《大明圣皇》 1 传位 公元1627年,大明天启七年,八月十一日,农历。 朱由检站在信王府的前院中,背负双手,仰望天空,天边被一抹晚霞浸染,殷红一片。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三十来岁的青年太监,他叫王承恩。 当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从新婚的大床上爬起来时,就将王承恩调到了身边,贴身伺候。所谓盖棺定论,能陪着你一起死的人,总是值得信任。 在整个大明的历史当中,天启朝无疑是最神秘的一段时间,上有诡异莫测的三大案,下有天启、张嫣、客氏、魏忠贤几人错综复杂的关系,中有眼花缭乱到难辨真假的史料。 纵然他来到这里一年多了,也依然没有看清天启朝的真面目,反而因为距离更近,接触的消息太多,有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让他脑子越发的糊涂起来。 甚至一度,他害怕的要死,生怕天启发现他宝贝弟弟已经换了个人。 但不论是恐惧、好奇、凶残、血腥、还是神秘,天启朝的一切,都将埋葬在今晚。 “承恩,你说,如果本王若是登基,会不会是个好皇帝?”朱由检两眼茫然的看着前方,右手向前虚抓,似乎要将整个天空握在手中。 “殿下,不可妄言!!!”王承恩心中大惊,连忙朝左右看去,生怕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去。 每个被派驻到藩王身边的太监,都算是东厂的密探,肩负着监视藩王的责任。只是信王待他甚厚,他根本没想过去告密。但是,他保不准其他人会有这种想法。 因此,当他听到王爷胡言乱语时,立刻吓得脸色苍白,看向四周。等确定没有人听到后,王承恩才放松下来,有些埋怨道,“殿下,你怎么能乱说话呢!” 朱由检笑笑,没有解释,王承恩是不会明白的,等过了今晚,自己就准备登上皇帝之位。 天空猛地一闪,最后一丝光亮被吞灭,大地一片漆黑,然后朱由检却依然站在前院没动,似乎是在等什么东西。 王承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贴身伺候的他深知,王爷别看平时呆呆的,整天就知道看书,但真实情况,王爷却是个极有城府,极有智慧的主。 他待在这里,必有缘由! 果不其然,过不了不知道多久,站的老王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平日里负责通传信息的小璇子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殿下,来了几个传旨太监,要殿下速速进宫。” 朱由检听罢,眼神蓦地一亮,随即又恢复平常。这一年多他别的没学会,但掩饰自己情绪的表面工作却做得极好。 他理了理衣服,也不要人跟着,自个朝着大门口走去,临了时,还回头交待一句:“承恩,调四个力壮可靠的小太监,等候本王的消息。” 言罢,飘然离去。 看着殿下的背影,王承恩满脸的难以置信。虽然从两年前开始,天启爷的身子就不好,但他却从没想过会有驾崩的一天。 联想刚才王爷无缘无故的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他眼睛暮地一亮,心中霎时翻腾起难以掩盖的火热,“莫非,王爷说的是真的???” 跟着传旨的太监,朱由检一步步,慢慢的踏入这座仰望多时,却从未进入过的紫禁城。也许前身的朱由检进入过,但他却没有。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宫门落锁,想要进入乾清宫,只能通过吊篮进去。坐在一摇一晃的吊篮中,朱由检的心却突然怦怦直跳起来。 过了今夜,我就将成为这座宫殿,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的主人.......吗? 真是......激动啊! 乾清宫暖阁内,灯火通明,牛油大蜡遍布,跟不要钱似得使劲烧着。在太监的带领下,朱由检来到了这里,然而刚刚踏入殿门,他却一愣,因为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在这里。 那是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妇人,满脸的妆容被泪水冲的稀里哗啦,看起来颇为狼狈,但真情流露的悲伤,却令人生不起丝毫厌恶。 看到他来了之后,妇人站起身来,施施行了一礼,哀伤道:“小爷来了,校哥儿在里面等着呢!” 如今宫中,只有一人还依然这么称呼天启——奶妈客氏! “嗯!”朱由检一点头,也没工夫和对方寒暄,径直走入房间内里。 里面的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穿红色常服,身体虚弱,脸色苍白若纸,行将就木的年轻人。然而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看到朱由检来了后,还泛起灿烂的笑容,努力的支撑身体起来,半坐着靠在床上,一把抓住他的手,微笑道: “来,吾弟当为尧舜!” 看着躺在床上的天启,朱由检没来由的心中一酸。 他本来可以成为中兴之主,将明朝的生命延续下去,然而天不假年,因为两年前的一次落水,就病魔缠身。如今,将以23岁的年龄早夭而逝,令人扼腕叹息! 由于虚弱,天启没有注意到弟弟眼中复杂的神情,依然自顾自的说着话。 “朕去后,吾弟当善视中宫.......” “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宜委任......” 著名的天启遗言缓缓倾泻而出。 按照剧本,历史上政治小白一枚的崇祯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害怕是陷阱,口称‘臣死罪’而跪倒在地,然后泣不成声道,“臣弟恨不以身代之。” 在某些书中,这里还有贤后张嫣的出场,告诉他这并不是陷阱,让他迅速答应接掌皇位。 但朱由检以成熟的思维考虑,权利的交接,肯定不会如此富有戏剧性,一定是严肃,严谨的。因此他并不打算那么做,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天启仅存一丝温度的手,郑重道,“皇兄遗言,弟铭记于心!” 天启一愣,随即笑容绽放,灿烂的笑起来。终究是皇家的孩子,虽然平时仁弱,但关键时刻还是有担当的。 2 吾弟,当为尧舜 两句天启遗言,后世的解读,一句是指皇后张嫣,一句是指太监魏忠贤。后一句没什么好说的,都指名道姓了,但对于前一句,朱由检此时却有别的联想。 或许,这句中宫,指的不是皇后张嫣,而是另一个女人——客氏!!! 能让天启临死好挂念的女人,除了客氏,绝无他人! 也许在他心中,只有客氏当得起中宫这声称呼。 况且,现实情况就是,客氏就在门外,而皇后张嫣却不在,而且房间中除了秉笔记录和书写诏书的太监外,并无其他人,也没有屏风给张嫣躲藏。 望着天启逐渐虚弱下去的笑声,朱由检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问出这个八卦问题,随着天启死去,他们的恩怨情仇已经不重要了。 这或许显得很冷酷,但却是人之常情。 死者长已矣,生者遒可追! 对于朱由检来说,此时有一个关系到自己切身安全的问题如鲠在喉,必须得到答案,不然他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二世为人,还是直接当上了皇帝,他对这一世的生命很满意,可不希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皇兄落水,何以至此?”看着天启,朱由检咬着牙,慢慢问出这句话。 你只是在掉到水里一次,为什么就一直抱病在身,而且拖了两年还不好,直到现在病危,是不是有人谋害你!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殿内气温骤降,顿时冰冷冻结起来。 天启一下笑容收敛,整个人如同回光返照般,精神突然焕发,眼神凝聚如刀,剜了过来! 就这样凝望了朱由检一会后,他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充满快慰:“吾第长大了!!!” “长大了,会思考了!!!” “长大了好啊!” 望着突然失态的天启,朱由检没有着急,只是安静的等待着,他肚子中还有很多疑问想要询问天启。 比如到底是不是东林党策划的谋杀;皇后张嫣有没有参与其中;魏忠贤呢,到底有没有察觉;行凶者是不是进献‘甘露饮’的霍维华;知不知道魏忠贤修建生词,知道的话为什么默许;皇后张嫣流产是怎么回事?;很多妃子遭到迫害是他的意思还是魏忠贤、客氏私下的行为? 类似的问题他还有很多,都是观史而留下来的不解之问,这些问题非常敏感,直指天启本人内心最深处,平时他只能憋在心中,不敢流露丝毫,只有此刻,面对行将就木的天启,朱由检才敢问出来。 然而,他注定是得不到解答了。天启笑声攀升到最高处,便高喊起来: “吾第,当为尧舜!!!” 一句过后,声音戛然而止,天启脑袋一歪,在床上彻底昏死过去。 看着这一幕,朱由检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沉默下来,他有预感,天启这一昏迷,或许再也醒不过来。 原本的历史上,天启交代完遗言后,第二天还召见了内阁大臣,宣示口谕,之后又挨了十来天才去世,但此刻因为朱由检的发问,却陷入了昏迷。 看来,有些事情注定是得不到解答了。 朱由检默然而立,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中,他在想,天启昏迷前高兴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自己关心了他吗?还是另有其他隐情? 只是,因为缺乏对天启的了解,他的这些思索注定无果。 随着天启的昏迷,原本平静的殿内顿时慌乱起来,本来空无人一的地方,不知从何处冲出来许多人,有大呼小叫的,有端热水送汤药的,总之很多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开始忙碌着。 天启七年八月十一日夜(农历),帝危,召王进宫,托以社稷,王泣而应,后问:兄只落水,因何至此。帝兴而高呼:吾弟当为尧舜。庶几,昏迷,五日,帝崩。 朱由检的预感没有错,那日意外昏迷过去后,天启果真再也没有清醒过来,偶尔苏醒,人也是昏昏沉沉的,说不出话来。 就连驾崩也提前了几天。原本历史上是农历八月二十一日,现在是八月十六日,提前了五天。 不过这微小的改变并没有影响什么,历史,还是按照他的趋势滚滚向前。 自那日遗诏传位后,朱由检哪也没去,而是寸步不离,守候在天启身边。天启超出历史般的昏迷,让他心中有些不安,根本不敢离开片刻,生怕出现什么变故。 一年多隐忍下来,就为了这一刻,他丝毫不敢大意。而且,他还想看看天启会不会再次清醒,能在问点什么内幕出来。 天启的死因,事关他的安危,他不想这么放弃,但是最终,他还是没得到任何答案。 天启一直没有醒过来,并在十六日的夜里驾崩。 其实,皇帝还没死,朱由检留在宫中是不合规矩的,但这个关键当口,也没人多说什么,就算偶有人质疑,也被皇后挡了回去。 这是朱由检和皇后张嫣第一次照面,对方没有多说,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在两人交错之际,悄悄提醒了一句;勿食宫中食。 不过朱由检没放在心上。 他可不是对政治懵懂无知的小白,后世信息大爆炸,让每个人对所有的领域都有个大概的了解,包括政治。 站在后世的高度上,他自然能轻松俯视此时的局面,深知魏忠贤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心思谋害自己,此刻对方怕是正惶惶不可终日,想着怎么重新获取新皇帝的信任。 而且,他也不是如历史上那样孤身进宫,在天启昏迷后,便立刻传信王承恩,让他带着人进宫,接管了他的饮食休息。 周密安排下,自然无忧。 只是,他心中依然放不下对天启死因的怀疑。 巍峨的紫禁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壮丽雄伟,反而给他一种破屋迎风雨的幻觉。 内有党争乱国,外有鞑子扣关,前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天启帝,后有即将达到巅峰的小冰河时期,朱由检是真的不知道,大明这艘破船,在自己的执掌下,能破冲破出去,迎接黎明。 3 刺杀 八月十六日夜,乾清宫。 肃立在宫城之中,朱由检望着夜空,深沉的夜幕很低,几乎是压到了乾清宫的楼顶上,很压抑,让人喘不过气,一如此时宫中的气氛。 他身后的殿堂中,停着天启的梓棺,里面白色的蜡烛噼啪燃烧着,白色的泪痕顺着烛身流淌下来,在底座上堆积成一摊。 飒飒夜风吹拂,让他衣角翻飞,旁边,王承恩提着一柄剑,警惕的护卫在身边,周边几个从信王府带来的太监亦是如此,每个人手执武器,四处巡视着,监视着任何一个靠近的人。 除了王承恩外,这四个太监都是他过过目的,能力怎么样不好说,但至少忠心可靠。 对于太监,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样的心理,但并不重,很轻易就能压制住,同时,他也清醒的认识到,作为一个仓促登基,没有积累丝毫人脉的皇帝,他初期真正能够信任的,只有太监以及......锦衣卫。 因此,他才不会像历史上的崇祯,一上台就白痴的废掉自己的左臂右膀,然后任由那些文臣搓扁捏圆的玩弄了十来年,到后面才醒悟过来,频繁的杀大臣换首辅,然而已经迟了。 从这一点来看,崇祯就远远比不上天启,后者上台不过一年就看清了朝政,看清了东林党。 朱由检思绪纷飞着,王承恩几人却没有放松,警惕的守候着,突然,从远处走来个巡逻的小太监,对方提着灯笼,捧着一柄剑,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着。 这样的宦官今夜多得很,几人看了眼也就没有在意。 走着走着,小太监兴许是看见王承恩几人身着高品太监的服饰,故而走了过来见礼。王承恩看了对方一眼,挥挥手让对方走远。 小宦官笑呵呵的不以为意,捧着剑往外面挪去。 朱由检饶有意思的看着这一幕,这个场景似乎出现在不少书以及公众号的文章中出现。 在一些非正史上的书,进宫的崇祯非常的小心,自带干粮进宫,连食物都不敢吃宫中的,也不会如他现在这样,胆大的敢带几个亲随太监进宫,而是独自在乾清宫守灵。 为了壮胆,他拦住一名路过的太监,取下了对方身上的剑作为防身武器,而后还将侍卫和小太监门聚集在一起,赏赐他们酒肉,换来了他们的欢声雷动,然后平安的度过这一夜,登基为皇。 当时觉得崇祯太过小心翼翼,如今亲身经历才体会到对方的艰难。 一个十七岁没什么见识的小伙,在空寂无人的乾清宫,守着哥哥的灵堂,吃着冷硬的饼子,没人认识,没人陪伴,其中心酸凄苦可见一斑。 就算他两世为人,早有心理准备,此刻都有些心中慌张,若是没带王承恩进来,自己怕是比崇祯好不到哪去。 正当他这么想着,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随后,朱由检只见一点寒芒朝着自己急速刺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眼前便是一黑,随机是铛的一声响起,两名太监将他挡住,磕飞了寒芒。 “殿下小心!”随后朱由检耳边才响起王承恩焦急的声音,并被对方扯了一把,朝后连退好几步,拉开距离。 这时朱由检才反应过来,有人刺杀他! 整个过程非常的迅速,电光火石之间就结束了,王承恩的提醒也是事后才到,根本不像电影中演的,护卫先是大喊几声,才迎战刺客。 呼~呼~呼~ 朱由检后知后觉的喘起气来,当时没反应,现在却紧张的心脏砰砰跳起来,而且越跳越激烈。 这从未出现过的刺杀,让他更加惊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刺杀! 历史上根本没有!!! “殿下,殿下!”王承恩焦急的叫喊声将他从惊慌中唤醒:“刺客已经服毒自杀,不如唤锦衣卫前来护卫!” 王承恩也有些慌了,就在深宫大内,先帝灵前,发生了这么一场骇人听闻的刺杀,简直天塌了啊! 朱由检终于清醒过来,扫了前方一眼,那名小太监已经死了,七窍流血,显然死于剧毒之下。 听了王承恩的建议后,他下意识的想要同意,但嘴巴张开后,话音一转,却拒绝了:“不要,传我口谕,着锦衣卫、东厂、御马监各处守好门户,不得擅动,违令者视同谋反,诛之!” 王承恩一愣,便应承下来,然后立刻派人传递口谕,甚至最为重要的宫门处,还是他亲自去的。 见口谕发出,各个地方没有丝毫动静,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只要镇之以静,等明天登基完毕,便大事定矣! “查明刺客身份了吗?”定了定神后,朱由检问回来的王承恩。 “这名小太监是刘老监两日前领入宫中的。”王承恩擦了擦汗回答道,刚才跑的有些急,此刻一停下来,额头汗就涌出来。 “刘老监呢?”朱由检揉着额头道,不知道是不是血液窜行太快,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让心中慌慌的。 “上吊自杀了!”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回答,殿下此刻脸色十分不好,他服侍多年也未见过。 “呵,自杀了!”朱由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自杀.....” 他缓缓闭目,默默思索,对比自己所做和记忆中的记载,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莫非,因为自己当日询问天启,所以才引来了这番刺杀吗? 夜里,由于宫门落锁,隔绝内外,天启帝崩,信王遇刺的消息根本穿不出去。 但魏公公在皇宫内的耳目岂是用灵通可以形容的,不一会之后,他就知道了信王遭到刺杀的消息,随后便是信王口谕,晓谕皇宫内外,不得擅动。 当夜,魏公公一夜未睡,他一整夜都在思索。 魏公公只是一把刀,一把好刀,忠诚的执行了皇帝的意志。只是,如今握刀人死了,刀也该考虑下自己我,免得到时候被折断。 也许,那几个偷偷运进来的怀孕宫人可以动用了! 4 翻篇 魏忠贤手指敲着桌子,目光深邃无比。 只是,司礼监掌印是王体乾,御马监掌印是涂文辅,二人看似臣服在他的盛宠之下,但实则心怀狡诈,如今帝崩,二人还会否听命行事,他拿捏不准。 自己,终究只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 魏忠贤盘算了半晌,最终只能摇头苦笑,自己看似权势滔天,天下咸服,然而先帝只是刚死,自己想做些出格的事情,却发现寸步难行。 先帝啊先帝,还是你厉害,咱家只是想要自保,却仍然被你防的水泄不通,毫无缝隙可钻! 佩服,佩服! 魏忠贤叹服,他打算先试试看能否隐瞒先帝驾崩的消息,过得一两日,以待转机。 然而,当第二天天亮,宫门大开后,他却看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人。 英国公张维贤。 自靖难后,英国公就是勋贵中的扛鼎人物,地位崇高,一直在京师三大营五军都督府任职,他要进宫,魏忠贤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得问道: “你进宫干什么?” “皇上驾崩了,你不知道?” “谁告诉你的?” “皇后啊!” 目视着英国公的背影,魏忠贤铁青一片,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被这个东林党推上来的女人给破灭了! 然而,英国公也没能进宫,走到半道上,他遇到了传旨的小太监,其中一个就拦住了他,说道:“国公爷,传信王殿下口谕,命文武群臣在皇极门等候,宣读大行皇帝诏书。” 大行皇帝? 张维贤一愣,皇帝真的驾崩了! 尽管他早有准备,但此刻听到太监确定,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随即神情有些黯然。这是十年内大明死掉的第三位皇帝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 张维贤叹了口气,拱了拱手,转身朝着皇极门行去。 他知道皇后张嫣通知他皇帝驾崩的消息,是想要他去宫中主持朝政,但既然此刻信王殿下并不慌乱,能够视事,自己再去就不合适了。 宫中多诡秘,自己掺和太多不好。 英国公之后,在内阁值班的首辅黄立极也接到了旨意,随后,内阁立刻派出人员,通知大臣,之后是武臣勋贵,大概一个时辰后,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得到了消息。 天启帝驾崩了! 灵堂内,朱由检双眼通红,他一夜未睡。 突发的刺杀变故,让他从那种掌控历史的迷之自信中清醒过来,这是现实,不是已经盖棺定论的历史,现实是会变的,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变动。 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兵不过几个太监,想要掌控朝政,需要时间和谨慎。不过自己也不用妄自菲薄,起码两世为人的经验,和后世的高度,自己绝对会比原来的崇祯做的好。 起码,不会更糟糕! 在他做着心理建设时,王承恩走过来禀报:“殿下,旨意都传出去了,并没有受到阻拦。” “那就好!”朱由检点了点头,目前情况看来很不错,政令通达,局势远没有历史上崇祯以为的那么糟糕。 “走吧,去皇极门。” 明清有个词汇,叫做‘御门听政’。 所谓御门听政,便是在传说中的‘金銮殿’前面的大门楼皇极门上,召开朝会,也就是大家熟知的早朝。而后面的‘金銮殿’也就是皇极殿,只在一些大型礼仪活动时才启用。 比如,新皇登基! 华夏历来是政治优先,此刻先帝驾崩,最重要的就是新皇登基,其他的都要排在这后面。不过,在登基大典前,继承人是要和群臣见个面,开个会的。 这个会很重要,主题也很多,比如宣读遗诏,确定年号,定下登基时间和程序等等。 朱由检揉了揉脸,振作了下精神,他必须给接下即将到来的群臣留个好印象,不让群臣看轻自己。 只是他起来时却踉跄了下,坐的太久,腿有些麻。 王承恩见状,立刻过来蹲下给他揉腿,一边揉一边叮嘱道,“殿下马上就要登基了,一定要注意形象,莫不要让朝臣耻笑。” “大伴,我知道了。”朱由检微微一笑。 “殿下可不能在自称我了,登基后要称朕。” “嗯。” 两人慢慢走着,慢慢的说着话,殷殷的叮嘱响彻耳旁,让朱由检深深感慨,明朝皇帝重用太监不是没有原因的,连他二世为人都忍不住对贴身太监心生好感,更何况那些长于深宫的小皇帝。 很快,皇极门到了,朱由检走了进去,在另一个太监的引导下,走上金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检好奇的问道,对方也是一身高品太监服饰,甚至品级比王承恩还高,显然在皇宫内的地位不低,搞不好就是某个监的大档。 “臣叫王体乾,添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中年太监媚笑着答道:“皇爷爷的登基大典就是臣负责。” 听到这,朱由检多看了对方一眼,竟然是司礼监掌印,而且负责登基大典,显然懂得很多,不然担任不了。只是这个名字很陌生啊,他对明末的太监并不是很熟,只知道一个魏忠贤,还有一个王承恩。 之所以对这段历史有所了解,也是因为其诡秘有趣,公众号经常推文,所以看多了多少知道些,但很多人名却是记不住,记也只是记几个有名的,显然,王体乾不在其中。 想了想,他低着头,交待了对方几句。王体乾听了,先是脸色一讶,然后便死命点头答应下来。 对他来说,干什么不重要,皇帝需要你才最重要。 这一波,本太监稳了,魏老哥,我就先行一步了。 朱由检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崇祯,因为心中对太监十分厌恶,因此登基的时候,直接将王体乾给赶走了,结果导致登基大典无人指挥,没人知道该怎么进行,闹出了不少笑话。 等他在金台上坐好后,廊外的有资格的朝臣陆续进入殿内,没有资格的继续站在门外,这是新皇登基前的朝会,因此这些官员没有按照惯例,去右顺门的偏殿等候。 5 乾圣、兴福、咸嘉、崇贞 大礼参拜后,群臣起身,肃穆而立,朱由检从左扫到右,打量着下面的群臣。 皇极门的内廊并不大,只有身穿绯红色公服的大官才能站在这里,躲避风雨,而很多品级不够的,只能站在廊外,露天上朝。 还好此时天气并不算冷,也没有刮风下雨,不然这早朝上的简直是受罪。 廊内,官员按照文左武右的规矩分班站立,旁边还有纠察御史,负责早朝的纪律。 武官首位的应该就是英国公张维贤,他是武臣,也是勋贵地位最高的,一般都是他位列首位。他长得很不错,三寸长须看起来很是威风,相貌堂堂,非常正派的样子。 至于文官首位的,应该是首辅,但朱由检却不认识,相当的陌生。 “这是内阁首辅黄立极大人!”王承恩非常灵光,立刻看出他所想,附耳说道。 黄立极?朱由检嘴中念叨这个名字,然而思索再三,他对这个名字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能做到内阁首辅,不可能在历史上籍籍无名,只能说没有什么出众的事情,让人无法记住。 但,绝不容小视。 很快,遗诏宣读完毕,众臣行跪拜大礼。 “参见信王殿下!” 由于并未登基,朱由检虽然代行皇帝大权,但称呼还是不能叫皇帝,只得以信王代称,想要改口,得等到举办登基大典之后。 “殿下,这是臣等拟定的年号,请殿下定夺。” 宣读完遗诏,君臣见面,过了遍程序,算是承认朱由检的法统,随后,首辅黄立极出班,奏报年号。 王承恩下去将题本接了过来,然后拿给朱由检过目,他大致扫了一眼,略过前面一大堆骈四俪六的文言文,直接看向后面,找到了备选的四个年号。 乾圣,兴福,咸嘉,崇贞。 这几个年号是内阁早就准备好的,在天启帝召信王进宫时就备下,以防不测。毕竟有备无患,若是真等到皇帝驾崩再来临时准备,难免会出纰漏。 阁臣都是从惨烈的科举中杀出来的,而且一般都在一二榜,不然不可能升任阁臣,甚至出任首辅,他们仔细琢磨定下的年号,不论是寓意还是读音、字形等,都非常的好。 朱由检扫了一眼,目光一一划过这几个年号。 乾圣,乾为天,圣则神,这个年号很好,但历史上的崇祯帝觉得太高大上,自己担不起,便放弃。 兴福,中兴福泽,很明显的中兴之主的预兆,崇祯帝觉得自己没这么厉害,做不了刘洵、刘秀这样的中兴之主,也放弃。 咸嘉,咸字右边有个戈,崇祯认为,自己的国家已经兵乱四起了,再来个带兵戈的年号,岂不是永无平息的时候,遂也放弃。 崇贞,被改为崇祯,崇,高大的意思,帧,吉祥吉兆的意思,又谐音‘重振’,故此,否决了前面三个年号的崇祯帝,最终选择了这个。 这便是历史上崇祯年号的由来。 但做为一个穿越者,不论是为了自身性命,荣华富贵等私人利益,还是为了国家利益,汉人命运,都势必要改变大势,既然要变,那就索性从最开始就变。 崇祯觉得担不起的年号,就让我朱由检来担当吧! 我的身后,是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血泪冤魂,是亿万万被打断脊梁骨的汉人殷切的期盼,无论是最深沉的罪孽,还是最神圣的名号,我都一力担之!!! “就选乾圣!”朱由检放下题本,掷地有声道。 其声音朗朗,咬字清晰,充满了朝气,在殿内特殊的结构下,让暮气沉沉的群臣徒地精神一振。 “是,殿下!”黄立极受此影响,也大声应道,随后身子一躬,退回朝班当中。 年号确定了,接下来就没有朱由检什么事了。散朝后,他来到了文华殿。 乾清宫还停着天启的灵柩,他现在暂住于此,当他刚到时,王体乾恰好带着人在这里整理文件,见他来了,连忙上前见礼。 “微臣参见殿下。”王体乾满脸的笑容,“殿下要的奏章臣都找出来了,由于时间紧,只来得及召这两年的,天启五及之前的还在文渊阁。” 殿内放着几个大箱子,就是王体乾所说的奏章。登基前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司礼监给出的时间,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布置,因此登基时间定于十九日。 这两日朱由检就在文华殿等候,因为无聊,他就要王体乾把弄些题本文书,方便他了解时政。 王体乾漏了个脸,也不多留,他是司礼监掌印,同时也是登基大典的负责人,要办的事情很多,没法一直在这里陪着朱由检。 朱由检也不在意,让王承恩把题本分类摆好,便在书案前坐下,慢慢的翻看这些题本。 这批东西里,有些是题本,有些是奏本,还有纯文字记录,似乎是因为考虑到阅读方便,都用红笔做了断句和批注,让他看起来并不吃力,只是因为阅读习惯问题,朱由检看古文需要先转成白话文,才好理解里面的含义,因此看的很慢。 但也正因为慢,他才能发现王体乾选择这些文书,似乎蕴含着很特别的含义。 啪嗒! 朱由检放下一本文书,再次拿起一本,却不妨一份折叠的纸张掉了出来,落到地方,发出清脆的身影。 “这是?”朱由检拿出来一看,发现是张上好的硬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用蝇头小楷写着很多名字。 他从头到尾,一一浏览起来。 这些名字有的很熟悉,比如孙承宗、左光斗等,有的则是名声很大,朱由检见过,比如文震孟,江南四大才文征明的后人,同时也是朱由检的老师,给他上过课。 不过,名单上大部分对他来说都非常陌生,听都没听过。捏着名单,慢慢的看着看着,朱由检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张国纪! 和皇后张嫣的父亲一模一样! “有意思!”朱由检眼睛眯起来,看向了门外。 王体乾,你.....是想提醒朕什么吗? 6 登基大典 天启七年,八月十九日。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云很多,也很暗,阳光不是很明媚,甚至显得有些阴沉。 不过,这并不影响皇帝的登基大典,尽管王承恩曾建议朱由检大典要不要推迟一日,但他还是一力坚持,不改日期,就今天。 名不正言不顺,不登基他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顺手,也不够正当。 师出无名。 不改日子,就今天。 准皇帝的贴身大档说了都没有,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劝。 承天门(今天安门)上,陈列着无数的器具,定时鼓,宝案,中和韶乐一一位列其上,旌旗招展,帷幕漫天。 色彩鲜艳的旗帜和服饰充斥了整个紫禁城,也让愁云惨淡的气氛消散了很多,尽管天公不作美,但王体乾还是想尽了办法,让典礼看起来盛大些。 中极殿内,朱由检一身明黄色衮服,神情肃穆,看起来威严至极。身边,是无数宫女太监,脚步匆匆,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王承恩也是随行的一员,跟在身后,必要时提醒他该干什么。 很快,王体乾跑了进来,和他说了什么,然后又急匆匆的出去。王承恩听罢,过来提醒道,“陛下,该起身去承天门祷告了。” 登基大典其实早就开始了,早官员去天坛、地坛祈祷,告诉苍天他要登基时,他就身着孝服,祭拜了先帝以及祖宗。 随后,便来到中极殿换上明黄衮服,等待下一步,等了半晌才开始。 盛大的云舆停留在门外,朱由检登上车后,车轮滚动,朝着承天门而去,两旁,是身着艳丽礼服的宫女和太监,以及铠甲鲜明发亮的大汉将军,气势雄浑,铺天盖地,庞大的人气,几乎将上空的阴云都给吹散了几分。 跟在云舆旁边,王承恩满脸严肃,心中却在不停的祈祷,老天爷给点面子啊,保佑殿下顺利登基,千万不要下雨啊! 这天气,真的很让人担心下雨。 朱由检却是丝毫不担心,再差还能比历史上崇祯登基时晴空霹雳差? 来到承天门上,朱由检开始在门楼上祭天祷告,而百官则身着礼服,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来到午门外的广场,文东武西,分成两列的跪下,等待新皇祭天祷告完毕。 祷告完毕,朱由检来到皇极殿,宣读诏书。 诏曰:我国家列圣,缵承休烈,化隆俗美,累洽重照,远垂万祀。我大行皇帝,仁度涵天.......与八月十九日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朕以冲人统承鸿业,祖功宗德,惟祗服于典章;吏治民艰,将求宜于变通。毗尔中外文武之贤,赞予股肱耳目之用,光昭旧绪,愈茂新猷。 朗朗之音,回荡在大殿之内。整个登基仪式非常的冗长,也很繁琐,但每个人都十分肃穆,表情神圣,认真的完成每一个项目。 这种礼仪,其实就是国家的典章制度,是国家的法统所在,也是正统和草台班子的区别,疏忽不得。 说来也是神奇,诏书最后一个字诵读完毕,晓谕天下后,原本阴沉的天空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万道金光破开云雾,直射而出,整个天空都被照亮,金灿灿的一片,看起来神圣极了。 金光照射在皇极殿的琉璃瓦上,顺势而下,竟然正好笼罩住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顿时他如同神光照耀般,高大无比。 随侍的王承恩一见,心中块垒大去,一时激动无比,忍不住喊道:“天降金鳞,照耀吾皇,乾圣天朝,福顺安康!” 百官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齐齐喊道:“天降金鳞,照耀吾皇,乾圣天朝,福顺安康!” 声音隆隆,震惊天下! 这神奇的一幕,让殿外的礼部官员,宫女太监们啧啧称奇,很多本来有着小心思,见阴沉天气后憋着坏的人,更是心中一禀,泛起了嘀咕。 “莫非,真的是苍天庇佑,这新皇一登基,连天都变晴了!” 这金光万道,照破沉云的景色,更是被当成祥瑞,记载到了乾圣朝的实录当中,后人往往以此为佐证,来说明乾圣帝登基之顺天应民。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朱由检,坐在龙椅上就不太好受了,阳光从琉璃瓦直接照在他眼睛上,几乎都睁不开了,但又顾忌到大典,不敢乱动,故而十分难受。 “天启皇兄你这技术太好了吧,阳光角度把握的这么准,恰好照到我这里。”难受下,朱由检疯狂的吐槽已经去世的天启。 谁让这三大殿全是他主持修建完毕的呢! 万历年间,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全部遭到焚毁,后来一直没有维修,因为太贵了,万历帝一听说修好要一千五百万两,直接吓的不修了。 后来还是天启帝不相信文官的说法,要这么多钱才能修好,竟亲自学起了木工,主持整个三大殿宫城的修建。 结果只花了五百多万两就修好了,足足节省了三分之二的经费。这个事情,一直是作为天启的功绩而在宫内传颂,朱由检也有所耳闻。 结果到了后来,被贬斥的东林党听去,竟然扭曲污蔑为喜欢干木工活,真真是不当人子! 明史不能细究,一旦细究,你会发现很多细思极恐的事情。亲身经历过这个时代很多事情的朱由检深有体会。 忙碌了一天,盛大的登基典礼才算是结束,一整天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活动,让朱由检非常疲惫,恨不得一屁股倒在床上就睡,但他不能,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处理。 趁着登基大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时,他才好办理某些事情。 “大伴,许显纯来了没?”朱由检揉了揉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 “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万岁爷现在要见吗?”王承恩有些心疼的看着朱由检。 “不了,你让他带人跟着你,去找魏忠贤,撤了他的职,把他关起来。”朱由检打了哈欠,接着道:“从今儿起,你就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 “陛下!”王承恩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由检,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就这么轻率的动了阉党的领袖人物。 “去吧,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魏忠贤,一介家奴而已。”朱由检挥挥手,让他速去。 自己则转身进了房间,躺到床上,不一会,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这.......”王承恩无语,只得转身出门,找许显纯,依命行事。 7 秉笔提督东厂 许显纯身为锦衣卫锦衣卫佥事,自然参加了今日白天的登基大典,只不过他不是参与之人,而是维护秩序的。 等到大典结束,劳累了一天的许显纯想要下班回家的时候,却突然接到口谕,让他在乾清宫门外候着。 这莫名的口谕,让他心中顿时咯噔了下,暗道祸事了,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若真是祸事,那就是直接有人来拿他了,而不是让他入宫。 怀着忐忑的心情,许显纯来到了乾清宫,开始了焦灼的等候。 等了半晌之后,便见到当今天子的大红人,贴身太监王承恩走了出来传旨,等听了旨意后,他顿时两眼发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太监,差点脱口而出,“这真的是陛下旨意?” 好悬他嘴巴慢了一步,没有将这句话吐出口,不然就是大不敬了。 不怪乎他们这么想,毕竟在天启临近死亡的时候,京中传闻更是甚嚣尘上,什么魏忠贤要谋反啊,什么狸猫换太子啊。 无数的流言四起,许显纯这些挨着边却有不知道内幕的人,更是煎迫万分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很多勋贵文臣在留言的传播下,是真的相信了三分,不然也不会有皇后张嫣将天启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后,英国公张维贤立刻进宫的事了。 都被流言整怕了,生怕真的出点什么事,由此可见他们对魏忠贤的惧怕、谨慎。 但实际上呢。 翻遍历史,别看魏公公头衔这么长,那都是虚的,他真正的职权范围,只是司礼监秉笔,提督东厂罢了。 在整个内廷范围,地位在他之上的还有两个,一个是御马监掌印涂文辅,一个是司礼监掌印王体乾。 他老魏不过是排在第三罢了。而老魏之所以这么风光,权势滔天,不外乎就是他和客室关系好,入了皇帝的眼。 那为什么老魏的地位没有更近一步呢,明朝太监以司礼监掌印的身份提督东厂的也不是没有,而且基本是惯例,例如冯保就是如此。 分权、压制罢了。 一边给予老魏盛宠,将他捧上九千岁的位置,一边又刻意压制老魏的实际地位,不让他翻出手掌心,整个宫中,能办到这点的只有一个人。 天启帝! 从权利的平衡来说,天启无疑是个非常英明的皇帝,他一边将老魏捧起来,推到台面上,竖起一面旗帜,聚集被东林党击溃的其他党派官员,进而打压、铲除于已经疯狂的东林党。 另一面,他在内廷中只给老魏虚衔,什么左都督啊,太子太保啊,都是虚的,除了荣誉外别无它用,而在实际权力上,却始终压制着老魏,不让他一家独大。 什么谋反啊,什么想当皇帝啊,都是假的,只是东林党污蔑而已。 他连英国公进宫都不能阻拦,连信王传达各处的口谕都不能阻止,他有什么本钱谋反? 朱由检进宫虽然不过几日,但小心打探观察下,这些细微之处都一一明了于心。 也许登基之前老魏还有点搞事的本钱,但现在,一切大事定矣,老魏已经是瓮中之鳖,翻不起风浪了。 其实,对于拿不拿下老魏,朱由检也犹豫了一番,从他通过题本了解的信息来看,老魏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留着没准有大用。 但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先下了老魏的职务再说,没办法,实在是老魏后世的威名太大,颇有千古以来第一太监的架势,于安全而言,拿下最放心,反正就一太监而已。 内书房中,想要找出类似的太监不要太多。 乾清宫前,王承恩定定的看着许显纯。 在信王府时,他多有和文震孟接触,五彪之一许显纯的名声他还是听过。在东林的口中,这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物,他不知道对方哪一点入了陛下的法眼,但既然陛下让自己跟着去定有用意,自己好好观察,记在心中就是。 许显纯脸颊抽了抽,深吸一口气,躬身拜下,不管内容再怎么夸张,这都是圣旨,不容自己置喙,自己能做的就是承旨。 “臣谨遵陛下谕旨!” 随后,两人一同出了乾清门,带上许显纯所属的手下,直奔司礼监而去,魏忠贤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自然先去这里。然而到的后,值班的秉笔太监张文元却说老魏不在这里,而在东厂坐班。 于是两人只得改道,朝东安门行去。 东安门是属于皇城的侧门,出去就是皇城根脚下,那一片都是民居,当然,由于东辑事厂就坐落在东安门北侧,这里正常的居民基本没有,都是和东厂有牵扯的人居住的。 东厂是魏忠贤最主要的差遣,他自然在这里,而且这里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做什么事都方便。 因此当许显纯带着人来的时候,老魏很早就得到消息,但他却没动,依然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直到一个番子跑进来说让他去接旨,他的眼神中才闪过一丝慌乱。 放下茶杯,老魏整理了下衣袍,缓步来到大门口,看到那抹熟悉的服饰颜色时,他的眼角不禁一跳。 “魏忠贤,还不速速接旨!”王承恩看到魏忠贤一动不动,不禁脸色一沉,呵斥道。 老魏一怔,多少年了,没有太监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一股怒气在他胸中升腾而起,但转瞬又被他压下去,因为这是传旨太监。 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臣,魏忠贤,接旨。” 说完,他双手交叠在前,放在地上,额头磕了上去。 身后,是跪倒一片的东厂番子! 看着跪倒的魏忠贤,王承恩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同时又忽然觉得,权势滔天的魏公公似乎也不怎么样,一封圣旨下来还不是乖乖就范。 “传圣上口谕,革除魏忠贤一切差遣,就地关押。” 一句话出口,场面顿时宁静下来,风似乎也停了,天空中最后的一点余晖似乎也在此刻消失殆尽。 天,突然黑了! 跪着的番子们突地一片哗然,无数人纷纷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传旨的王承恩,眼中闪过惊骇的神色。 魏公公这是......倒了? “尔等意欲何为,莫非想造反吗?”见番子喧哗的场景,许显纯立刻上前一步,挂在腰间的绣春刀也被他提在手中。 长刀半出鞘,寒光照人眼! 而他身后,则哐哐哐的一片长刀抽出的声音,许显纯带来的锦衣卫莫不是虎视眈眈,眼泛杀气的看着他们。 一旦对方有任何举动,锦衣卫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过去。 8 督公 番子们犹豫了,见前面的跪拜在第一排的掌刑千户没有任何举动,老老实实的跪着,他们也软了下去,本来直起来的腰重新弯下。 他们半点抗旨的胆子都没有。 看到重新安静下去的东厂番子们,许显纯心中泛起一丝喜悦,他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但从眼前来看,下一个提督东厂的无疑是眼前这位传旨的王公公,而皇帝让自己跟着过来护卫,看好的意思毋庸置疑。 如今阉党风雨飘摇,东林党散播舆论,威逼朝廷,一旦让他们得逞,自己的下场绝对很惨,许显纯一直很焦灼。 现下有跟救命稻草,他哪里能不紧紧抓住。 今天的差,必须办好。许显纯心中暗道,握着绣春刀的手又紧了三分。 “革除差遣,就地关押!” 八个字如同炸弹般,直接将魏公公震称了个脑震荡,他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丝毫思考能力,直到半晌之后,他才回过神来。 “革除一切差遣,就地关押!”魏公公惨笑一声,脸色煞白一片。他哆嗦着身子,慢慢直起,再慢慢扣头下去。 “老臣,遵旨!” 声音苍老,透着无尽的凄凉。 随着魏忠贤拜了下去,东厂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殆尽,所有人跪地臣服在皇权的威严之下。 尽管王承恩传的只是口谕,没有圣旨,但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假传圣旨。文臣矫诏还不会死,但太监矫诏,那是必死无疑,而且还会累及家人。 况且,王承恩也不是一个人来传旨的,他身边还跟了司礼监好几个条件,他们不光是随从,也是负责记录和见证。 帝王出口成宪,哪怕只是口谕,也是要记录在案的。 再度叩首完毕后,魏忠贤起身,脱下冠冕,捧在手上,同时将东厂的关防大印取了下来。 王承恩旁边的太监上前将冠冕和大印取下,冠冕收回,大印则转交给王承恩。 看了眼大印,王承恩便不再关注,而是拖着印玺,冲着东厂番子喊道:“自今日起,咱家便是东厂督公!!!” 刚站起身的东厂番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几个机灵的百户反应过来,立刻跪下,参拜道:“参见督公!” “都起来吧。”王承恩颔首,随后指着魏忠贤:“来人,将魏忠贤带下去,看押好。” “是。” 两个百户走上来,客气道:“魏公公,请把,别让小的难做!” 魏忠贤没有挣扎,而是任由两个百户剥了他的衣服,将他带下去,。 “许佥事,咱家还要接掌东厂,就不回宫了。”王承恩看了眼许显纯,他不傻,陛下既然要他接掌东厂,那肯定不是宣读了旨意就完事了,番子中魏忠贤的一些嫡系不清理干净,能叫掌控东厂吗? “陛下旨意让我跟着公公,公公没走,我怎能擅离职守?”许显纯谄笑道,傻子才走,眼见着又一根大粗腿升起,不巴结紧一点,不是白长了这对招子吗。 “许佥事请!” “督公先请!”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踏入东厂大堂。 发生在东厂的变故,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经过一夜的时间,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魏忠贤被当今圣上拿下了! 顿时,朝野一片暗流涌动! 当得到消息后,整个阉党一片愁云惨淡。 年轻的信王早早就展露出了他的政治倾向,但他们之前还心存侥幸,然而等到拿下魏忠贤,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接下来,就是东林众人大举重返朝堂了吧! 兵部尚书崔呈秀坐在府内,惨淡一笑。 自从天启二年的科考过后,东林党的实力大炽,九次科举不第的文震孟成为状元,八次会试不第的陈仁锡成为探花,无数东林系的学子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就此进入朝堂,齐楚浙昆等其他党派纷纷被压制。 自己本也想向东林靠拢,奈何巡按淮扬期间,触动了对方利益,任期满后被东林群起而攻,接连弹劾,为求自保,投向了崭露头角,被陛下推出来的魏忠贤。 之后在许多和自己同病相怜之人的扶持下,魏公公声势大炽,开始对东林展开疯狂的打压,让吾等有了喘息之机,但东林灭而不死,朝堂上的势力虽然被清除了,士林依然在他们的把持当中,舆论也被他们掌握。 无数帽子被他们扣了过来,无数流言被他们歪曲成事实,就连信王朱由检都被他们洗脑。 而后,便是逆转形势的王恭厂大爆炸。王恭厂距离皇宫只有三里,在那场大爆炸下,天启帝唯一健康的子嗣,皇三子惊吓致死。 天启帝,绝后了! 若说这场大爆炸是自然发生的,他是绝对不信。事实也是如此,阉党们甚至掌握了某些线索,正欲追查下去。 然而,皇帝绝后了! 阉党,乱了! 魏公公还没乱,他还在打压铲除东林党,但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色厉内荏,现在所做的努力都是无根之木,一旦重病在身的天启帝驾崩,阉党所做的一切,都如沙滩上的城堡,大浪一来就无影无踪。 但他们不甘心,他们编篡了《三朝要典》,试图将东林党做的恶行公之于众,但无济于事。 舆论已经被东林把控了,他们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反而被污蔑为阉党。 我们哪里是阉党,我们是帝党啊! 于是,魏公公疯了,他到处立生祠。 是的,在崔呈秀眼中,魏忠贤这个行为就是疯了,这是圣人才能干的事情,你一个阉人竟敢干,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更让他吃惊的是,天启帝竟然默许了。 陛下是自暴自弃了吗? 还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改变什么? 亦或者是留下把柄,方便下即将登基的信王铲除魏公公吗? 崔呈秀不懂,朱由检也不懂,很多人都不懂,或许,只有躺入棺椁的天启才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魏公公被拿下了,阉党,没了! 崔呈秀双眼无神,抱着酒壶,倚坐到天亮。 9 风起 有人欢喜有人愁,阉党军心涣散,东林党却是欢欣鼓舞,经过一番谋划,亲近东林的信王,或者说是被忽悠瘸了的信王,终于上位了,接下来就是东林党重返朝堂,众正盈朝的时刻了。 之前宫内对信王的一些行为传出来,让东林党们颇为担心,怕年轻的皇帝出了什么变故,对东林党有了成见,但现在看来,是担忧过头了,魏忠贤都被拿下了,说明之前在信王府鼓吹的言论,年轻的王爷是真的信了。 只是,有些人还是较为担心,皇帝的行动也太果决了,虽然魏忠贤不足为虑,只要皇帝想拿下,就能拿下,但........ 总之,他们总觉得,皇帝的行为太过果断、果决了,他们的暗子都还没开始鼓动,就自己拿下了魏忠贤。这和之前的表现大不一样,似乎.......不太好骗了。 历史上崇祯铲除魏忠贤当真是可笑至极,不是说弄死魏忠贤不对,而是方法让人笑掉大牙,对付区区一介家奴,竟是试探了又试探,安抚了又安抚,弄了那么多手段,最后还不一样是一封圣旨就收拾了老魏? 殊不知,他自以为英明的手段,落在朝臣当中,却是拙劣至极。也由此让东林轻视,开始了他们长达几近十年的蒙蔽圣聪。 但这次朱由检一反常态,迅若雷霆的手段,却让他们心中开始掂量起来。 新上位的崇祯,哦不,乾圣帝,似乎没有以前看起来那么蠢,那么呆。 紫禁城,乾清宫。 舒服,真是舒服,这一觉睡的是真他娘的舒服! 当朱由检独自从宽大的龙床上自然醒来时,舒服是他唯一的感觉! 有多久没这么好的睡过了? 朱由检忍不住回忆起来,仔细搜索记忆却发现,自从他穿越过来后,他就再也没放松的睡过了。 一开始是害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泄露,怕被人发现信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信王了。他不敢乱说话,就算睡着了,也会留个心眼,暗子警惕自己不要说梦话。 后来,则是因为天启朝诡秘的政局,仅仅只是下头宫女太监传送到一些小道消息,就让他心头禀然,不敢妄动。 但身为穿越者,本身就背负着秘密,再加上朝政的诡异,双重背负之下,让朱由检的心越来越沉重,尤其是当他发现信王妃,也就是历史上的周皇后,竟然是小脚后,这种沉重达到了巅峰。 不是为了行走骑马方便的侧足裹脚,而是清朝图片展现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折骨缠,折断人脚骨的缠足法。 在明朝,只有一种人才会使用这种缠足的方法。 那就是......扬州瘦马!!! 更直白的说,就是妓女! 呵呵,堂堂信王妃是扬州瘦马,你说可不可笑,荒不荒唐! 当了解清楚这一切后,朱由检笑惨了。他关起房间来,一个人憋着声音笑了整整三个小时,笑的他肚子都抽筋了。 笑过之后,他就将这一切都深深的埋在心底,一个字也不对人吐露。随后,他装作和从前一样,读书,埋头读书,并且对东林党的言论深信不疑,更是对老师文震孟言听计从,还不怀疑。 而且,他只专宠信王妃一人,其他两个配选的妃子碰都不碰。 时间一天天的过,朱由检面上如常,但他心中的压抑却越来越重,若不是他明确的知道天启会在七年八月驾崩,他是真的坚持不下来。 天启皇兄死了,他登基了,一切的一切随着登基大典的举行,消失的无用无踪。 我是皇帝了,没有人能把我烧死,也没人能害死我! 权力掌握在我的手中,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也没人能令我害怕了,就算他们怀疑,也无济于事! 当皇帝,真好! 看着明黄色的帷幕,朱由检笑了,笑的异常灿烂,异常的放肆。 在他哈哈大笑中,八个宫女进来,伺候他穿衣洗漱,而后,王承恩进来了。 他的状态不是很好,眼睛很红,有很多血丝,眼袋也很重,身上也有些腥味,在衣袍的某些角落,甚至有点点暗红色的痕渍。 王承恩先是行礼,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禀报道:“万岁爷,魏忠贤已经被拿下了,就关押在东厂。” “他有反抗的行为吗?”朱由检好奇的问道,他真的想知道,历史上传言的魏公公想要谋反,到底是不是真的。 “没有反抗,束手就擒!”王承恩犹豫了下,但还是说道,“只不过,在查抄魏忠贤的府邸时,在他家中,搜出来几个孕妇。” “陛下,微臣怀疑.......”他艰涩道。 “不用说了!”朱由检脸色一变,止住了王承恩接下来的话,“此事放在心中即可。” “是。”王承恩低头应道。 既然魏忠贤被拿下了,朱由检就不在关心,至于对方做了什么,不重要,他虽然收拾了对方,但却并不想杀他。 当然,这里面未尝没有那么一丝微妙的心理,若是自己将政局搞砸了,是不可为了,那就放......魏忠贤! “东厂你掌握的怎么样?”朱由检继续了解情况。 “被臣梳理了一边,随时能为万岁爷效力。” “许显纯人怎么样?”朱由检一抬手阻止了宫女,自己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把脸。 “这......”王承恩有些为难,他是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不难为你了,他办事还得力吧。”朱由检瞥了眼道。 “得力,非常得力!”王承恩忙不迭道,许显纯的杀伐果断,过了一夜都还在他面前闪烁。 “那就行。”朱由检挥了挥手,让宫女出去。 然后,转身,盯着王承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从现在起,发动厂卫的所有力量,给朕彻查张皇后以及信王妃的所有事情,从他们出生的所有一切,朕都要详细的资料。” 张皇后,信王妃! 仅仅只是两个名字,就让王承恩的瞳孔极度扩大,整个人如同丢了魂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皇帝走了都不知道。 祸事了啊! 回过神来后王承恩长叹一声,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场腥风血雨,将整个朝堂都笼罩住。 10 大风卷京师 从历史上可以看得出来,天启七年剩下的几个月中,大明帝国的氛围还是很平和的,这个时间段没有鞑子入侵,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崇祯在周后的鼓动下,一面大肆提拔东林党人,一面不停的试探魏忠贤。 最终经过试探后,得出结论——老魏没有半点威胁,于是发了一封圣旨,剥夺了老魏的权利。 虽然崇祯的手段丢了皇帝两个字的脸,但也能从侧面看出,这段时期是很平静的,他才有这么多的时间去试探。 朱由检对具体的事件不清楚,但他能推算的出来,乾圣二年也就是崇祯二年,后金第一次入关,之后才开天灾频发,而之前的时间段,则还算平稳。 因此很自然的,他将政治清扫活动的时间,定在了天启七年剩下的四个月内,一旦跨入崇祯元年,立刻收手,开始整顿内政,防范满清鞑子。 至于清扫的目标,则是魏忠贤,东林党。 魏忠贤是必定要清除的人物,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为上代天子的白手套,意志代行者,朱由检怎么还会容忍他活跃在皇宫中,政坛上。 他再有能力也不行! 而东林党就更不用说了,从万历年间开始形成党派,随后疯狂的排除异己,打击政敌,偷税漏税,最终将整个国家给拖垮了。 明朝的覆亡,东林党要负直接责任。 只是,魏忠贤好除,东林党难灭。 有着天启全力支持的魏忠贤都只是将他们从中央扫除,然后弄死了‘六君子’‘七君子’几位,就被打灭了基本盘。 朱由检想要对东林党斩草除根........难,很难,非常难!!! 但再难也要去做! 东林不除,大明必亡! 站在乾清宫门口,朱由检仰望天空,没有污染的古代,天那么蓝,云也很白,只是再过十几年,这片天就会被鲜血浸透,冤魂的哭喊声几乎将天给震破。 自己前世只是个小人物,混了个铁饭碗,一辈子平淡,但既然来到了这里,不论自己行不行,有没有这个能力,多必须干下去,尽自己的余生,去扭转即将到来的历史。 自己的身份,不允许逃避。 朱由检懂政治,但他不懂政治斗争,或者直白点说就是不懂权力斗争。他曾经接触过的权利斗争,最高也不过是办公室级的勾心斗角,而其形式也异常简单,不过是拍领导马屁,给领导送礼,然后背后说打小报告,拉拢一些同事等。 别说朱由检就一小公务员,换成任何人,只要在体制内位置不是处级以上,放到皇帝这个位置上,他都是懵的,环顾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感觉不到,政治嗅觉极其迟钝。 但身为皇帝,政治嗅觉迟钝没关系,但只要愿意学习,历史上有很多老师,比如他的老祖宗朱元璋,就很善于利用很小的事情,将至扩大化,最终形成大案,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不外如是。 天启六年的信王大婚就是这么一件很小的事情,是朱由检亲身经历的,除了最后的王妃人选是个折骨缠足的小脚外,其他一切都很平常,很普通,但就是在这种平常普通之下,却蕴含了极其深刻的斗争。 朱由检本来是体会不到的,他只知道信王妃是个扬州瘦马十分不正常,但却不知从何入手,直到他看了王体乾送来的折子、文书,才醒悟过来,明了其中的关节。 信王大婚,最终入选的秀女有三个,其中一人为王妃,一人为侧妃,是谓选一陪二,也就是说,当日朱由检明媒正娶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三人名位不同,但同时册封。 这是宫中选妃的最高规制,而前一次刚用这个规制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检的哥哥,天启帝朱由校。 一介藩王,何德何能,竟和皇帝用同一个规制选妃? 除非,他是皇太子。 没错,到了天启六年,朱由检已经是个有实无名的太子了。 但是,太子最终的后妃,竟然是一名瘦马,而选妃大典,则是皇后张嫣主持的,这里面的联系,由不得朱由检不多想。 从大婚中,朱由检发现了端倪和线索,如今他打算从这个线索追查下去,掀起一场滔天大案,彻底铲除身边左右自己的无形力量。 东厂的组织力量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强,若不是亲近皇帝,有着监察锦衣卫的职责,早就被锦衣卫给彻底压死了。 但是,东厂到了魏公公受伤,这一现象却得到了极大的改观,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是京畿地区,东厂的力量第一次压倒了锦衣卫。 当王承恩带着皇明回到东厂大堂时,东厂这头潜伏下去的怪兽,彻底动了起来,它亮出了锋利的爪牙,虎视四方,欲择人而噬。 王督公一声令下,番子,缇骑四处,遍布京师。 他们搜集所能找到的一切证据,物证、人证统统都带回去审讯,形成供词。 户部,礼部,内监衙门,都有他们出入的身影,陈年的档案、户籍、文书统统被翻了出来,所有经手人员、相关人员全部被他们带走,关押起来。 东厂大牢关不下了就关到诏狱,诏狱关不下了就关到天牢,天牢满了,就送到宛平、大兴两县的牢里。 到了后来,甚至有人看到宫人、妃嫔被送入诏狱的。 一时间,满城风雨。 东厂缇骑出动的架势,令朝堂文武目瞪口呆,这可比魏忠贤打压东林党时还要疯狂,范围还要大,魏忠贤‘弄死了六君子’‘七君子’,那皇帝这次要弄死多少人? 所有人都被这个猜测吓坏了。 在东厂缇骑四处的半个月后,大街上除了迫于生计,不得不出来的普通百姓外,看不到任何王公贵族,什么勋贵啊,文官啊,武将啊,不要说是子弟了,就是他们本人,都统统的缩在府邸中,不敢露头。 街上,只有缇骑纵马的声音。 随着东厂侦查活动的展开,供词越来越多。当无数供词汇聚一堂,拼凑在一起后,一个骇人听闻的事实,逐渐浮出水面,展露内里的丑陋和肮脏。 “刘昭妃,张皇后,信王妃,好,真的很好,你们给朕演了一场好大的戏啊!”朱由检怒极反笑,然而最终也没压抑住心中的愤怒,开始砸起了东西。 哐当! 精致的青花瓷茶杯直接被朱由检摔个粉碎,然而他还不解气,竟是直接将案几给掀翻。 “查,给朕彻查到底,所有涉案人员全部逮捕起来,九族尽没,下狱论死!!!”朱由检怒吼着。 疯狂的咆哮,充斥着整个乾清宫。 11 隐藏在历史下的真相 刘昭妃,河南陕县上村人,祖父刘钿,万历年间在上村开旅店为生,上村临近茅津渡、会兴渡,是贩盐者南下的必经之地,刘佃经营的旅店接待的客人多是盐商。 张嫣,小名宝珠,河南省开封府祥符县,和刘昭妃是老乡,父亲张国纪,生员,爵封左都督(一品,然而照常理,皇后父亲是要封伯爵的),后被追夺,免官归乡。 信王妃周氏(不好意思,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名字),苏州人,父亲周奎,母亲丁氏是周奎的继室,家境清贫,迁居北京后,周奎在前门大街闹市,以看相算命谋生。 在崇祯朝,若是将这三个人连一条线,那么将会发现一条很清晰的线索,而想要理清楚,需要从刘昭妃的入宫说起。 其实刘昭妃的问题很明显,只要对照小生猝年就知道。 在后世的记载中,明确的写到,刘昭妃的生于公元1557年,猝于到1642年,当然,此刻朱由检身在大明,是不知道刘昭妃什么时候死的,但生年却是知道。 而刘昭妃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呢? 是万历五年四月,公元1677年,通过层层选拔,最终进入到“一后二妃”的最后三个人选当中。 当时刘昭妃多少岁呢?二十岁,按照明朝虚岁的算法,是二十一岁,而宫中规矩,皇帝大婚,只能从十三岁到十六岁间的少女选拔。 刘昭妃的问题显而易见。 万历当时多少岁呢? 十五岁!!!(1563年—1620年) 刘昭妃比万历足足大了六岁,比当选皇后的王喜姐(13)足足大了八岁。 女大三,抱金砖,六岁可以抱两摞金砖了,但显然万历并不喜欢,从各种史料中可以得知,刘昭妃一生无宠,无子无女,但却紧紧凭借“一后二妃”元老资格,却被封为太妃,甚至掌管皇太后宝印。 如此结果,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上位过程,若是没有幕后黑手主推,那就是视天下人的眼睛如无物!甚至,若不是最终主持万历大婚的是亲娘李太后,怕是刘昭妃这老女人能当上皇后之位。 历史上,可怜的崇祯大婚就不是亲娘主持,结果让一个扬州瘦马爬上了王妃之位,简直可笑!!! “一后二妃”只有三人,既然刘昭妃是通过作弊手段入选的,那么她挤掉的是谁呢?虽然历史没有明确说明,但种种细节无不指向一个人,那就是——王恭妃! 王恭妃虽然因为刘昭妃作弊的手段没能挤进最后,但在第八关决赛落选后,却因为姿容出色,留在李太后身边伺候,随后,万历给太后请安时偶见,而后一时性起,临幸怀孕。 什么是性起? 就是当你刷抖音,看到那些小姐姐时,那种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躁动,那就是性起,能够让皇帝这种见惯美女的生物都性起的女性,足见王恭妃的姿容有多么出色。 绝对不是刘昭妃这个老女人能比的,而整个万历朝,如王恭妃一般的人物,没有第二个,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刘昭妃将王恭妃本来的元老位置甚至可能是皇后位置给挤掉,导致王恭妃生的儿子因为出身问题,迟迟不得封为太子,最终引起国本之争。 这中间的戏剧性除了让人啼笑皆非外,又有股悲凉的意味。 然而,刘昭妃作弊上位的恶果还不止这些,其影响可谓深远! 《明实录.熹宗实录》记载:“天启元年四月初三日,甲戌,(刘)昭妃方摄太后宝,亲召五十人,与之款语。试以书算诗画诸艺,得三人为最上选......是日,元辉殿选定淑女三位。河南祥符县张氏(即张嫣张宝珠),顺天府大兴县王氏,南京鹰扬卫叚氏备选。” 相关的史料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 刘昭妃主持的这次天启大婚,最终选定了三人,张嫣,王氏,段氏,并且将张嫣排在第一位,积极的向天启推荐。 及选婚,客氏从旁评骘,见后大惊,忌之,乃颦蹙曰:“此女年十五而已若是,他日长成必更肥硕,少风趣,安得为正选?”指王氏曰:“此女甚婀娜。”帝念早属后,乃复请光庙赵选侍决之。(赵)选侍曰:“三人皆姝艳绝伦,古之昭君、玉环不能过。若论端庄有福、贞洁不佻,则张氏女又其上也。”乃定后为中宫,而以王氏为良妃,段氏为纯纪。” 天启见了三人,觉得王氏更好,心中也比较喜欢单因为刘昭妃的极力推荐,有些犹豫不定,边去询问老爹留下的一个妃嫔——赵选侍。 赵选侍极力推荐张嫣,最终张嫣成了皇后。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赵选侍,在天启朝的宫廷斗争中,被客氏弄死了,而其中的原因,就是此时埋下,附从刘昭妃,力主张嫣为后。 而接下来,天启六年的信王大婚中,这位刘昭妃再次出现。 前面我们说过,信王大婚是逾越规制的“一赔二制度”,而主持者正是掌握皇太后之宝的皇太妃——刘昭妃。 然而,刘昭妃因为只是侧妃,并不是真正的皇太后,在皇宫中的地位是没有皇后张嫣高的,因此,前面七关的主持者是刘昭妃,最后的一关决赛是天启帝选择,因为祖制,这个权利最终落到了张嫣手中。 不过,权利虽然落到了张嫣手中,但是客、魏却没有放弃,而是一直紧紧的盯着,让刘昭妃找不到之前那样和赵选侍串通的机会,通知张嫣,周氏是自己的人。 《思陵典礼记》“当(周)后入选,名在第三,张皇后特拔之。” 刘昭妃虽然没机会通传消息,但最后的决赛她可以参加,因此在选拔的当日,她极力推荐排名在第三位的周氏。 本来张嫣见周氏弱小,样貌不佳,是不愿意选的,但却因为刘昭妃的反常推荐,而心中觉醒过来,最终特殊提拔,将周氏列位信王妃,其他两名为侧妃。 这种特殊的超拔,如同刘昭妃的年龄一般,是显而易见的黑幕。 淡淡的黄纸页上,是一个个年老嫔妃的供词,这些供词糅合,加上宫中记载,最终形成了一份卷宗,为朱由检清晰呈现了三代皇帝后宫被操纵的痕迹。 然而,真正让他气愤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皇后张嫣和信王妃周氏的详尽履历。 12 强盗之女张嫣,扬州瘦马周氏 其实,张嫣的上位虽然充满黑幕,但起码表面上让人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至多只能说一句运气好,让人看好,绝不会让人联想到黑幕啊,东林党暗中操纵之类的。 但她的一个动作,不仅将自己的真正身世暴露出来,也让操纵了刘昭妃入宫,制造了国本之争,推动张嫣登顶后位的东林党黑暗部分彻底暴露出来,随后遭致了天启疯狂的打击。 《明史》载:“熹宗懿安皇后张氏,天启元年四月册为皇后。性严正,数于帝前言客氏、魏忠贤过失。尝召客氏至,欲绳以法。客、魏交恨,遂诬后非国纪女,几惑帝听。” 然而明实录的记载却和明史截然相反。 “天启元年六月甲午(二十四日)。中军都督府带俸都督同知张国纪言:神奸宋八等构宛平县监候强寇孙二,及慈恩寺妖僧,结拜同盟,掜称孙二为皇后亲父,妻隋氏为皇后亲母......” 真正将事情挑到明面上的是张国纪自身,而不是客、魏。 随着东厂的深度侦查,这个尘封在历史中的迷案,如今清晰的呈现在朱由检的面前。 天启元年四月完婚后,张嫣忍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刻派太监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孙二传旨,说我已经是皇后了,我们家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父亲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尽快解救你的等巴拉巴拉! 然而孙二可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知道女儿成功后,立刻告诉了朋友宋八,毕竟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只是,孙二这一告诉,顿时闹大了,搞得人尽皆知,传的沸沸扬扬,最终被张国纪听闻。张国纪毕竟做贼心虚,或者说他背后的东林党做贼心虚,将孙二一案放到了明面上,最终以假冒皇亲的说法,快刀斩乱麻给结案了。 值得一提的是,卷宗中出现了一个叫张拱宸的名字,吸引了朱由检的注意力。很有意思的是,这个人和张国纪是亲戚关系,而在那张记录着东林党名单上,朱由检清晰的记得,正有这个名字,而且排名很靠前,算的上是东林大佬一级人物。 不过,这个人已经死了,不是病死或者寿终,而是被天启给处死了,而且还是枷号而死的酷刑。 枷号就是很多古装电视中囚犯带的那种大木头做的手铐脚镣,当然,这还不是酷刑,真正的枷号之刑,就是戴上手铐脚镣,然后坐在烈日下暴晒,同时不给水喝不是东西吃,活活虐待而死。 关于他的死,还发生过一段争执,张拱宸五人翻了小罪,却被判处枷号之刑,所有朝臣惊呆了,当时的首辅叶向高据理力争,但天启就是不听,坚持要处死张拱宸,而且是枷号的死法。 当时不明所以,如今结合这份卷宗,却让人恍然大悟。 张嫣能成为皇后,张拱宸是关键人物,他居中串联,发现了死刑犯孙二的闺女很美丽,也很聪明,于是买了下来,挂到自己亲戚张国纪的名下,冒名女儿,并推动其进入秀女选拔。 最终一系列黑幕后,成为皇后。 而信王妃周氏,和张嫣发迹的情况类似,只不过这次操作的人换成了陈仁锡,这位天启二年的探花。 由于天启对东林党疯狂的打压,当信王大婚时,他们还想如同以前一样,随便弄一个美女进入选秀的最终环节是不可能了,魏忠贤订的死死的。 因此,陈仁锡换了个思路,他决定去找良家女,能够经得起检查,有户籍黄册的良家女,来参加信王大婚的选秀。 陈仁锡是苏州人,周奎也是苏州人,而且周奎还是个地痞无赖,手头没钱了,又没来钱的法子,寻思了下,于是就打算卖女儿。 而陈仁锡正要买,于是上门一看,嗯,小姑娘长的不错,难得的是有户籍黄册,其父周奎声名狼藉,但却唯利是图,正是合作的好对象,于是将周氏买下,并日日上门依照扬州瘦马的法门调教,折骨缠足,学习琴棋书画,最终送入到了信王选妃当中。 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径,陈仁锡却是宣扬,嗯,我是翰林学士,会看面相,这小姑娘一看就是富贵命,命格非凡,有帝后之相,我陈仁锡拜服,愿意做周奎府上的门客舍人。 然而,当时陈仁锡是什么身份?探花,翰林学士! 周奎呢?地痞无赖,穷的都要卖女儿了。因为对方女儿富贵,就做这样人家的门客舍人,这种瞎话,真的当天下人的眼睛是瞎的吗? 只能说,东林党气焰嚣张,垄断了舆论之下,根本不在乎什么逻辑,只要明面上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就行。 “堂堂大明,两代帝王的皇后,一个是强盗死刑犯之女,一个是东林党培养出来的扬州瘦马,真是......”面对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朱由检除了愤怒外,更多的还是冻彻心扉的寒意。 东林党对皇室内部之事,帝后妃子之遴选,竟然插手这么深!!! “呼......”朱由检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将心中的震惊给平抑下去,重新恢复冷静。 “承恩!”朱由检喊了一声。 “万岁爷,臣在。”王承恩趋步向前,来到他的身前。 “去吧,按照卷宗,将所有涉案人员都给抓起来。”朱由检无力道,尽管他早有准备,但大案真的要发动了,心中依然不够坚定。 “是,万岁爷。”王承恩答道,随后他有些迟疑的问道,“只是,有些案犯是后宫之人......” 朱由检知道他说的是谁,刘昭妃,皇后张嫣,信王妃周氏,这三人才是整个大案的关键。 “她们三人,朕会着宫中女官收押审讯,另外发落。”朱由检想了想道,不管以前怎样,过程怎样,入了宫就是皇家中人,终究要顾及点皇室脸面。 “是,万岁爷。”王承恩应了声,退了出去,今天要抓很多人呢,天色不早了,要抓紧时间。 王承恩走后,一个年纪在五十许,头发有些花白,透着浓郁书卷儒雅之气的老太监走了过来,轻声道,“陛下,内阁的黄大人又递条子来询问,陛下什么时候上早朝?” 老太监叫刘若愚,就是在狱中写《酌中志》的那个,算的上是司马迁第二了,文笔在内廷中可算一等一的。王承恩接掌东厂后,朱由检就将他找了出来,接替王承恩的位置,为司礼监秉笔,贴身伺候,负责朱由检的生活起居,同时起草诏书、文书什么的。 当然,真正主要的原因,是朱由检想找个古文指导者,他看明朝的书籍和文章是在太吃力了,没人从旁提点,看的很慢,耽误事情。 “上早朝?”面对刘若愚的问题,朱由检轻笑一声,“也好,水落石出了,朕也该上早朝,出现在大臣们面前了!” 只是,今日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史载:是日,缇骑四处,大索京师,朝野震怖。 13 揭盖子 和往常一样,今日的早朝还是很早,大概六点钟的时候,百官就聚集在午门外,等五凤楼上响了三通鼓后,便有官军旗校入内摆好仪仗,而后钟鸣响起,左右掖门打开,官员抱着牙笏,依次入内。 来到金水桥前,朝臣们按照品级开始排队站好,期间还有鸿胪寺官员的大声斥责,排好队后,朝臣们通过金水桥,来到皇极门的丹陛前站好。 此时队伍已经成了两列,文左武右,众人安静的等着皇帝的到来。 今天这个早朝,是当今乾圣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登基一个月后,官员们终于再次见到了皇帝陛下。 而百官们的表情,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悲戚,有的欣喜,有的胆寒,有的冷笑。 东厂的行动从昨天下午开始,到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京师,开始还有官员愤慨一二,但到了后来,听到一些风声后,却是统统噤声,没有一个再敢说话。 事涉宫闱,还是牵扯两代皇后三代帝王的秘事,这里面的水太深了,非东林一系的官员谁都不敢插嘴。 倒是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言官前去诘问,结果被当成同党给带走了。 大臣们安静,但言官那一片却是阴沉沉的,这里是东林党在朝中最后的势力,此刻大部分东林骨干领袖被抓,这些人自然没有好脸色。甚至有些人不住的冷笑,看向宫中的眼神,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此时天刚拂晓,寒露已过,北方天气渐渐转凉,早晚温差有点大,不少官员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早朝,不太习惯,穿的有点少,此时正瑟瑟发抖。 不过早朝自有规仪,有御史盯着,他们只能咬牙坚持着。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皇帝的仪仗出现,簇拥着明黄衮服的乾圣帝踏上金台,待皇帝安坐后,礼乐响起,鸿胪寺官员高唱“入班”,左右文物官员走上御道,口呼“万岁”,行一拜三叩之礼,至此,整个过程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是议事的环节。 明朝的早朝其实非常辛苦,除了站在最前头高品官员,因为队伍挪动,可以站到皇极门廊内外,后面绝大部分官员,都是站在外面,露天上朝的,哪怕刮风下雨,还是下雪,都是这样,最多穿个雨衣,遮挡雨雪。 当然,严格的早朝制度只在洪武年间执行,永乐年间迁都北京后,由于天气冷,官员行礼完毕后,就都挪到右顺门的偏殿去,有事入奏,无事就去办公。 不过这个规矩官员们一般只在皇帝上朝勤快的时候执行,像嘉靖万历这种常年不上朝的,上一次早朝,官员们巴不得见见皇帝呢,怎么可能回去躲避。 朱由检这次的早朝也是如此,一个月不上朝,朝臣们心里已经有不详的预感,此时好不容易见皇帝一次,就在外面坚持站着,谁知道以后还能见皇帝多少次?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刘若愚出班喊了一句,随后有太监将他的话一句句传下去,不多时,整个上朝的官员们都听见了。 明朝官员奏事并无规定顺序,谁要上奏,就自己先咳嗽一声,然后出班,走到御前,跪着奏事。 当然,说是这样说,但一般官员自有自己的规则,当先的机会肯定是让给内阁辅臣的,只有他们并不愿意当先出班,其他人才会奏事。 “咳咳!”首辅黄立极咳嗽一声,抱着题本走了出来。 他本就靠近御前,走了两步便停住,然后跪了下去,打开题本,照着念起来。上朝时不能使用口语,必须用书面语,所以想要奏事都要先写好题本。 能当上首辅,不说其他的,八股文肯定写的很好,一句句骈四俪六的题本下来,朱由检听得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若是原来的崇祯,估计能听懂,但他不是,他是乾圣。好在,旁边的刘若愚很有眼色,身子不懂,简短的解释就飘了下来。 “陛下,首辅是说东厂拿人的事情,希望陛下给个说法。” 听完后,朱由检恍然大悟,原来是问说法的,说那么多干什么。等过了几分钟,黄立极念完题本后,他立刻微笑道,“爱卿请起!” 皇帝开口,黄立极才从地上起来,站会朝班,然后朱由检看了一眼刘若愚,示意对方可以开始。 其实朱由检早就料到今天会有大臣提这件事,但他本以为会早上朝后处理了一会政务后,才有官员提出,没想到,一上早朝,这些人就安奈不住,而且还是黄立极出班奏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令朝臣诧异的是,这封圣旨非常的白,非常的口语化,没有骈四俪六刘的行文,也没有之乎者也的语气助词。 不过这种白不是后世现代的白,而是民国时期的那种白,在现代人看来有点文韵,但在此时士大夫看来,简直丑拙不堪。 “今上之风格,颇有太、成之风!”首辅黄立极嘴角抽了抽,看了眼正在念旨的刘若愚,心中暗自盘算着,自己今后是不是也要学一学。 昨晚东厂抓了多少人他不知道,但却知道一些,和东林党瓜葛很深的人都进去了,比如陈仁锡! 这一动作,颇让他心中升起一点希望! 皇帝,似乎没有以前认为的那样,被东林蒙蔽了! 能在爬到朝堂上的,都是老油子,黄立极的想法,基本上也是其他人的想法,各个都在肚子里盘算,自己今后该如何应对。 反对?赞成?还是漠视? 这其实也是朱由检希望的效果,自己身为皇帝,当作为一个新的风向标,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个国家。 治大国如烹小鲜,改变圣旨的用语,就是他烹小鲜的第一步。 这封圣旨很长,刘若愚念得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往下念,通过传话的太监,一句一句的传给所有朝臣知晓。 刚开始还是神宗万历年间选妃的事,也就是刘昭妃如何蒙混过关,进入后宫,这段听得众人莫名其妙,只有很多年纪大的,嗅觉灵敏的,才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反应过来。 之后,便是冷汗津津,汗如雨下! 这些人都是老狐狸,政治嗅觉极其灵敏,在朝堂混了几十年,一些事哪怕不清楚内里,但也有所耳闻,更不要说端坐皇宫的主人——皇帝了。 他们为什么不利用这些黑幕弹劾政敌或者进行权力制衡呢? 无他,捂盖子罢了,毕竟,是皇室丑闻,宣扬出去,有抹黑皇室的嫌疑。 但朱由检却不怕,过得十几年,大明都要亡了,还遮掩什么丑闻? 就这么突兀间,一场惊天大案,被皇帝给揭开! 14 太学生 长长的圣旨,让刘若愚念了整整半个时辰,念得他口干舌燥,但难得的是,如此长的念诵,他竟没有打一个磕,甚至还保持着抑扬顿挫的节奏。 不过,这个漂亮的花活,就只有朱由检一个人还有心情欣赏,皇极门下,不论是廊内廊外,所有朝臣,俱介沉默一片。 圣旨的最后则是一长串的名字:“房可壮、文震孟、陈仁锡、郑曼、毛士龙、李炳恭、郑三俊......” 关于起因,很多人昨晚已经风闻,虽然不如现在这么详细,但也有所了解,心理自然做好了准备。 但饶是如此,很多人还是震惊一片,东林党,竟胆大若此!!! 面对这种事,很多官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良久后,还是首辅黄立极当先开口,他出班道:“陛下当如何处置?” 圣旨只是将案情公布,但却没有说处置的方法。 “如今东厂和锦衣卫正在缉拿要犯,待逮捕完毕后,自会交给三法司会审。”朱由检的回答,十分出乎朝臣的意料。 “交给三法司会审?”黄立极忍不住再次问道,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妥,皇帝怎么会说假话呢,他赶紧认错道,“微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治罪。 “无妨。”朱由检手一挥,表示无所谓。 之所以黄立极会如此,实在是被天启朝的惯例给弄得,魏公公掌权时,可不管你什么三法司,反正锦衣卫有审讯的权力,有关押的诏狱,不需要用到三法司。 其实,按照朱由检的本来的意思,是由锦衣卫处理这些事情,毕竟是亲军,天子爪牙,用起来比较方便,但锦衣卫的侦缉能力、审讯能力以及情报能力,真的令朱由检大失所望,完全没有后世所说的那么神奇。 这一次的大规模行动更是暴露的严重,让他几乎怀疑,天启朝还没过去呢,锦衣卫和东厂的能力怎么下降的那么厉害? 后来想一想,大概才明白过来,锦衣卫让人害怕,也只是因为其随意构陷抓人的权力,而这一点在魏公公主掌东厂的时候尤为放大。 抓人靠害,审讯靠打,情报靠问,这样的组织如何有能力,无怪乎到了明亡时,根本看不到锦衣卫的身影,从很早以前,这个组织的力量就开始衰落了。 这也是朱由检将案子交由三法司审理的原因,涉案人员几万名,根本不是锦衣卫能承担的。 因为案子涉及到前后两代皇后——尽管周氏还没册封,但却被人视为皇后——因此这个案子被称为“中宫”案。 确定了“中宫案”的刑讯后,整个朝堂的气氛为之一松。 仔细想想,“中宫案”的案情虽然夸张,但涉案人员基本只在东林党和后宫人员之间打转,而此刻朝堂上,能够站在皇极门廊内的人,除了督察院的御史言官,几乎没有东林党的人,大都是齐楚哲昆几党的残余人员。 如今东林党深陷“中宫案”,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至少,东林党想要重返朝堂,看起来是遥遥无期了。 一些小心思,在他们肚子里开始盘算起来。 “东林党落难,是否要痛打落水狗?” “今上杀伐果断,是否可以投其所好?” “陛下登基前如文弱书生,登基后出手雷霆,翻覆之间,颇有手段,小心,小心!” 一时间,因为朱由检的行事,朝臣心思各异,但不等他们想出太多的事情,一个太监就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由于太紧张,进门的时候他还被绊了一跤,在地上跌了个囫囵,然而太监顾不得这些,爬起来就嚷嚷道:“万岁爷,不好了,国子监的太学生正在冲击宫门!!!” 太学生冲击宫门?! 朱由检一听,豁然站起来,眼睛顿时瞪大,死死的看着太监,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瞬间又被他压下去,只是厉声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能够被称为宫门的,至少是午门之后的城门位置,严格点,就是皇极门这一圈的城墙,才能被称为宫门,宫墙。 几乎是瞬间,朱由检就想到了《五人墓碑记》这篇文章,也许上学时会被这篇文章的文采和精神所感动,但是到了社会上,却能深刻的感受到这篇文章背后所代表的谋划和利益。 而今,坐在皇帝的位置上,面对类似《五人墓碑记》描述的那种义士抗击官差的场景,朱由检首先感到的就是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尤其是听到太学生冲击宫门的语句后,他更是吓得几乎叫了起来,莫非,朕就要像苏州市民暴乱一样,死在太学生之乱中吗? 前有太监夜幕刺杀,后有太学生冲击宫门,明朝的皇帝,真特么是个高危职业!!! 心中恐惧之下,朱由检下意识的选择暴怒来掩盖和宣泄,然而面对天子的怒吼,小太监竟被吓得手脚发抖,一下子瘫倒在地,说不出话来,身下,更是一摊液体流出。 小太监的丑态,却让朱由检恢复了理智,他深吸几口气,高声喊道:“锦衣卫何在?” “臣在!”一个身穿金甲的大汉站了出来。这是统领大汉将军的勋戚,因为“中宫案”锦衣卫的军官都统统抓人去了,没有参加朝会,目前只有他军职最高。 “速去探明情况。”朱由检喝道。 “是,陛下。”对方单膝一跪,然后转身踏步而出。 朱由检在金台上焦躁的等着,他甚至想,自己要不要先躲一躲,毕竟安全为先。底下,廊内廊外的朝臣也是议论纷纷,不过他们倒是不怎么担心,相比朱由检,他们更相信紫禁城的防备,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闯的进来。 很快,便有锦衣卫来报,太学生的确聚集冲门,但并不是如之前所报的是宫门,而是大明门,而且冲门并未成功,已被宫廷宿卫挡住,现在已经派人过来,询问该如何处置。 “那就好!”听到准确的情报,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没办法,他实在是被这段时间查到的事情给弄得草木皆兵,“中宫案”的彻查,让他明白,看似守卫严密的紫禁城,简直就是个筛子,外人不仅能轻易进入,内里的消息更是可以迅速传递出去。 加之前面发生的夜幕刺杀,让他彻底对皇宫的防卫失去信心,一听到消息就慌了。 15 冲门 “娘的,明天老子就去巡视禁卫,宫禁制度一定要加强。”暗骂了一句,朱由检重新恢复镇定。 “陛下,大明门外正是闹市,如今太学生聚集,声势浩大,宜当迅速处理。”明了情况后,首辅黄立极迅速建言。 这个提醒,倒是让朱由检对黄立极刮目相看。 今天早朝,几次三番都是这个他从没听过名字的首辅发言,不说别的,至少切中核心的能力很强,每每都点中在关键时刻。 暗暗在心中记住首辅名字后,朱由检立刻颔首道,“首辅所言极是,朕倒要亲自问问,这帮子生员,冲击皇城,到底所为何事!!!” “圣上有旨,摆驾大明门。” 随着刘若愚的叫声,浩荡的仪仗,带着中枢朝臣前往大明门。至于其他官员,嗯,这个时刻,你不滚去办公,还想跟着去看热闹,是不是不想干了? 明朝的大明门非常凸出,整体是个t型广场,最南端开门,是为大明门。 大明门东西两侧城墙上,有很多门洞和建筑,那是各个衙门的办公地点,什么六部啊,五军都督府啊,锦衣卫衙门啊,都在这里。 而在大明门到京师内城门的正阳门之间,有一小块方形的区域,内有十字街道,北接大明门,南接正阳门,东接东江米巷,西接西江米巷,是贯通内城东西的交通要道,也是勾连内外的重要道路,官面上称呼天街,民间则称棋盘街。 这里人流如织,商业繁茂,大夫勋贵频繁可见,可谓寸土寸金,地价比之后世的一环二环,不遑多让。 然而现在,这里却万人空巷,商家和行人统统走出自己的场所,无不足伸头望向前方,哪里一群澜衫之人,聚众在一起,大声喧嚣叫嚷着什么。 “这是干啥子啊?”老北京人开始聊开了。 “冲击官府呗。”一些见多识广的行商扯开嘴吹起来。 在明代,生员聚众冲击官府的事情简直非常常见,尤其是到了末期,几乎处处都有,而当地官府因为各种原因,往往也是从轻发落,这就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生员们成群结队,横行无忌,甚至干预当地官府的行政。 而这种现象发展到巅峰,就是《五人墓碑记》所描述的苏州暴乱事件,在当地生员士绅的鼓动下,苏州市民盲目听信听从,打死了到当地执行公务的两名官差,更是将和后世省委书记相当的巡抚给逼的躲进厕所。 随着一些行商的宣扬,这些天子脚下的居民顿时感觉自己长见识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真是长见识了,这些书生胆子可真大,竟然敢找皇帝老爷的麻烦!”一个大爷感慨道。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的确从未发生过生员聚集冲击官府的事,更不要说是冲击大明门这等国门了。 不仅是当地老百姓,就连各地的行商、旅客,也都纷纷大开眼界。 第一次见到有人找皇帝老爷的麻烦,真新鲜!真带劲! 值此场景,当浮一大白! 有人砸吧着罪,四处寻摸着,想要找点吃食,垫吧下满口生津的嘴。 “喂,那边卖瓜果的,过来下!” “来喽,老爷。” 一时间,各种瓜果蜜饯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老北京的爷们儿们啃着瓜果,着实充当了一会吃瓜群众。 而大明门前,聚集的生员们丝毫不知道自己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依然在慷慨陈词,他们各自叫嚣着,喊着各种口号。 忽然,一声高喊响起,“大明养士两百载,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随着呼喊声,这群太学生顿时狂热起来,纷纷红着眼举着手大喊一声,最后,带着满脸必死决心,怀着某种崇高的志向,呐喊着冲向了大明门。 还别说,这次他们的冲击真的起了点作用,维持秩序的宫禁面对这群疯狂的太学生,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又不敢动手,只能徒劳的拦着。 然而刚开始还能拦住,但等过了一会,太学生们见宫禁畏畏缩缩,不敢动手,他们顿时更加嚣张起来,完全无所顾忌,合着身子就往前冲去。 “冲啊!” “陈大学士是无辜的!” “放人,放了陈翰林!” “打倒阉党,打倒魏忠贤!” “清君侧!!!” 最后一句呼声出来,一些人纷纷脸色大变,尼玛的,清君侧都出来了,摊上大事了啊! 太学生们气势如虹,宫禁根本拦不住,直接被冲散了人墙,让这群澜衫来到了大明门下! 轰隆! 数百人冲进了门洞,齐齐拍打撞击红漆大门,包着铜钉的大门被他们拍的咚咚作响,汇聚起来,简直震耳欲聋! 刚刚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到城门楼上的朱由检吓了一跳,轰隆声响起的一瞬,他只觉得地面晃动了下,吓得他以为地震来了。 好在晃动只有一下,而后立刻停止,才没让他惊慌失措。 他探头往城外一看,正好看到裸露在外的生员,这群人分布在几个门洞中,不停的拥挤冲击,将大门弄得砰砰作响。 “该死!”朱由检大怒,这一幕简直颠覆了他的印象,明朝竟然还有这么张狂的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朱由检此刻还不到这个地步,但他怒了,自然有人承受。 嘎吱! 被澜衫们拍打的大明门忽然打开了,出乎预料的场景,顿时令他们愣住了,门开了,自己似乎可以找圣上要个说法了。 只是,等他们反映过来已经晚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身高体壮,盔甲鲜明的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虽然被人戏称样子货,但那也要看和谁比,固然比不上凶悍的缇骑,但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是毫无问题,所谓身大力不亏,他们身高在这,碾压这群太学生自然是毫无问题。 何况,他们手中还有木棍。 “打!”随着一名金甲锦衣卫军官的大喝,大汉将军们成群结队的冲了过来,手中木管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噼里啪啦的打在太学生们身上。 哎呦! 遭到打击,太学生们顿时懵了,痛呼之声此起彼伏,但他们从未遭到过这样的暴力对待,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在,只知道抱着头四处乱窜。 不一会就被大汉将军冲散,随后一一被压服,跪倒在地。 大明门前,立时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16 追夺三代 金甲军官的果断行动,倒是让朱由检刮目相看,而后饶有兴趣的问了句,“这人是谁,倒是有点能力。” 历来统领锦衣卫大汉将军的都是勋戚贵臣,所以他倒很像知道这人是谁。 “容臣去问问。”刘若愚答了一句,转身去询问。 明朝的太监可没有后世自称奴才的习惯,高级点的称臣,低级的称小的,小人,但就是没自称奴才的,自称奴婢的倒是有。 不一会,刘若愚过来了,低声在朱由检耳边说了句。 “巩永固?”朱由检略微有些诧异,“竟是八妹的驸马。” 八妹就是乐安公主朱徽媞,她的母亲正是‘移宫案’的主角——西李选侍。 巩永固这个名字朱由检在后世依稀听过,似乎时候皇亲中比较有能力的,倒是和眼下的表现想符合。 “他怎么在锦衣卫当中?”朱由检有些不解。 “驸马也有锦衣卫千户的职务,据说是当班的千户告假,他便临时过来顶下,平时是不来的。”刘若愚了解的比较详细,很快就回答道。 “倒是个人才。”朱由检暗自点头,将巩永固的名字记住。 他对锦衣卫如今的能力十分不满,不仅行动保密能力差,一有消息秘密就被朝臣得知,同时情报刺探能力也近乎消亡,除了耀武扬威外,真实能力很玄乎。 “陛下,太学生全部拿下,如何处置,请示下。”黄立极过来汇报,同时也来陈述调查的结果。 具体根由,还是在昨日东厂和锦衣卫的行动,大量的东林党骨干被逮捕,既有江南四大才子文征明之后的文震孟,也有文采满天下的陈仁锡,太学生不满,被里面亲近东林党的人一煽动,立刻便热血上涌,跑来冲击宫门,要个说法。 生员围攻衙门的事情,在江浙等地最为风行,而国子监中,亦有许多江浙的太学生,手他们影响,其他太学生竟也仿照起来。 当然,这些话黄立极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这个意思。 “生员,呵!”朱由检冷笑一声,然后看向旁边的刘若愚,“朕记得,太祖时期,好像规定过,生员不得议政。” 他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但到底是怎么规定的,就不太清楚了,因此要问刘若愚这个文史大家。 果不其然,刘若愚对这个很清楚。 “洪武十五年间,太祖刻卧碑文通行天下学院,其上有十三条规定,其一曰:军民一切利病,并不许生员建言,果有一切军民利病,许当该有司、在野贤人、有志壮士、质朴农夫、商贾技艺皆可言之,诸人毋得阻挡,唯生员不许。” “唯生员不许!”朱由检看着大明门外,依然还在叫嚣,喊着仗义死节就在今日的太学生,满脸的冷笑,“祖制,也不全是坏的。” “生员议政,违反祖制,所有被押太学生,剥夺生员身份,追夺功名,三代不许科举。” “内阁拟旨,今后州府,但凡有生员聚众议政,冲击官府者,介照此处理。” 硬邦邦的将处理意见扔出去后,朱由检大袖一拂,转身离去,仪仗也跟着离去,只留下满脸骇然的内阁辅臣。 “陛下,真是狠啊!” 追夺功名,三代不许科举! 这简直是对读书人最狠的处罚,不仅自己变成了普通人,终身不得做官,而且还累及子孙,无法通过科举光耀门楣。 可以说,这个处罚一下,几百个士绅家庭就这么毁了,而且在今后的时间内,将会逐渐的消亡。 不动手则已,动则如雷霆。 连番的举措,让大臣们彻底认识到乾圣的手段,辣手,绝对的辣手,一点情面都不留。 朝臣们心中暗自进行,以后绝对不能犯在陛下手中。 他们这边警醒着,太学生那边却忽然觉得天塌了一样。 由内监零头,几百个锦衣卫充当扩音器,将这条祖制连续宣读了三遍,而后在公布了皇帝陛下亲自作出的处置。 几乎是他们话音刚落,大明门前就炸了! 无数人不可思议,傻愣愣的看着逐渐离去的仪仗!!! 追夺功名,三代不许科举!!! 好狠辣的手法。 皇帝老爷这是怒了啊! 活该,一群学生不好好读书,光想着参加政事,这还没当上官呢,该,真该! 暴君,昏君,读书人秉承天下之公,面对不义之举,如何不能阻止??? 各种各样的言论瞬间出现,在围观的吃瓜群众中传播出去,相互冲突对立的言乱,让棋盘街顿时混乱起来,争吵声频频出现。 而被锦衣卫押着的数百个个太学生,却失魂落魄,万念俱灰。功名没了,不能参加科举了,官也不能当了,今后的路彻底断了。 尤其是当后面晓谕天下,所有州府都照此次事件办理,这些人更是绝望了。若是没有这天,他们或许还能回到老家,安心务农,当个小乡绅。 然而,这条一出,却直接将他们推入深渊。不仅宦途断绝,而且还会士林仇视,所有因为这次事件而受到损害的人,都会迁怒于他们。 怎么会在这样,大家不都是这样做的吗,对官府不满意,围攻过去就是,从来都没有事,提学官也从来不管,为何这次却出事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们脑海中来回盘旋。 他们不服,他们觉得不公,凭什么其他人这么做就没事,到我了就出事了。 不公!不公啊!!! 有的太学生实在是受不了,愤而起身,大喊一声昏君!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那些平日里根本不敢找他们麻烦的锦衣卫立刻凶狠的扑过来,手中朱漆大棍狠狠的打了过来。 只是惨叫一声,那名太学生就被打倒在地,一片燕红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其他本来想要响应的太学生,一见鲜红的血液,顿时呆住了,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有喊出来,被锦衣卫们推搡着,押了下去。 太学生的聚会,起初声势浩大,然而到了此刻,却仅仅因为棍棒,就再也没人有任何的反抗动作,甚至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极为配合锦衣卫的关押行动,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不小心,而招致毒打。 呵,读书人! 17 博弈 朱由检人生第一次朝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虽然有些遗憾,但好歹他的目的达到了,通过一连两个事件,向群臣展露了自己的强势,接下来的事情会好办很多。 华夏的集权制度发展到现在,只要中央完备,地方基本没有作大的可能。更多的权力博弈,都在中央,确切的说,是皇权和相权间的博弈。 明朝虽然没有了丞相,但内阁却取代了这一角色。自张居正上台,内阁在和六部的争斗中取得胜利,彻底将六部给压到身下,使之成为单纯的执行机构后,内阁就成了有实无名的宰相。 所以内阁辅臣,还有另一个名字,宰辅! 张居正之后,无数人想要复制他的成功之路,而其中东林党是最成功的,尽管东林党是在他的逼迫下才渐渐聚集的,是敌人,但往往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东林党通过讲学,议政,宣传自己的‘天下为公’的言论,从多个方面,窃取权柄,而无疑,他们也是成功的,一度达到了他们所谓‘众正盈朝’,左右朝政的地步。 所谓的‘六君子’‘七君子’并没有宣传的那么美好,那么坚贞,他们只是一群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是美化宣传出来的,将他们视为道德楷模,那是不负责任的。 东林党并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所有的一切言论和行为,无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利益,他们只是一群封建士大夫,而不是革命先烈。 通过‘中宫案’,朱由检对这一点已经认识的非常透彻,他不论是对阉党,还是东林党,都不抱期望,他们只是封建士大夫,是因为权力而划分出来的党派,而不是后世的政党。 也许曾经的天启对东林抱有某些期望,但极度的期望往往带来的是失望,或许天启后期,疯狂的对东林打压,在诏狱中以酷刑虐杀杨涟等人,就是这种失望的体现吧。 在和相权的斗争中,如今朱由检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而这,不会是最后一步。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皇兄天启,为他留下了一个还不错的局面。 中枢中,东林一扫而空,留下的大多都是所谓的阉党,这些人在东林党的逼迫下,愿意投靠一个太监,本身也不是多么坚贞的人,而这样的人,无疑是很好控制的。 处理完国子监的学子后,朱由检便回到了乾清宫,看了一会‘中宫案’的卷宗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万岁爷,该用午膳了。”刘若愚过来禀报道。 “嗯,去准备吧。”朱由检头都没抬,继续看自己的卷宗。 等他看完,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数量不多,三菜一汤,但每个菜都很精美,色香味俱全,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提前有人试吃,就算有,这个环节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现代社会物质极大丰富,但很多人依然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不是舍不得吃,而是吃好,但不浪费,来到明朝,这个习惯朱由检依然带了过来。 每餐都是三菜一汤,绝不多,也绝不少,再少就说不过去了,让人觉得小气吧啦的时候,朱由检自己也吃的不爽。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他和信王妃周氏一通吃饭,如今只有他一个人,皇后暂未册封,目前整个宫中,能和他一同吃饭的没几个。 “若愚,将许显纯叫来。”朱由检坐下后吩咐道。 “是,万岁爷。”刘若愚立刻下去传召。 朱由检如今正处于十七八岁,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龄,饭量很大,三道菜每个分量都足,但也刚刚够他吃,一个人正好吃完,非常符合他不浪费的习惯。 不得不说,御膳房的御厨们很有水平,菜做的好,这个量也把控的非常到位,不多不少,刚刚合适。 不过,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显纯就来了,这倒出乎他的预料。按理说此刻他带着锦衣卫在宫外办案,没这么快能进宫。 “来的这么快?”朱由检随口问了句,筷子不停,朝一道黄焖羊肉夹去。 “参见陛下。”许显纯行了个礼,没敢起来,低着头回道,“京师中的人员都抓的差不多了,微臣很好在衙门内核对名单。” “哦。”朱由检答了句,也没在意,而是西里呼噜的大吃起来,风格非常猛。这也是他前世养成的,当初他当了两年兵,后来才考进体制内工作,这个吃饭的风格就是的当时养成的,就一个字,抢。 虽然不符合他此时的身份,但不得不说,这种吃法非常的痛快,也非常的香。 光是听声音,就让许显纯觉得有些饥肠辘辘,进宫前他就准备用餐,然而听到皇帝传召后,立刻进来,此时勾起了馋虫,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朱由检瞥了眼,没去管他,依然照着自己的吃法大吃特吃,吃完后又喝了碗汤,才让人将食案撤下去。 期间,许显纯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跪着,哪怕饿也没让他动一下。 朱由检没有假惺惺的叫他一起吃饭,许显纯凶名是有了,但地位太低,还不够格和他一起吃饭。何况,对于自己手中的一把刀,一条狗,朱由检觉得,也没礼贤下士的必要。 “今儿天气有点凉,起来吧。”朱由检看了眼道。 “谢陛下。”许显纯稳稳的站起身来,哪怕跪了快小半刻钟,腿脚却丝毫没有发麻的感觉 “‘中宫案’的犯人,还有京外的没有去捉拿吧?”朱由检敲了敲桌子问道。 “是的。”许显纯道。 “定了人选吗?”朱由检停下了敲击的动作。 “还没有,不过大体是让当地的千户捉拿。”许显纯低着头道。 “人犯主要是集中在东南江浙吧。”朱由检想了想道,然后也不等地方回答,断然道,“这次行动,你亲自带人南下,去捉拿案犯。” 许显纯一愣,然后立刻应道,“微臣遵旨。” “这次你多带个人,将驸马巩永固带上,让他多听,多看,多学,有合适的事,也可以让他去做做。” “是。”许显纯身体一震,低头答应。 随后,殿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朱由检不说话,许显纯不敢出声,依旧弯着腰,默默的站着,等候着皇帝后面的吩咐。 18 整顿 殿内一片安静,沉默良久,朱由检才再次开口,“对于锦衣卫这次的行动,说实话,朕是非常失望。” 这一开口,就让许显纯心头一震,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下。 “东厂番子抓人没有将名单泄露,反倒是锦衣卫这边,漏了个底朝天,抓人后不到两个时辰,整个京师都知道了,就连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有所耳闻,让他们有时间串联,今天一早跑来冲击宫门。” 朱由检每说一句话,许显纯就抖一下,等说完,他立刻跪了下来,“臣死罪,请陛下处置。” “这是死罪,但罪责不在你,起来吧!”朱由检盯着他,慢悠悠道。 被皇帝这么盯着,许显纯心里毛毛的,就仿佛被毒蛇盯着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感觉一动就会失去生命。好在,朱由检最后一句话让他大松了口气,否则,许显纯都要怀疑自己会窒息而死。 他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汗津津的额头,再次恭敬的战好。 “这次南下后,递个条陈上来,说说自己的看法。”朱由检有些模棱两可的说道。 这句话后,许显纯再次震了下,这次不是惊吓,而是惊喜,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眼中闪过浓重的喜色。 他亦是心思通透之辈,联系皇帝前面的责难,怎能不猜到这句话潜台词,一旦自己的条陈入了皇帝的眼,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了。 “是,陛下。”许显纯有些激动的再次叩首。 “行了,下去吧,好好办差。”朱由检背过身去。 “微臣告退。” 朱由检转过身,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这个人,到底对不对。 田尔耕,许显纯,骆养性,吴孟明。 这四个名字是他对崇祯朝锦衣卫唯一的印象,前两者死在崇祯登基铲除阉党之时,第三个则是崇祯元年到崇祯十六年间,锦衣卫的执掌者,而最后一个,则是末代锦衣卫指挥使,对方做到这个位置后一年,大明就亡了。 随着这一个月锦衣卫的不断活动,以及朱由检不断的深入了解,说真的,他对着这个历史上名声最大的特务组织极度失望。 内部组织就结构落后,人员臃肿杂乱,情报侦缉能力原始、落后,且效率低下,组织成员素质低下,腐败严重,和各地锦衣卫的联系也不强,有些地方尾大不掉,指挥不灵。 最最让朱由检不可忍受的是,锦衣卫被各方侵蚀的极其严重,成了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尤其是文官集团。自从张居正秉权,将上上任指挥使刘守有收归门下后,文官集团就持续在对锦衣卫这个组织进行渗透。 除了许显纯外,田尔耕,骆养性,吴孟明,便是崇祯朝相继的三任锦衣卫指挥使,看看这三位的背景,便知道文官对锦衣卫侵蚀之严重。 田尔耕,万历朝兵部尚书田乐之孙,妥妥的文官大佬,主要业绩是打压东林党,显然是阉党一派文官扶上去的。 骆养性,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骆思恭在‘移宫案’中立有大功,显然是东林党一边的,而历史上骆养性的上位,显然也是东林党的推手。 作为骆思恭的儿子,骆养性也深受东林党的影响,在《池北偶谈》中记载了他这么一件事。 崇祯年间,大臣熊开元、姜采都因为议论朝政而获罪,关进了锦衣卫大狱。有一晚,二更刚过,一个小太监奉崇祯帝的御笔,来到骆养性处。宣谕说:“通知骆某,来取熊、姜二犯的绝命文书。” 骆养性没有马上领旨,略一沉吟,随即附上一份奏本,大体上说:“言官如果真有罪的话,应该明正典刑,和天下之人一起唾弃他们。现在昏黑之夜,圣上您仅以一张纸片交给我,就要轻易地杀掉两位谏官,我实在不敢接受您的旨意。” 奏本送上去后,崇祯帝的怒气也消了,熊开元、姜采因此都惊险地活了下来。 这件事咋一看没毛病,但仔细深究,却会发现弄弄的怪异和讽刺。锦衣卫是什么组织?特务组织,是皇帝的刀子和抓牙,然而面对皇帝的旨意,这把刀子和抓牙竟然不是服从,而是有了自己的思考,会上书辩驳皇帝的旨意。 没错,骆养性说的很有道理,但却和他的身份严重不符,若是换个文官说毫无违和,但这话却出自一个特务组织、特权司法组织头子之口,有着说不出的讽刺和黑色幽默。 当然,从另一个侧面也能反应出,皇帝对锦衣卫正在逐渐丧失控制。 至于最后一个吴孟明,则是吴兑之孙,这也是一位官至兵部尚书的文官大佬。更有趣的是他的履历,因为藏匿亡命之徒而被赶出了锦衣卫,直到崇祯登基,才在东林党的运作下起复。 朱由检唯一知道的四个锦衣卫历史名人中,三个有着浓厚的文官政治背景,这种情况下,朱由检怎么可能将皇权最锋利的刀放在这三人手中,他唯有选择许显纯,这个驸马许从城的孙子。 当然,他也不是彻底放心许显纯,驸马巩永固就是他安插的后手,这人能力是有的,历练历练,不说大放光彩,起码能独当一方。 更关键的是,巩永固是他妹夫,两人的关系非常亲近,在历史上,巩永固的名声也不错,明亡时阖家殉国。 东厂有着王承恩,锦衣卫有许显纯,拳头和刀子正在慢慢锻造形成,攻击既然够了,那么该考虑下自身的防御和安全了。 “若愚,将王体乾叫来。”朱由检揉了揉头,事情太多,大量的思索下,让他隐隐有些头痛。 得到皇帝的传召后,王体乾立刻巴巴的赶过来,他原本一直患得患失的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 幸好没有和老魏去搞那些歪门邪道,不然哪有现在这一刻。 自己,赌对了! 见王体乾过来,朱由检等对方行完礼,便将他招致身边,低声吩咐。 东厂已经将宫内查了一边,但抓走的都是大鱼,还有不少漏网之徒,如今外事已定,是时候处理身边这些臭鱼烂虾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王体乾脸色郑重的离开了乾清宫,来到司礼监,将剩下的所有没问题的大裆太监召集,按照皇帝的吩咐,开始清理皇宫。 史载:是夜,宫内哭声呜咽,彻夜不息! 19 故技重施 在京师百姓看来,当今乾圣帝充满了神秘,不仅登基的过程充满了玄奇,就连登基后的动作,也满是戏剧性和故事性。 谁都没想到,被东林党宣传成妖魔、九千岁、想要谋朝篡位当皇帝的魏忠贤,就这么在登基的当天晚上,被刚刚祭天成为皇帝的乾圣,一封圣旨给拿了。 毫无悬念,毫无波折。 然而,他的动作仅限于此,不等东林党欢呼,乾圣帝接下来的动作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似乎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自己哥哥和爷爷的绝招——不上早朝。 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出现在朝臣面前,不上早朝,不召见大臣,若不是内阁递过去的题本都有批复的话,朝臣都以为新皇再次驾崩了呢! 然而,明面上的平静,却掩盖不住东厂私底下的动作,而且推着时间的推移,矛头越来越明确,直接指向东林党。 只是,东厂被王承恩把控的如同铁桶般,他们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直到最后,东厂和锦衣卫同时发动,大肆逮捕人员,他们才从如同筛子的锦衣卫内得到具体的消息。 震惊朝野的‘中宫案’爆发了,东林党所做的丑陋恶行全部***。 由于东林党得到的消息晚,他们来不及应对,只能仓促的组织了一场太学生的暴动行为,这种行为他们轻车熟路,在地方上经常搞,效果也很好,时常能左右府县的决策,逼迫对方让步,达到自己的利益。 当然,在京师他们没有那么多大期望,但求多拖延点时间思索对策就好。 然而,当今乾圣帝的果决狠辣再一次出乎他们的预料。 面对数百名太学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做出了令读书人痛恨无比的处置——追夺功名,三代不许科举。 如此恐怖的惩罚,令京师周边所有的读书人怨声载道,但更多的,是对那些太学生的咒骂。 没本事就别玩,如今还害得我们跟着一起遭罪。 这样的咒骂,随着处置措施被内阁通过邸报,邮递天下,扩散到整个士林中后,将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听。 不过,早走一步的‘中宫案’却通过出京的缇骑,先行将江南士林点爆。 南直隶,苏州。 苏州是文风鼎盛之地,也是历来是东林党罪活跃的地盘,大佬陈仁锡和文震孟就是苏州人。 许显纯带着巩永固一路南下,来到这里,就是来抓这两人以及周奎的三族。 ‘中宫案’震动朝野,乃是实打实的欺君大案,若不是当今法外开恩,只抓三族,不牵连九族,还不知道要抓多少人呢。 只是,他们的行程颇有些不顺,刚刚踏入苏州城,就被人给堵在城门口,不得进入。 “毛巡抚,这是怎么一回事?”许显纯非常诧异的问着陪同而来的应天巡抚毛一鹭,他自北地一路而来,抓了无数钦犯,却从来没遇到狗这一幕。 旁边,毛一鹭看着眼前生员和市民混杂的人群,顿时急的汗都出来了。 这一幕他可不陌生,在去年就发生过一次,只不过当时是官差来逮捕周顺昌,而今是钦差来抓捕文家、陈家、周家。 “上官稍待片刻,待本官前去劝说一二。”毛一鹭安抚了下许显纯,立刻上前,驱赶人群。 然而,他的行动哦毫无作用,无数生员在市民群中大声的嚷嚷着东林党‘天下为公’的理念,一边鼓动着苏州市民。 说文公、陈公乃贤良之士,如今遭人陷害,身陷囫囵,我等苏州忠义之士,既营救不急,当不让忠良之后再陷牢狱。 保护忠良,打倒官差! 这个口号顿时被躁动的苏州市民给喊得震天响,群情一时汹涌起来,然而听了这些的毛一鹭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这特么的,能一样吗? 去年是魏忠贤派人来抓周顺昌,只是普通的案子,来的也是官差,而是确实天子亲自派了锦衣卫前来,是钦差,他们三家犯的也是欺君大案,和周顺昌不可同日而语,你们还这么搞,不是要造反吗!!! 然而,他说的话根本没人听,全都淹没在汹涌的呼喊声中,更加糟糕的是,一群生员开始有默契的大声念诵文章起来。 念得文章不是先贤之作,而是士林新作,虽是新作,但却朗朗上口,情真意切,更具煽动性。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若是朱由检在这里,当能听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五人墓碑记》,其作者正是复社创始人,张敷! 不过,这片文章的出现时间有点不对,历史上张敷是在崇祯元年才写出来的,而今不过天启七年,距离崇祯元年还差几个月,这片文章就出来了。 苏州之地,文风鼎盛,《五人墓碑记》用词典故讲究,但意思并不深奥,稍稍读过书的人就能听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几十上百人整齐念诵的时候,里面的抗争的精神都市感染了几乎所有人。 那些东林学子们更是与有荣焉,胸中充满了‘天下为公’的道义,感觉自己此刻就是在代表道义,抗争不公。 群情越来越汹涌,凭着毛一鹭带的几个人根本安抚不下来。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枚鸡蛋,吧唧一声就在砸在毛一鹭的官帽上,顿时将他砸的帽髻歪斜,蛋清更是顺着头发流到了脸上,显得极其狼狈不堪。 “打啊,打死狗官,打死阉党!” 呼和声顿时四起,眼见一场民变就要酿成,下的毛一鹭毛巡抚仓皇四顾,狼狈而逃。 嘭!嘭!嘭! 然而,正在这时,一连串剧烈的响声,将市民的声势给压了下去。却是后面的许显纯一见情势不妙,立刻让随行的锦衣卫激发火铳,发出爆破的轰鸣,将之给压了下去。 当然,这些火铳都是放空炮,并没有填入铅弹。 见人群给镇住,不再汹涌向前,许显纯一抖披风,策马向前,环视一周,看着侧目的生员和市民,森然问道: “尔等聚众造势,阻拦钦差办案,意欲何为???” “尔等,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20 不愧是秀才公 一声厉喝,众皆胆寒。 有明一代,锦衣卫积攒两百年的名声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面对许显纯的生员和市民皆呐呐不敢言。 然而,人群当中终究是混杂了很多别有用心之人,他们胆子大,名位高,并不惧怕锦衣卫。当即言语鼓噪,令群情再次渐渐汹涌起来。 “祖制,军民利弊,众人皆可言,独生员不许,尔等莫非以为身居功名,便可为所欲为吗?”许显纯再次大声喝道。 他知道,这些生员和京师的太学生一样,一旦让他们放开了搞,什么事都敢干,就连冲击大名门的事太学生都敢,还什么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因为,一定要从言语和气势上压到他们,无惧锦衣卫,口齿伶俐的终究是少数,只要将大多数人压住了,少数几个不足为据。 跟随许显纯一众而来的锦衣卫顿时大声喊了起来,不见将太祖卧碑文给复述了一边,还将京师中,皇帝如何上百位太学生的措施宣传给众多生员听。 面对这种情况,大部分普通生员顿时迟疑起来,功名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尤其是在场之人,没了功名,他的家族瞬间就会沦为乡下的土豪劣绅,再无起色的可能。 更不要说后面更加严重的三代不许科举。华夏人向来有为子孙计的长远目光,自己功名没了不要紧,但是累及子孙,让他们三代无法入仕,很多人就无法接受,一旦惹下这样严厉的惩处,自己简直就是不肖子孙。 “别听这走狗一派胡言,今上乃是人生之主,那可是陈探花老爷也盛赞过的明君,仁君,怎会如此煎迫读书之人呢?” “当是这走狗一派胡言。” “对没错,就是乱说的!” 几个人出言反驳,顿时令生员们醒悟过来,对啊,对方会不会是骗人的呢?明朝官府的公信力并不是很好,经常出尔反尔,生员们习惯了,因此纷纷质疑。 只是,他们的动作语气轻缓了许多,再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凌厉。 万一这锦衣卫走狗说的是真的,岂不是也有回旋的余地? “骗人!”许显纯不屑的冷笑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人数群众更加多的苏州市民。 “尔等本是良民,莫要听了这些书呆子的鼓动,本官乃是奉旨而来,是钦差,尔等再次阻拦,乃是抗旨的行为,是欺君大罪。就算此次尔等将本官堵在此处,一旦陛下得知,定会龙颜大怒,倒时候来的就不是本官,而是毛巡抚的标营了!” 兵过如筛可不是说着玩的,想到自己的家乡亲族要遭受兵灾,他们就不由得脸色一变。市民们不是傻子,生员此时语气迟疑,他们已经有所怀疑。 再加上,本来被拉成长长队伍的上百锦衣卫陆续到来,钦差的旗帜配齐,甚至有锦衣卫将逮捕的圣旨拿出来,很多市民们心里已经开始松动。 同时,毛一鹭带着协助的抚标五百兵丁也因为这里出了情况而开了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苏州城门口处,给了市民们很大的压力。 这可不是去年官差过来公干,只有几个人,这可是五六百兵丁,一旦对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法之下,已经有胆小的市民陆陆续续离开,一些鼓动的生员看了顿时急的大吼大叫起来,言语中各种哄骗咒骂,然而却丝毫作用没有,反而让自己暴露出来。 “来人,将这些煽动百姓,意图不轨的狂徒拿下!”许显纯可不会看着他们再次鼓动起来,一声令下,顿时就有十几个锦衣卫扑过去拿人。 刚才还叫嚣要打死他们的市民根本不敢阻拦,任由这些锦衣卫将生员们给捉拿过去。一些生员倒是想要阻拦,却哪里是带刀校尉的对手,砸了几下刀鞘后,就吃痛放开。 “毛巡抚,这些狂徒就由你暂且收押,到时候送到大宗师哪里去,削了他们的功名,让其子孙三代不可参加科举!”许显纯笑着对毛一鹭道。 “那是自然的,这些生员嚣张惯了,动辄围攻州府,本官早就想整治一番了,奈何之前无法,如今有了陛下的明旨,本官责无旁贷,待得内阁公文一抵达,立刻削籍!”毛一鹭扶着胡须,笑呵呵道。 他们这番对话根本没有遮掩,远远的传了出去,七八个被抓过来的生员一听,顿时慌了神,感情这是真的啊! 他们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大声哭嚎哀求,恳请父母官放了他们一马,用情之深,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许显纯铁石心肠的人,怎会理会他们,至于巡抚毛一鹭,此刻除了痛快再无他想,想他去年被苏州这些读书人给迫的躲进厕所才没出事,他此刻怎会怜悯? 很快,几个嚎哭的生员被带了下去,哀求声渐远,那边看到这个情形的市民,早就悄悄散去,除了一些看热闹的,再无一个跟着闹事。 原地只留下百来生员在强撑着。 他们不是不想走,只是......身为读书种子,若是被走狗抓牙这么吓唬一番就灰溜溜离去,这......以后还要不要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混了? 为了面子,他们死撑着,然而有的人早就两股战战,有的则眼睛滴溜转,看看哪里方便撤退。 许显纯一看这样子,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心底是怕了,但碍于面子又不好离去,此时缺的就是个台阶。 毕竟是读书人,许显纯不好做的太过,皇帝可以一口气处置两三百名太学生,他可没这个量处置这么多,能安抚下去就安抚下去,压服读书人可不是他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 只是,许显纯有些头痛,这个台阶该怎么给他们呢? “大人,你看那边。”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巩永固忽然提醒道,顺着他指的方向,许显纯看过去,顿时眉头舒展,台阶来了。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骑手,看其上下的衣着服饰,正是遍布大明各地的邮传驿递之人,也就是驿卒。 锦衣卫出面,驿卒乖乖的过来,在他的包裹里一翻找,果然找到了从南京而来的公文,上面加盖着内阁的章子,邮传天下州府。 “尔等自行看去!”许显纯一挥手,内阁公文以及邸报就被他丢入生员群众,传阅起来。 一丝丝抽气的声音,不断的在人群中响起,显然,京师国子监中的太学生几乎被一网打尽的情形,着实让他们井下不已。 “尔等还不散......”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许显纯再次开口,打算喝令生员们散去。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起了阵风暴似得,烟尘四起,嘈杂凌乱的声音骤然响起而后再度平息下来,随后,生员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凌乱的杂物。 以及两张晃悠悠落下的公文。 “果然不愧是秀才公!”许显纯愣愣的感慨了句,而后一拉马缰,率众入城。 21 复社 锦衣卫入城,苏州顿时大兴刑狱,无数和文震孟、陈仁锡、周奎等人有着密切联系的人都被抓走。 而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情形下,却依然有人聚集在一起。 张敷,张采,苏州太仓人,形影不离,时人称之“娄东二张”。 此刻,他们二人并上陈子龙,吴伟业、陈子龙、夏允彝等等文学之士,在花船之上,慷慨激昂的陈述着。 “诸君,如今阉党......咳咳,奸邪当道,其人为祸朝堂,蒙蔽圣天子,致使东林党骨干尽皆一殆,而今,正该是我辈后起之秀扛鼎之时,吾等当承继‘六君子’‘七君子’等先贤之志,团结吾辈力量,对抗朝廷奸邪,还世道一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 “没错,我们应该团结起来。” 十来个人顿时大声喊道,他们语气激烈,神情激昂,大有冲出去,和苏州城内锦衣卫同归于尽的态势。 “安静,安静,小心鹰犬。”张采立刻制止这群兴奋的文人。 众人相继一笑,纷纷安坐下来,但脸上的兴奋的神情却没有变。 在做的都是二十多三十多的青年文士,正是冲动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虽然自己的集会和圣上反复强调的祖制不符,但为了锄奸事业,也顾不得许多了。 前日苏州城门的一番冰消瓦解,让他们明白,在想像以前那样,用类似民变的事件来要挟官府是行不通了。 如今内阁公文颁布天下各地州县,一旦在类似的民变时间中发现生员的身影,绝对按照最严厉的措施处置。 面对强势的官府,受邀前来阻止文、陈二人亲眷被逮捕未果的文士,深谙自己力量的弱小,在娄东二张的串联下,聚集在此,便是想着相互联合,扩大声势,以团队协作的力量来对抗官府。 相互有心之下,这些来自江南各地的文学社领袖级人物,很快就定下了章程,各个文学结社融合在一起,统一行动,以涨声势。 而文学结社联盟的名字,也确定了下来,名唤“复社”! 意思是多个文学社的结社。 而社长,正是娄东二张之一,太仓张敷。 “终于成了!”待到复社章程理念和分支结构领导等都落于文字,张敷的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双手暗暗握紧成拳,不能自已。 ‘六君子’‘七君子’相继惨死,东林党大佬早就在魏忠贤的打击下一扫而空,而这次在‘中宫案’的牵连打击下,核心的精英骨干又去了一批,现在东林空有其名,而无其实,正是我复社大有作为之时。 张敷暗自振奋。 复社成立后,随着这些文学结社的领袖散去,复社之名渐渐传播开来,而后,一个消息通过口耳之传,不断的在士林中蔓延。 乾圣元年八月中秋,复社在苏州伊山举行大集会! 与此同时。 京师,紫禁城。 朱由检漫步在宫后苑(御花园)中,四季常青的园林景观令他心情好了一些。就在刚才,他去坤宁宫见了信王妃周氏。 他入主乾清宫,周氏自然住进了坤宁宫,虽然还未册封,但皇宫上上下下已经将她视为皇后,直到‘中宫案’的爆发。 周氏被软禁在了这里。 一见到他,周氏便哭哭啼啼的,也不提罪责,只是苦苦哀求,见到她,朱由检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两者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多少有些感情。 而且周氏身体特殊,令他颇为留恋,然而,朱由检有着成熟的三观,自然不会如历史上崇祯那样,对她眷恋不去。 ‘中宫案’基本已经水落石出,在造成朝野震动的同时,涉案人员也多达三万余人,此案牵扯甚广,官吏、士绅、宫女、太监都有,其中光是太监和宫女,前前后后,包括王体乾清理的,就有上万人。 如此广阔的人数,在洪武、永乐之后堪称罕见。如此多的犯人关押,也成了一个大的难题,好在朱由检思路广阔,参考后世劳动改造制度,直接大笔一挥,将所有犯人都划归工部,参与德陵的修建。 天启帝正当盛年,根本没考虑过陵墓的修建,因此他的后事全部需要他这个弟弟来承办,其中就包括最重要的陵墓修建。 以往的帝王的陵墓都是雇佣人来修,而今有这么多的好劳力,朱由检是不可能放弃的,毕竟现在国库没钱,不用付钱的工人他巴不得多一点。 至于一些身份比较高的,例如皇嫂张嫣,信王妃周氏,包括魏忠贤以及客氏、刘昭妃等,朱由检没有过分为难,而是判他们守陵终身。 魏忠贤和客氏在他看来没有大恶,而其他一些妃嫔,多少有些亲情瓜葛,虽然得位不正,但也不好过分处置。 如此这样最好。 但饶是如此,宣布这个处置后,面对周氏,朱由检心情依然很不好过,从坤宁宫出来后,他就来到了御花园,明朝称呼为宫后苑的园林所在,散散心。 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刘若愚和王承恩,其他人则远远的跟着。 在宫后苑中走了走,朱由检便来到了一个亭台中休憩,然后习惯性的背负双手,望向天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越来越喜欢看天空了,天使那么的蓝,那么的悠远,那么的神秘。 “你们说,我做的对不对!”朱由检看着天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些人影。 刘若愚和王承恩相互对视一眼,又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陛下最近越来越喜欢自问自答了,而且每次都是看着天空。 果不其然,下一刻,朱由检便毅然回答道,“我做的没错,我是在挽救这个国家,他们都是国家的罪人!!!” 两人赶紧低下头,脚步挪动,稍微的离远了点。 皇帝的声音毕竟小,隔远一点就听得不太清楚了,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有些词汇钻入他们耳朵中,什么汉族沉沦、百年黑暗、民族之林等等,听得他们心惊胆战,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灭口啊。 正当他们战战兢兢的时候,皇帝忽然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来了,一口气喷了将近十几秒才停歇。 他们知道,皇帝又恢复正常了。 转过身,做完心理建设的朱由检从迷茫中恢复过来,再次成为那个日渐威严的大明皇帝。 他看向王承恩,问道,“锦衣卫内部情况摸的怎么样了?” 王承恩赶紧回答,“都摸清楚了,名单上的人员已经监视起来,随时可以抓捕。” “那就行动吧!”皇帝神情有些厉然,又有些凶狠:“锦衣卫是该清洗一遍了,作为天子鹰犬,不该发挥这么点作用。” “是,万岁爷!”回答时,王承恩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作为东厂提督,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皇宫中,除了明面上被抓的那些太监宫女外,还不知道有多少死于非命,这一次,屠刀挥向了锦衣卫,再度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放心,东厂还算得力,朕是不会动的,不过厂卫内耗太严重,到时候权责机构是会变一变的,你做好心理准备。”朱由检瞥了眼王承恩,好似猜出他心中所想一样。 “是。”王承恩却没放松下来,自从登基后,他忽然发现有些不认识这个自己陪着长大的少年了。 一夜之间,他的变化太大了,总让人觉得很陌生。 吩咐完后,朱由检又看向刘若愚,微微一笑道,“都记下来了吧。” 刘若愚一愣,随即脸色一变,立刻跪下,满心惶恐道:“臣死罪,臣死罪!” “你死什么罪?”朱由检瞪了他一眼,“朕是那种人吗?从祖父开始,这宫中就有些乱,尽被东林那些文人给折腾的,在外面传的污秽不堪,让朕着实气愤。” 的确如此,若不是翻看宫中记录以及万历和天启批阅的题本,朱由检根本就不知道,东林党对很多历史事件的记录,竟然能歪曲至此。 就如万历年间赫赫有名的国本之争,追根究底的看起来,压根就没这回事,万历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立福王为太子,郑贵妃也没有想过要争夺储君的位置,甚至一度恳请皇帝早日册封太子,只是皇帝不许。 王恭妃也没有受到过万历的虐待,她的待遇仅次于皇后王喜姐,和郑贵妃等同,泰昌帝朱常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能,他在宫中颇有权势,地位稳固,和王恭妃也时常能够见面。 一切的一切,所谓的国本之争,完全是东林党捏造挑起的,声势也完全是他们造起的,不如此他们无法获得最大的功绩。 而万历,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也是在等一个人,等皇后王喜姐怀孕。 她才是他的挚爱。 可惜....... “朕的意思是,用你的笔,好好将这些给记录下来,一笔一划,真真实实的给记录下来,写成书,刊印天下,省的天下人都给东林党蒙蔽了。” 说到这,朱由检有些兴奋,他感觉自己在创造历史,“书的名字朕都给你想好了,就叫酌中志,只要写成这本书,你刘若愚没准还能成为司马迁第二呢。” “好好想想吧。”拍了拍刘若愚肩膀,朱由检轻快的离去。 原地,只留下愣神的刘若愚。 酌中志? 似乎......很不错呢。 22 皇后 寒冬腊月,纷纷扰扰的‘中宫案’终于告了一段落,随着分赴天下各地的锦衣卫押着犯人陆续归京,这场甚嚣尘上的大案,也终于被大雪给盖了下去。 端坐在东暖阁中,朱由检慢慢的批阅着一些题本,自从上次早朝后,他就再也没上过,不过,也不影响朝政的运转。 从万历开始,早朝就慢慢的变成形式主义,一般都没什么用,而朝政,也朝着‘案牍主义’转变,只要皇帝按时批阅题本,加盖玉玺,形成公文,发放到内阁,便能实施下去。 而这,也是司礼监能擅权,和内阁慢慢地位高过六部,最后成为实际上朝堂中枢的原因。 天启七年剩下的日子中,朱由检除了‘中宫案’外,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也没干什么实际上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而是礼仪性的事情太多。 而且,时间也步入了十一月份,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了,不光是今年的工作,整个天启朝的工作都要在这个月份做个了断。 下个月就是腊月,按照以往的规矩,工作就要慢慢结束,衙门也不在办公,到了小年前几天,整个朝廷都要放假,直到元宵之后才开始正常运转。 明朝官员一般全年无休,只有这个时段才能难得休息一下。 因此,十一月份的工作是最繁忙的,所有事情都要做完,尽管有朝臣分担,但朱由检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 哥哥天启的后事,亲娘极其家人的追封厚赏,皇后的册封,皇后家人的册封,这些事情都是非常耗费精力的。 目前,朱由检已经处理了大半,现下也就只留下了两件事,皇后人选,以及哥哥天启帝的庙号。 前者好说,略微思索了下,他就有了决定——田妃田秀英。 原因无他,田妃才艺俱佳,容貌出众,也就是说,长的漂亮还有才,而且是非常漂亮和有才,在信王大婚的选秀中,田妃是第一名。 《明史后妃传》中,从来都不描写后妃们的容貌,但唯独四个人例外:“宣宗孝恭皇后孙氏,幼有美色;宪宗妃孝惠邵太后,有容色;嘉靖曹妃有色;(田秀英)妃生而纤妍,性寡言,多才艺。” 由此可见,田妃的容貌才艺在整个大明历史所有的后妃中,是能排得上前四的。相比于所谓最美皇后的张嫣,在明史中,也只有一句“性严正”的描述。 在选秀中,若不是有张嫣帮着作弊,第三名的周氏怎么可能成为信王妃。 因此,田秀英为皇后,当之无愧。 这件事轻易而决,但下一件,天启帝的庙号,朱由检就难以决断了。 自从谥号滥用之后,庙号就成了一个帝王的盖棺定论,由不得朱由检不慎重。 和历史上一样,内阁拟定的字是“熹”。 初看起来,“熹”的音调和“嬉”“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嬉戏’‘玩闹’的意思,但给天启定庙号的是崇祯,哥俩的关系相当好,天启留下的名言除了‘吾弟当为尧舜’外,还有‘弟弟爱我’,因此崇祯不可能给哥哥一个不好的庙号的。 而且,给天启上庙号的时候,是在天启七年(1627年)的十月,那时候内阁首辅还没换,还是黄立极,六部七卿也是天启的老班底,不可能给自己老大取个不好的字。 因此熹肯定不是通假字,通“嬉”。 只是,朱由检对字意字形着实没什么研究,确实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身边又没有百度。 但好在,他之前为了防范这个情况,特地将太监中的文化人——刘若愚给调来身边,因此现在倒也有个咨询的地方。 “若愚,你说这个‘熹’字好不好?” 刘若愚上前一步,大略浏览下题本,然后微微思索了下,笑道,“万岁爷,这‘熹’乃微弱晨光之意,亦可指代黎明拂晓之光,即将照耀天下,用在大行皇帝身上,有种痛惜之意,惜哉天启老爷早夭。” “此乃美字,尤符大行皇帝之生平!” 这番解释,当真是听得朱由检目瞪口呆,明明只是一个字,竟然解释出了如此众多的引申含义,汉语果然博大精深,自己果然不学无术! 既然是美字,不是如后世不学无术之人认为的是嬉戏玩闹的意思,朱由检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他大笔一挥,在题本上打了个......钩??? 就算是同意内阁所上的折子。 明朝批题本很有意思,各有特色,有的是画圈,有的从来只批‘知道了’三个字,而朱由检则是打钩和打叉,同意打钩,不同意打叉,颇有后世批阅小学生作业的风范。 他的这个风格,通过这几个月的奏章交流,已经被朝臣广为知晓,除了开始有人诧异外,后来大家都习惯了。 明朝尽出奇葩皇帝这是众所周知的,多个乾圣也无所谓。 批阅好题本,刘若愚取来玉玺,在上面用上打印,拓印存档之后,再下发到内阁,颁示天下。 后宫,东六宫之一的永宁宫。 两个姿容极其出众的女子正亲昵的聊着天,她们不是别人,正是朱由检的原配王妃——田秀英和袁氏。 因为朱由检专宠周氏的缘故,两人得不到半点垂怜,在王府中完全如同小透明般,若不是待遇丝毫不差,各个用度豪不短缺,两人甚至以为之前的选秀只是一场梦。 生活虽然不愁,但孤寂是在所难免,同病相怜之下,两个相同处境的女子自然而然的走在一起,成为了好姐妹。 因为田妃选秀第一,故而袁妃便称其为姐姐。 “姐姐,你说周姐姐被陛下发配了,这个皇后的位置会不会落到姐姐身上。”袁妃笑嘻嘻道,眼中还有点憧憬。 “你呀,真会想。”田妃看着还是天真烂漫的袁妃,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田妃田秀英颇有乃父轻侠之气的特征,为人娴雅文静却又坚贞大气,因为同病相怜,她一直对单纯的像妹妹的袁妃很是照顾,也正是因为她的处处维护,据理力争,两人在信王府时的处境不算差。 入宫后,她居于东边的永宁宫,袁妃居于西边的翊坤宫,但由于最近宫廷动荡,袁妃害怕,对方一直是住在她这里。 因而两人时常一起结伴,做做女红,弹弹琴,聊聊天,生活倒也不算苦闷。 两人正相互逗着乐,却不妨一声高喊:圣旨到! 将平静的气氛打破,在两女愣神当中,传旨的太监走了进来,而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领田秀英宛如在梦幻中。 这.......我这就成立皇后了? 她依然愣愣的跪在地上,还没明白过神来,倒是旁边的袁妃高兴的欢呼起来,“姐姐,你真的成皇后了!” 只是,她的眼中却有一丝失落闪过。 皇后的位置,谁不想坐一坐呢! 册封皇后的当夜,朱由检便驾临永宁宫,这里,有一位珍藏了将近两年的美人,等着他慢慢欣赏。 23 岁末 隆冬数九,寒风凛冽。 然而如此寒冷的天气中,永定门外,却有大批大批的囚犯被押解进京。面对这一幕,排队进城的京师居民们已经见惯不怪,无他,这样的队伍最近实在是太多了。 从十月份开始就陆陆续续出现,到了十月下旬达到巅峰,每天几乎有四五支这样的队伍,时间最长的持续了一整天。 这些人进城后并不会送往诏狱,而是送往刑部的天牢,哪里三法司的大批人马在等着,一旦这些人关押进来,便立刻提审。 前期的取证调查工作锦衣卫已经做完了,三法司的任务就是审理,定罪,归档,判刑。司法程序走完后,这些人毫不停留,立刻送到天寿山修建德陵,他们将作为免费的劳动力,减少宫中的开支。 这批免费的劳动力,极大减少了朱由检的开支,不会如历史上那样窘迫,需要群臣来捐钱安葬天启,至少陵墓能修建的高大壮丽一些。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许显纯站在永定门外,看着陆续进京的犯人,满脸的疲惫。 “是的,总计三万一千零九十八个犯人,今天是最后一千名。”巩永固熟练的报出数字。 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初四,距离九月下旬出京已经整整一个半月,四十多天的劳碌奔波,让他看起来风尘仆仆,身上原本鲜亮的飞鱼服也暗淡下来,就连刀鞘也破损了些,显然经常使用。 但他的精神头非常好,双眼明亮,透露着干练之气,身上原本的浮夸和卑微早就消磨一空。 “终于忙完了!”许显纯长吁一口气,看向京师,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却透露着一丝炙热。 他知道,只要他一回城复命,他的身份将截然不同,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正在向他招手。 身为锦衣卫佥事,掌管北镇抚司,许显纯在内部也是有着自己的亲信,在他离京的时间中,锦衣卫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残酷而又血腥的镇压,一如他当晚在东厂所做的事。 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被杀,跟随嘉靖入京的锦衣卫世家——骆家被连根拔起,满门抄斩,老牌锦衣卫千户吴孟明被从原籍召回,下狱论死。 此外,被杀的锦衣卫武官不计其数,只要是和文官稍有牵连,在‘中宫案’中给各方势力通风报信的,通通被抓被杀,绝无侥幸。 许显纯是真的没想到,年轻的皇帝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其狠辣果决,让他都为之心惊胆颤。 作为一名武人,一个特务,他狠辣不要紧,但身为一个皇帝,却心狠手辣,不知怎得,想到这一点,许显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这是京师中第几场腥风血雨了? 在这短短三个月内京师死的人,比之前整个天启朝都要多。许显纯看向京师城头,那里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然而,害怕归害怕,但还是要恢复复命的,只要一想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在等着自己,这些情绪都不算什么。 “京师就在眼前,此时时辰尚早,驸马爷不如先回去一趟,收拾收拾,见见公主,待休息妥当,在觐见陛下。”许显纯看着旁边同样一脸疲惫的巩永固说道。 “不了,许大人,我等乃是武臣,奉旨出京,如今既然回来了,怎么也要先交付差事才好回去,此乃人臣本分。”巩永固摇头拒绝道。 “倒是我想差了,还是驸马爷周到,既如此,吾等一同面见圣上。”许显纯哈哈一笑,一杨缰绳,踏马入京。 一行锦衣卫,风尘仆仆,裹着煞气踏入京师。 ‘中宫案’虽然在京师渐渐平息,但是造成的余波,却扩散天下,影响深远。 朱由检拿下魏忠贤是一招险棋,但却他深思熟虑的结果,魏忠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代表的利益集团。 不过这些,在朱由检登基前,已经窥探清楚。前有王体乾示好,后有许显纯保驾护航接掌东厂,随后东厂发力,‘中宫案’爆发,前后连续的事情,让这一招险棋成为妙招。 种种措施,向外界传递了一个声音和立场。 朕.......不喜欢东林党。 这也是朱由检大杀特杀,清洗东厂,清洗锦衣卫,清洗皇宫大内而朝政波澜不惊,毫无动荡的原因。 党争已经存在,作为新加入的政治势力,朱由检只能选择其中之一站队。历史上崇祯选择的是东林党,而朱由检此刻却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选择。 阉党。 面对皇帝释放的善意,目前把控了朝政的阉党自然也投桃报李,在朱由检开无双时,竭力维持了朝政的运转和平稳。 当然,这种小心翼翼和妥协只会存在朱由检登基之初,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威望日隆,权柄日重,也就不需要在顾忌什么了。 而且因为他的见识和胆魄,这份时间还要短,到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也是他放下所有担心,开始涉足后宫的缘由。 田妃不愧是明史都称赞的美人妃子,昨晚朱由检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虽然是第一次,不能尽兴,但这种青涩羞怯却更加令人流连。 好在朱由检自制力强,早晨狠下心起来了,不然今天一天的时间都可能在床上度过。 早晨虽然冷,但空气清冽,让人头脑清醒,虽然还有些风雪,但朱由检依然开启了晨跑,这是他穿越后就坚持的习惯。 这个年代的医疗问题始终令人畏惧,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问题可能就要了你的命,这还是皇宫资源费丰富的结果,若是在外界,更加危险。 因此一个好的身体,是必备的,不论是工作、生活,还是自己的未来,都需要。 崇祯的身体本来就好,加上朱由检持之以恒的锻炼,更是健健康康,从来没生过病。 花了大半个时辰,绕着乾清宫跑了两圈,将筋骨活动开,出了身热汗后,朱由检才停下来,梳洗擦拭一番,开始享用早膳。 24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 豆浆、油条、包子、米线,和后世一样接地气的早餐令他食欲大开,近来在他的影响下御膳房也有了改变,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开始消失,取而代之是以好吃为主,兼顾卖相。 和朱由检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以实用为准。 美美的用了个早餐,朱由检来到了东暖阁。 每个皇帝都有每个皇帝处政的习惯,正德喜欢豹房,嘉靖常驻西苑,历史上崇祯偏爱平台召对,而朱由检,则喜欢在东暖阁处理一天的政务以及接见大臣。 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政务需要处理了,朝臣虽然繁忙,但作为掌总的皇帝,却是悠闲无比,只等着过年。 借着这个空档,朱由检也可以好好的理理思路,确定下来年的施政方针。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句话他还是听过的。 摊开纸,慢慢磨好墨,朱由检手执毛笔,慢慢平心静气,然后再雪白的纸张上写下四个词。 政治,经济,军事,文化。 这基本可以概括一个国家的方方面面,随后,在每个词的下面,他又写下几个字,算是具体的事项分支。 吏治,税收,农民军,后金。 写下几个字后,在文化下面,朱由检徒然顿住了笔,面对文化这一项,他竟然没有什么具体的事项浮现在脑海中。 明朝文化方面,有什么亟待解决的吗? 朱由检不知道,他对明朝的文化是了解极少的,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缺乏直观的了解。 “这个先放放吧,先解决前面几个。”朱由检将文化选项丢开,看向前面几个列出来的具体问题。 其中,和军事有关的就有两个。 治理国家,首在得人,所以朱由检将吏治放在第一位。 目前朝堂上的主要派系势力就是阉党,然而对于阉党,朱由检却始终放不下心来,不是害怕他们会造反,而是阉党派系太繁杂了。 阉党不过是一群失政治斗争败者的抱团取暖,其内部齐楚浙昆等等党派说不胜数,外敌压迫时还能团结一致,然而大敌一去,自己就开始混乱争斗起来。 ‘中宫案’开始审理后,朱由检已经就发现这方面的端倪了,几个派系面对东林党一些人员的处置上,有着极大的分歧,若不是先皇新丧,怕是党争又要开启了。 有些东西,开启了不是说停下就能停下的。 如此混乱的态势,上下不能一心,何谈治理国家。 治大国如烹小鲜,那火候是相当重要的,若是掌控火候的手都不能理顺,无法完好的控制,这小鲜肯定是要烧糊的。 当然,这样的态势对朱由检是有好处的,至少他分化瓦解起来会轻松很多,不像崇祯面对东林党,任期内连杀十几个内阁大臣都毫无卵用。 对于吏治,说实话,朱由检没有好的办法,他后世只是个小职员,轮不到他去考虑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后世高度信息化下的吏治,也无法给他提供经验。 但没有后世的经验,他还有故纸堆。 朱由检决定,将一代良相张居正的‘考成法’捡起来,并严格的执行下去。 考成法的具体内容朱由检不知道,但没关系,他还有内阁大臣,只要交代下去,让大臣整理出来就是。 不过是神宗朝的事情,各种文档资料都在宫中堆着。 而且,虽然名字不对,但和后世的绩效考核应该相差不大,中心无非是明确事权,责任到人,到期考核之类的。 整个制度并不负责,但关键是要执行下去,以目前朝堂懒散的风气,难度是极大的,但只要朱由检坚持,日日监督,越到后面,越容易。 贵在坚持。 ‘考成法’就是朱由检乾圣元年吏治方面的施政核心,当然,若是可以,最好能推进一些冗官方面的裁撤。 吏治想完了,就是税收,也就是俗称的钱粮。 从明面上来看,大明的灭亡是没有了可用的钱粮,具体怎么没的,里面的原因可复杂了,展开来讲能讲一本书,这里就不赘述。 因为这个直观的印象,朱由检一登基,就是要看宫内的账目,想看看内帑有多少钱,然而,真的是大失所望, 整个内帑只有几十万两银子,这个数字,真的是看的朱由检心拔凉拔凉的。 要知道这几十万两可是供应整个皇宫六七万(‘中宫案’后剩下的)宫女太监的开支,更不要说,此时天启帝死了,他的丧葬费用也是从这里出的。 历史上崇祯就没钱给哥哥建德陵,还是大臣们各自凑了些,将德陵给建起来,这种丢人的事,朱由检是一次都不想干。 好在‘中宫案’提供了几万的劳力,其中青壮就有七八千,而且还是无偿免费使用,除了口粮外,其他物料都有现成,极大减小了他的支出,这才没有再次出现群臣捐钱修建德陵的事故。 让朱由检稍微心安的是,他没有裁撤矿监,下面至少还有一些收入送进来,比如今年年底,就有一笔二十万两的银子,会随着许显纯的入京而押送到账,总算能稍稍填补空虚的內帑。 既然內帑没钱,那么朝廷呢? 目前大明朝廷的收入来源主要是收税,而大明税收的种类,则是主要是田税,田税以实物为主,银两为辅。粮食不说,银两除了各地截留的外,押送京师的,不过两百多万两。 而这两百多万两也是有用的,给百官勋戚发放俸禄,三大营的军饷,皇宫的开支,七七八八的一下就用完了。 当然,这不是天启年的所有收入,除了正税外,因为辽东战事爆发,还加征了辽响,这个辽响是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收的,每年都有,基本不变,大概在520万两左右。 不过在天启三年,东林党为了减轻自身负担,以优恤百姓为名,减免了北直隶八府的田赋加派,又以西南发生“奢安之乱”为名,令湖广、广西、四川、云南四省加派留作当地援黔援蜀之用,不再解往北京。 就这样,经过东减西免,天启三年的田亩加派只收了348万余两。辽东旧饷72万两,盐税加派32万两,新增关税6.5万兩,加上其他收入,总共收银462万余两。 天启三年的辽饷收入是462万两,而因为当时辽东局势恶化,辽饷支出高达628万余两,由于赤字高达160多万两,于是又有了征收杂项的规定。 25 杂项 什么是杂项? 杂项的种类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从地方政府和士绅要钱,什么优免丁粮、抽扣工食、马夫祇候等,以及房地产交易税和当铺的税收。 除了留给西南评定奢安之乱的钱,共计收了180万两,差不多将辽响的窟窿给填了。 之后天启年的收入变化一直不大,沿用天启三年的旧例。 只是在五年的时候关税加派收到了二十万两,多了十几万两。 除了皇帝的內帑空了,基本上朝廷的收入和开支差不多,按理说,不发生大的变乱,应该勉强能维持下去。 但朱由检却深知,事情不是这样的。 辽饷其实加的根本不重,重的是中间官员的上下其手,中央说收九厘,地方能收九两上来,这种可怕的陋习,将问题放大了上百倍。 在这段时间处理政务的过程中,朱由检已经接到了陕西的奏报,农民起义的端倪已经出现,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高迎祥和李自成,而是什么王二,但加派辽响的弊端已经出现。 更不要说,历史上崇祯这个白痴,一上台就被东林党忽悠的找不着北,到了崇祯元年,杂项收入直接掉到六十万两,整整少了一百多万,如此巨大的窟窿,根本没办法填补。 于是,第二次加征开始了,辽饷从九厘收到十二厘,钱收上来了,可以打后金,但国内的农民军却无法遏制,农民起义爆发,要剿,但没钱,怎么办? 加征剿饷。 于是农民军更多了,军费要更多。 怎么办? 再加征练饷! 练饷没收上来,大明就轰然垮塌了!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税收和后金和农民军成了一个结,一个催着一个爆发。 而这一切,在朱由检登基时就已经出现了端倪,天启七年七月陕西爆发的王二起义,就是各种问题大规模爆发的开端。 “难办啊!!!”朱由检看着三个词,税后、后金、农民军三个词仿佛组成了个怪兽,朝着他扑来。 这三个环环相扣,一环套着一环,但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只要有钱,农民起义可以遏制,后金可以抵抗。 但是,搞钱的话,加税是不可能加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加税,士绅一体纳粮不敢干,只能从歪门邪道想想办法。 比如说,做生意。 以皇帝的身份,想要做生意还是很简单的,只要不怕骂。身为一个后世人,别的朱由检不敢说力压古人,但这脸皮和见识却可以。 骂就骂,钱到手就可以。 到时候老子手中有钱,朝廷没钱,谁当爷还说不定呢。 做生意,必须做生意。 杂项的加派必须维持下去,一个子都不能少,谁少就弄死谁。等老子做生意弄到了钱,再来改革税收,减免辽饷。 钱方面的思考到此结束,接下来就是农民军和后金了。 农民军什么的,只是刚刚出现,规模还不大,下旨剿灭就是,而且政策要连贯,不能一会剿一会抚的。 驿政不能裁撤,不然会逼出个李自成什么的。 等赚到了钱,先免了陕西的辽饷和田税再说。 农民军还好说,真正麻烦的是后金。 就在去年的天启六年,奴儿哈赤去世,黄太吉登上汗位,这是一个比他老子还要厉害的任务,可以说是他奠定了满清入关的基础。 从他继位后的一系列行动就可以得知,他的第一站不是针对大明,而是朝鲜,虽然未能完全征服朝鲜,但至少结为兄弟之盟,不用再担心朝鲜的问题。 而后,朝鲜便慢慢屈服,从一开始的不情愿,慢慢到后来的口嫌体正直。 勉强算是征服朝鲜后,黄太吉没有闲着,立刻发兵攻打大明,于是有了宁锦之战。 在朝廷的奏报中,这场战争称之为宁锦大捷。 这场战场很有趣,很多人都得到了封赏,甚至就连魏忠贤尚在襁褓中的侄孙都被封爵,但唯独袁崇焕,只是加官一级。 而更有趣的是之前的朝鲜战场,黄太吉征伐朝鲜,击败毛文龙,袁崇焕竟然坐拥十几万兵马而不去救援。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宁锦之战中他只加官一级,甚至最后被罢官的原因。 袁崇焕也许是勇敢坚贞的,但他的才能不足以让他筹划辽东战事。更别说他擅杀毛文龙,致使辽东战事全面崩溃。 有这样的先例在,朱由检是绝对不会启用袁崇焕的。 就让圆嘟嘟在老家终老吧。 队友辽东战事,队友后金,朱由检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但以史为鉴,历史上做了那么多错误的行动,自己只要反着来就行。 崇祯罢杂项,我乾圣接着收。 崇祯启用袁崇焕,我乾圣绝不启用。 崇祯加辽饷,我乾圣绝不加。 崇祯杀魏忠贤,我乾圣...... 额,魏忠贤还是要拿下的。这老家伙太膨胀了,他凭什么修生祠,他尚在襁褓中的侄孙凭什么封侯?他凭什么叫九千岁? 当然,看在天启的情分上,朱由检没有杀魏忠贤,只是把他赶去给哥哥守墓,但他的家人,却全都剥夺了恩赏,发配去了德陵。 他们何德何能,恩萌朝廷官爵? 这一点,乾圣和崇祯是一致。 “既然要反着来,那么崇祯一直坚守宁锦,或许朕可以.......”看着辽东军事地图,朱由检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万岁爷,锦衣卫佥事许显纯,驸马巩永固求见。”正当他入神的想着时,刘若愚忽然过来汇报。 “他们回来了?”朱由检一愣,随即大喜。 光从题本上无法了解辽东的情报,如今锦衣卫的主心骨回来正好,可以加强在辽东的力量,只有耳清目明,不被人蒙蔽,朱由检做出的决定才会正确,才不会纸上谈兵。 而且,他也需要看看,辽东那些诡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真当朕的辽饷时候那么好拿的吗? “微臣许显纯(巩永固)参见陛下!”不一会,两人就被太监领进来,一进来就跪拜在地。 “两位爱卿请起!”朱由检虚扶一下。 见礼完毕后,许显纯就开始汇报工作,而巩永固则在旁边补充。 朱由检慢慢的听着,其实他对这些庶务并不感兴趣,只要人抓了就行,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锦衣卫这次抄家,抄了多少钱。 26 锦衣卫改革方案 最后,许显纯递上了一个清单。 金七万两,银三百二十余万两,良田七万四千八百亩,宅邸三百八十一栋,商铺一千两百五十二座,细软字画古董三千四百五十一件。 朱由检看了下,对照王承恩提供的密报,数字相差不大,上下在十万两左右,这个数据还在他容忍之内。 只是,该处理还是要处理,尤其是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必须去死。面对锦衣卫,朱由检可没有对文官那么谨慎。 “你倒是能管得住自己的手,不过,有几个锦衣卫,你自己去清理掉吧。”朱由检看了许显纯一眼,随后报出几个名字。 “微臣死罪!”皇帝一个眼神,顿时心惊胆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没想到,陛下竟然能得到这么详细的奏报。 若不是自己心心念念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想把这次事件做好一点,管住了手脚,这次估计就栽了......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朕懂,朕也不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该考虑的,朕自会考虑,但擅自伸手者,朕一定会斩断他的手,你.....明白?”朱由检冷厉的说道。 锦衣卫的一些陈规陋习是该改改了。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许显纯连连叩首。 “刚才那几个人处理掉,其他的把钱退回来,然后官降一级。”朱由检冷冷道,对已经快烂到骨子里的锦衣卫,也只有铁血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风气。 所谓杀鸡骇猴,不外如是! “是!”许显纯伏地叩首,心中却苦涩起来,锦衣卫的官奉并不高,大部分都是下面的孝敬,这次千里奔波本以为是没差,没想到竟然这样凄苦,回去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劳碌一个快两个月的下属了。 “当然,朕也不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底下办事的苦楚,朕也是知道,锦衣卫的官奉,朕会重新厘定,今后,每次重大行动若是有收获,便留一成给锦衣卫,半成发给行动人员,半成归入公账,充作奖励和抚恤发放。这次亦照此办理!” 扫了许显纯一眼后,朱由检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因为后世公务员被砍掉各种福利奖金时他就是这种想法,因而,他直接将自己早有的决定抛了出来。 “陛下.....”许显纯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而后又迅速叩首,“微臣谢陛下恩赐。” 他们上下其手也只是得了十万两左右,但若是照着皇帝的说法来,最少四十万两,就算这次参与了上千人,平均下来也每个人四十两,而且是人人有份。 这可远比他们自己弄到的钱多得多。 当然,当官的肯定会少很多,但这些人人数太少,而且几个手黑的已经被皇帝处决,他们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一拉一打的手段,当真是让许显纯暗自拜服。 “行了,别光顾着磕头,朕之前的交代完成的怎么样?”朱由检问道,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手段而自豪,不过是胡萝卜大棒政策,后世人都知道。 “陛下,这是微臣对于锦衣卫的一点心得。”许显纯从掏出一本题本,被刘若愚接了过来。 朱由检翻看慢慢看起来。 里面通篇是用白话文写的,很质朴,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陈述自己若是锦衣卫指挥使,会怎么做。 “这算不算是竞选口号?”朱由检意外的想到了后世美国的总统竞选,也是用一些许诺来拉选票。 许显纯这题本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看完后,朱由检却皱起眉来,也许是碍于见识的问题,许显纯的一些措施并没有太多的新意和改进。 只不过还是遵循锦衣卫的老一套,什么精选人员,勤于训练,广布耳目等,也就广布耳目让朱由检有些兴趣。 题本中说要启用地方的锦衣卫密谍。 朱由检一询问才知道,这所谓的密谍还是当初洪武年间传下来的,锦衣卫在全国各地都有暗桩埋下,赐予腰牌,侦缉地方,当年的很多粮长都算是锦衣卫的。 时过境迁,这套系统锦衣卫依然流传了下来,只是各个帝王对待的态度不一样,有的认为有用的,就投点钱进去,维护维护,不感兴趣的就干脆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最近的一次联络维护是什么时候?”朱由检颇感兴趣的问道。 “还是嘉靖年间.”许显纯略显尴尬的回道。 “嘉靖!”朱由检无语了,这都六七十年过去了,这套系统还有用吗? 他揉了揉头,果然,许显纯也只是个大老粗而已,让他提出点创新的改革比登天还难,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这密谍系统应该有点残留,有基础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一些。 “你看看这个吧。”朱由检回到自己书桌前,从上面对得的本子中抽出了一个。 “锦衣卫改革方案?”许显纯一看封皮上的字,愣了愣,随后,便慢慢看起来。 这是朱由检对锦衣卫的组织改革。 锦衣卫发展到后期,职权和机构相当的混乱,因为锦衣卫指挥使都是皇帝的私人,就喜欢给他升官,在指挥使上面,还是都司、都督等级别,还有很多恩萌子弟,看起来十分的乱。 在这次改革中,朱由检将这些东西统统剔除,恩萌子弟只领俸禄,不能再参与锦衣卫的管理当中。 整个锦衣卫最高的官职,指挥使到顶,下设两个同知作为副手,四个佥事作为具体管理,以及若干的千户百户等。 锦衣卫被重新划分为四个部分,东西南北镇抚司。北镇抚司对内监察,统领大明内部所有千户所,南镇抚司对内监察,也就是宪兵,同时并掉了经历司,管理锦衣卫内部所有文书档案以及人员的升迁调动,包括指挥使,不在走武选清吏司的路子,彻底独立出来。 新设的东镇抚司执掌对外情报刺探,主要针对辽东朝鲜等外国情报,也负责一些特种行动,西镇抚司则是掌握密碟系统,之前许显纯提到的就归西镇抚司管理,同时在一些机构中也要埋入密碟,进行监控刺探,比如东厂,比如军队。 这是改革后锦衣卫的主体职能,至于其他的则暂时剥离出来,例如大汉将军、训象所、巡捕房等则由锦衣卫指挥使的副手,指挥同知管理,去留待以后定夺。 当然,朱由检这里提出的只是一个大的框架,具体的工作还需要许显纯去做,锦衣卫流传了两百多年,各方面人才都有,不需要他具体去教。 “距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京师的锦衣卫朕已经清理了一边,剩下的就交给南镇抚司了,元宵过后,朕希望锦衣卫开始运转,能做到吗?”朱由检平静的问道。 “微臣定肝脑涂地,誓死完成。”许显纯重重磕了个头。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掌锦衣卫事。”朱由检说道。 “微臣谢主隆恩。” 而后,他又看向自己的妹夫,巩永固,“你便是锦衣卫佥事,掌南镇抚司,朕希望这次清查行动能看到你出色的表现。” 不论是初次见面,还是历史上的表现,巩永固给朱由检的印象都很好,既然是个人才,他不介意多给对方一些机会。 27 小骚乱 离开皇宫时,许显纯是精神奕奕,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心心念念的锦衣卫指挥使终于落到他手中了。 身后的巩永固也很高兴,不是因为得了新的职位,而是有事可干,不用像以前一样,宅在家中,空虚度日。 尽管他有些担心,驸马入锦衣卫任职是不是和祖制不符,但在生活充实的兴奋下,他刻意忽略了这些,陛下让我进锦衣卫,肯定有方法解决这些。 带着巩永固,许显纯直接回到了位于大明门右侧,五军都督府旁边的锦衣卫大堂。他的手下此刻也聚集在这里。 “大人,如何?”他一进来,几个亲近的手下立刻凑过来问道。 “自然是手到擒来。”许显纯满脸的笑容,然而扫了一眼后,他的笑容却凝滞起来,眼前的人中,赫然就有那几个贪得无厌,被陛下清洗的人。 “太好了。”几名千户还不知所以,欢呼的为许显纯高兴。 “不过,陛下也交待了个任务给我!”许显纯深吸一口气。 “大人,不管什么任务,属下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被皇帝点名的林武德凑过来笑道。 许显纯却没有回答,而是点起名来,“林武德,周文卓,林苗.......” 他一连点了四五个人的名字,那几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笑着。 “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忽然,许显纯暴喝一声。 早有准备的巩永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绣春刀,直接架到了最近的林武德脖子上。 其他人被这突发变故给弄得一愣,但能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许显纯的亲信,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恢复过来后他们立刻照做。 不过是几个照面,被他点名的几人就被擒拿。 “大人,卑职到底犯了什么错?”此时几人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陛下交待给他的任务。但是几人却觉得冤屈无比,自己根本没做什么,怎么就被皇上给惦记了,特地捉拿。 “我跟你们说过,要管好自己的手脚,就算伸手,也要有度。”许显纯叹道,这里有人跟了他不少时间,如今刀兵相见,着实不忍,但皇命在身,他也没办法。 “就这?”林武德显然不详细你。 “就这!”许显纯肯定道,“今上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你动了他的钱,自然该死!” “我.........”林武德一口气堵在胸口,根本出不去,心中那种憋闷,让他几欲吐血。 “我千里奔波,刀光剑影的给他老朱家办事卖命,不过是拿点银子而已,凭什么要杀我,我不服,我不服!” 林武德大喊大叫,状若疯狂。但许显纯只是怜悯的看着他,挥了挥手,让人将他押下去。 这几人,死定了。 大堂中,只剩下七八个千户,他们定定的看着许显纯,等候自己的发落,他们也是拿了钱的,显然,皇帝不可能轻轻放过他们。 “至于你们。”许显纯看着他们担心的眼神,缓缓开口,“陛下倒没有太过苛责,只是让你们把钱吐出来即可。” 剩下的人脸色明显舒缓下来,退钱而已,还好还好。 只是,松了不到一会,他们脸又苦起来,这趟差事白跑了。 锦衣卫的俸禄和文官一样,几百年没变了,根本不高,在如今物价节节攀升的京师,光靠俸禄他们一家根本活不下去。 本以为这次能好好捞一笔,充实下荷包,结果倒好,到手的肉也要吐出去。 看着愁眉苦脸的手下,许显纯轻轻加了一句,“本官也和你们一样,钱都要退回去。” “大人!”他们豁然站起来,不解的看着许显纯,如此对待自己的心腹,陛下只是想要干什么? “锦衣卫要变天了。”许显纯长出一口气,将皇帝的吩咐娓娓道来。 眼前这些人不仅是自己亲信,也是锦衣卫的骨干,想要整顿锦衣卫,他们是最坚实的臂膀,因此一定要深刻理解陛下的精神。 朱由检其实说的并不多,但许显纯却讲了小半个时辰,不光是转述皇帝的命令,同时也是对手下进行训诫。 像是受贿,收保护费,孝敬等明目张胆的陋习都不能有,今上,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一番话说得一干人心下戚戚,莫名的胆寒起来。他们可是知道发生在京师锦衣卫中的清洗,那死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就连现在,这锦衣卫大堂中都还有隐约的血腥味。 不过,胆寒之余,朱由检所说的奖励,却又令他们兴奋起来,半成,以这次抄家所得的金银来算,也有四百万两,半成就是二十万,远比他们伸手拿的多。 唯一可惜的是,这二十万两是所有人一起分,他们自己拿的肯定没有之前多。 “好了,都不要瞎想了,有钱拿就不错了。”安抚了一句,许显纯又给众人介绍,“驸马爷你们是认识的,今后驸马掌南镇抚司,你们的奖励都贵驸马爷管,这次的清理整顿也是由驸马主持。” “见过驸马爷!” “见过巩佥事!” “见过巩镇抚!” 几人一听,连忙行礼,只是喊得称呼有些杂乱不起。 “今后还望各位同僚配合我的工作。”巩永固微微一笑,也回了个礼。 众人相视而笑,一时间气氛融洽。 从这天,许显纯接掌锦衣卫之后,锦衣卫这个古老而庞大的组织,开始不断的运动起来,散发出阵阵令人惊恐的余波。 裁汰老弱、精选人员,集中整训,调整机构,许显纯一样一样来,等到京师中搞定了,才派遣人员,分赴四方,进行清理。 对于锦衣卫的大变动,文臣们其实非常好奇和担心,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次不论他们怎么打听,都得不到任何消息。 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谣言,从一些被裁汰的人员中传出来,然而这些谣言五花八门,根本不足信。 似乎一瞬间,锦衣卫的面目就模糊起来,让人无法窥探虚实。 这种变化,当真令朝臣惊愕万分,继而,便是担心,谁都知道,锦衣卫的动静肯定是皇帝指使的,先是血腥清理,后又是古怪动作不断,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然而,这种结果却是朱由检想要的,以往的大明朝廷就是个筛子,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民间就能知道。 后来满清和农民军那种此起彼伏,隐约相互扶持的军事攻势,就是这种保密不严的直接恶果。 28 巡视 锦衣卫在内部整顿,目前是排不上用场了,但朱由检并不打算停止自己的动作,整个内廷都是他直接调动的力量,不论他想做什么,都足够了。 也正是因为内廷的存在,才让明朝的皇帝可以无所顾忌的闹别扭,想炼丹就炼丹,想当宅男就当宅男。 文官权臣把控了朝廷没事,反正皇帝还有另一套机构可以使用,就好比清朝的军机处一样,只是没有军机处那么狠,垄断了所有权力。 对于自己的力量,早在登基后朱由检就有所了解,明朝整个内廷机构共有十二监四司八局之分,合称二十四衙门。 这二十四个衙门头领大部分都是太监,但底下运作机构的人却不都是,例如兵仗局、银作局等八局,就有大量的工匠存在。 满清时有人考证,紫禁城内有十万太监,这完全是将这些工匠给包含进去才有的人数,只是因为首领是太监,就将底下的工匠也给划分进去,这种考证实在是可笑。 以朱由检掌握的数字,大明宫内所有太监宫女加起来也就是这个数字的一半,也就是五万的样子,当然,经过前后两次清洗后,这个已经锐减到了两万多不到三万的样子,而且朱由检还颁发旨意,今后宫中不在招纳太监。 在他看来,宫中根本用不到这么多太监,既然八局有工匠的存在,皇宫内很多事也是可以用正常人干的,何况,就算没有太监,民间仆妇能干的多得是,并不比太监差,不方便的地方用仆妇就是。 太监,纯粹是多余的,太监政治,就让他从我手中消失吧。 当然,类似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机构朱由检是不会放手的,这是皇权对抗相权最大的本钱和底气。 对于二十四衙门,朱由检只从账面上了解一二,实地没看过,他的一些想法未来要靠这二十四衙门实现,因此实地了解下很有必要。 “若愚,你在头前带路,朕想看看二十四衙门。”朱由检叫来刘若愚,吩咐道。 刘若愚立刻通知下去,让各衙门都做好准备,随后,又回来摆好仪仗,才恭迎皇帝陛下。 因为是在宫中,所以仪仗并不大,只是一辆马车和一些侍卫宫女太监等,朱由检看了也懒得阻止,身为皇帝有些排场是必要的,只要不是太碍事就行。 不过,登上准备好的马车后,他却在想,什么时候将欧洲的四轮马车弄到中国来。 相比于四轮马车,两轮马车要小不少,运载量也低,往往坐上两三个人后就满了,在他未来的一些计划中,两轮马车满足不了他的需求,必须四轮马车才行。 “先弄钱才是正道,马车的事可以先放放。”虽然很想立刻看到四轮马车,但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现弄钱,有钱好办事。 朱由检首先巡视的是十二监,其中司礼监他很熟,只是没实地看过。 司礼监是一个很大的机构,里面秉笔众多,其位置大概在皇宫的东北角,二十四衙门大部分都在那里,因为那里比较大,好安置。 明朝内阁的奏章,经过通政司后,还要呈递到司礼监,由司礼监转成给皇帝,再由皇帝朱批,对内阁奏章上票拟提出的意见作出决策,但往往皇帝十分懒,怠政,这个权利就落到了司礼监头上。 朱由检虽然厌恶太监政治,但对于当前的局面,他无意改变,权利的平衡他还是知道的,如今文官权力太大,他不能再放权下去。 司礼监的权力其实和皇帝有密切的关系,皇帝勤快司礼监权力就小,皇帝懒惰,司礼监权力就大,全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尽管心中厌恶,但朱由检不得不承认,这种设计很精妙,保证了皇权不至于旁落,皇帝只要想,随时能捡起来。 在没有更好的制度前,朱由检是不打算改变这一切。 十二监中核心是司礼监,但朱由检最感兴趣的其实是御马监,这两个监是最有权力的,而其他几个监都是具体干事的,地位不高。 御马监也位于皇城内,距离宫城比司礼监还靠近些,在御马监的南边,有一个很大草料场,是储存草料以及晾晒的地方,当然,偶尔也可以充当校场。 御马监的功能很多,宫中用的马匹牲口,收购草料,管理草场,管理皇庄,管理皇店,掌管四卫营和勇士营两支禁卫军。 因此,整个御马监的规模十分庞大,所属人员也是最多的,刘若愚曾经就在这里当过佥书,故而对这里比较熟悉。 朱由检一边逛着,一边听着他讲解。 皇帝驾到,整个御马监自然是一片鸡飞狗跳,太监们统统出来拜见,就连值守禁卫军也整齐出列,进行一个小型的操演。 这是朱由检的意思,既然来了,就要看看这支禁卫军的成色。 除了留值宿卫的人员,凡是在宫中的禁卫军都被掌印太监涂文辅给召集来,聚集在里草栏场上面,进行操演。 经过刘若愚的介绍,朱由检对自己最后的屏障有所了解,禁卫军最初期的兵员是从草原逃回来的汉人,这样的人无论体魄心智都是上上之选,又身无牵挂,当兵再好不过。 故而营号勇士。 然而到了后期,逃人越来越少,禁卫军人数不够,故此只能对外招募,有时是京师的良家子弟,有时是周边卫所的余丁。 当初‘中宫案’以及后来王体乾清理宫中时,这里也是重灾区,经常有兵士为各方势力通传消息,在清理中被抓被杀的不在少数。 三千人的操演,看起来蛮壮观的,在将领的鼓号下,让朱由检看的颇为眼花缭乱,然而,当过兵的他却知道,这些完全是花架子,这些将领演练的阵法,有几个能在当前的战争中用到? 他虽不了解领兵器时代的战争,但信息大爆炸时代,见识广是每个现代人必备的素质,就算没亲历过,耳濡目染下,也有所了解,就算是古代战争,也是听很多键盘侠、技术帝科普过。 29 烂到根子 在冷兵器时代,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无非两个,良好的体能,以及严格的纪律,阵法这玩意,只要会几个圆阵方阵就行,训练队列能起到的作用,都比这些四处穿插,缭乱人眼的古阵强。 “什么时候,御马监这支禁卫军成了和大汉将军一样只会摆造型的样子货了?”看完操演后,朱由检眉头一阵紧皱。 演练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就是了,还演的不好,那歪扭的阵列,朱由检在阵外是看到清清楚楚。至于凌乱的脚步声,也许这个时代的人听起来颇有气势,但在他耳中,却是差评,连训练了一个月的大学生走的都比这整齐,更不用说正规军了。 “看看体能吧。”朱由检冲刘若愚吩咐道。 很快,命令传递出去,所有将士脱掉盔甲,绕着草料场跑十圈。 草料场大概和后世的学校操场差不多大,平时都是晾晒堆积草料的,绕一圈下来大概也有四百米的样子,十圈下来也有四公里多的样子,和刚入伍的新兵训练量一样。 然而,这场训练却让朱由检彻底脸黑下来。 第一圈还好,但队形散了,第二圈就有人掉队,随后每跑一圈,就有人跑不动,五圈过后,基本跑不动了,真正能跑完的,一个都没有,几个将领好点,但也只是走完而已。 如此场景,真的令朱由检失望之极,这就是被皇帝倚为柱石,视为最后屏障的御马监禁卫军? “呵呵!”朱由检冷笑一声,一甩大袖,转身就走。 难怪天启、崇祯两朝会演练内操。 尼玛爷们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太监了! 皇帝气冲冲离去,让御马监掌印涂文辅脸色青黑,这尼玛能怪我吗,很久以前禁军就这样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导致的。 他有心追上去解释粮绝,然而脚步动了动,最终还是停下来,事已至此,解释也是没用,皇帝不会相信的。他本以为熬过了‘中宫案’的风波,地位将稳如泰山,没想到今天在禁军这面竟然失掉了皇帝信任。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拒绝魏忠贤的提议了。涂文辅恨恨的想到。 其他人没有一个人看他,从他两旁匆匆离去,就连平日相好的太监,此刻也没一个过来安慰的,更没有想要替他开脱一二。 在所有人眼中,涂文辅,已经是一个过去式。失掉了皇帝的信任,根本不可能还在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上待多久,撤掉是早晚的。 有心的太监,此刻已经在心中暗自盘算,自己该如何上位。 离开御马监后,整个仪仗队伍气氛沉闷一片,皇帝心情不好,没人能轻松起来,他们都知道原因,但却无法开解。 包括平时最得宠的刘若愚,也不敢此时触皇帝眉头。 没办法,御马监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这些人的体能还没皇帝好,作为乾圣帝的贴身近近侍,刘若愚清楚知道,每天早上起来,皇帝陛下的运动量都差不多是这个,皇帝能做到,当兵的却做不到,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也许有人说皇帝伙食好,但御马监禁卫军却是所有军队中待遇最好的,起码人人能吃饱饭,有饷银拿。 当然,现在是不是这样没人敢保证,在其中当过一段时间差的刘若愚深知里面的黑幕,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不过,坐在马车中的朱由检,其实早在离开御马监时,就从气愤的中恢复过来,愤怒无助于解决事情。 他只是在深深思考一个问题。 御马监这支禁卫军都如此烂了,那京师三大营呢? 岂不是更烂! 难怪在李自成北上灭明时,没有看到关于任何这两处兵马作战的记录,这么烂,怎么打得赢,估计李自成刚来,这些兵就跑光了。 作为大明的心脏,有着上百万人口的京师,竟然是在三十万样子货的守护下,而且这种样子货有没有这个数量都还是个疑问。 此刻细细想来,整个京师几乎是不设防的! 自己就在一座不设防的都城中管理整个国家! 一想到这个,朱由检整个人顿时遍体生寒,一阵莫大的恐惧从心底喷涌而出,。 恐惧,几乎将头皮炸裂! 明末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在哪里? 辽东! “必须调兵回来!”朱由检闭上眼,一个个出身辽东却又牺牲的将领在他们眼前闪过。 满桂,赵率教,曹文昭、曹变蛟、黄得功........以及秦良玉! 所谓盖棺定论,这些将领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自己对大明的忠诚,没道理朱由检不启用他们。 不过,秦良玉不能动,波及四川云贵的奢安之乱还未平定,西南边陲还需要这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和白杆兵。 不过辽东的人马可以动,大明在关外也只有宁锦两座城,庇护的民众不过三五十万,就算毁掉,影响也不大,大明还有山海关可以依凭。 去年上台的黄太吉,经过今年的宁锦之战后,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才不再执着于辽东,不想着攻破宁锦,而是绕道蒙古扣关。随着明军再也无力和后金野外争雄,宁锦的唯一战略价值丧失殆尽。 也许,辽东的人马可以撤些回来,辽响,也可以撤了? 不停的思绪中,马车停了,仪仗队又到了一处衙门,下车后,朱由检便迫不及待的下旨。 他不记得太多明末武将,但刚才那五个出身辽东,却忠勇报国的将领,他统统都要招来,只有这些忠诚的人守候,朱由检才能放心睡觉。 很快,刘若愚写好诏书,这并不是圣旨,只是一份将皇帝意思传给内阁的文书,明朝皇帝圣旨都是内阁起草的。 很快,内阁起草的圣旨传来回来,上面还附上了票拟,朱由检看了一遍圣旨,发现和自己意思相符,注明的关键点也都在上面,用语也是逐渐朝着白话文转变的问题,便朱笔批红,盖上皇帝宝印。 这还没完,圣旨下发内阁,内阁要盖章附签,然后转给各科给事中审查。这是调兵的圣旨,最后也要兵部执行,因此是兵科给事中审查。 兵科给事中审查后觉得没问题,才能通过,接着转到兵部盖章,签发执行。 如此,一道调兵的旨意才算走完程序,才能称为圣旨。以上程序也是明朝所有政务和权力运行的链条,若是没有这些程序,不经过内阁和给事中,那便是中旨,是没人敢接的,就算是武将也不敢接,谁接谁死,皇帝都护不住。 因而,到了明朝后期,皇帝根本不下发中旨,怕被打脸。 30铸币 旨意发出了,朱由检才算是松了口气,但整个人依然很焦灼,精神也不太集中,接下来的巡视,也只是强打着精神继续下去。 四司八局中,令朱由检感兴趣的不多,他一般都是看看,没有像御马监那样大动干戈。 其中,兵仗局和银作局算是朱由检停留最多的地方。 兵仗局就是内廷制造兵器的地方,从铠甲武器,到火药火枪火炮,无所不包,其下属有个火药局,是配置火药的地方,掌管有好几个火药厂。 著名的王恭厂就是归火药局管理,这座厂曾经只距离皇宫三里,但在天启五年大爆炸后,就被搬离到城外去了。 其实朱由检还要感谢这厂扑朔迷离的大爆炸,若不是这场爆炸吓死了天启帝唯一的儿子,他能不能登上帝位还是两说。 在兵仗局朱由检是看的最仔细的,不禁看,还问,询问那些工匠的生活,以及制造相关的事宜。 不过他也仅限于问,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朱由检不懂这些,做任何改变都是不靠谱的。 除了兵仗局后,他来到了今天行程的最终目的——银作局,朱由检接下来的计划和这个内廷衙门有密切的关系。 在思考什么生意赚钱时,朱由检想了很多。 什么卖蒸馏酒,卖玻璃,卖香水等,这些都是暴利产品,虽然他不会做,但知道大概的原理,让手下去研究,肯定能弄出些名堂和东西来,赚钱是肯定的,而且还不会少。 但是,他不同于商人,只要能赚钱什么都无所谓。他是皇帝,做一件事肯定要兼顾多方面,何况,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必须不寻常,要能切入到当前的政局中去。 留给大明的力量和时间都不多了,用一分就少一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以最小的力气撬动最大的利益。 思来想去,朱由检最终确定了一门生意。 铸币! 这是朱由检苦思出来的来钱法门。 当然,他不是要铸造铜币,而是银币,或者说是银元! 中国历来都缺乏贵金属,因此铜钱一直是货币的主流,铜矿开采量不够时,布帛也是货币的一种,而到了宋朝,经济发展,铜的产量增多,铜钱成了主流货币,那时候宋朝的铜钱就像后世的美元一样. 是周边国度的结算货币,很多小国家干脆不铸币,直接使用宋钱作为本国货币,那时候若是宋朝有足够的铜的话,那是真的能买下整个世界. 到了明朝,全球白银大量流入,贵金属不在缺乏,银子逐渐成了主流货币,到了后期,稍微大额都使用银两交易,银子走入千家万户,而铜钱,只是作为散碎货币,在小额环境中流通。 中国使用银子作为主流货币的时间很短,因此从来没有人提议将银子铸币,做成类似铜钱的方式进行使用。 也许有人想到了,但这个提案却从来没有出现在皇帝的案几上。 因为在明朝地方的征税中,有一个名目叫做火耗。因为各地的银子成色不一,含有的杂质不同,收到官府手中,就要重新铸造成官银,而其中是有损耗的,这个损耗就叫做火耗。 以封建官员的尿性,这个火耗他们是不可能自己承担的,因此每次征税,都会以火耗的名义多征,同时上报的时,他们还会夸大火耗,这样欺上瞒下,产生的利润就被人拿走。 若是统一由朝廷铸造,银子成了如同铜钱一样的成品,他们还怎么拿火耗?因此,为了自己的利益,这种提议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的。 也没有哪个文官敢提,这是得罪整个大明官场上上下下几十万人的提议。 前面的皇帝不明白这些,但朱由检却明白,任何一个中央朝廷,铸币权都是非常重要的,而征收税银的这种火耗,其实就是铸币权外流的一种体现。 这种权力无论如何朱由检都是要收回的,更不要说铸币是一件非常有利可图的事情。铸造一个一两面额的银元,并不需要用到一两银子,其中还会添加铅锡等金属。这种做法不光光是为了赚钱,也是因为纯银很软,添加这些行程合金会提高硬度,更加耐磨。 后世满清,针对这一项也进行了改革,名唤‘火耗归功’,就是将火耗由地方征收改为中央朝廷统一定额征收,与此同时,满清也颁布了一份养廉银的决议,就是给官员加工资,从另一方面安抚当地官员。 当然,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各地官员后来又暗中征收这种火耗。 火耗归功的方法不可取,但做事的方式却值得借鉴,铸币和养廉银同时实施,当不致引起反弹。 皇帝的权力来源于规则,皇权和相权的斗争也是在规则下的斗争,破坏规则,对谁都没好处,既然皇帝想要拿掉文官的一项利益,甭管这利益合不合理,那都必须用一项利益作为交换。 皇帝只是一个人,压服不了所有文官,况且,大明官员工资确实低了点,大名鼎鼎的清官海瑞就是最典型的代表,靠工资穷的只能在过节的时候吃肉。 银作局位于紫禁城的西南角,除了西华门往南拐就到了。其职责主要是制作金银器具,金豆银豆等赏赐之物。 这里除了掌印、佥书、监工等是太监外,大部分都是匠户,少的时候两三百人,多的时候上千人都有,基本上是老带新,师傅带徒弟的模式。 皇帝驾临,这里的掌印太监带着一票管理太监全都出来跪迎,朱由检瞄了眼,对面的品级太低,他不认识,也没管,径直往里面走去。 银作局很大,位于自己才能的城墙根下,整整一个长条都是他们的厂房,在工作的匠人很多,有的雕刻,有的熔炼,有的则在弄磨具。 热烈的气氛和炉火,将冬天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当然,朱由检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切,所有人都跪拜在道路两旁,低着头,不敢看他。 31 货币和银行 看了一圈,所有工作都停了,朱由检看的也没意思,索性直接办正事,招呼刘若愚过来,“将这里手艺最好的大匠带来。” 刘若愚下去转了一圈,很快就有监工领着一个老头过来。一直跟着的银作局掌印太监小声的介绍着。 老头姓何,叫何金银,是银作局手艺最好的大匠,这一片的匠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如今和老丈已经不亲自动手了,平时就是负责带徒弟。 在一片高级太监的注视下,何老丈显得很紧张,走路都哆嗦着。 离着朱由检还有五米远的时候,就吓得普通一声跪下,结巴的喊道:“草...民,参.....见....陛下。” “老丈近前来说话。”朱由检柔和的笑道。尊老爱幼是自古的美好传统,他可不会因为当了皇帝就忘了这些。 兴许是因为皇帝的语气,老丈身体忽然不抖了,他努力的爬起来,往前挪步着。看得出来,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克制心中的紧张和敬畏,额头上汗很快的就冒出来。 走到近前两米的位置时,老丈死活都走不动,朱由检见状,也不勉强,就这么问话也行。 他笑了笑,冲着老丈和蔼的问道,“何老丈今年贵庚啊?” “老头今年六十有八。”何老丈咧着嘴笑道,兴许是发现皇帝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他说起话来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老丈高寿啊!”朱由检笑着赞叹了一句,然后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老丈可否帮朕制作一枚银币,就是用银子做的,圆圆的钱币。” “就是和红夷钱一样?”说起自己的专业,何老丈顿时恢复自信。 “红夷钱?”然而老丈说的,朱由检却有些听不懂了。 “我去拿给陛下看看。”老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解释不清,干脆转身离开,去取实物来。 突如其来的无礼动作,登时令银作局掌印发怒。 “大胆.......”然后他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朱由检一个严厉的眼神打断。 “退下!”刘若愚拽了对方一把,直接将人拉走。 听到响动的何老丈茫然转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事,老丈去东西来,朕在这里等着。” “好的好的!”何老丈连连点头,六十多的身子一点看不出老迈,健步如飞的离开,又飞快的跑回来。 “这就是红夷钱?”朱由检端详着手中的几枚银币。 这些银币款式各不一样,显然不是一个国家铸造的,上面的图案有男有女,有国王,也有宗教人物,刻印的时间也不一样,近的是十年前的(1617),远的有五十年前的(1577)。 各处细节也大不相同,有的是内齿纹,有的是外齿纹,有的是很粗的外齿纹,等等不一而足。 “老丈这里怎么会有西洋钱。”朱由检抛着三枚银币,银币跳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这是局里的样子货,是老头央求掌印留下的,没啥用意,就是瞎琢磨琢磨。”何老丈憨笑着答道。 “瞎捉摸?”朱由检奇道:“都琢磨些啥?” “没啥,就是看看夷人的钱币是咋做的,人老了,干不动活,只能琢磨琢磨这玩意打发时间。”老丈有些怅然,显然让他放下干了一辈子的手艺很失落。 然而老丈的一番话却让朱由检激动起来,自己正好想要铸造银币,而这大匠琢磨这玩意很久了,肯定有些东西,这不正好是瞌睡碰到枕头了嘛。 “不知老丈可知道这红夷钱都用了哪些料?含银几分?”朱由检嘴角含笑问道。 “主要是银和铜,银九铜一,不过这枚还加了三分锡。”老丈指着一枚色泽和其他两枚不太一样的银币说道。 这枚加了锡的银币朱由检也看不出来是哪个国家的,反正上面的字母也不是英文,根本认不出来。 “老丈能做出来吗?”朱由检问道。 “没问题,做的比这精美都行!”何老丈自信的裂开大嘴笑道。 “那麻烦老丈帮朕做一枚一两的钱币,按银九铜一的成分。一面刻朕的头像,下书乾圣元年,一面刻日月图案,周围环绕稻穗,下书一两两字。”朱由检说出了自己设想的银币样式。 “银币周围用这种很粗的外齿纹。”他又举起一枚红夷钱,那一个个外齿纹就像是一个个小木棍贴在银币周围一样。 听完皇帝的要求,老丈的脸色凝重起来,有些为难道:“陛下,这怕是要花不少时间。” “要多久?” “起码一个时辰,还要画师给陛下画像。” “没问题,朕就在在这里等。” 既然皇帝没问题,其他人跟没问题。 画师很快就过来,为他取景。朱由检本以为还要自己嘴炮几句,告诉对方怎么素描,结果等画作出来,发现宣纸上的侧面头像和他几乎一模一样,风格也不是以前他常见的意境画,笔法非常的细腻详实,其技法和素描如出一辙。 他一问,才知道这叫做工笔画,专门用来画写实的东西。 砸吧了嘴,朱由检没说什么只是让画师退下,貌似古代藏着的东西很多啊,不了解的话根本不知道。 何大匠去做银币了,朱由检也没傻站着,而是到这边的厢房中休息,顺便思考一些问题。 银币做出来是没问题的,但并不是做出来就万事大吉,还要推广到民间,这个从政策层面上来看很好办,一道圣旨、公文就行。 但真正操作起来,却很麻烦。 中国太大了,若是只在京师铸币的话,根本满足不了全天下的需求,而且,想推广到全国各地也很慢。 因此必须在各地都有铸币厂,至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要有,这就牵涉到管理和保密的问题。更关键的是,这个铸币权,放到哪个部门掌管。 而且,废除元宝和散碎银子,用银币取代,民间就需要有一个地方进行兑换,这也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做。 发行货币,兑换钱币,若是在加上储存和异地汇兑的话,他莫名的想起了一家机构——银行! 32 从银币到水师 这令朱由检有些哭笑不得,他起初只是想要发行银币,既能赚钱,也能减轻民间的负担,还能统一货币,收回铸币权,可谓一举多得。 然而等他深入思考,却发现想要发行银币没那么简单,牵扯到的人力物力和机构,相当的复杂,而最终的办法,却是成了一家银行。 “银行,银行......”朱由检手指敲着扶手,发出哆哆的声音。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要成立银行,以目前的架势来看,想要发行银币,必须成立一个可以兑换的机构,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步到位,成立银行算了,以皇室背书,信誉显然要比地方的钱庄要靠谱,而且还是全国范围内的。 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大明皇家银行。 没错,短短的思索时间之内,朱由检已经决定,银行,这个现代金融的策源地,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司礼监那些秉笔老让他们待着也不是事,朕的潜邸太监还有好多没差事呢,正好,这次各地成立银行全都打发出去,虽然司礼监秉笔权势更重,但银行掌印也不错,是个肥差。”想到这,朱由检却是露出了一抹冷笑。 若是真的哪个太监觉得这是个非常,放心大胆捞钱的话,朱由检会亲自教他做人。 皇帝的钱有那么好拿的吗? 若是你们勤勉做事,给你个善终,若是胆敢伸手...... 宫内的银子有了妥当的处理,金子也应该找个处理方法,不能躺在库房中呼呼大睡。要流通,流通的钱才是钱。 朱由检曾经看过一个记录,说是日本的金银兑换比率和大明不一样,在日本那边似乎金子更加贵重,一两金子能换到的白银,远比大明多。 正好,他现在暂时只打断实行银本位制,没有推出金币的打算,这些金子刚好可以送到日本换来更多的银子。 说道日本,朱由检就想起了石见银山,那可是开采了几百年都没枯竭的银矿,是真正的银山。 若是能归朕的话........ 想到这,朱由检的思维有些放飞。 怎么才能把小日本的银子变成我的呢? 贸易! 贸易要船的,运金子过去换也要船。想到船,他又想到一个人,明末海盗王郑芝龙,貌似日本是这家伙的禁脔? 想从日本身上吃肉,这家伙是绕不开的角色,可是貌似这时候的大明没有什么能打的水军将领啊! 头痛,真是头痛。 对了,银行还需要很多金融人才,比如掌柜什么的,这类人都在哪些民间钱庄,需要一个人去挖过来,而这个人显然不能是太监。 该选谁呢? 一大堆的问题铺面而来,几乎将朱由检给淹掉。 “陛下,陛下......”楼若愚的声音轻轻响起,将朱由检从这种臆想中解救出来。 “怎么了?”朱由检睁开眼问道。他忽然感觉自己额头有些湿,伸手一摸,竟然全是汗,旁边的宫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给他轻柔的擦拭起来。 “陛下,何老丈过来了,银币已经制作好了。” 得到银币后,朱由检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离开了银作局。仪仗出了银作局的工坊,拐了个弯,经过社稷坛,就到了午门。进了午门,经过金水桥,路过皇极门,就到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殿阁很多,除了冬暖阁是他固定办公的地点,其他时候朱由检并不固定休息地点,而是临时想到,临时去。 下了车撵,朱由检挑了个地方去休息,今天跑了一天,真的是累坏了他。二十四衙门很大,今天的了解只能算是草马观花,不过几个主要的地方算是有了了解。 朱由检靠在塌上休憩,他的右手捏着样品银币,银币很精美,上面的图案也非常精致,尤其是他的头像,颇为传神,比那几枚红夷钱上的人物生动多了。 钱币放在手中沉甸甸的,几乎相当于红夷钱两枚。这枚银币面额是一两,实际用银九钱,都是足料,因此看起来很大,大额交易还好,若是小额的话,就不太方便。 “看来还得制作个一钱面额的,再加上铜钱,基本可以满足现在的货币需求。”朱由检把玩着银币,银行要建,货币要发行。 乾圣朝的新政,就从货币开始。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塌上起身,冲着周围伺候的宫女喊道,“去将刘若愚喊来。” 刘若愚以前在魏忠贤这边,是作为智囊使用的,素来博闻强记,对朝政颇为了解,因此朱由检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对朝臣不了解的,问他在合适不过。 刚刚坐下还没休息到一刻钟,就被皇帝叫去,这份恩宠倚重,其他太监都羡慕的要死,刘若愚也是颇为着紧,但是,有时候想想,伺候乾圣爷真的很累。 这位主是想法很多的人,虽然也不是勤政的人,大部分不要紧的题本都丢给司礼监披红,但思路广啊,各方面都要了解,刘若愚东奔西走,搬运资料,真的是很累人。 但再累,该伺候还是要伺候。 刘若愚锤了锤老腰,端正了下衣冠,步履匆匆的走进殿阁,出现在皇帝面前。 “若愚,国朝武将,有没有擅长海......水师的?”朱由检问道。 “擅长水师?”刘若愚赶紧砸大脑中搜索,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就是俞咨皋,没办法,这位的老爷子实在太牛逼了,鼎鼎大名的俞大猷。 不过随后,他就将俞咨皋给排除,俞咨皋算不得厉害,只是积年宿将罢了,最近几年对阵郑芝龙屡屡吃了败仗。前不久刚有福建的题本上来,俞咨皋联络荷兰人围剿郑芝龙,结果大败亏输,全军覆没,仅以身免。 听说他本人已经被巡抚给抓起来了,这样的将领万万不能推荐给皇帝。 随后,又一个名字蹦了出来——沈有容。 沈有容是真正的也是仅有的水师名将,参加过应援朝鲜,抗击丰臣秀吉的战争,可谓一生征战,功勋赫赫,然而最后却因为党争,被罢免归乡。 33 调兵遣将 沈有容倒是个有真本事的将领,只是听闻罢职回家后,似乎身体不太好,前阵子听说重病了。然而,除了这个外,刘若愚真的是没有太多的选择 明末将领很多,将星闪耀的有,名留青史的也有,但水师中有本事的将领却几乎没有,可谓将星凋零,那些水师将领,通通都成了明末海盗王郑芝龙的陪衬品,衬托他的伟大,彰显明朝海权的丧失。 刘若愚的一时犹豫,被朱由检看了出来,他皱眉问道,“怎么,没有嘛?” “有一个,只是前阵子听说病了,而且年纪也大了,今年都七十岁了。”刘若愚答道。 “哦,是哪个,说来听听。”朱由检感兴趣问道。 当下,刘若愚让小太监搬来一些资料,慢慢的给皇帝讲起沈有容的战事。 沈有容的功绩非常显赫,他打过日本,打过倭寇,打过女真,打过荷兰人,评定过台湾,收复过澎湖,他的一生征战,几乎都是在和外族作战,是真正的民族英雄。 令人可叹的是,这种英雄人物流传到后世竟然没有多大的名声。 等沈有容的事迹大略讲完,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名将,绝对的名将!”听完后,朱由检砸吧嘴道,没想到明末的水师将领中还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他还以为全是草包饭桶呢。 “快,下道旨意慰问下,送些补品过去,若是身体无碍,让对方进京,朕要委以重任。”朱由检想了想道。 沈有容是天启四年免职的,在任上还好好的,一旦归乡,就立马不行,卧病在床。这似乎是明朝将领的通病,一旦去职,离开军伍,不过几年就会去世。 戚继光是这样,卸任之后不过三年,就去世了,俞大猷也是如此。而一直在任上李成梁,却是寿终正寝,享年八十多岁才去世。 这种现象,也着实令人奇哉怪哉。 因此,朱由检觉得,自己下道圣旨,沈有容重新回到军队,组建大海军,也许有了念想,对方是身体应该会有所好转。 他也是没办法,谁让偌大的整个大明,愣是找不到一个擅长海战的呢,要不然他也不忍心让一个七十岁的老人还奔波操劳,甚至再度拖到战场上来。 朱由检不知道的是,按照历史,沈有容现在已经去世了,之前是因为‘中宫案’的刺激,老人家有了些心气,延续了些时日,但此时依然浑身虚弱,卧床不起。 就是不知道他的这封圣旨能不能起到作用。 刘若愚刚刚匆忙将皇帝的意思准确记录下来,还没喘口气,皇帝陛下又开口了. “行文福建、浙江、南直隶、山东几省的都指挥使司,让他们调派水师,移防天津,同时命令兵部,做好人员安置和粮草供给工作。”朱由检本来还想要广东的水师过来,但想想那地方太远了,就算了。 “万岁爷,福建水师已经全军覆没了。”刘若愚尴尬的说道。 “全军覆没了?”朱由检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围剿郑芝龙,结果.......” 后面的不用说了,朱由检明白,俞咨皋是强奸不成反被操,想要围剿郑芝龙,结果被对方给干翻了,连带着福建的水师也全军覆没,而俞咨皋本人只带着一百多人身免。 想想,天启七年除了皇帝驾崩,真的是发生不少事情,宁锦大战和黄太吉第一次对垒,朝鲜被后金打下来,东林的大佬叶向高也在这一年去世。 着实不少。 “陛下若是要用水师,在登莱两州有一支。”刘若愚再度进言道。 “有多少人马?”朱由检皱眉问道,他还真不知道,在山东还有这么一支水师。 “万历四十七年初组建时,有船两千余艘,水陆兵员五万余名,马万余匹。”刘若愚道。 “初组建时........”朱由检思索着。 老刘的言下之意很明显,那时候有这么多人,现在不一定有,主帅吃空额是一定的,而且各地水师本就不健全,谁知道当时移防组建时,有什么猫腻? “那就行文,让登莱水师也移动到天津驻防。”朱由检下了决定,他打算先将全国的水师集中起来,好好整顿一边,既可以用来做生意跑海运,还可以用来支援辽东战事。 之前的皇帝大臣轻视水师的作用,他可不会。有了大量的水师,才能更好的支援东江镇,将其掌握的同时,也能更好的骚扰后金,令其不得安生,更甚至,当黄太吉绕道蒙古入关时,趁势直捣黄龙的话,嘿嘿,战事结束了。 至于雄霸东南的巨寇郑芝龙,朱由检也已经想到了对付他的方法。 “老刘,你知道熊文灿吗?他现在在哪?”朱由检再问道。 老刘......这称呼让刘若愚嘴角一阵抽搐。 “熊文灿.....”刘若愚思索一阵,发现不得要领,这名官员几年前就不在朝中,他也有些记不得了,因此和皇帝告罪一声,便出了大明门,前往吏部查阅资料,所有官员的档案吏部都有存档,包括告假、丁忧、荣养致仕等,在故纸堆中翻了半天,他终于搞明白答案。 “熊文灿曾任山东布政使,后父亲过世,回四川泸州老家丁忧,后举家迁往湖北黄冈。”匆匆跑回来,刘若愚大口喘气道。 “他现在在黄冈?”这个名字让朱由检心中莫名一动,又想起了曾经被试卷支配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的!”刘若愚肯定道。 “给他一封圣旨,召他进京。”朱由检眼光莫名山东,有了熊文灿,郑芝龙到碗里来的时间不会远了。 “是!”刘若愚。 刘若愚又开始写起圣旨来,这回要写的可就多了,个人的,各地卫所的,各种都有。 这一天,从京师传达到各地方的旨意,不下十封,看着通政司公示的圣旨,所有官员都议论纷纷,不停的猜测皇帝想要干什么。 这调动的兵马既有辽东的,也有各地卫所水师,还有几个闲赋在家的官员,真是莫名其妙。 34 承旨 辽东,宁远城。 满桂裹着一身棉甲,在城头巡视着。城头纵然北风呼啸,但依然有着士兵驻守,凌冽的寒风下,不少士兵的脸都被吹的通红。 只要满桂看见了,都会解下腰间的葫芦,给对方灌一口。热辣的酒水如同火线,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让士兵浑身一颤,整个人顿时暖和不少。 “谢将军。”士兵感激道。 “好好盯着,千万不要让鞑子偷摸过来。”满桂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继续巡视着,走了一段路,他又停下来,望向更北边。 那边还有大明的一座城池,锦州,赵率教正驻守在哪里,他的位置比自己更前凸,也更危险。 对于赵率教,尽管对方没有自己职位高,但满桂依然打心底佩服,设身处地,若是自己在年近五十这个年纪,是绝对不会来辽东寻找机会的,而对方不仅来了,而且发挥出色,很快就蹿升起来。 堪称大器晚成的典型。 有赵率教在锦州镇守,所有人都很放心。 只是,辽东战事,不是一两个优秀将领能够解决的,满桂很勇猛,也很有军事才能,但他依然搞不明白,辽东的战事,为什么会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后金的兵力,全员出动,满打满算的话,也最多就是六万而已,这种程度的兵力,为什么打不赢呢? 是因为经抚不合?还是因为辽西将门的牵扯? 满桂想不明白。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一名传令兵找了过来,“满将军,督师找你。” 督师就是王之臣,袁崇焕被罢职后,他接任辽东督师兼辽东巡抚,可以说军政一把抓,是当地最大的官。 他对满桂非常的欣赏和倚重,在来辽东后,就将满桂从山海关调到宁远,镇守此城。 “督师找我何事?”满桂边走边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京师来人。”小兵摇头回答道。 “京师来人?”满桂带着疑惑,踏入了经略府。 这座府邸是此时大明在关外的核心,如今王之臣就在这里办公。 来到正堂,督师王之臣正陪着一个太监说着话,双方言谈甚欢,在旁边,还有两名小将等候着。 满桂认得对方,他们是曹文昭曹变蛟叔侄,官不大,只是游击将军,但在辽东挺有名的,也很有能力,满桂一直很眼红,屡次想要将他们俩要到麾下,却没有成功。 “高公公,满桂、曹文昭、曹变蛟三人都在这里,赵率教远在锦州,我这就签发诏令,命他赶来。”王之臣道。 “不劳烦督师了,锦州咱家还是自己跑一趟,既然他们三人都在这,咱家就先宣读旨意,反正圣旨都是给他们个人的。”高起潜好不容易争来这次差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行程蒙上污点呢。 陛下是让自己去传旨的,而不是等着对方过来接旨,这点他还是分的非常清楚的。当今对下面人办事盯的非常紧,稍微出点差错就遭到训斥,高起潜可不想给万岁爷留下办事不利的印象。 身为当今的潜邸,他的前途光明,决不能因小失大。 很快,香案摆好,三人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将领......” 圣旨半文不白,有着民国时的风采,但胜在直白,三人哪怕没有文化,但也都听懂了。三人的圣旨基本相同,只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接完圣旨后,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旨意来的太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要他们三人带兵进京呢?莫非京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其是曹家叔侄,他们更是茫然无措,满桂加了太子太师,若说陛下听闻他的名声,还说得过去,但他们两个,官职最高的曹文昭,也不过是个游击将军,侄子曹变蛟还不如呢,这样芝麻大小的官,皇帝怎么可能知道。 高起潜看着三人愣在当场,当即脸色一变,不悦道:“怎么,莫非三位将军不愿意奉诏?” 他虽然板着脸,心底却有些惴惴,来之前他就找人打听过,辽西将门素来桀骜,经常闹饷,万一着三人不想离开,闹起事来,可就不妙。 “不敢不敢!”三人一惊,连道不敢。 此时辽西将门隐隐已经成型,欠饷兵乱之事时有发生,但辽西将门敢以兵乱威胁朝廷,索要饷银,他们可不敢,他们在当地没有根基,在朝中没有奥援,无力对抗朝廷。同时,几人本性也不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战死报国的英烈行为。 三人承旨后,立刻点检人马。非常奇怪的是,这次圣旨上对他们调派的兵力做了非常详细的规定,战马三千,兵员一人三千,共一万五,并且对兵员素质也有规定,年龄二十五以下,身体素质强悍,身家清白没有犯过事,不要正规军,只要参与过守城的民籍,最好是农民和矿工。 这些规定让三人摸不着头脑,但高起潜在旁边盯着检验,他们也不好偷懒,严格的按照要求执行。 任务安排下去,高起潜巡视了一圈,见各处都在执行,人马整顿集结,也是按照圣旨的要求选人,便满意点头,打马带人朝着锦州而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圣旨若是正规军,当地的将领说不定还会推脱一二,毕竟被要走了就是减少自己的实力,但民籍却毫无关系,这样的人辽东有几十万,从来不缺,哪怕要求严点也多的很。 赵率教镇守锦州,黄得功为麾下游击将军。 两人承旨后也毫不含糊,立刻执行,检选人马。等到集齐后,便移交关防任务,帅军朝着宁远开赴。 花了五天时间,五方人马集结在宁远。 三千马匹,一万五千兵丁,加上运载辎重的车辆,这些聚集在一起,声势着实不小,连绵几里。 辽东常年军官,尽管兵丁都是民籍,但在五人带出的亲信军官管理下,依然不减凌乱,有条不紊的进行各种准备。 三天后,一支万余人马以满桂为统帅,高起潜为监军,带着少量的辎重,从宁远出发,尽管衣甲装备训练很差,但他们却士气高昂,因为他们是被圣旨召去京师的,那里有着帝国心脏,天下之主。 35 彻夜难眠 杀! 夜深人静的乾清宫中,忽然传出来这样一声怒吼,随后,又是一身高声厉吼,“朕的将领何在?朕的兵丁何在?来人!来人!” 整个乾清宫就被这两声怒吼给吵醒,顿时灯火通明,太监宫女纷纷忙碌起来,虽然他们不知道忙碌什么,但起码自己要动起来。 “陛下又被惊醒了?”就守在附近的王体乾拽住一个值夜的小太监问道。 “是的,公公,万岁爷今夜很晚才睡,然而没睡到多久,又被噩梦惊醒。”小太监忧心忡忡的回答。 “哎,这可怎生是好!”王体乾也是满脸忧虑,自从那日陛下巡视完整个大内后,就这样了,晚上睡不着,就算入睡了,也很快会被噩梦惊醒。 至于噩梦是什么,皇帝从来没说过,但从只言片语,以及陛下频频关心辽东五将何时入京的消息,他大致能猜到。 “涂文辅,你真是该死啊!”王体乾恨恨咒骂了一声,朝着殿内走去,陛下肯定要问辽东方面的消息。 “陛下莫惊,陛下莫惊!”见皇帝从床榻上突然惊叫而起,正好守夜的皇后田秀英立刻拿起一只泡在温水中的丝帕,轻轻的上前安慰擦拭皇帝的额头。 目前后宫中只有两个妃子,皇帝彻夜难眠,田秀英和袁氏自然要多多担待。惊恐的尖叫,将在另一边小憩的袁氏也给吵醒,她连忙过来查看,将皇帝惊醒,立刻上前安慰,双手柔柔的给皇帝按着脑袋。 朱由检刚从噩梦中惊醒,就听到安慰声,然后是湿热温暖的毛巾,以及轻柔双手的按摩,残留的惊悸很快就被驱除。 “呼.......”朱由检大口喘着气,好半晌才缓过来,意识到自己今晚又做梦了。 太阳穴上轻柔的按压,极大缓解了他紧张的情绪,尽管疲惫,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让王体乾和王承恩过来。” 王体乾就守在门外,很快就进来,至于王承恩,还要一会。 “满桂、赵率教他们到哪了?”朱由检神情疲惫的问道,他的眼袋很重,眼圈很黑,眼睛中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 就连王体乾日日面君,但还是被皇帝盯的猛地一突。 “最新消息,他们已经出发,入了山海关!”王体乾咽了口口水,连忙答道。 “入了山海关,也就是说,再有五天,应该可以到京师了。”朱由检神情终于好了点,再坚持五天,就能好好睡觉了。 自从那天巡视完,朱由检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是御马监禁军烂到根子里的状况以及三大营的老弱残兵,堂堂京师,百万人口聚集地,竟然毫无武备防御,只要一小队敌人冲来,就能让京师厚实的印象垮塌。 那种感觉,就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寒风当中,面对一群野狼,这种情况下,朱由检怎么睡得着。就算勉强入睡,就会在梦中不断重演历史上崇祯守京师的惨状。 三大营只能挑出千把子人,御马监禁军一哄而散,没钱没人,最终只能杀了自己的嫔妃后代,上吊煤山。 这样的状况反复出现,让他根本无法入睡,至今已经有十来天了。在持续一段时间,朱由检真的要崩溃了。 “是的,万岁爷,五天后他们就到了。”看着皇帝的样子,王体乾有些不安,也有些心疼,不由谏言道:“万岁爷,要不让微臣下旨催催他们,让他们迅速进京。” “不可!大军自有章法,决不能因为朕而乱了规矩。”朱由检连忙阻止道。历史上很多战争,就是因为崇祯的胡乱催促而大白亏输,朱由检一直谨记这一点,千万不要学崇祯。 朱由检睡不着,只能靠在袁妃的怀中,享受着美人的按摩,皇后也柔柔的给他捏着,缓解他的疲惫,时不时还素手轻抬,给他喂些参汤补身体,尽量弥补睡眠不好造成的损耗。 不一会,王承恩进来了。 “万岁爷,今晚又惊悸而醒?”王承恩一进来就关心问道。 “是啊!”朱由检苦笑,却没有说出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哪怕身边的人猜到了一点,他也没有说。 之所以造成这种原因,一半是因为外部环境,京师武备糜烂至极,一半则是他自己知道的太多,他知道建奴要入关,他知道农民起义军要攻破京师,他知道最后崇祯无兵无将可用。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痛苦。 “万岁爷,涂文辅该死!”王承恩咬牙切齿道。 若不是涂文辅掌管的御马监糜烂至此,万岁爷怎会如此彻夜不安,以致无法入睡。 “不提他了,朕自有安排。最近宫中没有人泄露朕的情况吧!”朱由检问起保密的话题,皇帝睡不着觉,精神很差,不论是他现在的状况,还是引起状况的原因,一旦泄露出去,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没有,臣盯得死死的,没有人敢泄露。”王承恩其实没有说实话,有些隐藏的深的,没在前两次清洗中除掉的,这次想要通传消息,却全都被他悄悄处理。 当然,这些小事就没必要跟万岁爷说了,底下的人做好就行。 “陛下,倒是有些朝臣偷偷的找内监打探消息,小的们不敢说,都报到臣这里来了,请陛下示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理。”王承恩又道。 “交给内阁,定个窥探宫禁的罪名,夺职罢官。”朱由检翻了翻,见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名字,就做出了决定。 “银作局那边呢?朕当日巡视、制作银币的消息有没有泄露?” “没有,陛下离开后,臣当时就警告了匠人们,没人敢泄密。” “那就好。”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看来经过一连串的清洗后,所有人心中都绷紧了一根保密的弦,不敢胡言乱语,也不敢泄露宫中半点消息。 以后宫中终于不会出现,当晚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朝野的情况。 当晚,朱由检没有再睡,尽管疲惫,他却睡不着,无奈下,他只能翻看关于辽东边事的题本,了解辽镇的方方面面。 36 海军?! 安徽,宣城,沈府。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府邸,门槛不高,铜钉也不多,只有门口的两个石狮子看起来比较维威武。 这里,正是一代民族英雄沈有容的居所,如今,七十岁高龄的他正虚弱躺在床,虽然‘中宫案’的冲击,让这位老人延续了一会,但家人却不认为,老爷子能挺过今年的冬天。 这一天,一队锦衣卫簇拥着一名太监来到门口,被沈有容长子沈寿崇给迎了进去。 “老将军,咱家代陛下来看你了。”王德化来到沈有容床前,亲切的问候道。 沈有容神智还很清醒,就是有些虚弱,不过眼睛很明亮,一点都没有老人的浑浊。 “末将多谢陛下关爱。”沈有容微微欠身,算是行礼。 “老将军身体可好,陛下甚是想念将军啊!”王德化慰问着,不断的说着沈有容的战绩,什么驱逐荷兰人,收回失地等等。 他是知道万岁爷对这位老将的看重,若是自己能说动他北上,那功劳可就大了,至于沈有容会不会死在路上,就不在他考虑之中。 沈有容能深切感受到这种重视,这不由得让他有些动容,没想到,自己在战阵上的时候,没有得到皇帝的重视,却在临老了迎来这种无数人羡慕嫉妒恨的重视。 不由得,他对当今乾圣帝升起了丝丝好感。 “可惜,末将老了,不能替陛下征战沙场了。”沈有容长叹一声,眼神不由暗淡下来,自己壮年时,却没得到这份重视,可惜,可叹! “老将军这就说笑了。”一听似乎游戏,王德化立刻鼓动唇舌,“如今陛下正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来把关,您这一生征战的经验可不能荒废了。” “陛下正调集天下水师,驻守津门,正需要老将军您前去统领整顿呢。”王德化漂亮的话满天飞,反正就是诉说皇帝如何求贤若渴,如何重视水师,如何向重建大明水师。 甚至,陛下都打算给水师改名字,叫做海军,大明皇家海军。为了鼓动沈有容,王德化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将自己偷摸从皇帝那听来的一鳞半爪全部和盘托出。 “陛下厚爱......”沈有容顿时动容无比,老泪纵横,情绪激动下,他竟然从床榻上下来,站了起来,站的稳稳当当的! 随后,整个沈府都轰动了,行将就木的老将军竟然能下地活动了,甚至喝了碗参汤后将养后,更是跟着天使北上京师。 一时间,天子圣旨挽留,从阎王手中抢夺阳寿的谣言甚嚣尘上,传遍了整个宣城。 更有人把他比作了姜子牙,七十出山辅佐圣明天子。 而与此同时,湖北黄冈,接到了皇帝圣旨的熊文灿你,再也按捺不住,告别了家人后,北上京师。 阔别三载,而今正是我大鹏一日同风起的时刻! 京师,文渊阁。 文渊阁原本是藏书之所,后来才变成阁臣办公的场所,在最中间的一间房间,在嘉靖年间立了孔圣暨四配像,两边四间相隔是阁臣的办公场所,东边是储存书籍的小楼,西边是各处各官书办。 在文渊阁外,还悬着圣谕:机密重地,一应官员闲杂人等,不许擅入,违者治罪不饶。 如今,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四名阁臣,就在这里办公,他们各自有间办公室,不过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大都会聚集到黄立极的房间内。 谁让对方是首辅呢! 自登基后,看起来朱由检大动作不短,但他却从来没动内阁,不光内阁,就连六部九卿也一个没动,依然是用着天启留给他的那些人。 他没有自己的私人,索性就用皇兄留给他的这些人。 本来东林党可以成为他的私人,不论是东林大佬文震孟对他的教导,还是东林党众人暗中为他登上帝位扫平障碍所做的行动,他都应该和东林党一起的。 然而,在所有人预料中的,拿下了魏忠贤后,年轻的乾圣帝竟反戈一击,矛头直指东林党,用一场浩大的‘中宫案’,将东林党连根拔起。 大部分党内结社的大佬都被送到天寿山去修德陵,严重些的则在天牢内等待秋决。 一连串的动作看的黄立极等中立党派和崔呈秀等所谓‘阉党’目瞪口呆,而后才明白过来,皇帝干了什么。 死里逃生的他们自然欢欣鼓舞,竭尽全力帮助刚登记的乾圣帝稳住朝政,干掉了东林党的朱由检见朝政稳定,自然不会去干另一派。 于是局面就维持下来。 对于乾圣帝,四人情感都非常复杂,但至少明白,这位年轻的帝王并不好相与。 因此,当一些风言风语传颂起来时,几人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去皇宫问下。若是其他帝王,他们早就去了,但面对朱由检,他们却不由有些畏惧。 来到首辅黄立极的房间后,三人做了会,次辅施凤来率先开口。 “中五,不知这些天你可听到一些谣言?” “谣言?什么谣言?”黄立极放下手中的本子,沉声道:“圣上被厉鬼缠身还是东林冤魂前来索命?” 王承恩盯着整个皇宫,也只能保证真正的机密不被泄露出去,但一些风言风语之类的,却限制不住,谣言这些东西,都是空穴来风,是防不住的。 因此,外界有这些传言,不足为奇,这还是他防范了的结果,不然更夸张的都会有。 “中五,你都知道?”张瑞图有些惊讶。 “哼!”黄立极一敲桌子,有些不满道,“你们几位好歹是内阁辅臣,怎能如西边那些书办样不稳重。” “我问你们,送去披红的题本可会按时送回?” “会!” “锦衣卫、东厂可有频繁调防?英国宫张伟贤可有进宫?” “没有!” “宫中可有传召的圣旨过来?可有御医出入大内?” “没有!” “既然都没有,那不就结了,圣上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本官猜不到,但显然不是什么要紧之事,陛下没消息就表明一切安好,慌什么!” “镇之以静,镇之以静!!!” 听了黄立极条理清晰的话,施凤来三人安定了很多,慢悠悠的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机修办公,这个月事情很多,要赶快办完,到时候好过年。 他们走后,黄立极的站起身,朝着西直门的方向望去,辽东来的几个将军,若是入城,应该是走这个门。 也许这只军队的到来,能安陛下之心? 37 夜守宫 杀啊! 朱由检从东暖阁的塌上惊悸而起,只是往常雄浑有力的声音,现在沙哑的不行,气息也虚弱了很多。 “陛下!”一声悲呼,让朱由检楞了下,才意识到,自己又做噩梦了。 旁边一直昼夜守候的田秀英带着哭腔跑过来,扶着朱由检,小心翼翼的躺下。 “英儿,朕不是在批阅题本吗,怎么到塌上了?”朱由检不解的问道。 “是臣妾扶过来的,臣妾见陛下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怕陛下休息不好,就将陛下扶过来,安放到塌上。”田秀英吸着鼻子答道。她可不是柔弱的宫妃,从小文武皆能,精擅骑射的她有着不小的力气,扶朱由检上床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样啊!”朱由校应了下,慢慢头搁在了皇后结实有力,极富弹性的大腿上。 “陛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臣妾传唤御医。”说着说着,田秀英的眼泪就扑簌扑簌的掉下来,几滴落在朱由检唇边,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很暖,也很咸。 “陛下日渐憔悴,臣妾心疼至极,恨不以身相代。” “无妨!”朱由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朕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心药一来,自然药到病除。” 田秀英听不懂,这是男人的事情,她只能用自己的柔荑一遍遍轻抚皇帝都快成熊猫眼的黑眼圈。 皇帝身上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仿佛开在她心上的伤痕,很痛,却又无法愈合。 “老天爷啊,不要在折磨陛下了,让他的心药赶快来吧。要折磨,你就这么臣妾一个人!!!”田秀英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靠在美人身上,嗅着美人的香气,他的心慢慢的宁静下来,算算日子,满桂他们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可以睡个好觉了。 暖阁内气氛一时宁静下来,朱由检和皇后相互依偎着,感觉无比美好。 “万岁爷,万岁爷!”忽然,一个气息湍急的呼喊声打断了这份宁静,让朱由检和田秀英双双瞪过去,看看是哪个小太监这么没眼力见。 刚兴冲冲跑过来的王体乾忽然感觉就被两双饱含威胁的眼神盯住,顿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偷眼瞧去,皇帝和皇后竟然都不善的看着他,吓得他赶忙收气住声,差一点没憋死。 “万岁爷?”王体乾试探的叫了一声,等发行不善的眼神消失,才大胆的走进来,满脸高兴道,“辽东的满桂、赵率教五人已经从西直门入城了!” “真的?”朱由检豁然起身,原本因为没休息好而无力的身躯,此刻不知道从何处涌出一股力量,让他精神一震。 “替朕沐浴更衣!” 很快,一排排宫女走了进来,热水洗澡桶什么的也被抬了过来,一切都有人安排妥当。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朱由检一身清爽的走出来,在东暖阁等待着。 他其实更想去亲自迎接,但考虑到皇帝的威严,还是作罢,老老实实在这等着就行。 没等多久,一阵咔嚓碰撞的金属声响起,殿门打开,五名身材壮硕的将军大踏步而来,一踏入暖阁,他们就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 “末将满桂(赵率教、曹文昭、曹变蛟、黄得功)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三拜九叩,三呼万岁的大礼做的极为周道,丝毫不见领军大将的气势。 “几位爱卿请起!”知不知道为何,朱由检看到五人后,整个人顿时身心轻松下来,后世养成的久违安全感再次将他包围,让他舒泰无比,一股无法形容的安心感在心底慢慢绽放。 “朕盼几位爱卿如久旱盼甘霖啊!”朱由检走下位置,从他们面前路过,一个个看过去。 他们还没有褪下铠甲,老旧的铠甲看起来很破,但却丝毫不损他们的形象,反而更添一种黄沙百战的惨烈感。 “都是好男儿!”朱由检一一拍了他们一下,才坐回位置上去。 皇帝亲热的动作,让满桂五人身体一僵,随后才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收到重视的喜悦。 今上竟然如此重视我们? 一股难以想象的热切,在他们心中喷涌而出,甚至身体都忍不住颤栗起来。 “诸位将军率本部应召而来,当为朕之近侍,拱卫皇城。且先挂在御马监之下,为朕禁军,以满桂为主,赵率教为副手,尔三人各领营头。至于原御马监禁军......” 说到这,朱由检顿了下,用一种严厉无比的声音说道:“遣散!!!” 短短两个字,却震得的周围的人心扑通扑通的跳, 王体乾等人,却是惊讶于皇帝的果决和大胆,禁卫军说散就散,说让辽东军将守卫自身就守卫自身,这得多大胆的人才能做到啊! 同时也惊讶于皇帝对这五人的信任。 满桂五人则是震惊于皇帝是如此信任他们,不过一见面,就让他们守护自身安全,这种魄力和信任...... 感动之余,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汹涌上来。 噗通,五人单膝跪下,大声喊道,“末将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让陛下伤到一根汗毛!” “很好,很好!”朱由检欣慰的一点头,却抬不起来,汹涌而来的睡意,顿时将他淹没,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陷入深沉的睡眠当中。 呼噜! 不合时宜的鼾声,在这热血的气氛中响起,让满桂五人登时尴尬,不知所措起来。 王体乾一见,一边指挥宫女将皇帝小心扶回去,一边解释道,“几位将军有所不知,自万岁爷阅览御马监兵丁后,便夜不能寐,每每入睡,也被噩梦惊醒,如此每日反复,天天盼着几位将军进京。” “如今有几位将军守候,想必万岁爷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体乾将当日巡视后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听罢后,他们五人真的震撼莫名,陛下惊如此信任我等。 最年轻的曹变蛟依然处在热血冲动的年纪,此时再也忍不住,跪地冲着朱由检离去的方向,放声大喊:“我曹变蛟今日立誓,定为吾皇驱逐鞑虏,平定河山,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为王前驱,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人共厌,天诛地灭。” 满桂、赵率教相视一眼,竟然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也年轻起来,紧跟其后,大声立誓,“外为王前驱,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外为王前驱,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曹文昭和黄得功见两个老头都抢在自己前面,心情格外不好,所有情绪都发泄在声音当中,立誓的声音格外大。 滚滚将音,声震宫宇,令人震撼莫名! 处在里间的朱由检不知道是听到了几人的立誓,酣睡的脸庞,竟然一扯嘴角,露出个非常安心的笑容。 当夜,五人不眠不休,衣不解甲,剑不离身,效仿盛唐名将秦叔宝、尉迟恭,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帝安眠的宫殿外。 38 真情流露 这一觉,昏天暗地,这一觉,日月无光! 朱由检从来没觉得,睡觉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情,那种神完气足,从身体到精神都得到充分休息的轻松,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以至于他醒来后好久,都迟迟不愿意从床上起来。 轱辘! 然而,已经干瘪的肚子却由不得他继续懒惰下去,用饥饿感不停催促他起床觅食。 可是朱由检实在是不想起来,床,太舒服了! 正犹豫间,一阵香风袭来,解救了他。 “陛下醒了?”皇后田秀英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仔细瞧了瞧皇帝,见气色甚好后,她终于松了口气,转身从侍女拖着的托盘上端起一碗浓汤,“陛下睡了这么久,想必饿了吧,先喝了这碗鸡汤,点点肚子,刘若愚已经去传膳了。” 咕嘟! 一碗鸡汤下肚,朱由检舒服多了,这时候他才有空问,“英儿,朕睡了多久,” 小心的给他擦拭嘴唇厚,田秀英笑着道,“陛下可真能睡,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六个时辰。” 十六个时辰? 朱由检脑子转了下,也就是说我睡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 睡得是够久的! 喝了碗鸡汤,朱由检浑身舒坦,扭动了几下后,从床上下来,旁边伺候的宫女立刻上前,给他换上大红色的常服。 明朝属火德,加上本姓朱,朱,赤也,也是红色,因此宫内皇子帝王等常服多是红色,或者黄色。 一身大红衣服上身,映照朱由检英俊的容颜,让他看起来神武非凡。 老朱家一代代娶了那么多美女,就算朱元璋一开始是鞋拔子脸,这么多代优化下来,后人也变得英俊了。 等朱由检穿戴妥当,洗漱完毕后,刘若愚很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刚才这老家伙还不在,怎么一转身就来了? 对于宫中太监这种忽隐忽现的能力,他着实好奇,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老刘,朕的将军们怎么样了?”朱由检捡了两个糕点塞到嘴巴里,动作随意闲适,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自在,周围的人都感觉的出来。 老刘! 说实话,刘若愚很抗拒这种称呼,那显得他很没文化,若是刘老的话,他倒不介意。 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只敢在梦中过把瘾,现实里是不敢开口的,甚至想都不敢想,唯恐被皇帝察觉。 “陛下出门一观,便可知将军们的去向。”对于皇帝的问题,刘若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呵!你这老杀才,还卖弄起来!朕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玄机!”朱由检咽下口中的糕点,推门而出! 门外,是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 五名铁甲卫士一动不动的守候着,原本黝黑的铁甲上面竟是缀着不少的雪花,四周到处有他们走动而带起,后又洒落在地的雪花。 天气很冷,他们的脸很白,但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放射出神光。尽管他们没有武器,但威武的身躯,却让人毫不怀疑他们的勇武。 在这样猛士的守护下,难怪自己睡的如此安稳。 眼前的场景,真的是令朱由检深深动容,甚至眼眶都一红,眼睛酸涩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在如此寒冷的气温下,身处室外,守候自己整整三十六个小时。 此时此刻,身为一个皇帝,朱由检应该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露出一副激动的神色,为他们解甲,推衣推食,大叹:“朕何德何能,让将军如此。” 或者是:“有猛将如此,何愁天下不平!” 然而,朱由检却不是彻头彻尾的权力动物,他后世只是个小公务员,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朋友,自私过,也爱国国,骂过领导,骂过政策,愤怒过,也感激过。 总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这种小人物,我们生活中,我们身边,随处可见,泛滥到充斥整个国家。 满桂、曹文昭他们做到这种地步,朱由检除了感动外,更多的就是愤怒,这种愤怒,几乎将他的理智烧毁。 “混蛋,混蛋,都是一群混蛋!”朱由检大骂着:“你们都是傻逼吗,这么冷的天,穿着铁甲站在外面,想死吗?” “朕让你们回到京师,是让你们站死在外面的吗?” “你们若是死了,外人还不知道怎么骂朕呢?” 骂还不解气,朱由检直接上脚,朝着五人踢过去,发出哐哐的声音。 满桂五人面对皇帝的怒吼,先是莫名其妙,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让皇帝如此气愤,等听清后。 他们顿时羞愧,自己.....似乎做错了! 羞愧之后,更多的却是感动和......热乎! 皇帝,这是拿我们党自己人啊! 他们没文化,他们粗鲁,他们耿直,也许朱由检礼贤下士的做派能让他们感激,但却决不会热乎。反而这种非打即骂的做派让他们熟悉,这种真情流露,这种嬉笑怒骂,那都是自己人间才能做得出来的。 他们就吃这一套! 五人没有一个躲的,甚至还故意迎上去,让皇帝踢的更舒服,更得劲。 身后的刘若愚看到皇帝发疯的一幕,先是一惊,心都悬起来,随后发现皇帝是真的伤心愤怒他们五人如此不爱惜身体,而不是其他,才算是放下心来。 而后更多的,却是嫉妒! 没错,就是嫉妒! 皇帝真情流露,然而对象却不是他!陛下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 简单的说,他,刘若愚,吃醋了! 面对皇帝发疯般的动作,皇后田秀英什么都没说,没有劝谏,也没有气愤,而是倚靠在门口,微笑的看着。 忽然,她自己脸上有点凉,伸手一抹,竟是一滴泪水滑落。 这不是伤心的泪,而是高兴的泪。 这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他有勇有谋(干掉魏忠贤),他明察秋毫(识破周氏的阴谋),如今更是有情有义,有这样的良人,田秀英怎么不欣喜,怎不高兴? 田秀英的脾性承自父亲,为人轻侠大气,喜欢的就是这种大男人,真丈夫! 39 你有经验,我有理念 踢了一阵,朱由检忽然感觉不对,一回味,大怒:“你们......很喜欢被踢是吧?”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几人,眼神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几位将军忠心天日可鉴,陛下应当高兴才是!”刘若愚终于到了个机会插入进来。 “是啊,万岁爷,几位将军忠勇,连妾身看了都忍不住动容落泪!”田秀英用手帕擦了擦脸,也走上来劝解道。 本来身为后妃,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连日来情况特殊,此情此景极其罕见,因此倒也没什么人多嘴多舌。 劝解完,田秀英也不多待,转身离开这里,朝着坤宁宫而去,陛下情绪发泄完了,也不需要她在这里。 何况陛下接见外臣,她一介妇道人家在这里,于理不合,于祖制不合。 满桂几人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嘿嘿的笑着,他们笨嘴拙舌,也不知道说啥,只知道笑,用笑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你们这群混账,气死朕了!”朱由检气仍然没有消,怒视他们,手一指,大吼道:“现在,你们都给朕滚,滚到营房去,洗热水澡,喝姜汤,睡觉,不休息足三日,就给朕滚回辽东!” 皇帝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哪怕这圣旨是骂出来的,那也是。在加上刘若愚一直在旁边使劲的打着颜色,其中的意思他们秒懂,立刻顺从的离开。 他们也是真的冷了,头发都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此刻都结板城一块,挂满了冰渣。 看着五人狼狈的身影,朱由检余怒未消,但却不知道怎的,突然笑出声来,笑声中满是欣慰,“有此忠勇之士,朕何愁天下不平,何愁大明江山动荡!” “走吧,去看看朕其他的勇士!”朱由检转过身,裹紧了宫女放上来的披风,朝着值守的士兵们走去。 后边刘若愚赶紧跟上,皇上的今日的脾气很不对,得小心伺候。 今天的雪很大,风也大,在空中呼呼的刮着,雪花到处飞舞,让一个个士兵变成雪人。朱由检来到城门口,制止了士兵跪拜的行为,轻轻拂去他身上的残雪,笑呵呵道,“怎么样,在外面站岗冷吗?” “给陛下站岗,不冷!”士兵激动的回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如此高规格的待遇,皇帝竟然亲自为自己擦拭盔甲。 “你呢?”朱由检又问旁边另一个激动的手足无措的士兵。 “不冷,一点都不冷,有陛下赐予的盔甲和棉衣,雪再大十倍都不冷!”士兵努力深吸几口气,话才流利说出口。 这时候,朱由检才注意到,这些辽东来到士兵以及换装了,不再是之前破烂的盔甲和衣服,身上穿的都是崭新的鸳鸯战袄。 刘若愚在身后适时解释道,“陛下,是王公公见将士装备破烂,命人更换的。” 如今涂文辅虽然还是御马监掌印太监,皇帝也没明确开口说撤换他,但是已经没人在乎他了,明眼人都知道,涂文辅,离倒霉不远了! “你们为朕戍守边疆,朕自然为你们提供最好的装备和条件,有朕在,你们放心杀敌报国,战场觅封侯,朕绝对不会叫英雄流血又流泪。”他再次拍了拍士兵的肩膀,鼓励道。 “誓死为陛下效忠!”士兵激动的大喊起来。 “朕期待你们的表现。”朱由检含笑点头,转身继续巡视下去。 身后,是士兵们压抑不住的呼喊声。 很快,皇帝在宫中巡视守城士兵的消息悄然传开,所有人都在期盼跟皇帝见个面,说句话,得到一份鼓励。 帝王,是这个时代最神圣的象征,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人。 能和皇帝说句话,值得他们吹嘘一辈子,哪怕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这一幕也是最温暖,最宝贵,最值得珍视的回忆。 所有士兵都期盼着,甚至有人因为抢着去守城而打起来,因为去宫城值守能有更多机会见到皇帝。 而朱由检也没令他们失望,一整天都在巡视宫中,慰问士兵,哪怕有时候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士兵们都觉得值了。 哪怕天很冷,雪很冰,走起路来也很来,朱由检也没有退缩,这些士兵期盼的脸庞,就是他坚持下来的动力,他们,真的是最可爱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检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是巡视慰问士兵,哪怕是黄得功五人休整完毕,找他来报道,他都没有理会。 直到所有士兵他都见了一遍,都慰问完毕,他才结束自己的行为。 尽管这个过程中他很累,脸很僵,身体很疲惫,周围人都在劝说,他也没有放弃,自己身为皇帝,若是连收拢人心的事都干不好,还能指望干些其他的? 等了整整七八天,满桂等人才算是和皇帝续上话,而后和他们的谈话,就霸占了皇帝整个冬天的时间。 对于他们在辽东的经历,朱由检十分好奇,因此,只要哪个不当值,就会被他拉过来叙话。 问家庭情况,问生活情况,问行军打仗,问辽东风土,问女真鞑子,什么都问,什么都包括。甚至到后来,皇帝还和他们讨论一些练兵的方法,讨论戚家军的核心要义。 最后一只戚家军就是牺牲在辽东,几人都是在辽东崛起,接触过戚家军,对这种英雄的军队较为了解,言语之间极为推崇。 由此,他们展开了关于练兵的讨论,几人都有实际的战阵经验,而朱由检有后世的观点和经验,双方一拍即合,碰撞出了无数火花,最后,讨论出来的方法之多,都能编成一本书了。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希望明年开春,你们能给我个好消息。”朱由检看着兴冲冲包着稿纸走的五人,眼神中满是期待。 他们打算回去将所有经验编辑成册,给皇帝过目后,明年元宵之后,就开始实验新的训练之法。 当然,前提是要皇帝将装备供应好。 想到装备,朱由检又想到一个人,徐光启,以及他的徒弟孙元化。 圣旨,再一次出京。 40 道途偶遇 京师南门,永定门。 每天,这里都非常的拥挤,大量从外地来的行人在这里排队,等候入城,大部分人都是排队进入,但特权阶级哪里都有,像是官员进城就不需要排队,他们直接走到关卡处,将公文给守卫的将士看就行。 此时十一月渐渐过去,时间来到了腊月,京师的气温进一步降低,但进京师的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城门一开,大量的人就蜂拥而入。 气候寒冷,把手此处的将官根本不出面,缩在门楼中喝着小酒,躲避风寒,只是派手下的兵丁却门口维持秩序。 几个呗排出的士兵骂骂咧咧的来到门洞外,吆喝着,让行人们不得拥挤,一个一个入城。到了明朝后期,法纪松弛,原本管理很严格的路引制度也查的少了,京师这里更是根本不查验。 相比于其他地方,京师城门的士兵还算规矩,尽管态度不好,但却没有为难纠缠百姓的行为,不是他们素质高,而是身为天子脚下,这里经常有达官贵人,文人士绅出入,谁知道自己干点坏事会不会遇上个好打不平的官儿? 这样的例子发生了很多,久而久之,士兵们就都习惯了,每日只是派几个人维持秩序,其他人大都缩起来,不是避寒就是避暑,总之风纪非常虚浮。 而这些兵,都是三大营的士兵。 从永定门入城的官员非常多,一大早,城门刚开不久,就有一队彪悍的人马,护着几辆马车,走了过来。 这气势非凡的样子,普通的平民车马纷纷让路,当然,也有不怕他们的,普通百姓的退让,让两拨人显现出来。 看他们打扮的样子,都是入京的官员,随从不多,但却气势不同。对于一般人,兵丁们并不检查,但类似这种扎眼的人物,却都会看看。 三拨人一路看下来,卫兵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妈呀,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都是持着圣旨如今,能接到圣旨的,无一不是大人物,大官。 当即,这些是比你们的态度就和蔼起来,甚至显得有些谄媚。如此前倨后恭,让旁边的人看了纷纷侧目,猜测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的大官? “前方可是熊大人?”最后入城的那波人中,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呼喊声。 正欲进城的熊文灿愣了下,转身望去,一个老人正大步朝他走来,老人很瘦,但精神却很好,眼睛非常明亮有神,仿佛绕烧着一团火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面貌有三分相似的中年人,对方时刻注意着老人,生怕他摔倒。 “你是沈总兵?”熊文灿先是疑惑,仔细辨认后,终于认出了对方。 “在下见过熊大人。”沈有容走过来,率先行礼。沈有容曾在登莱一代治水师,熊文灿则任山东布政使,两人是相识的。 到了明后期,武将见到文官都是要行跪拜礼的,不过现在二人都无官职在身,这点也就无须在意,而且沈有容名声很大,年龄也比熊文灿大了快二十岁,若真的跪下了,熊文灿怕是也受不起。 “哈哈,原来是士宏啊,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前段时间听闻你病重,现在可曾痊愈?”能遇到曾经的故人,熊文灿也十分高兴。 “托陛下洪福,如今死不了,还能正常活动。”沈有容挥了挥胳膊示意道。 故人相见,免不了多聊几句,等相互一问,两人竟发现都是被当今上一封圣旨给招来的。 “哈哈,当真是有缘,今日竟能和士宏一同面圣。”熊文灿高兴道,他是对沈有容佩服得紧,老将军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正高兴着,前方的马车上走来一中年文士,对方拱手见礼后道:“听闻有同道面圣,我家老师特遣学生邀二位一续?” “不知阁下老师是何人?”熊文灿并没有因为对方比自己年轻而轻慢,回了个礼后问道。 “在下孙元化,我老师是姓徐讳光启,人称玄扈先生。”孙元化介绍道。 徐光启! 这个人的名字在士林中可是很响亮的,熊文灿听过对方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既然是玄扈先生相邀,在下自当前往拜见。” 熊文灿起身前去,孙元化看了下沈有容,又恭敬道,“家世速来敬仰沈将军事迹,听闻沈将军在此,特遣学生相邀。” “承蒙玄扈先生看得起,末将也素来敬仰玄扈先生。”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了徐光启的马车。 徐光启仕途不顺,但在士林中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尤其是时下流行的‘西学’方面,号称‘西学’第一人,常与西洋教师相交往,声名远播。 徐光启最后的官职是礼部右侍郎,正三品,而熊文灿则是山东布政使,从二品,品级要高半级,但一个京官,一个地方官,相较下,两者一致,甚至徐光启还要高些。 再加上对方年级比他大,士林中声望也比他大,面对着何为老大人,熊文灿一点都不敢托大,言语间非常的尊敬。 相互寒暄后,几人落座。 两轮的厢式马车并不大,但坐下三人还是勉强可以,只是不免有些局促。 论年纪,徐光启其实比沈有容还要小些,但两人的地位却正好相反。 “不知老大人缘何进京?”熊文灿问道。 “和你们一样,也是奉召进京。”徐光启笑呵呵道。 “老大人也是奉召进京。”熊文灿倒是惊讶异常,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巧合。 “不管是我,我这学生也接到了圣旨,让他即可进京面圣。”徐光启指了指外面的孙元化。 “沈将军也是吧?”他又看向沈有容。 “是的。”沈有容答道。 因为都是奉召进京,而且之前都是免官在家,几人便有了些共同的话题,一时间聊了开来,相互交流下时政、见闻,以弥补闲赋在家的弊端。 一时间‘魏忠贤’‘中宫案’‘复社’等,都在他们谈论的范围之中,各有简洁,倒也交流的畅快。 很快,随着马车的不断行进,他们进了正阳门,穿过棋盘街,来到大明门外。 给把手城门的太监检验了文书后,三人便被领着,朝宫内走去。 41 召见 徐光启曾经在通州练新军,孙元化驻守过辽东,熊文灿是布政使,也见过巡抚的抚标营,而沈有容不用说了,是武将。 因此一踏入皇宫,四人立时就感觉到了不同,戍守皇宫的士兵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他们士气高昂,而且有着血煞之气。 这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好兵! 四人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更加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士兵内里的精气神,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昂扬精神,是以往所有大明士兵都不曾有的。 这是一群有信仰的士兵! 入了基督教的徐光启立刻想到了这句话。 其他三人虽然没有想到这句话,但也有类似的感受,那是一种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感觉,而这个维系的一心,显然不是其他人,而是皇帝。 今上,不简单啊! 几人心中立时一紧,原本因为皇帝年轻,而不自觉诞生的一丝轻慢不约而同的消失,取而代之和的是谨慎和凝重。 谁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点什么的年轻皇帝,到底有怎样的脾性和性格,行事如何。 很快,几人穿过皇极门,来到了东暖阁外的偏殿,在这里等候今上的召见。而令他们非常惊讶和意外的是,皇帝最先召见的不是徐光启或者熊文灿,而是沈有容。 一位武将! 这种先后顺序表达的意味,令人深思。 徐光启、沈有容四人的到来,朱由检自然知道,他率先召见沈有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各地的水师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到达天津,急需专人前去整顿。 而且,水师早一日整顿完毕,就能早一天前往日本,用金子换来他急需的银子,好为他铸币计划提供更多的力量。 当然,这也是因为朱由检脑海中并没有文贵武贱的思想,因而由此引发的联想,倒也不算多么的离谱。 沈有容自己也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是皇帝相召,他也不能拒绝,因此整了整衣冠,跟着引导的小太监,慢慢踏入东暖阁。 亲政几个月了,皇帝喜欢在东暖阁办公、接见大臣的习惯一已经广为人知,这里冬暖夏凉,地势广阔,在这里召见,总比露天的平台召对好。 “末将参见陛下!”沈有容跪下行礼,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下都非常到位,苍劲有力的举止,丝毫看不出来,前一阵子,这个老人行将就木。 “老将军请起。”朱由检虚浮了一下,然后立刻吩咐道:“左右,还不给老将军搬把椅子来。” 很快,一把带有扶手、垫着软垫的太师椅被小太监合力搬了过来。沈有容看了之后一愣,他也是当老了官的,自然听说过皇帝赐坐的待遇,但那都是给个绣墩了事,从来没有上椅子的。 这当然是朱由检改变的,他对赐坐给绣墩的虚假行为十分看不惯,既然要做,就做到位,做到实处。 要显示优待尊重大臣,一个绣墩能起到什么作用?还显得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这种东西,是老朱家从骨子里自带的,体现在方方面面,朱由检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些,改变那些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的祖制。 “老将军请安坐!”朱由检笑道:“朕对老将军那些事迹十分敬仰,若是大明多几个老将军这样的武人,何愁天下动荡不安。” 一句话,说的沈有容眼眶一酸,差点落泪。 平生所作所为,得到了皇帝的承认,自己受的委屈算得了什么! 哪怕年老,沈有容此时此刻都升起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一种誓死效忠,捐躯赴国难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 “陛下,老臣......”沈有容一时不知道说啥,挣扎着起来就要再度拜下去。 朱由检立刻阻止,“老将军无需如此,相比于你们为国厮杀奋战,朕几句话算不了什么。” “这次这所以不顾老将军身体,将老将军从故乡召来,实在是因为朕没有可用之人了。”说到这,朱由检有些沮丧、无奈,“说来不怕将军笑话,泱泱大明,兆亿人口,竟然找不到一个擅长水师的将领,着实可笑。” 沈有容嘴唇张了张,想要受什么,却被朱由检阻止。 “老将军且先听着朕说。” “朕召老将军来京,是想要借着将军丰富的经验,整合全国水师,使之捏合成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朕有大用。同时,朕也希望老将军丰富的水师作战经验能够传承下去,希望老将军能替朕培养几个优秀的水师将领。” “万里碧波,无垠大海,航行于其上的船队,焉能以水师称之?太小气,也太狭隘了,朕不喜欢,因此,朕给水师改了个名字,唤做海军。在大海上称雄的军队。” “在朕的设想中,海军是一只进攻性极强的军队,它的使命从来不是防守,而是进攻,所有能从海面上威胁大明的国家,都是海军的目标。当威胁消失了,大明万里海疆,自然平安无事。” “这也是海军的使命。能做到朕说的这些,泱泱大明,何惧小小倭寇?” 朱由检不停的说着自己对海军的见解。其实明朝的水师是非常发达的,在最巅峰的郑和时期,已经对水师的兵种进行了详细的划分。 水军有兵六种:操控船只运动的水手(浆舵帆)、舰炮兵、水鬼(水性好的个人,潜水攻击敌军或刺探敌情)、火箭兵(明朝拥有世界上最早的多级攻击火箭,名叫火龙出水,同时也拥有世界上最早的火箭兵)、后勤兵(明朝的水军中已经出现专门从事医疗运输补给等工作的后勤兵)、刀马兵(最早的海军陆战队,郑和下西洋曾用此兵种在斯里兰卡打开对方国门,俘虏其国王,那一战也是历史上海军陆战队的第一战)。 他本身对水军的详细规制并不了解,但翻阅了宫中关于郑和下西洋的记载后,简直惊为天人,他不知道现代海军是怎么划分,但以他后世的眼光来看,这六种划分,已经是当前时代下最好的规划。 42 招安 因此,他向沈有容转述的,大都是从郑和下西洋时期整理来的资料。兵种规制,舰队规划,人员训练等,而这些,朱由检已经命人整理成层,等沈有容上任,就刊发下去。 沈有容在水师待了一辈子,朱由检用的语言和称呼以及概念,都是郑和时期的,这些在水师中多有流传,因此皇帝只是一说,他就明白了。 郑和啊! 七下西洋啊! 巨舰大炮啊! 这是所有热爱海洋的男人的浪漫! 沈有容无疑是这样的一个人,因此越听皇帝的言语,心中越发的兴奋激动起来,想不到老夫快要死了,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盛世,快哉!快哉! “成祖时期,有太监郑和,七率巨舰大炮下西洋,斯时盛况空前,万国来朝,朕相信,这样的盛世,定能在朕手中重选,老将军可愿助朕一臂之力”朱由检看着老泪纵横的沈有容,声情并茂的说道。 “陛下厚爱,末将无以为报,唯有以这把老朽之躯,为陛下之海军,奠定根基,重现郑和七下西洋之盛世。”沈有容腾地跪下,掷地有声的大喊道。 “老将军的能力,朕是信得过的,只要老将军出马,这事就成了一半。来,朕这里还有一件礼物送给将军。”朱由检拍拍手,立刻太监捧着一面旗帜过来。 “展开!”几个太监相互拉扯,旗帜上显露出几个金灿灿的大字。 大明皇家海军! 这是一面军旗,旗帜很大,宽两米,长三米,金灿灿的几个刺绣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大字的周围,是一条口衔日月,相貌威武的五爪金龙。 “这是宫中后妃赶制出来的,是朕特地为海军定制的军旗,希望老将军能好好整合海军,不要辜负皇家二字。”朱由检一脸郑重的说道。 沈有容闻言,深吸一口气,有些颤抖的举起右手,慢慢抓住旗帜的一角,而后筋骨纠结的右手猛地用力一抖! 哗啦! 海军日月龙旗如同被强风吹起,猛地展开,在空中飘荡,五爪金龙迎风摆动,宛若活了一般呢,在旗帜上若隐若现,神秘异常。 看着这一幕,朱由检真的十分惊讶,没想到沈有容这把年纪了,都还有如此力气。 呼! 随着力道消散,军旗慢慢软下来,被沈有容小心的折叠收好。而后,老将军挺直腰杆,面对皇帝,一脸庄重的,再次缓缓下摆。 每个动作他都做的很认真,做的很缓慢,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氛在他行止间弥漫开来。 好半晌,老将军才完成整套朝见的礼仪动作,而后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缓慢道:“陛下圣恩,老臣纵死也难以报答万一,就让老臣用余下的残生,为陛下开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吾皇万岁!” 再一次叩首后,沈有容起身,告退离去。那面军旗,被他牢牢的抱在怀中,一刻也不放松。 在偏殿中等候的三人,再次见到沈有容后,顿时感觉他和刚才很不相同,他们是说不出来这种味道,就好像一截哭死的树干,再次冒出新芽一样,焕发着勃勃生机。 沈有容也看到了他们几人异样的眼神,但只是笑笑,却没有解释。很多时候,只有亲自见到了哪位年轻的帝王,才知道他有多么的伟大。 带着崇高的理想,沈有容离开了皇宫,他要以自己的残躯,再现郑和七下西洋之盛世! 想想郑和之威名,沈有容心中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后世之人,但凡提起海军,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我沈有容! 千古留名之事,哪个不爱? “宣熊文灿,觐见!” 沈有容离去后,第二个被皇帝召见的是熊文灿。 初生的海军想要再一次扬帆起航,首先就要解决的第一个敌人就是郑芝龙,而熊文灿就是朱由检制敌的秘密武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熊文灿见礼后站了起来,他可没有沈有容那么好的待遇,有椅子坐,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聆听圣训。 “熊爱卿心中热血可仍在?”朱由检背着手,注视着熊文灿。 这人也是一代奇人。 历史上郑芝龙在熊文灿之前,也招安过一次,然而觉得福建方面没有诚意,又翻盘,随后是熊文灿走马上任,单刀赴会,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再次说降郑芝龙,令对方成了福建的总兵官。 只可惜历史上崇祯没有用好郑芝龙这枚棋,最后明朝大厦将倾时,郑芝龙投降满清。 从他投降的理由来看,郑芝龙这人能力是有,但格局绝对不大,其所求者,无非公侯之位罢了。 这些,满清能给,他朱由检一样能给。 “陛下但有吩咐,老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皇帝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熊文灿心中一禀,立刻大声道。 “好,要的就是爱卿这副热血忠肝!”朱由检大赞,不过因为不常用,演技略微有些生疏。 没办法,对待文臣,你不能像对待直肠子武将那样掏心掏肺,不然对方绝对是把你当傻子看,看穿你的心肺后,转身就把你卖了。 但尽管随侍刘若愚嘴角直抽抽,也没人揭穿皇帝的戏,任由他发挥下去。 “熊爱卿,朕这里有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请陛下吩咐!”熊文灿义不容辞道。 “招安郑芝龙!” 五个轻飘飘的字,却在熊文灿脑海中炸起雷鸣一般的爆响,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交给他的竟然是在很一个任务。 郑芝龙的名声,熊文灿是听过的,东南沿海的巨寇,名声可是极其响亮的,据他所知,对方背后的水深得很,牵扯的东西很多。 想要招安对方,难难难! 皇帝竟然想要将这样的任务交给我?熊文灿摇摇头,立刻就想开口拒绝。这么深的水,他可不想淌进去。 至于刚才自己说的话? 开玩笑,文人说点大话吹牛的话怎么了?文人的事,能叫大话、吹牛吗? 然而,不等他开口,皇帝又抛出了一句话。 “只要爱卿能半成此事,朕不吝督抚之位,甚至有朝一日,入值文渊阁也不是不行!” 43 币制改革计划 督抚之位,入值文渊阁?! 咕嘟! 熊文灿咽下了一口唾沫,好大的一个诱饵啊! 他十分想拒绝这个任务,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喊着:接受他,接受他,为什么不接受?只要接受这个任务,你的未来一片坦途,甚至成为大明所有读书人的偶像,成为内阁辅臣。 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死而已,你已经五十多岁了,若是不冒险,这辈子都不会有望宰辅之位。 宰辅之位,就是一个带着毒的蜜糖,熊文灿明知道自己吃下一去一不小心就会死,但还是忍不住垂涎三尺。 那可是宰辅啊,人臣的极致啊,明朝读书人这么多,能成为宰辅的有几个? 后世统计,终大明一朝,内阁大臣也不过一百多位而已。 而大明多少人口?两三亿罢了,真正的亿万里挑一啊! “臣......熊文灿.....”熊文灿想要拒绝,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敢不效死力!” 说完,他深深拜了下去。 “果然,朕没有看错爱卿。”朱由检微微一笑,开始和熊文灿商讨招降的细节。 比如朝廷最大可以给的条件,比如招降后郑芝龙需要做些什么,有什么义务和责任,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开放日本航线,大明官方船只可以自由进出日本,进行贸易。 之所以有这条,是因为朱由检深知,郑芝龙将日本当成自己的禁脔,不容许他人染指,然而朱由检铸币计划的巨量白银,还指望日本呢,因此开放日本是前提,不然一切免谈。 他招安郑芝龙是想要借助甚至收服这股力量,而不是请一个大爷回来,最终让他带着人投降满清。 听着皇帝侃侃而谈的条件,熊文灿越听,脸越黑,要不是怕皇帝当场把他剁了,他都想反悔了。 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办! 熊文灿带着满身惆怅离开了皇宫。 他的表情,让徐光启和孙元化根本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前后面圣的两个人,出来时竟然如此截然不同。 前一个兴奋的跟老树发芽,要娶媳妇一样,后一个却如丧考妣,满脸的晦气。 怪哉!怪哉! 不等他们想出点什么,传召的太监就过来了,二人整理整理衣袍,步入东暖阁。 二人依例行礼,而后起身,不等他们说什么,皇帝就抛过来一个明晃晃的东西。 “二位卿家看看这小东西如何。” 有军伍经验的孙元化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接住了这小玩意。普一入手,他就判断出,这是一件金属制品。 等摊开手掌一看,孙元化楞住了,这是一枚西洋钱币,然而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却让他莫名。 一两,龙形,这不都是大明才会采用的东西吗? 徐光启和孙元化都是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铸币!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正负手而笑的皇帝陛下,他们终于体会到了,为何熊文灿和沈有容面圣前后会派若两人。 皇帝看着年纪不大,但每每出手,手笔惊人。 铸币,尤其是铸造银币,这种情势,背后的牵扯极其惊人。 “陛下.......”徐光启拱手苦笑,“陛下但有吩咐,明示即可,老臣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惊吓。” “徐爱卿哪里的话,朕可什么都没说。”朱由检辩解道。 这哪里还用说啊,样品都出来了,已经很明确了好不好。 徐光启用一种‘我是傻瓜吗’的表情看着皇帝,看的皇帝都有些心虚了。 “好吧,朕确实是有铸币计划。”朱由检最终抵不过老头的眼神,爽快的承认。当下,他就将自己设想的币制改革计划一一道来。 银币的面值主要分两种,一种是一两,一种是一钱,前者用于数额较大的交易,后者用于日常的小额交易,再加上零散使用的铜钱,算是构成了一个三级货币体系。 对于货币的计量单位,朱由检没有用后世惯用的‘元’,而是依然采用大明通用的‘钱’‘两’,这里面有较为深刻的原因。 在后世民国,就爆发了一场货币的“废两改元”之争,而曾经一篇关于这场争吵的文章,令他印象深刻。 文章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他已经模糊记不清了,但中心论点思想,他却清晰的记得。文章指出,‘废两改元’和国际接轨,其实是国内货币金融权的丧失。 对方怎么论证的他忘了,但这个结论他真的是记忆犹新,到现在就记得,因此这时候制定货币体系时,他心中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偏向了常用的‘钱’‘两’制。 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来看,大明已经确立了银本位制的货币体系,欠缺的只是一个正式的名义罢了。 朱由检的铸币计划,就是补充这个名义,同时收回铸币权,确立金融体系,推广银行系统,顺带在赚点钱。 可谓一举多得,好处多多。 而这,也将作为他乾圣改革的开端,从文官不了解的金融领域展开,阻力会小得多。 当然,这件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难点有很多,首要就是银币的大规模铸造,冰杖局的老匠人让他们做事很不错的,这种大规模技术难点,却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这也是朱由检请徐光启师徒进京的原因,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工业达人,一个精通农业和数算,一个精通火炮铸造,有他们在,朱由检在科技工业方面是不用愁了,很多计划也都可以开展。 比如,农业方面的大农庄计划。 面对这个时代最有学识的两人,朱由检不由的谈兴大发,不同于和沈有容有搬运资料的谈话,和徐光启师徒交谈,更像是聊天,有来有往,双方都有收获。 三人从工业说到农业,从国内说到海外,从商品税收,到北方蛮族,朱由检是头一次发现,这个时代,还有人对世界如此了解。 就这样三人一直交谈到了下午,就连午饭都是一起吃的,而徐光启师徒,也有幸荣获了第一个和乾圣帝进餐的臣子称号。 直到傍晚,师徒二人才带着皇帝的任命和任务离开皇宫。 44 诏书 文渊阁。 随着最后一个书办将文件搬走,今天,或者今冬最忙碌的时刻终于过去了,不光是黄立极等四名内阁辅臣,就连那些书办吏员也都松了口气。 “呼!”黄立极端起茶杯,押了口茶,随后眉头一皱,又将茶水吐掉,放下茶杯。各地进贡官吏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现在什么品质的东西都敢进贡到宫中来。 他正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上个题本,和皇帝提提这件事时,施凤来、张瑞图、李国三人联袂而来。 他们也忙完了自己的事,就到首辅办公室这里来聊聊天,等下班。今天是首辅黄立极当值,其他三人只要到了下午五六点就可以走了。 国家领导人聚集在一起谈论什么?无非是朝政罢了,他们说着说着,不知怎地,话题就从辽东转到了今上身上。 没办法,皇帝最近不上朝,但小动作却一直不断,全国各地,都有他召见的大臣,其中文官武将都有,不拘泥种类。 再加上宫内保密严格,自然引起了朝臣们的好奇,就连高高在上的辅臣也是如此。 反正这里也只有他们四个,没有书办,锦衣卫东厂的人也不敢来打扰,随便说说,又没什么事。 “今上行事颇为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啊!”施凤来别有意味的说道。他这话蕴含的重重深意,顿时令其他人心中一禀。 “陛下勤政乃是好事。”张瑞图干巴巴说了句。 只是,却不能消解众人心中结。 正统十年(1445年),自从明英宗一句诏令:“从此以后,皇帝不再到文渊阁和大学士一起议事,什么事内阁研究好了,票拟给皇帝,至于皇帝怎么批红,你们就不能过问啦!”之后,内阁就成了握有实权的宰相机构,把控皇帝和群臣之间的沟通渠道。 这也是为什么,朱祁镇干了那么多操蛋事,明朝从他由盛而衰,还能得个‘英’字庙号的原因,不是对国家英明,而是对文臣英明,让他们攥取了最大的权力,甚至比以往还要变态。 皇帝被宰相架空成了一种明确的规章制度。 不经内阁就不是圣旨,而是中旨,可以随便违抗。同时,内阁的决策中,皇帝还被排除在外,虽然有批红权,但这只是个笑话。 得嘞,皇帝您先歇着,等我们几个宰相商量完事儿了,您在盖个章就行,没您啥事!什么,您不同意我们的票拟?那我们没办法了,要不您给出个办法来? 明朝内阁办事基本就是这样,大量的题本,让皇帝一个人无法处理,只得同意。不甘心的皇帝自然会倚靠司礼监处理题本,做出各种处理,然而,六科给事中还有封驳圣旨的权力。 知道魏忠贤为什么弄死杨涟吗? 以为杨涟当时就是给事中,而且历任户科、兵科给事中。 就连九千岁也只能被文官逼的最后暴力解决问题,由此可见他们权力之大。因此,明朝的内阁,并不惧怕吃喝玩乐,不理朝政的皇帝,真正害怕的,是如明武宗、明熹宗这样小动作不断,喜欢搞创新的皇帝。 而施凤来的话,就是在暗指,今上也是类似的皇帝。 黄立极他们虽是阉党、帝党,但更是文官,更是宰相,天然就对皇权的反扑敏感。 今上,想做什么吗? 想到这些时日下达的圣旨,四个内阁宰辅全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一时间,他们连说话的心思都没了,全都放在揣测圣意上。 正当他们深思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司礼监的传旨太监带着皇帝的旨意送了过来。 几个内阁大臣接过文书,一一翻看起来。 文书上面都是白话文,意思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大概归纳总结就是三行。 熊文灿,加兵部右侍郎,持钦差仪仗,招抚郑芝龙。 沈有容,加都督佥事,提督大明皇家海军军务。 徐光启,任钦天监监正。 至于孙元化,却没有出现在这里,不是朱由检没给他封官,而是他的职位不走内阁的途径。 孙元化接掌了内廷的兵仗局和银座局,主持铸币和火炮铸造,负责整改清理这两个衙门,同时为禁军提供装备。内廷的职位,自然不用走内阁的程序。 徐光启在内阁也有职位,御马监下面的皇庄统统划归出来,由他来管理。正好这么多田地,拿来实验和完善《农政全书》,试着推行大农庄计划。 看着三道旨意,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还在说着皇帝的高深莫测,喜欢搞事,没想到这就来了。 这三人的人名中,熊文灿和徐光启的还好说,都很寻常,唯独沈有容的任命,太出乎预料了。 在明朝,提督不是一个常设的职务,而是一个临时设置的,是差遣,不是官职,都督佥事才是沈有容的官衔。 但官衔只决定品级,职务或差遣才决定你管的具体事务和权力,是真正的核心。 例如内阁辅臣,一般都会加上太子太师、太子少傅、各部尚书之类的加衔,但这只是加品级的,真正让他们入阁的,还是五品的殿阁大学士,殿阁大学士才是具体的差遣,有这个差遣你才是宰辅,不然谁带你玩。 提督,是级别高于总兵官的武职,而且还是什么大明皇家海军的提督,这大明皇家海军是什么? 整合天下所有水师成立的? 水师?海洋? 皇帝这是要干什么? 几名内阁大臣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禁海,海运,关税,这几个都是和海洋牵扯关系的,然而里面每一个好惹的,甚至碰都不能碰,谁碰谁死。 经过明代文官不断的撰取权力,大都督府成了虚衔,五军都督府成了摆设,兵部几乎将统兵权以外所有的兵权都掌握了,大明皇家海军要成立,沈有容要提督这支军队,必须通过内阁,必须通过兵部。 看着几道旨意,内阁大臣都沉默了,没有一个人开口,他们在想,关于沈有容的任命,要不要起草圣旨。 没错,内阁也是有权对皇帝说不的,面对皇帝的乱命,内阁可以拒绝起草圣旨,面对皇帝胡乱批改的题本,内阁也可以封驳。 “起草圣旨吧!”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黄立极开口道,他一开口,表明了立场,内阁,不适合干这事,要干,让给兵科给事中干。 刷! 三封圣旨很快起草完毕,并附上了内阁通过的票拟,而后再度送入宫中。看着太监离开的背影,黄立极心中沉甸甸的,他总觉得这次会引起惊天骇浪! 45 封驳 “什么,诏书被封驳了?”三天后,等着计划开始实行的朱由检,却听到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他整个人都懵了。 朱由检是真的不知道,在明朝,诏书还有被封驳这一回事,在他的印象中,皇帝不都是说一不二,金口玉言的吗,怎么下达的圣旨还能被人驳回? 你跟我开玩笑勒? 等仔细询问了刘若愚后,朱由检才恍然明白过来,大明发展两百多年后,皇帝真的是被文臣套上了无数枷锁。 文臣有三道程序可以对皇帝说不,内阁圣旨的起草权,内阁的封驳权,六科给事中的封驳权。只要大明文臣想,皇帝的政令出不了紫禁城。 当然,文臣也办不了任何事,最终的决策权掌握在皇帝手中,不批红,任何命令都颁布不下去。 这样的制度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两百多年中,文官集团不断努力,不断和皇帝斗争,不断扭曲扩大当初的制度,最终形成了朱由检所面临的局面,而今天,朱由检第一次品尝到了之前所有皇帝所承受的痛苦和无奈。 “兵科给事中,他们怎么敢!”听完缘由后,朱由检气的哇哇大叫。 老子干什么了,你们就接受不了,那老子要是开银行,推行银币制度,推行考成法,你们不是更不行??? 怪不得后来满清要成立军机处,那就是承接皇帝中旨的一个官僚机构,而和军机处相比,司礼监明显要差了不少,阉人先天性的缺陷,让他们注定只能在权力高层中博弈,而无法深入到地方行政当中。 心中闪过这样的明悟后,朱由检慢慢冷静下来,问道,“被封驳的是哪封诏书?” 他记得下了三封圣旨,总不可能全部都封驳了吧,若真是这样,那东厂可以出动了。 “是关于沈有容将军的任命和大明皇家海军的设立。”刘若愚小心的回道,暴怒的皇帝真是太可怕了。 “哆哆哆!” 朱由检闭上了眼睛,手指爱瞧着案几,慢慢在脑海中思索着。 他有些庆幸,上次因为国子监监生闹事,自己对国子监进行了严厉的处罚,不仅取消了国子监参政议政的权力,也取消了国子监群众监督的权力。 在明代,很多公文要在国子监进行公示,算是群众监督,但因为上次冲门事件,他将这一权力取消,加上其他的惩罚,将国子监彻底变为了一个读书学习的机构。 少了国子监公示这么一个过程,被封驳诏书的消息,就可以控制在一个小范围。尽管有一定品级的都知道,但可以减少外流,不至于民间都传的沸沸扬扬的。 这次突入起来的封驳,让朱由检从那种全局尽在掌握中的美梦中醒来,让他知道,自己虽然是皇帝,但并不能为所欲为,内阁,文臣,牢牢的限制住了他的权力,一种无形的掣肘感,突然在他心中满溢。 其实,满清的军机处绝对是一招妙到毫巅的好棋,不仅将权力从文官集团手中夺取,还不会耽误国家政务的处理,而且各种规定,让其成为一个高效、快速的最高行政机构,满清的稳定,军机处功不可没。 但满清能轻易的设立军机处,却不代表明朝的皇帝也可以,想要用军机处来篡权,需要时机和铺垫,当前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封驳的事情。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王承恩有些慌张的走了进来,禀报道,“万岁爷,不好了,京师中已经传遍了万岁爷诏书被封驳的消息。” 什么?! 朱由检如同挨了个晴天霹雳,满脸黑沉。刚才还庆幸没有传的到处都是,现在就来打脸,真的是难堪啊! 等问清楚情况,朱由检才稍稍放下心,虽然满京城都在传,但仅仅局限在读书人当中,普通百姓还不太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中的怒火问道。 “是国子监的监生,他们有人和封驳诏书的兵科给事中张鼎延交好,听闻后便大肆谈论传播。”王承恩解释道。 “张鼎延是什么人?”朱由检沉声问道。 “是兵科的给事中,也是此次力主封驳陛下诏书的人。”王承恩不假思索的答道,显然在进宫前他已经调查的很详细。 “什么背景?”朱由检慢慢闭上眼睛,他已经从王承恩的话语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张鼎延,河南洛宁人,天启二年进士,同王铎交好。王铎,河南孟津人,天启二年三甲58名,同进士出身,和倪元璐、黄道周交好,三人同改庶吉士,皆亲厚东林也。”王承恩报出了一连串的人名,这些人朱由检不太熟,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东林党。 “东林余孽吗?”朱由检揉着太阳穴想道。几人只是亲厚,算不上东林余孽,但亲厚东林的政治倾向,却能在如今‘东林党’势力消退的时候结成某些利益联盟。 他还记得,明末的时候,就有一个‘复社’,号称小东林,势力很大,能影响朝政,那时候好像是崇祯发觉东林党没那么好,开始用温体仁为内阁首辅的时候。 有此前车之鉴,朱由检自然非常注意任何和东林党有关的事情。而这次,他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水师整合,最大的改变也不过是一个名字,竟然能引出某些人来。 东林党,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么这次封驳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朱由检默默的想着。 任何事情都不能看表面,‘中宫案’的风头还没过,若真是东林党,肯定不敢跳出来,那么张鼎延的封驳肯定是受其他人指示,是基于某种目的而进行的,只是这种目的,朱由检暂时不知道,不过他的人际关系肯定是追查的方向。 “着内阁再度起草圣旨,同时,东厂密切关注张鼎延极其同年,看他们和那些人关系密切。”朱由检吩咐道。 朕倒要看看,这个张鼎延,敢封驳几次圣旨! 46 夜宴 夜幕之下,京师繁华异常。 巨大的人口,形成了巨大的市场,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这里聚集,达官贵人通宵达旦的殷宴更是常事,青楼酒家四处林立。 在这么一处青楼中,就有几个年轻的官员,放浪形骸,哈哈大笑着。 “这次可真是多谢张兄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完成乾度兄的嘱托呢,我敬张兄一杯。”倪元璐举起酒杯,朝着张鼎延敬去。 他刚刚出典江西乡试回来,便顺路拜会了下张溥,张溥便拜托了他一件事情,找个机会更皇帝做做对,弄出些响动来。 倪元璐只是编修,没什么职权,不过好在好友王铎的老乡张鼎延是兵科给事中,正好有所作为。 今天这场宴会,就是感谢张鼎延的帮助,顺便叙叙旧,大家都是同年,本身关系就亲近,如今开始步入朝政,更是需要奥援。 张鼎延也是酒到杯干,一口干掉杯中酒,搂着旁边的姑娘,哈哈笑道,“无妨,乾度兄我也敬仰异常,那篇《五人墓碑记》真是字字珠玑,让人听之落泪。能帮上乾度兄的忙,我之幸事。” “对对对,大家都是读书人,相互援引帮助乃是常事,乃是常事!”黄道周和王铎也说起来,席间气氛十分热烈。 在座的都是进士出身,文采不凡,吟诗作对,杯来你往下,很快就喝高了,双眼迷离间,张鼎延有些不解的问倪元璐。 “汝玉兄,不知乾度兄为何要驳.....”说到这,他打了个酒嗝,跳过了一个词,“的面子,我观今上,为人狠厉,比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倪元璐神秘一笑,问道:“你可听说过‘复社’之名?” “复社?不曾听闻?”张鼎延摇摇头,就连王铎也好奇,这复社有什么名堂,能让倪元璐这个表情。 “复社是张溥兄仿东林而建,虽然容纳了各地文学社,名字广有流传,但依然不甚显赫,故而乾度兄的意思是,闹出些响动,让复社之名,响彻天下。”倪元璐凑过头来,低声说道。 “如今封驳皇帝之诏书,便是我们的第一步。” “哈,即是这样,那要不要我再加把力,来个三次封驳!!!”张鼎延大包大揽道。 所谓事不过三,三次封驳,那就说明和皇帝撕破脸了,说不死不休谈不上,但影响绝对是轰动的,要不内阁辞职,要不六科给事中集体辞职,绝无其他。 “张兄,慎言!”听了他的话,王铎心中一惊,使劲拉了自己老乡一把。 “张兄不可!”倪元璐也是被吓的瞬间酒醒,阻止道。 三次封驳诏书,影响大是大了,但波及面太广,毕竟在天津整合水师,不是什么乱命,而是正常的行政工作,组多就是名字出格一点,但也不算什么。 这种情况下三次封驳诏书,文臣自己就团结不起来,到时候皇帝震怒之下,无法对抗,六科给事中都得丢官,那背后推动此事的复社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到时候就不是声明天下,而是人人喊打了。 张鼎延也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叫嚷着喝酒喝酒,算是将这一茬揭过去了。不过喝着喝着,他们又聊到这里去了,确切的说,是张鼎延又问起来。 “那不知汝玉兄,尔等复社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倪元璐眉头一皱,不想回答,但想到对方才帮了自己的忙,直接拒绝不太好,便打算透露点点苗头给对方。 “张兄不急,带春闱之后,士子云集京师,你在看我倪元璐的手笔。”倪元璐哈哈笑道。 “哦,原来如此,汝玉兄,若是有用得着小弟的,定不要吝啬。”张鼎延拍着胸脯道。 听到这,倪元璐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是要上船啊! 上船好,多个人多份力量。 “那还有用说,只要理念相同,我们都是东林一脉,都是自家人,有难肯定要帮的。”倪元璐笑着道。 “那感情好,来,举杯,举杯!”张鼎延大声道,眼看着自己终于打上了一派,终于不是孤家寡人,他自然心中兴奋。 既已成一派,四人之间关系更是亲密了几分,酒到杯干,喝多之后,搂着姑娘的手不由上下摸索起来。 等到快要宵禁的时候,既然才算是尽兴,各自带着仆人,返回住处。 第二封圣旨,在内阁和司礼监流转了一遍后,再次下发到了兵科给事中审查。 给事中原本是你朱元璋设计出来以小制大,用来钳制六部权威的,然而发展到后来,两方同流合污,却变成了对皇权的钳制,真的是很讽刺。 兵科给事中有掌印的都给事中一名,左、右给事中各一名以及若干给事中,但他们并无统属关系,都是评级的。 当旨意再次来到这里后,这些七品小官全都看向了张鼎延,当日就是他说名字不合祖制,力主封驳的。 这次既然再度下召,其他人自然要先问过他的意见。 “莫非这次旨意更改了?”张鼎延面上和气的问道,心中却不住的嗤笑,一群软骨头,在阉党的压制下没有一点风骨。 “并无一字更改。”右给事中袁佩玉摇头道。 “你们的意见呢?”张鼎延皱眉问道。 众人沉默,很显然,他们并不想在一个名字的问题上大费周折,不过一个水师的名字罢了,犯不着和皇帝顶牛。 满桂无人入京的事已经给文官们提了个醒,京师中,还有他们管不到的地方,一旦再次封驳,皇帝有的是办法达成他们的目的,比如那只水师挂到御马监名下。 而他们,却将被皇帝深深记住,接下来肯定是调任以及发配了。 给事中本身就是个得罪人的位置,任何争斗,他们都是炮灰和棋子。 “你们!”张鼎延看着同僚,满脸悲愤,随后又变成无奈,“既然如此,随你们去吧。” 他意气消沉的离开给事中直房,那种感觉,当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然而有人却不吃他那一套。 “呸,什么玩意,分明是自己也怕了而已。”袁佩玉不屑道。 其他人只是看着,并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这份旨意便通过了给事中,到了兵部手中,兵部签发盖章,然后送给行人司,行人司在派人送到沈有容手中。 至此,耽搁了几天后,沈有容终于拿到了自己的任命,而此时,徐光启已经上任,熊文灿也离开了京师。 47 天子家宴扩大版 随着张鼎延的退让,封驳的事很快就销声匿迹,不过士子间的流传却没有听,当这件事有些沉淀下来时,便有人故意挑起,而随着不断有士子进京,这件事也被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知晓。 当然,这种情势还不放在官场大佬们的心上,只要封驳之事在朝堂上安定下来就好,天启七年是个多事之秋,发生了很多大事,让朝臣们都有些疲惫。 他们只希望在腊月的时候,平静一些,让他们喘口气。 而实际也似乎朝着他们所期望的样子发展,进入腊月后,天下一片平静,纵然州府有些栋饿之死的人,但在皇后亲自出面赈济的情况下,却很快平复下去。 总之,这个腊月,小事不断,但大事总算是没有,终于让朝堂大大佬们松了口气。 平静的日子总是很快的,腊月二十三,小年。 从今天起,大明官场算是彻底的休沐,全国上下,每一个官府都不在办公,这种歌休沐一直要持续到元宵节过后,二十多天的年假,真的是让后世的上班狗羡慕不已。 当然,过年并不是轻松游玩就可,在正月初一,是要举行大朝会的,这个大朝会就是在皇极殿举行。 这个朝会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纯粹就是礼仪活动,百官朝贺皇帝,命妇恭贺皇后,宫中还有巨大的饮宴和文娱活动,可谓热闹异常。 张灯结彩的喜庆环境,也让紧张了整整一冬天的太艰难宫女们放松下来,他们难得的享受这悠闲的片刻环境以及天家的赏赐。 就连从辽东过来的将士们也兴奋异常,他们这段日子过得很爽,除了每天跑步锻炼身体外,就是巡查值守宫墙,并没有太多的活计,而且天天吃的是白面馒头,每天还有肉吃,那日子真是神仙不换。 皇帝还说了,过了年就接他们的亲人过来,到时候会在皇庄中划拨土地给他们耕种,而且租子非常低,只要三成就够了,皇庄中还不要交税服劳役,这种日子,想想都美得冒泡。 日子有了盼头,自己过得又好,他们自然精神高昂,巡守任务也都非常尽职,生怕有人谋害了给他们好日子的皇帝。 不过令他们奇怪的是,为什么满将军、曹将军他们,总是用一种很惋惜怜悯的目光看向他们呢?他们又没什么遭罪的事干! 士兵们不明白,满桂却异常清楚,经过一个多月的辛勤劳碌,《陆军操典》的初稿已经编篡好了,集合了大量实例和训练条例的操典,是一本厚厚的书,那种厚度,看的满桂都头皮发麻。 而到时候,这些都是士兵们的训练任务,能不可怕吗! 正月初一对皇帝和官僚来说是很累的一天,繁重的礼仪压的他们喘不过气,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却是欢乐的一天,这一天街上什么都有,吃喝玩乐样样不缺。 不过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很快一天就过去了,来到了晚上。 不过,宫中的晚上却是灯火通明。 交泰殿中,一个有一个的餐桌摆放着,宫女在其中穿梭不断,不停的上着冷盘。 随后,一位位客人被太监们引领至此,一一入座。这些被请来的客人非常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天子会请他们来赴宴,但看周围还有好多和他们一样的人物,慌张的心夜安定下来,静静的坐着等候。 不多时,一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顿时令原本有些热闹的场景冷了下,这人在座的都认识,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妇人和几个孩子,显然是他妇人和子女。 许显纯看了眼,不知道自己应该坐何处,这里都是天子亲戚,太监也没安排座位,都是找相熟的人落座,但自从入了锦衣卫,他就没什么相熟的人了。 “大人,这边。”正当他犹豫时,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许显纯寻声望去,却是自己的手下,锦衣卫佥事巩永固在喊他。 是了,他是皇帝的妹夫,自己都能来参加这个夜宴,他更有资格了。 许显纯脚步一拐,朝着巩永固走去,有熟人总比自己一个人做也好,巩永固旁边的应该就是泰昌帝的八女了,让内人认识认识,总有好处。 他一走,周围的顿时松了口气,还有人情不自禁问:“他怎么来了?” “他是驸马许从城的孙子,怎么不能来?” 这是天子家宴,邀请的都是皇帝的亲戚,不过今年的家宴被朱由检扩大了。所有在京的,和皇家有关系的亲戚,他全都请过来了,不光驸马能来,驸马的儿子,驸马的孙子都能来。 当然,最远也止步于驸马孙子,在远就不行了。 驸马来了,公主自然也来了,而且应朱由检的要求,公主一般都带着孩子过来,有的年纪很大,有的则很小。 除此之外,后妃的亲戚也都来了,比如郑贵妃一家,西李一家,田皇后,袁妃等。若不是如今京中已经没有藩王了,朱由检藩王都会请来。 距离夜宴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候,所有宾客都已经到齐了,整个交泰殿都坐满,熙熙攘攘的有一两百人,看起来非常的热闹。 这次夜宴的规制也被朱由检给改了,不再是像以往男女分开,皇帝招待男丁,皇后招待命妇,而是全家坐一起,虽然有些乱,但家庭气氛更加浓郁。 不多时,皇帝携皇后以及田妃走了进来,他们的身后,还有几个先帝的妃子,她们也出席了这次夜宴。 这些人一进交泰殿,就不由的眼眶一红,几乎落泪。 宫中男女有别,自从她们进宫,有些人竟是几十年都没见过家中亲人了,此时一见面,哪里还忍得住孺慕之情,顿时哽噎起来。 “皇后,让这些后妃和自己家人坐在一起吧。”朱由检冲田秀英道,他在公众场合还是很注意的,并不会叫皇后的小名。 “好的。”皇后一点头,然后到后妃们身边一说,那些后妃顿时快步往自己家人那边走去。 等皇后回来时,却看到又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姐姐,能不能跟陛下说说,让我也过去。”袁妃望着皇后,眼中泪光闪烁。 “去吧,妹妹。”皇后微微一笑,点头同意,袁妃顿时欢呼一声,朝着自己父亲跑去。 尽管田秀英也很眼热,但她身为皇后,自然要更在皇帝身边,不能离开。 等一切安妥后,朱由检携着皇后,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主坐上,刘若愚带着太监宫女,在他们身边排开。 48 宗族的改革开端 “今天乃家宴,给位放松,放松,不必紧张。”朱由检笑了笑,然后对刘若愚道,“开始吧。” 很快,一队歌姬走来上来,来到中间可以空出来的地方,开始跳起舞蹈,丝竹之声也响了起来。 轻柔的音乐,优美动人的舞蹈,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忘却了面对皇帝的紧张,而一些多年未见的亲人,也借着这个机会说起悄悄话来,时不时的,还会夹杂一些哭声。 朱由检也慢慢的欣赏着音乐,时不时的还低声和皇后说两句话,偶尔则举杯和最近一桌的老丈人遥相碰杯。 这个动作乐的豪爽大气的老丈人眉眼直笑,皇帝干一杯他要干三杯,不一会就有些颜色迷离,双颊酡红。 很快,随着紧张的释放,公主驸马们也都过来请安敬酒,他们一般都是一家一家来,一家完了之后,歇会在来一家。 朱由检一视同仁,每家来的时候都干一杯,爽快的动作,让那些驸马们看的心中妥帖。 连续认了很多人后,朱由检发现,明朝的公主驸马大多短寿,很多往往在壮年就去世,有好多家都是公主驸马都去世了,只留下些孩子,和皇家有些血缘关系。 这种现象朱由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胸有大志不得伸? 大概半个时辰后,基本上所有的人多敬了久,就算这个时代的酒度数低,他也喝的有些晕乎乎的,感觉是醉了。 摇了摇头,喝了碗汤,朱由检站起来,摆了摆手。 音乐和舞蹈很快停下来,然后歌姬们朝着众人万福一礼,便缓缓撤下去。 “诸位!”朱由检撑住桌子,酒醉的感觉让他有些肆无忌惮,撤了撤衣服领口,让其松泛些后,他肆意高喊道:“都是我老朱家的亲戚,都是我朱由检的表兄妹。” 这开头的几句,真的是让刘若愚乃至其他皇亲国戚愣神了,这是平时威严的皇帝吗,怎么这语气,听着那么像乡下的地主老财呢? 不过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打扰,皇帝愿意这么叫就这么叫吧,况且老朱家听起来还蛮亲切的,符合朱明皇室一直小农家的人设。 “我呢,有幸登上皇位,那就是大家的家长了,我这个家长最近了解了一番,发现家族有很多的弊端,有很多不合时宜的族规,你们虽然只是半个老朱家的人,但这些族规也管着你们。” “如今,作为族长,我决定更改这些鄙陋族规,你们支持吗?”朱由检最后以一声高喊结束这次说话。 不过,尽管他说的热血,但场面却一时有些冷淡,很多人都不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要改?改什么? 不过,人群中却有两位朱由检的嫡系,许显纯和巩永固,他们身为天家亲戚,此刻也在宴会中,他们正欲开口支持,然而却有人比他们还快。 “说得好,我老田支持你。”田弘遇也不知道自己这便宜女婿说的是啥意思,他一大老粗,又喝醉了,根本分辨不清,但这不妨碍他支持自己女婿。 在他印象中,朝廷好像一直很缺钱,因此,有些迷糊的他继续道:“陛下,臣这里有五千两因此,捐献出来,支持陛下改革。” 说着,他还想从怀里掏什么东西。 这句话,令周围一阵恍然,陛下这是来要钱了吗?想到这点,那些亲戚们就脸色一哭,驸马公主本身没什么钱,俸禄还经常拖欠,哪有钱给皇帝啊。 田弘遇的姿态,令朱由检哭笑不得,他真缺钱了也不会找这些穷亲戚要啊。 他眼神一示意,刘若愚立刻上前阻止道,“国丈老爷,陛下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哦,不是这个意思啊!”田弘遇酒有点醒了,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搅了皇帝的局,嘿嘿一笑,立刻坐下。 这番动作倒是令其他人摸不着头脑,不要钱那要什么,要命? 不过既然不要钱,那皇帝要干什么就没关系了,支持就好。 因此,在许显纯和巩永固的带头下,所有人都大喊支持。 “支持就好,刘若愚,宣旨!”朱由检哈哈一笑,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觉得非常的爽,有种当老大的派头。 这副模样,看的皇后田秀英有点不忍直视,她还是头一次发现,皇帝喝醉了喜欢这样高谈阔论,和人欢呼呢。 朱由检的改革其实也简单,就是让驸马去工作,以及让驸马和公主住在一起,将那些管理的女官撤回。 公主驸马在明朝的地位并不高,他们不能参政,是属于被人忽视的群体,而且这些群体完全是朱由检说了算,是他的家事,文官想要插手都不好插手,毕竟这不涉及道文官的权利。 他让驸马们去工作,也不是将他们往文官那边塞,而是推向锦衣卫和东厂。 明朝的驸马在早期是不怎么样,但自从万历为长女招了个武进士的驸马后,到了光宗的女儿,普遍招的驸马都很不错,巩永固就是很好的例子,与之类似的还有刘有福,齐赞元,都是很不错的人才。 而一些公主和驸马的后代,文化水平都还不错,至少识字,在锦衣卫和东厂想要朝着情报特工组织演化,读书识字的人是绝对必不可少的。 而且驸马们不受重视,是很好的一个突破口,只要这里没问题,接下来顺理成章,就可以处理宗室问题。 等刘若愚宣读完圣旨,场面一片沉静。 大部分人都是满脸欣喜,驸马那种养猪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而且,这还是皇帝给他们指的名录,不论是去锦衣卫,还是去东厂,都比现在的日子好。 驸马和公主的俸禄实在是太低了,全年收入下来也才三百多两银子,而且还经常拖欠,进了锦衣卫和东厂后,别的不说,起码能多一份俸禄,很多消息灵通的,已经隐约听说,锦衣卫各职级的俸禄有了很大的提升,比文官搞多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这些人都是尚公主前们家境都很好的商人之流,尚公主只是为了提高地位,能否和公主见面也不要紧,只要有驸马身份就好,因此他们实在不愿意搀和皇帝的事情。 然而,他们没有勇气反对。 朱由检说这些也不是让人反对的,他一挥手,很多太监拿着纸笔走了过来,开始登记姓名、年龄和文化水平,凡是适龄的,登记后都被要求在元宵节后到锦衣卫和东厂报道,不然后果自负。 当然,去是强制的,但是去锦衣卫还是东厂,由他们自己挑,两边都有名额限制,想去哪边得趁早。 49 缓慢的变化 正旦晚上的这场天子夜宴很快就在小范围传播开来,这个范围主要是局限在管理这些事务的礼部官僚范围之内,当然,阁老们是都知道的。 没有这份敏锐性,他们也不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至于其他各部官员,他们才没有这个闲心去管这么多事呢,有空在家多休息休息不好吗?连续的冬至和正旦大朝,让这些官员都很累。 不过,敏锐一些的官员就会发现,关于对驸马和公主的管理,有了很大不同的变化,公主们都从十王府搬了出来,和驸马住到了一起,宅邸还是皇帝赏赐的,而且,派遣的各种女官全都统统召回,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侍女。 这种变化,绝对是当初设计这套制度的朱元璋所不喜的,老朱是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为了自家的江山,各种人性利益可以牺牲到极致。 但朱由检却做不到,他明知道自己讲公主驸马从这种条条框框的束缚中解救出来,极可能出现外戚干政的弊端,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他实在是不忍见到公主们过着这种悲惨的日子。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他的三个妹妹,她们大好的青春年华不应该就这么浪费。 不过,以明朝这种成熟的文官政治氛围来说,驸马想要干政,不是一般的难,甚至几乎毫无可能。 这种担忧定多是担忧,想要实现,很难。 驸马和公主是一群被忽视的人,凡是在经常当官的就没几个在乎他们的,不过这种忽视正是为朱由检所喜,先是驸马,在接下来是宗室。 宗室是大明的毒瘤,但若是处理的好,却会是朱由检的一大臂助,里面不仅能提供极大的财源,甚至还有很多的人才。 在目前这种文官普遍抱团,对抗皇权的时候,一群有别于文官团体的人才,对朱由检的有极大的帮助,能让他绕开文官,办理事情。 不过,现在别急,先处理好驸马们的事情,慢慢来,慢慢来。 就这样,在朱由检的注视可控制下,驸马及其后代进入锦衣卫和东厂的事情始终限制在一个小范围之内,它走了礼部的程序,过程无可挑剔,但又没扩散出去。 悄无声息之下,完成了转变。 天津卫。 天津是永乐皇帝取得名字,之前的名字叫直沽,后来永乐在这里渡河,所以改名天津,意思为天子渡津之地,也是在朱棣登基后,这里开始设卫筑城。 天津卫城不大,周长只有九里,东西长而南北短,看起来像个长方形,因此也有别称‘算盘城’。城里共有三个卫所,天津卫、天津左卫、天津右卫。 最初时这里只有一万六千多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发展,人口越来越多,各种事务荒废,卫所已经无法管理,因此又设立了天津兵备道一员,进行管理,衙门就进驻在天津城内。 由于“卫”独立于地方行政管理,所以没有辖境;卫城东门外和北门外属武清县管辖;西门外和南门外属静海县管辖,三卫只负责管理天津至德州南运河沿岸的屯庄。 因此,这个兵备道的管理范围也只在屯庄之内和天津城,不过,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了,天津到德州可是有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呢。 大明皇家海军既然选择天津作为基地,那么自然离不开和天津卫打交道,为了便于沈有容行事,他的都督佥事是挂在左军都督府下面。 从五军都督府的区划来看,天津三卫,正是归属左军都督府统领。从法理上来说,沈有容对天津三卫有着管辖的权力,虽然天津有个兵备道,但沈有容级别高,有圣旨,有皇帝的支持,还有当地锦衣卫的协助,他还真不虚兵备道。 这不,他就刚从天津卫借了五千青壮余丁人过来,开始修筑港口。 既然这里要作为大明皇家海军的驻扎地,港口就不能不修建,同时,还有各种防御性的措施,都是必备的建筑。 天津这里原本靠海,经常有船只登录,然而这里的海防设施基础几乎为零,沈有容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再加上还要裁汰整顿原有的各卫所人员,那真是忙的都没有空歇下来。 万幸的是,这种结合各地水师组成的海军,其主体还是登莱水师,而登莱水师,几乎可以说是沈有容一手组建的,他在这里有着广泛的基础,因此才能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 只是,裁汰之后,海军的整容,让沈有容有些触目惊心,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才离开水师没几年,这里的实力就下降的如此厉害。 原来有万余马匹可用,现在竟然只剩下千余匹,虽然这个数在他任上时就一直减少,但至少他离开时还有五六千,没想到三五年下来,锐减的竟如此离开。 至于人员,更是残缺的厉害,精简之后,可用的各种水手兵丁不过两万,远远没有以前五万人的声势。 倒是船只保存的还好,依然还有两千艘船只,只不过照着皇帝的形容,这两千艘船只起码有三分之二要淘汰,太多的小型船只。 人手不够,船只老旧破损,急需修补,但却没有造船修复的木材,这种情况下,沈有容只能忍痛进行裁汰,将大量小型的沙船、福船、广船拆掉,用来修补其他船只,然后重新分配水手和兵员。 如此一番筛选后,剩下的两万水手兵丁正好配上七百多艘船只的需要,至于多余的小船,则全部转为渔船和训练船只。 在沈有容的大力整顿下,大明皇家海军渐渐有了个雏形,当然,船只太多太杂太小依然是最主要的问题,最大的福船也不过才一千料,换算成现代的排水量,大概五百多吨的样子,而且数量只有三艘,更多的是八百料,五百料甚至两三百料的船只。 不过以目前大明官府的造船能力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没有这么多工匠,也没有这多的木料和银钱来造船。 就目前这种规模,还是搜集了全国的水师组建的。 说实话,海军目前这实力真的不差,此时福建的郑芝龙势力远未发展到顶峰,以两者目前的纸面上的实力对比,相差不大,半斤八两的样子。 当然,实际战力,东拼西凑的海军肯定比不上郑芝龙麾下的海盗集团,不过,若是有一年的时间训练,沈有容有把握,到时候海军的实力纵然无法超越郑芝龙,但也相差不大。 只是,这个水准却无法满足皇帝的要求,那位主可是要求海军能够重现郑和七下西洋的盛世,以如今海军的状态,还相差很远。。 不过沈有容对此却很有信心,只要皇帝一直这样重视,早晚有一天海军会再现辉煌,而海军的第一步,就从接兵丁家属北上开始吧,先近海,再远海。 50 操典和特种兵 过了正旦之后,整个大明的土地上依然处于欢乐的海洋当中,以传统习俗来算,只要元宵没过,那么年就没过,甚至有的地方宽限到了下元宵,也就是正月三十号。 不过,对于诸多事务缠身的朱由检来说,只是休憩了几天,初五之后,他就开始忙碌了,第一个找上他来的不是其他人,而是赵率教。 因为赵率教年纪最大,耐心十足,同时也家学渊源,家中一直都是卫所高级军官,经验丰富,因此最终整合编篡训练操典的事情落到了他的身上,当然,其中司礼监的太监出力很多,而其中贡献最大的,却当属御马监掌印涂文辅。 是的,朱由检还没有撤掉对方的掌印之位,有这么一个犯了错的掌印留在御马监,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无论朱由检怎么改动御马监,都没有丝毫的关系和阻力。 对方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处处积极配合,包括对操典的编篡,提供了相当多的人力和资料,估计是想要以这种方式认错,最终换的陛下的从轻发落。 赵率教虽然不明白内廷的关节,但也乐得如此,有人倾力协助下,很快被皇帝称为《步兵操典》训练手册初稿完成。 “什么,步兵操典完成了。”当赵率教捧着一本书找过来时,朱由检十分的惊讶。 “陛下,这只是初稿,想要真正完成,还需要经过实际的训练进行实地修订后才算完成。”赵率教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 朱由检平静下来,两个多月的完成初稿不算夸张。 接过赵率教手头厚实的书籍,他慢慢翻看起来。 整个操典的确是按照朱由检的意思来编篡的,主要包括军法、作训和勤备三个方面。每一条,每一节都很详细。 比如军纪方面,从较为粗糙的七禁令五十四斩发散开来,慢慢的逐渐细化,规定了各种情形下的违令以及处罚,范围从战场作战到日常训练,而处罚程度也是从就地斩首到最轻的鞭刑。 作训则包括日常训练和作战指挥等,这一部分是对军队体系的系统阐述,包括战场的指挥和平常训练的联系,以及通信传令等等复杂的内容,当然,这一部分也是最为不完善的,很多东西要等到实战以及装备配齐后,才能补全。 目前只有个参考训练作用。 勤备则是后勤和军备的意思,主要是士兵个人的配备以及军队武器配备方面,包括类似内务整理和摆放的内容,这一部分大部分都完成了,只有一些要随着第二部分的调整而调整。 相比于后世的三大条令,朱由检的这份《步兵操典》要厚实的多,而且涵盖的范围也极其广泛,远比后世的要大的多。 对于这本《步兵操典》朱由检的期望很大,他也是想要编篡一本通行海陆两军的基础军事书籍,操弄船只、开枪放炮、骑马打仗这些高级技能可以分开单独学,但是一些基础的队列、通信、指挥等,都可以三军统一。 也因为未来注定是步兵占据最大的体量,所以这个操典叫做《步兵操典》,而今后,所有士兵都必须接受完整的《步兵操典》训练,才能分派到一线军队。 在心中,朱由检大概有了对军队的一种级别规划。 《步兵操典》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朱由检率先提出来的,里面的大部分内容也都是他和五名将军讨论确定下来的,因此看着都很熟悉,并不需要细看,大略一翻他就知道后面写着什么。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才将这本厚实的书翻完。 “还不错,总结的很到位,不过具体的效果,还要看实际的训练。”朱由检长出一口气道。 “陛下慧眼如炬。”赵率教小小拍了个马屁,“末将打算元宵节过后,等士兵们的家属抵达京师,就开始训练。” “嗯,这个想法不错,家人来了,他们才能安定下心,这方面的准备朕会做好的。”朱由检点了点头,最近徐光启在清查皇庄,就是为这一波迁徙人口做的准备。 “对了,教官队伍准备的怎么样了,别到时候训练人手不够。”朱由检想了什么问道。 “早就训练好,在开始编篡这份操典时,末将等五人就轮流开始对低级军官训练,一方面让他们掌握后充作教官,一方面也是检验操典,作为编篡的依据。”赵率教回答,作为一名老将,这种准备工作他最擅长,做的滴水不漏。 “那枚问题了,元宵节后按照计划开始吧。”朱由检点头,将操典还给了对方。 “末将告退。”得到了皇帝的首肯,赵率教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他也没多待,立刻告退离去,训练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没完成嗯,包括军备方面,都要和孙元化商量商量。 今天,注定是朱由检忙碌的一天,赵率教前脚刚走,后面许显纯也跑过来觐见。 “微臣参见陛下。”许显纯恭恭敬敬的行礼,动作标准,没有丝毫的差错。 “起来吧,你不是在整顿锦衣卫吗,怎么进宫了。”朱由检撑着脑袋问道,昨晚和皇后实验了好些动作,玩的有些晚,看了厚厚一本书后,此刻不由有些打瞌睡。 “对了,锦衣卫整顿的怎么样了,元宵后可以动用了吗?” 许显纯正欲说出自己的目的,却不料话到口中,被皇帝给堵了回来,差点没噎死他,使劲吞了口口水,他才缓过来,回答皇帝的问话。 “锦衣卫四镇抚司的框架基本搭建好,京师及周边的力量随时可以动用,大明内部的千户所还有些差距,主要是地方太远,南北镇抚司有些够不到,想要彻底整备训练,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基本的动用没有问题。” “那就好。”朱由检打了个哈欠后,又道,“你这边做好准备,元宵节后,朕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微臣遵命。”许显纯低首领命道,等了一会,见皇帝没在说什么,他才开口,说出今天觐见的目的。 “微臣此次进宫,是想问陛下要个人?” “谁?”这下朱由检来了兴趣,大明如此广大,三教九流无所不有,能让锦衣卫指挥使看中的人,肯定不简单。 “俞武襄之子,前福建总兵俞咨皋!” “什么?”朱由检疑惑的看过去,直到许显纯再次重复一遍,他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对方要的就是那个坑的整个福建水师全军覆没的总兵官。 “为什么?” “俞咨皋长于武力而短于军事,其军事天赋不及乃父,但其武学修炼上,颇有俞武襄之资,成就颇高,武力强悍。臣有意组建一支特殊的队伍,精选武力强悍之辈,用于追缴、镇压、肃敌、刺探等。” 朱由检明白过来,这是要成立一支对内对外的特种部队啊,而俞咨皋就是这只队伍的总教头啊。 “朕准了!” 51 开始 初五之后,朱由检哀叹自己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没有时间休息,但对于熊文灿来说,自打从老家黄冈出来后,他就没有闲下来过。 包括过年,也是在路上过的。 这个年可谓是他过的最孤单最凄凉的一个年了,身边没有家人,没有妻儿,唯一陪伴他的只有一个长随,以及十来个护送的锦衣卫。 当然,这种孤寂在光明的前途面前,不是不可以忍受的,他心中依然时刻惦念着皇帝所许的阁老之位。 虽说非翰林不能入阁,但既然皇帝都说出口了,那肯定有办法。 怀着火热的心,熊文灿踏入了,福州城,只是,他还没去想法子接洽郑芝龙,就被远道而来的锦衣卫给拦住。 “啥?让我办完事后,押解福建总兵俞咨皋一同进京?”熊文灿翻来覆去的看着旨意,不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干这事。 要押解俞咨皋进京不是有的是人吗? “陛下说,俞咨皋之父俞大猷有功于大明,他不忍见其死,故而让其跟着熊大人戴罪立功,带起立有功劳,减免罪责,进京后另有任用。”传旨的行人司官员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熊文灿恍然,俞咨皋久和郑芝龙打交道,对其肯定了解,有其襄助,大有裨益。 看来,要先走一趟巡抚衙门了。 熊文灿收拾收拾,带着旨意,登上了福建巡抚朱一冯的大门。 此刻朱一冯的处境很不妙,俞咨皋败的的实在是太惨了,作为当地军政首脑的他日子也不好过,弹劾他题本已经到了通政司,数量多不胜数,来之前熊文灿就看到过,大多数官员都认为应该将其撤换。 见到熊文灿这京师来人,他十分的热情,招待他饮宴,期间不停的旁敲侧击,想要询问皇帝对他的态度。 福建巡抚的位置他肯定做不下去了,但到底罪责重不重,有何出发,这都得看朝中的处理。 然而熊文灿才在京师呆了多久?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也压根不知道皇帝的态度,如何能回答,因此一直顾左右言他。 尽管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大案,但对于熊文灿的询问,依然尽心。 和朱一冯的一番谈话后,熊文灿的心慢慢定下来,他觉得,自己的招安郑芝龙的事,估计成了一大半了。 早在今年上半年,郑芝龙其实就有过被招安的经历,当时主持这件事的是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只不过蔡善继开的条件很低,诚心不足,被郑芝龙三兄弟一商量,认为明廷不是诚心招降,因此离开了泉州。 随后,十月,就发生了俞咨皋攻打郑芝龙的战事,结果显而易见,福建方面败北,海上力量彻底损失殆尽。 不过,关于在这场战事,朱一冯似乎说的有些语焉不详,似乎话里有话,听他的意思,好似这场战斗,是因为俞咨皋和郑芝龙因为海上利益而起的。 听完后,熊文灿冷笑,他就知道,这些靠近海边讨生活的人,其背后的牵扯绝对很深,俞咨皋的背后就有这些力量作祟,甚至郑芝龙也未尝没有。 乃至郑芝龙想要招安,都很可能是在这些力量在影响,打败俞咨皋,再取代他的位置,嘿嘿,这里面的水,深的很呐。 不过,这些和熊文灿却没关系,他来这里是招安郑芝龙的,只要这件事半成,背后有什么都没关系。 这些牵扯和麻烦,让皇帝头痛去吧。 面见了朱一冯后,熊文灿就去见了俞咨皋,对方的某些说法和朱一冯所说相互印证,郑芝龙的确有招安的想法。 至于为何没成,乃至有了这场大战,俞咨皋没有深入说,熊文灿也没深究,有时候糊涂一些是好事,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膀子,就不要搀和太多。 随后,熊文灿没有做太多的动作,只是不断的在福州游览,同时放出消息,他熊文灿作为钦差,持节而来,就是为了招抚大海盗郑芝龙。 消息不断的散发,很快就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中,经过一番商量后,有一天晚上,当熊文灿回到钦差行辕时,一个纸团掉落在他脚边。 他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日子时,水门外渔船相见。” “终于来了吗?”熊文灿成竹在胸的笑道。 郑芝龙深藏大海,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找人根本不可能,但是既然对方有招安的心思,只要消息散布开来,对方自然会找上门来。 事实证明,他的措施很有效果,这个纸团就是最好的明证,也不枉费他等候如此多的时间。 第二日夜,熊文灿收拾妥当,没有多带人,就是带着自己的长随,拿着巡抚给的节牌,从吊篮上出了福州城。 此时夜深人静,城市中有着大量的灯火,但是城外却没有,尤其是水门这边,临近大江,灯火不显,黑乎乎的夜幕下,只有呼啸拍案的涛浪呜呜作响。 长随举着灯笼,照亮前路,主仆二人就这么从水门出发,沿着江边行走着,走了没多久,前方浅滩处,忽然有豆大的光芒显现,再走一回,发现是一艘渔船。 江边静悄悄的,除了渔船外,没有任何船只停靠,这种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但熊文灿见了却不稀奇,能将纸团送到他面前的,若是这点清场的能力都没有,绝对不可能。 透过渔船,熊文灿隐约看到,后面的江面中,停靠着不少的船只,影影重重的,看不真切,只知道数量不少。 “够小心谨慎的!”熊文灿一笑,也不再顾忌,大踏步的走向渔船,登了上去。 “夜晚,露重寒深,贵客行走多时,不免有些沾染,不如先喝完姜茶?”熊文灿刚和长随登上去,乌棚中就传来这么一句接客的声音。 “如此也好,这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我老熊可不习惯。”熊文灿也不客气,钻进去后,径直端起矮桌上的姜茶一饮而尽。 喝完后连呼:“痛快,痛快!” 而后,他又倒了一杯给自己的长随,这时候熊文灿才有闲暇坐下,打量乌棚中的场景。 52 过分的条件 “带路吧!”熊文灿看了眼出声的壮汉道,眼前的汉子有着大海上特有的黝黑和精悍,身材也魁梧雄壮,却并不是他要找的郑芝龙。 来之前熊文灿可是做足了功课,从各方面的描述来看,眼前之人都不太符合。 “贵客好眼力!”汉子一愣,哈哈笑道,“我叫郑芝虎,十八芝老二。” 汉子介绍了下自己,然后开始撑船,小渔船晃晃悠悠的,开始朝着江中行去,那里,停泊着几艘大船。 十八芝是郑芝龙自立门户后组建的类联盟势力组织,里面包括了他的弟弟郑芝虎、郑芝豹以及其他海盗商人,不过后来,随着郑芝龙势力逐渐壮大,这个组织便四分五裂。 之前,俞咨皋手下就有收降了两名海盗,杨六杨七,也曾经是十八芝之一,不过这两人一个随着俞咨皋战败,被郑芝龙所杀,一个则流窜到海上重新为盗,包括纵横广东沿海的大海盗刘香,也是十八芝中人。 整个明末的东南沿海,自李旦和颜思齐之后,可以说就成了十八芝的舞台,这十八个人此起彼伏,你涨我消,不断的在海上角逐,最终还是郑芝龙更胜一筹,统一沿海。 而这其中,他能不断崛起的资本,除了自己能力强外,还在于他接受了招安,而且是那种听调不听宣的招安,披着官兵的皮,做着海盗的事,两相结合下,他想不崛起都难。 咚! 随着小渔船靠近,最终撞到了大船身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随后,上面有人呼喊,说了几句,不过词句十分拗口,熊文灿没有听懂。 而后,一块踏板伸了出来,链接两条船,不过,由于高度差,踏板十分陡峭,熊文灿废了好大的劲才爬了上去。 等在船上站稳,他竟然出了满头大汗。 擦了擦汗,他在郑芝龙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来到一个房间。 房间里人不多,只有两个,加上郑芝虎,这三人眉目间有些相似,应当就是郑氏三兄弟。 当年十八芝成立时,地位势力都差不多平等,随着发展,十八芝虽名存实亡,但招安这种大事,竟然只有郑芝龙带着两个弟弟来,而去十八芝其他人成员,显然不太正常。这个小细节,立刻被熊文灿注意到,并暗暗记在心中。 扫视一眼后,他立刻就被其中一人给吸引,这人和郑芝虎一样,有着海上汉子特有的黝黑和精悍,但身材没有郑芝虎壮硕,然而一双眼睛,却十分灵活,眨动之间,神采四射,有种莫名的威势。 “本官熊文灿,见过郑头领。”熊文灿斟酌了下道,言语不卑不亢,显示了自己的亲近,却又不过分放低姿态。 “见过熊大人,在下郑芝龙,这都是我的弟弟芝虎,芝豹,芝凤(郑鸿逵,此时还未改名)。”郑芝龙抱拳一笑,简单介绍了下还能留在房间中的几人。 整个房间中,总共就五人,熊文灿的长随都悄无声息的被拦住,没有跟进来,而其他海盗,他也没见过,整个过程十分的安静,显然对方有过周密的准备。 短暂的介绍后,房间中气氛竟然沉默下来,双方都在暗自观察,小心打量,揣度面前这个人。 不过,论养气功夫,郑芝龙显然不是文官的对手,不一会,他就忍不住开口。 “熊大人,我是一个粗人,没读过书,只能在海上刀口舔血,混口饭吃,因此也不绕圈字了,我就问一句,朝廷想要招安我,给什么样的条件。” 熊文灿一笑,来的时候皇帝给的条件很宽泛,职位最高可以给到总兵官,若真的给了这个位子,怎么能显示出他老熊的手段呢。 “郑首领不妨说说看,有什么条件。” “条件?”郑芝龙沉默下来。 别看他声威赫赫,威震八闽,但实际本身的处境并不好,海面上有其他大海盗和荷兰人的交火竞争,同时还要防备官府的进兵围剿。 这次虽然战败俞咨皋,消灭了对方所有的兵力,打得整个福建水师尽没,但谁也不知道,明廷的下一次围剿是在什么时候。 陆地广大,明廷的水师可不止福建这么一只,他巡视海上,可是知道如今天子在北方的天津整合了一只庞大的水师。 这只水师的主力就是登莱水师,当初正是因为有登莱水师的存在,他的势力范围才没有触及到北方,如今整合后的水师,比之当初,绝对只强不弱,尤其是这是水师的头领,竟然是快要病死的沈有容,这让郑芝龙更加不敢小觑。 而且,他可不想一直当陆地上某些人的刀把子,一直受制于人,而这次招安,就是反客为主的最好机会,错过了,自己不一定能这么风光下去。 因此,这次招安郑芝龙还是相当有诚意的,对于招安的底线,也有着事先的商量。 “既然熊大人让在下提,那在下就斗胆了。”郑芝龙嘿嘿一笑,开始提条件。 首先,朝廷不能以各种名义插手他的势力,包括他的船队以及在大员的势力,一切必须他自己做主。 其次,朝廷不能干涉他做生意,并且要大开方便之门,包括沿海贸易,商品疏通等。最后就是他只在福建,不去其他地方。 当然,作为回报,郑芝龙肯定会剿灭海山的其他海盗,保证沿海不受侵袭,同时也负责抵御荷兰人。 “郑首领借鸡生蛋的把戏玩的很妙啊,简直美妙不可言!”听完条件后,熊文灿一脸冷笑的看着对方。 以他的精明强干,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条件下隐藏的野心,郑芝龙这是既想受朝廷的好处,又不想受朝廷的约束,还要借助朝廷的名声赚自己的钱。 至于所谓的抵御海盗和荷兰人的侵袭,看似为大明着想,但本质还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海盗被消灭后,他们的人和势力以及地盘,自然就归郑芝龙所有,等到势力越发壮大,他就更有资本和朝廷谈判。 到时候就更加势大难治! “郑一官,你莫非是欺我朝廷无人?”熊文灿厉喝一声,禀禀威势,大义凌然之气,直接让对面郑芝龙三人脸色一变。 53 威压 “熊大人是何意思,我等听闻朝廷招安,诚心诚意前来,熊大人却说我等欺朝廷无人,莫非招安只是熊大人戏耍之言?”粗豪的郑芝虎顿时怒吼道,旁边的郑芝龙看了也没阻止,显然打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的主意。 “呵呵!”熊文灿只是冷笑一声,却没看郑芝虎。 黑脸红脸的把戏,他比这些海盗精通的多,怎么会着道,他只是盯着为首的郑芝龙道:“郑首领的打算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这样的招安,若是本官呈到御前,本官的首级还要不要了,本官的三族还要不要了?” 直白的话语让郑芝龙脸色变了又变,但这回却没哪个没有说什么,提出那些条件时,他们也心知肚明,朝廷不可能全部答应下来。 “不知熊大人有何见教?”郑芝龙问道,他虽有心招安,但若是朝廷的条件实在是过分他也不会委曲求全,大不了在打过就是,在海上他郑芝龙还没怕过谁。 “也好,郑首领不妨听听朝廷的条件。”熊文灿颔首道,“不过,身为官府,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开了条件,结果郑首领却没答应,这个后果可要想清楚。” 他说的慢里斯条,但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郑芝龙三人听了,脸色凝重起来,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次的招安不同于往,乃是钦差奉旨前来,若是双方没谈拢,到时候驳的可是皇帝的面子,这个后果可远比之前严重。 见他们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熊文灿也不卖关子,开始详细的将皇帝陛下的条件细细说出来。 首先是官职许诺,熊文灿斟酌之后,给出了海防游击的职务,并没有给出皇帝最高底线的总兵。一是此时郑芝龙实力没那么强大,配不上总兵,二则是为了以后留有余地,现在给了总兵官的职务,以后若是立了功,该怎么封赏? 这个确定了后,后面就是皇帝最着紧的日本,郑芝龙不得把持日本市场,大明皇家海军可以自由出入日本的长崎。 其次,大员必须交给官府,由官府派人进行管理,同时,郑芝龙也必须协助大明皇家海军,驱逐岛屿上的荷兰人。当然,作为补偿,澎湖可以让个郑芝龙,作为海防游击的驻地。 郑芝龙必须受到大明皇家海军的节制,麾下船队名称必须改成大明皇家海军南方舰队,皇家海军可以不插手南方舰队内部事务,但南方舰队须维护东南沿海秩序,不得跨入北方海域。 南方舰队可以从事以前的勾当,但不得碰触挂皇家海军令旗的船只,同理,皇家海军也不会碰挂着郑家令旗的船只,但令旗必须改为南郑字样。 其他还有零零总总的一些条件,但主要的就是前面几条,这几条达成了,其他的都好说。 听完熊文灿的条件后,郑氏兄弟顿时沉默下来。 从表面来看,若是郑芝龙按照这个条件招安,那么结果和历史上并无区别,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可以干,唯一的区别就是大明皇家海军搀和了进来,以及让出了大员。 但大员郑芝龙其实并不多么用心,以前之所以经营,也不过是狡兔三窟的心理,但若是招安之后,那么这条路自然也就不需要了,让给朝廷倒也无所谓,他真的的根基后路日本还在就行。 因此,他真正不太满意的就是朝廷想要插手日本贸易,这是郑芝龙的禁脔,绝不容许外人插手,哪怕皇帝也不行。 其次,还有一点令他颇为反感。那就是自己不能进入北方海域,但却没规定对方不能过来。哦,你可以来我这里,我却不能去你这里,太不公平啊! 但对于这点,他也仅限于地盘被冒犯的反感,若说担忧,却真的没有,不是他郑芝龙吹牛,整个大明海上,还没他怕的人,在大海上,他有信心打败任何人,包括所谓的大明皇家海军。 然而,他的两个弟弟却和他的想法不同,见面后一直没看口的郑芝豹此时突然道:“大员地广千里,而澎湖只是一岛,朝廷将两者对等置换,却是打得好算盘。” 熊文灿笑道,“大员虽广,却是蛮荒,无人开发,郑首领费事良久,也不过在北部占据一隅之地,且南方还有海上红夷,如此不过和澎湖相等。” “且诸位想要大员,也不过是是缺一容身之所,然则朝廷已经开放澎湖给给位容身,澎湖交接四海,距离陆地又近,补给交易方便,诸位无论做何行事,都方便自如。” 说到这,熊文灿似乎话里有话,听在郑芝虎郑芝豹耳中,却是心中一禀,细细思量起来。 见两个次要首领陷入沉思,不再反对,熊文灿舒了口气,看向了郑芝龙,这位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 郑芝龙思虑了半晌,最终沉声道,“大员可以交给官府,一同打荷兰人也没问题,但日本却不行,我绝不放行。” 郑芝龙语气凿凿,犹若斩钉截铁,任谁都能听出里面毫不退让的坚定,这不是商人那种以退为进,而是君子触及底线那种坚定不移。 这句话,让熊文灿心下一沉,没想到,皇帝最关心的一点,也是必须拿下的一点,竟然成了关键所在。 他本以为可为王霸之基的大员会是最难办的一点,然则对方似乎好不重视,郑芝虎郑芝豹虽然开口询问,但却轻易被他说动,继而放弃,能做主的郑芝龙也是如此,轻易放弃。 熊文灿心中刚骂完郑芝龙鼠目寸光之辈,没想到对方就在日本的问题上坚持不推,偏偏这个条件却又是皇帝提及几次,必须拿下的条件。 难办,难办啊! 熊文灿闭上眼睛,斟酌了词句后,忽然开口道。 “日本乃此次招安之底线,若是不成,恐招安南行,介时,郑首领将为大明头号大敌,吾皇不惜倾力来攻!”他手撑着桌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说话的语气,却低沉的可怕,仿佛蕴含着狂风暴雨。 “郑首领莫非真要如此不智吗?” 熊文灿缓缓直起身子,看向对方,眯着的眼睛中,闪烁着凶恶和威胁的目光。 气氛,僵硬起来! 54 屈服 全力来攻!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郑芝龙沉默着,慢慢的品味着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 他不知道天津的水师组建的怎么样了,但集合了整个大明沿海卫所的船只和人员,再怎么腐朽破烂,也有三斤钉,绝不会比自己的海盗团差。 而全力来攻这句话,郑芝龙也深信不疑,一旦自己拒绝招安,接踵而来的绝对是大明的倾力围剿,无他,他做的事太大了,劫掠东南沿海,覆灭一省水师,种种事迹,震动东南半壁江山。 换做是他郑芝龙,也容不下一个这样肆无忌惮的人,何况还是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 招安,就要受人限制。 不招安,就要爆发战争。 这里面的思量,让郑芝龙一时难以把握。 沉默良久,郑芝龙依旧没有下定决定,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熊文灿。对方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透露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我要面对的是整个大明! 忽然间,郑芝龙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是啊,若是自己拒绝招安,将要面对的,可不就是整个大明吗! 一种窒息感突然出现,让他无比难受,纵横海上十多年练就出来的自信顿时荡然无存。 招安吧! 郑芝龙心底叹口气,开口道:“熊大人奉天命而来,郑某不敢对抗,愿受招安!不过......” 熊文灿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后面的不过儿子给弄得心中一沉,这郑芝龙莫非又要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吗? “日本可以放开,但仅限大明皇家海军,船队也可以不过长江,但郑某的商队,希望可以通行江北大海。” 郑芝龙的财源主要有两大块,跑商和收取过路费,过路费就不用说了,抢劫的升级版,跑商的话,他主要有两条航线,日本和南洋。 其中,日本航线被接受了李旦遗产的郑芝龙给垄断,一条垄断的航线,里面的利润可想而知,难怪郑芝龙不愿意分享。 也就是朱由检其他方面给的条件比较宽松,答应不插手对方内部事务,任由郑芝龙自己做主,不然的话,郑芝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招安的,哪怕对上大明海军也是如此。 就算是现在,在现实的威胁下愿意妥协,答应放开日本航线,但也不是毫无条件的,他要北方的商路。 北货和南货历来都有大利,有了这个航线的权力,多少可以弥补日本的损失。 “商队?”熊文灿思量着皇帝面授的机议,考虑了一会后答道:“可以,但只能到天津,再远不行。” “天津?”郑芝龙思考了下,答应下来,“可以!” 可以! 随着这简短的两个字出口,熊文灿终于轻松下来,脸上也泛起笑容,抬起头来,对面的郑芝龙也是如此表情。 不论中间有多少磨难,最终这个谈判还是进行下来,并圆满结束。一个完成了皇命,招安了大海盗郑芝龙,一个终于归顺朝廷,有了名分,今后不用再担心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针对,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招安并不是两方就这么见个面,说两句就完了的,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要跟进,比如接受招安,授予官职,确定澎湖驻地,甚至大员岛接收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安排。 不过,这些就不是熊文灿的事情了,他当务之急,就是将招安的结果汇报上去,后续这些工作要不要负责,得等皇帝的命令。 和郑芝龙告别后,熊文灿带着长随,一路走着,回到了福州城的钦差行辕。对于他这次江中密会,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但不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晓得他和郑芝龙谈了什么,到底谈妥没有,种种猜测,一时间让福州城乃至整个东南沿海都有些暗流涌动起来。 不过这些奋笔疾书,将奏折送走的熊文灿熊大人没有关系。 在大明朝,是没有奏折这种东西的,官员上奏的文书,更准确的称呼是奏本和题本,奏本是本部衙门的公事,而题本则是个人对政见的看法。 比如官员答谢朝廷赏赐,言官弹劾某人,地方官悄悄上报等等,都是属于题本。奏折这个名字,得道清朝才会出现,而且是一种秘密上奏的形式。 整个文书是被密封的,除了到御前拆开,中间过程是全程保密的,不论是送递奏折的驿站,还是接受奏折的通政司,都无法看到其中内容。 相较于明朝目前奏本、题本公开的政务形式,明显满清这种奏折形式要好得多,起码在保密性上会高很多,让朱由检十分青睐。 因此在临出京前,朱由检就给了熊文灿十多本这样的奏折本子,让他随时可以上奏。这些奏折写好密封后,任何人拆卸,都会破坏签封,让人察觉。 这也是朱由检一次大胆的尝试,经过一段时间的处理政务,朱由检发现,满清的很多制度措施,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简直就是灵丹妙药,一旦实行下去,自己的权力会大大加强。 一些大的改动,比如军机处的设立,朱由检目前还不敢玩,但奏折这种保密文书,他还是可以先在熊文灿身上试用,然后在伺机推广到所有文官身上。 随着熊文灿奏折一起的,还有前福建总兵俞咨皋,他也被一同押解进京。 半个月后,奏折和俞咨皋到了京师。 朱由检没有见俞咨皋,只是下旨训斥了一顿后,剥夺了他所有的恩赐官身,然后将他丢给了许显纯,让其在锦衣卫,训练许显纯构思的机动武力,戴罪立功。 相对于俞咨皋,熊文灿的奏折在朱由检的眼中明显更重要,当这封密封好的奏折被行人司送交进入通政司后,朱由检通过东厂立刻就知道了。 而后,他等不及通政司按照程序将奏折送到司礼监,在转奏给他,便命令刘若愚前往通政司将奏折取回,并亲自拆封。 拆开封泥后,奏折拉开来很长,里面的内容很多,朱由检一看,上面是端着的馆阁体,而行文,则是他提倡的白话文,通俗易懂的文字,将整个诏安的过程娓娓道来。 熊文灿不愧是二甲进士,文笔非凡,对白话文的驾驭炉火纯青,一次普通的诏安,被他写的婉转曲折,从抵达后偷偷调查,搜集消息,到最后的江上交锋,整个过程精彩异常,让朱由检忍不住沉浸其中,慢慢阅读起来。 55 商业人选 “好,熊文灿果然不愧是熊文灿,他竟然真的招降了郑芝龙。”看完后,朱由检拍着奏折大喜道。 这历史上有记载的事,重新走一遍,哪怕时间提前,成功率依然很大。熊文灿只是走了一遭,就将郑芝龙给招降回来。 尽管熊文灿招降的条件和他交代的有些不同,但这都是细枝末节,主要目的他至少达到了,并对郑芝龙添加了一些限制,这远比历史上的招安要好。 如今,只要暂时安抚住郑芝龙,让其不对沿海捣乱,不阻拦他在海洋上的活动就行,假以时日,有着他的督促和资金投入,大明皇家海军的实力迟早会超过郑芝龙,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很长。 招安的后续事宜,朱由检一事不烦二主,继续让熊文灿负责,不过这次他担任的不是兵部侍郎,而是因招降之功,擢升为正二品的福建巡抚,加右佥都御史,掌握福建一省军政大权。 原福建巡抚朱一冯,则告老还乡,对此,朱一冯毫无怨言,福建局面至此,水师尽没,身为巡抚,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今能有这种结局,已经是最好了。 这次人事变动,对福建来说可谓是一场地震,但对朱由检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他真正关心的还是和日本的贸易。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再找到商业方面的负责人,就是前往日本,以金换银,进行金融贸易的时刻。 只是,这事谁能负责呢?朱由检有些苦恼的想着。 他登基仓促,没有班底,夹带中并没有太多的人手可用,而且这类商业活动最好不要用文官,要用天子近臣,然而,带了明代,真正能算的上天子近臣的,只有太监了!!! 难道这次活动又要用太监吗? 可是朱由检并不想用太监,太监政治,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正规,而且制造太监,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不仁道的,身为一个文明的后世之人,朱由检责无旁贷,必须消灭这种野蛮、残酷的制度。 他已经颁布了旨意,今后紫禁城中不在接收太监,禁令效果很好,宫中太监数量锐减,也没有一个新的进来,但这只是一时的效果,若是朱由检不克制自己,依然重用太监,让这类人参与到政治活动中来。 那么在无可估量的利益下,绝对会有人前仆后继的,自我阉割进宫,到时候,禁令也只是一纸空文。 那么太监不能用,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可以用吗? 亲戚,或者说是外戚。 朱由检的亲戚很多,有妹夫,有舅舅,有表哥,这些是和他很亲的,还有哥哥天启的一票亲戚,以及父亲光宗的亲戚,真要找的话,在京师寻一圈,他的亲戚不下千人。 嗯,还有很多出了五服的堂兄弟。 只是这些人中,能用的有几个就不知道了。 “人才难得啊!”朱由检叹了口气,运送金银去日本可以由海军代劳,但是期间的交换,以及和日本长崎方面的交涉,乃至后来的贸易,这都需要一个精通贸易之人, 任何时候,都是人才难得,或许世界的基础是劳苦大众,推动历史发展的也是他们,但是站在历史拐点的,却绝对是那些杰出的人才。 他们也许不能推动历史的发展,但却能够左右历史的走向,向前,向后,亦或者拐个弯,到达另一条道路上。 这个时代,要说哪个对海外贸易,或者对日本有所了解,当首推海盗和海商,而其中的佼佼者则是郑芝龙,这家伙直接把持了和日本方面的贸易。 “难道要我去找郑芝龙要人?”朱由检没有一皱,然后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这简直是将自己的腹心机密示之于人。 不过,这个想法却打开了他的思路,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那么最了解海盗的是谁? 大明的水师将领,恰好,锦衣卫刚刚迎来了一名福建的总兵。 俞咨皋。 “也许,朕能从他身上得到不错的收获。”朱由检露出笑容。 从铜山仓皇逃回来之后,俞咨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将门世家的血气,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因为他被巡抚下了大狱,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俞咨皋很清醒,如此惨痛的失败,尽管不全是自己的责任,但作为领兵将领,他必死无疑。 在狱中,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父亲是俞大猷,赫赫有名的抗倭将领,人称俞龙,其领兵作战和个人武力皆堪称翘楚,不说前人,至少在他后面大明剩下的时间中,没有人能超越。 作为俞大猷老年得来的唯一儿子,俞咨皋一出生,就带着就站在了很高的起点,不是因为其他,就因为他的父亲叫做俞大猷。 然而,作为名将之子,俞咨皋领兵的天分并不算好,甚至说是平庸,他之所以能做到福建总兵的位置,无外乎父亲的余萌,以及本身耳濡目染得来的水战经验。 除此之外,他唯一值得称道的,也许是他个人的勇武了,继承了父亲俞大猷的武力,将剑术格斗方面的本领学了个**成。 俞大猷年轻时本身就有打遍东南无敌手的匪号,能有他八成左右的本领,足够俞咨皋受用终身,而事实也是如此,个人武力,也是俞咨皋能在军中立足的根本之一。 凭借着这些因素,俞咨皋在军中一直过得很顺,官职一路走高,到了总兵,统管福建所有卫所水师,堪称方面大员,然而,随着年纪增大,一切却开始了变化。 俗话说,老年戒之在贪,俞咨皋就是犯了贪的忌讳,在人怂恿下,和海商开始了合作,招降了一批海盗,插手海商贸易。 这给他带来了大量的财富,但也引来了巨大的祸患,他和逐渐崛起的郑芝龙走上了对立面,最终,在联和荷兰人围剿郑芝龙的战役中,他一败涂地,孤零零的讨回了泉州。 然后,他被下狱待死。 在狱中,俞咨皋除了刚开始的颓唐外,后来一直很平静,他知道自己死定了,自己死无所谓,但只要不牵连道自己的家族就好。 只是,后来的变化却出乎他的预料,他竟然被钦差熊文灿从大牢中提了出来,被锦衣卫收押,而最后更是被押解进京。 更让人惊奇的是,进京后,皇帝竟然没有杀他,只是训斥了一顿后,剥夺了他的官身,而后丢到锦衣卫当中戴罪立功。 锦衣卫总教头,这是他现在的官职。 不知为何,俞咨皋没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只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总教头,自己这算是明朝版的林冲吗? 56 谢赐名 锦衣卫大堂同样位于大明门的右边,和五军都督府比邻而居,而在大明门的左边,则是六部及其他文官衙门。 在这条被围墙围起来的丁字形广场外面,是大明所有的行政机构,这里是大明的权力核心,一切政令皆自此而出。 只是,当俞咨皋来到这一片建筑群的时候,却十分惊愕,不是因为它的雄伟,而是他的破旧,这些建筑都很老,也很旧,所有材料都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唯有进进出出,不停忙碌的小吏们,才给这里带来大量的生气。 不过这种生气,在踏入武官的区域后,就彻底消失不见,这篇暮年的建筑群中,竟然看不到多少忙碌的人,把手衙门的兵丁们,虽然站的笔直,但却双眼无神,仿佛一个傀儡,身上的衣甲也很旧,甚至有破损。 一片暮气沉沉的场景中,唯有锦衣卫大堂中人员来往匆忙,进出之人脸上皆是一片紧张忙碌之色,给这片区域平添几分活力。 “俞总兵,怎么样,还看的过眼吧?”许显纯看着眼前进出之人脸上的忙碌神色,脸上流露出一种欣慰之色。 不枉他辛辛苦苦三个月,终于让有了锦衣卫有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京师的总部和千户所焕然一新,而这种焕发的生机,许显纯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推广到全国所有千户所,乃至到国外。 不过,这种辛苦许显纯无法对人诉说,而今天开始上任的俞咨皋却正好是个人选,他不是锦衣卫,只是在这里戴罪立功,所谓的总教头也只是临时职位,负责教授武艺,待到锦衣卫中人学有所成,也就不需要他了。 “老夫已经不是总兵了,指挥使可以称呼我的字,克迈好了。”俞咨皋平静道,一场大败和死里逃生,似乎让他精神得到了一些升华。 “那我就称呼克迈先生好了。”许显纯从善如流。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进入锦衣卫大堂。 今天是俞咨皋抵达京师的第二天,被皇帝训斥后,他并没有立刻来到锦衣卫报道,而是先安顿下来,住所不远,就在锦衣卫左近。 安顿完毕,今天许显纯才陪着他一起过来,尽管对方是一名罪臣,但许显纯姿态却依然放的很低,或者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姿态,是成长环境赋予他的秉性。 也许他在外界的形象很狼藉,很张狂,但是真正认识许显纯的人,却会知道,这是一个很压抑,很谦逊的人。 进入锦衣卫衙门内部后,俞咨皋来到了一个小型校场,或者可以说是训练场,这里是许显纯为自己未来那支机动部队准备的训练场地。 小是小了点,但第一批他并不会准备很多人,只有20个,毕竟是需要试验性的训练,除了传统的刺客和夜不收课程,还有很多其他课程要在使用中进行摸索成型。 而俞咨皋除了是最重要的个人武力课程外,还要对这些摸索型的课程进行研究和总结,毕竟身为武学大师的儿子,他在武学一道上的素养很高,正是这方面的能手。 “这位俞咨皋俞克迈先生,今后就是你们的师傅,来,给你们师傅见礼。”来到训练场后,许显纯冲着场上二十名少年介绍道。 “见过师傅!”这些少年们跪下行大礼。 这些少年最大的不过十八岁,最小的才十五岁,都是许显纯从锦衣卫中精心挑选的,身家清白,身体素质,悟性资质都上佳的少年,他们有的是累世校尉,有的则是功臣之后,出身方面绝对没问题。 “都起来吧!”看着跪拜在地的二十名年轻人,俞咨皋不禁有些动容,尽管是因为公事而收的徒弟,但依然让他老怀大慰。 也许,将父亲的武学一道传承下去,也很不错呢。 “是,师傅!”二十名少年起身,恭敬的站着。 随后,则进入主题,开始训练,不过在正式训练之前,俞咨皋还要进行一个测试,以便掌握这些少年的身体素质和优缺点。 很快,各种各样的测试便开始了,有举石锁,有跑步,有马步,还有一些测试许显纯则根本看不懂。 “不愧是俞武襄的儿子,光是这套测试体系就不同凡响。”许显纯不着痕迹的夸赞道,以演示自己对这方面的无知。 “是啊,是啊!”旁边的值守的同知符合道,他们也从来没看过这么系统而详尽的测试环节,真的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指挥使,宫中来人了。”正当许显纯观摩时,忽然一个手下跑过来禀报,说门口有人拿着皇宫的腰牌,要求进来。 “随我去迎接。”许显纯低声一句,然后白带着人朝门口迎去。 等他过去,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带着几个有些阴柔的随从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其中一个他还颇为熟悉,正是日日随侍在皇帝左右的刘若愚。 那这个正背着身四处打量的年轻人就是....... 许显纯心中一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下跪高呼道:“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参见陛下。” 后面跟着的人一愣,也立刻跪下喊道。 “行了,朕这次微服出来,别嚷嚷。”朱由检一愣,转过身看着门口跪着的许显纯道。 “是,陛下。”许显纯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站在一边。 “别傻站着,前面带路,朕是过来找俞咨皋的,他在里边吧?”朱由检看着许显纯道,这家伙怎么在宫外和宫内完全两个样子,这么没眼力价,你的地盘你不带路吗? “臣死罪,臣死罪。”许显纯连连道,然后赶忙在前头带路。 说实话,他是被皇帝的微服私访给搞蒙了,心中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凛然和惊醒,皇帝出宫,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不知道,除了失职外,也从侧面说明,皇帝有另一套保密系统,并不是完全需要锦衣卫。 锦衣卫,还有对手! 许显纯一边在前面带路,心中一边想着,这次突如其来的驾临,让他心中有些飘的情绪立刻消散,又回归了踏踏实实办差的心态。 很快,训练场到了,朱由检也看到了场中正在侧试的少年们。 “这就是你准备的特种兵?”朱由检看着训练场说道。 特种兵这个词汇很陌生,但稍微一琢磨,却让许显纯回过味来,特种兵,的确很形象。 “多谢陛下赐名。”许显纯立刻道谢。 朱由检一愣,然后笑道,“行,你愿意用这个名字就用这个名字,只是一定要好好训练,别抹灰了这三个字。” “臣定当竭尽全力。” 随后,朱由检没有在说话,也没有打断俞咨皋的测试,就在训练场外静静的看着,在交谈前,先看着这么一场武学家从不外传的测试也不错。 57 俞咨皋的推荐 等到所有少年都测试完毕,并记录在案,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为了节省时间,朱由检直接挑了训练场旁边的一房间进行问话。 “罪臣俞咨皋,参见陛下。”俞咨皋一进来,就普通一声跪下,大声喊道。 进来前,许显纯已经悄悄暗示他,来人的身份。 “起来吧!”朱由检平静道。他没有让俞咨皋坐下,对方还没有这个资格。 “谢陛下。”俞咨皋起身,恭敬的站着,等候皇帝的垂询。 “你对海盗有多少了解?”朱由检也不卖关子,看门见山问道。 “海盗?”俞咨皋一愣,他没想到皇帝竟然问这个。 “对,主要是郑芝龙,朝廷......”说到这个词,朱由检眉头一皱,觉得不够霸气,犹豫了下,便换了国家自称,“帝国刚刚诏安他,但朕对他并不是特别了解,你说说看,你对郑芝龙这个人,以及他麾下的团体的看法。” 帝国?! 这么霸气的词语,登时让俞咨皋一愣,直到皇帝后面的话出口,他才反应过来,听了问题后,他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阵,才开口说着自己的看法。 对于郑芝龙,朱由检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只知道他后来很牛逼,统治了中国沿海地区,但之前的发家史,他却没有丝毫了解。 这次听闻俞咨皋的讲述,也算是一种见闻拓展。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这句话是经过实践检验的真理,而这条真理,又一次在俞咨皋身上得到验证。 他讲得很细致,从郑芝龙的出生,成长,家庭贫困而闯海,在长崎跟着李旦混,李旦死后跟着颜思齐混,成为十八芝一员,颜思齐死后被推举为盟主,之后海上的劫掠、战斗、壮大,都一一讲解的非常详细。 详实细腻的语言,在朱由检面前勾勒了一卷漫长的画卷,展示了郑芝龙波澜壮阔的一生,而这个画卷的末尾,则是皇帝的招安。 “厉害,佩服!”听完后,朱由检由衷的赞叹道,郑芝龙不愧是当事人杰,那一次次事迹,换做是他,绝对做不到这么好。 在心底,他升起一种浓烈的,想要将其收服的冲动,这样的海上蛟龙,不应该落得一个众叛亲离,身死异族的下场,以他的才能,当扬威海外,远征泰西才对。 但如今,郑芝龙势力已成,想要收服他,难度非常高,当并不是毫无机会,历史上的李魁奇分裂,便是最好的时机,当时郑芝龙被打的大败亏输,船只水手几乎丧尽,若不是有着朝廷水师的名义,他根本无法卷土重来。 尽管朱由检不知道历史上这个事件,但通过俞咨皋的讲述,他隐隐察觉到了,在跟随郑芝龙诏安的一官党中,也有着不同的派系,不然,上次和熊文灿交谈的,就不会全是郑家人了。 暗暗将这一点记在心中,朱由检又问道。“朕想派遣船只前往日本贸易,奈何手头没有精熟此事之人,你可有人选推荐?” 俞咨皋听后,不假思索答道:“许心素!” “许心素,何方人士?”朱由检有些奇怪俞咨皋的速度。 许心素,明末著名的海商,正是因为的进言,俞咨皋最终才和郑芝龙对上,在这之前,俞咨皋只是一个普通的总兵,但听了许心素的蛊惑后,他插手海上贸易,大赚特赚,最后也是因为利益,围剿郑芝龙失败,自己落到这种境地。 经历一番生死后,俞咨皋一切都看开了,他将前前后后的内幕,对皇帝全盘托出,没有半点隐瞒。 “呵!”朱由检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做出点评。 整个东南沿海都在通商,不独俞咨皋一个人,就连俞咨皋,也只是某些海商推出来的代表,哪怕是郑芝龙,也和这些海商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这些,通过锦衣卫的调查,朱由检早就有所了解。 之所以推荐许心素,是因为对方现在的境地,和俞咨皋自己差不了多少,身为俞咨皋心腹的他,虽然没有因为战败牵连进来,但巨大的损失,已经令他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而郑芝龙的招安,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提出这个人选后,俞咨皋建议皇帝要找人的话得尽快,谁知道下一刻许心素会不会被郑芝龙所杀? 历史也的确如此,1628年,也就是今年,郑芝龙在厦门斩杀许心素。 “找到这个人,并把他带过来!”朱由检立刻吩咐道。 “是,陛下!”许显纯应道。 在俞咨皋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朱由检十分满意,他看了看对方,微笑道,“你就在锦衣卫处,好好协助许指挥练兵,将俞武襄的真本领传下来,若是卓有成效,朕许你个荣归乡里。” “多谢陛下,罪臣定当尽心竭力,死而后已。”俞咨皋感激道,若是自己能荣归乡里,就能给亲族一定的庇护,这样也会少些磨难。 “嗯!”朱由检点头人,让俞咨皋退下后,看着许显纯,问道:“锦衣卫的清理整顿怎么样了?” “锦衣卫总部的构架已经调整完毕,北镇抚司下的京师、河北、山东等千户所也肃清完毕,当地的密谍也已经启动,至于其他地方,还在慢慢推进,需要时间来肃清。”许显纯想了想答道。 “京师、河北、山东!”朱由检想了想,有这三个地方的锦衣卫,差不多也够用了。 盘算了一会心中的战略,他再次开口吩咐道,“抽调这三个地方的精锐力量,混入张家口,暗中调查当地八大家的情报,朕要你掌握他们的每一个人,每一条商路,每一两银子的流向。” “是!”许显纯身体一震,立刻答应道。 “记住,此次行动保密第一,任何人都不得泄露机密。”朱由检严厉的叮嘱着,“凡泄密着,杀无赦!” “是!” “行,你重点关注此事,待摸清楚后,向朕汇报。”朱由检最后说了一句,便离开了锦衣卫堂。 随后,他并没有回宫,而是在大明门前的棋盘街开始逛起来。 这是京师内城东西两边的交流之地,必经之处,是最繁华的地段,天南海北的吃食和特色物品随处可见,尤其是数量之多,朱由检看了一下午都没看到重样的。 直到宫门快落锁了,他才买了几样礼物,匆忙的回宫。 58 人才在哪里 回到宫中,朱由检少不得受田秀英几句埋怨,不过在他小礼物的攻势下,这点埋怨立刻被化解。 和皇后温存调笑了几句后,他再次开始忙碌起来。 既然解决了郑芝龙的问题,那么东渡日本贸易之事,就要尽快展开,主事的许心素可以慢慢等,但前期准备工作却要早早做好,等许心素一来,便能立刻起航。 “內帑金银兑换办的怎么样了?”朱由检招来王体乾问道。 “包括辽响在内,全部兑换完毕,共得金五十一万三千两。”王体乾额头有些冒汗的答道,这个数字,真的是让他有些肝颤儿。 自从打定主意去日本抄外汇之后,他就开始让王体乾将內帑的白银放出去,全部换成金子,而上次抄家所得也是如此处理,除了店铺和田地外,其他古董字画,住宅器具等,全部出售,换取黄金。 甚至,为了尽量撰取利益,朱由检直接挪用了明年两百万的辽响,反正在他考虑的计划当中,宁锦都是准备放弃的,所以辽响什么的,发不发无所谓。 当然,这个想法他是确定了,但还未言明,因此两百多万的辽响他是偷偷挪用的,整个过程全部是东厂在督办,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就连户部都给瞒住了,当然,不是没人知道,只是暂时给瞒住了而已。 反正用完了朱由检就会换过去。 因此,最终,除了留下些皇宫必备的开销外,朱由检林林总总,老鼠搬家般,东挪西凑,总算总齐了七百万两银子。 这种金银汇率兑换,最多玩个一两次就会被发现,因此为了利益最大化,最好就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尽量兑换,故而朱由检才如此疯狂的挪用资金。 明朝金银的汇率,大概是在一比八的样子,不过,由于朱由检的大肆兑换,汇率被拉低了些,后期到了一比十的样子。 故而,他最后只得到了五十万出头的黄金。 不过,这也够了,在他模糊的印象中,此时日本的金银汇率,似乎是在一比四十,还是一比五十的样子。 就算是按照一比四十,五十万金子换下去,那就是两千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着实吓了朱由检一跳,他深刻的怀疑,日本有没有这么多的白银给他兑换。 “应该有吧?”朱由检有些游移不定,“也许,这个汇率是我记错了?” 犹豫了会,他还是下定决心,去换白银,日本是产银大国,金银的兑换绝对比大明低,只要兑换比率小于一比十,那就有利可图,若是换不完的话,直接拉回来就是了,正好可以作为以后发行金币的储备。 “去找黄得功,让他带人将这些黄金送到海军去,让张彝宪带人跟着监督,安全送达后,让他在那等着,会有人过来操办。告诉张彝宪,他什么事都不要干,就给朕盯紧了金子,一进一出,少了一两朕都要他的命!”朱由检厉声道。 “臣晓得,臣晓得。”王体乾连连道,在皇帝的威压下,他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弯下去。 “下去办理吧。”朱由检挥挥手,让王体乾立刻去操办,等对方走后,他又分别召见了王承恩和许显纯,让两人盯紧了这件事,随行人员中一定要派遣暗哨前去跟踪监督。 如此多番举措之后,朱由检才放下心来。 无怪乎如此,这五十万两黄金,那可是整个大明的家底啊,若是真的出事,遗落或者被人盗走,大明政府的经济立刻就要崩溃,到时候别说坚持到崇祯十七年,崇祯七年都可能坚持不到。 金银兑换的事分派完毕后,朱由检又开始忙碌大明皇家银行的事。 金银一旦回归,就是大规模铸币的时候,技术他不担心,有孙元化管着银作局,已经搞出了具体的工艺流程,磨具等等都制作好四套,就等他分派到地方。 按照朱由检的规划,大明皇家银行拟设立一家总行,十二家分行,加起来正好覆盖汉地十三省份,总行位于京师,分行位于各省省府。 这个网点很简陋,但目前朱由检只能做到如此,毕竟是新生事物,总要先运行一段时间,总结经验,而后等成熟了,在往更细化的方向推广。 而和全国铺开的银行系统不同,铸币局朱由检只准备设立四家,西北一家位于西安,西南一家位于成都,南方一家位于南京,再加上京师的铸币总局,正好四家。 至于使用的人员,宫中的一批大档正好清理掉,将一些司礼监秉笔和御马监给空出来,涂文辅、李永贞等人,都在这次的清理名单当中,他们有的去铸币局,有的去银行,再加,各地的镇守太监,正好将这两个机构的架子给搭建起来。 后续的具体事务,等朱由检招募了一个掌总的,确定了具体章程后,便能下发下去,开始执行。至于太监贪污什么的,他根本不在乎,关键是先将架子搭建起来,然后运转。 何况,朱由检早就特地叮嘱过锦衣卫和东厂,要在银行的人员中掺沙子,密切关注,一旦有任何贪污腐败,立马抓捕,杀无赦。这次朱由检可不会注意劳动力,劳动改造什么的。 银行里的腐败,必须用重典来震慑住,那些派下去的大档,若是聪明点,管住自己的手脚,那还能翔安无事,得个善终,若是管不住,伸出了手,那对不起,皇帝我会连人都给你剁了! 三天后,紫禁城内发生了剧烈的人事变动,一大票神宗朝、光宗朝、天启朝留下来的绯袍大档太监,统统被外派出去。一时间,整个内廷权力出现了真空,让无数太监眼红心跳。 由于保密措施到位,这次的变动之在内廷传播,外廷丝毫不知,直到一个月后,这些太监开始在地方上整顿房舍,布置场地人手时,消息才逐渐传播开来。 “哎,还是要赶快找个能干的,章程朕是能定,但业务流程是真的不知道哇!”看着离去的绯袍太监,朱由检眉头紧锁,心中大倒苦水,银行什么的,他真的玩不来。 人才,人才你在哪里啊!!! 59 罢崔呈秀,推钱龙锡 就在朱由检头痛人才在哪里的时候,火树银花,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元宵节,在热闹庆祝中落下了帷幕。 隆重的气氛,让朱由检不由抛弃了心头琐事,好好体会了一把纯正的闹元宵。 在元宵节过后不久,京师的读书人便逐渐多起来,他们大部分操着外地口音,从天南海北汇聚到这里,只为三年一度的伦才大典。 乾圣元年的春闱,即将召开! 大量学子聚集,那么就少不了以文会友,自元宵之后,京师文会频频召开,而到了晚上,则是花街柳巷火爆之时。 白天谈文采,晚上谈风流,好不快哉。 天南海北的士子聚集一起,各种消息交通汇聚,无数小道消息就开始漫天起飞,而其中,就有两样非常的醒目。 去年成立的复社,和发生在年前的封驳诏书是被提起最为频繁的,只要有读书人聚集,就会被提起这两件事,而一些流言,也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被人视为复社的张目之举。 很快,复社的声势就在这些各省的精英读书人之间流传开来,颇重分量。 京师,小时雍坊某个私人宅邸中,十来个人奉茶而坐,高谈阔论着。 张溥、张采、倪元璐、杨廷枢、杨彝、顾梦麟、陈子龙、朱隗、吴昌时等济济一堂,大声说着自己的意见,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坐在主位的张溥看着下面一圈的人,心中不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复社虽然成立,名声也传了出去,但是成员依然不是很多,到目前为止,加入复社的学子也才六七百人,而且分散各地,声势不壮。 因此,想要扩大复社的影响力,必须做出些影响官场人事任免的壮举,让天下学子官宦看到复社的能力,一旦声威打出去,复社人员增多,身为社长的自己,自然而然水涨船高。 “诸君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张溥开口,在座的各人都慢慢安静下来,听他说。 他们的这种反应,再次让张溥心中得意之情上涨三分。 “如今复社成立已有近五月,虽有张目之举,声威渐涨,然则还是不够,未能让吾等行正义之举。”张溥侃侃而谈,将自己的理念和盘托出。 “本来,吾和受先兄(张采)想在太仓纠集读书人,驱逐阉党顾秉谦,以壮声威,然则考虑到大宗师连连晓谕的追夺三代禁令,为同学计,最终吾等还是取消行动。” “当然,这并不是吾等怕了,而是太仓太小,声势起不来,若因此众位通道遭受损失而不值,故此,吾打算将场地放在京师,时间就在春闱之后。” “理当如此!” “京师乃天下首脑,此地发起声势,天下既闻。” “吾等愿附乾度兄尾翼!” 在座的人纷纷支持起来,在京师发起声势是在年前就订好的,如今在重复一遍不过是统一说辞,好传达到各地的文社骨干,方便散播。 “声势好发动,但目标呢,吾等若是盲目,岂不是有力却无处可施?”陈子龙站起来问道,他心思敏锐,很快就发现一些关键问题没有解决。 其他人渐渐停下讨论,安静的看着张溥,既然他召集大家开会,显然这些应该准备好了。 “如心兄说的不错,吾等当同意目标。”说到这,张溥顿了顿,然后环视众人,接着道,“‘中宫案’后,众正皆入狱,唯独阉党独存,此皆阉党诡计也,乃是为太监魏忠贤复仇也,如此大恶行径,吾等岂能坐视不理。” “故此次当以阉党为攻击目标,以兵部尚书崔呈秀为具体人物,吾等要做的,就是罢崔呈秀,推稚文先生(钱龙锡)入阁,如此一进一出,方能显出我等手段,等稚文先生入阁,在中枢站稳脚跟后,更能方便吾等行事。” 罢崔呈秀,推钱龙锡入阁! 其实,张敷并不太满意钱龙锡,但无奈,东林党在‘中宫案’被扫了一批大佬,有资格入阁的几乎都被送去了德陵,挑来挑去,就只有钱龙锡比较合适。 张溥短短几句话,让几个之前没有听闻此事的文社首领顿时目瞪口呆,这想法,也太天马行空了吧,复社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尽管被吓了一跳,被不知为何,在座的人心中却都隐隐有种兴奋的感觉。 天下权柄,皆操控在吾等手中,手掌翻覆间,朝政大变。 这种隐隐从刺激感,让所有人顿时面红耳赤起来,纷纷吼道:“乾度兄,到底怎么干,你说,我保证第一个冲上去。” 更有甚者,直接燥热的脱下衣服,袒胸**的大吼大叫,以泄胸中快意。 这场私下聚会的气氛就这样被推动到了高潮,人群中,张溥、张彩相视一笑,然后开始讲自己的计划慢慢抛出去,分派任务,约定时间发动。 这一商谈,就是整整一天,直到月上中天,才慢慢散去。 随着各省文社首领的离开,张溥的计划逐渐散落在一个一个读书人的手中,通过他们之手,在传递到当朝官员那里。 最终,当这些分支力量发动、会和在一起时,将掀起滔天巨浪! 一股暗流,开始在京师底下涌动。 只是,此时此刻的朱由检却丝毫不知道,他正一脸兴奋的在皇宫的内校场检阅满桂他们的教导团。 历时三四个月,经历无数次修改和检验的《步兵操典》终于完成,而以满桂等五人心腹、家丁为主的教导团,也训练完毕。 如今元宵已过,只要皇帝检阅完教导团,觉得没问题,就能将这种训练方法扩展到整个御马监禁卫军一万五千人身上。 “一二一......”熟悉的调子在朱由检耳边响起,看着三百人的教导团熟练的走出、齐步、正步等步伐时,他心中涌出一个股热流。 就是这样,只要按照我制定的操典严格操练下去,后世那只熟悉的军队,终将重现人间。 哪怕无法完全复制,但只有学到了三成、五成就行,随着他们的改变,这种崭新的观念和理念终将扩展到天下,改变这个已经走入死胡同的文明。 在朱由检的激动中,这次方阵检阅完毕,教导团以及几名将军,都紧张的盯着皇帝,满脸的期待。 “教导团检验合格,即日起,全军推广《步兵操典》!”朱由检缓缓开口。 “哦!” 一声欢呼在内校场响起,声震宫宇! 60 新军军制 《步兵操典》的形成,并不是朱由检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有实际的来源,其最主要的内容贡献者,就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其中对于军纪、训练、后勤、组织构架等理论,构成了《步兵操典》的框架。 只是在更加具体的战法上,朱由检有着不同的见解,在他看来,以目前大明的技术实力,可以比鸳鸯阵更加的简洁。 整个大明的步兵当中,有三个兵种就够了,长矛手,火枪手以及炮手,而阵型,则以方阵和圆阵为主,在稍加变化就行。 这一战术的主要思想,部分来源于西方的步兵方阵战术,部分来自于《纪效新书》,前者精擅长矛手和火枪手,后者则擅长对各种火炮的运用。 再加上朱由检多次亲身经历过得队列训练,这些中西战争思想杂糅,最终形成了被他推广的《步兵操典》。 当然,目前朱由检实际推广的,只是初期的队列训练,这一训练虽然简单,但却是后期所有训练的基础,之后的战术变换,都要在队列的基础上实施。 元宵过后,三百人的教导就全部归位,他们本身就是基层军官,集训结束后回归毫无影响。在教导军官归位后,朱由检期盼已久的新军训练计划正式开始。 因为士兵们还需要戍卫宫廷,故而整个训练计划采取轮训制度,一半上午训练,一半下午训练,晚上则进行文化课程。 训练的场地则放在了内校场,那里的场地最够容纳这么多人,就算不够,周边还有土地,可以进行拓展。 很快,一二一,一二一的号子在皇宫中响起,富有节奏的旋律,令人心神振奋。 不过,除了第一日因为新鲜,朱由检去看过之后,后来就没怎么去。队列训练其实挺枯燥的,就是来回几个动作不停的联系,当然,大明的士兵没有后世那么好的素质,很多人左右多分不清,闹出不少笑话。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经过第一天的整顿后,就进入了正轨。教导官面对那些愚笨的士兵,根本没有丝毫客气,现在可不是后世,讲究教育沟通,只要做错,就是一棍子下去,棍子挨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整个内校场上,都是噼里啪啦的抽打声,朱由检只是呆了一会,就有点受不了,虽然很多人因为他的命令而死亡或者入狱,但直面这种暴力粗糙的场面,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士兵们却习以为常,这个时候军官打骂士卒是家常便饭,甚至他们这边还更轻,训练场上有明确的规定,可以打,但不能打伤,而且还有御医在旁边随时待命,对伤者进行救治。 虽然因为连续两代皇帝的死,朱由检有点瞧不上这些御医,但用在这个地方确实非常好的,甚至后世的一些急救护理手段,他都交给了这些御医,让他们研究整理,形成一定之章程,传授给军中士卒。 队列训练只是新军最基础的东西,朱由检要解决的还有很多,比如军队的名称和编制问题。 而这个,就涉及到他对整个大明的军事体制的改革,甚至还牵扯到了文官系统。当然,这个问题也可以缩小化,暂时将新军独立出来,不和其他地方发生干洗,等一切成熟之后,再另行解决。 基于这种考虑,朱由检依然让新军挂靠在御马监名下,名称也没有给定,只是称呼为新军,不过,对于新军内部的体制,他倒是进行了一番大的变动。 到了后期,大明的除了维持原有的卫所制度外,还多了募兵。募兵实在卫所不堪用,而战场又频繁出现的情况下产生的,因此他们的制度和卫所大不相同,大致是营哨制度。 一般是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每营兵员3000人。这个编制,在朱由检看来有些弱,一个营的人数太少了,在明末这种大规模作战的情况下,没到战时,都要好多个营聚合在一起才能开战。 然而,各种营头夹杂在一起,相互配合难免出问题,也许应对农民起义等低烈度战争时问题不大,但对上了建州女真,这种问题就会无限放大。 因为长矛手和火枪手相互配合有一个最低数量的问题,参考了营哨制后,朱由检以十人为一什,以什为最低的组成单位。 而后采取三三制,以什队哨营团旅师军的顺序编组下来,配上一些其他的医护兵炮兵等,一个军的编制一万二,再加上一个三千人的骑兵师,完整的军级编制,正好一万五。 而军级编制,则是朱由检以后的作战主要单位。 火枪的大规模装备,注定今后的战争是朝着职业化和精锐化方面发展,人数不再是战力最主要的衡量标准,真正拉开差距的,还是在装备和组织上。 而采用三三制,除了受后世的影响外,更多的还是组织度上的考虑,一个军中,八个指挥等级,这将需要大量的军官,军官越细化,军队的组织力度就越强,军队越不容易崩溃。 在各级指挥层面上,除了最高的指挥长官外,还有司掌参赞谋划的参谋官,司掌训练营房的训导官,司掌文书纪律的书记官,司掌粮秣医护的后勤官,司掌兵器铠甲的装备官。 除此之外,在各级指挥人员上,还会配备一到两名的副职,作为后备补充,即是锻炼,也是预防紧急情况。 这种细分,即是对军队的分权,也是职业化和精细化的要求,职责明确,分工清晰,才能将一只军队建设好。 不过,这种细分只到团一级为止,下面的营开始就没这么详细,职责分别被副手掌握,最多会配备一名参谋官或者书记官。 只是,这样的一只职业化军队的建立,除了需要大量的投入外,还要很长的时间,军中人员需要上课,学习,以及慢慢的适应。 还在乾圣元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来让他磨合训练,一年之后,这支军队也差不多能用了。 而等到经历实战检验之后,朱由检才能看出,这么一份结合了多个时代知识的军队构制能否适应战争。 61 铁模铸炮 当然,想要完成朱由检的军队制度构想,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甚至说,少了这样东西,他的所有想法都是空想。 火器! 新军的核心,也是未来的主流! 到了明末这个时代,配备一定的组织,火器就成了战场的核心,当然,骑兵也没有退居二线,只是没有以前那么重要罢了。 在火器纵横的战场上,骑兵更多是作为一种追击和歼灭的兵种,在火器兵击溃地方后,扩大战果用。 朱由检的新军成军理念就是这个,因此在新军训练走上正轨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兵仗局,找到了泡在这里孙元化,他知道铁模铸炮成功了,但不亲眼视察一边不放心。 “参见陛下!”皇帝的到来,让孙元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赶过来迎接。 “爱卿正在处理何事?”朱由检看到孙元化手上沾染了些墨迹后便问道。 “正在整理铁模铸炮的工序资料。”孙元化恭敬的答道。 对于这位皇帝,他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发现,在很多西学问题上,这位皇帝竟然表现的比老师徐光启还要精通,尤其是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比如皇帝提出的铁模铸炮,火石燧发,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构思之巧妙,令他大为惊叹。 “铁铸炮已经完成了?”朱由检有些惊喜的问道,“那么燧发枪呢?也制作好了吗?” 在火器上,朱由检能提供的不多,最多也只是一些铁模铸炮,定装火药,颗粒火药,燧发火枪等概念。 不过,对于拥有丰富铸造火器经验的孙元化来说,有概念就足够了,凭借这几个概念,他已经完成了铁炮铸造和新式前膛燧发火枪的制造。 “都完成了。”孙元化也是咧嘴笑道,能将这些东西做出来,他也十分开心,“陛下请随臣观看。” 说完,他带着朱由检慢慢的观看讲解起来,随着孙元化的讲解,朱由检也对目前的火炮铸造有了足够的了解。 大明的火炮铸造法主要是泥模铸造,也就是用泥巴做成大炮的外模和型芯,两者固定在地上,导入铁水,便能形成一个炮管。 这种方法其实很先进,但泥模的制造很麻烦,不仅要花大量的时间晾干,而且只能用一次,一旦遇到阴雨天气,想晾干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残次品率高,往往浪费大量原材料。 而铁模铸造法,则是在泥模的基础上,不铸炮,而是翻铸一个铁模,最后再以铁模铸炮,这种方法相较于泥模,效率提高了百倍,而且成品率高,刷上泥水的铁模铸造出来的炮膛极其光滑,不需要打磨就能使用,而且精度也很高。 最主要的是,使用铁模,可以直接铸铁炮,性能不下于铜炮,可以大大节省成本,这才是朱由检最关心的地方。 在形制上,大明火炮有三种,虎尊炮,佛朗机炮,红夷大炮。 虎尊炮的发明者是戚继光,射程不是很远,但轻便,可以随身携带,属于野战炮,其射程大概在一里左右,发射散弹,对付密集的敌人十分好用。 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则是西方传进来的,前者是后装滑膛炮,后者则是前装滑膛炮。 佛朗机炮是子母炮,子炮可以拆卸下来,发射时再填到母炮当中,因此射速快,但是由于加工的问题,子母炮之间气密性不好,炮弹在炮膛内无法积聚足够的动能,因此射程不是很远,大概在两三里的样子。 不过由于射速快,佛朗机炮很受大明的欢迎,在军中普遍仿制,大量装备,属于能快速转移的随军野战炮。 而红夷大炮则是长程火炮,身管长度是佛郎机跑的四五倍,射程能有四五公里远,重量也都在万斤以上,远比最多只有千斤的佛郎机炮重,是属于攻坚重炮类型。 对于这三种炮在实际运用中的优缺点,朱由检没有一个直观的认识,而且以往的火炮铸造并不精良,起码比不上使用铁料,用铁模法铸造出来的铁质火炮,因此很多说法和数据并不可信。 为了实际测试最适合新军作战的火炮,朱由检让孙元化各个型号都做了一些,打算在实战中演练一二,而后才好定型。 反正有了铁模铸炮法,铸造火炮非常的快速方便,人手原料充足的话,一月百门千门都不是问题。 看完火炮后,孙元化又领着皇帝看自己新试制的燧发火枪。 燧发机的原理很简单,不过是两块火石加在一起,扣动扳机时火石摩擦打火,溅射火星后点燃药室的发射药,最后引燃底火,将铅弹打出去。 从技术来看,火绳枪和燧发枪的差距不大,但性能却上了一个台阶,不仅发射快了,而且抗风雨能力增强。 这种程度的改良,对于孙元化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真正的难度是皇帝要求一种射程远,威力大的火枪。 “这就是新式燧发枪?”朱由检看着一个长长的,和后世火枪很类似的枪支,躺在台子上。 “这是斑鸠脚铳,鸟铳的一种,臣只是将其改造了下,从火绳点火变成了燧发。”孙元化介绍道。 鸟铳是大明最先进的火枪,但普通的鸟铳威力堪忧,发射的是细铅弹,据说只能打死鸟,而重型鸟铳则叫斑鸠脚铳,五十步(一步1.5米)内能洞穿铁甲,威力和射程倒是符合朱由检的要求,但就是太重了,需要配两个支架才能使用。 更关键的是,大明还不能造。 “大明造不了?”朱由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元化,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有内廷无法造的物品。 “是的,陛下,只有广东和澳门才能制造斑鸠脚铳。”孙元化点头道。 “澳门?”这个地名让朱由检回味过来,“莫非是西洋人?” 朱由检的猜测是对的,这种技术掌握在西洋人手中,而大明的匠人并没有掌握,也许广东那边的工匠掌握了少许,但显然还没传到北方来。 西洋人,西洋人传教士! “看来这个问题得麻烦徐爱卿了。”朱由检长叹一声。 想要威力的火枪还得找澳门的葡萄牙人,而且还是有缺陷的,必须减轻重量。 “火枪你就不用管了,抓紧火炮就行,各种型号都要点,方便测试定型。”朱由检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 火枪可是新军的核心,马虎不得,必须立即解决。 62 皇庄 孙元化是火炮专家,但却不是火枪专家,火炮和火枪看似相近,但其实是两码事,火炮是铸造法一次成型,后期精镗,而火枪目前则是锻打,用一块铁板敲打成圆管,这期间涉及的知识和技术并不相同。 从某些方面来说,火枪的制造,更能看出一个国家的技术实力来。 因此,朱由检没有为难孙元化,而是将这个问题抽出来,打算找徐光启解决,徐光启可是比孙元化还要牛逼的大牛,还是对方的老师,技术上面绝对没问题。 而且,他对火枪其实有一点小的想法,这是这个想法涉及的知识面太多,太广,他自己是无法解决,唯一有洗完解决的,估计是有徐光启了。 打定主意后,朱由检换了一身寻常的服饰,然后打马带着一队护卫出了皇宫,他并不喜欢带着仪仗出门,太麻烦,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在仪仗下,老百姓都被隔绝开来,让他接触不到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 当然,他的安全工作绝对不会这么马虎,除了身边的上百骑手护卫外,沿途一直有锦衣卫随行,一路跟随布防的,不下千人。 骑在马上,朱由检看着两边热闹的场景,满心的欢喜,熙熙攘攘的城市,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面对这么一队高头大马,两边的行人也是避之不及,唯恐冲撞了对方,在四九城生活的百姓眼力见都不差,自能分辨出那些人惹得那些人惹不得。 朱由检并不是要去正阳门,因此在因此走了一段就往右拐,朝着西城而去。 “这是......陛下?”坐在轿子中,看着前面拐弯的马队,正好从皇宫出来的张瑞图疑惑的看着前面的领头的人,很快,他就认出来那是很久没有上朝的皇帝陛下。 旋即,他就疑惑起来,皇帝朝着西城而去干嘛?张瑞图努力的开动脑子,想着西城有什么值得皇帝陛下惦记的。 很快,他便想起了一件事,当初皇帝召见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可能在那边,不过不是在城内,而是在城外,从阜成门出去,那边正好有一片皇庄。 “徐光启?”张瑞图慢慢的想着这个人的资料,能让皇帝亲自上门找过去,他们四位宰辅都没这个殊荣,对方何德何能? 他慢慢的揣测着,然后却毫无所获,最近皇宫封锁的越来越严密,那些以往愿意通风报信的太监根本不敢再开口说一个字,主动询问都是一脸惶恐的样子,连原因都不敢说。 “今上,着实厉害。”张瑞图摇头叹道。今上除了‘中宫案’外,看似没有任何动作,但私下的动作却不断,不知不觉间,已经积聚了很强的实力。 “今后的官难做了。”有一位强势的皇帝,最难做的还是他们这些宰辅。 直到皇帝的背影消失,张瑞图才让轿夫继续前行,沿着正阳大道,回到自己的府邸。 没错,朱由检要去的地方正是阜成门外,那边有一片皇庄,如今徐光启正在那边。 这里原本不是皇庄,但‘中宫案’当中,查抄了一大片文官贵戚,田陌相连,就成了皇庄。 大明的皇庄是归御马监掌管,派遣太监到皇庄中收取籽粒银,至于收取多少,倒无定数,皆是太监们定下,苛刻之处,比之佃户都不遑多让,也就在皇庄中不用缴纳赋税,这些人还算过得下去,但也极度清苦,除了果腹之粮,便身无长物。 土地问题是很重要的问题,因此朱由检才让徐光启直接掌管皇庄。皇庄的土地可真不少,就算在天启朝有所缩减,但传到他手中的,依然还有一万三千多倾,再加上查抄的土地,目前皇庄总计有一万六千倾地。 之前皇庄是太监在管理,而现在则是庄头和文书管理,庄头是从佃农们中选出的,德高望重之人,而文书则是徐光启招募的落第秀才。 秀才大都穷困,有这样一份每月三两银子的体面工作,当真是不错,而且还是在皇庄中,万一哪天见到皇帝,得了赏识呢? 因此,只要是到了皇庄中的秀才,大都勤快,他们跟着徐光启学习《农政全书》上的内容,指导农民们科学种地。 阜成门外的皇庄就是最新设立的,出了城门,朱由检打马疾驰了一刻钟后,就差不多到了。 冬天起码真的不是一个好差事,但很久没有这么自由自在的活动过,朱由检依然骑得很畅快,就连凌冽的寒风也不觉得冷了。 华北这一地点种植的都是冬小麦,种子在初冬的时候就已经撒下去,等过了冬天,五六月,差不多就成熟,可以收割,整个生育期差不多要三百天。 成片的农田中,有一个小的村落聚集点,这里就是佃农的居住地,他们以前给刘氏种田,如今给皇帝种田,除此之外,还有些新建的仿佛,一些操着辽东口音的人不断的进出忙碌着。 冬天大地很硬,马蹄践踏在地发出的声音很响亮,村落中的居民一下就注意到了,男人立刻将妇人孩子推到屋中藏起来,他们自己则警惕的看着马队骑手。 这里的庄头和文书迎了出来,庄头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而文书则是个四十出头的秀才,两人穿的还算体面,其中,那秀才走上来,作揖问道,“敢问贵客来此何事?” 刘若愚翻身下马,他年纪大了,这一阵策马奔腾真的是有点吃不消,跺了跺脚后,他才问道,“徐大人可在此处?” “在的,在的!”中年秀才一听,态度更加恭敬了,徐大人在这里落脚后,经常有宫中的人过来传旨问话,他见过好几次了。 “你去通知他一下。”刘若愚回了句,然后朝后走去,向皇帝禀报。 确定了徐光启在这里,朱由检也从马背上下来,然后村子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着属于自己的佃农。 这些人气色都不太好,衣服也很破烂,到处都是补丁,身体也很瘦弱,但意外的这些人都很干净,土路平整,没有粪便,虽然面有菜色,但精神头还不错。 63 朕自当抚养 “这都是子先的功劳吧。”朱由检笑道。 “陛下明见。”刘若愚也笑了起来,“这还真的是徐大人的功劳,这出田庄臣来过几次,初来时可谓是肮脏不堪,农人也懒惰,整日就是闲躺着不干活。” 朱由检听了,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就皇庄之前的情况,做的再多,自己到手也就是口粮而已,还勤快干嘛,现在制度有所改变,自然勤快起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村子中的仓库处,这里是村子的核心,庄头文书都住在这里,徐光启也都是在这里落脚。 还没走进,穿着棉衣的徐光启就大步走了出来,多日没见,徐光启脸上多了些风霜之色,但是精神很健旺,眼睛炯炯有神,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精神。 “微臣参见.....”徐光启还没说完,就被朱由检阻止。 “朕微服私访,爱卿不必多礼。” 徐光启也只好停下自己的动作。 很快,二人就进到屋子中,房屋的中央,有个火塘正燃烧着,里面的木炭烧的通红,正散发着热量,驱走寒冷。 火塘的旁边,就是一张书桌,上面摆着很多卷宗,有的正摊开,显然之前徐光启就是在这里办公。 朱由检挑了个位置坐下,然后让徐光启也一起坐下,刘若愚在皇帝身后站好,至于其他人,则在外面等候护卫。 “皇庄整理的怎么样?”朱由检随意问道,他之前一直在关注新军,没时间问,今天既然来了,正好了解了解。 明朝皇庄是个庞大的数字,一万多倾地,足足十几万户,几十万人为皇庄耕地,而在皇庄耕地,太监们是要收走绝大部分粮食,一万多倾地,按夏麦秋粟的种植方法,一年能有两石头粮食,一顷地就是一千三百石,一万倾地就是一千多万石粮食。 明朝的粮价大概在一两银子两石的样子,一千多万石粮食就是五百万辆银子,纵然除去佃农的口粮,中间的各种耗费,那每年也应该有上百万两的收入。 然而御马监每年经手多少白银呢?二三十万两罢了,这还是包括了皇店的收入。固然,御马监土地上的产出需要供应皇宫以及军队,但绝对消耗不了这么多,更多的则是被人给截留了。 御马监的贪腐,可想而知,有多么严重。 在检阅禁军后,从禁军的表现来看,朱由检就知道御马监贪腐严重,但从来都不知道严重若此,上百万的收入,最后到手的竟然只有三成。 真是悲凉,被誉为皇权忠实奴隶的太监,也不过如此。朱由检有些庆幸,自己并未全身心的相信太监,并且打算将他们从政治环境中扫除出去。 太监虽然维护了皇权,但也爬在皇权上面吸血,遍数朱明皇室掌握的资源,绝对丰富务必,然而却一直缺钱,而这种情况下,却也觉没有一个太监献策,引导皇帝擅用资源,生发钱财。 太监,也不过如此,和文官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说真的,朱由检根本不知道前几任皇帝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检阅了下军队,就能察觉御马监的贪腐,而他们却丝毫不知。 明明手中握着这么庞大的土地,却成天哭穷,这么多土地,只要稍微投入下,亩产哪怕提高个半石,那也是一比庞大的收入,更何况还有皇店,不知道使用起来经营做生意吗? 偏偏所有都交给太监掌管,每年就拿个二三十万两的零头收入。 一时间,房屋中气氛有些沉默,见皇帝有些气闷,徐光启打算说些较好的消息。 “陛下,臣自上任后,将所有走遍北直隶八府,视察了所有皇庄,微臣发下,皇庄土地的产能,还可以进一步提高。” “哦,如何提高?”朱由检来了兴趣,任何能提高收入的手段他都十分有兴趣。 “主要有两方面,一个是农人勤恳的问题,以前因为只给农人留口粮,他们耕作的欲望不高,每年只保证不减产就行,二则是水利和耕牛农具的问题,仅有的全都是破损的,掌管田庄的太监们根本不管。” 徐光启娓娓道来,将遇到的情况和弊端和盘托出。 朱由检听后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好你个徐子先,这哪里是报告好消息,这是朝朕问策来了。” 徐光启笑而不语,从另一方面来讲,这其实也是好消息,只要解决了这些问题,再辅以农政全书上的技术,亩产提高是肯定的。 皇帝沉默下来,手指椅子的扶手上敲打起来,站在身后,熟悉皇帝习惯的刘若愚知道在,这是皇帝有了对策,再进行决断的状态,只要手指停下,那么决定就下了。 朱由检的确有了对策,不过有些问题还要再问问。 “皇庄中可还有存量?足够皇宫所需?” 这里的需求,还包括了新军的军粮,以及他们家属迁移而来的安顿粮食。 “还有,在各个田庄中都有上一年的粮食,足足有几十万石,完全能满足皇宫所需,新军家属也够了。”徐光启显然早有腹案,回答的十分流利。 对于这个回答,朱由检十分满意,能满足更好,但不不能满足也无所谓,皇宫的粮食大部分还是从漕粮中获取,老朱家还是喜欢吃大米,皇庄所出大部分都是贩卖,换来银钱。 “既然这样......”朱由检有了决断,也不藏着,直接道:“爱卿要修缮水利,置办农具耕牛,朕是支持的。” “如今正好冬闲,爱卿可以组织所有壮劳力进行水利修缮,工钱则为今年的籽粒银,水利修缮后,所有皇庄免掉一年佃租,口粮则从皇庄存粮中出,而从明年开始,朕只征收三成佃租,再无其他摊派。” 听到这,徐光启已经面有惊色,朱由检顿了顿,略微得意的继续说道,“当然,朕对农人们也有限制,他们的粮食不得私自贩卖,只能转卖给朕,朕则按照市价收购粮食。” 之所以加这条,则是朱由检已经为皇店想好了生意,就做粮食生意,粮为根本,掌握在被人手中,还不如自己插手。 “陛下仁慈,臣拜服!”徐光启站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一拜,他是情真意切,他没有看错,今上果然是个英明之主。 “哈哈,爱卿言重了,此皆是朕之子民,朕自当抚养。”朱由检哈哈一笑,亲自将徐光启扶起。 64 水力机床 相视一笑后,两人重新坐下。 朱由检能够明显感觉到,经过这么一遭后,他和徐光启的关系更近了些,这是一种对人的认同,显然徐光启对于自己皇帝比较满意。 而这点这是朱由检需要的,想要干事,没有一票心腹大臣是不可能的,没人支持,光靠自己蛮干,不可能搞什么变革,扭转大明帝国的命运。 “新军的家属可安排妥当?”朱由检坐下后问道,和海军一样,新军驻扎皇宫后,他们的家属陆陆续续的被接了过来,而安置工作,就是徐光启做的,他带着几百个秀才,安置了将近十万人在皇庄上。 “都安排妥当。”徐光启开口道:“目前以皇庄的土地,还能再安置三十万人。” “哦,怎么还能安置这么多人?”朱由检大为诧异,他以为土地都被佃农给占了,安置新军的家属已经是极限了呢。 “因为管理。”徐光启给出了答案,“之前的管庄太监会将所有多余的粮食都收走,点农们只能得到果腹的口粮,因此自然不会精耕细作,加上水利不修,全靠人挑水灌溉,产量自然稀少。” 此时皇庄的小麦的亩产不过一石,若是徐光启的水利计划能够通过,他有把握给提高到一石半甚至两石的样子,这种情况下,自然每个人需要的土地就少了。 “而且,微臣打算在这里推广几种作物。”徐光启神秘一笑,然后起身,从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来,摆在皇帝的面前。 “这是.....”朱由检看着这几样东西眼皮直跳,这三样东西任何一个现代人都能认得出来。 番薯、花生、玉米、土豆! “这是花生、番薯、玉米、土豆。”徐光启挨个介绍道,“是我从传教士他们那里获得的,产量据说非常好,南方一些地方已经有人在种植。不过这些东西还不太适应下北方的气候,故而需要试种一季,看看情况。” 这是老成之言!朱由检暗自点头,任何一样作物不是拿来就能用的,还需要和当地的环境同化,不过既然这些作物能在南方种植,那么北方问题也不大,只是需要点时间适应气候,下一两季的种子差不多就能推广了。 历史上番薯、花生、土豆等没有得到政府的重视,其推广全部靠民间自发的行为,而等到它们适应气候,巨高的产量顿时造就了不知真假的盛世——康乾盛世。 “爱卿好好做,尤其是这四种作物的培育,一定要尽快,有任何问题,随时进宫汇报。”朱由检以一种严肃的口吻说道,他想到了陕西的连年干旱,之所以农民军源源不断,就是因为当地粮食没了产量,整个陕西上千万的人口,都是农民军的后备力量。 “陛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徐光启人老成精,立刻从皇帝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陕西。”朱由检长叹一声,“朕翻看了陕西历年的报告,当地可谓十年九旱,当地已经有人造反了,朕怕今年再干旱,这些反贼会壮大。” “番薯、玉米、花生、土豆皆耗水不多,坡地、旱地皆可种植,产量又高,味甜,能果腹,是粮食减产时最好的充饥之物,若这几种作物能推广开来,朕何愁天下子民挨饿。” “陛下仁慈,微臣一定将此事放在首位,全力培育。”徐光启正色道,原本他只是随意试验一二,也是为了补充自己的《农政全书》,但么想到,皇帝竟然如此重视,将之上升到了全国安定的高度。 “爱卿尽心就好,若是成功,记得扩大产量,培育种子。”朱由检点头,既然徐光启这位大牛放在了心上,想必很快就会出成果。 徐光启点头,将这事记在心中,放在了首位。这个话茬揭过,朱由检终于提到了今天的主要目的。 “爱卿对火枪可有研究?” “有所了解。”徐光启点头。 “是这样的,朕对于火枪的制造,有一个想法。”朱由检开口,将自己的想法慢慢道来。 前面说了,大明火枪的枪管是锻打而来,只是方法很慢,而且耗时耗力,成功率也不高,而这种方法,后世早就不见了,对于钢管的制造,都是集齐挤压拉伸而成的无缝钢管,不过这个技术太高级,大明肯定做不到。 朱由检的想法是钻孔,而且不是人力钻孔,而是水利钻孔,利用水力带动钻孔的机床,然后进行铁棒钻孔。 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的,铁棒事先可以进行锻打,以达到最优良的性能,而且用水利稳定,不会疲劳,可以日夜制造,效率比之人力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 而且在技术上并没有很大的跨度,这个时候大明已经出现了最原始的木质机床,在兵仗局朱由检就见过,工匠们利用这个机床给枪管内部进行镗铣,以便让内壁光滑。 当然,这种事也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想要达成朱由检想要的效果,还有很多难点要解决,比如钻孔用的钢刀,比如机床的改制,水利的传动,以及如何保持刀具钻孔时的平稳。 对于这些,朱由检就无能为力了,他能知道机床怎么用就不错了,想要他解决这些,不可能的,这一切都需要摆脱徐光启。 “水力、传动、机床!”听完皇帝的叙述后,徐光启喃喃念叨这几个词语,整个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时间慢慢过去,徐光启依然双眼无神的想着,而朱由检也没打断他,静静的等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方才从沉思中醒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别开天地,又发现了一扇门的欣喜。 “陛下奇言妙语,令微臣茅塞顿开啊,这里面的学问之精深,臣一时半会也领会不到。”徐光启有些汗颜道,“想要实现陛下的想法,单靠微臣之力,恐难以实现。” “臣斗胆,想召些同伴来协助此事。” “传教士吗?”朱由检反问一句,不等徐光启回答,他便道,“让在大明的传教士都来京师,协助爱卿,只要他们做好,朕可以考虑他们在大明传教之事。” “微臣明白了。”徐光启缓缓道,他知道传教士对于传教的狂热,能让大明的皇帝陛下许诺传教,他们不惜一切。 65 各方 哒哒哒的马蹄声逐渐远去,黄信看着马队的背影,有些羡慕,自己人已中年,还是个穷酸书生,若不是碰到这次皇庄招秀才,恐怕今冬的饭都吃不起。 而对方年纪只有自己的一半,却已是锦衣绣鞍,飞鹰走马,当真令人羡慕,我何时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想想自己读的几十年书,真是白读了。 “怎么,很羡慕?”突兀的声音,令黄信顿时一惊,转过身才发现,原来是徐大人。 “老大人说笑了,学生只是.....只是.....”黄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了半天也没个言语。 抬头看了眼徐大人包容理解的眼神,他咬咬牙,最终吐露自己的心声,“学生的确羡慕,想我读书多年,却无立锥之地,而对方却已是功成名就,内心滋味,着实煎熬。” 说完,他才觉得不妥,长施一礼,“学生孟浪了,还望徐大人见谅。” “富贵功名,人人皆爱,只要取之有道,并无不妥。”徐光启哈哈一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老夫今日给你提个醒,把《农政全书》读通,然后放下身段,到田间地头去走,去看,去学,他日,功名自来。” 言罢,徐光启转身朝着房间中走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个月快过去了,每月一次的培训又要开始,若是这次还有哪个学不好,弄不会庄稼的事,老夫可不会客气。 眺望了下已经快要消失的骑手背影,回味下徐大人的提点之语,黄信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似乎又没想明白,但是,他的眼中却燃起了一丝光芒。 “《农政全书》吗?”黄信的拳头渐渐握紧,我一定会精通的。 锦衣卫衙门,练武场。 李若链和十九个差不多的同伴一起扎着马步,凌冽的寒风下,他们竟然满头大汗,就连身上的衣襟,都透着水汽。 他此刻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所谓的‘特种兵’选拔,真的是累死个人啊,好后悔啊! 尽管心中胡乱想着,但他面上却依然咬紧牙关,哪怕浑身都颤抖了,身子也牢牢维持着马步的姿态,纹丝不动。 没办法,这个俞师傅真的很厉害啊,一棍子抽在人身上,不会受伤,但绝对很痛,痛入心扉的那种疼痛,只是挨了一次,李若链就发誓,再也不想挨打了。 不过,李若链不是最惨的,他最多只挨了一次打,但旁边这个小子,却挨了起码不下十次,有时候李若链真的挺佩服他的,不知道他哪里的毅力,竟然一次都没吭声,着实让人佩服。 只是,这次他怕是又要挨打了,看看他站的马步,哪里还有形状了,整个人都变了形,马上就快倒下了吧? 果不其然,李若链旁边的小子腿一抖,吧唧一声,就摔倒在地,很快,练武场旁边一直看着的立刻上前,将他拖了下去,开始擦拭身体,更换衣服。 这二十人的训练苦是苦,但是周边服务是真的到位,有专人伺候,每日吃食也是御医开的药膳,一日花费的银两着实不少。 但许显纯丝毫不显得心疼,锦衣卫已经铺展开来,按照皇帝的意思,今后锦衣卫差不多要朝暗处转变,到时候参与的更多是刺杀、谍报等任务,这时候个人身手就十分重要了。 说真的,此时的许显纯忽然有些羡慕东厂,那边最近听说也在转白,但显然不像他这样,朝着阴暗面发展,而是走官面的途径,据说马上就要在各地设置常驻机构,如同北镇抚司下辖的千户所一样。 官面的威风,他是体会过的,真的不是如今所做之事能比的。 正当前来观看的许显纯遐想无限的时候,结束了一上午训练的俞咨皋走了过来,“指挥使又来查看情况了。” “是啊,过来看看,看到这些好苗子,我整个人都会放松很多。”许显纯笑道。 “确实是好苗子,这里任何一个,假以时日,都能独当一面。”俞咨皋赞叹道,不愧是几百年的衙门,在选人用人方面确有独到之处,这二十个里,每一个人多是练武的天才。 尤其是那个小子,更是出众,几乎没有短板。想到这,俞咨皋的眼睛看向了正哈哈笑着揉腿的李若链。 “克迈先生,这小子怎么了?”许显纯顺着眼神看过去。 “没,这小子是这批人中天赋最好的,以后成就不可限量。”俞咨皋笑道。 “哦,是吗?”许显纯暗暗将对方记在心中,而后又道,“既然是好苗子,那就麻烦克迈先生了。” 许显纯客套了一句,又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有属下匆匆过来禀报才离开。 寒冷的冬日下,在皇宫的内校场中,同样有一批人和‘特种兵’们一样,在训练着,只是他们的训练并不相同。 稍息立正,左右转,齐步走等等,后世耳熟能详的东西在这些古人身上重现,王安源也是其中一员,他正绷直着身体,全神贯注的,等候着教导官的命令。 “向右转!”悠长带有节奏的口令下达,整齐的队列立刻朝右转去。 然而,队伍中总有那么几个人和其他人不同,王安源就是其中之一,他又转错了。 “王安源,你是猪吗,又转错方向了,这都多少次了。”暴怒的声音立刻吼了过来,然后是听着都疼的啪啪脆响。 教官直接一棍子抽了过来,疼的王安源龇牙咧嘴。王安源忍着疼,报告了一声,调整了方向。 “嘻嘻,姐姐你看,那家伙又转错了,真的好笨哦,我都会了,他还不会。”一阵嬉笑声从旁边传到了王安源的耳朵中。 他不敢扭头,只是尽量打着斜眼过去。 鉴于皇帝禁用太监,皇后田秀英也夫唱妇随,说宫中宫女太多,打算放归一批,然而很多人并不愿意走,宫女大多数很小就进宫了,大部分家人都没怎么联系,出去之后,根本不知道怎么生活。 正好,宫中的新军们大都是年轻小伙,并未婚配,因此皇后就有意将未婚宫女许配这这些人。 因此,这些时日,经常有宫女借故过来观看,想选个如意的,好让皇后赐婚。 这种风闻很快就让新军们知道了,瞬间,校场边缘的位置变得抢手起来,无数支队伍想来,一度差点打起来,最后满桂等决定,只有训练表现最好的才能在校场边缘训练。 王安源他们的队伍刚刚抢到这个位置,没想到竟然就遇到了前来观看的宫女。 “哪个说话的宫女笑起来真好看。”说笑的宫女已经走了,但王安源脑海中还是刚才一撇的音容笑貌。 不知怎么地,他心中顿时火热起来,训练的也更加有劲了。 66 问策 元宵已过,大明也恢复了行政,各部衙门都开始上班,文渊阁也有宰辅值班。 宫内的事朱由检一般不管,都是交给皇后管教,宫女赐婚的事他听说了,但只是笑笑,这是一件好事,更能激发新军的训练劲头。 不过,他没有去管,全程让田秀英去操作,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推动考成法,将绩效考核作为大明官场的常态。 不过,对于大明官场的玩法,朱由检其实还不清楚,鉴于上次诏书被封驳的情况,他害怕自己直接下旨再被封驳,因此想找阁臣过来问问。 “今日文渊阁谁当值?”朱由检看向刘若愚。 “是李国大学士。”刘若愚其实也不知道,遣人一问才得知。 “让......”朱由检刚想召李国觐见,但随即又住口。 他想起来,从根本上来说,现在内阁的四位大学士,压根算不上阉党,当然他们也不是东林党,而是中间派。 当初是作为一种缓冲和制衡,他们才在大学士的位置上。如今他真正要办事,怕还真不能依赖这几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皇帝给卖了呢。 从他们能坐稳这几个位置来看,几人都是圆滑之人,不好控制。 那么该找谁商量呢?朱由检踱步想着,很快一个名字从脑海中蹦了出来——崔呈秀。 “传召,命兵部尚书崔呈秀觐见。” “是。”刘若愚匆匆去传旨。 若是看崔呈秀的履历,那十分有意思,从天启五年开始,他就一路官途畅通,升官非常快,而天启七年的调任,也很奇怪。 在八月,他从工部尚书调任到兵部,那时候已经是天启病弱快死的时候,若说这是魏忠贤未雨绸缪做的安排,怕是谁都无法相信。 内阁是有封驳权的,若这种旨意不是出自皇帝之口,而是魏忠贤代传,怕是没有哪个阁臣敢奉诏。 只有皇帝亲自开口,这个调令才能传达下去。在这种关键时刻,一个兵部尚书的调任,绝对是蕴含着很深的含义,这里面的意思,很值得人玩味。 为什么以前不调遣,而在自己快死的时候才安排呢? 只能说崔呈秀坐在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上,让天启安心,让他能放心的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 崔呈秀,绝对是天启的心腹。 所谓的阉党,其实是帝党,魏忠贤只是一个旗帜,被推出来做标靶的,然而他身在内廷,很多事多有不便,那么在外廷的文臣中,就必须要有另一个领导人,或者说核心。 很显然,从皇天启的举动可以看出,崔呈秀就是这个核心。 对于朝中的格局,在登基后朱由检已经隐隐有所察觉,因此当他想到什么人可用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太子太傅。 一刻钟后,崔呈秀应召而来。 “微臣崔呈秀参见陛下,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崔呈秀认真的行礼,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皇帝单独见面,也是第一次皇帝说话。 在心中,他其实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召见他,若是刚登基的时候得蒙皇帝召见,他绝对会欣喜不已,但现在,却唯有谨慎。 今上乃雄主! 这是所有人公认的,各种或明或暗的举动,让他早已牢牢将朝政掌控在手中,这个时候再召见他,绝对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办。 “这是朕和爱卿第一次见面吧?”朱由检笑道,他没有开口说起公务,而是和对方交流起来。 “是的,这是陛下第一次召见微臣。”崔呈秀谨慎道,同时暗暗在心中补了一句,我也是第一个被召见的六部尚书。 乾圣身上有着前面几位皇帝怠政的基因,这也是公认的,登基快半年,召见的大臣屈指可数,九卿一个不见,有事也只是找内阁大臣。 因此,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几个朝臣和皇帝单独说过话。 “崔本兵士八月上任的把,能在那时候做到这个位置,显然深的皇兄信任啊!”朱由检的话意有所指,让崔呈秀心中直打突突。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叫我滚蛋吗? 崔呈秀一时有些不明白,不过在台思索的时候,皇帝又开口了,“今次召见爱卿,是有事相询。” 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看到崔呈秀认真听后,再次开口道,“朕有一个政策想要推动下去,但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爱卿有何教朕?” 有政策想要推行,什么政策,这么谨慎? “敢问陛下,是何政策,如此踟躇。”崔呈秀皱眉问道,直觉告诉他,麻烦来了。 “大明立国已有二百多年,然而官员俸禄还是太祖之时定下,至今已有两百多年,未曾有过丝毫改变。然则两百多年,物价早已飞涨,当初之俸禄,如今已经无法养活五口之家,海刚峰买肉之事,听着让人发笑,实则乃大明之悲哀。” “因此,为了不让这样的丑事再度发生,朕寻思,是不是可以给各级官吏涨涨俸禄。” 加工资,那是好事啊,怎么搞得这么鬼祟谨慎干嘛?虽然这件事很诧异,也打破了两百多年的规则,但是好事啊,不应该这么小心。 崔呈秀心中诧异,疑惑的表情也适时出现在脸上。 “咳咳!”朱由检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疑惑,清了清嗓子后,继续道,“除了涨俸禄外,朕觉着,前朝的考成法挺不错的,朕打算捡起来用用。” 考成法,难怪了! 崔呈秀心中恍然。 绩效考核这种东西,是所有铁饭碗都讨厌的,不论古今。 考成法这个套子曾经死死的套在文官的脖子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后来好不容易张居正死了,他的新政也大都废除,考成法就是其一。 距离现在,时间也过去了五十多年,如今皇帝想要再将这个枷锁套在文官头上,唱过苦头的文官集团们怎么可能答应。 就在听闻的瞬间,崔呈秀都想极力反对,更何况其他人!!! 难怪皇帝心中忐忑,想要找人询问对策,的确该如此,这事若是直接下旨意执行,内阁和六科那边都过不去,而且还是封驳到死的结局,解都解不开。 67 放大招——利诱 崔呈秀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但是,一时让他说出个对策,真的很为难他。 若是其他的东西,那么倒还好办。 先让一个小官上个奏本,投石问路,看看百官的反应,根据反应,开始进行鼓吹和辩驳,而后便是组织人手大规模跟进,形成风潮,最后事情大了,皇帝进行裁决,这时候皇帝就可以顺水推舟的推行下去。 毕竟百官没有什么党派,组织力度不行,面对有预谋有步骤有组织的进言,是挡不住的,很容易就溃败。 但这只是对普通的建言献策来说的。 考成法,它不属于普通一行,它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看到它冒头的第一时刻,文官本能的就会想将它给镇压下去。哪怕按照往常的套路行事,但对同仇敌忾的文官集团,事先的组织调度根本无用,数量比不上。 因此,崔呈秀一直沉默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咳咳,爱卿可有良策?”朱由检等的有点不耐烦,因此开口催促道。 “陛下可是想将两个政策同时实行,作为安抚条件?”崔程序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问题,“那不知在陛下心中,哪个先实行呢?” “是涨俸禄。”朱由检沉默了一会后答道。 果然! 崔呈秀暗道一声,陛下手段有的,但是关于政治方面,还是很稚嫩,竟然想着和文官做交换,用涨工资来换取考成法的推行。 对此,崔呈秀只想说一句,天真! 以文官的厚颜无耻,绝对是吃掉糖衣,炮弹不要,涨了工资后,他们可不会记住皇帝的好,从而帮助推行考成法。 “可有问题?”看了崔呈秀的表情,朱由检不解的问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哪里有问题。 “陛下.....”崔呈秀开口,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如何解说,沉默了下,斟酌了一番词句后,他才道,“考成法是面对整个文官的,而不是某个人,是无法做交易的。” “涨俸禄这个办法,只能作为安抚,而无法作为交换!” “只能安抚,不能交换!”朱由检念叨了两遍,眼睛渐渐亮起来。 他并不傻,之前只是没经验才懵懂不知,如今一经人指点,立刻醒悟到自己的错误。 “爱卿真乃国士,如何推行考成法,还望爱卿教朕。”既然不能交易,那么朱由检就没什么办法了。 “陛下,考成法的推行不能着急,这种大事,急是急不来了的,得静待时机。”崔呈秀解释着。 考成法不能主动去推动,那样太刻意,也太留于痕迹,文官们一眼就能看出来,到时抵制的就十分激烈。只能选择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将其慢慢引导,最终将线牵到考成法上,而后在群起而攻,一举奠定局势。 这个时机最好是具体的某件事,而且好官员有关,如此才方便操作,推而广之。 崔呈秀详尽细腻的解释,听得朱由检如痴如醉,这真的是最顶级的政客在给他指点,机会难得。 “原来如此,听爱卿一席话,朕真的是受益匪浅啊!”朱由检赞叹道。 “陛下言重了,微臣只不过起到个提点的作用,以陛下之聪慧,过不了多久就能看破这些。”崔呈秀躬身答道,他如今处境并不太秒,有些名头最好不要担着。 明白了大明权力运转的关节,朱由检十分兴奋,然而,难题依然摆在眼前,对特殊时机和时间的引导该由谁进行,或许的群起而攻怎么商量调度? 这些事情,靠着朱由检或者太监,是无法完成的,只能要文官来做。 “崔爱卿能在八月份当上本兵,足见皇兄对爱卿之信任,朕承继皇位,也自当承继皇兄遗志。”朱由检淡淡道,他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差直接说‘跟我混,我罩着你’之类的话。 这时候崔呈秀才有些醒悟过来,皇帝前面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是招揽的用意。 只是,面对皇帝的橄榄枝,崔呈秀犹豫起来,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经历了魏忠贤的风波,崔呈秀如今升官的想法早就被磨破了,那时候一个稍有不对,就是家破人亡的后果,如今总算风波过去了,他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爱卿,莫非想置身事外?”看着崔呈秀犹豫的样子,朱由检猜到了些什么。 “陛下.....”崔呈秀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拒绝。 “爱卿若能助朕促成此事,朕许你入值文渊阁!”朱由检果断打断了崔呈秀的话,然后放大招——利诱! “入值文渊阁?!”崔呈秀顿时动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眼中闪过动摇的神色。 身登宰辅之位,这对于大明每一个读书人来说,都是最渴望的事情。就连崔呈秀都无法拒绝。 今上不愧为雄主,仅仅一句话就令他心神动摇,原本急流勇退的想法登时消失。 “陛下言重,身为臣子,微臣愿助陛下一臂之力。”崔呈秀深深拜了下去。 宰辅之位,他无法拒绝。 “爱卿果然有胆色,若事成,朕决不食言。”朱由检微笑起来。 崔本兵说的对,面对一个集团,无法达成交易,但对个人,交易是可以达成的。 “此事当如何进行?”朱由检问道,既然崔呈秀愿意帮忙,那就毫无问题了,对于他的能力,朱由检还是相信的。 “陛下稍安勿躁,此事急不来,需要静待时机。”既然答应了,崔呈秀很快就进入状态,“一切交给微臣,待文臣发现时机,变回立刻推动,陛下静观就行。” “如此也好!”朱由检点头。 “若是无事,微臣告退。”行了一礼,崔呈秀离开了冬暖阁。 站在乾清宫外面,他看向了文渊阁方向,曾经遥不可及的位置,如今竟似乎近在咫尺。不知为何,崔呈秀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心头一片火热。 “大学士之位,我要定了!”崔呈秀暗道。 下定决心,他就离开了皇宫,只是在出去时,正好看见一些太监抱着大摞的题本朝着司礼监直房而去,那边要先看,然后才能下发给内阁处置。 68 一封奏疏的开端 “公公,这是今日的题本和奏本。”几个太监抱着大摞的奏章,来到了司礼监直房,由于皇帝放逐了一大批秉笔太监去办银行,如今司礼监缺人,王体乾只好自己上阵,在这里当值。 “放这吧。”王体乾点头,然后自己开始翻看奏章。 官员上奏的奏章,由通政司收集,然后送到宫中,起初是直接给皇帝,但大多明朝皇帝不愿意看,都是丢给司礼监,后来就变成直接送到司礼监直房。 先由司礼监过目,在给下发给内阁票拟。 这个过程虽然繁琐,但却能有效的确保皇权,也方便皇帝进行处置,若是遇到不想看或者不想引起争议的奏章,皇帝是可以留中不发的。 当然,这也给了太监弄权的空隙,方便他们扣押奏章,但通政司通过去的奏章是有记录的,若是发下来的数量不对,内阁是可以前去责问,而且司礼监没有处置权,只能内阁票拟后他们再批红。 如此,双方相互制约,保证了皇权的安全,也让皇权变得没什么用,在大明,皇帝死的不明不白的有好几个,反正有内阁和司礼监,皇帝换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体乾能坐稳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文化水平不低,晦涩的奏章都看得懂,当然,那样看得也累,一天都看不了多少。 不过现在由于皇帝提倡白话文,文字要直白,直奔主题,现在的奏章好看多了,也不需要很多秉笔协助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司礼监去掉了那么多秉笔,依然没有乱的原因,个人的办公效率提高了很多,人少点也无所谓。 很快,大部分题本王体乾看完了,这些都是些常例公事,没什么好看得,交给内阁票拟就是,直到翻到一份奏本时,他的速度才放慢,细细的观看。 明朝奏疏份题本和奏本,题本是以部门的名义上书,要加盖公章,写的都是公事,而奏本则是以官员个人名义上书,写的都是自己的个人意见,不能加盖公章。 前者通政司呈递前会交由六科廊坊抄录,而后者则不会,皇帝不公布前世不能抄录的,其保密性要比题本好一些,故而很多官员都喜欢用奏本。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朱由检想要试用的奏折制度。 “这封奏疏有点意思啊!”王体乾看完了内容,然后又翻看了下上奏的人,太常寺卿杨维垣。 通篇奏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提东林党之事,说东林结党,既然有人参与了‘中宫案’,那么其他人肯定也参与了,绝对不是无辜的,皇上应大力深挖,除恶务尽。 这是一封政治斗争扩大化的奏疏!只是一看,王体乾就凭借多年丰富的斗争经验,察觉出了奏疏底下蕴含的东西。 如今朝中阉党占据上风,东林基本一扫而空,那这封奏疏想要对付什么人呢?王体乾品了品,却没身发现,想了想,他将这封奏疏放在了最上面,和其他需要皇帝预览的奏疏一起送过去。 奏疏送过去时,皇帝正在休憩,王体乾问了下殿门值守的太监,才得知陛下召见了兵部尚书崔呈秀后,又独自思索良久,如今刚刚处置完毕,正好休息。 王体乾没有过多打扰,将奏疏放下后就离去。 不过如同他想的那样,那封杨维垣的奏疏和其他一样,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随后奏本便交给内阁票拟,由六科廊坊抄录公示。 过了几日,没有消息,王体乾以为只是杨维恒投皇帝所好上的奏疏。然而,等他再度看到一封奏疏,抨击此事时,顿时知道不好,原来不是消退,而是引而不发,今天随着奏本一起爆发出来。 王体乾立刻带着这份奏疏去往乾清宫,交给皇帝,以他国王的经验来看,如今这封抨击奏本只是开端接下来一定还会有辩驳,至于后面导向哪里,王体乾看不出来,但失态爆发是肯定的。 “陛下,请看这份奏疏。”找到皇帝后,王体乾立刻将奏疏递了上去。 “这是谁写的奏本,不是说了用白话文吗,怎么还写骈文。”朱由检翻了翻,就生气的将奏本丢在地上。 “陛下,这是翰林侍讲倪元璐的奏本,是抨击太常寺卿杨维垣前几日的奏本。”王体乾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下。 然而皇帝却丝毫没有印象,根本不记得他看过杨维垣的奏本,等到刘若愚提醒,才有所印象,但依然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在朱由检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人觉得东林党很坏,应该大力打击罢了,只是讨好自己的政见而已,不理会就是了。至于另一个人反驳,说说而已,无所谓。 不过,倒是倪元璐这个名字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好似上次自己的诏书被封驳,就有此人在其中作祟。 “将奏折打回去重写。”想了想,朱由检还是没做出什么批示,只是找了个借口,将倪元璐的奏疏打了回去。 第二天,倪元璐将修改后的奏折呈上,最终随着六科廊坊的抄录,为百官所知。 被人当着面反驳,杨维垣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倪元璐可没有他官职高,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大打口水仗,到了后来,很多言官都倪元璐的言论吸引,站在倪元璐这一边,指斥杨维恒,讨论东林党、阉党到底谁好谁坏。 东林党能干出真坏的事情,那么阉党呢,肯定更坏! 毕竟从名声上来说,东林党比阉党要好! 乾清宫,冬暖阁中。 朱由检的书桌上奏折摞了很高,都是这几天加入战团的官员互喷的口水,粗略一看,上百封都有了。 到了此时,哪怕政治小白也看出来不对,这似乎有人在预谋引导什么,以东林党和阉党的话题,来达成自己目的。 同时,朱由检想到,这是否就是崔呈秀所说的适宜的时机呢?这时机是崔呈秀促成的,还是其他人引发的? 朱由检不知道,犹豫了下,他最终选择不干涉,,任由事态慢慢的发展,自己只是密切的注视着。 在这样缓慢酝酿的情况下,二月九日,礼部贡院。 随着贡院大门洞开,乾圣元年戊辰科会试开始了,无数学子蜂拥而入,他们将在里面待满九天,直到十八日才能出来。 在庞大的人群中,张溥也随着浙江的考生踏入贡院,临近去前,他回首一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不知道等自己在出来后,朝堂之上,是否也如这贡院门口,乱成一锅粥? 69 第三次早朝 戊辰科的会试一如既往的平稳进行,但在朝堂之上,可谓风起云涌. 以杨维垣和倪元璐的辩驳开始,大量的朝臣加入其中,一开始还只是低级的言官,上奏疏,到了后来,就连部堂级高官都有开始发言。 而话题,从一开始的加大查处东林党,到后来被引导成东林、阉党为一丘之貉,既然东林乃是奸邪,那阉党也不例外,当彻查阉党。 朱由检对于这些奏折,一直只批阅知道了三个字,然后由六科廊坊抄录公示,任由这些奏折引起风波,自己则高居庙堂,关注着事情的发展。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奏疏大都是只是指责阉党,全以党派概称,却无具体之人,这也就让这波风潮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虽然阉党被人人喊打,但众说周知的阉党成员却依然稳坐不动。 颇有一股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风范。 在很多人看来,这却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因为阉党一系的官员,并没有上书为自己辩驳,显得有些低调。 不过,朱由检却想起了当日和崔呈秀的密谈,他怀疑,这是对方在积聚力量的表现。当日密谈之后,杨维垣的奏疏就来了,事情虽然不是崔呈秀起的头,但显然,他在利用这次事件,以达成和皇帝的约定。 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这场风波只是刚刚起头,所有人都谨小慎微,要么置身事外,要么积极参与其中,观察形势变化。 崔呈秀也是如此,各种奏疏中,并没有出现朝着考成法引导的内容,显然打算在关键时刻发声,一举奠定局势。 所有人都在等,等事态积聚到一个点,然后爆发开来。 这个点,很快就出现了。 二月十七日,一封奏疏的出现在冬暖阁的桌头,上书的是兵科给事中张鼎延,这个名字朱由检很熟悉,乃是上次封驳他诏书的人。 没想到上次这人干了一件很出挑的事,这次还是如此,再次以言官身份谏言,破开了这次风潮上空的雾头,直指事件核心。 兵科给事中张鼎延,上书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如此,一直未被朝臣捅破的窗户纸,彻底被人撕开!! 政争开始! “这人很活跃啊!”朱由检将奏疏扣在桌子上,一脸的冷笑。 到了如今,朝中官员结党已经是普遍的现象,各种各样的党派、关系,联结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整个大明笼罩其中。 就连明面上中立的四个宰辅大臣,其背后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张鼎延显然也不例外,从上次事件漏出的马脚来看,他应该是东林一系的人。 这个派系显然阴魂不散,再一次想要挑起党争。 一如当初万历年间,他们捏造挑起国本之争一样,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 然而,朕这次不会这么糊涂,朕虽年轻,却早已看透你们的真面目,定不不会如尔等愿。 只是,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有些惆怅,我这怕不是穿了个假越吧,别人穿越都是诗酒美人,争霸天下,到了我这里却是窝里斗。 不过,主席说过,与人斗,其乐无穷,或许是我还没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吧。 朱由检振奋下精神,大声道:“刘若愚,传旨百官,明日召开早朝!” “是,陛下!”刘若愚快步而出。 乾圣朝第三次早朝召开。 二月十八日,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 礼部贡院的大门打开了,连续奋战了九天的学子,带着疲惫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茫然的看了周围一眼,才确定自己从恍若地狱般的考场中走了出来。 贡院外面,举子的家人们早就在等候,一见自己家人出来,便立刻上前嘘寒问暖,将他们带回住所,好生休息。 嘈杂繁乱的场景,这贡院前的大街都给堵住了,导致一些要从这边上朝的官员必须绕路。几个相熟的官员就这么碰到了一块,一边聊着,一边去上朝。 “今天是今上第几次早朝?”有个官问起这样的问题。 “如果算上登基前选年号那次,应该是第三次,上一次是公布‘中宫案’,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回答的是个年纪很大的官,在大理寺任职,他满脸的疲惫,语气中对中宫案有着切齿的痛恨。 “老大人,中宫案还没审理完呐?”问话的官调笑的问道。 “完了,正好昨天将所有档案封存,本想好好休息下,结果你们这帮小子不省心,成天上书说这个说那个的,搞得我老人家不得安生。”老官摇头苦笑,他都在心理寻思,自己是不是该致仕了。 瞧现在这模样,乾圣朝的事并不比天启朝要少,而且从今上的行事来看,似乎比较喜欢用厂卫查人抓人,但却喜欢用三法司审案。 让习惯天启朝厂卫包圆了的大理寺老官有些不适应,这将近半年的劳累,真的让他有种自己会死在岗位上的想法。 “那您老可得悠着点,实在不行就上书致仕吧。”年轻官员显然挺关心的,他和老官是老乡,承蒙过对方几次照顾,可不想看见老大人死在京师。 “嗨,我倒是想退,但家里的小子不争气啊!”老官感叹一声,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催促着轿夫快点走。 “是啊,这年头不当官家族都不好保全。”青年官员也有相同的感悟。 等到二人抵达大明门的时候,门外已经有许多官员等候,所有人都在等钟鼓响起,到了这里,就没人在聊天了,这周边可是有锦衣卫和太监守候,一不小心自己说的话给他们听去了,那就是麻烦。 大家都很安静,按照各自的习惯站好,然而,和以往零散不同,这次官员们竟然大致分成了几堆,拥挤在一起。 兵部尚书崔呈秀一伙,御史言官又是一群,几个宰辅身边各有人围着,还有一些散碎的官员抱团取暖。 隐约间,这些人群深处,有些许琐碎的声音传来,显然他们在偷偷讨论约定着什么。 很快,五凤楼上三通鼓响,左右掖门打开,众人在禁军的引导下,依次进入皇宫大内。 70 乌龙 一路过午门,过金水桥后,百官聚集到皇极门外廊,品级高能议事的进去,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去右顺门等候。 然后,乾圣如今早朝稀少,除了部堂级高官外,百官见不到多少次皇帝,因此除了年事已高的外,其他大部分官员都留在了廊外。 今天天气也好,并无寒风呼啸,百官们倒是少受了许多罪。 “皇上驾到!” 一声尖利的唱喏,仪仗从后而来,皇帝在太监和锦衣卫的簇拥下,踏上金台,端坐下来,而后,官员也依次进来,按班站好。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呼之后,众臣行礼完毕。 接下来就是奏事环节。 大明的早朝到了现在,已经失去作用,除了需要公示或者所有大臣讨论的事情外,皇帝基本不会召开。 这一点到了今上时尤为明显,甚至成了定规,纵观今上前面两次的早朝,一次是登基前,一次是‘中宫案’,可谓没事绝不开朝会,有事奏折批阅。 而今次的朝会,显然也不例外,定然和之前的风潮也有关。所有朝臣都对此心知肚明,但安静下来,却没有人开口。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沉默了一会后,刘若愚适时开口道。 声音经过锦衣卫大汉将军的传递,延绵到外面,经久不息。 “臣兵科给事中,张鼎延,有事上奏!”一个遥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臣偷偷望去,却见一个身影从廊外走来,一步一步的来到正中间,在丹陛之下跪倒,手举牙笏,大声道:“微臣弹劾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崔呈秀。” 所有大臣,包括皇帝,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张鼎延,昨日的奏折已经被公示出来,他的出现,所有人都毫不意外。 只是,有些人知道他的底细,有些人不知道,他们都静静看着这个小官的作为,想看看他能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接下来,张鼎延罗列了崔呈秀一系列的罪证,什么冒领宁远之功啊,什么吃空饷啊,在工部尚书的任上偷工减料啊之类的。 这些都是寻常,大臣们都已知晓,就在他们以为张鼎延即将结束的时候,这家话却冒出一句惊天的话来! 挪用辽东饷银256万两!!! 几乎是瞬间,所有朝臣侧目,齐刷刷的看向了崔呈秀。然而,听闻这个惊天消息,崔呈秀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老神在在的站着。 所有人都佩服他的涵养,也佩服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吞下这么多银子。 当然,更多的是诧异,所有人都不明白,他为何做出如此不智之事,要知道辽东乃是兵战之地,饷银拖欠不得,一旦拖欠,当即就有闹饷之事发生,这是谁都遮不住的。 大臣们看向他,全都等他的解释,张鼎延也是如此,他此刻面有得色,无论崔呈秀怎么解释,256万两辽响已经不见了。 辽响是每月一给,征收也是随着夏秋两税一起征收,并不是所有辽响都是一起存在京师,然后才拨给过去,但是,有人以辽响的名义,从户部抽调了那么一笔银子。 这些银子都是有其他作用的,目前被抽调为辽响,其他方面自然空缺,而这空缺的部分,会随着真正的辽响到位而不足。 但是,如今两百多万两辽响不翼而飞,至少上半年辽东是别想得到钱了。这事是因为现在国库只有这么多银子,若是还有,恐怕少的更多。 这些道理,朝臣们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不过却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在等皇帝开口责问。 殊不知,坐在金台龙椅上的朱由检却是殿内最惊讶的,他自以为自己做的隐秘,结果却被人在早朝上捅破了,再看崔呈秀波澜不惊的脸庞,显然是早就知道,而且确定自己是自己在偷偷挪用银两。 想想王体乾的报告,难怪自己觉得事情这么顺利,原来是有人在帮忙遮掩。 “老崔这人,不错啊!”朱由检有点惊喜,之前他可没和崔呈秀照过面,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遮掩自己行事,不愧是阉党骨干啊,果然屁股是在朕这一边的。 此时此刻,朱由检拉崔呈秀的心更坚定,之前还可以说交易,但现在却可以说主观意愿了,有这么一个愿意和皇帝配合的内阁大臣,自己做事绝对会轻松很多。 只是,面前这一关,要怎么过? “咳咳!”朱由检咳嗽一声,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然而,他接下来开口的话,却让所有朝臣惊讶万分。 “此事乃朕命崔爱卿所做,到的三月银钱便会归还户部。” 群臣尽皆沉默,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跑出来背这个锅。 班次中,看似一直平静的崔呈秀心底松了口气,今上果是英主,有魄力,有担当。 皇帝想要抽调银两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因为王体乾来找过他,求他帮忙。 王体乾可没有这个能力从户部弄银子出来,哪怕找理由截留也不可能,但若是有了兵部的名义那就毫无问题,只要以辽响的名义将银子领出来,先用着,到时候在还就是了。 不过,这个事情是瞒着皇帝的,毕竟太监和朝臣勾结不是什么好事,看看今上对付魏忠贤的手段就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太监弄权的主,魏公公可没什么劣迹,还不是全家都冲了公,自个也去给天启爷守墓去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崔呈秀刚才还担心这,若是皇帝不说些什么,自己恐怕就要被铸就责任了,到时候别说入值文渊阁,能或者走出皇极门就不错了。 而现在,既然皇帝陛下承认了,那么崔呈秀没事了,坐蜡的就是户部尚书郭允厚了,毕竟这么一大笔银两,内阁不知,怎么就发放出去了? 一时间,郭允厚面色苦了起来,你说你们两个党派神仙斗法,怎么牵连到我了呢? 这下场面就有些尴尬了,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是要弹劾阉党骨干,怎么责任变成皇帝的了? 那这弹劾还要不要继续了?跪在中间的张鼎延顿时迷茫起来。 71 通过 剧本不是这样安排的啊! 张鼎延心中大喊着。 被人通知256万两白银不翼而飞后,他也是十分惊讶,但得知参与此事的人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后,张鼎延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在言官的位置上,若是能够扳倒几个大官,那么自己绝对能名声大噪,之后的官途也会好很多。 崔呈秀,就是自己仕途的垫脚石,自己往上爬的祭品。 一旦自己启动弹劾,崔呈秀定然给不出一个合理且完美的解释,那么顺势就能将黑锅载到阉党身上,崔呈秀一个人肯定无法侵吞这么多银两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完美了,崔呈秀倒台,被牵连的其他人也绝无幸免,运作好的话,内阁辅臣也会栽倒几个,到时候就...... 然而皇帝的开口却让事情完全变了个样! 该死的,钱怎么是被皇帝拿走了呢,那些言官呢,都干什么吃的,没有发现吗,不会弹劾吗,这和祖制不符啊!!! 张鼎延疯狂的咒骂着,脑筋却快速的转起来,必须得想个法子下台来。 眼睛一撇,张鼎延看到班次中面色发苦的户部尚书郭允厚,顿时眼神一亮,暗道台阶来了。 “臣弹劾户部尚书郭允厚尸位素餐,对户部钱财监管不力。” 张鼎延的声音,让心思各异的朝臣回到眼前来。 “咳咳咳!”朱由检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声,道:“此事内有蹊跷,朕找机会调查,爱卿且先退下。” 他的脸皮还没有这么厚,敢明目张胆的钓鱼执法,因为自己偷摸做的事,结果让大臣来承担责任,这不是朱由检的行事风格。 “是,陛下。”张鼎延恭敬的回到班次中,这个结果是他预料到的,从刚才主动接过崔呈秀身上的锅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个有担当的主,定然不会当场处罚郭允厚。 张鼎延回去后,朝堂为之一静,但是东林一系既然发动了进攻,那么就不会因为一点事情而放弃。 很快,陆续有都御史或者给事中当场上奏弹劾。 有的弹劾五虎其他四人,李夔龙、吴淳夫、倪文焕、田吉的,有的则弹劾五彪剩下的三个,崔应元、杨寰、孙云鹤的,还有则是论证,东林都是奸邪,那么阉党肯定是奸邪的理论。 然而,种种弹劾,似乎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发虚,甚至很多官员的弹劾奏章前言不搭后语,衔接不上。 显然,皇帝背锅一事,对他们影响很大。 不过人数一朵,声势就起来了。 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遭到大量弹劾,官员都是要上书引咎辞职,以示清白的,当然,这种不是真的辞职,只是一种做派。 然而,崔呈秀的行事,再度出乎的朝臣们的预料。 只见他上前一步,出班奏道:“近日来,多有大臣言东林、阉党之区分,有言东林为正,阉党为邪,有言两者皆为奸邪,但彼辈皆无实据,只以道德言事,然则国之大事,非以道德区分,当以功绩考核。” “为正本清源,堵悠悠之口,绝诸班疲敝,臣请陛下,重拾考成之法,厘定诸部衙门,各级官吏之责。以功绩考之,以律令规之,绩优者升,庸碌者下,守规者升,舞弊者下,如此方可杜绝尸位素餐,于国无用之人,也可少大部争端,使诸官吏将心思放在为官做事上来。” 崔呈秀一通话,说的朝臣们哑口无言,沉默不语,谁都没想到,反转来的这么快,这边还在被人弹劾,那边就来个釜底抽薪,说弹劾都无真凭实据,以后大家都用考成法,用功绩来说话,省的你们天天逼逼叨叨的。 “臣附议,清流于国无益,当用考成法约束之。”李夔龙率先站出来支持,作为公认的阉党一员,他早就知道今天崔呈秀的提议,此刻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臣附议,何人奸邪乃以实据划分,非以口说而定,东林在中宫案之所谓,总所周知,如今竟言官罔顾事实,颠倒黑白,臣以为督察院及给事中当以考成法约束,行反诬之罪。”田吉也毫不犹豫的支持,甚至更加严苛。 而后,又是一个个朝臣站了出来,同意实行考成法。 如此迅速的声势,让朝堂上的大臣都懵圈了,感情你们各有计划啊!一个要弹劾对方,一个借弹劾行考成法。 精彩的过程,让一些吃瓜的大臣看的大呼过瘾。 “臣反对,考成之法,于祖制不合。”一个言官站出来大声道。 随后,很多人似乎反应过来,立刻上奏反对,这要是让考成法实行下来,以后还有逍遥日子过吗? 不过,崔呈秀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唇枪舌剑开始反驳,他们准备多时,早有腹稿,如今一一辩驳开来,当真是所向无敌,尽管反对的人多,却辩驳不过他们。 而为了加强效果,崔呈秀甚至以刚才的事情作为典型的例子,言说,若是考成法实行,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有处罚的依据,而不是如现在这样,皇帝背锅,自己全身而退。 听了这话,户部尚书郭允厚面色更黑了,照这么说,自己则不是更加失职,来银钱的流向发放都没监控到,任由下面的人给随意挪用了。 不过,其他人倒是觉得崔呈秀言之有理,没有考成法的话,的确很多部门的工作做好了别人都不知道,做差了也没人晓得。 往往你有没有功绩,都是凭借别人一句话,而今却有明确的指标。 东林虽然凭借着嘴炮无敌,但是次数多了,很多官员都对这一套反感,说有什么用,要做出来才有用。因此很多这部分官员都加入到了崔呈秀的阵营,支持考成法。 就这样,凭借铁一般的事实,崔呈秀一伙人辩驳的反对方哑口无言。一方早有准备,一方措手不及,由此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绕是如此,这一场辩论也持续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诸位大臣你来我往,耗费了极多的时间。 好在结果如朱由检所愿,支持考成法一派占据了上风。 72 加俸 高坐在龙椅上,朱由检一直没有对群臣的辩论发表看法,皇帝最好作为一个裁判,而不是参与者,哪怕崔呈秀一派陷入僵局时,他也没开口。 皇帝一旦亲身下场,那么火力将会集中在自己身上,不但事情办不成,本身也会狼狈不堪,这种后果可不是朱由检想看的。 “看来,争论已经出来了?”朱由检拍了拍手道。 形势已经很明显,支持考成法一派大获全胜,而最终的结果在,则要看皇帝的评论。 “朕听了爱卿们的辩论,也觉得,实行考成法有利无害,至于所谓的祖制.....”皇帝指了指门外。 此时天空开始飘着雪花,很多朝臣都去右顺门的偏殿等候,有的则披着蓑衣撑着伞在等着。 “按祖制,这些官可是要站在雪地里上朝的,而且每天都要上朝,绝无懈怠。”朱由检说着,语气有些冷,声音中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拿祖制来说问题,若真是按祖制,门外的官都违反了。别拿祖制说事,真要这么干,朕就每天上朝,冻死你们! 朱由检也不管大臣们听没听懂自己的话语中的意思,他撂了这么一句话后,接着道,“既然没有哪个还反对,考成法的提议通过,首辅,这几天内阁会同六部制定个具体的章程,看看如何实行下去。” “是,陛下。”一直在打酱油的内阁终于漏了次脸。 考成法通过了,崔呈秀脸色一松,自己终于完成了皇帝的嘱托,不枉自己准备多时。然后,他就感觉到无尽的疲惫涌上来,整个人没了精神,脑袋也嗡嗡作响。 “诸位爱卿何故如此?”看着面色有些垮的大臣,朱由检笑了起来。 “朕阅览了宫中政务藏书后,发现了一个弊端。”皇帝开口说话,众人顿时打起精神来,认真倾听。 “国朝之初,太祖给百官定了俸禄,然而那时物价不高,些许俸禄能活五口之家,然而两百多年过去,百官之俸禄竟未有所变化,乃至有海刚峰买肉之轰动事迹。” “朕每每闻之,羞愧不已,此乃我朱明皇室之过,以致廉洁清官吃不起肉来。朕痛心疾首,痛定思痛下,决定,给百官们涨俸禄。” 涨俸禄? 两百多年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所有官员都懵了,而清醒之后,则是狂喜。 不管他们私底下如何,涨俸禄是好事情啊,高官们用不上,但是中低级以及清水衙门的官员用得上,他们太需要了。 而之后,更让他们欣喜的是,官员的俸禄不在分什么折色、本色发放了,也不发放宝钞,而死全额以银币的行事发放。 银币这个词被他们忽视了,所有人全都顾着高兴去了。 在这个好消息下,官员们就连即将实行考成法的怨气都消散了。 这正是颠倒下顺序,恩自上出的用意,有了这个安抚,官员们对考成法就没那么抵触了。 “这个提议,有人反对吗?”朱由检看着百官们问道。 结果显而易见,没人哪个会啥到反对。 “内阁一同给朕拿个章程过来,其标准,暂时先以前宋来定。”朱由检轻松道,自己的计划通过,他的确很高兴。 前宋的标准? 这下就连内阁辅臣们都要留下口水来了,宋朝官奉之高,乃诸朝之最,换算成现在的收入,部堂级官员每年最少都有上万两收入。 当初魏忠贤向熊廷弼勒索的买命钱多少?四万两而已。 所有官员心情都好起来,包括划了一上午水的内阁大臣,也是乐呵呵的,然后百官们的好心情,却随着一阵巨大的喊叫声消失殆尽。 从南边,一阵朗朗之音传来,声音整齐,巨大,是无数人一起阅读某些内容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朱由检顿时微微变色。 皇极门距离大明门有一两里路,能穿过这个距离,将声音传递过来,到了这里还比较清晰,能让人听清,足见人数之多,之众。 百官们安静下来,包括朱由检也是如此,他们全都侧耳倾听,想要听听在念什么。 “身居揆席,漫无主持。甚至顾命之重臣,毙于诏狱;五等之爵,尚公之尊,加于阉寺;而生祠碑颂,靡所不至。律以逢奸之罪,夫复何辞?” 等到听清后,黄立极、施凤来等四人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这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几个宰辅啊。 很显然,有人在大明门请愿,聚众弹劾他们几个宰辅。而今,百官都在上朝,大明门外聚集的肯定不是官员。 四名宰辅相视一眼,顿时想到了一个群体——会试考生! 这下难办了! 几人心中冒出这个想法,尤其是次辅施凤来,更是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无他,几年的科举,是他主持的,他是主考官,如今出了这个时,他责无旁贷。 在声音传过来不是很久,便有锦衣卫来报。 事情不出众人所料,会试五千举子,正跪在大明门外,大声朗诵着弹劾内阁宰辅大臣的奏疏。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和东厂督公王承恩都带着人赶过去了,满桂将军也派出新军维护秩序,目前状况良好,没有踩踏暴乱发生,唯独这些人不停的喊着话,聚众弹劾。 过得片刻,许显纯进宫报告调查的情况。 “组织者是谁?”朱由检余怒未消的问道,他真的是怒了,大明这些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学习,却成天掺和到政治当中来。 上次是监生冲门,这次竟然又来个考生聚众弹劾,真的是一点王法都没有了。 “时间短暂,具体人员查不出来,但应该是复社众人。卯时考生离开贡院后,没有休息,反而高谈阔论起来,后再复社成员的引导下,大骂时局朝政,而后学子被人稍微一煽动,便聚集起来,行众人之谏!”许显纯冷静的回答,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道明。。 “复社?!”这个名字让朱由检大为愕然,这个组织现在就出现了吗,而且还有这么强的组织能力? 随后,他便觉得心头火气,愤怒不断的从心底冒出。上次锦衣卫在苏州被人阻挡,就有这帮子江南士子的影子,而今天竟然更加过分了!!! “很好,朕倒要看看,这帮江南士子,想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冷笑一声,朱由检一甩袖子,离开了金台。 皇帝仪仗朝着大明门而去。 73 逼宫 皇帝都走了,朝会自然结束,不过这个结束的方式,让很多官员响起了去年的十月份的那次早朝。 和现在一样,也是议事议的好好的,结果突然有人冲击大明门,这次也是如此,只是人员从国子监的监生换成了参加会试的举子,而且数量也多了好几倍。 不过,这样的事情和大部分低级官员没有丝毫关系,天塌下来还有皇帝盯着,轮不到他们操心。 低级官员离开了,但内阁以及部堂级高官,却没有离去,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跟了过去。 大明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占据了门前的空地,几千名学子,正不停的念叨着弹劾内阁四位大臣的剪短奏疏。 来到近处,他们念叨的声音虽然还显得杂乱,但却显得十分洪亮。 因为皇帝仪仗行的缓慢,是以大臣们虽然后出发,但却差不多同时抵达大明门,听到这个声音后,四名内阁辅臣顿时有些面色如土,表情难看异常。 甚至张瑞图腿都有些抖了。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如今正在咒骂弹劾他们的,岂止千人,没有遇到过此事的人,是感受不到数千人对你谩骂职责的压力。 汗水,一滴滴的出现在他们额头上,却又不敢擦,留着上面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不过朱由检倒是没什么惧怕的,虽然此刻学子的阵势比上一次大了很多,但他也今非昔比,简单的聚众弹劾,根本吓不倒他。 皇帝的仪仗出现在城头,很快就被下面的举子发现了,有些人不明所以,依然大声念诵着,但认识的人更多,口耳相传之下,所有考生都知道,皇帝就在城头。 渐渐的,念诵声音小了下来,最后归于平静, “参见皇上。”不知谁开口,原本一直站着的五千举子跪拜下去。 “尔等意欲何为?”朱由检阴沉着脸问道。 老子上次早朝容易吗,登基后拢共也就两次,结果倒好,上个早朝也有人聚众闹事,而且一次比一次夸张。 上次还只是两百人,这次两千都不止了。 在锦衣卫的呐喊下,朱由检的话扩散出去,在大明门前不断响彻。 “我等学子为弹劾尸位素餐之辈而来。” 考生七嘴八舌的回答道,声音渐渐统一,最后让朱由检听见。 “太祖有言,生员不许议政,尔等难道不知?且尔等非朝廷言官,有何资格弹劾朝廷大臣?”朱由检皱眉道,这些学子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当中,估计很难说服。 “吾等为公义而来,义之所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陛下罢免黄施张李四人!”慷慨激昂的回答在下面响起,很快统一起来,所有人都大声喊道,隆隆的声音,当真有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别说城头的大臣们,就连隔着有一段距离的棋盘街百姓,都听得眉飞色舞,热血不能自已,很多人都恨不得自己就在那个场面当中,抒发心中激情。 巨大的声音,震得朱由检都有些头晕,晃了下脑袋,他心中已经有些不耐,这群家伙根本说不通,必须采取强制措施。 他也没心思和这些鬼迷心窍的举子绕弯子,而是强硬道:“尔等皆是一派胡言,帝国宰辅重臣,还由不得尔等一言罢免。朕念在你等乃初犯,若速速离去,便不予计较,若不然,勿谓朕言之不预!!!” 然而,朱由检的话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城门下的学子再度喧嚣起来。 “陛下,我等皆一派公心天理,为大明计,为百姓计,为皇上计,请把黄施张李四人!”大声请愿后,便是一连串的普通生,举子们竟然统统跪下,伏地请愿! 看到这番情景,朱由检当即脸色一变。 逼宫,这是赤裸裸的逼宫! 一边是四位宰辅,一边是戊辰科五千参考举子,如今这些举子以声闻天听,将自己捆绑一块,赤裸裸的放在台面上,和四位宰辅称量。 陛下,您是选宰辅,还是选我等五千学子!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没有人能想到,举子们能做到这一步,如此好大的弹劾逼宫,不亚于古之抬棺死谏!!! 皇帝,坐蜡了! 这个明悟在所有人心中升起。 年轻的帝王,你,该怎选择呢? 朱由检脸沉似水,没想到,自己的劝说反而起到了相反的作用,让他们逼宫。 呵呵,真以为朕是得位不正,在乎士林声誉的皇帝吗? 也许,在刚登基的时候,朱由检还有这个困扰,民间将其视之位得位不正之人,但经过‘中宫案’的清洗后,所有的帽子都扣到了东林党的头上。 他们可以插手皇帝宫闱之事,操纵两代皇后选秀,未尝不能谋害天启帝。‘中宫案’兵并不仅仅是异常事涉宫闱的简单案件,里面蕴含了很多东西,然而,这些深刻的东西,高级官员知道,但下面的读书人却不太明白。 也因此,这些举子肆无忌惮,他们以为真得位不正,需要笼络士林之心吧? “看来,还要加强舆论的控制啊!”朱由检皱眉想到,这次事件,让他发现了之前计划的漏洞,将舆论这个强大的工具给忘了。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就让你们看看朕的铁血手段。 然而,在朱由检正要开口的时候,黄立极开口了,他用一种苦涩的语气道:“陛下,请罢免臣等四人,以平息士林之怒。” 随后,施凤来等人也跟着道:“陛下,请罢免我等四人,以息众怒。” 这是朝臣遭到言官弹劾后的正常流程,不过一般都是作秀,然而现在,他们四人却是真心实意的希望皇帝罢免自己。 身为宰辅,天下读书人之仰望,道德之楷模,必然受到士林清议的约束,如今清议不在他们这边,被千夫所指,他们这宰辅位置根本当不下去,就算强行当下去,名声也臭了。 这就是清流的力量,也是东林党孜孜不倦,一直保持和掌握的力量。 在大明,舆论,能杀人!舆论,也能左右朝政! 74 罢戊辰科 听到黄立极等人的请求,朱由检真的是愣了下,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 只是,四人却想差了,若是朝堂群议汹汹,各方势力交战,还能通过免官来平息,达成利益交换。 然而,现在面对的却是全天下的学子,朱由检的任何软弱和妥协,到时候都将放大到天下人的眼前。 到时候,帝王再无威信可言,朝堂定将**四起。 朱由检虽然稚嫩,但这点还是看的非常清楚,至于四位大人,也许没看清,也学看清了装糊涂。 “呵呵!”朱由检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四个大学士,而是踏前一步,虎视下方,沉声道。 “朕限尔等一炷香内散去,朕既往不咎,若不然.......”后面的话朱由检并未说出口,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请陛下罢黄施张李!!!”然而,学子们却依然执迷不悟。 大明门前,就此安静下来。 底下,是黑压压的学子跪伏在地,城头,是面无表情的帝王,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香炉。 袅袅青烟升起,然而还不急扩散开来,就被寒风一刮,消失的无影无踪。看似凝聚了所有力量的香烛,发出的动静,却经不住大风随意一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举子未动,朱由检也未动! 很快,香烛就燃烧殆尽。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到齐了?”朱由检朝旁边一直守着的许显纯和王承恩问道。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两大特务机构的精干力量早已抽调完毕,随时可以动用。 “宣旨,罢戊辰科,下次科举,待朕旨意!!!”朱由检吐出冰冷而残酷的话语,说实话,他对明朝这些读书人真的是恨透了,种种倒逼官府的行为,简直颠覆了他对这一群体的形象。 如今既然逮到了机会,他绝对严惩,科举必须停了,什么时候恢复,看心情。 皇帝竟然罢了今科会试,甚至停掉了整个科举!!! 听到皇帝的处罚,所有在城头的朝臣无不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登出来了。 好狠辣的手段! 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果决毒辣,甚至胆魄非凡。 随着锦衣卫的大声宣读,这短短的处罚传递到了下面跪伏在地的举子们。 罢戊辰科,停后续科举? 所有举子几乎懵了,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皇帝处置的手段,他们都以为自己幻听了,全都揉着眼睛,情不自禁的站起来,看向城头。 然而,在城头他们什么都没看到,皇帝已经离去。 举子们根本不相信刚才听到的,相互间询问起来,只是,不等他们确认,轰隆隆的声音响起。 大明门开来,后面是黑压压的一群番子,在他们左侧,则是身穿斗鱼服,手指棍棒的锦衣卫,右侧,则是京营卫所之兵。 “打!” 一声令下,黑压压的人群排着阵势,压了过来,无数棍棒挥舞,驱逐撵赶着人群。 举子们就如同被驱赶的鸭子般,哇哇的叫着,然后被冲的四散凌乱。 劈头盖脸的棍棒,让他们根本无从思考,只知道蒙头四处乱窜,运气好的直接窜出去了,少唉很多棒,运气不好的要挨上七八棍才能出来。 整个乱像持续了整整一刻钟,而后,大量的学子才鸡飞狗跳的逃离大明门前的广场,在周围气喘吁吁的站定。 他们眼神慌乱的看着前方,大明门就在咫尺,但却再也没胆子过去了。 棍棒打人,真的很疼。 陈子龙就是其一,他很倒霉,逃窜的方向是锦衣卫那边,结果挨了七八棍才醒悟过来,换了个方向跑。 他还是幸运的,抬眼望去,在这片慌乱中,倒下了十几个,他们被无数只脚踩过,现在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来,小伙子,喝口水,擦把脸。”忽然,一个老婆婆端了碗热水,低了快热毛巾过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陈子龙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两样东西就被塞到他手中。 他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打量了下,发现自己挣站在一家包子铺前,递给他东西的是包子铺的老奶奶。 犹豫了下,考虑到自己先做很狼狈,陈子龙接受的老奶奶的好意,喝了口热水,拿毛巾擦了把脸,整理了下衣冠。 “你们这群娃儿也这是,干嘛要和皇帝顶牛?”老奶奶兴许是见陈子龙年轻,便说了两句。 “大娘,我们这是为了公道,黄施张李四人,身为宰辅,却不思......”陈子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和老身说这些,听不懂。我就知道,太祖爷说了,读书人不能议论朝政,太祖爷是好皇帝,他说的话肯定没问题,肯定是你们错了。”老奶奶瞪着陈子龙不高兴的说道,瞧那架势,只要陈子龙说太祖一句不好,她就赶人。 陈子龙的确被噎住了,他后续还有很多道理,很多话可以说,然而太祖的一句‘生员不许干政’堵得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种有理却说不出的憋闷感,堵在胸口,让陈子龙难受异常。 “嘿,你还别不服气。”老奶年看陈子龙的样子一乐,说道:“老身虽然不知道你们跪那里是干啥,但肯定是有话说给皇帝听,只是就冲你们那语气,嘿,要是老身儿子敢这么跟老身说话,看我不抽死他。” 看不出来,这老奶奶还是个暴脾气。 然而,这朴实的话,却令陈子龙一震,顿时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 明朝读书人讲究天地君亲师,讲究三纲五常,而自己刚才所做的,就是明明确确的违反了三纲五常! 自己那是逼迫皇帝啊! 此时陈子龙才想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 只是,我们那是为了公理啊! 陈子龙迷茫了,他还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经历,无法给出他答案,到底是所学的对,还是乾度兄说的对呢?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包子铺,满脑袋都是刚才老奶奶的话,两条腿随意的迈动着,随着人流向前行进。 等到他被人撞了下,清醒的时候,才发想,自己被离开的学子人流给裹挟了,一步步的竟然来到了礼部贡院门口。 “来这里干嘛?”陈子龙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人群基本上都是举子,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人群中有人大喊着,希望有礼部的官员出来解释下,皇帝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而却没人理会,直到片刻后,几个小吏出来,他们一个人端着个火盆,一人抱着厚厚的卷宗,右眼尖的认出来,这卷宗就是他们考试的试卷。 抱试卷出来干嘛? 很快小吏的动作给出了解答。 呼! 他们竟然将卷子直接丢到火盆中烧掉!!! 烧掉!!!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场面寂静了很久,直到不知道谁,哇的一声哭出来后,顿时引爆了所有人的情绪。 所有举子,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75 集体致仕 “乾圣真是好魄力!”张溥悠悠的叹了口气。 罢戊辰科,烧举子试卷,停后续科举,这种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的,若是以往,有着内阁,这样的诏书绝对会被封驳,但此次内阁全体被弹劾逼迫,怎么会有任何不同意见? 六科给事中进行了三次封驳,誓死不从,但根本毫无用处,所有的给事中全都被陛下个罢免,这个职位目前空无一人。 一场剧烈的政治风暴,在朝堂形成,席卷一切。 “我早就说过了,乾圣性子酷烈,手段刚猛,有太、成二祖之风,从上次国子监追夺三代的律令就可见一斑,你偏不听,还要兵行险着,试图逼迫乾圣!!!”同处一室的张采愤怒道。 “上次只有两百人,这次足足有五千人,我以为.....”张溥双眼失神喃喃自语道。 “你以为什么?”张采声音更大了,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死死的盯着张溥:“你以为乾圣会让步吗?” “他会让步,就不会有‘中宫案’的大白天下,三代帝王,两代皇后,皆操之于东林之手,如粗秘辛屈辱他都敢公之于众,就为打垮东林,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东林偌大声势,都在乾圣‘中宫案’一击之下,星消四散,你还奢望他会因无五千举子让步,罢免四大宰辅吗?”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张溥!!!” “是我自大了!”一连串的话语,让张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反省当中。 说实话,他真的有点小瞧对方的魄力了,明明之前的‘中宫案’是足够的提醒,他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轻视,是因为乾圣的年龄吗? 想不到我张溥,也会在意这些表面的东西。 “接下来怎么办,这次行动,复社肯定暴露在乾圣眼前,伊山大会还举行吗?”张溥抬起头问道,他此刻头脑混乱,想不出太好的应对之策。 这次的失败,对复社的打击真的很沉重。 按照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先搞死崔呈秀,然后罢免四大宰辅,而后,就携带大胜之势,推钱龙锡入阁。 东林精干力量已经一扫而空,钱龙锡不想在朝中孤立无援,就必然会接纳复社,如此一来,复社的根基便稳了。 然而,谁能想到,他们用来对付崔呈秀的杀手锏竟然失效了,那不翼而飞的两百多万两白银的背后竟然是皇帝。 如此一来,矛头直接转移到皇帝身上,和崔呈秀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用此事根本无法罢免崔呈秀。 无法罢免崔呈秀,复社和东林动用的力量就无法在朝堂占据上凤,在后连聚众弹劾四位宰辅的事件上就毫无发言权。 最终,对举子的处罚全都是乾圣一言而定,竟然无法更改。 如此一处崩坏,整个计划连锁崩坏,复社的所有谋划,满盘皆空,一败涂地。 最后给事中的三连封驳,不过是垂死挣扎,败犬的哀嚎罢了。 除了恶心,毫无作用。 最重要的是,复社走到了明面上,而且还没取得巨大的优势! 如此恶劣的形势下,还能做些什么? 机智如张采,此时也无法给出回答。 房间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张溥有些烦躁的站起身来,他心中一片烦闷,头脑更是紊乱一团,根本无法有效的思考,甚至连基本的冷静都做不到。 而复社的另一个领袖——张采,却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不停的根据所知的情报,进行分析。 “伊山大会,照常举行!”良久,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照常举行?怎么举行?”张溥诧异的问道。 “交换,我们可以和乾圣做交换,乾圣让钱龙锡入阁,复社则帮助他平息士林清议,稳定读书热!” “这......太冒险了!”张溥大惊,先别说怎么和皇帝达成交易,光是这安抚全天下读书人的交换条件,就不知道多难做,要花多少精力和金钱,而且还不一定做的好,一段时间过去,这种安抚还会被遗忘。 “不冒险不行,你想想我们为了举止五千学子花了多少金钱和人情,不取得些成绩,那些支持了我们的家族,会干出些什么来?”张采冷幽幽的反问道。 “这.....”张溥一愣,随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会做什么? 商人亏本了肯定要获得补偿,而他们家族所有的一切,就将会成为补偿品。 想想这个局面,张溥就不寒而栗。 “干,就这么干了,和乾圣交易,换钱龙锡入阁。”张溥恶狠狠道。 “那就这么办吧,我们先稳定学子,做出一点成绩来,在慢慢喝乾圣做交换!”张采也下定决心。 随后,二人分头行动,再度开始联系残余的力量,开始奔走。 紫禁城中。 朱由检坐在冬暖阁,看着眼前的四封奏疏,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四封奏疏不是别的,而是四位宰辅的致仕奏章。 自从十九日举子聚众后,朱由检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这么开,而且这么齐,不断是短短七日,他们四位就一同上书,自己的安抚毫无作用。 这种情况,令朱由检头痛不已,四位宰辅致仕,他去哪找这么多人来顶替? 然而,让他们继续留在中枢却也不行,面对如此事件,不论哪一个是当事人,都不可能留下。走人是必然的,只是没有接任的人选之前,朱由检是不会放人的。 想到这,他又想到了那五千举子,不知道现在还稳定么。 “京师中的举子情况如何?”朱由检召来王承恩问道。 “举子们一切安好,并无暴动、串联、闹事等情况发生,一切颇为平静,甚至陆续的,有人离开了京师。”王承恩回答道。 “那地方呢,地方上的读书人呢?”朱由检再问。 当时做出决定时爽是爽了,但后续处理却极其麻烦,一旦舆论风向不对,读书人鼓噪起来,真的会动摇国本。 “东厂的快报中,地方也十分平静,虽然偶尔有人抱怨一二,但问题不大,并无聚众闹事、宣传等见不得人的动作。”王承恩道。 这种奇怪的现象,令朱由检深思,似乎在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平息着风浪。 会是谁呢? 76 中间说合 “陛下,首辅黄立极求见。”正思索间,刘若愚走过来汇报。 “首辅?他来做什么?”朱由检有些诧异,“是为了知识的事吗?” “让他进来吧。” 刘若愚转身出去,一起的还有王承恩,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方方面面都要盯着,东厂可离不开他。 很快,黄立极被带了进来。 “来人,赐坐。”等对方行礼完后,朱由检给上了个椅子。 “多谢陛下厚爱,但臣实在没有颜面坐着。”黄立极一愣,随后惭愧道。 “首辅乃百官之首,朕尊重些也是应当的,无妨!”朱由检淡淡道。 “那老臣就愧领了。”黄立极熬拗不过皇帝,只得坐下。 “爱卿所来何事?”待对方做好后,朱由检问道。看黄立极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为了致仕而来的,当有其他秘密。 “陛下明鉴,臣不是为了致仕而来。”说着,黄立极扫了眼皇帝桌子上的四本奏疏,那应该就是他们致仕的折子。 朱由检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说辞。 “陛下聪敏,乃大明少见之英主,臣就直说了。”黄立极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没有直白的吐露,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陛下可曾诧异,为何七日前的处罚诏书已经抵达州郡,却不见丝毫反应,似乎各地士林接受了如此酷烈的惩罚。” 今科所有考生全部黜落,后面的科举考试全部停止,恢复时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惩罚对全天下的读书人来说可谓酷烈,不知道多少人赌咒发誓,咒骂朱由检,但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一起闹事发生。 这种情况,着实奇怪。 “的确,此种情形堪称诡异,朕刚才也在思考是怎么回事。”朱由检看着黄立极,嘴角一扯,笑道:“莫非首辅有的答案?” “臣的确知道其中缘由。”黄立极爽快的承认,“而且臣也参与其中,出了一份力。” 这个答案令朱由检有些惊讶,但并不出乎意料,他仍然没有发问,只是默默的看着黄立极,等着后续。 “今日,老臣斗胆,是来充当一会说客的。”黄立极微微一笑,娓娓道来。 情况其实很简单,张溥和钱龙锡一同找了过来,他们希望黄立极能充当一会中人,在皇帝面前放分说一二,希望能达成这个交换。 皇帝能获得稳定的局势,张溥能对江南出力出钱的大家族有个交代,而黄立极可以安稳的退休,他的家族后人也不会有任何事,不会被排挤出士林。 当然,说辞中并不是全都是好处,张溥的话里话外,无不透露出讯息,若是这次没有得到一定的好处,张溥肯定会倒霉,一旦张溥倒下,其他人就没有这高的威望和能力,能串联的全国的情势,压服摆平愤懑不已的读书人。 总之,若是成,这是一个三方俱得利的方案,若是不成,毫无疑问,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乱起来。 “有意思!”朱由检眯起眼睛,手指在桌子上敲起来。 在这种情势下,还能找朕谈判,免得两败俱伤,这个提议的人胆子真大啊! “是东林吗?”沉默了一会后,朱由检问道。 “是的,还有一些其他人。”黄立极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丝毫的掩盖。 “其他人?是复社吧!”朱由检冷笑一声。 “陛下知道了?”黄立极一惊,随即敛容放下来。 皇帝也应该知道,复社的大名,他可是都听说的,自己一个糟老头子都知道,没道理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皇帝会不知道。 “一群帝国的蛀虫!”朱由检冷笑的扣了扣桌子,然后给出了答案。 “朕可以答应让钱龙锡入阁,但这次致仕,首辅就得晚些,帮朕做了件事再说。而且......”说着,皇帝的身子前倾过来,眼神紧紧的盯着黄立极,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 “而且,这次阁臣,得中旨入阁!” 中旨入阁?! “陛下!”黄立极听闻,忍不住叫了一声,但随后想起来,自己都是要致仕的人,有什么姿态反对的,因此首辅不由苦笑了声,面露无奈之色。 他感觉,自己致仕,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明朝的内阁大臣并不是皇帝直接指派的,而是大臣廷推而出,确定名单后,报给皇帝,由皇帝确定指认。 这是正规完善的程序,对于入阁名单的人选,皇帝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纵观整个大明,几乎没皇帝直接指派的达入阁,就算偶尔有,后来结果也不太好。 因为这不符合程序,这会被所有官员抵制。 但这次,朱由检偏偏要以中旨指定大臣入阁。 内阁的地位,在大明并无明文规定,成为权力中枢,也不过是逐渐发展的过程,所有政务处理的规程,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发展形成的,到了现在就变成所谓的祖制。 但是,这种祖制是对文官有益处的,是对皇权的侵蚀,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检自然要改变。 中旨入阁,就是他做出的第一步。 任何规矩都是运行一段时间后,因为习惯而来的,当大家都习惯大臣中旨入阁,那么指定阁臣的权力,就自然而来的回归到皇帝手中。 朱由检的权谋很直白,黄立极一眼就看清了,相信天下的读书人也是如此,因此,他才感觉到无奈。 若是这种权力从群臣中消失,那么自己将会背上一辈子的骂名吧? 若是平时,黄立极肯定不会同意,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阻拦皇帝的任命。而且,现在求人的东林和复社,他们没有任何资本讨价还价。 “陛下英明,老臣无异议!”黄立极一拱手道,然后出了这件乾清宫。 朱由检则笑着,在三分致仕奏疏上朱批了两个红字‘准奏’,至于另外一本则留中不发。 很快,在各方妥协下,这场政治风波平息下去,政局也明朗起来,四位大学之,三位致仕,独留下首辅黄立极一人。 而后,钱龙锡和崔呈秀接中旨入阁,王在晋召回还朝,任兵部尚书,至于给事中,则空悬无人。 这种变动,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然而根本影响不了大举,而且很快平息下来。 局势,就此奠定。 77 北上 福建,厦门。 某个隐秘的小岛上,许心素瑟缩不已,孤身一人隐藏在这里。 “完了,全完了。”他双唇颤抖的喃喃道。 若说俞咨皋的失败和入狱,对他是沉重打击的话,那么郑芝龙的诏安,对他来说则是致命的。 俞咨皋没了,他还可以重新找靠山,只要能接着攀上官府,那么凭借他在海外的门路和人脉,东山再起不成问题。 但是,一旦让郑芝龙这条蛟龙上岸,那就真的没有他的生机了。 两人皆行于海上,亦商亦盗,半商半盗,所谓同行是冤家,许心素很早就和郑芝龙对上了,两人相斗了半辈子,可谓更有胜负。 当双方分属不同的阵营时,任何一方都无法对对方赶尽杀绝,因为不在自己区域内,做不到,但是一旦郑芝龙屁股坐到官府那边,相争之下,死的就是他许心素了。 以他如今的情况,还怎么和郑芝龙斗? 必死无疑啊! 就连以往靠着自己发财的大家族,也会抛弃自己,转而和郑芝龙合作。 自己,没有丝毫东山再起的可能。 自己,死定了! 许心素双眼飘荡着泪花,有些颤抖的举起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 我许心素,难道就要死在厦门吗? 他不想着,他想做些什么,然而,他出不了厦门,也不敢出厦门。 也只有这里,自己爱能躲藏一阵。 “咚,咚咚!” 就在许心素自怨自艾时,敲门声突然想起,让他心扑通的调了下,整个人顿时惊醒。 “谁?” “老大,是我!”外面想起一个憨厚的声音。 “是柱子啊,进来吧!”许心素悬着的心放下来。柱子是唯一还跟着他的手下,厦门的躲藏,也是他帮着弄的。 不然许心素早就在去年就死了。 柱子人很高,身体很强壮,站着就跟柱子一样,所以有柱子的外号。他人很憨厚,以前只是个农民,后来因为福建大旱,在差点饿死的时候,被许心素救了,之后就一直跟着许心素,帮他做事,忠心耿耿。 许心素开了门,柱子闪身进来。柱子刚一进来,外面就电闪雷鸣,一声轰隆巨响和一道炽白闪电后,噼里啪啦的开始下起雨来。 现在已经入春,南方已经开始下雨,随时都有可能下起雨来。 “呼,还好干得快,下雨之前回来了!”柱子一阵庆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包烧鸡,递给许心素,“来,老大,你还没吃晚饭吧,这烧鸡给你。” “谢了,柱子。”许心素眼中流露出一丝感动,到现在,还跟着他的,也就只有这傻小子了。 他眼角含着些许泪花,开始撕着烧鸡吃起来。 “老大,今天在街上,我听到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柱子犹豫着说道。 “没事,说吧。”许心素含糊不清道。 “厦门来了一队锦衣卫,他们是来找你的。”柱子道。 啪嗒! 正啃着烧鸡的许心素一愣,烧鸡到了下来,随后,他用一种含糊不清的哭腔道:“完了,是来抓我的。” 想着,想着,他就哭了出来。 “老大,别苦,别哭!”一见许心素哭了,柱子赶忙道:“老大,不是来抓你的,我听说他们找你是想请你去京师。” “京师?”许心素彻底愣住,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漏出一点光芒来。 锦衣卫?京师?天津,大明皇家海军? 哈哈,我有救了。 许心素大叫一声,开心的笑出来。 “老大,老大?”柱子挠着头,不明所以,为什么老大一会哭一会笑道? 待得许心素情绪稳定下来,二人便悄然去了当地的百户所,见到了要请他们去京师的锦衣卫。 第二日,一小队人马,从福建厦门出发,一路北上,奔往京师。 广东,澳门。 这里也在开会,不过不是汉人,而是一群身着汉人服饰的老外,他们就是传教士。 几十个传教士聚集在这里,他们国籍不同,语言不同,但却因为一封信聚集在这里。济济一堂的上百人中,里面有很多后世熟悉的人。 汤若望、艾儒略、罗雅各、曾德昭邓玉函、傅汎际等等。 召开这次大聚会的是汤若望,他的手中有着他的好友徐光启的一封来信,信中写道,大明的皇帝陛下,对西方的知识很感兴趣,因为某些技术上的原因,大明需要得到传教士们的帮助,若是帮助足够大,那么皇帝陛下将会考虑耶教在大明的传教事宜。 正是这一句,让汤若望看到了曙光,而后花费了极大的经历和时间,联系上了很多传教士。 当众人来气后,汤若望就将这封信一一传递出去,让所有人都看一遍。 “哦,天呐,这是主的福音吗?”一名传教爱哦是你看过信后,发出不敢相信的赞叹。 “是的,这就是主的福音,主感受到了我们的虔诚,被我们的信仰所打动,终于将下福音,指引我们的前进。”汤若望开口道。 一番话,顿时两所有传教士唏嘘起来,纷纷都开始祷告,感谢主的指引,感谢主的赐福。 仪式完毕后,汤若望继续道:“对于这封信,大家怎么看?” “难道这封信有假?”傅汎际诧异的问道。 “哦不,我想你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指信的本身,而是指信的内容,大明皇帝陛下需要我们的帮助,你们觉得,是哪方面的帮助?”汤若望解释道。 “我想是军事,听说大明的军队在北边被野蛮人击败了。” “不不不,应该是工匠,大明的匠人并不高明,很多火器他们都铸造的不好。” “都不适合,我想是历法,大明的历法已经很久没有修订了,差错很多。” “我想可能是海军方面,大明皇帝陛下成立了皇家海军,他对海洋产生了兴趣。” 一时间,所有传教士都开始争吵起来,他们各自坚持自己的主张,试图说服别人,导致场面混乱起来。 “哦,天呐,先生们,也许我们的讨论就是个错误,不管大明的皇帝陛下需要什么,我们带过去就是了,也许,我们携带的物品何止是能帮助最尊贵的人解决问题,也许我们的东西和只是会让最尊贵的人产生兴趣呢?” 金尼阁连忙站出来阻止了这场讨论,若是让他们争辩下去,三天三夜都不会完。 对于金尼阁的提议,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没错,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带去,献给大明皇帝陛下,只要他产生兴趣,那么自己就在这场传教中领先一步。 大家都是为传教而来,但也分个先后,分个功劳大小嘛! 78 考成 三月六日,冬暖阁。 就在前几日,钱龙锡回朝,以中旨入阁,至此,乾圣朝的内阁发生了第一次变动,次辅施凤来,宰辅张瑞图、李国致仕,崔呈秀、钱龙锡以中旨递补。 这次人事变动,可谓开来明朝之先,从没有哪个皇帝,能直接以中旨定下宰辅大臣的。 然而在各方妥协下,政局终究平稳过度。 等崔呈秀、钱龙锡熟悉了事务后,朱由检便召开这次内阁会议。 “参见陛下!”三人来到冬暖阁,行礼如仪。 “赐坐。”朱由检很爽快道,召见部堂级官员,他一般都会赐坐。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太监搬来的椅子却有四个,但他们明明只有三个宰辅。 “等下还有人过来。”朱由检开口解释了下。 三人释然,于是便做了下来。黄立极自然是坐在最左边,其次是崔呈秀,接着是钱龙锡,空着的位置最后。 这个顺序,其实也是他们在内阁中排位次序。 “崔爱卿和钱爱卿新官上任,首辅可要多多提点一二啊。”朱由检笑着道,这句话算是开场白了。 “陛下放心,老臣自然会用心指点,他们早点上手,老臣也好早点回家养老啊!”黄立极哈哈笑着,政局确定了,他的心也放宽了,只要在帮皇帝干成一件事,就可以回家享福了。 几人谈笑了一阵,气氛热络了下后,朱由检便道:“关于考成法以及给官员加俸禄的事情,内阁讨论的怎么样了?” “大体已经确定,还剩下一些细节有待完善。”作为首辅的黄立极当仁不让的回答皇帝的文问话。 考成法有着张居正时期的范本,其精神和条款照抄就是,整顿的内容也按照张居正时代来。 主要也就是明确事权,定下责任,确立办事期限,然后进行考核就是。 这些萧规曹随就是,真正的关键是,当时考成法附带的裁汰冗员和整顿邮政也就是驿族快递系统。 然而一听这个,朱由检立刻阻止。 尼玛,真要整顿这个,大明也就完了,现在农民军已经出现,说什么都不能让李自成失业了。 至于裁汰冗员,朱由检也没有进行,在他的计划中,未来政府要走精细化管理,到时候这些官够不够还两说呢,现在可不能裁汰了。 黄立极一边说,朱由检一边听,等到听完,才发现张居正涉及的这套考成法很完善,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相当的合适,他是没有要改的地方。 也就是六科这边,要修改下。 比如之前,六部的考核是由六科来进行的,但现在六科已经被皇帝全部罢免,至今还未有人上任,算是名存实亡,其工作部分由通政司接手,部分则由督察院接手。 若是要对六部实行考成法,这个任务就要落到督察院手上。不过,这不是大问题。 对于地方考成,朱由检主要是细化了下,在以前的考察项目中增添了很多,比如教育、道路、经济等,这些条款列的很细致。 值得一提的是,朱由检废除了京察制度。 到了现在,京察已经成了政治斗争的工具,完全起不到考核的作用,既然考成法出来了,那么京察也就没有必要存在,反正官员年年月月都要考核,也不需要一场大的考察。 官员的评判标准,就以每年的考核成绩来定,三年一总结,优秀者升官,劣绩者贬官。 “好,考成法就这样,那么还有一个问题,哪个部门考核?”朱由检的问题,让三位宰辅有些懵逼。 什么叫哪个部门考核?中央督察院,地方巡抚啊! 想到这,三个宰辅似乎转过弯来了,陛下,是嫌弃中央地方不统一? “陛下可是说巡抚权力太大?”黄立极试探的问道。 “没错。”朱由检点头,“如今各地巡抚名义上乃中央派遣官,但实已为地方官,乃一方封疆大吏,掌一声之军政,如今行考成之法,上计之权不可再操之于手。” “故,朕以为,督察院十三道御史,当常驻地方,以为监察。” 朱由检慢慢将他的想法到倒出来,其实也没多负责,不过是照搬后世的检察院罢了,在每个省都设立一个检察院,由他们督查当地官员的是否秦正廉洁,以及每年一次的上计考核,三年一次的大计考核。 而为了使这些御史们勤奋工作,朱由检特别规定,不查处几个贪官污吏,不弹劾几处地方弊政,御史不得调任升官。 这样就保证了十三道御史的积极性。当然,若是实在没有,御史可以平调去其他省份。然而若是平调三次后,还是毫无作为,直接撤职。 至于十三道御史每年的上计、大计考核,则由巡按御史来办理,反正巡按御史要巡查一省,在多个地方督察院也不是问题。 “这位爷,真是见不得官员偷懒。”十三道御史的考核制度一出来,三位宰辅心中都是这个想法,他们都开始为以后的地方官给担心了,有这么一群想要升官发财的御史盯着,今后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陛下,如此一来,考成法还要在讨论修改。”将皇帝说的东西都记下来后,黄立极禀报道。 毕竟涉及到了督察院的人事变动,不论是六科还是十三道御史下方地方,都要有一定的规章制度,这方面的事情就很多。 “行,不过首辅大人年事已高,这件事就钱爱卿来操办吧。”朱由检看了眼,就将任务给了钱龙锡。 崔呈秀是他嫡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当然要丢给杂牌军干了。 “微臣遵命!”钱龙锡没办法,只能苦着一张脸接下来。 “钱爱卿,考成法下月初一就要颁布施行全国,希望爱卿能在三月份之内,将具体章程呈报上来。”朱由检又定了个时间,不定时间的话,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能拖到什么时候。 “是,陛下。”钱龙锡的脸色更苦了。 下月初一颁布,按照十三道御史下地方的方案,他起码要提前半个月做好啊,御史也要时间赶到地方,然后建御史衙门啊。 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能完成考成法吗? 钱龙锡不太确定,他发现这个宰辅,似乎不是那么好当。 79 编制问题 考成法完了,就是官员的俸禄,这个是朱由检作为福利,安抚下面官员的。有时候执政不能太过苛刻,也得为下面的人考虑,若是一味的逼迫,就会出现崇祯后期的局面,官员碌碌无为。 照例是黄立极汇报,他将内阁拟定的条文,一一念给皇帝听,清晰明了的白话文,让人一听就明白。 其实,对于大明官员的俸禄,朱由检有些想差了。明朝七品官的俸禄是7石大米,换算成现在的斤数,大概在一千斤左右。 以现在的米价来看,似乎很低,但若是放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个数据其实不低了,为了这一千斤大米,农民要挑百里路的担子,辛勤劳作一年后,才能有这么点余存,而这只是官吏的一月收入。 不过,当官的人开支不小,除了他们自己本身,还有小老婆,仆役,乃至师爷等要养活,当人,这些只是官员的私人开支,没道理要国家负担,这里只是解释下为什么明朝官员喊穷的原因。 不是真穷,而是开支大,很多现代官吏没有的开支,他们都有。也正因为开支大,官吏们就将很多明目之外的东西,比如孝敬上级掌管的,如冰敬、碳敬之类的,也明目张胆的列入到地方行政开支当中。 这些都不是正规税收,却跟着正规税收一起从农民身上征收,明朝的税率看着低,但附加了这些之后,那就高的可怕,还有很多不交税的士绅摊派,如此重重重压下,底层人民生活非常艰辛。 因此,朱由检的加俸禄,并不仅仅是加俸禄,而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摸一摸财政情况,加俸禄只是个大饼,让他们开放真实情况而已。 然而,当听完黄立极的报告后,朱由检却沉默了,这和他想要的完全相反。 内阁讨论的只是表面意义上的加俸禄,各个品级的官员涨多少,有散阶勋衔涨多少。这样的条陈一点用都没有,唯一气的作用,也就是告诉朱由检,一县之低,他需要给个那些人发俸禄。 “可笑,大明一县之地,堂堂百里侯,竟然只要不到十个人就能管理好,是官吏太能干了,还是朕太无能了?”朱由检不住的冷笑。 明朝能拿到正式俸禄的真的很好,一县之内不超过十个,这些是有编制的,而很多都是没有编制的,也许地方承认他们的编制,但中央却从来没承认过。 就比如锦衣卫,底层的力士校尉,他们没有编制,也不发工资,那么收入怎么来?勒索呗! 大明地方的县衙,就是如此,大量的帮闲人员没有俸禄,全靠祸害百姓来取得钱财,这样不正常的体制,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对于皇帝这个问题,三位宰辅尽皆沉默,他们知道这种情况,但没有办法,这是祖制,老祖宗朱元璋定下来的。 “拿回去,重做,朕要详细的报告,所有县衙之内,吃着公家饭的,不论什么品级,都要有记录,他们收入多少,坐着什么工作,有多少人,都要有详细的表格记录,今后,这些人都必须是吃着老朱家的饭。”朱由检大声道。 吃着老朱家的饭!!! 这话听着很好玩,但细思起来,却十分诛心! 什么叫今后是吃老朱家的饭,那之前呢?吃的谁的饭?这种话追根究底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因此一听,三位宰辅就微微变色,不过都是老狐狸,也就一会之后,恢复正常,没让皇帝瞧出什么来。 “陛下,这于祖制不合?”装着胆子,钱龙锡谏言道。 发放俸禄的名单是老祖宗朱元璋定的,更改这个,的确是于祖制不合。 “若讲祖制,今后大臣是不是都要在风雪中早朝?”朱由检直接一句话堵了回去,让钱龙锡不知道该说啥。 这种情况惹得其他两位偷笑,接触皇帝久了,就知道这位主最讨厌人说不合祖制,拿早朝这事威胁朝臣也不是一两天了,不过效果还挺好,还真没多少大臣成天见的拿祖制说事。 也就钱龙锡入朝不久,还不知道,如今碰了个刺头。 钱龙锡也是老狐狸,一看皇帝不善的表情,和另外两位憋着坏笑的脸色,也知道自己找错到了方向,连忙认错道:“是微车孟浪了,请陛下降罪。” 朱友家摆了摆手,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安排工作,“崔爱卿,各级衙门编制人员的事情,就由你督办,务必要详尽。不过这个话茬可以先放出去,俸禄肯定是要涨的,怎么涨再说,但好消息可以先让百官们振奋一二。” “是,陛下。”崔呈秀笑眯眯的接过任务,这个任务可比考成法好多了,尤其是定编制,是多少编外人员的福音啊。 不过,任务是好,但有些问题还是要问清楚,“陛下,巡抚是作为京官还是地方官?卫所呢,是否要统计?” “巡抚?”朱由检沉吟了下,“作为地方官吧,至于卫所,不需要,朕另有安排。” “微臣明白了。”崔呈秀点头。 皇帝这番话中透露出不少信息,至少巡抚以后就会作为定员,成为地方最高长官,深入一些,可能还会确定辖区,至少地区性的如天津巡抚、淮扬巡抚之类的是不会出现了。 崔呈秀能一路爬到现在,揣摩皇帝功底的能力绝地不算少,从这番话中,就知道皇帝心中有不少的计划,只是没有透露出来罢了。 再看看其他两个,也是如此表情,相比差距到了不少东西。 朱由检没管三个宰辅的微妙表情,连续安排两项工作下去后,终于到了今天的主题。 不过,开始先,还是要先请一个人过来。 “来人,去请王本兵过来。”朱由检吩咐左右的太监。 本兵就是本官兵部,不是加衔,是对兵部一把手的称谓,而王本兵就是如今的兵部尚书王在晋。 王在晋,叫他来干什么? 三位宰辅,除了黄立极一副不关自己的事,老神在在的样子,崔呈秀和钱龙锡都漏出思索的神色,在脑海中回忆这位王大人的过往经历。 80 王在晋 提到王在晋,就不能不提另一个人,孙承宗。 在熊廷弼死后,这两人基本主导了整个辽东战略建设,而这两个人的战略布局,却是截然相反。 孙承宗提倡以‘辽人守辽土’,步步为营,修撰堡垒,以堡垒为跳板,一步一步的千前进,困死后金,这是一种防守反击的战略,可谓积极防守。 而王在晋,则是延续熊廷弼一脉的战略思想,乃是全线弃守,放弃关外所有土地,将辽民全部迁往关内,实行坚壁清野战术,死守山海关,这是一种保守的战略,可谓消极防守。 单从表面上看,似乎孙承宗的战略更高一皱,不仅能就地屯田,解决粮饷问题,还能发动一定的反击,又不用放弃土地,还能逐步收复失地,可谓一举多得。 然而,任何一个战略都要结合当时的实际情况来判断的,光看纸面上的文字没有任何意义。 诚然,孙承宗的战略看起来十分美丽,但有几个问题不解决,那就徒劳无功。 首先,必须要有一只能够在野战中和后金相抗衡的部队,其次,要有钱。 前者,在大小凌河之战后,辽东精锐损失殆尽,纵然后来练了很多兵,还有传闻中的一只关宁铁骑,但从各个战绩来看,这些部队根本毫无作用,守城尚可,野战无能。 其次,就是大明的财政了,魏忠贤尚在,还能从底下的官僚、地方的关卡、商铺等地方收取近两百万两的杂项,但崇贞上位后,杂项从近两百万两,直接就掉到五六十万两,直接少了一百多万。 巨大的缺口,导致了辽响的再次加派,进而引发出剿饷,最终大明财政崩溃,无力回天。 说句不客气的话,孙承宗的战略,直接将大明拖入深渊。 以后世的眼光观之,王在晋的战略绝算不上好,但无疑十分适合当时明朝的环境——省钱。 要知道,每年中央拨给辽东的军饷有五百多万两,包括大量的物资和粮食,而这些不光光是养活辽东军队的,还有辽东的百姓。 当时了当赤地千里,大旱冰灾接踵而至,根本无法种田,后来孙承宗搞屯田,结果一年下来,收入才十八万两,根本无济于事。 每年辽饷五百六十万,退守山海关后,不说全部节省下来,起码三百多万两是没问题,若是皇帝手中多了这三百万两,那整个大明的结局绝对会不一样。 然而,一个战略的上台,关系到很多东西,和皇帝的关系以及党派之争,在这些方面,孙承宗明显更胜一筹,最终是孙承宗的战略通过。 回忆起这些后,崔呈秀和钱龙锡无不微微色变,如今王在晋为兵部尚书,今天又被皇帝给召见进来,和他们三位宰辅共同议事,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自明。 “看来三位都猜到朕要说的事了,没错,今天的议题主要是关于辽事。”朱由检让王在晋一起坐下,然后用一种很严肃的口吻道。 “朕欲收缩防线,退守山海关!” 退守山海关! 钱龙锡首先皱起眉头来,这和当前构建的关宁锦防线截然不同,而关宁锦防线,则是天启朝东林党上天后力推的战略,如今皇帝全部要推翻吗? “陛下,臣恐此仪无法通过。”钱龙锡率先反对道。 靠,若是通过了这个方案,那老子还不被那些人给撕了,每年五百多万两的辽响,随便票没一半,那也是两百多万啊,这是多么恐怖的利益链条?就算不怕这些人,钱龙锡难道还不爱钱吗,身为宰辅,他肯定能分润一二。 “无法通过?”朱由检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谁反对?” 谁反对?! 钱龙锡顿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能封驳诏书的,无非就是内阁和六科,然而如今六科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内阁。 那内阁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黄立极欲退,为了致仕后的荣养,肯定不会反对,而崔呈秀呢,乃是皇帝一手力保并推入内阁的。 为了推崔呈秀入阁,皇帝甚至默认自己的入阁,虽然是用中旨入阁,但毫无疑问,陛下退让了一步。 之前钱龙锡还沾沾自喜,以为陛下终于看见了东林的大势,做出了让步,哪里想到,竟然在这里等着。 二比一,自己反对肯定无效,自己不起草诏书,其他人会起草诏书,又无六科封驳,退守山海关的政策自然通行。 谁反对?谁能反对! 陛下步步为营,真是令人佩服。 当然,这句话钱龙锡没有说出口,但是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也终于理解到,自己进京前,有人言,今上乃雄主,让自己小心谨慎,以保存实力为上。 他本来还想举荐袁崇焕,结果还未开口,皇帝竟然要退守山海关,如此一来,举荐只能作罢。算了,之后再找个机会将袁崇焕腿上来吧,虽然袁崇焕和东林不太亲密,但在外人眼中,也是东林一系。 钱龙锡闭口无言,黄立极事不关己,崔呈秀点头微笑,如此一来,内阁再无阻拦,退守山海关的政策还未详细陈述,就已经没了阻碍。 其实也不用详细著述,早在天启朝,王在晋的策略已经非常详尽,甚至为了确保山海关之巩固,还有一八里铺方案。 就是在山海关之前,再修一段十几里的城墙,将山海关为包起来。不过,朱由检在和王在晋商讨是会后,将这个方案否决了。 宁远都能守住,山海关更加险要,还能守不住?没必要为了心理安慰而浪费大量的银钱,这些钱还是留着给陕西准备吧。 就算山海关守不住,最坏的结果是啥?满清入关而已! 守住了山海关满清就无法入关吗?不可能的,黄太吉可是会绕道蒙古,破长城入关,而且这是发生在历史上的事情。 因此,对于朱由检来说,山海关能守则守,守不住也没什么。甚至,朱由检还巴不得让满清来山海关下碰头呢。 如今铁模铸炮法已成,到时候山海关城头摆上百八十门红夷大炮,看看黄太吉能死多少人! 事故,对于王在晋的担心你,朱由检丝毫没有,直接拍板定下了策略。 等到三位宰辅听王在晋说完所有的策略设想后,他们都有种面色如土的感觉,只是此时反对似乎晚了,看皇帝的架势,谁敢反对,搞不好第二天就不用来了。 81 首辅钦差 不过,钱龙锡还是没有放弃,而是不停的问着王在晋一些问题,试图从他的布置上找些毛病出来。 只是,王在晋老于行伍,乃是从地方上升上来,军事经验丰富,岂是钱龙锡这种清贵翰林出身所能诘难的,问了半晌,啥问题没找出来,反倒被王在晋给嘲笑一番,不懂军事。 “诸位爱卿没有异议了吧!”朱由检笑着道,这样的内给才是他理想中的内阁,自己提出战略构想,内阁负责细化完善,六部负责执行。 既然议题都通过了,那么就是第二项了,这个巨大的战略目标由谁去执行。 此时王之臣蓟辽督师兼辽东巡抚,按理说,主持这项工作他最合适了。只是,众人不知道为何皇帝在这里提出来。 猛然一听,黄立极心中有了个不详的预感,皇帝不会叫我去主持这项工作吧。 他可是清晰记得和皇帝的约定,说是要提皇上干一件事情,才让走。 只是,大明从来没有阁臣出镇地方的,不符合规矩啊! 正所谓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皇帝果然冲他开口了。 “黄爱卿,这件事要你跑一趟了!” 黄立极有些无奈道:“陛下,老臣以什么身份前去呢?” 他没有推脱,说真的,他有点接受不了皇帝天马行空的想法了,赶紧麻溜的办完事,好早点退休。 继续呆在朝中,早晚有一天会被皇帝给玩死。 “右都御史,兵部尚书,持节钦差,赐尚方宝剑,代朕巡视辽东。”皇帝口中蹦出了一连串的头衔,全都是给黄立极的加衔,有了这些,他就能官辽东所有的事情,这是明朝大臣惯用的套路。 “你带着传旨太监前往辽东,到了那边后,由王之臣负责主持具体的庶务即可,爱卿则以视察为主,将辽东的情况报给朕知。” “臣遵旨。”黄立极道。 一场会议,三个内阁宰辅都有了具体的事情,而王在晋,也得到了重用,他的战略终于得以施展。 “都退下去吧,朕交代的任务尽快开展。”朱由检挥挥手。 “是,陛下。”四人行礼,出了乾清宫。 一路,四人无话,他们都在暗暗思考自己的任务应该怎么做。等行至乾清门的时候,他们却发现有一个绯袍太监正在这里等候。 “见过三位宰辅和本兵。”王承恩作揖行礼道。 “王公公客气了。”四人则客气还礼。 王承恩可不是一般的太监,在信王府时就得今上看重,而后更是接掌东厂,在宫内的声势,仅次于王体乾。 “杂家是来找首辅大人的。”王承恩笑道。 “请便!” 黄立极有些诧异,其他三人则笑着让路,他们从旁边离开,各自前往办公地点。 “首辅大人可是接了陛下的任务,巡视辽东?”王承恩笑眯眯的道。 “确实!”黄立极点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等过的两三天,朝野都将知晓。 “如此正好,杂家到时候有一队孩儿,倒是会跟着首辅大人一起前往辽东,还请行个方便。”王承恩道出了来意。 “公公请便,若是有用的上,本官,直说而已。”黄立极虽然诧异,但还是答应下来。 “他们自有任务,到时候请首辅大人遮掩一二就行。” 两人聊了一会,黄立极就离开了,只是不等他抵达文渊阁,有一个人找了过来。 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他的说辞和王承恩几乎一样,也是有一队手下要去往辽东,请他行个方便,黄立极依然答应下来。 “真是怪事,怎么这两个机构都塞人过来?”黄立极有个预感,自己似乎成了鱼饵,重做目标吸引某些人的注意,而东厂和锦衣卫才是钩子,去辽东办事,而且是大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黄立极想了想,却没有头绪,他索性也不想这么多,自己走着一遭就是了,反正走完回来,自己再上个致仕的折子,想必皇帝应该会批了。 见完黄立极后,王承恩和许显纯都没有离开而是去了乾清宫复命。 “答应了吗?”朱由检淡淡的问道,他面前摆着一些文书,正是历年拨给辽东的物资辽饷,一笔笔巨大的数目,真的是看的他心痛不已。 这么巨大的数目,到底有多少被飘没了,有多少被吃空饷吃掉了。 “答应了。”王承恩点头道。 “你们这次的人去辽东,一个是去查案,沿着辽饷这条线,去给朕查到底,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上面吸血。还一个则是却摸底,将辽东的实际情况给朕报来。” “老奴就选查案吧,魏公公在时,和辽东来往比较对,对这方面有些记载。”王承恩率先道,揽下了最重最难得任务。 “公公既然立功心切,那查案的事就让给公公了,陛下,微臣就去辽东摸底吧,陛下塞进来的小子们也训练了段时间,该放出去历练历练了。” “注意祖制纪律!”朱由检不咸不淡的叮嘱了一声,然而这声却让两人有些色变。 “老奴(微臣)一定盯紧,任何伸手之人绝对严惩。”两人保证道。 今时不同以往,锦衣卫和东厂都有了皇帝的经费注入,人人有官奉,出去执行任务还有补贴和奖金,收入颇丰,也因此,对于各种陈规陋习,皇帝的要求也严起来,任何违反规定的都会遭到惩处。 这段时间,纸张南镇抚司的巩永固就不知道抓了多少个改不过来的,这些人在剥夺了官身后,基本都丢到德陵去干活了,那边不嫌人多。 “行,你们知道就好,多注意,多抓,严格的纪律不是一时半会养成的,得常抓不懈。”朱由检说了句。 “谢陛下教诲。”两人低头道。 “行了,都出去吧。” “微臣告退。” 三天后,黄立极就带着人启程出发,前往宁远。退守山海关在中央没有什么可准备的,绝大多数任务都在前线,尤其是督师兼巡抚的王之臣。 军队的协调以及百姓的安置,都需要他来安排。 至于王在晋,也派人不停的来回巡视,自己的战略被执行,他可不希望出事。 82 天津港1 “大人,我们不下船吗?”许心素看着拐了个方向继续航行而不是进码头停下的船只,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目的地改了,不去京师,该去天津。”护送许心素的锦衣卫百户笑呵呵的道。 虽然碍于日渐严酷的纪律,他不敢收许心素的钱,但是沿途一路的好吃好喝,还是让他赚了不少的便宜,因此对方许心素态度也颇为和蔼,只要不是要紧的事,都会告诉。 “啊,直接去天津?那我的任务是什么?”许心素一惊,赶忙问道。不去京师,他怎么见到皇帝,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接到的任务就是将你带到天津去。”百户满不在乎的道,然而他就不再说话,而是专心的算起自己这趟差事,能拿多少补贴。这种长途差事,虽然苦,但补贴也多,而且吃住都对方包了,出门前批的食宿费都省了下来,这些可都是自己的。 见百户不再理他,许心素没有再问,而是忧心忡忡的坐下来。 本以为能见到皇帝,结果人还没到京师,就转个弯去天津了,也不知道那里能让自己安生下来吗?自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吗? 他正想着,忽然旁边传来一声笑声,他扭头一看,正是那百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对于这百户,许心素感官极为复杂,自己给他钱竟然不要,开始还以为是看不上,多加了些,后来对方抽出刀来才知道是真的不收。 为这事,许心素被对方晾了几天,待遇也粗暴了许多,本以为这趟旅途会辛苦很多,结果让柱子叫了桌好菜后,竟然就冰释前嫌,自己的处境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甚至更好。 真是奇怪的人,白花花的银子不收,光吃吃喝喝能费几个钱? 这队锦衣卫真奇怪。 纵然许心素百般思绪,但沙船还是不停的朝着天津而去,最后在一个破烂的码头停下来。在码头上找了找,百户将他交给一队番子,取了回执后,就离开了。 “这位差爷,不知道是何人召见在下?”许心素笑着抱拳道,然后一锭银子悄然出现在他掌心,递给对方。 “是张......”后面还没说完,这番子立刻勃然变色,大怒道,“收齐你的银子,老子不吃这套。” “这.....”许心素立刻尴尬的立在原地,本以为只是锦衣卫的百户不收钱,没想到东厂的番子也不收,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是在下孟浪了。”他收起银子,也不在问话,老实的跟着这名番子往前走去。 这个小码头离天津卫不远,他们骑上马,不过片刻中就到了城里,入城后,番子带着他七拐八弯,最终在一片军营门口停下来。 “莫非召见我的是一名武将?”许心素暗道,然后打量了下周围,他这才发现,这片军营和自己以往见过的完全不同。 军营管辖甚是严密,门口的卫兵极其负责,每个人的站姿都非常标准停止,让人一看就觉得提气,身上的军装棉甲也是簇新,显然是新发的货色。 而在军营中,他也看到很多奇怪的景象,一块宽阔的平地上,不断的有士兵排着一排来回的走着,时不时的就有军官抽上一鞭子,大喊走错了。 然而许心素使劲看了看,却发现不了错误,整个列队跟直线似的,还能有错?他摇了摇头,真心有些看不懂这片军营,里面的士兵和他在南方看到的卫所兵完全不同。 简直就是两类人。 等到卫兵查验了印信,放他们进去后,许心素依然在不停的观察,以他的判断,这里的士兵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皇帝身边的禁卫军也不过如此吧。 能被这样一名得皇帝重视的将军召见,绝对是好事,我果然还是在为皇帝做事。 许心素带着好心情跟着番子前进,绕过一些营房,他们来到军营中央的帐篷,番子进去通报了一声后便让他进去。 站直腰身,许心素吐了点口水,抹了抹头发,整了整仪容,让柱子等在外面,自己才昂首挺胸的进入了营房。 “在下参加大人!”许心素跪地行礼。 “起来吧。” 只是,对方的口音让他有些奇怪,似乎很阴柔尖利。等起身一看,他顿时愣住,坐在主为的,赫然是一名身着高品级服饰的太监。 召见他的人是一位公公吗? “怎么,见到杂家很意外吗?”张彝宪看着许心素愣神的表情笑道。 “的确很意外,小人以为是此处的将军召见小的呢。”许心素堆着笑容道。 对他来说,是太监更好,说明自己也是为皇帝服务的,这也更加坚定了他一路上的猜测,皇帝对大海也感兴趣。 这是我许心素的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的确是杂家,只是此处物品贵重,故而陛下遣三千禁军护卫我等而来。”张彝宪解释道。 “那是公公得陛下看重。”许心素陪笑道。 “你倒是会说话。”张彝宪也笑开了花,能带着五十万两金子出来,的确是皇帝对他信重。 “杂家也不卖关子了,就跟你说说这趟差事。”张彝宪清了清嗓子,许心素也适时漏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趟差事比较简单,但是路程比较远。陛下给了杂家五十多万两金子,让杂家去日本换成银子带回来,若是没换完,那就带着剩下的金子去南洋,去那边换成大米。” 南洋不产金银,去那边换也换不到多少,故而朱由检也懒得麻烦,索性直接换成粮食就好。 反正无论是将来的陕西旱灾,还是之后的辽东移民,都需要大量的粮食,粮食买来是绝对不亏的。 “五.....五十万两金子?”许心素结结巴巴道,饶是他是海上大豪,也不禁为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五十万两金子,换算成现代的计量,足足二十五吨,在外国,直接可以开家银行了。 许心素知道皇帝的生意大,但没想到大道这种地步,自己跑了一辈子海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83 天津港2 “吓到了吧。”张彝宪笑眯眯的,他十分欣赏对方被这大手笔给吓到的表情,一如他当初。 “的确!”许心素咽了口唾沫,平静了下心神。 “你去过日本吧,那边金银兑换比例是多少。”张彝宪继续问道,有些情况要事先问清才好。 “小的去过,日本那边金银兑换比率大概在三十几到四十几之间,不会超过五十。”冷静了下后,许心素回答道。 “那就好。”张彝宪得到答案后喜笑颜开。得到一个海商的肯定,他才终于确定,皇帝更他说的生意有门,而且大大的有门。有门就好,这意味着自己只要跑下来,将银子带回求,那就立下了大功劳,到时候的地位不必王承恩差。 “可是公公,日本那边不一定换的出这么多白银啊!”许心素担忧的问道。 五十万两金子,就算按照四十的比率来算,那也是整整两千万,整个日本有没有这么多白银都说不定呢,再说了,只是金银兑换,不一定有人来换啊。 “这就要靠你了,以你的关系,能换多少就换多少,只要比大明有得赚就行。”张彝宪满不在乎道,“换不完的不是还可以去买粮食吗,整个皇家海军,全部装满了回来,就不信花不完这些金子。” “如此,小的明白了。”许心素拱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充当向导,同时客串掮客,负责将金子换成银子和粮食。 虽然艰巨,但这种事他熟门熟路,不说全部,但起码换个五六百万两银子出来不成问题。 “不过公公,小的建议海军船只不要空载而去,最好带着货物,如此才方便行事。”许心素出了个主意。 若是直接带着金子找上门去要求兑换,那么十有八九是会被赶出门的,然若是带着货物和买卖过去,那就大大不同了,货物可以挣一笔,有了货物敲门,金银兑换就好办多了,只要在货物上稍稍让利,那就能办下来。 “货物,带什么货物?”张彝宪好奇问道。 “丝绸,瓷器,松江的棉布,生丝,茶叶等大宗货物都可以。”许心素一口气吐出好多。 “这事先没准备啊,如今已然要出发,如何是好?”张彝宪摇摇头,之前他根本没想到这些,此刻哪里准备的过来。 “公公,此事交给小的解决,小的可以筹集到这么多的货物,只是需要船队绕道华亭县。”许心素毛遂自荐道,“如此一来,就是路程远了些,但获益能多不少,如此才能在陛下面前显出公公的能力啊!” 许心素之前虽然一直在福建,在南直隶江浙也不是没有关系,组织一批货物毫无难度,整个江南因为郑芝龙和俞咨皋相争,走货很不顺畅,挤压了许多,身为当事人,他对此门清。 “能让陛下看出杂家的能力!”张彝宪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句话直接击中了他的要害,对于一个太监来说,其他都不重要,唯有皇帝的信重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个,那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就这么干了。”张彝宪右拳使劲砸了下左手道:“不过得等几天,杂家上个请示,要个兵部的凋令。” 皇家海军在兵部的管辖之下,想要在华亭县,也就是后世的上海停靠,没有兵部的调令,沈有容是不会去的。 “哈哈,张公公,末将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你笑哈哈的声音,还要什么调令,莫非公公等的人来了?”帐篷外,传来黄得功哈哈的笑声。 “哈哈,还是黄将军耳目灵通,这边刚来,你后脚就赶到了。”张彝宪也笑着迎了上去。 一名精神饱满,身材健壮的将军走了进来,对方身着棉甲,上面坠着的铁片晃动间响声一片。 “嗨,吃这碗饭的,若是军营中有什么人进出在本将都不知道,那陛下还不宰了我?”黄得功进来打趣了两句,就看到了许心素,一身虽然淡,却经久不散的鱼腥味直冲他鼻子。 “这既是公公等的人,霍,还是名海上讨饭吃的汉子。”黄得功感慨了两句,转而问道,“公公,既然人来了,那可以起行了吧。” “可以。”张彝宪点头道:“黄将军护送我等沈提督处就行,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 “也好,出来久了,兔崽子们都松懈了,得赶快回去,跟上训练进度。”黄得功哈哈一笑,然后转身出去,点起人马,开始拔营。 大概一个时辰后,三千人马出发,大量的马车跟随,压出了深深的车辙。 天津卫城距离沈有容的驻地还有些远,起码十多二十里里,由于带着大量的车马托运,这段距离三千人这得走上午。 这事是沈有容修了跳天津到他哪里的道路,平整了许多,不然时间还要久。 一开始许心素还有些无聊,但等到临近海边后,就热闹起来了,这了有大量的青壮在劳动,开完石头,混三合土,平整道路,修建房屋等等,干起活来热火朝天。 许心素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这是在修建码头,而且还是巨大的码头,那种容纳度,起码能同时容纳上百艘千料福船。 “真是巨大工程!”许心素感慨道,修建港口码头他看的懂,有些在测量的人就看不懂了,他打量了很久,才有些犹豫道:“莫非是在修建炮台?” 对于张彝宪的到来,沈有容相当的高兴,他亲自迎了出来。 “哈哈,张公公,终于把你这尊大佛给盼来了,手下的孩儿们就等着你给发钱了。” “提督大人说笑,咱家能发什么钱啊,充其量就是个管家。”张彝宪笑呵呵纠正道。 对于这个大太监的到来,沈有容是真的很高兴,只要一出动回来,他就有钱发饷银,建造船厂了。 如今的场面虽然热火朝天,但若是不发饷银,维持不了多久,当初他来时,除了船队从登州待得些许钱财外,就知道皇帝给的粮食了,若想要银钱,这趟出海后才有,你说他能不盼望张彝宪来吗? 三人聊了会,等士兵们把金子都搬进沈有容的驻地才进去。 第二天,黄得功带着三千兵马返京,而张彝宪则继续等待着,五天后,行人司带来了兵部的调令,以及皇帝的谕旨。 “一切便宜行事!” 有了这两样东西,张彝宪就能放心大胆的干了! 大明皇家海军,出发!目标,华亭县! 84 下一步对外打算 大明皇家海军已经出发了,带着朱由检的希望和家底开往海外。 说实话,若非朱由检是穿越者,他也实在不敢赌一把这么大的,如此巨大的银两,不管是谁都会心动。 不过好在,主掌船只的沈有容已经七十多了,而且孤身一人,他的家族子弟都在大陆,张彝宪又是太监,随身的人员中又有锦衣卫的暗探和东厂人员,重重保障下,基本不会出问题。 “三个月后,舰队应当回来了。”朱由看着海军的开拨文书沉思着。 三个月后,也就是五月,郑芝龙一伙的收编差不多可以完成,而海军有了这一次长远航行,整编后的混乱应该可以去除,也就有了和郑芝龙进行联合作战的底气。 六月份,差不多就可以发起对荷兰人的进攻,如果顺利,台湾应该可以收到囊中,有了这么一块宝地,大陆的流民就有了安置之地。 以台湾的广大,就算人口不如后世那么高密度,一两百万还是没问题的,少了这么多人口,国内就可以稳定了。 以沈有容的能力,再有这么一次大规模实战,相信海军的战斗力会有极大的提升,到时就算不能对郑芝龙战而胜之,但也能分庭抗礼。 有了这么一只犀利的海上军力,朱由检就有了极大的腾挪之地,起码一些粮食物资的运输,都可以走海上。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真想要掌控整个南洋,靠这么些落后的船只是不可能的,还是要造新式船只,西方的盖伦战舰。 然而,对这种风帆战舰时代的巅峰船只,朱由检是一点了解都没有,他当过兵,但是是陆军,有业余爱好,但也不玩船模,专业也和船只离得很远,没有一点关系,让他给出建议,当真无能为力。 “人才啊!”朱由检叹了口气,他有很多想法,然而却缺乏可以执行的人。 就整个大明来说,最容易改变的,其实就是军事了,明末优秀的将领不少,只要能保证装备、训练和粮饷,灭掉满清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其他方面的改变,却非常的困难,最关键的不是别的,是你找不到执行人。 皇帝就一个人,太监也只是在中央争权夺利,真正到了基层,办事的全是文官,若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天下大乱,到时候税都收不上来,漕粮都运不过来。 别看目前朱由检压着整个文官集团,但这是因为他接受了天启的政治遗产,而且几次行动,都是事出有因,都是文官集团先惹事,他才做出反应,如此才能顺利的坐下来。 就算是考成法也是如此,而清点整个官场人员,定额编制,还要夹杂在涨俸禄中进行。 这些都是被动的,皇帝若是真的想做点什么,绝对不容易,推诿、搪塞,阳奉阴违都是轻的。 不过,再大的困难,该做点还是要做下去,而首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的人。 “还是要组建一套自己的班底。”朱由检沉思着,下面的人先不说,起码内阁中人,要和皇帝保持一致。 内阁目前三个人,黄立极不算,崔呈秀是所谓阉党首领,钱龙锡是东林一系,而等到击败荷兰人,收复台湾后,熊文灿也差不多可以入阁。 他无牵无挂,但来到朝中后自然有人投靠,不属于东林和阉党的中立派系应该会靠过去,如此就是三个派系。 三个派系中,熊文灿最弱,崔呈秀最强,钱龙锡居中,前两者可以算是他的人,完全可以压过钱龙锡,但这队朱由检来说,完全不够。 熊文灿和崔呈秀只是平衡派系的人,但就做事来说,他们的能力绝算不上好,朱由检还需要更多的人入阁,协助他主持朝政。 内阁之下,六部尚书也是极其重要的职位,六个部门涵盖了大明的方方面面,干任何事都绕不过,只要掌握了一部,便能掌控一方面,权势极大。 也许,可以对六部进行分割? 不过只是想了想,他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六部不仅仅是中央部门职能的划分,还关系到地方,增设一个部门,涉及到的是全国州府,这中间需要的官员数量,就非常的庞大,在局势并不平稳的现在,不宜妄动。 “难办啊!”朱由检叹了口气。 在考成法、新军、银行三个政策逐步开始实行下去,他又不断思考接下来的行事步骤,只是千头万绪之下,不知道如何开展。 作为一个现代人,只是在体制内混日子,他的行政能力绝对说不上好,目前这些有条不紊的行事,还是来到大明后不断思考观察得来的,在下面要怎么做,真的让他有些为难。 “算了,先不想了,还是先弄钱吧。”朱由检甩了甩头,将这些烦恼都抛之脑后。 他打算许显纯过来问问情况,元宵后他就爱布置任务下去,让他派人去摸晋商八大家的底细,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 对于晋商这条线,朱由检还是十分看重的,不仅仅是因为八大家能提供大量的白银,还因为他们的出关走私路线。 八大家可以完,但这条路线不能完,朱由检还指望这条路线之后能源源不断的给他带来财富呢。 而且,黄太吉可以从这里得到大明的消息,那么朱由检为什么不能利用一下呢,若是满清入关的路线和时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能做的事就多了。 满清入关对朱由检来说既是一个时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歼灭满清部分有生力量。 历史上崇祯是被动让满清入关,而朱由检则是主动勾引满清入关,一个被动,一个主动,只是态势这么一转换,带来的结果就大大不同。 正是存着这么一个想法,朱由检对晋商八大家十分重视,就算是调查也是悄悄的进行,他必须保证八大家的正常运行,在他掌握中的运行。 既然对大明旧有的制度不知道如何改变,那就先对外,逐步积累声望和财富以及力量,当这些东西能彻底压到旧有的利益集团后,变革,就是很容的事情。 85 兵仗局迁移 不过,朱由检还是没有召见许显纯,因为徐光启求见。 “爱卿求见所为何事?”朱由检看着这位满脸风霜的老大人,立刻让人赐坐。 徐光启也不推辞,坐下后说道:“陛下让老臣征召泰西传教士的事情有了眉目,如今有六十三位耶稣会传教士应招而来。” “哦,他们在何处?”朱由检大感兴趣道。 “他们被老臣安顿在城外皇庄。”徐关起回答道。 “立刻召见进宫。”朱由检对左右太监吩咐道。 很快,刘若愚便安排人出城传召。不过,从城外皇庄到紫禁城,最快的速度也要半个时辰,趁着这个时间,他刚好可以和徐光启商量一些事情。 “徐爱卿,这耶稣会是何组织?”朱由检注意到了刚才徐光启话语中对这些传教士的称呼。 “耶稣会是个男修会,是天主教最主要的修会之一,成立于94年前(1538年),其宗旨就是传教,传播耶稣的福音,目前大明的传教士大部分都是这个男修会派遣出来的。”徐光启大略介绍了这个组织的。 “哦。”朱由检兴趣不大,只是听到后问问而已,有了个概念后,他便换了个话题,商议正事。 “徐爱卿,朕有意将兵仗局迁往城外,你看如何?” 徐光启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下,道,“老臣以为这样最好,兵仗局极其下属火药局皆暴躁之物,其声巨大,其性俱险,皇宫乃清静之地,放置其中不甚妥当,迁移到城外乃完全之举。” “朕也是如此考虑。”朱由检点头,未来兵仗局将作为铸炮铸抢的主要地方,放在皇宫内的确不合适,而且缺乏使用水力机床的外部条件。 “只是,如此一来,是否有违太祖设立内廷二十四衙门之本意?”不过,徐光启还是提出了一点异议。 这个问题倒是令朱由检一愣,细细一思,让他不由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徐光启,这个问题可不是一般臣子会提出来的。 只是,徐光启布满风尘的脸上什么神色都没有,有的只是疲惫和睿智的眼光,让他看不出来什么。 “无妨,兵仗局迁移后依然归内廷掌管,并不会划归到工部。”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然后接着道,“若是局势稳定,兵仗局在外并不妨碍朕的使用,若是局势动荡,兵仗局在内也无济于事。” “陛下看的明白,老臣佩服。”徐光启又是笑眯眯的一句奉承。 “你这老倌,尽给朕打马虎眼,朕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朱由检没好气道,而后又叮嘱了一句,“不过兵仗局乃重地,爱卿在城外选址,除了要注重水力接引方便外,还应兼顾防守之要。” “老臣明白。”徐光启点头。 “迁移到城外后,兵仗局将是保密单位,宫内的匠人你全部带走,他们的家属也是,在兵仗局附近另行建造房屋,集中居住管理。至于守卫的人员,外围暂时由锦衣卫负责,内部则自行组建个保卫科,进行保密管理。” “等水力应用研究出来后,到时候刀剑盔甲之类的,朕也会放到那边打造,若是人手不够,可以随时招募,一定要保证兵仗局的人手充足。”说到这,朱由检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几句,“等确定地址后,你上个条陈,将兵仗局如何运转管理写出来。” 在这里,朱由检没打工部匠人的主意,想想也知道,工部那帮子文官不可能放手的,没了匠人他们少外快,与其和对方争来争去,还不如多召些人培养。 “至于主事者,则先由爱卿兼着,孙元化为副手,银作局的事他已经完成,就不用管了,朕另有安排。” 铸币的模具和工艺孙元化衣襟帮着给弄出来了,银作局的匠人也都学会,这样孙元化就没什么用了,正好兵仗局迁移,体制扩大,孙元化可以过去给自己老师打下手,也空城银作局来,让朱由检安排亲信太监。 银作局就是京师的铸币局,同时有管理其他三个铸币局的职能,未来银币推广,这里的银钱以山海计,怎么可能还放在文官手中,必须自己人掌管。 皇帝这一番话,让徐光启顿时凝重起来,从这番安排可以看得出来,陛下对兵仗局期望颇多,未来兵仗局绝对是个重地。 “微臣遵命。”徐光启郑重道。 确定了后,朱由检就这兵仗局和徐光启聊了起来,商讨着兵仗局运行的一些核心要点。在朱由检的设想中,兵仗局兵部仅仅只是打造功能,还应该兼具一定的研发能力。至少枪炮要越早越好。 而要保证这个,体制的革新就是必须的,至少不能和工部一样,完全将匠人当做奴隶来使用,必须要有一定的培养和激励体系。 对于这点,徐光启是深有感触,和皇帝特别有共同语言,他编篡《农政全书》,走遍了农家,可是知道技术对于一个行业的影响。 就比如北方的粗犷种植和南方的精耕细作,那产出完全不一样。在农业如此,在打造兵器的手工业也是如此。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时,传去传旨的太监回来复命,六十三位传教士已经待到宫门处,目前正由鸿胪寺的官员进行一定的梳洗清理和简单的礼仪培训。 等了大概一刻钟后,六十三位金发碧眼的老外,便在鸿胪寺礼官的引导下,缓缓走入了冬暖阁。 “哈!”看到这些老外的第一眼,朱由检就忍不住笑了。后世穿汉服的老外很多,但不知为何,就是没有眼前这人老外来的那么有笑点,难道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那种别扭感吗? “耶稣会传教士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礼官的引导下,六十三位穿着儒服的传教士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口中三呼万岁。 说实话,这个场面朱由检有些怪怪的,尽管他习惯了大明官员百姓的跪拜,但对于一群老外跪拜他,真的不适应。 只是,在这种不适应之后,却有种淡淡的骄傲自豪感。 当今世界上,能令这些传教士下跪的世俗皇帝,恐怕只有大明的自己了! 86 耶稣会传教士 “诸位平身。”带着丝丝欣喜和坦然的接受了他们的跪拜后,朱由检便让这六十三位传教士起身。 “谢陛下。”传教士们操着有些怪异的口音道谢后,稀稀拉拉的站起来,这个动作,看的旁边的那位鸿胪寺礼官眼角直跳。 这可是在皇帝眼前,竟然如此失礼,他有些惶恐的看了眼御座上的朱由检,见皇帝没有怪罪,才暗自松了口气。 站起来后,这些传教士都偷偷抬眼看着这个大明最有权势的男人。 在此前的经历中,他们面见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一省巡抚,而那种地位关于所掌管的权势,已经能媲美欧洲几大强国君主了,更遑论大明最高统治者的皇帝陛下。 此时见到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帝国君主,不少传教士们都激动的快哭泣了,没办法,实在是他们在这些年在大明传教实在是非常辛苦。 饶是他们意志坚定,心灵坚韧,但咋一见到皇帝,眼见遍传耶稣福音的希望就在眼前,情不能自已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他们的复杂情感朱由检是无法理解的,只是以为这些老外是因为见到自己这个大明帝国的君主,以及紫禁城雄伟庞大的建筑,而激动的热泪盈眶。 在自豪之余,他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天启皇兄将三大殿给修好了,不然一路走来,岂不是让这些老外看笑话?” 等到这些老外教士们平复了下心情,朱由检才开口问道。 “相比朕照你们而来的用意,徐爱卿已经和你们说了,朕的帝国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知道你们都会些什么。” 开启来大明传教之旅的西方人叫做利玛窦,他的很多行为都成了后来传教士们效仿的准则,比如说遵守大明的传统习俗,说汉语,穿儒服等等。 因此,在座的六十三位传教士都能说汉语,虽然皇帝的话有些复杂,但大略的意思他们弄懂了,这是要考核自己。 在来之前,徐光启就和这些传教士们交流过,包括皇帝的一些性格,喜欢实用的东西,而不喜欢华丽,喜欢观其言察其行,而不喜欢夸夸其谈。 因此,面对这位大明至高的君主,传教士们强忍着解说教义的冲动,而是开始如孔雀开屏般展示自己。 他们一一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进献给大明的皇帝陛下。 六十三件礼物都收了上来,一一摆在朱由检面前,东西很多,很杂,有的是书籍,有的是模型,还有自鸣钟,地球仪之类的,不一而足。 不过看了看,朱由检大都不敢兴趣,也就是书籍能让他翻了翻,不过也都是些数学、哲学以及天主教教义之类的著作,有用,但目前他用不上。 “朕知道传教士都是知识渊博的人才能够担任的,书籍是很好的礼物,也是大明和泰西交流的主要途径,朕很喜欢,但就目前帝国的情况来看,是用不上的。”朱由检先是肯定的他们的礼物,然后才话锋一转,转到自己需要的火炮火枪人才上面。 “就目前来说,朕最想要的,是关于铸造火炮,火枪,以及水力机械和造船方面的知识,不知道你们中可有人精通这些。” 传教士为了方便传教,大都会有一两门精擅的学识,而这些才是朱由检刚兴趣的。 “伟大的皇帝陛下,我比较擅长火炮方面。”一个瘦高的传教士站了出来。 “我曾经钻研过火枪。” “我年轻时再铁匠铺当过学徒。” “我擅长机械方面的知识。” 而后,一个接着以一个的传教士站出来了,向着朱由检说出他们的长处。他们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只要能取悦这位大明帝国至高无上的君主,那么自己的传教事业将会一帆风顺。 因此,这些传教士们绞尽脑汁的将自己认为对大明帝国有帮助那方面展示出来,而最终的结果就是,朱由检发现,这些家伙真的是多才多艺,从农业道手工业,乃至天文学、地理学、翻译等等各方面都有人精通。 “真是令人惊叹,你们的学识令朕惊讶。”朱由检称赞道,“朕的大臣,你们的教友徐光启,目前是钦天监的监正,同时也帮助朕管理一些私人机构,你们就暂时的在他手下工作,帮助他完善一些机械,同时希望你们能做出些对大明大有裨益的东西来。” “只要你们的贡献够大,朕将亲自批准你们在大明的传教事业,并为你们在京师盖一座教堂。”朱由检抛出了他的诱饵。 天主教的传播是抵挡不住的,君不见后世中国有几千万的教徒,既然挡不住,不如用这个名义来换取更加实用的东西。 相信远在罗马的教皇,为了打开中国这个教区,不惜派遣一些他最需要的人才过来,比如战舰设计师之类的。 朱由检的话果然起到了作用,不少教士在激动之余,开始暗自思索,到底什么样的贡献啊,算的上打动的标准。 京师的教堂,那可是这个伟大帝国的都城,毫无疑问,谁能拿下这个教堂,那必然会成为中国教区的主教,在整个大明的信徒中有莫大的影响力。 对耶稣的虔诚,并不会妨碍这些传教士们谋取一些其他方面的荣誉。 “好了,先生们,什么贡献你们可以回去慢慢想,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留你们。”朱由检说道,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陪着这些老外。 “多谢皇帝陛下。”虽然今天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但传教士们却非常的满意,至少得到了皇帝的一个承诺,并有了努力的标准和方向。 很快,传教士们跟着礼官出去了,徐光启也没留下,他要跟着出去给这些人安排。 不过片刻,原本满满当当的冬暖阁就空了下来,太监宫女很快就上来,将东西搬走,打扫干净。 冬暖阁又恢复了过去的宁静,袅袅檀香升起,朱由检重新开始批阅奏章,大明帝国很大,他每天要处理的事很多,而目前来说,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通过批阅奏章,他不断地学习成长,同时了解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87 太监充当的书记官 等到入夜很久后,朱由检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伸了个懒腰问道。 “已经是戊时了。”刘若愚回答道。 “戊时?”朱由检皱了下眉,来到大明很久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当前的计时规则,不过他没有火急火燎的更改,很多时候,这些一点一滴的东西,才是一个文明的精髓和体现,他不希望因为直接的胡乱更改,而让这个文明失去原来的味道。 就算是要改,也是等到文明发展一段时间后,经过讨论后进行修改,而不是基于自己某个吸怪而更改。 戊时就是七八点的时候,这个时辰休息尚早,但朱由检又不想熬夜工作,因此,活动了下身体后,他想到自己已经几天没去新军查看情况了,便打算今晚过去。 正好他还没瞧过他们晚上的文化学习呢。 新军只有一万五千人,全部驻扎在皇城之内,内校场周围的营房,河边的直房,都是他们的驻地,不够的话还可以扩建。 不过,主要的学习训练场地都是在内校场附近。 “今晚去新军那里看看。”朱由检说了一句。 “起驾,内校场。”刘若愚立刻着手安排。 不过内校场离着宫城有些远,就算是乘坐车撵,速度还是很慢,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注朱由检才感到这里。 今晚的夜色还算好,不是很黑,洁白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校场,校场上空荡荡的,但周围的营房中却是灯火通明,不时有朗朗之音传出。 不过,内校场上也不是完全一个人没有,在周边的一下快区域,还设有些队伍在不停的操练队列。 队列这种东西看着简单,但想要真的练好,要花费很大的功夫,尤其是对大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尤其如此。 见有人训练,朱由检自然过去看了下,人来到队伍三五米的时候他就停下了,负责寻来的教官按照标准程序跑过来行军礼觐见。 “新兵五十三班教官参见陛下。” 朱由检没有打断对方的程序,而是非常配合的行了个礼,同时也按照标准回了句,照常进行。 自己制定的操典,肯定要带头遵守。 训练的辽东年轻士兵,之前都曾见过皇帝,此时再见,自然没有以前那么激动,而且,他们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完成训练的情况竟然让伟大的皇帝陛下看到了,真是惭愧。 “哈哈,不必羞愧,好好练,争取赶上其他人就行。”朱由检鼓励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而后,他就朝着营房中走去,那里在进行文化课,是他今晚视察的主要目标。 越靠近营房,读书声就越大,有的在整齐的朗诵,有的则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拼读释义。 在新军的军制中,团一级的军事力量中,朱由检在主官的位置下,增设了六个分管的军官职能部门,其他五个到现在都还是空悬没有具体任命,但书记官的人员,朱由检早就给配齐,并开始工作了。 每晚教士兵们认真的人,就是书记官。而这个官职,有点类似后世的政委教导员等,除了执掌军纪功劳外,还要负责思想教育和读书识字教育,可谓相当重要的职位。 到了这里,朱由检让大部分人都停留在校场上,自己则带着少数的人一个个前往查看着。 这时候可没有玻璃,站在外面看不到,朱由检又不想破会学习课程,因此只是在每个营房门口驻足听一会就行。 营房中,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在不停的解释什么,声音虽然阴柔,但语调极其气势,却非常的足,活脱脱就是个军中混久了的杀才。 朱由检听着了一会,脸上漏出满意的笑容,看来这些内书房出来的太监很适合这份工作,干的有声有色的。 没错,目前新军的书记官都是太监。 想要找那么多的读书人来教导士兵们,那是不现实,没有一个读书人回来的,朱由检唯一能动用的就是太监,而且是从内书房毕业的太监。 这样的人在宫中不少,并不是每个内书房的太监会出人头地。 连续听了很多家,都发现这些书记官们干的很不错,已经彻底融入了这支军队当中。 这样也好,宫内的大量太监又多了个去处。 朱由检慢慢的听着,一路走下来,还和一些士兵进行了交流,鼓励他们好好读书认字,保家卫国。 等看了一会,几个身影出现在朱由检面前,正是今晚当值的曹变蛟,以及担任军书记官,同样在巡视夜晚识字教学的高起潜。 “末将(小的)参见陛下。”两人同时行礼。 “嗯。”朱由检点头,然后一边看着情况,一边询问这些天训练的情况。 然而两人的说辞却截然相反,曹变蛟说一切顺利,训练进度都安好要求的来走,没有多大问题,一年后肯定是精干力量。 高起潜却叫起苦来,“万岁爷,叫这些士兵识字真的很困难,他们大字不识一筐,而且记忆力差,今天将的和明天就忘了,看看原本脾气甚好的孩儿们,结果生生被这些愚笨的家伙给气成了大嗓门。” “朕知道教士兵识字的难处,但这个必须进行,高起潜你就多多努力,想些好办法来让士兵们提高学习兴趣。”朱由检安抚了一句。 几人便聊便巡查着,等到看了快一半的时候,忽然,嘀嘀的号声便响起,这是朱由检你设置的就寝命令。 只见号声响起后,营房处迅速的灭了灯火,立刻漆黑一片,沉默下来。其动作之迅速,让朱由检都有些吃惊。 “你们的确训练的不错。”朱由检再次赞叹道,半个月的训练能做到这样,显然五人花费了极大的心思。 “陛下谬赞了。”曹变蛟明明笑的嘴都合不拢,然而却还要摆着表情,虚假一番。 又巡了会夜后,见士兵都陷入沉睡当中,朱由检也不在这里耽搁,转身往回走,新军的训练他很满意,今天就不用再看了。 “去坤宁宫!” 长长的仪仗朝着宫内行去。 在所有人没看到的某个营帐,却不防伸出一双眼睛,借着月光和宫女手上的灯笼,仔细的朝着这边看过来,眼珠咕咕的转着,在宫女的队伍中寻找什么。 蓦然,转动的眼睛突然停住,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仔细看了会后,眼眸深处流露出丝丝笑意。 眼睛一直在看着,直到宫女们消失不见才缩回去。 88 督办海军军务 第二日,朱由检依然没有上朝,还是在冬暖阁批阅奏章。 通政司送来的奏章都会先到司礼监过一遍,由司礼监分捡,题本送内阁票拟,奏本送冬暖阁朱批。 大明内阁制度虽然对皇帝权力限制很严重,但作为一个没有决策权的机构,皇帝想要将权力夺回来也是很容易的事。 大明地域广大,每一日都有新鲜的奏疏上陈,除了六部外,还有地方上的条陈,因此皇帝每日都不得歇息,朱由检登基了这么段时间,那是深有体会。 这不,正当他批阅完了桌子上的奏章,想要休息会后,刘若愚又捧了好几份过来,朱由检叹了口气,只得接过来看看。 不过看当先第一本,就令他皱起了眉头。 上奏疏的是左都御史曹思诚,他上奏恳请恢复六科给事中的职位,言道,六部无六科,恐事情繁杂,无人监督。 至于督察院本身,监察范围比较广,而且又在筹备地方性的督察院,无精力看顾六部。 恢复六科给事中? 朱由检慢慢想道,这个职位在大明中枢其实挺有用的,很多时候能揭露六部中诸多陋习,其积极作用还是有的,只是封驳诏书的只能让皇帝恶心。 尤其是这次,罢停科举的诏令一直被驳回,根本通不过,让朱由检十分不爽,一气之下全部给裁撤了。 用是好用,但朱由检又不想限制太大,面对内阁就很头痛了,面对这些言官就更不爽。 想了想,朱由检做出了批示。 六科给事中可以恢复,对一些常规文书错误的封还功能也可以由,但驳斥诏令的权力必须收回,皇帝和内阁玩玩权力平衡就够了,其他人就不要参与进来。 对于六科的人选,朱由检也做了批示,之前的人不能再回六科,直接贬斥地方去,刚好督察院的十三道御史要下方到地方吗,这些人正好,让他们去组建云贵的督察院。 重组的六科则另选人员担任。 批示完后,朱由检继续看下一封,看完内容后,他直接一乐,这又是御史的谏言,还是针对他的,御史在奏章中诘问,他将两百多万两银子弄到拿去了。 “还真有人问这笔钱。”朱由检笑了笑,批示:三月后归还。 而后面的奏疏,有好个都是关于这个问题的,只是不同人不同的态度,有问钱哪去的,有问皇帝拿这些钱干什么的,还有斥责皇帝,破坏官场规矩,怎么能胡乱从国家财政中拿钱呢。 对于这些,就事论事的,朱由检都一一回复,下不为例或者仅此一次,然而对于一些指着皇帝骂的,他都是留中不发。 明朝文官好邀名,就是骂皇帝骗廷杖,然后就能名满天下,好似骂了皇帝就是清官一样,对于这种风气,朱由检一时也没有办法。 他倒现在还没用过廷杖,但若是用的话,绝不会手软,直接就将人打死,但现在,只是一点小事,打死人就太过了。 干脆留中不发,只是将这些人的名字记住,等考成法实行后再来整治这些官员。 很快,朱由检就处理完了这一批奏章,然后拿起最后一本。只是,这本奏章却令他慢慢紧锁眉头。 这是关于大明海军的奏疏,上书的是督察院的御史,本来这封奏疏由兵科给事中来上奏最好,但所有的给事中已经被撤了职,故而这些问题只能由督察院来干。 奏疏很直白的说,海军孤悬在外,如今又大肆招买、动工兴建,人员、银钱流转频繁,且事务俱介掌握在海军提督沈有容之手,权无制衡,恐有不测。 最好海军归天津兵备道管辖,或者如登莱之例,设立登莱军务督办进行管辖。 海军的前身是登莱水师,驻扎在登莱两州,负责支援辽东战事,之后辽东溃败的太厉害,整个辽南半岛全部沦丧,这支水师的地位就无足轻重,被朱由检全部都归拢到天津,成立了大名皇家海军。 在海军上,朱由检只设立了提督一职,这是武职,由武臣沈有容出任,为的就是少些掣肘,方便行事,没想到,文官们竟然还是注意到了,而且将手伸了过来。 只是,这个时间,未免有些不凑巧啊。 此时距离海军出发已经有七八天了,一些相关的消息也传了出来,这个时间点提出这个问题,未免让朱由检有些不好的想法。 “传召,崔呈秀和钱龙锡。”朱由检淡淡吩咐了一句。 黄立极去了辽东,如今内阁就这两个东阁大学士,没错,他们的头衔一样,并无高下之分。 不过,刘若愚还没去吩咐人,外面就有随堂太监禀报,“东阁大学士崔呈秀、钱龙锡求见。” 这倒是让皇帝一愣,正想找他们呢,他们就来了。 “赐坐。”待二人行礼后,朱由检直接赐坐,这基本成了他的惯例,对待阁臣的优容。 “谢陛下。”两人也习惯了,谢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位置上,崔呈秀在座,钱龙锡在右,崔呈秀地位高些,因为他加的兵部尚书衔,而钱龙锡只是侍郎衔。 “卿等来的正好,看看这封奏折。”不等他们两人说话,朱由检就将奏折递了过去。 两人轮流看了看奏折,脸色顿时严肃起来。 “有何意见?”朱由检随口问道。 “这......”崔呈秀低头不语,而钱龙锡却看了眼崔呈秀。 崔呈秀之前是兵部尚书,对于这件事知之甚详,皇家海军的成立,乃是皇帝一意孤行才成的,这件事之前还被兵科给事中封驳过,他可是印象深刻。 对于这里面的不合理之处,他早就知道,但却视而不见,甚至还压制了其他人,不让他们提出意见。 没先到如今在六科都撤了的情况下,还是有人提了出来。 崔呈秀不会说话,朱由检早就知道,若会说,去年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反倒是钱龙锡可能有不同意见,他刚才的动作也说明了他有想法。 因此,朱由检直接看向了他。 89 争锋 面对皇帝的目光,钱龙锡也不犹豫,沉吟了下,斟酌了下字词,开口道,“臣以为,此乃老成之举。” 明朝对武将的政策就是严防死守,不论哪个武将头上,都有个文官妈妈管着,轮不到他们自己做主。 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打压,终于成将大明政府转变成了一个文官政府,所有事情都归文官统管,武将只是执行者。 如今,出了皇家海军这么个异数,文官们自然看不过眼,想要插手也是正常。 然而,在正常的举动下面,却又蕴含着不正常的东西,时间,太凑巧了,海军可不是今天才成立的。 而且,如今海军刚出海,钱龙锡刚上任,种种巧合,让朱由检不得不多想。而两个阁臣的反应,很能说明些问题。 “朕知道了。”朱由检没有正面回答钱龙锡的奏对,而是敷衍了一句。 不过,他下一句话,却令对方脸色微变。 “今日起,大明皇家海军管理权移交御马监,等下你们就拟好诏令,朕会名内廷跟进,和兵部进行人事交接。” 竟然直接釜底抽薪! 钱龙锡豁然抬头,看向皇帝,迎来的,却是皇帝淡然的眼神。而旁边的崔呈秀,却在心底暗赞一声,皇帝处置的妙。 这封奏疏事关文物大防,不论是哪个派系,只要是文官,都十分关心,之前是没爆发出来,而现在爆发出来,皇帝若是不给个合理的说法,文官集团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若是硬顶着,绝对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那时候就没人帮他了。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的后果,看看前面几个皇帝就知道了。 不过,若是移交御马监的话,那么一切都解决了,文官可管不到内廷。 “此于理不合,恕臣敢不奉诏!”钱龙锡眼皮一耸拉,淡淡道。 “呵呵!”朱由检轻笑一声,语气转冷,问道,“不知是不合哪家的理?” 然而,他不等钱龙锡回答,直接看向崔呈秀,泠然道,“崔爱卿也不奉诏吗?” “臣不敢!”崔程序心一跳,皇帝这问话有点突然,吓的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还以为,皇帝会和钱龙锡对掐一阵,没想到一下子就转到自己这里来。 “不敢就好。”崔呈秀答应下来,朱由检脸色稍微缓和,也不在计较钱龙锡的事。 诏书封驳,是整个内阁的权力,若是内阁辅臣团结,那么皇帝除了撤换阁臣外还真没办法,但若是内阁不团结,呵呵...... 钱龙锡深深看了崔呈秀一眼,眼眸深处一片冰冷。 崔呈秀只是轻哼一声,却不在意,自己都差点被东林这些人给搞死了,还怕和你们作对吗,自己只要抱紧皇帝的大腿就行。 “尔等还有何事?”两人的眼神交锋,朱由检自然注意到了,不过却没在意,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若是阁臣团结一致,他才要慌得一批呢! “臣有禀报。”崔呈秀慢慢开口说道。 他说的不是别的,正是陕西农民起义的事情。这件事朱由检也知道,只是在崔呈秀口中,这件事严重起来。 从去年开始,陕西已经有了农民起义,到现在还未平定,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对于这件事,朝中都没重视,包括朱由检,并未委派专人处理,这是其一。 其次,是九边,陕西境内有九边几个重镇,然而当地的边兵欠饷严重,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放饷银,崔呈秀恐怕到时候边兵作乱,和农民起义响应。 最后,则是赈灾事宜,去年陕西大旱,致有乱民做反,今年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去年天启帝驾崩,朝中混乱,并未做好赈灾工作,才有造反之事,今年皇帝当早做准备,以压制陕西局势。 朱由检起初听得还不太在意,然而等到崔呈秀说完,却脸色凝重起来,意识到事情的麻烦程度。 之前是他疏忽了,总以为没有李自成,农名起义就不足为据,但他却忘了,真正早朝农民大规模起义的是干旱,陕西连年干旱,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这次才是大规模起义的原因,不解决这个,陕西绝对无法平定。 “爱卿以为何人合适?”朱由检问道。 “此事当朝议。”崔呈秀没有给出回答,他一时也没有想法,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两个人说说就能决定的,大家应该商量着办。 朝议? 看着只有两个人的内阁,朱由检有些头痛,阁臣还是少了,人数一少,很多事就没得商量,必须上早朝。 但朱由检其实不想上朝的。 “让各部都上个条陈言事。”朱由检还是不想上朝,于是采取了折中的方法,让大臣自由上书,自己看看哪个的方法好。 “如此也好!”崔呈秀点头,他也没逼皇帝一定要上朝,反正能解决事情就好。 崔呈秀没事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轮到钱龙锡。 “臣请复被斥各官原职!”钱龙锡深吸一口气道。 被斥官员? 朱由检一愣,才恍然明悟过来,原来是天启年间被贬官的大部分官员,这些官员中,有些牵连到了‘中宫案’中,直接被抓,但还有很多依然罢官在乡,钱龙锡想要启用的就是这一批人。 至于理由,也很充足,缺人! 本来今年是有一批新科进士要分下来补充各地方人手,然而皇帝直接罢黜了本科科考,后期重开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没人办公,只能启用前面那些人。 而什么人是在天启年间被罢黜的? 东林党徒! 或许并不绝对,但大部分都是和东林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然而,这些人朱由检并不想启用,只是官员缺口并不太好解决。好在,他对此早有准备,只要撑过一段时间,就能有些人可用。 “官俸名单定夺的如何了?”朱由检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让崔呈秀一愣,但还是连忙回答,“正在开展,目前京师已经初见眉目,但地方的反馈,还要一个月左右。” “嗯。”朱由检颔首,然后冲着钱龙锡道:“钱爱卿整理一份名单给朕,朕看看再说。” 这就解决了?这算什么办法!打太极吗!!! 直到出了冬暖阁,钱龙锡还不相信,这是皇帝给出的答复 90 采薇 送走两个宰辅,朱由检终于可以清闲一会,元宵之后,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真的有些累。 每天批阅的奏疏几十上百封,就算上面有内阁的票拟,但光看和思考都要耗费好大的精力,跟不要说还要做出决策,这就更累了。 时不时的宰辅还会过来就某件事请示,以及一些突发情况的处理。 “这皇帝当的,比后世上班还累!”作为一名体制内人员,朱由检后世上班,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不多也不少,一天下来,工作强度真心不高,就是有些枯燥。 可他又不太想用太监,只是不用太监的话,什么事都要他自己做主来办,而内阁又不能放权,一旦放权,尾大不掉的话不好收场。 明代官制已臻于完善,朱由检能改的地方还真少,最多做一些削减,比如六科给事中,但大体的框架却是无法变。 当然,不是真的无法更改,他只是在犹豫,照搬后世的制度真的好吗? 大明的制度,若是比照一个国家的话,比较像后世的美国,当然仅仅限于行政构架,议会法院什么的大不一样。 皇帝差不多相当于总统,内阁则是智囊国务卿之类的,而其他部门则一一对应六部,比如兵部对应国防部,刑部对应司法部等。 反而后世某国的制度,和大明大不一样。 “等等,我为什么非要照搬后世的制度,为何不可以参照下美国的制度呢?”想到这,朱由检突然发现自己思维的一个盲点。 他总以某国制度为参考,试图将大明的制度朝其转变,却忘了,某国的制度只是现代政治制度的一个种类,并不是全部。 他还有其他体系可以参考,并不要吊在一棵树上。 “真是愚蠢!”朱由检轻轻捶了下脑袋。 正当他想努力回忆美国政府的构架时,刘若愚过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到了。” “臣妾参见陛下。”皇后田秀英走了进来,万福一礼。 “起来吧!”朱由检微笑道。 “如今都中午了,陛下还不用午膳。”田秀英走过来,很自然的来到皇帝的身后,伸出倩倩玉手,开始按摩头部。 “这不刚刚处理完政务,休息会在吃嘛!”朱由检往后靠在皇后软软的身子上,深吸一口气,都是馥郁芬芳。 尽管已经老夫老妻了,但皇帝的动作却还是令田秀英脸庞微微一红。 “陛下既然累了,何不看看歌舞,以解乏闷,臣妾最近刚刚编了一段舞蹈,想要让陛下看呢。”田秀英献宝道。 “哦,那倒要看看。”朱由检来了点精神,田秀英文武双全,精擅歌舞,这是他知道的,她精心编制的舞蹈肯定很有看头。 很快,教坊司的歌姬舞娘就被传召过来,随同一起的,还有午膳,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吃中午饭,也是一大快事。 反正没有外臣在,自己放松点无所谓。 乐师就位,音乐响起,舞娘开始翩翩起舞。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箜篌婉转的歌声响起,瞬间令朱由检感觉无比耳熟,他疑惑的看着眼前高挑的舞娘,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似乎曾经见过。 “这是采薇?”朱由检有些不确定的道,这首歌舞似乎在后世看过? “是的呢,陛下。”田秀英咯咯笑了声,“当日陛下看臣妾跳舞时,曾经随口提了那么一句,之后臣妾就念念不忘,根据陛下的口述,编篡了这么一个舞蹈,陛下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朱由检开怀大笑,采薇是他后世最喜欢的古典歌舞剧《孔子》中最精彩最唯美的一段,如今能再次看到,当真令人高兴。 他曾经最想干的事就是看一出现场版的《孔子》,然而始终没有实现,如今在大明能看到,倒爷圆了他的梦想。 而田秀英的编的这一出采薇,基本照搬他印象中的形制,也许音乐动作有些诧异,但同样精彩万分,令人回味无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陷入熟悉的节奏,朱由检不由的手打节拍,口中念念有词。 见皇帝喜欢,田秀英掩嘴偷笑,有如此结果,不枉他辛劳几个月,搞这么一出。 见皇帝心情好,田秀英打算将和皇帝说些事,“陛下,臣妾观如今宫中秀女凋零,原先的也都大了,不如将其放归回家,在重新选召一批,以实后宫?” 选秀女? 对于每一个皇帝来说,这都是令人兴奋的事,海选天下美女,供一人欣赏,怎么想都机激动无比。 然而朱由检听了,却皱起眉头来,“选秀女,英儿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陛下如今贵为天子,后宫只有臣妾和袁妃二人,岂不寒酸,无端失了皇家体面,也显得臣妾善妒。”田秀英说道,她的态度极其认真,而且没有丝毫的不满。 因为这本就是皇宫的制度,田秀英既然提出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以皇帝对她的宠爱,没人可以动摇。 “此事暂且不提,朕自由打算,不过宫中侍女倒是可以放归。”朱由检笑道,这批宫女怎么说都是天启和万历留下来的,他用着总是有点别扭,就好像用别人的女人一样,放归一部分也好。 “对了,朕听说是想要将宫女许配给朕的新军,可有此事?”朱由检忽然想起什么,不由问道,这件事还是王体乾报给他听的,他还没从皇后这里得到过准信呢。 “是有这么一回事。”田秀英笑道,“臣妾见陛下对新军颇为看重,便自不量力的想要帮些忙,嫁给陛下之禁军,总好过宫女们归家后随便找个人家嫁了,而且有了这段姻缘,日后新军将士总是更念着陛下些。” 这番话倒真是令朱由检诧异,没想到田秀英还有这种见地。 不过她的想法的确不错,这批宫女终归是从宫中出去的,就和后世当兵一样,总会念着些老朱家。 “那你要如何赐婚才能双方满意呢?”婚姻是大事,总要做到双方满意才好。 “宫中女子皆有秀色,委身新军将士,他们定然满意,故而只要宫女她们选好就好了。”田秀英一针见血道,“此时陛下交给臣妾就好,陛下不用操心。” “哈哈,那就麻烦皇后了。”朱由检哈哈一笑,男人的确如此。宫中生活无趣,既然英儿对这件事感兴趣,全交给她就好。 91 惊慌的地头蛇 从京师到山海关有三百多公里,而出了山海关到宁远又有一百公里,总共四百多公里的路程,这一段距离,首辅黄立极大人走了十多天。 没办法,人年纪大了,就算是坐着马车,也受不得颠簸,每日四十公里已经是极限。 来到山海关还,本来这里的总兵还想做个安排,但耽误了太多时间的黄大人根本不接受,只是休息了一晚上就匆忙出关。 对于他来说,尽快完成这次差事,好致仕回家才是最重要的,当然,安排是不享受了,不过盘缠可以接受。 带着总兵的孝敬,黄立极匆匆忙忙朝着宁远而去。 最终,在三月下旬的时候,他来到了宁远,站在城门口与处。 面对首辅,又是钦差,蓟辽总督王之臣带领着辽东所有文官武将前来迎接。 一番热络的客套后,双方来到了经略府。 “不知首辅大人此番持节前来,带来了陛下什么旨意?”王之臣略微凝重的问道。 由不得他不如此慎重,实在是这次钦差的规格太高了,竟然是由当朝首辅充任,人家是什么官?一品呐,头上挂着的都是太子太保的从一品官衔。 这样的高规格,肯定很大的事情。 “也没什么,本官只是带来了陛下的旨意。”黄立极不慌不忙的道,不过说是皇帝的旨意,其实还是调令,由内阁票拟、皇帝朱批、兵部下令的正规程序文件。 黄立极也没念,而是直接递给了王之臣,他是当地最高的军政大员,命令就是下达给他的。 调令很直白,用的也是白话文,没有任何阅读难度,故而只是一扫,他便看的清楚明白,继而,就是一片震惊之色。 “帝命,退守山海关?!!!”巨大的震惊之下,王之臣一时失神,惊声道出了这封诏令。 哐当! 听到这声惊呼后,明白其中含义的文武官员俱是心神震动,然而,这其中有一人反应尤甚,竟然失手打碎了茶杯。 滚烫的茶税直接洒在衣袂上,然而这名武将却不觉得痛,反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总督王之臣,确切的说,是王之臣手上的诏令 “这是何人,反应如此激烈。”黄立极皱眉问道。 由于他没有掩饰声音,震惊失神以至打碎茶杯的祖大寿立刻听到,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反应太过了。 他匆忙收敛惊容,端正下神色后,冲着黄立极施礼致歉道,“末将祖大寿,只因听闻诏令,有些失神,冲撞了首辅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说着,他顿了顿,似是解释又似是陈述,“之前辽事一直用孙大人(孙承宗)之策略,‘以辽人守辽土’,如今骤然听闻要改弦更张,采用王本兵之策,故而心神震惊。” 说到这,他似乎找到了大案似的,自问自答道,“是了,王本兵之前一直就推行山海重城,策略,如今掌兵部事,自然要推行自己的政策。” 这一番话说的简明清晰,让一些脑袋瓜子不太明白的将领也知道皇帝这封诏令是干什么的。 “是啊,首辅大人,陛下怎么会下如此命令,莫不是朝中有奸人作祟。” “就是,我们好不容易将宁远、锦州保下来,去岁皇太极几番围攻都没有破城,今天却要我们放弃,简直儿戏。” “莫非皇帝拿我等儿郎性命开玩笑,一会要一会不要的。” 渐渐的,房间中的氛围顿时乱了起来,一开始是抱怨,随后就直接冲着政策而却,最后竟然牵扯到了皇帝身上。 一股怨气顿时升腾而起。 而引起这些的祖大寿却飘然坐会位置上,静静的看着这些。不过,大声喧哗的都是武将,文官却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的看着。 “放肆!”黄立极大喝一声,首辅的气势顿时拿出来,将一众武将给压了下去,他们这时才想起来,眼前之人是位极人臣的首辅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平常他们能蛮横对待的知府县令。 大明文贵武贱,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如此长的时间,武将从骨子里就畏惧文官,黄立极一发火,刚才嚷嚷的武将立刻派若两人,如同鹌鹑般安静下来。 “帝国法度,岂是尔等所能妄议的。”生气的黄立极没有用朝廷二字,而是用了新从皇帝口中挺过来,更加提气,更加有气势的帝国二字。 “既然衮衮诸公已经做出了决议,尔等遵照执行就是,缘何有诸多意见?莫非视法度如无物?” 严词厉喝之下,一众武将尽皆低下头,就连祖大寿也是如此,别看他是地头蛇,平常王之臣也可以傲慢一二,但面对首辅黄立极,他还是心虚了。 这是大明文官治国两百年养出来的气势。 “王大人,陛下旨意本官已经待到,望王大人尽快执行。本官车马劳顿,有些困了,就先回去了。”黄立极丢下一句话就拂袖而去。 “都看到了吧,朝廷旨意,不容辩驳。”王之臣淡淡道,随后语气转为严肃,“明日升帐点将,清点各部军马人数,物资粮饷,制定计划,待整顿完毕后,坚壁清野,退守山海。” 说罢,王之臣也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手下,他们相互看了眼,便也三三两两离去。 晚间,祖大寿的豪华宅地。 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祖宽、吴襄、吴三桂等辽西将门核心人物聚集在一起,商议今日白天之事。 “皇帝老二这是吃错药了吗,怎么要退守山海关。”吴襄有些切齿道。 “就是,去了山海关,我们的田怎么办,都丢给鞑子吗?”祖大乐愤愤不平。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商量事呢,没叫你们发牢骚的。”祖大寿喝骂了一声,他一开口,其他人顿时住嘴。 “大哥,不论如何,绝不能退守山海关,不然我们完了。”吴襄说了一句。 “是的,一定要组织这件事。”祖大寿点头,这点是辽西将门的共识。 他们称之为辽西将门,说明他们的根基就在这里,就在辽西走廊,辽西将门、东江镇、女真鞑子皆承袭自李诚梁,辽东是他们的根,哪里也不去。 92 探听消息 “但怎么阻止呢。”祖大成闷闷不乐道,“朝廷也有兵马在这里,我们左右不了局势。” 除了辽东本地的军头,大明在这里也有不弱的军事力量,当然,随着一场场被辽西将门出卖的战役,这股力量在迅速衰弱,但目前还残留很多,足以和他们抗衡。 像是马世龙、尤世威尤世禄两兄弟,以及其他一些将领,军力都不弱,虽然平常和他们走得近,但真有大是大非的问题,依然不会和他们一条心。 “鞑子那边呢,能联络上吗,让他们攻一攻,这事就有借口拖下来了。”祖大寿皱了皱眉后思索道。 说到和鞑子勾结,在座的人没有一个有异样的,就连最年轻的吴三桂都是如此,显然这种事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来不及了,鞑子去打蒙古的察哈尔部,一时半会是回不来。”吴襄摇了摇头。 这事祖大寿也知道,刚才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才有此一问。 期初知道黄太吉去蒙古草原了,他们还一阵情形,好嘛,又有时间包工程了,多修他娘的几个堡垒,到时候又是大笔银子进账,如果可以的话,没赚还能从锦州前进点,多占点土地,多招纳点辽东逃民当农奴。 结果倒好,鞑子还不如来攻打锦州呢,真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竟然指望不上他们。 “要不,我们闹饷吧。”吴襄有些犹豫的建议道,“我听京师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帝以辽响的名义挪用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这笔钱定着辽饷的名头,却没发下来,有十足的理由闹起来。” “有些不妥,毕竟是皇帝挪用的,闹起来有些针对皇帝的意思。”祖大寿缓缓摇头。 “嗨,有啥不妥的,皇帝老二拿了咱的钱,还不让咱闹一闹,不闹的话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粗豪的祖宽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 “就是,闹一闹怕啥,咱有不是没闹过。”祖大弼出言支持。 兄弟的一众全收,让祖大寿有些犹豫,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同意,“这个方法先放放,等我明日约见下黄立极再说,实在不行再用闹饷的法子。” “也行,先看看情况,弄清楚谁在针对我们再做定夺不迟。”吴襄点头。 见他们都同意,其他几人尽管不太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这些人到了王之臣的帅帐,没有闹事,而是照着总督大人说的去做,不过就是有些磨蹭,各种准备做的很慢。 他们在尽量拖延时间。 到了晚上,祖大寿破费了许多,才将黄立极邀请过来。 本来黄立极根本不愿意来的,只是当一株三尺长的珊瑚出现在他面前时,不算太坚定的意志顿时更改,笑容满面的来赴宴。 “呵,文人,都是这个德行。”祖大寿见了黄立极后心中这样骂道,但面上却做得十分周到,立刻迎了上去,马屁连连。 “首辅大人能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今日大人这么一来,我祖家搞不好就要出个状元了。” “祖将军谦虚了,若是这也算陋室,那我们不都是住在茅厕吗?”黄立极看着祖大寿的豪华宅邸,心中羡慕,这么大的宅邸,要装的如此豪华,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不过,辽西将领都是土豪,根本不在乎,辽民都成了他们的农奴,膏腴之地也都被他们侵占,而他们还向朝廷索要粮饷,简直富得流油。 想起朝中某些隐秘传闻的黄立极,心中暗自道:“今天你们要是不吐点血出来,本官就要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你们一本。 两人一个想获得私利,一个想要获得内廷的隐秘情报,党很是干柴如烈火,顿时燃烧起来,相谈甚欢。 很快,歌舞侍女,酒水饮食?上了上来,吴襄作陪,几人痛快的吃了起来。 “辽东苦寒,首辅大人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祖大寿一边劝酒一边问道。 “是啊,这里可是真的冷,想喝杯热茶都不容易。”黄立极有些感慨。 “如此为了我们的军伍,大人真是辛苦了,干杯。”碰了这杯酒,祖大寿又道,“辽东清苦,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土特产,让大人带回去,慰劳慰劳,也算没白跑这趟。” 这句话说得黄立极心中一乐,呦呵,这武将挺上道的啊,本官还没暗示,就自个送出来了! 很快,祖大寿所谓的特产就端了上来,一盘子金锭,一盘走珠,一根胡须老长的老山参,其他翡翠玉石更是对了一盘子。 鬼鬼,这起码上两三万两银子了吧。 黄立极稍微一看,就估算出了这些东西的大概价值。 “大人对着特产可还满意?”祖大寿笑眯眯道,又劝了杯酒。 “满意,满意。”让长随手下东西后,黄立极痛快的干了这杯酒,脸上全是翻着油光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这趟差事不是那么苦嘛! 心情舒畅下,黄立极连连和吴襄、祖大寿碰杯,美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等喝的有些朦胧之后,祖大寿便借机问道。 “大人,这辽东政策,缘何变换的如此之快,可是有谁在作祟?” “并无其他人作祟,全是皇帝一个人的意思,包括王在晋出任兵部尚书,包括这次退守山海关,全都是陛下一人拿的主意。”黄立极看在银子的份上,直接将情况全部道明。 “啊,竟然是皇帝陛下!”这个消息就有些惊悚了,让祖大寿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 皇帝推动这个战略转移,可比王在晋推动后果要严重的多,前者的话,说明皇帝陛下怀疑到他们了。 “嘿嘿,在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黄立极拿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决定在奉送他们一个消息。 “看到随我而来的仪仗了吗?是不是很多?”见祖、吴二人点头,黄立极继续笑呵呵道,“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里面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马,至于他们来干什么的,想必不用我说了吧。” “看在特产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们一句,最近小心点,不要被抓到马脚了。”说完,他就一头栽到在酒桌上,发出如雷鼾声。 祖大寿和吴襄对视一眼,皆是申请严重之色,随即他们缓缓点头,于无声间达成了共识,闹饷,必须闹饷,要狠狠的闹饷。 93 乱 张彝宪、许心素、沈有容从天津港出海后,就一帆风顺。 海军中的士兵都是老水手了,又经过一番裁汰,能留下来的都是经验丰富,兼且身体强壮之人,端的是精干之辈。 再加上沈有容勤加操练了几个月,出海跑长途自然不在话下,他们一路做,一边勘察水纹条件,观察沿海地形,构思着辽东湾的防御体系。 沈有容是知道皇帝的大海军计划,而天津则是重中之重,是海军的起始点,环渤海湾这一带必须要确保安全,构建一个强大的防御体系。 因此,借着这个几乎,在出海湾前,他们都是贴着海岸线行进,不断的收集地势资料。 等到了海湾的最顶端,原来的登莱营地时,他们还停靠过去,补给了一番,而后便扬帆起航,顺着风势,一头猛地扎进大海中,全速朝着华亭前进。 当然,许心素也没有闲着,他不时的撑着小船登陆,传递着各种消息,联络人手,调集货物,各种操作当真令人眼花缭乱。 而等到海军在他的指引下,在一个小港口靠岸后,哪里竟然真的有各种货物在岸边等候,无数的火把,将这个天空照的亮透了。 这一次装货整整持续了三天,不断装不断有货物到来,装了三天三夜后,才算是结束,而后,海军立刻起航,拐道朝着日本而去。 得益于郑和下西洋的航海经验,大明的水师对周围一带非常熟悉,跑跑日本,跑跑马尼拉什么的毫无问题。 在半路上,他们还遇到过一队挂着南郑令旗的船队,虽然有过约定,但是对方却没有靠近海军,而是换了一条航线,在刚刚接触的时候,就立刻消失不见。 显然他们是怕了海军庞大的数量。 远航难得,为了增长经验和磨合,沈有容可是将海军所有的船只都给拉了出来,也难怪那队船队会害怕。 大概在三月中旬的时候,海军舰队来到了日本海,逐渐靠近长崎,出于安全考虑,沈有容并没有带着全部的船只过去,而是将装着金子和货物的船只拍过去,再加上三艘护卫船只。 其他的则停留在海上坐着训练。 而这一次停靠,就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期间许心素一直来回不停的奔波着,联络者日本各地的大名,甚至是日本幕府将军德川秀忠。 不得不说,许心素真的很有能力,还真的让他联系上了德川秀忠,最后凭借着大量的货物,以及海军官方的身份和一些不咸不淡的承诺,他们在最终换到了大量银子。 当然,金子并没有全部花出去,剩下的就将作为购粮资金,前往泰国等国家购买大量的粮食。 四月三号,在海面上漂泊了半个多月的海军终于起航了,他们不是直接南下,而是绕了点路,将满载银子的几艘船给送到安全的渤海湾。 等这些船进了安全区域,舰队主体才在沈有容的指挥下,朝着南洋而去。 至于原本照看黄金的太监张彝宪,犹豫了下后,没有跟着南下额,若是随着大笔银子返航回家,别管什么南下不南下了,当先是管好这笔银子,将功劳稳稳握住就好。 四月五日,张彝宪返回天津港,而后立刻快马报往京师。 时间往前推一点,辽东宁远,却爆发了一场巨大的骚乱。 “还我饷银。” “发饷,发饷。” “绝不撤出辽东,辽东是我家,我哪也不去!” 一大清早的,宁远的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官兵,他们一边吼叫着,一边朝着经略府跑去,很快就围住了经略府,而跟多的乱兵,从军营中跑出来,源源不断的朝着这里赶来。 突如其来的骚乱,顿时令王之臣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过了一晚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士兵们是怎么从军营中跑出来的,为什么没人阻止,为什么没人弹压? “查,立刻给本官去查,看看那些武将都在干什么!!!”王之臣大吼道。 让王之臣稍微安定的是,这些乱兵并没有攻打经略府,只是围着乱吼乱叫,似乎真的是受到了不公的待遇。 很快,一些人员从经略府中偷偷出去,查看各种情况,各种各样的消息源源不断的汇集到经略府,为什么兵乱的原因很快就查清。 除了各个将领的家丁外,普通的士兵经常欠饷,经常是几个月饷银一起发,而这次本来到了发饷银的时候,只是因为迁移,暂时退后,然后,一个小道消息却蔓延开来,说发不出饷银是因为皇帝把银子挪用了。 底层士兵贫困,但在这里总有些边角料的土地,而到了关内,不用说,肯定没有,双方推波助澜下,于是一早,兵乱就发生了。而那些将官,却大都去赴了祖大寿、吴襄的宴会,集体喝的不省人事。 “这他娘的是哪个龟儿子给老子作伐!!!”王之臣咬牙切齿道,以他丰富的经验,自然看得出来一系列行动背后隐隐的勾连,而昨晚恰好请客的祖大寿和吴襄,绝对脱不掉干系。 经略府门前终归只有这么大,一些后来的士兵见没地方,就流散到其他地区,随后,骚乱不可避免的发生。 尖叫声、哭喊声、不断蜂起,打砸抢烧的事件开始传染开,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进来,眼看着整个宁远就要乱起来。 缩在经略府中的王之臣急得团团转,他有心想要安抚,但却无将可用,又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不敢冒头,只能在府中着急。 “大人,马总兵、尤总兵们醒来了,已经出面安抚了。”得到这个消息,王之臣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在几位总兵的保护下,开始安抚乱兵。 祖大寿和吴襄也在其中,这场**正是他们的杰作,乱兵中煽动情绪的大都是他们的人,此刻面对总督王之臣,自然开始谈起条件来。 有着他们私底下的谋划跟干预,最后条件自然就偏斜到拒不撤离上面。然而在士兵鼓噪,以及突然接到报告,说城外发现女真鞑子的游骑,双重压力下,王之臣最后只能屈辱的答应。 不过,乱兵中那些杀人抢劫的也被揪了出来,就地斩首,总督的面子总算不是丢的太彻底。 乱兵被安抚后,王之臣立刻撰写奏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写出来,随后又用一种隐晦猜测的口吻,说这件事可能和祖大寿有关。 94 督公出京师 东暖阁内,朱由检又在批阅奏折。 诺大的大明帝国,每天的事情绝对不算少数,各地的天灾人祸频频发生,就连朝中,似乎也有些不稳,御史言官们似乎发了疯一样弹劾各部官员。 而按照规矩,被弹劾的官员会立刻停止工作,以示清白,直到查清楚才行,这些被弹劾的官员中,有的是真有事,有的则是无辜,有事的自然有大明律来惩处,而无事的则官复原职。 但无论如何,朝堂的运转都受到了影响,尤其是被惩处的官员,他们贬官撤职后的位置竟然无人能顶,翰林院的修撰、编修几乎都放了出去,但依然不够。 “该死的,东林党果然是祸国殃民之辈,这又开始斗了起来。”朱由检气的有些心肝疼,他知道放钱龙锡入阁肯定有麻烦,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自己否决了他的一个提议,就开始跟朕找麻烦。 不过,朱由检也不是很担忧,因为这些御史们很快就会消失不见,这点奏折只是小骚乱而已,他担心的是钱龙锡后续的举动,以及他弄权造成的影响。 而对于那些请求派遣官员,说自己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事,已经快要顶不住的奏章,朱由检看都不看,全都扫落在另一边,留中不发。 “这是崔呈秀的折子?”朱由检又拿起一本奏章,发现是崔呈秀自己的,他看了眼,是一份管制表,从中枢到地方,详细的将各地的官员之位一一摘录在上面。 然而才看了眼,朱由检就皱起眉头来,因为这上面只有有品级的官员,其他没有,地方的吏工兵等曹科也只有一人。 “经制吏数目不对,非经制吏呢?”朱由检提笔写了两行批语,然后直接将奏折打回去,让崔呈秀重做。 相比于崔呈秀的不顺,钱龙锡‘考成法’的工作要顺利的多,十三道御史全部都下放到地方省会去,将近两百个御史,一日之内被一扫而空,统统轰出了京师。 整个都察院御史台为之一空,仅存几个光杆司令,为此,左都御史曹思诚频频上折子,希望皇帝派遣官员充实都察院。 不过朱由校没理会,反而让其重新构建都察院的体系,十三道御史到了地方,都察院结构自然要调整。 曹思诚没办法,只能咬牙苦思冥想,想要弄出一份符合皇帝心意的构架,最近崔呈秀频频被打回充作的奏疏他可是听闻了,这事落在崔呈秀身上没事,他毕竟是皇帝亲自退准入阁的,但若是放在架子身上,那就不妙了,次数多了,搞不好左都御史的位置都没了。 又批阅了一番奏折,朱由检伸了个懒腰,然后懒腰还没满伸完,却见王体乾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嚷嚷道,“陛下,辽东急报!” 凄惶慌乱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心惊胆战,事情非常严重。 “拿来!”朱由检豁然起身,也不等王体乾跑过来,自己大踏步走了几步,劈手夺过奏疏。 臣蓟辽总督王之臣顿首百拜:首辅钦差黄大人到后,吾等......... 朱由检双目迅速扫过,简白的用语,让他迅速明白奏折上讲的是什么,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嘭! “该死,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朱由检一把将奏折拍在桌子上,放声怒吼,状若疯虎!!! 他是真的被气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退守山海关的决议,朝中几乎毫无阻力的通过了,但在地方,在宁远,却遇到了这么大的阻拦。 烧毁房屋三十座,死上百人,伤上千人,被斩首的士兵多大上百人,这都是在那短短的一场变乱中的损失。 不仅仅如此,因为这场变乱,退守山海关的策略彻底失效,目前根本推行不下去。 难道朕今年还要给这帮子乱兵五百多万的辽饷吗? 辽西将门,辽西将门! 朱由检嘴中喃喃的念叨这个词,脸涨得通红,“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他砰砰砰的用拳头湿巾垂着桌面,根本不顾自己的拳头是否受伤,也许此刻,伤痛才能让他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一二。 朱由检巨大的力道将桌子砸的砰砰响,上面的茶杯竟然被震的一跳一跳的,杯盖晃动,发出刺耳难听的声音。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王体乾看着朱由检近似自残的行动,心中一骇,连忙冲过来阻止。 他握着皇帝拳头仔细看着,却愕然发现,拳面竟然红肿起来,有的地方还渗出丝丝的血液。 “御医,快传御医!”王体乾惊声尖叫,他真的被吓坏了。 何况,白胡子的御医匆匆跑过来,检查了伤口后松了口气,然后开始清理上药,最后用纱布将皇帝的手为缠了一圈。 “陛下息怒,不值得为这些人动气,身子要紧,身子要紧。”王体乾劝解道。 “朕恨呐,很不得趴了他们的皮,吃了他们的肉!”朱由检切齿道,字都是一个一个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去,将王承恩叫过来。”朱由检做了个深呼吸后说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之所以只叫王承恩,而不叫许显纯,是因为昨日他接到山西千户所的说调查八大家的人遭到了截杀,需要支援,因此他带着人已经离开了京师。 目前手头上,能用的也就只有王承恩了。 很快,王承恩走了进来,他满脸严肃,脸绷得紧紧的。来的路上他已经听王体乾说了,皇帝发怒了,心中恨意难消。 “万岁爷,奴婢来了!”王承恩放缓语气道。 “你带着东厂的精干力量,走一趟辽东,给朕将事情查清,祖大寿、吴襄,还有......毛文龙,这些武将的底子都给朕摸清楚,所有的一切,田土房宅,家丁家将,都要清晰无比。至于锦衣卫的人手,你让他们撤回去,入关去往山西,支援许显纯。”朱由检闭着眼睛,慢慢的吐出话语。 还有毛文龙? 王承恩心中一惊,但还是应承下来,而后出了皇宫,连夜选派人手,赶赴辽东。 之所以查毛文龙,是因为东江镇的建制,比之辽东还要独立,那边一个文官都没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毛文龙说了算,朝廷的命令到底能执行几分,要打个折扣。 辽东有了文官,为了抵制‘退守山海’的命令,敢弄出一场兵乱,那么更加独立的东江镇呢?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又敢干出什么来!!! 95 一千万 派出了王承恩后,朱由检依然气愤难消,他干脆不处理正事,朝着后宫而去。 坤宁宫中,田秀英不断的召见着那些十**二十来岁的宫女,询问她们的意见和中意人,俨然一副县老爷神堂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正式,而旁边,这丝客串狗头军师的袁妃。 看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召见这么多人,记录了这么多都不累,显然乐在其中。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一幕,朱由检胸中的怒气顿时不翼而飞,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漏出笑容来。 “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陛下一看见娘娘气儿就消了。”看到这一幕的王体乾心下咂舌,这一幕虽不起眼,但却表明在皇帝心中,皇后的地位无可动摇,稳如泰山。 今后一定不能得罪皇后娘娘。王体乾暗暗将这一点记在心中。 “英儿......”朱由检喊了一声,就想靠过去,然而,他还没挪动脚步,就又有太监过来禀报。 “万岁爷,张彝宪张公公从天津派人过来传信了。” “让他等......等等。”朱由检不耐的挥挥手,刚想让对方推下去,然后却突然顿住,转过身看着传信的太监,惊讶的问道,“你是说,张彝宪从天津派人传信了?” “是的,陛下。”太监言之凿凿道,他听出了皇帝口中的怀疑,“小的查验的很仔细,要拍印信都是宫中的,外人无法假冒。” 说完,他递上一封火漆完好的信件。 “张彝宪......”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接过刘若愚转呈的信件,算算时间,若是他不随着舰队南下购粮,那么此时差不多也该到了天津。 奴婢张彝宪跪拜:臣张彝宪幸不辱命........ 朱由检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何况就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数字! 一千万两银子! 朱由检兴奋的几乎无法呼吸! 当然,这里面还包括了那批货物卖出去的钱,但这笔钱却不用从这里出,张彝宪的信件中写的很清楚,舰队拿下后,会绕道华亭一趟,由剩下的二十万两黄金中支付。 同时,剩下的黄金将用于购买粮食以及在南洋兑换银子,若是那边便宜的话。 十多万两黄金,以此时大明金银十比一的兑换率,那也是一百多万两,纵然按照大明此时一两银子一石的高企粮价,也足足可以买一百多万石粮食,而且还是上号的大米。 何况,南洋那边,粮价不可能有大明内部高,那边是产量地,粮食多的吃不完。 “太棒了!”得到好消息,朱由检忍不住握拳挥了下手。 这种轻佻的神态,让旁边的刘若愚和王体乾都看呆了,皇帝啥时候有这么不稳重过? 朱由检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咳嗽了一声,立刻板起脸来,神态转换的非常快,犹如四川的变脸。 “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他一连严肃的问道。 “没看到,没看到,奴婢什么都没看到。”王体乾和刘若愚连连摇头,生怕慢了点就被皇帝拉出去抄斩。 “没看到就好,这人啊,有时候嘴巴严一点能活的更好,知道吗?”朱由检警告了一句。 “是是是!微臣省的!”两人郑重点头,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商量什么大事呢。 “万岁爷有事就去忙吧,看臣妾这里被弄得,都进行不下去了!”看着有些搞怪的皇帝,田秀才嗔怪道。 朱由检一看,果然如此,那些宫女都看着这边,掩嘴偷笑,见他望过来,又立刻变得端庄守礼,仿佛刚才笑的不是她们。 “好好好,朕这就走,这就走,晚上朕再来找你!”转身带着人走,他此刻心情的确有些雀跃。 钱是英雄胆,有了这笔钱,他的底气十足,区区将门,小小军阀,灭了他。 出了紫禁城,朱由检直奔内校场,将满桂等五名将领着急起来。 “参见陛下!”五人全副武装进来,行了个军礼,也就是右手握拳,在左胸上锤一下。 “免礼!”朱由检点头,然后严肃道。 “新军训练也有两个月了,基础训练差不多完成,也是时候开始更进一步的训练。” 得益于无所顾忌的棍棒皮鞭教育,所有士兵在凶狠的教官教导下,只用两个月就完成了队列的基础训练。 而效果,虽然比不上国旗班,但也是足够参加国庆阅兵的级别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棍棒底下也出好兵。 “因此,朕觉醒,进行一场野外拉练,路线就是京师至天津,你们五人,带着麾下的士兵轮流出发,前往天津,张彝宪在哪里,那边有东西要你们押运回京。”朱由检大致的将野外拉练的内容道出来,然后又提了些要求。 比如一路严格按照行军条令来走,要安营扎寨,要对行整齐,要装备齐全,要士气饱满。 总之,所有操典上的东西要开始演练一边,就算没学的,现场教学。 听着皇帝的讲述,黄得功不由想起了之前自己护送张彝宪去往天津,当时自己也押送了些东西,这次又要押送,这两次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没有深思,注意力全都被皇帝的要求给吸引过去。 这次携带的可是真家伙,虽然没有新式火枪,只有武库中精挑出来的鸟铳,但是大炮可是全新的,听说还配了架子,这玩意早就馋的黄得功流口水了,这次终于可以带着玩,太兴奋了。 布置任务后,五人立刻解散,而后他们开始负责传达命令,半个时辰后,尖利的哨子声响起,典型的三短一长,这是紧急集合的命令。 随后,大量的士兵狼奔猪突起来,虽然之前有过训练,但这次毫无声息的紧急集合,还是让他们忙乱异常,出了不少错,闹了不少笑话。 五人看在眼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心中暗道,回来后要进行针对训练。 随后,集合完毕后,就是分发装备、火药、大炮,今天是熟悉武器,明日一早出发。 第二日,抢得首发的黄得功整顿人马,从皇宫出发。 96 千人一步 翌日,皇宫北安门。 这是整个宫城最北端的大门,也是距离内校场最近的出口,在这里,一列长长的队伍蜿蜒而出。 他们十人一排,手持长矛,身着棉甲,看起来威风禀禀,气势非凡。尤其是他们的队伍,横平竖直,哪怕是拐弯,也是一条直线呈扇形扫过。 如此军阵,着实令人惊叹。 三千人的军兵,并不全是长矛手,还有火枪手,炮手以及骑手,这是一个混编的军阵,骑手打马在前,开路侦查,等到出了城,来到旷野,则会扩散开来,进行游骑侦查,放置大队伍被人偷袭。 长矛手之后是火枪手,每人都是一米多长的鸟铳,此时火枪的形制已经和后世拉栓步枪差不多,有枪管有枪托,他们和长矛手一样,将自己的武器扛在肩上,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踏步前进。 他们并没有着甲,只是穿着轻便的棉衣,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条武装带,上面挂着一些零碎的东西,火药,铅弹,干粮,水壶等等。 在火枪手过去后,则是炮手,全都是崭新的火炮,虎尊炮、佛朗机炮、红夷大炮全都有,每个炮都有炮架,以骡马拖拽而行。小炮者两轮,大炮者四轮。 行军火炮规制并无确定,炮手也从未习练过操炮,因此次急行军以演练为主,故而全都带上,以体验增加演练的真实性。 在最后则是一些马车,这个位置本事辎重营,运送粮饷、火药、炮弹,但因为并不会进行实战发射,故而只托运了每个士兵的行军囊以及帐篷等。 三千军兵,每个分类泾渭分明,整齐划一,看的让人赏心悦目。 “快,后面的跟上,不要拖拉!”黄得功站在北安门口,不停的催促着,而他的身边,则是两名身穿棉甲的军官,一名身材强壮,满脸严峻,一名则气色阴柔,脸色白皙,这是黄得功麾下的训导官和书记官。 新军中,五个主要的军官,只有这两个到任到任,其他的全部都缺乏,没有合适的人手担任。 过了一段,黄得功忽然对着气色阴柔的书记官道,“老陈,你就负责前段,看着这些混蛋,让他们严格按照操守行进。” 这些太监充任的书记官也是经过军事训练的,他们很多人都是经历过内操,稍加训练,便能适应军旅。 “好的。”老陈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汇入了队伍当中,他也是步行前进。 等到队伍过了一半,黄得功也徒步加入进去,最后则是讯导官。 在新军中,战时除了骑手外,其他所有人都一律步行,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全都一样。拖拉辎重的骡马背上,绝对不允许有人骑乘。 “训练的还不错。”北安门城楼上,朱由检站在上面,看着门楼下不断经过行进的军兵,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短短两个月的训练,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尽管这副样子现在只是外表光鲜,战斗起来并不强,但这只是因为新军初成,在处在最初的草创状态,就连操典也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改进。 若是等到新军成立,一切走上正轨,到时候战斗力绝对有个质的飞跃。 尽管这个时间可能要登上一年之久,但朱由检等得起。一年后,朕的军队将虎啸山林,震惊天下。 整齐的队伍,在快步行进的状态下,发出隆隆的震动声,这是无数步调一致的走路声音汇集而成,音调低沉却震撼人心,宛如地震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清早,一个早起卖豆腐脑油条的摊主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低下头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然而这个声音却越来越响,咚咚的震动,如同敲打在他心头,让他惊惧不已。 “难道是地震了?”他左右仓皇四顾,却没有看到建筑物有抖动状态。 随后,他就看到西边有一队骑手奔驰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大军出行,行人退避!” 马蹄翻飞之后,就是一幕震撼人心的场面。 一排整齐的士兵顶盔掼甲行来,他们整个排面全都在一条线上,没人神色严峻,不苟言笑,抗在肩膀上的长矛也是整齐划一,没有一点歪斜,所有人都几乎是一样的打板,一样的表情,看起来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铁人。 冷峻,沉默,却充满了力量! 三千军兵一晃而过,但老板整个人都惊呆了。京师乃天下重地,身为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老板也算见多识广,然而他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能搜肠刮肚在脑海中寻找与之类似的东西,最终发出一声惊叹,“戚爷爷的戚家军也不过如此吧!!!” 东直门口。 几个骑手催促起来的兵丁在不断抱怨着,“催什么催,这是哪个龟儿子的军队,这么早出门去投胎啊!” 好在他们声音小,没让骑手们听到,不然又是一场冲突。 城门打开后,骑手们立刻前出,挥舞马鞭,驱赶开排队进城的百姓。 不多时,让守门兵丁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出现。 三千军兵以整齐的队列踏步而来,千人而行,却只闻一声的震撼场景,重重的冲击着这些兵丁的心灵。 他们看看光鲜亮丽,精神饱满的新军,再看看自己衣服歪斜,脏污不堪的鸳鸯战袄,平生从未有过的羞愧从心底悄然而生。 尽管以后这样整齐行军的场景都很长见,但第一次所见的冲击力却是最大的,他们毕生难忘。 城门口道路两旁,全都是沉默不言的百姓,他们怀着震惊和难以形容的心情,看着眼前的军队。 军队他们见过不少,如同乞丐的卫所兵更比比皆是,但从未有一只军队给他们有过如此冲击,如此震撼心灵般的触动。 原本还有的窃窃私语,到最后全都消失不见,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千人如一人的脚步声。 “我滴龟龟,这莫非是天庭来的天兵天将?” 97 强行军 “止步!”黄得功大喝一声,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将他命令传递出去,沿途不停有军官传递命令。 不过片刻,三千人的绵延军阵就停了下来。长长的军阵并没有解散,士兵们席地而坐,从挂在身上武装带的口袋中取出一小包粉末状的干粮。 这是面粉和肉末炒熟后打碎烘干而制成的,最是方便携带,营养也够,但就是口感不好,不过既然是急行军,自然无所谓。 坐下后,士兵们纷纷用水吞服着粉末服下,如此几次,一壶水喝完,一包粉末也就吃完,这是他们的一餐。 而后这是,找水的士兵也已经回来,而后每什出人,去后勤辎重处领取大锅烧水,行军路上,事物可以用干粮解决,但是水却不行随便乱和,必须烧开。 一些人忙碌着,一些人则休息着,看起来井井有条,就连原本的大道都没有被堵住,漏出了一半的宽度,这个宽度已经足够一两马车通过了。 原本这里有些行人和车马,看到这么多人直接被吓住了,然而等了好一会,见这些军人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也没人管他们。班上之后,他们便试探着走了过去。 见士兵们依然没动静,便大着胆子从旁边往前行去,一边走他们还一边还好奇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士兵,他们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些穿着很好,都顶盔掼甲的士兵要在大路上休息,却不去村庄里呢。 要知道就在你一里远的地方,就有一个村庄。 有些士兵年纪还很小,被行人看的还有,胡乱躲着,被书记官看到后,就会走过去找他们聊天,聊着聊着,人也习惯了。 等到谁烧好,同伴带着装满水的水壶回来后,黄得功又让人休息半个时辰,便发出命令出发。 “五分钟后出发!”他看了眼挂在口袋中的怀表,然后下达命令,命令很快就被层层传递下去。 这块怀表是朱由检发下去的,正好五块,正是当日那些耶稣会传教士进献的,朱由检自己都没有舍得用,全都发给了新军的五个将领。 五分钟后,三千人再次出发。 天津距离京师大概120公里左右,这个距离不长不短,用两天时间赶路的话会比较轻松,但却起不到锻炼的作用。 因此,黄得功接到的命令就是一天一夜之内赶到天津港,中途只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这才是这次强行军的难点所在,尽管他们只是穿着盔甲,带着武器,但也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从清晨出发,黄得功也只在中午是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就一直在赶路,中途只有短暂喝水方便时间,就连吃,他也是在路上边走边吃,根本没停下来,最多只是速度放慢一点。 上午体力好,中途休息能起到恢复体力的作用,而等到了傍晚,所有士兵都筋疲力尽的时候,他反而不敢停下来了。 此时要的就是一口气,一旦这口气松懈下来,那就再也走不动了。好在他们骡马带的充足,牲畜们可以轮换着歇息,不然一直拉着大炮行动,人可以,骡马却坚持不下来。 “不行啊,士兵们神情都麻木了,士气有点低啊!”黄得功站在一个高坡出,看着下面沉默行军的队伍,脸上有些忧愁。 他找人过来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唱歌。他不会什么歌曲,但皇帝教了一首,名曰《精忠报国》,端的是一首让人提气的好歌。 “来来来,大家听我起头,我们来唱《精忠报国》!”黄得功大喊道,然后开始起歌,“狼烟起,江山北望.......” “狼烟起,江山北望......” 士兵们开始唱着起来,刚开始,他们在露天下唱歌还很不好意思,但随着节奏起来,这些却全都忘记了,他们全都沉浸到歌曲构筑的意境当中,梗着脖子,大声吼着。 吼着吼着,整个人就放开了,精神也好起来,甚至就连身体就觉得不累了。 尽管歌曲很好,但黄得功依然控制着唱歌的速度,唱歌也是一种消耗体力的活动。而到了深夜,连歌曲都不敢唱了。 他们的消耗已经到了极限,全凭一口气撑着。 而这时,清点人数就变得频繁起来,此起彼伏的报数声一直没有停歇下来过,从前到后,一直有着。 这时候,到了骑手最忙碌的时刻,一旦发现哪里少了人,他们立刻就要骑着马原路往回赶去找人,甚至有的还朝两边扩散过。 所有的书记官和讯导官也不停的喊着加油、坚持的话,尽管他们自己也很累了,但身为军官,职责更重,也更能承受住。 黄得功见此,不由满意点头,讯导官也就罢了,都是从辽东带出来的铁汉,做到这些并不算难,真正让他佩服的还是那些书记官,这些阉人竟然一直咬牙坚持到了现在,就没喊过苦喊过累,就连本身的工作,都完成的最好。 很多士兵都在他们安抚下,重新提起精神,迈开脚步。 清冷的月光下空无一物,只有这只沉默的部队在行动着,他们没有抬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不作声赶路,他们甚至都不看路,只是跟着同伴不停的朝前行去。 坚持,再坚持! 黄得功不停的喊着加油的话语,直到他嗓子哑了才停下来,到了后来,他自个也是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跟着大部队行军。 不知道走了多久,整个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问着跑回来报告的骑手。 “将军,前方碰到哨所,他们询问我们是那只部队?” “哪里的哨所?” “天津港!” 天津? 黄得功顿时一个激灵在,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然后他立刻换下骑手,自己骑着马匹朝前方赶去。 哨所卡的很严,不过在验证了关防印信后,还是将他们放过去。 然后,是一阵短暂的行军。 此时,天空猛地陷入最漆黑的时刻,过了不知道多级,猛然间,天边漏出一抹鱼肚白,丝丝缕缕的白色出现在远处的天边,光芒照了过来。 借着熹微的晨光,黄得功看到了港口前一脸迷糊的张彝宪。 一天一夜120公里强行军,我们,做到了!!! 98 开始铸币 张彝宪自从派人往京师报信后,就一直吃不好,睡不好,每每入睡后不久,就会猛然惊醒,担心银子会出事。 他必须要亲眼看那些木箱子一眼,才能安下心来,重新入睡,然后过不多久,又再次惊醒,这样反复折腾,一直要持续到很晚很晚的时候,人彻底疲惫了,才能入睡。 后来,他为了查看方便,干脆将床搬到了仓库中,陪着无数个木箱子入睡,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休息。 也别怪张彝宪如此谨慎小心,实在是一千万两银子太多太多了,若是真的出事了,他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天夜里,他又很晚才睡着,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却突然被人唤醒。 “什么?有一只部队深夜正朝这里行军?”张彝宪瞬间进行,他甚至有些惊慌,以为是哪里听到消息的强人过来打劫。 直到后来报告,说来人是黄得功后,他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而后,便是兴奋,终于有人来运送了。 他带着人前来迎接,却没想到,黄得功第一句话是这样。 “我们的营地在哪?” “啊?”张彝宪楞了下,实在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没安排吗?”黄得功皱了下没,然后看向四周,“没问题话,这里行吗?” “可以,可以!”张彝宪愣愣点头。 “嗯。”黄得功一点头,然后转过身,大吼道,“安营,扎寨!!!” 瞬间,一种神奇的变化展现在张彝宪面前,似乎有着一只无形大手在操控着,这些士兵在一个个讯导官的指挥下,开始各种合作。 大车摆在外围,围成一圈,里面是撑开的展鹏,大炮炮口朝外,仰角调到最高,间杂着摆放在马车的间隙中。 有人去取水,有人在架锅,有人拾柴生火,有人在烘烤地面,还有人则在取行李就,支帐篷。 扑簌! 一袋粉末倒进了锅里,然后合着水开始煮起来,而另一些锅里,则开始烧水。 洗脚,吃饭,睡觉。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在张彝宪面前展开,虽然期间有着生涩和隐约的混乱,但一种神奇的韵律却慢慢传递出来。 张彝宪形容不出这种感觉,但他却知道,眼前的绝对是一只强军。明明之前护送自己过来时不是这样的。 “张公公,麻烦你派人帮忙值守一下。”黄得功交待了一身,自己也转身钻进了一个帐篷里,呼呼大睡起来,不一会就传出鼾声。 这仅仅只是演戏,到了这个时候,黄得功也不会强自逞能,一切按照实战来,再说,既然有友军,让友军帮忙遮蔽下也是可以的。 张彝宪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一切,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累,来的路上经历多了什么? 不过这一切注定得不到解答。 黄得功一行人直接睡到晚上起来,大鱼大肉的犒赏一顿后,又接着休息,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休息好的士兵们才在张彝宪的指挥下,开始起运银子。 一箱箱银子被拖了出来,装车运走。 一千万两银子,黄得功只能运走两百万,剩下的得留给其他人来运。 当然,黄得功自己是不知道里面是啥的,他也没问,麾下也没人问,尽管有士兵好奇,想要看看,却被书记官给阻止,然后挨了鞭子收了惩罚。 因为他违反了军纪。 回去的路上,黄得功就没那么赶了,他们慢慢的走着,不断的总结一路上的经验,错误的地方记录下来,由他召集人手,开会讨论。 随后,该改进的地方由书记官和讯导官慢慢传授下去,在路上就开始纠正和演练。 “这他娘的真累。”开完会,黄得功伸了个懒腰,新军好是好,各种待遇都是最一流的,但是也特别累,尤其是军官,要学习和掌握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120公里的路,来的时候他们只走了一天,回去却走了三天,这着实走的有些慢。甚至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分别带领人手而来的,曹文昭、曹变蛟叔侄。 行军的路上,黄得功严格遵守了行军纪律,直到这些箱子被送入银作局,他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辛苦了!”朱由检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接下来新军轮流放三天假,让士兵们好好休息,顺便将饷银待会给家人,你也好好休息。” “是,陛下!”黄得功脸泛喜色道。 新军训练乃是全封闭模式,士兵们不能回家,他们这些将领也不能回去。 将黄得功打发走,朱由检转过身来,看着无数的大箱子,喊道,“开始!” 嘭! 挂在箱子上的建议锁具被砸开,然后白花花光灿灿的银子就漏了出来,然而操作的工匠却没有丝毫犹豫,这样的场面他们见多了,然后转过身,利落的将箱子里的东西倒进一个大锅中。 哗啦!哗啦! 随着这样的声音不断响起,被孙元化布置在银作局的银币熔铸工坊终于开始运转。 大量的银子被融化成液体,然后取出杂志,最终导入磨具,凝练冷却成型。 整个过程的持续时间很长,包括冷却时间,但朱由检却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在看着,等着第一锅银币出路。 大概三个时辰后,银币冷却完毕,第一枚送到了朱由检手中。 银灿灿的钱币,闪烁着崭新的光泽,无论是自己的半边头像,还是日月徽记,看起来都那么传神,也是那么精致。 这次铸造银币,主要分两种面值,一种是一两的,一种是一钱的,两百万两银子两者对半分。 看到第一枚银币出世,朱由检终于松下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了乾清宫,不过第一枚钱币他却没有还回去,而是自己带走,作为纪念,和样币放在一起。 随后的时间,没过几天,就有一只队伍回来,待会两百万两白银,白银送入银座军进行铸币工作。 士兵们不断的轮转休息,而银币也大量的产出,而当最后一名士兵归队,一千万两白银全部熔铸成了银币。 接下来,新军再次进入紧锣密鼓的训练当中,这次的训练更加深入,还会涉及到战阵战术的变化。 新军又进入到一个快速发展的阶段。 99 遇挫 休息了一天后,朱由检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而银作局那边他也没放下来,每天都会去看一次。 看完最后一锅白银熔铸后,朱由检回到了乾清宫,这是王体乾走了过来,递上了一份名单。 “陛下,这是微臣整理的名单。” 之前朱由检让王体乾找些忠心可靠的臣子来,这份名单就是他罗列的人选。 接过名单,朱由检慢慢的看起来。这是一份花名册,上面除了名字外,还有简易的资料。看完后,他发现,似乎以天启五年的进士为主,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当年的状元——余煌。 这个余煌很有意思,他参与了当初《三朝会典》的编篡,而且还隐隐是当初的主笔之一,这份履历,让朱由检眼前一亮。 “还不错,就他们了,去安排下,将这些人都弄进六科当中去,尤其是这个余煌,着重照顾下。”朱由检点头道。 六科给事中虽然职位低,但是权力大,而且往往是某些争斗的发源地,大佬们交锋都喜欢弄下面的人,小面的人该死呗。 这样重要的地方,既然六科给事中都开始重组,朱由检嫣能不安排些人进去,甚至是绝大多数都是他的人。 “好的,微臣这就去准备。”王体乾告退而出。 朱由检则仰头靠在椅子上,慢慢的思考着。 银币已经铸造完成,接下来就是正式出台诏书,命令更改货币了,而地点则是省会的大明皇家银行。 分赴到各地的另外三个铸币机构也都到期,工坊搭建了起来,只要命令一传递到那边去,工坊就会开始忙碌起来,各地赋税,以及粮饷,都会被截留到银行当中,进行新币的改革,等铸造成银币后兑换出。 而这一进一出的,就有十分之一的银币留在他手中,这是他们的利润。 铸造好的银币会送入到各个省会的银行的当中,作为兑换的缓冲,介时截留的银币也从这些地方提取。 分赴各地的宦官虽然没有经验,不能让搭建起来的银行有着应有的作用,但单纯作为一个兑换点运营却是可以的。 同时,这些太监还有着其他的任务,需要分派人员到下面的各个县城,监督地方官府和百姓银钱的兑换。 光靠每个省只有一个的银行进行这些太慢了,必须要官府参与其中,而各种折色银两的兑换,以及其中的腐败,就是很大的问题。 因此,朱由检让各地负责的太监进行监督巡视,同时各省巡按也将这次兑换纳入重点监察项目,包括各地成立的都察院,都会参与到其中来。 “银币的推出可以先缓缓,等地方都察院建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推出来。”朱由检暗自想到。 计较一定,朱由检又开始批阅奏折,而后恰好看到了崔呈秀的奏疏,便翻开来看。 相比于上次,这次的奏疏厚实了很多,每一个县的公职人员都有,这里面饱含的种类很多,经制吏,非经制吏,税吏,巡检,捕快,驿卒,甚至地方三老都在其中,一个县城运转的方方面面,都包罗进来。 看完后,朱由检又开始做出批示。 “各县各省人数不一,宜应做出编制定额;既然所有人都纳入官俸体系,则户籍理应变更,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官吏品阶和实际职位应当分开,双边计发,官职不在有品级,品级不再是官职。” 打回去,重做! 写下最后一笔后,朱由检看了看,又发现少了点东西,为了不让崔呈秀多重做一次,他又在奏疏上添了一行字。 另,官员荣归养老也是问题,拿出方案。 写完这行字,朱由检才满意的吹了吹,将被朱批覆盖的奏疏递给刘若愚,让他给崔呈秀送去。 辽东。 王承恩你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皮岛。 宁远城他已经去过了,兵乱的事情其实很好查清,只要多做询问,即可顺腾莫管的查到祖大寿和吴襄的头上。 他们手下那么多家丁参与,想甩都甩不开。完成了主要任务后,王承恩开始清查其他,包括辽东的真实军力,辽西将门掌握的家丁,土地,财富,以及暗中侵吞饷银那条线路。 不过这些都是些常规的问题,虽然繁杂,但并不复杂,故而王承恩交给了手下追查,自己则带着人来到了皮岛。 相对于比较开放的辽东,皮岛更加的闭塞,这里是毛文龙一手建立的,他在这里威信十分重,几乎就是一言堂,百姓和是比你们几乎到了只知毛大帅,而不是有明皇的地步。 尽管这里很穷,朝廷的关注度不够,但这并不是皮岛隐隐独立出去的原因。 “毛文龙,看来你的心思果然不那么简单。”王承恩了解基本情况后,没有说出来,而是依然里下来不动声色的观察,尽可能多的搜集信息,报给皇帝。 相较于风平浪静的辽东,带队进入山西地界的许显纯,就没那么平静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调查还比较轻松,八大家的家资和成员很快级被摸清楚,然而等到他们慢慢渗入到他们的商队中,想要调查经商路线时,不知道怎地,许显纯的消息突然泄露了。 对方好像知道了有人在调查,两方开始了隐隐的对抗,后来不知道怎地,许显纯的身份竟然泄露到了。 在他带人来到张家口,去往草原探查的时候,竟然遭到了蒙古人的袭击,若不是他当时身边带着二十名‘特种兵’,俞咨皋也跟在身边,他根本突围不出。 随后,被袭击的他们得到了边兵的协助,最终全身而退。 然而,自那之后,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都遭到了截杀,他们面对的敌人各不相同,有盗匪,有边兵,还有越境而过的零散蒙古游骑。 而每次截杀的结果,除了他从京师带出来的精锐,各地协助进来调查的千户所都输了,有的全军覆没,有的惨败而逃,损失十分严重。 “该死的,别让我查清你们是谁,不然我必杀你全家!”许显纯咬着牙怒吼道,这次失败真的是锦衣卫史上的奇耻大辱,也让他从自大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敌人并不简单,他们很有能量。 100 暗议 张家口,范府。 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人聚集一堂,商议着事情。 “还没把那些锦衣卫干掉吗?”王登库皱眉道,他问的是范永斗,之前在草原伏击的事就是他干的。 “没有,对方身边有些厉害的人手,被他们逃脱了,躲入了边兵军营。”高坐住位的范永斗摇头道,他们虽有有时候能使唤的动边兵,但这种众目睽睽之下,却也干不成什么事,有兵备道、总督盯着呢。 大明,终究是文人的天下。 “那怎么办,锦衣卫你都开始查了,皇帝肯定注意到我们了,万一.....”黄云发有些担忧道。 毕竟他们做的很多事都不足为外人道,若是***,查抄九族是肯定的,尤其是今上历来手狠,绝对不会姑息。 “没有什么万一,大家既然干了这样的事,那就不要有侥幸。”范永斗沉声道,“我们必须解决这些锦衣卫,不让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可是用什么解决,边兵已经被对方注意到,不好再用,土匪战斗力不行,蒙古鞑子的游骑数量太少,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我们自己上吧。”田生兰抱怨道。 “先扛着。”范永斗沉默了一会道,“我在和女真那边联系联系,看看他们有没有兵力过来。” 此话一出,其他其人顿时你惊讶住,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范永斗。 “这样做不好吧,我看这些锦衣卫没有直接过来抓人,而是一直在摸我们的底,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想要掌握的,不如.......”梁嘉宾有些不想和锦衣卫作对。 “不行,绝对的不行!”还没说完,就有好几家人反对他的话,这几家都是遭到锦衣卫调查最严重的,也是知道锦衣卫在找什么。 他们经营了几代人的商路和关系,而这些是绝对不能交出去的,使他们在北地立足的根本,纵然与国为敌,这些商路也不能交出去。 甚至隐隐间,他们还对大明有了一丝仇视,谁动我的利益,谁就是我的敌人。 “行了,被吵了,就这样,我去联系女真,看看什么时候他们能过来了,借助他们的力量,保住我们自己。”范永斗揉着太阳穴道。 其他人对此也没有意见,经过几家人商量后,然后再次悄然离去。 紫禁城,朱由检在宫后苑散步。 此时已经到了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宫后苑的奇花异卉正争相开放着,一边走着,朱由检一边和田秀英聊着天。 听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干活中的乐事,说着音律、说着戏曲上面的事情。 朱由检虽然听不懂,但依然微笑的听着,看皇后这么新欢曲艺方面的事情,他忽然开口道,“英儿,既然你那么喜欢乐曲,不如朕把教坊司要过来,让你管着,也省的在宫中无聊,亦能编练些新的曲子歌舞。” “老是看京剧、戏曲这些东西,都看腻了。”朱由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他虽然喜欢古风舞蹈,但不代表喜欢这种古典的东西,太慢,太深,看不懂,还不容弄些有情节的东西。 比如歌舞剧、小品、话剧什么的。 “这....真的可以吗?”田秀英被这突然的惊喜给砸到了,有些不敢置信。宫中生活的确无聊,哪怕是皇后,也没多少事情可以干,她之所以那么上细腻宫女配对的事情,也是被无聊的生活给逼的。 如今能把教坊司给她官,这让田秀英有种被幸福击中、充盈的感觉。 “陛下,这不会太麻烦吧?”来到宫中已经半年都了,田秀英也知道,教坊司不归内廷官,而是在礼部的名下,她知道大明文官的厉害,是以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皇帝添麻烦。 “不妨事,下一道旨意的事。”朱由检笑笑,无所谓道。教坊司本就是个小透明,掌管的事宫中歌舞,地位很低,礼部并不重视,要过来全无问题。 “哦,那太好了。”田秀英小小雀跃了下,漏出一种小女儿的兴奋。 “那陛下,臣妾可不可以带上袁妃妹妹,她在宫中也很枯寂,而且还能给臣妾做帮手,臣妾怕一个人弄不好。”高兴了一会,田秀英又小心翼翼的问道。 问出这句话后,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教坊司朕交给你了,你想让谁参与就让谁参与,宫中你看中哪个太监宫女,就让他去。”朱由检说到这,看到恰好过来行礼的王体乾,便开玩笑道,“哪怕是王体乾也行。” 王体乾脸色一黑,我这大太监去演戏曲,简直丢死人,生怕皇后当真,王体乾赶忙道:“万岁爷,万岁爷,奴婢都一把年纪了,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文字,如何还能去演戏曲,莫得平白污了皇后娘娘的眼。” 看着王体乾诚惶诚恐的姿态,田秀英不由捂嘴笑了起来,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自然不会开口问皇帝要人。 “你这老货,瞧把你吓的。”朱由检笑着提了他一脚,“看你这巴巴的赶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这么要紧。” “陛下,是御马监的事情。”说到正事,王体乾立刻正色起来。 自从涂文辅出镇成都,掌管一个铸币局后,御马监掌印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而且一直没有人,下面一些他的亲信太监也随同出了京师,到十三省的银行去任职,空出如此多的位置,御马监为之一顿,几乎不能运转。 之前还能凭着规章制度延续,但新军强行军演习完毕后,各种消耗物资的补充,一下子将这个问题给凸显出来,目前御马监已经到了无人管理,无人做事的地步。 “御马监掌印!”朱由检沉吟良久,然后道,“这件事朕知道了,三日内会任命新的掌印。” 自从上次皇家海军被逼,最后所有权被归属到内廷,挂到御马监之下后,朱由检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只是这个想法能否实行,还需要征得对方同意。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王体乾便不在多言,躬身退下,司礼监还有很多事,他没时间在这里耽搁。王体乾退下,朱由检也没了悠哉的兴致,干脆回返东暖阁,处理政事。 101 记载现代技术的古籍 回到冬暖阁后,他便命人传召徐光启觐见。 很快,一直和耶稣会传教士混在一起的徐老大人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冬暖阁。 “参见陛下。”徐光启行礼参见。 “赐坐!”朱由检满脸笑容道。 “谢陛下。”徐光启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和皇帝接触久了,也知道点脾性,因而也放的更开。 “那些西洋传教士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这些传教士都是人才,但因为语言习俗等方面的原因,其他部门不好使用,但是放在徐光启手下正好,这家伙也是天主教会的人,两者有共同语言。 “已经开始工作了。”徐光启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些传教士的到来,真的让他轻松了很多,有些比价专业深奥的工作都可以交代给他么做,自己做好统筹规划就行。 “陛下,老臣观之,朝廷......”说到这,老徐看了眼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个对方喜欢的词,“帝国所用历法,经年很久,颇为陈旧,错漏之处不少,故而臣想结合泰西数算之学,和汤若望等人,重订历法。” 这里所说的历法,就是后世的农历、阴历,在农业社会,历法是非常重要的,上面会标注二十四气节,根据这些气节,农民就能掌握播种收割的时候,以此来指导农业活动。 而由于地球公转的原因,每过一段时间,大致都是百年以上,历法变回有小幅度的变动,节气时间都会推移,表现出来就是历法不够准确,到了这个时候,就要重新测量,修订历法。 徐光启要干的就是这个事。 “朕准了。”朱由检立刻同意,修历法这是好事,怎么可能不同意。说道农业的事情,朱由检就想起了一些关于水稻的事,杂交水稻。 若论这个时代对农业的研究,无人能出徐光启左右,关于杂交水稻的理念交给他最好了,反正这都是知识性的东西,不叫出来,他自己也不可能去做研究,还不是要带到棺材里去。 不过,朱由检对这方面也不太清楚,现代人知道杂交水稻的大名,但若不去百度,随便问一个人,还真不太清楚,什么事杂交水稻。 朱由检也只知道常人知道的那些,什么优中选优,不断遗传,什么两种性状不同的水稻栽在一起,相互授粉杂交等等。 反正不管对的不对的,说了一大堆,说到后来,他自己都迷糊了,不知道说了啥,但徐光启竟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皱眉思索起来。 等对方冲沉思中清醒过来,便奇怪的看着皇帝,这些奇怪的选种知识,他是怎么知道的? 朱由检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这是朕从一本残缺的古籍上看来的,也不知道有用没用,爱卿既然是研究农业的专家,朕就说给你听听。” 说完,怕徐光启索要这本书,他又补了一句,“那古籍被朕不小心烧了,怕是不能给爱卿一观了。” 烧了? 鬼才信! 不过,徐光启还是没追问下去,反正皇帝神神秘秘的,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知识,他愿意说出来就行,管他从哪里得来的。 只是,为了配合皇帝,徐光启还是满脸遗憾道,“哈,恨不能亲眼目睹先贤遗著啊!” “是啊!是啊!”朱由检也点头附和。 笑了两句,徐光启忽然感觉这样有点假,想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配个小年轻唱戏,有点丢份,便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陛下所说的水力老臣已经有眉目了,目前已经选好了合适的地址,只是,目前筑坝有些问题。” 相比于筑坝,水力的传动以及机床什么都好说,这些都有以前的物品参照,只要稍微修改下就好,目前耶稣会的传教士就在办这些事,为制造枪管专门设计钻孔的机床,为铠甲武器设计水力锻打机械。 目前进展喜人,初稿已经完成,剩下的需要在实践中改进,而相比之下,拉河筑坝,获得水力的工程进度就有些慢了。 地址虽然选好,但如今是春季,水量高涨,不适合筑坝,而且蓝河筑坝的材料也没解决。 想要建造一跳经久耐用的石头堤坝,真的很费事,而且成本很高。徐光启能造,但却不想这么浪费,便将这个问题抛出来,想看看皇帝有什么好的方法! 还别说,朱由检真的有方法。 “咳咳,那本古籍上,朕还看到一个配方,用石灰石和黏土混合,煅烧熟料后,在和炼铁后的矿渣磨合,便能得到一种神奇的粘合剂,水泥。此物掺水和变稀,能包纳石头砂砾,等再脱水变硬后,就能粘合。”朱由检详细的将方法讲了出来。 水泥大家都知道是石灰石煅烧后制作而成的,但朱由检还知道的更多一点,他知道土法水泥的做法。 他是没用过,但他老爸用过,说那时候没钱,就是自己做点水泥,烧点砖,然后一个人慢慢的将家里的老房子盖起来。 此乃老人家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因此经常向儿子唠叨,就连自己做水泥的步骤都唠叨无数遍,从小听到大,朱由检自然记住了。 如今不过是将这些话复述给徐光启罢了,至于能不能做成,就不关他的事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也问心无愧。 “水泥?”徐光启嘀咕了一声,“老臣会去研究的。” 说完,他有些热切的看着皇帝的脑袋,真想知道里面到底还装了些什么。 “好了,这些事朕也知道的不太清楚,爱卿上点心就是。”朱由检有些不自在的拂袖,慢慢踱步起来,躲避着徐光启的目光,“今日本是朕找你来商量事情的,结果倒成你从这里得到解决方案了。” “老臣惶恐!”徐光启不好意思的告饶了一声。 “无须在意。”朱由检一摇头人,然后将自己召见徐光启的目的说了出来,“朕今日召见爱卿,是想问一句,爱卿可愿接掌御马监掌印一职?” 102 徐掌印 御马监掌印? 那不是太监才能担任的职务吗? 让我去当太监? 说实话,当老徐听清楚皇帝这个提议后,他差点就骂人了。 埋汰人也不是这么埋汰的啊! 老夫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让老夫阉了进宫去伺候你? 不敢,再大的好处都不干,老夫丢不起这人! 因此,老徐果断拒绝:“陛下提议,臣恐恕难从命!” “老大人误会了!”一看徐光启的神色,朱由检就知道对方误会了,“朕并不是让老大人那个。” 说到这,朱由检也有些不好意思,脸烧的厉害,但为了对方不误会,还得忍着解释,“朕一直觉着,对男子行阉割之举,乃是极大的残忍,有违天道、人道之举,宦官亦是朕之百姓,朕自当抚养,故而朕有意废除太监制度。” “朕登基后,就发布了禁阉的诏令,而后宫中太监一直在减少,从未增多,今后宫中也不会在招收太监。然则,宦官少了,宫中十二监衙门便少了管理者,故而朕有意引入一些人才,在内廷当值。” 听到皇帝这么解释,徐光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还好,不是要阉了老夫。 至于皇帝要废除太监制度,老徐是举双手赞成的。太监这玩意,很早就有了,最早可以追溯到三代之前。 随着时间的发展,很多残缺肢体的酷刑都没了,然而太监却依然延续下来,不少仁人志士都觉得,残人肢体的太监制度都非常残人。 只是以前太监是皇权的延伸,在皇权和文官集团争权夺利的情况下,没人会提出来,就算提出了,皇帝也不会理会。 也只有如今这种皇权占据上风,皇帝大权在握的情况下,才会提出废除太监制度的提议。 这个机会很难得,必须抓住。 徐光启只是思索了片刻,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相比废除这腐朽的制度,自己个人的一点名声反倒不重要了,故而,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陛下仁圣,老臣岂敢拂逆。” 这一句话出口,就算是答应了。 “哈哈,有老大人相助,朕如虎添翼,定能中兴大明!”朱由检哈哈大笑。 徐光启在旁边笑而不语,皇帝英明,且有仁圣之心,最是难得不过,此乃大明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既然爱卿愿意接掌御马监,兵仗局那边就交给爱卿的学生呢孙元化负责了,不过水力机械一事,爱卿还是要多费心,等完善之后,爱卿在全身而退也不迟。” 如此托付,皇帝显然是非常信任、重视徐光启的,只是这样一来,徐老大人就会很累。 钦天监、兵仗局、御马监,三处地方都要跑,那当真是连轴转,歇都没得歇。 不过,老大人并没有推辞,而是当仁不让道,“老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厚望。” “劳烦爱卿了,对了,皇庄中的那些秀才爱卿好好调教一二,让他们多做些实事,历练一番,到时候朕有大用。”朱由检叮嘱了一句。 “秀才?”这句叮嘱让徐光启犯嘀咕,他们有什么用? 不过他没时间深究了,旁边的刘若愚已经开具了诏令,让徐光启持着即刻去上任。御马监事情非常多,掌印空悬许久,挤压的事情一大堆,徐光启早点过去早点解决。 其实,让徐光启担任御马监掌印,是朱由检深思梳理的结果。御马监的位置和司礼监差不多,两者就在一起。 而这块地方,则是位于宫城的东北方向,那里服务皇城的匠人很多,不全是太监,因此,让一个大明官员充当御马监掌印,在制度上完全可行。 最多让人担心的就是,到时候内廷文人充斥,会不会变得和官场一样,被文官集团把持。 不过这个弊端朱由检也有个法子解决,那就是不接纳进士入内廷,只接纳落第秀才。 文官阶级,只有到了举人这一步才算是文官阶级,秀才不是,只是储备官员,因此天人的和文官集团没有太大的瓜葛,何况还是落第秀才。 在进士眼中,这些人和太监一样,都是不学无术的人,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且,内廷是皇帝的私人机构,没人可以管,皇帝想用谁就用谁,没有什么规矩、祖制、封驳等限制,就算最后充斥着文人,也不会转变成现在大明的文官集团。 如此利大于弊的政策,他怎么会不实施呢!!! 而到时候,有了御马监的前例,司礼监也就能更好的引进些文人,用来替代太监。 如此,潜移默化间,明朝版的军机处就形成了,可以辅助皇帝批阅奏章。 “等等!”朱由检似乎想到了什么,“司礼监版的军机处,反过来就是军机处版的司礼监。” 他么的,清朝的军机处就是抄袭明朝的司礼监,只是一个用的是太监,一个用的是文臣,而追根究底起来,就是相当于大明的司礼监,只不过更进一步而已。 想到这些,朱由检不禁替后世那些实名吹捧军机处也优越性先进性的满遗脸红,这玩意在大明早就有了。 司礼监,了解一下! 正当朱由检浮想联翩的时候,忽然有太监来报:督公王承恩回来了。 “快宣!”朱由检迫不及待道。 王承恩肯定带着辽东最新的调查报告回来,这有助于朱由检掌握当前辽东的局势。 “参见陛下!”很快,风尘仆仆的王承恩走了进来,因为连日奔波,他的精神有些不振。 “辛苦了。”朱由检安抚了一句,便接过对方的厚厚的卷宗,慢慢翻看起来。 “你先休息去吧,这些卷宗朕慢慢看就行。”这么一大叠卷宗,朱由检想看完起码得一天时间,没必要让王承恩守着。 “微臣告退。”王承恩也没推辞,他的确累了。 “这份卷宗,恐怕来之不易。”抚摸着卷宗上已经暗淡下去的褐色痕迹,朱由检心下感慨。 眼前,仿佛出现了东厂番子截杀和突围的场景,血腥而惨烈。 摇了摇头,他将这些情绪甩掉,然后慢慢的翻看起来。首先,看的是关于宁远兵乱的调查报告,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他想看看,辽东还剩下的军队中,有多少人参与其中,里面有多少将领,有没有文官的参与。 103 埋葬大明者 宁远变乱的幕后黑手,不出预料,的确是祖大寿、吴襄一伙子辽西将领,正是他们的推动,才有了这一次规模浩大的兵乱,而其目的,不外乎是阻止‘退守山海’政策的执行。 当然,另一个目的也可能是示威,毕竟皇帝以辽饷的名义挪用大笔银两后,辽东就再也没得过朝廷多少饷银。 这么一大笔钱就被皇帝吞了,这些嗜钱如命的家伙怎么可能善罢甘休,他们不弄出点动静才怪。 “辽西将门,呵!”朱由检冷笑一声,继续翻看后面的卷宗。 这些都是王承恩带人在一线得来的最真实的情报,清晰无比的反应了辽东的局面,有了他们,朱由检才能对辽东有个详细清晰的了解,而不是雾里看花,全凭着文臣的奏章来看。 将门这玩意,从朱元璋定下世袭武职之后,就逐渐开始形成,不过明初的将门和明末却截然不同。 明初的将门是指勋贵那一块,只不过在土木堡之变后尽没,之后唯一能勉强称得上的,也就是云南沐家。 而之后将门的形成,则和卫所的世袭制有关,多出自九变,因为那里面临着蒙古的威胁,经常有战阵,有压力就有动力,一代代承袭军职厮杀下来,将门就这样形成了。 然后,家丁制度的盛行,让将门壮大起来,或者可以说,家丁制度,就是将门暗中推波助澜推广开来的。 这是一个将公家军队变为私军的过程,吃空饷养家丁,以公家钱养私军。 在大明,将门有很多,李、麻、尤、杜等十多家,但真正有名的还是李家李成梁,而这个人,也是大明辽东之祸的罪魁祸首。 大家众所周知,奴儿哈赤曾经就是李成梁的家奴,其实质就是家丁,而在这之前,奴儿哈赤亲娘死了,他爹另去,而他自个则被后娘赶出家门,托庇在李成梁麾下。 而当塔克世也就是奴儿哈赤的父亲死了之后,李成梁窥见机会,以自己的势力,将奴儿哈赤扶上了建州女真首领的位置,趁机扩大自己的势力。 自此之后,建州女真一发不可收拾,实力逐步壮大,乃至有辽东之祸。李成梁家奴这层关系,真的是一件无敌铁甲,正是因为有了它,建州女真才能度过最初的艰难期,甚至打赢了萨尔浒之战。 而目前被朱由检调查的祖大寿、吴襄,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发家的,其根底也是承袭自己李成梁。 当年李成梁号称八千家丁镇辽东,这股力量可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就连此时开镇东江、在皮岛隐隐自立的毛文龙,早年也在李成梁麾下任职,他带去皮岛的最初力量,也是承袭自李成梁。 崇祯初年辽东的局势,便是这三股同出一门的势力在不断争锋,而其中,女真最强、辽西将门次之,东江镇最弱。 随着朱由检不断深入阅读,结合早年间宫中的一些档案,辽东的局面第一次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很多历史不曾提及的细节也一一浮现。 “李成梁,你还真是个人物啊!”朱由检深深的感慨着,所谓一人乱国,不外乎如是。 亲手埋葬大明者,不是野猪皮,不是黄太吉,也不是李自成,而是宁远伯李成梁。 摇了摇头,抛开这些无妄的想法,朱由检接着看下去。 随着女真和大明的不断战斗,最先被击垮的,就是大明在辽东的统治,或者说是文官统治集团在辽东的崩溃。 大量的百姓和物资被女真掳掠而去,然而女真人数稀少,无力统御上百万的巨量人口,于是只能讲这些百姓以超高的密度聚集在一起,实行严格的看管。 大量的土地就此抛荒,不是女真不想要,而是无力占领。 然而,高密度的人口聚集,就是农业的崩溃,女真无力养活这么多人,他们不断压榨汉人,在有限的土地上耕作,然而产出却不够如此巨量人口吃用,因此才有了大量汉人的逃亡。 这些人没有被大明重新纳入统治之下,而是成了辽西将门的农奴,为他们耕作,为他们创造财富。 文官力量的衰退,造成了辽西将门的崛起,他们占据女真人无力控制的土地,收纳女真逼迫的逃人,于是一个控制大量土地和人口,手中又有军队的怪胎便逐渐成型。 而这个怪胎,在历史上有着非常典型的先辈——唐末藩镇。 为了维持住这种局面,便有了‘辽人守辽土’政策的出台。辽西将门们一边占据着辽东最为肥美的土地,一边又从中央朝廷获取巨量的物资饷银。 为什么辽东一年屯田收入仅仅只有十八万两?因为那是朝廷能控制的土地的收入,其他的全都被辽西将门中饱私囊了。 至于每年五百多万的辽饷,更是成了辽西将门和东林党的瓜分盛宴,从上到下,从中央道地方,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利益瓜分链,真正能用在辽东防卫上的,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而提出‘辽人守辽土’政策的袁崇焕,则是和辽西将门勾结之人,他用将门的钱升官,升官后又推动有利于将门的政策。 因此遍读明朝史料,你会发现袁督师根本没有什么政治立场,东林掌权他就依附东林,是孙承宗的好学生,阉党掌权他依附阉党,给魏忠贤建造生祠。这个操作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非常正常,因为他的屁股坐在辽西将门那边。 而被后世无数人视为肱骨的毛文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袁崇焕在杀毛文龙之前数落的十二该杀,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并不是冤枉毛文龙。 然而,袁崇焕终究是矫诏,他杀毛文龙也许是狗咬狗,但程序不公正,然而面对辽东乱局,历史上的崇祯依然毫无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便是国无良将,只能倚重私人的悲惨局面。 看完这些卷宗后,朱由检久久无语,无数种想法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最终汇聚成一个想法。 练新军,建新制! 104 袁杀毛,让不让? 面对辽东如此局面,说真的,朱由检很想将辽饷全部克扣掉,全部不给,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然而,这种想法只能想一想,还真不能干。辽东、皮岛是两股有生力量,他们有着自己的产业,肯定不会投到女真那一边,能起到一定的抵御作用。 若是朱由检率先起了敌意,针对他们,那得到的肯定是东江叛乱的提前。 一旦这两个地方的军队、大炮、工匠落到女真鞑子手中,他们将如虎添翼,比现在要难对付好几倍。 袁崇焕能矫诏杀毛文龙而不出事,因为有辽西将门在侧,这属于他们的窝里斗,随便怎么来都没事。 因此,袁崇焕能杀毛文龙,而朱由检不行! 一旦他动手,那么就给了人口实,之后无论是发生叛变投敌,那些将领就都有了借口,不是我想当汉奸,而是被皇帝逼的。 但是,东江镇的位置又非常关键,其能和山海关对后金形成夹角钳制,袭扰后金腹地,若是能掌握这里,朱由检将获得战略上的极大主动。 到时候他能在辽东实行的战略多上很多,不必如现在这样,退守山海关行险。 只是,毛文龙掌握的东江镇,朱由检根本不放心他壮大,别到时候女真灭掉了,又多出了边镇之祸。 朱由检的这份担心绝不是毫无道理的,在天启年间,曾经向九边派遣太监监军,然而东江镇却没有。 那里的军马、钱粮、百姓,俱介是毛文龙一手掌控,军中的将领不是他干儿子就是亲儿子或者其他亲戚关系。 若想东江大用,必须先出掉毛文龙! 只是,这个杀手决不能自己来下,必须别人代劳! “嘿嘿,袁崇焕能杀,朕却不能杀,这事真是.....等等,袁崇焕杀毛文龙!!!”朱由检猛然一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袁崇焕杀毛文龙! 他响起了前些天钱龙锡朝他举荐袁崇焕一事,还有之前兵科给事中袁佩玉也上书举荐过袁崇焕! “若是朕把袁崇焕放到蓟辽督师的位置,那么他是否还会斩杀毛文龙呢?”朱由检喃喃自语,这个可能性在他心中如同猫抓一样,不停挠动他的心脏。 “试试,一定要试试,反正试一试又不会怀孕,反正自己也打算退守山海关,宁远锦州就给袁崇焕折腾,丢了也无所谓,就算到时候女真绕道蒙古破关而入也无所谓,自己本来就像利用对方这次入关,打个歼灭战。” 朱由检不断分析着,陡然发现,用袁崇焕替换王之臣,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坏处,反而后续的发展,比较有利于自己规划的战略。 “就这么干了!”朱由检兴奋的一砸手心,然后立刻名人传召钱龙锡过来议事。 上次就是他举荐了袁崇焕,根据王承恩调查的辽饷瓜分链条来看,东林党在其中也有参与,钱龙锡为东林骨干,绝对分到过钱。 这次举荐袁崇焕,说不得又是想要故技重施,在辽饷这块肥肉上吃上一口。 “暂且放你们一马,等朕新军训练出来之后,要你们好看。”朱由检眼中闪烁着寒光。 不过这些情绪在钱龙锡到来之后,就很好的收敛起来。 “参见陛下。”钱龙锡恭敬行礼。 “来人,赐坐!”朱由检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改变规矩。 “谢陛下。”钱龙锡坐下后,有些疑惑的看着皇帝。 皇帝对他的不待见他是知道的,这次不知道为何突然独自召见自己。 “咳咳!”朱由检咳嗽一声,就准备开始演戏。 “爱卿,宁远兵乱之事,可曾知晓。”他有些尴尬和愤怒的问道。 “知晓。”钱龙锡点头。 对于辽东,他十分的关注,毕竟是个能分钱的地方,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宁远兵乱,虽然弹压下去,但毕竟乱过,军心不稳,若无重臣,恐有不测发生。”朱由检满怀担忧道。 见皇帝这么说,钱龙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现在知道怕了,害怕宁远安歇军阀投了女真?那你当初干什么去了?推出‘退守山海’政策的时候,还问谁反对? 现在打脸了吧! 钱龙锡心下畅快的想着,一连多日来被皇帝驳斥建言献策的郁闷顿时不翼而飞,同时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到头来,你还不是要求到我的头上来。 他已经洞悉了皇帝召见他的意图,不外乎是来求助了,既然明白了,钱龙锡也不点破,而是顺着皇帝的话说下去。 “陛下所言甚是,宁远乃重镇,非重臣无以弹压,因此微臣举荐袁崇焕,可谓蓟辽督师!” 不过,令钱龙锡意外的是,皇帝听了他的建言之后愣了下,却没有直接答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说起其他事情来了。 “为了安抚士兵,新上任的的辽东经略会带一些粮饷过去。”说到这,皇帝停顿了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开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拿起一个银灿灿的东西道。 “饷银会以这种形式支付,这是朕命人铸造的银币,以取代银两。” 辽东经略? 听到这个官职,钱龙锡立刻皱眉思索起来了。 目前在辽东主事的是王之臣,他的实际办事职位是蓟辽总督,这个职位比辽东经略管辖的范围要大,辽东、山海关、蓟镇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 而辽东经略则要小的多,管辖范围在山海关之外的辽东。 莫非,陛下欲以袁崇焕为辽东经略,而令王之臣镇守山海关? 这倒是符合帝王的一贯心术。 想到这,钱龙锡觉得自己猜到了皇帝的想法。而真实情况,也的确如他所想,朱由检就是打算这么布置的,将王之臣放在山海关,以防万一。 钱龙锡能猜中,倒不是他政治有多高,而是因为之前有过先例,袁崇焕出镇辽东后,和王之臣互不相服,当时天启就是这么处置的。 如今朱由检只不过重新将方法捡起来而已。 而眼前这枚钱币,定然是皇帝不甘心就这么妥协下来,将袁崇焕派去辽东所准备的一个筹码。 105 小朝会 朕准了你的举荐,让袁崇焕去辽东,你则帮朕把银币推广开来。这是一种非常隐晦的政治交换。钱龙锡本身就是这种政治交换而入值内阁的,因此倒不陌生。 至于皇帝发行银币的原因也很简单,铸币历来都是一项暴力活动,皇帝肯定缺钱了,想要通过在这种方式敛财。 倒也真是难为皇帝了,身为天子,却极度缺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敛财。 想到这,钱龙锡再度捻须微笑起来,他自觉自己已经将皇帝的心思全部猜中了。 笑! 笑你妹啊! 看着钱龙锡脸上的迷之微笑,朱由检差点拿起笔筒扔了过去。 尼玛,这家伙不会猜到了我想干什么吧? 不可能! 朱由检使劲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给甩出脑海,绝对不可能猜到,谁知道不知道袁崇焕会斩杀毛文龙,只有看过历史的人才能预料到。 坚定了一番信念后,朱由检重新镇定下来,看着钱龙锡,等待他的答复。 好在,一直微笑的钱龙锡发话了,终于将朱由检从这种无端妄想中解救出来。 “陛下慧眼如炬,辽东之事,非袁崇焕不足以平定。” 有这一句话,朱由检终于放下心来,这交易是达成了,袁崇焕可以走上自己的历史宿命,去辽东斩杀毛文龙,而自己也可以趁机推出银币和银行,简直是一举多得,一石几鸟。 我特么简直太聪明了。 朱由检心中暗呼,忍不住位置喊了一句666! 至于银行的服务人员,实际操作业务的掌柜会计其实比较容易招揽,反而是掌总的人难以寻找,既要忠心又要能干,这样的人很少,朝臣中几乎没有。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个太监。 大太监曹化淳! 从后世他谪居乡里、离京六年依然被栽赃了个开门迎接李自成的谣言来看,他应该不是东林党的人。 不然东林党不会扣这样的屎盆子。 看看王安,就是因为配合东林党制造了移宫案,掌握了政权,在历史上被美化成了什么样子。 这年头,只要这人有能力,且不是东林的人就够了,至于是不是太监实在是不能过于苛刻。 “呵,我这算不算打自己的脸,一边说不用太监,一边将事情都交给太监来办?”朱由检自嘲了一句。 随后他响起钱龙锡还在这里,便道,“既然事情已定,爱卿就回去拟旨吧,启用袁崇焕为辽东经略,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王之臣则镇守山海关,总督蓟镇,一人专管关外,一人专管管内。” “微臣遵旨!”钱龙锡行礼。 “拟旨后,爱卿召集六部尚书以及督察院几个都御史,到皇极门等候,朕要开个小朝会,商议陕西之事!”朱由检想了想道。 之前令群车上的推荐人选折子,推了不少人,只是折子内容有限,很难看出他们推荐人选的好坏,干脆开个会议一议,将这件事定下来。 小朝会? 钱龙锡奇怪的看了一眼皇帝,自从他如内阁后还没上过早朝呢,没想到第一次朝会竟然是这样。 果然不愧是老朱家的子孙,这不喜欢开早朝的性子如出一辙。 “臣遵旨。”钱龙锡再度施礼,然后退了出去。 内阁承了旨,命令很快就下发出去,袁崇焕此刻谪居在家,接到圣旨后便要立刻赴任。朱由检并不想听他所谓的‘五年平辽’计划,干脆没让他进京,直接去往辽东。 王之臣移防山海关,至于黄立极,回京师办理致仕手续。 这次兵乱怪不到黄立极,然后无论是在王之臣还是王承恩的奏疏中,竟然看不到这位首辅钦差的影子,说实话,朱由检是非常的失望,原本还想留他一阵的,现在也不提了,赶紧走,省的在京师碍眼。 三人中他最先动,出京的时候大张旗鼓,回来时却有些灰溜溜的悄无声息,办完了致仕手续后,黄立极似乎知道皇帝不待见自己,立刻启程回乡,只是,他运送行礼的马车就用了几十辆,仆从上百,声势着实浩大,和他低调的行径完全不符。 接到东厂的奏报时,朱由检只是冷冷的看着,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些硕鼠,他早晚要清理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刻暂且不提。 钱龙锡拟完诏书后,立刻通知崔呈秀,并召集六部尚书和侍郎,再加上督察院还剩的几个光杆都御史佥都御史,十多个人,等候在皇极门中。 由于少了很多人,他们站的相当分散,不过也形成了三个梯次,两个阁老一拨,六部尚书一拨,督察院的一拨。 他们相互之间议论着,询问为何会有这次突然召见。 “你不知道吗,陛下召集我们是想要商议镇抚陕西的人选,听说那边在大旱,起义军层出不穷,当地官府根本无力弹压。” 这样的对话不断发生着,虽然环境有些嘈杂,但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今天的议题。 然而,等皇帝来后,他们讨论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一枚小小的钱币。 铸造精美的银币被秉笔太监刘若愚传下来,从崔呈秀开始,在每个大臣手中流传观看。 还别说,精美的铸造手法,以及吹气放在耳边会响的特性,着实令这些大臣惊讶,有些聪明的,已经从这没银币身上,知道皇帝想要干什么了。 “银币诸卿已经看了,如尔等所想,朕欲废除银两的使用,由帝国统一铸造银币,通行天下。”朱由检淡淡道。 声音通过特殊的涉及传递到每个人耳朵中,由于人少站的近,根本无需太监叠声通报。 大家没有说话,反而眼神齐刷刷的一拐,看向了户部尚书郭允厚,他是管钱财的,在这件事上面最有发言权。 众人的目光看的郭允厚有些怒了,妈的,老子是户部尚书惹你们了,凭什么我先发言,陛下这是让大家讨论,不是让户部讨论。 只是想归想,当皇帝的目光也随着众人过来后,他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率先说点什么。 106 议事 “郭爱卿可有什么看法?”朱由检淡淡笑着问道。 “微臣以为,陛下所铸造之银币甚好,民间百姓使用银两,多因成色问题,需要换算使用,极其麻烦。若由朝.....帝国统一铸造,就能免去这种麻烦,此乃便民之举,臣唯以为可行。” 郭允厚饶了一大通,但就是没说众位大臣所想的火耗问题。看着他们隐隐失望的表情,郭允厚暗自冷笑一声,真当老子傻吗? “还有哪位爱卿有不同意见吗?”朱由检环视一周问道。 “臣以为郭尚书所言甚是,银币乃利民利国之举。”左都御史曹思诚出班道,“只是不知陛下这银币该如何推广,铸币之利是否归入公库?”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恍然醒悟过来,是啊,铸币之利该怎么分配,而且将银币推往全国也是个问题。 这可不是铸造铜钱,造完了直接用就行,早晚会流入货币市场。银币,是要取代银两的,天下何其多百姓,如何让他们将银两换成银币呢。 “朕已经分派内监前往十三省,成立大明皇家银行,由该机构负责银币兑换,各地巡抚从旁辅助,以一年为期,至乾圣二年禁止银两通行。” 朱由检慢慢道,说完后,他停顿了下,然后深深看了眼群臣,“至于铸币之利......” “铸币之利,臣以为当归入內帑!”忽然,钱龙锡站了出来,打断了皇帝的话,陛下所言的交易,除了民间商家的支持外,这种朝堂的商量也算。 然而如此行动,顿时引得几个尚书侧目,他们满眼惊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官,不将钱从皇帝的口袋中掏出来,反而推进去。 不过,更让他们惊奇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有人附议。 “臣附议。”出班的是郭允厚,他反应非常快,甚至抢在了崔呈秀之前。没办法,郭允厚也是为了博个好印象,上次出来那么大的错,还不挽回点印象分,下一个走人的没准就是自己了。 因为这个原因,郭允厚背叛了自己的立场。 “臣也附议。”崔呈秀说完后嘴角抽了一下,自己只不过是开口慢了点,就被人抢了先。 两个阁老,一个尚书都同意了,其他几个尚书想了想,也没有反对。名烟人都能看的出来,皇帝此时占据了上风。 两个阁老,一个户部,再加上皇帝亲自提拔的王在晋,那就是四个,和他们人数相当,但不要忘了,阁老可比尚书地位重,这么看来,皇帝就是占据上分。 既然明摆着顶不过,那还顶着干什么,平白坏了自家的印象。 至于督察院的御史,没人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即日就下达诏书,晓谕天下臣民,以银换币,等额兑换,乾圣二年起,官府禁收银两,乾圣三年起,禁银两流通。” “同时,各地官府不得再以火耗名义征收税银。”说到这,朱由检看向了曹思诚,“房爱卿,晓谕各地方都察院,一旦发现私自征收火耗的,立刻向巡抚禀报弹劾,将其拿下。” 听到这话,几个尚书脸色顿时不太好,盖印因为朱由检给都察院定了个新的规矩,御史想要升迁,必须有实打实的功绩,例如弹劾了某人的过错,查处了舞弊等等,总之,你只要找到了别人的错处,你就能升官,不然就一直在原地待着。 这个规矩,适用于所有御史,包括都察院、六科、地方都察院。 “臣遵旨!”曹思诚喜道。皇帝这是提醒他了,一旦几年都察院干的工作好,揪出的贪官污吏非常多,绝对少不了他的功绩,到时候自己也可以觊觎下阁老之位了。 就这样,银币制度经过了所有朝臣的同意,推行下去。别看轻松,里面最关键的是钱龙锡在这件事上支持了皇帝,将铸币之利让给了皇帝,而崔呈秀代表的阉党,也不可能会反对,故而轻松通过。 其实,内阁通过了这项决议,朱由检就实行,但目前内阁名义上并不是中枢机关,且人数稀少,不经过一个较大范围的讨论,最后还是推行不下去。 因此才有了这次小朝会。 只是,六部本身没有决策权,如今让各部尚书过来参与这样的决策讨论,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好了,银币说完了,诸卿都来议一议陕西的事。”朱由检点了下头,示意刘若愚将几本记载着陕西情况的奏疏发下去,让几个大臣轮流来看。 这是陕西布政使送过来奏疏的总结,目前陕西还没有派驻巡抚,因此地方最高长官是左布政使。 奏疏发下来,众人一一翻看着,越看,他们的脸色越加震惊,谁都没想到,陕西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流贼肆虐,攻打州府,灾民聚集,流离失所,整个陕西目前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一旦时间再度推移,定然会有巨变。 “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检看着朝臣凝重的表情,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们知道皇帝问的什么,就是有哪位大臣可以前往陕西安抚解决问题,之前就叫人上过折子,现在不过是最后的商议决策罢了。 “臣等举荐杨鹤巡抚陕西,安抚灾民!”吏部尚书周应秋和兵部尚书王在晋一同道。 杨鹤是朝臣中举荐最多的人,而且举荐他的多是尚书一级的人物,而其他人虽然也多有举荐,但举荐者就没这么有分量。 而且,杨鹤素有清望,人比较正直,不过这人的比较倾向于招抚流民,而不是另一派的追剿。 历史上也是杨鹤负责处理陕西之事,以招抚为主,然而赈济的粮饷杯水车薪,最后也无济于事,招抚的流民降而复叛,致使招抚失败。 “微臣举荐洪承畴,为巡抚,剿灭陕西流贼!”见皇帝犹豫不决,户部尚书郭允厚又站了出来,然而他举荐的却是另一人。 “臣附议!”都察院中也站出来一人,乃是都御史房壮丽。 107 还是用杨鹤 洪承畴,也是举荐人数比较多的。 陕西有暴乱的迹象,面对这种情况,一般就两种措施,招抚和镇压,若说杨鹤是招抚一派的,那么洪承畴就是镇压一派的。 百官上奏,举荐的官员很多,但筛选之后,真正够资格的也就这两人,最后的赴任者就是在他们两中间选择一个。 杨鹤还是洪承畴! 这让朱由检头痛极了。 以历史来看,招抚注定是失败的,最终历史上崇祯还是换上了洪承畴,以武力镇压剿灭流贼。 然而,那是崇祯二年以后的事,自己现在提前了一年的时间注意到了陕西的灾情,派大臣前去安抚,这种情况下,应该招抚的可行性更大吧! 正当朱由检犹豫不定时,崔呈秀突然开口了,“陛下,微臣有话要讲!” “爱卿请讲!”朱由检以目示意他开口。 “臣以为,陕西之事,根本在大旱,其次在灾民,再次为边兵,此三者若不解决,则陕西之乱像无法平定。”崔呈秀慢里斯条道,之前他就和皇帝说过陕西之事,因此他对那边的情况非常了解,如今发言,直指事情根本。 不仅皇帝信服,其他大臣也暗自点头。 “卿可有良策!”朱由检问道。 “陕西之事,当以赈济灾民为主,剿灭流贼为辅,百姓安抚之后,流贼自然星散,而后当清查三边空饷,核实边军人数,将欠饷发放下去,以防边兵生乱,和流贼合流。”崔呈秀提供了两种解决方法,但对于最关键的大旱,却只字不提。 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在没有方法,这都是老天爷不给饭吃,崔呈秀也毫无办法,而这个缺憾却被人抓住。 “阁老之议,臣不敢苟同。”郭允厚再度站了出来。 “敢问崔阁老,可知若是全力赈济陕西灾民,需粮几何?可知国库目前存粮几何?有无足够粮饷?若是陕西大旱不得解决,明年是否还要赈济?若明年灾民增多,国库如何应对?边兵军饷来源何处?”郭允厚的一连串发问,直接将最尖锐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崔呈秀的策略都对,但唯一一个是要钱! 不论是边兵还是灾民,都是很花钱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个很根本的原因,明年再度大旱怎么办? 接着赈济吗? 帝国可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据朱由检所知,后面陕西还会接着大旱,根本没有丝毫好转。 然而,听了郭允厚的诉苦后,朱由检反而放下心来,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 “咳咳!”朱由检咳嗽了声,“郭爱卿,明日朕就将两百多万辽饷归还户部,陕西灾民的赈济和边兵的饷银就用这笔钱。” “陛下,此乃辽饷!”郭允厚脸色一变道,丝毫没有银钱归还的喜色。 “无妨,赈灾和边饷应该用不完,剩下的在给宁远送去不迟。”朱由检不在意道,他根本没打算将这笔钱送到宁远去,到时候袁崇焕索要,最多送个十几万两过去敷衍下。 “至于明年还是大旱,朕有个想法,可以将灾民迁移走。”朱由检略微有些兴奋道,刚才崔呈秀说这么多,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台湾岛即将到手。 “迁走?迁往何处?”一直充当小透明不发言的钱龙锡忍不住问道。 “大员!”朱由检道,“福建巡抚熊文灿招降郑芝龙时,对方答应将占据的这座大岛让给帝国。以大员道面积算,当能安置两百万人口。” 大员岛能安置多少人朱由检根本不知道,两百万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一个数字,不过到时候岛上产出安置不了也没关系,反正那边离南洋近,买粮就是。 “两百万人口?”郭允厚迅速算起来,若是能少这么多张吃饭的嘴,陕西应当能安定下来。 虽然说是大旱,但也不是颗粒无收,多少有些粮食,少了两百万人,本地产粮应该够,就算不够,差的也不多,运些过去就是。 当然,朱由检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徐光启正在做的高产作为驯化推广工作,不过这项工作目前才刚刚展开,想要在陕西推广,最少要到明年。 因此他就忍下来,等明年再说。 “若真能少两百万人口,陕西当能安稳下来。”郭允厚松了口气道。 他之所以反对杨鹤,举荐洪承畴,也是被钱粮给逼的,维持一只军队的消耗,远比维持大量灾民的消耗要小,这样朝廷才能撑下去,剿灭流贼,安定百姓。 不过如今在安抚上皇帝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也就不再反对。 既然掌管钱粮人口的户部尚书都说没问题,其他人更不可能说什么。 “既然诸卿没有其他意见,那么等下内阁拟旨,征召杨鹤入朝,总督三边,巡抚陕西等各处,加兵部侍郎,佥都御史。” “微臣领旨!”崔呈秀和钱龙锡一起道。 “臣等告退!”既然事情商议完了,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御史也不呆在这里,一起告退。 “都下去吧。”朱由检一挥手,也转身离去,处理了一上午的事情,他此刻也非常疲惫。 不过,近段时间的劳累是值得的,该安排的事情都安顿下去了,今年的战略规划也都做好,一一布置下去,就等着执行下去后,得到反馈。 在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往往一个来回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一项政策的实行反馈,更是要用一年时间。 面对这漫长的时间,朱由检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只能慢慢等。 皇宫内,接掌了御马监的徐光启,在上任后迅速适应工作,首先他就恢复了对新军的供应,饷银物资全部到齐,而后开始对御马监开始整顿。 皇庄剥离出去,所有外派的太监都撤回,并固定三成的佃租,永无更改。之前他掌管皇庄时这些事就在办,这次只不过是以正式的名义确认下来。 马政什么的倒是没动,反而加大了投入,毕竟多了新军的三千匹军马。 等这些琐事完成后,徐光启就开始对皇庄下手,他直接关停一部分价值不高的店铺,再加上抄家所得的商铺整合后,挂牌了一家粮店,开始粮食的大宗贩卖零售。 等这些都走上正轨后,他就开始坐下来,静静的研读一本书,新军的《步兵操典》。 108 各项大政 四月初五,帝国颁布《银币兑换疏》,正式宣布以银币代替银两,以乾圣元年为兑换期,二年,官府不再接受银两,三年,禁民间流通银两,百姓使用银钱,尽皆以一钱银币和一两银币代替之。 自诏令颁布起,各地官府解压番库官银或至四家铸币局或至各省银行兑换。 值得一提的是,四家铸币局,西安那家因为流贼横行的原因,已经改了地方,放在河南开封。 四月初十,王承恩带着东厂精锐赶赴张家口,协助许显纯,对八大家进行摸底排查控制。到达当日,两人便联手端掉一处和八大家勾结的军营,斩杀将领,收降士兵。 而后,两人再度联手入晋,借助巡抚标营的力量,大力铲除盗贼,震慑边军,至此,局势清朗,八大家乃无力对抗,渐渐落入掌控之中。 四月十二,大太监曹化淳自金陵而还,掌大明皇家银行,上任当日,便抓获京师总行中上下其手的太监掌柜十五人,十三支行震动。 随后,他便带领亲信手下,全国巡航,规范支行制度,制定银行存储、汇兑业务。归京后,颁布《禁太下票号疏》,禁绝所有民间钱庄、票号,民间私人金融机构乃熄,只留大明皇家银行一家。 四月十五,大明皇家海军回航,七百艘战舰,总计带回粮食三十万石,银一百五十万,最终还剩下金十五万两。 如此多的粮食,有些出乎朱由检的预料,关键是花费还少,那边粮价很贱,平均两石一两,这还是大肆购粮后拉高的价格。 之所以只带回五十万石,不是买不到,而是舰队运量只有这么多,再多带不回来了,这不由的让朱由检非常渴望大船,若是有上百艘三千料大船,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 舰队回来后,朱由检没有再让其出航,只是在天津的近海做些适应性训练,待舰队修正半个月后接收大员,驱逐荷兰人就提上了日程。 在修正期间,作为御马监掌印的徐光启,也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他在发放饷银,补充舰队物资的时候,也一同派遣了作为监军副手、由太监充任的书记官。 他一边在实践《步兵操典》,一边又进行自己的分析改进。 对折他的这些动作,朱由检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阻止,他知道自己和五个将领设计《步兵操典》肯定有很多错漏之处,这些都有待日后的实践来更改,不过现在有个大牛帮着修改也很不错,能大大减少《操典》形成的时间。 四月二十五,袁崇焕至兵部复命,他没有面见皇帝,而是领命后带着十五万银币的辽饷,连夜出城,赶往宁远。 七日后,袁崇焕抵达宁远,和王之臣办理公务交接。王之臣离开宁远,随行的还带走了宁远所有的红夷大炮,言称新式的铁铸炮将发往辽东,这些旧货废物利用,用来加强山海关的防御能力。 至于工匠他没有动,宁远并不具备执行铸炮的能力,皮岛也没有,两地最多有些制造铠甲兵器的铁匠。后世满清鞑子能装备大炮,全都是孔有德从登莱带去的,此时辽东并无铸炮能力。 与王之臣随行的还有首辅黄立极,抵达山海关后,王之臣停住脚步,开始巡视山海、蓟镇一带,整顿军务,核实兵员数量,并勤加操练人马,以防来敌侵犯。之后,黄立极独自返回京师,致仕归乡。 归乡时,车马五十辆,头尾相连数里之地,声势浩大。 四月二十七日,杨鹤至吏部复命,接过告身文书后,他也没在京师久留,带着皇帝提供的第一批赈灾粮食十万石赶往陕西。 十万石粮食入陕,当地灾情稍微缓解,流贼声势顿时减弱许多,局势稍微稳定后,杨鹤便开始巡视三边,核定兵员数目,并发放欠饷。 太液池。 朱由检正在树荫底下乘凉,他面前的石桌上,是一本本反馈的折子,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他的布置被这些大臣们执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妥当,舞台也搭建好了,袁崇焕,就看你的表演了。”朱由检看完后,不由抬头向东北方向看去,那里,即将爆发一场惊天的谋杀案! “陛下缘何如此出神?”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朱由检无限遐思。 “原来是徐爱卿,怎么,研读《步兵操典》有心得了?”他瞥了眼被徐光启夹在腋下的书,笑着问道。 “的确有些心得,今日来向陛下汇报下。”徐光启笑着道。 “坐下说吧。”朱由检指了指他对面的墩子。 徐光启也毫不客气,皇帝一发话就坐了下去,然后翻开《步兵操典》,念念有词道,“其军规、队列,乃至内务,臣并无置喙,此皆完备之举。然则,关于军职设定,臣倒要说道说道。” “哦,爱卿请讲。”朱由检洗耳恭听。 “陛下一军,共有八个指挥层级,又在团级设立五个掌事之官,两个副手,以及一正官,然一团只有千人之数,如此一来,上层军官数目庞大,结构臃肿,一团之中,十分之二皆军官,体系繁琐,不变战斗力发挥。” “嗯?”朱由检慢慢皱眉思索,他之前光顾着怎么分权了,却是没想到这一点。 仔细思索了下,的确如徐光启所讲,军官有点多了,他本意是分权和加强组织性,但现在看来,有点矫枉过正。 而且,这只是徐光启看到的,没看到的还有更多,朱由检甚至打算深入到营和哨,再增加一些官职。 “爱卿有何建议?”朱由检问道。 “裁撤副手,以书记官为一军之二,可行监军之职,也可掌管军中要紧事务,如此可达陛下分权之意,撤训导官,并入参谋官,以参谋官掌训练谋划、营防、教导之事;裁装备官,并入后勤官,可归书记官领导,亦可向正职负责。” 徐光启侃侃而谈,经过他这么一改,官职砍了四个,的确精简了很多,并且成了主将和书记官分庭抗礼之局面,两者各掌握一半的权力,避免了集权,也避免了权力的过度分散导致的战力下降。 “卿果然大才。”朱由检思索下后,叹服道。这一改比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出来的制度好多了,他的设想有点想当然了,以目前新军的复杂程度,是不需要这么多军官的,同时也没有这么多高素质的军官。 “就按照爱卿说的来改吧,好在大部分职位都没任职,裁撤起来容易。” “陛下,微臣以为,海军亦可照此办理!”徐光启微微一笑,说出了今天的真实目的。 “你呀!”朱由检笑着摇头,“照你说的办吧,不过端午节前得结束。” 端午节后,海军杨帆,剑指热兰遮城! 109 联合作战 澎湖列岛,海防游击郑芝龙驻地。 这里以前是福建水师的驻地,不过如今却成了郑芝龙的老巢,上面的渔民以及卫所军户早就没了,现在的居民全都是他麾下的水手极其家属。 郑芝龙的种种举动,颇有些裂土封侯的感觉,面对他的这些小动作,熊文灿根本不管,任由对方进行。 在这种放任的情况下,原本上岛的家属反而又迁移回去了,毕竟澎湖列岛太小,岛屿分散,没有任何商业居住氛围,比之陆地差远了,既然大明朝廷是真心招降,没有任何恶意,他自然不会再搞这种动作。 不过,这一日,澎湖本岛却沸腾起来,整个岛屿到处都是打扫卫生的情况,而且郑芝龙麾下大部分实权将领都聚集起来,随着他在码头等候。 不多时,一艘福船从海面而来,朝着港口驶来,上面挂着的不是别的旗帜,是皇帝新设计的大明龙旗,一条五爪金龙口衔日月,在云雾间若隐若现。 这是海军的旗帜,被如今出海的熊文灿涌过来,当做了大明代表。 很快,福船靠岸,熊文灿从船上走下来。 “参见巡抚大人!”郑芝龙带着众人拜见。 “都起来,都起来。”熊文灿一脸乐呵呵的,一一和众位将领见过。 说实在的,他还是第一次踏上澎湖这地方,之前一直没来过。众人相互见礼后,便将熊文灿迎入了游击府,郑芝龙在这里设宴招待。 “且慢赴宴,且慢赴宴!”熊文灿连忙道,“本官这次是来传达兵部调令的。” 他掏出一份公文,递给了郑芝龙,郑芝龙接过一看,微微变色。 这是和大明海军协同进攻的文书,目标则是大员的热兰遮城。自从答应将这座岛有让给大明朝廷后,郑芝龙就没有再往上面投入资源,只是维持目前的现状,等着大明过来接受。 “区区一封调兵公文,何劳巡抚大人亲自过来。”郑芝龙笑道,由于招降的约定,他倒对攻打荷兰人没什么意见,只是不明白这么一件小事,需要熊文灿亲自过来。 “此乃顺带,本官过来,是视察郑游击麾下军马,同时也作为中间人,协调郑游击和海军之间的关系。”熊文灿道出了自己的目的,说是协调,但其实就是过来做监军的,负责监察郑芝龙的军队。 “原来如此。”听到详细的解释后,郑芝龙脸色立即淡了下来,没办法,任何一个将军对监军这个词都非常的讨厌。 不过,他也毫无办法,当初商量好了,朝廷对他有一定的约束能力,他需要听从朝廷的一些调遣。 不过,冷淡归冷淡,但接风洗尘还是要做的,怎么着也是熊文灿将他招降的,两者关系还不错。 第二天,熊文灿就开始按照皇帝旨意,对郑芝龙麾下的士兵进行一个检阅,同时暗自记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接下来,熊文灿就一直往来于福州和澎湖之间,一边筹措海军的粮草,一边等待着海军的到来,负责两边指挥的通信工作。 京师。 自从海军从南洋回返后,朱由检就开始了热遮拦海战的前期准备工作,比如和郑芝龙的联络通信,热遮拦的侦查情报,以及海军福船的一些改造,这些工作都紧锣密鼓的开始,没有一丝耽搁。 同时,一批有文化,有经验的太监被派了过来,进驻到海军当中,他们担当书记官的职位,负责后勤文书等工作。 而随着这些人的到来,海军的编制结构也发生了改变,什队哨营团旅师军的编制开始施行下来,同时,朱由检也抽调了一部分教官过来,对这些水手们进行一定的队列训练。 不求他们走的多么好,只求多些纪律性和组织性,同时也算是为之后操典而做准备。《步兵操典》中很多东西都可以移植过来,只是在战术战法方面,更改成船只海战的内容即可。 这一通的整编更改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五月十五日才会结束,而那时,就正好是出兵之日。 只不过,在出兵前夕,宫中却爆发了一场争吵。 “不行,绝对不行!”皇后田秀英绷着一张脸,满脸严肃。 在旁边,则是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御马监掌印徐光启,以及东阁大学士崔呈秀,他们俱都是满脸无奈的看着皇帝,心想着,怎么老朱家的皇帝都是这么跳脱呢。 就在刚才,朱由检宣布,他要跟着这次海军出征,既然人要离开,事情自然要交代下,免得自己不再而乱了套。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他的想法刚一开口,就遭到了皇后的剧烈反对,她连连摇头,死活不愿皇帝冒险。 这可是丰风云变幻的大海,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而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王体乾、崔呈秀、徐光启都是这个意见,皇帝不能冒险,然而皇帝意志坚定,他们的劝阻根本无用。 其实崔呈秀倒是不太反对,他真正在意的,是这次钱龙锡不在皇帝托付朝政之列,这意味着,内阁中,只有自己是得陛下信任的。 钱龙锡入阁是朱由检和东林、复社的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不可能那到台面上来,因此崔呈秀根本不知道里面的内幕,是以对皇帝不召见钱龙锡,新中还是有些不解。 但更多的则是窃喜,看来自己首辅有望啊! “朕意已决,尔等无须劝阻。”朱由检脾气很硬,什么劝阻都毫无作用。 在这种强硬态度下,皇后田秀英也只得妥协,于是众人开始商量在皇帝离开后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商量的,大明后宫不能干政,具体的政事无非是内阁和司礼监共同商议,使用票拟、批红程序,形成最后决议。 因此只是稍微一说,事情就妥当。 当天夜里,皇帝偶感风寒,需要静养,暂时不处理朝政,至于其他更多的消息,全部被封锁。 不过,百官们也不意外,以前皇帝也不怎么亲自处理奏折,他走了也无碍。 将一切准备妥当,朱由检悄然离开了皇宫,带着刘若愚、满桂、曹文昭三人,以及百来号的侍卫,来到了天津港。 110 出海 当朱由检带着人出现在沈有容面前时,他是惊呆的! 沈有容胆子再大,脑洞再清奇,也绝对不会想到,皇帝竟然想要御驾亲征,这不是开玩笑嘛,他一旱鸭子跑到大海上干嘛? 学游泳吗? 似乎看出了沈有容的想法,朱由检笑着解释道,“朕非是要御御驾亲征,只是想跟过去看看而已,将军不必理会朕,照常管理就是。” “是,陛下!”沈有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照常管理个屁,你在老子能照常管理吗? “出征在即,军中事务繁忙,朕就不耽误将军的时间,让陈奇陪着朕逛逛就可以了。”陈奇就是目前海军书记官,算是沈有容的副手,也是内书堂出来的太监,能力很强。 “是,陛下。”面对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办法,只能服从啊。 沈有容离去,陈奇留了下来。 “走吧,带朕逛逛,顺便说说海军整编的情况如何!”朱由检带着人,朝着外面走去。 整个天津港是建在海河的入海口之处,这里是河流入海口,淡水不缺,同时大量的泥沙形成了一个冲积平原,地势较为平坦,易于修建码头。 刚刚移防到天津的时候,海军不足三万人,能用的水手也不过万余人,然而现在,海军的规模已经恢复之前登莱水师的程度,达到了五万人。 各个兵种尽皆齐备,武器装备完好,士气高昂,而这一切,不过是在短短半年内发生的,沈有容的能力可见一斑。 当然,这也少不了天津卫城对这里的支持,海军所有招募的人员,都是这里的余丁,同时其他粮饷物资等,这里都有大力支持。 这里面其实还有崔呈秀的功劳,当初他为兵部尚书,兵备道是归他管辖,若不是他严令天津兵备道不得阻拦,并要提供支持,沈有容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多方努力下,如今呈现在朱由检面前的就是这么一幕繁荣的景象。 不过,有些东西在朱由检眼中,不免有些美中不足,比如,港口中停靠的船只,以及士兵们使用的武器等等,都非常的落后。 大量的福船上面,也就是最近以为改装,才只在那些八百料、一千料的福船上面,才有几门舰炮而已,侧舷炮根本装不上去。 而士兵的战斗也还是以冷兵器为主,战术也是跳帮战,连火枪都不曾配备。这种战术,在朱由检看来,无疑是极为落后的。 然而,他目前却毫无办法。 朱由检对舰船、海战毫无研究,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能做的也就是给足支持,靠大明本土的造船工匠来创新了。 不过,新式的炮舰不是那么好搞的,朱由检对此也不抱希望,他真正的关注点在这次海战,只要能击败荷兰人,俘虏他们几艘战舰或者武装商船,那么盖伦船的建造方法就不再是秘密。 到时候便能组建一个西式盖伦船的风帆舰队了。 不是朱由检崇洋媚外,而是这个时代的盖伦船太适合海战了,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这是风帆战舰的巅峰船型,至于福船、广船,反而不太适合如今以远程为主的海战,他们更适合充当运输船,输送物资和士兵。 之后的日子,朱由检一直在天津港转悠,不是看沈有容训练,就是看舰队出航,亦或者在造船厂的船坞中蹲着,和造船大匠们聊这天。 到了后来,所有东西看完后,朱由检甚至开始实地勘察周围防御兴致的炮台。 这些炮台需要的大炮很重,很大,目前兵仗局处于搬迁状态,无法打造,因此只能先做好炮台,然后等着大炮入住。 随着时间的临近,原本因为整编还有些混乱的海军渐渐整肃起来,端午过后,他们整日都是训练,适应新增加大炮的船只。 五月十五日,天气晴。 天津港中,大明海军七百艘战舰全部挂满帆,在旗舰的带领下,一批批的离开港口,来到洋面上。 等到所有舰船到齐,之后便以一个阵型朝着南方赶去。 “这就是出海的感觉吗?”朱由检站在船头,海风吹起他的发鬓,整个人看起来飘逸如仙,非常的好看。 不过他是爽了,旁边的满桂和曹文昭却是一脸的谨慎,他们时刻注意着皇帝的姿态,生怕他掉下去。 “陛下,船头危险,还是请陛下为社稷着想。”沈有容无奈的劝诫道。 若是自己的侄子如此玩闹,他早就一巴掌剁了下去,哪里会容忍这么久才说,也就皇帝有这个待遇。 “好,朕这就下来。”看到几个将领如临大敌的样子,朱由检也不忍他们一直担心,便从船头走下来,站在甲板上。 “对了,怎么没看到刘若愚?”来到安全区域后,朱由检发现自己身边似乎少了一个人啊! “刘公公正在房间里呢,他晕船,如今吐得战都站不起来!”满桂解释道。 “晕船!”朱由检无语。不过想想也是,刘若愚四岁进宫,一直在宫内厮混到现在,显然有些本事,然而这些本事中绝对不包括游泳或者晕船。 既然刘若愚晕船,朱由检也就不叫他,而是自己带着人在船只上四处乱看起来,看看大名鼎鼎的水密舱,然后再摆弄下绳帆、大炮什么的,一天很快就过去。 不够在随后的几天,朱由检却兴致恹恹,不愿意在动。 海上航行是无聊的,千篇一律的风景,令他新生厌烦,然而路程并不会厌烦而减少,只是以每天百公里的速度前进着。 这个速度在前世是龟速,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却算是高速了,船只可以一天到晚的航行而不用减速。 “自己选择的旅途,跪着也要走完!”朱由检长叹一声,只能默默的在路途上忍受着枯寂,并盼望着泉州早点到。 这一次航向,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六月初,舰队来到了泉州港的码头,岸上,是巡抚熊文灿,带着当地的知府在迎接。 海军的到来,熊文灿是高兴的,然而在他见到皇帝那张熟悉年轻的面孔后,他的表情迅速垮了。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111 台海资料 大明的皇帝有多少年没出过京师了? 往上数的话,大概也就是正德喜欢到处瞎浪,当然,对此文官们给予了严厉的反击,搞得后面的皇帝都不出宫了,一个炼丹,一个当宅男,一个躲着搞木匠。 身为文官,对于乾圣这种不顾个人安危,到处浪的情况,一定要旅行自己的职责,给予严肃的批评。 “陛下......陛下岂可如此孟浪!”熊文灿一脸严肃的劝谏道,你这么浪,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到时候税给我兑现入值文渊阁的承诺? 今年中旨入阁的事情,彻底点燃了老熊的希望之火。麻痹,崔呈秀当年也不是庶吉士,如今还不是入阁,他可以俺老熊一定也可以。 熊文灿看的很清楚,什么事最怕开头,一旦开头了,后面的事情就会形成习惯,他不知道乾圣和朝中的文官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让他中旨选拔阁臣。 但他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乾圣朝阁臣之选替,将操于皇帝一人之手,廷推将变得可有可无。而这种权力抢夺会去后,皇帝肯定不会放手。 在这一句中,文官集团吃了大亏。 说真的,若是东林正盛的时候,推动这件事的人绝对会被打上奸邪小人的标志,然后被所有人唾骂。 当然,这个跟熊文灿没什么关系了,他知道这件事后,反而兴致异常高昂的喝了二两小酒。 俺老熊这辈子有指望了啊! 有了动力后,熊文灿干起事情来异常勤快,从五月下旬接到旨意,说准备对大员热遮拦动手后,他就开始后勤方面的准备工作。 各种粮食、油料等等都弄得妥当,最后不放心,还去郑芝龙那逛了一圈,监督他们整军训练,这场战争可不能输啊,输了俺老熊入阁的资本就没了。 只是,他的这幅好心情,看到皇帝后却立刻没了。 “爱卿放松些,不妨事,不妨事,大明海晏河清,朕身边又有如此忠勇之士保卫,如何会出事。”朱由检浑不在意的笑道。 海晏河清! 熊文灿嘴角抽了抽,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如今天下造反的多了去了,听说隔壁的江西,赣南地区又有人扯旗造反了,还好意思称呼海晏河清。 这当然只是个借口,朱由检出来并不是为了玩的,而是想要亲身经历战争,增长战争经验。新军是他一手建立的,虽然细节不是他弄的,但其立意和战术,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其首战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对新军朱由检十分看重,为此他不惜以任何方式加强自己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提高他们的忠诚度,这只军队,是他依仗的根本,各种首秀怎么可能让给别人,肯定是自己来指挥啊。 但他没有战阵经验怎么办? 为了解决这个短板,朱由检盯上了这次的荷兰海战,不仅能体验海战,其后的攻城也能体验陆战,如此一举两得。 当然,最真是的理由朱由检肯定不会说出去,他只是以一副含混贪玩的面目示人,正德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看皇帝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熊文灿没有在劝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还不如做好防备工作。 因此,他不顾皇帝的反对,将皇帝的驻跸放在了泉州知府衙门,而知府则被他赶到其他地方办公,当然,名义上以他巡抚之名占据的。 在知府衙门附近,日夜都有巡抚标营的人守候,标营也被他督促起来,勤快异常,只要朱由检不开口,定然有五百号人跟着出去。 朱由检见此也没反对,他又不是真的来找死的。 闲暇下来,朱由检便让刘若愚联系当地的锦衣卫和东厂,让他们将搜集的情报呈递上来。 从年初,东厂也开始在各地设立机构,和锦衣卫逐渐将大部分机构转入暗中不同,东厂一直是在官面上活动。 在京师,六部六科,各个衙门都有他们的坐班人员,翻看监督他们一天的工作,到了地方上,这个传统他们依然没有抛弃,州府衙门都有人员入住,盯着每一个环节,和暗中监视的锦衣卫,构成了一个严密的监察系统。 在加上已经在各省省会落户的地方督察院,天下州府县衙,忽然就感觉自己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跳绳索,觉着做什么事都非常不利索。 总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 许显纯和王承恩虽然不在京师,但锦衣卫和东厂朱由检依然如臂指使,早在站在准备阶段,他就下达了命令,让福建之地的锦衣卫和东厂开始收集荷兰热兰遮城的情报。 这两个机构也算争气,半个月的努力下,各种情报都比较详细,如今统统摆在朱由检面前。 此时台湾的情况比较复杂,在东北部,有西班牙人占据建立的基隆港,在西中部,则是所属郑芝龙的笨港(今台湾北港),南部,才是荷兰人的热兰遮城,在热兰遮城旁边,有个大员镇,是荷兰人下辖的居民居住地。 因为这里最为兴茂发达,因此大员镇有时候通常指代整个台湾岛。 除了这三股势力之外,台湾本岛还有两股原住民势力,大肚王和琅峤王。台湾原住民以村社为基本活动单位,而这两个王则适合二三十个村社的联盟结合体,他们还算是联系比较紧密的统治势力,出资之外,都是些松散的村落,依仗环境抵御外来者的侵袭。 在这些势力里面,笨港是汉民最多的地方,而热兰遮城则是势力最大的,他们有千人左右的驻军,同时还降服了当地的土著势力,经济贸易发展也最顺利。 而位于基隆港的西班牙人却是最弱的一方,甚至连自身驻军物资供给都无法保证,还要和当地土著以及汉民购买,经济贸易什么的更是一点没有,就连军备都要马尼拉支持。 看完这些资料后,朱由检又看向地图中,目光在笨港和热兰遮城两个地方来回逡巡:“是先在笨港登陆还是直接攻打热兰遮城呢?” 112 聚众 海军在泉州停留的时候,郑芝龙的手下也不停聚集起来,郑芝虎、郑芝豹、郑芝凤(鸿逵),李魁奇、陈衷纪等等都纷纷赶到。 只是相对于海军的令行禁止,郑芝龙这边要差些,他手下的势力太杂,例如李魁奇、陈衷纪等,虽然都听从他的号令,但都有一定独立性,算是一个小山头,因此调度起来没那么灵活。 整整过了五日,在才从澎湖传来消息,说是可以出发。 最终,沈有容和郑芝龙沟通后,还是决定,直接攻打热兰遮城。 笨港虽然位于中部,但现在整个台湾岛都被茂密的植被给覆盖,陆地上根本没有道路,第一条陆上通道,还有等到十几年后,荷兰人驱逐了西班牙人,占领基隆后才会打通。 先到笨港后再攻打热兰遮城,和直接攻打并无太大的区别,而且笨港当地还不一定能供应这么多人的吃食。 五月三十一日,大明海军从泉州港出发,七百艘战舰,几乎铺满了整个港口,千帆竞渡,蔚为壮观。 朱由检站在旗舰上面,看着这个场面,颇为兴奋。这和航行时是两个状态,那种带着千军万马攻城略地的豪情,让他兴奋的不能自已。 泉州距离热兰遮城并不远,总共也就一百多海里,这年头挂着硬帆的福船,大概也就四五海里的时速,按照数学的算法来说,也就一天一夜的路程。 若是远洋贸易时可以这么做,但此时却是战争状态,并不是船只抵达目的地就可以,因此按照计划,海军会在澎湖一个小岛便停留一晚,而后第二天汇合郑芝龙的舰队,抵达热兰遮城外的海域。 当天傍晚,海军赶到了澎湖。 出于谨慎,舰队并未澎湖本岛,只是沈有容带着人只是上岛见了郑芝龙和熊文灿一眼,和对方商量了一些事情后就回转舰队,然后在郑芝龙派遣的小船引领下,来到一个小岛的港湾附近停靠。 这次会面朱由检没有露面,只是站在旗舰船头,远远眺望码头。陪在他身边的除了满桂、曹文昭很刘若愚外,还多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这是沈有容的六子沈寿崇。 沈有容有八个儿子,不过几个儿子天赋不一,其中最好的要算是六子沈寿崇了。因此带在身边培养,这次出征也带在身边,作为旗舰的舰长,目的不言而喻。 而沈寿崇是舰队中少数几个知道朱由检真实身份的人。 对于沈有容的小心思,朱由检并不在意,如今大明海战人才缺乏,虽然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句话并不太准,但相对其他人来说,沈寿崇要好很多,培养一二,也能独当一面。 至于最后能否执掌大明海军,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那人就是郑芝龙?”朱由检看着远处模糊的身影,纵然远一点,但依然能看到有个人正和提督沈有容说着话。 “陛下用这个。”旁边的沈寿崇递过来一个圆筒状的东西。 “望远镜,怎么在你手里?”朱由检有些意外的接过来。 这是单筒望远镜,同样是当初那些耶稣会教士进献的物品,总共只有三个,全部都给了沈有容。 望远镜对海战的作用毋庸置疑,沈有容一拿到就爱不释手,他自己留了一个,另外两个给了副手。 那两个副手也负责指挥部分舰队。七百艘的战舰数量实在庞大,光靠沈有容一个人可指挥不过来。 “这些日子,千里镜都放在末将手中,提督大人并未随身携带。”沈寿崇强忍着激动答道,这是他第一次赔在皇帝身边。 “沈都督有心了。”朱由检一听就明白沈有容是什么意思。 身为舰队指挥官,他本身事务繁忙,经常要巡视舰队,处理事情,因此市场不在朱由检身边,故而将这个千里镜留在沈寿崇身上,方便皇帝使用,也给了自己儿子一个接近的机会。 结果望远镜后,朱由检靠眯着左眼,观察起来,他首先看到就是郑芝龙。 郑芝龙个头并不高,整个人样貌也并不出色,皮肤黝黑,和旁边的沈有容以及熊文灿一比,犹如云泥之别。 然而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在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自信,让他能坦然面对任何人,这股自信还能感染身边的人,让他们也变得昂扬起来。 “好一头海上蛟龙!”朱由检赞道。那种强烈的自信,哪怕他隔着望远镜都能感觉的到。 在郑芝龙身后,都是他的手下,朱由检也不认识,这些人在他眼中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皮肤黝黑,个头不高,孔武有力。 看了一会,他就觉得无聊,等沈有容坐着小船回来,他便将望远镜收回,丢给了沈寿崇。 码头上,郑芝龙并没有散去,而是看着沈有容离去的身影,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芝凤,你觉得大明这水.....海军,战力几何?”郑芝龙突然开口道。 相比于郑芝虎和郑芝豹,郑芝凤的头脑要好的多,后来,他也是郑氏集团中,唯一一个参加武举,并且取得武进士头衔的人,中举后,他便改了个名字,叫做郑鸿逵。 “水手训练有素,战力不弱于我们。”郑鸿逵仔细回想着道。今天的接待工作都是他做的,因此他对这个问题最有发言权。 此刻郑芝龙海防游击麾下,有战舰一千多艘,人员三万多,这个数目,几乎超过了海军三成。 “当然,打起来的话,对方全灭,我们惨胜利!”郑芝凤又补充了一句。 最后这句话,让郑芝龙满意点头,当然,做出这样的判断不是他要和明廷开战,而是在估算双方的实力对比,自己越强,那么话语权就越大,在海上的活动范围也就越广。 至于当初招降时的合约,终究只是一纸空文,想撕毁随时可以撕毁。 “对了,怎么没看到李魁奇那家伙?”笑过后,郑芝龙忽然问道。 “李首领去取岛屿上负责海军的停驻事宜了。”郑芝凤答道。 “也不知道这家伙非要我邀请沈有容干什么!”听到这个回答,郑芝龙也没多想,嘀咕了一句后,便带人回去。 113 敌袭 沈有容回到旗舰上后,立刻下达命令,整个舰队开始调整方向,跟着前面的引领船只行走,前往停驻地点。 “郑芝龙的舰队实力怎样?”待一切妥当后,朱由检忍不住问沈有容。 郑芝龙的所有船只都停驻在澎湖本岛上,沈有容一路过去,自然窥见了一些虚实。 “很强,非常强!”沈有容神色凝重的说道。 “末将估算了下,停驻在码头的船只不下千艘,船上行走的水手也非常精悍,浑身都是一股血腥气,勇悍异常,搏杀经验丰富,若是敌对起来,我们的水手恐怕不行。” 这是整体兵员战斗力上面的差距,谁都无法补充。 “上千艘战舰,经验丰富的水手!”朱由检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而且这个数量还是对方展示出来的,没展示出来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一旦双方打起来,大明海军必败无疑,甚至还可能被全歼,这个结果,无疑令朱由检十分失望。 热兰遮城其实并不难到,此刻荷兰人才刚刚在台南站稳脚跟,城堡也是刚刚建好不久,远没有二十多年后那么难以攻克。 单单凭借海军的力量就能战胜,然而朱由检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联和作战,而且还将所有的作战船只都带了出来。 同时,郑芝龙方面也是如此,召集了所有的手下,集中在澎湖列岛,等候大明海军的大家光临。 双方的架势咋看起来有点不像是联合作战,反而像是阅兵秀肌肉,通过展示自己的军力,以达到威慑对方的目的。 而事实,也是如此。 这次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一次试探虚实,你想看看我的实力,我想看看你的实力,而结果嘛,却是大明惨败。 “陛下给末将五年时间,末将定会让大明海军实力超过郑芝龙!”沈有容忽然大声道。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都督有心了,朕还没那么脆弱。” 他看了眼周围密密麻麻的船只,以一种异常肯定的口吻道,“而且,就海战来说,我们和郑芝龙都落后了,像这样的战船,来的再多也没用,海战,还是大炮的数量说了算。” “我们的希望在热兰遮城,只要能俘获一两艘西洋战船,我们就能开始仿制,过得一两年,就是郑芝龙的末日了!” “陛下放心,造船厂已将在建造了,造船的匠人末将也搜罗了一批,只要有样本,我们就能仿制。”沈有容保证道。 他也知道西洋战舰的厉害,只是以前没有钱仿制,如今有了皇帝的支持,这样的话他自然敢讲。 “哈哈,有沈将军在,朕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朱由检哈哈笑着。 “这艘就是旗舰吗?”岛屿的悬崖上,有个人正举着望远镜,看着从悬崖下路过的舰队,舰队将会在这里拐个弯,进入后面的港湾中停泊。 这里是一处绝佳的观察地点,只要居高临下,就能看到整个舰队的身影,哪怕是夜晚,这里的视野也比较广阔。很自然的,这里会被沈有容派遣士兵占据。 “首领,山崖下有人朝这边走来,看样子是朝廷水师的官兵,打算在这里设立一个岗哨!”李魁奇观察了一会后,忽然有手下过来禀报。 “都记清楚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身边的几个手下问道。 “记清楚了!”几个手下纷纷道,他们刚才通过望远镜已经将旗舰停靠的位置辨认清楚,自信就算是晚上,摸着黑也能找到。 “那就走吧!”李魁奇带着人立刻离开。 能不惊动朝廷的水师就不惊动。 夜,已经很深了,似乎因为明日即将到来的战争,朱由检有些睡不着,因此坐在船头看星星。 提督沈有容不在船上,他被郑芝龙以商讨机要事务的名头请了过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想来是应酬比较麻烦。 处于谨慎,整个舰队的水手并没有下船,而是全部在船只上休息,只是在岸上派了一个营的刀马兵设立了一个营寨,作为警戒用。 在舰队停泊区域的外围,也有一些小型福船作为警戒,上面的水手轮流值夜,监视着来自海面的威胁。 只是,任何警戒体系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他们出现了一块视线的盲区——悬崖边。 水手们全部都关注外海了,根本没想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会有人偷偷的推着小船,沿着山崖边的浅海区,慢慢的朝着舰队靠近。 这些人如同蚂蚁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将人员和堆满柴草的纵火船运了过去。而山崖上的岗哨,由于视野的原因,却没有看到这些。 这也自然,这里了是郑芝龙的地盘,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外来者,自然没有对方这么了解这座岛屿。 夜晚的海上风浪比较大,绕过了哨所,这些人找到了一个上风向,然后慢慢的上船,顺着海风,朝着舰队停驻的区域漂泊过去。 舰队,最外围的一艘务五百料福船,一名水手摇摇晃晃的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嘿,狗子,别睡着了!”他晃着脑袋,和已经有些迷糊的值夜者狗子打了声招呼,将对方惊醒后,自便嘿嘿笑着,站到了船舷边,冲着大海嘘嘘起来。 夜晚的海风将他的喷出来的液体吹的四散零落,而随着液体的离开,带走了他部分体温,骤然的热量下降,让这名水手浑身一哆嗦,人瞬间清醒了一些。 而后,他便看到了海上影影重重,朝着这边顺风而来的无数小船只。 “这是什么?”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过去,那邪恶黑影还没消失,甚至前面的一些,船上都有些篝火燃起来。 这个场景水手就非常熟悉了,这是海战中惯用的招数——顺风纵火。 当初沈有容就是用这一招,大败占据了澎湖的荷兰人,逼的对方推往台湾,这水手也算是老人了,对这一招熟悉的很。 “嘿嘿,竟然还能看到纵火船!”水手呢喃了几句,然后瞬间意识到不对,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不断逼近的火光,哆哆嗦嗦的吐出两个字,“敌......袭!” 他身后,是骤然升空炸开的烟火,将整个天空给渲染的多姿多彩! 114 目标是谁? “这是什么?”朱由检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有些懵逼。 海上的夜晚要放烟花吗? 随后,他才回想起来,这似乎是军中遭到袭击示警的烟花!!! “卧槽,有人偷袭!”朱由检大喊一声,从船头站起来。 身后,已经是沸腾去起来的旗舰,慌乱的人群中,满桂等三人带着一票护卫迅速赶到他身边。 “万岁爷没事就好!”刘若愚看到完好的朱由检后,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话刚刚说完,他眼睛顿时瞪大,眼中瞳孔迅速扩散放大,神情显得极度惊骇。在这种时刻,朱由检竟然还有心情观察刘若愚瞳孔中倒映了什么东西。 嗯,一个从沿着钩锁往船上爬的人。 往上爬的人? 朱由检意识到了部队,下意识的转身,看到的却是雪亮的刀光! “陛下小心!”刘若愚震惊的声音这才传入他的耳朵,然而此刻朱由检没空气思考了什么来,他眼中只有那一抹在眼前绽放的刀光。 难道我要死了吗! 面临死亡,朱由检异常的平静,没有如自己以往所想的慌张或者害怕,也没有遗憾惋惜之类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死过一次?他有些不确定的想到。 只是,他这些思考注定白费了,一股大力在他腰上一拽,腰部往后一凸,他整个人徒然往后倒去,恰好避过了这次致命的刀光。 然而由于力量过大,朱由检没有站稳,只感觉自己似乎撞到了一个人,然后就滚到了地上。 身边是徒然响起的混乱喊着。 “保护大人!”满桂和曹文昭的声音轮流响起。 难得他们还记得我的吩咐!这个时候朱由检还有闲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丝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差点死了。 “万岁爷没事吧?”一个有些憋闷的声音从他身下响起。 朱由检这才意识到,他身下还压着一个人。 翻过身,他从地上爬起来往下看,果然是刘若愚。 刚才那个紧急时刻,也只有他才能拉自己一把,避过刀光。 “老刘啊,你这是救驾之功呐!”朱由检笑着道。 这时朱由检才感觉自己的心跳慢慢快起来,砰砰的紧张情绪才浮现出来。 “万岁爷没事吧!”刘若愚喘了口气后,才忍着痛从甲板上爬起来,刚才那一摔,差点没将他摔的闭气过去。 “没事,就是吓着了。”朱由检捂着心脏道,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万岁爷,没事,周围已经被满将军带人围住了。”刘若愚立刻过来安慰道,同时轻拍他后背,帮助他舒缓清晰。 有了刘若愚的帮助,朱由检总算好了些,然后他看向周围,果然是密密麻麻不见一丝空心的后背,护卫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外面则是厮杀声,是不是还能听到曹文昭的怒吼。 “情况怎样了?”朱由检高声问道,他透过护卫头颅的空隙,似乎发现有船只已经着火了,但貌似喊杀声都已经停下了,就他们这还没停下。 “陛下,不知为何,旗舰周围有大量水鬼,他们源源不断的往上爬,我们被包围在船头!”满桂分开人群,走进来汇报道。 还有水鬼? 朱由检心头一跳,这是冲着他来的啊! 莫非朕的身份泄露了? 朱由检脸色沉了下来,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放箭!放箭!”在朱由检思索时,又是一声高喊,这声音朱由检很熟悉,正是旗舰舰长沈寿崇的。 嗖嗖嗖! 大量箭矢朝着水下射去,不断有扑通声响起,这是水鬼中箭后掉落水中的声音。有了沈寿崇带人支援,围困朱由检的水鬼很快就被打退。 见没了机会,无法杀死目标,立刻有人高喊道,“点子扎手,扯呼!” 很快,密布船头的水鬼立刻往下跳去,扑通的落水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跟着他们的还有大量的箭矢,也不知道这些水鬼能不能躲过。 “陛下赎罪,末将救驾来迟!”防护圈外,响起了沈寿崇请罪的声音。 “无妨,朕并没有受伤。”朱由检分开护卫,朝着外面走去。水鬼全部退走,护卫们也没继续堵着,自动分开,让皇帝得以出来。 “船只上水鬼清除干净了吗?”朱由检看着满脸焦急的沈寿崇道,他浑身狼狈,手臂还有处伤口,正流着血。 “都清理干净了。”沈寿崇顺着皇帝的目光,也看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他,他直接一撕衣服下摆,刺啦一声撕下一块布条,胡乱缠了几下就算包扎。 战时官不了这么多了。 “旗舰有没有受损!”朱由检继续问道,沈有容不在,他这位皇帝自然而然的担任其指挥官的角色。 “旗舰完好,并无受损。”沈寿崇流利的回答。 “如此就好!”朱由检长松一口气,船只还能开就好。 “命令,岸上营寨登船,命令,所有船只收锚起航,撤离港湾!” “是!”沈寿崇得令,立刻转身利用烟火传讯。 大晚上的看不清旗语,只能用这种方法,好在撤退的信号简单,几下就搞定。 大约一刻钟后,所有舰船得到命令,除了运载刀马兵的船只,其他所有战舰都开始掉头杨帆,慢慢撤离这道港湾。 这时候袭击者似乎被打退了,他们离开的很顺利,并无阻拦。 在来到外围的时候,朱由检还看到几个巨大的火团,那是被纵火船给点燃的战舰,周围有几艘小船不停的游走,救援落在水中的士兵。 朱由检站在船上,略微数了下,便发现着火的战舰有十八艘,至于伤亡的水手还不太清楚。 半个时辰后,舰队来到了大海上。 “陛下,看那边!”忽然,眼尖的曹文昭指着一个地方喊道朱由检顺势看过去,远处海边正由巨大火焰燃烧着,无数影子在晃动着,隐隐约约,还有哭嚎叫喊声传来。 “那边是澎湖本岛。”沈寿崇思索了下后立刻答道。 “澎湖本岛?”朱由检脸色凝重起来,看那边混乱的程度,郑芝龙那里才是袭击者的主攻目标。 只是为何会派大量的水鬼来刺杀我呢?朱由检百思不得其解。 115 继续向东 尽管夜色很黑,但是月明星稀,月光照耀下,能见度很高,而且澎湖本岛的港口有大量船只在燃烧,剧烈的火光让周围很清楚。 朱由检立在船头,举着单筒望远镜朝那边看去。不得不说,沈有容留下的这个单筒望远镜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让他能看清那边的状况。 在朱由检的视野中,停泊在澎湖港口的船只上面发生了争夺战。围绕着每一艘船只,都有一场争夺的战斗。 有的很快就结束了,一方获得胜利;有的则处于僵持状态,而有的发起争夺放失败了,每每面临这种状况,这艘船都会被四处游走的总货船给点燃,我得不到你也别想保有的精神,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这种混乱的场面,朱由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李魁奇! 在他的情报中在,因为招安的事,这个人和郑芝龙产生了极大的矛盾,两人数次争吵,甚至差点动手。 朱由检本以为,在这次战斗中,李魁奇会被郑芝龙作为炮灰,驱赶攻打荷兰人,但没想到,率先动手的竟然是李魁奇。 “陛下,怎么样了?”旁边的沈寿崇忍不住问道,他的父亲沈有容还在岛屿上,他自然非常担心。 沈有容可是有七十岁了,这个年龄,一旦有什么惊吓,很容易就去世。 “你看吧!”朱由检没回答,反而将单筒望远镜递了过去,眼见为实,不亲眼看看,沈寿崇是不知道那边混乱的。 良久,沈寿崇才放下望远镜,沙哑着声音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陛下,海军当静坐观战,不宜介入进去。” 这邮件也是这个想法,但他没有直说,而是让沈寿崇自己去判断,结果让他很欣慰,慈不掌兵,沈寿崇没有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整支舰队陷入危险境地。 “你放心,沈都督是在岸上,并不在港口,而且他和郑芝龙在一起,身边防护严密,应无大碍,况且,这次袭击者明显是想夺取更多的船只,肯定没空在岛屿上杀人,一切行动以拖延时间为主。”朱由检安慰道。 “希望如此。”沈寿崇强笑道,现在只能希望如此了。 也许是因为有备而来,也许是因为袭击发动的非常突然,李魁奇一方行动非常顺利,大量的船只被打窃夺,加上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几乎第三分之二的战舰都到了他的手中。 而剩下的船只,也战胜了袭击者,他们往码头深处退去,借助岸上赶过来的支援,以及燃烧战舰进行布放,做最后的抵挡。 眼见着天色渐明,澎湖本岛各处都已经从混乱中清醒过来,赶来码头支援,就连郑芝龙也出现在这些人当中。 加上外围海域还有一只舰队虎视眈眈,李魁奇不在纠缠不休,立刻带人被自己控制的船只,从港口撤离。 大量的船只画了个圆弧后,远远的绕开海军舰队,然后朝着西边行去。 “陛下,混乱结束了!”沈寿崇是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变的,一探查清楚,他立刻向皇帝禀报。 “派人前往澎湖本岛探明情况。”朱由检立刻下令。 “是!”沈寿崇大声应道,立刻派出小船,往码头方向行去,若不是朱由检阻止,他甚至自己都想加入进去。 天色明朗,熹微绽放,一轮红日从海平面跃然而出,大量金色的阳光撕碎天幕,洒落在海洋上。 派去的探查船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让沈寿崇不免有些焦急,在甲板上来回走动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会来!”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朱由检就给他找了点事做,让他统计昨夜船只人员。 海军舰队除了起初的混乱外,并没有多大损失,最后统计,一同有二十艘五百料的福船被烧毁,人员伤亡在五百人左右。 对于一只战舰七百艘,水手士兵两万多人的舰队,这点损失已经很轻了,从这个统计也可以看出,对方并没将大明海军当做主要目标,袭击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骚扰,不让其介入澎湖的计划。 朱由检的方法还是比较好用的,等沈寿崇忙碌的将损失清点完毕后,派出去探查的小队也回来的,随之一起的,还有昨晚赴宴的沈有容将军以及巡抚熊文灿。 “到底怎么回事?”朱由检率先问道。 沈有容组织了下语言,大致将情况说明了下。 朱由检猜的没错,这次夜袭果然是李魁奇引发的,他经过长久的隐忍,终于在今天爆发,奠定了胜局。 郑芝龙麾下共有战舰上千艘,人员三万多,然而李魁奇的叛乱却让他势力锐减,将近三分之二的船只都被对方给夺走,就连得力助手陈衷纪也死在了李魁奇的手中。 最后留个郑芝龙的,只有两百艘战舰,剩下一百多艘全部吧诶烧毁,可谓损失惨重。 “郑芝龙战力几乎丧失殆尽,我们现在怎么办?”朱由检犹豫问道,“要不趁机痛打落水狗,将郑芝龙给消灭掉。” “不妥,不妥。”熊文灿立刻反对,“我等代表的乃是朝廷,最重信誉,如今郑芝龙乃大明海防游击,海军袭击他,会让帝国失去信义,恐遗祸无穷。” 这个理由让朱由检暗自点头,朝廷不是海盗,言而无信的事情最好不要干,一旦公信力丧失,就很难挽回。 “那怎么办?难道就此返回?”朱由检有些郁闷,好好的一场联合远征作战,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陛下,其实以大明海军的实力,是可以攻陷热兰遮城的。”沈有容当即将理由一一摆出来。 在国王的剿灭倭寇战斗中,他是唯一越过澎湖,一直追杀倭寇道太晚的将领,因此对那边比较熟,说起事情来,非常清晰,很有说服力。 “那郑芝龙呢,丢在这里不管?”朱由检再一次问道。 “可以让郑芝龙回泉州修整,那边是他老家,得到的支持会非常多,而且老臣看李魁奇离去的方向正是泉州方向,怕他突然袭击陆地,有郑游击在的话,应当不会被偷袭。”沈有容做出了详细的安排。 “好,就这么做,熊文灿,你督促郑芝龙回泉州,做好海防准备,我等则修整一番,继续向东!”朱由检最后拍板道。 大明海军,继续东进!!! 116 报信 熊文灿和郑芝龙离开澎湖,返回泉州,而大明海军,则继续东进,朝着热兰遮城航行而去。 在离开时,朱由检再一次见到了郑芝龙,对方似乎没有丝毫变化,那种强烈的自信没有丝毫减损,并不因为一场失败背叛而颓唐。 受他的影响,身边人也没有多么沮丧,精神头很好,他们都相信,在大哥郑芝龙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能卷土重来的。 面对郑芝龙,就连朱由检都相信这一点。他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这一幕,但从后世郑芝龙诺大的名声就能看出来,纵然有,也被他挺过去,没给他造成丝毫阻碍。 不过这总短暂的空窗期,对于朱由检来说却是个机会,也许,他也可以组织商船,跑跑南洋和马尼拉!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重要的是打赢和荷兰人的海战。 舰队继续航行,而船长室内,沈有容、沈寿崇以及好几个海军将领,正在推演战术。 在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简易地图,那是台江海域的海图,上面寥寥几个圈,将一鲲身、二鲲身等等岛屿都给花出来了。 一鲲身、二鲲身都是几个岛屿的名称,这几个岛屿练成一串,构成了一条岛链,每个岛屿之间,都只隔着一里的海域,站着就能看见对面。 荷兰的热兰遮城,就建立在一鲲身岛上面,大员镇也在这上面。 “从海军集中,到抵达泉州港,我们的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消息没有泄露,但是之后的形成,谁都无法保证,荷兰没有得到们的消息。”沈有容满脸严肃的说道。 他们从抵达泉州,然后到达澎湖,直到今天前往热兰遮,中间足足有七天的时间,这个时间足够在台湾和泉州之间打打好几个来回了。 若是昨日之前,沈有容或许觉得自家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但郑芝龙的事情发生后,他却无法再坚信这一点。 “但好在,我们人数够多,而热遮拦城,荷兰人绝对没有营建多久,所以说,只要能登陆,我们就赢了。” 天启四年,也就是1624年,明朝水师和荷兰人舰队在澎湖大战,整整激战了八个月,而后成功将荷兰人从澎湖驱逐,将他们赶往台湾,而当时指挥这场战争的,正是沈有容。 热兰遮城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修建的,到现在也不够才四年时间。若是放在大明,四年时间早就可以让一座坚城耸立起来。 但在这个速度放在荷兰人身上是不合适的,哪怕到现在,热兰遮城也只是一座砦堡,在大员镇,总共人口数量也不过两千多,热兰遮城的驻军也不过才一千来人,哪怕加上海军,也无法突破五千。 这么点人想要修建一座石质棱堡,那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程,而实际上,直到1633年,荷兰人才刚刚完成基座的建设。 而在乾圣元年,也就是1628年的热兰遮城,真的只是一座建在土围子上面的小寨子,或许这座寨子有些火力,但绝不是坚不可摧的。 因此,沈有容才敢放出这句话,登陆既能赢得战争。 “热兰遮城市荷兰人的转贸中心,因此有一定的舰队,也有大量的商船,因此,在热兰遮城我们最多需要面对不超过十艘的战舰,以及不超过二十艘的武装商船。”沈有容一席话,很快就打消了手下畏惧的情绪。 “因此,我们的航线是这样的,从鹿耳门海域切入,滑过一个大圈后,直扑一鲲身的大员镇,占领大员镇后,就方便我们攻克热兰遮城。” 沈有容的计划很简单,但却非常实用,很好的把握了这次战斗的关机键点,不是和敌人玩海战,而是陆上攻克。 “那如果敌人的舰队炮轰我们呢?”沈寿崇问道,他知道,老爷子提出的战术,这些老手下是不会有人反驳的。 因此查缺补漏的事只能自己来干了。 “这个问题问的好。”沈有容赞赏道,“敌人的战舰快,炮火猛,但是数量很少,只要我们将他们堵在位置狭小,没有太多施展空间的地方,一把火就能消灭他们。 他在澎湖的海战中就是这么打的,大量纵火船的应用,让荷兰海军损失惨重。 “因此,若是要和他们打,我们的决战地点是这里。”沈有容一指地图上的两个位置道,“鹿耳门港和大港。” 这个两个地方的海域隔着一座长条形的北线尾岛,被岛屿挤压,这两块海域非常的窄,只要大明海军能堵住两边,就能将荷兰人瓮中捉鳖。 “当然,能不打的话就不打,正面交战我们都船追不上,也没有对方火力猛,只能走以数量取胜的道路。”这话沈有容说的很是心酸,身为一名海军大将,他何尝不希望自己只是带着几艘战舰就能横行海洋的威风。 奈何,大明造不出那种西洋战舰,他只能带着一群落后的士兵,和庞大的舰队勉强维护着大明的海疆。 暗叹了一句,沈有容积极的布置战术要点,每个手下都有自己要干的事情,相互之间配合协调,才能打赢这场战争。 “老将军不用叹气,打赢这场战争,我们就能俘获荷兰人的战舰,同时,仿制我们自己的炮舰。”朱由检坚定道。 “希望老将能看到那一天!”沈有容笑道。 舰队默默的朝着台南的台江湾行去,而位于热兰遮最上层长官公署中的雷耶斯佐恩,才刚刚得到消息,说大明派了大量的舰队攻打热兰遮,目前正在陆地上。 也不怪他这么晚,郑芝龙虽然和荷兰人交好,相互贸易,但双方都想独占中国沿海贸易,因此自然是明争暗斗,故而攻打荷兰人的消息,在他的封锁下,并没有泄露出去。 古代传递一个消息要好几天,有意封锁下这个速度更慢,可不是现代一个电话就能知道地球另一端的事情,因此想要封锁消息比较简单。 而荷兰人还能接到报信,则是因为李魁奇,身为海防游击麾下一员,他自然知道大明海军的动向。 117 实力未损 叛乱后,郑芝龙势力大损,而他也好过不到哪去,受伤的野兽总是敏感的,为了牵制大明海军,不让他们找自己的麻烦,因此他便相处祸水东引的招数,给荷兰人通风报信,让两边打得更惨烈些。 越惨越好。 只是,他的船只毕竟出发的比较晚,而荷兰人又不怎么相信大明人,费了好大的功夫,李魁奇派出的人才将消息热兰遮最高长官雷耶斯佐恩的手中。 “快,让港口中的战舰杨帆起航,不能被堵在港口中,还有那些武装商船,全部打开炮门,开出去,速度要快!”雷耶斯佐恩大吼道。 战舰一旦被堵在港口中那就废了,只能当做固定炮台用! 然而,雷耶斯佐恩的命令还是晚了,就在他惊怒交加,发布命令的时候,大明海军已经趁着海水涨潮的时候,通过了鹿耳门港。 在这个时候,鹿耳门港还是进出台江海湾的重要巷道,这里底部礁石堆积,巷道非常曲折险要,若是不知情的船只开进来,绝对会被沉底。 只有涨潮的时候在,这里才能放心安全的通过船只。 对于这里具体的水纹情况,沈有容不太清楚,但大致的了解还是有的,找不到具体巷道,但只要趁着涨潮,就能安全通过。 因此,沈有容的进军是算好了时间的。 潮水一涨,海风袭来,强劲的海风,将福船上面的硬帆都吹的鼓胀鼓胀的,吃饱了风力的船只,更是如离弦之箭,飞速朝前行驶。 而一些前出的侦查小船,纵火船行走的刚快,一路疾驰,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的紧急,在鹿耳门港海域没有遇到敌军,不代表在大港区域遇不到,也许前面就有他们布置好的战列线。 “抛掉压舱石,舰队全速前进!”沈有容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整个北线尾岛并不大,舰队很快就越过了这里,来到了大港海域,而这时,最前出的船只,已经来到了港口外面。 “哦上帝!”看到挂着硬帆的中国战舰,荷兰舰长不由惊叹一句,同时心里有着庆幸,幸好自己做完喝的不多,很快就被人叫醒,然后迅速组织水手开动战舰,因此才能第一时间从港口中驶出来,没有被堵住。 而在他的身后,是数艘挂着洁白软帆的盖伦船全力前进着,而在最后的末尾,还有几艘船帆都没挂满,横在海域上打转。 “点火!”负责侦查的将领也是果决,一看机会如此好,立刻下令纵火小船点火,趁着风力,袭杀向荷兰战舰。 二十多艘小船身上火焰燃起,沿着固定的巷道,朝着荷兰战舰杀去。 “快转舵,躲避这些该死的火船!”一马当先的舰长大吼道,情急之下,他甚至奇迹亲自过去掌舵,调转船头方向。 “呼,终于躲过去了。”一番操作后,这艘战舰终于躲了过去,再看看其他战舰,基本都剁了过去,并没有一艘战舰被点燃。 这是一个好消息,舰长抹了把汗,欣慰的笑了起来。 然而,他的笑还未绽放,就凝固在脸庞上,他的眼前,是几乎将整个海域都铺满的船只,无数泛着青光的硬帆,在他眼中仿佛是魔鬼的微笑。 “迎敌,迎敌!”舰长大吼道,然而到这时,他才发现,刚才那二十多艘火船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火船的航线是经过计算的,他们虽然没有点燃任何一艘战舰,但穿插行进之后,却将荷兰人的舰队分割的七零八碎,十多艘战舰散落在整片海域上,机会没有两个战舰挨得较近。 单独一艘战舰面对气势汹汹的大明海军根本扛不住,此时舰炮的发射速度还比较慢,射击精度也比较差,需要大量的集合使用,才具有威力。 这也是战列线战术被发明出来的原因,此时一艘单独的战舰在这合理,根本是飞蛾扑火,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拉开距离,拉开距离!”船长怒吼着,不停的催促水手们调整绳索,转换着三角帆的角度,以获得风力。 然而在逆风状态下,速度却没有多少提升,甚至舰长还觉得,自己和中国人的舰队距离越来越近了。 在对风力的使用上,中国的硬帆是适应性最高的,虽然利用率没有软饭高,但不论何时,面对何种风向,都能借到风力。 如今都处于逆风状态下,中国硬帆显示出了优越性。 “动啊,该死的,动起来啊!”舰长怒吼着,很不得自己亲自飞到天上去,大口吹气把软帆吹的鼓胀起来。 然而,风力依然不大,风向依然对他不利。 就在舰长越来决绝望的时候,风向突然变了,呼的一下,桅杆上软帆鼓胀起来,如同满血复活般,荷兰战舰的速度迅提升起来,原本接近的状态顿时停止,随后又迅速拉远。 “开炮,开炮!”追击的中国战舰不愿意了,立刻趁着距离还近,让舰首的大炮发射起来。 这是一门佛朗机炮,发射的是链弹,专门用来打船帆的,一分钟内,佛朗机炮就发射了散发,呼啦的如同散弹的葡萄弹冲了出去,朝着荷兰战舰的桅杆飞去。 噗通! 葡萄弹擦着荷兰战舰的桅杆掉落子啊海中。 “差点,差点就打中了,多谢上帝保佑!”舰长努力平复着挑动的心脏,若是桅杆被打中损坏,失去了动力,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不过,他是幸运的,也有人不幸,一共三艘战舰被赶来的中国舰队葡萄弹打中,桅杆断裂,直接停在了原地。 而后,如同群狼觅食,只是眨眼间,这几艘船周围就围满了福船。 砰砰砰! 钩锁连接,跳帮战开始,无数的战士从冲上了这艘船,战舰被人海淹没。 “他们完了!”舰长痛苦的闭上眼睛,然后迅速睁开,强忍着悲痛,带着其他侥幸逃生的战舰,迅速远离这片狭窄的海域,以免被堵住。 这里海域狭窄,等中国战舰大部队赶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118 戎克船 等航行到安全区域,荷兰舰长清点下战损后,不禁松了口气。 港口内,在起帆离开时,有一艘战舰和两艘武装商船没有及时离开,被堵在了港口当中,而在脱离接触时,有三艘武装商船被葡萄弹打中,失去动力被俘获! 如从,总共只损失了一艘战舰,五艘武装商船。 而目前,整个荷兰舰队,还剩下十四艘战舰以及十六艘武装商船。战舰炮数不等,从有四十门到七十门炮都有,不过以四十门炮的中小型战舰为主,而武装商船普遍只有二十门炮。 这个实力,放在中国沿海,是非常强的,要知道后来郑功成攻打台湾时,因为第二次英荷战争,荷兰召回全国的主力战舰,只在台湾放置了十二艘炮数四五十门的小型战舰。 总共三十艘的舰船,给了荷兰舰长极大的信心,只要不被蜂拥如狼群的小型纵火船给围住,这场海战就不可能输。 重拾信心后,他们在海上晃荡了一圈,来到了一鲲身岛屿的背面,派出小船,偷偷和热兰遮城中的长官,雷耶斯佐恩取得了联系。 对方让他们不要着急,只在外围游荡,不要陷入包围当中,同时雷耶斯佐恩表明,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来袭击的是中国的战舰,只要在这里打败了他们,就能趁势要挟,打开大明商贸的大门。 这种激动人心的消息,让荷兰舰长顿时兴奋起来,大明商贸的大门,一旦打开的话,那是多么大的财富! 就这样,怀着发财的憧憬,荷兰舰长开始带着舰队,在外围安全海域游弋机动,以等待战机。 在前锋舰队突袭了一鲲身的港口后,海军舰队趁势堵住了整个港湾,不准里面的船只出来。 而后,海军舰队并没有开始盲目开始作战。 中国战舰,被西洋人称之为戎克船,,就像是西方的盖伦船一样,是中国船型的统称,在海军舰队中,所有船都能成为戎克船,当并不是所有的戎克船都是主力战舰。 只有八百料以上的福船才能作为主力战舰,并在船头和船尾装载大炮。八百料换算过来的话,也就是排水量四百吨的战舰,横向比较的话,就是西方四十门炮左右的盖伦船。 在海军舰队中,能达到这个标准的,是有一百二十三艘,十三艘千料福船,一百艘八百料福船,这是整个舰队的主力战舰,其他的都是些小型船只,像是沙船、广船之类的,充作运输、运兵、侦查用。 而其中,数量最多的,还是用来放火的小型纵火船,几乎占据了数量的三分之一,这是大明面对比比自己速度更快的西洋战舰最主要的作战方法。 之前的郑芝龙,战斗力要比海军舰队强些,主力战舰达到了一百五十艘,但是现在却不同了,三分之二的主力战舰被李魁奇夺走,大量的运输型船只也丢失殆尽,只能带领剩下的战舰回返泉州。 不过有五十搜主力船在的话,他还有崛起的资本。 未能趁着袭击的突然性堵住荷兰人的舰队,朱由检未免有些遗憾,但三艘武装商船的俘获,还是让他高兴不已。 尽管商船和战舰有所差异,但都是盖伦船型,用来工匠仿制,已经足够了,何况,根据前线情报,还有三艘战舰被堵在港湾中,其中就有一艘战舰。 目前,主力战舰正在发动进攻当中,过不了多久,这些船只就会被俘获。 这是一个值得领人兴奋的消息,但兴奋之下,朱由检却没有昏头昏脑,盲目催促沈有容发动进攻。 整个作战计划,还是按照之前布置的进行。 在俘获了被堵在港口海域中的三艘战舰后,海军舰队东撤,转而在台南的赤嵌登陆,在十多年后在,这里会被荷兰人筑一个叫做赤嵌的城。 当然,此时这里没有赤嵌城,只有赤嵌这个地名。 这次进攻热兰遮城并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水手、刀马兵们也不能一直呆在船上,陆地上有个营地水寨,无论进退都非常的安全可靠。 因为荷兰人力财力不足的原因,赤嵌这里并没有什么防御措施,人也没多少,绕了一圈后,舰队很快就选择了一个凹陷很深的海湾登陆。 俘虏的一艘战舰和五艘商船也很快就被拖了进来,妥善安置,之后会有船匠对这几艘船只进行修复。 整个舰队,出去两百艘纵火船外,还有五百艘船只,上面搭载了很多后勤兵种,如此混合搭配,才形成一只自给自足的远航舰队,这都是从郑和下西洋的经验上学来的。 很快,大量的人群乘坐着小船开始上岸,然后工具被运输上来,大量的士兵拿着攻击就上山伐木,修建简易的码头。 其他士兵则开始寻找水源,准备在水源附近修建营寨。 台湾中间高,四周低,而且多雨,溪流很多,从中央的山脉流向四周,遍布整个台湾,因此在这里寻找水源很容易。 不多时,就找到了一条注入海边的小河,在小河边寻了一处宽敞的空地,大量士兵就过来砍树烧荒,修建营寨。 随后,大量的雄黄被士兵们洒在地上,用来驱逐蛇虫。雄黄洒下后,大量的虫子不断的从石头下面,草丛中冒出来,四处逃散,那密密麻麻的数量,看的人头皮发麻。 而后,太医院的御医而已开始在当地寻找药材,熬煮一些避暑驱虫,仿制蚊虫叮咬,治疗虫子攀爬的药材。 朱由检虽然从宫中出来,但是极度担心的田秀英可是让他带了不少东西,御医塞了十来个,御厨五六个,衣物药材什么比比皆是,光是人参就有三根。 总之将他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妥妥当当,当然,在这里朱由检都贡献出来,充作军用。御医和他们的徒弟,加上军中本就有的郎中,足足五六十人,然而,医生什么时候都不嫌多,就算有这么多人,还是不能照顾到所有人。 朱由检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暗自点头,“看来,太医院要扩招下,军医系统也要建立。” 119 攻城 接下来的三天,沈有容并没有匆忙的发动进攻,而是安静的呆在赤嵌,构筑营寨,只是主力舰队经常突然触动,前往大员港,试图堵一下对方的游弋在外的舰队。 然而荷兰人也不傻,舰队一直没有进入港口,最多也就是绕到岛屿背面,风平浪静的地方,放下船锚,稍事休息。 这三日,朱由检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军营中,看着沈有容布置营寨,整顿士卒,安排军务。曾经当过兵的他知道,越是靠近火器时代,后勤越发重要,这些繁琐的事务做好了,一直军队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 而今已经算是进入了火器时代,这种端倪已经开始重现,经过这么三天的实地观摩,朱由检对操典上提及的东西有了实际的概念,一整套流程下来,他自觉长进了很多。 用兵之法,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一门技术了,将领用兵,靠的也是手艺,而不是某个突发奇想和灵光一闪。 三天后,也就是六月初四,沈有容带着主力战舰和纵火船出发,随行的有朱由检和陈寿崇,书记官陈奇以及一名副将留守营寨。 赤嵌距离大员镇很近,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周围依然没有荷兰舰队的身影,对方仿佛消失了一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沈有容也不在意,直接下达命令,在大员港登陆。 荷兰守军只有一千人,面对港口和大员镇,根本受不住,因此他们也想着受,因此明军很轻易的就登上陆地。 大员镇有两千多人口,不过这些大部分都是汉人以及少量的荷兰人和土著,当然,经过三天后在,这里的荷兰人早就没了。 全都躲到热兰遮城里面去了,这么点人,跑了也就跑了吧。至于大员港剩下的人,全部被明军赶到了一块,就地看守。 随后,陆地上的刀马兵将整个大员镇肃清了一边,确认毫无危险后,朱由检和沈有容踏上了这片土地。 沈寿崇留守港口,防备可能发动袭击的荷兰舰队。 不过,有着大量火船弥补的港口,却不怕荷兰舰队的袭击,一旦对方敢进来,在这很难转向,也没有机动空间的港湾中,他有极大的把握能击败对方。 大量的士兵,水手,炮手,推着大炮从船上下来,然后通过大员镇,前往热兰遮城。 热兰遮城地势稍高,同时整座城堡是建立在一个土坡上,直接削成了地基,然后用岩石包裹,后才在地基上修建第一层防御措施。 荷兰人施工进度很慢,到现在,也就围着土围子的完工了,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忙碌。就连原本应该有的第二层也没有建成,只有一个大概的模子。 不过城防却还不错,炮台、角楼等都修建好了,让攻城方看起来颇有难度。 因为这次海战,孙元化特地赶制了一批红夷大炮,全都是五千斤重的大炮,发射炮弹足足有十五斤斤重,堪称是大国重器。 这是最新式的大炮,在重量没有增加的情况下,发射的炮弹多了足足五斤,整整百分之五十的提升,要知道之前五千斤的红夷大炮只能发射十斤的炮弹。 这样的大炮带的不多,也就三十门,这还是因为海军携带方便,若是陆军,根本无法带这么多,有十门就不错了。 海军能携带的数目不止这些,但其他的都装到了主力战舰的船头和船尾,作为舰载炮使用。 以福船的结构,只能装在甲板上,不能装侧舷炮。一艘战舰上装三艘,前二后一,一百多艘战舰下来,足足有三百六十门炮,差不多是荷兰舰队的一半。 老式福船战舰能改成这个样子,已经让朱由检十分满意了,在想增强海军的话,只有建造新式的西洋风帆战舰。 由于热兰遮城堡上有炮,沈有容没有轻易让士兵上去徒手攻城,而是将所有大大炮都摆了出来。 红夷大炮、佛朗机炮、虎尊炮,足足上百门大炮,摆成一条直线,面对着热兰遮城堡。 炮战开始了。 热兰遮的城墙和半月堡都有炮口,黑呜呜的大炮从里面伸出来,不用瞄准就开始发炮,黑溜溜的炮弹划过一条弧线,落在阵地上。 明军也不甘示弱,红夷大炮连续发射,砸在外围城墙上,竟然只砸出了一个白印子,墙砖丝毫没有损毁,只是有些裂纹。 “这下难办了!”沈有容用单筒望远镜查看战果,他没想到,新式重炮都这么无礼,要是用以前的,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朱由检看过之后也有些咂舌,荷兰人这里面有高手啊,这新式棱堡就是牛逼,怪不得三十多年后,郑成功打千人守卫的热兰遮堡垒,竟然花费八个月的时间。 果真恐怖! 不过,此时城堡并未建造完全,很多功能缺失,相互支援的棱堡特点并没有发挥出来。 双方炮战打了一通,上百发炮弹出去,却没有任何效果,只是让城墙上多了一片白印子和裂纹。 热兰遮城人手不足,而且炮手注意力放在敌军,而没管自己职责之外的,打了半天,城头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这种情况下,沈有容自然发动了一波进宫,大量的士兵分散开来,扛着云梯往上爬,而这时,一直消失不见踪影的荷兰士兵终于出现了,开始抵抗大明的侵略。 棱堡虽然未完成,但防御力也是极强的,明军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一时间竟然拿不下,眼见着损失惨重,沈有容干脆鸣金收兵。 “试试炸药包!”沈有容再次发动攻势。 佛郎机炮和虎尊炮压制城堡墙头,上面的守军立刻消失不见,在墙根下躲避炮弹。 很快,明军士兵再度出现在墙根下,然后开始挖着坑洞,一个巨大的棺材就在他们身后,里面装的全是黑火药,爆炸威力极大。 两个棺材炸药包很快被埋下,然后士兵点燃引线,疯狂的往回跑。 嘭! 一声巨大的响动后,沈有容仔细朝着硝烟后的城堡,发现城墙并无多大损毁,主要是城墙前面的地方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炸药包无效。 120 双方交手 接连两个招数没用,沈有容停止了进攻,打算想想办法。至于红夷大炮,却没有停歇,依然一炮一炮的轰着。 红夷大炮其实还是有点效果的,若是这样一直轰击下去,迟早能将城墙给轰碎。 沈有容有这样的判断,荷兰人自然也有,他们知道,不把这些大炮毁去,热兰遮城绝对挺不过三个月。 正在沈有容集思广益,荷兰人的棱堡却悄然打开了一个小门。 五十名荷兰士兵一脸赴死的冲了出来,然后朝着炮兵阵地疯狂跑去,他们的目的就是毁掉这片炮阵。 由于害怕被炮击,步兵没有挨得很近,而是站在两边及很后的地方,等到明军发现了这一小波人后,已经来不及救援了。 然而,沈有容和朱由检却丝毫没有担心,只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群荷兰敢死队所做的事。 荷兰敢死队想要封死炮门,让大炮彻底成为废物。 然而他们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极其残酷。他们还没靠近大炮阵地,就被炮兵发现,然后迅速的做出应对。 虎尊炮被推了上来,几门虎尊炮面对敢死队,然后装填散弹,点燃火门。 哄! 一声响动之后,大量散弹飞射而出,呈一个扇形,覆盖了前方正片空间。 硝烟散去后,五十名敢死队却不见了,炮手四处张望,最后才看到了地面的尸体。原来这些人竟然被一炮干死,躺倒在地的尸体乱七八糟,布满了铅弹,看起来甚是恶心。 得知敢死队全军覆没后,雷耶斯佐恩气的暴跳如雷,这是荷兰第一次这么巨大的损失,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战果的损失。 “不能再派敢死队。”雷耶斯这么告诫自己。 与此同时,在大员港,亦发生了一场海战。 发现明军进攻后,荷兰舰队就进入了大员港海域,他们远远的吊着,等合适的机会再打算发动进攻。 说实话,台江海湾这个地方,真的是不适合荷兰舰队的厉害,这里区域太小,无法机动,海风也很小,速度达不到最高,很容易就被追上。 战场太小,我们无法插足,明军战舰又是他们的五倍,而陆地上又是自己一定要救援的地方,种种劣势,荷兰舰队的局面简直糟糕极了。 面的这种特殊的海域,荷兰舰队真的想哭。 若是在广阔的海洋上,这些船只算什么,仗着自己的高速,可以随意的游走起来,不断的组织战列线轰击对方。 在外面游弋了一阵,听到隆隆炮声传来后,荷兰舰队终于坐不住了,见海面上明军主力战舰周围没小船,便主动冲了过来,打算试探一二。 很快,荷兰舰队调整软帆角度,等软帆吃满风力后,便排着战列线快速移动过来,一边移动,他们一边还开炮,朝着港湾内攻击。 然后,他们还没开几炮,却忽然发现,大量的纵火船朝着他们直冲而来,吓的舰长大喊,散开,散开。 索性他们接触的不近,大明的纵火船只是冲出来转悠了一圈,然后又收了回去。但纵然如此,荷兰舰队还是不敢冒险。 于是他们又绕道了一鲲身岛屿后面,明军看不到的地方,这是舰队呵呵堡垒中联络的方式,等来到这里后,他们接到了掌管雷耶斯佐恩的命令。 炮击大员镇。 舰长一愣,随即便醒悟过来。 一鲲身岛并不大,拢共不够三四公里,水手趴到桅杆上,直接就能看完整个岛屿。此时大炮的射程都不错,最大的十来门炮都能达到这个水平。 根据瞭望观察,荷兰舰队开始调整角度,开炮! 轰轰轰! 上百发炮弹划过一条弧线,越过棱堡,直接落到了明军炮兵阵地上,由于是试探炮击,准头十分不准,大部分没有伤到人,但也有一枚炮弹,直接砸到了一佛郎机炮上,顿时大炮四处乱弹起来,周围的几个炮手全都被扫中,非死既伤,足足伤亡了四五个。 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极其打击士气,顿时,整个炮兵阵地的炮手们都没心思发炮了,所有人时不时的抬头看天空,是不是有大炮发射。 “通知沈寿崇,立刻驱逐荷兰人战舰。”沈有容老于战阵,很快就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接到命令后,沈寿崇倾巢而出,整个舰队带着大量的纵火船,绕着岛屿,找到了荷兰舰队后,立刻开始攻击。 海军舰队一边快速行进,一边又用船头的大炮开始轰击,战舰数量一多,大炮的轰击还是挺壮观的。 荷兰舰队没有料到明军来的这么快,才刚放了两三炮就来了。远远望见那恐怖的数量后,所有人立刻开始收缩船锚,远离大明战舰。 见赶走了荷兰舰队,沈寿崇也不再追,一旦追出这边海域,自己估计都回不来。双方船只的差距沈寿崇心里有数,借着数量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还能战一战,但若是在大洋上,自己就是被对方无损全歼的命。 绕着岛屿一圈后,沈寿崇回到了港口,后来他也不单纯的守着了,而是将战舰分成两拨,个带一般纵火船,开始绕着岛屿巡逻,一旦发现荷兰战舰靠近,立刻驱逐。 两者就这样开始了斗智斗勇,一个不让你接近,一个非要接近,然后趁乱打两炮。 陆地上,沈有容已经收兵了,就连大炮都撤了下来,在大员镇当中休息一二,埋锅造饭。 荷兰舰队的炮击虽然短暂,但对士气的打击太严重了,攻城主要还是靠大炮,炮手都没士气了,战斗自然打不起来。 到了夜晚,荷兰人也不甘心,再度偷偷派出人来,想要潜入大员镇当中,放火焚烧房屋,烧毁这个敌军的军营。 然而潜入的人到了大员镇才愕然的发现,这里已经不同了,边缘地带竟然燃起了汹汹篝火,将周围照的灯火通明,巡逻人员四处走动,根本没机会接近,更不要说放火了。 为了减少损失,带队的人没有强攻,而是侦查了一番情报后,便带着人重新带人返回堡垒中去。 一天下来,双方相互试探攻击手段,却都没讨得好处,第二天只能继续照旧,大炮相互轰击着。 如此,时间持续了七八日。 121 诱饵赤嵌 “这样下去不行!”朱由检沉声道。 连日来的局势,让他意识到,战争已经将进入了僵局。热兰遮城市欧洲最先进的棱堡建筑技术,就算只是初步建成,也峥嵘毕露,沈有容调集了上万人围攻,却毫无效果,反而死伤枕藉。 其中,一直游荡在外的荷兰舰队也是关键原因之一,一旦热兰遮城危急,对方便会发炮掩护,密集的炮弹,顷刻间就将攻势瓦解,而海军舰队,却抓不到对方的尾巴,被他们来去自如,屡屡得逞。 这里的问题,朱由检这样的战阵初学者都感觉到了,老于沙场的沈有容自然不会不清楚,可是他毫无办法。 船速不如人家,大炮数量不如人家,远程攻击打不过,追又追不上,这怎么打?而且海军战舰都不敢出了台江海湾,一旦被对方放起了风筝,那整支舰队就完了。 一定要想个办法,毕其功于一役! 众位将领开始开动脑筋,皱眉思索战术。 朱由检环顾四周,又发现了老式军队的缺点,够资格,有能力思索的,只有几个少数将领,来来去去也不过四五个人,若是新式军队,参谋制度组建下去,就能有十几二十个参谋进行计划推演。 集思广益之下,什么样的想法都有,光从出主意方面来看,参谋制度都要优于古代的幕僚制度。 连日的观察思索,让朱由检在军务方面的水平大有提高,尤其是对古今军队的异同优劣之处,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看着思索的几位将领,朱由检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我们自己不能解决荷兰人的舰队,不如找援军!” 援军?何处的援军?沈寿崇疑惑的看过来,有些不明白皇帝所指。 这种反应却让朱由检有些失望,终究还是比不过他的父亲呐。 “援军?”沈有容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过来,“陛下所指,莫非是郑芝龙?” 在军中这么多时日,高级将领基本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因此沈有容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反而将皇帝在军中的消息通知到各位将领,这种事放到明面上来,更有利于防护工作的安排。 “没错,就是郑芝龙!”朱由检肯定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郑芝龙还有五十艘主力战舰,实力不弱,作为援军是够了,只要我们布设一个陷阱,让荷兰舰队钻进来,而后郑芝龙率领麾下战舰堵住对方退路,而后海军围堵强攻,则荷兰必败。” 这个战术的提出,顿时让所有将领眼前一亮,只要荷兰人的舰队没了,那么这场战争就胜利了。 至于热兰遮城,一座半成品棱堡,没人将他放在眼中,若不是荷兰舰队强悍实力的不断骚扰,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 “那么哪里适合作为诱饵,让荷兰人钻进来呢?”沈寿崇忍不住问道。 朱由检却没有回答,笑而不语的看着地图。 沈有容望向地图,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没错,若是以这里为诱饵,不愁荷兰人不上当。” 说完,他的手点在了一块地方,那上面有两个字——赤嵌! 以赤嵌为诱饵,荷兰人绝对会上当,他们也想赢得战争胜利,而以目前僵局来看,赤嵌,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 这里聚集着明军的所有后勤物资以及后备人员,一旦攻破这里,大明的舰队必将全军覆没,没了物资支撑,一直航速只有五六海里的硬帆船舰队,绝对是软帆舰队最好的猎物。 只是,该如何让对方发现这个缺点,诱使对方上当呢? “交给朕吧!”朱由检自信一笑。 五日后的夜晚,赤嵌社。 赤嵌此地之所以名为,赤嵌,乃因此地有一土著村落,在台湾,土著们都是结社而居,从山脉深处,逐渐朝沿海分布。 越是靠近山脉,土著的习性越彪悍,越是靠近海边,土著的生活越加富裕,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让他们从来不用为食物发愁,更不要是海边丰富的海产资源。 然而,明军的到来,让赤嵌社的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他们人数众多,水手、刀马兵、炮手、后勤人员等等,加起来足足有两万多人,为了减轻后勤压力,明军自然对台南的森林有着极大的索求。 木柴、野菜、药草、猎物、鱼类,等等一切,都侵夺了赤嵌社的生活空间,让他们难受至极,却又敢怒不敢言。 此时,赤嵌社中,却响起了一阵争吵。 “阿鲁,你要去干什么?” “我受不了了,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过肉了,我要去找那些红毛人。那个货郎说得对,只有赶走这些明人,生活才会恢复以前的样子,有肉吃,有鱼吃。” “阿鲁,你疯了,你会被明人杀死的!” “我不怕,赤嵌的男人就没有怕死的。” “那你怎么去?” “我藏了一条渔船在海边,明人没有发现,我们乘坐渔船去找那些红毛人!” “那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争吵了一阵后,他们便相约结伴,一起朝海边摸索过去,找到渔船后,连夜出海,寻找红毛人去。 这两人似乎没有意识到,战争时期,他们的结社当中还有货郎出现,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在他们的世界观中,大明也不过是和大肚王一样的结社联盟。 大肚王需要货郎吗? 需要! 那大明也需要,战争时期出现货郎很正常。 在他们走后,海边的一个礁石后面,冒出一个人影,人影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动向,等两人架船出海后,才返回陆地,朝着军营赶去。 “计成矣!”接到锦衣卫的禀报后,朱由检和沈有容相视一笑。 最近对赤嵌社的挤压完全是他们有意而为之,甚至很多明军都刻意侵扰赤嵌社的土著,就是为了激怒他们,让他们联络荷兰人,告诉他们这里的虚实。 荷兰人早就对这些结社进行了管制和征服,这些土著一定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荷兰人,然后带着他们返工赤嵌。 诱饵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等着鱼儿上钩! 122 请君入瓮 “长官,长官,好消息,好消息!”胡子拉碴,衣着肮脏的荷兰舰长出现在雷耶斯佐恩的公署中,满脸兴奋的他,砰砰砰的敲着门。 “进来!”雷耶斯眉头一皱,等对方进来后,大声训斥道,“不是说了吗,你不要自己乘船上岛洗澡,万一被大明的巡海的军舰发现怎么办?” 一鲲身岛屿面临大洋的方向是陡崖,船停不了,人也上不来,想要进入一鲲身岛,就必须从其他三面登陆,而那都是狭窄的海域,有明人军舰巡逻。 “长官,我不是来洗澡的,我是来送情报的!”舰长立正后大声回答道。 “情报?什么情报?”雷耶斯皱眉道。 “是这样的。”舰长将遇到的土著渔船大致说了下。 “这么说,明人是在赤嵌设置了了一个营寨,他们的军舰物资都囤积在哪里?”雷耶斯眼睛一亮。 “是的。”舰长回答道。 “这样的话.......”雷耶斯开始思索两个土著话语的可信度。 眼见长官沉浸在了思维当中,舰长悄悄的溜出了房间,然后痛快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再度出现在长官公署中。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双愤怒的眼神。 “混蛋,你不是说是回来送情报的吗?” “顺便洗个澡,顺便洗个澡!”舰长讪讪道。 “你确定,那两个土著提供的航线不会被明人发觉吗?”雷耶斯犹豫的问道。 “长官,我确认,在来之前,我派了艘小船,带着两个土著重新走了一遍,他们发现的航线的确是真的,从这里通过,不会被明人的舰队发现。”舰长确认道。 他并不是什么轻浮之人,既然敢过来禀报,情报的真假就是经过确认的,那段航道的确可以绕过明人巡逻军舰的路径,让他们的船只轻而易举的通过,抵达赤嵌的明君营寨。 甚至驾船之人还有闲情的看了一遍对方的港湾,里面的确停靠着大量的船只,尤其是主力战舰,那巨大的身影让人一下就看见了,他数了下,一百多艘战舰,一艘不拉的停靠在里面。 “长官,我们必须做些什么!”舰长大声道,声音里了充满了热切。 他恨透了现在的局势,明明自己舰队实力比对方强,但却因为特殊的海域,被对方赶的如同丧家之犬,折让素有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无法接受。 他必须做些什么,洗刷自己的耻辱。 “不要急!”雷耶斯慢慢说道,“我们是是要做些什么,但不是现在,夜晚我们过去丝毫用都没有,必须等到天亮。”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此时会起来,吃着早饭,等吃饱喝足后,才会架着船来到这里打我!”说着,雷耶斯就吸溜了下口水,怒道,“该死的,我有多久没吃到三文鱼了?” “长官,那就天亮,太阳升起来了,我才能看到那群猴子惊慌失措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舰长也哈哈笑道,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黎明前夕,荷兰舰队出发了。 有个词,叫做黎明前的黑暗,这就说明,黎明前有段时间,是特别黑的,那是一晚最黑的时候。 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出发,那是因为荷兰舰队远比单独一艘侦察船要庞大的多,而这个时候的黑暗,恰好能掩盖这些,等通过了航道,出现在赤嵌时,黑暗过去,黎明升起。 而这时炮轰对方的营地港湾,摧毁一切建筑和战舰,取得战争的胜利,想想,是不是十分的美妙。 那恰到好处升起的黎明,是不是天地鸣奏的交响曲?想着,舰长都忍不住为自己陶醉起来。 我果然是被上帝眷顾的! 而结果,也的确如雷耶斯和舰长所商量的那般,巡逻的明军军舰并没有发现他们,让他们轻而易举的通过了一鲲身和二鲲身之间的狭窄海域。 随后,他们将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明人的营地面前。 只是,舰长没发现的是,因为黑暗,他们视线极差,远远的并没有发现,明人营地前方的港湾中,空无一物,没有一艘船只。 仿佛之前探查船看到的大量船只都是幻影般。 舰长没有发现丝毫部队,但探查船的船长却感觉到了什么,他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前方....前方似乎有些不妥。” “不妥?什么不妥?”舰长疑惑的问道。 不等对方回答,天地间似乎猛地一黑后,骤然转白,一抹鱼肚白出现在天边,而后越来越亮堂,整体天地间光线大量增多,天边更是透出一轮红日的轮廓来,太阳即将一跃而起。 然而,舰长却整个人都懵了,他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船呢?原本应该全部堆积在港湾中的船呢?哪里去了? 港口中,没有一艘船只,只有一些辅助和防御性的木质建筑。 “该死的,船呢,原本应该在这里的船呢?”舰长一把揪住探查船长的衣领,怒吼着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可怜的船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船会消失不见了。 “该死的,这是陷阱,是陷阱,掉头,迅速掉头!”舰长怒吼的下达着命令,只是本该气势非凡的吼声中,却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既然明军的战舰不在停泊的港湾中,那么在哪里呢? 不等舰长思索出结果,他的视野中猛然出现了一抹灰白,仔细看去,那竟是是一艘艘战船连接而成的颜色。 大量的船只从水寨的侧面涌了出来,飞快的朝着他们冲来,随后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尖叫,他扭头一看,舰队后侧竟然也有难以计数的船只,这些小型火船竟然斜切而来,截断了他们的后路。 铺天盖地的纵火船,成了舰长眼中最恐怖的梦魇。 由于掉头丧失了动力,荷兰舰队行动的非常慢,而且他们还不敢原路返回,而是划了一个弧线,偏折一个角度,朝着大员港行去。 这是损失动力最小的航线。 然而,纵然是这样,那些恐怖的纵火船还是如狼群般围了上来,但令舰长庆幸的是,他们转舵已经完成,软帆终于借到了风力,航速开始提升。 只要经过一段距离,那些纵火船就不可能在追上来。 阿门,真是上帝保佑!舰长庆幸的做了个礼仪! 123 荷兰舰队覆灭! 其实,荷兰舰队来探查时,的确看到了很多船营,而当时,海军的战舰的确停在里面。只不过,荷兰舰队出发的时候,那里面的船又开了出来。 当然,不是朱由检料到对方会派出侦察船从而给他们做戏,而是定好的计划撤出时间,就是这个时候,之前既然要假装不知道那肯定要装的是真的。 雷耶斯佐恩知道黎明前的这段黑暗是很好的行军时间,那么沈有容又怎么会忘记呢,既然能掐准对方行动的时间,自己自然这边舰队撤出港湾的时间就很好计算了。 说真的,当荷兰人的舰队当晚就出现时,朱由检是真的有些惊讶,按照他的算计,怎么着对方也要两三天的时间,来试探自己编织的路线真假,然后才会奔袭过来。 可没想到,他还是小巧了西方人的冒险精神,竟然第一夜就过来了,真的是出乎人预料。 希望郑芝龙能及时赶到吧,如此完美的开局,若是因为失期而破坏了,那就真的可惜了! “放烟火令箭!”朱由检命令道。 嗖嗖嗖! 灿烂的烟火令箭腾空而起,在微凉的晨曦中十分醒目。这枚令箭过后,在远处,又是一枚令箭腾空而起。 这是朱由检试下你布置在大员港海域的传讯船,既然能掐准荷兰人来袭的时间,那么逃跑路线也要给他们设计一番。 从前后两侧蜂拥而出的大量火船,直接切断了他们朝前去往鹿耳门话语的路线,后方则让他们无法原路返回,最终荷兰人慌不择路下,只能朝着大员港海域逃跑。 而这里,是朱由检精心选择的堵截地点。 嗖嗖嗖的烟火令箭十分醒目,发射的声音也大,一下子就吸引力无法入睡的雷耶斯佐恩。 他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不断炸开的烟火,不知道为何,心脏徒地一揪,感觉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会的,绝对不会有事的!”他猛然摇头大喊,似乎想摆脱这些烟火带来的慌乱和恐惧。 然而没想到,那种心底的沉重和揪心,竟然越发严重起来。 烟火令箭如同烽燧一般,逐渐传递而出,一下子就被不停赶来的郑芝龙舰队看见了。 “快,郑游击快点,令箭已经传来,说明荷兰人落入了圈套,剩下的就靠我们,将他们堵住了。”站在船头,熊文灿看着天空的烟火令箭,兴奋的喊道。 早在前见天,诱饵计划就已经传递给了熊文灿,堵截部分由他督促郑芝龙实施完成。而在昨晚,那两个土著脱离后,立刻便有船只连夜赶往澎湖。 郑芝龙的舰队已经在哪里等候多时,一接到通讯,他们便立刻连夜赶来,希望抵达大员港外面广阔的海域。 没想到,自己离等候地点还差了点距离,就看到了传讯烟火。 这一点误差,也不知道会不会导致伏击的失败。郑芝龙有些忧心忡忡的看了眼烟火令箭,他的脸上全是凝重,没有丝毫如熊文灿般的兴奋。 “传令,抛弃所有的压舱石,物资初少量清水外,其余全部抛弃,减轻船身,全速前进!”郑芝龙果断的下达命令。 噗通、噗通! 大量的物资石块被抛入海中,随着重量的去除,这五十搜战舰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朝上浮了一浮。 重量了捡到最轻后,战舰速度骤然飙升,而后,五十搜主力战舰,一百艘火船以猛虎出山的气势,凶恶了扑向了大员港海域。 不得不说,郑芝龙的的确是难得的海军奇才,他的判断极为准确,动作也非常的果断。当五十搜主力战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大员港海域时,正好截住了荷兰人的舰队。 若是他们再晚一刻钟的话,对方就会冲出去,来到广阔的海洋中,逃出生天!!! 不过,既然郑芝龙来了,他们生还的希望就没了! “上锁链!”看着告诉飙升而来的荷兰人舰队,郑芝龙眼神丝毫没有动摇,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随着命令下达,原本挨得很近的战舰骤然往外扩散开来,随着他们间距的展开,一个粗大的锁链逐渐浮出海面,带着哗啦之声,逐渐绷紧,来到半空中。 五十艘战舰,全部被锁链勾连在一起,排成一长排,往大员港门口一站,直接堵住了整个狭窄海域的出口。 而在锁链下方,是大量的火船不断穿行。 由于距离的近,在火船穿过锁链后,上面的操船的水鬼直接点燃堆满的柴草油料,稍微调整了下方向后,便噗通一声跳下海中,朝着战舰游去。 海上风多,风助火势,呼啦的一下,火船就剧烈燃烧起来。 一百艘火船几乎铺满了整个海域,熊熊烈火燃烧下,整个海域都要被煮开了一样,其威势之隆,铺天盖地,令人色变。 当荷兰舰队逃入大员港海域时,舰长是彻底松了口气,只要快速通过这段狭窄的海域,那么就不怕后面这些如影随形的火船了。 尽管此时距离已经拉开了,但不到阔洋上,舰长就安不下心来。 然而,他的心还没放下来一会,整个舰队在即将冲出去的时候,就见前方口子出竟然斜斜插进来一只舰队。 戎克船,是中国的戎克船!舰长在心中大喊道,看到这一幕,他的心也渐渐沉下去。 果不其然,后来对方的展开,的确是为堵截他而来,借助粗大的锁链,整个口子都被这只舰队封锁。 当然,仅仅如此的话舰长就不在乎,这些船阻拦不了强大的荷兰海军。 然而,真正的恶魔来了,那些令舰长后半辈子肯定会出现在噩梦中的船只,再一次在眼前出现。 红艳艳跳跃的火焰,仿佛恶魔的微笑,斩断了舰长所有的希望。他扭头看去,身后,是数量更加庞大的海军舰队。 此时,无数火船也透阵而出,朝着他们冲来! “开炮,开炮,击沉这些火焰魔鬼!!!”舰长大吼大叫道。 轰轰轰! 荷兰舰队一掉头,排成战列线,火炮不要钱似的不断响起,发射,道道水柱溅起,破坏熄灭着火船。 然而却无济于事。 那轰隆的炮声,在铺天盖地火焰的衬托下,反而像是溺水之人最后垂死的挣扎! 124 亲自冲阵 “荷兰人的舰队完了!”站在船头,朱由检举着单筒望远镜看向战场。 为了就近指挥,沈有容的旗舰已经加入到战场,而朱由检被对方以安全的名义留了下来,躲在战场的后面。 陪同他的是沈寿崇,满桂,以及曹变蛟,三位将军环绕在他周围,神情紧张,生怕皇帝出事,他们的担心不是毫无缘由的。 就砸下一刻,皇帝放下了望远镜,兴奋道,“朕看那边战舰封锁有个漏洞,有荷兰的战舰快逃了,快开船,堵住哪里。” “陛下,当以安全为重。”沈寿崇劝谏道。 “是啊,陛下。”满桂和曹变蛟也是如此,他们如今入了御马监麾下,算是皇帝的嫡系,自然以保全皇帝为重。 本身出来就担了很大的干系,怎么可能还让皇帝亲临战阵。 “昔年武宗亲临草原,阵斩一人,今日阵亦是亲临还将,面临军争,岂能避敌不前。”朱由检大喊道。 “不要废话,快开船,加入战阵!”朱由检等着沈寿崇怒吼道。 沈寿崇扛不住,只能求助似的的看向满桂和曹变蛟,却发现两人眼望前方,目不斜视,好像啊你刚才的附和不是他们干的。 “东张西望什么,快去开船,贻误了战机你担待的起吗?”朱由检毫不留情的训斥道,为了上战场,他已经有点不要脸了,贻误战机的话都说的出口。 “末将遵命!”沈寿崇无奈道,他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老父会如何暴跳如雷了。 令旗挥动,旗语传递。 这滞留在战场后方的十来艘战舰立刻动了起来,朝着焦灼的战场冲了过去。 呼呼的风在耳边吹拂,距离战场越来越近,朱由检的心跳动的越加剧烈起来,那种热血上涌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从他前世选择去当两年兵,就知道朱由检不是个安分的人,在平淡的生活中,他渴望一种突破和改变,然而家贫的他,却做不出什么改变,于是他选择了去当兵。 他渴望一场战争,甚至渴望负伤,渴望流血,总之,只要是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干。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战争,没有负伤,没有流血,他平淡的生活依然平淡,直到他穿越。 穿越后,他经历了很多事,波云诡异,轩然大波都有,但他总觉差了一点,就好像隔靴搔痒般,没有到位。 直到今天,他看着炮声轰隆的战场,心跳了,血沸腾了,人醉了,他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没变,自己渴望的就是那么一场战场。 嘭! 朱由检的船直接装在了一艘荷兰战舰身上,随后,一直跟随在朱由检座舰立刻围拢过来,钩锁一甩,然后迅速往后拽,拉近距离。 惨烈的跳帮战开始了。 说来也是这艘盖伦船倒霉,在所有荷兰战舰都朝前冲,试图冲出郑芝龙的堵截时,他们却反其道而行,掉头朝后面冲,打算从沈有容这里突围。 还别说,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的确很出乎人的意料,他们运气也好,重重火船以及主力战舰都没有留下他们人,让他们竟然真的突围而出。 然而,他们还没庆幸逃出生天,却发现有十来艘战舰直冲他们而来,当头的战舰更是非常凶悍,不闪不避的直接撞了上来。 粗大的撞角深深插入战舰当中,两艘风格大异的中西战舰练成一体,分都分不开,而后,周边无数钩锁抓了上来,十来艘战舰密密麻麻的,堵住了所有的方向,战舰上的荷兰水手想要跳海都成了一种奢望。 杀啊! 呐喊声冲天而起,也不知道谁第一个跳过去,血腥的厮杀开始了。 朱由检紧握着刀柄,瞅准一个几乎,跟在个高大士兵后面,就冲了过去,那突然程度,让满桂和曹变蛟都是一愣。 两人神情瞬间慌乱,连忙带着人过去护卫,呼和之间,更适合大吼道,“保护陛下!” 杀! 朱由检却没有丝毫惧怕,浑身热血沸腾的他,只想痛快的发泄。 噗嗤! 他身体强壮,挥刀凌厉,趁着一个荷兰水手应付其他人的时候,上前一刀,直接砍在对方呢脖子上,一刀毙命。 鲜血如泉涌般喷出,随着长刀的抽出,更是喷溅了一些到他脸上,朱由检却丝毫没有觉得恶心难受之类的,反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似乎多年的压抑,一朝成空,整个人如同升华般,顺畅无比。 “你.....”被抢了人头的士兵怒目而视,刚想臭骂几声,却发现这年轻人身后几双冰冷的眼神望了过来,让他瞬间如同凉水浇头,胸中火气顿时不翼而飞。 朱由检却不管这些,在甲士的护卫下,凶狠的朝着荷兰战舰的水手冲过去,并严厉叮嘱护卫不准抢他的敌人。 当太阳逐渐升起,爬到中天之时,这场影响深远的海战终于结束了。 大员港狭窄的海域上面,全都是焚毁的船只残骸,鲨鱼再次四处流窜,漏出画海面的刀鳍看的让人发寒。 这绝对是一场辉煌的胜利,经过统计,二十多场跳帮战,海军舰队方面,只有一千多人的伤亡,主力战舰也只损失了五艘,而且全都是郑芝龙麾下的 俘虏荷兰水手两百多人,其中包括了这只舰队的指挥官——埃尔曼德。而俘虏的船只就更多了,七艘战舰,八艘武装商船,荷兰舰队几乎一半都落入了大明的手中。 这艘战舰对此刻的大明海军异常的重要,他们缺的并不是水手等精锐士兵,缺的是战舰,是触摸西方先进海战技术和理念的机会,而这些被俘虏的战船,无疑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在这场战争中,朱由检的收获也不下,他连杀三个人,直到全身精气神随着这场杀戮都消耗干净,才终于在惧怕不已,想要采取强硬行动的满桂劝说下,抽身而退,回到了安全的地点。 荷兰舰队的被歼灭,意味着大明去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同时,整个台湾岛屿,也无疑落入了大明手中。 至于热兰遮城苟延残喘的荷兰守军,没有人再关注他们,在所有人眼中,攻破这个半成品的堡垒,只是时间问题。 125 结束后的开始 125结束后的开始 荷兰人都被沈有容收押起来,准备押送到京师。 朱由检是想看看,荷兰东印度公司方面,会不会为了这些人排个代表过来谈判,热兰遮的驻军加上大员镇里的荷兰人,足足有两千多个,里面不乏一些重要人物。 有着这样一批人质,朱由检根本不愁东印度公司不派人。就算真的不拍也没关系,这个念头敢出海闯荡的,最少都有一技之长,造船、修船、水手、军人,这些都是朱由检缺少的,有着这么两千个荷兰人替他工作,至少海军的建设不用太操心了。 荷兰人的事情结束,但台湾的事情却没结束。 荷兰顶多占据了台南一部分,接下来还有台中的笨港和台北的基隆港。 在大员港海战结束后,作为功臣之一的郑芝龙并没有返回泉州,而是直接被沈有容收编进了大明皇家海军。 面对这种情况,郑芝龙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沉默良久后,最终还是默认了。之前若说是郑芝龙强于大明海军,那么现在,却是大明海军强于郑芝龙,而且这种差距,拉到了将近三倍的程度。 李魁奇的叛乱,让郑芝龙实力大损,虽然核心人员还在,但下属势力水手几乎星散,这种情况下,朱由检怎么可能不先下手为强。 尤其是知道对方将来会做大,而且有投降满清的恶劣行径下。 之前朱由检的第一反应是袭击郑芝龙,彻底打灭他,但迫于帝国信誉和体面而作罢,但是,收编却丝毫不会影响这些,反而在外人看来,对郑芝龙是一种提拔。 御马监麾下军马,素有天子禁军之称,郑芝龙一介海盗,能混到天子禁军里面,自然是一种荣耀。 至于招安之前的约定,此时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谁势力强大,谁就主导话语权,朱由检是这么想的,郑芝龙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在海洋上,就是奉行这么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收编了郑芝龙后,海军舰队的主力战舰达到了一百六十艘的程度,若是陪上运输船、火船等等辅助舰只,足够撑起一只两千船数的战舰。 当然,这么多的船只是没有用的,只是看着庞大而已。 不过,虽然收编了,但对于他的手下还没进行拆分打混,这中间需要一个过程,不能这么急吼吼的,等某个人前去谈判一番后,再进行不迟。 当前,还是将整个台湾掌握在手中重要。 有了郑芝龙的协助,笨港是很容易就收编的,当地本就是在福建活不下去的汉民,只要官府承诺不更改他们的所得,这些人是不会反抗的。 在郑芝龙的人逐渐从管理中撤离出来,由熊文灿派人接手后,这里就算是归顺了,过程顺利不起丝毫波兰。 等笨港解决后,就是东北部基隆港的西班牙人,他们虽然占据了台湾的一部分,但日子显然没有荷兰人过的滋润,就连粮食都无法保证。 当海军舰队的大军大举包围了基隆后,当地的驻军仅仅只坚持了一天,就举白旗投降,所有西班牙人在长官阿尔卡拉索的带领下,向沈有容投降。 随后,这些人被收押起来,和荷兰人关押在一起,准备带回天津。 至此,整个台湾战事彻底结束,而台湾岛也归入了大明帝国的掌握之中,随后,朱由检宣布,设立台湾府,然而,对于台湾府的归属,朱由检迟迟不能做出决定。 笨港,皇帝驻跸之地。 此时,朱由检已经不隐瞒身份了,而是彻底打出皇帝的旗号,驻跸在笨港,当然,知晓的人依然不多,朱由检并没有发文要求官员觐见,仅仅只是不再隐瞒而已。 最多也就福建官场有所耳闻,但也无法确定,台湾终归是蛮荒之地,没多少人来。 夜晚,朱由检设宴招待福建巡抚熊文灿,他有一件事需要对方去办。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文臣,朱由检还是很满意,能力不错,而且和东林阉党都没关系,适合培养成自己的心腹。 只有在大臣中自己的人越多,那么自己做事就越发的容易。 起初对于皇帝的设宴招待,熊文灿还很战战兢兢,但终究巡抚了一年半载,气度也有了,而且终究是在外,不是在紫禁城中,少了这座煌煌建筑的加成,皇帝的威严也少了很多。 吃了几杯酒,两人间的生分冲淡了很多,熟络起来。 “陛下出来是痛快了,等回到京师,怕是少不了头痛!”熊文灿笑呵呵道。 “无事,留中不发就是了,都是些吵吵的厉害的人,真要办事,屁用不定。”朱由检丝毫不在乎,以他的脸皮厚度,这些都不是事。 “朕真正看中的,还是如爱卿这样能干的大臣。” 一句话说下来,让熊文灿心中热乎乎的,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不外如是。 “多谢陛下夸赞。”熊文灿谦虚了一句,然后说出了一直憋在心中,却本不打算说出的话。 不得不说,朱由检收买人心的功夫没白费。 “陛下可是在为台湾之归属而苦恼?” “卿知朕意!”朱由检爽快承认道。 “那臣斗胆猜测,陛下是想将整个台湾府归之到御马监名下?”熊文灿放下筷子,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 哐啷! 他的话刚一出口,旁边正在布菜的刘若愚手便一抖,筷子调到了地上。 “老臣....老臣失态了!”说完后,刘若愚忍不住看了眼熊文灿,身为皇帝近侍,他是知道皇帝想法的,但这熊大人是从何得知? 莫非真是猜的? 自从皇帝许下入直文渊阁的诺言后,熊文灿就对皇帝所作所为关注非常多,一旦他进入文渊阁,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铁定是皇帝的心腹,而身为心腹,贴近老板的思想和言行,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他知道了皇庄的事情,皇庄只收三成佃租,无其他任何摊派徭役。 也知道大明皇家海军的事情,御马监禁军的兵种又扩大了。 也知道大明皇家银行的消息,铸币权悄然被皇帝握在手中,那代表着庞大的财力。 有钱,有兵,有地,熊文灿觉得自己号准了皇帝的脉。 126 台湾归属 在熊文灿看来,乾圣无疑比前面几代皇帝聪明你的多,对各种事务的见识,简直深刻的可怕。 在一波大案压服了文官后,他没有沉迷在和文官的政治博弈中,而是悄然另辟蹊径,开始不断加强手头的实力。 而他这种做法,无疑将朱明皇室留下的内廷二十四衙门作用发挥到了最大,一步步加强自己的实力,直到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手法极为的高明。 而接下来的思路,无非是扩大这种优势。收编郑芝龙、出海贸易换银,都是这种思路的体现。 把握了整个思路,想要猜出来皇帝欲将整个台湾收归御马监之下,就不是什么难事。 “爱卿倒是好眼力。”朱由检举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自己开始夹菜。 “说说你的看法吧。”他一口一口的吃起菜来,旁边的刘若愚见皇帝吃的高兴,便不再布菜,而是在旁边斟酒。 “臣以为,此事不妥。”熊文灿正色道,他正襟危坐的样子,有了丝奏对的意思。 “为何?”朱由检含糊不清道。 “内廷二十四衙门乃大明独创,其彷如外朝,周转自如,系俱自足,不假于外。然则,内廷仅局限于京师之地,不至大明天下,若陛下手台湾于御马监,则开天下之先河,于帝统不利,有仿周朝分封之行,且悖于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之传统。” 意思是,您老若是将台湾这么大的地弄成直辖地,那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开心了,而且这样有走周朝分封的老路子,皇帝有了直辖地,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有呢? 这句话挺霸道的,但事实如此,皇帝终究只是一个人,治理天下要靠文官,尤其是他这种皇n代,身边没有自己打天下的老人,只能依靠文官。 这种情况下,做出违背整个文官阶级利益的事情,绝对会被这个阶级的人唾弃,一旦这样,大明的统治基础就不稳了。 接下来,熊文灿侃侃而谈,将这样做的危害一一道出。 台湾府一地,少了大量的官位后,文官自然不稳,不光如此,这么一地,百姓自然需要许多,百姓一多,自然要管理,此时以什么名义进行管理?显然不能打着官府的旗号,那是公器,不能给私人用。 皇帝的黄庄,那也是私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样的管理下,大量的百姓无所适从,久之定然出事。 而这样做,皇帝得到的好处并不多,仅仅只是一些粮食的收入罢了,或许这里的有矿产产出,但熊文灿并不认为这单收入能入了手握铸币之利的皇帝眼中。 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分析到这里,熊文灿说出了金万年最精辟的一句话,“陛下欲三成之策,缘何困于黄庄之内,何不推行天下?” 何不推行天下? 朕也想啊,但能行么,动了整个地主阶级的盘子,那比动了文官阶级的盘子还可怕,两者的影响力没有可比性,那是深入大明最基层的动荡。 除非当地没有地主,招来开垦的民众,才能实行这样的政策,可当今大明之天下,哪里会有没地主的土地呢? 等等,似乎还真有,台湾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熊文灿是这个意思,将土地政策在台湾推广,而倒是也不是以佃租的名义,而是以田税的名义? 这是减租减息,还是大明版的特区先行???!!! 绕了这么多弯子,朱由检终于明白过来,熊文灿这一句话下面,竟然蕴含着这么深刻的道道。 对方以隐晦的语言说出这些,朱由检也不点破,而是问道,“不归之于御马监,该归之于何处?” 这也是隐晦的问话,若是台湾府归为福建,那如何保证这些政策的实行,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天子远在京师,如何能保证福建巡抚能贯彻执行这些政策。 现在福建巡抚是你熊文灿,那你高升之后呢? “陛下,可仿顺天府之例,将台湾设为直隶,由内阁直接管辖,如此,细细挑选台湾知府,则大事可成。” “直隶之地?”朱由检眼睛亮起来,这不就是后世的直辖市吗? 对啊,设立了直辖市,级别拔高,归属中央,自己想要干涉也容易的多,又不会受到福建方面的影响,自己什么政策都能在这里实施,实在是妙。 不过,知府的品级还是有点低。 “不,不设知府,当设巡抚,台湾巡抚!”朱由检哈哈笑道。 这些轮到熊文灿傻眼了,如今巡抚差不多成为地方一省的一把手,在台湾设立固定巡抚,那不是将其地位拔高到十三省的地位吗? 这跨度太大了吧,而且,这第一任巡抚是谁? 不会是我吧!熊文灿有些担忧的想到,台湾万象更新,什么事情都要定下规制,这种事,貌似很难做啊。 但好在,这只是他杞人忧天,在朱由检看来,熊文灿按照命令行事还可以,但这种具有开创性的工作,他肯定做不来。 得选个有能力的人,而且还要知道一定的军事,毕竟台湾不太平,此时土著众多,而且还有两个所谓的藩王,一般的文官估计干不了这个巡抚。 不过这些想法就不用告诉熊文灿了,今晚,他还有其他的任务。 “不说这个了,说说郑芝龙吧,这个人怎么样?”朱由检转移话题道。 “郑芝龙?”熊文灿眨巴了下眼睛,不明白皇帝为什么提起这个人。 不过,看皇帝这个样子,应该是听进了自己的劝说,打消了将台湾收到御马监名下的事,至于台湾巡抚,当从长计议,不必急于一时。 既然皇帝让自己说说郑芝龙,那就说。 熊文灿仔细回想着自己和郑芝龙接触的点点滴滴,以及在福建任职几个月来,听闻的消息和状况后,组织了下语言,便开口道。 “郑芝龙此人,长于海事儿短于陆地,长于军争,而短于政争......” 说到这,熊文灿忽然反应过来,陛下应该是看上了郑芝龙这个人,对方精于海事以及海上作战,如此人才,对大明大有裨益。 想到这,他心中一禀,越发斟酌起用词来。 127 论人 纵观郑芝龙的一生,都在背叛和投靠中度过,观其事迹,是一个典型的投机分子。 郑芝龙早年家贫,后来无以度日,投奔在澳门经商的舅父,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接触海上的事务,在这一阶段,郑芝龙的经历是非常丰富的,他倒过马尼拉,自学了荷兰语,入了天主教。 随后,他离开了舅父,来到了平户,成为大海商李旦的手下。1624年初,在李旦的推荐下,郑芝龙到了澎湖,成为了占据这里的荷兰人的通事。 由于明朝和荷兰的争执,影响到李旦当时的明日台间的商业利益,因此李旦派郑芝龙亦是李旦介入明朝和荷兰的手段之一。从此时开始,郑芝龙将事业重心自日本迁到台湾。 荷兰人给于这个“来自日本”的通事优厚的待遇,但一开始并没有用郑芝龙,后来荷兰人利用郑芝龙来执行在台湾海峡截击往马尼拉与西班牙人(当时荷兰人的主要竞争对手)通商的中式帆船的海盗任务。 根据荷兰长官韦特信件中,记录了派“通事一官”〈郑芝龙小名〉率领约二十至三十艘中式帆船去进行“截击与俘获”的业务。 有了荷兰人的支持,郑芝龙开始了崛起之路,借助当初的二十二条船,他彻底的走上了海盗的道路,开始了亦商亦盗海上生涯。 1625年8月2日,李旦正办好厦门、长崎、及台湾贸易,从台湾回平户途中去世,其台湾的产业和士卒转归郑芝龙控制,而于厦门的则落入许心素的手里;郑芝龙自立门户。 这时候郑芝龙的身份已经是李旦的义子,而后来一直有人(包括李旦的亲属)相信,李旦是被郑芝龙害死的。 之后,为了便于开展对日贸易,郑芝龙一度依附于大海商颜思齐,后来颜思齐不满德川幕府的统治,和郑芝龙等二十八名闽南海盗商量推翻幕府的事情。后来由于泄密,他们遭到幕府的逮捕,二十八人一起逃亡台湾,随后叫出了十八芝的名号,推举颜思齐为盟主。 之后颜思齐死,郑芝龙成为十八芝的老大,开始统领这个联盟的力量。有了十八芝为底气,郑芝龙便以台湾笨港为基地,开始在大明海边不断劫掠,使得明朝福建水师疲于奔命。 这个时候,郑芝龙势力已经壮大,麾下舰船千艘,此时,许心素曾经建议荷兰东印度公司对郑芝龙实行打击,但东印度公司并未允许,因为双方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当然,这个合作关系在后来因为利益,一度破灭。 1627年底,郑芝龙大败福建总兵俞咨皋,震动东南沿海,而后面,他本要在厦门斩杀许心素,但由于朱由检的介入,此时已与历史不同。 熊文灿提前出山,招降了郑芝龙,同时在俞咨皋的建议下,提前找到许心素,将之收归为自己手下。 此后,直到现在,都是朱由检所知道的。 以上,是熊文灿对郑芝龙生平的概括和叙述,期间没有夹杂个人任何主观情绪,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郑芝龙所经历的事情,一件一件娓娓道来。 听完这些事迹后,朱由检沉默了。 他知道郑芝龙的名字,但却不知道对方生平的经历,今天听了熊文灿的叙述后,他发现,他根本不认识郑芝龙这个人。 在后世,郑芝龙是中国海盗的代言人,但对于郑芝龙是海盗这个事实,他却缺乏足够的认知。 唯利是图,反复无常,极度自私,追求财富和权势,这都是海盗,而今天,他才算是从熊文灿讲述的事情中,看到了这些。 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让郑芝龙走上了强大,一次又一次的利用,让他获得了财富和势力,无数次的厮杀抢夺,才造就了东南沿海霸主的郑芝龙。 “你是说,郑芝龙不可用吗?”朱由检怅然道,然后他一把从刘若愚的手中拿过酒壶,先是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然后又不容置疑的给熊文灿斟满一杯。 他举起酒杯,朝熊文灿示意了下,一饮而尽,熊文灿也不落后,酒到杯干。喝完酒,他吃了口菜,哈了口酒气道,“非也,郑芝龙其人,可用,不可信!!!” “可用?不可信?”朱由检喃喃道。 “然也。”熊文灿继续道,“其性若豺狼,有奶便是娘,当前郑芝龙力弱,陛下可对他收编使用,一旦他日势力壮大,必会反噬,故此,可用其才能,而限其发展,严防死守,不给他任何背叛的机会。” “这样啊,可惜了!”朱由检叹息道,当收编郑芝龙后,他真的是想好好培养对方,未来作为沈有容的接班人,执掌整个大明皇家海军,如今听了熊文灿的讲述,算是彻底熄了这个念头。 只能说,有些秉性是天生的,唯利是图郑芝龙,以身许国郑成功,朱由检真的很难想象出来,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父亲,是怎么生出郑成功呢这个民族英雄的儿子出来。 不过,说归这么说,郑芝龙这个人还是要用的,对方在海战上的才能,着实不错,在整个大明,那都是属于顶尖的,如此人才,就此放弃着实可惜。 以郑芝龙的秉性,目前这种强硬收编,心中定然充满了愤懑,同时,对于郑芝龙积累而的人脉关系以及南洋的见闻经验,他都很有兴趣,想要使用他,就必须打消他心中的愤懑。 这个人,朱由检选择了熊文灿,所谓一事不烦二主,熊文灿招降了对方,此时再去,也有一定的心理优势。 “如此,今晚有劳爱卿了!”将这个想法说出来后,朱由检再次和熊文灿碰了一杯。 “微臣遵旨,今晚臣就走这一遭,说服郑芝龙。”皇帝晚宴的驾驶都摆出来了,熊文灿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爱卿辛苦了!”朱由检含笑道。 “无妨,无妨!”熊文灿喝了最后一杯酒,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朝着军营走去,郑芝龙夜宿那里。 128 再说郑芝龙 熊文灿摇摇晃晃的来到营门口,守门的士兵将他拦住,不让其进去。 “本官奉陛下旨意,前来见郑芝龙。”熊文灿喷着酒气道。 秉承后世的风格,朱由检治军从严,纵然海军在天津,也收到了这个风格的影响,虽然熊文灿说他奉皇帝旨意,但口说无凭,值守的士兵一边拦住他,一边命人通禀。 很快,沈寿崇便赶过来处理。沈有容年事已高,军中大部分庶务都是他处理。 “巡抚大人夜来军营,所为何事。”沈寿崇笑着问道。 “本官奉了陛下旨意,前来找郑芝龙夜谈。”沈寿崇是御马监将领,熊文灿对其可不敢像对待其他武将那样跋扈。 “口述无凭,可有文书。”沈寿崇并不动摇,此时军队的发展已经很完善,早就过了靠一句话就能调动军队,传达命令的时期,一切都讲究程序。 “无有凭证!”熊文灿无奈道,他刚才出来急,此时才想到这些,尤其是对方还是禁军性质,熊文灿也不敢硬闯,只能僵持在这里。 若是其他军队,以他巡抚的身份,对方敢阻拦,早就一鞭子抽了过去。 “恕末将得罪了,不能放巡抚入营。”沈寿崇抱拳道。 “这.....”熊文灿大急,这要是进不去,还怎么完成陛下的嘱托。 他正待要争辩几句,身后传来刘若愚气喘吁吁的声音,“熊大人莫急,熊大人莫急,通行文书在这里,通行文书在这里。” 刘若愚跑过来,喘着气,将一封文书交给沈寿崇。朱由检也是在熊文灿走后,才想起来自己给军营制定的规矩,连忙写了份手信,用了随身印章,让刘若愚给送过来。 果不其然,这封手信起到了他的作用。 “巡抚请入营。”沈寿崇一挥手,让开了阻拦的道路。 “如此军纪,坡上汉之细柳遗风。”既然能进军营,熊文灿就没这么急迫了,还有闲暇感慨一句。 “巡抚大人夸赞了。”沈寿崇谦虚了一句,却并不离开,而是在前头领着对方前往郑芝龙的夜宿营地。 夜晚军中规矩多,他领着会省好多事,免得等会多次阻拦下,熊文灿生事,虽然自己照着规矩做事,但闹大了不说陛下会怎么想,就是因此得罪了一个封疆大吏也是得不偿失。 有着沈寿崇的带领,一切都非常顺利,很快就到了郑芝龙的营帐。 虽然被收编了,此时郑芝龙依然是一名高级军官,有个单独的小营帐,旁边是他手下郑芝虎、郑芝豹、郑芝凤几人的营帐。 “郑游击可在,本官熊文灿!”熊文灿高喊一声,停在门口。 “在的,熊大人请进。”里面传来一身响动,随后郑芝龙的声音响起。 熊文灿踏入之后,一愣后笑道,“原来诸位都在。” 营帐里除了郑芝龙外,其他三人也在。 进来后,熊文灿也不嫌弃,学着其他几人,席地而坐,拍了拍大腿,笑道,“既然诸位都没睡,我们就聊聊。”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发什么疯,大半夜的跑这来,而且还是一身的酒气。 不过他们此时势不如人,不敢硬气,只能低声道,“此时已经宵禁,军中规矩,巡抚不可久留。” “无妨,是沈将军带本官过来的,没事。”熊文灿摆摆手道,示意无事。 “几位将军离了福建,被收到沈有容将军麾下,可有想法?” “大人说笑了,怎么可能有些想法!”郑芝龙强笑着,言不由衷道。 “哦,是嘛,怎么本官看出来的都是愤懑不平呢?”熊文灿看着他们的表情,哈哈笑起来。 几人被熊文灿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弄得懵逼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人因何发笑?”郑芝龙小心翼翼道,他总感觉今晚熊文灿来的诡异,莫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本官呐,是笑你们踏上了通天之途,却不自知,反而因为三瓜两枣而自怨自艾,如此短视之人,本官岂能不笑。”熊文灿笑吟吟的解释道。 “通天之途?”郑芝龙几人满头雾水,根本闹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经他这么一说,几人心中的孤愤之意消减了一些。 “你们可知,这海军舰队归属哪里?”熊文灿收敛笑容,严肃问道。 “归属哪里?”郑芝龙一愣,军队还要归属哪里?不都是归兵部调遣吗?难道还有例外? 当然有例外了,不然熊文灿这个问题不是白问了,只是对于御马监的作用,郑芝龙这种民间人士根本不明白。 “都是一群糊涂蛋啊!”熊文灿摇着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天下兵马都归并不调遣,但也有例外,御马监麾下的天子近卫,宫廷禁军就不归兵部,而是直属皇帝调遣。” “以前,这样的军队只有一只,负责宿卫宫廷,而在大明海军成立后,这样的军队便有了两只。” 郑芝龙不是笨蛋,郑芝凤也有头脑,熊文灿都点到这种程度了,两人怎么可能还不明白,顺着对方的话,两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之前自己归属福建总兵管辖,是地方军,而现在却调到了禁军序列当中,乃是中央军,其待遇绝对截然不同,而且靠近天子,在天子心中挂了号,前途绝对光明。而这就是熊文灿所言之通天之途。 “看你们这迷瞪的样子。”熊文灿都有些咬牙切齿了,心中暗骂,海盗就是海盗,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没想到最里面。 “你们不被收编,有什么好呢?还想着当初的协定吗?” “当初说好的,我们就在福建,你们不能干涉我们的事务,允许我们在海上的活动。”郑芝虎恼怒道,他根本不知道熊文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就是看对方那副表情不爽。 弄来弄去,被收编了后,反倒是我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就是,当初说的好好的,结果现在朝廷却反悔,果然官府中的都是狗官,皇帝也是狗皇帝,没有一个好东西!”郑芝豹也大吼道。 129 臣服 啪! 郑芝龙一个巴掌直接扇过去,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营帐,他黑着脸看着,低声吼道,“你想死也别拉着我们。” 刚开始挨了一巴掌,郑芝豹是懵的,随后是愤怒,大哥就因为我骂两句就打我?但随后,他才醒悟过来,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 要知道,皇帝就在距离军营的不远处,而他们所在的营地,也是皇帝的军队,在这里骂狗皇帝,就相当于当着皇帝的面骂。 不是找死是什么? “大哥我错了。”郑芝豹捂着脸低声认错。 郑芝龙没说话,只是斜眼瞄着熊文灿的表情。 “无妨,无妨,一时义愤而已,本官能体量,能体量!”熊文灿丝毫不在意的说道。 但心中,他却开骂起来,能体量个鬼,你们今晚要是不作出个恰当的选择,看老夫会不会去皇帝面前参你们一本。 “熊大人,可终究这是朝廷说的话,总不能转眼就忘了吧。”郑芝凤抱拳说道,相比其他两人来说,他温和的多,更加的彬彬有礼,也无怪乎后世的成就比那两人要大。 “那是招安,你们看看,什么时候招安会有这样的条件?当时不允许,现在允许了!”熊文灿解释道。 他没说因为什么允许不允许的,知道的人都知道,无外乎是实力罢了。 如此无赖的解释,令郑芝凤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哑口不言。 相比之下,郑芝龙清醒多了,从自私自利的角度来说,他完全能够理解,势力的此消彼长,是会带动对待态度的变化。 换做是他郑芝龙,也一定会这样做的,没什么区别,只是大明抢先一步,获得了好时机罢了。 “巡抚大人可有教在下的!”郑芝龙请教道,对方深夜来此,说了这么一大通,一定是有什么想要表达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请教,省的拐弯抹角的麻烦。 听到这话,熊文灿赞赏的看了眼郑芝龙,难怪皇帝想要重用此人,果真有非凡之处。 “通天坦途和你们讲了,那么本官就降价你你们心中的愤懑。”熊文灿笑道。 “不得不说,你郑芝龙是个人才,接受招安是你走的最正确的一步,也是你比其他海盗更有远见的一步。有了官府的名义,等于有了大义,任何时候都师出有名,无往不利,就算一时失利也不用怕,背靠大陆和官府,早晚能东山再起。” “若是其他皇帝临朝,你这小把戏没赚还能玩得转,黑白两道通吃,兼并其他海盗,雄霸整个东南。然而,当今临朝称制之人,乃乾圣帝。” “乾圣帝,圣皇也,其目洞彻天下,其意悠远难明,其志囊括九州,兼并四海,意在寰宇。今上定然不会坐实东南海域被一海盗霸占,纵然这个海盗披着官府的皮也不行。” “御马监麾下两只军队,一只陆军,正在采用新式练兵法训练,一旦成功,势必震惊天下,海军舰队亦是如此,陛下已经命人在天津建造船厂,试制新式的西洋炮舰,一旦成型,到时候不论郑游击身在何处,亦难逃陨灭之途。” “坐留福建,纵然家财万贯、权倾东南半壁,那又如何,圣皇天威之下,一切尽为齑粉。一边是通天坦途,一边是齑粉末路,如何选择,还需要本官教郑游击的吗?” 熊文灿看着郑芝龙,笑吟吟道。 话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若是还不明白,那就真的mmp了,看老夫到时候参不死呢!!! 理是这么个理,熊文灿也说的非常清楚,郑芝龙本身经过提醒,也是能看到这一天的,但真的要做出什么决定,真的很难割舍。 “割不割舍,郑游击现在还有的选吗?”熊文灿在旁边适时的插了一句。 郑芝龙一愣,旋即苦笑起来。 是啊,真的没有丝毫选择了,军队已经交给皇帝了,此刻他们除了身边的兄弟外,别无他物,看似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但其实一条已经断绝,没得选了。 想到这,郑芝龙忽然深深的看了熊文灿一眼,他忽然明白过来对方今晚的来意,其实很简单,消解他们心中的愤懑罢了。 “熊大人,多谢!”郑芝龙忽然起身弯腰,施了一礼。 “大哥?!”郑芝虎郑芝豹惊呼道,不明白自己大哥为何忽然如此,刚才还不是气得要死吗,在营帐中低声咒骂狗皇帝。 只有郑芝凤脑袋灵活,想通了什么,一脸微笑的看着。 “孺子可教也!”熊文灿满意点头,既然想通了,也不枉费本官一番心意。 “不知陛下喜何物,末将先前多有腹诽,希望将功折罪。”犹豫了半晌,郑芝龙才将这句话问出口来。 “陛下不喜俗物,尤喜将军之风土见闻、各国人脉、海洋经验及各地产业罢了。”熊文灿说着,顿了下,笑道,“若是产业自然不会白拿,折价成银钱。” “其实各国海贸生意,郑游击不必全部停掉,若是手中有船,拿的到货,可以跟着陛下一起,炮远洋贸易,如此小事,陛下不会过多干涉。” 最后这一句,是熊文灿凭经验猜出来的,大明海军的舰队即将起航,然后船舱里装的可不是什么压舱石,而是某些南货以及西洋货,这些运到北方绝对赚钱。 “多谢大人提点,末将这就着人将所见所为所得编篡成册,呈现于皇帝御前。”郑芝龙大喜,既然决定走通天坦途,那么皇帝的印象绝对重要。 之前自己的态度估计获罪于陛下,此刻自然要想办法弥补,既然陛下志在四方,那么自己就大有作用,海洋心得册子呈现上去,绝对能获得陛下赞赏。 “无妨无妨,只要你们郑氏兄弟好好为陛下效力即可。”熊文灿毫不在意道。 “巡抚大人,您说的这跟随跑商之事......”郑芝龙斟酌道,“福建乃郑某家乡,自这里最熟悉,人脉广泛,也只有在这里末将能拿到货,因此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不过郑游击拿货,得有些选择。”熊文灿嘴中说着,却比划出了几个字来。 这都是些姓氏,是省内不安稳迹象。 “如何选择,但凭大人吩咐。”郑芝龙十分明白,对方照顾他,他也要帮对方搞定这几家陆地大豪来。 说完,双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130 官改想法 延绵了半个多月的明荷海战结束了,七月初五,朱由检准备返航。 在台北的基隆港,朱由检留下了一百艘战舰,由沈寿崇统领,剩下的六十艘和大部分运输辅助船只,被带回了天津,郑芝龙等一个人等,也在随行之列。 之所以留下这么多人,是因为打海盗李魁奇,他拉拢了十八芝中的好几个人,从郑芝龙手中夺走了上百艘战舰,不留下这么多,福建沿海方面守不住。 当然,身为大明海军舰队的分舰队,沈寿崇的防守范围并不局限于福建,浙江、南直隶、广东,都是在他的巡视范围之内,因此,台南的热兰遮城得到了保留,成为了舰队的一处驻扎之地。 能够独当一面在,对沈寿崇来说,绝对是一次难得的经历,能极大锻炼他的才能,同时也是朱由检对他的考验,若是无法通过,那么未来大明皇家海军的执掌之位,将和他无缘。 “好好努力吧!”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登上了船。 半个小时后,几百艘船只离开了笨港,朝着天津而去,随后,整个台湾进入短暂的军管时期,直到朱由检派遣新的台湾巡抚过来为止。 接下来,又将是几天无聊的路程。 当然,这个无聊是对其他人来讲的,朱由检可是有着大量的事情要做,每天,都要召见郑芝龙郑芝凤等人,聊天谈话,谈南洋。谈红毛人,谈海外贸易。 而这些东西,都被旁边的刘若愚记录下来,作为珍贵的资料,保存下来。大明民间对海外有着深刻的认识,然而在官场上,却丝毫没有,种种见闻的流传,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给阻隔了,只停留在沿海的豪强之间。 除此之外,朱由检还需要阅读批量送来的奏折,这都是崔呈秀通过御马监送过来的,记录了很多他关心的事情。 比如陕西干旱的情况,随着二十万两银币以及五万石粮食的流入,陕西饥荒的情况好了了很多,边兵发了三个月的饷银,也都安抚下来,各路造反的人马,也大都招抚住。 沸腾如粥的陕西全境,目前稍稍平息下来,但朱由检却知道,随着银钱和粮食的消耗,这种看似和平的局面,将再度混乱起来。 一旦这种混乱波及全境,那么将会一发不可收拾,揭开明末最浩大的农民起义。这种势头,朱由检是一定要遏制的。 “回去之后,台湾移民计划一定要展开,只是还缺乏一个巡抚,而且,想要将台湾的发展控制在手中,必须提高台湾的地位,直隶的提法也要展开。”朱由检陷入了深思。 一个台湾,引发了很多事情,包括之前他在崔呈秀涨俸禄措施中留下的伏笔,也该揭开了。 大明的体制是该变变了,一潭死水的环境已经太久了。 这堆奏折中,还有许显纯和王承恩的折子。 看了奏折中的内容后,朱由检有些惊讶,这八大家果然难缠,东厂和锦衣卫两个组织的精锐力量涌入山西,斩断了他们在官面上的手脚后,他们为了求存,竟然引西迁到宣大外的察哈尔部林丹汗犯边。 兵峰一度直抵大同城下,若不是守军拼死守卫,怕是大同城都要被攻下。不过,随着林丹汗的退去,八大家再无挣扎之力,只要在过一段时间,事情就将彻底结束,八大家的资产和人脉商路,也将落入朱由检掌控之中。 纠缠了半年之久,八大家这边终于要收网了,相比于其他穿越明朝的小说,朱由检这边真的是有些慢,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甚至还引发了林丹汗犯边,才将这八个土豪收拾掉,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朱由检却认为自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八大家除了能提供大量的银钱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长年累月积累下的关外商路和各部落的人脉关系,那是多少钱都买不回来的,这才是他们真正的价值所在。 不过,大堆奏疏中,让朱由检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两个,而是袁崇焕。 在袁崇焕出发前,朱由检表现出一副非常信任的样子派人收回了王之臣的尚方宝剑,并将尚方宝剑赐给袁崇焕。 上任后,袁崇焕立刻动作不断,他接连替换了各个地方的人手,让祖大寿镇守锦州,何可纲驻守宁远,吴襄守前屯。 同时,奏请修复小凌河城以及堡垒的文书发往中央,然后是请饷请粮的文书,反正一个字,要钱。 这样的奏疏连发多次,内阁不敢擅自处理,反正一时半会女真没有打过来了,他们也就拖着,之后迅速发往台湾。 一张张,一本本,全都记录了袁崇焕在辽东所做的事情,包括那条灰色的利益锁链,也因为部分饷银的发放,再次启动下来。 从中央到地方,各色人等都有均沾。 明朝的兵制是真的烂了,从中枢到地方,全都蛇鼠一窝,兵部要飘没,我就吃空饷,在不就虚报工程,捞取工程款。 “这群蛀虫!”朱由检愤怒的将奏折摔打在地,整个兵部,除了他刚刚提拔的王在晋外,大部分官员都参与其中,着实令人愤怒不已。 而地方上,袁崇焕、祖大寿、吴襄、何可纲、尤世禄等等将门子弟或本土总兵,大都参与其中,瓜分了部分饷银。 “余煌该发挥作用了!”朱由检眼神冷厉起来。 之前的给事中一扫而空,全都被他下放地方,随后选出来的给事中,除了从翰林院放出部分人外,还有些是从之前被罢官启用的,而这里面,由王体乾出面和崔呈秀出面,着实安插了不少人。 如今,这股力量可以动用起来了。 谁说言官只能是文官争斗的工具,也可是皇帝对付文官的工具。只是,一旦发动起来,整个兵部势必为之一空,到时候几乎连吏员都凑不出几个来,这种情况下,何处有官员填补这个巨大的空缺? 难道重开科举吗? “管制改革看来要尽快了,不能拖,不仅台湾这边等着,兵部也等着。”朱由检揉了揉头,考成法、铸币、以及新军等着政策都推行下去,接下来该考虑其他的了。 官制改革,将作为今年下半年最大最主要的政策,动完了这个,朱由检不打算在动其他的了,政策的落实,是需要时间和监督的,尤其是在古代的大明,更是如此。 “今年就先这样,官制改革,暗中推动计划,待一切成熟后就发动,明年干场大的。” 131 王体乾的野望 “姐姐,那些女子好可怜啊,不要让他们接客好不好?”袁妃哀求着田秀英。 “妹妹,我也怜惜他们,可是.....教坊司是官府部门,本宫若是随意干涉删改,不妥当吧。”田秀英一脸的为难。 “可是姐姐,陛下说教坊司以后就给你管了,兴和署是教坊司下面的部门,姐姐也可以管兴和署的。”袁妃继续劝说道,说着说着,就露出一脸的愤怒,“姐姐,你是没看到那个钱龙锡,那么大年纪了,还欺负小姑娘,人家不愿意,还用强,笑起来真是恶心。” 田秀英还在犹豫着,她虽然贵为皇后,掌管宫中事务,但地位高,顾忌也多,尤其是后宫干政,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一点。 如今虽然可怜那些女子,但这让她做出改变,她却犹豫起来。 “姐姐,你看,陛下之前也查抄了好多人,但是那些官员的女眷却没有投入教坊司,而是专门设了个女监收押她们,让她们干些缝缝补补的后勤活计,可见陛下也是不待见兴和署的。”袁妃继续劝解道。 她是真的不忍心见那些小女孩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都是些聪明伶俐的好孩子,怎么能任人糟蹋呢。 田秀英和袁妃都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从小生活都接触不到这些,因为都喜爱乐曲的关系,故而皇帝给了他们教坊司的管辖权,让她们管理这些乐工,编排些好看的戏曲节目。 结果她们接触之后,才发现,教坊司不光管理朝廷的礼乐歌舞,还有着官方妓院的功能,而掌管这些妓女的,是教坊司下属的兴和署。 因为皇帝不在,两人也偷偷溜出去过,结果却见到了让她们愤怒的一面,这里竟然是达官贵人的妓院,无数平常道貌岸然的高官,在这里放浪形骸,呼朋唤友,丑态毕露之处,让她们气愤异常。 逛了一圈后,她们听到了一个房间中传出来呼救声,两人秉承着侠义之心,闯进去救人,结果正好看到了内阁大学士钱龙锡的丑态,他正用强迫的方式,撕扯一个名十三岁小姑娘的衣服。 钱龙锡是见过皇后的,尽管此时男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不过钱大人脸皮厚,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坦然离开。 两人救下了小姑娘,稍微一问,便知道她是当初“红丸案”中被波及的御医家属,今年正好十三岁了,就被老鸨逼着接客。 她们怜惜小姑娘艰辛的身世,便将其带到了宫内的教坊司,成了那些乐工中的一员,虽然还没脱离贱籍,但好歹脱离了娼妓行列。 而后,就发生上述对话,两个刚刚接触社会黑暗面的善良女子,怎么能容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作为此时大明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她们想要封掉一个妓院是极为简单的事情,哪怕这个妓院是官方的,然而种种规矩却限制这样做。 眼见皇后依然不同意,袁妃一咬牙,毅然道,“姐姐,若是陛下怪罪起来,姐姐就推到妹妹身上,定然不会叫姐姐收到责罚。” “妹妹,这是我们两人一起发现的事情,怎能让妹妹一个人承担,罢了,妹妹都有如此慈悲之心,身为皇后,本宫怎能忍心不救她们出火海,陛下最喜欢说:‘天下子民,朕自当抚养’,本宫当与陛下同。” 言罢,田秀英叫来王体乾,便对他如此吩咐,要他讲东四牌楼的东、西两院官妓全部查封,里面的妓女等人全部接到宫中,安放在教坊司。 王体乾一愣,然后道了一声“谨遵懿旨”,便出门而去。期间顺遂程度,令田秀英都有些懵,她以为这大太监会推脱一番,不去办呢。 出了坤宁宫,王体乾叫来自己的干儿子,便吩咐他却办这件事。 “干爹,这是后宫干政吧,为何干爹要去做?”干儿子有些不明白的问道。 “呵呵,这就是你没看透的地方了。”王体乾摇摇头,笑道,“陛下极宠皇后皇后娘娘,其程度犹如万历爷宠王皇后,区区兴和署,只是小事罢了,绝不会怪罪皇后娘娘,咱们帮皇后娘娘办事,既不会受斥责,又卖了娘娘个面子,岂不美哉。” “况且,陛下是真有仁圣之心!”说到这,王体乾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回想起陛下很多令人心中温暖的细节之处,心生无限感慨,“陛下办了大案,却没将女眷送往教坊司,而是如对男子办,另行关押,让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此间之仁慈,虽小,却震撼人心。陛下此前没有注意到教坊司,不然早就将那地方给封了。” 从户部手中将教坊司要过来的事就是王体乾一手经办的,他很清楚,皇帝压根就不知道教坊司还有官妓的功能。 “干爹高见,高见啊!”干儿子拍起了马屁来。 “咱家的高见多着呢,好好学吧。”王体乾笑呵呵道,心中却有些叹气,这收的干儿子,好像也不怎么样啊,眼光明显不行,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心中将他判了死刑后,王体乾忍不住长叹,太监受干儿子,主要是为了养老的问题,然而干儿子也不都是好的,很多都是觊觎干爹的财产,一旦得手,那些年老的太监就会被抛弃,结局极其凄惨。 纵然是高位如王体乾等,见了后也心有戚戚焉。可除了收干儿子,又能怎么办呢?老了之后,谁来照顾我们呢? 民间孤寡老人有‘养济院’可以去,我们太监呢? “等等,陛下仁圣,不如求求陛下啊,给我们太监也修一座‘养济院’!!!”王体乾眼睛一亮,顿时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可行。 这个没什么难度的,太监们都不缺钱,不用皇帝出一分钱,这个养济院就能建立起来,只要皇帝首肯,并给予一定的庇护,不让人觊觎这些年老的太监即可,对皇帝来说,不费半点功夫。 “陛下仁圣,一定会同意的。”王体乾想着,顿时激动起来。 132 皇帝对我笑了 “干爹,干爹,您在想什么呢?”见王体乾半晌不说话,脸上表情一会喜一会悲的,吓得他以为犯了癔症,赶忙叫道。 “乱叫什么呢,咱家没事!”王体乾瞪了他一眼,然后吩咐道,“你去东厂叫上几个番子,带着人把东四牌楼给封了,记住,手脚干净点,这些人可是娘娘要的。” “好嘞干爹!”青年太监心中一喜,然后立马出去,直奔东厂,这可是一件美差啊,能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随便你身上弄点东西,都是老值钱了。 当天,一件怪谈在京师权贵圈子里传开了,东四牌楼的本司胡同被封了,当时所有去那里吟风弄月的都被东厂的番子给赶了出来,不少人的钱袋子和玉佩的值钱事物都不见了。 当然,这只是消失,贵人们关注的都是本司胡同被查封的事,到底是谁的意思,听说皇帝病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朝臣,不知道突然弄出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随着消息的传开,很多人纷纷猜测着,这些人消息并不灵通,不知道皇帝不在京师,东厂的行事,都是皇后的意思。 如今宫中、东厂、锦衣卫对消息的封锁极为严密,他们的行事没有一个人能打听的出来,不过在某个人眼中,却猜测出了一二。 “哼,正主不在,后宫的婆娘倒出来搬弄是非了!”钱龙锡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就猜到了幕后主使者。 不出意外,就是当日撞破他事情的两位娘娘,她们愤怒的表情,就让钱龙锡知道,这件事没有完,果不其然,弄出了这个幺蛾子。 不过,钱龙锡没有贸然出头,自己在朝中还是势单力孤了些,得弄些帮手过来,才好站稳脚跟。 天启后期,阉党势大,很多人都被当成东林党给弄下去了,其实只是一种借口罢了,如今东林死的死,隐居的隐居,再愿意淌朝堂这趟浑水的没几个,钱龙锡就将目标看向了这群在野的官员。 如今崔呈秀继承了阉党的大部分势力,这群被阉党赶下去的官员绝对不会和他一条心,只要自己稍加笼络,定能为我所用。 “这件事还要计议计议,若是做好了,我在朝中就算稳固了。”钱龙锡想到这,脸上再次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慢慢的看着书。 “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崔呈秀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倒是没有大惊小怪,也没去猜测是谁干的。 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不是办事能力强,而是对人心的把握,很多事情不用皇帝多说,他就能想到,会先去办。正是这一点,才让天启对他信任有加,在自己临死之际,将之调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来安定自己死后的局势,稳定朝局。 对于今上的一些秉性,在多次的接触中,他早就有些把握住了,有仁慈之心,但却不是妇人之仁,中宫案那些囚犯的处置,就可见一斑,种种条例,对孤寡老弱相当照顾。 在崔呈秀看来,教坊司的事情,是迟早的,只要皇帝注意到,一定会改变,只是如今陛下未归,还不知道是谁做出了这些,虽然鲁莽,但不失为一着好棋。 “等等,或许本官也能借此做些什么。”崔呈秀暗自想到,皇帝又仁圣之心,那么行事自然要符合这种秉性。 而有一群人,若是解救了他们,将他们从困苦中拯救出来,皇帝绝对会龙颜大悦,认为自己和他行事风格一致,借此,本官简在帝心,首辅之位,当能定鼎。 “钱龙锡,这一局,我赢了。”崔呈秀微微一笑,继续埋头书写自己的文案。 随着他不断书写,一封完整的,关于各部官制调整的文书,流淌而出,多次被打回重写,让崔呈秀把握住了皇帝的很多想法。 这一次,一定能过关。 从台湾出发后,第九天,也就是七月十四,朱由检来到了天津港。从五月十五出发,他已经阔别这块土地一个半月之久,如今骤然踏上,不免充满了亲切感。 随着舰队的归来,原本有些沉寂的天津港顿时热闹起来,各个原本在干活的民夫都好奇的看着海边,看着这些伤痕累累的战舰。 许心素满脸笑容,带着一些人在码头上迎接着,沈有容将军归来,自己终于面见皇帝了,也不知道皇帝对自己办的差事满不满意,毕竟还剩下了十五万两黄金,没有全部用出去。 然而,当先下来的却不是许心素期待的沈有容,而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此人器宇轩昂,龙行虎步,左右有许多精悍之人护卫。 护卫一下来,就驱赶了,围在码头的迎接人群,空出了一块安全的空地,等着年轻人下来。 朱由检下来后,很自然的看到了在首位的许心素,他不认识对方,但想来能站在这个位置的,肯定砸天津港有些地位,遂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再护卫开道下,离开了码头。 许心素有些疑惑,这年轻人是谁,为什么能当先从旗舰上下来?甚至顺序还在沈有容之前。 在大明,任何事情,先后顺序都有讲究的,第一的一定是地位最高的。 此人是何人? 就在许心素疑惑的的时候,他看到了沈有容走了出来,许心素迅速堆起笑容,迎了上去,“恭喜提督大人旗开得胜,击灭荷兰,再得功勋。” 许心素虽然没有接到战报,但他却深信,荷兰人绝对不会是大明的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是无数次胜利奠定的信心。 “大人,不知何时草民可以面见陛下。”一番寒暄后,许心素小心翼翼的问道,完成了任务后,他被丢在沈有容这里,不闻不问。若不是之前大战在即,他早就冲出来问个明白了。 “皇帝?”沈有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刚才见过了?” “我见过了?”许心素刚想问,而后登时反应过来,大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刚才那是皇帝陛下???” 许心素整个人彻底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皇帝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他此刻没有心思去想皇帝为何在这里,他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皇帝对我笑了!皇帝对我笑了!!! 133 牌照费 “皇帝回宫了。” 忽然,这样一个消息在朝中高层圈子中小范围的流传起来。 尽管皇宫如今封锁严密,消息不外露,但朱由检回来不是突然出现在宫中的,上百号护卫人马行走京师,还是很显眼的。 被围在中间的朱由检没人看到,但满桂和曹文昭不少人是认识的,当然,不知内幕的人不太了解,以为他们只是去出任务,但放在一小撮知情人眼中,却如当空皓月,非常显眼。 皇帝回来了。 很多人微微松了口气,皇帝终于回来了。 在大明这个封建王朝,皇帝假托生病,外出不归,跑到大海上玩海战,简直不可想象,也就如今朱由检宰辅只有两个,心思诡诈,才没有阻拦,稍微多一点,有个正派点的,他是别想出门了。 不过有了这第一次,以后就容易多了,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头,刹都刹不住。 有人放下心来,自然也有人心中不太满意,想着皇帝怎么没有死在海上,海军舰队一路南下,可不平静,面对李魁奇,面对荷兰人,都充满了危机,然而这种情况下,依然完好无损,某些人自然想不开。 对于皇帝的行踪,知道外出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啥也不知道,对于大众来说,只知道皇帝生了一个来月的病,朝廷派发的邸报上,多了一则沈有容率大明皇家海军南下,大破热兰遮城,歼灭荷兰人舰队的消息。 同时,台湾岛被纳入帝国版图当中,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他们纷纷叫嚷,这才是大好男儿该做之事,盛赞沈有容乃国朝第一将,开疆拓土,扬威海外。 而能说出这样话的,大都有些见识,对外海有所认知,比较了解海外情况的的士子,而这样的人家中往往和海上贸易有所关系,若是他们知道将来皇帝打算在海上抽税,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想。 朱由检回宫后,宫中便传出消息,皇帝病体痊愈,诸臣勿忧。 而在这个消息公布不久,通政司就如雪片一样,收到了上百封奏本,大都是要求皇帝上早朝,以安民心的说辞。 对着这些奏疏,朱由检一概留中不发,理都不理。 其他人不明白,但钱龙锡、崔呈秀等人却心中嘿然,这会皇帝怕不是忙着和皇后亲热呢,哪里有空理会这些。 几人这时也不会拿着事情却烦皇帝,而是慢慢的等着,等过几天再说吧。 皇宫中,朱由检虽然诧异为何没人烦自己,但也乐的如此。一番云雨之后,朱由检和田秀英两人相互拥着,说着悄悄话。 “万岁爷,臣妾有些事要讲。”趁着这个机会,田秀英慢慢的将自己做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她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朱由检,“臣妾知道这犯了后宫干政的忌讳,请万岁爷责罚。”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思索着。 由于后世慈禧的缘故,他对女人执掌政治,还是有些忌讳的,女人的天性,让她们在政治上天生比不上男人,毕竟武则天这样的女人,千古之下也只有一个。 只是,对于后宫干政,朱由检也没有太过敏感,一点都碰触不得,如今对大明制度有着很深了解的他知道,此时根本不可能诞生女帝。 开玩笑,连皇帝都玩不过文臣,何况你一女人,文官们有的是理由,喷的太后出不了皇宫。 故而,对于田秀英的行为,他并没在意。说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在大明,教坊司竟然还是官方妓院。 他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歌舞机构,就和各个军区文工团一样,负责宫廷的乐曲舞蹈。 “无事,英儿做得对,妓院这种东西禁绝不了,但帝国绝对不能开办,封了也好。”朱由检安慰道。 “谢陛下。”田秀英一听皇帝不责怪他,顿时笑起来,眼睛都成月牙状,她伏在朱由检胸口,画着圈圈,慢慢的说着那些犯官后代家眷的凄惨生活。 朱由检嘴巴里一边嗯嗯啊啊,但心中却不停的思索着,之所以后宫一直斗争不断,那是因为闲的,一大群女人吃饱了没事干,可不就成天勾心斗角,玩心眼吗,若是有事干,看她们还有这个功夫斗吗? 还会斗! 但这种斗已经转移了方向,起码产生了一种促进作用。 因此,朱由检寻思着,给后宫的女人找点事干,他现在虽然只有两个女人,但以后绝对会增多,他又不是圣人,怎么会不喜欢美女呢! 女人多了,为了不吵,就得找事做,何况,夫人政治也是一种很有用的措施,让皇后带领一群女人,做一些慈善、艺术类的事情,显然能起到不小的促进引导作用。 “英儿。”朱由检叫了一声,打断了田秀英的呢喃声音。 “嗯?”田秀英慵懒的应道。 “教坊司那些女人你留着,不过兴和署你不要在管了,这个部门剥离出来,让王体乾接过去,今后归司礼监管辖。” “好的陛下。”田秀英笑道。 对于妓院,以此时的风气来说,禁绝是不可能的,也是做不到的,既然如此,与其做些不可能的事,还不如转过头来,做出一定的限制,并从中谋取利益。 在战国时期,著名的管子管仲,就做过向妓女征税的事情,而朱由检要做的,就是效仿这位先辈。 他也打算从妓女身上收钱。 妓院在大明是遍地都存在的,大明有一千多个县,而妓院,却有几千家,这个数量有些多,因此朱由检打算办法妓院经营牌照,一个县城,只能有一家妓院,府城两家,省城三家,再多就是违法,没有牌照的将会被查处。 在遏制社会风气的时候,朱由检又能收一笔钱,岂不美哉。 这个政策,若是在后世来说,简直是丧心病狂,丧尽天良,然而在当今的大环境来说,完全没有道德上的瑕疵,毕竟读书人去妓院都是传统风俗了,还不许皇帝在上头收点钱啊。 士林对此,顶多就是骂几句,说皇帝贪财罢了。 134 歌舞剧 尤其美妙的是,对于违法妓院的查抄,他还不用多费事,拿了牌照的妓院一定会尽心竭力,打击侵犯自己利益的人,暗娼管不着,但这种成规模、有组织的必须打灭。 这种来自本土势力的阻止,一定比朱由检行政措施去阻止,要强得多。 当然,想要实行这个,还必须等他官制改革进行了再说,如今大明的地方区域划分有着很大的不妥,到了该改时候了。 后世一个制度用了几十年就要改,何况大明这用了两百多年的制度了,不改不行。 一个政府,最重要的就是吏治,而吏治,并不仅仅只是对官员的绩效考核,还包括规章制度和政府构架之类的。 想到这,朱由检就想立即将王体乾唤来,让他先行操办此事,毕竟内帑没有什么正经营生,有了这牌照费后,总算是有笔稳定的收入。 大明各地经济不一样,消费水平不一样,开的妓院档次和规模也就不一样,牌照费这种东西不能一刀切,得按照妓院的规模和档次来收取,如此才算是因地制宜,符合实际情况。 这就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 不过,朱由检最终还是没吩咐下去,久别胜新婚,一见面他忍不住来了好几次,此刻本就疲惫昏沉,一想事,大脑撑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在自己的床上,枕边有熟悉的人,温软的身子,让朱由检十分舒服,这一觉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睡饱后,朱由检睁眼,却发现天还是黑的。 他看了看旁边,没想到皇后还在身边依偎着他,闭目熟睡着,只是身上的衣物换了一身。 “现在什么时辰了。”朱由检问旁边的宫女。 “卯时初了。”宫女回答道。卯时初,也就是五点多的样子,天快亮了。 他刚这么想着,没想到,天空外就已经开始泛白,丝丝亮光逐渐出现,天慢慢亮了起来。 既然亮了,朱由检也不打算赖床,他睡了这么久,早就饿的咕咕响了。他轻手轻脚的打算从床上下来,然而没想到,动作还是打了,将田秀银给惊醒了。 “陛下?”田秀英双眼朦胧的看了朱由检一眼,随后人清醒过来,看着旁边傻愣愣站着不动的宫女,训斥道,“都傻愣着干什么,没看到陛下起来了,还不快伺候更衣洗漱?” “英儿别骂她们,是朕不让她们过来的,不是怕吵醒了英儿吗?”朱由检笑着解释了一句。 “陛下就护着她们。”田秀英笑嘻嘻道,也从床上下来,不再提责罚的事情,毕竟都是她宫中的人,若没有犯错,她也不舍得责罚。 在宫女的伺候下,两人很快就完成了洗漱更衣,之后,朱由检和田秀英开始一起用餐,袁妃也在此时赶了过来,故而三人干脆一起吃饭。 朱明皇室在平常生活中,本就充满了这种小市民的气息,那是一代代小户人家的后妃积累出来的传统,在生活中,本就没那么多的规矩可讲。 吃饭中,也是说说笑笑,聊着一些话题,并没有如老学究般,弄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 “陛下,臣妾不想要教坊司这个名字。”田秀英正想皇帝说着袁妃的心底软时,忽然开口道。 “哦,为何?”朱由检不解。 “就是不想。”田秀英嘟了嘟嘴道,“臣妾觉得,教坊司这个名字,侮辱了奴家的琴。” 田秀英学的是琴,褚般乐器中,琴也是弹得最好的,学琴者,自古脾性都有些高洁。在前朝,教坊是好的,但到了明朝,改成教坊司后,却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尤其是一些朝中高官,特别喜欢在政敌落难后,到教坊司去,点他们的妻女陪客。 种种丑态,着实令人作呕,每每想到这些,要顶着教坊司这样的名字来编篡演绎歌舞,田秀英就觉得有说不出的恶心。 这期间的道理,朱由检稍微想了想就明白过来。 “就你讲究。”朱由检笑着刮了下田秀英的琼鼻,那亲热劲,看的袁妃不由眼热,不过她很好的将这一丝情绪隐藏起来。 “别刮,塌了可不好看。”田秀英揉了揉鼻子,看向皇帝,娇嗔道,“万岁爷,好不好嘛,改个名字。” “行行行,依了你。”朱由检连连同意,“说吧,改什么名字?” 田秀英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学乐器歌舞的,都将唐明皇尊为祖师,不如就叫梨园吧。” “行,就叫梨园。”朱由检同意,然后故作严肃道,“既然叫了梨园,就不能丢这个名字的脸,唐太宗有秦王破阵乐,唐明皇有霓裳羽衣舞,不知朕能有啥?” “啊?”田秀英惊讶的捂住小嘴,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在这个时候下达任务。 “臣妾......臣妾.....”田秀英小脸紧绷着,急的都快哭了,秦王破阵乐,霓裳羽衣舞,那可都是千古名曲啊,她虽然歌舞不凡,但也不可能做到这些啊,一时着急,田秀英脱口就吐出一句,“臣妾做不到哇!!!” 臣妾做不到啊!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朱由检忽然想起了后世的网络用语,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喝在嘴中的豆浆都喷洒了些出来。 旁边的袁妃看了,连忙拿出手巾,温柔的开始擦拭。 田秀英一脸懵的看着皇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做不到的,朕说你做得到,你就做得到。”朱由检正色道,他不由想到了出海前看的哪一曲采薇,虽然音色种类上有所欠缺,但意境上却有所超出,那种浓郁的书香古风更是完爆。 有此打底,他绝对相信田秀英的眼光和能力。 “那臣妾要些人。”见无法比米阿尼,田秀英咬牙答应下来,但却提了个条件。 “什么人?天下之大,任英儿挑选。”朱由检大打包票。 “臣妾要南京教坊司的乐姬。”田秀英道,天下教坊司基本都沦为了官妓,也就南京的好些,那边秦淮风流,虽然也是官妓,但里面的妓子花魁却技艺高超,琴棋书画无所不同,纵然是清白两家子,也听过秦淮河的名声。 135 变化 “光是南京,还是少了些。”朱由检想到。 他想要编篡的,正是后世著名的的大型民族歌舞剧《孔子》,看一场完整的《孔子》,需要两天的时间,票价加起来一千多块钱,是一个长达几个小时的歌舞剧目,内容庞大、繁琐复杂,远不是几个十几个花魁能搞定的。 何况朱由检的目的并不简单,那就更要花费时间和精力了。 “这样吧,不光南京,到时候朕从天下给英儿筛选曲艺高手,入你梨园,一同来协助英儿可好?”朱由检坏笑道,现在这么期盼,等下说出名字,千万别吓到。 “真的?”田秀英有些不敢置信,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只要编一曲歌舞,就能统领天下才高之女子? “当然,朕怎么会骗英儿呢,不过有了这些人后,英儿可要帮朕把事情做好。”朱由检拍着胸脯道,一脸的真诚,绝不是说假话。 “没问题,陛下就放心吧,臣妾一定做得圆满如意。”田秀英也豪气大盛,放下豪言壮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就好。”朱由检笑笑,然后慢慢将歌舞剧《孔子》的事讲了出来。 其实这个剧目概括起来也简单,以歌舞的形势,讲述孔子的一生,还原最真实的孔子。这种以歌舞为主,带着叙事风格的剧目,就叫做歌舞剧。 “孔子?”田秀英惊讶的嘴都合不拢,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交待的任务,竟然是这么大一个。 这可是孔子哎! 至圣先师,素王,文宣王,无论哪一个名号叫起来,那都是吓死人的。 用歌舞来演绎他,能行吗?不会被骂祸国殃民吧?读书人不会骂我妖后吧?田秀英小脑袋胡思乱想着,却没想到,自己能不能将这一剧目做出来。 任务交待下去,朱由检就起身离开,不理陷入自我遐想中的田秀英。旁边的袁妃看了看离开的皇帝,再看看明显戏精上身的皇后姐姐,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齿,没有追过去,而是留下来陪着田秀英。 由于很久没吃这么好的早餐,加上很饿,朱由检一时不慎,吃的有点多,因此打算散散步,消消食。 他没去宫后苑,就沿着坤宁宫,慢慢的往前请公告行去,然后犹自不足,干脆绕着乾清宫门前开始走来走去。 走不多时,王体乾便赶了过来。今天刘若愚没有跟在身边,他留在书房中,将出海沿路见闻,明荷海战以及郑芝龙所言南洋事迹,都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臣参见陛下。”王体乾行礼道。 “起来吧。”朱由检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讲自己对于妓院的想法说出来,当然,朱由检不是征求对方的意见,而是让他明白该怎么做。 “你整理下全国府县,按照给的经济情况,优劣等,整理成册,定下各府县牌照规模和费用收取。” “老臣遵旨。”王体乾俯首道。 “整理好后,交给朕过目,至于具体的经办,你不用插手,朕会让东厂去做。”说到这,朱由检瞥了眼王体乾,见他脸色泰然自若,并无一丝不满,才继续说道,“各地镇守太监交接的怎么样了?” 他不得不看这一眼,要知道,若是按照内廷的规矩,这东厂都是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的,之前历朝历代权阉莫不是如此,而东厂的重要性,看看魏忠贤就可知。 然而,到了朱由检这里,不见没有让王体乾兼任东厂掌印,反而将原本属于司礼监管辖的镇守中官,划归到了东厂,用以支撑起东厂在大明各地的机构。 如此行径,由不得朱由检不考虑王体乾的心态。 当然,不是怕他不满,而是怕他因不满而勾结内外,做出些什么事来。朱由检的计划可不是一个太监的心情能阻止的。 自从明了军机处就是清朝版司礼监后,朱由检就尤其重视司礼监这个内廷二十四衙门之首。他手中的两个特务机构,锦衣卫正逐渐转入暗中,朝着中央情报局的方向转变。 而东厂,在接受的各地镇守中官后,更加全面的介入到官场各项事务的运作当中,在朱由检的引导下,这个机构正朝着纪委的方向发展,未来是朱由检监察文官的重要手段。 至于原本权柄最终的司礼监,在剥离了那些杂事后,全力中枢化,成为和内阁相抗衡的机构,只是,对于这个部门,朱由检心中没底,就算有他引导,但是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也无法预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先把权力从文官手中夺取回来,要让圣旨去掉约束,让中旨成为圣旨。 用一个历史名词来讲,就是封建中央集权。 “都交接完了,只要王督公从山西回来,就能完成最后的交接。”王体乾恭敬的答道,脸上表情如一,没有丝毫的不满,至于他心中怎么想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嗯。”朱由检点头,然后看向了山西方向,也不知道两人的行动进展的如何了。 张家口,某秘密场所。 “都准备的怎么样了?”王承恩看着站在阴影中的许显纯,缓缓问道。 不知为何,最近出现,许显纯都是站在阴暗之处,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身形,而且这种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严重来。 “我负责的四家都准备好了,各家中都有内应,答应保住账本账目,劝说那些老掌柜合作,就范永斗这里,有些难办,需要你协助。”许显纯声音有些沙哑道。 “好,没问题,我这边已经交待妥当,不会有人来干扰行事,只要你的人到位,随时可以行动。”王承恩点头。 接受了九边的守备太监后,东厂在官面上的实力彻底压到锦衣卫,然而暗地里的武力上面,却多有不如,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在山西都干了些什么,手中的狠角色越来越多了。 “不会有问题的。”许显纯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三天后子时动手,以烟火为号。” 说完,他转身离去,也不看王承恩的反应。 “这家伙,当初好歹一起合作过,怎么变这样了?”王承恩看着对方和阴影模糊了边界的身形,有些不解。 “不过,我变得更多!”王承恩叹息一口,也转身离去。 136 蒙古 三日后,山西,沿着九边重镇,直达张家口的地段,展开一场无声的控制行动,这场行动波及的范围很广,晋商八大家,九边多个进出口岸,张家口的大量守军士兵军官,都牵涉其中。 无数人被逮捕,不知去向,八大家更是几乎连根拔起,整个家族上层一扫而空,然而家族生意却没有丝毫影响,依然照常运转,只是无声无息间,一些关键位置换了人。 这是一场秘密行动,几不为外界所知,不牵涉其中的民众、官吏,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发生,而有机会知道一些内幕或者消息的,也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双重压力下,缄口不言,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吐露丝毫。 有了皇帝大量银钱的投入后,这两个部门越发的壮大起来,稍微了解一些的人,无不震惊以及恐惧,要知道,这两个部门抓捕人员的权力根本没有被废除,只是受到了限制和审查罢了。 在这里两个部门的通力合作下,八大家的所有商路全都悄无声息的易手,也许在外界看来,各处商队掌柜还分属八大家,平常也有几个八大家的核心人员出来应酬,但在更上层方面,却已经融合为一体,控制着曾经的商队店铺,不断的运转起来。 银钱、货物、商路,不断的涌动着,产生了大量的效益,许心素这个曾经的海商大豪,不断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来,他在海上混的风生水起,在陆地上依然不可小觑。 借着这层掩护,大量的锦衣卫谍报人员,不断的用进入草原,源源不断的将情报消息传递到京师,最终送入朱由检的手中。 有了这些情报,朱由检终于知道,这段时间,黄太吉在干什么了。 早在努尔哈赤时期,后金就不断的对左翼蒙古的内喀尔喀五部进行征伐,面对后金的强势进攻,内喀尔喀五部不断交战,却不敌溃败。 其领袖卓里克图败走西拉木伦河时遇到林丹汗,林丹汗严厉责备卓里克图对自己不忠以及内喀尔喀在明朝和后金之间朝秦暮楚之事,并趁机合并了他的余部。 随后,在后金继续进攻中,林丹汗也不断的趁火打劫,袭击吞并内喀尔喀五部的残余部落,内喀尔喀五部在后金和林丹汗的夹击下土崩瓦解,只剩下了巴林部和扎鲁特部。 在直面察哈尔部后,黄太吉开始对林丹汗的八个额克托不断进行渗透,奈曼、敖汉,奈曼、敖汉等先后扛不住林丹汗的压力了,投靠后金。 在面对科尔沁投靠后金,内喀尔喀五部破灭,八额克托先后背叛的不利局面下,林丹汗开始率众西迁,来到了宣大外的草原,右翼蒙古的地盘。 而原来的察哈尔部地区,则留下了八额克托之一的多罗特部,负责防备后金。 然而,宣大外的右翼蒙古区域,早就有土默特、哈喇慎、鄂尔多斯、永邵卜、袄儿都司诸部立足,自然没有察哈尔部的生存空间,随着林丹汗的不断迁入,双方不断交战。 土默特、喀喇沁、鄂尔多斯三部联盟根本不是林丹汗的对手,接连被击败,林丹汗算是在在右翼蒙古立足。 而在这个当口,黄太吉也没干坐着,举兵攻打多罗特部,同时拉拢其他几个额克托,打算趁察哈尔无暇东顾时,彻底清扫林丹汗在辽东的残余势力。 当然,事情进展到这里的时候,还算顺利,但后面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原本林丹汗来到右翼蒙古这里,就是想要霸占这里的贸易收入和赏赐。在历史上,崇祯帝即位,“尽革其赏”,林丹汗派去索赏的大臣贵英恰也被明军所杀。因而林丹汗于1628年六月大举入侵大同,杀死明朝军民数万人,差点攻占大同城。 而这个时间点,虽然没有这些措施,但皇帝不在京师,无人理会理会林丹汗请赏的事情,而且此时,八大家正面临着锦衣卫和东厂的围捕,陷入困境,正好和欲求赏赐而不得的林丹汗勾结在一起,进犯边疆,差点打下大同城。 八大家已经被收拾掉了,但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却还在,面对林丹汗犯边的事情,朱由检着实头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此时的蒙古已经彻底烂掉了,蒙古大汗直属的察哈尔部也不过才几万人口,精锐战士更是少得可怜,黄太吉率领几千精锐骑兵就能纵横蒙古草原。 这个时候,正是蒙古最衰弱的时候,也是大明进攻草原的最好时机,然而大明九边却比这林丹汗还要烂,根本无力出击,连防守弱鸡般的林丹汗都防不住。 面对漏的如同筛子的九边,朱由检真的非常无奈,他有心想要出击,攻打林丹汗,但却不得不忍下这个诱人的提议。 九边野战无能,无力出击,九边在大明都算是精锐部队,九边都无法出击,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而他训练的新军,还未训练完成,而且处于关键时期,装备也并未列装完毕,战斗力不抢强,朱由检根本不敢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在战争中,哪怕是损失了一个,他都心痛的要死。 很多人他都是作为几层军官培养,是日后扩建的基础。 如此情况,朱由检只能捏着鼻子,将拖了很久的“市赏”批复下去,以安林丹汗之心,同时命令九边恢复关停的边贸,不在刺激这个家伙。 “真他娘的晦气。”朱批完后,朱由检一把将奏折扔出很远,满脸的嫌恶。这种委曲求全的事情,真的非常破坏心情。 刘若愚将折子捡起来,默默收好,发泄归发泄,但既然批复了,这些憋气的举措还是要实行下去,此时的大明还是太弱了,采取强硬措施并没有底气,只能先拖着,待新军训练完毕再说。 闷气! 朱由检扫了眼,也不在言语,转身就像出了东暖阁,去散散心,然后才刚走到门槛这里,就被两位宰辅给堵住,不得不重新回到东暖阁,商议事情。 137从长计议 “两位爱卿有何事啊?”看着崔呈秀和钱龙锡,朱由检堆笑道,歇了这么多天,他不好意思耍无赖不参与政事。 “臣有要事上奏。”钱龙锡不咸不淡道。皇帝不上早朝,他们就只好来堵皇帝了。 崔呈秀瞥了眼钱龙锡,然后恭敬道,“臣亦是如此。” “好吧,说吧,朕尽量解决。”朱由检郁闷道,他就知道,从海外回来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故而他才躲着内阁宰辅,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抓到了。 “臣先来吧!”和以往不同,这次是钱龙锡先开口。 内阁讲究排名,崔呈秀和钱龙锡虽然都是一样的品级,但他入阁早,地位自然在钱龙锡前面,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站稳了脚跟,熟悉了环境后,钱龙锡却不甘落后了,处处和崔呈秀争锋。 这次只是一个体现。 可以预见,皇帝的归来,一定会让这种争锋达到鼎盛。 “陛下,臣请起复在野官员!”钱龙锡慢慢的将最近中枢运转的情况一一说了遍,尤其突出了行政效率,以及各级官员的抱怨。 这是老生常谈的事情,钱龙锡原本以为皇帝一如既往的推脱后,却迎来的不同的答案。 “此事不急,还未到时候,待过段时间后,朕自然会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朱由检说着,心里有点不屑,钱龙锡这边缺的这点人算什么,若是自己的计划发动在,整个兵部都空了,那钱龙锡还不得上吊自杀啊。 然而钱龙锡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整个人陷入了突然地惊喜当中,一旦起复官员,我这做的暗手就有用了。 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喜,让钱龙锡接下来的汇报都干巴巴的,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趣。而且他汇报的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比如诏修《熹宗实录》,毁《三朝要典》等等,絮絮叨叨一大堆,却没有太多的用处。 没办法,真正的事情在朱由检面前的桌子上堆着呢,若不是崔呈秀过来面君,他根本不会来。 钱龙锡说完后,崔呈秀终于开口了,“陛下,各地官吏数量终于统计完毕。” 说完,他就递上一本厚厚的奏疏上来,这是大明所有官吏的人数统计,也是增加俸禄的依据。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改进出来的种种政策。比如官吏定额,幕僚、差派费用归公等,一次好好的涨俸禄事件,硬是被朱由检玩成了编制改革。 在这次的改革中,品级的工资进行了增长,同时还引入了工龄的概念,也就是科举之后,为官的时间,根据这个时间,每一年都会增加一定的官龄工资,养老金和养廉金的概念也有提及。 养廉金是要从俸禄中扣除一部分,然后帝国补上一部分,存入银行,等到官员致仕退休后就可一次性领取,当然,若是中途出了事,这部分钱自然没有了。 至于养老金,就没有具体的规定,朱由检仿照的是后世公务员制度,并不扣钱,而是退休后直接发放。 这几种制度,在加上编制定额,巡抚成为地方长官,吏员纳入管理范围,发放薪俸,木料费用归公等,1就是最近崔呈秀的成果,可以说相当丰硕。 然而,朱由检看完后,久久不语。 这些政策是不错,而且很周全,并无多大纰漏,可以实施下去,朱由检之所以愣住,是因为他忽然发现,整个大明的文官,竟然有两万多人,这还是有品级的,若是算上吏员,不下十万,再加上武官,几近二十万。 如此多的人数,想要改动起来,是非常麻烦的,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官制改革,没有那么容易的,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不小心就会出现疏漏。 之前的十三道监察御史下方地方,成立地方都察院,在朝臣看来,是一招很妙的棋子,地方都察院不归巡抚管理,独立办公,同时有被封印的密折权力,随时可以将地方军政情况上报中枢,直达御前。 这等于将监察权收归中央,加强对地方,督抚大员的监察,是中央集权的一种。 然而真实情况呢,是朱由检发现大明没有地方检察院这一类的功能机构,恰好当时给事中捣乱,他便一拍脑袋做出决定,将这些讨厌的家伙下方地方。 然而呢,真是情况是,朱由检不知道地方是有监察机构的,提刑按察使司就具有监察权,负责弹劾地方,纠正风气。 十三道监察御史下到地方,成立地方都察院后,就将这种监察权逐渐侵夺,如今两个月过去,基本上,纠察弹劾这一类的事权,已经到了监察御史手中,提刑按察使司目前还有这些职权,但可以预见,过个一两年,就会丧失。 目前结果看起来还是好的,但这只是个巧合,不可能每次都会如此幸运,一旦各种机构闹起来,倒霉的还是地方百姓。 因此,当发现自己的官制改革牵扯到如此多人,而且影响很大时,朱由检顿时犹豫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不成熟,没有经过广泛的讨论,会不会出现纰漏。 所谓体制内的改良,就是如此艰难,影响太大,后果严重,若是一张白纸,反而更加简单些,朱由检想实行什么制度就实行什么制度,哪里还要考虑这么多。 “奏疏写的不错,不过有些地方还需从长计议!”朱由检斟酌道。 这句话顿时让崔呈秀愣住了,有些地方要从长计议?这不都是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写的吗,怎么又不对了? “爱卿误会了,不是要改,而是朕的考虑有些欠妥。”朱由检笑着解释道,“官龄工资可以批准,就以科举中式为时间来计算,至于养老金和养廉金,暂且缓缓。” 这两个东西牵扯很大,其资金来往发放,都需要专职人员管理,对于想要梳理中央地方管制的朱由检来说,此时能不增加机构就不增加,省的以后麻烦。 反正这玩意他是打算补的,以后发放也不迟。 “至于官龄工资增长太少,则以散阶的薪俸来补偿。”朱由检出了个注意。 明朝文官是有散阶的,只是散阶一般来讲没什么用,只是要来好看而已,不过现在可以排上用场了,不同的散阶有不同的工资,这一块和官龄工资一起,这种涨幅足够了。 后世经验告诉我们,加工资不要一次性加很多,而是慢慢加,年年加。 138 呵,皇帝! 最终,关于涨俸禄的事,定下来的是调整品级攻击,增加官龄工资和散阶工资,通过这三个方式来增加官员收入。 这三个方式是最容易实行的,每个官员都一目了然,清晰明了,十分简单,工作量也不大,只是在发放俸禄时,登记造册就好。 由刘若愚重新撰抄了一份后,朱由检用印朱批,便成了旨意,到时候由内阁下发给吏部,开始在全国执行,至于实行时间,就以下个月初一为准。 伺候按照新的俸禄标准发放,而按照这个标准,七品的知县,一个月是七石五斗米,按照现在二两银子一石米的价格,大概是十五两银子,在调整了品级工资,增加了官龄工资以及散阶工资后,可以达到一个月百两银子的程度。 绝对算是一次大幅度的增长了,比之以前,足足七八倍的增幅,足见朱由检的诚意。同时,也不再方法本色折色之类以及宝钞,而是全部发放新式银币。 工资还发放食物,在朱由检看来在落后了,不利于经济发展。当官的不去买粮,怎么知道民间粮价高企的困苦?怎知道奸商囤积居奇的可恶? 至于其他的,包括幕僚费用归公等等,朱由检并没有实行下去,一切还需要经过商量讨论,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才行,不能自己拍着脑袋做决定。 而当前首要的,便是增加内阁大学士的数量,才两个人,很多事都无法展开,首辅也要决定下来。 像是这种官制改革,若是首辅倡议,则会好多的,朱由检只要从旁支持就行,若是不行还能有圆转余地,自己下场的尴尬程度,朱由检此时已经有所体会。 “两位爱卿,不知可有辅臣推荐?”朱由检犹豫良久,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此话一出,钱龙锡和崔呈秀都是眼睛一亮,两人等这句话很久了。谁都知道,内阁辅臣只有一两人不是长久之计,必然要增加辅臣数量。 但能有辅臣资格的,总共只有那么几个,谁先下手拉拢过来,将来在内阁中占据的优势就越大。 不过,面对着难得的询问机会,钱龙锡却开口道,“陛下何必问计老臣,依照规矩廷推就是。” 廷推? 明朝辅臣的正轨程序,是由吏部主持的廷推来推选,给事中都要参与,还有九卿,廷推出几个人选后,再报给皇帝御批。 只是,上次好不容易以中旨让两名辅臣入阁,将廷推的权力夺回,朱由检怎么可能还回去。 然而,只要再次廷推,这个权力绝对会回到文臣手中,到手的权力,绝对不能放手。 “这老货!”朱由检满面寒意的看着钱龙锡,对方的提议,绝对不安好心。 钱龙锡也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然而他身子抖了抖,却依然忍了下来。钱龙锡本身地位不稳,能入阁还是来自一场交易,一旦皇帝稳定了失态,他绝对滚蛋。 那么在滚蛋之前,抓紧时间培植势力,让皇帝不能轻易动他,就是自保之道。 不过,皇帝却没这么好蒙骗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意,甚至记恨上了他,让钱龙锡有些得不偿失。 “钱大人真是说笑了,好似钱大人也不是经过廷推而入阁的,莫非钱大人觉得自己入阁程序不正,打算致仕?”崔呈秀满脸讥笑的看着对方。 作为帝党,这个时候他肯定要出言发难。 “是微臣孟浪了!”钱龙锡立刻认错,态度诚恳的让朱由检无法发火。 “都下去吧,朕乏了。”朱由检冷着脸道,他此刻已经没有丝毫心情听对方的建议了。 “臣告退!”两人退出东暖阁。 出来之后,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快来到文渊阁时,崔呈秀才忽然丢下一句话,“钱大人真是好算计。” “哪里哪里,比不过崔大人简在帝心。”钱龙锡微笑道,毫不示弱。 “呵呵。”崔呈秀冷笑一声,“钱大人以言辞触怒陛下,绝本官推荐之语,岂不知因小失大,后患无穷。” 听到这话,钱龙锡心头一颤,顿时沉默下来。 皇帝问计,其实是一种征兆,是阁臣人事权还未握稳的表现,面对如许多的文官,皇帝也不知道用哪个好。 而这种情况下,阁臣的建言就重要起来,内在皇帝面前晃荡一圈,留下印象,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开始官场起飞。 若是形成这样的态势,那么就是内阁和皇帝对半瓜分了原本廷推的权力,将这种权力限制在了小圈子中。 如此一来,内阁地位更加稳固,权柄大增,但这种大好局面,却被钱龙锡一言而绝,死死的堵住了。 原本皇帝不自觉漏出来的苗头,就这么被掐灭。今后再想要这么好的几乎,机会是不可能。 “本官去后,哪管洪水滔天。”钱龙锡冷然道,“若是让崔大人建言,本官在内阁再无立足之地,现在这样,很好,很好。” 说完,他拂袖而去。 “该死,大好机会被葬送。”崔呈秀怒骂一声,也转身离去。 的确如两人猜测那样,朱由检在没有向大臣询问的心思,既然权力抓到了自己手中,那就紧紧抓住就好。 离开东暖阁后,朱由检心中泛起了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总感觉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却无从下手的样子。 文官不好用,武官糜烂且有军阀抬头的迹象,太监虽好用,但这种残忍的措施,朱由检于心不忍。既然已经开始减少太监的数量,就不要在启用了。 漫步在宫后苑的树荫之下,朱由检茫然四顾,天大地大,却总觉得自己十分孤单,周围有无形压力,却无人能帮自己。 不知怎地,朱由检忽然怀念自己在台湾海上的日子那段时间,真的很惬意,没有国事烦心,只需要专心的对付荷兰人就行。 忽然一回到朝中,他就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前世那些国家领导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朱由检忽然想起那些经常出现在电视中的大人物,如今自己也是这样的大人物,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感到很累。 “呵,皇帝!”他嗤笑一声。 139 朝局 不知为何,朝臣们总觉得,皇帝‘病愈’后安静了许多,不再总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朝中局势在上半年的动荡中逐渐安定下来。 当然,这种安静只是内阁以及六部等高官的感受,对于底层官员来说,却是一片欢欣鼓舞,传言了许久的涨俸禄总算是落到了实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增幅,到了七品官,基本每月都上了百两银子。 此时虽然米贵,但也稳定在一两一石的样子,京师新开了一家四海商行的,米价极其稳定,从来不做囤积居奇的勾当,从来不涨价,而且大米极多,无论多少人排队购买,都能买到。 一开始还有米商看笑话,等看到对方真的能供应几乎整个京师人口的消耗,顿时慌了神,在这样下去,他们全都得倒闭,大米在手中是有保质期的,谁都不知道四海商行能坚持多久。 于是,本来有所波动的米价,瞬间平抑下来,稳定在一两一石的样子,四海商行也名声大响,借着这个名声,嗨嗨商行开始扩张,在各处开分店,以源源不断的大米为依凭,开始涉足大宗货物交易。 这个商行自然就是原来的皇庄,被许心素接管之后,开始整合统一,形成一股强大的商业势力,开始逐渐发力。 在外人眼中,朱由检一直呆在皇宫中,没有去哪,但宫内知道的人,却明白,皇帝压根没有闲下来。 每天都在四处视察着,或是内校场的军事训练,或是兵仗局的建设,亦或者火枪火炮的铸造,亦或者皇后主持的歌舞训练呢,总之每日生活都很充实。 而他待得最多的,还是内校场,一天中总有大半时间待在这里,亲自参与到训练当中。《步兵操典》就是他主持编篡的,因此融合进来,并无多大难度。 如今新军已经进入了实际操演阶段,各种战法战术都教了下去,目前就是剩下熟练和训练。 只要等到冰杖局新式的火枪研发出来,列装之后,就将具备一定的战斗力,再经过实战后,绝对是一只强军。 目前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看着勃勃生机的新军后,朱由检心中的烦闷全都不翼而飞,只要这只军队在手,天下在乱他也丝毫不惧。 “也不知道新式火枪何时才能研发出来。”看着依然用着老式鸟枪操演的新军,朱由检不免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正当他想着,刘若愚忽然奏报,“陛下,兵仗局的孙大人派人禀报,说新式火枪有着落了。” “真的?”朱由检不免有些惊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刚才还在想着,没想到这就好了。 “去看看。”他立刻换上便装,带着护卫出宫,这次负责在他身边值守的是赵率教,老将军带着上百护卫,贴身守护。 马蹄奋飞,很快就出了宫门,朝着城外而去。 为了保密行踪,朱由检都是走非常僻静的北安门,这里人流稀少,不容易惹人注意,再加上严密的保密措施,才让大臣们的都误以为皇帝足不出户,非常的安静。 只是,若是他们知道了实情,恐怕会沸反盈天,无数劝谏奏折绝对会如雪片般将通政司淹没。 皇帝经常出宫,就会了解实情,而越是了解实情的皇帝,大臣们就越发难以蒙蔽,故而所有大臣都反对皇帝出宫。 安安静静的在宫内当个泥菩萨不好吗,乱跑啥? 只是,此时大臣们却绝对没有心思关注这些,最近的朝局的风潮似乎越来越不对劲了,看似平静,波澜不惊的局面下,好似有着滔天海浪在涌动。 兵科都给事中余煌似乎在调查什么,频繁的调阅文档文案,而其他几个部门,也有人做类似的动作,都在调查取证。 六部之内,上至尚书,下至办事的大臣,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人注意,染上麻烦。 “妈的,难道除了我,还有人想要搞事?”钱龙锡在文渊阁中喃喃自语,最近诡异的局势,总是让他感到压力很大,但却又不知来自何处。 “不管了,先拉拢一批人再说,只要大量缺乏官员,皇帝肯定会启用在野之人的,本官的机会也就来了。”钱龙锡继续伏案,处理公务。 距离他不远的崔呈秀,也是眼神异样,心中暗自想到:“真是多事之秋,老子好不容易想做点好事,怎么就这么难的,又有人想搞事情!不行,我得赶快上奏疏,皇帝心情不好,干点好事没准就好了。” 打定主意,崔呈秀就开始奋笔疾书,用优美的白话文,写下一篇奏折,其名为“释贱籍为良疏”。 京师阜成门外,一队骑手从马奔驰,为首的青年似乎没有很久没有出来了,满脸的兴奋和惬意,而他身后一位五十来岁的骑手,却满脸紧张,看着前面的青年,生怕对方出事。 看着城外忙碌之色,朱由检却是心情舒畅,这里一片过去,都是他的皇庄,里面的农人都是他的佃农。 在以往,这些佃农都是满脸愁苦,衣着破烂,身边跟着满脸菜色的小孩,干起活来也懒洋洋的,没有一丝生气。 但现在却完全大变样,按照最新的规定,这些小麦当中,出来三成要上交外,其他都归自己所有,可谓优厚至极的政策,整整七成的收入,他们怎么可能不开心。 周围其他勋戚田庄中的佃农,不知道多羡慕他们,就连很多自耕农亦是如此,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徭役摊派,只要交三成粮食就足够了,想想就羡慕的要死。 田庄中是有工程,但这都是为他们自己修建的水利设施,忙碌了一个冬天,如今夏收正好用到,徐光启预判的眼光,让皇庄度过了今年夏天有点干旱的天气。 “不错,不错。”朱由检心情大好的看着周围,连连点头,虽然在熊文灿的劝说下,他放弃了将整个台湾弄成皇庄的打算,但却没放弃皇庄的发展。 在如今这皇庄,不仅是一大财源,也是一个标杆,随着三成优厚佃租名声的传出,只要一到大灾,自耕农必将投奔自己,这总比将土地卖给那些地主老财要好。 140 甜菜 沿途走过去,田垄中都是忙碌的弄人,每个人脸上汗水直流,但却充满了丰收的喜悦,看着这些农人,朱由检甚至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以免纵马惊扰到了他们的忙碌。 京师周围都是冬小麦,如今这个时节正是收割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在田中忙碌,就连小孩子都在田间活动,跟在大人后面捡拾麦穗,一根一根的慢慢收集。 围绕在田间地头的,是一些沟渠,沟渠中有着浅浅的水流,细细的沟渠和田垄,将整块土地划分为一小块一小块的,人们都在自己的小块中忙碌。 一路看过去,朱由检的马匹已经从奔跑变成了行走,后来他干脆翻身下马,一路看过去。 “老丈,收成可好啊?”朱由检看见一个正好在沟渠中洗手的老人,便走过来了问道。 “见过贵人!”老丈连忙站起身来,擦了擦手,稽首一礼。眼前之人随从上百,声势浩荡,衣着光鲜靓丽,配饰更是珍贵,不是贵人是什么? 身为京师居民,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回贵人的话,今年收成不错,一亩地有一石八斗的收入,快接近两石了。”老丈笑呵呵道,满脸的周围都掩饰不住内心中的喜悦。 要知道以前好的年景也一石一二斗的样子,如今足足多了五六斗,而且还是这种有些干旱的情况下,真是老天爷保佑,哦,不,是圣皇保佑。 “都是托陛下的福啊!”老丈感慨起来,“要不是陛下仁慈,给我们减了租子,还在冬天大修水利,今年可不会有这么一个好的丰收。” “老丈种了一辈子地,本来都对今年的收成绝望了,没想到到头,竟然是从未有过的丰年,圣皇保佑,圣皇保佑啊!!!” 强烈到掩饰不住的感激之情,足见老丈内心的激动之处。 “老丈言重了。”朱由检搓了搓手,这么当面听着别人夸自己,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旁边的赵率教也面色有些古怪,从他的角度看去,明显能看到皇帝那种欣喜却又不好表露出来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这样的皇帝,让老赵觉得非常立体,感觉一下自己距离直接近了好多。 朱由检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心腹大将怎么想的,而是和老农聊着天,问问他们庄子里的情况。 别的佃农不知道怎么,但朱由检的皇庄中,种子农具耕牛这些都是他提供的,当然,这些东西要收取一定的费用,就算是没钱也没关系,可以先欠着,收成好了再付也可以,而且不收利息。 朱由检是可以免费提供,但他没有这么做,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是懂得,出了低佃租以及无息的耕牛借贷使用外,并没有太多的帮助,一切都考佃农自己努力,自己通过双手赚来的生活才最幸福。 不过就算这样,这个条件也极其优厚了,中国农民要求并不高,有这种程度的照顾完全够了,剩下的他们自己创造。 当然,条件这么优厚,自然有些其他的限制,比如种植什么由皇庄的庄头和文书说了算,而佃农的收入,可以自己留下田中的收成,也可以卖了换成银钱。 兴许是心中兴奋,无法宣泄,也或许是见朱由检这个贵人和气,愿意听他唠叨,老丈滔滔不绝的说着。 从以前被太监压榨的苦日子,到去年幸福生活的降临,老丈说了很多,而朱由检也从老丈的说辞中,知道了很多东西。 比如每个庄子中,文书就增加了好几个,这些人有些是秀才,有些是童生,被高额的薪水吸引过来,然后留在庄子中工作。 庄头如今也是从这些人当中选择,而标准则是农业生产技术的掌握,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指导,在冬小麦出芽后的培育用肥上,农人们更加科学和系统,才有了今天的丰收。 不过老丈说这些人还不够,还要搞什么土地深耕以及堆肥,种完冬小麦后,还要系统的种些其他作物。 老丈语气很神奇,很兴奋,说他自己活了半辈子,以往只是靠经验吃饭,从来不知道,种田还有这么多讲究和学问,骗骗很多知识能和他的经验相互验证,并不是胡乱弄出来的。 说了半天,老丈口中终于渴了,他弯下身,直接将旁边的几个叶子类似萝卜的植物,在沟渠中洗刷一二,擦了擦水,就啃咬起来。 “今年这甜菜也更甜了。”老丈咀嚼道,唠了这么半天,他也放开了,没那么拘谨。 “这是何物?”朱由检仔细的看着这种作物。 叶子类似萝卜,果实形状看起来有点像是洋葱,表皮也是暗红色的,甜菜?这名字很熟悉啊! 朱由检陷入回忆当中,久远的记忆被他翻开。 那还是上初中时期学过的一张地理图——中国经济作物分布图,对于图上的内容,朱由检记得不多,只记得两种代表性的经济作物,南方是种植油菜,北方好像是种植甜菜。 油菜是榨油,甜菜好事想榨塘的? 没错,就是榨塘的!朱由检肯定下来,随即就兴奋起来,制糖,这可是又一桩大宗贸易啊!他本来就想在台湾种植甘蔗榨塘,没想到甘蔗还没开展,就又发现了另一种,榨塘的原材料。 这种东西在后世整个北方都被大量种植,出糖率应该不低吧。 四海商行虽然在粮食贸易上逐渐占据京师以及周边的份额,但在进入其他大宗生意上却又不太顺利,若是有了大量的白糖,那就相当于有了张王牌,能撬开很多门槛。 “老丈能给我几个甜菜吗?”朱由检询问道。他已经看到老丈种植甜菜的笛梵个,就挨着田垄种了一点点,显然只是当做甜品吃,没有大规模种植。 也就是说,如今的这种作物虽然出现了,但还没被人大规模应用。 “贵人也吃这玩意?”老丈有些诧异。 “不是,我只是看着东西神奇,想带回去看看。”朱由检笑着解释了下,然后让人拿了枚银币过来。 “这枚钱币就相当买甜菜的钱了。” “使不得使不得,一点农家作物不值几个钱,不值几个钱。”老丈连连推脱,硬是不肯接受。 如今银币已经开始流通起来,这种便捷又不用换算的钱币十分收欢迎,老丈也见识过几次,一下就认出来,这是币值一两的银币,他如何肯收,几个菜蔬值不得一石粮食的价格。 “收下吧。”朱由检直接将银币放在田垄上,然后拿着甜菜就走了。 “权当老丈陪我聊天的误工费了。”朱由检远远的声音传来。 “遇到好人了啊!”老丈摇摇头,然后满脸欢喜的将银币捡起来了,擦了擦,小心的藏在怀中,而后带着微笑回去。 谁能想到,在田间干活还能赚一两银子呢。 141 河边的工地 “这个甜菜可以交给徐光启研究部下。”朱由检看着手中几个模样像是洋葱的东西,然后随手抛给赵率教。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华夏本土的作物,还是外来的,但既然田间地头的老农都能随手种植,就算是外来的,想必也已经本土化了,其欠缺的,也就是大规模应用的方法。 一如用甘蔗榨糖。 在随后的路程中,朱由检又看到了很多有趣的建筑,比如建立在田庄旁边的公共厕所,这是为了收集肥料,同时也解决路上行人的方便问题。 还有很多熟悉的作物,番薯、花生、玉米、土豆,都有种植,大概每一个田庄中都有种植一块,看来徐光启在推广这些作物。 一方面让皇庄中的百姓熟悉这邪恶作物,另一方面又能积蓄种子,以北陕西干旱所用。这些作物都是耐旱的种类,在冬小麦缺水干渴而死的时候,它们却能正常生长,硕果累累。 丰年这些作物只是一种食物的补充,但是到了灾年,却是活命的粮食,一边从陕西迁走大量的灾民,一方面推广产量高的耐旱作物,在收揽土地,广建皇庄,三种措施齐齐施展,陕西长达十几年的干旱也不再是很大的问题。 “也不知道沈寿崇沿途航路清扫的如何了?”朱由检默默的想着。 沈寿崇留在台湾,为的就是李魁奇,只要沈寿崇能压李魁奇一头,让他吃点小亏,不在敢随意撩拨袭击沿海船只,那么输送灾民到台湾的事就能进行了。 不过,虽然不能立即开展,但是沿途个迁移航线规划却能开始了。上百万人的迁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这中间涉及的任何一个问题,都巨大无比。 路程的行走,食水的准备,夜晚露宿,医疗卫生,男女管理,全都不简单。 “可以让杨鹤回来,商量此时的办理了。”朱由检想到,迁徙的先期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了,等到秋冬季,气温降下来,那么就可以开始了。 不仅那时候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流传疾病,也是因为那时候朱由检送去的十万石赈灾粮食基本消耗一空。 就这么一路想着,朱由检带着护卫,便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工地。 这里是位于一条河边,目前大量的工人正在平整土地,修建房屋,这些房屋都非常的巨大,颇有后世工厂的样式,宽阔,高大。 这些人正是兵仗局掌握的工匠,所有在册的匠籍统统来到这里,在工地上干活,这里的人数,足足有五千人。 这还只是宫中的,若是工部掌握的工匠,将会更多,多大几万人。 不过,相比于工部那些衣衫篓缕,得过且过的匠人,这里的匠人截然不同,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嘿呦的号子声充满了希望。 无他,朱由检开的工钱丰厚罢了,包吃包住,还有钱拿,多的一个月一家人总共能拿三四两银子。 这可是纯收入,在大明,一个月能攒下这么多的,几乎都是富农了,一般的小地主家一年也不过才这么多收入。 如此情况下,这些匠人干活怎么能不卖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检提出的几种想法,全部都事先了,水利机床,新式火枪,水泥,全部已经投入到了生产当中。 虽然此刻因为雨水较为丰沛的原因,拦河的大坝还没有筑起来,但工匠们却先搭了个巨大的木伦放在河边,随着湍急的河水转动着,通过连杆,将动力传递到旁边的房子内。 这条合流属于海河的分支,经过仔细挑选后,水流还是比较湍急的,力量也大,别看巨大的木伦转动的并不是飞快,但经过大小齿轮的转化后,水利机床的主轴转速还是不错的。 在房屋内,沿着河岸排列下来十台机床,联结着木伦的主轴来到这里了后,通过齿轮和皮带,分别带动十根长杆,这就是机床的主轴。 只要不分离齿轮,这些主轴都是一直转动的。 朱由检在工地上慢慢弄的看着,然后转悠到了屋子里,孙元化正在此处,端详着一杆火枪。 “爱卿这里的防卫工作有些疏漏啊!”朱由检清朗的声音响起。 “陛下。”孙元化一惊,看到皇帝后,立刻上前行礼,然后尴尬道,“启奏皇上,这里目前成了工地,人多眼杂,不太好布放。” “也的确如此。”朱由检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工地,锦衣卫防护不过来,三大营又都是兵痞,根本没用,只能靠孙元化一个人。 朱由检没有在追着这个问题不放,既然自己提了,后面孙元化肯定会改好,能放任百多骑兵来到厂房的核心地段,这个错误怎么都不算小。 “微臣一定会注意,一定会注意。”见皇帝轻轻放过,孙元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最近一段话时间,他的确疏忽了对这里的防护。 “爱卿研究出了新式步枪,不知道在哪里?”朱由检来回看了下,最后目光定格在孙元化手中的火枪上。 说是火枪不太准确,这只是枪管、木托、燧机等零件,并没有组装起来。 “陛下慧眼如炬,臣手中的的确是新研制出来的步枪。”孙元化举了举手中的零件,对于他这个动作,赵率教只看了看,便不再理会。 经验丰富如他,早就看出来这只是普通的零件,并没有火药在其中。 “火枪最重要的就是枪管,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只要枪管做的好,火枪的威力就强劲。”孙元化一脸兴奋道。 “自从采用陛下所说的水力钻孔后,兵仗局制备枪管的工艺便大有改进。”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而对于这些简单的机加工,朱由检还是听得懂的,因此也饶有兴致的听他说。 以前都是工匠拿一块铁板或铜板先敲打成方片,然后慢慢的卷起来,卷成一根枪管,这样联结处强度会非常差,又需要在外面箍上一圈圈的铁片,看起来就和竹节一样,老式的火枪都是这样。 而先不同,工匠们直接敲打铁棒,不断的锻造,反复敲打下,这根铁棒的性能会非常好,等外壁敲打成型,而后在直接水力机床钻孔镗铣。 如此枪管内壁可一次成型,不论是成品率还是质量,都有极大的提升。 142 巨大威力 “那有多大的提升?”朱由检关切的问道,威力和射程才是火枪最主要的目标。 “五十步内,能洞穿三层铁甲!!!”孙元化无比自豪的道,他有理由自豪,这款火枪从设计到铸造,完全是他一个人的完成的。虽然西洋教士也有所协助,但他们那更多是起到一个资料库的作用。 传教士懂得很多,但他们懂得更多的是哲学、天文学、数学等看起来高大上的学科,而不是冶铁、造船、铸炮等。 有这些技能的工匠,西方的领主也不会让他们到处跑,之前那名说当过造船厂学徒的,也只知道一点盖伦船的大体特性,比如通用甲板,船肋等等,真让他说出具体的尺寸来,根本不行。 但有了这些就完全足够了,大明并不是野蛮邦国,同样有着深刻的技术文化底蕴,很多东西欠缺的只是一个思路和方向,一旦这方面突破,那技术的突破也就顺理成章了。 传教士们仅仅只是给孙元化介绍了目前西方使用的火枪,以及一些原理,孙元化就有了灵感,随后结合一些科学知识,经过多次试验后,就有了眼前这款新式火枪。 整体火枪的铸造,采取的是标准化结构,孙元化摆弄了手中的零件一阵后,一直长达一米二的火枪便组装完毕。 朱由检接过来后,仔细端看,枪管乌黑,表面进行了抛光处理,摸着沉甸甸的,没有了以往那种丑陋的铁箍,看起来和后世的步枪没有太大的区别。 枪械前细后粗,和红夷大炮的形制有些类似,都是为了加固用,不过却没有红夷大炮那么夸张,只是稍微加固,粗了两圈。 在枪托上有个火门,下面是点燃室,这里是倒入引药的,点燃室前面连通着枪管,后面连通着燧发机。 火绳枪和燧发枪的技术差距不大,真正突破的还是思路,有了思路,燧发枪做出来就非常简单,燧发机将点火的火绳一体化到了枪械中,大大减少了操作步骤,是的射击更加简化。 而在更后面的发展,就比价复杂了,前膛燧发枪,米尼弹,后膛燧发枪,这都需要很高的技术才能做起来。 今后几十年当中,前膛燧发枪一直都是主流,直到膛线的大规模应用。 “去取弹药来。”朱由检看了看后,有些忍不住想要练练手。 “是陛下。”孙元化转过身去,从车间走出,朱由检也跟着出去,这里是工厂,自然不能在这里验枪。 孙元化去了一个基数的弹药后,便带着朱由检来到了靶场,位于河流上游的山区,被清空了一块地方,作为实验火枪和火炮的专门场所。 大明的一步,差不都相当于后世的一点五米,五十步也就是七十五米,在这个程度上能破三层铁甲,威力着实厉害。 七十五米的位置,放着一个木人,木人身上套着三层铁甲,看起来有些臃肿,但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看起来寒光闪闪。 站定位置后,其他人统统散开在周围保护着,这里毕竟是火枪铸造厂,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私藏火枪,欲行不轨。 上百号人,在赵率教的指挥下,将整个靶场都给包围起来,其他人不可靠近半步,等一切妥当后,孙元化才递过来一个木盒子。 里面就是一个基数的弹药,总共二十发,全部用油纸包裹好的定装弹药,里面的弹药也是加水处理后的细小颗粒。 和常人理解不同,颗粒化并不是为了加速火药燃烧,而是减慢这个燃烧速度,以便让火药持续燃烧,源源不断的挤压膨胀空气,将弹丸挤出枪膛,保持较高的出膛速度。 朱由检自己不会造火枪,因此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他早早就就和盘托出,交给了孙元化,而目前这些规制,都是根据这些只是和《步兵操典》上的规定而制作的。 标准化,已经在新军和兵仗局中开始实行起来。 朱由检对前膛燧发枪并不陌生,这东西本就是火枪发展的一个阶段,或许长度、口径等型号有所不一样,但基本操作手法却是一样的。 从木盒子中取出一枚弹丸,朱由检在火门上的尖锥戳一下,底部立刻出现一个小孔,细腻如同面粉的火药面立刻流了出来,进入到点燃室中。 点绕火药和底火并不相同,点燃火药要细腻的多,为了就是快速燃烧,因此铅弹虾下面压着的火药有两种,一种底火,一种引火,制作时,先底部中央倒入一小撮引火,然后再倒入底火,将引火压住。 使用时只要在中央戳一下,细腻的引火立刻就流出来,而颗粒化的底火却不会掉出来。 关闭火门后,朱由检便将铅弹连通油纸一起塞入枪管中,然后压实,由于油纸有着油性,因此通条压入时比较容易,而纸上的油也有助于燃烧,纸呢则在火药爆炸时,可以起到很好的气密性,增加膛压,可谓一举多得。 压实火药后,朱由检抽调通条,然后开始瞄准七十五米外的靶子,大致感觉差不多后,砰的一声枪响了。 弄弄的烟雾从枪管中喷涌而出,阻挡住了视线,朱由检一切操作都很好,唯一可惜的是,铁甲木人没有中弹,这微微让他有些尴尬。 但看看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朱由检又释然,这个时候,前膛枪的准头是不怎么样,或者说根本没有准头可言,杀伤力都是大规模聚集使用才会产生的。 接下来,朱由检又操作了两次次,连开两枪,终于中了一次。 “陛下神射!”孙元化由衷赞叹道,这不是拍马屁,而是事实,之前孙元化也试过抢,然而他开了十次,也没有中一次,皇帝开了三次就中一次,这种准头,着实不易。 滑膛枪本就不以准头为主,能有如此准头,除了天赋异禀外,孙元化实在是不知如何解释。 “陛下果然和火枪有缘!”暗赞一声,他立刻命人将作为靶子的木人拖过来,查看损伤,验证新式火枪威力。 143 01式步枪 木人过来后,众人一看,只见在木人胸口处,破了一个和铅弹差不多大的洞口,再看三层铁甲,也全部都被击穿,不过击穿铁甲后,铅弹的动能严重不足,只有一半嵌入到了木人身体当中,然而造成的伤口却有些可怕,足足有拳头大小。 这是铅弹翻滚变形导致的,若是人肉之躯来上这么一下,绝对死定了,不说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处理,防止感染,就说铅弹变形四溅造成的铅中毒就是无解的。 “哈哈,这简直是利器啊,爱卿可是立了大功。”朱由检哈哈大笑,他对这款火枪十分满意。 以这种威力来看,百米之内,破甲易如反掌,不论是铁甲还是棉甲,都不堪一击,而大明双方披甲率有多少呢?明君也许低些,只有十一之数,女真人少,也许多谢,但也不过十之二三,剩下的更多还是皮甲。 而皮甲,对于火枪的防御,半点作用都没有,哪怕是在百步之外,依然能够击破防御。 “请陛下为此利器命名。”孙元化适时道,能当上官的,都不简单,孙元化虽然是技术官僚,但很多人情世故也清楚的很,命名这种几乎,绝对是讨上位者欢心的法宝。 “就叫01式步枪吧!”朱由检沉吟下后道,这个命名方式颇有后世军兔的风采,今年内是乾圣元年,也是乾圣朝的第一年,可不就是01吗。 “军用用品,以简洁为主,这只是第一款步枪,之后若是有新的研发,以当年时间命名。”看着众人的不解的神情,朱由检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陛下圣明。”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孙元化识趣的没有再问。不过,之后兵仗局就形成了规矩,步枪以年份命名。而火炮则还是老规矩,以弹丸的重量来划分。 不过不是外国的磅,而是大明的斤,比如十五斤炮,二十斤炮等等。 随后,朱由检又开始查看炮厂。 相较于火枪的进度缓慢,炮厂进度飞快,铁模铸炮让火炮成本大幅度下降,同时速度也非常快,一月几百门炮只是等闲。 当然,前提是人手以及铁料跟的上。 在不断的制作试验过程中,孙元化基本上淘汰了佛朗机炮,理由是改进太难,加工复杂。 由于佛朗机炮的气密性问题难以解决,它的射程不会太远,只有一公里左右,而炮弹也最多只有三斤的样子,杀伤力小,唯一的有点是射速快点。 不过这几个问题,却让佛朗机炮成了鸡肋,近了的话,不如用虎尊炮,大片大片的散弹下去,任何人都得跪,而射程虎尊炮也差不了太远,也有一里的样子,超过一里,完全可以使用红夷大炮。 加上轮子后,红夷大炮的移动性也不错,完全能跟得上大军团行动,在近一些,就直接上火枪了。 红夷大炮,虎尊炮,火枪,正好构成了新军的远中近三级火力体系,最关键的是,这些炮的铸造都非常省钱,直接用铁就可以,铁模一次成型,方便耐用。 若是实在嫌射速低的话,多配备大炮就是了,大口径的带不动,小口径的多备些,完全不用在佛朗机炮上较劲。 也许佛郎机较为先进,而且有改进的空间,但在朱由检看来有些得不偿失,有这改进的功夫和技术,不如研发线膛炮或者后装炮来的更实在。 苏联t34 坦克海的经验告诉我们,军队的东西,粗糙耐用,量大管饱就行,至于其他的现在可以不用考虑。 高技术的东西,还是等到新军列装后,遇到更难以战胜的对手再说,现在关键是新军成型。 因此,抱着迅速成军的态度,佛郎机这种火炮的类型,直接在朱由检的干预下,直接从明君序列中消失,只是作为一种储备,被兵仗局收藏着,等着后来人的改进。 “孙爱卿,火枪产量几何?何时能够列装新军?”朱由检问道,作为内廷一员,孙元化也是知道新军的事,明白这只军队作战的武器主要以火器为主,冷兵器为辅。 因此,火枪的生产速度非常关键。 “陛下,火枪的生产速度,关键是在于水力的利用。”孙元化沉吟道。 目前的技术难点是钻孔,而钻孔完全依赖于水力的利用,在西洋教士的辅助下,目前整套水力机械开发的较为不错,但关键是数量太少了,想要满足的朱由检的需要,以及扩军,还需要广建工厂。 以孙元化的方案来说,起码目前这套河流上,最少得修建三处大坝蓄水,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虽然水泥出现省了很多是,但水泥生产也要大量人手。 总之一句话,缺人。 其实从工部要人比较好,但工部暂时也有自己的任务,至少边关的武备都是从这里出的,在新军成型前,朱由检不动最好,因此人的事只能从其他地方来想。 “看来陕西百姓迁徙的事必须提到日程上来啊!”朱由检暗自道。 大量人口的迁徙,只要稍微分流一点,兵仗局就能完整建立起来,天津港口也能修建好,包括京师的城防和道路修整,都可以开展。 “只是,这需要大量的钱财!”不过,朱由检一想到八大家的财物即将运往京师后,他就眉头舒展开来,有这些钱,足够将京师周边全部修整一番了。 想到这,朱由检恨不得立刻回到皇宫,下诏书让杨鹤进京述职。 他那颗因为官制改革而碰壁的心,一时间再度火热起来,整个人也斗志昂扬,没有前面的颓丧了。 “孙爱卿,火枪的时加紧生产,囤够了五百只,就送往皇宫。”朱由检吩咐道。 “是,陛下!”孙元化拱手。 视察完整个兵仗局后,朱由检一看天色,已经是正午了,人也有些饿,便不打算离开,而是笑着看向孙元化,“爱卿,如今已是正午,莫非卿不打算坐一会东道主,而是让朕回去用膳?” “是微臣疏忽了!”孙元化告罪一声,“微车这就去安排,只是工地上却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野味以供陛下。” “无妨,朕是山珍海味吃的,农家窝窝头也吃的,去安排吧,朕今天就不走了。”朱由检一挥手,大气道。 144 拦路 工地上的饭菜并不怎么好吃,重油,重盐,多肥肉,朱由检并不喜欢吃,甚至可以说非常讨厌,但这顿饭他还是吃的很开心。 现在兵仗局的工匠可不是之前奴隶般的存在,而是有着完善的薪酬和激励制度,每个工匠所赚的的钱财,足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的生活。 看着这么多人因为自己而改变,过上了比以前更好的日子,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某种心思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过,除了兵仗局外,其他地方大工匠依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过着贫穷的生活,尤其是工部掌控下下的,更加悲苦,完全是被压榨的对象。 但这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朱由检相信,自己的政策以后会惠及更多人。 在工地上又待了一会后,朱由检便骑着马往回赶,等回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宫中依然一片宁静,并无大事发生。 只是在朱由检路口一处宫殿时,却听到了很热闹的声音,那是很多音乐夹杂在一起形成的混音。 “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检有些疑惑。 这里属于皇城,并不归入宫城,有很多服务人员来往,朱由检以为也是如此,但刘若愚却上前一步说道。 “陛下,这里是梨园。” “梨园?”朱由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这是自己给皇后找的活计,那些可怜的妓女被从教坊司救出来,然后成了这里的歌女舞女。 因为教坊司的名声臭了,所以改名梨园,地方好像也是他选的,是在西苑的一座宫殿,好像是叫做......玉熙宫? “这里就是玉熙宫?”他问道,西苑有很多建筑,这些建筑大都是嘉靖皇帝修建的,朱由检只对大内有所了解,皇城中很多地方并不熟悉。 “是的。” 朱由检了解了下,便兴趣缺缺,他这人有一定的精神洁癖,虽然时常想着逛红灯区之类的,但真让他去,他却又拒绝。 他的花花只是口头上的,而这个习惯也被带到了大明,他同情这些犯官子女,也欣赏这些女子窈窕的身段和精彩的歌舞,但若真是要他作什么,他又毫无兴趣。 “万岁爷,万岁爷!”然后,朱由检想要离开,却被人缠住了,一个小宫女从梨园内气喘吁吁的跑出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只见皇后一身轻薄的装束从梨园内出来,款款来到他身前,盈盈一礼,“臣妾见过陛下。” “英儿也在这里啊!”朱由检扶助了皇后,两人之间虽有礼节,但也相当随意,完全是过日子的架势,只是多了些举案齐眉的味道罢了。 “臣妾近日都在这里。”说着,田秀英有些幽怨的看着他,“还不是万岁爷想要做孔子的歌剧,臣妾敢不奉命?” “你这丫头,还打趣朕来了。”见她说的有趣,朱由检忍不住捏了捏皇后的鼻子。 “就是嘛?”田秀英不依道,“万岁爷将这名艰巨的任务交给臣妾,臣妾怎么可能不尽心。” 说了下后,她立刻开始诉苦,“只是万岁爷的要求太高,还要精通儒家历史和孔子言行,臣妾虽精通音律,梨园中人也都各有所长,但这方面,着实无人太懂。” “那辛苦英儿了。”听完,朱由检明白皇后派人拦住自己的目的了,这是来求助了。“英儿要朕干什么呢?” “臣妾不敢要陛下干什么,只是过来问问陛下,南京教坊司中人什么时候可以并入梨园来。”田秀英幽怨道,自从那日说了说后,皇帝好似给忘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京师的教坊司中,有许多大家闺秀,但要说到多么优秀,也不见得,在这个女子很少读书的时候,良家女子反而不如青楼女子有才,这里很多姑娘都是进入教坊司后,才开始学习琴棋书画。 这里有人能在音律上、歌舞上和田秀英相提并论,但就文化涵养上,两者都不怎么样,故而面对皇帝交待的,编篡记录、展现孔子一生的大型歌舞剧,就有些力不从心。 大家都知道孔子,但孔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具体事迹,性情怎么样,经历过哪些人和事,这些女子通通不知道,就连查资料,都不知道去哪里查,或者找到一些,但却无法理解。 如此一来,歌舞的编篡就陷入了停顿中,于是有了今天田秀英拦住皇帝的做法。 “英儿为何如此关切南京教坊司?”朱由检好奇问道。 “臣妾听说南京有十里秦淮,上面有很多有才的女子,还有花魁,想必她们十分有才华,若得她们相助,这歌舞剧的编篡应该容易些。”田秀英兴奋的说道,看她双目光芒闪闪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编篡歌舞。 朱由检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但却没多想,他的思想已经被十里秦淮几个字给吸引走了。 “只是不知道后世鼎鼎的大名的秦淮八艳这时候出生了没有!” 秦淮八艳的名字朱由检自然如雷贯耳,但对于她们的具体生辰,却没有多详细的了解,只知道她们是明末清初的。 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算不上明末清初吧?朱由检不是十分肯定的想到。 不过,能出秦淮八艳这样的奇女子,整个金陵地区的文化氛围应该很浓厚,那些教坊司中的女子在文化修养上应该比北边的强,若是收入到梨园中,应该有所帮助。 对于大型歌舞剧《孔子》到底能否发挥作用,朱由检其实并不在意,他主要是为了给田秀英找个事干,女人一旦闲下来,必然就会撕逼,他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其他女人,为了后宫的安宁,他必须转移正宫娘娘的注意力。 编篡歌舞就是个很好的方向,为了让田秀英沉浸其中,他自然满口答应,“此乃小事,英儿静候佳音,不出一月,天下教坊司的优秀女子定然归入梨园。” “陛下,你真好。”田秀英欣喜之余,秀红着脸,凑过来轻声说了一句,然后她近似偷袭的,在朱由检脸颊上亲了下,便羞不可耐的转身跑走。 “........” 朱由检微微一笑,摸了摸脸颊,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润。 在转头看看周围的随从,刘若愚和赵率教全都抬头望天,其他卫士也是如此,全都一脸‘我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挺识趣的。”朱由检笑着,回到了乾清宫。 145 发难 带着良好的心情,朱由检回到了宫中,来到东暖阁后,第一件事就是发出诏令,命杨鹤进京述职。 按照惯例,这个时间有点早,一般各省的巡抚都是要到年底才会进京述职,而这也是巡抚逐渐成为地方最高长官的原因,巡抚能和中央接触,而布政使却不能,如此一来,自然是巡抚压倒布政使,执掌一方。 杨鹤此时回来,自然是早了,但是关于百万移民迁徙的事情,必须当面详细安排,很多事情,远距离的书信交流并不方便。 诏令很快下达,然后通过驿站送了出去,这种普通的诏令自然不需要行人司出动。 “驿站!”想到这个明朝灭亡的导火索,朱由检心中一动,他想到了后世的邮政大佬,在他看来,古代的驿站也是能发展到这种程度的。 只是各朝各代对驿站虽然重视,但却只是针对公文来往和官员食宿以及军情的传递,极度缺乏对物流方面的商业开发。 这些在朱由检眼中,都是极为可惜的,若是有了针对民间的物流运输和邮政功能,那么驿站不但不会耗费大量银钱,反而能挣到大量的钱财。 不过,想要实现这些并不容易,需要有能力者去组建,不过这也是一个方向,朱由检暗暗写下自己的想法,以免以后遗忘。 正在他想着的当口,刘若愚已经将案几上的奏疏公文分好了类,按照轻重缓急归类起来,方便皇帝的阅读。 朱由检也就暂停了自己的思索,开始每日例行的批复公文。他首先看的就是司礼监披红的公文。 这些都是些例行之事,比如德陵的修建需要钱财,辽东的军饷,各地贡物的运送,嘉兴等地发生大海潮需要救助等等,都是直接发到内阁,做出票拟后,送到司礼监披红。 这些奏疏朱由检是不经手的,只是司礼监披红后随意看看,闲的时候会一一查看,忙的时候就抽出一两本来看。 慢慢看了些奏折,朱由检便将剩下的一推,“都送到内阁,发下去执行吧!” 刘若愚上前将奏折抱下去,然后命随堂太监送走,而后,他又走了过来,站在皇帝身边候着,以备垂询。 接下来的奏折才是重点,对于奏折中的一些事情,皇帝不明白的都会询问,刘若愚就负责解答,这就是他这个秘书最重要的工作。 不过,大致浏览了奏折一边的刘若愚却在心中祈祷,希望皇帝等下不会生气。 朱由检翻开第一本,是礼部的折子,奏请编修《熹宗实录》。 古代王朝都不修本朝历史,而某某朝实录,就是大明对本朝历史的记载,这种记载很详细,以日期顺序排列下来,将起居注的内容一一填写充实进去。 这些都是第一手史料,大明每个皇帝都非常重视。 “实录一般是哪个部门负责修撰?”朱由检问道。 “是翰林院。”刘若愚答道。 具体的工作自然是翰林院干,而这种项目一般会有个总领的,能总领这个的,基本上是勋贵。 “翰林院!”朱由检手微微一顿,脸色阴沉下来。 因为朝政,翰林院等部门的史官本就缺乏,而仅有的一点人,也都被朱由检给放到都察院和给事中以及其他缺乏人手的部门,如今的翰林院,基本名存实亡,里面没有上班的人。 如此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手出来编篡《熹宗实录》呢。看到这封奏折的第一眼,朱由检下意识就觉得有人要搞事情。 这种实录的修撰,是每一朝开年的大事,但朱由检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个概念,而朝中由于争斗的原因,也没人提醒,本来拖下去也没什么,但却在这个时候被人翻出来,难怪朱由检会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往下看内阁的票拟,言称人手缺乏,请求启用在野官员。 “目的在这!!!”朱由检嘴角冷笑,这个票拟,一定是出自钱龙锡之手,东林虽亡,但倾向东林的人不少,这些人大部分在天启朝都弄下去了,在东林几乎名存实亡的时候,他们实在是很好的补充,难怪钱龙锡这个硕果仅存的东林大佬对他们念念不忘。 不过,虽然猜中了钱龙锡的心思,但朱由检却必须顺着对方的想法去做,不过也不太准确,他本身就准备启用这些人了,不光是他们,还有南京那一帮养老的官僚们。 接着往下看,是各个部门请求补充人手的奏疏,户礼兵刑工吏,六个衙门俱全,而且上书的人各有不同,从尚书到员外郎都有。 而内阁在下面的票拟不外乎两种,一是启用在野官员,二则是请求重开科举。 对于第一条,朱由检做出了批复,让吏部统计,而第二种,则直接留中不发,让这些奏折出不了乾清宫。 “呵呵,黔驴技穷吗?”轻笑一声,朱由检将示意刘若愚将这些奏折搬走,然后看下面的。 一本奏疏的上奏者就让他眼皮一跳——兵科都给事中余煌,天启五年的状元郎。 缓缓翻开,犀利的字迹出现在朱由检面前,整本奏疏用词简洁,筒体只是用一种陈述的语句来描述一件肮脏罪恶的事情,对于辽饷、乃至其他军饷饷银的瓜分。 这些早在朱由检的预料之中,但他看完后,依然决定心脏一颤,极其不好受。 接下来的奏疏都是同样的,全都是新上任的都给事中或者给事中的弹劾奏疏,只是部门不同,除了兵部外,工部、户部都有涉及,而这些人揭露的事实,有些朱由检了解,有些他不了解。 比如户部划拨军饷给兵部,直接就不是满额的,而是飘没一部分,到了兵部就更不用说了,而工部呢,则是以劣充好,以好当劣,玩左右倒卖的把戏。 需要军备的地方只能领垃圾,只有拿着钱给家丁装备的军将们才能买到优秀的装备,也难怪家丁盛行起来,这种情况下,军将们怎么可能会给公家的部队花钱武装呢。 这一点是朱由检没有料到的,看着那一长串的利益链条,尽管早有心里准备他也忍受不住了。 146 文明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朱由检怒吼道。 嘭! 一叠厚厚的奏疏全部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蛀虫,全都是蛀虫。”他涨的脸都通红了,犹自不肯罢休,怒斥着,“这群帝国蛀虫,统统都该死,该死啊!!!” “陛下息怒!”刘若愚连忙上来安慰道。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全都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生怕成了皇帝怒火下的牺牲品。 瞥了眼这些宫女,朱由检心中依然怒火难消,但却不在显露出来,只是双眼依旧赤红,看起来极为骇人。 “陛下息怒,为这些人震怒不值得,莫要气坏了身子。”刘若愚依旧劝道。 朱由检没有说话,鼻子中喘着粗气。兵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户部和工部却一点都不知道,这次一起爆发出来,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只能说,余煌的能力惊人啊! 在这些给事中里面,有些人是王体乾出面安插进去的,其中负责统筹的就是余煌。目前爆出来的各部的内幕,都是文官捂盖子都来不及的事情,没有哪个会傻到泄露出去。 这次一股脑爆发出来,完全得力于余煌的安排和侦查。 这是个人才,值得重用。 喘气良久,朱由检才将怒火压制下去,然后开始处置。余煌的上书早在他所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因此,关于对策,他早就有了腹案。 “命左都御史曹思城,刑部尚书薛贞,大理寺卿张九德会同审理彻查此案,三科给事中协助处理。”朱由检冷静道。 这次的规格,是大明最最高规格的三法司会审,当然,现阶段还是处于侦查阶段,不过所有在名单上的人,都会停止查办。 此时锦衣卫和东厂的精干力量就不在京师,朱由检就没有让这两个组织介入,而是走正规程序。 “陛下,大理寺卿张九德兼任着兵部左侍郎的职位,这次兵部上下出此大疏漏,让张九德去审理,恐怕有所不妥。”刘若愚忽然开口,指出了朱由检名利你不妥之处。 兵部涉及众多,再派个自己审理于理不合。 “张九德还是兵部左侍郎?”朱由检忽然楞住了,他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这两个官职怎么都搀和不到一起去。 张九德是在朱由检刚刚登基的八月升任上来的,授予了大理寺卿的职务,那时候天启不能视事,政务都是司礼监批朱,故而朱由检不知详情。 大理寺平时的存在感很薄弱,让朱由检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明朝的最高法院院长居然是兼职。 “这就难办了。”朱由检皱起眉头,让张九德再去审理就不太合适了,只是这个人选该选谁呢? 大理寺虽说不起眼,但也是九卿之一,大理寺卿也是正三品的高官,职位并不低,若是毫无功绩的人手上任,并不妥当。 “张九德之前的大理寺卿是何人?”朱由检忽然灵光一闪道,既然现任不行,接任的也不好选,那不如用前任,前任能升上来,资历起码毫无问题。 “是......”刘若愚仔细思索了下答道,“是陈扬美,于天启六年敕封文林郎,诏升大理寺卿,之后去职,转任刑部郎中。” “刑部郎中?”朱由检有些惊异不定,刑部郎中只是正五品,从正三品到正五品,这绝对是降至,期间恐怕有很多内情。 虽然朱由检没问,但想来应该和魏忠贤脱不开干系,天启六年到七年正是阉党炙手可热的时候,估计是遭到了打压。 也许对方和东林还有一丝瓜葛,但朱由检顾不了这么多,有个能用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很快他就下达了命令。。 “罢张九德大理寺卿之位,擢升陈扬美为大理寺卿,会同刑部和都察院审理此案。” “是,陛下。”刘若愚很快撰抄好了朱批,放在一旁。 处理好这件事后,朱由检休息了会,吃了点茶水点心,放松了一会心情,才继续处理公务,翻了几本后,朱由检忽然愣住了,这是崔呈秀的奏本。 一般来说,内阁的大学士并不会频繁上奏本,他们是作为辅助皇帝决策天下的人,平常处理公务即可,上奏时很少,但不知为何,朱由检仅有的两个内阁大臣,这段时间却频繁上奏,像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似的。 虽然奇怪,但朱由检还会翻开来看着,里面的内容,着实令他有些惊奇。 崔呈秀上的是一种请求大赦天下的奏折,而且是针对某个数目庞大的集体——贱籍。 咋一看这个名字,说真的,朱由检还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群体,整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好在崔呈秀似乎知道这种情况,在后面的内容中有着详细的说明。 贱籍就是不属士农工商的“贱民”,世代相传,不得改变。这种贱民主要有陕西乐籍、广东疍(dan)户等,多为前朝忠臣的后代或反抗封建统治者被擒获罪稍轻者如部下家属女眷,而受尽苦楚,这些人“丑秽不堪,辱贱已极”,人皆贱之。 在绍兴的“惰民”,相传是宋、元罪人后代,陕西的乐籍,据说是当你啊你不归顺朱棣的百姓官民,浙江那边,还有很多传说是当年陈友谅的部下。 贱籍种类很多,来源很广,流传至今,人数众多,大明各地加起来,上千万都是少算了的,如此巨大的人口,却被限定了工作种类,只能干些杂活,此外什么都不许干,不仅是对人力的巨大浪费,也是对文明的践踏,是华夏大地上用久的污点。 身为后世人,朱由检对大明并不是很了解,起码当他看到贱籍这种户籍设定时,真的是非常惊讶,大明竟然还有这种制度。 在他看来,军户、匠籍都是非常不合理的制度,更不要说贱籍,完全是糟蹋人。身为一个文明人,对这种制度是绝对不能忍的。 大明人和后世人的种种观念差距,让这个时代的人看着朱由检,不免戴上了一层眼睛,觉得他仁慈无比。 但朱由检本身却不觉得,他只是解决了很多看不惯,文明人无法忍受的问题,比如太监制度,秀女制度。 说实话,后宫空虚,田秀英经常叫他大开选秀,充实后宫,但都给朱由检拒绝了,他是男人,他也想,但他却做不出这种把女人当货物或牲口的选秀活动。 他也喜欢美女,但却不喜欢这种制度下的美女,那是对人性的践踏。 147-148章 大风暴 不过,虽然很想一句废除贱籍,但目前朝中局势不稳,待朝中安定下来再说。而且,这种天大的好消息,朱由检决定选一个好时机再放出来。 对于舆论,他觊觎已久,有废除贱籍这种震天动地的好消息,正好可以作为报纸的开端,一炮而红。 基于这种想法,朱由检没有对这封奏疏做出评论,只是命刘若愚将其收好,等过段时间再批复。 接下来,朱由检又看了些奏折,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后,便由司礼监交付内阁,付诸实行。 而后,所有被批复的奏疏到了六科手中,他们要进行‘科抄’,抄录之后,将公文送到六部去执行,而这个过程,也是他们进行封驳的时候。 当然,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功能了,封还已经被取消,只有驳正还能进行,除此外,‘科抄’的公文还会在六科廊坊公示,曾经你国子监也是这个环节中的一员,现在同样取消了。 说到国子监,现在基本已经废了,连续两次闹事,甚至重到罢免了科举,里面的监生在这种程度的折腾下,已经烟消云散,基本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六科廊坊内,公文公示后,没过多久,就立刻引起了无数官员的注意,这里是公共场合,每个部门都有派驻人手在这里守着,一旦有新的奏折公示,立刻抄录送过去,以便掌握第一手情报。 而几个给事中上奏的奏疏一出现,立刻引起一阵强烈的风暴。 出大事了! 这是所有官员得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三个部门的给事中,十多本弹劾奏章,林林总总的牵涉了多大上百名官员。 对于没有新科进士补充,又下方了一百多名御史后的中枢而言,绝对是致命,一旦给事中弹劾的奏章属实的话,这些官员绝对要走人,而后果,便是中枢瘫痪。 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所有人都意识到,又一场风暴要来临了。 内阁值房。 钱龙锡看着送来抄录公文袋文书,整个人脑袋彻底懵逼了,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突然之间会爆发这样的事情呢。 虽说这似乎给自己一贯的主张来了次助攻,但怎么像却又觉得不对经呢。 “陛下不会以为本官推动操纵了这次事件吧?”皱眉苦思良久,钱龙锡忽然惊道。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要知道,现在除了这么件事,启用在野官员和重开科举似乎成了唯二的解决方法,而这,直接顺从了钱龙锡的主张。 从后果来看,钱龙锡本人最有作案动机。 就算是钱龙锡自己,也觉得自己嫌疑最大。但问题是,真的不是老夫做的啊,陛下老臣冤枉啊! 钱龙锡在内心咆哮着。 另一边,崔呈秀也是满脸愕然,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尽管之前有所预料,但却无法想象,竟然如此严重。 “挑了一个不好的时候啊!”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六科廊坊没有公示自己的奏疏了,时间不赶巧,这种情况下,皇帝肯定不会做出回应。 随后,他又看向了隔壁,暗自思量着,“钱稚文,这事是你弄出来的吗?” 在他看来,朝中有能力,且有动机做出这件事的,除了钱龙锡外,别无他人。如今朝中大臣,部分是阉党,部分中立之人,东林党已亡,钱龙锡这前东林之人,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只能援引在野官员。 而这些被阉党整下去的官员,为了重返官场,绝对不会放弃和钱龙锡的合作,无论怎么看,这件事都是对方得利最大。 这场牵连了几乎所有中枢官员的风暴,从六科廊坊开始,逐渐席卷到其他人。 旨意来到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开始组建,然而不等三法司出面,工部尚书薛凤祥、户部尚书郭允厚、并不左侍郎张九德三人,立刻上书请辞,以示清白。 而后,这三个部门越来越多的官员上书请辞,不论是在弹劾中的,还是不在弹劾中的,全都一样,这似乎是一种反击,但似乎又是一种避让。 王在晋原本老神在在,并没上书,他刚刚上任,执掌兵部事务,以前发生的事情,和他基本没有关系,故而他稳坐钓鱼台。 然而失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很多不在名册上的人都上书致仕,王在晋顿时慌了,也连忙上了道诏书,虽说上任才三个月就请求致仕,但顾不了这么多了,随大流要紧。 这下子,三部尚书和左右侍郎以及员外郎都致仕了,不管部务,三部一下子就瘫痪掉,没人干事,全都等待最后的处理结果。 对此,朱由检倒没什么不满,他批复了给事中的奏疏后,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瘫痪就瘫痪,正好可以废物利用下,用来搪塞辽西将门,如今兵部瘫痪,无法发放饷银。 从去年秋税,到今年的夏税,正好一年,五百六十万两加派的辽饷,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朱由检可不愿意白白的去填辽东的无底洞。 锦衣卫的动作源源不断,情报一直有送到宫中来,对于黄太吉在干什么,朱由检门清,现在正是省钱的好时候,什么锦州啊、前屯啊,不要修了,就这么着,反正等毛文龙死了,女真就会绕道蒙古,这些坚城根本用不上。 中枢慌乱了几天,而后三法司便正式介入,曹思城、薛贞、陈扬美三人带着大量的属下,开始彻查这件事。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兵部,经过之前东厂从辽东的顺藤摸瓜,这里的证据最清晰有力,同时也是重灾区,从这里入手,可以顺着就查到其他部门去。 余煌当初也是按照这个想法,才揭露了大量关于户部工部的破事。如今有着他带领十几个给事中协助,很容易就能摸清情况。 三法司此时并不是来查案的,只是来鉴定事情的真假,是否有其事就可,至于真有罪,要怎么审判,那是之后的事,他们当前就是证明真假,平息风波。 不过是四五天,就找到证据,一切属实,随后这个结论便被送往宫中。而得到的批复只有四个字:明日早朝! 明天,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 149 中秋早朝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佳节。 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大明的朝臣们却早早的起来,赶去大明门集合,准备上早朝。三通鼓响后,诸位大臣依次进入,轻车熟路的来到皇极门前战好,等皇帝踏上金台后,前面的走入廊内,其他的则去左顺门偏殿。 虽说目前政务形式转变成了‘案牍主义’,但早朝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像这种大事,那肯定是需要各方商量。 只是,上朝的次数和频率不需要那么多,在有事发生的情况下召开就行,也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朱由检才没有废除早朝。 陆陆续续的大臣都进来了,只是今天能进来人明显少了很多,原本满满当当的廊内,此刻稀拉了不少。 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包括王在晋在内,这些人都以戴罪之身,在偏殿等候,廊内的朝会讨论他们肯定是无权旁听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诸臣行礼后,朱由检看了眼,皱眉道:“朕非昏庸之君,避嫌的托词不比再谈,让那些不在弹劾名单上的朝臣都回来。” 说完,也不等朝臣反应,朱由检直接让刘若愚过去传旨。很快,一些官员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兵部尚书王在晋和左侍郎张九德,其他还有户部工部的一些官员,他们纷纷感谢皇帝的仁慈。 朱由检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的等着,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等程序走完,他才开口道,“曹思城、薛贞、陈扬美,尔等三人彻查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据三法司查证,兵、户、工三部给事中弹劾奏章所言,均属事实,”左都御史曹思城出班回答道。 这句话一出,皇极门内顿时哄得一下,如同炸开的苍蝇团,嗡嗡嗡的想起来,不同于‘中宫案’那种事涉及宫闱的案件,这次爆出来的可全是文官干的龌龊事,其轰动性堪比太祖年间的‘空印案’。 尽管对于这个结果早有耳闻,但真的从曹思城口中说出来偶,所有人依然是不可思议。 “肃静!”刘若愚见状,立刻斥责道。 尖利的声音,在廊内独特的设计下,历久弥新,显得有些刺耳,但非常有效果,原本喧哗的朝臣顿时安静下来,全都炯炯有神的看着皇帝,打算怎么处理。 “三法司继续会审,务求尽快立案结案,查明所有真相,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关押起来,由刑部收押,在案件结清之前,所有人家属监控起来,不得离京。”朱由检三下五除二的将事情做出决定。 这种事其实都有先例,只是看皇帝想不想依,想要依照的话,处理就走正常程序。显然,从皇帝的判词来看,他并不像破坏规则,而是走最正常的司法流程。 “是,陛下。”曹思城领旨,然后退了回去。 “对于这件事,诸位都议议。”朱由检说完后,所有大臣眼睛立刻都亮了起来,从给事中弹劾开始,上面的人仕途结伴结束,本人也要遭受牢狱之灾。 但事件本身并不是关键,管事是事件引发的影响和后果。 这次三部出事,最大的后果就是暴露了朝廷储备人才的短缺,无数工作都没人做,全都要等到新式的巡抚上台来才能做主。 “臣以为,当重开科举,补充人才,科举乃伦才大典,国之大政,不可荒废,戊辰科举子荒谬行事,陛下罢戊辰科以作惩戒即可,然科举不可取消。”礼部尚书孟绍虞第一个出来发言。 科举可谓礼部最重要的事务,没有之一,如今科举一停,整个礼部的地位直线下降,甚至都落到了工部后面,这让礼部上上下下官员全都无法忍受。 是以,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孟绍虞也不管这后面有什么博弈交锋,直接出班要求道。 “大宗伯所言甚谬。”一个小官站出来了,看样子应该是礼部的给事中。由于给事中的重要性,他们也有资格在殿内上朝的。 “戊辰科虽停,但其中举子甚多,陛下并未作出处罚,若尔等重开科举后,再来应试,该如何处置。” 小官说话甚急,没办法,眼看着和自己一样的余煌等人,因为这次弹劾,大出风头,名声大振,如今又是缺乏官员的时刻,过不了多久,到时候对方定然高升,自己只能仰望对方。 如此情况下,他自然不甘心,一看到自己核查的部门发言有漏洞,他自然猛烈攻击,试图在皇帝和百官面前留下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若是处置戊辰科举子,足足五千人,这与关闭科举何异?如此举措,置陛下于何地?”小官说完,立刻前出跪倒,高声道,“臣弹劾礼部尚书孟绍虞行为诡异,居心险恶,意图欺君!” “你.......”孟绍虞气的说不出话来,看着那给事中,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隐约间,他又看到了言官的气势重新嚣张起来,如此情形,足足有两三年未见了。 “孟爱卿也是一时心急,不比苛责!”朱由检扫了一眼,对于孟绍虞的建言和给事中的弹劾都不置可否,但从他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对孟绍虞的建言献策不感冒。 “是,陛下!”出了一番风头,小官也不介意皇帝没惩处礼部尚书,喜滋滋的从地上爬起来,退回序列当中。 这种情形,让所有朝臣心中一禀,原本要建议重开科举的全都小心起来,有的干脆不再说这个,有的则思索万全之策,既能照顾皇帝颜面,做出惩处,也能让科举重启。 毕竟是伦才大典,停久了士心动荡啊! “臣恳请陛下启用在野贤才。”都御史房壮丽出班道。 在野的贤才有很多,多为魏忠贤当政时排挤的,里面并不都是东林党,因此举荐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而这也是一个和各方毫无干系的举措,什么都不会触犯,对各个派系来说,还有一定的益处,朝中哪个没有三五个好友同窗闲赋在家的。 “准奏,吏部统计闲赋之官员,做好名册,启用官职,呈报到内阁。”这的确是一个靠谱的建议,朱由检也没多想,直接同意。 在野人才很多,朱由检还没富余到让这些人养老的程度,现在启用正当其时。 150 裁副都,南官北归 得到了这一次准奏后,朝臣顿时兴奋起来。今上乾圣帝可从来没有在早朝上同意臣子们的提议,这还是第一次吧。 以往皇帝做出决定,都是通过内阁,其他部门无法影响,早朝也是宣布事情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讨论啊,争辩啊,才得出一项政策,继而实行。 这让很多尚书侍郎很有挫败感,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参与到大明的管理中来。 因此,第一次在早朝推动了一场决策的产生,让他们很有参与感,顿时情绪高涨起来,再接再厉。 然而接下来的所有人提的意见,统统没有通过,全部被驳斥回来,要么是给事中,要么是其他大臣。 有个大臣提议,从南京选调官员入朝,得到了其他朝臣的一致同意,但却被皇帝否决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为什么不同意? 其实,朱由检对这个议题也很满意,但却和他最初的目的相去甚远,他可是想要将整个南京政府都迁过来。 南京那边的朝廷,虽然在对江南的统治上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这些作用,随便一个布政使衙门都可以取代,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而那边维持大量的朝臣、勋贵,空耗钱粮,却毫无作用,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统一调到京师来。 “该结束了。”看着丹壁下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朱由检的目光却看向一个小官,兵科都给事中——余煌。 “你该出现了吧!” 余煌自从弹劾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话,上了朝也是如此,当自己是个小透明,缩在所有朝臣的后面。 他看着这些大臣,心中犹豫不定,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开口,说出那个建议! 朝臣建言的越来越多,但都被否决了,而后有人提出从南京选调官员,却被皇帝否决,到了这里,余煌知道,该自己出现了。 然而,真要行动时,他却再度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彻底投靠过去,直到一道压迫的目光传来,让余煌明白,他其实没有选择。 “呼~”他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嘴唇,不管了,富贵险中博,希望皇帝能保住自己,不要让自己死在这些大臣的口诛笔伐之下。 “臣余煌,有言凑陈。”他大喊一声,踏步而出,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将其他所有的讨论声都给盖住了。 余煌? 有人记得这个名字,是兵科给事中,在三部中,尤以他的奏折极其犀利,揭露的弊情非常多,涉及的范围特别广,尤其是关于辽西将门吞噬辽饷的经过,描述详细,几如亲眼所见。 整个兵部,除了少数几个外,五品以上,几乎都被他一扫而空,一个人干掉了一个部堂。 这样一个猛人要建言献策,所有人都很感兴趣,大臣们都停住嘴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丹壁下,跪倒在地。 “古语云,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此乃恒古未变之理,天下九州,皆为大明之土地,而陛下则为大明之主,此皆一也。都城,天子之驻跸,皇宫之所在,帝国心脏也,臣尝未闻,一国而有两都也。” 这一番话出口,所有大臣都脸色微变。 余煌说的这些都是众所皆知的道理,此时缓缓道出,只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为后面的话铺垫,接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 一些脑子快的大臣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却犹自不甘心相信,此时还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言撤都?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偏偏余煌就说了。 “南京者,副都也,然其空耗钱粮,于国无益,臣建言,撤南都,南官北归。”余煌朗朗说完,便立刻趴伏下去,深深叩首。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忽然,一个大臣怒斥一声,举起手中的牙笏,朝着余煌就扔了过去,不过准头有些不好,掉在了旁边的地上。 而后,似乎起了个头,其他人也全都照此行动起来,牙笏,奏章,配印,甚至是靴子,等等所有东西全都朝着余煌扔过去。 啪啪啪! 大量的杂物如同雨落般,掉落在余煌身上,有的沉重且急促,砸子啊身上,他顿时闷哼一声,但余煌没有起身,依然跪倒在地,强忍着疼痛,不言不语,等待皇帝的裁决。 他知道,这只是当前一点小磨难,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崔呈秀有些头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裁撤副都?真是天马行空的想法。 此时他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主导者就是皇帝,他可以如此,让整个朝廷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最后,在由眼前这名给事中提出裁撤副都的建议。 皇帝的算计很深,一步步的引导成了现在的场景,只是,你似乎没有见过文臣团结一致的战斗力。 崔呈秀摇摇头,他非常头痛,现在该怎么解决问题? 至于钱龙锡,看到这一幕幕,几乎乐的快笑出来了,他此时也看出,朝中如此大的风波,是皇帝暗自搞起来,目的无外乎是清洗朝臣和眼前这个。 只是,对方似乎有些弄巧成拙,裁撤副都的提议,几乎激起了所有大臣的怒火,让他们同仇敌忾,共同抵制这个荒谬的提议。 这样的场景钱龙锡很久都没有看过了,记忆中最深刻的,似乎还是在神宗朝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捏造歪曲的国本之争,几乎瞒过了所有朝臣,让全天下的读书人乃至百姓,都相信,皇帝是想立福王为太子。 那场凭空而起的争论,然东林党崛起,赚取了无法相信的政治资本。那么,眼前这相似的一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钱龙锡眯起眼睛,默默的看着一切,从中寻找机会。 群情激愤下,余煌的形象很惨,身上挂满的东西,甚至头都被打破了,有丝丝鲜血流出来,淌在地上。 然而大臣们犹自觉得不够,放声辱骂这余煌,说他是祸国妖孽,必死无疑。 “臣请斩余煌,以正视听!”一名大臣忽然跪下。 “臣请斩余煌,以正视听。”更多的大臣跪下来,一起激动大喊道。 声音朗朗,直震云霄! 151 打入贱籍 “够了!”然而,朱由检却丝毫没有被大臣共同请求的声音吓到,反而怒吼一声,斥责道,“你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朱由检是真的被气到了,余煌的提议就算不好,也是由我这个皇帝来惩戒,你们这乱丢东西算什么回事? 明朝文臣跋扈,朱由检第一次亲眼所见。 然而,大臣们却根本不鸟皇帝,全都跪着,大喊道,“请陛下斩余煌,以正视听!” “?”朱由检愣住了,他真的没想到,这些文官大臣竟然敢这样,皇帝发火了依然不在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不答应就不起来。 他放眼看去,很多官员都跪了下来去,但也有没跪下去的,这些官员有些尴尬的看着周围的同僚,心中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跪下去一起请求。 然而在皇帝的目光扫过来后,他们立刻神色一正,漏出愤怒的样子,看着趴下去的官员。王在晋也在这些人当中,不过却一直是一脸冷色,豪不为眼前的情况所动。 看到这里,朱由检有些欣慰,还是有不少大臣是支持的。 然而,看到趴伏在地的官员,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朕还奇怪,怎么天下的读书人喜欢聚众闹事,一不顺心就搞什么请愿,前有国子监生冲门,后有戊辰科举子闹事,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这句话非常重,然而却是实情,不过趴下去大大臣们却毫不动摇,依然大声喊着自己的标语。 “请斩余煌,以正视听!” “呵呵!”朱由检冷笑一声,“够硬气,朕想知道,你们到底有多硬气,是不是和那些举子监生一样,到时候会不会哭出来你。” 威胁之语有言在耳,然而大臣毫无所动。 “裁撤副都,南官北归,谁反对?谁赞成?”朱由检扫视一眼,低沉道,“反对者站起来说。” “老臣反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倌站了起来,大声反对道,这人似乎是鸿胪寺卿,刚才就属他叫嚣的最凶,丢的东西也最多,人老但却中气十足。 此刻也是第一个站起来反对的。 这人脸孔有些陌生,年纪也大了,估计准备养老致仕,朱由检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此时他也没兴趣问道。 “你反对?”朱由检冷笑问道,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挥手道,“夺职罢官,追夺一切恩赏赐,一家三族,全部打入贱籍。” 一家三族,全部打入贱籍!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无不抬起头,惊骇的看着皇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处置竟然如此之重,这比杀了这老倌还要残酷。 贱籍,世世代代都只能从事最低贱和危险的行业,不能读书,不能经商,不能种田,等同于倡优之属,而且永无翻身之日。 “好狠辣的手段。”钱龙锡看着皇帝,暗自嘀咕了一句。 这句话被旁边的崔呈秀听到,他顿时面色古怪起来,想起自己上的奏疏,似乎皇帝留中不发,没有批复下来,而自己也是写完后直接递给了司礼监,中途没人看到,司礼监现在保密也严格,没人泄露。 因此,除了宫中之人,并无人知道自己欲废除贱籍,而皇帝,也有这个意思。拿一种即将废除的制度来惩戒朝臣,威吓朝臣? 这中间的关系,不论怎么想都很有意思。崔呈秀想着这些,几乎想笑出声来。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一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抬头望去,正好看见皇帝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他心中一禀,再也不敢胡思乱想,眼观鼻,鼻观口的安静下来,置身事外,不在关注那些官员。 三族打入贱籍,这种残酷的惩罚,顿时令鸿胪寺卿一下子倒了下去,整个人翻着白眼,几乎就此昏死过去。 “哼!”朱由检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些人如此倾力反对,不外乎是想要博得名声罢了。 不管能不能阻止,只要犯颜强谏,那就是好官,那就是清官,就会名满天下,会博得极大的政治名声。 而后果,最严重时,不外乎自己被廷杖而死,但老倌都这个年纪了,就算被打死,也无所谓,反而能为后代留下极其丰厚的政治遗产,值了! 然而,谁也没想都的是,皇帝不按常理出牌,不搞廷杖了,该打入贱籍了,如此一来,这些官员所作所为,似乎毫无疑义。 毕竟后代都没了,政治遗产再丰厚也无用。 “还有何人反对?”朱由检目光如电,扫视着这些官员,他倒也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不顾三族,不顾家族,想要全家都入贱籍,为奴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臣反对!”还有不信邪的。 “一家三族,打入贱籍!” “臣反对.....” “一家三族,打入贱籍!” 冷漠的话语,一边又一遍的重复,一连一十三个官员站起来反对,全部被朱由检以同样的方式作出惩罚。 十三位官员,连通他们背后的家族,全部被打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刺激和惊悚,远比当初正德廷杖连毙十一名官员还要惊险和震骇!毕竟当初正德针对的只是个人,而乾圣针对的却是一个整个家族。 十三人,身后牵扯之广之众,令人无法想象,如今一句话,成千上万个家庭陷入破碎,坠入深渊。 所有站起来反对的官员,都有心理准备,然而站起来后,获得了最终的处罚,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并无当初那么坚硬如铁。 他们的心,乱了! “陛下......”第一个站起来的鸿胪寺卿这时候缓过来,颤抖着手,哆嗦道,“老臣,老臣.....” 由于恐惧和惊悸,他张口喊了几次,竟然说不出话来,老倌顿时急了,然而越急越说不出来,只是焦急惶恐看的看着朱由检,希望皇帝能明白自己悔过的意思。 然而朱由检根本不看他,只是环顾皇极门廊内,低沉道,“还有何人反对?” 丹壁之下,无人应声。 152 通过! “陛下.....”见皇帝不理他,老倌激动起来,大喊起来。 朱由检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听他想说什么,只是喝令道,“大汉将军何在?” “末将在!”田弘遇站了出来,他为了响应皇帝的号召,自己去了锦衣卫,担任指挥同知,如今负责锦衣卫在宫内的庶务,其中就包括大汉将军的管理。 大汉将军全都是人样子,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坐卧行走自有风度,如今皇帝拨给了银币,整顿一番后,配上簇新的盔甲,看起来当真气势非凡。 “将他们拖下去,交付东厂,查清三族,全部打入贱籍!”朱由检的声音冷酷的没有一丝感情。 “遵命!”田弘遇一抱拳,然后指挥大汉将军们像是拖死狗一样,将十三名官员拖下去,不过也有几个够硬气,能自己走出去,但双腿依然颤栗。 “陛下饶命,老臣糊涂,老臣糊涂啊!” 忽然,就在这些官员被拖出去时,一名好端端能自己走着的大臣忽然转过身,哭嚎着朝殿内跑来,一边跑一边喊。 几个大汉将军一时不慎,竟然被他跑了进了廊内。 “抓住他!!!”田弘遇恼羞成怒,自己第一次办差,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自己皇帝女婿会怎么看我? 然而人在情急之下,潜力是会极大爆发的,几个大汉将军竟然抓不住这大臣,被他冲到了丹壁前。 “陛下饶命,饶了老臣这一次吧!”大臣噗通一声跪下,哭着大喊哀求道。 朱由检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那么多大臣跪下请愿,但到最后,真正该直面皇帝刀锋的,也就十三个,其他全都惧怕退缩了,朱由检不管他们因为什么,还敢在鸿胪寺卿后站起身来。 但既然起来了,就不要想着在回去,不论如何,朝臣为博清名,犯颜死谏的风气,一定要被打压下去。 无论如何,他们十三人以及背后的家族都跑不掉的,注定要打入贱籍。当然,其实后果没那么严重,过一段时间后,他就会赦免全天下的贱籍,准许他们编入户籍黄册,成为良民。 不过,此时却是没人知道,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皇帝冷硬的面孔,心底直打颤。 “带下去!”朱由检冷冷道。 “拖下去,快拖下去!”田弘遇大声吩咐道,甚至亲自动手,缚住这大臣,然后让三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军架着他拖出去。 “陛下,陛下!”长长的喊叫声不断传来,里面透着浓郁的悔恨和不甘。 “内阁大学士何在?”朱由检沉声道, “微臣在!”崔呈秀和钱龙锡出班应道。 “承旨!”朱由检不准备在拖延,当场就要将圣旨写好,颁发下去。 “遵命”两人相视一眼,行礼道。 很快,就有小太监抬着桌子和文房四宝过来,摆在丹壁下两排朝臣的中央,崔呈秀和钱龙锡双双上前,共同书写圣旨。 文臣们默然的看着两位阁老,心中是说不出的感觉,皇帝这冷硬的手段,当真是让人无法接受,死他们并不怕,正德连杖毙十一人,也无法改变强硬进谏的风气,但打入贱籍却可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则全家入贱籍,永世不得翻身你,这种后代命运,还不如断了根呢! 文臣任何行为都是为了利益,然而当享受利益的根本被切断后,所有朝臣都不会去做,死谏,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谏的! 另一边的武臣倒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朝中的闹剧,在刚才,他们一直都是小透明的存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倒是现在的笑声,让他们找到了点存在感。 听到声音,朱由检朝那边看过去,一排武臣整齐的站着,为首的是英国公张伟贤,后面是成国公朱能,二人一向都是勋贵当中的领头羊。 见皇帝看来,二人连忙咳嗽一声,正了正神色,随后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不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是看到这么一批人,朱由检又有些头痛起来,这些武臣如今真的是毫无作用,打仗打不了,治国不会治,对于朝政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占据了大量的资源。 北直隶的大量田地,漕运中的飘没截留,京师三大营中的空饷,周边卫所的土地等等,都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影子,他们世代承袭的爵位和军职,让他们根系繁多,影响深远。 而和这些人类似的,还有各地的藩王,当地的资源亦是被他们截取,还不交税,宗室庞大的人口,成了大明帝国的沉重负担。 “果然,任何世袭的东西都不是好的,没有什么可以永世不变。” 然而,这些人很不好处理,他们的存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累世下来,力量虽然没多少,但影响很大,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很难收拾他们。 皇帝并不是为所欲为的。 “慢慢来,等新军建成了在收拾他们。”朱由检暗自想到。 而被作为目标的张伟贤和朱能却突然感到周身一冷,浑身抖了两下,然而看先四周,却什么也没发下,他们相视一眼,心中顿时打定主意,在接下来的日子小心翼翼,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 如今的朝局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 就在朱由检看着武臣的时候,崔呈秀和钱龙锡起草了甚至,吹干墨迹后,便呈递上来。刘若愚上前接过圣旨,再走上回金台,递给皇帝。 朱由检看了眼,见内容都是白话,内容也是同样的意思,撤销南京六部、五军都督府等中央机构,其中官员北归,由吏部重新安排。 “审一遍。”朱由检点头示意道。 刘若愚仔细看着,查看有无标点错误,有无字句不对以及常识错误,等确认无误后,才禀报道,“陛下,并无错误,可以用印。” “嗯,那用印吧!” 刘若愚转身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金漆盘子取下一个木盒,打开后,漏出里面的玉玺。这是刚才他命人拿出来的。 啪! 鲜红的印章盖上,而后交给内阁附签用印,之后由行人司送到南京,正式颁发生效。 153 挪用辽饷 随着公文的正式生效,所有朝臣都有些茫然和陌生。 存在了两百多年的副都南京就要这么消失吗?这种突然袭来的感觉,让他们极为别扭,也极其的陌生,似乎,事情的运行,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变得让他们认不出来了。 南京的一众文武迁移到北京,这种混乱的情景,他们无法想象。 然而,事实已经无可改变,圣旨已经通过,无可更改,只待下发到南京,便要实行。 皇极门内,众臣一时间有些沉默,他们看着皇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乾圣的种种表现和手段,完全超出了他们过往对皇帝的认识,每个手段都那么的出乎意料。 如今,群臣更是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无法反抗。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也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群臣,从他们的眼神中,他读出了些神,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就那个犯规例外的皇帝,你们必须习惯我。 沉默良久,刘若愚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似乎没什么想说的后,便高声喊起来了,“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没人答话,就在刘若愚以为今天的事情就此结束后,却见崔呈秀出班道,“微臣有本要奏!”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侧目。 这还是第一次阁老在早朝上提出奏本,让人十分意外,不知道这位崔阁老有什么要紧事,要在这里说。 “启奏陛下,自上月确定加薪后,各级官员俸禄少的翻了三四倍,多的十多倍,然则地方税收固定,并无此项多余支出,在政令下发到各地后,虽然官员欢欣鼓舞,但却无法实行,该因皆无银两。” 说到这,崔呈秀无视各个官员惊骇的表情,依然冷漠道:“如今,各地府县皆因钱财问题,致使俸禄政策无法实行,几欲推翻,敢问陛下,此银两从何而出!” 此话一出,万籁俱寂。 明朝的税收制度非常的奇葩,是固定的定额税,而且大部分都是实物,银两很少,每年也才两百多万两白银的入账。 而这些白银还要发放九边的军饷,京师诸多卫所的饷银,以及百官的俸禄和皇宫的花销。 地方税都是提前截留的,不算入上交的部分当中,从这一方面来看,大明的财权是不统一的,地方上有相当大的自主权。 本来面临这种情况,地方很好解决,开征新的税额就是了,如同火耗般,本来是没有的,征着征着,就成了固定税种。 因此,俸禄翻了翻,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没钱征税就是,光明正大的征税。 然而,他们还没开始征税,就被一个部门给阻止了,地方都察院! 对于地方都察院的御史,朱由检有硬性的规定,想要升官或者调离,必须政绩,而政绩就是弹劾的不法官员有多少,光是弹劾还不行,必须这个官员有确实的罪证,最后被拉下马,做出处理。 在这种刚硬的指导思想作用下,那些御史们都跟疯了一样,到处找官员查办,挑毛病,审查账务等,任何一个可能让自己升官的机会都不放过。 他们的行为,如同一群蝗虫般,惊扰了整个地方的运作,尽管多有仓促和功利,但不可否认,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而这次也是一样,面对地方府县意图新征税种,用以供应俸禄,这种明显不正规的方式,地方都察院的御史们才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以不合规矩为由,弹劾这些官员,将状告到了巡抚哪里,他们才不管有没有钱发俸禄,只关心自己的前程。 如同雪片般的奏折朝着内阁飞去,全天下的情况汇总,让崔呈秀知道了各地的情况,没钱发,自己筹钱还被阻止了。 当崔呈秀说明这个情况后,朱由检是懵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意图增加俸禄的行为,竟然加重了财政的负担。 地方没钱,中央更加没钱。 这种情况下,不解决钱财来源问题,加俸禄的政策根本实行不下去,这种情况的后果,朱由检是无法想象的。 中央出台了政策,最终却无法兑现,这对公信力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对他这个皇帝来所,更是威望的巨大损失。 不论如何,这个窟窿一定要堵上。 经过崔呈秀的计算,全国加的俸禄,一个月统计下来,大概在五十万两左右,也就是一年六百万两的新增支出。 这是一笔极为恐怖的支出,明廷的财政根本无法负担。 哆哆哆! 朱由检敲着龙椅的扶手,默默的思考着,想着这笔钱从何而来。 其他朝臣也开始思考,他们突然意识到,朝廷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钱从何来? “就用辽饷吧!”良久,朱由检才开口道。 从去年秋税到今年的夏税,正好一个周期,辽饷一年,五百六十万两银子全部到账,解入了京师太仓。 不过由于朱由检的可以干涉,这笔钱除了袁崇焕上任时带走的二十万两银币,其他的都还在,五百四十万两,一分不少,只差六十万两银币,就能支付全国官员一年的俸禄。 数量是足够了,然而挪用了辽饷之后,辽东的军费呢?怎么开支? “陛下万万不可!”他话音刚落地,王在晋就站出来阻止,这是使用兵部的军费,他这尚书出来了阻止,责无旁贷。 “辽东战事如今虽无波折,但来年鞑子必然来攻,宁远锦州的修缮刻不容缓,该笔银钱不能挪用啊!” 其他大臣也是这个理由,纷纷出来阻止、 “辽东,宁远?”朱由检嘴角冷笑,不屑的看着朝臣。 “雨花谷的奏折诸位没看吗?朕每年投入五百多万两白银,可用在整军训练,修缮城防上的有多少?不足十分之一!!!这样的辽东,还需要中央支援吗?” 朱由检字字珠心,问的朝臣哑口无言。 是啊,触目惊心的罪证就在眼前,辽东从上到下,几乎都瓜分了辽饷,这样贪污腐败严重的辽东,谁敢投钱进去。 最终,这项提议在大臣们沉默的时候通过,挪用辽饷,发放俸禄。 至于辽饷怎么办,大臣没有功夫去想了。 154 太监养济院 在朝堂上,朱由检又处理了一些事后,终于退朝了。 从皇极门回到东暖阁,他终于松了口气,“累死朕了,这上朝比处理公务要累多了。” 上朝可不是往哪里一坐就行,思考问题,姿态仪态等,都有硬性的规定,不可造次,这总朝会,都是史官记录的,其文字汇总之后,就是眸朝实录,若是朱由检有哪里失礼不对的地方,绝对会被记载下来。 这种情况下,尽管是坐着,他也不会感到轻松。 “累的话陛下就少去,反正不上朝帝国的事也耽误不了。”刘若愚敲着皇帝肩膀道。 还别说,刘若愚的手艺很不错,轻重适度,似乎知道朱由检哪里不舒服一样,老刘这么多年皇宫生涯不是白待的,有些绝活啊! 朱由检心中想着,靠在椅背上,默默的享受起来。等到半晌之后,刘若愚停下动作,朱由检只觉得浑身肌肉都放松了,一点酸胀感觉都没了。 这种手艺,堪称大师啊,就算在宫内混不下去了,在宫外开个盲人按摩,都不愁没有饭吃。 “钱啊,钱啊!”浑身舒泰后,朱由检重新开始思考问题。 自从上次出海到日本,兑换了八百万两白银后,朱由检觉得赚钱很简单,有了这么多钱,估计今后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为钱发愁。 然而打脸来到太快,自己只不过是给官员们涨个俸禄,结果就无钱可用,八百万两,铸造成银币也最多不过九百万枚,合计九百万两,然而却也只能顶官员俸禄一年半。 之后,内帑就会没钱。 朱由检是真的没想到,不过是涨个俸禄,代价就这么高,要是如同其他小说中的皇帝,现在开始搞改革,搞商业,那真的是立刻破产。 “必须要有新的财源。”想到这,朱由检立刻想到之前吩咐给王体乾的事情,设计一个天下州府青楼的行业规矩和收费标准。 很快,王体乾便干了过来,递上了一本厚厚的收费标准。 整个大明有一千多个县,王体乾没有一一写明,而是以区域划分,根据当地的经济水平,来制定的收费标准。 大明十三汉地旧省,各地的经济水平并不一样,就算是同一个省份之内,由于耕地水源交通等问题,经济水平都不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制定标准就相当考究个人的水平了。 然而,王体乾也并不是一县一个标准,他将临近第几个县划分为一个经济区,统一定制一个标准,如此一来,上千个县、府,被划分为了百来个经济区,其中府城和省城又是单独列出来的。 这两个地方不管收费标准不同,就连青楼的数量也不同。朱由检虽然要通过在何种方式限制和规范青楼,但也不会盲目的不顾事实去做。 府城、省城以及海港城市,人口众多,流动性大,这些地方不可能只允许一座青楼成立,那样会出事的。 最终的标准,是以京师百多万人口十座青楼为准绳,依次根据人口来制定那些大型城市的标准。 而价格,从一千到一万,甚至五万两都有。而大明各地所有青楼的牌照费加起来,足足有四百三十二万两之多,几乎堪比辽饷了。 “要的,硬是要的。”朱由检高兴的,飙出了一句后世的影视台词了,让旁边听着的刘若愚非常郁闷,陛下咋还会湖广那边的口音呢。 “不错,制定的不错!”朱由检一脸赞赏的冲着王体乾道:“等许显纯、王承恩两人回来,这份方案就可以交给他们实行了了” “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不值得陛下夸赞!”王体乾谄笑道,他地位高,本可以自称臣,然后此时心中有事所求,却是用起了更加谦卑的自称,就连语气神态也谄媚起来,让朱由检看了,猛地不习惯。 这还是按个眼光精准,投机准确的司礼监掌印吗? “你个狗才,憋着什么坏呢,给朕这样笑?”朱由检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 “陛下慧眼如炬,臣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王体乾挨了一脚,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笑嘻嘻的说道。 “快说,别卖关子。”朱由检放下文书。 “陛下!”王体乾正色道,“宫中辛苦,但能进宫伺候陛下,是我等残躯之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如此天大机缘,本来吾等是不该再要求什么的,然则,臣常外出,见过城外无名白凄苦之生活,真可谓猪狗不如。” “陛下不收,乃是为天下人好,不许其自残,如此仁政,臣不敢置喙。但吾等年老体衰之太监,出宫后,后半辈子养老却成了难题,若家中子侄孝顺的,还可过一过,若是不孝的,却是在钱财干净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不比无名白好上多少。” “奴婢伺候陛下多年,不敢要求太多,既然陛下愿意宽恕贱籍之人,许其为民,可否请陛下大发慈悲,在宫中为吾等无家可归之太监、宫女,修建一座养济院,以供吾等残躯腐朽之人安度晚年!!!” 说完,王体乾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他的语言虽然平实普通,但字字真情,声声肺腑,一番话说完,顿时让朱由检动容无比。 “你这老狗才,说的这么煽情干什么。”朱由检眼泛泪花,不由走过来,将王体乾扶起来。 “你的要求乃人之常情,难得你坐到了掌印太监的位置,家中哦子侄不缺,干儿子也是一堆,竟然还有心思记挂其他人。” “好,很好!”朱由检赞叹道:“就冲你这份心思,朕也准了你的要求。” “多谢陛下慈悲,奴婢替宫中万余残缺之人谢过陛下。”王体乾再度跪下,郑重的磕头行礼,朱由检也没阻止,而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起来吧。”朱由检道,“这养济院,就建在景山脚下,宫后苑附近,那里环境好,安静,是个读书养老,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养济院就交给你督办吧!” 王体乾一愣,顿时大喜,然而还未等他再次感谢,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大人和东厂督公王承恩大人回来了!” 155 横财 “他们回来了?”朱由检惊喜异常,这两人的回来,意味着带来了大量的银子。 早在一个月前,关于八大家的暗战就已经结束了,但是两人却并未回返京师,而是在当地处理八大家的资产问题,后来甚至连许心素都过去了。 三人带着大批的手下,忙忙碌碌一个多月,才算是将八家的资产清算完毕,并在表面上行维持住了八家的存在,底下商队商铺正常运转。 这其中的精力消耗不可想象,朱由检本以为还要一两个月他们才能回来呢,没想到现在就回来了。 “快传他们进来!”朱由检略带兴奋道。 皇帝高兴,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松快了很多,刚才陛下退朝后的气场,着实让她们担心不已。 很快,风尘仆仆,满脸疲倦的两人走进了东暖阁,搁置了大量冰块的清凉气息,让他们顿时浑身一凉,精神顿时一振。 他们两人都没有回去休息换装,一回来就来到这里,身上还残留着西北大地特有的苍茫尘风。 “参见陛下!”两人铿锵行礼,就连王承恩,长达几个月的明争暗斗,让他整个人都强悍起来,曾经有的阴柔气息,几乎消失不见。 “好,都很好,都完整的回来了。”绕过座位,朱由检走过来,不住的打量着两人。 王承恩是他一手发掘的,从王府中最低位的身份,提拔到了身边,成为心腹,王承恩感激皇帝,而朱由检也信任王承恩,两者关系亲厚异常,甚至以前很多时候,朱由检的心事只会对王承恩诉说。 去往山西秘密处理八大家的事,其间遇到的多种危险,朱由检都很担心,他并不希望这位从一开始就陪伴自己的人突然牺牲。 如今见他完好回来,朱由检那种欣喜,是发自内心的。 而许显纯,算是皇亲的一员,又经过时间的考验,如今也是朱由检的心腹之一,是左右臂膀,他安全回来,朱由检亦是高兴不已。 “陛下厚爱......”皇帝话语中的真情,让两人一时间非常感动,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被堵住,说不出来。 “好了,不用多说,朕都知道。”朱由检打断了他们,然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手臂,亲手将他们从地上拉起来。 “都起来说话吧。”朱由检瞥了他两人一眼,“按照你们的功劳,足够朕赐坐的,不过朕这里的规矩是只给年老之人赐坐,不以功绩论处,你们就别见怪了。” “不会,不会!”两人连忙道,看起来慌张,心下却快慰异常,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在他们心田涌动。 打趣了一阵后,君臣见几个月未见的隔阂生疏感顿时消失,王承恩和许显纯也自在了许多,他们开始各自讲述事情的经过。 几个月来的争斗情况朱由检一直有通过奏折了解,大致的经过是知道的,但详细的却不清楚,奏折篇幅有限,不能写的太详细。 此刻细细听他们说来,才知道当初两人是多么的不容易。八大家好抓,锦衣卫东厂亮明身份过去,那就是手到擒来。然而完成皇帝的要求才是最难的,保存八大家的外在框架,混入锦衣卫探子,刺探蒙古和女真的情报。 为了这个任务,两人当真是惊险非常,几次亲身历险,险死还生。朱由检光是听着,就为两人捏了把汗。 “幸不辱命,臣等最终完成了任务。” “辛苦了!”朱由检感慨了一句,然后照常封赏。王承恩还好说,晋品级就是了,但许显纯就不好说了。 官职已经到顶,品级的话,却太好加,以前是都指挥使,都督佥事等,但目前锦衣卫有独立趋势,不太方便归入军中,而且朱由检也想将军衔弄得独立些,故而不想混入锦衣卫去。 一时间不太好封赏,想了下后,他干脆弄了个‘荫一子为锦衣卫百户’的赏赐。虽然他想要清理掉这些,但大量荫萌的锦衣卫官员存在,一时间不好搞,只得先将这些人全部丢给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田弘遇管理。 锦衣卫在宫中的仪銮事务都是他管理,这些人也都丢给他,在宫中担任些门面职务等,也不算亏待,有个出身。 “谢过陛下。”两人拜谢。 “目前帝国有些东西还要重新订立,只能小小封赏下,你们的功劳待之后,朕自有酬劳。”朱由检道。 不等他们回话,他就转移话题,问道,“此次八家攻击查抄了多少银两?” 这是朱由检最关心的问题了,如今他真是缺钱缺的厉害,新军和海军就是两个大头,每月十几万两银子的投进去。 用钱的地方多,这两个地方很多需要大规模投入的,他都没有动用,就想着省点钱,不然大手大脚的,八百万银子何况就会没了。 “各家现银不多,总计才六百万出头,倒是田产商铺等极多,各种货物也是如此。”王承恩禀报道。 而这也是两人停留在山西的原因,田产可以交给御马监,设置成皇庄,商铺也可以交给许心素,并入四海商行,但其他的古玩字画、住宅、货物等,就不好处理了,只能在当地贩卖。 而且他们还不敢贱卖,这都是皇帝的钱。因此,无奈下,他们求助于许心素,这人倒也的确有本事,一个月内,就将所有东西处理干净,银钱都收了回来。 最后所有所得,加一起,差不多九百万两现银,而若是铸造成银币,则会多出十分之一,共计一千万两。 又是一个千万两! 朱由检听得眼睛都快直了,他知道八大家有钱,但没想到竟然有钱到这种程度。 明朝真是土豪遍地,相较于这些土豪,大明的整个财政税收真的是无地自容,一年才两百多万两,够少的。 此次回来,这些钱也是全部被两人带了回来,不过不是银两,而是银币,他们直接拖着现银到位于开封的铸币局,直接拉走大量的银币,整整上百辆马车,全都是装钱的。 156 帝国日报 经历了一次如山白银的洗礼,朱由检这次要镇定多了,并没有跑去看钱箱,而是直接让两人和王体乾交割,归入内帑当中。 而后,他大笔一挥,开始发钱。 东厂和锦衣卫这次劳苦功高,且在抄家过程中清正廉洁,无一丝贪腐,直接奖励了几十万两的奖金,用于这次的抚恤和奖赏。 锦衣卫出动的人较多,各地入山西的人员多达万人,因此直接奖励了五十万两银币,东厂人数少些,奖励二十万两。 随后,朱由检的动作还没停。锦衣卫再得五十万两银币,用于组织的发展,如今锦衣卫触手正在朝着草原和西部延伸,正是用钱的时候,不能吝啬。 东厂的发展基金也有,他的规模没锦衣卫大,钱少些,但也有三十万两。之后,王承恩还要和王体乾进行交接,各地的镇守中官和矿监等太监都是并入东厂,组建东厂的地方监察行动体系。 相信有了这些人和这笔钱,东厂的规模很快就能赶上锦衣卫,发挥自己的作用。 两个组织发展到现在,各自有些些特点,锦衣卫人员多,范围广,无所不管,但主要针对民间和外国,特点是隐秘,以刺探为主,就算有行动,也尽量保密。 而东厂,主要的对象在官场上,军队、政府、卫所,都有他们的人,监察审核,各种工作都做,目前的一些行动,朱由检也是交给东厂来做。 两个组织,一个明面化,一个暗面化,相辅相成。 给特务组织发完钱后,朱由检也没忘了自己的王牌,大笔一挥,三十万投入新军当中,用于全面更新装备和后勤物品,一切配备都要最好的,最整齐的,之前杂牌军的样子在也不能出现。 照顾了新军,海军就更不能忘了,而且还要最大的投入,海军是吞金兽,朱由检这时候也不敢吝啬,直接拨了一百万两银币,用于造船厂、港口以及海军的建设。 同时兵仗局那边也不能少,划拨二十万两过去,之前缺钱,兵仗局只能动用部分掌握的工匠,如今钱财到位,自然可以再招五千人,加快场地的建设。 “花钱的感觉,真爽!”停住后,朱由检不由感慨,这么短短时间内,三百万两就没了,他一口气花掉了大明一整年的财政收入还多。 至于王承恩和许显纯两人,已经被皇帝大手笔花钱给震傻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好半晌才回过神。 这花钱能力,也是没谁了。 “别看朕能花钱,朕其实更能赚钱。”瞥了眼脸色已经有些黑掉的王承恩,朱由检哈哈笑道。 随后,他将王体乾呈上来的奏折递过去。 王承恩疑惑的结果奏折,看向封皮,上面有几个俊秀大字,“关于青楼牌照费收取的方式”。 这种名字让他感觉有些怪怪的,和平常的用语习惯大不相同。 “又是受到了皇爷的影响吗?”王承恩门清,宫中会用这些奇怪语言字词的,只有皇爷,不用猜都知道王体乾的行文风格为何会变得如此。 带着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王承恩翻开奏折看了起来,总体内容来说,青楼牌照费非常简单,就是限制地方青楼的发展,往往一个县城有七八家,限制规定只能有一家,并且要收取一定的费用。 “给许显纯也看下吧,这件事需要你们两个部门协调去办理。”朱由检说道,原本他打算让东厂肚子去办理,但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不妥,毕竟是涉及到每年几百万的两的收入,不能太马虎大意。 翻开奏折看了眼后,许显纯顿时惊讶万分,感叹道:皇帝好大的手笔。 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两的大生意,这种手笔一般人可没有。等看完后,许显纯才知道为何这种收钱的事要他们去干。 将注意打到青楼和妓女身上,从他们身上榨取钱财,这种事文官是做不出来的,尽管他们背地里远比这些人肮脏,但表面上依然高尚无比,是名望清流,针对妓女的事绝对不干。 只有锦衣卫和东厂不计毁誉的组织才方便执行。 “都明白了吗?”朱由检问道。 “微臣明白。”二人异口同声道。 正本奏疏没什么难点,只要照着上面划分的区域,制定的牌照费标准收取就是了。真正的难点,还是贯彻下去,打击其他青楼,只留下拿到牌照的。 不过,对于东厂和锦衣卫来说在,这方面更简单了,有了皇帝撑腰,整个大明还真没他们不敢干的事。 “这件事就是你们接下来的重点工作,除了组织建设外,就是牌照费收取和报纸.....”说到这,朱由检忽然一顿,报纸的事,自己似乎还停留在脑海中,并没有交待任何人。 算了,索性这次一禀吩咐下去。 “让王体乾来一趟。”朱由检道。 倒是许显纯和王承恩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这是怎么了?莫非和这所谓的报纸有关?只是报纸是什么呢? 很快,王体乾就赶了过来,他满头大汗,正在做一千万两银币入库和划拨出去的工作。 “万岁爷!”他见礼道。 “你们三个都听朕说吧。”朱由检扫了三人一眼,开始大致述说报纸是什么东西。 其实这个解释并不算难,因为大明有类似报纸的玩意,只是名称不同,叫做邸报。不过这玩意算是官方的报纸,但发行范围窄,而且少,只给各地官府,而且还是通过驿递的方式送过去。 这种运送方式,就注定了邸报的数量和规模不可能太大,不然运输成本太高,而且极其不方便。 大致解释了一番,三人就明白了,而报纸的印刷场地也有现场的,皇宫中有着经厂,可以承接大量的印刷工作,只要组建一个编辑部就行。甚至编辑部都不用,直接让司礼监秉笔负责就好。 反正前期朱由检不打算接受投稿,开始的报纸,肯定是政治为重,作为宣传工具,舆论喉舌,肯定是按照皇帝的指导来编辑内容文章。 “王体乾负责报纸的印刷和内容,东厂负责报纸在各地的印刷发行,而许显纯则负责舆论反馈。” 三个人分工明确,其中王体乾和许显纯的工作都是现场的,不同太大力气就能做好,反倒是王承恩的工作比较累,要在各地组建印刷厂,还要分发贩卖出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肯定会很累!他在心中苦笑一声。 “敢问陛下,这报纸唤做何名?”王体乾问道,总不能报纸报纸的叫吧。 “就叫做.....帝国日报!”朱由检目光看向远方,意味悠远。 157 中秋夜 事情既然都安排下去了,那就等待后面的反馈。 在大明这种体系下,这种事急不来,福缘广阔,任何事都要慢慢来,包括报纸的筹建以及南官北归。 好在,来到这里后,经过长久的磨练,现代人那种急功近利的浮躁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耐心。 在这种心态下,朱由检的毛笔字也写的不错了,除了偶尔用语方面和一些奇思妙想,他此刻和大明的土著并无多大区别。 要紧事办完了,朱由检也没一直待在东暖阁,待的太长时间了,会让他对政务产生厌烦感,因此今天他将事情都推给了司礼监,自己则到处走走。 这一走动,却让他发现,宫中正在张灯结彩,似乎要举行什么庆祝活动。那些太监宫女们也喜气洋洋的,各种好吃的都拿出来摆放着。 “今天是什么日子?”朱由检有些不解的问道。 “陛下,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啊!”刘若愚答道,对皇帝这样的状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皇帝只要一忙碌起来,之后大都会忘记时日。 只是朱由检表示这个锅他不背,要怪只能怪后世发达的科技,随处可见的时间和日期,让每个人都不会去刻意记住今天是什么时日,有没有节日等。 “中秋啊!”朱由检恍然大悟。 然后,他就四处瞧着,他还没在皇宫中过过中秋节呢。去年他登基的时候,天启刚去世,自然没人庆祝过中秋什么的。 如今皇帝健在,而且心情也很好,此时遇到节日,自然要庆祝一二。 看了一圈,朱由检发现,此时的中秋节和后世并无多大差别,也都是要吃月饼柚子等,当然,皇宫中的话,各个样品都更加精致,由御厨所做,而且味道要更好。 此外,食物的种类会多些,而且同样会摆在外面祭月。只是相比后世农村只是将食物放在月光下点下红烛的祭拜要复杂的多。 现代科技的发达,让人类缺乏对很多东西的敬畏,但大明人却不同,依然对各项古老的事物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月亮就是其一。 很快,夜幕降临,朱由检开始亲身体验古中国的中秋习俗。 首先开始的就就是祭拜活动,场所设在交泰殿内,朱由检携皇后田秀英,并袁妃,以及其他一些妃子。 这些妃子多是上两个皇帝留下来的,比如西李选侍、郑贵妃等。 供桌上,摆放着各种事务,月饼也多种多样,还点着两个粗大的红烛,荜拨燃烧着。 “中秋祭月,开始!”王体乾充当着主祭,引导着整个祭月的流程,这对于布置过登记仪式的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朱由检一身肃穆的朝着月亮行礼上香,随后王体乾开始诵读祝祭文,等到念完后,在将祭文点燃烧掉。 如此,祭月便算是完成了,随后就开始庆祝活动。 由于宫中多木制建筑,怕火,因此放孔明灯的活动便取消了,但猜灯谜和放河灯却有,一些广场上放置着各种灯谜,等着难得轻松的宫女太监们去猜,猜中了有奖品。 在宫内的河道中,则飘满了灯笼,攒了很多话的宫女们将自己的愿望写在灯笼上,然后放在何种,随流水飘荡而去。 诸多活动中,有个活动,朱由检看的十分眼熟——烧塔! 这是他小时候中秋最喜欢的活动,曾经自己亲自用破碎的瓦片和转头盖过这样的塔,而且去各家筹集秸秆稻草,就等中秋之夜一把火烧尽。 这次看到,他难免手痒,亲自上去点燃了火焰,然后往里面丢稻草柴火,直到火势大了,才在刘若愚的劝阻下,退到了后面将烧火的差事交给了太监。 火焰通红,照的每个人脸庞红彤彤的,给洋溢的笑脸染上了一层红霞。 围着这团喜悦的火焰,很多宫女忍不住跳起舞来,一些想好的宫女太监也围着这里转悠起来。 节日喜悦,对于眼前一些事,王体乾见皇帝高兴,也就没管,任由他们游玩发泄下。宫中的节日多是这样,不然常年压抑下来,没人受得了。 见皇帝目光一直在跳舞的宫女身上转悠,皇后忽然拉了他一把,低声道,“陛下,臣妾今晚有惊喜给陛下看。” “哦,英儿准备了什么惊喜?”朱由检有些惊奇道。 “陛下跟过来就是了。”田秀英也不解释,一拽皇帝就开始跑起来。 另一边的袁妃本来也想跟着,但一看两人姿态亲密,似乎无自己容身之地,便有酸涩的停住脚步。 然而这时一只臂膀却伸了过来,拽着她一起跑动。袁妃抬头一看,顿时满脸惊喜,乃至眼眶湿润。 拉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 “袁妃一起吧!”朱由检笑容温暖道。 “嗯!”袁妃使劲一点头,跟着开心的跑起来。另一边的田秀英见到这一幕,隐蔽的撇了撇嘴。 三人也不坐马车,就这么小跑着,后面跟着咋咋呼呼的宫女太监,开心的很,一路上都是张灯结彩,灯笼挂满了整个皇宫,看起来非常的好看。 各处宫女、太监也面有喜色,玩着简单却又轻松愉快的猜灯谜活动,每有收获,都欢呼异常。 一路跑过,看着这些笑容,朱由检不由心情更加高涨,跑着根本感觉不到累。然而他还能坚持,袁妃和田秀英不行。 两人都是女子,体力不支,最后只能让车撵跟上,坐着出了宫城,来到皇城中。此时宫门落锁,但却拦不住想要出行的皇帝。 他们一路走来,路过太液池,最终来到西苑。 “英儿莫非是要带朕来看戏?”看着牌匾上的梨园二字,朱由检笑了起来。 “陛下看看不就知道了。”田秀英拉着皇帝进去,随后一大帮子人都涌了进去。 梨园内部颇有些剧院的样式,舞台和观众席布置的很合理,而台上演出的剧目,却着实出乎朱由检的预料,不是传统的京剧昆曲黄梅戏,而是很新奇的话剧、歌舞剧,甚至小品。 这些只是当初朱由检随口提过的,没想到今日竟被皇后给复原出来。 新奇的剧目,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就的看着舞台。 158 再临南京 第二日,朱由检从粉臂中醒来。他看了看床上的两个佳人,脑袋有些迷糊,摇了摇头,才终于回忆起昨晚的经历。 昨晚他记得节目看的很开心,然后和皇后还有袁妃喝了很多酒,之后就觉得自己醉了,带着两个人回到的乾清宫。 记得那时.....自己兴致来了,想要滚床单,然后袁妃想要走,自己不让,一把将两人都带到床上了? 两个人?床上? 皇后?袁妃? 朱由检有些懵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枕边两人的脸庞,的确是皇后和袁妃。 “完了完了!”他心中惨叫一声,一龙双凤的确很爽,但也要看和什么人呢,皇后地位尊贵,被他这样一稿,会不会生气? 朱由检是真心喜欢田秀英,不希望他生气,对待田秀英,他就和对待后世的老婆一样,多有尊重。 “要不,先跑吧?”朱由检小心的看了下两人,见他们还在熟睡当中,便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和大腿,而后摄手摄脚的下了床。 “嘘!”一下床,他就阻止了想要过来的宫女,自己悄声往外走去。 做了没几步,他就一脸酸爽,呲咧咧嘴起来,昨晚玩的是痛快了,身体却有些吃不消,腰酸腿软是必然的。 好在他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还不凑,走道还是没问题的,用不着人扶。 出了房间,他才让宫女给他穿上衣服,不得不说,人的腐败堕落是极快的,若是以前,这么赤身裸体,让一个陌生女子给他穿衣服,朱由检绝对会别扭异常,但现在却习以为常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出去后,床上的两位佳人很快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双眸对视了一眼。 “姐姐.....”袁妃犹豫的叫了一声。一年前两人还是地位相当,身世可怜的王府妃子,一年后却天差地别,一个贵为皇后,一个只是贵妃,虽然感情很好,但有些东西依然要顾及注意。 比如这次。 “无妨,妹妹不用担心,陛下近日压力太大,让他放松放松也好。”田秀英语气寻常,但脸却绷紧的,没有什么表情。 毕竟是皇后,和其他女人一起伺候皇帝,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那妹妹先告退了。”袁妃心情忐忑的起床,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和皇后的感情。 “嗯。”田秀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只是等袁妃走了后,她才脸色忽然垮掉,刷的一下,脸蛋通红,整个人都羞的埋进被子里。 “呜呜呜,昨晚那么大生意,不知道有没有被袁妃妹妹听见,要死了要死了!”田秀英羞不可抑的喊道。 心中却没多少生气的情绪,就像她说的,让陛下高兴下,最近皇帝压力确实很大,这些她们当妃子的都看在眼里。 朱由检自然不知道房间内发生的事情,他此刻正悠闲自得的吃着早餐,看着锦衣卫和东厂的报告。 正吃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将王体乾叫来,问道,“昨日签发的南官北归圣旨,还没发出去吧。” “并未,按照时辰,是今日一早出发,此刻应该还在行人司。”王体乾想了想道。朝廷的效率没这么高,但也不算低,今日才是出发的时日。 “那就先让那边等一等,这个传旨差事,让曹化淳去办。”朱由检喝了口皮蛋瘦肉粥道,“正好昨日王承恩带回了很多票号的账房和掌柜,让曹化淳带着这些人南下,一边传旨,一边督办给的银行业务。” 兑币已经展开,目前形势良好,全国各地取消银两,使用银币的政策正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不过其他的业务,大明皇家银行开的就不太好。像是存储,没什么人去存。 尽管禁绝了票号,但票号这玩意,除了北边的商人用用,南边基本很少人用,因此有了这么一批从八大家票号中带回来的老手,大明皇家银行终于可以走上正轨了。 起码汇兑、贷款、存款业务可以开展了。 “朕记得曹化淳南京守备太监的职务没拿掉吧,让他去传旨,顺便督办两个月内,所有南京中枢官员全部迁移到京师来,年底前,所有物品资料转移完毕。” 南京的中枢其实还有点作用的,对南边地区的税赋征收,军队管理,以及全国的黄册都是藏在那,东西不少,如今整体搬迁到北边,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但朱由检可不会太过宽容,给那么多的时间,江南地区隐隐有尾大不掉,甚至地方豪商势力,开始凭借财力,先弄个东林党,后弄个复社,很大原因,是因为南京中枢六部的存在。 如此近的中央朝廷,绝对会影响他们的思维,升起一种主导国家政务的想法,而这种想法,朱由检是绝对要清除的。 就算想玩政治,那也要来京师玩,在南边玩结社、玩团体,算个什么意思?打算分裂大明? “是,陛下。”王体乾告退,然后匆匆去传旨。 这种大事,自然不能走驿递系统,而是行人司专门派人去南京传旨,不过等王体乾的口谕穿过来,本来行人司快要出发的团队只能暂停,等待曹化淳的到来。 而本来在忙着搞京师地区兑币的曹化淳,却是被这封旨意砸的晕头转向,没想到自己刚从南边回来没多久,就又有再度出差。 不过好在在,这次不是和以前一样被贬到南京,而是作为天使却的,那种地位截然不同。 “宣旨和督办吗?杂家喜欢!”曹化淳阴柔一笑,便连忙去找王承恩交接要人。 随后,他又自己带了些账房以及人手,并同那些票号掌柜,再加上行人司的一些官员,新组建了一支队伍,往南而去。 知道海军内幕的他,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走陆路,而是走海运,如今海军大部分战舰都在南边,围剿李魁奇,要不就是跑南洋买粮食,并没有多少搞运输,不过曹化淳要走,自然是有的,只要和陈奇招呼一声就行。 陈奇也是信王府潜邸,当初一起陪着王承恩夜入皇宫之人,是见过曹化淳的,这点借船的小事自然不是问题。 只要船只南下,运送不急和武器给沈寿崇时带上就好。 海运不用绕路,不用等待,尽管由于收拢人手,导致比预期出发的时间晚了三天,待等真正到达华亭,然后乘船抵达南京时,还比原本规定的时间要早,而且旅途更舒服。 “海运的确是个好东西。”赞叹了一句,曹化淳便带着大量的人手进入了南京城。 而这座城市,也因为他的到来,骚动起来。 159 歌舞宣传手段 曹化淳入南京,如同蛟龙过江般,搅起一番风雨,文官、勋贵,尽皆侧目。不过,这里面的精彩,却和朱由检无关,他此时正被皇后死死的纠缠住。 “万岁爷不是说,要赦免天下教坊司女子么,怎么毫无动静?”田秀英不悦的问道,这件事她一直关注着,然而皇帝却毫无动静。 南京六部都开始迁移了,赦免教坊司女子有什么难度? “朕自有计划,自有计划,英儿等着就是。”朱由检讪讪笑道。 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计划,只不过是在等待各地的报社筹备而已,以开赦教坊司女子和贱籍编户齐民作为噱头,一下子将帝国日报的声望推向巅峰,彻底奠定在舆论引导中的地位。 介时,帝国日报将辐射大明汉地十三省,京师的为总报社,负责内容编辑以及周边地区的发行,在确定内容后,报纸通过驿递系统,传递到各地十三省报社,当地负责印刷,在择日发行。 北边的省份,大致还能同一日期发行,而到了南方以及西南方,帝国日报的发行就要落后些,内容也要滞后,不过这个状况可以接受,有总比没有好。 以目前的交通状况,也只能铺设到省会一级,下面的府县,则靠当地的四海商行,锦衣卫,等组织协助来扩大影响力,在现在这个时代,只能暂时做到这种程度了。 “万岁爷有计划,臣妾也就不打扰了,只是给的教坊司中精擅歌舞的女子不入梨园,臣妾很多东西都无法展开啊!”田秀英有些忧愁道。 光靠京师教坊司一家之地,是无法完成她的谁想的,从皇帝这里,田秀英听过很多东西,表演的形式更是多种多样,让人眼花缭乱,这些描述,无不吸引了具有艺术细胞的田秀英。 她非常渴望这些东西在自己手中展现出来人,然而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却需要很多人才,精通歌舞表演的教坊司女子,正是最佳人选。 在这种戏子还属于三教九流的价值观时期,表演是没有良家愿意干的,田秀英能用的,也就这些被人看不起,称之为以色娱人的妓子了。 当然,各地唱戏的戏曲团、戏子等也可以,但这些人群和文人瓜葛很深,皇帝也不喜欢看这些东西,故而田秀英并没有考虑。 “陛下,臣妾到时候将这些都展现出来,然后让天下人观看,如何?”田秀英一脸憧憬的遐想道。 任何表演形式,只有展示给观众看才有意义,田秀英不会自己去表演,但经过她调教开发的表演者展现这些形式,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绝对爆棚。 更关键的是,宫中生活无聊,既然找到了事情做,那么就订个大目标,不然很快就会失去希望的。 “展现给天下人看?”这句话让朱由检心中一动。 他当初想要制作歌舞剧《孔子》,除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外,未尝没有这种想法,然而当时并不清晰,只是隐约有些针对孔家的端倪,但经过田秀英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想到了后世的文工团。 文艺表演也是宣传阵线的利器,据说当年我党表演《白毛女》时,就有对地主老财十分痛恨的战士沉浸其中,一时不能自拔,直接开枪打死了表演黄扒皮的演员。 这种事情虽然值得痛惜,但也能看出来,演出在这个时候巨大的影响力。毕竟普通老百姓不识字,报纸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不如歌剧等表演来的直观。 若是有朝一日,梨园的规模巨大到能在全国各地巡演,当这些精心编制的,带有一定政治任务的演出,出现在百姓面前时,那种巨大的轰动,绝对是空前的。 稍微识字,有点文化底蕴的,用《帝国日报》来攻克,而什么都不知道的愚昧百姓,用梨园来攻克。 如此,宣传阵线统一了,在也不用担心出现东林和复社这样,依靠把持舆论而上位的社团组织。 “英儿,你简直是个天才!”朱由检忍不住夸赞道,兴奋下,他捧着田秀英的脸使劲亲了下,发出了清脆的波的一声。 ??? 田秀英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先是被皇帝莫名的夸奖了一句,紧接着就遭到了突然袭击,一连串的动作,她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羞不可抑的低下头去,然后又迅速抬头,看向四周,想看看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没。 旁边都是伺候皇后伺候老的宫女,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秉性,因此在她低头时,就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天气真好的样子,看向四周和天空。 尽管田秀英感觉有些不对,但见人没注意到她,也是狠狠的松了口气,白了眼皇帝,娇嗔道,“陛下就会欺负奴家!” 这里她自称奴家,显得娇羞无比,那动人的模样,看的朱由检心动不已,很不得再来一口。 经过这么一打岔,原本朱由检对帝国日报不是很急,放任自行的态度顿时变了,立刻传召王体乾,询问筹办的进度。 “帝国日报筹办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发行第一期?”王体乾一来,朱由检劈头盖脸就问道。 “经厂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印刷,第一期的内容也已编辑完毕,能投入使用,只待各地印刷坊筹备完毕,就可以开发发行。”面对皇帝的责问,王体乾不慌不忙的答道。 这个进度,让朱由检有些吃惊,问道,“内容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快!给朕看看。” 曹化淳离京才过去五六天,纵然加上三天准备时间,也不过才**天,这么多时间内,王体乾就说一家报社可以开工了,这种速度,朱由检是真的不敢相信。 面对皇帝的怀疑,王体乾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作为样板的报纸呈了上去。 在老王眼中,报纸这玩意,虽然挂了个帝国的字样,但其实和邸报没什么区别,邸报这东西经厂本身就有承担印刷,这方面该都不用改,直接永久性,而文章内容,更简单,根据皇帝的意思,让秉笔太监操持就行。 能当秉笔的,在文字上都有几把刷子,每年内书房出来的太监大巴的,抓几个用就行,反正都是白话文,他们都能升任。 如此基础具备下,帝国日报的筹备自然快了。朱由检其实应该感谢的,还是朱元璋,是他留下了一个这么功能齐全的内廷,让朱由检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受到任何牵扯和掣肘。 160 当街读报 自中秋早朝半个月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撤除南京副都的消息,终于还是传遍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为之震动不已,对于这种大事,一轮什么的都有。 苏州,一间酒楼内,两个青年士子就坐在一起,畅所欲言。 “如此乱命,朝中诸公为何不阻止?”冒辟疆大声道,他对南京撤除副都的地位,十分的不满。 同时,更多的是担心,一旦南京都城的地位被撤除,那么南直隶怎么办?明朝的南北直隶并不是什么辖区,只是一种对某一行政区划的代称,并无最高长官,所有府都是归中央直管。 以前有南京,那么南直隶就是归南京管,但南京都城地位没有之后,自然不能管辖其他府,南直隶之地,今后就归北京的中枢政府管辖,那种千里迢迢的距离,想想就令人感到害怕。 因此对于南都的撤除,所有南直隶之人是最愤怒的,然而却无济于事。 “如今朝廷艰难,缺乏人才,如此做法,也是情有可原!”方以智不以为然的回答道。 “既然无人,何不重开科举?”冒辟疆有些愤恨道。说到这个,他真实怒从心来,他去年秋闱,竟然落榜了,这深深伤害了冒辟疆的心。 冒辟疆在中秋时来苏州参加复社的伊山大会,恰逢此时到这里游学的方以智,两人一见如故,便结为好友,相约作伴,游玩苏州。 “你是傻吗?今年戊辰科的举子做出逼宫这么大的事情,今上怎么可能还开科举,起码这几年都不要想了!”方以智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冒襄。 这里面的道理冒襄不是不知道,但却不愿意去想,甚至不敢去想,若真是如此,不开春闱,那么秋闱也不开,自己岂不是要一直名秀才。 举人的地位和秀才天差地别,俗语有金举人银进士的说法,就连进士都被比了下去,因此人人都想中举,冒辟疆也不例外。 但去年落榜,却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开科举,若是十几年不开,那我岂不是要一直当个秀才? “陛下如此荒唐,科举乃朝廷你伦才大典,怎么如此儿戏!”冒辟疆一时火起,嘭的拍了下桌子,巨大的动静,一下子让其他人侧目看来。 顿时,原本喧闹的酒家一时间安静下来。 因此,一些隐约的童稚叫卖声传到了酒楼当中。 “卖报纸喽,卖报纸喽,帝国日报新上市,今上推出两大惠民政策!” “什么东西?”方以智将冒辟疆安抚后,便探着头,从窗户看向街道。 只见七八个童子正挎着个单肩包,里面装着一叠纸制品,不停的叫卖着。很快,就有拦下这些小童,询问情况。 “帝国日报,一枚小钱一份。”小童清脆的声音,让方以智有些皱眉,“这么贵?” 一枚小钱就是一钱的银币。 朱由检发行的银币分为两种币值,一两和一钱,由于都是银子,民间便习惯将一钱的称为小钱,一两的称为大钱,这种说法何况就在民间风行起来。毕竟银钱、银币什么的,都有些拗口,叫起来不如铜钱舒服。 一枚小钱,按照此时的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百来块钱,可能低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一份报纸一百块,难怪方以智惊讶。 然而苏州富庶,纵然这么贵的价钱,也有人购买,甚至数量还不少。 帝国日报拿到手后,有些性急的等不及,直接在大街上开始翻看起来,这样的人周围围拢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都想悄悄,是什么样的书能卖一枚小钱。 毕竟按照这些自称报童的解释,这所谓的报纸只是一种一次性读物,上面记载了皇帝发布的消息政令什么的,并不如书籍那样,记载了知识,能反复诵读。 帝国日报的形制大致和后世的报纸差不多,但要厚实许多,而且也用东西固定了,叠在一起,看起来和本书一样。 “帝国日报,帝国者,并吞八方,威震四夷......”有人轻声念出来,旁人听了,感觉这是类似于书籍的把拔和序的东西,解释这帝国日报的名字,以及报纸是干甚的。 恰好这人离方以智比较近,他能听清。 “别念这些了,看看其他的,不是说有什么惠民政令吗?”一老大爷催促道,人老到了,就喜欢占便宜,尤其是官府的便宜。 “好嘞,我找找。”看报者也不以为意,直接翻开报纸,找了起来,很快,他就找到了内容。 这会他学聪明了,没有出生念,而是自己看了一遍,在说出来。 “这上面刊登了两份陛下的诏令,一个是命令全国各地官府,取消教坊司,令其中的女子脱籍为良,各地有司不得阻拦。” “啊?解散教坊司?脱籍为良?”有一睡眼惺忪的男子刚好走过,恰好听见了这句话。 “真的假的!”他着急问道。 “不知道,只是这帝国日报上所得,我也不知真假。”读报者摇头道。 “谢谢。”男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转身冲着来的地方走去,若是真的,今天就可以带绣娘回家了。 “对了,后面还有,令各地官府从教坊司女子中甄选歌舞音律优秀者,送入梨园。”读报者再次说道。 “梨园?那不是唐明皇开的吗?”一位经常听戏,有所了解的中年男子道。 “那是唐朝的梨园,京师现在也成立了一家梨园,上面说是皇后娘娘成立的,娘娘怜惜教坊司中女子,故而封了京师的教坊司,成立了梨园,打算收集天下精擅歌舞音律的女子,编篡国朝歌舞。” 读报者扬了扬报纸道,这上面说的很详细,包括梨园的来龙去脉,乃至当时皇后冲动,封了京师教坊司的故事都有刊载。 “皇后娘娘!”所有人都惊讶了,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皇后身上,而且里面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但有了皇后的名头,所有人一下子顿时相信报纸上所说的是真的了,这年头朱明皇室在民间的信用还是不错的,任何皇帝说的话,百姓都会当真。 161 马公有救了 开籍为良的事和普通百姓不太有干系,倒是读书人和官员更多一些,因此街上的百姓只是聊了一阵,便转到了其他地方。 “皇后娘娘为啥去教坊司?”有人脸漏古怪笑容道。 “肯定是见识一番,毕竟良家没去过。”两人旁若无人你的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人一下离他们好远,生怕被牵连,这两人真是找死,敢这么编排皇后。 百姓们的动作,一下子让两人清醒过来,他们脸色顿时煞白,看了看周围,似乎那帮瘟神没注意到自己的言行,立刻顺着墙根溜掉。 苏州由于复社伊山大会的关系,此时可谓锦衣卫、东厂云集,这时候编排皇室,不是找死是什么。 两人也是知道这一点,不敢在街上久留,便匆匆溜走。 由于两人的前车之鉴,其他百姓不敢在这个政策上多嘴,要说也是等回到了住的地方再说。他们赞叹几句皇后仁慈外,便不再谈论,而是看着读报者,催促起来,“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惠民消息是啥?” “咳咳,不要急,我看看。”读报者慢里斯条的看起来,其他百姓则伸长了脖子看着他,这种被人期盼围绕的感觉,然十分享受,甚至还故意放慢了阅读速度,就是为了多享受会。 不过,报纸上的文字都简明扼要,而且还是白话文,看起来并不难懂,因此很科技念完了。 “这后面的好消息,就是陛下赦免了天下所有贱籍人员,准许他们登记造册,开籍为良民,并入赋役黄册当中。” “哇!!!” 大声的喧哗顿时响起,所有百姓都忍不住心中的震惊,便试图通过交谈的方式来宣泄心中情绪。 贱籍他们是知道的,在苏州这边就有,一般都是些低贱的暗门子,掏粪工等等,从事的都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计,辛苦是辛苦,但挣的钱却只够他们糊口。 对于贱籍,不少人都心怀怜悯,为他们打抱不平,如今,皇帝终于赦免了他们,善良的百姓顿时高兴的跳起来了。 “仁君!” “圣皇!” 百信们胡乱的取着外号,不断的谈论着。 在路人情绪高涨的时刻,读报者便悄悄溜走了,他也要回去好好看看这帝国日报,上面似乎有很多挺有用的东西,得研究研究。 由于这两个消息的刺激,不少人当场起了购买报纸的心思,并付诸行动。 不大一会,那些报童们就收了不少枚小钱,多的十多个,少的也五六个,加起来是比客观的收益,起码在某些人眼中是这样的。 这不,一个浑身破烂的青年,拦住了几个报童,坏笑道,“小子们,把你们的钱交出来。” 这一幕就发生在街道上,很多人都认识了这衣着破烂的年轻人,他是当地一个无赖,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百姓们怕引火上身,就没去阻止,只是看着对方拦下小报童。 接下来,似乎是一场惨剧的发生,然而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只见几个强壮的汉子从一旁窜出来,直接几拳将对方打翻在地,痛苦的嚎叫起来。随后,一个身着飞鱼服,佩戴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走了过来。 啪啪啪! 这名校尉举着带鞘的绣春刀,直接使劲的抽了这混子青年一下,巨大大力道,直接让对方嘴角破开流血。 “你他娘的瞎了眼了,司礼监的生意也敢插上一脚,不要命了是吧!”校尉训斥了几句,然后一挥手,“带走!” 这一幕,无数多看到了,他们顿时知道,这帝国日报背后,背景深厚,司礼监就是他们的靠山。 街道上发生的一切,都被方以智看在眼里,他回想了下,顿时一个激灵,喊道,“马公有救了!” 说着,他招了招手,让报童送一份报纸过来。 “什么马公有救了?”冒辟疆疑惑的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很快报童过来,方以智递过一枚小钱,然后接过报纸,油墨独特的香味顿时传来,令方以智就精神一震。 他迅速的翻开,看向开释贱籍的那一片。 果不其然,上面写的和刚才那人说的一样,陛下要贱籍恢复为良民。 “这......”冒辟疆也看过来,顿时大惊,“如此一来,马公岂不是免了三族贬为贱籍的恶果?” 马公就是当初那位鸿胪寺卿,他是苏州人,如今正背东厂捉拿三族,贬为贱籍,只是还没完全行动,就被这报纸上的消息给阻止了。 “快去马府!”二人抓着报纸,忍下两枚大钱,充作酒菜钱,便跑了出去,朝着扣押马府全部人口的东厂番子赶去。 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全国各地,尤其是那十三位官员的三族,得到消息后,更是直接痛哭流涕。 那种重获新生的感动,直接让他们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谢陛下宽厚!”十三位官员全都跪下来,冲着京师的方向磕头,大起大落后,他们没来当初功利的想法,如今只想好好的过日子,将剩下平凡普通的日子过下去,不去想什么官场,什么名声政绩的。 在这些当官的过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妓子和贱籍了,多年苦苦期盼,今朝一日重生,所有人都哭起来,哭声直上云霄! 妓子从良,贱籍归民。 如此仁政,让无数百姓大呼圣皇在世,天佑大明! 南京,一小院子中。 秦淮名妓徐佛冲着一名小女孩柔声道,“如是,娘亲送你去京师的梨园好不好。” “娘亲,如是不要去梨园,如是要陪伴娘亲。”才十岁大小的柳如是痴缠道,才这么点年纪的她,此刻已经出落的水灵灵,一双智慧的眼睛,极其秀气。 “如是乖,梨园是个好地方,是如是唯一能去的,干净的地方,娘亲希望如是去。”徐佛劝慰小女孩道。 “干净的地方?”十岁的小女孩已经懂得很多了,她知道妓院是什么地方,那里特别的肮脏,但却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如今一听有干净的地方去,立刻眼睛一亮,问道:“娘亲,是不是如是去了那里,就不用伺候男人了?” “是的,去那里如是不用伺候男人,只要好好学音律和歌舞就行。”徐佛温柔的摸了摸柳如是的脑袋。 “那娘亲,如是要去。”柳如是歪着脑袋,满脸的希冀。 162 杨鹤述职 太液池旁,凉风习习,绿荫团团,端的是让人舒适无比。 自从天气炎热后,朱由检白天基本就呆在这里,政务基本都推给司礼监,自己只是偶尔看看就好。 他的身边,是端庄的皇后和柔媚的袁妃,皇后端坐说着话,而袁妃则伺候着皇帝,享用冰镇的酒水和水果。 朱由检一边吃着,一边看着锦衣卫和东厂的情报,有了银钱后,这两个组织都发挥起真正的作用,全国各地的情报都一一传来。 就比如中秋召开的复社伊山大会,前几日就有情报送来,后面还有跟多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张溥,张采!”朱由检念叨这两个名字,嘴角不由冷笑一声,“真是不死心,推出了钱龙锡入阁,你们还想干些什么?” 在这场大会的名单上,朱由检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而其中目前地位最高的,莫过于江南文坛盟主钱谦益了。 “好一个水太凉!”朱由检看着他,不由想到,对方娶了柳如是没。 钱谦益是个什么货色,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正是这样的货色,才有利用的余地,只要开出一个合适的价码,对方会为你做任何事。 如今复社的首领张溥有些小动作,朱由检虽然不惧,但老鼠总是跳出来还是很烦。不过,任何人的存在都有其价值所在,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打算搞什么小动作,但朱由检其实可以引导他们的行动,使其朝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而这种引导,就需要某个人亲身参与进去,并起到作用,钱谦益无疑是这样的人,此人功利心之重,道德之浅薄,可谓最佳人选。 不过,想要让此人就范,还需要做一件事。 “通知王承恩,东厂的人去吏部购销钱谦益的举荐名单!”朱由检低声对刘若愚吩咐道。 刘若愚听后,便朝外而去。 在吏部的呈报的启用名单上,钱谦益也是位列其上的,若是不勾掉他的名字,对方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合作。 过了一段时间,刘若愚回来了,他来到皇帝身边,低声道,“陛下,都办妥了。” “嗯。”朱由检点头,刘若愚却没退开,而是继续说道,“陛下,三遍总督杨鹤已经回京了。” “杨鹤回来了?”朱由检立刻起身,“传他进来。” 刘若愚再度匆匆出去。 “陛下既然召见大臣,臣妾等先行告退。”见皇帝要处理公务,田秀英立刻起身告辞。一直在按摩抚慰的袁妃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施了一礼,随着皇后褪下。 虽然干过封教坊司的出格事件,但田秀英却还是不喜欢干涉政务,她更喜欢的还是歌舞表演,不得不说,老朱家没有外戚做大,这种选妃的方式还很有有点的。 杨鹤很快就进来,和上次王承恩、许显纯返回时风尘仆仆不同,他衣着端庄,头面官府收拾的干干净净,风度沉稳。 “老臣杨鹤参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鹤上前恭敬行礼。 “老大人请起。”朱由检虚扶一下道,“老大人快为朕讲讲陕西的事情。” 陕西的连年干旱,的确让朱由检好奇,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每年都是不停的求救和赦免诏书。 “陕西啊!”杨鹤连连摇头,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萧索和无奈。 陕西干旱严重到什么地步呢?杨鹤给皇帝举了个例子,从今年开春开始,陕西总共只下了三场雨,农作物需要的水源,基本都是靠冬天的降雪。 也幸好有降雪,冬小麦还能种植下去,不然陕西的生态很快就崩溃了。春天有积雪,还能勉强度过,但到了夏天,那真是连日高温。 酷日下,只见水分蒸发,从没看过雨水降落,到了这个时候,陕西百姓的冬小麦就一直处于缺水状态,要到很远的河流中打水回来浇灌。 就这还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机会去打水,在这种干旱的情况下,爆发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争水。 凡是河流沟渠边的土地,都有百姓村民集结,守着那些水源,不许其他人碰,而远的地方的百姓自然不甘心,于是争斗就开始了,连续的冲突爆发,甚至死人不断,每天过几天死个把人,都是寻常。 “为什么不打井?”朱由检好奇的问道,今年开春,北直隶也有旱情,朱由检的皇庄就遭到了波及,但幸好有去年冬天打的很多深井,才算是度过了这个干旱的季节,迎来了丰收。 因此他对打井抗旱的招数印象十分深刻,是以一想到抗旱,他就想到了打井。 “没有用!”杨鹤苦笑,陕西的旱情不是一年就过去了,而是从去年道现在,一直在持续这,如今已经快到了了崩溃的边缘,打井只能勉强维持百姓的用水,想要用来灌溉,根本不可能。 明代全都是漫灌,可没有技术搞滴灌,因此农业耗水量惊人,干旱了七八年,陕西的地下水根本供应不上。 “那黄河呢?黄河水量丰富,而且朕记得有种叫做黄河大水车的东西,能从黄河提水灌溉。”朱由检再问道,他记得以前旅游时看过这么一个东西,非常巨大的水车,直径足足有十米,是竖立在黄河岸边用来取水的。 “黄河大水车?是兰州大水车吧!”杨鹤好奇的看了眼皇帝,没想到今上连这个都知道。 “对,也可能叫兰州大水车,朕只是听过一耳朵。”朱由检连连点头。 “那东西有用是有用,但陛下,这水车只能辐射黄河沿岸,陕西腹地根本没用。”说到这,杨鹤顿了顿,道,“陛下,黄河沿岸的土地,都是士绅大族的,他们根本不可能让水车提上的水流到其他地方去。” 这下朱由检无话可说了,有水的地方都被霸占了,而且不准水源外流,没水的地方都是平民百姓,只能等死,难怪陕西会成为农民军的策源地,一波一波的,根本围剿不干净。 只要干旱不绝,陕西流民就绝不了。 “移民吧!”朱由检深吸一口气道。 “啥?”杨鹤疑惑的看向皇帝。 “移民,将灾民迁移走,不能让他们留在陕西了,不然会出乱子!”朱由检决然道。 163 大移民 “移民?”杨鹤惊讶的看着皇帝,随即陷入了沉思。 陕西已经是个死地,百姓留在那里除了等死别无他选,人到绝地,是会爆发的,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层出不穷。 整个陕西省内,已经到了临界点,到了明年,绝对会爆发,没有一丝意外。亲临当地后,杨鹤十分肯定这一点。 这种情况下,任何救灾行动,都是杯水车薪,几十上百万的灾民,如何赈济?在杨鹤看来,当地的情况基本无解。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无法采用。 比如,杨鹤就有个办法,开仓放粮,不是放官府的粮,而是放士绅的粮,他们的粮食绝对足够了,之后在同一规划水源,合理利用黄河的水,陕西的情况还能勉强维持住。 只是,想要实行这个办法,太难太难,其中需要的人力物力还是小事,关键是那种组织能力,深入到基层的组织能力,是大明官府目前不具备的。 大明帝国,对基层的统治,靠的就是当地的士绅,然而这个方法确实掘士绅们的根,他们根本不肯配合。 因此在,这个方法只是在杨鹤脑海中想想罢了。 当然,杨鹤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个方法就狠辣血腥的多,那就是放任陕西的状况,任由农民军起义,混乱的战争中,会有大量平民死亡,等死到一定程度了,人口少了,剩下的土地水源就能满足陕西人了。 介时朝廷出面招安,陕西自然安定下来,这个方法看起来有一定的可行性,但就和前面那个方法一样,有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掘朝廷的根,农民军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一个不好,玩大了,他们流窜到其他省份,将会动摇大明的统治。 进京述职前,杨鹤非常的苦恼,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陕西的问题,但如今,皇帝的话却让他看到了第三条路。 移民! 将灾民全部迁移走,迁移到水土丰茂的地方重新生活,尽管这样消耗大,路上会死很多人,但无疑这个方法具有可行性,而且成功概率很高。 唯一的问题是,灾民们迁移到哪里去。杨鹤估算了下,最少要迁移走上百万的灾民,陕西才能安抚下来。 “敢问陛下,陕西灾民多大百万之众,何地可安置如许多灾民?”杨鹤提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台湾!”朱由检轻轻吐出两个字。 “台湾?”杨鹤皱眉思索,却不知道这是哪个地界,直到恍惚间响起前段时间的邸报,上面好像说沈有容指挥海军,消灭了荷兰人,去换了大岛台湾。 “莫非是福建海外的大岛台湾?”杨鹤问道。 “正是,台湾地势广阔,容纳百万之众易如反掌,其气候炎热,降水丰富,当地种植水稻,可一年三熟,可谓天赐宝地。”朱由检淡淡的介绍道,隐隐间透露出一种傲然。 台湾他在手中收回,他有傲然的资本。 “如何前往台湾?”杨鹤再次问道,这也是一个关键问题,陕西地处内陆腹地,台湾地处海外,两地相隔,岂止万里,如此漫长的距离,陕西的灾民怎么过去? “水运!”朱由检只是吐出两个字。 此时黄河正处在七百多年夺淮入海阶段,它直接侵夺了淮河的水道,进入大海,因此可以直接通过黄河顺流而下,进入淮河,最终乘船到台湾。 水运是这个时代最快捷最方便也最安全的运输,若是一路畅通,从陕西道台湾,最多不过十来天而已。 这对后勤压力非常的小。 “陛下烛照万里,臣惭愧不如。”杨鹤顿时拜服,这一番计划非常的缜密,可以说,只要粮食备好,送灾民上船,最多半个月,他们就能到达新的家园。 半个月时间也许很长,但对灾民来说,只要忍受半个月的颠簸,就能获得自己的土地,绝对是值得的。 灾民的问题解决了,杨鹤心情大好,然后,心神放松下,他立刻想起了陕西的其他问题。 陕西可不止灾民一个矛盾,其他的大大小小问题多的是,只是之前被灾民这最大的变数给遮盖住,让人无法顾及,如今灾民解决有望,这些问题自然浮现出来。 “陛下,陕西出灾民外,问题有二,其一,乃边兵,其而乃回民!这两个问题不解决,最终陕西还是回乱起来。”杨鹤忧心忡忡的说道。 他是十分不希望陕西乱的,那样会死很多人。 “边兵,回民!”朱由检眼神凝重,边兵这个问题,之前崔呈秀就和他提过,乃是陕西**之源。 很多农民起义当中,都有边兵的影子,就连当许显纯处理八大家时,里面都有边兵的参与,他们为了钱甘为八大家抓牙,暗中处理消灭某些敌人。 若不是后来东厂介入,从官场上面弹压这些边兵,现在都不知道八大家处理完了没。 而相较于山西的边兵,陕西就更加乱了。山西号称表里山河,里面什么都有,乃是富足的大声,那里边兵的生活远比陕西的要好。 陕西的边兵,那是真的穷困,几如乞丐,就连饷银,那也是长年累月的欠发,而且这里也时常是小股鞑子入寇的场所,又有战乱,真可谓又穷又苦又险。 这也早就了陕西边兵军纪涣散,毫无约束的现象。明末的农民起义军,大规模爆发就是在陕北,那里则是九边重镇之一。 这里面边兵可谓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边兵,边兵暂时可以用饷银稳住,发放几个月的饷银,应当不会再乱,等处理了灾民,他们再乱也无关紧要。”朱由检沉吟道。 “此乃妙法。”杨鹤点头,这也是他想用的法子,没想到陛下也是如此想,可谓不谋而合。 至于回民,朱由检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出生在一个民族政策畸形的时代,少民是大爷,如今面对成为陕西**之源的回民,过往的经验、眼界以及价值观,即使他的财富,让他超然大明很多人。 但也是限制,面度计这些回民,他就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爱卿可有对策?”朱由检试探问道,自己都解决两个问题了,你总该解决一个吧。 164 时机 杨鹤沉默良久,最终冷冷吐出一个词,“杀!” 甚至怕皇帝不明白,他还在自己脖颈出划了下,增添动作解释。 “杀?”朱由检楞了,没想到杨鹤的解决方法如此简单粗暴,而且对待少民的态度,如此尖锐。 对灾民的悲天悯人,对回民的狠辣无情,让朱由检一时有些看不懂杨鹤。 “对,杀!”杨鹤有些狠辣的说道,“这些回民,都是当地**的根源,他们习俗不同汉族,文字不同,也不习孔孟,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和当地汉民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一旦到了某个点,就会爆发出来。” 杨鹤说的很坦然,也很高高在上,陕西是汉地十三省,是汉族旧有的土地,这里是绝不可能让给其他民族的。 而当某个民族数量越来越多,抢占了汉民的生存空间会怎样?只有一个字,杀! 这是千百年来的习俗,也是烙印在汉民骨子里的东西。 若是这些人学习汉人风俗和文字,几代之后,会融入汉族,但这些回民却并不,他们固执自己的传统和信仰,处处不同,那就别怪汉民的排挤了。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到了后世满清同治时期,陕西就爆发了回乱,陕西汉民被杀了一半,整个西北部地区汉民被屠杀了两千万,渭水飘红,惨不忍睹。 而后,便是左宗棠率兵平叛,汉民疯狂的报复屠杀,将整个陕西的回民几乎杀光,除了西安城城中并未参加的回民部落,其他全部被杀光。 目前在陕西、甘肃等地区,基本是汉七回三的结构,回民人口众多,而这些回民的来源,一是唐朝时期,从西域来的波斯人留下的后代,一部分是元朝时色目人的后代,这些不断繁衍发展,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朱由检并不知道同治回乱这件事,但通过杨鹤的描述,并不妨碍他了解当地名族的矛盾,作为汉人的皇帝,他天然的站在汉族的立场上。 “朕知道了,朕会让锦衣卫注意当地的情况,爱卿也多加关注,一旦回民暴乱,立刻镇压,绝不姑息!”兴许是收了杨鹤的影响,朱由检说话也狠辣起来。 “老臣明白!”见皇帝这种态度,杨鹤十分高兴。 “迁移灾民是一项大功臣,明日朕就召开早朝,爱卿和各位臣僚说一说陕西的情况,抽调人过去,协助爱卿完成这场迁徙,粮食的事情不用担心,朕会派人送过去的。”朱由检说着自己能给杨鹤提供的帮助。 “多谢陛下,但老臣并不需要这些,不费朝廷一两银子,老臣可以将这些人全都送走。”杨鹤自信的说道。 “哦,爱卿有何办法?”朱由检好奇道。 “无他,朝士绅借粮而已,灾民已经形成,甚至有地方成为了流贼,其危害有目共睹,当地士绅巴不得花谢钱粮,送走这些灾民,不仅安全,还能侵吞他们名下的土地。” 灾民变成流民后,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到处讨食吃,但等旱情减轻,他们又会回到自己的家乡继续种田。但若是他们不会来,那么这些土地就成了无主土地,这些士绅自然就能通过种种手段,将这些土地放到自己名下。 “呵呵,朕不会便宜了这群豺狼!”朱由检冷笑道,他倒想看看,当这群准备饕餮盛宴的地主士绅,看到他们垂涎的土地变成了皇庄,到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对于皇帝打什么主意,杨鹤没有去猜,肯定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就是了。 “哈欠!”杨鹤打了哥哈欠,眼皮有些耸拉。 大中午的,本就让人瞌睡,更何况他还是从外地赶来,虽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但这并不能驱逐疲惫。 “爱卿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商量移民的具体计划。”朱由检说道。移民并不是口一张就好了,而是要有很多详细的计划,比如在哪里接灾民,灾民怎么走,怎么聚集,到哪里去。 包括沿途的一些食物站点,淮河口转换船只的地点,;临时停靠的地点,都要一一安排好。 而这些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尤其是陕西情况只有杨鹤最清楚,大部分计划都要他来做,他的任务相当繁重,不休息好可不行。 只是面对皇帝的好意,杨鹤并不领情,他拒绝道,“陛下,老臣今晚好好休息即可,明日就开始制定计划,大迁移在一日实行,陕西汉民就早已日子脱离苦海。” “爱卿辛苦了!”面对如此勤劳肯干的员工,朱由检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同意他了。 “老臣告退!”杨鹤行礼,然后被太监送出去。 陕西的灾民即将被解决,农民起义的根源就将被掐灭,朱由检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他提溜了一串水晶葡萄吃掉,又愉快的看起各地情报来,包括司礼监御马监等的奏报文书。 对于这些东西,朱由检是当做一种见闻来看到,虽然不如后世的小说好看,但也可以解闷,还能更多的了解大明。 大明的皇帝之所以屡屡被文臣蒙蔽,还不是因为只能困在皇宫中,对民间不了解导致的。 “这么说,朕要常常微服私访啊,今年才一次,还是打仗,有点难不够啊。说不定次数多了,民间也会流传什么乾圣微服私访记之类的话本。”朱由检摸着下巴畅想到。 想了一会,他便看起来文书,一叠子文书中,王体乾奏疏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汇报帝国日报展开的情况。 就目前来说,效果很好,一个是银钱的赚取方面,居然盈利了将近二十万两,真的非常不可思议,这可没有广告,光是靠报纸销量贩卖而得来的。 一枚小钱的售价,在这个时代,还是很高的,但纵然如此,也架不住人们想要了解大明,了解外界世界的渴望。 帝国日报,恰逢其会。 看到这样的反馈,朱由检又在桌子上找了找,发现了锦衣卫关于帝国日报的奏报,上面也全是夸赞之语,除了肯定王体乾汇报属实外,就是说民间对皇帝的感官。 圣皇仁君这样的称呼已经流行起来,甚至在那些贱籍之人的家中,起了皇帝的长生排位,日夜焚香祷告,祈求皇帝平安万万岁! 这些描写,让朱由检乐不可支,真是不枉费他花了那么多代价,将贱籍恢复成良民。 一种奇特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在朱由检心中升腾而起,让他干劲十足。 想到陕西灾民的事,他立刻大喊道,“明日早朝!” 165 冤家侍郎 早朝朱由检偶尔才上,一般用来商议大事,就如半个多月前撤销副都南京那样的事。 习惯了皇帝这个套路后,大臣们一旦接到皇帝早朝的旨意,心中就突地一跳,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倒是勋贵武臣丝毫不在意,只是想着明天又有什么好戏看了,今上对方文臣还是挺有一手的,上次十三个官员尿裤子求饶的场景,真是好玩。 第二日,九月份的早朝开始了。 进入这个月份,尽管那方还炎热无比,但北方的暑气开始消退,并逐渐转凉。 大臣们很早起来,按照规矩进入皇宫,该去参加早朝的去参加,该去左顺门等候的去左顺门,该去办公的去办公,一切井然有序。 “都议议吧,起复的官员,以及南京的官员,如何安排,放在什么职位上合适。”朱由检坐在金台的御座上,随意道。 随着上朝次数的增多,他的态度和习惯,从一开始的严谨严肃,道现在的随意悠闲,变化可谓极大。 朝中空缺的位置可谓极多,两个尚书,五个侍郎,员外郎中主事不计其数,需要补充的官员很多,那些低品阶的官员自然有吏部安排,但是像是尚书和左右侍郎等高官显位就由皇帝做主了。 今天主要商议的,也是这五个位置。 皇帝的意思是让大家举荐下,看看谁适合在哪个位置。 发生了这样严重的时间,纵然郭允厚和薛凤翔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们也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下去了,告老还乡是最好的结局。 起复的官员有些多,有亲近东林的,有中立的,有不为东林和阉党所喜的,林林总总,丰富异常。 皇帝开了口子,一时间举荐着众多。 黄克瓒,崔景荣,毕自严,钱士升,李长庚等,不一而足。 “臣举荐毕自严,可为户部尚书。”忽然,崔呈秀扬声道,一时将所有朝臣声音压下去。 “臣举荐周延儒,掌户部事。”仅次其后,钱龙锡也朗声道,和崔呈秀针锋相对。 干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武官顿时精神一振,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户部尚书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也非常庞大,管理的事务非常多,户籍、土地、财税等等,可谓朝廷的大管家。 毕自严,周延儒? 这是两个熟悉的名字,朱由检皱眉思索着,很快旁边的刘若愚就给出了解释。毕自严闲赋在家,周延儒则在南京,掌翰林院事。 两个名字,相较之下,朱由检跟喜欢毕自严,这似乎是明末的理财专家,而周延儒,和东林瓜葛严重,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此时已经启用,就必须要用起来,除了钱谦益外,没有哪个大臣被无缘无故的购销的。 “其他爱卿以为如何。”朱由检问道。 这下总说纷纭,有说毕自严好的,擅长理财,有说周延儒的,但很明显,支持周延儒的人很少,毕竟东林已经没有什么实力了,这些还是复社的关系。 “既然这样,那就以毕自严为户部尚书,周延儒为户部左侍郎,迁温体仁为户部左侍郎。”朱由检考虑了一会,做出了决定。 站在朝班中的温体仁瞬间懵逼了,怎么回事,我礼部左侍郎做的好好的,怎么忽然让我去户部了。 不过皇帝神秘一笑,自然没有解释。 周延儒在历史上就是温体仁都下去,他不得不启用周延儒,但肯定要放个人监视他,左侍郎地位还在右侍郎上面,用来压制周延儒正好合适。 不得不说,这是朱由检的一种恶趣味,只是这种趣味此时来说没人懂,不少朝臣还莫名其妙这次职位调整。 不过皇帝发话了,再奇怪也要调整过来。 接下来,则是一个一个的推举,根据这些大臣的举荐,朱由检不断调整人手,最终确定了一份大臣名单。 其中,工部尚书是张凤翔,左右侍郎分别是李长庚和黄克瓒,房壮丽从都御史调任为礼部左侍郎,兵部右侍郎为启用官员南居益。 左拼右凑,朱由检终于拼凑出了这么一个和东林不亲近,亦和曾经的阉党不相容的朝臣名单。 主要职位有人了,其他倒不太重要,至于多的,则往都察院和翰林院塞,这两个部门缺人,挂上个佥都御史、副都御使的头衔,到时候有事就直接派出去。 让这些人先任职,等运行一段时间后,不称职的直接淘汰掉,反正有考成法,谁合不合适,一年后自见分晓。 当然,推荐选人只是朱由检拿出来的开胃小菜,重点并不是这个。等人选妥当后,朱由检示意刘若愚,宣召杨鹤。 “宣三边总督杨鹤觐见!” 尖利的声音,一声声传递出去,很快到宫门外,早就等候多时的杨鹤正了正衣冠,在太监的引导下,缓缓步入廊内。 杨鹤进京述职,消息灵通的官员们大都知道,但之后他在宫中待了很长的时间,和皇帝密探了什么,却无人知道, 今天进宫,显然和昨日的密探有关。 “爱卿,为诸位臣僚介绍下陕西情况。”朱由检等对方行礼完毕后道。 “臣遵命!”杨鹤轻咳两声,然后开始大声说起自己在陕西的见闻以及对局势的判断。 由于这些昨日都说过一遍,此时再阐述起来,那更加流畅自如,判断的头头是道。不少官员随着他的诉说,脸色不断变化着,十分为陕西的局势担心。 “为保陕西全境安全,避免流贼四起,臣昨日和陛下商议半晌,终于定下一个方法,那就是大迁移,将流民全部从陕西迁走。”杨鹤说出了自己的注意,而后不等朝臣指责发问,立刻朝下解释着。 比如流民安置在台湾,走水路运输,粮饷从陕西当地士绅出,各方面的措施都有对策,让其他人找不到攻讦的地方。 “杨总督大才,微臣以为可行!”崔呈秀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杨鹤诉说,定然代表皇帝的意志,在刚才推举人选时他失了一筹,此时自然要扳回来。 “臣以为可行。” “臣附议!” 杨鹤的确准备的充分,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因此政策几乎毫无反对,全部通过。 陕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任何政策都不会有人反对,若是失败了,和我自然没关系,若是成功了自然有附议之功,但阻止了呢? 一旦民变,阻止之人那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这种关节,所有人都考虑的非常清楚,因此清一色的支持。 166 斩立决 眼见大迁移政策通过,朱由检十分高兴,这是他早朝最顺利的时刻,不仅成功的解决了朝廷的人事问题,同时也通过了大灾民的迁徙决议。 两个事情商议完,也差不多到了十一点,朱由检有点累,早朝不准备开下去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刘若愚适时喊道,这个时候喊其实是一种信号,皇帝累了,没事就赶紧滚蛋。 一般大臣你都不会不开眼的此时奏报,然而今天却事出反常,左都御史曹思城站了出来奏报道:“启奏陛下,‘中宫案’一干犯案人选已审判完毕,昨日已结案。” 说完,他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题本,双手呈递上来。刘若愚见状,只能走下丹壁,从他手中接过,然后递给皇帝。 朱由检接过题本翻看起来,里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眼前闪过,其中一些人都是在王府中时,就见过面的,很多人都风度翩翩,看起来饱读诗书,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看起来悲凉凄惨,但谁让他们利欲熏心,为了政治利益,直接插手干涉朱明皇室的宫闱之事呢。 其行为之胆大包天,足足搅浑了三代帝王的后宫,若不是朱由检发现不对,不惜一切的彻查下去,根本不可能揭开这些。 整个‘中宫案’最后抓获牵连的人员足足有三万多,而所有直接或间接参与其中的,一百三十二人。 这些人全部判的斩立决,也就是死刑立即执行,判斩监侯的也有很多,多是那些判斩立决之人的子女。 而剩下的,则多是徒刑,也就是有期徒刑,只是年限不一样。这些人中,按照朱由检的意思,并没有判流放,在他的观念中,犯人也是一种劳动力,判流放边疆纯粹是浪费。 这些人在边疆干不了什么,还不如判徒刑,然后让他们劳动。就比如德陵的修建,有了这些劳力后,省了多少钱。 前前后后的宫女太监包括这些人犯,足足快有五万人了,有这么些人,德陵的修建可谓飞速,到了明年就将差不多了。 男的干体力活,女眷则负责后勤做饭烧水什么的,再有多,就全部去做衣服,新军的军服,就全都是那里出来的,不需要工钱,只要一些伙食费就好。 当真物美价廉。 不过,这个模式目前只能在京师采用,到了地方,朝廷开支里面,并没有犯人伙食费管理这一块,不过这是一个改革方向,那么多犯罪之人,都是好劳力,不能浪费了。 “明日午时,大家都去观刑吧!”朱由检放下题本,淡淡道。 对于大理寺的判决,朱由检并没有什么药改的,所有罪名都是按照大明律判的,只是稍稍改了下,没有判流放而已。 去观刑! 这句话顿时让百官都沉默起来,一时间气氛异常压抑沉重。 曾经的同僚,如今的阶下囚,曾经东林喧嚣,显赫一时,如今却烟消云散,难以存续。 这种种对比,一下让这些官员心生戚戚。 这就是朱由检的效果,用一次大规模的杀戮,震慑百官。 朱由检的效果达到了,很多官员都不知道早朝是怎么结束的,等他们回过神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部门当中。 第二日,菜市口人满为患,整条街道全都被大量的百姓堵住,他们兴奋的看着监斩台上,等着反而全部被斩首。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被挤了出去,根本看不到,场中的情景,所有开阔的放全部被官员们占据,他们遵照皇帝的指令,前来观刑。 “卖报了卖报了,菜市口要处死一百三十二名高官!”如此轰动的事情,肯定不能缺少帝国日报,这一期事件,包括来龙去脉,全部都在报纸上详细说明。 街道上,无数报童在叫卖报纸,尤其是靠近菜市口这个地方,报纸的销售更是火爆异常,无数围观而不能的百姓想了解真实情况,都买了一份。 文武百官都在等着,等皇帝的到来。 日头逐渐升起来,虽然处在秋天,但秋老虎的名字不是啊比较的,京师感觉比前两个月还要热。 到了午时左右,皇帝的仪仗终于出现了,明黄的车撵宽敞巨大,挂着帷幔,隔绝视线,旁边是一身飞鱼服的田弘遇,他率领着锦衣卫从旁护卫。 不过,由于考虑到进入的拥堵,皇帝的仪仗人数并不多,只是十来个太监宫女陪伴,剩下的都是锦衣卫。 很快,皇帝就做到了最上首的观刑位置,坐下后,他便示意开始。 监斩的是刑部尚书薛贞,如此重大的案件,皇帝都观刑,自然是他出面主持,等接到皇帝开始的意思后,他便命令刑部的吏员开始宣读这些人的罪行。 此时的宣判自然不如后世那么详细,只是大致说了说他们犯了什么罪,应当处什么刑罚,他们罪有应得之类的。 但纵然如此,一百多人的宣读,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差一点就耽误了行刑的吉时——午时三刻。 “文震孟、陈仁锡、毛士龙、李炳恭、郑三俊!斩!”薛贞丢出令牌,沉声喝道。 由于场地只允许五名刽子手同时开斩,故而五个人一次。 刷! 刽子手验明正身后,雪亮的大刀高高举起,而后鬼头大刀高高举起,迅速落下,一道匹练在空中闪过,五个人头就滚落在地,脖颈的血液喷涌而出,洒在刑台上,殷红一片。 “文震孟、陈仁锡,可惜了!”旁边观刑的钱龙锡看到这一幕,不由叹了口气。若是事情没有泄露,隐瞒住了信王,这些人的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 他虽然这样想,但大部分官员乃至百姓却是一片叫好之声,所有人都拍手称快,实在是他们干的事情太恶心了。 把强盗的女儿推到皇后的位置上,让妓女成为信王妃,种种事情,可谓卑劣异常,令人发指。 如今朱由检的名声在民间还算不错,和好皇帝作对的,自然都是奸臣,这种偷梁换柱的戏法,不都是奸臣的所做作为吗? 随着文震孟他们的人头落地,一切的一切,全部都盖棺定论,他们都成为史官笔下的一句话。 167 转道德陵 一百三十二人,刽子手足足砍了半个时辰才算完,刀换了五把,人换了三岔。 如此规模的斩立决,堪称近年来京师最大规模的,整个监斩台全部被鲜血染红,血液甚至都浸透到了木头当中,空气中也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闻之欲呕。 所有人都看傻了,包括文官武将,而百姓,早就在行刑到一半时,百姓们都散了,没有人再敢将砍头当热闹看。 一个个的,在远处缩着脖子,瑟缩不已,根本不敢过来。 文官面色如土,武官满脸惨白。不论是哪一个,都从来没看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偏偏他们还不能躲,皇帝就在高台上注视着他们。 朱由检倒是面不改色,反而冷冷的注视着那些文官武将。他离得远,坐的高,看的并不真切,只是血液多些,血腥气重些,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早在宫中喋血的时候,他就习惯了。 当初宫中杀的人比这还多,朱由检也不见什么太大的反应。 应该说,不论谁成为了皇帝,那么他会变得和普通人不是一个种族。第三种人并不是女博士,而是皇帝。 说实话,经过这场观刑后,朱由检对文官武将的表现真的有些失望,文官害怕也就算了,毕竟手无缚鸡之力,但武官也是这个样子,真的是丢了武这个字的脸。 文官不堪,勋贵无用,大明真是无人可用啊!朱由检忍不住叹息道。 有人说明末有很多人才,让他们说的话,能叫上很多人,但是,那又怎样。一个国家,一个帝国,不是几个人就能成的。 更多的,靠的是基层执行人员,一个人才,他能做多少事,他能看顾多少人?最终他能依靠的,还是这个体制内的其他人,靠其他人去执行他的意志。 根子坏了,就算再好的政策,也执行不下去,再多的人才,也无法挽救。 对于大明来说,此时就是根子坏了。 他还没执行什么大的政策改变,纯粹都是些小动作,不论是加薪,还是迁移南京的官员北上,改变都不大,都不涉及到底层的平民百姓,因而,还看不出来底层执行力到底行不行。 但一旦涉及民生方面,那就见真章了。 以后世的史书观之,朱由检实在是没有多大信心。对于他来说,此时关于民生方面的事,能不动就不动,先维持着,至少,目前百姓还活得下去。 而一旦自己动了,事态朝好的方面发展也就罢,但若是朝坏的方面发展,这个后果朱由检承担不起。 “果然,还是先动军事吧!”朱由检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手中握有军队,至少就立于不败之地。 在朱由检因为文武的表现陷入沉思时,行刑已经结束,但皇帝没发话,所有人都不敢动,直到过了一段时间,刘若愚见皇帝还没醒来,而县城隐隐有些骚动,便大胆提醒了一句。 “陛下,行刑结束了!” “哦,结束了!”朱由检扫了一眼,便起身,朝着仪仗走去。 至于宫女太监,他根本没让对方跟过来,身边都是些见过血的锦衣卫和新军护卫。 “呕!” 在朱由检离开后,监斩台附近一下就响起大片的呕吐之声,不论文武,全都扶着车马栏杆狂吐起来。 一股子酸涩的味道顿时穿了开来,混杂着血腥味,更加难闻。 等最初一阵汹涌吐掉后,百官们好了很多,他们惧怕的看了轱辘堆在一起的人头一眼,便掩面匆匆离去。 原地,只留下刑部的一个郎中,指挥着人打扫现场,将一百三十二具尸体装殓好。 坐在车撵上,朱由检一直沉默着,这次观刑,勾起了他关于天启的记忆,从他在信王大婚上醒来,之后短暂的几次和天启相见的画面,都回忆起来。 此时回想,他大脑格外清晰,一些异样之处,也一一呈现,忽然,他想起后世看到的一个传闻,说天启快死的时候,魏忠贤弄了几个怀孕的宫女,说是想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 但也有说法,说那宫女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天启的。此时结合自己自己的所见所谓,朱由检有了个惊人的猜测。 莫不是天启偷偷让几个宫女怀了他的孩子,但却隐匿不发,怕糟了文官的毒手。记得在后期,魏忠贤似乎也对自己做出了讨好的举动,自己因为害怕被发现,便视而不见。 而历史上,似乎也是如此,崇祯忽视了魏忠贤的示好。 那么,在这场天启绝后死亡的阴谋中,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传闻中怀孕宫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天启的儿子。 “若愚,朕登基时,听说有几个宫女怀了皇兄的孩子,有没有这回事?”朱由检忽然脸色难看的询问刘若愚。 “陛下....”这个问题,顿时让刘若愚脸色大变,惶惶不安的说不出话来。 “朕问你,到底有没有!”朱由检坚定问道。 “听说是几个怀孕的宫女,但这事一直是魏公公负责,奴婢没有插手,具体是不是先帝的遗腹子,并不太清楚!”刘若愚说出了自己知道的。 “那人呢!”朱由检眼神凌厉。 “奴婢不知道,这几个宫女在先帝大行后就消失了。”刘若愚小心谨慎的回答。 “这样啊!”朱由检深吸一口气,缩回了车撵的帷幔后。 刘愚刚松了一口气,却冷不丁的听到车撵中传来一句话,“转道,去德陵!”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有那么片刻,刘若愚几乎觉得自己的心停止跳动了。 “是,陛下!”他艰涩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始传旨。 “陛下有旨,转道德陵!” 精悍的仪仗小队开始转向,朝着城外的天寿山而去。仪仗队走的有些慢,并不是快不起来,是在等护卫。 出城和在京师内行走是完全两个概念,光靠这么些锦衣卫可是护持不住,必须要有新军的士兵。 在临出城门前,满桂带着五百骑兵赶到,正式接管到了皇帝的护卫之责,左右护卫着车架出城,而田弘遇带着的锦衣卫,则打起了仪仗,出城的话,仪仗可要盛大些,莫要丢了皇帝的排场。 马蹄声声,正在修建的德陵,迎来了第二位皇帝的光临。 168 无人能答 早在三月份的时候,天启的玄宫已经修建好,天启帝也就下葬下去。此刻修建的,正是其他部分。 ‘中宫案’的牵涉人员全部都发往这里,等到正式判决,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判处了徒刑,最轻的都有十年,而重的,则是斩监侯,也就是死缓。 斩立决不在这里,他们被关在天牢,今日已经全部斩首。 当消息传到德陵时,尽管这片劳工营地一片悲戚,但隐隐之中,却也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 至少,不用流放三千里,去边疆为奴或者进入教坊司为妓。 听闻皇帝废除了教坊司制度后,很多犯官家眷对天启却恨不起来了,是他让自己落到这种境地,但也是他,避免妇孺落入最后的深渊。 在这里,孩子是同大人一起服刑的,大人能离开,孩子也能离开,或者等这些孩子十六岁成年后,也能离开。 朱由检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连儿童都判刑着。 在整个德陵,除了刑部和工部监管的人员以及工匠外,有三个人最为特殊,他们并不用干什么活。 就连八十多岁的刘昭妃都要感谢针线活或洒扫洗菜等,但这三人却不用干,他们每日只要到德陵前诵读一些祈福的经文即可。 这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天启后宫纠缠了半辈子的张嫣、客氏、魏忠贤。 在宫中,这三人相互不对付,但在这里,却还能说上两句话,尽管这两句话也是些讽刺,但却比宫中见面就下绊子使钩子来的强。 这一日,三人又祈福完毕,正往回走着,旁边也没人跟着,整个德陵都是一个封禁区域,三个弱女子是跑不出去的。 再加上他们身份特殊,故而官制的较为宽泛,就这么放任着。 “客氏,你那些胎毛胎发还留着呢?”张嫣斜眼看了客氏一眼,这个妇人已经彻底老了。 就在去年,她还能用上风韵犹存几个字,但现在,只有老妪这个词适合她了。 “留个念想罢了,这辈子老身是不打算离开这里了,留着先帝的胎毛胎发,也好睹物思人!”客氏飒然一笑道。 张嫣和她一起倒霉,倒让客氏的很多行为都改变了,没烧了天启的胎毛胎发,而且心态转变的也非常好,是三人中最乐观,最舒心的。 “是啊,咱家老了,这辈子也享受过了,就此终老也是个好事,倒是我们的皇后娘娘,正值青春貌美,能忍受得了这深山中的孤寂?怕不要在先帝陵前,做出些不好的事情。”魏忠贤挑着眉,轻浮道。 他本就是市井浪荡子,说这种话驾轻就熟,只是一句就气的张嫣火冒三丈。 “你个死太监!”张嫣咬牙切齿,愤怒的看着这个两鬓斑白的太监,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杂家就喜欢你这恨我却又无可奈何我的表情。”魏忠贤尖利的笑了起来。 在宫中,这女人仗着和东林党千丝万缕的联系,给他们添了多少麻烦,扯了多少后腿,若不是这女人,东林党想动手脚,绝对没那么容易,起码先帝的皇子不会这么接二连三的去世。 不过,落到这种境地,魏忠贤能做的也不多,只能气气对方,算是出口气。 三人一路吵闹着回到了住的笛梵个,却不料这里被大量的人马拱卫起来,打量了一眼那些撑旗掌印的锦衣卫,三人心中一惊,这是皇帝出行的仪仗! 今上来到这里了? “莫非皇帝接本宫回京?”张嫣略带骐骥道。 她是最雀跃的,怎么来说自己也是正宗的天启皇后,今上的嫡亲嫂子,尽管这个皇后位置已经被剥夺,但这种关系却改变不了。 倒是其他两人,面色各有不同,客氏最为平淡,眼神平静,表情淡然,什么想法也没有,她已经决定在这里陪伴天启度过余生,那她就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再说,她儿子侯国兴也在这里,小孙子也在这里,自己身处这里,和今上总有分香火情,这里的官员不会太为难自己一家,若是自己离开了,那就不好说了。 况且,皇帝不一定是为她而来,没准是旁边这个半百老人。她斜睨了老太监一眼,却见对方脸色变换的极为丰富,如同四川的变脸一般。 三人中,魏忠贤表情最精彩,他的脸色不断变换,眉头时而拧起,时而舒展,心中各种思绪千愁百转,直到查验三人身份的锦衣卫开口,才算是平静下来。 “陛下召见魏忠贤,你等二人在此等候。”锦衣卫说了一声,便带着魏忠贤朝里面而去。 在锦衣卫念出自己的名字后,魏忠贤浑身徒然一抖,心中一震,之后,整个人才平静下来,等锦衣卫转身带路时,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舌头一卷,牙齿狠狠一咬,一颗类似假牙的东西被他咬碎,合着口水吞了下去。 等做完这些,他才迅速迈步跟上,他的身后,是张嫣失落的咒骂声,以及客氏淡然却蕴含着丝丝别理的眼神。 小屋门前,皇帝负手而立,魏忠贤来后,迅速跪倒,口呼圣上。 “起来吧!”朱由检回身看着魏忠贤。 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和魏忠贤近距离接触,登基前不接触是因为害怕,登基后是因为没必要,总之,来到大明三年多了,他竟然没有和魏忠贤说过一句话。 “谢陛下!”魏忠贤站起来,低着头。 看着这个留下了千古大名的太监,朱由检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最终,所有话只化成一个问题,“皇兄死时,宫中可有怀着皇兄遗腹子的宫女?” 朱由检仅仅的盯着他,试图看着对方的眼睛,却发现魏忠贤从见他开始,就一直低着头。 “抬起头来!”他皱眉喝道。 魏忠贤缓缓抬头,面容却令朱由检一惊,他的嘴角,竟然有一行血迹留了出来。 他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巴,带着丝丝笑容说道,“陛下何必再问,是真是假,此时并不重要,如今老奴将死,就让老奴带走这些隐秘吧。” “陛下天资英武,完成了老奴和先帝想干却没干成的事,如今朝局稳定,新军正在操练,以老奴观之,建奴被灭,指日可待。陛下如此功绩,相信先帝泉下有知,也会欣慰有加,不会怪罪陛下的。” 说完这番话,魏忠贤就双腿一软,缓缓倒在地上。 他死了,死时很安详,嘴角还挂着笑容。 只是,原地却留下个暴躁的朱由检,他在心中怒吼道,“该死的,崇祯到底干了些什么!!!” 呱! 乌鸦惊飞,却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169 大搬家 魏忠贤就这么死了,静悄悄的死在德陵,一如历史上那样,是自杀,只是方式换了下。 凝望魏忠贤的尸体,皇帝久久不语。 场中的气氛有些诡异,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打扰,此时皇帝的状态有些吓人,没人敢靠近。 当夜,皇帝没有离开,而是在先帝的玄宫前站了一夜,没人知道皇帝为什么站在那里,只有里的近些的刘若愚,隐约听到了些‘崇祯’之类的字样,但这个事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直觉告诉他,不妥,这个事,甚至被他刻意忽略,没有写到《酌中志》当中。 第二天,返回皇宫后,皇帝就病了,是真病,而不是如以前那样装病,不过,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并没有人知道。 太医来看过,说是风寒受凉,外加心绪郁结,并没有多大的事情,开了两服药吃,然而并不起作用,只能慢慢养。 反正有司礼监和内阁,有没有皇帝其实并不重要,这两个机构可以将政务处理的很好。只不过,内阁有些叫苦,里面只有钱龙锡和崔呈秀两人,他们工作繁重,有点不堪承受,还要应付司礼监的刁难。 因此,两人多次上疏过,要求增加内阁成员,最少要两到三人,但却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尽管皇帝最近没露面,但他之前定下的事情,却都开始慢慢进行发展着。 比如,裁撤留都南京。 这看似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但似乎却又是很小的事情,南京为什么被称为留都,纯粹是因为这里有另一套行政班子。 京师有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完全是一模一样,包括司礼监和锦衣卫,而裁撤南京留都的地位,就是将这些机构全部都迁移到北京去,包括留在南京的勋贵。 当初,跟最成祖朱棣迁移到北京的,都是靖难勋贵,而留在南京的,则都是开国勋贵,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圈子的。 早在靖难之后,开国勋贵就没落了,他们在靖难勋贵的压制下,没有一丝声音,直到靖难勋贵跟随皇帝离开南京,他们才算是恢复了一些声音。 南京距离北京几千里,天高皇帝远,这种情况下,自然一直担任南京守备等职务的开国勋贵话语权就大了很多。 虽然卫所逐渐败落,但以这些勋贵的权力和势力,在家中养一些有战斗力的家将家丁,并不是什么难度。 然而,这些东西,在曹化淳面前,或者说圣旨面前,丝毫作用都没有。 皇帝叫你搬家,你必须得般,不搬也得搬。 南京最大的勋贵,自然是魏国公徐弘基,因此,来到南京后,曹化淳第一个收拾的对象,就是他,只要他搬走了,后面的就好说。 文官们都是异地为官,诏书一下,立刻就能走,并无多少东西,早在前几日,这里的文官就奉诏北上,去北京做官。 真正难办的,还是当地的勋贵,浙西诶人在南京生活了两百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枝蔓不知道有多少,非常的难办。 但曹化淳也不管这些,管你什么店铺田宅的,这些他都不管,你人走就行,东西搁这,以后再商量卖或者留,现在人先走。 南京是有锦衣卫的,是个独立的体系,本地没有千户所,直到后来锦衣卫内部革新,许显纯才在这里放了个千户所,由于这里的镇守中官是曹化淳,被调到京师去了因此,东厂在南京还没有机构。 如今,这两个锦衣卫的机构,全部听命于曹化淳,为他奔走想效劳。他身上南京镇守太监的职位还没撤掉,如今正好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南京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叫做张可大,在锦衣卫革新,重新开始建设地方的千户所后,他心里一直有点慌,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 如今曹化淳出现,倒是让他抓住一个机会,因此他办事很卖力。 “放心,只要这件事圆满完成,咱家就会和王公公说,让你转入东厂,镇守南京。”曹化淳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公公提携,小的一定尽心竭力办差。”说完,他便命令手下上去砸门。 砰砰砰! 挂着魏国公府牌匾的铜锭红漆大门被拍的震天响,那架势,和砸门没有什么区别,锦衣卫们用的都是刀鞘。 对于张可大的做派,旁边站的有些远的锦衣卫千户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如今东厂和锦衣卫相互监督,你监视着我,我监视着你,虽然明面上相安无事,但暗地里一直交锋,试图在各种任务中占据上风。 今天他虽然听命于曹化淳,但态度并不亲近。好在千户知道事情紧要,在办事上并没有推脱,曹化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可不是以前东厂独大的时刻,在特务组织上,皇帝也是玩起了平衡之术。这倒非常有用,两者相争,让两个组织的发展总是越来越好的,底下成员也是干劲十足。 嘎吱! 门响了半晌,才终于打开,当头的不是门房,反而是一阵正装国公服的徐弘基,他一出来,当先就抱怨道,“曹公公这也来的太早了,本国公还未用过早食呢!” “公爷,杂家也是没办法,陛下可是给咱家限定了时间,若是完不成,咱家可要吃排头的!”曹化淳只是笑笑,并不为徐弘基一番言辞所动。 徐弘基也没再受什么,只是看了看身后的队伍,沉声道,“开始吧!” 一辆辆马车,一个个跳着担子的仆人,这些车马人连成一长串,不停的从大开的魏国公府出来,延绵不断,随后不停的朝着码头而去。 今天就是魏国公府上船的时候,若是今天徐弘基在以任何借口拖延,曹化淳不介意亲自动手帮他搬家。 家财什么的他不在意,只要人到了京师就好,完成了任务,自然有奖金,虽然没以前伸手的多,但胜在安全,敢伸手的全都被弄死了,光是这两个月,银行中伸手的几个太监,全都被下了大狱。 如此多的箱笼,旁边的张可大看的眼热,他凑过来,低声道道,“公公,如此多财务,咱们......” “不可多事!”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曹化淳严厉大断,“张可大,如今东厂和锦衣卫不比从前,凡事都将规矩,钱财有你的,但若是坏了规矩,不该伸手的你伸手了,别乖法纪无情。” 张可大被训斥了一顿,呐呐而退,这副姿态,倒让旁边的千户好生嗤笑了一番,还以为是以前的锦衣卫吗? 曹化淳看着搬家的魏国公府,眯着眼睛,暗自盘算着,“魏国公徐家三天,接下来就是中山王常家三天,照这个速度算,时间差不多够了。” 170 卖报的李鸿基 陕西,榆林。 李鸿基骑着马,在官道上奔驰着,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里面放了很多公文奏疏,这些都要送到县城去。 作为一名驿卒其实很辛苦,但这年头,能有份糊口的差事就不错了,至于辛苦不辛苦的,倒是其次,就这份辛苦的驿卒工作,也是他托人才找混进来的,塞了不少钱,不然还轮不到他呢。 好歹,也算是吃上一口公家饭了。只是,最近李鸿基听说,皇帝给当官的长了俸禄,还说以后不发粮食,全都发银币。 这个决定让李鸿基有些慌了神,这要是不发粮食,俺上哪弄吃的去啊,好在,巡抚杨鹤大人鉴于陕西特殊的情况,暂缓了这一决议的实行,涨了的俸禄发,粮食也发,这才让李鸿基没有撂挑子走人。 如今这陕西,粮食才是最硬的,有粮你才能心里不慌张,多弄些粮食才是正道。 “也不知道这玩意行不行,花了我不少钱呢!”想到粮食,李鸿基拍了拍背上的大包裹,里面有他全部身家换来的东西。 里面除了公文外,还有别的东西,名字叫做帝国日报,这玩意就是一张纸,但却死贵死贵的,竟然要一枚小钱。 哪怕现在粮食归来,一枚小钱也能换三天口粮呢,那三天口粮去换一张纸在,这种事打死李鸿基都做不出来。 要不是那人说他这里可以买到粮食,李鸿基才不买这作为的帝国日报呢。希望能行,钱都买了帝国日报,若是卖不出去,老子非落草为寇,杀了那家伙。 李鸿基愤恨的想到,让后抽打了下马匹,再次往前面奔驰而去。 天气炎热,此时过了中秋,按理说应该逐渐转凉,但却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么火辣辣的太阳,让人心生烦躁。 都说一阵秋雨一阵凉,如今秋雨不下,这天气也凉不下来。 走到搬到,李鸿基都渴的要死,晃了晃水囊,里面已经空了。 “得去找点水喝!”李鸿基立在马上,四处打量了下,忽然眼睛一亮,看见远处有个邬堡,便立刻打马过去。 “站住,什么人!”邬堡上头警戒的人立刻喝止李鸿基,不准他再靠近。 “我是银川驿卒,此刻要送公文到府谷去,因路途遥远,干渴难耐,特来讨点水喝。”李鸿基昂着脖子大喊道。 就这么一下,差点让他嗓子冒烟。 “银川驿卒?”上面的人看了下,的确看他穿着驿卒的衣服,便相信了些,但还是没让他进去,而是放了一桶水下来。 “给你喝!” 李鸿基看着眼前的小桶子,有些无奈,这点水,也就他喝完,然后灌满水囊,到时候就剩不了多少,那他的马喝什么? 这马可是驿站的,不是他的,远比他金贵,要是渴坏了,他根本赔不起。 “这我可做不了主。”上面的人回答道。 “各位行行好,我这马真是渴坏了,请给为通传下能做主的,放在下进去,我真是银川驿卒,可不是什么坏人!”说完,他还拍了拍包裹,“这里面都是公文,耽搁了我可吃最不起。” 上面一阵骚乱,然后一个年轻点的人出来看了下,仔细辨认了后,一挥手,让人打开寨门,将李鸿基放了进来。 “多谢这位公子!”李鸿基连忙道谢。很显然,这里是一个地主家的小堡垒,里面的人要不是他家的佃农,要不是他家的长工,自耕农没几个,要不然他也做不了主。 兴许对方还读过几天书,没准还是个秀才。 李鸿基牵着马走起进去,来到寨中用水的井边,一大量,忍不住赞道,“好井!” 只见这口井全部是青砖垒砌而成,高出地面一尺有余,下面幽深难测,一汪清泉缩在其中,丝丝凉气从井底喷涌而出。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这是一口用了很久且水源丰沛的古井。 “好眼力,这井还是我爷爷时打下的,如今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年轻人一听夸赞,忍不住笑起来。 “那真是风水宝地!”李鸿基麻利的打水喂马。他的话没错,在如今的陕西,能有一口这样井的地方,都是风水宝地。 “公子可曾进学?”李鸿基继续问道。 “倒是读过两年书,可惜未曾有什么成就。”年轻公子叹口气。在北地,秀才不是那么好考的,像他这样的比比皆是。 “公子可曾听说过帝国日报?”李鸿基接着问道,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总感觉那人说的很玄乎,什么样的纸张能值一枚小钱。 “帝国日报?自然听过,这可是司礼监发行天下的报纸,上面有很多时政消息呢。”年轻公子说着有些羡慕:“这玩意好,平民百姓都能买,不像是邸报,只有当官的才有。只可惜我们这边没得卖。” “公子想买?”李鸿基熟练的揭开报国,抽出一份,“小的这正好有些。” “啥?你这有?”年轻公子不可思议道,然后以极快的动作一把抢了过去,翻开来就看。 “的确是帝国日报!”他一边翻一边奇怪道,“没想到这报纸都由驿卒贩卖了,这样也好,省的找不到渠道了。” “咳咳,公子。”李鸿基咳嗽声,见吸引对方注意力后道,“小的这还要赶路呢。” “哦,是我疏忽了!”他立马掏出钱袋,从里面取出一枚小钱,“给,这是报纸钱。” 李鸿基熟练的收好,心中美滋滋的,没想到这破玩意真能卖钱。 “等等。”公子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李鸿基,“你是走这条线路的驿卒吧,以后若是还有帝国日报,都给我送来一份,以后你经过这庄子,我可以做主,让你在这过夜!” “多谢公子,以后只要有,小的肯定给公子送来。”李鸿基喜道,没想到报纸卖出去了,还能白的一个承诺,以后出门就不怕错过露宿点了,能有个安全暖和的落脚地方。 背着包裹,李鸿基精神抖擞的朝着府谷奔驰而去,有了这一顿水的补充,马儿跑的飞快,最后终于按时赶到了府谷县城。 171 不参加起义的李鸿基 在明朝,府谷县是陕西的最北端,和他的老家米脂一样,都属于延安府。 从衙门出来后,李鸿基特别的满足,不管是肚子,还有心理。 就在县衙转了这么一圈,他就将所有的帝国日报给卖出去了,而且还混了一顿酒食,那是县太爷看他办事勤勉,在如今道阻且长的境地下,还能将公文按时送到而赏赐的。 那酒肉的滋味,让李鸿基到现在还回味无穷。他自小家贫,吃过的肉不多,也就当驿卒这段时间,隔三差五,长官见他辛苦,会赏赐顿酒肉吃。 这样的日子,他过的还是蛮自在的,虽然辛苦了点,但这个世道,干什么不辛苦呢,好歹现在吃着公家饭,还能混些就肉吃,比以前强多了。 而且,现在还找到了个来钱的门路。李鸿基掂量着手中的银币,那是一枚大钱,是他卖出去十分报纸赚来的。而之前,他只有七枚小钱,剩下的都是这次赚来的。 “哈哈,那四海商行真是傻了吧唧的,竟然嫌弃报纸买,要我们帮着卖,让利给我们,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李鸿基美美的想着,他打算在府谷县城找找,看看有没有四海商行。 据那个掌柜的说,只要挂着四海商行标志的商铺,一般都有报纸,他可以直接去进货,那边的人会卖给他们这些驿卒的。 李鸿基不知道的是,他认为脑残二百五的主意,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弄出来的,朱由检做报纸,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引导掌控舆论,因此当让利能让报纸销路更广,铺开的范围更大,那自然让利。 再说了,让利给驿卒,也不是一毛都没得赚,只是赚的少了而已,但若是数量上去了,赚的也不比之前少。 而之所以不低价销售,也是成本的原因,印刷要成本,纸张要成本,将内容分发四方也要成本,在如今这个年代,报纸的人力成本极高。 若是定价一文钱,每卖出去一份报纸,他起码要亏一钱银子,也就是一枚小钱,朱由检就是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亏。 何况,现在能看懂报纸的人,都是读过书的,这样人家庭中,大部分都不会太差,不差这买报纸的一枚小钱。 朱由检真正要掌握的舆论对象,还是这些读过书的人,至于大字不识的平民百姓,尽管也很总要,但他们会受到这些读书人的影响,只要这些读书人受到帝国日报的影像和引导,那么百姓自然而然的会受到引导。 这是识字率低的时代的无奈。只有当识字的人多起来后,报纸的价钱才会降低下来,至于目前这高昂的价格,起码还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李鸿基正走着,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小日子,却忽然发现迎面走来一群人,这些人行色匆匆,警惕性还非常高,四处看着,似乎在躲着什么人。 看到这些人,李鸿基脸色一变,顿时想要躲开。 他当了一年多的驿卒,见识早就今非昔比,一年多东奔西跑中,认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眼前这群人中打头的那个他就认识,名叫高迎祥,榆林卫安塞县人,和他算是半个老乡。 对方并不是什么正当人士,而是贩马之人。这年头,大明和蒙古有正规的边市,两边可以在那里交易,包括马匹。 但并不是所有部落都有这个资格交易,因此也就诞生了贩马之人,他们带着内陆的物资到草原上,然后将马匹买回来,再卖给需要的人。 因为大明需要马匹,对这类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官府并不太管。 当然,若是涉及到军械等禁运物品的贩卖,那就情况不一样了。 尽管贩马有点半合法化,但李鸿基并不太想和对方接触,谁知道对方是拿什么东西换来的马匹。 然而,他想躲开,却没有如愿,偏偏对方眼尖,看到了他。 “李兄弟!”为首的高迎祥喊道。 “高大哥!”李鸿基无奈的迎了上去。 “这是谁?”旁边一人警惕的看向李鸿基。 “是我的小老乡,身手很好,人很勇猛,以前就说不想干驿卒了,正好拉来多添加一份力量。”高迎祥自顾自的说道,也不问李鸿基愿不愿意,就带着他出了城,而旁边的人也暗自挪了两步,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直娘贼的,怎么还强拽上了!”李鸿基心中骂娘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群人想要拉他入伙,干些不好的勾当,比如抢劫落草之类的。 若是搁前些时日,驿卒干的不好憋闷的时候,李鸿基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从了,然而现在,他却不愿意了,老子刚发现一条安稳的来钱路子,而且光明正大,结果就被你们拉走了,我冤不冤? 带着一肚子怨气,李鸿基跟着高迎祥出了城,结果却发现他们是往灾民那走去的,而且往深处走。 当进入这些灾民内部时,便有人引领他们进去,很快,一个棚屋下,聚集了十几号人,相互商量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李鸿基终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这他娘的是要造反啊! 李鸿基的手都抖起来了! “在下高迎祥,见过王首领!” “在下王自用,见过王首领。” 带着高迎祥。王自用二人朝着最中间首位的人行礼道,他就是这次事件的召集人——王嘉胤,是一位边兵把总。 “在下王左桂,见过二位。” “在下王国忠,见过二位。” “在下吴延贵,见过二位。” 先来的人也不坐着,同样站起来行礼,相互之间,一团和气。 “好了,既然大家今天都来到了这里那么就是一家人了,都不要客气。”王嘉胤笑道,他说话很大气,有股子豪爽劲,让人忍不住亲切,尤其是一大把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正直之人。 正是因为王嘉胤如此风范,才能吸引这么多陕北有名人物过来相投,共谋大事! 相互介绍后,这些人也不再客气,坐下来,开始商量事情。整个过程中,李鸿基都是满脸恍惚,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根本没听这些人将什么,他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要逃走,不能和这些要造反的人搅和在一起。 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能毁在这里。 最终,李鸿基还是跑了,他趁着对方聚集人手,攻打府谷县城的时候,立刻骑着自己的马就跑。这匹马他养了近一年,总算没再关键时刻掉链子。 走时,他回收望了眼,上万灾民正在攻打县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希望你能坚持住吧,架!”李鸿基打马,朝着榆林卫疾驰而去,他要去通风报信。 172 剿?抚? 京师。 入京后,杨鹤一直在为大迁移奔走。 说起来迁徙简单,但真的落实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陕西方面的事情自有巡抚下面的属官代劳,但是和其他部门的接洽,却必须他亲自出马了。 黄河流过陕西,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在河边,而重灾区的陕北距离河道有一段距离,这就需要组织人来迁移。 粮食也许不用担心,地方士绅自然会出,送走这些瘟神,但是运输的船只呢?陕西是内陆省份,可没有船只。 这就需要和四海商行以及大明皇家海军接洽,双方都要约定好是时间以及需要的船只数量,而在淮河入海口,也要及早做好灾民进入的准备,甚至太医院也要杨鹤去跑,大量灾民聚集,以及迁移到炎热的台湾,都少不了防疫和药材。 忙其这些来,杨鹤很累,但却觉得很充足,只要这一趟工作办下来,那么就能拯救无数百姓,自己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 这一日,杨鹤刚刚起床,穿戴好官服,正了正官帽,便要入朝,商量最后的事情。然而,等到他来到大明门时,却惊见一传令兵以纵马疾驰的速度,在京师中狂奔。 等看到对方身上的令旗后,他才恍然,原来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情递送,杨鹤连忙让开路子,让对方还下马。 传令兵来到门前,紧急停止马匹,而后不等马挺稳,便翻身下马,由于惯性未消,对方一个呲咧,差点摔倒在地。 然而对方却顾不得这些,赶紧挥舞手中的密封军情文书,大吼道,“陕西有警,速速呈递陛下!” 守门的太监将领一听,不敢怠慢,连忙接过对方的文书,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宫中,而那名传令兵也一下子耗尽力气,瘫倒在地,最后在守门将领的搀扶下,到旁边休息去。 “陕西有警!”一听这几个字,杨鹤心中立刻一个咯噔,“莫不是.....” 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冒出来,若真是这样,那他这些时日在朝中所做的工作就全废了! “不行,我爹立刻入宫。”杨鹤匆忙朝里面走去。 然而不等他走很远,便有太监狂奔而来传旨,“巡抚大人,陛下有旨,命巡抚大人速至东暖阁议事!” “若然是这样!”这封传召反而让杨鹤确认下来,不过这个时候却不太着急了,跟在太监后面,慢慢的走过去。 等来到东暖阁,他一看,阁老,尚书、侍郎、都御史等全都到了,而他反而是最后一个。 “请陛下降罪,老臣来迟!”杨鹤立刻上前说道。 “无妨,众卿也都是刚刚才到!”朱由检并没有介意,而是看向朝臣,“陕西流民聚众造反,已经打下了府谷县城,诸位有什么看法。” 刚看到这封警讯的时候,朱由检有种非常古怪的情绪,不是因为起义的爆发,而是揭破这场起义的人。 率先向榆林卫通报警讯的不是府谷县的逃跑的官吏,而是银川驿卒李鸿基。只要稍微对明朝历史有所了解的人,就知道,李鸿基后来改名,叫做李自成。 这就让朱由检有些不解了,你说这闯王没从驿卒上下岗也就罢了,怎么还成了举报有功的功臣了。 李自成举报农民起义军,这种黑色幽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当然,有这份情绪的也就朱由检一个人,此刻传阅军情的众位大臣并没有这个想法,最多只是对这个出现在军情报告上的小驿卒关注了下,随后就挪开。 除了朱由检,谁也不知道这小驿卒在历史上的成就,他覆灭了大明王朝! 当然,此时朱由检不知道的是,因为他早先送过去的二十万石粮食,陕北的起义硬是被他拖延了两个月,本来在七月份王嘉胤、高迎祥等人就要举事起义了。 “陛下,臣以为当立刻进兵围剿!”户部尚书毕自严立刻建言道,朝廷财政紧张,还是赶快打仗吧,至少这比赈济灾民的消耗要少。 “非也,臣以为,当先赈济灾民,以安抚民心,如今造反者仅府谷一县,为避免其他流景从,当先赈济,以断反贼之根源。”但王在晋这个兵部尚书不同意了,他知兵,看的更远些,切中的也是要害。 当先不是围剿反贼,而是切断他们壮大的源泉,将他们围困起来,这样一来,府谷的反贼倒不足为据。 至于说这样花钱更多的话,王在晋可不管这些,他是军事主官,关系的自然是打仗,有仗打他这个本兵的地位就就会提高。 围剿和安抚两种政策各有人支持,而每个支持者的理由都很充足,看似哪个都好,但剿和抚之间终究有个侧重点,要先行实施和偏向一些。 “杨爱卿,你有何看法?”头痛的看了眼下面争吵的群群臣,朱由检忽然发现了默不作声的杨鹤,立刻就让他来说说。 他是陕西巡抚,在这件事上的发言是最重要的。 杨鹤出班,走到丹壁下,然后深深的弯下腰去,行礼! ......... 此时,就在朝堂为陕西反贼到底是剿还是抚之间摇摆不定时,陕西,澄城,却有人做出了决定 最早起义的其实不是王嘉胤,而是白水的王二,他在去年就纠集一批在灾民造反,自天启七年起义后,便一直和官府作对,时刻未变。 只是刚开始还好,陕西遍地饥民,根本不愁人手,但到了后来,官府竟然开仓放粮,大量的粮食运进来,赈济灾民, 这就让他没有了人员补充,每次和官军作战完,势力都会极具减少,这样再来几次,王二就彻底没人了。 “将军,陕北府谷县,王嘉胤造反了!”正当王二为接下来的事情发愁时,他的手下忽然过来报告道。 “真的假的?陕北竟然还有人造反了!”王二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真的,将军,外面都传遍了,说王嘉胤造反了,还打下了府谷县城!”手下信誓旦旦的保证到。 “又有人造反了?”王二喃喃道,最后他想了会,终于痛下决心,投奔对方去。 农历九月初七,匪首王二北上府谷,投附反贼王嘉胤! 173 御驾亲征平流贼 “臣以为,陕西灾民此次叛乱,必有蹊跷!”杨鹤张口道。 这句话,顿时让百官骚动起来,有蹊跷,莫非有人指使的? 接下来,杨鹤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四五月,陛下运粮二十万石入山西,就算路途消耗了些,也有十几万石流入山西,这些粮食,在老臣的监督下,全部都用于救灾。” 一石两百斤,十几万石就是三百多万斤粮食,哪怕百万灾民,都够吃两天了,何况陕西一无所有的灾民并没有这么多。 土地里多少能抢收一些回来,再加上各地地主的有限救济,以及百姓自身的抗灾能力,可以说,这二十万石粮食已经将能将陕西的局势稳定住,起码在粮食消耗完毕之前,局势并不会恶化。 而在进京之前,杨鹤已经确认过,粮食还有几万石,并未用完,如今灾民却蜂拥叛起,明显不合常理。 要知道,当初历史上,杨鹤招降叛军,也只是靠着两万石粮食以及十万白银,就收复了大部分叛军。 还要粮食可用,一般灾民是绝对不会想着造反的。这背后,一定有某些蓄谋已久的人暗中推波助澜造成的。 杨鹤的言下之意,就是这样。 听了他这番解释,百官顿时沉默下来,仔细一想,他说的还真的很有道理。 “臣请去陕西,查明此事真相。”都御史刘之凤站出来道,他也是新近启用的官员,被朱由检塞进了都察院。 “区区宵小之辈,何须帝国重臣亲赴险地。”朱由检拒绝了这个提议,不管这背后有没有人,等流贼平定了就知晓,何须专门派人去,无用不说,还危险。 朱由检再度看向杨鹤,想听听他的政策。 杨鹤拱了拱手道:“盗贼之起,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故臣以为,当以招抚为主、追剿为辅,终究是大明子民,揭竿而起也是事出有因,不可杀戮过甚。” 最终,杨鹤的方法结合了围剿派和招抚派的特点,一边剿灭顽强抵抗的,一边招抚只是饥饿而跟从的,前面杀敌,后面安民。 他这个方法两面都讨好,看似万全,但却也没有了大臣的支持,围剿派视他绵软不利,招抚派认为徒耗钱粮,又要打仗,又要招抚,两头不讨好。 朝中没有说话,朱由检坐在案几后面,默默的思考着。 按照他的想法,围剿是一定要围剿的,这波农民起义不镇压下去,后面的破坏了有多大,从史书的各种描写就可见一斑。 剿灭之后,也要安抚,而且,同时可以开展大迁移工作,流贼中大部分还是食不果腹的灾民,击败他们后,正好可以一次性迁移走,还省了自己聚集这些灾民的时间和功夫。 只是,剿灭的话,该派谁为将领? 农民军这种低战斗力的敌人,派谁去都是长经验的存在。 想了一会,朱由检忽然展颜一笑,道,“都说陕西此时赤地千里,天红如血,大地龟裂,不见一丝绿意,朕对这种场景十分好奇。陕西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子民所受之苦,朕只能从诸位卿家的奏折中窥见一二,如今正好有机会,朕欲亲往陕地,查子民之灾情。” “朕欲统帅一万五千新军,御驾亲征,平灭流贼!” 皇帝的话说完,整个东暖阁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年轻人,心中惊骇的想到,大明,又要出一个正德帝了吗? “陛下不可!”钱龙锡第一个站出来劝阻道,“陛下乃一国之主,岂可身赴险地,不可,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户部右侍郎周延儒也占了出来,阻止道。 随后,则是更多的人劝阻,他们都不希望皇帝出宫,只要皇帝出宫,准没好事。而且,这次不像是上次那样,匿名的偷偷出去,而是光明正大的带着兵道陕西,那就更不行了。 “朕之子民正处水深火热当中,他们能待得,朕怎么待不得?”朱由检怒道,“若不是你们无能,不能抗旱救灾,陕西百姓至于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吗?”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一大片大臣脸色一黑,这是天灾,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一看他们的表情,朱由检就知道他们想什么,“怎么想说天灾,你们也没办法?” “今年北直隶也有旱情,然则朕之皇庄,却是个大丰收,粗粗算下来,麦子亩产有一石八斗,这是天灾下该有的收成?”朱由检拍着桌子道,“还不是因为冬天修的沟渠和水井,度过了这一波旱情。” “再看看你们,陕西干旱如此之久,就没人想过怎么从根本解决吗?黄河那么多水,就不能开沟渠引水吗?就知道赈灾赈灾,赈不了灾了,就围剿,除了这两个方法,你们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你们都是猪脑子吗?还是说,朕的三公九卿,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微臣无能,请陛下责罚!”所有大臣都黑着脸跪了下去,皇帝这一通骂,那是将他们都骂进去了。 “知道自己无能就好,无能就好好学学,别成天见的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有违祖制,那个不合伦理,有这时间,多琢磨点经世致用之学!”朱由检轻哼一声。 “你们以为朕是带着兵去玩的吗,朕是去实地考察,看如何解决陕西的旱情,光靠你们,这江山丢了都没人知道。” 说完,朱由检拂袖而去,根本不管黑的跟锅底一样的大臣们。 这一通好骂,让这些大臣彻底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等起来时,皇帝已经走了,看皇帝这驾驶,御驾亲征是避免不了了。 哎! 大臣们叹息一口气,各自散去。 其实他们要阻止,也是没有丝毫办法,朱由检不是调动卫所军队,而是要调自己的禁军,正在训练当中新军出征。 这只军队兵部可管不着,而是御马监管理,御马监有自己的完备体系,从后勤到装备,一应俱全,不需要经过外廷。 因此皇帝御驾亲征的心思,朝臣反对也无济于事。 174 出征 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皇宫。 “万岁爷又要出去吗?”乾清宫中,皇后田秀英泪眼朦胧的拉着朱由检的袖子,抽抽搭搭的,就是不松手,旁边的袁妃也是如此,哀婉的看着皇帝。 “你们别这样好不好,朕只是去打仗而已!”朱由检耐着性子解释道:“朕不会出事的,你看上次不就没事吗!” “爷还说上次,上次臣妾都担心死了,夜不能寐,吃饭也吃不下,就是日夜想着万岁爷,期盼着不要出事。”田秀英哭的更厉害了,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和全都倒出来。 “别哭别哭,朕也是为了这个江山才御驾亲征的,不亲眼看看那些土地山的问题,朕无法解决啊,朕的子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让朕安坐宫中,朕于心不忍啊!”朱由检将两人拥入怀中,温声细语的解释道。 “臣妾知道,只是放心不下陛下。”田秀英擦了擦眼泪,带着泪花笑道,“万岁爷放心吧,臣妾会看顾好宫中的。” “万岁爷,奴也不哭,奴会好好帮着姐姐的!”袁妃也擦了擦眼泪,仰起头,做出努力的样子。 “嗯,乖,都回去吧,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朱由检亲昵的在她们脸颊额头上点了下,两人顿时被这动作弄得霞飞双颊,飞快的跑掉。 “去,将阁老和许大人以及王体乾传召过来。”朱由检收敛笑容,对刘若愚道。 “是。”一直低着头的刘若愚这时才抬起头来,转身朝外走去。 很快,崔呈秀、钱龙锡、徐光启、王体乾四人赶了过来,几人不同的服饰,站在朱由检面前,颇具一种喜感。 “大军三日后出发,朕离开宫中后,日常事务,由你们四人商量着处理,内阁票拟,司礼监披红,都按照规矩来办!”朱由检缓缓道,“至于徐爱卿,则负责大军后勤一应事务,王体乾这方面你要多协助下。” 朱由检草草交待了下办事的规矩,这种规矩,主要是针对一些小事,真有大事,他们还是必须报到他这里来的。 “臣等遵旨。”几人丝毫没有意外,盖因上次皇帝出海征战台湾,宫中也是照此处理。崔呈秀、钱龙锡、王体乾三人秉政,徐光启从旁监督,至于皇后,当个牌位供着就是。 “另外,工部征调一万名工匠,在大军出征后跟上,到了陕西,有用的上他们的地方。”对于陕西到处流窜的巨大人力,他有些想法,而这一万工匠,就是那些想法实现的基础。 内廷和工部个掌握了一些匠户,内廷少些,也就在一万户左右,而工部多谢,大概在三万户的样子,这些匠户买年都要出一人到这工部或内廷,定期服劳役,也就是说为国家免费工作。 这种定期的劳役,才是匠户穷困的根源,当然,朱由检征调是不同的,他给钱。 “和那些匠户说清楚,朕不是要他们打仗,而是要他们去那边做工程,这次征调,每人最少五枚大钱。”朱由检又加了一句。 在大军出征后再出发?听到这的几个人都愣了下,感情不是要征调民夫吗? “臣遵旨!”崔呈秀和钱龙锡俩忙应道,他们有些看不清皇帝的做派了,难道一万五千大军不需要民夫吗? 谁做饭,谁安营扎寨呢? 这里面的窍门,只有徐光启才知道,不是不要民夫,而是这只军队,兼职了民夫的差事,他们是有工兵的。 给朱由检当兵是辛苦的,因为要学很多东西,战斗的、后勤的,工程的,还要识字,但给朱由检当兵也是幸福的,他们每月有五块大钱,这五块大钱完全是落到自己手中,而且军中衣服被褥吃食全都包了,他们不需要花一分钱。 这五块钱等于纯得,就在训练开始半年后,他们就寄了一次钱回家,当时各个家庭那种欣喜高兴,令人记忆犹新。 当然,朱由检也是几位肉痛的,每个月这只大军光是饷银都要耗费七十五万两,平常开销都在八十万两左右,若是出战,耗费更多。 当然,如此高昂的花费,换来的是士兵高昂的士气,远比同期高的多的多而且不克扣不欠发的军饷,让士兵极具战斗力和服从力。 这么好的条件,谁都不想离开。 三日后,大军出征。 士兵们从西安门出了宫城后,直接从阜成门出京师。 这次出征,看起来默默无闻,但暗地里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只被皇帝雪藏起来,暗自训练的禁军新军,到底有何不凡之处。 尤其是刚刚踏足京师的魏国公徐弘基,更是带着满腹怨气的在旁边观看着,若是兵丁稀烂,那么别怪他..... 他怪他什么还没想出来,徐弘基顿时被眼前的队列给震惊了。 被漆成朱红色的铁甲罩衣如同火炬般,极为醒目,而当一排人全都是这样时,更是仿佛一团火焰在颤动前行。 踏踏踏的脚步声,更是如同鼓点般敲击在徐弘基心头,震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咚咚咚的行军鼓不停敲着,而身着朱红色铁甲的士兵们更是一步不差的踏在鼓点上,非常有韵律的行进着。 长矛手,火枪手,炮手,骑兵,然后是后勤兵种,无数厢车装着大量的物资,大量的螺帽拽着看着就粗的可怕的红夷大炮。 那大炮的数量徐弘基都不敢数,最起码不下百门,而虎尊炮更是不计其数,比红夷大炮还多。 不说战斗力如何,新军光是这身装备,就让所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在绝大部分边兵、辽东兵只有一身鸳鸯战袄或者棉甲时,新军已经全员装备了铁甲。 光是防具上的差距,就大到了无可计数的地步,这只军队不用打,光是站到那些边兵面前,就能将对方下的腿软。 就这,朱由检还不太满意,他嫌弃厢车装载量太少,占用了大量拖拽的马屁,在他想来,最好是全员骡马化,骑兵也最好一人双马或者三马,所有人都骑着牲口赶路。 那样的话,新军机动性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在战场的转进上,更加来去如风。 175 烧 轰隆的大军出征持续了半天多,也幸好京师的街道宽阔,才能如此迅速的开出城池。 而阜成门附近,这只神秘的军队,也成了京师百姓的谈资,他们纷纷议论,倒是是谁能带出这这样的军队。 甚至有些老人说是戚爷爷,也只有戚爷爷的军队才是这个样子,如此的争论相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倒是知道内情的人,尽皆沉默,这种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就一个感觉,有钱,真尼玛有钱。 全员铁甲,那么多的大炮以及厢车,这些物资不知道要耗费多少钱才能置办的下来。经过这么一幕,所有人顿时将目光注视到皇宫内帑。 原来,皇帝竟然是个大土豪。毕自严沉思着,琢磨怎么才能从这土豪手指中扣点出来,朝廷的财政,已经捉襟见肘了。 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精心准备的出征首秀,竟然让人惦记上了他。 此刻,他也身着一身甲胄,混在大军中走着,行军中除了传令兵外不得骑马,这是他的规定,他自然会遵守。 此次出征,除了刘若愚,他一个人都没带,当然,此刻陪在朱由检身边的并不是刘若愚。这家伙年老体弱,根本吃不消这种急行军,已经被丢到后面的辎重车上了。 此刻在朱由检身边一起陪同行走的,是新军的书记官高起潜。这家伙经过在新军中的训练,此刻体魄极好,十多斤的铁甲穿在身上都不是事。 朱由检的身体也不差,前任底子打得好,他自己也天天锻炼呢,此刻穿着甲胄,并不太难受。 此刻新军的职位是这样安排的,满桂为军长,高起潜为书记官,同时兼任后勤官,赵率教为参谋官,统领骑兵。 曹文昭统领长矛手,曹变蛟统领火枪手,黄得功统领炮手兼后勤营。后勤的人在战时帮着炮手搬运调整炮弹,在平时则运输物资,管理骡马车架,事情繁琐,训练要求却不低,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出城后,由于一路上并不会遭遇敌人,因此整个部队是分开行进的,长矛手、火枪手、炮手是分开的,而骑兵在在四周策应侦查,汇报情况。 到了下午,其实没有走多少路程,也就十多里。如此大军出动,武器齐全,装备满员的情况,大家都不太熟悉,等到明天就回好很多。 尽管此时才离开京城没多远,朱由检却强制自己将心思放在军营中。 大军驻扎,埋锅造饭。 此时并未接敌,且周围都是内线,粮食丰富,大军并未使用自身携带的粮食,而是由沿途的驿运所供给,早在三天前,御马监就准备好了粮食,并不用朱由检操心。 而后,粮食分发到各什,由各什自己做饭。做饭的手艺,也是军中必学的,不要求多少吃,但求是熟的。 出正时,是没有伙夫的,所有事情都自己做,朱由检要的是勤劳扎实的解放军,而不是连吃饭扎营都要人伺候的老爷兵。 夜晚,朱由检坐在一个土坡上,看着天空,有些发愁,今天光吃饭,就花了上千两银子,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楼来的近一千五百万银子很快就干净了啊。 “要赚钱啊!”想到这,他就想到了远在南京的曹化淳,也不知道这货牌照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十里秦淮为天下青楼翘楚,这里若是拿下了,那么其他地方也就好办了,而这个头功,自然也是身在南京的曹化淳效劳。 身在南京城的曹化淳自然不知道皇帝正惦念着他,他此刻正愤怒的带着人,将一艘艘花船从河里逼上岸来。 时至今日,南京的勋贵基本搬迁完毕,所有人都上了船,奔着北京而去,当然,走的是人,家财什么的大部分还在这里,至于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人觊觎,就不管曹化淳的事了。 在办完这件差事后,曹化淳立刻开始第二件事,发放青楼经营牌照,同时将南京教坊司的妓子送往京师。 后者好办,直接一道手书发过去,教坊司就乖乖的将名册呈上去,曹化淳也不看,直接大笔一挥,全部送往京师,能在南京这地界混出来的,每个妓子都有一两手绝活,完全够梨园的标准。 教坊司好办,真正难办的,还是青楼牌照。不过顺风顺水惯了曹化淳根本没放在心上,直接发了一封手书过去,让所有青楼的主事者到他下榻的地方一聚,商量事情。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竟然没有一家青楼前来,这顿时令曹化淳火冒三丈,他决定来个狠得,好好教这些眼高于顶的妓子知道,时代不同了,捧着你的都被爷赶走了。 而爷,不捧你! 南京是有二十四亲军都指挥使司的,周边也有些卫所,虽然这些卫所连倭寇都打不赢,但至少对付普通百姓还是可以的。 身为南京守备太监,曹化淳自然可以调动他们,他愤怒之下,上千兵丁乘着船只杀入了秦淮河,驱赶着所有花船靠岸。 而其中稍微有一艘反抗了下,不愿意开的,直接火箭伺候,裹着桐油布的火箭直接点燃了这艘花船,熊熊大火下,所有青楼老鸨妓子都慌了神,她们很不得立刻就飞上岸边。 很多人顿时觉得,这世道怎么忽然不同了,以往都是捧着她们的,如今却被人如猪羊般驱赶。 所有的老鸨都被带了过来,集中在曹化淳面前,周围围着一圈锦衣卫,手上都提着灯笼,曹化淳手上也有一个。 “怎么,杂家下的拜帖都敢不来,你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曹化淳阴测测的道,他提着灯笼,靠近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老鸨身前,将灯笼举高到对方头部。 通红的烛火照亮了老鸨的面容,竟然是一个有些阴柔的男子。 “老薛,我听说,就是你个无名白在背后挑事,让所有人都不要来参加杂家的晚宴?嗯?”曹化淳瞪大了眼睛,凑近去看。 “没,没有的事,曹公公开玩笑了。”老薛谄媚的笑着,然而涂着胭脂的嘴唇,让曹化淳恶心死了。 “开你麻痹的玩笑,你个甘做女人的垃圾玩意,我老曹虽然没了下面二两肉,但自认还是个爷们。”曹化淳呸的一声,将老薛踹倒在地。 “和你这玩意多说一句话,老子都恶心,今晚老子就送你上路!”曹化淳恶狠狠道,随直接将灯笼丢到对方身上,倾倒的烛火立刻点燃灯笼纸,迅速的燃烧起来。 “啊!”老薛惨叫一声,就像挣扎,将灯笼挣脱掉,却不妨旁边丢出几把钢刀,将他直接钉死在地上,只能痛苦忍受着烈火焚身的惨痛死法。 “咱家告诉你们,从今个儿开始,整个秦淮河,整个南京的青楼,统统给杂家关了,杂家不管你们背后是谁,胆敢造次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曹化淳一指老薛,咧嘴笑起来,惨白的牙齿,在灯火下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176 行路难 从京师到陕西,差不多一千多公里的样子,也就是两千里路。这是一个很遥远的路途,光靠人走,要二十多天才能到。 出京前,朱由检以为,漫长的行军是最大的难题,然而他错了,最大的问题是道路。 在北京周边还好,驿运所还比较完善,在御马监的支持下,能够将粮食提前运送到各个兵站,不需要作为统帅的皇帝操心。 驿运所是明朝专门用于军事所规划的兵站,和水马驿路也就是俗称的官道一样,都是政府专用,不允许民间百姓使用,不同于官道,驿运所路是专门针对军事行军以及贡物、粮饷等货物的运送而开辟的。 这条道路在京师周边还维护的较好,然而等远离京师百里后,就开始荒废,不是驿运所已经倒塌无人,就是道路无法行走,大军不得不绕路,最后,驿运所路是在无法前行,只能改走官道。 这条道路也挺好走的,平常都是官员出行、驿卒、公文传输等走,很少有百姓,就算有,也飞快的躲起来。 路是好走了,然而上了这条路后,朱由检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粮食供给问题。 之前有御马监筹备粮饷,送到驿运所,并不需要朱由检专门去买,但官道上却没有驿运所,有的只是驿站,但驿站只负责公文和少量官员的食宿,并不接待大军,这种地方是没有足够的粮食的。 不得以,朱由检只能去周围购买,但官道周围没什么村子,根本凑不齐如此多的粮食,不得已,朱由检只好下令分开行走。 一万五千人分成三部,从三条路线行军,以减轻粮食以及饮用水的压力。 要分兵,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样,长矛手火枪手一起的行走,肯定得成建制的走,虽然是内线,但万一遇到点事情,也好有所应对。 分兵的事,又耽误了一天,最终确定,朱由检为中路军,领着曹文昭曹变蛟叔侄,带上一半的辎重和所有的十二斤和二十四近重炮行进。 右路军为满桂,带着黄得功,令五千人,靠着长城那边走,他们带了部分辎重和三斤六斤的轻炮。 左路军为高起潜,带着赵率教从更南边一些走。他们也带了部分辎重和所有的虎尊炮以及八斤炮。 三路队伍之间,仅仅只有骑兵一日的距离,距离并不远,而且不会产生各项压力。至于粮饷来源,则派出探马,带着兵部公文,行文地方官府,让他们筹措。 离开京师一段距离后,御马监鞭长莫及,只能靠最健全的文官系统,若凑不齐,便只能择地购买,或者四海商行调运。 林林总总,总算是在出发一周后,行军算是走上了正轨,各种层出不穷的问题,才算是得到解决。 “真他娘的累啊!”朱由检抹着汗道,“你们当初从辽东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是的陛下!”曹文昭苦笑道,“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因为沿途有军堡,吃食不成问题,一路还算平坦,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关内行军却如此麻烦!” 辽东因为常年战事,一路沿途军需设置的都不错,并不会短缺,但到了关内,承平日久,各种设施全都荒废了。 就比如驿运所路制度,朱由检就觉得很好,但除了京师没多久就因为年久失修,不能再通行了。 “刘若愚,这驿运所是从什么时候荒废的?”朱由检习惯性的问道。 “会陛下,大概是在神宗爷爷期间荒废的,之后就没有修整过。”刘若愚想了想后,很快就回答道。 “神宗!!!”朱由检无语,想起了万历的‘六不’,他不得不承认,这‘六不’对国家的伤害是极大的,各种公共设施都是从那时候荒废的。 就连官道也是如此,到处都坑坑洼洼的,也不知道地方官府都就没整修过了,朱由检不得不一边行军,一边填路修补,不然重炮无法过去。 “娘的,等老子回京了,第一件事就就是修路。”朱由检愤恨道。 明朝的道路交通,给朱由检上了生动的一课,让他深刻的领悟到,什么叫要想富先修路,没有路,谈什么都是空谈。 对于皇帝的自称,刘若愚和曹文昭等人都是见怪不怪了,这几天暴怒的时候,皇帝都是这么骂人的,骂的那些地方官简直怀疑人生,眼前这张口老子,闭嘴入你娘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吗? 不过这种做派倒是颇合曹文昭等人的胃口,当兵的就该这样,大声说话,大声骂娘。 一路的行军,让朱由检明白了多操典中的内容,比如为何要派先锋,一是探路,二是负责寻找扎营的地方,同时还要负责平整土地,修建简易的营垒。 朱由检很多东西都是自带的,比如拒马,营寨等,全都按照模块化标准,可以组装和拆卸,这就让他们要多待很多东西,但而已减少了前锋的人物,对方只要寻找平底,挖好坑就行。 等大军到来,迅速的将东西找出来组装就行。 朱由检的军队并不带民夫,所有东西都自己动手,虽然辛苦了些,但是行军速度上却又很大的提高。 通常的大兵行进速度一天在三十五公里左右,不光大明,就连满清的精锐部队也是如此,在行军上,大家并无差别,孬兵和精兵都是一样。 但朱由检的却稍微快了些,能达到四十公里,当然,这是极限了,无法突破,而四十公里,也是古代大军行进速度的极限,再多就不是行军,而是送死了。 一切工作走上正轨后,整个行军都是无聊的,而且还有各种小状况发生,比如生病,比如受伤,比如轮子坏了,这些都要处理,也拖累着大军的前进。 这样的日子一度让朱由检烦躁,但最终,他还是在左右的劝说下,忍耐过去,并逐渐习惯下来。 一个月后,西安城外,烟尘四起,一小队骑兵飞快的疾驰而来,在被守门的士兵喝止后,翻身下马,大声传达军令。 177 抵达西安 “陛下大军,在二十里之外,请诸位大人做好迎接准备。”传令兵冲着门洞中官员扎堆的地方喊道。 “本官知道了。”陕西巡抚杨鹤站出来拱手道,尽管只是一个传令兵,但他态度却十分客气。 “当不得巡抚大人如此!”传令兵立刻闪身,然后丢了一句话,也不管对方,翻身上马,朝着来的方疾驰回去。 二十里路,搁在大军身上,也就一个时辰,尽管朱由检统帅的军队少,但重炮多,且有伤病之员,速度就更慢了,这点路,要走两个时辰,抵达西安时,恰好在下午两三点左右。 尽管还有两个时辰之久,但所有的官员都没有离去,而是就在城门处等候着,在这个期间,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训练有素。 就在这段时间内,尽管是处于安全区,但大军还是不断派出探马,四处查看,并向他们通报消息,各个章程都做的很足,非常的谨慎安全,并没有因为靠近城市而有丝毫松懈。 陕西督粮参政洪承畴是知道些兵事的,对于这种侦查力度,他遍观陕西所有军队,都是从没见过的,他不禁想起了一句话,叫做“诸葛一生唯谨慎”。 这只军队主将行军,真是得其中三味啊!洪承畴感慨道。 此时洪承畴因为还未领兵打过仗,并未声名鹊起,还是小透明一个,上次有人举荐他,还是因为他督粮得利,有人赏识,其实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大概到了下午,两点左右,密集的探马消失,所有人精神一震,顿时知道,大部队要过来了。 果不其然,在他们探头观望时,一只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他们面前,无数人头、马车、辎重,排列成一长串,不断蜿蜒前行。 等到走近了,他们才看到,那些是比你竟然是全身着甲的在行进,只不过原本光鲜火红的铁甲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烬,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只是精神头尚好。 这些人快靠近城门时,并不进去,只是在前哨的引领下,拐了个弯,朝着西安官员给他们准备好的宿营地前去。 一排排官兵从陕西军政面前路过,那整齐的步伐和沉默的态度,令他们惊叹不已,军队他们见过不少,但长途行军后还如此军容严正的,根本没见过。 尤其时那沉默的气氛,更是令人惊吓,他们从没见过不发出一丝声音的部队,哪怕是听都没听说过,各种大军经过,一些说话声音和抱怨声都是有的。 而这种军队,却吓人的没有。沉默的军队,真是非常可怕! 看着这只军队,陕西官员都陷入沉默当中,他们心底纷纷猜测,这么可怕的军队,到底是谁训练出来的? 满桂?赵率教?曹文昭?曹变蛟?黄得功?还是.....徐光启?! 营地是陕西官员准备的,位于西边,西为庚金肃杀之气,主兵戈,故而兵营一般都是放在西边,这里时常有使用,故而土地平整,并不需要修缮,只是原本的一些东西,全都被通传了消息的陕西爱官员给撤走,只有平地一块。 朱由检的军队本就组好了移动和作战的准备,营垒的种种物资,全都自己携带,而且非常齐全,所以他的辎重才这么多,若是照着大明此时军队的配置,一万五千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多辎重和马车的。 士兵一排排的到达,而后开始了数量的安营扎寨工作,这个工作他们一路上已经做得非常熟,已经不用人吩咐和指导,便能迅速将一个营寨布置好。 随后,越累越多的士兵和车马进入营寨,各项设施也越来越完备,一个时辰后,整个营寨算是完成。 在这个过程中,陕西官员也并未前来打扰,他们等到营寨落成后,才集体上门拜见。 “臣等参见陛下!”在中军营帐中,朱由检接见了这些官员。 这群官员中,为首的自然是陕西巡抚杨鹤,他同时和大军从京师动身,但他抵达的时间要早得多,起码早了二十来天,这就是单人出行和大军出动的不同之处。 能来朝见朱由检的,都是陕西的方面大员,例如布政使、提刑按察使,陕西都察院的都御史等等,洪承畴在这些人中,只是个小透明,并不惹人眼。 但在这些介绍中,朱由检却独独记下了洪承畴。无他,此君后世的名声太大了。 不过,朱由检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看中了洪承畴的才能,台湾虽然被他收复了,但一直没有大规模开发,就是缺少这么一个允文允武的巡抚。 当然,这个之后再说。 “接下来大军的粮饷,就要由爱卿费心了。”朱由检收回目光,同杨鹤说道。 “陛下请放心,有洪承畴这个督粮参政在,绝对不会短缺了陛下军粮。”杨鹤拍着胸脯道。 朱由检笑而不语,只是顺势看向了洪承畴。 “陛下但请放心,微臣绝不会让大军有断粮之危。”洪承畴大声道。 “那就有劳爱卿了。”朱由检颔首。 “陛下请移步,微臣已经在城中布下了酒宴,为陛下接风洗尘。”杨鹤按照官场惯例道。 只是,这句话停在朱由检耳朵中,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比了,朕军务繁忙,还有两路大军并未抵达,朕要再次等候,诸位请自便吧!”朱由检淡淡道。 “这.....”杨鹤无奈,只得遵旨,“臣等告退。” 所有大臣都跟着杨鹤走出去,临走时洪承畴回望了眼,心中不住地想着刚才皇帝那句话,均无繁忙? 莫非,整支新军是皇帝建立起来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明的皇帝没有这么厉害的! 接下来的几天,朱由检果真未出军营半步,只是不断的在营寨内组织休息和短暂的恢复性训练。 第三天,满桂带着的右路军终于抵达了,满桂到中军大帐交差,随后兵丁迅速融入营寨当中。 又三天,高起潜带领的左路军也抵达了西安城,不出预料,这一路的非战斗减员严重,足足有上百个。 但好就好在,并没有死人,都只是伤病,这种情况,让朱由检松了口气。这些人花费了他极大的精力培养,死一个都心疼的要死。 在大军到齐后的当天,朱由检接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给他带来了陕西农民起义最新的情报。 178 四面开花 历来农民起义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起义的,历史上的崇祯天气七年和崇祯元年的起义就是这样子的。 田地都干渴而死,没有了收成,而地主老财家又不借粮食,只能等死!怎么办?反了他娘的,去抢粮食去。 然而,陕西的情况是,朝廷运来的赈灾粮食还没吃完,在各地的仓库中,还有几万石粮食躺着,正不停的煮粥给灾民喝。 其中就包括造反起源地的府谷县,那也是县太爷在开仓放粮,然而正是这么一个地方,却爆发了叛乱起义,真的很令朱由检不可思议。 于是,在等待左右路两路军队赶来汇合之时,他开展了一番调查,当然,主要依靠的还是当地锦衣卫。 被他找来的人叫做邱应元,是陕西的锦衣卫千户,当初跟着进入山西,一起围杀八大家,因功升到了陕西千户所的千户。 此时锦衣卫的千户所在改革下,有了些许变化,东西两个镇抚司基本神出鬼没,不见踪影,一个在国外,一个掌国内暗线,监视一切,根本见不到人影,除了指挥使外,没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因此锦衣卫经常露面的,都是南北镇抚司的人,千户所也被这两个官给霸占了,由于南镇抚司职能的扩充,除了维护内部纪律外,还有管理内部人员调动,因此权威大增,在千户所中,可以和执掌千户所的北镇抚司千户分庭抗礼。 这点和后世的部队差不多,有了团长还有政委,两者相互制约。 千户在外执行任务,签书在内管理内政,因此朱由检有事询问,来的是陕西千户邱应元。 从这个人的口述中,朱由检了解到一些这次农民起义的深层次原因。 前面说过,八大家和边兵是有合作关系的,而且范围很广,不光是山西的边兵,陕西的边兵他们也有联系。 范家主要走张家口出关,其他家自然也有自己的出口,反正长城那么长,既有四大关那样能进出大队人马的关隘,也有些小关隘能让小队人马进出。 这样的口子很多,陕西就有,如此一来二去,八大家中的一些成员就和陕西边兵有了联系和合作。 此次作乱的几个农民军首领中,好几个都当过边兵。这种现象在陕西很常见,没饭吃了怎么办?去当兵。 活不下去了怎么办?去当兵! 杀了人犯了事怎么办?去当兵! 总之,在陕西,当兵是已给万能法子,有了困难就去当兵总能解决。 围杀八大家尽管有着锦衣卫和东厂的一切出动,但总有些漏网之鱼,其中有一个漏网之鱼潜入了陕西。 经过深挖后,这个漏网之鱼的身份清楚了,他是范家的奴仆,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真实的身份,是女真鞑子派进来的细作。 而偏偏,掌管这些细作的人叫做范文程,这是一个大汉奸,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大汉奸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他晓得借助八大家的商队,埋进去一些细作,方便他们获取情报。 同时,这些细作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搞乱大明,让他们无暇顾及到女真。 这个细作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这次无缘无故的灾民起义就是有这个细作在背后捣鼓,他找到了一些人,不知道许了什么东西,这些人便反了。 “陛下,此人说不定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必须围杀!”邱应元咬牙道。 参加过八大家的围杀,有些东西邱应元是懂得,在他们的任务完成后,八大家的很多任务就被东镇抚司接过去,之后的变化他就不清楚了。 但在何种简易的遮掩只能蒙蔽一下外人,但纵然如此,也够东镇抚司使用。只是,如今有一位后金的细作,知道八大家的内部情况,他的话非常可信,到时候说不定女真就会怀疑和八大家的交易,最终断绝。 “此人不能放过!”朱由检也终于明白了失态的严重。 不管这人知不知道,有杀错没放过总是最妥当的。 “继续去打探军情。”朱由检吩咐了一声,便让邱应元下去,自己慢慢思索着情势。 如今陕西的叛乱,基本局限在陕北一块,其他地方暂未波及,对方以府谷县为中心,四处攻城略地,威势无双,手下的人员飞快增加。 同时,有些人听闻了王嘉胤大名后,觉得他值得投靠,便立刻率众来头,比如说白水的王二就是如此。 发展到现在,王嘉胤手下大概有五万人,其他相聚的起义军首领本身也有人,虽不如王嘉胤多,但两三万还是有的,双方加起来,炸称十万,以状声威。 延绥总兵吴自勉正在围困这些人,防止他们流窜到陕南,这里的灾民更多,而且巡抚驻地,若是流窜过来,损失惨重。 目前,延绥镇的榆林堡成了前线,吴自勉正屯兵在此,围剿流贼。只是流贼四处流窜,并不和吴自勉正面接敌,一时之间,形式僵持休。吴自勉也不敢强行提兵硬追,他手下的边兵已经欠饷几个月了,完全没有士气。 到了这个地步,杨鹤那套招抚不伤元气的说法显然破产了,面对短时间就聚集起来的流贼,他根本不敢在将自己的高谈阔论拿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催促陕西各地,做好防守。皇帝在这里,一旦出事他吃不住。 在短暂了解情况后,朱由检没有理会陕西方面的反应,他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立刻朝榆林卫发兵,兵贵神速,早一点到就能早点支援。这次灾民起义有人推波助澜,早点结束为好,免得再添变数。 朱由检路上走了一个月,此时已经来到了十月份,天气已经转凉,铁甲什么的穿着刚好合适,行军的话也不累。 只是知会了杨鹤一声,让他保证好粮草的运输后,朱由检就带着人北上一线的榆林堡,准备寻机歼敌。 尽管这些农民军中有大量的边兵,但朱由检并不太害怕,他精心训练的部队不可能连农民军都打不过。 他要担心的,是如何将伤亡控制在最小,不论是自己这边还是对方这边,大明子民每一个都是有用的,要用到未来对南洋的开拓当中。 不过,还没等朱由检抵达榆林,只是才刚到延安府,他就接到延绥巡抚朱童蒙的奏报,延绥总兵官吴自勉轻敌大意,率军征讨流贼,中伏,败归。 如今延绥镇兵力不足,无法抵御流贼,只能驻守榆林卫城,请求支援。 这封求援奏疏,让朱由检直接懵了。 179 攻打米脂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自勉怎么会败了呢?”朱由检冷静的问着信使,然后信使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巡抚朱童蒙派过来报信的。 这个情况,让朱由检小心了很多,进兵的过程也缓慢了很多,每日就走五十里路,然后扎营休息。 如此七八日后,他抵达了绥德,等待了几日,才算是有了较为清楚的情报。根据延绥镇镇守中官传递过来的军情,吴自勉率领三千官军是准备进剿的,尽管有边兵在流民当中,但流贼战斗力低的传言不是吹的,吴自勉很轻易的就打败对方,将之杀散。 然而,他却贪心不足,率军追击,结果敌军在路上遍撒金银财宝,吴自勉手下兵丁立刻大乱,四处争抢财宝,无心战斗,阵型也乱了,这时流贼首领王嘉胤带领部分精锐杀过来,吴自勉抵挡不住,大军立刻溃败。 这一败就直接退到榆林堡,前沿阵地全都丢了,就连手下兵丁也只有一千来人,士气大降,无法出征。 流贼虽然战斗力低,但顺风的时候也是能乘胜追击的,有此结果,并不出奇,若不是没什么攻城装备,骑兵人数也少,只有几十,估计榆林堡都会被他们打下来。 不过现在结果也不差,榆林堡已经无力阻止他们,流贼可以越过这里的防线,进入陕西腹地肆虐。而延绥镇巡抚朱童蒙要守卫边境,防止蒙古鞑子入侵,无力派兵支援,只能向陕西方面求援,然后求援之人正好在路上遇到了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自然是找皇帝了,毕竟皇帝比巡抚官大。 接下来,朱由检开始派兵四处侦查,搜集情报,很快,这些夜不收就带来了最新情报,流贼分散的很开,各个县城都有,但是最大的一股乃是匪首王嘉胤率领的,目前这伙人正在围攻米脂县,试图大开城门劫掠。 和流贼大就是要找到对方的主力,然后逮着主力一路猛揍,直到擒杀主谋为止,而作为起义的首唱者,王嘉胤无疑是个最好的目标。 出发,米脂县。 兜兜转转,进入陕西半个月后,朱由检中午找到了攻打目标。整个过程中,对于皇帝的决策,满桂等人并不参与,而是任凭皇帝自由发挥,这次皇帝亲征的目的,他们还是知道的,他们几人,只是凭借经验,在行军和参谋方面拾遗补缺,其他全凭皇帝发挥。 只有这样的来的战争经验才最深刻,因此,尽管整个过程慢了些,他们也没说些什么。而皇帝的这份谨慎,还让他们颇为赞叹,这是领兵之人最宝贵的品质。 朱由检的出发点也是如此,谨慎,以练兵为主,以增加实战经验为主,因此。他的大军并没有分开,而是一起朝着米脂而去,初战以谨慎为主,等士兵们见了血,不在胆怯后再分兵进剿。 米脂是一个很美丽的县城,有句很老的俗话,叫做米脂的婆媳绥德的汉,这里的女人都非常的勤快,是持家的好手,让朱由检感兴趣的李自成李鸿基就在米脂。李鸿基是银川驿卒,而银川驿并不是在银川,而是在米脂。 此时的米脂,已经成了一个混乱的城市,县城外,大量的灾民围聚在县城外,这是匪首王嘉胤的大军,此刻,无数面有菜色的老弱灾民在他的驱使下,不停的朝着县城涌去,用他们微不足道的生命,为儿孙换去生存下去的粮食。 王嘉胤没有攻城器械,但是梯子还是会做的,米脂县城不高,用不上云梯,普通的梯子就行,二十多架梯子搭在县城头,无数灾民从这里爬上去,然后被城头的士兵给杀死丢下来。 若是仔细分辨。就能看出来,这些从梯子爬上去的灾民几乎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他们瘦弱异常,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多少力气,爬上去后,只能徒劳的挥舞手中削尖的木棍,试图发出攻击。 不过往往他们还没取得多少战果,就被城头的石头,木头或者弓箭给杀死,掉下去,又或者被守城的乡勇用刀兵杀死,踢下城去。 整个过程,这些人可谓送死。 没错,王嘉胤就是让这些人送死,这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用处不大,还消耗粮食,反正这些人还有一定的力气,正好用在攻城上。消耗守军的物资和精力,米脂只是个小县城,乡勇士兵不多,只要这样磨个七八天,米脂县必破。 人和时间,王嘉胤不缺,人的话,只要一斗粮食,这样的老头想要多少有多少,就连青壮,也不过是两三斗粮食而已,这对于破了府谷县的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时间,更是无所谓了,只要能攻破米脂,花多少时间王嘉胤都不在乎,在他看来,击败了延绥镇总兵吴自勉,整个陕西就没人能制约自己了,只要自己不傻逼的去延绥镇找死,整个陕西还不是任由他纵横。 至于皇帝的御驾亲征,没有官方消息来源的起义首领们,根本不知道。 三天后,王嘉胤的消耗战术起到了作用,明显的,城头击杀炮灰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多是兵刃杀死的,这说明城头的守城物资已经消耗一空,而城头乡勇的精力,在三天不间断的红攻打中,也逐渐消耗。 “换青壮上去。”王嘉胤吩咐道。 “是!”吴延贵应了一声,立刻去更换攻城人手,无数青壮被他驱赶着上了战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上去,然而不愿意的都被他一刀砍翻,直接死于刀下,是现在死还是上去死,如此直白的问题,显而易见。 王嘉胤边兵出身,他的身边早就聚拢了这样一批人,作为他家丁般的存下,当初击败吴自勉。就是这群人打头阵,冲乱了吴自勉的阵型,才取得胜利。 有这样一批人在,灾民们怎么可能反抗的了,只能被裹挟着,一起造反。 换上青壮后。米脂县城头的战争顿时激烈起来,青壮的战斗力了不是老弱能比的,城头的乡勇要费更多的力气才能将他们赶下去,而这耗费无疑更多。 甚至偶尔,青壮们还能在城头占据一块地方,这让王嘉胤看到了希望,让他加大了攻城力度。 只是,他没发现的是,在他全力攻打米脂县时,大量灾民的周围,出现了很多夜不收,在周围转悠着。 皇帝统领的大军,正朝他逼近。 180 解围 “这就是匪首王嘉胤率领的大军?”朱由检带着百骑,立在一个山岗上,看着围困米脂县的流民大军。 这个时候,朱由检无比怀念给了海军的那三个单筒望远镜,若是有那玩意在,流贼大军的敌情对他来说将会易如反掌,说不定还能瞅瞅王嘉胤长啥样子。 说起来,朱由检真觉得自己有点丢穿越者的脸,这么久了,肥皂和玻璃还没造出来,真鸡儿不合格。 十万流民十分壮观,无边无际,铺满了整个大地,看起来十分有威慑力,但在朱由检眼中,这十万流民并不比十万只猪强,松散的阵型,毫无遮挡的营垒,以及低落的士气,让他觉得,只要麾下三千骑兵一冲,就能将整个流贼大军冲散。 而实际上也是,尽管各个流贼军中都有边兵的存在,但在装备和组织纪律上,他们和正规官军差距十分巨大。 历史上,号称明末第一良将的曹文昭,就是凭借从辽东带回来的三千骑兵,压的陕西所有叛军首领四处乱窜,打的他们无处容身,若不是当时女真扣关,攻打大同,李自成等匪首在就被他给杀了,那样历史将会极大的改变。 面对这样的军队,朱由检甚至觉得,自己能一鼓而下,不过,他还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先侦查探敌,了解情况。 于是有了他这次亲身探查情况。 “陛下,走吧,对方察觉我们了。”曹文昭看着远处奔来的一些士兵,低声提醒道,尽管对方人不到,但他还是希望撤退,皇帝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王嘉胤并不是笨蛋,相反还非常聪明,不然也不会想出以金银乱延绥镇兵的计策来,别管这个计策多么老套,至少他用的很好,以此击败了延绥镇总兵吴自勉。 这几天周围经常有夜不收来转悠他是知道的,但这些人都是精锐,以流贼大军中的那些劣马挽马,根本追不上,他索性就没管。 但今天这么显眼的一大股人,王嘉胤却没法无动于衷了,对方太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 因此,他让属下苗美带人过来驱赶,若是对方不散,就设法缠住,随后他会带兵过来。不过,朱由检的反应,却让他后续的计划全部取消。 只见对方从容转身,以不快,但他们就是追不上的速度,往南而去。 “这是从延安或者西安来到军队。”听完苗美的描述后,王嘉胤沉默了数息,便做出了判断。 估摸着这是陕西巡抚最后的兵力了,一旦失手,官府将没有能力再围剿他。 “这次一定要打赢。”王嘉胤肯定道。 下午三时的样子,朱由检率领大军来到了米脂县五里外的地方,然后就没有动了,安营扎寨,先修整下,这几天的行军,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他们开始安营扎寨,修建营垒,各种各样的拒马和角楼,都修的很好。和之前不同,这次的营地他们修建的有些大,非常的大,看样子不像是给这伙士兵修建的。 这是朱由检吩咐的,这多出来的空地,是给未来抓住归降的流贼,算是未雨绸缪,以免到时候没有地方收押。 刚抵达米脂县城外,大军都在修筑营寨,并没有攻击,王嘉胤方向也是如此,他们也在调整自己,让老弱妇孺集中起来,然后精选青壮,以边兵统之,如此得精壮三万人。 米脂县城头,李鸿基看着下面忙碌的两方人马,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一软,摊到在城头。 “他娘的,终于得救了。” 他老家是米脂,但却不在县城中,而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完全是被流贼给逼的,他通报完消息后,却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银川驿,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 李鸿基可不认为,这些流贼是边兵的对手,很轻易就会被收拾掉,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却惊讶的听到,延绥镇总兵吴自忧竟然兵败了,整个人也被困在榆林堡中出不来。 这时候,李鸿基才觉得事态有些不对,他打算回去看看,然后等他收拾好东西,告完假后,路上到处都是类贼,这些人到处找吃的,官道都被他么堵塞了,李鸿基回不了家了。 于是,他在慌张的驿长带领下,躲进了米脂县城,而后,便被征召为乡勇,一起守城。 刚开始时,李鸿基还比较心软,对那些老弱的攻城士兵抱有同情心,然而,这一丝同情心在他差点被杀死后,早就不翼而飞了。 于是,他很快就进入状态,战果辉煌。只是,敌人无穷无尽,米脂只是个小县城,物资有限,乡勇不多,若是持续一段时间,根本就守不住。 尤其是今天,李鸿基发现,所有守城乡勇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很多人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相当的困倦。 就在他以为米脂县要失守的时候,那只威严整齐的军队到了,他们一来,顿时让王嘉胤的攻城停止了,专心准备着接下来的战斗。 不过,这些跟李鸿基没身关系,非常疲劳的他此刻躺在城头,恨不得立刻睡去,只是,刚刚放空的大脑却精神的很,一点都不疲惫,让他一时间无法入睡。 正当他状态渐好时,却有人找了过来,“李鸿基,哪个是银川驿的李鸿基?” 来人是县城的捕头,李鸿基认识他,“是我,我是李鸿基。” “行,走一趟吧,县太爷有任务交给你。”捕头将他拽起来,拖着来到了县衙。 此刻县衙前正堆积着很多物资,鸡鸭牛羊等都有,还有大袋大袋的粮食。 “你是李鸿基吧?”县太爷从衙门中走出来,笑的非常亲切。 “小的就是。”李鸿基点图。 “那就去吧,陛下召见你,顺便把这些物资送过去。”米脂知县有些羡慕道,他恨不得此刻得皇帝召见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小小的驿卒。 “陛下召见我?”李鸿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陛下怎么会想到要召见我?李鸿基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大批物资,来到了军营门前。 181 招揽 把手营门的士兵并没有放李鸿基进去,而是向里面通报后,才打开营门,放他进去,那些物资自然被人接收,而后,运送的队伍回去,李鸿基独自一人,进入到了军营中。 一队巡逻的士兵,将他带到了中军大帐处。 这是整个军营最大的营帐,不仅是朱由检休息的地方,同时也是中军开会,进行作战研究的地方。 这里的防御也是最为严密的,每时每刻,同时都有三只巡逻队在周边巡逻,更多的固定哨和暗哨也遍布中军大帐周围。 这种严密的防护,让李鸿基都咂舌不已。 “果然是皇帝老儿,架势就是大!”李鸿基暗自吐槽了一句,以缓解下自己紧张的情绪。 别看很多百姓,经常口中说皇帝老儿怎么样,那谁怎么样,等到他们真要见到这个级别的官员,却全都一致的十分害怕。 李鸿基也不例外。 中军大帐中,一副陕西简易的地图正挂着,几个围着地图,商量着战事。当然,主要是朱由检在听,而其他几人说着一些建议和想法。 没办法,现在新军只是刚刚训练成,并没有发现什么凸出的人选,故而负责参赞谋划的,还是只有满桂等五人。 “陛下,李鸿基到了,正在帐外等候。”刘若愚走了过来,打断了几人的分析。 “来的挺快的,那就叫他进来吧。”朱由检略有些诧异道。 很快,一人在刘若愚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赵率教等人都停下来,也好奇的看着进来人,他们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小驿卒,让皇帝陛下特别召见呢。 稍微大量了下,这些人都有些意外,只见来人高大威猛,相貌堂堂,身上的衣着虽然陈旧,却染满了献血,或许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带着股子惨烈的气势,如此种种,让他迈向非凡,有种百战而归的感觉。 不错,既然暗自点头,能在流贼起义军中逃回来,果真有些本事。 “草民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鸿基十分恭敬的跪下去磕头。 “你就是李鸿基?好壮士!”朱由检一看李鸿基,浑身粗壮,身材挺拔,自有一股豪侠之气,显得非常英武,心中顿时升起了好感。 “和朕说说,你当初是怎么逃出来的?”朱由检颇感兴趣道,他真的想知道,这个未来最大的反贼头子,为何从起义军中逃了出来。 起来后,李鸿基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李鸿基是草民小时候的名字,草民父亲后来给改了个名字,叫做李自成。” “改了名字?”朱由检微微有些惊讶。李鸿基这时候就改名叫做李自成了吗? 说真的,他知道李自成原名叫做李鸿基,但是什么时候改名,却没有印象。 “是的,草民父亲当时曾经请过一个风水先生相墓地,然后风水先生建议父亲给儿子改名,于是草民便改名李自成,草民哥哥便改名李自立。”李自成老老实实的交代道。 “你还有个哥哥?”朱由检大感兴趣,便让李自成说说家中情况。 李自成父亲叫做李守忠,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前妻所生,原名叫做李鸿名,后来改名叫做李自立,老二就是李鸿基,后来改名叫做李自成,老三则出生在改名之后,就没沿用原先的取名规则,直接叫做李自敬。 其中老大是前妻所生,老二老三是后来李守忠娶了新老婆后生的,故而和老大相差了将近二十岁。 老大的儿子就是后来比价有名的李过,和李自成同年,老三的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叫做李锦,才两三岁大。 至于李自成,却还没有生育后代。 他们一家在横山的一处山沟中,祖上为朝廷养马,后来家道败落下来,不过也不是普通人家,看李自成从小习武就知道其家境不凡,不然李自成也不可能成为银川驿卒,起码是吃皇粮的,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当得上。 至于为何奏章上写的是李鸿基,朱由检并没有去追究,要么是对方当时报的就是这个名字,要么就是这个名字从小就传开了,改名后别人也不在意,依然叫这个名字。 “朕见你英武,甚是喜爱,可愿来朕身边,充当侍卫?”朱由检听完后笑道。 “当侍卫?”李鸿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怎么?不愿意?”朱由检微微一笑。 “愿意愿意!”李鸿基连忙点头,不愿意的是傻蛋。 啧啧,想不到俺李自成竟然能成为皇帝的侍卫,今后也是官家的大人物了,看来老爹轻请的那个风水相师真有两把刷子,改了名字后,竟然能跟皇帝扯上关系,当初那五两银子真是花的太值得了。 李自成想起父亲曾经更他说过的事情,此刻恨不得再将那个相师给抓过来,给自己也看看墓地。 “会骑马吧?”朱由检问道。 “会,会的,末将从小就练骑术!”李自成骄傲道,他可是从小习武,武艺骑术都很精通。 “那就好,你就先跟着赵将军学学军中的规矩!”朱由检看了下,决定把李自成放在赵率教麾下调教,他也会是从陕西出去的,两人算是半个老乡,关系更亲近些。 见了李自成一面,还将对方收到自己麾下,朱由检的心愿算是了了,于是,他的心思全都放到怎么剿灭流贼上来。 除了李自成,朱由检对其他流贼首领并不看上眼,自然是绞杀了事,没想着收复。他们在历史上种种反复无常的叛乱,早就让朱由检绝了这个希望。 对于王嘉胤,几人并没有商量很久,很快就结束了战术布置,对方很弱,若是直接派遣骑兵,直接就能将对方冲散,既然如此,还不如来试验下新军的那套接敌战术,看看还有没有要修改的。 最关键的是灭了王嘉胤后,对其他流贼大军的整讨,不过这也简单,分兵就是,几人都对自己训练的新军有信心,根本不想朱由检那样,非要一万五聚集在一起打一仗再说。 要是让他们来,进入陕西后,五人就各自带着三千人,奔赴各地绞杀就是,没什么好商量的。 于是,很简单的两个战术被确定下来,而后,按照规矩,需要做成书面计划,分发到各个营头上,让他们照着来做。 这下子,几人面面相觑起来,一个个你望我我望你的,没有一个人动手。 “怎么,作战参谋计划不会写?”朱由检搭着眼皮问道。 “陛下.....若是让末将冲锋陷阵,率军杀敌,臣而话不说,但这做书面计划,臣实在是做不出来。”满桂满脸为难道。 “是啊,陛下,根本做不出来!”曹变蛟等也大声道,生怕这差事落到自己头上。 “赵率教,你呢,你是参谋官,你也做不出来?” “陛下,末将做是做的出来,但要的时间太久,今晚肯定完不成!”赵率教也一脸为难,我都一五十多岁的老将了,还要受这份罪。 “算了,不指望你们几个大老粗了!”朱由检摇摇头,看来军中是要找个称职的参谋官了。 “刘若愚,这份计划你来做吧,做完给朕过目。”朱由检冲着门口的刘若愚道。 “遵命,陛下!” 182 阵前授课 刘若愚一直跟在朱由检身边,不离寸步,自然而然的,就学习到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这军中参谋官制定的作战计划,他也略懂一二。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份完备的方案就做出来了,其中包括了他们讨论的作战计划,以及两套备用方案。 “不错,很细致。”朱由检翻看道,这份计划中规中矩,并无出彩之处,完全是他们讨论的复现,不过有这种程度就够了。对于农民军的攻打,并不需要奇谋诡计,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你们都看下,然后将这份作战计划传达下去。”朱由检将计划递给五人,让他们找份抄写。 “是。”五人开始书写。 朱由检则思索起参谋官的事情,军中职位很多都没定,都是暂代,而这五名他从辽东带回来的将领,多适合做主官或者统领骑兵,参谋官后勤官书记官等都不胜任,这些职位就需要另择人选。 尤其是参谋官,更是重中之重。 其实在陕西,就有这么两个人才,一个是陕西左参政洪承畴,一个是陕西右参政陈奇瑜,两人都是文官中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在历史上都几乎将农民军给消灭掉。 其中,洪承畴性格更强,更有决断力,适合独当一面,朱由检决定让他出任台湾巡抚,负责开拓台湾,和安置未来会出现的陕西灾民。 而陈奇瑜,从他的性格上来说,也更适合出任参谋官,有能力,有见识,多奇谋和领军之才,但在决断上差了些,关键时刻容易犹豫和偏差。 这样的人担任参谋官最合适不过。 “陈奇瑜,看什么时候,将他调过来。”朱由检暗自道。 第二日,决战。 米脂县处在无定河的中游河段,在横山山脉的东侧,周围的地势较为平坦,倒是适合大兵团的展开。 沿着无定河,朱由检的大军和王嘉胤的流民大军对峙着。 一万五千大军,不可能全部排列出去,蜂拥前进,况且,朱由检也不认为,需要动用全部兵力,才能击败对方。 不过,为了达到练兵的过程,他还是下令全军动员,所有士兵都出营列阵,准备进攻。 一万五千人的编制中,有五千人属于长矛手,五千人属于火枪手,一千炮手以及一千后勤辅助人员。 最先冲出营门的,乃是三千骑兵,这些人在赵率教的统领下,呼啸纵横,围绕着大营,布下了一道防线,防止敌军的突然袭击。同时,他们也负责截断地方的后路,不让流民逃跑。 随后出营门列阵的乃是长矛手,五个团的长矛手,每个团一个方阵,呈前二后三的阵型,分布在营门前方。 他们是整个军阵的骨架,负责支撑整个军阵,同时也是最坚韧的盾和矛,负责短兵相接以及抵御骑兵冲击。 不过接下来的出阵的却不是火枪手,而是炮手,炮手和后勤人员前者骡马,推着大炮,搬运着炮弹,来到前方两个长矛手方阵中间,整装待发。 最后出现的,则是火枪手,他们拍列成方阵,在两侧布阵。此时距离流民军还有五里,并不能展开攻击,想要发动攻击,还需要往前行走。 由于是第一次上战场,在阵型展开布置的时候,难免有各种错误,紧张的情绪,也让士兵们很难放松下来,脑子都有些空白,这样的情况下,速度自然无法快起来。 等到所有人就位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个速度太慢了!”朱由检黑着脸道,也就是面对着农民军,对方才能让你有时间布阵,若是对着后金和蒙古,见到这么好的机会,对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过来冲一波,三千骑兵还真拦不住。 “陛下,主要是我们的所有人都布置在正面。”看到这里,满桂忍不住说道,士兵紧张,速度慢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皇帝的布阵也有问题。 新军修建的军营很大,营门也有四个,但朱由检却把整个阵型都放在了面对敌军的大门外,所有士兵都从这里出,自然慢了。 同时,如此密集的阵型,给了敌方极好的机会,若是敌军有上万骑兵或者同样有红夷大炮,那么这么大的阵型简直就是靶子。 在从辽东调来的五个将领当中,满桂是地位最高的,不光是军职,同时也是加衔,他被加封过太子太师,这可是正一品的职位。 因此,很多话其他四人不敢说,不能说,满桂却不在乎,他的军职,足以让他提出不同的意见,同时,很多对于皇帝教导的话,也是他来说的。 “是朕经验不足!”听了满桂的话,朱由检立刻知道自己翻了个错误,顿时满脸羞愧。 “陛下天自聪颖,对两军交锋有着极为深刻的理解,但在实际经验上却很匮乏,只要多指挥,将经验补足,绝对不比古之名将弱。”满桂捡着好话说,这不是他拍马屁,而是通过长时间接触,五人共同认定的。 关于这些,朱由检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纯粹是后世丰富的见闻带来的理论上的超越,实际并不是如此,但这些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陛下且看,一万五千人排兵布阵,地方虽然能够摆下来,但却是极大的浪费,如此行进,大军接敌面并不广,无法发挥我等远超流贼的优势所在。”满桂继续教导着朱由检。 “排兵布阵,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根据敌人的境况来进行变化,我等战力远超流贼,此时自然不能是如此保守的战法,而应当分兵合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 “而若是面对大量骑兵,则当以守势,应以长矛为外墙,火枪手填补间隙,轮番射击。只有面对三万以上战兵的大军,才应以眼前的大兵团布阵,三万以下,或如流贼这样战力底下的敌人,则应以长矛手火枪手混编,以团刀锋,分别突进。” 对于朱由检带来的作战理念和战略战术,满桂等五人早就吃透了,他们的天赋和丰富的经验,让他们很容易就理解这些,都是大量杀人的方法,有着相通之处。 只是以前因为没有实战对象,他们不好和皇帝将这些,索性由着皇帝自己指挥,在行军方面,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以及他们的提点,皇帝做的非常好。 而实际战斗方面,满桂则借着这次机会,倾囊相授。 一番话听完,让朱由检顿时茅塞顿开,看着营门前的布阵,种种缺点的确如满桂所说,不合时宜。 满桂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一笔带过的说他的阵型适合对阵大量敌军,但朱由检经过提醒,仔细一看,却发现,若是面对大量蒙古骑兵,排出他这个阵型,那真是找死。 183 调整,接敌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朱由检感慨道,有了这番点拨,他算是迈入了将军的门槛,对军阵的应用理解,终于有了丝自己的理解。 “还是陛下有天赋,若是对用兵之道一窍不通的,臣的这番话也是白说。”满桂嘿嘿笑道。 既然知道错误,那么自然要改正,很快一连串的命令从朱由检这边传递到各个军阵。一对对火枪手或长矛手开始跑动起来,前往各自的营团报道。 一时间,整个营门前的军阵都混乱起来,尤其是此刻身在战场上,众人心情很紧张,难免有很多注意不到的地方,跟错队,入错营,那都是常有的事。 “靠,回去后这方面要加强训练!”朱由检看着混乱的军阵,恶狠狠道,若不是外面有赵率教守着,而且离王嘉胤的营寨有五里远,此时新军的结果真不好说。 变阵的训练新军自然是有的,但那都是方阵圆阵,或者聚合散开的变化,没有如此这次,是建制的变化,有一半的长矛手和火枪手要互换位置,就连炮手也要下放到团当中。 好在,在《步兵操典》中,团就是一级单独作战单位,早就有过这方面的编制,众人都训练过,也都知道自己的上级在哪里,故而倒没有彻底混乱,依然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但为了早点平息,朱由检还是将满桂、曹文昭他们给撒出去,就连高起潜,也前去平息混乱。 新军的军官基本都是以教官充任,他们之前只是五人的亲兵,职位不高,多是把总一流,执行命令还可以,让他们平息混乱,却基本不可能。 在五人的努力下,很快,营门前的混乱逐渐消失,十个独立的方阵呈现出来,每个团大概一千两百人左右,是长矛手和火枪手混编的方阵,长矛手排在前面,火枪手在后半边,炮手则拖着大炮,游离在方阵外。 这些跑都是轻型炮,例如三十六斤和七十二近的虎尊炮,三斤、六斤、八斤的红夷大炮。 按照分析,本来也应该是一个团作为一个箭头,进行突进攻击,但考虑到用不着这么多,而且是初次上战场,团一级的临时指挥官经验不足,干脆就分成五路,满桂等四人一人负责两个团,共八个团的行进和攻击。 朱由检负责两个团作为中军,同时重炮也基本在他这里。 待到整编完毕,四人立刻将大炮集中起来,然后,指挥着两个方阵,开始移动起来,各自寻找方向。 最终,五个人形成了一个扇形,朝着王嘉胤包围而去。 和官军一样,王嘉胤这边也经过一阵拣选,跳出了三万青壮,作为攻击的大军,而其他人,为了不碍事,全都被赶到后方去了。 边军出身,王嘉胤自然知道情报和夜不收的重要性,因此他更是在天亮之后,亲自带着人前往侦查,而整军的事,则交给了吴延贵。 他们人少,很容易隐藏,因此没有被率先出来的赵率教发现,他们停留下来,开始密切关注着官军的动作。 随着无数军兵的出现,那种井然有序的纪律,让王嘉胤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有这种纪律,哪怕这些军人没有什么装备,也是一只极为难缠的对手。 而等到他看清,那些人人手一件铁甲后,整个脸色已经基本黑如锅底。陪同他一起来的苗美更是双股战战,颤声道,“大哥,官军强悍,要不我们跑吧!” “你是傻了还是怎么了,没看那几千号骑兵啊,跑?我们能跑到哪里去?”王嘉胤训斥道。 尽管他心中已经对这次交手充满了悲观,但还没有放弃,他要寻找胜利的机会,就和前些时日,面对延绥总兵吴自勉一样。 那次他不是一样被杀的大败,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方法,反败为胜,才有现在的威势。 “一定有弱点的!”王嘉胤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尽管敌军主将排出的阵型让他有些嗤之以鼻,但王嘉胤却没有贸然攻击,自己的大队人马距离这里很远,等赶来时估计早被发现了,也失去偷袭的意义,因此他没有回去调兵,而是继续看着。 而到了后来,对方似乎不知道怎的,整个阵型忽然混乱起来,无数士兵不断的抛着,看起来就和炸营一样。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嘉胤却愤恨的捶了一拳地面,恶狠狠道,“若是我手中有一千骑兵,此时突击,定能叫这些官军大败而归,有来无回!” 只可惜,他没有一千骑兵,就连一百都没有,只有几十名骑着瘦弱马匹,充当侦查的探马。 因此,王嘉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大好时机溜走,直到官军整顿完毕,他才受气那种如狼般的目光。 “大哥,他们动了!”山岗上,眼尖的苗美看到官军整顿完毕后,开始朝这边出发行进,便立刻提醒道。 “嗯,我们也回去吧。”官军动了,侦查就没什么意义,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也知道对方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王嘉胤也不再耽搁,立刻带着仅有的几十号骑兵,回到己方军阵当中。 在吴延贵的整顿下,三万青壮已经出了营门,正朝着米脂县的方向前进,而他们那一千多号兵甲齐全的精锐,则充当督战队,监视着这些青壮。 此时才是起义初期,而且有着官府赈济,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这些青壮造反的心思没那么重,因此才要逼着。 若是如历史上那样,真到了绝境,官府也不管,这些青壮肯定不会如现在这样,被人逼着,而是自发的加入队伍,攻击官府,以获得生存的物资。 “大哥,情况怎么样?”见王嘉胤回来,吴延贵了询问道。 “不太妙,这股官军装备十分精良,怕是精锐,而且我看他们打出的旗帜,是龙旗,搞不好是皇帝御驾亲征!!!”王嘉胤沉声解释道。 “什么?御驾亲征?”吴延贵大吃一惊,他们只是小小的反贼,没这个分量将皇帝老儿都给惹出来吧。 “应该错不了,我们别走了,省点力气,就在这里迎接他们。”王嘉胤立刻下令,大军停止前进,开始排兵布阵,准备接敌。 184 一轰而散 大军一动,赵率教也开始动起来,三千骑兵全部撒出去,,不空方圆十多里的位置,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很快,他就找到了流民大军老营的位置,不过赵率教却没有动老营,这没有任何意义,若是赢了,这老营中的人自然跑不掉,若是输了...... 开玩笑,怎么可能会输,就凭他老赵麾下这三千骑兵,这仗就不可能会输,整个陕西,还没有能击败三千骑兵能力的人。 “报,敌军在前方三里处,停止移动。”夜不收来往传递着消息,最新的军情很快通传到朱由检这里。 “呵呵,看来是不敢走了!”朱由检轻笑道。 此时距离敌军已经不远了,大概在三公里左右,朱由检已经可以看到对方黑压压的人群了,此刻左右两翼的满桂何曹文昭已经距离对方只有一里多的路程了,这个距离非常近了,再过不久就能接敌。 三万青壮聚集在一起,壮观的很,看起来也比他们威势大的多。 “这么密集的阵型.....”远远的看着对方的阵型,朱由检心中一动,想到了刚才满桂点评他排兵布阵时说的话。 若是地方有上万骑兵或者红夷大炮...... 做空现在可不是就有红夷大炮吗? 三里的距离,完全在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而且他的是重炮,射程更远,别说三里,就是三公里都轻轻松松。 “炮兵就位!”朱由检立刻下达命令。 很快,原本用骡马倒拖着大炮的炮手们,立刻停下来,然后调转炮口,朝着流贼大军那边,而后,便开始装填炮弹。 一个个木头箱子被打开,从里面拿出定装好的炮弹,圆溜溜的铅弹下面,包裹着一层纸壳,里面有是捆扎好的发射药,炮手也不拆开,直接将炮弹连同纸壳一起塞进去,这些包裹着炮弹的纸壳能起到密封的作用。 咚咚咚! 拿着棍子使劲将炮弹砸实后,炮手边拿出跟钎子,从火门处捅进去,使劲一扎,即将发射药的包装给扎了个洞,然后伸了跟火绳进去。 滋! 火绳被点绕,迅速燃烧起来,而后烧进了大炮内部。 轰! 剧烈的爆炸响起,炮弹在强烈的空气膨胀下,迅速出趟,朝前面飞去,而大炮本身,则在强劲的后作用力下,浑身抖了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炮手没管这些,而是眼睛追寻着炮弹而去。 咚! 炮弹远远落下,在王嘉胤密集的军阵犁出一条血色的通道来,只是这一炮有些靠后,并没有波及很多人。 “仰角下降十五度,半个基数,速射!”略微估算了下后,这名优秀的炮手立刻大声报道出涉及参数。 由于此时的大炮还很简单,因此射击参数很少,只有一个仰角度数,若是以后,那要计算的射击诸元就多了去了。 很快,射击参数被传达给所有人,当然,这仅仅是代表十二斤近重炮的射击参数,其他的要根据平常收集的大炮性能进行换算。 新军的炮手可是受过三重教导,朱由检浅薄的知识,传教士的理论知识,以及那些荷兰人西班牙人炮手的实践知识。 这些都被他们吸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一些简易的换算公式,已经被他们在训练当中总结出来,制作成表格,战时只要得到一个数据,然后进行换算就行。 这个表格的精确度并不高,但对于此时的大炮来说,完全足够用了。 不多时,连续的所有炮手准备完毕。 “开炮!”一声令下,所有大炮统统点燃火绳,开始射击。 只要是射程在三里的炮,此刻全都开炮了。开完炮后,他们并不停歇,立刻开始洗刷炮膛,清理里面的纸屑火药残渣什么的,并用湿抹布降温。 飞快的完成这些后,炮手立刻迅速装弹,并直接发射出去,不同等候命令进行齐射。 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操作,让半个基数的射击很快结束。新军中,以十二生肖的十二为一个基数,半个基数就是六发炮弹,整个中军残留下来的红夷大炮在三十门左右,也就是说,有180枚大小不一的铅弹,此刻落在了王嘉胤的军阵上。 当然,朱由检不知道的是,并不止这这个数的炮弹落在对方军阵中。 在大炮响起的时候,正在左右翼前凸进军的满桂和曹文昭立刻一愣,便想起来了自己似乎也拖拽着大炮前进着。 等确认情况后,两人暗自呸了声,便连忙命令炮手,进行接敌前大炮洗地。这本是写在《步兵操典》最显眼位置的,进攻时,大炮先行。 然而他们却受过去思维的影响,一时间给忘了,若不是听到中军方向传来的开跑声,他们此时估计已经冲上去了。 由于其他四路人带的都是轻型炮,因此射速远比十二斤和二十四近的红夷大炮快,因此中路炮声停歇下来后,两边早就没了声音。 连续的射击后,硝烟弥漫,让中路方向一时无法观察敌人,等到风大一些,将这些硝烟吹散后,朱由检才看到对方的情况。 惨! 这是朱由检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字。 无数炮弹从天而降,砸在王嘉胤的大军中,四处乱弹的铅弹横扫了无数人体,造成了血粼粼的惨案。 在这么多炮弹的打击下,青壮们早就疯狂了,朝着四面八方跑去,他们是真的吓破了胆,哪怕被督战队杀掉,也不敢向前一步,那边有魔鬼啊! 然而,总人数只有一千人的督战队怎么可能阻止这么多人逃跑,他们很快就被冲散。 呈现在朱由检面前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断肢残躯横飞,周围都是四散逃跑的青壮,有人边跑边喊边哭,似乎疯了。 整个流贼大军,在这么一通大炮下,彻底崩散了。 这个......我们似乎赢了?!朱由检看着这一幕,彻底愣住了。 他知道农民军弱,但没想到这么弱,只是一通大炮就解决了,火枪手长矛手都没接触到敌人,就连骑兵也没有发挥丝毫作用。 朱由检想到骑兵时,就听到一阵轰隆奔跑的声音,只见赵率教一马当先,带着三千骑兵,如猛虎下山般,朝着敌人冲去。 军阵是散了,但匪首王嘉胤还没被抓到呢。 185 安抚 流民漫山遍野的跑开,然而他们却根本没有逃离,而是跑去了后面的老营,在这些有目的逃跑的流民中,一队朝其他方向跑的人就十分显眼了。 王嘉胤很快就被抓住,不过可惜的是,在混乱中,这个率先起义的首倡者死于乱兵之下,也不知道是谁杀的,气的赵率教哇哇大叫。 一个活着的匪首和死了的意义完全不一样,赵率教还想期望抓个活的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呢,结果现在全泡汤了。 朱由检倒是不介意王嘉胤的死活,他根本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声,也因此不在意,他更在意的反而是老营和那群老弱病残。 老弱看似没用,但却是一家希望之所在,那些破阵溃败的青壮,为何不四散而走,反而回到了老营? 就是因为老营有他们的家庭,有他们的父母妻儿,这些都是老弱。 况且,在朱由检眼中,老弱并非没有用,此时的人可不是后世,七八岁的孩子在田间地头干活的比比皆是,妇女下田干农活的多不胜数。 这些人纵然干重活方面比不上男子,但一些琐碎杂事却能胜任,比如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等后勤工作,亦是非常重要。 况且,有这些人在,流民会安定很多,更能容易接受官府的指派和调度。 带着将这些人收为己用的想法,朱由检来到的老营。 刚一靠近,他就听到了一阵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到这些声音,朱由检有些黯然,就在刚才那一阵炮击中,死的人绝对不算少,尤其是对方那种密集的步兵阵型,绝对在千人以上,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立刻命令御医,参与救治。”朱由检冲高起潜吩咐道。 新军有军医系统,都是从太医院中抽调的,此次临时出来,更是又带了些出来。经受过训练的军医和太医立刻带着药箱进入老营中,开始对伤员进行救治。 不过,哭声并没有平息多少,能带着伤回到老营的,一般都不严重,严重的也回不来,哭声大多是这些家庭发出的。 带着沉重的心情在,朱由检来踏入老营。 这里说是营地,其实还不如说是一片聚集地,营房什么的都没有,只是一块背阴的空地,大量的老弱病残扎堆聚在这里,各种屎尿蚊蝇到处都是,环境极其恶劣。 “这是哪个蠢材弄得,不怕生病吗?”朱由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此时虽然天气转凉,已接近冬季,但如此多人口聚集在一起,秽物乱丢,就算不爆发疫病,也容易染上一些病症,如此缺医少药的时候,染病那就是死路一条。 本来朱由检还不想迁移这些人,在熟悉的环境更能让他们安心下来,但此刻不想也不行了。 “立刻组织这些灾民迁入营寨。”朱由检吩咐道。 当初新军设立营寨时,就预留了这些人的住处,此刻正好用上。很快,在大量士兵的驱赶下,这些灾民哭哭啼啼的开始朝着军营走去,除了伤心外,他们很多东西都被新军士兵们强制给丢掉。 所谓破家值万贯,那些瓶瓶罐罐等零碎东西,让灾民们留恋不止。 朱由检看着他们悲伤的情绪,有些于心不忍,但也只能硬着心肠,让他们尽快搬到更好的环境。 这种悲伤,直到他们迁移到军营中才算是缓解,住军帐总比露宿野外要好,而后,便是粗暴划分住处。 由于没那么多人手,朱由检只能将这些人分为三处,妇孺一处,男丁一处,凡是十岁以上的男孩,也算男丁,同时伤病单独一处,接受医治。 当天晚上,朱由检给灾民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当然,这个丰盛只是对于灾民来说的,种类也十分的单一,白面馍馍和羊汤,白面馍馍是西安输送过来的军粮制作的,而羊汤则是新军吃剩下骨头熬得。 尽管十分简陋,但对于一直挨饿,好几个月都没吃饱的灾民来说,那就是无上美味,对于饥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饱餐一顿不能解决的。 一顿饭后,所有灾民都安定下来,刚刚和亲人分开的惶恐和不安也都消失,所有人心中都升起这样一个念头,来的是王军,将他们试做灾民,没有将他们看作叛贼。 当然,朱由检也不是一味圣母,所有灾民全都接纳,他也会派人调查,揪出藏在灾民中的反贼头目,以及趁着灾民混乱图谋不轨的份子。 至于以前的,朱由检管不到,只要那些人安心下来,今后不再犯就行。世道混乱,实在是不能要求太多。 等灾民安定下来后,朱由检便开始统计工作。 他没有从米脂县或者延安府抽调书吏,而全部都是使用的新军士兵,在训练时,他们每晚都有文化课程,基本的数数和识字都有,甚至还在逐渐深入学习。 没有人天生的文化人和干才,他们都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朱由检的目的就是这个,尽可能多的给新军士兵历练,不光是战事方面的,还有文事方面的,新军中需要多种多样的人才。 安抚灾民、宣传、统计以及指挥调度这些灾民做事,全都交给下面的人来做,谁做的好就会收到关注,谁擅长做什么也会收到记录,如此实干下,总会有人妥因而除去,走到高位,到时候就能缓解新军军官不足的状况。 三天后,这批灾民数量统计完毕,大概有十一万两千四百余人,其中成年男子有五万人,老弱妇孺六万余人,这六万人中,又有半数是成年妇女,也算是一个劳力。 这个统计和王嘉胤的不同,毕竟对方选的是能打仗的,而朱由检选的是能干活的,其中还包括十多岁的半大小子。 在开了个短暂的军事会议后,朱由检就将五个将领分派出去,一人领一个团,分别去剿灭在陕北肆虐的流贼。 既然是带领独立团出征,军中配置自然不同,分别是长矛手和火枪手个三百五十人,共计七百,炮手两百,骑兵一百,合计一千。 流贼不足为据,正好趁这个时间练兵,练完这一批他们又回来带一批人,循环往复,让所有士兵都得到锻炼。 186 修路 乾圣元年,农历十月初八,满桂、赵率教、曹文昭、曹变蛟、黄得功五人正式从米脂出兵,往北剿灭流贼,同他们随行的,则是各级由太监充任的书记官。 其中满桂奔赴葭州,曹变蛟奔赴榆林堡,曹文昭奔赴神木县,黄得功奔赴保德州,赵率教最远,奔赴起事初的府谷县。 而新军书记官高起潜,则带领两千步骑在后接应,负责后勤、伤兵的替换以及灾民的押运。 米脂以北,尽皆被灾民肆虐,当地县衙官府根本无力赈济,还不如朱由检将这些人给收拢过来呢。 五人出兵后,朱由检继续进行灾民的安抚工作,同时指挥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修建房屋,扩建营地,之后肯定有源源不断的灾民过来,这么点空地是不够的。 米脂在无定河中段,而朱由检的大营,也是沿河布置,这样就不会缺乏生活用水。本来朱由检还想利用无定河进行运输呢,但实地查看后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干旱的天气,无定河中的水都不多了,最深处也只有一米多深,这个深度,只能行小船,稍大点的船肯定走不了。 因此,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该走陆路,沿着无定河南下,便能顺着河流来到黄河边上,那里才可以行舟。 三天后,朱由检的大营迎来了第一位外客——徐光启。 其实皇帝坐镇米脂,指挥大军剿灭流贼,各方官吏都是闻风而动,想要凑到皇帝跟前,混个脸熟,奈何朱由检根本没心思见这些家伙,他忙都忙不过来呢,那有空陪这些官僚虚与委蛇。 再说了,这些知县官品太低,没资格见皇帝。 因此,徐光启倒是成了朱由检来这后见得第一个官吏。 “徐爱卿,事情可都办妥了?”两人在军帐中相对而坐,他们面前只有清茗一盏,再无他物。 “都办妥了。”徐光启端起茶杯,咕嘟咕嘟的一口喝干,才痛快的放下,旁边伺候的刘若愚立刻添上水,慢慢冷却。 “一万工匠,微臣都从京师带了过来,田庄中那些历练一年的秀才,也抽调了过来,有这些人在,陛下的计划尽可施展。” 工部抽调的一万工匠在他们之后出发,而且是一批一批的从京师往陕西赶,他们走的很慢,远比朱由检还慢,因此现在才到。 除此之外,徐光启也将皇庄中那些秀才都带了过来,只留下那些新招纳的,负责今年冬天的农田水利计划。 和去年不同,皇庄修水利是给钱的,不光是从自家田庄中招人,还从外面招人,毕竟修水利都是重活,从来不嫌人都,人越多,水利越完备,不过相应的花费也多,对于这方面,朱由检没有吝啬,将从粮食上赚到的钱,全都投入到里面。 今年冬天,整个北直隶的皇庄水利可谓大修,招募的农人多达十万,若不是这是宫中产业,早就让人弹劾了。 “那就好,朕拜托你研究的东西做成了吗?”朱由检略带兴奋道。 在朱由检眼中,徐光启可是技术大牛,因此一有什么高不定的技术产品,他就会丢给对方研究做法。 比如上次的甜菜,再比如这次的轨道马车。 “幸不辱命,臣完成了。”徐光启笑着拿出一叠厚厚的图纸,只见宣纸上用毛笔画着黑白的结构设计图,各种各样的零件画的十分逼真,一看就画的非常细致,上面还有尺寸标注。 朱由检随手翻了翻,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干脆不看了,直接听徐光启讲吧。 “爱卿还是跟朕说说吧,这黑粗线条的话,看的人眼花缭乱。” “那老臣就给陛下大略讲一讲。”徐光启开始慢慢诉说着。 其实朱由检要在陕西干的事情并不复杂,就是修路,而且是修一条木轨马车道路。 相较于水泥路,木轨轨道有着非常大的优势,只要配上四轮马车,几匹马就能将很重的货物拉的飞起,同时车夫不用太费神,不用控制方向,只要能马儿朝前跑就是。 中国古代之所以没普及四轮马车,只是没有这个必要而已,并不是技术有多么高深。四轮马车的通用性不高,且只能在平原上用,也就华北能用上,一出了华北,就跑不起来。 而且,四轮马车载重高,但对路面硬化程度也高,以中国复杂的地形程度,想要用石板将所有道路铺满,那几乎不可能的事,成本实在太高。 不过,若是有了水泥,那就不同了,成本会下降很多,只要用石灰石、黏土煅烧,便能得到水泥,若是全都铺上水泥路,四轮马车的优势便能发挥起来,而水泥路的成本也远比石板路低。 况且,不论是修水泥路,还是木轨路,都是要平整道路的,同时也要硬化路基,这点两者相差不大,可以同时进行。 之后的则是一个消耗大量的木材制作枕木和木轨,一个则是消耗石灰石和黏土,制作水泥,都是寻常的材料,开采和加工都比石板容易,具备普及的可能。 况且,现在陕西面临天灾,灾民遍地,想要使用灾民的劳力,只需要一些粮食就可以,雇佣劳力的价钱远比平时低,正是修路的好时候。 这种时候,不修路朱由检简直对不起天地良心。 现在大明面临最严重的还是军事问题,若是在西北有便捷的条交通线,那么很多问题都能缓解不少。 就比如陕西赈灾问题,从江南想要将粮食运一万石粮食过去,消耗起码是五倍,但若是有了木轨交通,到时候用船将粮食运到天津,然后从天津直接通过四轮马车拉过去。 至于期间的消耗,也就是维持站点和马匹的消耗,但那种运输成本,比人力运输少了简直上百倍,你说朱由检能不动心吗? 更别说,在成本下降的同时,是飞快缩短的运输时间。 而水泥路,朱由检打算在官道上进行覆盖,到时候就可以开放给所有人通过,在促进商业的同时,他就可以设卡收钱,不收商税,老子过路费就收死你!!! 至于四轮马车转向的问题,那根本就不是个事,本来朱由检以为徐光启还要想那些西洋传教士求救呢,结果人家只花了一个月,和几个大匠研究下,就弄了出来。 以前没有,只是因为没必要,而不是弄不出来,但现在一旦有需求,那些传承不知道多少代匠人和书籍,将会是整个大明的技术库。 “好好好!那快开始建!”朱由检听完后,忍不住兴奋的一砸掌心。 如今陕西有百万灾民,人力充沛的很,而且又有一万工匠,技术活也不成问题,再加上有钱,从八大家查抄的那些银钱和粮食朱由检可没动,用来应付这次修路,完全足够了。 187 使节 台湾,基隆。 这里曾经是西班牙人的军港,如今却被沈寿崇给占据了,成了大明皇家海军在东南沿海的一个十分重要的据点。 这一日,沈寿崇正要带着舰队出去巡逻,却正好发现运输补给的船只过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皇帝最新命令。 “将军,陛下让你继续购粮。”陈奇找到了沈寿崇后,出示了皇帝的旨意。 “还要购粮?”沈寿崇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前段时间,他才刚刚把上次去暹罗购买的粮食运送完毕,没想到这次还要购粮。 上次去暹罗购买了整整五十万石粮食,但由于运力的原因,只是先期运回去了二十万石,后面的因为修整以及攻打荷兰人的缘故,暂停了运输,直到在台湾站住脚后,剩下的三十万石才分两次运送到了京师。 “是啊,陛下正在陕西平定流贼,那边灾民据说多达百万之众,再多的粮食都不够。”陈奇无奈的举了举手中的邸报,上面一些事情写的很清楚。 “陛下很喜欢打仗啊,这都第二次御驾亲征了。”沈寿崇砸吧了下嘴,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购粮的钱从哪来?” 陈奇直勾勾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要动用令旗钱?”沈寿崇大叫道,“不行,那是购买福船的钱。” 这段时间,沈寿崇横行海上,不是和李魁奇相斗,就是对那些私自出海贸易的商船进行抽水,这种抽水被他成为令旗钱,也就是悬挂皇明令旗才能免于被攻击。 这是一个非常丰厚的生意,不过是短短几个月,按一艘一千两银子计,他就已经收到了二十余万两银子,当真是一本万利。 这还是因为李魁奇四处晃荡的原因,很多地方不能去,不然这个数字还得翻一番。若是如此算下来,光是在海上收令旗钱,一年下来怕不得有近两百万。 真是一个肥差。 朱由检用钱的地方多,而且拨给大明皇家海军的军费,也都用在新式炮舰的开发上,沈寿崇这只旧式舰队,却是被遗忘了。 不过沈寿崇自己并不甘心,想了半晌后,他以扩大运力为名目,请求购买更大的福船以及开办造船厂。麾下最大也只是千料福船,这让沈寿崇很没面子。 要知道,经常被他包围的,要求购买令旗的商船,反而大部分都是三千料左右,这让沈寿崇心中很不是滋味。 最终,这求情被皇帝批复了,不过钱没有,购船的钱从令旗钱中出。令旗钱沈寿崇只不过负责收取,并不负责花,这些钱最终还要上交的。 当然,造船厂也批了,同样也是没钱,自己筹办。 不过,可以动用令旗钱沈寿崇就很满意了,毕竟他缺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命令。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成果还是喜人的,他通过熊文灿以及自己的渠道,收购了新旧不一的十艘三千料大福船,造船厂的事业差不多,在泉州港圈了块地,目前正在招揽人手,缓慢的建设当中。 这造船厂想要使用,起码还要到明年才行。 买船和造船厂的建设,大概花了十万两银子,而剩下的十万两,正好充作这次购粮的钱款,以暹罗等国家的粮价,十万两白银差不多能买二十万石的。 对于这个命令,沈寿崇只是惋惜了下,自己购买大福船的行动又要推后了。 等他准备船只,打算再跑一趟暹罗越南的国家时,却发现,基隆港又来了人,而且还是两艘挂着不同旗帜的西洋船只。 很快,就有小船上去询问情况,一番复杂的交流后,才算弄清他们到来的目的——赎人。 在收复台湾的战役中,朱由检俘获了至少一千的荷兰人,以及**百个西班牙人。这在东南亚,绝对是一只非常重要的力量,他们可以帮助驻军做很多事。 “让他们进来吧!”沈寿崇知道原因后,顿时兴趣缺缺,随意挥手,放他们进来。 “将军不可。”然而书记官陈奇阻止了他,“此乃番邦外国,我等军将无权接待,只会给人留下把柄。” 从内书堂出来的太监没一个简单的,尤其是对朝政的敏锐性,更是灵敏的可怕,就比如这次,所有人都没当回事,然而陈奇去看出了里面的不妥之处。 “你么读书人真是麻烦!”沈寿崇吐糟了一句,便吩咐传令兵,“告诉他们,我们无权商讨这个问题,让他们北上去京师,自己跟陛下说去。” 最终,西班牙人的谈判商船和荷兰人的船只掉头朝着北方行去,他们周围是三艘较小的船只,一边负责引路,一边负责监督。 在这个两个国家的使节起航北上时,在南京城外,也有这么一批人将要起航,奔赴梨园。 “娘亲,如是走了。”小小的柳如是有些不舍,不愿意离开徐佛。 “如是乖,去了梨园以后就不用伺候男人了。”徐佛笑着道,这句话仿佛是灵丹妙药,一下子让柳如是打消了不舍之情。 很快,小小的柳如是被人簇拥着,上了一艘漕船,船上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了,更有人站在船头,不停的眺望着。 “姐姐,你也是要去梨园吗?”柳如是看到船头的女子,凑了过去问道。 “是啊,姐姐也要去的,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柳自华笑着问道,对于可爱的柳如是,很少有人能生出其他的想法。 “我叫柳如是,姐姐你呢?”柳如是仰着头问道。 “姐姐叫柳自华。”说完,她突然惆怅起来,眉宇间蕴含了无穷的幽怨。 柳自华是名妓,但她早就脱离了贱籍身份,嫁做商人妇,然而,就在前不久,一个陌生人找到她,之后她便再次回到青楼,隶籍教坊司。 “这或许就是我们女子的命运吧!”柳自华面无表情的想着。 码头上,看着大量的青楼女子上了船,曹化淳不住的点头,自从上次烧死那名老鸨后,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所有教坊司的女子已经全部开良,而其中特别优秀的,也被请去梨园。 “如今南京只剩下五座青楼了,剩下的县城就好办了。”曹化淳笑眯眯的想到。 188 修路的黄信 “这就是陕西吗?”黄信看着苍茫辽阔的黄土,颇有种震撼的感觉。 黄土高坡,一个伟大的存在,尤其是到了现在,各种雨水冲刷,在这篇高原上留下了很多鬼斧神工的痕迹,初看之下,的确令人惊诧莫名。 不过这样的场景初看还好,看久了也就在这样,但对黄信来说,那种触动已经足够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对很多经典,一下子有了新的理解。 “难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诚不欺我!”黄信感慨道。 他是皇庄中的一名书办,由于工作勤恳,这次被抽调出来,成了一个小头目,带着两三个人,负责两百名共工匠的管理。 那三人也是和他一样,都是从皇庄中出来的,大家都是秀才,功名相同,也没什么看不起的,想处的还是非常愉快。 他们整个队伍共计一千人,类似他这样从皇庄中抽调的管理者还有十多个,大家都是一样,管理两百名工匠,然后在宫中太监的引领下,从京师出发。 他们沿着朱由检曾经走过的道路,朝着陕西前进,有了一次行军经验,这次御马监的工作做得更好,在加上四海商行的商铺,旅途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太过遥远,有些疲惫罢了。 由于使用了马车,他们的行进速度甚至比朱由检的大军还快,不过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赶路就行,一路上还要置办各种各样的工具。 大明内陆的县城,每个地方的市场都不大,想要一次性订购修路使用的工具,根本不可能,只能如现在这样,一路走,一路预定,顺便,他们将一些成品的工具一道运送到西安。 黄信听说,如他们这样的队伍还有九个,大家经过的县城不同,路线不同,基本囊过了北直隶、山西、陕西所有的县城,但他们的工作却是一样的,朝西安前进,订购工具,运送工具。 虽然单独一条线路拿出来讲都非常小,但汇聚在一起,却是一件很大的事,人多势众,声势浩大,各地县城汇报到内阁的奏折,当真摞起来一人高。 “皇帝这回又不知道要干什么!!!”这是内阁两位阁老的感慨。 这件事,若不是皇帝主导,任何一个大臣实施起来,怕是都要被人说成图谋不轨。 大概经过一个月后,黄信来到了西安,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单独住在城外的军营里,据说之前皇帝带兵过来,也是住在这里。 在黄信来之前,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他们都是之前出发的。来到这里后,虽然住宿条件不怎么好,但周围都是熟悉的人,很多人都相互认识,甚至有姻亲关系,让他带着的这些工匠都松了口气。 明朝匠户生活费的清苦,尤其以工部这些匠户为最,他们和曾经皇庄的佃户一样,被压榨的十分狠,平日里能见到大笔银钱的时候不多,这次出来一趟,能有五两银子,也就是五枚大钱,当真是丰厚的收入。 就是不知道这次要待多久,光是路上都走了一个月呢。 不过匠户们倒没多想,他们天生劳碌的命,干的活多了,自然不放在心上,只要到时候能带钱回去就行。 来到西安后,黄信只是修整了一天,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在御马监太监的吩咐下,开始处理各项共组,先是给工匠按照擅长进行分组,然后筛选出一些技术强,威望高的人,作为头领。 随后,则是分发一些技术资料,由工匠头领们商讨,该如何进行工程的展开。这些技术资料黄信也看了下,但上面的字他每个都认识,组合起来却有些迷糊,不过还是让他大致看出来,这似乎是要修路。 而且是从西安修建到京师的道路,乖乖,这从西安到京师有两千多里,这么长的道路,要消耗都少人力物力啊? 这件事黄信是不敢相信的,不过等他接触多了,才发现,原来修路的主力是灾民,工匠们主要起到的是一个技术指导和指挥的作用。 不过,百万灾民修路这种大手笔,依然让他惊诧不已。 在分组工作完成后没多久,负责主持工作的徐大人就从米脂回来了,他带来了皇帝最新的消息。 听说皇帝在北边大败流贼大军,首倡的匪首王嘉胤已经被杀,而其他流贼也在大军的追杀下岌岌可危,不日就要灭亡。 这个消息令黄信放下心来,来到陕西,他最担心的就是造反的人,这些人当真是无所顾忌,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如今自己生活渐好,可不想碰到这些人。 幸好今上神武,将这些人都给消灭了。 徐大人回来后,很快就确定了这次的筑路计划,从西安开始,一路北上,途径延安、绥德、米脂、葭州,然后便进入山西境内的兴县,之后便是沿着九边长城后面不远的县城,一路往北,修筑道京师去。 这条路据徐大人说,叫做木轨路,是专门用作军事用途的。 而另一条路,则是水泥路,其主路则是从西安出发,途径很多大城市,沿着官道,抵达京师,这条路就比较平直,而且其中有些是他们来时走过的道路。 另外还有一些水泥路则是负责连通木轨路站点和附近军堡边镇,比较短,算是分支路,但也十分重要。 整个筑路计划大致分为这三部分。 而黄信,由于之前的表现,则提拔起来,米脂到龟河堡的水泥路修建,这一度让他十分兴奋,也许,自己可以见到皇帝呢? 不过,当带着三百工匠来到米脂后,黄信却失望了,他并没有见到皇帝,接待他的是米脂县令以及军中一个小书记。 从他们手中,黄信领到了一些粮食和银钱以及一万青壮劳力,带着这些劳力,黄信开始了自己的筑路生涯。 或许是因为曾经被徐大人提点的缘故,黄信十分好学,之前负责农庄的生产,他通读了农政全书,虽说不上精通,但也十分娴熟,对里面提到的各种技术都知道怎么教给其他农人。 这次修路他也打算这样,一边实践,一边学习。这次是难得的几乎,皇帝就在身侧,只要自己干的出色,未尝不能引起皇帝的注意,从而平步青云。 189 李自成杀妻 横山,长峁鄢。 这是一个山沟,原本是当地官府养马的一个基地,他家是李继迁寨人,只是因为当了马户,就迁到这边来养马,当然,在李继迁寨,他们还有家的,李自成就是出生在李继迁寨,后来才在这边长大。 这也自然,长峁鄢全是马户,环境艰苦,李自成出生时,他家并不差,自然要选个好地方接生。 从米脂县离开后,李自成骑着马,朝着横山长峁鄢奔驰而去。 被丢入军中后,他跟着赵率教学了几天规矩,然后就到皇帝身边充当侍卫,之后赵率教出征,倒还记得他这个老乡,跟皇帝讨要了他过去,带着他一起出征,历练历练。 正好赵率教回师,更换麾下士兵,李自成也一起修整,便告了个假,回乡探亲。当初他向官府告警,得了点功劳,得了些赏赐,再加上充军半月,也有半月的军饷,加上他之前的钱,总共有十两银子。 拿着这些钱,李自成在米脂县中买了些东西,便兴冲冲的回家,打算把自己的经历和家人一起分享,谁也无法想到,他就这么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就成了皇帝的侍卫。 和皇帝扯上关系,那真是天大的福分。 不过,骑在马上,李自成有些担忧,盖因为昨晚决定要回家后,他做了个梦,梦见老婆韩金儿和一少年睡在一起。 醒来之后上路,他就一直惴惴不安,韩金儿嫁给他之前,是什么风评,李自成是知道的。 韩金儿是三婚,第一个是个商人,结果因为与管家通奸,被休了,后来被一个监生纳为妾室,又与邻里勾搭,再次被休,第三次就是李自成了。 至于为什么要娶韩金儿,一是因为家贫,二是因为韩金儿长得很漂亮,让人一看就非常喜欢,李自成见了之后就非常喜欢韩金儿,不顾家人劝阻,执意要娶。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他的哥哥李自立,则比父亲还要早去世,如今他们家李自成最大,没有人管束,自然遂了李自成的意思。 “叔,你回来了!”刚刚踏入村口,李自成就遇到了侄子李过。 “来,这是给你的。”李自成将一把钢刀扔了过去。这是他军中的缴获,质量不错,只是军中有制式的斩马刀,他就用不上,就干脆送给侄子了。 “哈,谢谢叔了!”李过大喜,他从小也是一起随着李自成练武,武艺不凡,但奈何没什么好武器,这把刀却正好。 “好好保管,别伤了人!”李自成拍了拍对方肩膀。 “知道了,叔。”李过兴奋的点头,然后才看到了李自成的行头,这样子貌似不是驿卒该有的打扮啊! “叔,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换了身行头。”李过疑惑道。 长峁鄢地处山中,消息闭塞,前段时间流贼围城,他们是知道,但后来发生了什么,却不太清楚,只知道官军打退了流贼。 “哈哈,你叔我可是发达了,今晚来我家,好好喝一顿,叔给你说说我的经历。”李自成哈哈大笑,他这次可算是衣锦还乡了,就想看看,那些经常嚼我舌根的人,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叔,你......”李过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和自己同岁的叔叔,有些话,作为晚辈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话晚上再说。”李自成却是没注意到李过的表情,打马朝着存执中跑去。 他这马可是军马,是御马监精心培育的,自然不是以前的驽马可以比,只是一窜,就跑出去老远。 “算了,我还是跟上去看看吧。”李过有些不放心自己叔叔,赶忙提着刀,在后面追了过去。 “贱婢,你找死!” 李过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刚刚才靠近老宅,就看见一个人从院墙上翻走跑远,那人他认识,是村中打混的盖虎儿,随后,他就听见叔叔的怒吼。 “不好。”李过心中一个咯噔,连忙冲了进去,一进去,正好看到厢房中,叔叔李自成手起刀落,一刀捅死了婶子韩金儿。 李过连忙跑过去一看,韩金儿已然气绝,而李自成则呆立当场。 这一场变动,顿时让周围邻里都过来围观,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韩金儿偷人,被李自成发现,然后被杀死了。 而后众人就开始谈论起来,关于李自成的很少,多是韩金儿的风流韵事。原来韩金儿偷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李自成不在家,就会勾搭人,对象还都不同。 这些言论,让李自成心理更是怒气上涌,杀了韩金儿后的愧疚早就不翼而飞。李过一直注意叔叔的表情,见有不对,冲着门外大喊。 “看什么看,都散了!” 邻里一哄而散,但李自成杀妻的消息却是传了出去。很快李自成的弟弟李自敬也赶了过来。李自敬比李过还要小两岁,业已成家,刚有个儿子,叫做李锦。 “二哥!”李自敬进来后叫了声,看到嫂子韩金儿的尸体后脸色一白,然后默不作声,和李过一起,收拾尸体。 由于死了人,三人晚上也没吃饭的兴致,只是李自成将礼物都分发给了他们,李过和李自敬也没多说,接过礼物就走,并没多问他哪里来的钱财买东西。 明末风气颓丧,各种荒诞之举屡见不鲜,江南娶妓子为妻也是习以为常,北方虽然还没如此,但风气也宽松了很多。 就比如前两次,韩金儿也是偷人,那那商人和监生也没做什么,只是将她休了而已,可见到了此时,民间风气已经比较开放。 不过,也可能和那两人只是纳韩金儿为妾有关系,但李自成不同,韩金儿是他明媒正娶的,是正妻,正妻偷人,那性质就非常严重了。 对于这种,大明律规定,当场杀死奸夫**,无罪! 正是因为这点,李自成根本不担心,而是打算明日去和韩金儿的家人谈谈,赔偿些许,毕竟是条人命。 然而,天才刚亮没多久,李自成还没出门,官府的衙役就手执水火棍,将李自成家的老宅给围住,还有些许弓手张弓搭箭,对准了院墙。 “李自成,你的事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捕快大喊道,让李自成束手就擒。 190 误会,都是误会 李自成听到外面衙役的喊声,并没有在意,此刻身份的转变,让他很有底气,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将铁甲穿起,提着斩马刀,牵着马走了出来。 他打算去一趟韩金儿家,然后就会军营。 “差爷,你看,我说对了吧,这李自成肯定是反贼,就凭他这家底,怎么可能置办的起这么好的行头。”盖虎儿指着李自成大喊道,言语中满是得意。 那也衙役被他的话影响,相当的慎重,十来个人,刀枪团团合围,张弓以待。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捕头厉声喝道,不论怎么看,李自成这一身都杀伤力十足,若是让他上马冲锋起来,自己这边十来个人,还真奈何不得对方。 “反贼?”李自成有些懵了,然而看到盖虎儿,他什么都明白过来,定是这家伙怕自己找他算账,便先发制人,去衙门里告自的黑账,诬陷自己是反贼。 反贼?老子竟然是反贼?李自成真的是想仰天长啸。 哐啷! 李自成扔下了斩马刀,并没有反抗,任由衙役剥掉自己的铁甲,拿绳索将自己捆绑住,然后,他冷冷的看了眼盖虎儿,森然道,“盖虎儿,你很好,我们走着瞧。” 那冰冷的眼神,让盖虎儿心忽然一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然后他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的,这家伙都要蹲大牢了,他死定了。” “等你能从县衙出来再说吧!”盖虎儿狞笑道,他决定,等李自成被关进大牢,就买通牢头,将这家伙弄死。 还想出来找大爷的麻烦,做梦去吧! “二哥!” “二叔!”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李家兄弟过来,他们两人拿着刀,带着七八个人,堵在村口,不让衙役出去。 “奉知县大人命令,捉拿反贼,阻拦者视为同犯,我劝你们不要自误!”看到有人阻拦,衙役们立刻紧张起来,捕头更是搬出了县令大人。 “你们都散开,我没事,去去就回!”李自成冷静的劝道,他自然底气十足,但李过和李自敬却不知道,他们根本不敢放衙役离开。 两拨人就这么对峙着,这种场景,让盖虎儿兴奋不已,口中轻轻念道,“打吧,打吧,打起来吧,最好死几个人,那事情就坐实了。” “我说了,把路让开!”李自成忽然吼道。他是真的有点气,这事本来只要到县衙就能说清楚的,这些衙役不知道他李自成,县令难道还不知道? 然而现在被这两个蠢货一弄,闹腾起来,盖虎儿暗中下黑手怎么办?到时候自己不就白死了。 就算不会出现这样最坏的结果,万一事情闹到皇帝耳朵中,影响自己的印象怎么办? 老爹和哥哥都去世了,李自成就是家中的家长,他发起脾气来,李过和李自敬不敢不听。他们俩乖乖的让开了路,只是并没有散去,而是远远的跟着,事情一旦有不对,他们肯定会出手。 最后这种结果,让盖虎儿有些失望,但他依然盯紧了李过他们,一旦对方出手,自己立刻选个好时机,下黑手弄死李自成,若是对方脱身,自己死期就不远了。 长峁鄢距离米脂县城也有十几里的道路,等他们走到县城门口,已经快中午了。 远远的,那些衙役看到河边的那座营地,突然羡慕的说道,“真希望在那里当兵啊!” 修正时,士兵们也是允许出来的,他们就会去米脂县城逛逛,自然而然的,新军的待遇就传了出来。 每个月五枚大钱的饷银,不克扣,当真是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就凭你们,呵呵,别白日做梦了。”李自成冷笑一声,他对这些听信一面之词,根本不让他解释的衙役,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群混蛋,若不是李过他们来的及时,刚才还想去搜自己的家。 “你他娘的闭嘴!”一个衙役恼羞成怒的给了李自成一拳。 “来,再狠点,看爷爷会叫不?”李自成非常倔强,根本不把这点痛放在心上。 “呦呵,硬茬子?”这衙役不服气了,举起水火棍,噼啪的就使劲抽了三棍,饶是李自成皮糙肉厚,此刻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当他嘴上仍然不服输。 “来啊,孙子,看爷爷怕你不。” 衙役还在给他来几下,却忽然听到一沉威严的声音。 “尔等再次作何?” 是县太爷的声音。 对于这个声,衙役们非常熟悉,一种人当场就跪下,大声道,“启禀县太爷,我等刚刚接到线报,捉拿了一个反贼将领!” 李自成那身装备,马匹,着实不菲,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这也是衙役们为何不听他劝解,一心捉拿的原因。 附近能有这装备的,只有皇帝所在的军营,但这些兵丁都是外地的,根本没有本地人,所以李自成绝对不可能是那军营中的人,而又有这身装备,纵然不是反贼,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抓回去,三木之下,扣上个反贼的名头,他们就立功了。 “反贼?”县太爷有些疑惑,他还是发现这些衙役似乎抓了人,而且还在殴打,这里离军营比较近,而且在城门口,万一被军营中的人注意到,传到皇帝耳中,就不太好,故而才阻止。 此刻一听有反贼,他心中一惊,赶忙看了过去,然而这一看,却更是惊诧不已。 这不是那小小驿卒李自成吗?他不是被皇帝要走了吗?怎么今日却在这里,还被三班衙役给抓住了? “李自成,你为何在此?”县太爷带着不太好的心情问起来。 老爷认识这人? 跪倒在地的衙役们心中泛起不好的心思。 “这群家伙说我反贼,直接将我抓起来,根本不听我解释!”面对县太爷,李自成好了点,但语气中依然充满了怨气。 “反贼,你不是好端端的在军营中给皇帝当侍卫吗?怎么成了反贼?”县太爷不解的道。 皇帝的侍卫?! 几个衙役一听,顿时脚软了,而后面的盖虎儿,整个人一下子懵逼了,这黄来儿怎么成了皇帝的侍卫。 不行,要跑! 然而不等他动作,几个衙役一下就将盖虎儿给拿住,绳索飞快的将他缠住,帮的死死的。 “你们真是糊涂啊!”听完迁移后果,县太爷怒斥了一句,然后带着李自成和衙役,重返营门口。 这事全都是误会,是手下擅自做主,他必须解释清楚。 191 防御体系危机 “陛下,米脂县令去而复返!” 朱由检正在处理军务,刘若愚忽然过来禀报道。 “为何去而复返?”他抬起头问道。 米脂县令是过来送东西的,当然,一座小县城肯定是无法供应大军的,但偶尔来几次,送点猪牛羊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皇帝偶尔也要改善下伙食嘛。军中一切从简,人人都一样,但他也没要求主将和小兵吃穿用度一样,军中,还是保持些差别等级要好,就连后世军中,也做不到人人一样。 “是这样的。”刘若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朱由检,包括了李自成挨打的前后经过,和说过的话。 “李自成成了反贼。”朱由检脸色有些古怪,他还真想对那几个衙役说一句,你们真是慧眼如炬,抓对人了。 不过,李自成命运既然改变,成了自己的人,这事肯定是要管的,而且李自成丝毫没有错处,自己也不能让自己的兵收到委屈。 “去传旨吧。”朱由检低声说了几句,便让刘若愚出去解决此事。 很快,刘若愚来到了营房门口,见到了正在寒风中苦苦等待的县令等人。 “陛下说,一切按照大明律处置即可,这是地方事务,陛下不管。”说到这,他顿了顿,然后冲着李自成道,“陛下说,李自成你太丢朕的脸了,被人抓住,竟然连表明身份的机会都么没有,作为处罚,前边的功劳没了,回去后,从长矛手做起。” 说完后,刘若愚扬长而去,他也有很多事,没时间掺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若不是其中牵扯了李自成这个皇帝看好的侍卫,他根本不会出面。 李自成没要说话,只是朝县令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他的亲族还在外面候着呢,赶紧过去,省的他们不理智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县令则有些尴尬,就因为这么一个乌龙,让人家的功劳全都没了,结果人家还没说什么,这事是自己亏欠李自成的,事后得想个法子做些补偿。 “你们这些狗才,真是瞎了眼了,情况都不问清楚,就抓人,再有下次,本官拔了你们这身皮!”狠狠踢了捕头一脚,县令气冲冲离去。 幸好皇帝没问罪,不然自己白吃这个愿望亏了。 至于衙役们,收到的惊吓和怨气,自然是发泄在盖虎儿这个泼皮身上,诬告反坐,而且还是反贼一级,最起码也是流放啊。 反正,自那之后,再也没人看到过盖虎儿。 三天后,李自成回到了军营,成为了一名长矛手,开始跟着其他士兵一起训练,由于他是中途加入的,很多东西都不动,因此训练的非常吃力,甚至经常挨到鞭子,但这些他都没说,而是默默的忍受下来,自己私下里努力,学习一切。 这次事件后,李自成成熟了很多,原本有些轻浮张扬的性子都磨砺了一边,一些特殊的东西,渐渐展露出来。 这种转变,朱由检十分欣喜。 李自成是有才能的,最后看他的历史成就就知道,但任何一个伟大人物,想要做出巨大的历史功绩,都要经过很多磨炼。 若是李自成不经过更多的磨炼,他是达不到原本高度的,而这却是朱由检不想看到的,他是想要爱一个有能力的李自成,而不是堕落的李自成。 现在这样个机会正好,从底层做起,慢慢学习,慢慢成长,省的他之后再找机会,将他踢到底层去,到时候痛苦还更大。 李自成的事只是一个插曲,朱由检只是关注了下,便不在意,对方也许是个将才,但只要新军体系成型,未来的他并不缺将才,李自成能成长起来也好,不能成长起来也罢,朱由检都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要对方不在陕西乱起义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陕北的各个反贼势力逐渐被消灭,各个匪首的脑袋也都送了过来,有些他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还有些则跑了。 比如第一代闯王高迎祥,对方在赵率教的逼迫下,直接越过了长城,跑到了草原上。 他的这一举动,让朱由检的目光投注到了草原,那里的战场也快结束了吧。 之前黄太吉收拾林丹汗在左翼蒙古的参与势力,而林丹汗则趁机收拾喀喇沁部,顺便还入寇了一拨大同。 当时朱由检没兵没将的,不好对他动手,只能答应他互市和赏赐的要求。 就在前不久,九月的时候,林丹汗与土默特部、永邵卜、袄儿都司诸部在挨不哈(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查哈干哈达苏木境内的艾不盖河)进行会战,右翼蒙古诸部被彻底击败。至此,林丹汗在宣大塞外站稳了脚跟,西迁取得了成功。 被击溃的哈喇慎汗与台吉寄希望于后金拯救,所以积极挑唆皇太极出兵察哈尔。皇太极采纳他们的意见,决定趁察哈尔部在宣大地区站立未稳之际,发动一次大规模的进攻。 而这次黄太吉征伐林丹汗,是女真第二次对蒙古动手。 不过,与后金结盟最早、势力强大的科尔沁部首领奥巴却不热衷于出征察哈尔。科尔沁首领奥巴台吉没有按照皇太极指示,与出征大军会合,仅率领直属部落袭击了察哈尔边境数户后,便私自返回;科尔沁其他各部首领由于没有得到奥巴指令也纷纷错过出征。 这种情况下,黄太吉认为孤军深入察哈尔部的地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率军只攻击西拉木伦河流域东侧的席尔噶、锡伯图、英、汤图四路,翌日又追击至大兴安岭南麓就匆匆撤军,没敢进一步深入察哈尔境内,给其致命的打击。 以上,就是朱由检在陕西平定叛乱时,林丹汗和黄太吉两方在草原上进行博弈,最后形成的势力图。 很显然,女真那边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他们的势力从辽东延伸了出来,跨过了草原,同九边的其他边镇有了接壤地,而这,给明朝带来了极大的危机。 以往只要辽镇防御得当就行,但现在却还要防备其他边镇。 每年花费五百万两银子的辽镇防御体系失效了。至于其他边镇的防御力,用一句筛子来形容绝不为过。 大明的防御体系,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192 班师 然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起码现在林丹汗还在,他还能作为一个屏藩,稍微钳制一下黄太吉,不让九边处处成为对方的攻击点。 然而,林丹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击溃了右翼蒙古的他,绝对要从大明谋求利益。之前西迁,除了避后金军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获得大明的恩赏。 北边的广宁失手,让大明察哈尔部失去了接触互市的地方,于是林丹汗便来抢土默特部落的互市点。 只是,相对于后金来说,林丹汗要好对付些。到了这个时间节点,蒙古已经处于最最衰微的时刻。 往往女真征伐蒙古,只要几千精骑就行。若是大明此刻有一只万余骑兵的队伍,绝对能横扫整个蒙古,将广大的草原纳入统治之下。 只是可惜,大明更加烂,现在一点这种实力都没有,就连九边,也是跟筛子一样,只能勉强抵御下弱成渣的林丹汗,遇到稍微强一点的女真就没辙了。 此刻蒙古人口绝对不算多,漠南算是繁华之地,然而林丹汗也只是自称为四十万蒙古之主。 这里四十万的单位是户,换算成人口,也不过才两百万左右,按照十户抽一丁的成军规则,林丹汗手下也不过才四万人马,相对于诺达的蒙古草原来说,已经是少的可怜了。 更不要提那腐朽的装备了,此刻蒙古连一百套铁甲都凑不出来,勇士们身上穿的都是皮甲,仅有的铁都拿去做武器了。 大明两百多年‘片铁不得入草原’的禁运规定,让蒙古元气大伤,虽然后来有所松懈,但绝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跟不要说朱由检最近又在严抓这方面的事情,不光是蒙古,就连女真那边,也得到不什么违禁的东西。 贸易禁运,实在是大明制裁这些异族的最好利器。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明年,就是女真绕道蒙古入寇的时候!”朱由检握着情报的手有些颤抖,尽管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但真的当这一刻来临,他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我真的能击败女真吗? 这一次还会如历史上那样,让女真满载而归吗? “不会,绝对不会,我已经改变了陕北农民起义的历史,也绝对能改变这一次战役的历史。”朱由检不停的给自己打着气。 这一站至关重要,他必须赢下来,只有赢得了对女真战争的胜利,他才有足够的威望,发动国内的改革。 历史上,女真是从喜峰口突破而入的,而喜峰口属于宣府镇,这样一来,宣大总督的位置就至关重要,这两镇的兵马是最容易支援的,介时前后合围,很容易将女真入寇的兵力困死在关内。 想要达成这个任务,就必须对这两镇的兵马预先整顿和训练。 此刻的宣大总督是张晓,对于这个大臣,朱由检并不太清楚,也未曾听过他的名字,显然不是很有名的大臣,以他的能力,显然无法应对女真入关的负责任务。 “宣大总督要选一个有担当,有干才的,但这之前,还需要先解决毛文龙。”朱由检冷静的想到。 东江镇很有大用,但毛文龙显然并未发挥这个作用,他只是利用这个位置来骗取朝廷军饷,以及为自己谋取利益,真的等用到东江镇时,连三千兵马都凑不齐。 这样的东江镇,要之有什么用? 这样的毛文龙,死不足惜! 对于女真入寇的时间,朱由检有些记不太清了,但他大致记得,应该是在毛文龙死后的几个月后,因此,只要把控住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时间,就能大致推算出女真入寇的时间。 此时,袁崇焕刚刚上任,正熟悉兵马,不过因为朱由检不发饷银的关系,闹过几次,但每次都被袁崇焕弹压下去,每到这个时候,朱由检都会送一些饷银过去,不多,聊以自慰。 但东江镇那边,却每次都是足额送过去。这种区别对待,足以让两方产生矛盾,不过,朱由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对于矛盾的爆发,袁崇焕什么时候杀毛文龙,他把控不了,最多只是监视好,一旦袁崇焕去见毛文龙,立刻来报。 时间逐渐转入到了十一月,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所有派出去剿灭流贼的士兵已经回来了,而原本起了个头的起义,经过大军轮番征缴,基本已经平息。 由于轮番出站,所有士兵都得到了锻炼,有了实战经验,而他制定的《步兵操典》也在实战中得到了检验,不合理的地方要改,有些地方要加强。 既然北地无战事,朱由检便班师回朝。 “陛下,李自成求见。”刘若愚过来禀报道。 本来一个长矛手想要见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但李自成终究有些不同,那可是皇帝亲自招揽进来的,就连刘若愚也高看对方一眼,对方既然有事想见皇帝,他不介意通禀一下。 至于皇帝见不见,就不是他的事了。 “让他进来吧。”朱由检并没有拒绝,他也想看看,李自成现在成什么样了。 “属下参见陛下!”一身铁甲的李自成空手进来,而后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参拜。 “起来吧!”朱由检抬头打量了下对方,身材没变,但眉宇间的气质还算不错,沉稳宁静了许多。 “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属下想求陛下一件事。”李自成直接道,“属下有侄儿李过,孔武有力,属下相求陛下开恩,将其召入军中。” “呵呵!”朱由检轻笑一声,这李自成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这样的要求也来提。 “军中自有法度,你能进入,还是朕看你赤城一片,陷入贼军,依然不忘帝国,才特此准许你进入。” 说到这,朱由检语气有些重,“朕之亲军,你当是什么地方,是想进就能进的吗?” 这句话,顿时令李自成心中一冷,也让他一直飘着的脑袋徒然清醒过来,他甚是懊悔,自己真实鬼迷心窍了,来找皇帝提这个请求。 “属下孟浪,请陛下赎罪。”他立刻跪倒请罪。 “下不为例,出去吧!”朱由检面无表情道。 “是!”李自成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等他出门后,他又听到军帐中皇帝说了一句话,“让你侄儿好好练习,尤其是要读书认字,明年禁军会招人,到时候你可让他前来试一试。” “多谢陛下!”李自成喜气洋洋的走了,心中充满了对皇帝感激的情绪。 “去查一查,是谁从窜着他来的。”李自成走后,朱由检对刘若愚说道。 “是!” “这军中,也不安宁啊!”他叹息一口气。 193 大哥 米脂县。 巨大的工地上,李定国跟着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如今不过才**岁,虽然从小力大,但年幼未长成的身体,还是让他干不了太重的活。 不过,他并没有闲着,而是一直在忙碌着,这是皇帝陛下的工地,这里不养闲人。 这片工地上,以后很多和他一样的未成年孩子,大家没有一个闲着,都在尽自己的努力,换取活命的粮食。 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叫累,这个境地,只要有个地方能吃饭,他们会爆发无限的热情。 修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冬天,更加累,土都冻住,挖都挖不动,但又必须挖开,重新铺满碎石,听管理的书办说,这些是路基,起到支撑的作用,没有这些路基,道路修好后很容易坏。 李定国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这是基础,要打好。 路基不管是铺好就可以,还要锤实,一锤一锤的将路基中松软中空的部分锤下去,然后再填上碎石,再接着锤。 直到整条路都被锤实,路基才算是铺完,然后就有人运来一些灰色的粉末,拌上沙子,倒上水,技能成为一种如同烂泥的东西,这些铺在路基上,等到干硬后,所谓的水泥马路就成型了。 非常的方便快捷。 有水泥,修路就很方便,重点就在路基的夯实上以及原材料的挖掘,这些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然而每天都被送来的灾民,从来都没让这些地方等待,各种原料供应的充足。 不过,李定国还是有些担心,修路这么快的话,那他们后面不就没事干了? 趁着吃饭休息的时候,李定国将拿着这个问题询问父亲。 “傻孩子,那还管以后,现在吃饱再说。”不过父亲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便又去要了一个馍吃。 吃晚饭后,负责管理的书办,拿着一张纸走过来,顿时,很多灾民都围拢过去,包括年幼的李定国,也使劲朝前挤,冲到最前面。 这样的场景,在灾民群众很多,有好几处。 “好了,一天中读报的时间到了,都不许吵,听到没?”黄信拿着报纸,大声说着规矩。 “黄先生,我们都知道规矩,没必要重复了吧!”曾经听过的人大声喊道。 “你知道还有新来的不知道呢,逞什么能!”黄信斥责了一句,然后开始照着报纸上的文字念读起来。 底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带着,听着报纸上行的各种奇思妙语,对于这些闭塞到不知道大明有多大的人,报纸的出现,仿佛给他们带来了一扇窗户,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报纸上的东西很丰富,天南海北的事情都有,比如哪里发生了灾情,比如那个官员上任,再比如皇帝下达了什么利民的诏书和政策。 听着这些,百姓们第一次觉得,皇帝距离自己真近,仿佛自己都能参与到其中一样,很多人也都开始喜欢谈论政治,抒发下自己的见解。 忽然,一则消息引起了灾民的注意。 这是一则商业新闻,主要是说,灾民将会一路修路到京师,持续时间**个月,期间缺少很多东西,希望天下广大商人能过来供货。 这其实是一个招商的广告,寻求一些供应商,毕竟几十万人口,需求各种各样,光靠徐光启和御马监,可承担不起。 不是没钱,而是顾不过来,不过,若是将一些事物外包给商人,那么御马监的工作量将会骤减,到时候只好监管好那些上任就行,不需要自己操持那么多。 反正朱由检有钱,他已经做好了将八大家抄来的钱财都投入到这两条主干道上去的心里准备。 “爸爸,我们起码还能干上**个月。”抓住了这个消息后,李定国飞快的去通知自己的父亲。 “好好!”李父也非常高兴,起码在这里干活,得到的吃食,能挺过这个冬天。至于路修好后怎么办,他没去想。 李定国也没去想,他只知道,后面会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用忍饥挨饿了。 轰隆! 正当李定国欣喜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隆隆的声音,他探头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大队骑兵行军的声音。 这些骑士非常的威武,整个人都包裹在铁甲之内,铁甲是红色,看起来如同火焰般跳跃,在这肃杀的冬季,给人一种汹涌澎湃的感觉,谁挡在前面,谁就会被毫不留情的碾死! 陕西困苦,当地民风彪悍,多喜欢当兵,很多人都有从事过边兵的经历,对于军队,他们更是见多了。 但这只军队给他们的感觉截然不同,就好像哈士奇和狼一样,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而后,则是长矛手、火枪手,炮手,狰狞的武器,淡淡的铁血气息,无不撩动了李定国的心。 “他娘的,这才是军队,延绥镇那些边兵都是些什么几把玩意。”忽然,李定国听到旁边有个大汉这么说道。 “确实威武,这才是天子禁军!”李定国忍不住也跟着赞叹了一句。 “哈哈,你这毛没长齐的家伙,也知道什么是天子禁军?”大汉哈哈笑道。 “我不是毛没长齐的家伙,我有名字,叫做李定国。”李定国倔强道。 “李定国,定国安邦?你老爹对你期望不小啊!”大汉看着李定国的眼神,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对,我长大了就要定国安邦,和那些将军一样,杀光叛乱的敌人!”李定国一指前面的军队,充满了向往。 他一家就是被这些军队救下的,因此对这些人充满了好感。 “好,有志向,不过想要当兵,得习武,你练过武吗?”大汉道。 “没有!”李定国涨红着脸道,家里饭都吃不起,怎么可能有钱给他练武,穷文富武不是说着玩的。 “没事,我来教你,我叫神一魁,以前当过兵,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我教你练武。”神一魁大包大揽道,这小家伙却是不错,他很喜欢。 “大哥!” 194 战术改革 大雪纷飞,朱由检的大军行走在回京的道路上。 和来的时候艰难行军不同,回去的时候,大军都比较轻松,一是朱由检熟悉了各种情况,指挥娴熟,不会出乱子,二则是道路变得好走了。 冬天降临,封冻大地,官道两旁的田地全都冻得非常硬,堪比水泥马路,这时候的田野是可以行进的,并用像来的时候那样,分三路行进。 至于踩坏的田野也不用担心,他们身后,有一只流民大军跟着,会解决这些问题的。 相比之前出征,这次班师回朝,上上下下都非常的轻松,著有加你去掉了担忧,有了这么一次实战经历后,新军算是成型了,之后只要继续强化训练,面对女真并不是问题。 而军中也是欢愉一片,这次战斗虽然简单,但对于初上战阵的新兵们,却也是一场难得的经历,他们得到了锻炼,并立下了功勋。 功劳虽然并不是很多,但也让他们欣喜不已,因着这些功劳,很多人都会提拔上去,军中很多空缺位置,都会补上合适的人。 朱由检也没让大家久等,在回家的路上,就将任命发了下去,而后新官上任。这些新鲜出炉的军官还没高兴多久,一个任务就下发出来。 商讨这次战阵的情况,提出各自的建议。 说实话,对于火枪长矛方阵的编制,朱由检并不是很清楚,到底要怎么运用,他也不知道,最初,他只是以长矛方阵为墙,火枪手在内,如此进行攻击,但到了战场上后,他发现,这个方式似乎不太好。 前排长矛手高高的盔甲和武器,会阻挡火枪手的射击,同时空间狭小,让装填弹药都不方便,当敌人只有一侧时,其他三侧的火枪手长矛手就有些浪费。 若不是当时王嘉胤的大军在一轮炮击下直接崩溃,后面的战斗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这种长矛手和火枪手混编方阵有弊端,之后五人轮流领兵出击,大都做了些改变。 比如,以长矛方阵为坚城,火枪手围绕长矛方阵跑动攻击。 此次讨论,针对的就是这种改变,毕竟基层的士兵才深处方阵当中,他们的感受对朱由检非常有帮助,而且,也许有人灵光一闪,会提出一些很好的建议呢? 于是,就有了这个扩展到全军上下的军事讨论。 这场战争中,每个人都亲身经历了,肯定有些感悟,只是能不能总结出来的问题。这种总结,让很多士兵都搔头,他们在一年前还只是农夫,什么都不同,尽管参军后开始认字,但做这种总结性的东西,他们很不擅长。 但总有人比较灵光,当一个炮手营中的讨论会议总结被交上去,其中一个士兵提出的,取消七十二近虎尊炮,扩大三十六近虎尊炮数量的建议被采纳,并获得奖赏,成为一名炮手哨长后,所有士兵都兴奋起来。 原来,建议提的好还能升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只是提一些建议,所有士兵都撸起袖子来,在每天晚上的召开的军事讨论会中,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也不管自己的想法行不行通。 顿时,各种各样的建议都被提了出来,汇总后送到朱由检的面前,上千本会议记录,让朱由检根本看不完,让他不得不将这份工作分担给高起潜和刘若愚,让他们进行一番筛选,剔除一些没用的建议,留下看起来比较可行的。 很快,大概九成的发言都被删掉,只有一些言之有物的发言被留下来,最后被两人摘抄,送到朱由检面前。 不得不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这句古语是很有道理的,很多基层士兵的发言都让朱由检眼前一亮。虽然这些发言很稚嫩,有时候还词不达意,但在朱由检眼中,这些发言却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让他的战术思维有了进一步提高。 在之前的想法中,他是打算以火枪手和长矛手的大兵团阵型,来抗击女真,但这种大兵经过这次实践,其实并不实用。 而且,这种方法疏于对火炮的防御,有着大量骑兵的女真,很容易就能破坏炮兵阵营。而且,处于人墙中的火枪手,也很难有所作为。 结合了士兵们出的建议,以及戚继光的鸳鸯阵,自己过往的一些经验信息,朱由检对方阵战术进行了改良。 以团一级为单位,以四百长矛手集结方阵,四百火枪手分列两侧,两百炮兵列阵在前,当地人从正面冲击时,则以火枪和大炮迎头痛击,当地人更换方向时,火枪手和炮手绕阵机动。 这种战术很灵活,若是大兵团作战,则直接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并列就行,并不用做多大的调整。 小战千人方阵,大战方阵列阵。 这个战术很灵活,但对大炮的机动要求非常高,在这种情况下,红夷大炮往往不能用,而最好的火力支援大炮,则非佛朗机炮莫属。 同时,这种阵型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当方阵被人合围时,就非常的危险,火枪手只能躲入镇中,火炮也只能抛弃,丧失了火炮的火力,面对大量的敌人,方阵很容易被攻破。 不过,朱由检并不相信,在大量的虎尊炮和佛朗机炮以及火枪的拦截下,有哪个人可以冲过来,除非面对十倍以上的骑兵冲阵。 真到了那种境地,输了也并不冤枉!何况,到时候混编了火枪手的长矛方阵也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确定了战术后,朱由检就在回去的路上演练起来,效果怎么样,暂时看不出来,但至少以朱由检的眼光来看,无懈可击。 光是指挥骑兵和步兵,他是没办法攻破的。其他几人也是这个看法,都说,这不是血肉之躯可以破坏的。 战术演练和编排工作,大概进展了十多天,直到踏入山西境内时,才算是完成,而这些改变,经过大家讨论后确认,最终被写入《步兵操典》当中。 只待回到京师,重新更换了火炮之后,便可以正式成型。 195 张溥的不甘 大运河上,水流潺潺。 穿流如梭的漕船,满载着货物,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航行而去,河上有风,不强,但足够漕船的行驶,风停时,或顺水而动,或摇橹划桨,不一而足。 这是一项伟大的工程,也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如今,这条神奇的河流上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乘坐着漕船,沿江而上。 她们来自江南,她们曾经有着各种称呼,但今后她们都将成为梨园中的一员。说实话,对于取缔教坊司这一做法,所有人都较好,尽管读书人最喜欢在自己的政敌下大狱后光临教坊司,给他们的妻女带来生意。 但这种事可做不可说,教坊司取缔,还是招致了一致的好评,尤其是在《帝国日报》的宣传下,更是成为深入人心的善政。 毕竟没人想自己的妻女出现在那种地方。 只是,对于皇后招手这些女人,放入梨园,所有人都不理解,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因此而起,有人说皇帝好这一口,所有收拢天下艳色,也有人说是皇后独特的嗜好。 这些言论逐渐开始流传起来,不过还没流传很广,就被东厂和锦衣卫注意到,随后,帝国日报又开始了鼓吹,将其宣扬为皇后不忍这些女子流落街头,给她们一口饭吃。 尽管这种解释有些出入,但还是有广大的百姓相信了,就连很多秀才,也都相信了这种解释。 那些不正经的流言蜚语的传播,一下子就被遏制住,不再被传播。这种威力,顿时让某些人胆寒,他们从来不知道,只不过是将邸报的发行方式换了下,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效果。 有些人试着效仿了下,结果才刚刚发行了一期,范围不过一个城市,竟然直接被锦衣卫和东厂两个组织找上门,所有人都没逃脱,全部被送往京师修德陵。 年轻的姑娘们坐在船上有些担忧,但又有些释然,不论如何,她们成为了梨园中的一员,至少不用强颜欢笑,不用伺候男人了。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们心头不在沉甸甸的,对于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带着这一点小小的希望,她们一路北上来到了京师。 这样进京的队伍还有很多,云南、贵州、陕西、不论是多么偏远的地方,都有一只队伍出发,朝着京师前进。 随着她们的离去,东厂强势出面,以莫大的威压,无可阻挡的气势,将青楼牌照给推广开来,顺便,将今年的牌照费给收取了。 尽管今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但并没有哪个青楼能违抗东厂的意志。 “真是天下绝色,尽入京畿啊!”苏州码头上,张溥看着一辆辆载着艳丽女子的槽船,不断背上,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 中秋的伊山大会如他所愿的召开,声势浩大,他也出尽风头,成为了年青一代士子的领军人物,就连江南文坛盟主钱谦益,也在大会上对他赞不绝口,推崇备至。 这一切一切,都让张溥得意非凡,一度以为,自己布衣卿相的生涯即将展开。甚至就连对戊辰科罢免这件事,也微微有些满意。 若是自己高中了,还怎么保持布衣卿相的风度? 然而,之后的发展,却脱离了张溥的掌握,自己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诚然,自己一声令下,有上千士子为之奔走,然而似乎也仅限于此,他们或许会为自己广而告之,但自己依然名声不显。 很多百姓不在相信他们口中的话,或者说是不在感兴趣他们说的,这些百姓竟然改变了兴趣,都喜欢在茶馆中,或者在酒肆中,或是一盏清茗,或是一壶浊酒,听着店老板情人念着《帝国日报》上的种种消息。 因为地域广大的缘故,《帝国日报》出的并不频繁,大概七八天一期,尽管慢,但明朝人却不觉得,这本身就是一个慢节奏的时代,出门看朋友都要一两个月,报纸只是七八天一期而已,没人觉得慢。 每一期报纸出来,往往都是茶楼酒肆饱满的时候,往常十分节省的百姓们,这时候都会在酒肆中坐一坐,就为听听报纸。 那上面都是代表整个国家大事的信息和消息,听一听,然后讨论讨论,这么一番过程,自己似乎就参与到了国家大政之中。 尽管他们也从秀才啊、举人老爷口中知道零星一些,但那点东西,怎么会如报纸这般来的真切,来的直观呢。 这可是皇帝办的报纸,上面记载的都是皇帝干的事,都是大事,远比那些老爷们说的高大上许多。 《帝国日报》的出现,顿时将国人喜欢议政清谈的本性给挖掘出来,随便一个城市,都能听见有人根据报纸上的新闻,进行各种高谈阔论,没人再听老爷们说什么。 这些,让士林清议的话语权逐渐丧失,在此刻,他们变成了少数,面对汹涌澎湃的老百姓,他们已经无法左右朝政见闻和信息。 张溥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往的一些手段不好用后,他才去寻找原因,最终发现了真相。 一切,都是《帝国日报》。 他不是没想多去抢夺这块阵地,但东厂和锦衣卫的灵敏嗅觉,让所有小动作都无所遁形。 复社一群人商量后,他最终决定,来摆放下钱谦益。这位号称东林魁首的江南文坛盟主为人奸猾,政治手腕圆滑,说不定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 在码头上,他再度看了眼那些北上的船只,然后乘车,一路疾行,来到了苏州下属的常熟县。 这是钱谦益的老家。 “咚咚咚!”张溥的长随上前敲响了房门。很快,一个门子钻了出来,打开门房,问道,“有何事?” “劳烦通报,南直隶士子张溥求见牧斋先生!”张溥长施一礼,而旁边的长随则将一封名刺和两枚大钱递过去。 门房眼前一亮,接过东西,转身就朝里面走去,大概过去了七八分钟,对方再次返回,然后恭敬的将张溥引入宅内,带到书房门口。 “老爷正在里面等候。” “多谢!” 196 钱谦益下套 “坐!”钱谦益淡淡道。 张溥也不客气,径直坐下。二人之间的气氛,完全不像是大宗师地点后学末进,更像是平等身份的两个大佬交谈。 若说大佬,以张溥现在的影响力,搁在去年,绝对称得上,就算是现在,也不弱,只是百姓不听他的言论而已。 二人无话。 管家端着热气腾腾的两盏香茗过来,顺便还送上了一些果脯蜜饯之类的小吃,用来补充热量,抵御寒冷。 “牧斋先生身体可好?”最终,还是张溥打破沉默,率先问道。 钱谦益一听,嘴角一抽,脸色不是十分好看。他满怀期望的等着朝廷的启用,结果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很多官员路过苏州时,都会找他摆放,顺便询问下他的情况。 每到这时候,钱谦益都十分的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盖因为朝廷根本没有对他下达启用的命令。 不过这种大实话自然不能说,他只好打着哈哈道,“朝中皆奸邪,老夫自当浮游海上。” 旁人只道真是如此,纷纷夸赞他高风亮节,然后转过身,自己就屁颠屁颠的当官去了,每次见到这种情景,他心中都酸涩的想哭。 我也想当官啊! 次数多了之后,钱谦益官没当到,却忧思成疾,直接病倒了,当时张溥还写信过来问候,安慰,让他不要着急,好好养身体,等过了年,他会北上,找钱龙锡大学士分说。 因此,当张溥问起身体状况,钱谦益自然想到了这些事情,这就让他有些不自然。但能瞒过外人的说辞,在张溥面前却起不到作用,两人对对方的脾性,都十分了解。 这么一想,钱谦益道没怎么尴尬了,直白道,“有了乾度的承诺,老夫身体自然不药而愈!” 听到这句回答,张溥嘿嘿一笑,钱谦益在自己面前还是很真诚的,这说明两人关系并未发生多大的变化,还可以问计于他。 “我也曾先生乌纱帽奔走,奈何距离京师太远,厂卫太严密,查不出是何人所为,阻拦先生返朝!”张溥摇头道。 他查得出来才有鬼嘞,这可是司礼监掌印王体乾亲自操办的,各种消息都封锁的很严密,绝对不会外泄。 若是张溥在京师,没赚还能接触一二,但远在南直隶,却是不成了。 “乾度不用查了,老夫心中有数。”钱谦益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忽悠过去。 前些时日,他病的时候,有个陌生人悄悄来看了自己,提了些要求,并作出了一番承诺,之后,他的病就好了。 他前面收的话其实很对,是不药而愈,但开出这药方的不是复社张溥,而是......知道了一些内幕的钱谦益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轻轻提了句,想要揭过这一篇。 面对突如其来的张溥,他总有些不好意思。 “内阁崔呈秀,内廷王体乾,不外乎此二人!”张溥冷笑道。 钱谦益一愣,对方猜的还真准,的确是王体乾干的。不过他却不好说什,干脆沉默以对,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牧斋先生,晚辈是来向先生求计的!”深吸一口气,张溥正了正脸色道。 尽管有大批官员起复,南京六部的官员也全都迁移到京师,然而,这些人并没有担当什么重要的职位,在六部都是亲近皇帝的官员,钱龙锡的日子并不好过。 原本被他寄希望的起复,让他的计划全盘崩溃,然而,钱龙锡拉拢的人,以及南京和东林亲厚的官员,只占所有起复官员的一小部分,这些人的到来,根本无法稳固他自己的地位势力。 想到这点,张溥就义愤难平,好好的,皇帝裁撤南京六部干什么! 听完了张溥的陈述,钱谦益沉默下来,作为靠山的钱龙锡处境艰难,而背后的复社,却无法影响舆论,这种局面下,想要破局,十分艰难。 “学生该如何是好?”张溥叹气问道,说完,他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缀了一口。 “毫无办法!”钱谦益摇了摇头,皇帝的手段越来越高明,启用了很多齐楚浙昆宣这些派系的官员,来填补东林倒下后的空白。 这种局面下,钱龙锡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甚至过个两年,待大局稳定,自就会滚回老家。 毫无办法吗? 张溥沉默下来。 此时的局面,很像一百多年前的正德朝,这已经是皇帝第二次出京了,在近几代的皇帝中,绝对非常醒目,而且,皇帝出去的原因,全都是因为战争。 这种种迹象表明,又一个武宗出现了。文官拿武宗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最后皇帝只能不明不白的死掉! “我已在这次入京师的妓子中找到了人,只待皇帝关注,接近之后,便能效仿前朝故智!”张溥沉默良久后,才吐出这句话。 “你疯了?”钱谦益吓得跳了起来,这是要干什么?弑君吗? 还有,张溥说的前朝是指哪一朝?天启朝吗?果然,天启帝的落水和死亡,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张溥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让钱谦益彻底胆寒,里面蕴含的东西太多了。 “为什么?”他坐下来,有些艰涩道。不是问为甚对方有弑君的行动,而是问为什么告诉自己。 “因为先生已经一无所有。这次没有起复,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背后必有黑手。溥想说的是,朝廷放弃了先生,但先生千万不要放弃自己。” “皇帝既然不给,那我就自己去拿!”说到最后,张溥已经一脸凶恶之情,那嗜血的状态,让钱谦益有些胆寒。 但随即将,他就兴奋起来。 弑君啊! 这可是大新闻,若是暗中出传递出去,自己当官的事就没问题了吧。机会近在眼前,令钱谦益一时间心脏鹏鹏跳动起来。 张溥恐怕死也想不到,眼前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早就叛变了革命,准备出卖他了。 “宫中宫禁森严,外人轻易不得入内,你安排的人在西苑,那边偏远,皇帝并不常去。很难得到赏识,也许,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就见到皇帝!”不过,钱谦益并没有高兴疯了,而是按照之前那人的交待,开始下套子。 这回换张溥沉默了,他长叹一口气,“不如此,怎能有生机?” 看他那精神,仿佛斗败的公狼一样,意气消沉,没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光虑内,何其短视也!”钱谦益实力嘲讽了一波,然后蘸着茶水画地图,暗授机宜。当然,他这机宜是二手的,他只是充当了一波大自然的搬运工。 197 遭遇战 苍茫大地,一片银白,朱由检率领着大军行进着,由于演练战术,他行进的速度有点慢,现在才走到大同镇附近。 朱由检回军是沿着九边长城走的,这里因为是九边,经常会运粮食过来,道路状况很好,很适合大军的行进,尤其是大炮的行进。 忽然,马蹄翻飞,踏碎积雪,疯狂的朝着大军而来。 这是在周围侦查遮蔽的夜不收,他们如此急切而来,肯定带着重要军情,很快,军情直递皇帝御前。 “前方轻骑劫掠村寨?”朱由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夜不收。 “是的陛下。”夜不收肯定道。 “有多少人?”朱由检继续问道。 “不多,大概两百余骑的样子,他们马匹上访者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拖着些人。”夜不收仔细描述着自己看到的场景。 那些轻骑显然已经肆虐了一段时间,收获不小,不仅有粮食金银器皿,还有一些女人和青壮,这都是他们最喜欢的东西。 由于是演练,朱由检的夜不收撒开的范围很广,大概有十几里的样子,远比那些尽皆的轻骑范围要广,这才发现了对方,而对方却没注意到自己这只大队伍。 本来朱由检是不打算惊动沿途的边镇,自己直接沿着周边的道路回京。但现在看来,大同镇这边显然发生了一些状况,自己必须得过去看看了。 很快,五百骑兵集结起来,在曹文昭的带领下,疯狂的朝着那个村庄冲去,不论如何,先将这股骑兵灭掉,将百姓解救出来再说。 而朱由检则带着大军,朝着大同镇行去,那边是总兵所在地,都有贼寇侵入到了这么深入的地方,那里不可能不知道情况。 “林丹汗这是要干什么?”朱由检紧锁眉头,不停的思索着。他看到蒙古轻骑,他本能的就以为这是对方的手下,然而说不通啊。 在六月时,对方就已经入寇一波,虽然大同方面防御住了,但林丹汗收获也不小,怎么在这冬季,还会选择入寇呢? 既然有了物资,不应该是在草原上过冬吗?怎么还冒死前来打草劫掠呢。 夜不收布控周围,往来频繁,军情传递十分迅速,很快就有最新的情报传来。 一直负责情报搜集的赵率教,堵截到了一支大同镇派出来的夜不收队伍,知道了具体的情况,迅速报了过来。 派出轻骑劫掠的不是林丹汗的手下,而是兀良哈人。 不是朵颜三卫的兀良哈人,而是喀喇沁部落内部的兀良哈人。朵颜三卫早就名存实亡,在女真崛起的时候,就归附了对方。 而喀喇沁内的兀良哈人,则是这个部落南迁到宣大外草原上时,归附而来的,当时的部落首领接纳了这些兀良哈人,他们从此成为了喀喇沁部落的一员。 喀喇沁内的兀良哈人所属部民没有参加蒙古右翼对林丹汗的艾不哈之战,在长昂子色棱和孙苏布地塔布囊率领下归附后金,因而保存了实力。 他们不久之后便参加了后金对林丹汗的第一次征伐。原来幸免于难的喀喇沁部黄金家族台吉和部民大部分被后金编入蒙古八旗而分离出去。这样,色棱和苏布地塔布囊就继续沿用冒名了原宗主部“喀喇沁”这一名称。 喀喇沁部领导权由黄金家族彻底转入到兀良哈人手中,兀良哈人成为喀喇沁部的新领主。喀喇沁部落的主体也转为由兀良哈人组成。 而这次入寇的,就是这些兀良哈人,至于原因,无非是原先的宗主财富被劫掠,他们接手后没什么东西,于是南下去抢点来。 与此同时,带领五百骑兵的曹文昭找到了那只正在劫掠的轻骑。 其中一百多名正在村庄中不停的搜索屠杀,而剩下五十名则看着上百号的青壮男女和一些拖着物资的马匹。 “杀过去!”他带着五百名骑兵,根本不带半点犹豫,悍勇的杀了过去,由于根本没料到背后竟然会出现这么一只骑兵,这群看守着物资和奴隶的留守骑兵,当场就被围住,直接被全部杀死。 呜呜呜! 尽管杀掉五十名留守轻骑很容易,但曹变蛟的队伍还是被里面的骑兵发现,他们吹响了迎敌的牛角号,所有人迅速从村庄中出来,在外集结。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群骑兵稍微观察了下,竟然连战利品都不要了,直接溜走,速度之快,之果决,让曹变蛟根本追之不及。 “哼,算你们跑得快。”赵率教冷哼一声,然后开始指挥士兵救助这个村寨的人。好在他来的及时,这个村寨才刚刚攻破,里面虽然死了一些人,但并不是太糟糕,将将一些财物非给这些村民后,很快就平息下来。 至于那些被劫掠来的青壮那女,也是如此处理,将物品财务分给他们后,让他们自行回去。相比有了这些财物,他们这个冬天不会很难过。 而剩下的那些蒙古马,就成了曹变蛟的战利品,被他带回大营。 接下来的几天中,朱由检三千骑兵全部散了出去,就专门为了找这些无量哈人,根据大同的情报,这次入寇的似乎有四五千人,他们进来后并不围攻大同府,而是仗着大同镇没有这么多骑兵,直接分散开来,四处劫掠。 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检也好不含糊,直接让赵率教、曹文昭、黄得功三人各自带领一千骑兵,四处出击,到处截杀这些兀良哈人轻骑。 效果非常好,每日三人都有大量斩获传来,然而,等过了几天,对方似乎反应过来,大同镇来了援军支援,正在截杀攻打他们。 这些兀良哈人就开始聚集起来,抱团撤退。 最终,大军在大同镇外缀住了这只队伍。 四千骑兵,带着三千青壮男女奴隶,携带着大量物资,缓缓的朝着关外行去。其中少的那一千人,就是被朱由检这几天给杀掉了。 面对着离去的骑兵,大同镇的边兵根本不敢追击,总兵张家祯只敢眼睁睁的看着,任由这些人的离去,甚至在他们离去的时候松了口气,庆幸他们没有攻打大同。 经过林丹汗一次攻打后,此时大同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呢。 198 京师震动 大同总兵怕了,但朱由检根本不在意,他也许不敢此时面对女真骑兵,但被大明禁运政策持续不断削弱了两百年的蒙古骑兵却不在这之内。 抛弃了十二斤炮和二十四近炮后,朱由检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长矛手方阵在左右四周,火枪手方阵局内,而后勤和炮兵以及朱由检等中军在最中心,三千骑兵环绕在外,布控周围,仿制被偷袭。 对方带着大量步行的奴隶,速度也不快,朱由检的大军并不会被甩下,而等穿过崇山峻岭的长城,来到草原上,就更加不可能了,一马平川的草原,一眼就能看到敌人。 大同城墙上。总兵张家祯张大着嘴,看着眼前经过的大军,以及大军上挂着的日月龙旗,惊讶万分。 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竟然跟随一波入寇的鞑子,去往了草原。 “额滴娘啊,出大事了!”张家祯根本不敢怠慢,立刻通知巡抚,书写奏折,上奏朝堂中枢,言陛下亲征草原。 多少年了,大明的皇帝都没出过长城了,最近的一次,还是正德帝征战草原,亲手杀了一个敌人。 一百多年后,这一幕又要重演吗? 消息传递到北京,一下子引起大片哗然,平息流贼和亲征草原完全是两码事,一个是在长城之内,汉族旧地,而另一个却深入到了草原,游牧民族传统势力范围。 这完全就是两个量级。 若是出来前,知道皇帝会亲征草原,那么说什么朝臣们都不会同意,就连崔呈秀多不会附会,而是拼死拦截,一旦皇帝有失,他们这些内阁大学士就是最好的背锅侠。 内阁中,六部尚书和两个阁老急得团团转。 “急命宣府大同两镇出边接应。”崔呈秀大喊道,皇帝若是出了事,他首当其冲。 “崔阁老莫惊,陛下周身新军环绕,又有三千骑兵精锐,当无大碍。”王在晋分析道,他是兵部尚书,偶尔接触过那只御马监麾下的禁军,知道他们不简单,是以并不担心。 “而且,大同镇在上次林丹汗攻打下已经残破,并无救援能力,而宣府则有些远,鞭长莫及,等到命令下发过去,估计已经分出胜负了。” 这才是王在晋不赞成救援的原因,他们远在京师,等命令下达,谁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等!”钱龙锡只说了一个字。 他是最不担心的,甚至心中有点想笑。 乾圣,你真是自己作死啊,最好真的把自己作死了,那我会开心的大笑三天。 其他人面面相觑,但没人能提出更好的策略,为今之计,似乎只有等了,等最新的消息传来,再做出应对。 “我们还是要做些准备,让宣大总督张晓整顿兵马,清查人数,组建一支兵马,做好出关迎接的准备。”崔呈秀道。 对于这点,所有人都没意见,立刻将命令发布出去,通过八百里就加急,送到宣大总督张晓手上。 而剩下的,就是慢慢等了。 后宫,此时慌乱一片。 “姐姐,陛下深陷草原,会不会出事啊!”袁妃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后田秀英。 她性子柔弱,不如田秀英坚强,一听到司礼监的消息后,就立刻哭着跑过来找对方。 “妹妹,放心,没事的。”田秀英安慰道,见没什么效果,便道,“这样吧,我将王体乾和王承恩叫过来,妹妹问问他们俩。” 一个司礼监掌印,一个是东厂督公,两个人当时对目前局势最清楚的,由他们解说一二最恰当不过。 “嗯。”袁妃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期待两人的到来。 很快,宫中最火热的两大太监联袂而来,尤其是王承恩,才三十多岁,被视为下一任司礼监掌印的接任者。 “两位公公,如今陛下情况如何?”对于两位实权太紧,田秀英也有着应有的尊重。 只是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也忽然红了起来,泪眼朦胧,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田秀英也是个女人,忽然惊闻丈夫出事,忍到现在才哭,殊为不易。 两位大太监对是一样,最后由年长的王体乾出面道,“娘娘勿优,东厂和锦衣卫前两日有消息送回,陛下并无大碍,目前大军只是缀着兀良哈人,想要解救一些被掳掠而去的汉民,并不会太过深入。” 头发都有些花白的王体乾还是很有说服力的,他平稳的神情,娓娓道来的语气,一下让两位后宫娘娘平静下来。 “让东厂和锦衣卫多关注,一旦有危险,先保护皇帝。”田秀英擦了擦眼泪道。 “请娘娘放心,锦衣卫精心训练的特种兵有五位赶了过去,此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定会保陛下无忧。”王体乾坚定道。 “那本宫就放心了。”田秀英终于恢复过来,“两位公公事务繁忙,不用再次陪伴本宫了。” 见皇后安心,王体乾和王承恩也没多待,都退了出去。两人都有很多事要做,一个要弹压朝局,一个要密切注视官场,都没有一刻空闲。 皇帝出了点危险,什么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尤其是南京来的那帮子人,整日打死鼓吹什么金陵龙气消失,才有此难。 真是糊涂话,金陵的龙气早就消失几百年了,还会等到现在吗? 此时,京师永定门。 “这家伙,怎么这么多人盯着?”李若涟看着消失在城门洞的张溥,有些不解,一开始,他们就在钱谦益那里发现了司礼监的人。 后来,又在跟踪的途中,发现了东厂的人,算上自己,这家伙竟然被三方组织给盯上了,真不知道他有啥能耐。 “管那么多干什么,回到京师,好好玩玩,放松才是正事!”说话的五人年纪中最小的,也是好玩心最重的。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露出笑脸,喜气洋洋的朝着永定门走去。 没错,回到大本营还不放松,那等什么时候放松? 然而,就在他们欢欢喜喜进城时,却被一名锦衣卫给堵住了,对方什么话没说,只是递过来一纸公文后,转身就走。 几个人打开一看,脸色瞬间白了。 帝深陷草原,恐有危险,速去!!! “我的妈呀!”李若涟哀叹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永定门一眼,转身离去。 199 追杀 茫茫草地,让朱由检的阵型彻底展开,一个一个的小型长矛方阵围绕在周围,里面穿插着火枪手,而炮手和中军位于中央。 还别说,平坦的土地非常适合大兵团的展开,远比内陆行进来的畅快,纵然带着三斤、六斤、八斤炮,也走的不慢,就算是步行,也跟上了那些兀良哈人骑兵。 其实,在发现这些草原骑兵后,朱由检是有把握将这些人给留下的,只要赵率教将长城的出关口一封,这些人死定了。 朱由检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放任对方离开,自己带着大部队跟了上去。 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锦衣卫源源不断的情报,从这些情报中,朱由检知道了喀喇沁部落的情况。 黄金家族的统治从这个部落剥离,兀良哈人入主这块土地,而这种转换交接之时,正是一个部落最虚弱的时候。 眼前这五千,哦不,应该是四千骑兵,差不多是对方所有的青壮了。入寇打草谷这种事,来的肯定是青壮,纵然部落中还有些人马,但多是老弱妇孺,数量绝对不多。 因此朱由检很有把握,只要自己跟上去,就能消灭对方。 消灭一个蒙古部落的诱惑,让朱由检十分心动,何况还能练兵,他没有理由不出来浪一浪。 天寒地冻的,所有部落都在猫冬,根本没有人会来支援,就算有,来的也不可能这么快,这把稳了。 草原地域广大,视野宽阔,对方绝对知道后面有大部队跟着,但却依然没有放弃掳掠而来的汉民以及物资,显然此刻喀喇沁部落过冬物资奇缺,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入侵,一旦战马掉膘,绝对撑不过这个冬天。 不过正好,对方这种要财不要命的态度,让朱由检省了不少新,虽然有锦衣卫的情报以及夜不收搜索,肯定能找到对方的老巢,但有对方带领的话,到能省不少时间。 虽然临走前从大同镇要了二十天的粮饷,但若是拖的太久,粮草不够,那就麻烦了。 寒风凌冽,大雪纷飞。 草地已经看不到有一片绿色,所有的生机都被深深的掩盖下去,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却有人在行军。 前方是大量马匹奔驰拖拽的蒙古轻骑,后面深装备齐全,一身火红色棉甲的大明军队,两者一前一后,相隔三四里,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在雪天行军是真的苦,非常苦,草原上没有燃料,因此众人吃的都是冷食,硬邦邦的饼子冻得跟石头一样,使劲咬才能要下一块来,喝的水也都是冷冰冰的,也就是他们穿着棉甲,能将水壶放在棉甲下面,不然只能握雪而饮。 也只有到了晚上,安营扎寨,被坚固的营寨围着,他们才有时间去搜索枯枝枯草,勉强点燃一堆篝火,烧水吃饭,补充热量。 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很艰苦,不时有人病倒,这么些天行走,光是非战斗减员都有了上百位,比之前平灭流贼的战斗还要多。 这种情况下的行军作战,真的是对一只军队最大的考验,好在新军兵源来自辽东,习惯了这样的天气,而且一年来吃得好,训练量大,身体非常的棒,对环境抵御能力极强,再加上和皇帝领军,士气高昂,这才能撑下来。 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行走,真的是一种非常折磨人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若不是身边跟着几个熟悉情况的锦衣卫,不断的判断环境,提示还要走多久,朱由检早就打道回府了。 每天,朱由检都能在路上捡到尸体,都是被掳掠走的汉民,几天下来,都有两三百具,看着他们僵硬恐惧的面容,朱由检心下十分愧疚,他本可以救这些人的,但为了让他们拖累对方的行军,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种行径...... 朱由检自己不好评判,但心底肯定不好受,而最后,这些情绪全都化为了一股气,憋在心底,只等爆发。 行走到第六天,深入草原三百里后,情况终于发生了点变化。 前方一直没有动作的兀良哈人忽然分出去一些,打马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影影绰绰中,朱由检看到了远处大片大片的蒙古包。 恰巧此时,天刚放晴,一丝金色的阳光刺破阴云,照射下来,给人大明军队镀上了一层金。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带来的热量让人非常舒适,原本绝对手脚僵硬的士兵,顿时感觉浑身舒畅起来,他们忍不住一边走,一边活动手脚。 “快到了,前方就是兀良哈人的营地!”满桂被兀良哈人的动作弄得精神一震,迅速做出判断。 他和蒙古人打交道很久了,以前没钱的时候就去草原上宰两个蒙古人回来换钱,因此对这些人的生活习惯非常清楚。 “就是不知道对方营地内留守了多少骑兵。”朱由检有些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太多,最多一千,加上十岁以上的男孩以及壮年妇女,估计可以在凑出个三五千骑。”满桂用自己的经验做出判断。 “三五千?”朱由检有些惊讶,若真的有这么多,加上前方这四千人,兀良哈人估计最后军队总数有七八千,这个数字,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陛下勿优。”满桂道了句,“这些骑兵,虽然看起来数量多,但战斗力远比不上出城打草谷的男同袍。” “如此就好。”朱由检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他还是做好了交战的准备,随时等着对方攻击过来。 眼前蒙古包的情景越清晰,说明他们已经接近对方,而夜不收游骑起来,而已没之前那么随意了,对方开始尽心探马的交战和截杀。 等到距离还有七八里的时候,朱由检停止了前进,不是不能走了,而是前方出现了大片的骑兵,对方正奔腾而来。 无数只马蹄,将积雪踏的四溅而起,隆隆的马蹄声,震动大地。 “准备迎敌!”朱由检高喊一声。 随后,传令兵将他的命令一个一个接力赛般的传递下去,很快整个大军停止行军,刷的一下,所有本来被扛在肩膀上的长矛顿时竖了起来,然后斜指向前方。 200 轻易击溃 十个方阵依次排开,中间留有间隙,这是火枪手待的地方,不过他们并没有将这个间隙填满,中间是留给大炮穿过的地方,同时也是开火完后的火枪手退到后面重新装填的道路。 在他们后面,则是大量的辎重车,这些车子也是常常的一溜,将他们的后背给护住,若是有人偷袭,能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炮手们推着炮车,从方阵中的间隙通过,大炮在前面也是依次排开,三斤炮,六斤炮,八斤炮。 黑黝黝的炮管冲着前方,看起来很是吓人。 这几种炮都不多,只有二十门,最多的还是虎尊炮,三十六近七十二近的加起来有上百门。 两人抬着,就将虎尊炮放在了红夷大炮的前面。 从这里的行动,朱由检才算是看出来,为什么士兵们都说三十六近的虎尊炮比七十二近的虎尊炮要好。 两者重量不同,口径不同,射程和威力自然不同,七十二近的腰更大些,但对虎尊炮来说,这个重量就非常尴尬了。 虎尊炮不需要炮车,不论是七十二近还是三十六近,都不打,直接两个人抬着就能走。但显然,抬七十二近显然比三十六近要费力的多,但炮又小,不能加人一起抬,所以七十二近的虎尊炮转移起来,显然没三十六斤的快捷。 机动力! 这是步兵对大炮最迫切的需求。 兀良哈人的八千骑兵漫山遍野,朝着这边冲过来,很快,这一大片的骑兵在红,分出一部分,抛开来,缠住了赵率教一直游弋不定的骑兵部队。 起初面对这么多骑兵,朱由检非的担心,然而等看清他们的冲锋阵容,他却是将心中的担忧放了下来。 杂乱无章的队形,前后各奔衔接不上,快的非常前凸,慢的已经落后很多,这种冲击,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只要不被吓到,这些骑兵根本冲不破明军的军阵。 红夷大炮的射程都庭院,最下的三斤跑也在一公里上。 因此,当兀良哈人踏入炮击范围后,朱由检毫不犹豫,下令道,“开炮!” 红夷大炮同时开火,浓郁的硝烟从炮口喷涌而出,炮手们根本没看他们的战果,直接低头哦开始清理炮膛,刷洗内壁降温,很快大炮又好了,直接开始炮击。 大量的铅弹,几乎笔直的朝着对方的阵容中冲去,犁开了一条条血肉通道。无数条这样的小槽出现在兀良哈人的军队当中,随后又被其他人给填满。 炮击没有停,在对方接敌前,起码可以射出三轮,总共也就是六十枚铅弹。这些铅弹起码能造成上千人的伤亡。 轰隆的炮声,或许冲在前面的青壮战士丝毫不惧,但后面凑人数的十岁以上少年,以及青壮妇女,此刻却突然慌了起来。 若是这个铅弹真的达到自己怎么办? 这些问题,让青壮妇女慢慢放低了速度,落后前面的骑士好大一截。 两三里地,在马蹄下不过就是几分钟,距离一旦靠近,红夷大炮就没什么用了,负责的炮手直接讲它们推了回去。 轰! 上百门的虎尊炮直接发出震天怒吼,如同雨点般的散弹,径直朝着前面喷洒而出,整个阵地,为之一空。 相比于红夷大炮,其实虎尊炮非常好用,封锁能力强,杀伤力强,而且轻便能随意携带,除了射程短外,几乎没有缺点。 浓郁的硝烟,在寒风下吹得到处都是,然而,这股寒风,似乎吹进了兀良哈人的心底,并久久徘徊不去。 这一波的杀伤,实在是太恐怖了,在虎尊炮的散弹范围内,几乎没人能站着,就算是战马,也都死于非命。 前面的人死了,但后面的却还活着,他们越过满地的尸体,继续朝着前方冲锋。 骑兵冲锋是一种非常盲目的行动,后面的人完全是跟着前面的人在移动,前面的人死了,自己填补上去。 只是这一次填补的有些多,一些牧民已经意识到不对,奈何在队伍中,根本无法脱离。 放完两炮后,炮手们提着虎尊炮往后撤了一段距离,缩在了火枪手的中间,他们也和火枪手一样,开始轮番炮击。 骑兵们前仆后继,虎尊炮并不能封锁所有方向,终究有骑兵冲进了百米范围,只是数量相比之前少了很多。 这些骑兵逼的虎尊炮转移阵地后,更多的骑兵涌了上来,凶狠的冲向了方阵。此时战马的速度已经提到最高,根本无法转向,甚至停止,只能以无畏的态势,正面冲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方阵。 只是,这种冲击,在更高地方的人看来,有种悲壮,后面已经有很大一段距离脱节甚至减速,只是,前面冲锋的部族战士却丝毫不知道。 然后,则是一团团的烟幕升腾而起。 方阵缝隙中火枪手们开始不断的走动,开完枪后退后,让后面开枪的上前,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敌人。 砰砰的开枪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火枪手们仿佛风火轮般,一直不停的旋转,一刻都没有停歇。 在没有被视线遮蔽的长矛手看来,这些而兀良哈人简直就是在送死,一个个的往前冲,却根本也没人从里面冲出来,尤其是当虎尊炮响起的时候,更是一扫一大片,整个区域的全都死光,而不是像火枪手那样,有些漏网之鱼。 在连绵不断的打击下,兀良哈人的马蹄杂乱起来,再没有一开始的整齐气势,他们逃跑了。 不论是主力的青壮部族战士,还是凑数的妇女和少年,他们无法忍受这种伤亡,前锋整整一个千人队,就这么在汉人的轰隆声中,彻底消亡。 这种血腥残酷的牺牲,让他们彻底慌了神,调转马头就像逃跑,然而冲势却不是这么容易消解的,直到在阵前五十米,那波骑兵才减速转弯。 而这个过程中,又是大量的牺牲,不过兀良哈人根本不管不顾,他们只想逃离这片恐怖之地。 兀良哈人就这么逃了。原地只留下无数残肢断臂,看起来异常凄惨。 “蒙古草原的确弱,还没展开厮杀就崩溃了!”朱由检嘴角微微一笑,然后继续下达命令,“前进。” 201 占据 既然对方不攻过来,那么我就攻过去。 曹文昭和曹变蛟叔侄两人,各自指挥这一个团两个方阵的兵力,缓步朝前走着,总共四个方阵一字排列着,长矛手们随着方阵中鼓手的鼓点,有节奏的踏着步子,朝前行进。 方阵两侧是列阵的火枪手,他们的指挥官时刻观察敌人的攻势,预测他们的攻击方向,以便自己调整位置。 而在火枪手中,也混杂一些炮手,他们两人提着虎尊炮,两人带着弹药,跟着火枪手一起转移,他们是方阵火力的重要补充。 两百名的炮手,按理说可以携带五十门虎尊炮,不过显然现在没有配置这么多,一个方阵只有十门虎尊炮,不过这个火力,目前对付兀良哈人是够了。 这次主动攻击,就是为了逼兀良哈人骑兵过来决战,营地内有他们的族人,有过冬的物资,有牛羊财富和奴隶,一旦被攻破,整个部族都会衰落下去。 喀喇沁的黄金家族就是如此这块土地的,前车之鉴,他们不得不防。 这一战术,的确让兀良哈人踟蹰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底是截击前面进攻的方阵呢,还是继续攻打后面那个!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看着那些方阵,作为部落之主的色棱顿时慌了起来,就在刚才,短短的一个冲锋,一个半千人队倒下了,精壮战士直接死去了将近一半,部落元气大伤。 这次,还要再冲击这些恐怖的方阵吗? 色棱不知道该怎么下这个决定。 就在他迷茫是,儿子苏不地骑马冲了上来,大喊道,“父亲大人,快想办法啊,汉人就快打到营地了。” 儿子的大喊,让色棱混乱的脑海清醒过来,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精明强干的兀良哈头领。色棱其实是很决断力和眼光的,不然也不会趁着喀喇沁最弱的时候,一举占据这块宝地,刚才只是一时打击太大,无法接受而已。 此刻,恢复过来的他,立刻做了决断,“苏不地,快回营地,组织部族迅速撤离!!!” “撤离?”苏不地惊讶的喊道。 “难道你还想保住营地吗?现在不走,等汉人过去了,就走不了了!!!”色棱怒吼道,危机时刻,他的头脑越发的清醒。 现在带着部族撤离,去投靠黄太吉,自己手下还有人口,还有点作用,起码不会混的太差,若是真的所有人口都被明君掳掠斩杀,自己就彻底一点价值都没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苏不地还有些心疼,但却也明白此刻处境艰难。 “真是见鬼了,早知道就不去汉地劫掠了!” 带着无比的郁闷着气,苏不地飞快的绕道超过明人步兵方阵,冲入营地当中,吼叫着,让部属带上一些马匹和粮食,迅速离开。 而外面,他的父亲则带着所剩不多的部族战士,拼命的拦截明军的骑兵,对方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打算,想要过来拦截,然而这些攻势全都被色棱给拦住。 “快快快!”苏不地带着人不断的催促着。 此时营地之内,满是惊慌失措,大量的牧民头目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套着车,想要将自己的财富带走。 部族战败的太快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明军战力如此强悍,色棱尽起部族战力,也无法抵挡。 “混蛋,都什么时候,还放不下这些,再慢一点,你们就等着被明人给俘虏吧!”看着一个试图把羊羔子都带走的头目,苏不地怒不可歇,狠狠的抽了他一鞭子。 自己父亲在外面拼死阻挡,他们却还是这样磨蹭,真以为明军只有步兵吗?一旦色棱没有拦截住,放明军骑兵过来,谁也别想走。 怒吼一通后,这些头人很快就想明白,他们只带着细软以及战马和少量的贵重物品,这些东西一打包,然后挂在马上,迅速跑出营地,在外面集合。 当然,还有些人死不悔改,依然想要将自己的东西全都带走,这些人苏不地根本每管,让他们去死吧。 就在他组织亲信部族集结后,明军的骑兵终于冲破了阻截,朝着营地跑过来,然而却完了,苏不地已经带人朝外跑去。 他此刻还真要感谢战场距离他们的营地有一段距离,不然明人的步兵一跟上,这些人根本不要走。 色棱的果断,挽救了部族最后的希望,苏不地带着人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赵率教的截击,最终两方绕了个圈子,汇合在一起,顶着寒冷,朝着东北而去。 探马不断将战场的情况传递给朱由检,以便他能随时随地掌握情况。 “兀良哈人这就要逃跑?”朱由检微微惊讶道:“倒还果断。” 不过,朱由检却没打算这么放过对方,没有截击成功,不代表不能追击。 “命令曹文昭、曹变蛟、黄得功三人,衔尾追击,尽可能的杀伤兀良哈的人口。”朱由检立刻命令道。 他没有让赵率教去,对方年纪大了,并不适合这种工作,还是让更年轻的三人去。 然而仅仅追击了一天,他们三人就带着人马回来了,这个速度,太超出朱由检的预料了,他以为对方再怎么狡猾,草地再怎么陌生,三人也回来的太早了。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支援色棱?”朱由检问道。 “不是!”曹文昭摇摇头,“是色棱,眼见部落无法拜托追击,他主动带人拼死殿后,他们打的很凶猛,根本不要命,将我们死死缠住了半天。等我们小妹他们,却下了大雪,失去了兀良哈人的踪迹!” “这是色棱的人头!”一个袋子被提溜出来,外形来看,圆滚滚的。 “倒是有点本事!”朱由检一挥手,人头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追丢了那就算了,尽管处理这个营地的事情,发出捷报,朕失进入草原这么久,他们应该着急了。” 这是一座庞大的营地,是兀良哈人主体的聚集地,尽管果断撤离了一波,但剩下的依然为数不少,还有大量的汉民奴隶,以及大小头人来不及带走的牛羊马匹等财富,这些都是要一一统计,上缴国库的。 而其中的一部分,则会折算成银钱,作为奖励,发放给将士。战争从来都是一种发财的行为,不论是对上层的将领还是基层的士兵,都是一样的。 202 杀俘 这座营地是兀良哈人过冬的营地,修建在一个山丘的背面,高大的山丘可以抵挡一部分来自北方的寒风,让部族冬天更好过些。 在营地中,兀良哈人也储存了很多燃料和干草,以及其他过冬的物资,然而这些现在都便宜了朱由检。 历经长途跋涉和战斗后,士兵们大都疲惫不堪,这座营地正好让他们休息下,燃料不缺,营帐不缺,食物不缺,就连防御措施都很齐全。 牛粪在营帐中点燃着,给士兵们提供热量,同时也烧着水,住着热乎的食物,所有士兵都期盼的看着锅中的食物,能在大冬天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那绝对是一种享受。 朱由检干脆没走,直接在营地中修整了三天。 中军大帐,朱由检此时面临着一件困难的事情,那就是俘虏的兀良哈人该怎么处置。 色棱跑的急,不可能所有人都带上,在营地中,还遗留了大批的汉人奴隶,以及一些来不及走的牧民、头目什么的。 这些人足足有两千来人,带着他们,着实不好行军,还要分派人手看着他们,非常的麻烦。 “说说吧,该怎么处理。”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六人。 “献俘太庙!”满桂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本身官职已经很高,如今追求的更多是一种荣誉。 “修桥铺路!”赵率教想到了陕西正在进行的工程,有这么些免费的俘虏,想必能省不少钱。 “去皇庄种田?”这是高起潜,他对御马监麾下的皇庄念念不忘。 听着他们提出的建议,朱由检揉着额头思考着。 献俘太庙不太妥当,毕竟这次是带着私军出来的,文官并没有参与其中,若是搞仪式,文官们未必会接受 而修桥铺路和皇庄种田,朱由检只是想了想,就放弃了,妈的,现在大明的百姓劳力都无处释放,军户农户很多余丁都不知道干什么,他们都没有事做,自己还引进奴隶,抢占大明百姓的饭碗吗? “还有其他的吗?”朱由检再次环视问道,这两千俘虏也真是麻烦,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朱由检真是巴不得对方死在交战当中,就没这么多事了。 几人都沉默下来,刚才那几条都是他们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但显然皇帝并不太满意,只是他们确实没什么好的法子了。 “不如.....”曹文昭忽然抬起头,欲言又止。 “大曹有何想法,放心大胆的说,朕不会怪罪的。”朱由检笑道。 大曹小曹是军中对曹文昭和曹变蛟这对叔侄的称呼,起初只是五个人间的相互称谓,但后来朱由检也这么叫,这称呼也就固定下来。 “末将以为,当铸京观!”有了皇帝的支持,曹文昭镇定下来,张口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法子,顿时令其他人脸色微变。 京观是用敌人头颅垒砌成的一种建筑,有点像是金字塔,只不过是骷髅版的,但这不是几人色变的原因,而是他们此时商量处置的是俘虏。 此刻大曹将军献言铸京观,也就是意味着要将这两千人全部杀死。 自古杀俘不祥! “说说看,为何要这么做。”朱由检没有被杀俘的事给吓到,只是冷静的问他原因。 筑京观以震不臣。这是曹文昭的目的。 自从林丹汗西迁宣大外的草原,周边的蒙古就开始乱起来,没了最初的秩序,尤其是林丹汗霸占了所有的互市城市,将大明的恩赏据为己有后,两边直接爆发了一场战争。 林丹汗赢了,双方各有损伤,而这种损伤,最终会转移到大明头上来,不论是土默特部,还是察哈尔部,明年肯定会开始频繁的入寇劫掠。 筑京观的目的就是为了震慑这些人,尤其是林丹汗,这家伙距离宣府大同最近,而且有着前科,今年六月他就入寇大同,杀死杀伤军民数万。 想起这件事,朱由检就恼火不已,这绝对是他登基后的最大耻辱。 “俘虏都杀了,筑京观,震慑不臣!”朱由检冷冷的下达了命令,显然他采取了曹文昭的建议。 若是有文臣在这里,绝对有人会劝一句‘杀俘不祥’,但是在做的都是武臣,显然没这个概念,尤其是满桂,他以前都是没钱了就去草原上转一圈,带几个脑袋回来换赏银,心中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蒙古鞑子么,杀了也就杀了,有什么好说的。 朱由检此刻认识的很清楚,这是两个民族相互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蒙古强大,就会南下侵略,将农田变成牧地,而若是汉民族强大,那绝对要杀伤草原复仇的。 也许俘虏中有孩子,但在这个野蛮残忍,以利益为先的时代,是不会有人将道德,讲人权的,杀了也就杀了,毫无干系。 随着朱由检的命令,整个营地顿时哭声一片,将近三千的俘虏一批一批的聚集在一起,外围则是长矛手的方阵。 他们排成一个很薄的阵型,一步一步的挺枪刺杀。 既然要杀,不如让这些俘虏发挥最后一点作用,给新兵们练练胆。虽然所有士兵都亲临了战阵,有了经验,胆气也壮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血杀过人。 尤其是长矛手当中,这个比例最大。之前对阵农民军的时候,往往都是炮兵、骑兵直接结束战斗,就连火枪手都用不上,也就这次战阵,让火枪手好好发挥了一把,若不然比长矛手更惨。 长矛方阵面对着几百名兀良哈人,其中有老有少,有壮年也有妇女,很多战士看着这些人,眼露不忍之色,然而在军纪的约束下,他们只能慢慢的前行,最后将长矛刺入这些人的体内。 “不要犹豫,他们都是鞑子,就在六月份,这些人还劫掠大同,杀死了数万人,也许他们没去,但他们的吃穿用度,都沾染了我们汉人的鲜血,是沾血的馒头,对它们没什么好不忍的,杀了他们,就是拯救了我们的妻儿父母。” “大家父母都在北直隶,北直隶就在宣府镇后面,今天我们多杀一个鞑子,明天我们的父母就多安全一份,所有鞑子都杀死了,那么整个大明就都安全起来。”各个方阵中,担任书记官的太监大声的喊着,尖利的声音,却喷出令人心寒的话语。 也许在后世,这些言论会被抨击,但是在大明在,这却是在正确不过的真理,尤其是新军士兵们都经历过女真鞑子的肆虐,接受这种思想更加的容易。 “杀!”忽然有人怒吼一声,直接加你长矛刺入一个少年体内,随后更多的呐喊声响起,在也没人犹豫。 就像书记说的那样,任何一个鞑子,在未来都会对父母造成威胁,杀了他们,父母就安全了。 将近三千的俘虏,全部死于新军长矛之下! 203 随手布下棋子 “京观”与“京冢”同义,是聚集敌人的尸体,封土建成的高丘,而并不是通常所说的,将脑袋看下来,垒砌在一起。 这样做一可以炫耀武功,震慑不臣,二则是防止瘟疫发生,一旦天气热,大量尸体堆积,极其容易发生瘟疫,故而就要将尸体入土。 后来人们发明的京观,兼具两者功能。 前前后后,朱由检杀死了五六千的兀良哈人,除了在关内杀的找不到尸体外,在关外的战争产生的尸体,全部被他收集起来,封土成丘,埋在其中。 而小丘的最高处,自然是新任的喀喇沁之主色棱,他被竖着埋放,仅仅只有脑袋露出来。在京观的旁边,还有一块石碑,朱由检将这次战争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都刻录在上面,同时告诫后来人,凡入侵汉地,掳掠汉民者,皆是这个下场。 这里水草丰茂,又靠近汉地,时常有商旅前来,是一块肥沃之地,喀喇沁迁走后,成了无主之地,自然会引起很多牧民前来,而朱由检筑的京观,肯定会展露在更多人眼中,从而达到他震慑的目的。 筑京观需要消耗一些时间,这里既然各项物资充足,朱由检就打算再停留一阵,等风雪平息些再走。 但这却有些苦了李若涟五人,他们奔波在草原上,终于在探子的指引下,千辛万苦的找到了皇帝的驻跸之地。 “这是在干什么?”李若涟看着宛如工地的营房,整个人愣住了。 巨大的营地,此刻全部变成了工地,大量的士兵们在堆砌山丘,同时大量的尸体也在堆砌山丘的时候加进去。 “这是在筑京观!”其中一个人说道,他是将门出身,对这些有一定的认识。 “京观!”其他惊人都惊呼起来,看来陛下打了个打胜仗啊! “走吧,去找陛下罢!”李若涟强自平复着情绪,朝着营地走去,其他几人也是如此,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自己千里迢迢的跑来,皇帝却并没什么事,总感觉自己冤枉这么赶了。 “你们是许显纯特地训练的‘特种兵’?奉命来保护朕?”营帐中,朱由检接见了李若涟五人。 他好奇的打量着几人,想看看许显纯根据自己胡诌的一番话,到底训练处什么东西来。 不过可能因为眼光还是时代不同,他们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这五个人看起来比较强壮,眼神也很亮,和之前跟着自己的五个锦衣卫一样。 等等! 朱由检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带路的那几个人也是说是奉命来保护,结果当时似乎被自己赶了出去,成为了向导。 很快,这五人就被朱由检找来,当他们重新见到皇帝的时候,几乎快哭了,五个身手高超、全能的‘特种兵’硬是被逼着去做向导,简直委屈了他们这一年来受过的苦。 “你们学过刺杀吗?”看着一字排开的十个人,朱由检忽然起了个主意。 在后世,特种士兵斩首战术是很常见的,各种特工刺杀政敌也频频出现,眼前这十人经过特殊的训练,也许也有这个本事呢? “回禀陛下,小的们受过刺杀的训练。”几人中,武功最为高强的李若涟回答道。 俞咨皋教了他们很多,不仅有战阵拼杀之术,也有刺杀偷袭之术,他们都很精通,只不过初学乍练,并没有什么经验而已。 “那就好,朕给你们个任务,找机会刺杀林丹汗!”朱由检想了想道。 女真处在上升时期,士兵强悍,戒备森严,当地也管控严厉,所有汉民都被击中在很小的地段,而已没有四处游走的商队,想刺杀黄太吉的难度极大。 相形之下,刺杀林丹汗的难度就小了很多,草原广阔,便于隐藏,而且有八大家与草原通商的基础,商队在这里很常见,便于锦衣卫们隐藏身份,只要有机会接近林丹汗,以他们的装备,极有可能杀了对方。 林丹汗一死,蒙古绝对会大乱,到时候朱由检就能有机会夺取归化城。草原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城市,除了归化城外,也就林丹汗修建的察罕浩特城能拿得出手。 不过被从左翼蒙古驱逐出来的林丹汗,已经丢失了自己的都城察罕浩特,只能从土默特部手中,抢夺走归化城,作为自己的统治中枢。 归化城的地理位置极佳,后世改名叫呼和浩特,若是这座城市落入大明的手中,那么大明的战略态势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变。 不仅防御前出,而且九边也可以进行削弱和裁撤,还能对建州女真形成一定的压迫,可谓好处多多,朱由检自然垂涎三尺。 但这一切,都需要他击败林丹汗,或者林丹汗突然死亡,他趁乱而取。 “怎么样,有没有这个可能。”朱由检看着几人问道。 “若是经过周密计划,准备完全,当有一丝可能。”几人合计了下后,给出了回答。 “有完成的可能就好!”对于这个回答,朱由检并不意外,林丹汗好歹也可以称呼一声北元的末代皇帝,岂是那么好杀的。 若不是蒙古各处衰弱,汉人走私商队盛行,这一丝可能都没有。 “朕也不催促你们,你们下去准备就行,只要在两年之内,将林丹汗刺杀,朕给你们记大功!”朱由检许下了承诺。 “小的定不负陛下厚望,誓死完成任务!” 李若涟等十人领着任务,或喜或忧的离开了军帐,他们立刻开始集合锦衣卫所有的力量,思考制定刺杀计划。 不过对于这个,朱由检并不是很在意,这只是随手不下的一颗棋子,若是起到了作用,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无所谓。 战争,终究是靠硬实力来支撑的。 再攻克喀喇沁营地后,朱由检徘徊了九天,最后带着成群的畜牧,开始缓缓的朝着宣府行去。 大军的身后,是狼藉的营地,以及一座高大的封土山丘,山丘有快石碑,上面用鲜红字体记录了这一场战场。 而在石碑最上面,则是血腥恐怖的两个大字——京观!!! 204 回宫 半月后,京师永定门,大军入城,行人退避。 满身血腥杀气的大军,让京师百姓一点谈论的想法都没有,天下承平日久,京师更是首善之地,他们何时见过这种军队。 均被大军煞气震慑。 一些百姓原本自发的欢呼声,也被卡在了喉咙中,喊不出来。 直到军队走后很久,他们才嗡嗡的议论起来。 “这就是陛下禁军?果然威武雄壮,我看着他们都不敢说话!” “是啊,当真是精锐,难怪陛下能以之平灭喀喇沁部,真真畅快!” “这样的大军,真不是三大营能比的,那些人也只能干干活,打仗是不行的。” 众人都很兴奋,他们感觉,有着样的一只军队在城中,自身都安全了不少。 关于那场深入草原四百里的战争,《帝国日报》早就宣扬开来,等到大军回到京师时,已经扩散到了大明各地。 《帝国日报》强大的舆论控制力此刻可见一斑,天下各处都是宣扬叫好之声,乾圣帝圣皇的威望,在民间再一次加重,百姓们忽然意识到,如今坐天下的,正是一位圣君明军,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这种民间风潮下,没有一个人敢说皇帝的坏话,就算是流言,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而原本渐有微词的士子们,此刻全都闭嘴,一个都不说了,在抱怨皇帝不开科举,他们怕是要被打啊。 只是,这种情况下,所有读书人感觉,科举似乎离他们渐行渐远,原本发发牢骚就能形成舆论力量,抨击朝政,左右视听的力量,似乎已经消失了,各地的士子都老实的很,原本还会抱怨下,这场战争后,抱怨都不敢了。 各地的读书人似乎都服软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等着,祈求哪天皇帝开恩,重开科举。 此时在各地读书人眼中,八月中秋的那场复社伊山大会,已经成了一个笑话,那不是读书人力量的彰显,反而是病重之人的锤死挣扎和回光返照,一时的回转之后,便彻底陷入沉寂。 棋盘街附近的一个小院内,张溥拿着本书,但他却没有看,而是仔细侧耳倾听这街坊邻居的议论之声。 从这些议论声中,他听到了很多,而最让他惊惧的一点,便是民心所向!百姓的心声,已经渐渐依附到了皇帝的身上,皇帝的功绩,皇帝的伟大,都直面百姓,而这种直接接触,消灭了类似张溥一类人操弄的空间。 “乾圣,咱们走着瞧,我已经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看你这回还死不死!”张溥嘴角冷笑,眼神渐渐疯狂。 “想不到吧,这么多人想要你死呢!”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还有很多帮手,很多很多的帮手! 大明门前。 “终于回来了!”朱由检一身戎装,仰头看着高大的城墙。 这次出征虽然并不危险,但连日的出征,漫长的赶路,依然让他疲惫异常,难怪皇帝都不喜欢出皇宫,出去果然很累。 “陛下回宫,还不速速开门。”刘若愚上前一步,冲着门口值守的锦衣卫大声喊道。 嘎吱! 闭锁的大明门正门被打开,后面的御道一尘不染,御道正中央,皇后带着袁妃,并其他一些妃子站着,后面御道两旁,则是一排排左右对称的太监和宫女。 “恭迎圣上得胜还朝!”田秀英一身大红礼服,开起来端庄大气,开口说完祝词后,她盈盈下拜,丝毫不顾天寒地冻,整个人全都趴下去,行跪拜大礼。 “恭迎圣上得胜还朝!”袁妃并其他妃子也跪了下去。 随后,则是后面御道上,排成长长队伍的宫女太监,他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跪拜下去,高声喊道。 “恭迎圣上,得胜还朝!” 声音洪大,震动屋瓦。 “皇后请起。”朱由检虚扶。 田秀英顺势起身,随后则是袁妃,以及其他前朝妃子。至于宫女太监们,在妃子们起来后,也一一起身褪下,而后,一个个浓妆艳抹的歌姬走了出来。 丝竹声起,舞蹈翩跹! “为陛下解甲!”柔媚的音乐下,田秀英再次娇喝一声。 袁妃和其他嫔妃全都涌上来,一件一件为朱由检撤掉铠甲,解下来后,交由太监保管。 朱由检站着,没有动,任由她们折腾,说真的,他怎么不记得,宫内还有这种规矩?再说了,要来迎接的话,不也应该是大臣们迎接么?怎么会事田秀英主持。 他满脑袋不解,但却没有说什么,既然开始了,那就先结束掉再说。何况,这种盛大的仪式,让朱由检很有种新奇感,他也乐的享受。 解甲后,十几个太监宫女围过来,形成一个人肉屏障,让随后,袁妃为朱由检更衣,换上了新的衣裳。 “请陛下跨火盆!”田秀英再次喊道。 朱由检的面前出现了一盆炭火,他听从皇后的指挥,往前跨一步,从火盆上跨过去。 火盆跨过去后,煞气化解,整个仪式算是完成,不过御道两旁的歌舞依然没有撤销,柔媚的女子们舒展着自己的身躯,为皇帝化解心中的戾气。 “陛下,这些都是梨园中人,可好?”田秀英说完,悄悄看了眼皇帝,意味有些莫名。 “都挺好的。”朱由检权当是新奇看着,说真的,前世他真没这种待遇,让这么多古装小姐姐为他一人献舞,如今总算是满足了些。 他眼中都是欣赏的神色,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其中没有夹杂任何其他。看到这里,皇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她也是被东厂报上来的情报给吓了下,以为皇帝真的是这种心思,喜欢青楼女子,借此机会将全天下最好哦的青楼歌姬给收入囊中。 此时看来,皇帝倒没这个想法,只是单纯的喜欢歌舞,支持自己的做法而已。 朱由检倒没注意旁边皇后的小心思,他慢悠悠的在御道上走着,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歌舞,优美的身姿,精湛的技巧,以及一些深刻的蕴意,的确让朱由检心情好了很多。 歌舞蕴含的都是美好、优美的东西,优秀的歌舞,能涤荡人的心灵,在这种力量下,朱由检心中烦闷、枯燥等负面情绪,消失的一干二净。 205 献舞表演 “英儿,将士一路枯燥,不如晚上让梨园众人为将士献舞吧!”朱由检忽然心中一动,响起了后世文工团的慰问表演,便扭头冲田秀英说道。 “啊?”田秀英吓了一跳,看着皇帝真诚的眼神,她才定了定心神,咽着唾沫,犹豫道,“只是献舞?” “只是献舞,没有其他。”朱由检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整个人严肃起来,低沉道,“梨园是朕成立的,做歌舞音律方面的研究,里面只有技艺,没有其他,朕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乱来,包括朕!” “臣妾相信陛下!”田秀英有些感动,眼眶红了起来,和这些女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是真的为这些人悲惨的命运所感动,既然来到了梨园,她是绝不希望这些人再次回到过去那种生活。 如今有了皇帝的支持,她的想法如同有了大地作为基础,已经无可动摇。 “陛下,不如这样,歌舞完毕后,不如给孤身的将士赐婚,以收军心?”田秀英忽然笑起来,“自从陛下有这个意思后,宫女们心思都不在宫内了,一个个都看好了心上人,巴望着早日出宫,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英儿好心思!”朱由检大笑道。 新军将士是他苦心孤诣训练的,在这上面花费的银子何止百万,未来,这些人都是他的种子,为他开枝散叶,支撑起整个大明的军队体系。 未尝,这些人中,不能出如同徐达、戚继光、李诚梁这样的名将,用一招收拢军心,绝对值得。 嘻嘻哈哈间,两人将这件事给定下来,田秀英立刻吩咐下去,命令女官们开始准备。 很快,大明门的御道走完,朱由检上了车撵,站在车前,朱由检看了两眼,皱眉道,“刘若愚,吩咐下去,今后宫中出行,一律用四轮马车,其余车架,全部取消。” 既然想要推广四轮马车,推广水泥路,那么自上而下的改革最为有效,一旦宫中风靡四轮马车,很快民间就会流行,纵然一时道路不允许,但水泥路一同,四轮马车立刻就能通行。 硬件可以慢慢等,但软件要先发展,一旦硬件跟上,就能迅速应用。 “臣等恭喜陛下得胜还朝!”皇极门前,两位内阁阁老带着一干尚书、侍郎,行大礼以贺。 朱由检还奇怪,这些大臣都哪里去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只是他们和皇后这种次序颠倒的迎接,却让他费解。 “列位臣工不必多礼,今日朕累了,歇息歇息,三日后召开小朝会,诸位回去准备准备。”朱由检挥挥手,便和皇后回到了后宫。 小别胜新婚,他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做呢! 一群一二品的大官站在皇极门旁,脸色复杂的看着皇帝仪仗消失。这一场出征,让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尤其是这次恭迎仪式中,文官根本没有露脸,更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一些敏感的大臣已经体会到了,然而最终结果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崔阁老,为何不由我等组织恭迎圣上的仪式,而是由......”礼部尚书孟绍虞上前一步道。 “而是由一个娘们主持?”崔呈秀阴测测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顿时让孟绍虞色变,连忙道,“非也非也,本官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出征,乃带私军,非国也,自然由皇后出面。”钱龙锡淡淡解释了一句,算是解了孟绍虞的围。 这句解释一出,很多官员脸上都流露出恍然的神色,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原本还埋怨内阁两位老大不作为,没想到还是对方看得远,看的深。 当然,恍然的只是一些思虑不深的官员,这种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嗅觉极其敏感的,依然紧锁眉头。 他们隐约通过消息得知,这次仪式,不是内阁不想参加,而是有人不让。司礼监掌印王体乾,强压过了内阁,将他们从这次仪式中驱逐出去。 这才是文官没有出面,而是皇后出面的真正原因。 杀人是一件不少受的事情,前世今生,这次战争中,著有加你第一次杀人,不过当时他是皇帝,是所有人的支柱,自然没有表露任何情绪。 而回到了后宫,面对自己的女人,他却歇下了所有的伪装,流露出了最深处的伤口。而田秀英不愧是被明史称赞的妃子,默默的抚慰朱由检。 当晚的生活,放荡的让人脸红,半迁半就下,田秀英和袁妃两人,再次同床伺候朱由检,让他大享齐人之福。 也许因为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三人这次倒没有入前次那样,羞愧的不敢见人,只是脸上有些羞红和不好意思,但还能坐在一起,享受着温馨的早餐。 朱由检一边吃着,一边听着田秀英和袁妃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什么金陵的女子果然天下第一,才艺歌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着实帮了她们不少忙。 就算是对四书五经,乃是先秦诸子,也略有涉猎,纵然不了解,但通过读书学习,也能很快掌握。 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女子就查了不少,不是外貌歌舞方面,而是那种读书的底蕴,其他地方没有金陵女子那么浓厚的学识修养。 故而很多人都被提拔起来,协助皇后和袁妃两人,管理梨园,并进行一些表演创作方面的研究,比如朱由检频频提起的歌舞剧、话剧。 歌舞剧话剧等东西,在后世依然有着不小的市场,只要内容能够创新的话,和后世差不了多少,是朱由检最能接受的娱乐方式。 他之所以让皇后搞这方面的创作,也是为了自己,总不可能天天操劳公事吧,总有一天自己要放松放松,京剧黄梅戏等看不懂,就只能弄弄话剧、歌舞剧了。 当然,若是能将小品相声搞出来是最好了。 “金陵不愧是文教鼎盛之地,就连小女孩,也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非常精通,见识也很不错。”田秀英赞叹道。 “哦,这小女孩叫什么名字?”朱由检喝了口皮蛋瘦肉周,好奇的问道。 “叫柳如是!” “柳如是?真有意思!” 206 军人誓词 “知不知道,今天有表演哎!” “什么表演?” “好像是歌舞表演,是陛下设立的梨园来演的。” 一大早,士兵们起床之后,这样的对话就飞快的流传起来,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表演哎,歌舞哎,唱大戏哎! 那可是他们小时候最期待的东西了,只可惜,这东西他们很久都没看到过来,自从女真崛起,辽东就一片慌乱。 那时候的辽东,留给这些士兵的,就只有乱和怕着两个印象。 然而,当了兵后,还能看到这些东西,瞬间引爆了他们的情绪,让年纪不是的士兵们兴奋不已,纷纷谈论起来。 今天是新军修整的时间,本来按照惯例,士兵们是要轮流休假,回家探亲的,不过因为皇帝有活动举行,所以时间押后。 而得知有表演要看,所有士兵没有丝毫意见,甚至期待不已。 要知道梨园可是收拢天下所有歌舞精通的美女,这可是士兵们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如今能看她们表演,简直是老天爷眷顾,不,是皇帝眷顾,俺们是托了皇帝的福,才能欣赏到这些。 整个早上,内校场军营中,都充满了荷尔蒙的躁动。 今天,老天爷也赏脸,没有阴风怒号,而是一个大晴天,暖暖的阳光照在人身上,非常的舒服,而这样的天气,也非常适合露天表演。 很快,在士兵们期待的眼神中,五个舞台迅速的搭建好,而且因为害怕相互影响,舞台都扩展到了校场外面。 五个舞台,一个舞台三千人,这个观看效果就差不多了,不会太差。 吃过中午饭,大概一点多的时候,每个士兵都包着自己的小板凳,排着整齐的队列,从军营中走出来,然后进入场地。 每个人都很安静,也都很斯文,甚至连谈论生声都没有。他们生怕因为自己的争吵触犯军纪,导致表演的取消。到时候,自己就是全军的罪人。 舞台很新奇,只能看到三面,另一面被挡住了,表演者就是从这里上来,每个舞台都隔着一定的距离,相互间不会影响。 “起立!” 作为总指挥的满桂见人到齐了,便一声令下,传令兵立刻将他的命令传递出去,起立的指令不断发出,整个会场全部保持一致,齐齐站立起来。 “大家随我宣读,军人誓词!”满桂大声道。 誓词的内容昨晚已经传达完毕,所有人都背了下来,此刻不过是跟着满桂一起再次宣读一边,然而,看着周围的战友,感受着肃穆的气氛,士兵们似乎感觉,这誓词,有些不同了。 “我是大明军人,帝国的保护者,我宣誓:.....”满桂缓慢沉重的说道。 “我是大明军人,帝国的保护者,我宣誓:.....”所有站立的士兵们都跟着念道,随着词语的一个个蹦出来,他们似乎感觉自己背负了什么,心渐渐沉重,血却渐渐滚烫。 “忠于陛下,忠于帝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严守纪律,努力战斗,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厚重热血的声音,从每一个人口中吐出,汇聚一起,声振屋瓦。声音越到最后,越发大起来,也越发的凝练如一,每个人都感觉,自己和身边的战友建立了一种联系,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整体,是亲如家人的兄弟。 这个宣誓是朱由检临时加上去,也是他仿照后世做的,在回来的路上就有了这个想法,后来在文工团的设想下,最终决定把这个加进去。 有文化的军队才是强大的,这个文化不仅仅是指士兵们识字开智,更是指一种文化的传承,一种军魂的铸造。 往往古代的著名强军,随着主将的离去而消亡,因为他们的文化传承和军魂就是主将,主将没了,这只强军也就没了。 而在朱由检设想中,军人誓词就是一种另类的文化和军魂,尽管它的内容很简单,但正是因为简单,才更加容易让这些识字不多,还很质朴的士兵们接受,进而深深刻入骨子里,成为自己的军魂。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人接纳了这些精神,那么朱由检就赚到了。而这,其实也是军队建设中的一方面内容,是除了战术外的文化建设内容。 “礼毕!请坐下!”宣誓完后,满桂带着满脸潮红,也坐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段话,竟然让他这个老将,也热血沸腾起来。 他都如此,跟别说台下那些年纪不大的娃儿了。 果不其然,他放眼看过去,所有人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腰板挺得笔直,仿佛钢枪一般,他们的眼神中也徒然多了一丝神采,而身上,因为修整而带来的懒散,统统一扫而空,整支军队,仿佛换了个面貌似的。 “陛下,真是军事天才!”对于皇帝这个临时的注意,满桂除了赞叹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今后,军人誓词肯定会写入《步兵操典》,让每个士兵都朗读背诵,以后各大场面,这个誓词也绝对会频频出现。 一番紧张而庄重的誓词宣读,固然让士兵热血沸腾,但随之而来的则是精气神的消耗,高潮过后,必然是低谷,而这时候,美妙的隐约和妙曼的歌姬上台了,带给士兵们的是放松和抚慰。 这种一紧一松的节奏控制,朱由检玩的很娴熟,轻松就掌握了士兵们的情绪。 音乐起,歌舞动! 传统的,创新的,戏剧、歌剧、话剧,梨园这段时间的成果和创新,在这次的表演上,全部展现出来,就连朱由检,很多东西都是第一次看。 尤其是一出话剧《精忠报国》,更是赢得了满堂喝彩,这出根据岳飞故事改编的话剧,让所有士兵都代入其中,被岳飞的大义所感染,恨不能以身相代,自己成为那个千古人物。 看到现场的欢呼雷动,朱由检知道,自己的策划绝对成功了,这只军队,从此之后,慢慢开始有了自己的精神和灵魂。 若是论练兵,朱由检绝对比不过戚继光,但其他方面,他自人不比戚继光差,甚至要超出,这都是超越时代的信息所带来的优势。 207 赐婚 热闹喧嚣的节目,一直从下午两点,持续到晚上五点半,整整三个半小时,各种新奇的表演,冲刷着士兵们,洗涤着他们的心灵情绪。 当歌舞渐渐落幕,所有士兵都意犹未尽,他们还想看,但当哨子响起时,这些士兵立刻条件反射的站好,腰杆挺直,精锐风采尽显。 “向左转!” “齐步走!” 一个个指令下达,所有士兵开始在什长队长的带领下,朝着最中央的那座舞台聚集过去,一万五千人,全部按照方阵战好。 熹微的阳光下,无数士兵如铁人般肃穆着,新军书记官,高起潜走上了舞台,环视一周,大声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宫中有仕女五千人,放逐出宫,还归民间,然则其自小入宫,亲友皆无者甚多,故为其考虑,特下旨,赐婚于新军将士,帝王为媒,皇后牵线,以正妻之礼待之。” 这个圣旨写的很白,所有将士都识字,因此都听得懂,当他们听清楚之后,简直惊呆了,皇帝赐婚??? 这简直是在戏剧中才发生的事情啊,竟然降临在我们的脑袋。然而,尽管心中惊讶万分,但没人出言讨论,强悍的军纪,不是一个消息就能打破的。 在高兴之余,很多人心中不免担心,宫女只有五千人,可是新军将士却又整整一万五千人,根本不够分啊。 宣读完圣旨后,高起潜就下去了,随后所有的士兵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回归军营,开始吃饭休息。 不得不是,新军的军纪约束力就是强,纵然心中兴奋的以眼神示意,但过程中依然没人喧哗吵闹。 直到回到各自的宿舍,展开队伍会议,讨论之声才爆发出来。 “队长队长,我能不能被陛下赐婚!”一个年轻的战士兴奋的问道。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五两银子的饷银,想要娶个老婆非常容易,之前一次回家探亲时,就有媒人上过门,但是这次却完全不同,那是皇帝赐婚啊,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啊! 以后一说起来,我的媒婆是皇帝老婆是皇帝给介绍的,那真是无上的荣幸。 “不要急,等下名单就会送过来。”队长笑着说道,显然他之前是了解一些,知道些内幕。 “队长,那你会不会被赐婚?”有战士问道。 “不会的,我已经在外面定亲了。”队长笑着摇头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订婚,有些人已经被父母定下了亲事,还有些人则是功绩不够,不足够入选这次赐婚,有些人则是表现不好,不被列入。 零零总总下来,总算给五千宫女找到了丈夫。 明朝的宫女有一万多人,但上次宫中喋血时死了不少,有些则是年纪大了不想出去了,有的则是各位嫔妃身边亲近伺候的,最后可以放归的,适婚年龄的,也就五千人。 当然,有些被放出去的宫女地位高,之前曾经日日来这拜你观望,就像选择一个如意郎君,但这样的毕竟是少数,不可能影响到大局,因此所有赐婚,以未婚为先,其次则以功绩排列。 而那些没有结婚的,又在军中身居高位的,则都被皇后、袁妃等人身边的亲近宫女给瓜分了,事都看得出来,这些人能率先从出头,未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不过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一场征战,就能让形式发生天大的变化。 就比如这次,平息流贼以及征伐兀良哈人两战后,就有很多人就升了上来,他们并未被人相中,只能由皇帝指婚。 宫中女子经过一系列的礼仪,学规矩,那容貌才能都是上上之选,赐婚给这些将士,完全不会委屈了他们。 这其实也是朱由检早早的堵住某些人,毕竟能被他选出来赐婚的,都是军中的优秀种子,他们结婚了,其他人就少了一个拉拢的途径。 尽管白天看了一下午的表演,但是这些士兵们依然精神旺盛,每个人都看着从军部发下来的名单,全都期盼里面有自己的名字。 被念到名字的兴奋欢呼不已,没有的则神色沮丧。 这种闹腾,直到熄灯后才算是平静下去,但依然有很多人在被窝中悄悄的说着,自己媳妇长的怎么样,性格好不好,自己到时候带多少人过来把娶媳妇,。 三天后,京师的居民全都傻眼了,怎么有那么多的结婚队伍?一个接一个的队伍来到皇宫门前,将新娘子接回家。 很多将士的家都在城外,因此来的大多都是婚车,挂着大红花的骏马神气扬扬,时不时的打个响鼻,有点不适应现在的装备。 这些车马都是军中装备,在三天内洗刷干净,然后张灯结彩,弄成了结婚的车马,新郎官家只要带着人来迎亲就有。 由于是皇家嫁女,他们并不是彩礼,反而宫女们有嫁妆陪送,很多新郎都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在迎新娘脑袋当天,朱由检都会在城头看着,看着每一对新人欢欢喜喜的回家,而每一个新郎走之前,都会带着新娘冲着皇帝磕个头,同时的大声宣读一边军人誓词。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番誓词才能表达他们心中最深刻的感激。他们本是一无所有的辽东难民,直到有幸被选中,成为皇帝的禁军后,整个生活都改变了。 所有人都心存感激,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为皇帝效死。 而没有被赐婚的人,随着战争赏赐的下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这次赏赐很多,少的有一个月饷银,多的有十几两,当然,也有没有的,一场战争下来,不可能人人立功。 战争赏赐和赐婚,前前后后花了朱由检将近二十万两银子。还好有兀良哈人大量母畜的入账,只要这些牲畜卖掉,朱由检不仅不会亏,还会赚上一笔。 十多万头牲畜,换成银钱,何止二十万两。这还是兀良哈人实力不怎么样,若是抄的是喀喇沁黄金家族的营地,那这种收获还会更加丰富,牛羊马匹等至少二十万头以上。 接下来的所有时间,整个皇宫都沉浸在红色的喜庆氛围当中,就连原本朱由检要召开的小朝会都推迟了。 直到半个月后,所有战士都将新娘子迎回家才结束。 208 闯关 “终于结束了,累死朕了。”朱由检从宫门口下来,一回到东暖阁,都累得瘫在床榻上。 就算只是充当一个吉祥物,供士兵们参拜,那也是一种很累的事情。 “臣妾知道陛下辛苦了,这就给陛下揉揉。”田秀英笑嘻嘻的走过来,站在皇帝肩膀背后,开始按捏着。 如今宫中还有三千宫女,各个地方削减些,也足够使用,等真的不够用,那就从民间雇佣一些仆妇好了。 反正宫女太监什么的,朱由检是不打算在招收了。那些大家族也不过和皇室差不多人,他们就算有仆从,也不过千人左右,皇宫何以需要这么多? 朱由检也喜欢享受,但享受不是穷奢极欲,不是伺候的人越多,就越舒服。舒适的生活,是从细节改进而来的,比如上厕所用的草纸! 身边的人不必太多,有几个用的顺手,用的熟悉的就够了,再多都是多余的,比如朱由检,身边伺候的一直是那八个宫女,很久都没变了。 将人手招纳近皇宫,那是最大的浪费。 “陛下,将士们都成婚了,陛下是不是考虑下,合适广选秀女,充实后宫?”田秀英捏着捏着,忽然道。 “咳咳!”正在喝水的朱由检突然呛了下,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田秀英被吓得花容失色,赶忙给朱由检拍胸脯顺气。 “陛下何以至此!” “还不都是你,将朕给吓得。”朱由检没好气道。 “臣妾所说怎么吓着陛下了!臣妾和陛下成婚也有三年,同房更是一年有余,袁妃也是如此,然则臣妾二人却一无所出,没有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天子无子嗣,不利于江山社稷。臣妾恳请陛下选秀。” 田秀英这句话说得字字恳切,声情并茂,她是真的这么想的,站在大明江山女主人的位置上想的,一点错都没有。 然而朱由检就是忍不住古怪的笑起来,后世的女人都是将男人看的死死的,生怕他们出去浪,而这个时代的女人却主动给男人找小老婆。 这种感觉,真是.....爽啊! “英儿,你才十七岁,身体还未长成,并不是生儿育女的最好时机,带过的两年,咱们自然会有孩子的,不要急,在等等。”朱由检笑呵呵道。 如今两人不怀孕的迹象,都是朱由检刻意造成的,他完美的避过了每一个生理期。 “真的?”田秀英怀疑道。 “真的!”朱由检肯定的点头。 “臣妾相信陛下。”田秀英幸福的靠在了朱由检的胸膛上。 这么久没怀孕,田秀英早就怀疑了,后来问了一些有经验的妇人,就更加肯定,之后她惴惴不安,以为皇帝不喜欢她了,或者对她有意见,但今天试探询问后,才算得知原因,悬着的心一下放下来。 皇帝还是爱她的,但田秀英给皇帝找小老婆的心思却没变。 古往今来,如今上这般,后宫只有两人的皇帝,着实少见,如此单薄的后宫,岂能配上陛下的功绩。 在田秀英的心中,皇帝将他迎入宫中,送上皇后的宝座后,就已经成了最伟光正的皇帝,没人能比得上。 “万岁爷,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刘若愚捧着些文书走了进来。虽然有司礼监和内阁,但依然有些公文是需要朱由检自己批复的,有的是兹事体大,有的则涉及面广,牵扯重大,司礼监和内阁都不敢做主。 “臣妾告退!”田秀英一看,在给皇帝捏了几下,然后失礼退了出去。 “恭送娘娘!”刘若愚和旁边伺候的宫女一起行礼。 朱由检扭了扭腰,在书桌前做好,靠近书桌的铜炉中散发的檀香味道,让他精神一振,感觉好了很多,然而第一封公文翻开一看,他就忍不住冷笑。 这是辽东经略熊文灿的公文,这是再度请求拨给饷银的公文,上面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其中,还提及八月份后金兵攻打锦州附近的军堡。 这段战事被对方用用非常深沉的文笔,将辽镇诸位总兵参将刻苦奋战的场景描写的非常壮烈凄惨,光看着就让人落泪。 但这件事,朱由检早就知道详情,**月份,黄太吉还在征伐察哈尔部呢,甚至追到了大兴安岭南麓,怎么可能有兵力攻打锦州,不过是佯攻而已。 一个佯攻也拿来说事,袁崇焕的无耻让朱由检冷笑不止,上次兵部亏空案,九边都有涉及,但却止于京师,而没有外扩,就是因为朱由检不想大动,防止失态恶化。 但不动不代表他还要吃这个哑巴亏,还继续拨给饷银下去。 然而想了想,朱由检还是在奏折上写了二十万两这几个字,辽镇兵马毕竟还没有造反,里面还有很多是忠于朝廷的兵马,完全不给,丝毫说不通,而且著有加你也怕会适得其反,将辽镇所有兵马给逼犯,到时候对方就有借口了。 因此,军饷多少还是要给点,而且要由中央派人直接发放。 批示完后,朱由检就将奏折放在一边,开始思索起来。辽镇的奏折,给了他一些提醒,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少了中央的支持,辽镇情况很不好,估计很快就会对皮岛动手。 东江镇的存在,分流了辽镇很大一部分财源,如今境况艰难,对方估计忍不了多久,马上就会动手,除去这个卧榻之侧的隐患,自己要多注意。 “蓟镇,宣府,大同这三镇要加强整顿啊!”朱由检手指敲着桌子,当黄太吉攻破长城关口,这几个军镇将发挥巨大的作用,他们要负责堵住女真的退路,将女真入关的军队全部消灭在关内。 边兵的战斗力其实是有的,只是太过分散,而且关键是军中蛀虫太多,吃空饷的太多,导致有限的精兵不能发挥作用,必须狠狠整顿一下才行。 经过上次三部大案,兵部目前在王在晋的掌握下,有了很大的改观,各种钱粮供给以及装备提供,都比以前要好,只要在将下面整顿下,立刻就能有不错的战斗力。 狙击黄太吉的重任不需要他们担当,有新军就够了,但他们要负责拦截女真的退路,这亦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朱由检看着天空中的飞雪,喃喃自语。 随着时间的迫近,他的心头越发的阴郁,女真的入关,将是他登基以来面对的最大难关。若是闯过去,自然天高海阔,若是没有....... 210 接见 第二日,当朱由检吃完早餐后,两名使节已经被带了上来。 他们是同时抵达台湾的,因此也是同时过来的,作为在南洋势力最大的两个西方国家,两者在竞争当中,又有着一丝联系。 故而,当他们在台湾的所属势力被大明清扫一空后,两方当即就相互联系、商讨,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共同出兵的协议,他们都怕自己和大明拼的两败俱伤,让对方捡了便宜。 最终,也只达成了一个共同赎买俘虏的合作协议,这才有了这次共同的出使,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被人从台湾送到这里后,竟然没人理会他们,让他们独自在京师呆了将近两个月。 能在南洋混到总督和高级军官的职位,大部分都是国内的贵族,而西方贵族普遍都是高傲自大的,环球旅行之后,更是让他们这种高傲达到了顶点,认为地球上没有和他们媲美的民族。 故而才有马尼拉总督,给我四千人,我能征服大明的狂妄宣言。 这次能被派遣来大明交涉的人员,也都是这种思想的贵族,台湾的战事让他们蓦然一清醒,但依然认为大明不过如此。 然而这一路上的行程,却让他们万分惊讶,最震惊的,还是京师的规模。这两个高傲自大的使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城市。 那夸张的规模和巨量的人口,简直触目惊醒,两个使节曾经走了整整一天都没走完这个城市,甚至连一圈都没走完。 如此繁华富庶的城市,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三观,怀疑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奇迹!!! 在京师的这段时间,他们认识了一群人,耶稣会的传教士,从这群传教士口中得知的信息,更是严重打击了他们的信心,在传教士的描述中,大明几乎有欧洲所有国家加起来那么大,这种巨大的体量,简直恐怖。 让他们几乎以为是神圣罗马帝国在世。 当然,他们也得知,这地帝国有了些毛病,在东北方如同西班牙荷兰加起来那么大的地区,一群野蛮人发生了叛乱,帝国正在和他们战斗。 而在帝国遥远的边境,一群农民也因为粮食问题,爆发了叛乱,皇帝这次就是去剿灭他们,顺便,传教士们还将报纸介绍给了两位使节,让他们从这上面了解信息。 然而,他们不懂汉字,为了更多了解这个古老的帝国,他们两人不得不苦逼开始学起了汉语。 当然,学汉语只是让这两个贵族更加对大明恐惧罢了。因此,当他们得知大明的皇帝召见,行礼时,那真的是诚惶诚恐,谦卑异常。 “马尼拉总督使节阿方索,参加大明皇帝陛下!” “巴达维亚总督赫伯特,参加大明皇帝陛下!” 两人非常有中国风的行了个跪拜大礼,口中说的则是不怎么标准的汉语,他们学习的时间段,只能你好、吃了么几句,而这句话还是司礼监派遣的教导太监,反复交给他们的。 “免礼平身吧!”朱由检看了他们一眼,随意道。尽管是外国使节,但他并没有将两人放在心上,就连接见的地方也没换,直接在冬暖阁,而不是皇极殿或者皇极门。 两个地方总督派遣的人,能见到他这个皇帝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待遇? “大明皇帝陛下让你们起来。”重做翻译的汤若望用法语重新说了遍。这个时代,法语因其用词准确,词意丰富,语法优美,才是国际通用语,汤若望是会西班牙语和荷兰语,但他并不想一句话说两遍。 “谢皇帝陛下!”两人咕噜了一句,然后才有些腿软的站起来。 大明工匠两百年的精华建筑,的确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大到他们腿软,一种发自内心的惶恐,让他们无法直视这个帝国。 “不必惊慌,只要你们带来的是友善和和平,大明会用美酒来招待你们。”朱由检安慰了他们一句。 释放善意的话,让两人好过了很多,再加上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他们终于能正常的交流了。 “皇帝陛下,您的宽宏为威严,让我等自愧不如。”西班牙人阿方索解释了一句,然后赶紧说出正事,“关于对您领土的侵占,我们表示抱歉,这次我来,仅仅只是想要带走西班牙的棒小伙,他们还有很好的人生,他们不应该在监狱中度过自己的余生。” “是的,我代表巴达维亚总督向伟大的皇帝陛下致歉,我这次来,只是想要带走我们的士兵和民众,战争已经结束,他们是无辜的。”荷兰使节赫伯特也是同样的说辞。 “你们的来意朕已经知道了,在这里,朕要说明一点,你们的士兵并没有得到虐待,也没有关在监狱中,朕只是让他们在被俘虏的期间,发挥了下他们擅长的东西,指导了下大明海军的建设。”朱由检尽量用着他们的腔调说着,方面汤若望的理解和翻译。 “既然你们是来带走他们的,那你们准备了什么条件来交换?”赎买俘虏是西方通用的规定,故而朱由检没有拒绝,而是直接问起了交换条件,只要条件合适,士兵还给他们根本不是问题。 “这是我们礼单。”两人分别递上了一份单据,上面没有太多繁复的东西,只有粮食,若是将那数据换算成我们熟悉的单位,大概就是一千吨,对比一下俘虏,就是一吨粮食换一个俘虏。 一边一千吨,总共两千吨,大概两万石的样子,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是一笔进账,尤其是粮食这东西,更是来多少都不嫌弃。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朱由检看了对方,如此有针对性的准备交换物品,说明他们对大明下了一番功夫,知道大明最近频繁在东南亚几个国家频繁购买粮食。 粮食这东西,其实在南洋是不缺的,那边气候适宜,土地肥沃,随便撒把种子就能有收获,粮食的产量很高,价钱自然就低,再加上大明似乎缺粮,两位使节这才自作主张的换成了粮食。 “这份交换朕很满意,你们可以带走你们的士兵,但朕要提醒一句,希望以后,你们的士兵不要再次踏上大明的领土。”朱由检严厉道。 “不会的,皇帝陛下!”这么容易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两位使节可谓欣喜若狂。 “对了,朕对于和你们的贸易,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你们能否做主?”朱由检忽然问道。 这句话令两个使节面面相觑,他们的任务就是交换俘虏的,至于贸易,貌似他们真做不了主。 211 内廷经济工作会议 “真是可惜!”朱由检看着两位使节退下去,有些可惜道。他们两位只是小人物,根本无法做主,必须回去禀报后才能给朱由检答复。 甚至这种大事,马尼拉总督和巴达维亚总督都无法自作主张,这种转变,可是关系到两国在东亚的战略布局,而且其中还牵涉到了一个国家——葡萄牙。 “算了,等海军建成,朕自己带着大军前去开拓商道。”朱由检放下了轻松的心思,然后冲刘若愚道,“召集内廷大臣开会。” 所谓内廷大臣自然是指王体乾之流,但真正能参加这个会议的其实并没有多少,最终,在刘若愚召集下,齐聚在冬暖阁的,也只有徐光启、孙元化、王体乾、王承恩,曹化淳、许显纯、许心素七人。 他们职位各异,负责的工作都不相同,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皇帝的私人,干的也是皇帝的私事,赚的钱也是直接进入內帑,而不是国库。 而这七个人,基本可以说是负责了朱由检所有的革新手段以及经济措施,因此,在召开小朝会之前,很有必要召开一次内廷的经济工作会议。 统计今年的收入,同时布置明年的工作,做好工作计划和财政预算,这种事先的计划,能提高一个机构的运行效率,这种非常好的制度,朱由检肯定会推行的,不费事,却效果显著。 七个人,加上作为秘书的刘若愚以及皇帝,正好九个人,他们聚集在冬暖阁,见礼之后,便做了下来。 要知道,徐光启和王体乾、曹化淳年纪都比较大了,站着开会,恐怕坚持不了这么久。 落座后,徐光启自然是和孙元化做一块,王体乾、王承恩、曹化淳三明太监挨得较近,而许显纯和许心素一起。 “这个会议比较新鲜,不过以后会每年都会召开一次。”看了坐着的众人,朱由检先解释了下这场会议的缘由。 “而开会的目的,则是做一次全年的总结,同时,也制定下明年的计划,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做好了预算,才能将明年的事情做好。” 这番话让徐光启暗自点头,经过一年的实践,皇帝的政治能力长进不少,从这番话就可以用看的出来。 “会议第一项,全年收入统计。”待皇帝说完,刘若愚适时站出来宣布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内廷的经济工作会议开始进行。 “咳咳!”王体乾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手中拿着一封文书看着,然后照着上面的内容开始念起来。 随着他话音的出口,朱由检以及其他几个人才知道这一年来的全部收入情况。 首先的第一项就是去日本进行的金银兑换,这笔钱来自于‘中宫案’抄家所得以及挪用辽饷所产生的收益。 一趟日本回来后,张彝宪带回了一千万两白银,以及十二万多两黄金,其中花了两万两黄金购买粮食,扣除辽饷两百六十万,还剩下七百四十万两白银以及十万两黄金。 第二笔最大的收入,则来自于八大家的家当,综合起来也有一千万两,这笔钱到手时就花掉了三百万,只剩下七百万两。 第三笔收入,则是铸币局这一块了,随着全国各地银两兑换银币的不断进行,铸币局的十分之一利润水涨船高,到目前统计为止,这一方面共计有八百万两。 这三大比收入过后,则是皇庄和皇店的收入,这笔收入不多,而且处于刚刚发展的阶段,只有一百万两左右,若是朱由检前面的皇帝能得到这么多收入,简直要笑死,但放在今年这种收入全面大涨的数据面前,根本不够看。 除此之外,还有青楼拍照费用,这也是一大笔钱,虽然有些由于时间的原因,还没起运到京师,但是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也有两百三十万两的收入,而且这个收入是每年都有的。 另外还有沈寿崇在大海上收的过路费,不过这笔钱暂时可以不用计算,都被投入到在泉州修建造船厂以及扩大台湾的分舰队了。 当然,收入多,朱由检的消耗也很多,比如新军和海军的前期建设,以及修路的一些银钱消耗,再加上宫中的消耗以及放归宫人的遣散费,这种消耗如是放在前面几个皇帝当朝,那真是能拖死整个朝廷的。 然而就现在来看,那点消耗远远称不上多,所有的加起来,也不过三百万两还差一些。 扣除所有消耗后,整个内廷在前生元年的收入,达到了惊人的两千四百万两,这是一笔天文数字,当听到这个夸张的收入后,朱由检的蓦然一黑,有些难看起来,有时候,财政并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在明末这个怪异的点上。 铸币局利润是八百万两,那么其经手的白银则为八千万两,而这显然并不大明所有的白银保有量,还有更多的白银在市面上流通。 明末的经济很怪异,一方面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一方面又十分依赖外来白银的输入,每年大量白银的输入,才能维持整个银本位制度的运行。 朱由检曾经就看过一个理论,明末经济的崩溃,是因为海外白银输入的减少才导致的,他并不懂经济,不太理解其中的原理,但若是这个理论正确的话,他此刻手上握住了这么多的白银,那么市面上流通的定然减少。 两千四百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市面上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白银流通,铁定会出问题的。这种情况下,搞不好就是一场经济危机,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检怎么笑得出来嗯。 “看来,明年的工作就是花钱了,大量的花钱。”朱由检在心中暗自想到,有时候钱多了也是一种烦恼,必须将钱花出去。 而且这种花还不能是胡乱花,必须让钱落入到百姓手中,扩大他们的购买力,如此才能形成良性循环。 这种花钱的方法不多,要想找到合适的,够朱由检头疼了。 212 吞金的军队 其实税收就是最好的调节方式,从富人身上收钱,免除穷人的税收,然而目前大明的税收政策却完全相反,想到这种糟糕的制度,朱由检就忍不住头痛。 乱七八糟的制度,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改,两百多年的积弊,不是一封诏书一个政策所能更改的。 有时候面对种种混乱的情况,朱由检真的恨不得来一场改朝换代,将一切魑魅魍魉扫除的干干净净,然后自己再在白纸上作画。 只可惜,他穿越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信王朱由检,大明的最后一任皇帝,这个身份注定他只能走改革路线。 王体乾还在读着各种开销,从宫内的脂粉钱、膳食钱等小账目,再到新军、海军、兵仗局等各处的投入,朱由检听得非常认真,就目前来说,内廷依旧是他最有力的臂膀,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 至于外廷,不提也罢,维持大明的稳定,就是朱由检对它最大的期望,若想要改革,等自己积蓄足够的力量来说。 起码,自己的威望还不够大,而且新军的数量也太少,稳定的财源也不够,这些东西若是不具备,凭着一腔热血去改革,最终导致的只能是失败。 历政一年多,朱由检也成熟了很多,对于朝政也有了更多自己的看法。 在念完了财政收支后,刘若愚又对内监其他衙门的变动做了报告,主要是各大掌印太监的变动,各地镇守太监的调动,以及最后太监宫女的存留数量。 曾经多达两三万的宫女太监,目前只有万余,不过这些人也足够宫内的运转了。 “宫女太监不要招收,就维持目前的数量,若是缺人了,再来报告!”听到这,朱由检插了一句。 “是。”王体乾躬身道。 司礼监作为二十四衙门的第一等,作为掌印的王体乾则相当于大内总管之职,因此他的报告非常的冗长而繁琐,但朱由检依然认真的听着,每一个字都没漏掉。 能被写在报告上的都不是小事,每一件都代表着宫中的变化,这些都需要朱由检掌握,别以为太监就一定忠诚于皇帝,当代价足够,他们也是最容易叛变的。之前宫中跟筛子一样就是最好的明证。 王体乾的报告,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其内容涉及到了方方面面,非常的广泛,而有很多方面,都是朱由检曾经不曾注意的,如今听了这些,才算是有所了解。 不得不说,能成为司礼监掌印的都有一两把刷子,大大小小的事务,管理的非常好,而朱由检安排下去的事务,也全都不打折扣的执行下去。 “老臣汇报完了。”王体乾放下文书,舔了舔嘴角,连续不断半个小时是念诵,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只是陛下没发话,他不好喝水。 “坐下吧。”朱由检点头。 王体乾坐了下去,然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维持会场的刘若愚立刻上前,给重新换了一杯茶。 “多谢刘公公。”王体乾客气道。 “大人客气了。”刘若愚微微一笑。 王体乾之后,下一个汇报的则是徐光启。作为纯正的文人,他的威望犹在王体乾之上,只是因为职责所在,所以列在第二位,他一起身,其他人都神色微微一正,以示尊敬。 只有他们知道,今上对这位老人的器重,凡事必与之商,说的就是这种。 徐光启站起来,冲皇帝微微弯腰施礼,然后开始自己的报告,他没有如王体乾一般,拿着总结文书,而是就这么空着手,侃侃而谈。 “御马监禁军,共计一万五千零四十一人,其中长矛手五千人,火枪手五千人.....”老大人一上来就是对最为重要的禁军做出详细的汇报。 如今随着训练的深入,这只军队成为朱由检最为倚重的力量,在城防满目疮痍的京师,也只有这只军队在侧,他才能安心睡觉。 这只军队消耗很大,前前后后,朱由检投入了上百万两进去,其中,光是军饷每月就要七万多两,一年下来,八十多万的饷银是铁打不掉的,而装备方面,更是吞金巨兽,火枪、长矛,铁甲,大炮,哪一样都要花钱。 这次回来更甚,除了赏赐外,还要大量的更新装备,其中以火炮为主,增加虎尊炮的数量,从两百门增加到五百门,全部为三十六斤级数。 而后,在配备一百门千斤佛郎机作为随军机动活力。 千斤佛郎机已经是这个型号最大的了,再大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失去了这个型号的意义。佛郎机以射速快著称,其更换子铳的发射方式,让其短时间内能发射大量的铅弹,尽管不过是三斤弹丸,但对于活力补充的野战随军炮来说,已经足够了。 红夷大炮射程远是远,但太过笨重,不方便携带,而且发射速度很慢,在面对骑兵为主的游牧民族时,作用不大,远不如快速发射的佛郎机炮。 目前新军的数量,只是师一级,红夷大炮朱由检只打算少量配备,作为攻城火力,这种昂贵不便的东西,只有到了军一级,需要打大型会战的时候,才会大量配备,也只有这种大型战役中,作为重炮的红夷大炮才能发挥出作用。 而按照这个标准,六斤炮和八斤炮基本可以淘汰,陆军重炮以两千斤重量的十二斤炮为主、三斤炮级别的千斤佛朗机炮为辅。 其实朱由检考虑过六斤炮,这炮和千斤佛郎机差不多重,然而射速完全比不上,故而被朱由检放弃,除非铸炮技术再有进步,六斤跑的重量大幅度下降,他才会考虑将其作为随军大炮。 虽然这个计划是朱由检做的,但是听到一连串的数字和耗费不断从徐光启嘴巴中吐出来后,朱由检依然心惊胆战。 尼玛的,消耗太大了,这么多大炮配齐,也要十几万两,然后还有各种炮弹火药的消耗,更是恐怖。 可以预见,这只朱由检精心训练的新军,未来绝对会是一只吞金巨兽,朱由检找钱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213 将作监 皇庄八万七千六百倾,马匹六千,草场四处,佃农一百余万人,这是御马监目前的财产,同时,在陕西,雇佣灾民一百二十万,铺设木轨路和水泥马路。 徐光启将御马监正在进行的事情说的非常清楚,各方面的数据都和详细,让朱由检有了个直观的了解。 总的来说,情势还不错,佃农们热情很高,在免去了所有的皇粮国税后,三成的佃租并不算高,在加上来自四海商行的收购,佃农们的日子那是过得美滋滋的,到了冬天,每家每户都能吃得上肉,换上一身新衣服。 而最大的工程方面,也还算稳定,每日大量粮食运入,灾民的情绪都比较稳定,干活也很卖力,唯一不足的就是,灾民们御寒的衣物不够,进入冬季,不少人都还穿着夏季的单衣。 为此,徐光启特地请求拨款,为灾民发放制备御寒衣物,上百万的灾民,虽然不是人人都缺,但想要不冻死人,起码也得消耗十几二十万两银子。 刚才朱由检还未自己存款兴奋和恐惧着,这边转眼就被徐光启给坑了三十万走,他不禁疑惑,自己手中这笔钱到底能支撑多久。 “朕准了。”朱由检无奈同意,然后挥挥手让徐光启坐下,该到下一个人了。 然而老徐同志并没有坐下,只是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闪亮的牙齿,道,“陛下,老臣还没汇报完呢,陛下莫非把沈有容将军给忘了?” 大明皇家海军! 朱由检脸色一白,他真把这玩意给忘了,妈的,又是个吃钱的来了,而且还是更加恐怖的海军。 “陛下,天津造船厂传来好消息,已经仿制出了盖伦船。”徐光启笑眯眯道,一句话就让朱由检转忧为喜。 “多大的船?”朱由检忙问道。有着拖回来的几艘武装商船以及战舰,仿制船只还是比较简单的。 “千料左右。”徐光启道。 “才千料啊!”朱由检有些失望,千料就是排水量五百吨,放在西方,只能算是中小型战舰,上面的炮也就四五十门的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毕竟俘虏的船只都是这么大的,第一步仿制就像超越过去,不太可能。 “这样,朕在拨二十万两银子给你,凑一百万,仿制两千料的战舰,一旦成功,立刻报过来,朕立刻开始扩充。”朱由检想了想道,他决定跳过一千五百料的阶段,直接仿制两千料的大型战舰。 两千料也就是排水量一千吨,这在西方也是主力战舰的类型,能够装在八九十门大炮,以这个型号战舰为主力,就算面对西方此刻先进的海军,也能相抗衡。 “老臣遵旨。”徐光启笑了一声再次道,“陛下,依老臣之意,战舰建造可以慢慢来,但人员的训练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海军目前有从荷兰缴获的战舰,数量虽不多,但也足够训练使用,盖伦船颇不同大明之福船,不及早训练,恐战舰成型后,无法迅速使用。” “训练吧,那几艘船就重做训练船,并在北疆巡视,海员从原有人员中择精锐甄选,若是不过,准许从外界朝暮,待遇向新军士兵看齐,每月饷银五枚银币,为正兵,剩下的还是从先的待遇,至于人数,以操弄三十艘战舰为准。”朱由检一股脑的将标准倒出来。 “三十艘!”徐光启对这个数量大吃一惊,盖伦船可不比福船建造简单,木料软帆都是精选,一艘千吨战舰,连船带炮,起码要十几万两银子。 三十艘,那就是四百多万到五百万两之间,这可是大手笔啊,其规模堪比百万灾民修路。 陛下果然好气魄! “老臣明白了。”徐光启郑重点头,他这次坐下了。 老徐是满意了,朱由检却脸色苍白,这尼玛的,一个御马监就坑去了一百万,后面还要有好几个部门呢。这两千四百万两银子,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必须得省着花,他还得想办法将这些钱回馈给民间呢,不能让钱都给大商人赚去了。能和内廷机构达成生意的,大都是类似皇商性质的商家,他们背后都有关系,这些人可是土豪,钱给他们可对民间没有丝毫益处。 接下来则是孙元化了,兵仗局以前的地位并不高,但自从他执掌后,皇帝各种投入扩大,其地位水涨船高,如今也是一个颇为要紧的地方,每日银钱也是流水般淌过,内廷中但凡有点技艺的工匠,都被这地方给弄走了。 如今听说,那边的工匠过得可滋润了,每月的工钱都是按件来算的,大师傅还有技术指导的钱,带徒弟也出师了又有份钱,搞了什么发明创造,还有份奖金。 原本兵仗局中,有名的光棍三兄弟,就因为这些激励措施,那可是赚到了大钱,三兄弟一起全都娶了媳妇,把他们的老父亲高兴的,差点当场去了。 孙元化站起来后要说的不多,大概就是兵仗局每日的产量,如今采取了先进的水力技术,每月可产铁甲千副,铳管五百,大炮一百,这还是限于铁料和人力,若是这方面每月限制,兵仗局的产能还能扩大。 至于消耗,自从上次拨了三十万两用于扩张后,兵仗局就不怎么缺钱了,反正御马监都会从他这里采买武器,这些收入,足够兵仗局的开支,还略有盈余。 这是一个已经达到了自产自销,自我扩张,收支平衡的机构,并不需要朱由检过多的投入,每年都能逐渐扩大。 对于兵仗局,朱由检是有点想法的,目前在他看来,这还是太单一了,而且局的后缀,品级不太高,要改。 “自今日起,兵仗局改成将作监,总览一切武器铸造事务,其下各厂,划分为火药厂、枪炮厂、盔甲厂,委派专人负责,孙元化为将作监掌印。”朱由检顿了顿,接着道,“同时银作局、宝钞司并入将作监,专司铸币事宜。” “孙爱卿,将作监接下来的任务,除了扩大产能外,还要设立炼铁厂,研发新的大规模炼铁炼钢工艺,同时让宝钞司研发一种新型的无法仿制的宝钞。”朱由检直接给孙元化定下了来年的目标。 为了加快将作监的发展,朱由检再度拨给了三十万两白银,开支再度增加。 214 皇后要钱 “微臣明白。”接了任务,孙元化直接坐下。作为一名技术性官僚,他的话并不多,更喜欢做事,将成绩做出来再说。 接下来则是许心素,虽然他隶属于御马监麾下,但从四海商行成立后,已经事实的独立出来,所有事物都是由他负责,只是挂名在御马监下面而已。 皇店改成四海商行后,有了极大的发展,如今店铺众多,不过多数集中在北直隶、山西、陕西等地,在南直隶、浙江等也有大量店铺,至于其他地方,则不多。 以往皇店的收入并不多,十来万两的样子,许心素上台后,这个倒是有所改观,尤其是承接了军备物资以及缴获物资的贩卖,收入有所增长,但一年下来,四海商行的净利润,却没有多少,这些钱圈投入到了扩张当中,借着稳定的粮食来源和大笔银钱,四海商行的扩张倒是很迅速。 不断的购买店铺,招揽人员,目前正在朝遍布全国的方向努力,只不过因为时间还短资,目前处于于资源整合阶段,还没有太大的发展。 “那朕也给你拨三十万两银子,用于商行的发展。”朱由检干脆也不在乎钱了,见人就发。 “陛下,商行并不去缺钱,商行的利润足够扩张。”许心素笑着拒绝道,开玩笑,一个诺大的商行怎么会没钱,只是因为处于扩张阶段看不到而已,而承接了军队缴获的大量牛羊,转手一卖,年关前的收入会更多,完全够够四海商行的发展了。 “行,今年的利润全部投入商行的扩张。不过接下来商行除了要在国内布置店铺外,还要开始海外贸易,走几趟贸易,熟悉下规模和路线。”朱由检笑道,不用给钱就好,政策什么的,要就给。 “微臣明白。”许心素道,他也是挂了个官职,不过是御马监麾下的,品级很低。 最后剩下的,则是两个特务组织的头头子,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阐述了下各自这一年来的发展。 有了朱由检的资金投入,两个组织发展良好,锦衣卫正朝着专业化的情报组织转型,在全国各地乃至国外,都有了布局,各种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往情报站,情报站进行分析汇总后,再报往京师。 而东厂,则朝着监察以及执行机构转变,其专门针对官场进行渗透,各地官府都有东厂派去的坐监,对各方面的监察包括锦衣卫,都非常强,让朱由检能放心睡觉。 说到后面,两人也惯例的要钱,只是他们的名头比较新奇,除了发展以及活动经费外,还有一个名目,叫做工资,或者说是俸禄。 以前锦衣卫和东厂是没有俸禄的,或者说只有部分人有俸禄,他们的经济来源,主要是灰色收入。 比如锦衣卫收的保护费,东厂番子勒索的钱财等,但是朱由检介入后,这些都没了,两个组织开始走向正规,于是,底下的人就需要给俸禄,除此之外,还有出任务完成后的奖励等,也需要设立。 “俸禄品级和奖励之类的,你们自己定,定好了呈上来就是,至于钱,朕先拨给你们一人五十万,先用着,不够再说。”朱由检知道情报组织花钱很大,也就没过多计较,直接一人五十万。 又是一百万出去了!朱由检心不由得有些痛,原本两千四百万的內帑,今天一用,就两百三十万没了。 “多谢陛下。”许显纯和王承恩行礼道谢,然后也坐下。 两人坐下后,则是负责大明皇家银行的曹化淳,银行的发展,由于取消的票号的私营,目前还不错,多有人储蓄,由于时间还短,目前只是起到货币兑换以及周转的业务,至于放贷,还要一段时间。 因此,他只是草草总结了两句,说了下,明年的任务是继续扩大银行的数量以及放贷业务的开展,说完后,他便坐了下来。尽管十分简单,朱由检也没在意,让他出现在这个会议上,是因为银行的重要性,而不是现在的业务有多复杂。 个人发言完毕,接下来则是朱由检做个总结发言。 当然,他也么说出什么新意,想说的刚才都讲完了,现在无非是指出一些缺点,比如来年的计划做的不够好,只是零零散散的几句话,连个目标都没设立,不合格,打回去重做。 而收支呢,有些则做的太细了,什么都写上,这一点主要是王体乾没做好,很多无关紧要的衙门也做了个财务报表,虽然很认真,但没必要。 同时,关于去年取得的成绩,怎没一个人总结,包括不足之处,也是没有人说,不总结上一年成绩,这个总结会议开得干什么? 朱由检将这些点一说,让几位都有所受益,打算按照这个来整改。 这次的会议开得虽然不算完满,但还令朱由检比较满意,起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等下一次召开,或许会更加好。 “散会!”刘若愚道。 “微臣告退!”七人齐齐起身,朝着皇帝行礼,然后退出去。 “对了,徐爱卿!”徐光启临走前,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臣在。”徐光启停住脚步,其他人则没有停留,依次退下去。 “你回京师吧,灾民修路的事,让陕西参政洪承畴接手。” “微臣遵旨!”徐光启一愣,随即笑道。 随后,他也离开了皇宫。 “累啊!”朱由检毫无详细的往塌上一倒,大声喊累。 “陛下既然累了,那臣妾给陛下捏一捏!”一个轻快的声音传过来,随后一阵香风飘来,让朱由检精神一振。 “英儿怎么来了。”他闭目享受的问道。 “臣妾一直在外面等着呢!”田秀英意有所指道。 “等着?什么意思?”朱由检有些不解。 “就是这个意思啊,臣妾一直在冬暖阁外面等陛下办完公事呢。”田秀英笑着道。 “为何?”他更奇怪了,平常田秀英不这样的,自己处理公务,她都不会过来。 “陛下给徐大人他们拨了这么多钱,是不是忘了一个地方啊?”田秀英小脸一脸严肃道,看起来甚是可爱。 “忘了,没有啊?”朱由检睁开眼,看到田秀英可爱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陛下,臣妾说正事呢!”田秀英打掉朱由检的手,娇嗔道。 “好好好,说正事。”朱由检告饶的坐起身来,也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皇后田秀英所来何事?” 这个表情让田秀英情不自禁一笑,然后她感觉有些不妥,不符合说正事的气氛,连忙呲牙的收敛笑容,正了正身子,也严肃道,“臣妾是为梨园拨款而来,梨园人数众多,且其中女子皆非乐籍,如今在宫中研习歌舞,当有俸禄。” “尼玛,又是来要钱的。”朱由检眼前一黑。 “要多少?” “五十万!” “不给!” “陛下!” 田秀英脸色一垮,开始撒娇,朱由检有些吃不住,但他又不太想给钱,于是眼睛一转,在对方耳边悄悄说起来。 田秀英一开始将信将疑,等到后面,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陛下,臣妾这就去准备,场地你要帮臣妾解决掉啊!”丢下一句话,田秀英就兴奋的跑的不见踪影。 “真是!”朱由检摇摇头,传话给许心素,让他去解决皇后的场地问题。 【作者题外话】:感谢‘等那时间’的打赏,实在不好意思,由于本人是兼职,工作又比较繁忙,码字的时间不多,能保证媒体啊你六千字就比较艰难了,若是有时间,我为你加更一章,但目前,只能暂时记下了。 215 两方的应对 归化城! 这里曾经是土默特部的王宫,而今,却成了蒙古大汗林丹汗的王庭,这片草场平原,也成了察哈尔部的牧地。 十一月的天气,风雪凌冽,北边的大青山银装素裹,被积雪盖成了一片白,那边的大河,原本滚滚波涛的黄色河水此刻也不再奔涌,被天地的伟力冻结成一块白色的岩石。 风雪漫天,无数个蒙古包散落在归化城和大青山之间,有着大山的阻隔,没有风雪侵袭,颇为温暖,这些蒙古包的主人都是林丹汗的领民、战士,为林丹汗征战不休。 其中边缘的一个蒙古包旁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努力来到搬运着干草和豆料,他身上衣着破旧,而且单薄,那一层布片似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寒冷的侵袭。 然而小小的牧奴苏岩却根本没有管这些,用尽吃奶的力气,顶着凌冽的寒风,包着干草豆料,来到牧圈中,给牛羊畜牧喂食。 而这个时候,就是苏岩最幸福的时候,他可以偷偷吃点黑豆,填饱肚子,还可以抱着大白羊取暖,柔软厚实的羊毛下,是灼热的温度,股股热量顺着肌肤传递过来,驱逐苏岩身上的寒气。 正是这些从父辈那里学来的生存小技巧,让苏岩成功的活下来,同时在蒙古人主子眼中,落了个勤勉的印象。 苏岩柔柔弱弱的活着,努力的活下去,如同卑微的野草般,在蒙古人无数次不可思议的眼神中,活了下来。 他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将爹和娘的骨灰带回去,带回那个叫做大明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苏岩就知道,自己不是蒙古人,而是汉人,家在南边很远的地方,那里山水环绕,有着香甜的馍馍,有着咸香的猪肉,有着很多很多苏岩没见过的东西,但唯独没有这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膻味。 我的家,是什么样呢?大明,又是什么样呢? 抱着大白羊,苏岩惬意的畅想着,也只有这种寒风呼啸,蒙古人不愿出门的时候,他才能有一丝丝的空闲,想着自己的心事。 踏踏! 马蹄踏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的声响,让苏岩顿时惊觉,他迅速起身,拿着一把豆子,开始喂食圈笼中的战马,这是他蒙古主人最爱的马匹,那人经常在喝醉的时候,抚摸着马匹,诉说着自己的辉煌。 他常常指着苏岩哈哈大笑,对着小牧奴说,你就是我那次抢回来的战利品。每当这个时候,苏岩只能赔笑。 一边喂着马匹,苏岩偷眼看去,一小队骑士飞掠而过,尽管他们速度很快,但苏岩依然认出来,这是大汗的探马,他们往来部落之间,传递探听着消息。 苏岩十分羡慕这些人,都是顶着寒风往来,但他们却有着厚实的皮袄和手套,可以吃肉,而且有酒喝,这一切都是苏岩所渴望却不曾拥有的。 骑士们飞快的跑着,根本不曾注意到旁边的一个小小牧奴。他们脸色焦急,带着一个震惊的消息,来到了林丹汗的面前。 “禀报大汗,喀喇沁人被消灭了。”骑士说出了消息,并将一份拓印下来的纸张递了上来。 “什么?”林丹汗豁然起身,紧锁眉头,“不可能,是谁灭了他们?” 喀喇沁的易主他也有所耳闻,但并没有在意,兀良哈人实力不弱,但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想要消灭他们,会有些损耗,林丹汗并不像在如今直面女真的情况下还轻易的开战。 但林丹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动手,竟然有人动手消灭了他们,四五千的骑兵,这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哪怕是自己,也无法悄无声息的灭掉他们。 “是汉人干的!”接过骑士递过来的纸张,林丹汗匆匆一看,就辨认出来,那是明人的文字,而且从其内容上来看,竟然还是明国皇帝御驾亲征大败喀喇沁,并将他们逼走。 皇帝御驾亲征? 林丹汗怎么也无法想象其中的关系,被兀良哈人入主的喀喇沁已经是个小部落了,并无多大威胁,这种等级的部落草原上多得是,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离宣府的张家口比较近,但也不值得明国皇帝亲征啊! 林丹汗拼命地想着其中的关系,旁边一名手下听说喀喇沁不在了,立刻眼睛一亮,上前道,“大汗,喀喇沁的草场可是一块肥沃的土地,既然那边没人了,不如我们迁徙过去?” 这个提议让林丹汗心中一动,但思虑了一会后,他还是拒绝了,“不,我们不过去,那里距离女真太近了,我们若是迁移部落过去,正好卡在明国和女真中间,我们没必要为明国挡刀。” 身处草原上,林丹汗自有一股开阔的战略眼光,他已经看出来女真下一步的打算,这不能说林丹汗比历史上大明文臣猛将更有眼光,而是深处位置不同,看待事务不同所带来的结果。 历史上,林丹汗没有驱逐消灭位于张家口、独石口边外草场的喀喇沁,此时自然也不会插手其中。 他要好好的做一回壁上观! 女真,盛京(沈阳)。 随着苏不地带着剩下的族人一路北走,来到科尔沁之后,远在辽东的黄太吉也得到了消息。 “苏不地竟然被明军给驱逐了?”黄太吉有些不可思议。由于苏不地并未看到京观旁边的碑文,故而不知道这次战争是大明皇帝御驾亲征,当时也未树立皇帝的仪仗旗帜,故而向黄太吉奏报,只是言说明军。 这个结果,着实令人惊奇,有多少年了,大明竟然还有力量驱逐蒙古的部落?还是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 等听说了经过后,黄太吉顿时紧锁眉头,“大明,哪里来的一只这样的军队,竟然在野战中能击败蒙古的骑兵?” 蒙古虽然衰落,但也不是野战中明军所能击败的。 “大汗,既然那边空出来了,要不要安排部落过去放牧,也好做些准备。”代善思索了下道。 “不,不要安排,免得打草惊蛇。”黄太吉深思道,“和那些商人说下,多运些武器铁甲来,顺便拜托他们打听打听这只军队的消息。另外,和袁崇焕这边联系联系,谈些条件,尽早促使他和毛文龙翻脸。” “只要毛文龙一死,我等便可放心绕道蒙古,入寇大明!”说完,黄太吉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尽显峥嵘! 216 中枢二十三人 大明门一侧,兵部衙门。 王在晋在自己的房间内,看着眼前一叠文字,有些茫然,早在半月前,皇帝就传出口谕,让各部都做个年终总结,介时将召开朝会,进行汇报并布置明年的工作。 说实话,这些词语单个拿出来,王在晋很好理解,但放在一起,就有些不太清楚,皇帝口中时常有些新奇的词汇和主意冒出来,让人费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莫非是那些西洋教士吗? 听说皇帝准许他们在大明传教,还让工部花了三千两银子给他们建造一座教堂,改明儿可以去看看。 任由思绪飘飞了一会,王在晋再次回到眼前的文字上来,嘿嘿一笑,“年终总结?兵部有什么好总结的?无非就是哪哪儿吃了败仗!” 不过想想,今上继位一来,女真倒是消停了下,没怎么攻打锦州,倒是蒙古的林丹汗有些动静,进了一次大同,除此之外,整个天下倒是太平,还让皇帝御驾亲征了一次。 至于那次海上和荷兰人战了一场,收复台湾,王在晋没放在心上,天朝上国,看不起红毛番鬼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年终总结写败仗肯定是不行的,皇帝会骂人你,但卫所也没什么好写的,都烂透了,但不写也不行,那会显得兵部没做事,一年到头,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一点成绩都没有呢。 本着这个想法,王在晋笔锋一转,根据上次三部亏空的案子延伸写了下来。幸好上次本官留了个心眼,开始整顿审查九边冒饷一事,如今也算是卓有成效。 嗯,在添点边事整顿的消息,记得上次送饷银过去时,下发了这么一个文书,有银子了,整军多少有些效果,至少从汇报来说,几万可用之兵还是有的。 如同王在晋这样的,六部中都在发生,每个尚书都在认真的写着自己的报告,努力回想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将其中的亮点挑出来,将污点隐藏下。 欺瞒是不敢欺瞒的,但是一笔带过人人都会,文人们,用点春秋笔法是最基本的技能,每个人都会,跟不要说高官如尚书们了。 除了尚书外,侍郎们也在准备着,虽然他们不用汇报,但从小道消息听说,在报告后会有一些发言,侍郎是三品官职,比二品的尚书低,但其实这个品级已经很高了,若是外放,勉强够得上督抚一职。 若是这次发言的好,说出有见地的话,尤其是建议被采纳后,自己岂不是被皇帝给记住了,一旦有事,到时候想起的不就是自己? 因此,每个部的左右侍郎也都非常努力,一边翻看过往的部务,一边想着自己如何赢得皇帝的关注,留下个干才的印象。 这股忙碌的气氛,莫名的扩散出去,影响到了六部所有的官员,一时间,文官的核心衙门处,到处都是行色匆匆,忙碌异常的景象,往常都要被六科给事中追着处理的部务,此刻都飞快的完成,让那些给事中莫名其妙,以为这些大佬转性了。 很快,随着热闹的赐婚过去,内阁两位宰辅,六部尚书并左右侍郎,左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大理寺卿,等一干人进入皇极门,惨叫朝会。 说实在的,陈扬美挺意外自己竟然也在参加之列,他可是听说了,这次小朝会规模很高,而且必须得是实权三品以上才行,就像太仆寺卿,也是从三品,却不在这里。 看看与会的人,哪个不是一方大佬,手掌大权,至于自己这个大理寺卿,恐怕是里面最不起眼的吧。 在汉朝和大理寺卿地位相当的廷尉还有很大的实权,然而发展到现在,大理寺卿名义上为全国最高审判机关,但却没有什么权力了,审判权已经被刑部拿走,大理寺只留下了一个复核权,虽然能卡一卡,但没什么卵用。 皇帝为什么让自己参见这次会议?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陈扬美和其他二十二人一同踏入皇极门廊内,然后在,就找了个最隐蔽最靠后的地方呆着。 来了就听着,不发言就是了。 “臣等参见陛下!”崔呈秀带着重臣向皇帝行礼。 “免礼平身!”朱由检手一虚扶,让所有大臣起身。 看着二十三个人,他不禁有些感慨,大明中枢所有有权力的大臣都在这里了,他们可以说是大明朝廷的核心代表,整个大明的运转,系在这些人身上。 “二十三人,太少了。”不过,看到这么点人数后,朱由检却不免有些叹气。说来可笑,帝国的命运就掌握在二十三个人手里吗?一个诺大的国家,就靠着二十三个人吗?是在太少了! 想想后世济济一堂的人才以及各种专业、非专业的机构,朱由检不免有种无力的感觉,后世那么多机构,国家都还是那么多问题,而现在自己只有二十三个人,能把国家治理好吗? 朱由检陷入对自我的怀疑当中,让整个皇极门廊内的气氛有些沉默和尴尬,尤其是最上首的崔呈秀,更是如此。 沉默的他,已经感受到了背后二十二双眼睛灼灼的目光。 说实话,所有人里面最头痛的就要属他了,这种只有核心中枢朝臣参加,连给事中都没有的朝会,崔呈秀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偷眼看了下金台,皇帝似乎陷入了沉思,眼神空洞,瞳孔涣散,没有焦距,而旁边站着的随堂太监刘若愚也不打算说话,眼睛似闭非闭的半眯着。 这个场景,让崔呈秀糟心无比,但身为内阁中资格最老的他,却必须当仁不让的站出来。 “朝会已开,朝臣已齐,还请陛下示下!”站出来,崔呈秀大声喊道,喊得时候,他手心捏了把汗,生怕惊扰到了皇帝。 这个喊声,顿时让皇帝惊醒,看向台下,他这才发觉,会议似乎还没开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崔呈秀从皇帝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只是这丝表情飞快的消失,所以他笑笑没放在心上,只是以为自己看错了。 217 总结奏报 “终究是担当不够!”朱由检暗自叹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随即有飞快消失不见,不曾被人看见。 崔呈秀看的不错,朱由检的确对他有些失望。早在前些时日,他就将这次会议的一些大致事宜和进程下发下去。 然而,此刻崔呈秀还是没起到宰辅的作用,没再皇帝愣神的情况下,主持会议,而是大声询问皇帝。 这虽然没错,但显得他非常没有担当,不能做主处理事务,让他当个大学士已经是极限,决不能再进一步,放在首辅的位置上。 脑中虽然闪过这么多的念头,但丝毫不影响朱由检说话,他看了看刘若愚,然后说了声开始吧。 “朝会开始,各部奏陈部务。”刘若愚喊道,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尖利,但却似乎多了些什么,变得更加圆润一些,没有了以前那种刺耳的感觉。 “老刘有了些变化啊!”朱由检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没放在心上。 时间在不断流逝,经过一段时间后,人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些变化,他不就是如此,去年刚登基的他和此时的他就有很大的不相同。 吏部尚书周应秋深吸一口气,战出班次,六部中,以吏部为尊,六部发言,自然是他先开始。 说实话,对于这种总结性发言,他有些发憷,不知道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大明很大,一年下来,发生的事情非常多,要从中挑选总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就算仅仅局限在官员当中,也很难理清楚,什么是重点,更何况还要所谓的总结,总结什么? 这里面似乎有很深的水,周应秋有些把握不住,但此刻到了他发言,他还是要站出来。 “乾圣元年,目前有文官两万三千八百四十一人,武官八万一千二十四人.....”吏部既然是管理官员的,那就从官员着手,周应秋开始列举目前全国有多少官员,增补了多少,致仕了多少,一样样的,都很清晰,有数字可查。 说实话,念叨这些数字时,周应秋十分感谢阁老崔呈秀,若不是他频繁被皇帝打回来的奏折,吏部还不会有这么详细的数字,虽然各地反馈回来的数字皇帝似乎没用上,但却让吏部的工作顺畅了很多。 大致诉说了一番,他话锋一转,又转到了考成法上了,如今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被称之为‘上计’的考成早就开始了,往日的一些反馈也都到了吏部,这些也成立周应秋的材料。 “考成法自颁布后,便开始实行,成果显著。”周应秋慢慢说着,然后又是很详实的数字出来,比如各地受到申饬的官员数字,公务完成成情况等等,看起来很有些东西。 考成法虽然主要是都察院在监督,但最终反馈还是汇总到吏部,谁让执行巡抚处罚的是吏部呢。 最终这些汇总,就成了周应秋的汇报,这也是他的奏报重点,官员官员数目和增补,以及考成法实施的情况。 当将精心准备的东西都给念完后,周应秋偷眼看了下皇帝,却见皇帝面无表情,不知道对他的奏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周应秋惴惴不安的站了回去,吏部之后,按照排名,则是户部。 毕自严站了出来,咳嗽了声,也不拿奏本,径直开始禀报起来,“乾圣元年,太仓库入银七百一十三万两,其中辽饷五百六十万两,库银两百五十三万两。秋粮征收为1529万石,北运漕粮为400万石。” 一连串的数字从毕自严口中蹦出来,他虽仅仅上任不过数月,但业务已经非常娴熟,朝廷各种收入都在他心中。 他说的这些都是朝廷收入的大头,其他的一些小东西,如木材、丝麻布帛之类的,也一一在册。这些数字看起来很丰富,然而各种消耗,却让人头皮发麻。 首先是俸禄,其中文官涨了俸禄,在以往基础上,翻了好几倍,其中每月缺口是七十万两,这些缺口中,一部分是增长的,一部分是不发粮食本色后,改成银币发放的缺口,而相应的,各地粮仓多了很多粮食。 而按照皇帝的说法,文官俸禄不够的,以辽饷冲抵,而辽饷只有五百多万两,就今年来说,只要发五个月的新俸禄,辽饷暂时来说还够,但到了明年,肯定不够,而且,皇帝并未全部停掉对辽东的支援,时不时的还会有饷银送过去。 比如今年,就送了两次,共计四十万两。剩下的五百二十万两,也就够俸禄的发放。同时,饷银的解送也是个问题,有的地方是不征收辽饷的,比如北直隶,还有点因为战乱没有收,比如云贵,这些地方的官员俸禄,从何而出? 亦或者其他省份转运过去? 这些都是问题,毕自严一边汇报,一边直接将问题摆了出来。而朱由检也没装作看不到,直接开始处理。 “官粮多了多少?”朱由检冷静问道。 “两百万石。”毕自严答道,这是全国官员俸禄转发银币后多出来的。 “卖给四海商行,以粮换钱,冲抵缺口。”朱由检说道,然后看对方有些不解的神色,便加了一句,“四海商行乃皇店。” 对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的店铺,难怪能吃下这么多粮食。对于内廷的种种变化,毕自严也有所耳闻,知道皇帝动作不小,而且似乎赚了很多钱。 “依然不够。”毕自严暗自算了下,还是摇头。 两百万石粮食,按照现在的粮价来说,应该能卖到两万两,民间粮食一石更贵些,但大宗出货肯定不可能和零售一个价,不过一石一两银还是能卖到的,就算少些,也少不了太多。 不过,两百万两还是不过,官员一年俸禄下来,要八百多万两银子,加上辽饷,还有将近一百万的缺口,而且辽饷还不可能全给。 对于这个问题,朱由检没有说,毕自严看了皇帝一眼,见对方没有当场解决的意思,便继续往下汇报。 218 怒骂 漕粮是要供给京师人员以及九边将士,那两百多万的饷银也是如此,各方面分分,依然不够,不过今年倒是勉强够了,因为京官的俸禄算到那八百多万里去了,不从这两百多万走。 也正是因为如此,户部才能两次给九边发饷银,同时部分清偿过往的欠饷,这是很重要的一步举措,将九边给稳定住了。 户部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赤字严重,缺口很大,本来辽饷是一个很好的挪用地方,但皇帝不支援辽镇后,竟然填补到了官员的俸禄当中,这虽然让各地官员十分高兴,但却难为了户部当家的毕自严。 收入就这么多,根本没地方去腾挪,好不容易有点空的地方,又被拿去干别的去了。说真的,他接手后,有一段时间非常埋怨皇帝,好端端的您给加俸干什么,那笔钱留着不好嘛,能干多少事情? 若不是怕成为公敌,毕自严都有上书,将俸禄调回原来档次的心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应该干的事情,都因为没钱,而没做,比如京师下水道、城墙、道路的修缮,比如官道的维护,再比如京营以及官衙和宗亲的俸禄等。 这些东西都拖欠了很久,有的多达几十年。毕自严一桩桩道来,听得朱由检眼皮子直跳。 这些他也毫无办法,只能面无表情的混过去。 “臣说完了。”悠远的看了皇帝一眼,毕自严退回朝班。 下一个,礼部。 礼部的事情要清淡很多,但尚书孟绍虞脸色却没有多好看,无他,今年的戊辰科被罢免了,而且科举暂停。 这可是国朝恢复科举一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只此一点,他孟绍虞的名字,就会被铭记很多年。 “戊辰科被罢,国朝无官员增补,而各地县府,秀才试仍旧举行,不曾停歇。”孟绍虞温吞吞的说着。 他可没有周应秋那么好的际遇,能拿到全国官员的详细数据,他手头只有个大概,依照皇帝的脾气,说个大概绝对会被骂,干脆不说算了。 相比周应秋尽捡好的说,他汇报的,几乎都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国子监被清空,因监生稀少而名存实亡,里面的教习都没事做了。 戊辰科被罢免,各地提学副使反应,学子多有怨言,然则目前情势尚好,学子仅止于怨言,不曾有冲击官府之激愤,然则当及早解决。 听到这一段,朱由检会心一笑,大量的悲惨事迹在前,这些明朝放肆的文人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以往聚众冲击官府的歪风邪气,顿时被遏止住,这在朱由检心中,是个好消息,而各地学子的怨言,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事,他们也就是说说而已,真要激愤不堪,在罢免科举时就会爆发出来,既然当时忍了下去,那现在还可以再忍,忍着忍着,火气就会消了。 礼部没什么好说的,学子的事说了一通,而后就在换到了外交上面,此时明朝虽然声势颓丧,但依然还有些小国家前来朝贡。 不是感怀什么,纯粹是当做生意一般来做,从老家出发,带着一麻袋所谓的特产,漂洋过海来到大明,将贡物呈上去,而后带着昂贵的丝绸和瓷器回家,转手一卖,那就是赚得盆满钵满。 对于这些,朱由检早有耳闻,而此时再听孟绍虞一说,心中顿时不耐。 “撮尔小国,竟是将大明当做冤大头了吗,随便破草席一张就来大明混吃混喝?”朱由检怒道,“尔等礼部官员莫非都是傻的,这样的乞丐使节还接待什么?” “谁准许他们朝贡的?他们又大明的朝贡文书吗?” “有些有!”孟绍虞小声道,他被皇帝突然的怒骂给弄懵了。 “什么时候开的?”朱由检斜了他一眼。 “永乐年间!”孟绍虞傻乎乎的回道。 “卧槽!”朱由检险些没爆粗口,永乐年间,谁他么知道那个国家还在不在啊,没准被人灭了,人家拿着文书冒名过来朝贡呢? 他站起来,狠狠瞪着孟绍虞,阴森森,“孟爱卿,你真是大明的好尚书啊,一堆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人,顶着不知道灭没灭亡的国家名称,说过来朝贡,礼部就全部接待了,让他们在会同馆好吃好喝,最后还带着贵重的丝绸回家?” “你是觉得大明太富裕了,要散点财吗?” 朱由检最后一句厉喝,直接将孟绍虞给吓傻了,他噗通一声跪下去,磕头如捣蒜,“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何时见过这样发怒的皇帝,一个个的怜悯的看向孟绍虞,希望这哥们自求多福。 怒骂了一阵,朱由检气也算消了,毕竟不是在他任上敢出的蠢事,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起来!”他看着孟绍虞,低喝一声,“朕不管以前是怎么办的,从今天起,这种赔本的朝贡,全部取消,会同馆中的一干人等,全部都赶走!” “朝贡朝贡,乃番邦小国畏惧大明天威,故而贡献而来之物,悄悄都被你们这些文官弄成什么样子了,还要回贡?真是岂有此理,一群败家的玩意,是不是朝廷的钱花起来不用负责任?” 朱由检一通乱骂,朝臣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不动,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在心中默默念到,这是前人干的事,不是我干的,不干我的事! 同时,有些大臣则感觉到,皇帝的威势是越来越重了,尤其是御驾亲征之后,帝王之威增加了不少,脾气也暴躁了很多,换作以往,根本不会有这种当朝发火的事情。 而现在,却嬉笑怒骂,皆从心来,那种收放自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转变,都非常自然。 朱由检的变化,让不少人都感慨,皇帝,是真的成熟了,也强大了。 骂了一通,朱由检气消了些,然后重新坐下来,没好气道,“下一个。” 下一个,兵部尚书王在晋,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尚书,皇帝的嫡系,一时间,朝臣都看向了他,不知道他的汇报会让皇帝如何反应,要知道,从去年到今年,大明可不太平。 219 反贪 吏户礼兵刑工,这是大明公认的六部排名,不过其实发展到现在,有点不太准确,起码兵部的地位,不在礼部之下。 当初有这样的排名,因为军权大部分都在五军都督府,不过如今大明所有兵权全归兵部,五军都督府形同虚设,兵部地位自然窜起来。 尤其是近些年连年征战,兵部的地位越发重要起来,而身为乾圣帝一手推上兵部尚书位置的王在晋,自然受到很多的关注。 面对这些目光,王在晋深吸一口气,从朝班中站出来。 “自去岁陛下登基,国中乱象渐多。”王在晋第一句话,就让所有大臣倒吸一口凉气。 这尼玛的,王明初这是不想活了吧! 孟绍虞、周应秋、温体仁、周延儒等几个尚书侍郎全都惊讶的看着王在晋。 然而王在晋毫不在意,甚至都没看皇帝的表情,只是继续自己的说辞,他开始一一列举从天气七年八月开始,到乾圣元年十一月发生的变乱。 像是辽东女真、四川奢安之乱等还没平息的就不说了。 天启七年七月,陕西王二起义;乾圣元年四月,南赣农民起义,攻破安远县城;六月,林丹汗入寇大同,军民死伤数万;九月,王嘉胤起义,攻破府谷;十月,兀良哈入寇大同,劫掠青壮上万。 这还只是大型的,震动朝野的变乱那些小地方的更是不计其数,林林总总算下来,起码有十几次。 不得不说,朱由检登基后,大明真的开始乱了。 而后,王在晋话锋一转,说起了兵变,宁远兵变,蓟镇兵变,固原兵变,整个九边,几乎处处兵变。 随后,王在晋的话头又扯到了兵部自身上来,克扣军饷、飘没物资,以次充好,勒索军官,倒卖军粮,等等恶劣行径,频频发生,整个兵部上下沆瀣一气,污秽不堪。 最后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整个兵部出来王在晋和左侍郎张九德外,其余大小官员,全部都被捉拿归案。 如今这个兵部,几乎是全新组建的,之前揭发三部勾当的给事中,很多都进了这三个地方,充作郎中员外等官职。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被王在晋道来,真是让人触目惊心,所有大臣纷纷看向皇帝,入眼的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皇帝冷着脸,一言不发。 王在晋顺着刚才的案件,慢慢的说下去,九边空饷严重,纸面上有百万大军,然而落到实际,却只有一万。 从辽镇到固原,皆是如此。 这点有些出乎朱由检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自己没有追究下去,但王在晋却自顾自的开始查起来,哪怕没把那些总兵怎么样,但也掌握了一些资料。 听到后面,更是有些令他有个意外的收获,王在晋已经下令,让九边借着发放欠饷的时机,清理空饷,整顿兵马,从反馈来说,都有不错的收获。 这正是朱由检想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 “王爱卿不错!”只此一点,就让朱由检认可了王在晋的能力,就目前几个奏报的尚书来说,他是主动干事的。 这句褒奖,大大出乎二十多个大臣的意料,怎么回事,王在晋怎么就得到皇帝的嘉奖了?前面不还是死命的揭皇帝黑料吗? 回忆刚才王在晋的发言,有人沉思,有人所有所悟,有人则依然茫然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则是刑部尚书薛贞和工部张凤翔,这两个部门历来都是最没有声音的,干活的时候多,出声的时候少,这次汇报也是如此,两部的奏报乏善可陈,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尤其是工部,没有钱,什么工程都别想建。 对于这两个部门,没人有太多的要求,朱由检也是如此,只要稳定,能干活就行。 草草掠过两人的发言,朱由检的目光在大理寺卿陈扬美和左都御史曹思城脸上来回看了下,道,“曹爱卿,你也说活吧。” 被点到名的曹思城有些意外,自己也要说说嘛? 不过想想,他的确要说到一二,都察院可是最先发生变化的,十三道御史全部下放地方,取代提刑按察使司,掌控地方监察大权。 在这一年来的监察中,都察院着实取得了不少的成果。 曹思城清了清嗓子,掏出一个奏本,开始念起来。 这是各地都察院一年成果的汇总,是他们弹劾后被罢免出发的所有官员。一桩桩,一件件,慢慢的从曹思城嘴巴中泄露出来,呈现在大明君臣面前。 这些案件设计整个大明十三省,林林总总下来有两百多件,其中有的是办事不力,有的是考成法不过关,贪墨、渎职、殆政这样的字眼比比皆是,而其中,贪墨占据的数字高达五成。 这还只是从八月开始涨俸禄后到十一月三个月内的弹劾数目,而所有被弹劾贪墨的官员,处罚是最严重的,不是罢职就是告老还乡,在不就是永不录用,最重者,甚至下了大狱,被押解进京,送往刑部审判。 都察院,无攻不得升迁调动的规矩,真的是逼疯了这些人,他们连官场最不能攻击的罪名都拿来做文章,所有的地方官都成了他们的盘中餐。 大明贪腐之严重,所有人都知道,以前没人管,如今都察院的御史为了自己的功绩,拿他们做伐,所有官员蓦然惊醒,一把刀悬在了头上。 “很好,曹爱卿做的很好,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朱由检发出了这次朝会的第二个赞扬,他是真的没想到,曹思城能做到这一步,下面的御史们竟然敢发动反腐。 “那些立功的御史,可曾表彰升迁?”这种好事,朱由检必须支持下。 “都已记录在案,等陛下过目后,再定升赏!”曹思城笑着回答道,他就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份东西,一定能用的上,皇帝也一定会喜欢。 “不用看了,朕不会亏待有功之人,所有立功御史,或召还回京,补入六部,或升迁地方,为官一任。”朱由检爽快的给出了赏赐,而且还是有选择的赏赐。 “微臣遵旨!”曹思城笑的几乎合不拢嘴,下面的小弟都得到了升赏,自己这个做老大的还会远吗? 就连王在晋,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曹思城的表现,也出乎了他的预料,成为了今天最大的赢家。 220 主动,被动 曹思城的一场都察院年度工作报告,正式确立到了都察院的地位,除了在中央进行监察弹劾职责外,地方也纳入其中。 都察院,正式成为内阁政府之外的一股势力,也拉开了都御史踩踏其他官员尸体上位的血腥升迁道路。 每一个御史上任,唯一的目的,就是挖出大案要案,以成就自己的名声功绩,走上快速升迁的道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朱由检并不知道,他的一番处置,扭转了都察院对皇帝找茬的风气,将他们的矛头,引到了其他官员身上。 “崔爱卿和钱爱卿,两位有什么要说的吗?”各个官员轮了一遍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到了崔呈秀和钱龙锡的神色,他们两位身为阁老,各部尚书都发言了,他们不说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几位大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各有精彩之处,臣就不置喙了,只是,从各部大人的叙述中,微臣有些心得。”说到这,崔呈秀眼神缩了缩。 “微臣以为,国朝之弊端,一在钱粮,二在兵员。钱粮入不敷出,无法支应国朝所用,兵员羸弱,无法应对频发的战局,此乃国朝动荡之原因,解决此二点,大明将无**。” 崔呈秀的说辞一针见血,将几个部门呈现的纷乱问题归纳总结,得出这两个结论,虽然不能应对所有问题,但部分紧要的问题,都是这两个原因导致的。 “崔爱卿言之有理。”朱由检点头。 钱龙锡见崔呈秀得到赞扬,有些做不住了,他知道自己不太得皇帝的喜爱,故而也不再这方面争,但他想要坐稳阁老的位置,也需要有些自己的东西,和崔呈秀不一样的东西。 “微臣以为,官员贪鄙,学子狂乱,皆乃道德丧乱,人心不古引起的,若人人熟读圣贤经典,以道德操守为纲常,则官员实心任事无贪鄙,则学子谦卑守礼,教导四邻,则番邦小国遵章守纪,无冒贡之事。” 这番话听得朱由检眉头紧锁,这真是一大段屁话,有种你去对女真说说说这些圣贤道德的大道理啊! 然而更让人无语的是,竟然还有很多大臣信了这番话,听着钱龙锡的发言,纷纷点头。 “故而,臣以为陛下当做表率,开经筵,学圣贤,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而后当祭拜孔庙,尊奉至圣先师,嘉奖孔家,如此则天下可定,士心归附,介时可重开科举,以新生之力,扫平官场乱象。” 钱龙锡说的煞有介事,仿佛天下大治就在今朝。 尽管有一些官员,比如周延儒和毕自严等都附和,但朱由检根本没有理睬,他脑袋又没有秀逗,放着好好的实事不干,来听这些祸国妖言。 “钱爱卿有心了,大明以孝治天下,当行德政。”他随意安抚了下钱龙锡,不使其难堪后,又将主要事项转移到朝政上来。 “崔爱卿说的很有道理,诸位可以想象,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朱由检刚抛出话题,不等下面的大臣深思,他又立刻道,“不过,朕对刚才尔等的发言总结,有些看法。” 这话一出,所有官员顿时一个哆嗦,暗道戏肉来了。 这场会议本就是皇帝召开的,总结二字也是出自他的口中,对此也一定有些见解。所有都打起精神,洗耳恭听,在皇帝越来越强势的现在,摸清皇帝的脾性,对症下药,才是混官场的不二法则。 只要皇帝挺你,你谁都不用怕! “诸位爱卿总结的都不错,就将本部门的情弊都展现了出来,然而,在朕看来,这完全不够。” 大臣们默默的听着,并不因为这开篇惊人之语就做出什么,这种事他们常常干,在写文章的时候。 朱由检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诸位做事勤勉,也都有能力然则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被动做事,都是下面的官员报上事来才处理,却不会主动的做些什么。” “也正是如此,当朕发现王本兵主动清查空饷,整顿边兵后,甚是欣慰,这才是做事的态度,而你们其他人,就缺少这种态度。” “就如礼部来说,你们一直劝朕重开科举,以补充官员的不足,钱爱卿更会让朕学习圣贤,以身作则,教化天下。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提出,学子散乱,当加以约束教导。朕也从未看见,吏部整顿吏治的公文。” “考成法虽是都察院监督,但吏部身为天官,亦当行督查之责任,督促全国各地官员恪守规矩,实心任事。朕也从未看到过,具体的官员守则,操守等文书,所有官员在任,全凭各自品行,如此自然有懈怠之时。” “朕听了你们所有人的奏报,皆是今年的,却无明年之规划预算,毕自严,你知道明年要花多少钱吗,工部、刑部、兵部明年有哪些开销吗?王本兵,可有兵部的整顿计划,要达到什么程度,如何标准才算合格?”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朝政大事更是如此,时间在推移,世道在变化,女真不会等我们,林丹汗也不会等我们,我们必须有预见的做一些事,来遏止失态的变化,来推动大明的发展。” “一个国家的发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列位臣工执掌朝堂,就当以逆水行舟的姿态来做事,来决策,任何一件事,都应当以大明的发展为前提,每年要做的事,就是解决阻碍大明发展的问题,做推动大明发展的事。” “各位臣工当化被动为主动,以宰执天下的心态,做出推动大明发展的功绩,做出利国利民的举措” 皇帝的一番话,让二十五位朝臣振聋发聩,他们从来没想到过,治国,竟然还分被动和主动,被动只是维持,一个不好就会衰落倒退,而主动则寻求发展,以制定各种政策来推动大明强大,纵然失败,也只是维持原来的程度。 然而就是这种转变,却让后者比前者高明上百倍,前者为皇家服务,后者为自己做事。 皇帝和士大夫公治天下,不外如是。 221 又一笔军费 朱由检说了这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的确是他想要改变的政治理念,不管这些大臣接不接受,先灌输再说,等时间久了,说得多了,自然而然的就会接受一些。 只要接受了一些,那就是自己的胜利。 “好了,列位臣工记住朕说的这一番话就好了,接下来还是讨论讨论朝廷遇到的问题,以及做个明年施政的预算。”朱由检朗声道。 朝臣们也都回过神来,不在思考刚才那些话,只是暗暗的记载心中,回去在分析分析,这一番话无疑表露了皇帝不少的理念和性格,只要吃透了,今后就知道该怎么做更符合皇帝的心意。 “朕以为,崔爱卿说的很切中要点,诸位讨论讨论,该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朱由检看向朝臣,等着他们发言。 “陛下,臣以为,王本兵的举措就非常好。”谁都没想到,提出问题的崔呈秀第一个站出来解决问题。 “一方面,由朝廷下令,督促九边的总督整顿兵马,清理空饷,核实边兵人数,另一方面,则可以派遣官员到九边巡视,核查整改情况,点检兵马,以备祸患。” “臣以为可行!”左侍郎张九德也出班道,“兵部可以派遣一名官员巡视九边,核实粮饷,点检兵马!” “陛下,臣以为此乃都察院之事!”然而,有人却不同意,左副都御史邹维琏大声道,“都察院行监督之责,九边亦在其中,今地方由情弊,都察院当先行。” “此乃兵部事,当以兵部为先。”右侍郎南居益上来说了一句。 “此乃监察事!”邹维琏毫不退让,这是明摆着送功劳的事情,地方的都御史可以弹劾官员获得功绩,中央的就不好找了,没那么多大官弹劾,眼前既然有个功劳,那就决不能呢放过。 “行了,既然你们双方都愿意担当,那就一起去,九边积弊已久,一方怕是整顿不干净,你等双方前去,方显朝廷重视,也可加大整顿力度深度。”说着的时候,朱由检在心中想到,九边的镇守中官也可以动一动,督促边镇的整改。 这几个边镇,势必是未来朱由检向西方挺进的根据地,人员、物资等都要在这里屯驻,不容有失。 “臣等遵旨!”南居益和邹维琏不在争吵,退了回去。 这两人退下去了,但王在晋却又出班奏道,“陛下,九边积弊,一在将领冒饷,一在钱粮拖欠,若是有足够钱粮,九边很好整顿,不足一年,定有一只强军。” 钱粮! 这是维持兵力的根本,也是一个国家运转的根本,没这个什么都干不了,包括这次的九边整顿,势必要出一次血。 这个道理,朱由检是明白的,而王在晋的态度也很明显,要钱! 户部没钱了,但皇帝有钱,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朕拨给你三十万两,用于这次清理空饷,整顿边军。”朱由检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数字。 “不够,九边何止十万,欠饷何止一年,三十万远远不够。”王在晋摇头,清理空饷后,九边兵数不多,但架不住欠饷欠的久啊,有点边兵欠了数年的饷银了,那可是十几二两的数字,三十万散在长城边上,根本不够。 “你要多少!” “至少五十万!” “五十万?”朱由检沉思,然后道,“行,朕给你五十万,用于辽镇之外的整顿,但朕也有个任务,需要兵部去做。” 辽镇除外这句话一出,所有官员眼皮都跳了下,看来皇帝对上次辽镇以兵变为由,拒不迁移到关内的态度耿耿于怀。 王在晋倒不在意这点,他关系的是第二个,皇帝交待的任务,这肯定是明年兵部的主要事务了。 “什么任务?”王在晋气定神闲的问道,不管什么任务,只要给钱就好。 “清点天下所有卫所,核验所有卫所屯田!”朱由检缓缓吐出一行字。 话毕,王在晋心一沉,皇帝,这是要对卫所出手啊!不过想想,卫所已经烂到这种程度,大明需要的时候无兵可派,还留着干嘛,给勋贵将领们送福利吗? “微臣遵旨!”王在晋接下了这个任务,这件事虽然兹事体大,关联甚多,但其实做起来并无多大阻碍,真正的阻碍是在变革那一环节,而不是收集资料的时候。 “朕会让王体乾和你交接的,这件事就是兵部明年的主要任务,好好办。”朱由检满意点头,现在先收集情况,等时机成熟,自己就可以开展变革了。 兵员的问题有了解决方案,那就是钱粮的问题了,这是个难题,很大的难题,面对这道难题,大家心中都有些想法,但却没任何人开口。 一时间,廊内的气氛陷入沉默,所有人都默默的盘算着,却不说话。 “毕自严,你是户部尚书,可有良策?”朱由检干脆点名。毕自严是其他人推荐的,说有理财之能,但他和东林党似乎有些牵扯不清的干系,让朱由检很不喜欢,这次也算是看看毕自严的能力。 若是能力不够,徒有虚名,嘿嘿,那就...... 毕自严被点到名,脸色一肃,战出朝班。 “臣以为,当清查田赋,重订赋役黄册。”毕自严似乎早有准备,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治标不治本,鸡肋!”然而朱由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又是在土地上搞事情,这是东林党最喜欢干的,反正自己有免税的田地额度,干嘛不收田税?若是收其他税收,自己可没有优待,和其他人一样,都要交税的,既然这样,其他税就不要收了,光收田税就好了。 田地稀少,收上来的钱不够用怎么办?没事,加派! 中枢想着加派,地方的士绅想着法子将赋税转移到农民头上,上下一起欺压最底层的农民,这样收着收着,钱收的越多,民怨越加沸腾,最终大明亡了。 毕自严空有理财令名,提出的建议却令朱由检有些失望。 “其他人可有想法?”朱由检挨个看过去,邹维琏、房壮丽、南居益,黄克瓒,一个个的都是愁眉苦脸,没有任何主意。 忽然,他看到一个人,神情自若,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不由问道,“温体仁,你可是有办法解决钱粮问题?” 222 重订赋役黄册 “陛下,臣以为可加征田赋!”温体仁出班道。 加派! 这个词仿佛有着魔力,瞬间就令整个大殿的气氛沉默下来。朝廷用度不足,加派是常理,像是辽东女真叛变,不就加了个辽饷吗。 如今缺钱用,加的俸禄都发不全,加派也是正常之事,辽饷加了九厘,一年下来饷银就有五百多万两,这次不用加这么多,加个三厘,也差不多够用了。 一两十钱,一钱十分,一分十厘,目前民间田地产出都在一石到两石的样子,北方不足两石,南方超过两石。按照目前的粮价,一石粮食在一两五钱到二两的样子,在加派个三厘,几乎微不足道。 然而事情却不是这样的,中枢收个三厘,地方能给你收个三两出来,多余的自然是他们贪墨了。诸位朝臣都是谁从地方起来的,纵然没有地方官经历的,也都略知一二。 这中间的情弊,已经成了潜规则,大臣们迫于种种原因,没人开口,俱都沉默以对。 “加派!” 朱由检念叨这个词,心中却是冰凉,尼玛的,朝臣这是把老子当傻子玩吗?刚拒绝子啊田赋上搞事情,又让朕加派? 他狠狠瞪了温体仁一眼,然后看向朝臣,却发现,竟然无人出声劝阻。 他不是原来的崇祯,自然知道加派的弊端,就如辽饷的九厘加派,此刻都不知道下面的那些贪官污吏多收了多少。 都察院奏报上来的贪墨名单,就有不少这样的官员。 若是在加派一些,民间定会沸反盈天,内乱更加频繁的爆发出来。 加派是绝对不能加的,朱由检心知肚明,但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劝阻这样的建议,却不免让他大失所望,自己留下的这些朝臣,全都是酒囊饭袋吗?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亦或者,他们不想说?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极其可怕的。 “难怪为政之要,首在得人。”朱由检暗自叹口气,没有人,任你有千般想法,也是实现不了。 “陛下,万万不可,一旦加派,民间定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就在他万分失望的时刻,毕自严忽然站出来大声道。 这番说辞,倒是令著有加你刮目相看,他本以为毕自严也就这样,善于理财是人吹出来的,出个增加收入的主意,更是平庸,没有新意。但不管能力怎么样,起码对方原则是有的,能够心系百姓,在场这么多的大臣,就他一个人反对。 加派的详细原因,毕自严也不敢随便乱说,这可是和整个文官阶级作对的事,他不敢出这个头,但关于加派本身,则也能做些文章。 比如如今天灾横行,加派加重百姓负担,再比如辽饷已然沉重,再加则让百姓负担不起,总之,是一些干巴巴的理由,别说说服皇帝,就连毕自严自己都不相信。 “既然如此,加派的提议作罢!”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皇帝竟然听信了这样说服力严重不足的话,直接罢免的温体仁的这条提议。 这个车拐的有点湾! 所有人脑筋都没转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毕自严也是如此,皇帝就这么简单的相信了? 不少人抬头看向皇帝,却发现皇帝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来,如此高深莫测的形象,令他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皇帝是真的相信了毕自严的话,还是知道些什么? 各种纷杂的想法在某些人的脑子里捣腾着,让他们头有些痛,不由的心中恼怒道,“皇帝出什么宫,见多识广了,以后还怎么忽悠?” “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财政问题?”朱由检再次发问,不过这次他多加了一句话,“若是没有,那么加的俸禄,暂时停止吧!” 后面这句话,顿时令所有朝臣坐不住了,官员嘛,涨上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降下来,一旦其他官吏得知这个消息,中枢的朝臣绝对会被骂惨。 士林们可不管你们有没有钱,发不下来就是你们的错,以后写信给报纸天天骂你们。 到时候户部、给老、吏部全都是背黑锅的对象。 一想到这个情况,这几个人全都面色如土,千夫所指,无疾而终,他们可不想尝试这样的待遇。 “启奏陛下,臣以为大司徒(户部尚书)所言甚是有理,当清查户籍黄册,重新厘定天下田土。”钱龙锡立刻站出来道。 他要第一时间甩掉黑锅,同时将最容易实现的举措抢先说出来,尽量改变皇帝的一些印象,刚才皇帝的表现,让他意识到,乾圣并没有这么简单,自己势单力孤之下,先行避让锋芒,以待时机才是。 因此,他表现的很积极,力挺毕自严刚才的重定赋役黄册的政策。大明收税靠的就是赋役黄册,这东西全部都储存在南京,如今则被运送到京师。 上面记载的所有土地的所属,人口等等,地方官就是照着这个却去收税的,上一次清查户籍黄册还是在万历朝张居正秉政时期,之后一直沿用下来,很久都没改。 如今都五六十年过去了,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土地多有出入,查一查,肯定能有所收获,而且也不会如加派那样,家中农民的负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免田税的,毕竟这种额度其实很有限,免不了太多。 很多士绅都是勾结地方官吏,利用赋役黄册很久不曾更改的漏洞,来转嫁税收的。农民因为田地卖给了地主,但赋役黄册没改,上面的名字还是农民的,那你就得交税,不交也不行。 很多佃农都是这样,租种着地主的地,还要帮地主交税,一个人承担双份重担,再加上徭役摊派等,重重重压下,一贫如洗是常态。 钱龙锡估摸着,皇帝不同意毕自严的建议,应该是以为这和加派是一个性质,看皇帝对加派毫不犹豫的否决,就知道他对这种涸泽而渔的主意没有兴趣,更喜欢的是能持续,长久的而不加重百姓附带的方法。 不得不说,钱龙锡的猜想很正确,听完他的解释后,朱由检恍然,他真的以为毕自严说的方法和加派一个性质。 原来,就一个本子的事,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 223 周延儒 “诸位卿家以为如何?”朱由检开口的问道,这一次,他终于看钱龙锡顺眼点了,至少有时候这家伙还会办点事。 见皇帝满意,钱龙锡松了口气,放松警惕就好。张溥已经开始联络,事情在慢慢的进展当中,如今皇帝锋芒正盛,先行避让,以待时机。 自己先苟着,占着阁老的位置,一旦有变,就能最大得利。 钱龙锡还是有些魄力的,拼着遭人怨恨的结果,将赋役黄册中的一些勾当给讲清楚,只要赋役黄册重新修订完毕,本朝的税收肯定会有所增长的。 填补财政缺口是完全没问题的。 “臣附议!” “臣以为可行!” “老臣赞同钱阁老和大司徒的主意。” 一个个大臣站了出来,纷纷赞同道,然后,然后就没了然后,既然重订赋役黄册能填补缺口,还讨论财政干什么。 反正已经够用了,还收那么多税干什么,钱收上来用不出去,还不都落到皇帝的口袋里了,让他花天酒地? 不收,不收! 至于辽饷,反正那是皇帝取消的,皇帝自己想办法吧。 更很快,其他任何能够增加朝廷收入的东西,都盘踞着庞大的利益团体,大家都从里面分享着利益,怎么可能自毁长城。 所以,除了田赋方面的改动,其他任何建议都没人提出来。 包括王在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论是盐铁茶矿,都有人占据,自己贸然提出,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除重订赋役黄册外,诸位爱卿还有何想法?”朱由检看着清冷下来的朝堂,再次问道。 重订赋役黄册就算能增加收入,那也是在农民身上挖肉,徭役摊牌等东西还是要落到农民身上。 也许头几年是好的,但过了几年,又会走回老路去,不然为何张居正死后就几十年,这赋役黄册就要重新更定了? 看着一片歌功颂德又沉默下来的朝堂,朱由检心中有股冲动,他真的很想在此时此刻,推行摊丁入亩制度。 就算这依然是从土地里刨食,但至少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但是,朱由检也不敢。满清能推出来,是一场场屠杀和八旗为后盾, 自己有什么?自己只是个孤家寡人,连手下的大臣都不太齐心,商量个财政政策都是藏着掖着,有东西也不倒出来。 若是自己真的宣布搞摊丁入亩,明个儿就会有人造反吧,到时候国内处处皆反,自己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关键是,朝臣还不一心,到时候真的叫天天不应了。 就在朱由检失望之极的时候,年仅三十六岁的周延儒站了出来,他环视一周,大声道,“诸位大人可是忘了辽东女真之患,陛下罢辽饷,不过是因为辽镇肆无忌惮,侵吞饷银,不尊号令,以兵乱为由,拒不进关。故而陛下才罢免辽饷,以示惩戒,但辽饷不可能永远停下去。” 女真未灭,辽饷不停。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况且皇帝今年还拨了两次辽饷过去,显然不可能将辽饷罢免的一点都不剩。 这种情况下,在填补了俸禄带来的缺口同时,还必须弄一笔钱,填充辽饷。 这番发言,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朱由检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最年轻的官员,他今年才三十六岁,就已经是三品高官了,而且官龄已经十几年,可谓人生得意。 对于周延儒和温体仁两人,朱由检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周延儒是奸臣,温体仁也是个奸臣,只不过似乎有些能力,是历史上崇祯的手底下干的时间最长的首辅。 历史上,周延儒是被温体仁干下去的,朱由检也是根据这一点,才将两人放在一起,凑个cp,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有点看不懂两个人了。 温体仁试图糊弄自己,周延儒却大声斥责朝臣,这两种截然相反的作为,让朱由检脑海中给两人贴的标签一下轰然破碎,他们的形象,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微臣以为,周侍郎所言甚是,如今外敌环伺,朝中用度不足,诸位大人却见到田赋整改后足够弥补亏空,便闭口不谈,着实可恼。” 有一个人小透明发言了,说话的是第一次在这场会议开口的大理寺卿陈扬美。 他本来只是将自己当做小透明的,但他是在有些无法忍受那些尚书的发言,说了半天,每一个人说出点有实质意义的话。 整个皇极门廊内,真正做出点时事的,也就王在晋和毕自严了,其他的都不咋地。仗着心中还存留的一份正气,陈扬美仗义执言,力挺周延儒。 他发言了,其他几个也有些忍不住的侍郎也纷纷开口。三品侍郎在这里本是小透明,但既然有人说话了,自己心中不平,跟上就是。 “臣以为,当再开财源,以备不时之需!” “女真实乃心腹之患,朝中当早做准备。” “辽饷不可停,需再辟财源,另谋百官俸禄来源!” 最后这句话是兵部右侍郎南居益说的。他这句话一出,几个尚书心头一跳,糟糕,不好了! “南爱卿言之有理,辽饷不可停,百官俸禄当另辟财源,众位再议议,看出了重订田赋外,是否还有其他财源。”朱由检看了南居益一眼,立刻定下基调。 这下,几个出身东南的尚书侍郎脸色难看起来,还要讨论财源? 钱财的来源,无非就是那几种,讨论来讨论去,等下还不是要波及到自己经营的范围?本来已经将钱财钉死在土地上了,结果被几个年轻侍郎一谏言,得,还要接着说。 不过能到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纵然心中不满,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暗暗记住,寻思以后报复回去。 “陛下,前宋有市舶司,管理国中出海船只,一船货物抽取一定金额,谓之关税。若关税收齐则国朝用度自足。”周延儒再度出击。 能成为三品侍郎,他心中也是有想法的,市舶司和关税就是他精心准备的东西,他家地处江苏,虽然自家并未涉及其中产业,但却有所耳闻,出海贸易,期间利润惊人,若能加以管束,抽取税金,自然能解决财政问题。 然而,不等皇帝回答,另一个大臣闪身而出大声道,“陛下,臣以为,漕粮改海,当可节约大批用度。” 他的声音很大,距离皇帝更近,几乎盖过了周延儒。 224 漕运改海 朱由检被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人却是钱龙锡。对方此刻小的有些扭曲,显然扯着嗓门喊出来,让他嗓子有些不舒服。 “肃静,议政殿内,不得喧哗!”刘若愚上前斥道。 “老臣失态了,只是因想起一策,有些激动,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钱龙锡告罪,然后偷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帝,不知道对方的注意力有没有被自己给吸引过来,从市舶司上面放松。 明朝是禁海的,也就是没有市舶司,因此发达的民间海贸完全就是违法行为,也具备一定的准入门槛,不是有钱有势之人,是无法插手其中的。 钱龙锡家在华亭县,也就是后世的上海,地处南直隶,作为东林大佬,如今的阁老宰相,他家自然参与其中。 就在刚才,一听到周延儒说什么市舶司,他就知道要糟,皇帝有着海军,海上实力强大,沈寿崇取代了郑芝龙的围剿李魁奇,抽水东南沿海,这都是大事,只要出海的都知道。 收抽水钱没事,反正没有开海,能加入进来的人少,自己能吃的饱饱的,但开市舶司,海疆洞开,那到时候要加入进来的人就海了去了。 他们现在这帮人可拦不住对方,唯一的法子,就是继续禁海,皇帝和大臣们各有默契,你抽水,我们贸易赚钱。 甚至为了堵住皇帝的罪,他可是将漕运也拿了出来交换,也不知道皇帝听没听懂他的意思。 “漕运改海?”朱由检摸着下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他好似真的被钱龙锡的大吼吸引过去,开始沉思这件事。 周延儒看的目瞪口呆,这可是朝堂,还能这么演吗?他刚想在说什么,衣角却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发现顶头上司毕自严正冲他摇头,表情还非常严肃。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再次开口,此情此景,怎么看怎么诡异,还是不要搀和的好,建议被阻就被阻,下次在说也不迟。 周延儒悄悄站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默默的观察着前面的一举一动。 此刻整个廊内气氛十分诡异,所有人都不说话,就看着那两人相互交流着。 “是的陛下,如今大明海军纵横大海,更甚者远赴暹罗购粮,海运畅通,速度快,运载量大而且耗费少,诸多优点,远超漕运。”钱龙锡滔滔不绝,将海运漕运比较起来,捧前者,贬后者。 不过,他说的这些并没有错,海运的确比漕运要方便快捷,最重要的是耗费少。漕运的耗费极其高昂,能达到粮食成本的八成,也就是说,运输一石粮食道京城,路途上药消耗八斗的粮食,损耗率惊人。 就比如说今年下半年起运的四百万石漕粮,最终路途上要消耗将近一百八十万石,运送到京师,供给京师人口以及九边将士消耗的,只有两百二十万石,就剩下这些,还要再运输到边疆的路途中消耗掉一部分。 古代的运输成本高的吓人。 将近两百万石粮食,以目前的粮价,就是将近三百万两银子,若是能够节省下来,完全能够满足朝廷的开销了。 辽饷五百多万两,清查一边之后,肯定不需要这么多,再加上这三百万,涌来了对付女真,绰绰有余。 “漕运损耗竟然如此巨大?”朱由检惊讶的问道,他是真的被漕运的消耗给吓到了,就这么一段路途,平白无故的就消失了将近一半的粮食,尼玛哄鬼呢! 就算二十万漕工放开了肚子吃,吃一年也吃不掉两百万石的粮食啊,毋庸置疑,这些漕粮肯定落入了各级贪官污吏的口袋中。 朱由检真是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蕴藏着如此惊人的贪腐集团。 “钱爱卿,海运如此便利,自当推行,但漕运已有两百多年,骤然改革,怕是会出乱子吧!”朱由检缓缓问道。 这个问题被提出来,要改称海运,那是肯定的,但如何改,怎么还能稳定的交接更改,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此事......”钱龙锡沉吟起来,而私底下,他却笑开了花,皇帝果然被他抛出去的鱼饵给迷惑住了,不在提市舶司的事情。 东林大佬,东林创始人之一的李三才,他是通州人,就是在漕运上讨生活的,传位李三才家中并无很多田地,然则出手大方,生活豪奢,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伸向漕运的黑手之上。 凭借着这层渊源,东林党在漕运这件事上,有着极大的话语权和关系网,东林现在名存实亡,而作为东林党硕果仅存的大佬,钱龙锡自然掌握了这些政治遗产。 “如何,爱卿可有把握,解决此事?”朱由检满怀期待的问道。 “此事极难,老臣也并无多大把握!”钱龙锡装作为难的样子,这事他干起来自然不难,只是摆摆姿态,想要讨要好处罢了。 皇帝似乎也明白了,直接大手一挥,道,“钱爱卿公忠体国,为朕分忧,特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少师,礼部尚书,兼任漕运总督,负责漕运改海一事。” 一连串的晋升直接将钱龙锡给砸懵了,他之前地位可比崔呈秀低,虽然都是东阁大学士,但人家是尚书,他是侍郎,这就比不上。 然而现在皇帝一通封赏下来,他直接就超过了对方,成为内阁中的第一人,在没有首辅的情况下,以身上的衔职为尊,文渊阁自然比东阁要高,太子少师自然高于尚书。 “陛下厚爱,微臣惶恐,微臣定肝脑涂地,为君分忧,解决漕运改海一事。”钱龙锡拜谢。 我一定会好好办差的,陛下。 钱龙锡暗暗道,他将漕运抛出来,牺牲一个金母鸡,可不只是为了封口,堵住海禁一事,也是为了自己的谋划。 张溥已经联络福王,暗中做好准备。介时漕运改海除了纰漏,漕工起事,以乾圣帝的秉性,一定会御驾亲征,那时候机会就来了。 深处江南之地,可远比皇帝在西北之地下暗手容易的多,英武如武宗,不也死在江南,何况区区一乾圣。 一旦他死在江南,那....... 想到得意处,钱龙锡不禁笑的更加灿烂起来,也越发的感谢起皇帝。 好一副君臣相得的场面,在所有大臣面前上演,然而只有真正了解一些内情的人,才能体会到这里面的冰寒和恐怖。 225 暗中监视 一整场严肃的朝会,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结束了。在刘若愚高呼的退朝下面,崔呈秀和钱龙锡带着二十多名高官鱼贯而出。 看着离开的朝臣,朱由检眼神闪烁了下,没有说话。 说实话,这场朝会朱由检并不怎么满意,尤其是崔呈秀,全场几乎不怎么说话,任何一点建议都没有,让他真的很失望。 怎么说也是自己一力提拔上来的,竟然就这种表现,以后更重的任务,还怎么承担。 其他大臣的表现,朱由检也十分不满,一个个的,全都精于自己的小算计,对于朝政之事,却没有勇于担纲的,倒是年轻的周延儒,让朱由检十分意外。 竟然敢在朝臣面前,挑明海贸的事实,真是勇气可嘉。就连朱由检自己,现在都不敢将手朝这边伸过去,水太深,利益关系牵扯太多。 一个处理不好,江南财税之地就会乱起来,到时候漕运断绝,京师缺粮,那可是大事。 “怪不得崇祯临死会说,朝臣个个该杀!”朱由检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时候虽然达不到崇祯临死的程度,但也差不了太远。 真心为朝廷出力的,也就一个毕自严,一个王在晋,几个侍郎也不错,有点为国为民之心,但这些人太少,也就五六个,只占今日朝臣的四分之一,至于剩下的,则全都是蝇营狗苟之辈。 面对这样一批大臣,朱由检真的有些力不从心,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算计,真的很难很难,这样的境况下,再好的政策,都会被唱歪了,就算有锦衣卫、东厂、和都察院都没用。 最关键的,还是要组织好一个内阁,一个有能力,愿意做事,敢于承担骂名的内阁,只有这样,他所想的政策,才能真正的实施下去。 作为皇帝,最好不要亲自下场,参与到和朝臣的博弈当中,那样会将所有压力和火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孤单的皇帝,可抵挡不住文臣们疯狂的进攻。 只有选择一个自己完全信任,有足够能力的内阁,作为一面盾牌,分担压力,阻挡进攻,如此才有转圜的余地,也才能不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皇帝都是伟光正的,做错的都是大臣,是首辅。 哪怕是在靠近中枢的京师,很多官员,很多百姓,他们都是闭塞的,对外说什么就是什么,公布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一项政策,只要不是皇帝当面提出,那么被触动的利益阶层就不会将皇帝作为报复的目标,不会因迁怒而破坏其他政策。 只是,这样的人很难找,非常的难找。 到目前为止,朱由检也只有找到一个,徐光启,再加上勉强合格的熊文灿,以及今日表现较好的王在晋和毕自严,如此勉强凑了个阁臣名单。 “六部、内阁,司礼监!”朱由检嘴中念叨着,慢慢陷入了沉思。 整个皇极门廊内,空无一人,只有皇帝一人,独自坐在金台之上,似乎在发呆,似乎在想着什么,形单影只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忽然,一个小太监出现在门口,看他的样子想进来,然后发现廊内诡异的情况后,吓的一缩,又躲了出去。 刘若愚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还在沉思,便轻轻走下丹壁,来到门口问道,“何事?” “锦衣卫指挥使许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小太监赶紧说道,生怕耽误事。 “行,你下去吧。”刘若愚点头,然后让小太监离开。 他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回去,来到朱由检旁边,用一种最轻柔的声,慢慢说道,“陛下,许显纯求见!” “嗯?”朱由检有一丝晃神,然后才回过神来,看向刘若愚。 “陛下,许显纯求见!”刘若愚再次重复了一遍。 “让他进来吧。”朱由检懒得换地方,直接在这里召见对方。 很快,许显纯被小太监带了进来。 进来时,他还非常诧异,小太监怎么将他往这里带?而等进入到皇极门廊内,就更惊讶了,满朝大臣哪里去了,这么只有皇帝一人? “何事?”朱由检晃了晃脑袋问道,坐久了,脖子有些酸痛。 “是张溥,他去洛阳了。”许显纯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赶紧禀报道。 自从通过钱谦益给张溥上套后,司礼监、东厂、锦衣卫都在密切关注这个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任何动作,都清晰的呈现在皇帝案前。 来到京师,拜访了钱龙锡以及几个好友后,张溥再度南下,这次却不是回江南,而是前往洛阳,最终,这人出现在了福王的面前,并在福王书房中逗留了两个时辰。 期间谈论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作为下饵的人,朱由检猜都能猜到对方说了啥。 “张溥,钱龙锡,福王,嘿嘿!”尽管自己其实才是第一手推动者,但当消息真的传来时,他还是忍不住嘿嘿冷笑。 估计,今天钱龙锡抛出漕运改海的项目,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是在等待机会吗?可你们何尝不知道,朕,也在等待机会啊! 一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密切关注.....”吐了几个字,朱由检忽然顿住,看向了许显纯,犹豫了会,才道,“算了,把盯梢的几个人抽调出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 “抽调出来!”许显纯有些懵逼,等看了皇帝严肃的神情,心中一禀,忙不迭道,“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连道两句后,他犹豫了下,低着头,小声道,“陛下,这件事的手尾,要不要.....处理干净?” 张溥的时,可不是前线几个盯梢的人就能完成的,还有很多人辅助以及经手,范围还算是比较广了。 因此,话说到最后,许显纯的声音很小,也很紧张,若不是廊内没人,非常安静,朱由检估计都听不到许显纯的话。 “不用!”朱由检展颜一笑,“都是为朕效力的人,用不着如此,给他们记功,让他们保密就行。” “是,微臣明白。”许显纯松了口气。 见皇帝在没吩咐,他行了个礼,告退下去。 “这件事,你接手吧,盯好福王和张溥!”朱由检转过身,看向刘若愚。 “是!”刘若愚心中一颤,但还是应下来,事涉藩王,关系重大啊 但转念一想,自己知道皇帝的秘密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这么想着,他又放松下来。 226 西安门外咸宜坊 将监视张溥和福王的任务交给刘若愚后,朱由检就直接回了后宫,一波朝会下来,他是真的累了。 别看他全程都没说过几句话,但却不代表他一直闲着。 整个朝会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在观察,观察着二十三个大臣,从他们的语言,表情,神态等等方面,来衡量对方,一场朝会下来,他大致摸清了情况。 对朱由检来说,这次朝会很重要,是今后帝国中枢政务处理方式的转变,今天算是以后的预演。 对大臣们来说,这次朝会很重要,朝会上的发言,算是他们的首秀,以后是龙是虫,仕途是否顺畅,全靠今天的表演。 所有参加朝会的人,有人收获很丰富,给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人很惶恐,他们发现皇帝的胃口似乎很大,极难满足,有人则很诧异,今上乾圣帝,似乎和前面几朝皇帝大不相同,他对民间以及大明的情弊,非常了解,每每有的放矢。 一个过分精明,且了解世情的皇帝,对文官来说,可不怎么样,尤其是这位皇帝还在不断通过在政务和战争来磨练自己,那就更可怕了。 看看历史上的朱元璋和朱棣,他们统治时期,文官被压成什么样了,国家完全是按照两人的规划而进行的。 现在,似乎就在发生这个转变,皇帝在慢慢将自己的意志,施加在这个帝国。 “多事之秋啊!”从皇极门退出来的官员们无不这样感慨着。 而那些各部门的员外、郎中、书办吏员,看着自己大佬从皇宫中出来,似乎有些不对头的样子,怎么这么愁眉苦脸? 作为年末一场皇帝亲自召开的朝会,这次会议本就很吸引人,大家都纷纷猜测,皇帝会说什么,会布置什么任务吗? 会不会又有类似于涨俸禄这样的好事?虽然他们都知道不可能,但并不妨碍他们幻想。只是,从自家大佬脸上来看的话,朝会的过程,似乎并不乐观。 而接下来的忙碌,也反应了这个猜测。 从尚书和侍郎回来后,六个部门就忙碌了许多,其中,尤其以户部和兵部最为忙碌,无数个任务从被尚书布置下来,让下面的书办跑断腿。 而更夸张的则是,兵部右侍郎南居益竟然年都不过了,直接带着人,拖着五十万两的大钱,从蓟镇开始,巡视长城沿线九边。 这次他可是杀气腾腾,带着尚方宝剑而来。 同样忙碌的还有都察院,各种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往地方,嘉奖,褒奖,斥责,就半年多来,各地都察院的情况,做一个总结,好的得到表演,做的不好的则遭到斥责,而后,则是让人眼红的调令传来,让立功之人自己选择。 随后,左副都御史邹维琏带着一些佥都御史,都御史也开始了九边的巡查,点检人马,查验训练战力等情况。 这些九边的总督、巡抚、总兵们彻底慌了神,一边不停的打听消息,看看是不是要查办自己,一边则疯狂的补充筛选人马,争取能过关。 而原本难得一见的各个监军太监,也成天的泡在军营,一边怒骂呵斥,一边自己悄悄出钱,希望能补上军中的窟窿。 他们已经接到司礼监的通知,一旦这次军备涣散,点检不过关,他们连回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送到报社去养老。 对于太监来说,没有了权位,他们什么都不是。 三管齐下,这下九边想不整顿一番都不可能了。 吏、礼、刑、工这四个部门朱由检没时间盯着,而是任由他们萧规曹随,照着以前的样子运行,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兵部和户部上面,看着他们在内部整改,看着他们将工作推动到地方去。 钱粮和兵马,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也是大明度过最关键一道关卡的依仗,只要在乾圣二年,一战而胜,彻底狙击了女真入关的兵马,朱由检将积累足够的威望,带着大胜回朝,之后携军威来推动国内的变革。 因此,现在还处于蓄势阶段,有些事不要急,慢慢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时间慢慢的过去,很快步入了腊月,户部和兵部依然忙碌着,但其他部门却清闲下来,在西城区,西安门大街正对着的咸宜坊中,也发生了一个比较大的变化。 在临近西安门大街口的一处,有着好几栋宅院,如今这些宅院正在破土动工。 这里以前是一些大太监的宅院,不过后来这些太监被皇帝抄家,这些宅院也就归公。后来,这些宅院一直都闲着,没人用,不过前几天,这几栋宅院周围一些,被人买了下来,随后,便有工匠过来,将这些宅院全部给打通,汇聚成一座巨大无比的住宅建筑。 这段时日一来,宅院内部一直在不断的进行修缮,规划,改造,以便迎合某种观看的功用,一个有一个的厅、阁给划分出来,然后座椅、舞台、幕布,住宿的房间等等,全部都慢慢成形。 一开始,咸宜坊周边的居民还会好奇的观看,等过的几日,见管束的严,习惯后,他们也不再关注,只是当做寻常。 然而这一天,周围的居民忽然发现,忙碌的工匠和遮挡之物全都撤离了,一个高高的牌楼,梳理在这栋联合起来的巨大建筑物门口。 上面是两个个烫金大字,看的出来题字的人很有水准,两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气势非凡,只是那两个字,让老百姓们诧异。 梨园! 梨园?莫非这是种梨子的地方?谁家这么大手笔,到咸宜坊来中梨子了?而后更让他们诧异的是,从西安门大街处,涌来很多漂亮的人儿。 这些人一开始是坐着马车过来,百姓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等她们下来时才发现,竟然全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莫非是新开的妓院,这等货色,定然要去光顾啊!”一个色中饿鬼馋道。 “光顾你个大头鬼,不知道现在青楼牌照推行,京师只能有五座青楼吗,如今那五家青楼都好好的杵着呢,怎么可能是新开的青楼。” “那这是什么?” 这成了所有百姓的疑惑,这座名唤梨园的建筑,到底是干什么的? 227 无声的协议 洛阳,福王府。 福王府的占地极为广阔,是洛阳城内最为显赫的建筑,光丝修建的费用个,就用了三十八万两银子,光是大门就有五间三进深,堪称一个小城门了。 王府地势南低北高,地势逐渐上升,故而北门为正大门,唤做望京门,往日里福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这里的门楼上,北望京师,缅怀母亲。 然而自入冬以来,原本独自进行这场活动的福王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消瘦,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的年轻人。 这一日,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不大,但却给各处的建筑披上了一层素白色,让整个王府少了些贵气,却多了些庄重圣洁。 张溥撑着油纸竹伞,遮挡着福王头顶的天空,和他一起站到了望京门的门楼上,一起北望京师,神情思念。 福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可谓最正宗的帝裔,若是今上无后驾崩的话,将会是具有最无可争议的继承权。 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张溥来到了福王身边,也许东林不会和福王合作,但张溥不是东林,而是复社。 复社号称小东林,但终究不是东林,很多东西交接起来,并无障碍。 福王朱常洵,出生于万历十四年,到如今,已经四十二了,人到中年,身材也发福了,心中早就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之想着安心过完这一辈子。 作为万历特别宠爱的儿子,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差,甚至可以说非常好,其田地都是以晚倾来计算,遍及河南、湖北、山东、广东等地,而且其境内还有青盐矿被他控制,说福王一句富可敌国也许有些夸张,但若说他比皇帝有钱,那就是真的。 “王爷还在怀念贵妃?”看着福王北望的思念神情,张溥嘴角含笑的问道。 “是啊,我离开京师时,母亲还韶华依旧,如今却不知容颜若何,有没有老了,白头发长没长?”福王叹了口气,淡淡雾气在他面前形成,看起来颇为凄凉。 “既然王爷万分思念贵妃娘娘,何不亲自进京探望。”张溥继续笑着说道。 “若无召见,藩王进京乃是大罪!”福王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按理说,身为一个读书人,对方应该知道这一点,但为何却又明知故问呢?福王有些怀疑的看着张溥,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什么。 张溥是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前的,对方是光明正大来拜访的,一开始福王根本不见他,但这人天天来,而且竟然没有任何人将他赶走或者带走询问,而是每天准时出现在王府门前。 这奇怪的一点,不免吸引了福王的注意,然而将他迎入府中成为座上宾。说来也奇怪,若是平常的人进出王府,少不得当天的镇守太监和知府询问,然而张溥来了半个月后,都无人询问。 张溥是南直隶人,当地学风强悍,纵然他只是个秀才,才学是不缺的,各种典故见闻信手拈来,是个非常好的聊天人选。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福王就将张溥一直带在身边,直到今日,对方奇怪的开口。 这人,似乎有点东西啊! 想着对方神奇之处,福王不免兴奋的问道,“莫非先生能有法子,让本王回京,探望母后?” “方法自然是有的,只是看王爷愿不愿意冒点风险了,毕竟,回京师的一路上不太平啊!”张敷似有所指的说道。 “不太平?”福王看了对方一眼,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不是白痴,听出来了对方的隐喻,对方种种说辞,都希望他回到京师,或者说,回到那个他已经不敢想的位置。 除了这个位置,对他一介藩王来说,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想到这,朱由菘不由的呼吸急促起来,鼻翼猛烈吸气吐气,形成大团大团的白雾,不断在鼻端萦绕。 “今上,不太稳重,有些事太过违背祖制,让很多大臣都不满嫩!”张溥轻轻的说道。 这句话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想,然而得到了肯定,福王却猛地平静下来,他安静的看着对方,“先生说笑了,本王只是想去京师看看母妃而已,并无他想。” 说完,福王转身就走,就这么沐浴这天空的飘雪,往城楼下一步一步的走去。 “王爷,雪天路滑,小心脚下。”张溥猛然喊道,“王爷纯孝之心,感天动地,小生想一定会有朝中大臣看在眼里,为王爷促成此事。” “小生家在江南,此时已临近年关,不得不告辞回家,多谢王爷这段时日的款待,就此别过。”张溥一抱拳,从另一边下了楼,也不回去,径直从望京门离开。 雪花飘飘,让一身素白的他看起来甚是飘逸,福王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怔神良久。 天寒地冻,他的心却火热起来。 京师中,朱由检依然在悠闲度日。 临近年关,他反而没有多少事了,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在大明也是这样,甭管今年一年下来,年景怎么样,都要过个年。 因着皇帝大撒银币的缘故,京师的街头上,多了很多采买年货的人,不少都是新军士兵的家属,或者因功可以回家过年的将士。 如今白银的购买力还十分强硬,一两银子可以买很多东西,这些士兵每月五枚大钱的饷银,而且不克扣,其待遇不可谓不丰厚,因此花起钱来,也十分的大方,成了京师最受欢迎的顾客。 另一种人,则是转到了钱的工匠,不论是户部的还是宫内的,都赚了一笔钱,这些钱他们自己没用,但却都给到了家人手中。 他们也是年货的购买主力军。 随着这两类人的宣传,乾圣帝大方、豪爽的印象在京师百姓脑海中形成,很多人此时都非常羡慕,很不得自己也为皇帝做事,好体验下大家传唱广泛的豪爽是什么感觉。 平日没有事,朱由检就喜欢看帝国日报。 这个报的编辑部虽然在宫内的,但朱由检却很少过去查看,再加上报社对外承接投稿,因此上面的内容对他来说也很新鲜,阅读起来颇为有趣,有时候还能看到某些令人眼前一亮的文章或者新闻。 228 走上正轨的报纸 一张报纸一杯茶,朱由检有种提前过上了老年生活的感觉,尤其是被地龙烤的温暖舒适的暖阁内,颇有种后世暖气片的感觉,热烘烘的空气,在这冰雪飞动的季节中,更是让他想打个盹。 “那就打个盹吧!”朱由检就这样懒洋洋的想到,任务都安排下去了,他只要按时监督一二就行,再加上临近年末,他自然有了这样松懈的想法。 一年到头都紧张忙碌,这时候不放松什么时候放松。 带着这样的想法,朱由检脑袋一点一点的,慢慢的陷入睡眠。旁边伺候的刘若愚看着,没有打扰,而是挥手让宫女拿来一件毛毯,轻轻该在皇帝身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由检忽然醒了过来,不是惊醒,而是睡饱了自然而然的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他站起身来,扭了扭脖子。 “陛下,还早,十点一刻而已。”刘若愚掏出怀表看了看后回答道。 由于西洋座钟的传入,西方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方法也进入中国,处于便利,国人将西方的时间称为小时,而自家的一个时辰则称为大时。 在军中,由于怀表的逐渐推广,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方法也很流行,因为他随身携带着怀表的缘故,故而报时一般都是小时。 朱由检也乐得如此,没有去纠正。 “才十点多,确实还早!”朱由检又扭了扭腰,重新做回了铺着厚厚褥子的椅子上。这些天皇后田秀英和袁妃天天往外西安门大街口跑,白天在宫里基本看不到人,朱由检找不到人陪,只好缩在东暖阁的书房里。 嗯,这么一想,似乎真的有必要充实下后宫,省的妻妾忙着的时候没人搭理自己。 也许自己可以学学成吉思汗,没灭掉一个敌人,就将他的妻女抢过来。咱是文明人,不学他随便淫辱,但用来充实后宫还是可以的,祸害大明百姓朱由检有些不好意思,下不去手,但是异族人就没这种心理了。 晃了晃头,将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朱由检坐下来,重复之前想要干的事情——看报纸。 大大的,带着一丝油墨香气的报纸被铺展开来,朱由检从头版开始看起。一看就是一个令他有些惊愕的......广告? 陕西百万灾民修路,缺衣少食,生活物资稀少,欢迎大明各地有实力的商家前来洽谈供应合作。 落款:工部侍郎,陕西备灾提督洪承畴。 “这一手,玩的漂亮啊!”朱由检愣神后回答道。 百万级别的灾民,帝国只能供应起维持生计的粮食,其他再多的就无能为力,地方官府也是如此,因此只能借助民间的商贸之力。 不过,北地商贸也不差,洪承畴为何不在当地找,而是大费周折的在《帝国日报》上刊登信息呢? 对于这一点,朱由检有些费解,思索后,可能是洪承畴想引入一些竞争,所以将消息公布出去,让四方商人都来参与。 “这家伙,挺会玩的!”朱由检摇摇头笑道,然后继续往下看去。 这次的内容,又让他有些惊讶,竟然是一份记叙连载,记叙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他平流贼,灭兀良哈的战争过程。 从标题可以看出来,这份报纸上的是其中一部分,里面讲述的内容正好是他在大同附近遇到兀良哈游骑的经过。 事情经过大致没错,但却加大了对他和大明官府的粉饰,那些形容词和心里活动,朱由检自己看了都有些脸红。 不过朱由检却没对此发表身,毕竟这也是宣传需要,是树立他民间威望的大好途径。 略过这一篇,朱由检继续往下翻看着,报纸上内容,着实令他惊奇不已,除了见闻、政论以及事件报道外,竟然还有很多广告,比如四海商行的广告,比如泉州造船厂招募造船大匠的广告。 再比如,还有对皇庄进行宣扬的,三成佃租外,其他皆无的政策,清晰无误的呈现在大明老百姓的眼前。 “不错,真是不错!”朱由检慢慢的看着,不断的有赞美之词飘出。不是那些文章写得好,而是对报纸的运用,他不过是提点了几句,就能不断挖掘,学以致用。 《帝国日报》除了发行很慢,以及一些形制上的变化外,其他的和后世报纸差别不大,各种各样的趣闻、社论都能在上面见到,还有一些引导舆论的文章,各种手段可为你玩的贼溜。 很快,最新的报纸看完了,处于好奇,朱由检便让刘若愚将之前几期的报纸弄过来,自己慢慢看看。 从这些报纸来看,能明显看出幼稚和不足的地方,不过越到后面,越发的成熟起来。 “皇后娘娘到。” 正当朱由检看的起劲时,田秀英突然过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袁妃,两人看起来很累,在这大冬天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 “臣妾见过陛下!”两人行礼后,便一左一右的做到皇帝身边。 袁妃看了看的手,和自然的捏起来,还别说,朱由检正好有点酸呢,袁妃这些来的正好。 “爱妃都忙啥呢,大冬天的,除了这么多汗。”朱由检拿起丝帕,先是给田秀英擦了擦汗,然后又给袁妃擦了擦。 温柔的动作,让两个小女子感动不已。 “陛下......”田秀英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好了,说吧,一大早去你就拉着袁妃去干啥了?”朱由检不太喜欢煽情,连忙强行扭转话题。 “陛下讨厌!”田秀英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嗔怪了一身,然后老实回答道,“没忙啥,就是去看梨园的场地,今日梨园正式开张,哪里可热闹了。” 田秀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来,从蜂拥而入与的百姓,再到努力表演,一边流汗一边欢笑的梨园众女,再到各种形式的艺术表演,皇后的表现,活像是一个取得了好成绩,希望家长表演的小学生。 “好,朕都知道了,英儿辛苦了,袁妃也辛苦了!”朱由检爱怜道,两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孩子,要管理这么多的女人,还将这份事给操持起来,真的非常不容易,为了顺利开张,她们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陛下,不如臣妾带陛下去看一看吧?”忽然,田秀英说道。 229 中央展厅 哎哎哎! 这似乎真的可以哦! 这段时间,朱由检是真的没有出去逛过,反而是田秀英和皇后,因为梨园的事,成天见的往外跑,若是搁在前几个皇帝,铁定风言风语一大堆,说不准皇后的位置也给废了。 也就朱友家这后世来人,价值观不同,才不在乎。 想着自己这么久没出去活动活动了,朱由检真的有些心动,田秀英立刻看出来,连忙劝道,“陛下,去看看嘛,臣妾弄了这么久,可算是出了点成绩,陛下不看看,臣妾干的都没劲。” “行,那就出去看看。”朱由检爽快答应。 很快,三人收拾一下,换了身便装,就从西安门出去,乘坐着一辆普通的黑色四轮马车,往梨园而去。 由于皇家的带头,四轮马车这东西开始在京师流行起来,很多达官贵人有样学样,跟着皇帝开始用起四轮马车来。 还别说,四轮马车不论是在宽敞性还是舒适度来说,都比两轮马车来的更好,而且还更加的气派,因此很快就在上流阶层风靡起来。 见到这总情况,朱由检干脆将司设监负责仪仗车马的工匠单独列出来,成立了一个建造马车的作坊,开始制作贩售四轮马车。 为此,他还特地给作坊和马车取了个名字,叫做奔驰。 奔驰牌马车! 朱由检的恶趣味无人知晓,但也没人反对这个名字,因为的确取得好。 其实对朱由检来说,四轮两轮车别不大,都是那么颠簸。尽管四轮马车上安装有弹簧,但这种手工打造的弹簧,弹力根本无法和后世相比,减震效果有限。 坐在马车上,他依然感觉到十分颠簸,若是后世,这样的颠簸根本无法接受,车子也绝对卖不出去。 然而这是大明,对于习惯了能颠死人的两轮马车,四轮马车减震方面的改进,让他们惊为天人,纷纷求购,让奔驰马车的口碑和销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乘坐马车,来到西安门大街口时,朱由检看着人山人海的场景,非常惊讶,“今天才刚开业,怎么那么火爆?” 这又不是饭馆,有味道可以闻得到,吸引顾客进来吃,这是剧院,是戏园子,一个刚刚成立的戏园子,怎么可能这么火爆。 连宽阔的西安门大街都快给堵住了。 “那个,陛下,臣妾在《帝国日报》上做了下广告!”田秀英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难怪!”朱由检恍然大悟。 作为唯一一份报纸,影响亿万百姓,掌控大明舆论的顶级宣传平台,《帝国日报》是有这个影响力,让一个刚成立的梨园,一炮而红。 从梨园的火热程度,朱由检再次看到了《帝国日报》的强大影响力,那真是无与伦比,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这种纸质传媒,霸占了整个舆论市场。 不错。 带着暗自欣喜的心情,朱由检和皇后、袁妃以及刘若愚进入到梨园当中。 作为老板,朱由检自然是不用再外面等的,直接从侧门走了进去,一边走,皇后一边给他介绍整个梨园的布局。 在最中央,是一个大舞台,周围三面都是观众席,这个展厅是梨园最核心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地方,能够足足容纳上千人同时观看歌舞表演。 在大展厅的两侧,则是一些小展厅,这些是专门的展厅,一个展厅只上演一种表演形式,歌剧、舞剧、话剧、京剧、黄梅戏等。 这些展厅几乎占据了整个梨园的一半位置,而剩下的则是梨园之人休息居住之地,这里原本都有些花园的,后来改了改,清理了了很多平地出来,作为教习训练的场所。 这三大块就是梨园的全部结构了,当然,还有一些小的东西,分辨依附容纳在三大结构的下面。 “挺好的,规划的挺清晰的。”朱由检四处观望着,然后跟着皇后来到了最大展厅的二楼,进入到正对着舞台最中央,光线视野最好的一个包间。 “这是臣妾特地给陛下留的,平日里臣妾观看表演也是在这里。”进来后,田秀英介绍道。 “不错,朕很满意。”朱由检四处的看着,里面的陈设看起来很普通,但无一不是精品,各种器具都非常的精致,充满了一种低调奢华的格调。 “英儿,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好看的表演呢?”坐下后,朱由检笑着问道。 “陛下你看看就知道了。”田秀英神秘一笑,吩咐一声后,重新坐下。 此刻,中央展厅内充满了人,座无虚席,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的,他们倒想看看,这个老板背景惊人,能够在《帝国日报》上打广告的场所,就近有什么独特之处。 一些人冲报纸来的,一些人则是被人介绍来的,他们又朋友看了这里的表演后,立刻就将他们叫来,说有新奇玩意看。 此刻,这些人都充满了期待的望着舞台上的幕布。 万众期待下,一只素白的手拉开了幕布,很快,一队队舞娘鱼贯而出,他们手中按着一些小鼓,舞台的中央也放着一些鼓,看起来有些奇怪。 不过众人的心思早就没再这里,他们都被舞娘漏出腰肢的奇异服饰给吸引住,那若隐若现的服装,将他们的心勾的扬扬,恨不能上去摸一把。 “这是.......”天字一号包厢中,朱由检看着舞台中央的器具,那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十分惊讶。 “玉人舞!”田秀英笑着回答。 在大型歌舞剧《孔子》中,有两个曲目给朱由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采薇》,另一个就是《玉人舞》。这两个曲目当初他都和田秀英说过,没想到,还原了一个后,另一个也被还原了。 尽管他提过,想要编篡一个表达孔子一生的舞剧,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皇后真的展开了,现在已经复原了《采薇》和《玉人舞》,有了这两个舞蹈做参考,他们很容易就能把我其中的脉络,接下来就是进行彻底的摩挲和设定了。 咚! 咚! 鼓声振动,长袖飞甩,担任领舞的柳自华非常娴熟的跳了起来,向皇帝展示着自己最美好的身段。 玉人舞一起,所有人都沉浸进去,中央展厅内,除了音乐声,再无一丝嘈杂之音。 230 陕西的地主 北地的冬天,不如南方那么魔性,是干冷干冷的,气温虽然低,但只要衣服够厚实,将寒气抵挡在外面就没事。 这种气候下,只要不是下雪天,都是开工干工程的好天气。 陕西如今就是这样,到处都是活不下去,无以度日的灾民,这些灾民在工匠的领导下,不断的做着各种事情,开采黏土和石灰石,烧窑,烧砖,炸石等,忙碌异常。 以工代赈,以做工换取活命的粮食,这种方法让很多灾民心里都好受多了,他们毕竟都有手有脚,不是喜欢吃闲饭的无赖。 如此巨量的工程开工,当地的商人都开心死了,大头的粮食他们插手不了,但其他的可以啊,什么麻绳啊,鞋子啊,菜啊等等,都是不小的生意。 整个陕西,都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灾民干活养活自己,商人赚钱,地主士绅则盯着大片大片的无主土地,随时准备瓜分。 然而,西安城中,巡抚衙门驻地,杨鹤却要头痛的面对着一圈乡绅地主的争吵和抱怨。 “巡抚大人,当初您可是答应我们的,只要我们拿出一部分粮食,支援灾民迁移工作,剩下的就由着我们,可如今却.......”这位四五十岁的乡绅大声道,语气中充满了酸涩埋怨。 “这是本官的承诺,本官也没违反,之后是没再管过你们的勾当。”尽管心中头痛,但杨鹤表面上却显得不慌不忙,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 他吹了吹浮起来的茶叶沫子,然后慢慢的缀着茶,寒冷的冬天,有一个口热茶下肚,可是无上的享受,尤其是对他这种刚从外面过来的人来说。 “巡抚大人信守承诺,没有过多的插手,但是.....但是.....”说到这,中年地主顿了顿,最终还是就艰难的吐出那个词来,“为什么皇庄会开到这里来,而且在和我们抢田地?” “这本官怎么知道,那些人是管理皇庄的,属于御马监,是内廷的衙门,本官可够不到那边去。”杨鹤慢慢道,他的回答理论充足,非常站得住脚。 这个回答,堵得地址士绅们难受异常,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灾民被迁走,这些地主们除了有些失落粮行没赚多少钱外,大体上都是非常高兴的。等到这些人彻底离开,土地空出来,那时候就开启他们的饕餮盛宴。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还没等到灾民撤离,就有御马监的人前来抢夺田地,圈定范围。御马监的人办事可不和地主们一样,他们直接找到府衙的户科,将无主土地一划拉,那里就成了皇庄。 尤其是那三成佃租,其他税赋全面的优惠待遇,通过《帝国日报》的不余遗力宣传,终于让很多百姓都知道。 如此优待,让很多百姓动心,甚至有的人直接干脆,跑到办事人员面前,将土地献给皇庄,自己成为皇庄的佃农。 这下子,地主们坐不住了,我们自己还没开始瓜分,怎么就混进来一个抢食的,而且还是这么肆无忌惮的。 面对御马监下来的太监,地主们士绅们说不怕是假的,但对方既然触动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顾不得害怕,一股脑的来到杨鹤面前告状诉苦。 然而,巡抚大人的态度却让他们心一下子凉了,听着语气,对方是打算凉不想帮啊,谁有本事,谁就去争夺灾民遗留下来的田地。 “巡抚大人,果真毫无转圜余地了吗?”明了杨鹤的态度后,一直代表说话的那名中年士绅语气转冷。 “不是本官不说话,而是本官说不上话,内廷来的武备太监可不会听我这老头唠叨。”杨鹤摇摇头道,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等告辞了。”众位地主行了个礼,全都出去了。 “这下可是把这帮地头蛇给得罪惨了!”杨鹤看着地主们离开的身影,脸上的神情徒然凝重起来,他实际的情绪,远没表现出来那么轻松。 皇庄和地主们争夺田地,势必要爆发一波冲突,而这种冲突,必然会带来世道的变化,就希望这些变化不要影响到陕西的政局了。 离开巡抚衙门后,这些地主们并没有立刻散去,而是来到一个茶楼,要了个包间,聚众商量起来。 “如今可怎么办啊!”有个士绅长吁短叹道。 这句叹息,让所有地主神情都暗淡下来,这可是京师来的太监,还有镇守中官以及东厂的帮衬,自己可怎么争得过人家。 人家一个拜帖,钱都不要送,地契就给送来了,哪像他们,看中了的良田还要和书办们扯皮送礼,说尽好话,最终事情才能办成。 侵占土地,本就是件辛苦的话,赚点辛苦的钱,然而就这单辛苦点钱竟然还有人来抢,而且是光明正大的,凭借着权力来抢夺。 那种憋屈和愤懑,几乎可以将这些地主们给烧死。 “还能怎么办,抢啊!那些太监可以抢,我们怎么不可以,不要顾及那么多了,看好的土地直接占去,我们先占了,看那些太监怎么办!!!”中年地主咬牙切齿道。 “对,就这么干,再不下手就晚了。” “没错,管他原主死没死在外面,既然被本老爷看中了,那就是老爷家的田地。” “他娘的,不忍了,回去就把地拿下。” 包间中,到处都是群情激奋的地主,最根本的利益蛋糕被触动,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行,大家就这么办,经常多联系,对了,有什么人脉的话就去联系联系,给朝廷找点事来干,省的一天到晚算计下面的田地。” 中年领头的地主吩咐了一句后,所有人都散了,他们迫不及待的回去买地,在晚点回去,那些看上的无主之地就都成了御马监的了。 “乾圣,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不给你弄点大动静震骇一下,就枉费我受的那些气。”中年男子看着背面,狠狠的咬着牙咒骂道。 他家在当地根基深厚,什么人都认识点,也驱使的动,就是不知道,他要弄出什么动静来,震一震皇帝。 231 拜访皮岛 辽东,宁远,经略府。 袁崇焕独自坐在书房内,他的面前是一个小碳炉,里面木炭烧的通红,不断的散发着热力,驱逐屋内的寒冷。 看着小碳炉,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只有偶尔闪过的痛苦、后悔神色,才让人觉得他还活着。 现在辽东的情况很不好,这不仅仅是女真的压力,也是来自大明内部,辽东,已经很久都没有收到朝廷支援的物资了,以往海量一样的物资往这里运,但现在一毛都没有。 所谓‘辽人守辽土’的政策彻底破产,毕竟没钱就没法子修建城池,没有城池怎么守卫辽土。 目前将士倒还能勉强维持的住,其他物资支援没有,但饷银时不时的还会送过来,送一次,足够维持大军几个月的开销。 但也只够大军的开销罢了,但凡有其他想法的,都做不成。这种窘迫的情况,是辽镇从来没遇到过的,因此,面对这样的情况,很多人都慌了神,他们纷纷强硬的要求,开辟新的财源。 辽西将门的奢华生活,没有朝廷庞大的支援,是维持不住的,既然朝廷停了支援,那么自己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于是,很多人都将目光瞄准了毛文龙。 东江镇的地理位置太好了,位于海上,海运交通方便,还可以沟通两个庞大的市场——朝鲜以及山东登莱两府。 通过这两个市场,他能换取很多东西。所获之利,几乎和辽西将门相当,但要知道,辽西将门有多少人,霸占了多少土地和佃农,而东江镇有多少人,两相一对比,就知道东江镇的利益程度。 无怪乎,在外部造血支援没有后,辽西江门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毛文龙身上,只要铲除了毛文龙,这条商路就会落在他们手上,那庞大的利润也会落到他们袋子中。 在这要求下,袁崇焕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虽说大明讲究以文御武,但到了总兵官这一级,地位都不太低,而且毛文龙同样手持尚方宝剑,尽管身为文官,挂着兵部尚书的职位,袁崇焕的地位更高,可以统带毛文龙,但若说杀掉对方,袁崇焕绝对没有这个权力,若杀之,后患无穷。 他其实不太想做这种事,但不做不行,辽西将门情况真的很窘迫,作为对方的代言人,借助他们的钱粮爬上去的大官,想要违背这个团体的利益,实在是很难。 尤其是隐隐透过辽西将门中某些人施加压力的女真,更是透露出若是杀了毛文龙,便能商量议和的事情。 尽管出关前没见到皇帝,但他依然喊出了‘五年平辽的口号’,不过,袁崇焕倒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是口号,什么是能做的,显然,五年平辽只是口号,万万是做不到的。 既然杀不掉外敌,那为了保全自身,议和就是最好的出路,对他,对辽西将门来说都是如此。但以往写信交谈,女真根本不同意,如今好不容易松了口风,袁崇焕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所处集团利益的诉求,女真外敌的压力,让袁崇焕的心渐渐偏斜起来。 “来人!”袁崇焕轻叹一口气,叫来军中文书。 “拟公文,就说本官近日前往东江,视察军情,顺便.....”袁崇焕轻吁一口气,坚定道,“送粮!” “是。”书办草草写就,给袁崇焕看了眼后,便拿出去,将公文发送走。 袁崇焕的职位是辽东经略,虽然不管东江镇的,但毕竟是辽东地位最高的文官,而且是这一地区抗击女真的主力,去视察东江镇很正常,毛文龙只会当做正常来往巡视公文,绝对不会想到其他。 “先商量,看对方是否妥协,实在不行,就只能.....杀了!”想到这,袁崇焕眼神一冷,杀气满溢。 他袁崇焕能到现在的地位,也不是光拿钱跑官跑出来的,必要的决断力,他还是有的。 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袁崇焕带着人马,自北汛口开洋出海,经大王山、风中岛、松木岛、小黑山、大黑山、猪岛、蛇岛、虾蟆岛,二十八日泊双岛,旅顺游击毛永义前来拜见,二十九日,抵达皮岛。 东江镇是毛文龙当初在王化贞的命令下,率领一百多人创建的军镇,其核心驻地在皮岛,活动的范围非常的广泛,在大陆上也都战有一定的地盘,旅顺、铁山等都是其据守点,东江镇活动的最远范围,曾经靠近过野猪皮的老寨赫图阿拉。 就连沈阳,也经常光顾,吓的老奴一日三惊。 当然,这些都是宁锦之战以前的事了,从宁锦之战后,毛文龙似乎倦怠了,东江镇也没以前那么活跃,干的最多的还是为自己利益而进行的隐秘活动。 也许这和阿敏征朝鲜时,破了铁山,将屯田官民屠戮一空,杀了他全家三百多口有关。 这一日,毛文龙正在军帐内,操心粮食的事情,东江镇虽然富裕,但是粮食其实非常缺乏的,他时常回去朝鲜以及山东贩卖粮食,当然,顺便干点私活,弄点钱花花也不算什么,反正顺便。 “报大帅,兵部尚书,辽东经略袁大人登岛岭,谒龙王庙。”忽然,有部属前来报告,说袁大人已经来了,正在拜谒龙王。 这个消息让毛文龙非常惊讶,他以为,袁崇焕所说的视察军情,怎么着也要到年后去了,没想到这边才发来公文,那边就已经动身前来,甚至直接抵达了皮岛的海外。 “对方来了多少条船?”毛文龙略带兴奋的问道,他想到了袁崇焕所说的送粮之事。 “大小船只近百艘。”属下想了想回答道。 “近百艘。”毛文龙喃喃自语,眼神逐渐亮起来,辽东所有的船都是小船,但近百艘的数量,怎么着也多少能装些粮食啊。 “看来,袁崇焕的确是来和好的。” 袁崇焕和毛文龙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甚至今年,对方还封锁过东江的粮食来源,如今对方带着粮食过来,在毛文龙看来,是和解的意思。 不过,毛文龙没有立刻前去,而是等到晚上,才亲自前去拜见。 232 谋款斩帅 第二日,十二月初一。 毛文龙再次拜谒袁崇焕,并开了宴席招待他,两者言笑晏晏,相谈甚欢,吃完饭,喝完茶后,毛文龙离开。 而后,袁崇焕则到他的军帐拜谒,毛文龙将袁崇焕迎了进去,摆下一些酒菜,两人边吃边聊。 吃了一会,袁崇焕挑起话题,说道:“辽东海外,止我两人之事,必同心共济,方可成功,历险至此,欲商进取大计,有一良方,不知患者肯服此药否?” 这番说词,话里有话,袁崇焕说自己有‘五年平辽’的良方,就看你老人家配不配合,愿不愿意将良方吃下,接触辽东的祸患。 毛文龙听了眼睛闪了闪,心中暗骂,就凭西辽将门那群草包,还想五年平辽,当老子是傻子吗,这种话也就骗骗小朋友们。 不过,他还是笑着回答:“某海外八年,屡立微功。因被谗言,粮饷缺乏,少器械马匹,不能遂心。若钱粮充足,相助成功,亦非难事。” 毛文龙的回答也很巧妙,先是说自己立了功,摆摆资历,然而因为小人进的谗言,导致东江镇粮饷缺乏,武器马匹也很久落后,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打起仗来并不顺遂。不过,如果是钱粮充足的话,想要帮助袁大人一起成事,并不算什么太难的问题。 他的话中,小人不是别人,正是封锁东江镇粮食来源的袁大人,提了提困难后,毛文龙就开条件,以后你不封锁我的粮食来源,配合你五年平辽,并不算难事。 当然,东江镇弱小,毛文龙开这口,说配合袁崇焕五年平辽,完全是捡好听的大话将,反正许诺下五年平辽的是袁崇焕,不是他毛文龙,做不到也不是什么事,只要将粮食弄来就行。 听了这个回答,袁崇焕眉头直皱,五年平辽策是什么货色,没有比提出这个的袁崇焕更了解了,而毛文龙拿一个不可能的事来做交换,换取粮食,真是狡猾啊! 话讲到这,便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吃完酒菜,这时候天也差不多晚了。 毛文龙作为东道主,自然要送袁崇焕离开,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直接将袁崇焕送到了船上。 既然来了,袁崇焕自然邀请毛文龙一叙,毛文龙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登船,两人独自待在一条船上,密语连连,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毛文龙是在二更天的时候才离开。 离开时,袁崇焕说,船上地方狭窄,不便于设宴招待毛大帅,因此他朝毛文龙借了一块地,打算设置军帐。 由于袁崇焕说话非常客气,执礼甚恭,毛文龙便痛快的答应下来。 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初二。 毛文龙很隆重迎接袁崇焕,而之后,他尽东道主之宜,设宴款待。 然而,这次宴席有些不同的时,赴宴时,毛文龙带了很多带刀侍卫,这些人环绕在他四周,一副十分警惕的样子。 “此皆本将义子,故而齐齐赴宴,熊大人勿怪。”毛文龙笑嘻嘻的解释道。 “毛大人,这里可是东江镇,你统辖的地带,带这么多侍卫干什么,莫非是觉得本官要杀你?”袁崇焕瞥了眼这些健儿,语气不悦的说道。 “呵呵!”毛文龙有些尴尬的笑了,想说我是放着你,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看到这,袁崇焕才脸色转好,而后,宴席开始。 到了晚上,则是照常的密语相谈,一样的,帐中没人,他们两个谈了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偶尔路过的人,才听到一两个词语,像是‘议和’啊,‘让路’之类的。 十二月初三。 毛文龙再次设宴款待,宴席后,两人又再度相谈。 “毛大人在边疆八年了,来了这么久,劳累了这么多年,就不想家吗?毛大人老家是杭州的,西湖景色极美,不如就此回家休憩来的好。”坐在军帐中,袁崇焕很直接的说道。 已经谈了两日,非常私密放不得台面上的已经谈完,该说的都说了,因此到了今天,袁崇焕非常直截了当,没有丝毫掩饰。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女真尚在。去岁,女真破铁山,杀我全家三百多口人,我与女真不共戴天,女真不灭,誓不会杭州。”毛文龙略带点悲伤,却又坚定无比的说道。 “无妨,毛大人的位置自然有人接替,毛大人的仇,也是本官的仇,本官定然给毛大人报仇雪黑,灭杀女真。”袁崇焕毫不客气道。 然而,听到这话,毛文龙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站起来,指着外面的军营和居住区,傲然道,“这里都是我的兵,谁能代替的了我?” 这句话,听得袁崇焕眼角直跳,也许对方不是这个意思,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面对毛文龙的挑衅,袁崇焕没有给予反应,而是接着说道,“本官这次是来劳军的,你手下没人一枚大钱,一石粮食,一匹布,按照人头发放,明日让东江兵聚集起来,接受点检。” “也好,我这里有三千五百人,明早就来出领赏”毛文龙笑眯眯道,丝毫没有被刁难的样子。 东江镇只有这么点人吗?显然不可能,东江镇兵马散在各地,陆地上也有不少,而三千五百人只是皮岛上面的驻军。 面对油盐不进脑袋毛文龙,袁崇焕无奈,只得草草结束了这次谈话。等到毛文龙走后,他招来了副将汪翥密谈,直到二更才走。 十二月初四,,袁崇焕颁东江三千五百七十五员名赏,军官每员自三两至五两,士兵每名一两,同时并将饷银十万两发于东江。随后,为了麻痹毛文龙,袁崇焕公布道:“今后旅顺以东公文用毛大帅印,以西用本官印。” 其后,袁崇焕又提议了很多事,毛文龙只是不许,一件也没赞同。 十二月初五,袁崇焕传东江各兵登岸,较射给赏。毛文龙问道:“袁大人何日行?”袁崇焕没道:“宁远重地,来日行。今邀贵镇岛山盘桓,观兵角射。”又说:“来日不能踵拜,国家海外重寄,合受余一拜。” 交拜毕,登岛山。 随后,袁崇焕暗传指令,军兵合营,四面密布,将毛文龙及随行官百余员,围绕在内,兵丁截于营外,将他们分割开来。 233 毛文龙之死 袁崇焕和毛文龙,以及他的那些义子将领在一起,随口问着这些将官的名字,然而得到的确实清一色毛有诗,毛如杞等名字,这令袁崇焕十分惊讶。 要知道,大明军中虽然留下家丁制度,将领们也喜欢收养义子,但规模都不大,如毛文龙这种全军上下,将领都是他义子,全部姓毛的事实,仍然出乎他的预料。 由此可见,毛文龙对东江镇的把持之深,他是将这个帝国供养的军镇,当做了自己的东西,从上到下都是毛家人。 这种情况十分不正常,不过话到了袁崇焕嘴边,却换了。 “岂有俱姓毛之理?似尔等如此好汉,人人可用。我宁前官兵,俸粮多于尔等,倘然不能深(饱)暖。尔等海外劳苦,每月领米一斛,且家人分食此米,言之可为痛心。尔等亦受我一拜,为国家出力,此后不愁无饷。” 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当即就有将领受到感动,落泪下来。 袁崇焕身为文官,这种场面话自然会将,一席话下来,就让这些将领对他好感激升。同时,此时,外围的布置已经完成,这些人和他们的兵丁被分割开来。 说完那番话,瓦解了下军心后,袁崇焕终于脸色一变,冲着毛文龙厉喝道,“余节制四镇,严海禁者,恐天津莱登,受心腹之患。今设东江饷部,钱粮由宁远运来,亦无不便。昨与贵镇相商,必欲取道登莱,又议移镇,定营制,分旅顺东西节制,并设道厅,稽兵马钱粮,俱不见允。岂国家费许多钱粮,终置无用?余披沥肝胆,讲至三日。望尔回头是岸,谁知尔狠子野心,欺诳到底,目中无我犹可,圣夫子英武天纵,国法岂能相容?” 这番话,让毛文龙脸色立变,他暗道一声不好,立刻跑到外面去查看,却发现自己和几十号将领俱被围在这里,出不去了! “袁崇焕,尔意欲何为?”毛文龙大怒道。他好心好意招待对方,结果对方却偷偷将自己困起来,这是想要干什么? 直到现在,毛文龙依旧没想到,对方这是想杀他! 两方俱是地方大将,地位相当,纵然对方是文官,但也无权杀他,文官无诏而杀总兵官,这在大明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吾意欲何为?本官问你,尔意欲何为?”袁崇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诘问。 “尔可知,而有十二条罪状,桩桩皆可杀!”不等毛文龙说甚么,袁崇焕一口气将他的罪状全都给抖落出来。 “尔专制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一当斩。 人臣之罪莫大欺君,尔奏报尽欺罔,杀降人难民冒功,二当斩。 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尔奏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三当斩。 每岁饷银数十万,不以给兵,月止散米三斗有半,侵盗军粮,四当斩。 擅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五当斩。 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副将以下滥给札付千,走卒、舆夫尽金绯,六当斩。 自宁远还,剽掠商船,自为盗贼,七当斩。 强取民间子女,不知纪极,部下效尤,人不安室,八当斩。 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岛上白骨如莽,九当斩。 辇金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十当斩。 铁山之败,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十一当斩。 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 一连十二斩,十二桩罪名,袁崇焕说的极有气势,其大义凌然之色,顿时震慑住在场将官,让他们呐呐不能言,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然而,毛文龙听了自己的狗屁罪名,气的几乎发疯,他大声怒吼着反驳道: “你他娘放屁,老子没监军你身边难道有监军?老子这叫专制,你他娘的就叫便宜行事?说老子拜附魏忠贤,你他娘的还给魏忠贤修建生祠,你他娘的那叫做什么?说老子开镇八年,无复寸土,养敌观望,那你坐拥兵马比老子多,光复了几寸土地,你这叫什么?资敌吗?” “老子起码有五战五胜,你有什么?你凭什么给老子定罪?老子不服!”毛文龙怒吼,这,双目赤红一片,提着刀就要冲过来。 “来人,拿下!”袁崇焕根本不惧,如今情势都在他掌控者之中,毛文龙已经无法翻盘。 七八个兵丁直接拿着长矛抵住毛文龙,让他无法动弹,随后几个散兵冲过去,将毛文龙用绳索束缚住。 然而毛文龙依旧挣扎不止,放声怒吼,“老子不服,老子没罪,老子不服,老子没罪!” 转而,他又瞪着袁崇焕,大吼道,“书生误国,书生误国!杀我,女真再无后顾之忧,骠骑劫掠,再无惧意!” 面对他这话,袁崇焕只是冷笑,“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本部院却是朝廷将首!尔欺君罔上,冒兵克饷,屠戮辽民,残破高丽,扰登莱,害客商,掠民,变人姓名,淫人子女,尔罪岂不应死?今日杀毛文龙,我若不能恢复辽东,愿领尚方以谢尔。”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铁骨铮铮,不知情之人,皆都以为袁崇焕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汉子。 面对着和大义凌然的话,不光是他那些部下,就连毛文龙自己都无言以对,满腹委屈,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袁崇焕。 见场面寂静沉默,袁崇焕再道,“毛文龙如此罪恶,尔等以为应杀不应杀?若我屈杀文龙,尔等就来杀我” 军官皆无言,只是求告,不杀文龙,毛文龙此时也已惧怕,知道对方真有杀己之心,也开始告饶,哀求袁崇焕放过他,他立刻回返杭州。 袁崇焕却是摇头不允,说道:“尔不知国法久了,若不杀尔。东江一块土,已非皇上有也。” 话毕,他不在耽搁,请出尚方宝剑,命令合水营都司赵不歧,何麟图监斩,令旗牌官张国柄执尚方剑行刑! 毛文龙被押到账外,张国柄高举宝剑,重重挥落。 临死前,毛文龙厉声喝道,“袁崇焕,你擅杀朝廷大将,必死无疑,老子先走一步,在下面等着你!!!” 唰! 剑光闪耀,人头落地。 至此,一代大将毛文龙,死于自己亲手开辟的东江镇。 234 惊闻 “这里的表情不对,要笑,笑的自然。”柳自华叫停了室内演练场上的歌舞,然后走上前去,和小姐妹们讲解着什么。 柳自华擅长诗文丹青,但听不带白她不懂音律,只是没有前者精通罢了,她年纪较大,文化又好,还有被隐瞒住的嫁过人的经历,各方面都不错,因此很快就从一众名妓中脱颖而出,成了皇后和袁妃的得力助手,梨园的大管家。 她不仅协助皇后和袁妃管理梨园的日常安排,同时利用自己文化素养较高的优势,参与到歌舞的编排当中。 《玉人舞》的复现,柳自华就出了很大的力气。柳自华稍微指点了一二后,众女们很快又跳了起来,剧目不是别的,正是朱由检最喜欢的《采薇》。 可以看得出来,众女训练的很认真,在这大冬天的,竟然都额头冒汗,要知道《采薇》可不是有很多大动作的舞蹈,这样都能冒汗,可见她们训练之频繁,之认真。 “真是一群努力的人!”坐在旁边观看的朱由检忍不住赞叹道,然后眼神扫过柳自华旁边的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她在旁边没有闲着,或是跟随众女一起翩翩起舞,或是和她们压腿劈叉,拉伸韧带,锻炼身体素质。 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柳如是,由于船上的遭遇,再加上都姓柳,故而柳自华就将其带在身边教导。 在知道柳如是的名字后,朱由检很好奇传说种的秦淮八艳,于是便让人去查,结果发现,除了早就去世的马湘兰外,其他七名都在这里,她们大多都是出生于娼门世家或者犯官子女,都在乐籍上面,随着朱由检的搜刮,一起被送到了梨园。 只不过,这些人都不大,大多都是有四五岁的样子,最大的还是柳如是以及顾横波,但不过也才十来岁的下屁孩,虽然看起来出落的十分水灵,让人一看就知道长大了肯定漂亮,但年纪太小,朱由检不感兴趣。 梨园自从开馆打响名气后,人数越发的多,除了各地送来的上千名各地名妓、幼童外,还吸引了很多有着独特技艺戏班子。 她们纷纷带着自己的手艺投入梨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这也就导致了梨园越发庞杂的体系,其中蕴含了很多独特的表演形式,成为了朱由检每日减压放松的必去之处。 看戏听曲,观看歌舞表演,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解闷手段,朱由检也只能遵守时代规律,看看这些。 不过和其他人不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台观看他们联系,卸下了浓妆素裹,穿着轻快单薄的练功服,让这些年轻的姑娘别具一番风味,这可是在戏台上体会不到的。 每天就是过来看看这些姣好的身段,美丽的容颜,都能让人轻松很多,更不要说还有很多努力到让人心痛懂事的小女孩。 身处这里,朱由检没了外界所有的压力,让他非常轻松自在。 当然,他没有告诉这些女人自己的身份,或许大部分人都猜到了,但没人揭破。所谓看破不说破,不外如是。 不过,对于外人,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毕竟每日往来这么多天,想不被人发现都不可能。 对于消息的走漏,朱由检没有去管,而是任由其传播,这样也好,省的一些不长眼的家伙惹到梨园来。 柳自华讲解完毕后,很快那群姑娘们再次来了一遍,相比上次,更是精进三分,动作已经臻至完美,没多大变化,但神态和表情上,却生动了三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表情,不论看向哪一个,都会受到感染。 “英儿,你有没有发现她们的缺点?”朱由检慢慢欣赏了一边后,忽然说道。 “缺点?什么缺点?”田秀英眉头皱起来,不解的看向皇帝,旁边的袁妃也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采薇》可是她们亲自操刀完成的,里面聚集了她们俩很大的心血,此刻一听这部舞剧还有缺点,顿时心中一惊,纷纷询问起来。 “你不觉得,她们有些矮吗?”朱由检手指点着这些歌姬道。 后世《采薇》当中,表演者都是身材高挑的美女,腰肢裸露在外,下身是贴身的裹臀长裙,美好动人的身材完全体现出来。 这些来自各地的名妓虽然身材也很好,体态娇小,身材纤弱,容貌精致,但限于大明的审美观,她们都不高,身材不高,自然无法拥有一双惊心动魄的大长腿,这不免让《采薇》这部剧失色不少。 “你们看,若是跳舞的是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子,长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小蛮腰扭动转折,是不是更显动人风情?”朱由检手舞足蹈的形容着,将自己的感官全都说出来。 “这.....似乎的确是这样!”田秀英陷入沉思当中,她本就聪慧,琴棋书画、歌舞音律都很精通,接受梨园后,更是增长了不少,对于歌舞有着不小的增长,此刻一听,事情的确像陛下说的那样。 “可是,梨园中各自高挑的歌姬很少呢!”田秀英有些无奈道。 名妓以江南为最,一千多名女子,起码有八百名士来自江南,都是那种纤弱娇俏的体态,皇帝所说的高挑只能在北方女子中找找,还不一定能凑齐这么多个子差不多的。 “不用急,慢慢找就是,实在不行再招点人,而且,每年各地不都是有丢弃女婴的吗,反正梨园想要发展,后继者十分重要,这些女婴可以收养过来,待在梨园中,自己培养,到时候数量多了,肯定能凑齐各个子高挑且一样的。”朱由检笑着说出自己的建议。 “还是万岁爷厉害,这么短时间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袁妃拍着手掌,欢快的笑道,有了皇帝这句话,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那些可怜的小女孩带回来了。 “那是自然,朕可是要中兴大明,成为明君圣皇的呢!”在自己老婆面前,朱由检放的很轻松,脸皮也非常厚,牛皮随便吹。 “陛下真不要脸!”袁妃被逗得捂嘴直笑。 三人正嘻嘻哈哈间,忽然就见刘若愚脚步匆忙的走进来,一来就低声俯首,在皇帝耳边飞到说道。 刚好靠的比较近的袁妃,隐约听到了几个字,什么毛文龙,杀了之类的,一听就知道哪里发生了变故。 235 派谁? “什么,袁崇焕杀了毛文龙?”朱由检满脸惊讶,豁然起身。 他知道袁崇焕会杀了毛文龙,但绝对料不到竟然会这么早,乾圣元年还没过完呢,这事就发生了。 就算再不知道具体时间,他也清楚明白,这件事,提前发生了。至于提前的原因,他不知道,但肯定和自己有关系。 “你们在这里看着,朕有事回宫!”朱由检迅速交待了一句,然后跟着刘若愚就离开,看那身影,颇有几分惶急。 “妹妹,我们也回去吧!”田秀英起身,脸色凝重地跟了上去。看皇帝的神色就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情,身为皇后,她此刻就应该坐镇宫中,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让琐碎的事情烦到陛下。 “好的姐姐。”袁妃也是明事理的人,立刻跟随出去。 在他们三人走后,柳自华忽然回过头,看着朱由检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眼睛中闪过多重情绪,其中纠结复杂之深重,让她不自觉的咬紧下嘴唇。 “姐姐,你在看什么?”柳如是看着姐姐复杂的神情,不由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柳自华回过头,表情重新恢复淡然。 “奇怪,那是什么人?”柳如是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离去的朱由检,将这个疑惑埋在心中。 回到皇宫后,朱由检立刻将许显纯召集过来,询问详细的情况,对于袁崇焕那边,锦衣卫一直有着密切的关注,也正是因此,才能在最快的速度知晓皮岛上发生的事情。 此时距离袁崇焕杀掉毛文龙,不过才一天而已,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快了,而袁崇焕的奏报,起码要等到三四天后。 许显纯显然早就在等候皇帝的召见,一有诏令,便立刻进宫,中间一点事情都没有耽搁。 锦衣卫呈上来的情报非常的详细,从袁崇焕出海前往皮岛开始记录,随后的每一天,每一个行为都详细的记载下来,除了两三次的密语外,其他所说的任何话都记录在册。 在袁崇焕刚出海时,当时的监视人员根本没想到对方是去杀毛文龙,只是当做普通的情报进行记录,随后才发往京师,此时不过是和毛文龙被杀的八百里加急一起到的。 从这详细的情报记录中可以看出来,袁崇焕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杀掉毛文龙,而是如他自己所说,一次又一次的谈判,连续三天,结果毛文龙全都不接受,于是,便有了这次谋杀。 “呼!”看完情报后,朱由检靠在椅背上,揉着额头,慢慢思索着该如何应对。 袁崇焕杀毛文龙他不意外,甚至可以说在这件事中,他还暗中推动了一些,真正让他意外的,还是时间,不知道提前了这么多,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而这种连锁反应下,最让朱由检重视的,还是女真。不知道这次提前打谋杀,会对女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让他们的寇关提前还是提后? 此时是冬季,天寒地冻,畜牧囤积了脂肪过冬,女真这时候是不会出兵的,不说冬季进兵的困难,单说保暖和后勤保障女真都干不来。 而冬季过后,则是来年的春季,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农人在播种,期望秋收,而放牧之人,此刻也更换待了一个冬天的草场,以便让畜牧尽快长膘。 再加上播种后,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农人没有什么积蓄,因此春季也不能是对方入侵的时间。 而且,毛文龙之死就算传出去,女真也不会这么耿直的相信,肯定要等一段时间,查明真相,确认毛文龙的确死了,且东江镇不再是一个威胁,这些,都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来观察进展。 如此一推断,那么女真绕道蒙古叩关的时间就能确定了,夏收之后! 黄太吉打进来其实也是为了抢夺钱粮,而只有夏收之后,老百姓家里才有余粮,女真才不会空手而归。 想到这,朱由检猛然一松,确定了时间就好,这样一来,自己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起码明年六七月份之前,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朱由检喃喃道,不过,皮岛位置太重要,肯定不能让袁崇焕掌握哪里,这种进可攻退可守,能直接威胁到女真腹心的绝佳战略位置,肯定要掌握在有强大海军的自己手中。 任由袁崇焕掌握东江镇,迟早会毁了那里,何况,袁崇焕能否活过今年还不一定呢。 “传召徐光启。”朱由检立刻吩咐道。 很快,徐光启进宫,一看到他,朱由检劈头盖脸就说道,“袁崇焕巡视皮岛,杀了毛文龙。” 一句话,就让徐光启汗毛炸起来,皮岛的位置重要性,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何时发生的?”徐光启连忙问道。 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将锦衣卫密保推了推,示意刘若愚拿给徐光启。 “东江镇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匆匆看完密保后,徐光启立刻道,这个想法和朱由检不谋而合,只是理由,徐光启显然更加充分。 一是袁崇焕擅杀毛文龙,显然不适合统辖东江镇。二则是辽西将门有军阀化现象,袁崇焕难免不受影响,不能将辽东所有军力置于一人之下。 三则是袁崇焕不懂得水军和游击战,东江镇到了他手中,是极大的浪费,过不了多久就会破败落寞。 “朕也是这个想法。”朱由检说了一句后,两人立刻开始讨论拍谁过去接掌皮岛和东江镇。 很快,人选就确定下来。 沈寿崇人在台湾,让他赶过来显然来不及,而且他在南方任务重要,要压制当地海盗,也走不开。 因此,海军中,只能沈有容亲自出马,而且他是当时登莱水师的奠基人,和东江镇关系不错,他去安抚最合适。 至于船只,天津船厂仿造了一艘盖伦船,再加上俘虏的几艘战舰和武装商船,足够组建一支强大的舰队了,这只舰队,虽然在南洋不算什么,但在大明周边,却几乎毫无对手。 海军人选有了,那么就还剩下一个问题,东江镇,派谁过去管理? 236 千里逃回 东江镇,皮岛。 杀了毛文龙后,袁崇焕核查东江镇所有兵力,共得两万八千人,这两万八千人被他划分为四个协。 毛文龙儿子毛兴祚管一协,旗鼓手徐敷奏管一协,其余二协,东江各官举游击刘兴祚,副将陈继盛二员分管。随后,袁崇焕将毛文龙的将印和尚方宝剑给陈继盛,让他暂代东江事权。 随后,他又将带来的十万饷银分发给皮岛上的居民,作为安抚,同时清偿各商人银两,命官差查看到岛中冤狱,并将抢来的船只发往给各地商人。 十二月初六,袁崇焕倒毛文龙棺木祭坛前拜祭。高呼道,“昨日斩尔,乃朝廷大法,今日祭尔,乃我辈私情”。 整个人说的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他当真留了些眼泪出来。而东江镇原来的军官,不禁为袁崇焕的厚颜无耻所震惊,他们都呆呆的看着对方的表演,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随着袁崇焕瞪眼过来,他们才不得不装作被感动的样子,嚎了两嗓子,流了几滴眼泪。 当然,葬礼中绝对有人十分伤心,哭的嚎啕不止的,但除了增添悲桑气氛,毫无作用。 “你们说,朝廷对此事会有何反应?”孔有德询问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好过,毛帅毕竟也是拿了尚方宝剑的武官,左都督,节镇一方,就这么被杀了,太不合规矩了。”耿精忠摇了摇头答道。 “希望不要轻轻放下,毛帅死的太冤了,就这么被轻易杀掉,太儿戏了!”尚可喜悲伤道。 他们三人都是毛文龙的义子,都姓毛,不过,随着毛文龙的死,这些似乎都没什么意义了,他们已经暗自下定决心,等过段时间就改回原姓。 随着袁崇焕的安抚措施,皮岛上的气氛总算是没那么惊慌了,居民发现日子没什么变化后,也就这么过。 而军中,也大都安稳,没有发生袁崇焕最担心的哗变。等处置皮岛的一切后,他乘船回到了宁远,随后,写了一封奏疏,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写出来,呈奏给帝国。 随后,便是安静的等待,大家都在等,等朝廷的反应。 陕西,延绥镇。 “他娘的,这家伙是属兔子的吗,跑的这么快。”李若涟狠狠虚锤了下空气,丧气道。 “不愧是能跳动王嘉胤造反的人,的确厉害。”其他人也赞道。 李若涟等十人本来混迹在商队当中,冒着风雪出关经商,一来熟悉情况,二来借助艰苦的天气,和各个部落建立友好的关系,不是所有商人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出关的。 只是,在他们十人取得一些成绩,回来修整时,突然接到调令,命令流他们前往陕西追捕一名女真密探。 “继续追吧,上峰命令,绝对不能让这人活着出关,他掌握了一些秘密,会带来很大的变故。”又一人说道,他的话语让李若涟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追,决不能让他活着出关。” 十人再次跨上马匹,开始沿着一丝痕迹,朝着延绥镇边关追过去。 夜,很黑。 鳌拜趴在冰雪当中,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前面就是延绥镇的边关城墙,出了这里,就等于逃出升天,他不信,来到草原上这些南蛮子还能追踪到他的痕迹。 没错,这个因为晋商八大家被灭而困在大明的女真细作,就是好后来号称满清第一勇士的鳌拜。 若不是他,也无人能从俞咨皋精心训练的特种兵手中逃出去。 因为八大家的突然覆灭,前来接洽的他直接困在大明不得出,连原本历史上,他会随同黄太吉参加的攻伐察哈尔部战役都没有经历。 从范家逃出去后,因为山西戒严,辗转反侧之下,他逃亡到了陕西,从而逃脱了追铺,随后借助范家曾经的关系,联络到了王嘉胤,在他这里落下脚,才算是安全下来。 不过,随着王嘉胤的覆灭,他再度流落,而且似乎他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再次引来锦衣卫的追铺,挣扎逃脱一番后,更是来了十位身手不凡,追踪能力极强的大内高手。 若不是自己也武艺高强,打了个出其不意,鳌拜绝对逃不脱。不过,这次逃脱后,他距离边墙就很近了,又是一个人,很容易就从变强翻阅过去,逃入草原。 寒风呼呼的刮着,鳌拜借着黑夜的掩护,慢慢的在雪地里挪动着,一点一点的靠近墙关,他只有一夜的时间,若是今夜不能翻过去,等到白天,那十人追过来,他可没力气再度逃脱了。 今夜,必须进入草原。 不知道是因为上次战败,损失了大量士卒的缘故,延绥镇的兵力明显有些不足,晚上执勤的人不够多,漫长的边墙上,根本看顾不过来,很快就被他接近,而后翻越过去。 相比前段时间逃亡的惊心动魄,这次显得颇为平淡,但对鳌拜的意义却不是前几次能比的。 在他翻过去后,天蒙蒙亮了。 李若涟等人骑着马,身上披着雪花,总算是追踪到这道变轻附近,不出意外,他们发现了鳌拜的痕迹,很快,沿着痕迹他们来到边墙。 “该死,他进入草原了!”李若涟脸色一变。 “继续追吧!”一人无奈道,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尽人事之举,草原广阔,想要追踪一个人,难如登天。 他们也没空去责怪当地驻军,边墙漫长,大队人马不易通过,但一个人的话,只要小心点,借助黑夜,很容易就过去的。 “什么人?”守关的士兵终于发现了他们,大声厉喝道。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员退开!”李若涟不耐烦的大吼了一句,然后带着人马,迅速通过这处关卡,深入草原追踪。 虽然不怪他们,但显然李若涟态度好不到哪里去。守关的士兵原本要过来,但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后,立刻一又缩回去,这几位大爷一看就气性不好,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不要过去找不自在了。 果如所料,李若涟等人进入草原后,根本没有鳌拜的踪迹,沿途搜索了一阵后,不得不放弃。 而鳌拜,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回到了盛京,而他带回来的情报,却让黄太吉陷入震惊和怀疑当中。 237 反其道而行 沈阳,盛京。 “你是说,山西八大家早就被人灭了?”黄太吉看着面前跪着的鳌拜,怎么也不能相信他嘴巴中说出的话来。 “既然他们被灭了,那和我们交易的商队是谁的?”旁边的济尔哈朗反问道。 “主子,奴才说的都是真的,主子交给奴才的人物是交接八大家,探听明朝虚实,但这段时间,奴才却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主子不觉得奇怪吗?”鳌拜大呼道。 之前没得到消息时黄太吉还不觉得,以为鳌拜是害怕走漏消息,没有传递信息,而是打算自己回来时一起带回来。 但现在一听他的说辞,仔细回想一下,的确很奇怪,探听消息怎么可能不传回来呢,万一你死了不是白白派过去了。 “大汗,学生以为,这位壮士所说,应当为真?”在旁边一直听着,并皱眉沉思的范文程站出来说道。 “哦,先生为何如此说?”黄太吉和奴儿哈赤不同,他很重视汉人的智慧,也非常尊重范文程这些叛逃大明的汉奸。 “大汗想想看,范家的商队给我们送的东西,除了粮食布匹等日用外,战略物资一概没有,就连之前询问过的火器,对方先前答应的好好的,结果现在却一直推脱,没有任何进展,这种种诡异之处,很值得深思。”范文程丝丝入扣的分析道。 “先生说的在理!”黄太吉点头,他从心里已经相信鳌拜所说的话了,“依先生的意思看,灭了八大家,并控制他们商队继续交易的,是大明官府?” “当是如此,若是其他觊觎范家财富的人,灭了范家后,当不会再用范家名头走口外,而是改名,也只有大明官府,控制了范家的商队,为怕打草惊蛇,便依然以范家的商队行走口外,一边贸易,一边探听我等的虚实。”范文程果然很有能力,将朱由检的打算猜的一清二楚。 “什么,竟然是南蛮子的商队,还要探听我们的虚实?”悍勇少谋的阿济格当即就愤怒起来,大喊道,“大汗,让我去砍了那些南蛮子去。” 此刻,盛京城中,就有这么一只范家的商队。 “阿济格,冷静,不要打草惊蛇!”黄太吉瞪了他一眼道。被人知道了的间谍,还有什么好怕的,说不定还能利用他做点什么。 阿济格从小怕这个八哥,黄太吉一发话,他立刻忍耐下来,克制住自己躁动的心。 “鳌拜,你先下去吧,你的大功,本汗不会忘记的!”黄太吉看了眼满身风霜的鳌拜,让他退下,接下来商议的事情,就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听到的。 “是,主子。”鳌拜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然后毕恭毕敬的退下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我鳌拜就要发达了。 “毛文龙已死,那绕道蒙古入关的战略是否要执行?”看了在做的五人一眼,黄太吉开口道。 在这里的都是女真的核心人物,除了四小贝勒外,就是范文程,可是说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是以他才以机密相商。 这几人都是知道黄太吉这个战略的,甚至他们还推动了一把,积极配合黄太吉,给辽西将门和袁崇焕施压,最终导致了对方谋款斩帅。 因为地处辽东,他们比大明还先知道毛文龙被杀的消息,并很快确认了真假。 毛文龙的生死,是绕道蒙古入关的先决条件。毛文龙活着,女真肯定不敢精锐尽出,叩关大明,但现在毛文龙死了,后顾之忧已去,按理说就可以启动战略计划了。 但鳌拜带来的消息,却让黄太吉心中升起了一丝疑虑,自己的计划,是否会被大明察觉,一旦大明有了应对,被挡在关门外,劳师无功只是最轻的后果,怕就怕对方针对性的谋划,先来一出引蛇出洞,后来一出瓮中捉鳖。 若真成了这种局面,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搞不好女真在辽东的大好局面一去不复返。 因此,当毛文龙真的如自己谋划而死时,面对这大好机会,黄太吉反而迟疑了。 “大汗,怕什么,明人知道我们的谋划又如何,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挡住八旗的巴图鲁。”阿济格傲然道,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对大明军队的蔑视,这种自信和蔑视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而是无数场战斗后催生出来的。 “就是,大汗,不是我看不起明人,而是对方太弱,我一个千人队就能追着一万明军打,若不是我们女真人太少,说不定还能如我们祖先那样,入主中原呢!”多铎大大咧咧道,言语中也没把大明放在眼里。 “大汗,我也以为计划不应当取消,明人不值得我们畏惧。”年轻的多尔衮也是持同样的意见,才十七岁,刚刚受封为正白旗旗主的他,正是渴望建立功勋,展露锋芒的年级。 四小贝勒都认为不应该更改计划,他们的坚定不移,让黄太吉打消了很多疑虑。 “范先生有何高见?”尽管心中已有定论,但黄太吉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询问场中唯一一个汉人。 “大汗,学生赞同几位贝勒的观点,只是,学生认为,绕道入关时间应当变更一二。”范文程发表了不同的意见,引得其他几人侧目。 变更时间?怎么变更?莫不是现在就入寇? “还请先生指教!”黄太吉非常恭敬的请教道,那副礼贤下士的样子,给足了范文程面子。 “大汗客气了。”范文程心下受用,表面却非常客气的还礼,而后才清了清嗓子,道,“大明视女真如同蒙古一样,称为鞑子,而往常,入寇,一般在夏收完毕之后,也就是六到八月之间。” “北方多种植小麦,这段时间正是小麦丰收和缴纳夏税之季,粮食多在农夫家中或者州府府库当中,此时劫掠,当能有最大收获,故而,若是明人知道我们有这个意图,也定然是在六到八月间防备。”范文程侃侃而谈,言语中常满了自信。 “若是我们反其道而行,将入寇时间提前,打大明一个措手不及,那......”黄太吉接了一句,话为说完便打住,和范文程相视一笑,笑容灿烂。 其他三个贝勒听到这,也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唯独脑袋不怎么聪明你的阿济格傻傻问道。 “明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这可是我们最高机密。” 238 皇家海军,出击 天津港。 可以看得出来,这块地原本位于海河入海口的荒地,如今已经是大变样了,一片片的房舍,道路,码头,全都修建起来,而其中最大的最醒目的,则是造船厂。 巨大的造船厂中,是无数工匠在开工,干船坞中,一艘巨大的舰船停靠着,可以明显的看出来,这艘舰船没有完成,裸露的龙骨和肋骨上面,还未阴干的油漆反射着清冷的光泽。 这艘战舰,是工匠们仿制的第二艘战舰,是一艘三级战列舰。按照设计,这可是有着七十门大炮的大型战舰,排水量高达一千两百吨,换算成福船的计算单位,大概有两千五百料,相较于目前海军的舰队配置来说,这可是一个大块头。 三级战列舰,和荷兰在南阳南的主力舰船,被派遣到台湾,是作为旗舰的,结果一场海战下来,却被大明给俘虏了,如今更是成为仿制的对象。 这是大明俘虏的唯一一艘三级战列舰,而其他的,则全都是五级巡航舰以及武装商船。 在之前,造船厂仿制了一艘战舰,是有火炮四十门的五级巡航舰,如今,则按照皇帝的指使,朝着更加向着更加强大、有着多层甲板的战列舰。 由于有了经验,这艘战舰的制作速度很快,再过两个月,就能下水试航,只是有些可惜,赶不到这次出海航行的机会 呜呜呜! 随着一声悠长的牛角号声,整个港口突然忙碌起来,一艘接着一艘的西式盖伦船从在港口内集结,然后缓慢朝着外面航行而去。 仔细数一数,盖伦船的数量多达十几艘,而且全都是三桅帆船。 在和荷兰的台湾海战中,海军总共俘虏了荷兰人八艘战舰,十三艘武装商船,其中有一艘三级战舰。再加上之前仿制的一艘五级巡航舰,目前位于天津的海军,共有九艘战舰,十三艘武装商船,总共二十二艘战船。 而火炮则从二十门到七十门都有。 再加上十八艘充作运输船的千料福船,总计四十艘舰船组成的舰队,从天津港口逐渐离开,朝着皮岛行去。 尽管这只舰队看起来很寒酸,连主要是运输贸易的三桅商船都有,而且占据了战舰的一半还多的数量,但从使用武器和战术连看,这支舰队已经具备了一丝近代化的雏形,只要照着这个脚步走下去,大明皇家海军迟早能强大起来,和海军霸主争雄大洋之上。 其实,若是要支援了当战役,前往皮岛的话,天津并不是最好的地方,登莱才是。山东半岛深深的插入海洋深处,随着深入,半岛逐渐缩小,最终形成了一个尖角,而这个尖角,则是登莱之地。 是从这里出发前往辽东,距离能缩短二分之一还多,大大减轻了距离,提高了运输速度,沈有容之前组建的水师便是位于这里。 然而朱由检对于海军的期望却并不仅仅限于支援辽东,而是有着更大的作用,从这个战略角度来看,放在登莱就不合适了。 反而是作为眼皮子底下的天津,非常符合朱由检的要求,距离近,随时可以接触到,而天津港也是个优良的深水港,非常适合充作军港和贸易港口。 呼! 强劲的海风,将帆船吹得非常鼓胀,带动着战舰朝着前方飞驰而去,速度较快的巡航舰在前方和四周游弋,唯一一艘的三级战列舰作为旗舰,位居中央,而速度最慢的硬帆福船,则跟在旗舰后面,老老实实的航行。 “造船速度太慢了,要是全都换成巡航舰,那就快多了。”站在旗舰的船头,沈有容看着身后速度缓慢的福船,满脸的不满意。 若是以前,有着千料福船作为主力,他就非常满意了,然而见识到了西方盖伦船的快速和强大火力后,老爷子立刻就抛弃了福船,转而迷恋上了盖伦船。 他这辈子临死前的愿望,已经改成了组建一支全是盖伦船的强大舰队。 “但是福船便宜,而盖伦船非常的贵,老大人你的愿望,怕是要花掉陛下上千万两白银。”作为舰长的郑芝龙走过来道。 相比于造价昂贵的盖伦船,福船的性价比就非常高了,以同等排水量的千料福船和五级巡航舰为例,装备齐全的巡航舰造价七万两,而千料福船只需要七千两,整整十倍的差距,也难怪。 而五级巡航舰,却根本不能作为主力舰来使用,他们只是侦察者和截击者,主力舰只能由三级或三级以上的战舰组成,而最便宜的三级战列舰,则需要十五万两一艘。 火炮、软帆、龙骨、肋材,等等都是开销的大头,各种精益求精的材料使用以及高强度结构,都让盖伦船的造价飙升到天上去了。 英国皇家海军的主力便是三级战列舰,全盛时期有上百艘,若真的全都造出来,最少要一千五百万两银子,更别说还有其他战舰,照着这个数据下来,强大的海军没有两千万两是拿不下来的。 更不要说给海军士兵发攻击了。到时候一个月没有几十万两是打不住的。 “陛下敛财有方,千万两白银对陛下来说,易如反掌。”参加了那次金银兑换后,沈有容对皇帝敛财的本事充满了佩服。 他相信,只要皇帝陛下有建设强大海军的心,银子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那就祝老将军高寿延绵,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幕。”郑芝龙说完,就和沈有容一起站到船头,看着周围的舰船,心声感慨。 经过一段时间的军营生活,郑芝龙有着极大的改变,原本身上的桀骜不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郑家的几个兄弟也都慢慢融入进来,郑芝龙成了旗舰的舰长,而其他几兄弟都在舰船上任职,不过级别都不高,郑芝虎正是被分到了刀马兵去,成了海军陆战队的一员。 其中,除了郑芝龙外,郑芝凤(郑鸿奎)是混的最好的,如今在沈寿崇账下听命,围剿李魁奇和刘香老。 “借你吉言,希望老夫能看到吧!”沈有容看着满目的白帆,漏出满足的笑容。 而郑芝龙,也勾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只舰队能如此顺利远航,里面可是有着他的一份功劳,还是很大的一份。 239 东江总督 皮岛,全岛缟素。 不论毛文龙为人如何,做了什么,但至少对于岛上的居民而言,他至少救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地,救命之恩,不可或忘。 陈继盛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没有去管,他虽然是东江镇代管,但威望不足,目前只能暂时维持着局面,等待朝廷的处理,到时候他是去是留就知道了。 不过在这么着,都比现在强,这几天,他走在路上,被一些居民用十分不友善的一眼神看着,搞得好像是他为了上位杀了毛帅一样。 他真怕,某天晚上自己被人抹黑进了军营,一刀给杀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不提毛文龙的功绩,他起码是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如今惨死,难保有人念着旧情,想为他报仇。 报仇没错,他不是仇人啊! “五天了,朝廷该有反应了吧!”陈继盛盯着素白的天空,陷入了沉思当中。 同一时间,在宁远,袁崇焕也是如此看着天空,他的神情有些憔悴,陷入杀了毛文龙后,他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轻松,心底压力也很大。 “大人,有船,有船来了!” 正当陈继盛发呆时,忽然有士兵前来汇报。 “船?什么船?”他疑惑的问道。皮岛这破地方,除了发饷银时,很少有船只来这里,更多地是他们运送货物到其他地方贩卖,同时购买自己需要的。 因此皮岛本身也有一只水师,虽然不强,但却是皮岛的生命线。 然而,当陈继盛来到码头边,摇摇看着那如云的白帆时,他依然彻底呆住了,船,好大的船! 当先那艘战舰之庞大,当真是陈继盛生平之仅见。当这只舰队靠的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些船也越发的庞大,他忽然发现,这些船只乃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其形貌非常的怪异,整体看起来极其的狭长,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但却又显得轻盈。 而当看到那些被遮盖的炮门时,陈继盛眼皮子直跳,武人的直觉告诉他,那后面隐藏着极其危险的武器,一旦漏出来,必然惊天动地。 这支舰队,给陈继盛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若不是对方旗杆上悬挂的是日月龙旗,以及后面跟着的一批福船,他此时恐怕已经拉响了警报,命令全军备战了。 不过纵然有着种种特征表明,这应该是大明的水师,但他还是谨慎的派出接洽船只,和对方沟通,同时自己这边也严阵以待,一有不测,就立刻组织人手防御。 好在,他的这些准备都白费了,这些船都是大明皇家海军的,是自己人。 既然确认了士自己人,陈继盛也不再阻拦,船只引导着对方靠近码头,慢慢都停泊下来。 很快,从那艘靠岸的最大船只上,下来了一些人,看到这些人,陈继盛揉了揉眼睛,脸上漏出不可思议之情。 “袁大人,沈将军......”陈继盛惊呼道。 当先的两人,陈继盛全部都认识,一个是曾经的登莱巡抚袁可立,另一个则是登莱水师沈有容。 这两人的出现,让他简直惊掉了下巴。陈继盛虽然是皮岛的兵,但作为皮岛大后方的登莱之地官员,他是非常熟悉的,曾经还协同做过战,对当时的两位大人物还是很熟悉的。 他们不都告老还乡了吗,怎么这次又出现了?陈继盛疑惑的想着。 东江镇地处偏僻,消息闭塞,陈继盛不知道朝廷的变动也是正常。 “呵呵,是继盛啊,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沈有容看到陈继盛,哈哈笑道。 “沈将军才是老当益壮,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大海上拼搏!” “都是为了帝国!”他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然后咳嗽一声,冲着陈继盛道,“继盛,你去将岛上的军官都聚集起来,我这里有圣旨宣读。” “好嘞!”陈继盛点头,然后屁颠屁颠的朝着军营中跑去。 很快,大量的军官都集聚起来,其中就包括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三人,他们三人混迹在人群中,看着前面的仪仗,眼神明显泛起喜色,看来,朝廷还没忘记我们。 台子已经搭好,见岛上军官都来了,沈有容等人也不耽搁,直接开始宣读圣旨。 宣读圣旨的是一名太监,他操持着尖利的嗓音,大声念诵着,由于是给不识字的武官,这封圣旨写的很直白,先是安抚了下岛上的居民,并表示,会将事情调查清楚,给毛文龙家属一个交代。 内容的最后呢,则宣布了东江镇接下里的话事官员,兵部尚书、右都御史,东江总督袁可立。 袁可立曾经构筑登莱一线的防务,其中包括了东江镇,对这里很熟悉,而且也在辽东任过职,对这块的信息比较清楚,在加上掌管一协军马的刘兴佐也是他说服叛逃回来的,所以他接任东江镇是最合适不过的。 而听到这个任命后,很多军官都面露喜色,有袁大人在,东江镇以后肯定不会饿肚子了。当年袁可立也是保障东江镇的后勤,那时是他们日子过得最好的时候,五胜五败也都是在那时候发生。 而袁可立离开后,这些就都没了,就连打仗,也是输多赢少。 基于以上原因,袁可立非常顺利的接管了东江所有权利,而后,随着一袋袋的粮食和银币搬运下来后,基层士兵也开始拥戴他来。 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 而此时,京师当中,却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皇极门廊内,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喧闹的场景,那些大臣争辩的几乎大打出手,但他却没官。 因为心底,他也拿捏不定,到底该怎么处理袁崇焕。 到底是如历史上的那样,放任袁崇焕自流,还是说等直接以当前案件,将袁崇焕拿下,照《大明律》处理。 举棋不定下,朱由检召开了朝会,想听听群臣的意见,看怎么处理袁崇焕。然而,朝堂官员的发言,着实出乎朱由检的预料,在处理和不处理两种意见上,朝臣的分歧很大,甚至因此而争吵起来。 240 枪杆子 “袁崇焕不尊法纪,擅杀大将,目无朝廷,霍乱纲常,当明正典刑,以正人心!” “毛文龙一介军阀,侵吞粮饷,走私商货,化朝廷之地为私土,纳民养望,实在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杀之何错之有。况且,以当时情形,不杀,比酿成大祸。” “袁崇焕目中无人,不尊调令.....” “毛文龙横行不法,死有余辜.......” “够了!”看着争吵越来越升级,生怕他们动起手的朱由检赶忙叫停。 皇帝发火,朝臣们很快停止下来,安静的站着,一个个端正的样子,仿佛刚才吵得声嘶力竭的不是他们一样。 “王爱卿,你是什么意见?”朱由检看向了王在晋,兵部调遣天下兵马,熊廷弼为辽东经略,有军职在身,也归兵部调遣。 “毛文龙乃边关大将,熊廷弼仅为辽东经略,并无权处罚、乃至杀死毛文龙,臣以为当明正典刑,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兵部一个交代。”王在晋态度很坚决,逮捕袁崇焕,下狱论死。 而上一个有这种待遇的,乃是杨镐,率领十几万大军,却打出萨尔浒之败,丧师辱国,可谓未有。 王在晋这么说,可是隐隐将袁崇焕视同杨镐。在大明朝臣看来,杨镐可是辽东局势的罪魁祸首,若是当初他将奴儿哈赤剿灭,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而今,对于袁崇焕所做之事,很多人都是这么看待的,将是辽东局势恶化的转折点。大明读书人都不是白痴,皮岛的战略地位和重要性,只要是看过地图的,那都知道。 然而,这种情况下,依然有人反对,只是这个人却有些出乎预料。 “臣以为如此草率,不太妥当。”内阁大学士钱龙锡站出说道,他扫了眼群臣,然后举起牙笏,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辽镇骄兵悍将,非崇焕不能制,其现处于宁远,若强行锁拿,恐激起兵变,且宁锦乃前线,若是生乱,反而给了女真可乘之机,为时局计,当缓缓图之。” 他的这番话中,其实还蕴藏着一个意思,若是拿了袁崇焕,谁替你抵抗女真鞑子? 钱龙锡这番话说的很实际,无论如何,女真这个致命威胁是忽略不掉的,拿掉袁崇焕容易,但那群辽镇军阀怎么安抚? 这大半年来,朝廷对辽镇的军饷削减了很多,前前后后才给了五十万两,只有以前的十分之一,当然,若是不修建城池的话也够,但骤然的削减,直接触动了整体利益集团,一旦袁崇焕被拿,以此为契机爆发出来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袁崇焕是钱龙锡保举上来的,对于这点,朱由检心知肚明,因此毫不意外对方力挺袁崇焕。 东林党的尿性一贯如此,不问是否对国家有利,只问是否对自己有利。 不过,钱龙锡的话很是赢得了一部分朝臣的支持,这些人中,或许有的是真心为大明着想,有的或许是和辽东有瓜葛,还有的则纯粹是和王在晋不对付。 “钱阁老所言颇为有理!” “袁崇焕不足为道,然其所系辽东安危,不可不慎。” “女真未灭,临阵换将乃是大忌,还请陛下三思。” 一个接一个的朝臣站出来,附和钱龙锡的言辞,甚至就连户部尚书毕自严也出面支持,这倒是让朱由检有些奇怪。 毕自严虽然和东林有所瓜葛,但如今东林已名存实亡,钱龙锡一人代表不了偌大的东林,按理说朝中钱龙锡势弱,他这么做实属不智,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 “毕爱卿缘何出言支持!”朱由检问道。 “陛下,袁崇焕祸乱朝纲,论罪当诛,然则......”说到这,毕自严苦笑一声,“然则国库财政不允许,有袁崇焕在,每年少许军饷,辽镇还能维持住,若无袁崇焕,又无军饷,则辽镇必乱。若乱,则......” 后面的话毕自严没有在说下去,辽镇若是乱了,必然自立一方,先不说会不会倒戈的问题,但显然不会站在大明这一边,如此一来,凭空给大明树立了一个敌人。 辽西将门已经成型,辽镇中虽有朝廷兵马,但却被全面压制,尤其是朱由检主动抽调了新军的五名将领后,更加剧了这一过程。 历史上,是袁崇焕任职后排挤非辽西将门之人,而后又借着陕西泯乱的契机,将这些人调入国内,镇压民乱,如此一来,辽镇军阀化成型。 而现在,则是朱由检自己加快了这一过程,在乾圣元年年末,就有辽镇军阀化的迹象,如今已经有些尾大不掉。 虽然还打不到自立的程度,但隐隐威胁这中央是不争的事实。 实际上,朝堂的大佬没有一个是白痴,对于袁崇焕和辽镇之间的联系,他们能不知道?就算没有任何证据,光看就能看出来,真当别人是傻子嘛? 而今天,袁崇焕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依然有过半的人苦劝皇帝,不要轻举妄动,一旦动了,会有不好的结果。 况且,袁崇焕凭什么这么狂,凭什么敢杀毛文龙?心里没电b数他敢吗?还不是有依仗。 至于后来袁崇焕被分尸,则是错误太大,辽镇花费五百多万两的军饷,却依然让女真入关,这种错误,必然要人顶缸的,袁崇焕就是那个被推出来顶缸的人,他是辽西将门的替罪羊。 毕自严和朝中一众大臣的分析,让朱由检彻底明白了目前的局势,袁崇焕,不能动啊! “家丁吗?”朱由检嘴中念叨着一个词,家丁制度的开始,就是军队私有化的开始,家丁越发的盛行,朝廷对军队的掌控力就越发的衰弱,而辽西将门的崛起,就是这种制度发展到巅峰的体现。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皇帝,众臣有些不忍,他们承认,今上是个好皇帝,有办法,能搞钱,还勤政,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干就能怎么干的,还要看实际情况。 你在发展,你的敌人也在发展,辽镇那些军阀也在努力的进行军队私有化,你打不过人家,只能忍着,只能挨打。 这一刻,朱由检深切的体会到,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的真谛。 毛老爷子,诚不欺我啊! 241 不罢手 “散朝!”朱由检面无表情的径直离开,从金台后的通道往乾清宫而去。 众人看着离去的皇帝,无不纷纷摇头叹息。今上时难得的英明之主,政治上能扫平东林,军事上能御驾亲征平灭流贼和兀良哈,经济上也能搞钱,乾圣元年內帑赚的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大笔银钱的流动,根本无法隐瞒。 只是希望,这次的打击,不要让皇帝灰心丧气,不然好不容易出个英主,就这么沉沦下去,是在太可惜了。 如今大明已经到了多事之秋,平庸之主和守成之主是无法使大明走出困境的。 倒是沉默很久的崔呈秀,抬起头深深看了皇帝一眼,挺直如枪的背脊,看起来丝毫不像要妥协的样子。 崔呈秀永远也忘不了当初自己听到‘中宫案’后皇帝扫平东林的那种欣喜,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乾圣并不一般。 后宫的宫廷整顿更是让他坚信这一点,深夜中,从内廷运出的尸体,无不是明证。从宫廷大案和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皇帝,绝不可能就此妥协。 这是一个刚强坚硬,手段酷烈如雷霆的帝王,他的心很大,大的让崔呈秀都害怕退缩,不敢再朝堂发表什么言论。 乾圣,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崔呈秀不愧是朱由检亲手提拔的宰辅,他猜得一点都没错,朱由检看似平静的表情下,蕴藏着一派波涛汹涌! 他就没想过罢手。 历史上崇祯就是因为这因为那的,姑息了袁崇焕,想要依靠辽镇的军阀抵挡女真,结果呢? 毫无卵用,吞噬了巨量钱粮的辽镇,成了那群人的进身之阶,为他们的投降卖了个好价钱,而于国毫无益处。 历史上的崇祯,继位时一手好牌,结果自己昏招频出,将大好局面全部断送,朱由检是万万不会学他的。 崇祯姑息袁崇焕,而我乾圣,绝对不会。 锦州,祖大寿府邸。 作为辽西将门的杠把子,祖大寿的府邸自然豪华,里面的珍藏也是数不胜数。祖大寿这人,领兵作战不行,但是敛财能力却是一把好手。 占据辽西走廊肥沃的土地,截留辽东难民充作农奴,将编制近十二万的辽镇军马变成自家的工程队和家奴,这些事他干的贼溜。 而原本从熊廷弼开始提出的放弃关外,坚壁清野,饿死女真的放手策略,硬生生被扭转为‘辽人守辽土’的堡垒战术。 无数的堡垒,海量的钱粮物资,这中间充满了腐败的空间,再加上女真时不时过来破坏一二,物资的损失根本说不清,最后到底多少钱花在了防御上,全是他们这些前线将领说了算。 借助这种充满贪腐空间的战略,祖大寿将辽西本土将领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将门,辽西将门。 此刻,府邸当中,祖大寿,吴襄,袁崇焕,三人正相对而坐,默默的喝着茶,嗯,仅仅只是袁崇焕一人喝茶,其他两人都是喝酒,温热的酒。 这三人就是辽西将门的核心人物,其中祖大寿是辽西将门的一代首领和二代首领,而袁崇焕,则是辽西将门推出来的利益代言人,放在官面上的人物。 “祖将军,朝中消息如何?”袁崇焕放下茶杯,他平静的面容下,是一丝隐藏不住的担忧。 “勿忧勿忧,经略大人勿忧。”祖大寿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丝丝酒业淌在他胡须上。 “朝中前几日召开了朝会,不出意外,过半的朝臣都反对皇帝锁拿你,虽然皇帝小儿停了修建堡垒的计划,导致饷银大大减少,但也不失为一个自保的办法,若是皇帝锁拿你,我们就闹出兵变,自然迎刃而解。” 说着,祖大寿摇头晃脑的笑起来,朝中还是人才多啊,要不是毕自严那老儿说出来,还想不出来这种闹饷的理由呢。 只可惜,没什么机会试探了,经过毕自严这么一提醒,皇帝小二肯定会知道辽西的厉害,不会乱动的。 他有些郁闷的再次喝了口酒。 倒是袁崇焕,听了祖大寿的消息后,却是放松下来,虽然按照计划杀了毛文龙,有着辽西将门的保证,自己不会有事,但事后他仍不免惴惴不安。 这可是国朝两百多年来都没有的事,纵然此刻是武官地位极低的时候,但擅杀毛文龙这个级别的边关大将,那也是惊天大案。 看看朝廷争吵之激烈,甚至到要动手的程度,就能知道这件事的影响程度。 此刻朝会召开,事情已经成了定论,虽然皇帝没直接说明,但各方面的消息反应,皇帝应该不会硬来,想来过几日就有诏书过来,说自己无罪。 “有足总兵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本官以茶代酒,敬祖总兵一杯。”放下心中重担的袁崇焕端起茶杯,敬了祖大寿一下。 “都是自家兄弟,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祖大寿乐呵呵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笑的很和蔼,那气度,看起来不像将军,反而更像是个商贾。 “既然毛文龙已死,那女真那边呢?吴总兵联络的如何了?”放下茶杯,袁崇焕问着吴襄。 既然是自己吹的牛,那无论如何都要完成,和女真的议和计划,正是核心所在,只要议和了,五年平辽自然也就不用再提,都和平了,还打什么仗。 至于最真实的原因,自然是辽镇没办法平灭掉女真,又舍不得这里的财富,只能议和,维持住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僵持局面。 那样一边可以占据脚下的土地,一边可以和女真做生意,一边还能从朝廷领取饷银,可谓一举三得,美得不要不要的。 “还没什么大的反应,但对方给了个初步的承诺,说乾圣二年不会进攻锦州了。”吴襄笑眯眯的说道,能有一年的时间不用担惊受怕,那毛文龙杀的就值。 “那就好!”袁崇焕终于放下心来,内忧外患一去,他也有点饿,干脆叫人送上菜来,和其他两人开始吃起来。 女真自然是不会打锦州的,他们还要趁着东江虚弱,扫平后方隐患,而后再绕道入关,抢粮抢钱,哪有空来啃硬骨头。 242 武院 国子监东侧。 这里原是一片太监官房,到了满清雍正年间,被改造成了雍和宫,它的西侧是国子监,再过去点就是孔庙。 当然,此时是大明乾圣帝在位,雍和宫自然没有建造,这里也只是太监往来办事歇脚的官房。 不过,随着太监使用的减少,这里也随之荒凉下来,很久都没有使用,然而在最近,这里却进行了改造,重新被启用。 一个门楼牌坊树立起来,将后面的建筑群给圈定为一体。门楼上,烫金的‘武院’二字熠熠生辉。 这些改变很悄然,因此也很少有人知道,这‘武院’二字,其实是朱由检提的,而这里,则是大明第一所军校。 而学生,则是新军中的军官,从连级开始,所担当主官的军官,全部需要入学学习。整个新军从上到下,这一级的军官,有一百多人,再加上一些优秀者,凑了两百人整。 他们将是‘武院’的第一批学生。 由于都是在职军官,而且有着一定的战阵经历,他们培训的时间不会太长,总共也就三个月,从十二月十二日开始,到三月十二号结束。 当日,退朝之后,朱由检回去后没有干别的,而是第一时间将这所‘武院’给建立起来,随后,则是对新军进行了最后一次的体制调整。 新军正式定名为陆军,很朴素的名字,简单彰显了这支军队的活动场所,和海军呢正好相对。随后,正式推行将校尉的三阶十级军衔体系,和后世相比,没了大校这个军衔,而是多了一个封号将军的等级,位在上将之上。 而这一批学员,将会是第一批获得授衔的人。而辽东来的五人,除了满桂为少将军衔外,他们皆是上校军衔。 对于军服,朱由检没有做什么变化,他又不是服装设计师,设计不出来更好看的,干脆直接沿用原有的,再说了,大明的军服也挺好看,不需要更改。 不过,一些变化还是有的,因为肩膀上的军衔是需要地方安放,只不过不是很大。 在这些改制全部确定后,新军就从内校场撤出去,在阜成门外,重新修建了一个军营,名为羽林大营。 随着陆军的训练进展,宫内已经不适合这支部队的驻扎,也是时候移防到京师之外的郊区,也只有那边广阔的地方,才适合炮兵平日里的训练。 一个两百人的方阵,站在武院内的大校场上,他们的面前,是一个身着明黄色军服的年轻人,所有方阵中的士兵都狂热的看着这个人。 大明皇帝,帝国陆军的一手缔造者,所有士兵崇拜的对象。 今天是‘武院’开学入学的第一天,而朱由检出现在这里,则是为了给他们授衔,校级军官,由他颁发,而尉官则由满桂等人颁发。 “授衔仪式,开始!”刘若愚声嘶力竭的吼声之后,肃穆的音乐响起。 朱由检正了正衣冠,以很标准的军姿,走到了第一排第一个士兵跟前。 “陶木青,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授衔的!”朱由检看了眼对方,脑海中不由响起当初士兵进宫驻守,自己慰问时的场景,这个陶木青,可是哭的稀里哗啦,连鼻涕都出来了。 陶木青看着眼前的皇帝,激动的脸色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嘴唇张了几次,但在这种时刻下,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到最后,他干脆也不说话,直接举手,重重行了个军礼! “好了,别激动,以后还会有朕给你们授勋的时候。”朱由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试图让陶木青放松。军功章体系,自然也会出现,只不过目前还没人能达到这个标准罢了。 “是,陛下!”陶木青终于开口了。他放下手掌,以最标准的军姿,看着眼前的皇帝,以及他手中的中校军衔。 这是一杆火枪,上面串这两个星星,全部黄铜打造,看起来很别致。而尉官的军衔,也和这个差不多,只是火枪换成了长矛。 至于将军衔,则是火枪和长矛交叉,在外侧形成了一个半圆,里面则是一颗更大些的星星。 “好好干!”朱由检拿起军衔,慢慢的给陶木青戴上,然后说了一句鼓励的话。 “嗯!”陶木青没说话,只是重重的点头,心中立下了以身许国,报效君王的重大誓言。 陶木青完成,朱由检就继续下一个,每个士兵,朱由检都能准确说出他们的名字,甚至就连当时慰问时的一些糗事,他都能说出口,每当这个时候,对方就会激动万分,有的则是眼泪都留了下来。 这两百人中,校级军官的数量比较少,也就二三十人,因此,朱有效动手的并不多,不过由于还要交谈,他依然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完成。 给最后一个军官授衔完毕后,他离开队伍时,忽然一瞥,看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陕西带回来的李自成。 对方正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最前排的军官,那种皇帝亲自授衔的荣誉和地位,他也想要享受。 若是朱由检没记错的话,李自成的军衔,应该只是正兵衔,是全军最低的军衔,也是 “加油吧,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朱由检轻轻道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皇帝的注视,李自成突然朝这边看了眼,然后背脊挺得越发直了。 皇帝进行完了,后面则是满桂等五人,他们同时给剩下的士兵授衔,不论是上尉还是正兵,全都一视同仁,每个人装完军衔后,都会说一句鼓励的话。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军中精锐,很有潜力的那种,这次军衔不高,只是语气不好,没有立功,而不是自身能力有问题。 他们五人人数虽然多,但动作却比朱由检快,半个小时多一点,所有人都授衔完毕。 “念,军人誓词!” “忠于陛下,忠于帝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严守纪律,努力战斗,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念着念着,誓词就慢慢的变成了吼叫,所有人都梗着脖子,通红着脸,大声的呐喊出来,这是他们的心声,也是他们的誓言,从今天起,他们要为这个国家,要为自己的君王,流尽最后一滴血。 243 拜武成王庙 “拜武成王庙!” 军人誓词之后,还有最后一道仪式。 朱由检行在最前面,往武院东侧走,这里有一道门,正好通往位于东边的武成王庙,这个庙是新建的,也是利用老旧建筑改造而成。 这种结构,和武院比邻而居的国子监如出一辙,文宣王庙也就是孔庙,恰好在国子监的西侧,两者是有门想通的。 武成王就是姜尚姜子牙。在唐朝时,他被封为武成王,同时立庙祭祀,享受香火,而仿照文庙制度,唐时也选了十位兵家大贤,为武庙十哲,一同享受香火。 这就是唐版的十哲,而后,到了宋朝时有所删改,白起和吴起下去了,张良成了配享,换了三个新的人上来,之后到了大明,老朱做的更过分,将武成王赶出了武庙,主祀变成了岳飞,而清朝,把岳飞又赶走了,主祀成了关羽。 如今既然仿照国子监的形制立了武院,那么武成王庙不可不恢复,面对众多版本,朱由检没有太多犹豫,直接选择了唐朝的版本。 牺牲、血食、香烛,这些东西统统都被摆放好,然后在朱由检的带领下,这第一批武院学生开始了第一次祭拜武成王庙。 在大明,断绝了将近两百多年的武成王香火,再度延续下来,武庙,也成了国家的主祀之一,其规模不下文庙。 授衔,加上漫长的祭祀,朱由检十分疲惫,但他依然没有休息,而是揉了揉脸,走进一个最大的教室,开始给这些武院的学员们上人生的第一趟课。 题目:保家卫国!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而目的则是保家卫国。这就是朱由检要关注的思想,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懂,有没有用,他还是固执的讲了下去,他不希望,自己缔造的陆军,成为兵过如洗的样子。 他们理应是百姓的保护者,而不应该是迫害者。 他的陆军,应该是有着礼仪道德廉耻,有着自己精神的军队。 这一节课,听得很多学员都懵懵懂懂,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讲这些,就连满桂等人,也无法理解,军队只要服从就好,需要有自己的精神吗? 朱由检以前也以为不要,但对家丁制度深入了解后,他就觉得要了。因此,他安排了这么特殊的一节课。 “也许你们不会动,但朕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些内容,每当你面临抉择,内心十分迷茫的时候,就回味一下,说不定能帮助到你们,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朱由检看着下面满眼迷茫的士兵,灿烂的笑了笑。 随后,他没有再说身,转身离开了武院,接下来的学习生活,已经不需要他出面了。 当忙完武院的一切,回到皇宫时,已经是下午了,他那疲惫的样子,看的田秀英非常心疼。 “陛下。”田秀英啪嗒的眼泪都掉下来,却又不敢劝说什么,皇帝背负天下重担,劝说是没有用的,每个有为的皇帝,都是非常的劳累。 “无妨,英儿,你帮朕按按头。”朱由检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着头部传来的按摩力道。 这个力道不重不轻,拿捏的非常好,让他因为思考有些头痛的大脑得到了缓解,阵阵舒适感不断传来。 在这种舒适感下,朱由检只觉得自己意识在不断放松,最后坠入一场浓重的黑暗当中。 皇帝睡着了。 田秀英悄悄起身,拿起一张毯子,轻轻盖到皇帝的身上,然后走到稍远的地方,对伺候的宫女吩咐道,“本宫去给陛下熬汤,你们在这小心的看着,陛下若是醒了,立刻通知本宫。” “是,皇后娘娘!”宫女万福一礼。 田秀英点头,然后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去为皇帝准备参汤。 熟睡中的朱由检,却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他做梦了! 梦中,他命令东厂的人直接逮捕袁崇焕,结果遭到了巨大的阻力,宁远城的士兵直接哗变,他们杀了东厂的番子,直接扯旗造反,攻打山海关。 而他们的口号则是——打倒无良老板,还我血汗钱! 好吧,由于是在做梦,朱由检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在梦中,立刻命令蓟镇总督王之臣应对辽西将门的反攻。 然而,在这个时候,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黄太吉入关了。这时候,又一个意外再次发生,黄太吉没有带人抢掠北直隶、京畿一带,而是挥师西进,竟然前去攻打山海关。 山海关对外不对内,对外是不世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非常难以攻克,但对内,却没有这么强的防御力了,在皇太极的攻击下,很快就被突破,而后两方联手,攻打京师。 但这还不算最糟糕,山西急报,林丹汗亲率六万大军,入寇宣府镇,宣府危若累卵,请求支援。 “贼老天,你是要玩死我吧!”朱由检放声怒吼,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憋屈。 而正是这么一喊,让朱由检从梦中惊醒过来。 “陛下!”旁边的侍女听见皇帝大叫,便立刻凑近,打水的打水,按摩的按摩,全都有条不紊,开始服侍皇帝。 洗了把脸,朱由检终于清醒过来,同时也意识到,刚才那些都是梦境,现实中没有发生。 “幸好,幸好!”朱由检轻吁了口气,梦中发生的都是假的,但他派遣东厂之人捉拿袁崇焕的决定却不是假的,而是他的想法,马上就要实施的想法。 “让王承恩......算了,还是让许显纯过来吧!”话出了口,朱由检还是改了下,用锦衣卫先秘密联络一番吧,东厂威风禀禀,且公开执法,用起来固然很有气势,但打草惊蛇也不是不可能。 最好还是稳妥点,解决问题优先。 “陛下,这是臣妾给您炖的参汤,你喝点。”正想着,皇后田秀英就过来了,手中是一碗香气四溢的参汤。 “正好朕饿了,英儿来的正好。”朱由检接过参汤,慢慢喝起来。 而这时,许显纯也恰好进宫,朱由检便一边喝着,一边暗授机宜,让他暗中潜伏去辽东。 “你到辽东后,暗中监视袁崇焕,联络忠于朝廷的将领,一旦事有不协,则潜伏下来,等待蓟镇总督王之臣的平叛大军,介时里应外合,消灭叛乱者。” 244 左良玉 蓟镇总督王之臣一直驻守在山海关,这是皇帝命令他入关后特别要求的,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防备辽镇的突然反扑。 自从上次辽镇移防不成,甚至因此酿出了兵变之后,关外就成了一个隐患,王之臣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爆发,他能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做好防御措施,以备不时之需。 袁崇焕没有统带蓟镇,自然无法插手这里的防务,原本会发生的,蓟镇一万多精壮全部调往关外的事自然也没发生,而这一万精壮,此刻自然为王之臣所用。 本着优中选优的原则,王之臣挑挑拣拣,裁汰老弱后,就得到了一直两万人左右的精壮士兵,稍加训练,就是一直战斗力不错的军队,只要指挥官不是太过无用,在野外就算遇到女真军队,不说击败,起码自保没问题。 这一日,他刚刚巡视完关城,从上面下来,回到府邸后,一名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百户,出现在他前面。 自从乾圣登基后,血洗了一番锦衣卫后,这组织就越发的神秘起来,经常会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事?”王之臣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到了他这个地步的文臣武将,其实已经对锦衣卫没多大感觉。 “大人,这是宫中信笺。”百户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笺。 “宫中来信?”王之臣疑惑起来,宫中有谁会给他写信,还是通过锦衣卫运送的? 皇帝!也只能是皇帝了。 检查了下火漆,见是完好的,王之臣便拆开信笺,一张写着没多少字的信纸展现在他眼前。 王之臣没有先去看短短的内容,而是先看向右下角的印信,看到熟悉的帝王随身宝,王之臣的猜测证实了,的确是皇帝的短信。 飞快的扫了一眼,他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上面的字不多,内容也很简单,一旦辽镇叛乱,便立刻出兵平乱。 “陛下终究是要对袁崇焕下手了。”王之臣暗自思索道。几乎稍微有点眼光,了解战略态势的话,都知道此时袁崇焕的重要性,若是前去锁拿,必然面对辽镇的强力阻拦,一个不好,就会激起兵变。 “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本官知道了,会做好出兵准备的。”王之臣将信笺卷起来,放在蜡烛上直接点燃,然后烧掉。 “是,大人。”百户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很快,同样隐藏在蓟镇的许显纯就接到了汇报,有了王之臣的话,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关了。 很快,一队骑手星夜出关,随着锦衣卫大头目的出动,埋藏在辽镇的暗线开始启动,各种消息开始穿戴到许显纯手上。 当初,东厂和锦衣卫联手对辽镇有个详细的调查,是关于军饷的,出来前,许显纯到观看过,对于各大总兵的出身和为人,有些了解。 将这些信息和此时暗线传递而来的情报相互结合对照,许显纯开始暗自盘算,哪些人适合拜访。 然而盘算来,盘算去,他却发现,几乎没有合适的目标。 此刻在辽镇能担任总兵的,几乎都是辽镇本土人物,外籍的将领,在乾圣元年之前,一个个的都走光了,不是罢职,就是辞职,没有一个留下来。 就比如总兵马世龙,因为柳河之败被弹劾,最后称病离职,再比如尤家的尤世禄,在天启七年五月,解了锦州之围后,便辞职返乡,不在辽东任职。 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非本土籍贯的高级军官大都离职,而后,朱由检抽调的满桂等五人,更是一举将辽镇外籍精锐给弄了个干干净净,也正是因为缺少了这些人的阻拦,祖大寿为首的辽西将门才能很快将当地兵力给全部掌握,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辽西将门沆瀣一气,凡是当地出身的总兵将领,几乎都被他们给拉拢,加入了这条利益链条,而一些平日里看起来正气廉洁的总兵,谁知道锦衣卫联络过去后,对方会不会转手就告密啊! 为了稳妥起见,许显纯略过了总兵这一级,往下面继续看,希望能找到一个和本土没多少瓜葛的将领,作为联络的首选,然后由对方去拉拢试探其他将领,这样可以做大限度的做到保密,不虞被辽西将门知晓。 目光逡巡,看了好半晌之后,一个名字映入眼帘,让许显纯眼睛一亮。他略微一思索,便很快做出决定,将这个将领列为首选。 朱由检登基后,在用人上面,很多东西都改了,因此很多人的命运都由此改变。 就比如说毕自肃。 这个名字听起来和户部尚书毕自严很相似,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兄弟两人,而实际上,他们两个就是亲兄弟。 毕自肃是毕自严的八弟。 因为朱由检的干涉,毕自肃虽然因为督察院空缺眼中,从太仆寺少卿升任为右佥都御史,但却没有巡抚关宁。袁崇焕去任职后,朱由检没打算再派遣其他文官。 也正因此,毕自肃没有被牵连到宁远兵变中,也就不会羞愤自杀。而毕自肃不死,时任车右营都司的左良玉,也就不会因此而罢官。 此次,更是出现在许显纯的眼中,成为值得拉拢的人选。 都司官职不大,位在游击之下,不过就算如此,左良玉麾下也有上千人,算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了。 对于锦衣卫来说,很多信息都不是秘密,包括左良玉居住的地方。 “有人?”当左良玉回来时,顿时发现屋子里有人!他立刻握紧手中武器,悄然靠近,想要观察一二,然而不等他看清,那个人骤然站了出来。 “锦衣卫!”许显纯慢慢的从黑暗中站出来,看着年轻的左良玉道,“本官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 “锦衣卫指挥使?”左良玉的脸色慢慢慎重起来,这尼玛的一个正三品大官,找自己这个小小的都司干什么? “何事?”他艰涩的问道,心中却十分纳闷,自己和锦衣卫有什么瓜葛吗?怎么今天找到自己头上来了。 “无他,只是证明将军是大明忠臣的机会来了!”许显纯缓缓开口道。 “啥?” 245 命袁崇焕进京述职 从上次讨论完袁崇焕的事情后,皇帝就再也没出现在朝臣面前。 众人对此也不在意,大明皇帝都是这样,反正只要奏折按时批复就好。 当然,也没人以为皇帝在宫内闲着,新军的频繁变动,他们还是知道的,原本驻扎在宫内的军队从阜成门出去,驻扎在城外训练,只是每三日轮换一次宿卫执勤。 众人皆以为皇帝是受了刺激,便回宫折腾起自己的亲卫军队,试图训练的更加精锐,平灭叛乱。 然而,过得几日,朝臣忽然发现,在凄冷的国子监附近,竟然张开了一个名为‘武院’的机构,再一探听,发现徐光启、孙元化、满桂等皇帝亲信时常出入其中,而这个机构的学员不是文人士子,而全是他们看不起的丘八。 一座专门为丘八设立的武校! 得知这一消息的后,无数朝臣顿时炸毛,他们纷纷想要上奏疏怒斥此事,然后不等他们行动,宫中就传出诏书,恢复武成王庙祭祀! 武成王是谁?姜子牙! 他可是在开国的时候被太祖朱元璋给请出了武庙,而今,皇帝竟然又将对方给请回来! 这.....这......有违祖制啊! 大臣们刚想疾呼,却又停了下来,皇帝最烦有人以祖制说事,凡是这么干的人,自身绝对贬谪出京,而全体官员也难受一段时间,皇帝会按照最标准的祖制召开早朝,所有官员全部到场,不论刮风下雨,露天开会。 打了个寒战,大臣们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祖制的事不说了,反正是个祭祀,皇帝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请出去了再请回来也不是不可以,随你老朱家怎么玩。 于是众人的矛头对准了所谓的‘武院’。 武院之风不可起啊,这可是武人地位抬头的迹象,从古至今,从未听说为武人设置学院专门教导的说法,武人学院,置孔圣人于何地? 就算里面的人是御马监麾下禁军,是皇帝的私人军队,此刻文官们也顾不得了,雪片般的奏折飞入宫中,纷纷斥责质问,要求皇帝取消武院。 然而不等这些官员群情激奋的讨伐皇帝一番,一封令他们有些胆寒的诏令从宫中传出来。 召袁崇焕进京述职! 这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彻底震晕了所有朝臣官员! 尼玛,皇帝这是要对袁崇焕下手啊! 好几天的沉默,让所有朝臣都以为皇帝放弃了惩戒袁崇焕的想法,但谁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下一道这样的诏令。 很明显的,这就是要锁拿袁崇焕进京审问,只是换了一个更好听,更平缓的名头——述职。既然是述职,那肯定要说明在任期间所干的事情,杀毛文龙这件事,也是要说清楚的,说不清楚就.... 在这种震惊下,很多人也就忽略了最新一期的《帝国日报》上,宣布恢复武成王庙香火的事情,以及‘武院’成立,面向天下所有的卫所军官子弟招生,每年的三月和九月,举行入学考试,过则成为‘武院’学生,毕业既分配军中。 在这里,朱由检给报名武院考试的人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卫所军官子弟,只有他们才能来考试,这其实是一种拉拢,是朱由检为未来收编卫所土地所做的准备。 新军的成功,让朱由检准备对军队进行改革,像卫所这种已经烂到根子,却又占据了很多土地资源的地方,绝对首当其冲。 而有了‘武院’作为缓冲,介时家中优秀子弟都在朝中为官,未来有了保障,那么这些世袭的卫所高官面对军屯土地改革时,就不会成为阻力。 这其实是一种交换,而这种政治上的交换,朱由检玩的越发娴熟起来。 “群臣反应如何?”朱由检背着手,眺望远处的天空。 “群臣倒是尽皆沉默,忧愁者多,倒是没人关注武院之事了。”王承恩笑着道,“陛下好一手声东击西,一举两得,既转移了群臣的注意力,也让袁崇焕处于两难之中。” 说完,王承恩钦佩不已,当所有人以为皇帝放弃诘问袁崇焕时,他来了这么一手,将选择权交给了对方,你来不来京师,来了,几乎肯定会被下狱审问,不来,则于朝廷大义有亏,就算辽镇作乱,也无好的名头。 听了王承恩的恭维,朱由检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直接去锁拿袁崇焕的,如今这样,不过是给了辽西将门一个台阶下而已。 他并不想逼反辽西将门,毕竟对方麾下还有很多将士和辽东难民,那都是大明百姓。当初放袁崇焕上去,那就是为了杀毛文龙,而今毛文龙已死,袁崇焕也就没用了,早点弄下来,省的辽西将门真的成了军阀。 此时辽西将门虽然有这个迹象,但实力有限,真要说多大障碍,并没有。 辽镇现在也是干旱横行,田地收入并不好,供应不了整个辽东人口的消耗,需要关内的支持,只要去了袁崇焕,更换一个蓟辽总督,那么就能一步步的将辽镇军力掌握在手中,慢慢的玩死祖大寿、吴襄等人。 温水煮青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妙招。 只是不知道,袁崇焕,你是否接招? 在无数人的沉默以对中,行人司派出了一队人马,前往辽东传递诏书,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大臣都忧心忡忡,生怕逼反了辽镇。 但是钱龙锡却在心底暗暗高兴,加把劲,最好逼反了那些丘八! 这队人马的行动并不慢,几天之后,就来到了山海关,王之臣没有为难他们,直接让他们过去。 “看来我要出关了!”王之臣慢慢走下城关,然后将早就写好的诏书送往京师,他要重新起复尤世禄、马世龙、王世钦三位将领。 在蓟镇呆了一年,他手头上兵马是有了,但却少了几员大将,这三个被辽西将门排挤出去的人正好。 老王他有个直觉,不论这队出关的人马结局如何,最后收拾残局的肯定是他。 上次被兵变弄得狼狈不堪,老夫这次卷土重来,定要你们好看。 246 辽西将门的抉择 宁远,经略府。 锦州是前线,而在后方一百公里的宁远,则成了辽东经略,蓟辽督师等高等武职的办公地点。 然而此刻,坐在经略府中,袁崇焕却有些风中凌乱的感觉,他看着眼前的诏令,完全不敢相信上面所写的东西! “陛下召我进京述职?”他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行人司的官员,那副样子,几乎是想吃了对方。 “是的,经略大人!”行人司的官员战战兢兢的回答着,他低着头,小心的瞥着左右,生怕突然蹿出个人来,将他给劈了。 出京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危险的差事,一个不好,自己这封诏书就能将辽镇给逼反,最不济还可能闹腾些兵乱出来。 但观察了下后,他松了口气,房间中只有自己和眼前的袁大人,并没有什么亲兵随时过来砍自己。 “陛下招我回京!”得到了肯定答案后,袁崇焕有些失魂落魄的躺倒在靠背椅上。 在他眼中,此刻进京述职几乎和下狱论死是等同的,自己干的事,完全不合规矩,也没有一点依凭,去了京师就是死路一条,别无他选。 怎么办? 袁崇焕胡乱的想着,然后混乱的大脑并没有给他一个答案。 “大人,请您准备一二,我们明日就要出发!”行人司小官苦着脸,慢慢的说道。 “明日出发?”袁崇焕看着对方,不容置疑道,“本官公务繁忙,明日出发难免有疏漏,不如三日之后出发?” 他看着是商量的表情,但语气却直接定了下来。 “好的,好的。”行人司官员咽了口唾沫,他根本不敢阻拦,三日就三日,只要对方不超过五日就行。 挥手让对方退下后,袁崇焕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来人。”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振作起来,招来随从,写了封书信,让其送到锦州去。 祖大寿和吴襄都在锦州,一个是镇守这里,一个是在这里做生意,联络女真。 然而,袁崇焕的书信送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丁点消息,他以为是对方没有收到,便再次送了一封,然而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袁崇焕明白了,自己是被放弃了。 “呵,武人!”他悲叹一声,最终只能跟着行人司官员往京师行去。 宁远城头,却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他们看着袁崇焕的背影,表情却各不相同。祖大寿面无表情,而吴襄却是一种惋惜之情。 对可惜,这么好用的一个背锅侠就被弄走了,下一个背锅侠我去找谁? “我们,真的不救袁崇焕吗?”最终,吴襄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救!”祖大寿脸色凝重,缓缓摇头道,“我们都自身难保了,如何有能力救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近军中有些诡异,似乎有人在暗地里谋划什么,然而去查的话,却根本查不到。 若是此时再和以前那样,以兵变为手段,威逼长官,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自身难保?我们怎么会自身难保呢?”吴襄完全不敢相信祖大寿说的话,在他看来,袁崇焕走了,无非是再换一个经略或者督师过来,但那又如何,不论谁来,还不是要靠我们打女真? 非辽东本土的将领基本都排挤光了,只有在中下层还有一些,不过那些都是客兵,而且军官品级都不高,不足为惧。 “直觉!”祖大寿就吐出了两个字,这是他担忧的真正理由,没有任何迹象告诉他,他们危险了,但他的直觉却依然这样疯狂的提示着,他有危险。 “你去联络联络黄太吉,问下,若是我们投过去,给什么待遇?”祖大寿有些心痛的说,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下这样的命令,投过去那可是给黄太吉这老货当奴才啊! “要投过去?”这下吴襄是真的震惊了,他可是知道祖大寿有多少钱多少金银财宝的,他会舍了这万贯家财去女真当奴隶? “不一定,但多条后路也好。”祖大寿坚定道。 “好,我这就去问问。”吴襄也是有决断的人,既然姐夫坚持要这样,他就不再问,而是遣人去询问。 十二月二十一日。 袁崇焕跟随行人司的官员,回京述职。 当这个消息得到确认,并疯狂流传开来后,所有朝臣再一次震惊了,这尼玛的,和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袁崇焕留在地方,聚兵以抗京师吗?怎么这么轻易就回来了呢?不知道回来就要死吗? 无数人都猜测着,甚至有人想要和袁崇焕聊一聊,就比如内阁宰辅钱龙锡钱大人。 然而,当他赶往过去后,却被东厂的人拦住,为首的番子对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好意思钱大人,这是陛下钦点的,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对此,他只能摇头叹息一声,快步走开。 袁崇焕孤零零的站在宫门口,周围除了看押的东厂番子,并无其他人,他依然身着正三品侍郎的官府,但却浑身萧瑟,颇有股英雄迟暮的感觉。 “经略大人,陛下召见。”刘若愚走出来笑道。 “劳烦公公了!”袁崇焕拱拱手,跟在后面走进了冬暖阁。 当袁崇焕进去的时候,皇帝正背着手,看着一扇屏风,屏风很普通,只是用白纸糊的,上面没有任何图案,不过却有一些人名,从墨迹的风干程度来看,这些人名是先后写上去的。 出于好奇,袁崇焕偷偷看了一眼,竟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正和毛文龙在一起,不知为何,他看到这一幕,心中忽然一动,然而不等他想到什么,这一丝瞬动立刻消失不见。 “臣袁崇焕,参见陛下!”袁崇焕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皇帝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没有听见袁崇焕的声音。 “陛下,袁崇焕带到。”等了一会,刘若愚上去轻轻喊了声。 “朕知道了。”朱由检没有转过身,而是依然看着屏风,最后,又在屏风上加了两个名字,朱燮元,秦良玉。 247 蓟辽督师 朱燮元是今年启用的官员,启用后并没有到京师,而是直接前去督理云贵川等五省军务,为的就是剿灭奢安之乱。 这场叛乱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帝国都有些撑不住了,每年周边几个省的辽饷和税收全都投入了进去,这种割肉放血,对大明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秦良玉,则是唯一一个被王朝正史记录的女将,堪称对大明忠心耿耿,她的两个兄弟都战死在了平叛当中。 一个死在辽东,一个死在贵州,可谓满门忠烈。 写下这两个名字后,朱由检才转过身来,看向跪倒在地的袁崇焕。 袁崇焕是广东人,生的的比较矮小黝黑,非常典型的南方人样貌,看起来平平无奇,并无奇异之处。 朱由检也是第一次见到袁崇焕,上次嫌弃他没见,如今才算是见到真人。 “起来吧!”他淡淡道。 “谢陛下。”袁崇焕从地上站起来,恭敬的站着。 看着他黝黑的面孔,朱由检忽然间不知道说啥了。质问他?问他为什么杀毛文龙?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思,反正毛文龙如他所愿的死了,再问也没有意义。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不论袁崇焕因何杀的毛文龙,都是不合朝廷规制,都是死路一条,召他进京述职,只是好听的说法,并不是朱由检真的认为袁崇焕有什么隐情。 只要不是皇帝授意的,不论任何隐情,他杀毛文龙,都是死罪,朝廷体统,不容任何人践踏,那是维护整个大明官场的秩序。 “袁崇焕,你可知罪?”轻轻叹口气,朱由检问出了这句话。 袁崇焕一愣,抬起头,深深看了眼皇帝,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个想法越发的强烈起来。 “臣知罪!”袁崇焕低沉道,不论他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谋略,触碰了底线,那就绝对不行,以前寄希望于辽事艰难,皇帝看重他,不会擅动,但显然他料错了,在皇帝心中,某些底线绝对不能破。 “认罪就好,带下去吧!”朱由检意兴阑珊的挥挥手,原本想要质问的情绪,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袁大人,请吧!”刘若愚走过来。 袁崇焕跟着对方往外走去。这是一场出乎两个人预料的对话,他们俩谁都没料到,碰面之后,竟然无话可说。 慢步朝外走去,然而一个念头,在袁崇焕头脑中越发的凸显出来,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猛然,他停住脚步,扭过头,大声冲着皇帝问道,“陛下让臣去辽东,就是为了杀毛文龙?” 这句话实在是太出乎人预料了,就连朱由检都没想到,快要下去的袁崇焕竟然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就连刘若愚,此刻都陷入震惊当中,完全忘记喝止袁崇焕。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就如袁崇焕议和一样,就算到现在,他也不能说出来,朱由检同样如此,他只是看了眼袁崇焕,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然而,这一眼,却让袁崇焕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他就奇怪,为何第一次钱龙锡举荐他的时候,皇帝拒绝了,后来却又主动将他放在辽东经略的位置。原来他的起复竟是皇帝的算计,而目的就是杀毛文龙。 只是,为何皇帝能如此肯定,自己会杀毛文龙呢??? 对于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关入天牢之中,也没想明白。 看着逐渐消失的阳光,袁崇焕有些怅然,自己这辈子,怕是就这么结束,再也没有以后了吧?! 袁崇焕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狱卒将他的官服去掉,只着月白里衣,被关入牢房当中。 “看你这样子,是个二品官啊,怎么,是从辽东下来的?”忽然,旁边有人一人出声问道。 袁崇焕一看,却是一名老者。 老者身穿和他一样的囚服,那件囚服看起来很长时间了,洗的都有些发白,不过却依然整洁,在牢房这种污秽的地方,依然不见脏污之处。 不过想想也是,这里可是最高级别的天牢,关入这里之前,那都是大人物,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冲新区起复,因此狱卒对待这些高级别官员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不说有求必应,但基本的生活需求还是能保障的,甚至外界消息,一些书籍什么的,都可以商量。 在老者旁边的桌子上就有一本书,由于距离有些远,袁崇焕没有看清书的内容,只是书半开着,显然自己进来了之前,对方正在看书。 “在下袁崇焕,不知老大人因何再次?”袁崇焕拱了拱手问道。 “袁崇焕?没听过!”老者摇了摇头道,“老夫杨镐。” “竟然是杨老大人!”袁崇焕有些惊讶,这也是为代表性人物,不故事丧师辱国的代表,他指挥的萨尔浒之战失败,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在下来到这里前,曾任辽东经略。”袁崇焕叹了口气道,这可是老前辈啊,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辽东经略?”杨镐挑了挑眉,“和老夫说说辽东的情况。” “也好,想必老大人不知道辽东的情况有多糟糕吧!”袁崇焕在边上坐下,两个辽东战事转折点的历史人物在这种特殊的地方,聊了起来。 袁崇焕下了天牢后没过多久,宫内再次传来一道旨意,蓟镇总督王之臣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着其督理蓟镇辽镇钱粮军务,这么长的官衔有一个简称——蓟辽督师。 总督、经略、督师,这可是最高的军事官职,对于之前还是蓟镇总督,镇守山海的王之臣来说,可是高升。 更别说,随着任命诏书外,还有皇帝的一封密信,里面所托之事,更是让王之臣哈哈大笑,这可是天子心腹才会被托付的事情。 “来人,点检兵马,随本官出发!”王之臣的声音充满了意气风发。 而在他的命令之下,蓟镇两万精壮之军抽调一万,由尤世禄、马世龙、王世钦三员沙场宿将率领,随同他走出关门,奔往宁远。 之前宁远兵变中,王之臣就是吃了手头没直系军队的亏,如今再次出镇辽东,王老大人肯定是要带足马仔的,不然根本不放心! 辽镇,我王之臣又回来了! 248 人心再聚 东江镇,皮岛。 随着袁可立的入驻,这座东江镇中心的岛屿,发生了一番变化,各种房屋、栅栏、防御设施都修建起来,整体风貌都为之一变,原本野蛮、荒芜的气息为之一空。 毕竟袁可立上任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还会带着很多随从,属官、监军等来到任上,这些人的文风,中和了岛屿上浓郁的武将风气,如同一样调和般,变得正常起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分权,一些后勤、军令、内政等权利都被这些人瓜分走,那些武将的权力减小,不再如以前那样能随意自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而袁可立能这样做的底气,一是在海外游弋的大明海军,二则是远远不断运送过来的后勤物资。 自从袁可立接掌东江镇后,这里的后勤就不再从辽镇走,而是从登莱或者天津转运过来,充足的后勤物资,让袁可立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他做的任何改变整顿,都没人反对。 更何况,这里有些人还与他亲厚,尤其是刘兴祚也就是刘爱塔,更是袁可立亲自筹谋策划,从女真那边策反回来的大将。 两相结合下,不过是来到这里的一个月的时间,袁可立就将东江镇给捏在手心,不过,因为毛文龙被袁崇焕擅杀的运用,整个岛屿上的人心,还是有些散乱,十分的颓唐,岛上工事修建时都不是很用心,更不要说去打仗骚扰女真腹地了。 对于这个,袁可立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等。 这一日,袁可立正在处理公文,忽然听到一股欢声如雷动,他十分意外,岛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全岛百姓都如此高兴。 “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人们如此兴奋?”袁可立对长随说道。 长随出去,很快就又回转,回来时他手上拿了份报纸,将报纸放到袁可立面前,他兴奋的说道,“大人,好消息啊,袁崇焕下大狱了。” “哦,袁崇焕下狱了?”袁可立有些意外,他出镇东江时,朝中正是争执不休的时候,反对拿下袁崇焕的人很多,就连皇帝都举棋不定,没想到最后还是将这厮给拿了下来。 打开报纸,头版就是袁崇焕以‘谋款斩帅’的罪名下狱的新闻,新闻内容并不复杂,通报了下袁崇焕所犯罪行后,后面就是对天下臣民严厉的告诫,尤其是那些手握军权的文臣,不得肆意妄为,任意斩杀武将。 这个新闻,倒是令很多文臣心中一禀,下意识的收敛起来,毕竟,若真杀了某个武将,触犯了朝廷的底线,那自己前面所立的功劳彻底白费了。 对于其他文臣武将来说,这封新闻是告诫和欣慰,但对袁可立和东江镇来说,这可是天赐良机啊,袁崇焕下狱论死,可谓是平复了他们的心伤,散碎的人心,也能再次凝聚起来。 袁崇焕杀毛文龙只是个别案例,是他自己肆意妄为,朝廷还是管你们,承认你们的,不要灰心,继续为朝廷效力。 这新闻大差不差就是这种作用。 “来人,传本官军令,升帐点将!”袁可立大声道,一旦人心凝聚,那就可以做些筹划安排了。 咚咚咚! 点将鼓很快被几名壮汉给敲响,悠长的鼓声,传遍整个军营,所有听闻鼓声的将领,无不慌乱的开始穿戴铠甲衣物,纷纷前往袁可立所在的中军大帐。 三通鼓毕,所有将领都聚集到袁可立面前。 “最新一期的帝国日报大家都看了吧?”来回看了他们一眼,袁可立忽然问道。 随着他的问话,军帐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哭声,却是毛文龙之子毛兴佐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起来。 “陛下圣明,明察秋毫,才还了父亲清白之身,不致蒙冤而死。”毛兴佐一边哭一边大喊着,显然这些话压在他心中很久了,如今才发泄出来。 军帐中的其他人,也都眼眶红红的,为毛文龙落泪,为皇帝的公正欣慰,这些人大都受过毛文龙恩惠,如今恩主沉冤得雪,他们心中的芥蒂和膈应为之消散,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火候差不多了。”袁可立暗自点头人,然后道,“毛大帅警精忠报国,实乃大明干城,尔等之中,有人为毛帅后裔,有人为毛帅义子,同毛帅关系亲厚,当继承毛帅遗志,以平灭女真为己任!” “我等将集成毛帅遗志,平女真,逐蒙古,恢复辽东故土!!!”毛兴佐第一个大声喊出来,随后军帐将领全都跟上,齐齐呐喊。 巨大的声音,将军帐都震动的抖了起来,等到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精神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一个昂扬奋发的斗志,填充了他们的内心。 很显然,东江镇的将心,让袁可立一番话就凝聚起来。 “既然诸位有此壮志,那本馆就来部署下,我东江镇接下来的战略。”袁可立高赞一声,然后铺开了军事地图,开始自己的一番部署。 然而,随着他的布置,所有将领脸色都怪异起来,若不是亲眼看过袁可立的任命诏书,毛兴佐等人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位总督大人是沈阳黄太吉派来的。 “大人,裁汰老弱,整顿军备,加强训练我等明白,但这撤除深入女真腹地城市的军民,只把手铁山、旅顺等少数几个近海城市,是否有些.....有些....太过龟缩。”想了半天,毛兴佐才想出一个合适的词。 父亲沉冤昭雪,年轻的毛兴佐那是心中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冲杀到战场上,好好杀几个女真鞑子,以报效国恩,然而,满怀希望的他听了袁可立的战术后,失望之极,年轻热血的他根本无法理解和忍受,因此第一个问了出来。 “个中玄机,本官暂时不能向尔等言说,尔等尽管照做就是,待到明年,本官带领尔等,干一票大的。”袁可立的话充满了军中的粗豪。 不过将领们都没在意,反而被他话中的干一票大的给吸引了。 干票大的,有多大?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249 街头表演 自从逮捕了袁崇焕后,朱由检终于可以空闲一段时间了,临近年关,各项事务都基本完结,没有什么好烦心的,该做的安排他都坐下去了,下面的部门也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不需要他操心。 左右看着无事,他叫来徐光启,带着田秀英和袁妃两人,出宫逛街。之所以带着徐光启,那是因为他最终要去的地方比较特殊——耶稣会的教堂。 今日工部传来消息,教堂建造完毕,已经交付给传教士们使用,反正闲来无事,正好去看看,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朱由检都没去过教堂呢,正好这回开开眼。 两女如今经常出宫,不过大都是在西安门附近,梨园是去的最多的,其他地方倒是不常去,因此出来看着热闹的大街,十分兴奋,更何况还有皇帝陪伴在身边。 此时临近年关,过两天就是小年,街道上年味已经很浓了,各个铺子里都是人头攒动,很多人都在店铺里购置年货,大街上,杂耍、糖人、炒货等等,都卖的火爆。 大明的京师,虽然划分了很多坊,但并无专职做生意的坊,而是店铺坐落在临街的地方,沿着街道一字排开,一次整个京师,到处都是人,颇有后世过年购物的景象。 看着这热闹的惊醒,朱由检直接将自己的目的给抛之脑后,陪着两女一起玩了起来,看杂耍、戏班子、歌剧、评书等。 “老爷,快看,那边有话剧啊!”田秀英一拉朱由检,兴奋的就跑过去。那边,一个宽敞的地方,一群人围在一起,正看着什么。 “老爷,是精忠报国哎!”袁妃也看了一眼,立刻兴奋的汇报道,三人处于好奇,也前去围观。 此时的街头表演,随着梨园的成立和火热,种类非常的丰富,梨园中很多表演形式,随着一次次地演出,流传至天下各地。 而京师,是距离最近的,也是受影响最多的地方,更是火热的不行,毕竟梨园不是谁都能进的,那比价高的票价就阻拦一部分观众,在加上哪里听说皇帝都回去,因此权贵众多,普通老百姓就算付得起钱,也不会往那里凑。 但他们又想看里面被人炒的火热的剧目,这就催生出了接头表演。很多戏班子花些钱,去梨园看几回,学到些精髓后,便开始走街串巷的表演,生意竟然也不错。 甚至有人看出商机,办了个类似梨园的小型戏园子,专门做平头老百姓的声音,一下子生意非常好。 种种原因,让梨园声名远驰,里面的剧目散播的到处都是,其中最廉价的评书,现在基本上每个茶馆酒楼都成了必备,这些说书人除了说书外,还兼职给不识字的百姓读报,那生意好的不得了。 而其中《精忠报国》则成了做热门的节目,不论是歌剧舞剧还是话剧亦或者评书,都是最热的,谁让岳老爷子打的是金国女真,而在关外横行的也女真也自称金国呢。 出于对名将的期望以及对女真的痛恨,《精忠报国》迅速走红,就连接头表演都是如此。 “好!” 随着对话的进展,观看的百姓热情越发高涨,铜钱噼里啪啦的丢故去,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一枚小钱。 话剧是接头最流行的,不仅因为对乐器技艺要求最少,也因为内容通俗易懂,就是很普通的对话,距离大众不远,不论识字还是不识字,都能看的懂,因此深受百姓喜爱。 如今过年,大家手头都有闲钱,看的性起,纷纷慷慨解囊,表示一二,就连朱由检,尽管早就看过,但气氛不同,依然让他看的十分过瘾,直接认了一枚大钱过去。 “谢这位大爷赏赐,祝大爷您公侯万......” 不等戏班子的人说完,朱由检直接阻止道,“先等等,你看我这神打扮,是公猴的样貌吗?” 对皇帝说公侯万代?你这不是骂人吗! 道谢的戏班子老板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不喜欢这句话的人,不过好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反应十分机灵,立刻改口道,“那祝爷您,财源滚滚,富可敌国,金山银海,家财不尽!!!” “这句话爷爱听!”朱由检哈哈大笑一声,又扔了一枚大钱,然后转身走出去。 后面戏班子一愣,再次大声道谢个,刚才的话又重复说了三遍。 “袁妃,你说朕明年会不会富可敌国?”朱由检非常高兴道。 “爷,您现在就是富可敌国到了,內帑的钱可比户部国库的钱多。” “就你会说话。” 三人高兴的走着,后面刘若愚和徐光启有些无奈的跟着,有这么几个嗨起来就忘了事的主,今天能不能走到教堂还难说呢。 不过刘若愚也没闲着,趁着这个机会,他向徐光启请教一些问题,有些是陈年旧事,有些则是文学史学的问题。 最近他的《酌中志》开始动笔了,然而有些事自己不太清楚,今日正好遇到大家,一定要请益一二。 徐光启不仅精通西学,传统的经史子集也是精通非常,是一个知识十分渊博的人。 两人在后面谈论着文学上的事,前边朱由检带着两女四处乱窜着,转悠了一阵,他们听到一阵对话。 “哎,如今姜太公重新进了武庙,那岳王爷怎么办?” “是啊,太公回去咱是喜闻乐见的,但岳王爷不能被赶出去啊!” “就是,陛下既然恢复武成王庙的祭祀,为何不把岳老爷子放进去呢,我看里面其他将领也很多嘛,凭什么他们能进,岳王爷不能进?” “就是就是,岳王爷那点都不差,若不是赵构昏君,连发十三道金牌将岳王爷召回来,金国就被灭了,说不定就没现在的女真了,咱也不用交辽饷了。” 朱由检听了之后,有些愣神,没想到民间对岳王爷的祭祀竟然这么捉急,不过想想也是,女真在关外横行无忌,打败了朝廷无数军队,这个时候百姓自然盼望出一个岳飞式的天才人物,歼灭女真。 “看来,武庙的供奉,还是要改改。”朱由检摸着下巴想到。 250 耶稣会教堂 “老爷,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见陛下在大街上就陷入沉思,田秀英不由过来提醒道。 “没,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朱由检晃了晃脑袋,将刚才的思绪抛之脑后,继续陪着他们游玩。 就这样,他们在内城热闹出玩了一个上午,而后又在酒楼吃了个饭后,才出了内城,来到外城。 内城要不是繁华之地,要不是官宦居住之地,可没有地方给一个外族教会建造教堂,因此工部见皇帝没有规定教堂的位置,就随便在外城平民聚集的僻静之处选了个地方,然后建造起来。 朱由检得知后,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外族教堂,能允许传教建教堂还是看在功劳的份上,要不然别想。 很快,在徐光启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教堂门口。 这是一座很典型的西式教堂,尖顶,烟冲,外表有很明显的建筑分割,看起来更多像是城堡,而不是传教之地。 和大明的佛道两教有着很大差别,不过肃穆的环境,看起来也有一些韵味。从这些建筑上,朱由检还看到了水泥使用的痕迹,显然工部对这种建筑有些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建好,不得不作弊似的,使用了些水泥。 此时教堂已经开始运转,不时有些年老之人进出这里,他们走进去一看,正好有人在讲经布道。 上面的人他们也熟悉,叫做汤若望。 朱由检没打扰他们,而是坐下来静静的听着,倒是后面的徐光启,进来时很娴熟的从门口的暑假上抄起几本很薄的书册,一一递给皇帝和皇后。 “这些小册子是教堂公用的,放在这里供信徒听讲时翻看。”徐光启微微解释了一番。 这个小细节倒是让朱由检意外了下,书籍历来在大明都是昂贵的,教堂周围都是平民百姓,让他们买这种和科举无关的书,怕是不舍得,但放在这里免费观看的,很多人都乐意一看。 这个心思就比较巧妙了。 朱由检翻了翻册子,发现都是些讲解礼仪和唱诵的,后世一大本厚厚的圣经故事却不见踪影,在凝神听听,台上的汤若望也大都是讲解些礼仪和戒律,时不时的还吟唱两首歌,对于圣经中个寓言故事,却很少将,通篇下来,朱由检也只听到一则讲葡萄园的故事。 此时圣经的一些翻译语句,已经颇有后世的风范,就是那种很白很怪的翻译体。很多句子看起来很白,但这种白中却充斥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就和朗诵古诗词以及古散文一样,很朗朗上口,还有些深意。 就比如很经典的一句,必将让您的道行于地上,如同行走在您的国。 语句有些怪,但却很有韵律和神秘感、庄重感。 听说圣经的中文版本是成于清末,但显然源流在这个时候,就是不知道这些通行的译本当中,有没有徐光启的功劳,毕竟从他翻译的《几何原本》来看,他非常精通这种翻译,用词非常准确。 想到这,朱由检下意识的瞥了眼身边的徐光启,这一眼却让对方有些误会,以为陛下是不认识讲台上的那个西洋人,让他解释一番。 “陛下,台上的红毛人叫做汤若望,精通算学历法,和臣一起修订了今年颁布的新历法,现为这座教堂的主教,也是耶稣会北区的区长。” 说到这,徐光启笑了笑,“这还要拖陛下的洪福,汤若望参与了历法的修订,成了钦天监的官员,和朝廷亲厚,正是因此,他才能够张国这座教堂,并成为北区的区长。” “哦,是吗?”朱由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他今天其实是来找茬的,因此表情有些不善。 等到布道完毕,百姓都散光后,徐光启上前和汤若望低语一声,然后两人将皇帝迎到了里间。 这是平常他们教职人员休息的地方,里面没什么,就是简陋的床铺和书架书桌。 “耶稣会教士汤若望,参加大明皇帝陛下。”汤若望犹豫了一会,最终还会跪地参拜。 这个小细节让朱由检会心一笑,在大明,任何宗教都要屈服在政权之下,外来的一神教也不例外。 “免礼平身。”朱由检微微一笑道。 “诸位在京师生活的可还方便?”朱由检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问道。 “都很方便,大明的百姓很热情,对我们的教义也很感兴趣。”一说起这些,汤若望脸上就神采飞扬,显然最近传教的进展,让他十分高兴。 “是啊,大明是一个很开放的国度,任何一个教派,只要导人向善,都能在大明寻得容身之处,但是,大明有些规矩,是不能破坏的,不然会遭到所有人的敌视。”朱由检慢慢的说着,气氛渐渐有些凝重。 “不知道皇帝陛下指的是......”汤若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朕听说,信封了你们的教会后,就不能祭祀祖先了?”朱由检来到书架旁,抽搐一个译本,翻开一看,不出所料,是圣经的译本。 “就比如佛教,到了大明也得改,就算出了家,该祭拜祖先还是得祭拜祖先,不然就是不孝,一个不孝的信徒,是无法在大明生存下去的。你们这一条,朕觉得不好,会很不好,要改,一定要改!” 这番话说的,让汤若望心底一沉,他是知道教会的弊端的,但他只是一个教士,对这种哦根本性的教义规矩,可没有权利修改。 面对大明皇帝所说的不好,他有些绝望,改不好,莫非不能再传教? 然而皇帝很奇怪,只说了这么一句但却没有在说其他,更没有说没改会怎样,只是冲着汤若望邀请道,“朕的大臣徐光启,将会调离钦天监的岗位,不知汤教士有无意愿接手?” 哎哎哎?怎么回事,不是来找麻烦的吗?怎么忽然叫我去钦天监当官? 汤若望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今日起,你就是钦天监监正,明日,要记得去上班哦。”朱由检却没等他答复,丢下一句话后就出门离开。 门外,徐光启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欲调臣往何处?” “兵部尚书,总督京营戎政!” 251 启用 在临近年关的时候,朱由检一直在不断的调整各处的总督巡抚,甚至是总兵,这些关键的位置都在换人,不为别的,就为年后迎击黄太吉做准备。 尤其是借着晋商八大家壳子的锦衣卫,不断传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后,这种心情就更加急切了。不过,那个从晋商八大家覆灭后就跑掉的女真细作,却让他心中一直存有疑虑,黄太吉方面应该知道八大家覆灭了吧,为何还放任商队在他的境内活动? 一度,他怀疑这些消息是假的,但锦衣卫查了几遍,却都没发现什么疏漏。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只能选择相信锦衣卫的情报,不过,关于各方面的工作他都做的比较细致。 兵部和都察院的工作一直都紧紧的盯着,催促他们巡视各个边镇,整训边兵。有了粮饷,军备的质量也能得到保证,边兵的整顿还是很有成果的,每个边镇,总有那么一两万的可战之兵。 宣大加上蓟镇,总共能凑出大概四五万的军队,这点人差不多够了,消灭女真入口的军队不行,但作为堵路的军队还是可以的,主力就交给他训练的陆军了。 安排完了这些,朱由检总算可以松口气,不用每天都盯着并不和都察院,可以看看别的奏折以及消息了。 就比如现在,他看到了一封很有趣的奏折,奏折的署名人他比较熟悉,户部员外郎倪元璐,这也是一个队理财比价精通的,在户部空了后调入进去,在他的奏折后面附了一份叫做《海运书》和《海程图》的东西。 这《海运书》和《海程图》是一个叫做沈廷扬的国子监生弄出来的,由于没有上奏资格,就附在倪元璐奏折的后面。 而倪元璐之所以上这封奏折,也是为了响应皇帝‘漕运改海’的政策。 倪元璐本身就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同时他又认识沈廷扬在,这位家中也是富豪,家在崇明,靠海吃饭,时常在海上走货,故而对海运并不陌生。 沈廷扬是个有抱负的人,虽然读书不行,补入南京国子监学习,但他对时政还是很关心的,当他从邸报上得知皇帝颁布漕运改海的政策后,立刻自己编篡了两份关于海运的东西,送到好友倪元璐那里去,以图博个出身。 东西朱由检翻看看了下,各种记叙和图录,看不太懂,不过他也不是太重视,水文资料、洋流乃至气候等,跑了几趟南洋的还军训显然更加丰富,跟不要说他还吞了郑芝龙的势力,里面经验风度的舵手多得是,整合些资料出来根本不是问题。 他看重的,还是沈廷扬这个人才,海军的人才归海军,那是用来打仗的,不可能一直用来搞运输,这种事迟早得独立出来,交给只官府来做。 而且海军中那些小型的福船都要淘汰,换成大福船或者盖伦船战舰,这些淘汰的船只正好换下来,给官府充作运输船,用来运送漕粮。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沈廷扬这种人的作用了,任何时候,人才都是不嫌多的。 “铁路运输,公路运输,海路运输,嘿,这些运输方式必须得整合起来,分散开太浪费资源了。”朱由检想了想,最终觉得还是新成立一个部门比较好,反正六部制度用到现在,也有些过时了,很多东西需要细分。 不过这种改革现在肯定不是现在,等他对上女真打了个胜仗再开始比较好。 这个部门的名字朱由检已经想好了,就叫做驿部,专门管理道路和运输,以及邮政、公文传递等事务。 而沈廷扬,就是入驿部最好的人才。想到这,他在身后的屏风上,写上了驿部两个字,而后在驿部后面,犹豫了下,填上了周延儒三个字。 驿部是一个新开的部门,诸事繁杂,没有陈例可依,很多都要自己制定,那就需要一个年富力强,思维开阔的人,朱由检觉得,朝中够资格的,也就周延儒比较合适。 不过这样一来,对方就以不到四十的年纪,升任部堂级高管,这才国朝是没有的。 “不管了,先试试,如果是人才,总能发光的。”朱由检不管不顾的想到。而后,看着倪元璐和沈廷扬两人,他让人拟了个嘉奖提拔的诏书,诏命崇明人沈廷扬为户部主事,而后倪元璐一起,协理漕运改海事宜,。 既然钱龙锡迟迟没有动作,那就加派几个人过去,督促着办事。 处理完这奏折后,后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书,朱由检看了看,都是些各地叛乱,灾情的文书。 “这些文书怎么都弄上来了?”朱由检有些疑惑,然后又全都扔了回去,着内阁司礼监商量着处理。 最后的一封奏折,是朱燮元呈上来的,是关于土司叛乱的详情,朱由检看了下,状况比较好,各个省份都安定了下来,目前和永宁、水西两个土司呈现僵持阶段。 上面写的情况比较好,朱由检没到过前线,也不知道对不对,姑且相信朱燮元的奏疏。在奏疏的最后,朱燮元还附着了一份各地土司的请封文书,这都是跟着叛乱的土司,被平定后,他按照过往的羁縻制度,选出来的新的土司官员继任者。 “他娘的,这群家伙不长记性吗,都叛乱一遍了,还用他们?”朱由检气的大骂,然后直接在奏折后面写了四个字的批语——改土归流。 这是厚实满清所用的招数,被朱由检提前用了出来,如今趁着奢安之乱,各地土司力量残破,头人或死或降,正好开始实施。 这个权利,因为是战时,他下放给了朱燮元,让吏部开出一叠空白的告身文书,直接送到前线。 做完了这些,朱由检还有些不知足,再次下了诏令,封秦良玉为四川总兵,初授龙虎将军,加封都督签事,赐二品诰命夫人,命其征召当地忠勇白杆兵两万,前往平叛,钱粮军饷等由五省督理朱燮元解决,不得延误。 同时,在最后,朱由检下了个最后的期限通牒,乾圣二年过万之前,水西、永宁两个土司叛乱必须平定。 252 试探一二 对于白杆兵,朱由检还是比较好奇的,不过秦良玉既然在四川老家,他就没让对方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师,满足他的好奇心。 在他看来,白杆兵简直就是最好的长矛方阵步兵,在没有什么装备,只凭借白蜡杆就能抗衡女真的野蛮战士,可见这些土司兵的强悍,若是装备配齐,且辅以方阵训练,虽然不太适合目前陆军的混编模式,但用来镇守地方,那是绝对可以的。 介时等到军队分级,白杆兵的训练方式可以推广开来,充作地方镇守部队的主力。当然,这些还有些遥远,不过一些措施可以提前布置下去,比如对秦良玉的重用。 华夏两千年来,唯一正史中的女将,朱由检怎么可能放任对方在家养老呢。 这两封奏折下去,让已经习惯皇帝时不时有个小动作的朝堂,再一次起了波澜。 秦良玉的封赏不算啥,不过是皇帝偏爱某个将领罢了,虽然对方是女人,但人家有个土司的身份,那就不算什么。 但其他的,比如改土归流,真可谓让人一惊,这可是民族大政策的转变啊,虽然只是对土司,但从这里可以看出端倪来,皇帝对以往羁縻少数民族的制度不满,试图进行更改。 而这次派遣流官进行管理,就是前兆。面对这种改变,朝堂官员一时间悲喜交加,喜的是又多了很多官位,而悲的则是那种荒僻的地方,又多了个发配官员的好去处。 不过,这个相比于沈廷扬的提拔,却又不值一提。沈廷扬之前只是白身,如今一跃而成六品的户部主事,这种大幅度的提拔,真的是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太他么夸张了,要知道哪怕是三鼎甲的人出来做官,也不过是七品县令而已,绝没有谁一上来就是六品官起步的。 面对这种羡慕嫉妒恨的待遇,一时间所有官员,尤其是御史言官,心中都开始泛酸起来,这品轶比他们还高啊。 雪花般的劝谏奏疏不停的飞往宫中,不过皇帝照例是不理会的。 而当这个消息在士林中传开后,顿时所有士子哗然。我们辛辛苦苦的等官做,结果你倒好,上了封奏疏天上就掉下个六品官来,还有没有天理了。 尤其是戊辰科的举子们,因为他们被罢免了整个科举,至今也没有召开的迹象,看到沈廷扬的消息后,心中更不是滋味。 他们不敢在对皇帝怎么样,被整怕了,于是纷纷统一口径,开始痛骂起礼部尚书孟绍虞起来,让你丫的不作为,到现在还没劝说皇帝恢复科举。 一时间关于孟绍虞的黑话到处散播,后来就连孟绍虞自己都听到了,然而面对这些流言,他也很无奈啊,皇帝死卡着口子不松口,他能怎么办? 至于朱由检,则一直关注着各种消息和反馈,眼见沈廷扬的提拔任命,虽然激起了很大的反应,但最激烈的,也不过是御史的劝谏奏折,再多就没有了,没有官员进谏,没有人弹劾,就连高级点的上奏官员都没有。 如此一圈下来,朱由检十分满意这一波的试探,既然大家已经习惯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也就会习惯的。 要知道,他可是从皇庄中派遣了四百名秀才下去,负责修路的工程,等到陕西灾民将路修到天津,这些秀才估计也都历练出来,到时正好上位,填补到各个关键的岗位上去。 比如台湾、比如刚刚改土归流的地方官,再比如辽东等等地方。 想必有了这次前科,官员们反应不会太过激烈。 至于一直盼望着重开科举,等着做官的举子们,朱由检只能说他们想多了,有了那四百名秀才,朱由检根本不缺人当官,而且就算缺了,他宁愿将各地的吏员纳入升迁体系,也不会重开科举。 不熬这些王八蛋七八年,他这个朱就白姓了。 妈的,天天就想着冲击官府,真以为官府一点威严都没有?还搞结社,参加复社,三千人的伊山大会,不是想要以民间舆论掌控朝政吗?那就都窝在民间好了,不要入朝为官。 全都当山间野民,看大明会不会缺做官的人! 在朱由检看来,整个大明的读书人都是一群被惯坏的熊孩子,任性妄为,胆大包天,不治治他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朱由检在这一个劲的冷笑,却不妨刘若愚领着许显纯走了过来。 “什么事要让你亲自来?”朱由检好奇的问道,最近见许显纯的次数有些多,他总感觉这特务头子一天到晚没事干似的,老跟前凑。 “陛下,是关于张溥的。”刘若愚低声说了一句。 张溥! 朱由检这下来了精神,前些天刘若愚汇报,张溥从福王府离开后,并没有会太仓,而是却了山东曲阜孔家,孔家在曲阜经营了几百年,一时间刘若愚不好跟踪,就只能去求助锦衣卫。 今天许显纯来送消息的。 “说吧,张溥那家伙又串联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许显纯慢慢的将张溥做的事情说出来。 虽然监视张溥,沟通钱谦益的事情让刘若愚接手了,但锦衣卫那么大,依然有人手盯着,不是专门,只是例行公事,毕竟不寻常的事情,他们也不能装作看不见是吧。 “你是说,张溥去见了孔胤植,商谈了科举的事情?”朱由检听完后,冷冷的问道。 “是的。”许显纯道,“根据眼线报道,孔胤植昨日已经从曲阜出发,朝京师前来,意图参见今年的正旦大朝会。” 正旦大朝会! 听到这个词,朱由检眼睛一缩,精光聚集入针芒! 和去年刚登基后的大朝会不同,今年的正旦朝会有所改动,除了百官恭贺惨败皇帝外,朱由检还让梨园组织了如同春晚般的节目,邀请百官观看,同时在邀的还有京师以及北直隶的一些乡贤和德高望重的老人。 而且在节目开始前,还会询问这些乡贤和老人一些民生问题。朱由检是打算将这个环节打造成后世类似政协的亲民环节,等初次试点后,扩大到全国,邀请百姓前来。 当然,一开始肯定只是个作秀的环节,所谓的询问民生问题,都是朱由检事先安排好的,是他想要解决的问题。 不过,当规模扩大,涉及到全国选择人来参加时,这个环节未尝不能真正起到作用,就算没用,起码也能作秀,一个盛世,不吹的话谁知道你是盛世? 253 自己找死 但是,没想到今年不过刚刚开始筹备,就被这些人给听到了风声,竟然借此想要干些什么事情来。 想到这里,朱由检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不光是因为张溥的灵敏,也是因为朝廷消息的泄露。 虽然这件事是内廷和礼部共同操办的,但涉及的人数并不多,大部分的京师百姓都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张溥,是从何得知的呢? 朝中绝对有高官为它通风报信! 钱龙锡,是你吗?朱由检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名字。 “看来要早点解决朝廷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了。”朱由检暗自想到,正好,即将到来的黄太吉入关就是最好的契机,外敌入侵,京师打乱,有心者正好趁机生事。 不过,选择这个时间点的话,就有些冒险,但是,黄太吉的入侵却隐瞒不住,只要对方入寇,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就算朱由检不想这时候生事,恐怕也由不得他了,有心人绝对会选择这个最佳时机,出来兴风作浪。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将发动时间掌握在自己手上,还更加主动一些。何况,这个时候也并不是很危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如历史上所写,让女真掠夺北直隶府县,但只要让国内矛盾爆发出来,这种后果也不是不能承受。 况且,局势并没有这么糟糕。 想到这,他便将自己的想法低声和刘若愚说着。之后他会将这些传递给苏州的钱谦益,对方会通过自己的影响力,来左右这些事情。 朱由检相信,只要自己不暴露,那群意图不轨的分子绝对会选择那段时间行事,到时候就方便一网打尽,一举肃清妖氛了。 “臣省的了,这就去操办。”刘若愚应下来,快步走出大殿,开始联络人手,传递消息。 回转身,朱由检看了看许显纯,有些皱眉道,“朕记得,北镇抚司的位置还空着吧?” “是,陛下。”许显纯楞了下道。 这个位置原本是许显纯自己的,当时是田尔耕为指挥使,田尔耕死后,许显纯继任,这个职位他也就没交出来,一直自己兼着。 “年后,让巩永固转任北镇抚司,国内的小事就交给他吧。”朱由检看了眼,“以后这样通禀情报消息的小事,交给他就可以了,不必要亲自来。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天子鹰犬,什么事都自己操办,不嫌丢人吗?” “陛下教训的是。”许显纯连忙低头,表示认错。 “行,下去吧,你的任务,就是怎么壮大锦衣卫,将各种情报汇总,分析,返现潜在的危险,并安排下去,将危险消灭,至于这种具体的情报侦察,消息通禀,可以让手下人来做,没必要事事亲躬,诸葛亮就是这么累死的,你吧诸葛亮还厉害吗?” 说道最后,朱由检瞪了许显纯一眼,“你还没到致仕的年纪呢。” “是,微臣知错了。”许显纯脸色很轻松,皇帝并不是嫌弃了他,而是真的在教训他。 “知道了就回去整改,下去吧。”朱由检挥挥手。 “是,陛下。”许显纯倒退着出了殿门。 “等等。”朱由检忽然又叫住了许显纯。 “陛下有何吩咐?”许显纯又只好重新回来。 “将孔府的罪证收集起来。”朱由检淡淡说道。 “孔府?!!!”许显纯闻言,手一抖,猛然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有问题?”朱由检盯着他问道。 “没问题,是臣失态了。”许显纯连忙道。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人,让巩永固去办吧!”朱由检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出口后,许显纯似乎松了口气。 “臣遵旨。”许显纯拜道。见没有其他事,他便慢慢退了出去。 朱由检一直看着许显纯的身影,等对方彻底离开后,才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嘴角勾勒起一抹冷笑。 “山东孔家,朕没去找你们麻烦,你们竟然自己凑了过来,简直找死!既然这样,就别怪朕辣手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不论是宫中,还是内阁六部,明显都松懈下来,在没有什么诏书往地方发布。 直到到了小年那一天,所有官衙封笔,不在办公,所有书办等经制吏全部都放假回家,不过衙门虽然封笔不办公了,但不代表着官员可以休息,清贵官员没事,但各地的主管以及礼部官员,却还是很忙碌。 到了年关,各种礼仪活动多的下来,文庙要拜,今年吴苗也要拜,还有太庙香火,社稷坛祭天等,南京孝陵,中都凤阳的祖陵,都要祭拜的。 而地方上也有各种风俗活动,当地神灵祭祀等等,乃至和当地士绅的联络,在年关将近的时候,都是频频进行。 而对于陕西修路的灾民,到了这时候也是有假期的,忙碌到了几个月,也该放假休息几天,让好好和家人过个节。 从死亡的陕西逃亡出来,在没有比和家人一起过个年重要的了,考虑到这些人的一无所有,朱由检还特意拨给了十万两银币,给他们置办些年货。 这种慷慨大方的行为,顿时让很多上了年纪,却靠修路侥幸活下来的老人的感激,他们全部都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冲着京师方向磕头。 随后,在朱由检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就多了很多长生牌位,日日都有三炷香供奉着,期盼他长命百岁。 整个年关,大人们虽然劳累,但年味却逐渐浓郁起来,大街小巷也多了很多孩子在玩耍,他们的脸上更是充满了笑容。 而这个时候,却是著有加你最喜欢外出的时刻,那些纯真快乐的笑容,让他自己都受到感染,心情会好很多。 而很多民间传统的表演和吃食,更是让朱由检非常喜欢,有些东西,是在宫内和梨园中吃不到,看不到的。 “这样的生活真好!”看着满街欢乐的人群,朱由检仿佛找到了自己奋斗的动力,前些时日刚产生一些的怠惰情绪都被一扫而空。 254 正旦大朝 乾圣二年,正月初一。 这一日,所有在京的官员纷纷五更起床,身穿朝服,朝着大明门聚集而去,除了官员外,各个命妇,此时也拿出了自己的诰命和凤冠霞帔,穿戴整齐,有何随同一起前往皇宫。 百官要朝贺天子,内外命妇则要朝贺皇后,若是京中有藩王太子的话,也要想皇帝朝贺的。当然,皇帝并无兄弟,也没有后代,这一点是可以省了。 还省了的一点就是外国使节,由于朱由检取消了那种亏本似的朝贡制度,并且命令礼部清理会同馆,今年的正旦大朝,可谓大明开国以来啊,最为寒酸的一次,竟然没有一个番邦效果朝贡。 不过朱由检并不在意这些,等到自己舰队建成,横扫南洋时,怕是朝贡的国家都数不过来。 在百官五更起身进宫的时候,深处皇宫中的皇帝和皇后也在这个时刻起床。 砰砰砰! 朱由检刚刚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穿衣完毕,就听见几声炮响,这是宫内的纸炮,用来庆祝的。 在皇帝前往皇极殿前,宫内还有很多习俗活动要举办,比如“跌千金”、“饮椒柏酒”、“吃饺子”等等,以后很流行的,在饺子中包裹银钱习俗,此时也很盛行,御膳房做出的饺子中,就放了很多小钱进去。 “万岁爷新年快乐!”当朱由检正吃着东西时,皇后的身影出现了,他今天也是一身盛装,看起来非常的端庄,很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英儿吃了没,一起来吃点。”朱由检招呼道。 不过皇后不想他那么随便,早在穿戴之前,就吃了东西垫肚子,对于自己的责任,田秀英是相当严肃的,这个时候她不会容忍任何东西破坏,哪怕皇帝也不行。 册封为后之后,她一直都是这么严格要求自己的,除了梨园的事外,从未做过任何一件出格的事,这让她在朝臣和民间的风评非常不错。 “万岁爷新年好,姐姐新年好!”没过多久,袁妃也跑了过来,冲着他们二人行礼。 “袁妃吃了没,过来吃点?”朱由检继续招呼道。 “不了陛下,臣妾来之前已经吃过了。”袁妃笑着拒绝。 好吧,又是一个要求严格的。 朱由检笑着耸耸肩,继续自己的早饭。 皇后和袁妃的到来,仿佛开了一个头,后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前朝妃嫔过来拜见。由于宫内没有一个太后级别的,因此这些妃子都要过来主动向皇帝以及皇后恭贺。 “奴婢恭贺陛下。”妃嫔之后的,则是王体乾、王承恩这些太监了,他们联袂而来,一汽朝着皇帝恭贺道。 “同乐,同乐!”朱由检哈哈笑着,然后让宫女再次整了整衣冠,便带着仪仗,朝皇极殿行去。 这座三大殿之首,平时很少使用,也就正旦大朝这样的盛大典礼,才会启用,平时一般都是封闭。 端坐在龙椅上后,朱由检满脸严肃,神情威严。 随后,百官进入,一列列的站好,等到所有人都到齐后,百官朝贺的礼仪才开始。 砰砰砰! 这是宫中的礼炮响起,在轰隆的巨响声中,是百官恭贺新禧的赞美声,对皇帝的赞美,对帝国的赞美,对一年政务的赞美。 而与此同时,大明所有的地方衙门,藩王府邸,县令、知府、巡抚包括藩王等,全都带着自己的属官手下,在大门口排开阵势,行“望阙遥贺”之礼 所有官员以及藩王们山呼海啸,行14拜的大礼,在口头上遥向天子拜贺新岁。恭贺之后,则是当地官员之间的新年拜贺了。 不过,地方的官员的拜贺结束了,但京师皇宫的却没有结束,百官恭贺之后,无数太监宫女穿梭而出,一张张矮几和矮凳被搬了出来,放置在大殿内的两侧,前排高级官员的矮几就松泛一些,后面的就密集一些。 并不是所有官员都会前来恭贺的,因此皇极殿内倒也坐的开。 很快,官员们都纷纷落座。 朱由检看着百官,一个一个的扫过去,很快就在二品官员中,看到了一个生面孔。从二品官开始,大明的数量就非常少,在中枢的不过二十多个,每一个朱由检都认识,如今文臣这边多出一个,自然一眼就看出来。 “孔胤植?!”朱由检看着那个瘦小的老头,没想都当代衍圣公就是这幅样子,让他颇为失望,他没再所谓孔圣后人身上感觉到一丝书卷气,反而充满了商人的精明市侩。 失望的收回眼光,朱由检看着门口进来的一群老人。 这些老人不多,也就十来个,都是从北直隶推选出来的乡贤,他们在各自的县城乡下,都有一定的威望,或许家庭不富裕,但名声普遍都不错。 这些人是朱由检刻意选出来,进行一种宣传的尝试,他们都是真正的老百姓,如今能入选到这里,亲眼见到皇帝,参加宴席,回去之后,那就是天然的宣传员,会无时无刻朝着四周的人,传播皇帝的威严和仁慈。 朱由检肯定是个好的皇帝,但不宣传的话,民间百姓怎么知道自己是好的呢,好在哪里呢? 这些老人年纪其实都不大,多时五十出头,不过在这个时间却头发基本都白了,而且不阻止是因为身体还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很多人浑身都在发抖,必须由太监搀扶着行走。 “草民参见皇上,恭贺吾皇新禧!”这些人在官员的引导下,慢慢的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他们的动作并不标准,有的人忘词了,甚至还有的动作做错了,看起来滑稽可笑,但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笑起来,所有人都严肃的对待着这一切。 大明以孝治天下,对待老人,不论是一品官员,还是皇亲国戚,都对他们恭敬有加,因为这是孝道。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个都做不到,何谈孝道呢? 礼仪结束,老人们都站起来,皇帝看着他们,开口问道, “诸位乡老身体可安好?” “安好!” “乡间可安好?” “安好!” “诸位可有什么教诲要对朕说嘛?” .......... 255 烧书 金銮殿内的气氛顿时沉默下来,似乎欢庆的气息一下子远离了这座宫殿。无数双眼光,或明或暗的朝着混在一众尚书之中的衍圣公孔胤植看去。 正旦大朝中在,这个新增的环节叫做‘问贤’,就是询问贤人,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有什么错误之处。 朱由检敢大胆当着所有朝臣的面问,自然是安排好的,毕竟他想要的是作秀,而不是作死,就算他想要这个环节发挥点作用你,成为类似政协的存在,但也不是现在,而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孔胤植想要怎么做?”他扫了眼依然老神在在的瘦老头,继续看着前面的乡老。 “拖陛下洪福,我等生活安康。”乡老们齐齐回答道。 早在天启朝的时候,北直隶就免去了很对税,比如辽饷,就没在北直隶征收。当然,不是天启仁慈或者但是的百官仁慈,而是整个北直隶的土地,大部分都被京师的达官贵人给弄走了。 征辽饷就是在他们的口袋中拿钱,因此才会被免掉,连带着,有几分薄田的北直隶自耕农生活都好了不少,毕竟少了一道盘剥。 因此,生活安康这句话,倒是他们真心的,当然,在好话后面一般会跟个但是。 “只是,家中成丁,没有这么多土地耕作,只能成日游手好闲,徒耗家中钱粮,我等十分忧愁。”几个乡老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困难将出来。 “恳请陛下,为家中子弟寻一条出路。” 乡老们激动的跪了下来,这个问题虽然是朱由检引导出来的,但也是他们的真心话。 古代一般人家孩子都多,然而耕地就这么多,孩子多了,自然没有田种,很多人都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在家里吃干饭。 毕竟古代不比后世,到处都是工作机会,大明讲究的是世袭,很多工作,都是世世代代传递下来的,根本不需要招人,因此成日见不知道干什么的年轻人很多,又由于靠近皇宫,自阉的人也非常多,就是为了进宫混口饭吃。 “老丈勿优,明年朝廷会有各种工程修建,介时老丈可让家中子弟前去募工,或者明年京营会招兵,尔等也可前去。”朱由检笑着给出了两个答案。 一个修路,一个当兵,都是很不粗的出路,尤其是给皇帝当兵,那可是会发媳妇的。有了答案,那几个老丈心里明显安定多了,他们纷纷弯腰行礼,谢过皇帝后,就做到自己的位置上。 听说等下还有歌舞表演。 长这么大,这些老头子们还没看过呢,等下要好好看看,回去也好和小孙子吹一吹。这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呢! 老人们退下去了,另一个人却站了起来。 “陛下,草民也系乡间老农,心中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孔胤植站起来施礼道。 “衍圣公怎是草民,还请快快坐下,免得耽误了大朝。”负责整个大朝的礼部尚书孟绍虞连忙阻止道。 他可不希望在自己组织的大朝上爆发一波政治冲突。 “衍圣公乃吾等无用后裔,沾染先祖荣耀而得,当不得真。除此之外,老夫并无官职在身,只是在曲阜耕读传家,倒也当得农夫一说。”孔胤植不卑不亢道,话语中毫无退让,他今天是铁了心要搞事。 “衍圣公......”孟绍虞脸色难看,还要在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喝彩声打断。 “好,说的非常好!”龙椅上,朱由检大声赞叹道,这突入起来的赞叹,让所有人都懵逼了,这是怎么回事?明摆着孔胤植是来找事的,皇帝怎么还夸起他来了? 朱由检却没心思关注朝臣脸色的变化,而是继续自己的话,说道,“衍圣公乃是至圣先师的荣耀,孔家人能有这种想法,朕非常的欣慰,只是,朕曾听闻,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那朕就像问问了,为何衍圣公的恩泽,为何过了五十世都还在呢?”说到最后,朱由检的话有些森然。 这一句反问,顿时让孔胤植呆愣当场,他从没想过,皇帝会从这个角度诘问他,然而,他好歹也是孔家的族长,应变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只听孔胤植直起脊背,侃侃而谈道,“此非孔家人留恋名望权威,乃是各朝各代之天子册封而来。” 妙啊! 听了两人言语交锋的朝臣们忍不住心中大赞一声,一个问的刁钻,一个答的巧妙。好家伙,直接将问题一引,扯到王朝正统上去了。 在怎么想要发作的皇帝,面对王朝正统,自家法统来源,都非常敏感的。孔胤植这句话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无法为难对方了。 就是朱由检自己,都十分意外,没想到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孔胤植都如此难缠,不愧是千年礼乐出东鲁,万古衣冠拜素王! “爱卿有何心中话想对朕说?”朱由检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单刀直入的闻起来。 “草民来京师时,路过一农村,有些口渴,前去讨水喝。到了农户家中,却发现,这家人正在撕扯先贤经典烧水,一张张的微言大义就这么被丢入火塘中,用来烧那微不足道的开水。” “草民十分奇怪为何有人如此对待先贤,便问道;尔为何烧书?对方答曰:今科举已废,读书何用?不如烧去,不如烧去......” 一则简短的故事,将孔胤植的思想表达的清清楚楚,虽然非常的婉约含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劝谏皇帝,重开科举。 戊辰科可以罢掉,但不应该宣布科举都停止,国家伦才大典,岂能如此儿戏。 朱由检端坐在龙椅上,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殿中的气氛十分的诡异,朝臣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皇帝是何表情,不过距离太远,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良久,龙椅上的皇帝缓缓抬起头,看着孔胤植,问了出来:“朕尝闻民间有谚语云:千里求官只为财!” 256 暴怒的皇帝 ??? 千里求官只为财?什么意思?孔胤植不明白皇帝提这句话干什么? “以前朕不相信,然后,今天听了孔卿家的话,却不得不信!”朱由检的话语很平静,然后再站在他身边的刘若愚却清楚的看到,皇帝的嘴唇正轻微的哆嗦,他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孔胤植看着皇帝,不知为何,忽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朕想问尔等,你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啊?告诉朕,为了什么?读圣贤书是为了什么?”朱由检的声音渐渐提高,到最后几乎是在怒吼的质问。 暴怒的声音,在皇极殿内不断回荡,震的所有大臣内心发颤。所有朝臣顿时低下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孔胤植的小故事很有道理是嘛?不能当官读书就没用?你们读书就是为了当官的?千年礼教下来,就教出了你们这么一群玩意?” “横渠张载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扪心自问,有一个做到了吗?国子监生聚众冲击皇宫,戊辰科举子以势要挟朝廷,如此行径,有一点道德之士的样子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群从全天下选出来的玩意,有一个做到了吗?告诉朕,有一个做到了吗?” “朕罢了戊辰科,罢了天下科举,就是要让你们好好反省下,结果倒好,一个个的找到朕这来,要开科举,要开科举,他们倒是能耐啊,部堂高官都来找朕,最后连你衍圣公都出面了。” “孔胤植,告诉朕,这群玩意凭什么让朕重开科举?凭什么?就凭他们读了两天书吗?那告诉朕,他们读的书在哪里,读了什么书?” “告诉朕啊!告诉朕啊!告诉朕啊!”说到愤怒处,朱由检直接拿起前方案几上的茶杯,使劲摔了下去。 清脆的碎裂声,几乎是响在大臣的心上,让他们心头猛地一颤。 想起明末那些文人士子的节操气节,想起明末文官的所作所为,朱由检就气的身体发抖,到了最后更是几乎句句大吼着喊道,哪怕声音沙哑了也不顾。 说到最后,一连三句‘告诉朕’彰显他胸中怒火之王盛,哪怕摔了一个茶杯,也无法消减半分。 嘭! 汹汹的怒火,几乎让朱由检失去理智,他狠狠的一拳擂在案几上,巨大的力道,直接让案几上所有的东西,肉眼可见的跳了下,坚硬的案几,则让朱由检的手直接破皮出血。 刘若愚看到了刚想大叫,却被皇帝凶狠的眼神吓住,叫声直接被锁在喉咙中,根本出不来,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皇帝的手流血。 “天生蒸民,置君以抚养之,朕要的官儿是和朕一起抚养天下万民,是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就现在天下的举子,当了官后,绝对天高三尺。”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样的官员,朕宁可不要,朕宁可忘了这大明江山,朕压不要这样的官员!” 最后一句话,朱由检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那隆隆的怒吼声,那声音用蕴含的昂扬向上的精气神,震的所有官员几乎都头皮炸裂,一个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直从天灵盖! 所有的大臣都呆呆的望着皇帝,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皇帝能说出这么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来。再看看孔胤植,被这如同洪钟大吕的话语,直接给吓的瘫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 他的这幅样子,倒是让朱由检心中怒火消减下去。 “曲阜孔家,圣人后裔,也不过如此。”他无力的挥了挥手,意兴阑珊道,“罢孔府曲阜县令之职,削去孔胤植衍圣公爵位。” 这一番处置的话,直接将孔胤植打入深渊,他绝望的瞪着皇帝,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只得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曲阜孔家丢了最重要的两个头衔,而看皇帝的样子,这两个头衔能不能要回来还是两说呢。 孔胤植绝望的样子,让大臣们有些于心不忍,他们有心想要劝说两句,但看皇帝冷冷的凶狠眼神,竟是谁也不敢开口。 一时间,皇极殿内安静一场,只有孔胤植失神的摊在冰凉的地上。最后,还是刘若愚开口说了话。 “来人,孔先生身体抱恙,带下去休息。” 见他这么处置,朱由检也没阻止。 说完话后,刘若愚几乎是哭丧着尖叫起来,“来人,快传太医,陛下手流血了。” 这时候,众臣才看到皇帝被鲜血染红的手背,巨大的伤口,流了很多血,将桌子都给染红了一大片。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皇帝心中愤怒,竟至于斯!!! 可怕!可怕! 太医很快就带着药箱来了,朱由检也没有避讳,就这么在所有朝臣地面进行包扎。这包扎是太医院新开发的技术,还是从朱由检的新军中学来的呢。 三七粉,亚麻绷带,两样简单却有效的东西,很快就帮朱由检止住血,并将他的手抱了一拳。 朱由检没有再做什么,任由太医包扎着,只是他的胸膛还不断起伏,显示余怒未消。 太医下去后,便有太监过来,将案几给换了个新的,而后,刘若愚看了皇帝一眼,高喊道,“朝会继续,礼乐,起!” 很快,一队梨园的歌姬鱼贯而出,浓妆艳抹,盛装出场的她们,很快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朝臣和乡老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的表演。 新奇的服饰,前所未见的表演,闻所未闻的妆容和打扮,哪怕是从南直隶繁华之地来的大臣,都觉得眼前一亮,艳丽万分。 在歌姬们孜孜不倦的表演下,皇极殿内凝滞沉重的气氛被洗刷一空,所有人都暂时忘却了干才的不快,看起了表演。 一时间,大殿内歌舞升平,欢乐异常,一场祥和而多姿多彩的大朝会,就这样慢慢结束。 257 舆论爆发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皇帝陛下在正旦大朝会上怒斥衍圣公!夺其官职,罢其爵位!” “卖报卖报,皇帝陛下宁肯亡了江山,也不要这样的官员!” “卖报卖报,圣皇仁慈,欲寻为其分忧养民的好官!!!” 正旦大朝会结束后,百官开始休息,而当日金銮殿上的发生的事,亲临现场时震撼非常,但事后过了段时间,他们想想也就这回事,都是老油条了,不会被谁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 然而,事情,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并没有就这么过去。 正月初四的大清早,京师的大街小巷中,就响起了报童走街串巷的卖报声。报纸很贵,很多人虽然刚兴趣,但并不打算买,然而报童口中喊得真的是一诱惑无比。 无论是追夺衍圣公爵位,还是亡了江山,亦或者寻求官员,这都是读书人最为关心的事情,任何一个听起来都噱头无比。 搞得很多人探头想要骂报童,结果最终却买了一份报纸。而这份正月里的报纸,却果真没让他们失望。 在头版头条,便是关于对大朝会的记录。 整个记录分为三块,第一块是描述皇帝询问乡老的文字,甚至在这段文字旁边,有着简易的图画,一个身着龙袍的青年人,向面前几位老人问话,这幅画生动而形象的表达了当时的场景。 最后一块,则是描写梨园歌舞表演的,对各种形式的表演做了个宣传,以及之后的一些活动内容,都在这里。 真正火爆的是第二段,皇帝和衍圣公对话,或者说单方面的斥责,毕竟是皇帝说了那么多,说成对话不太合适。而这一段,也是吸引无数人掏钱购买报纸的原因。 “陛下,陛下真是......天佑大明啊!”很多人看完这一段的描述后,激动不能自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高呼天有大明!这一刻,他们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皇帝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当然,除此之外,报纸上还有很多消息,比如说徐光启被任命外总督京营绒政,年后将清查京营,比如今年朝会是最寒酸的,没有一个番邦小国进贡。 然而,这些的话题度,完全无法和皇帝怒斥衍圣公这一段相提并论。 很多人看完后,想说点啥,却发现家中无人讨论,便打开门,来到大街上,找左邻右舍掰扯着。 “陛下这话是啥意思?”有人学历低,看的不太明白。 “不愧是大明皇帝,就是有血性。”有人对那句宁可亡了江山,也不要这样的官员非常带感,这是天子守国门的翻版。 “果然,贪官污吏最可恨,皇帝都恨死他们了!”这是坚定的圣皇党。 “还衍圣公,还圣人后裔,一点都是非不分,不能当官就不读书了,那这样的当了官也是个贪官污吏!”这是不喜欢孔府的人。 一些列关于这样的讨论,在整个京师蔓延开来。通过报纸,就算是消息最不灵通的人,也知道了正月初一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传播速度,远比官场上的消息来得要快。 几乎是烈火燎原之势,整个京师就开始了夸皇帝,鄙视衍圣公的风潮。 咸宜坊,梨园。 过年这几日,正好是梨园生意火爆的时候,因此,除了大年三十休息了一天后,梨园天天开张,就是为了让咬牙过年才来这里看一趟的京师百姓能过个好年。 所有舞台中,一楼的位置都是场场爆满,而二楼的包厢,却无人问津,京师的达官贵人此刻都在加过年,或者是前去上司朋友家拜年,并不会来梨园。 不过,这一日,中央展厅的一个包厢中,却有两人就着歌舞,在慢慢地喝着小酒。 “乾度兄,你不该去曲阜的!”倪元璐叹口气道,他已经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高速对方。 无疑,在这场冲突中,曲阜孔家吃了极大的亏,不仅没有达成目标,还在百官面前丢脸,更恐怖的是,曲阜县令和衍圣公的爵位都没了。 恨皇帝是不敢恨的,但心中又憋着火,就只能迁怒他人了,而张溥就是最好的队形。 “无妨,陛下对孔家的处罚只是一时的,过后又会还回去,这些东西他剥夺不了。等东西回去后,孔府的气也就消失了,但我们却能多出一个盟友,何乐而不为。”张溥毫不在意道。 当孔胤植离开曲阜,前往京师时,他的算计就达成了,不论孔胤植最后有没有劝说皇帝重开科举,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你自己把握就好。”倪元璐继续哀叹着,他十分不看好张溥的行动。 正当两人说着的时候,就听到报童的叫卖声,那夸张的说辞,瞬间吸引了张溥的事情,尽管具体的经过他已经听倪元璐讲了,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推动的事,似乎是另一种感觉。 很快,他就在报童手上买了一份报纸,然后慢慢看起来。 然后,看完了关于大朝会的描写后,,张溥的眉头顿时就拧在一起,这报纸上的用语,怎么这么别扭嗯! “你看看这份报纸。”张溥将报纸给了倪元璐。 倪元璐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开始阅读起来,然而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发的沉重起来,等到看完,那简直就是阴云密布啊! “陛下,这是不准备放过孔家啊!”倪元璐下了断语。 “是啊!这下麻烦大了!”张溥非常无奈道,他怎么也么想到,皇帝是竟然要对孔府下手,这下,孔家人要恨死他了。 皇帝亲自夺走的官位和爵位,目前看来是很难要回去的。 包厢中,张溥和倪元璐尽皆沉默起来,没有人在说什么。一个是在反思,一个则是在想着,今后自己是不是要和对方拉开点距离。 他们两人的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本身,这一期的帝国日报,逐渐开始朝着周围的省份蔓延过去,更多的人看到了报纸,了解到当日发生的事情,他们疼惜皇帝,痛骂孔家人。 舆论,呈一边倒的现象。 258 被舆论淹没的孔府 山东,曲阜。 孔胤植恹恹的从马车上下来,正旦的朝会后,他当即就病倒了,卧床不起,叫郎中来看下,说没病,而是心病,开了些安神的药后,郎中就走了。 随同而来的孔家人顿时慌乱一片,孔胤植一病倒,连个掌总人都没有,他们商议下,决定还是将孔胤植送回去就好。 还别说,这个方法果真有用,进入山东地界后,孔胤植的精神就慢慢好起来,甚至还能下地走路,心病总算是快好了。 下了马车,看着正门牌匾上的孔府二字,他有些感慨,以后就呆在山东,不去京师了。至于曲阜县令和衍圣公的爵位,虽然很重要,但并不是孔家立足的根本,过段时间,自然会拿回来的。 “走吧,进去吧。”孔胤植对迎接自己的人说道。 一群人正要进去,却不妨听到了连卖报童的吆喝声,然而这清脆的声音,却让孔胤植脸色突地一变,难看起来。 “卖报卖报,特大新闻,皇帝陛下在正旦大朝会上怒斥衍圣公!夺其官职,罢其爵位!” “卖报卖报,皇帝陛下宁肯亡了江山,也不要这样的官员!” “卖报卖报,圣皇仁慈,欲寻为其分忧养民的好官!!!” 一句一句的噱头叫卖声,宛如尖刀般刺入孔胤植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那日朝会噩梦般的情形,再度浮现在眼前。 “来人,去买份报纸回来。”孔胤植颤巍巍的道,听着那些小报童的说辞,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报纸买了过来,孔胤植摊开一看,当即眼前一黑,整个人几乎晕倒过去,报纸上面,当日的情形展现的一清二楚,巨细无遗的将他的卑微渺小和皇帝的高大伟岸给衬托出来。 这还不算什么,在报纸的另一版中,还有着评论的文章,讨论什么才是一个好官员,里面的观点暂且不过,但文章中屡屡拿他来作伐,将他当做反面教材来进行树立。 “完了,全完了。”孔胤植脸色惨白的呐喊道。 《帝国日报》是份影响范围有多大的报纸,只要是出过省的人就知道,每个省乃至下面的州府,都被日报给覆盖住,又是垄断的独门生意,波及的范围非常广。 孔家连续几次的黑材料,全都被抖露在上面,如今已经呈现在全大明人的面前,尤其是很多对孔家有憧憬的年轻人,此刻顿时三观破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咕咚! 估计是承受不住这个压力,孔胤植直接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昏迷前,他还在想,这次丢人丢到全国去了,整个大明都在讨论他在朝会上狼狈不堪,自私自利的行为。 面对这种情势,孔府没有做任何动作,包括曾经最喜欢做的压榨平民,这几日全部都停掉,就算曲阜有百姓在讨论这些,也毫无动作。 他们只想安静的,让这种批判风潮逐渐消失。 然而,孔家人的想法实在是太单纯了,事情完全没有朝着他们预料的地方发展,而是越加的对他们不利起来。 第二期报纸,在五天之后发行,上面除了各种新闻外,就是大量的孔府黑料。什么欺压百姓,放高利贷,草菅人命等等,全部都有。 对于锦衣卫来说,想要搜集点孔府的黑料,自然是非常容易,各式各样的都有。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但当孔府拥有的田地刊登上去的时候,整个大明都沸腾了。 山东几乎有三成的土地都被孔家给占据了,而这三成土地,都是不用缴纳税收的。 “孔家要这么多土地干什么?” “他们不是圣人之后么,怎么也霸占这么多土地?” “看看他们干的事情,这些土地都是孔家用不正当手段谋夺而来的。”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民间发生,尤其是曲阜,很多孔家的佃农看着孔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里的人几乎世代都是孔家的佃农,但也有些自耕农,只是自耕农越来越少了,到后来几乎没了。 而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孔府刷了不少手段,才将他们手中的田地给弄过来的,而当这些爆料在报纸上时,曲阜的人几乎都沸腾了。 孔府行事很谨慎,干坏事都是分散开来,而且很小心,从没有让人抓住过把柄,因此曲阜的人民根本不觉得什么,直到此刻,通过报纸上的案例,所有人都触目惊心的发现,孔府,究竟干了多少坏事。 尤其是,很多当事人还在世,他们看着报纸上披露案件,顿时痛恨不已,当宣传的越来越多时,这些人聚集起来,围着孔府,大喊着大叫着。 “还我田地,还我清白!”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娘亲,娘亲,你看到了吗,老天有眼,您的大仇终于要报了。” 不过是三四期的报纸舆论导向,这些被欺压惯了的农民顿时群情激奋起来,纷纷要求彻查 “好可怕的报纸!”张溥看着孔府门前围拢的百姓,这些百姓们群情激奋,脸色通红,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这样的眼神张溥看多了,也就不以为意,几个屁民的愤怒,能济的了什么事。然而,他却从没发现,这些屁民聚集起来后,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威力。 更能让张溥害怕的是,引导操纵这些的竟然是一份报纸,区区报纸,便能撩拨的孔府所有家丁、佃农,义愤填膺,奋不顾身的找过来,要求补偿和公道。 就在张溥反思皇帝在其中使用的手段时,一个饱经磨砺的声音忽然想起。 “尔等光天化日下天聚众再次,还不快快散去,莫非想要造反吗?” “大人,我等是为伸冤而来,孔府贵为圣人后裔,却巧取豪夺,伤人性命,我等不欲被害,只能如此。” “尔等何不去寻官府衙门主持公道!” “如今曲阜并无县令,无人主持!” “今日之后便有了。” “敢问大人是......” “本官曲阜县令,孙传庭!”一个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牵着自己毛驴,进入了曲阜县衙当中。 259 预谋 当朱由检得知,孙传庭到曲阜上任,并开始公审孔府的案件时,他就知道,孔家完了。 当然,这个完了并不是指实际上的完蛋,孔家做的坏事虽然多,但并不能让这个诺大的家族灰飞烟灭,孔家依然会存在,只是作为圣人后裔衍圣公的超然地位完蛋了。 圣人是完美无瑕的,他的后人也必须是完美无瑕的,然而沾染上大量案件,并进行过公审的孔家,不足以承担这种儒教的精神信仰。 哪怕衍圣公的爵位还给他们,他们也无法担当种精神信仰的重任了。今后凡是谈起孔家,或许因为孔圣人对他们有一丝敬仰,但却不会有以前那种朝圣的心理,孔家,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家族。 当然,想要彻底的磨灭这种影响,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恰恰,朱由检不缺时间,孙传庭要公审的案件很多,一期报纸一个案件,足以报道很久了,长久的报道之下,孔家神圣的面纱,终将会越来越少,和你我相同。 “陛下真是好手段,不会吹灰之力,就让偌大一个孔家,任由我们揉捏,而没有丝毫反抗之力。”汇报完孔家的事后,王体乾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 “哈哈,老王你这是给经厂来讨赏了吧,朕只是随意说了两句,但真正处理的还是经厂那些人,要说功劳,也是他们的功劳啊!”朱由检笑道。 “这次大家劳苦功高,去年一年也是兢兢业业,就按照惯例,进行赏赐吧。” “多谢陛下!”王体乾立刻感谢道。 “别忙着感谢,朕问你,通过这次孔府事件,你有什么收获吗?”朱由检问着王体乾。 “嗯......”王体乾沉默了下,道,“报纸很可怕,不能让给别人掌握。” “你.....”朱由检看着王体乾,极度无语,“你就感悟出了这些?” “臣......”王体乾还在说甚,却又被打断。 “算了,不用说了,朕看你也没什么好的想法。”朱由检自顾自的说道,却没看到王体乾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就快退休了,能少参与点东西就少参与点,危险! “接下来,舆论的焦点,对准藩王。”朱由检悄声说道,“你回去就找两个文人,写关于藩王的文章,同时结论藩王的事情,两者在报纸上辩论,慢慢的引导关于藩王的舆论,对了,这次要慢慢来,别像这次一样太快、太粗暴了。” 藩王! 老王心中一禀,顿时觉得自己机智无比,更加坚定了今后几年,不接触太过机密的东西和文件。 “朕说的这些,你可听懂了?”朱由检看了王体乾一眼,顿时明白,对方还在想思考前面的流程图。 “听懂了。”王体乾忙不迭的回答道。 舆论战其实很好搞的,只要反复的讨论来,讨论去,将一些显而易见,却从无人披露的问题,放大了摊开在舆论平台上,那么就能很容易的引导民众,最后皇帝在顺应民心,处理道这样一位天才。 “孔府事情告一段落,后面就将藩王的文章发表上去,记得,动作要轻柔,不要让人察觉到。”朱由检再叮嘱了一句,就让王体乾下去。 “孔府,嘿,本来还没注意到你们,既然自己凑上来,那就将家里的土地交出来吧!”朱由检看了南方一眼,孔府的土地榨出来,足够稳定山东一地的农民了。 春节一过,天气就开始回暖,冰雪逐渐融化,整个大地都呈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在辽东,沈阳,几个人却脸色非常难看。 大殿内,黄太吉坐在最中间的诸位,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人座次稍微低些,但也和皇太极在一起,面向南面,和皇太极接受是其他贝勒以及八旗的官员朝拜。 此时黄太吉刚刚继承汗位不久,国政依然是四大贝勒共同管理,黄太吉虽然经过一番努力,但也只是稍稍压制其他三人,让自己的地位更高些也更加稳固。 “大汗,粮食不够了!”范文程幽幽的冲着黄太吉汇报道。 “怎么会不够呢?按照预计,是可以支撑到四月份的!”黄太吉满脸愕然。 “范文程,不会是你们这群狗奴才给侵吞了吧!”火爆的阿敏什么都不问,直接开骂。 女真人没文化,多一些的数都不会算,更不要说做账了,因此后勤一块历来都是投降的汉奸管的,如今粮食不够,阿敏很自然的怀疑起来,毕竟上次开会还不是这么说的。 黄太吉知道粮食不够,因此召集了八旗所有的旗主以及贝勒再次开会,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何原本足够的粮食,显然忽然不够了呢。 “大汗,是这样的!”范文程开始解释。 去岁辽东大旱,田地里本身就没什么收成,而所有耕种土地的都是汉民,他们都是作为奴隶般存在的,丰收后,女真连口粮都不会留,粮食全部收走,这种情况下,他们更加不会努力耕作了,粮食产量可想而知。 当然,这个早就在女真的预计之内,因此他们打算发分别从三个地方购买粮食,保证女真一族粮食的充足。 这个三个渠道,分别是山西八大家、辽西将门以及朝鲜。然而,山西八大家已经被灭,控制他的是锦衣卫,许显纯怎么可能任由这么多的粮食流入海关外呢。 至于辽西将门,随着袁崇焕的撤职,王之臣的再次上任,整个辽西将门展开了一次巨大的整顿,对各方面吗封锁的都非常严,没了袁崇焕期望议和下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真是不可能从辽西将门手中购买粮食的。 而最后一个渠道,朝鲜,却是玩两套把戏,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实际行动起来却大打折扣,从雷不会贯彻执行和女真的岁币。 种种原因,这就导致了他们比预计的还要早缺粮。幸好,他们缺粮的时间不是冬日,这个即将立春的时节,女真的战马开始缓慢的恢复,过不了多久,就能驰骋起来,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了解到原因后,不论是老一辈的代善等人,还是年轻一辈的多尔衮等人,全都沉默下来,的确,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计算的好好的,但实际却不会这样发生,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会让现实偏离计划。 “大家都议议吧,看怎么办。”黄太吉看着众人说道,原本预定的战略计划要更改,这设计到整个女真战略走向的问题,他一个人无法做出决定。 260 定计 “汉民那里不是还有一些粮食吗,都搜过来就是。”阿济格满不在乎道。 “那汉民吃什么,现在这天气,野外可没吃的。”多尔衮皱眉问道,他的理念其实和黄太吉类似,对待汉人应当合理的利用,而不是当做一次细性的消耗品。 “管他们呢,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两脚的啊哈到处都是,没了再去关内抢就是了!”阿济格一脸的理所当然,在他眼中,汉人啊哈就是两脚羊。 “阿济格,善待汉人是我们既定的策略,没有了汉人,谁去种田,谁去放牧,谁去打铁?以后这样的话,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听到。”黄太吉也皱眉斥责道。 “是,大汗,属下记住了。”阿济格被黄太吉斥责,高傲的神色当即消失,立刻低头致歉。 “摇尾乞怜的狗腿子,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和皇太极一直坐在主位阿敏扫了眼阿济格,忽然冷笑的讽刺道。 “你!”阿济格暴怒的看向阿敏,脸色通红,拳头死死的握住,若不是此刻召开大会,怕是会直接冲上去。 “阿敏,住口,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冲我说,但不要在这类挑拨离间!!!”黄太吉冷眼看向 自从黄太吉登上后金大汗位置后,便开始着手打压代善、阿敏等三人的势力,他们几人没有黄太吉厉害,自然屡屡吃亏,心中早就不满,而阿敏又是没多少头脑的人,性子火爆,其他地方找不回来,只好时不时的出言讽刺站在黄太吉那边的人,找找平衡感。 像刚才那种事情,阿敏不是第一次干了,虽然没有多大效果,但他就是乐此不彼,哪怕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哼,我哪里不满,你自己知道。”阿敏冷哼一声道。 黄太吉看着他,没有在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任谁看出来他不高兴。 “妈的,一定要找个机会收拾死这个家伙。”黄太吉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坑死这个家伙,他的权威就会一再的受到挑衅。他可不愿意当个有名无实的大汗。 黄太吉不说话,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凝滞,自诩为黄太吉心腹的范文程裂开站出来,大声道:“大汗,在下以为,阿济格贝勒所言有理,我们应当搜集这些粮食,充作军粮,为入关做准备。” 这个建议,顿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大殿内的其他贝勒官员都看向了范文程,想瞧瞧这狡诈的家伙,到底为何如此说。 虽然看不起范文程这个汉奸,但阿济格还是承认对方的智慧的,一见他都承认自己的建言,便一边挑衅的看着阿敏,一边高兴道,“范先生,快说说看,快说说看。” 他的建言只是随口一说,自然不知道高明在哪里,但范文程不一样,是南国的读书人,一定能知道。 “先生的意思是?”黄太吉也疑惑的看向范文程,奇怪他的言论和之前不太一样。 “大汗,国内既然已经缺粮了,不如索性将绕道蒙古叩关的时间再次提前。”范文程双眼闪烁着奸诈的光芒说道,“明廷一定以为我们是在夏收之后叩关,只要在这之前你,我们发动攻击,都能打明廷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早两天晚两天并无多大差别,,何不干脆趁此缺粮的机会,调动兵马,绕道蒙古叩关,打他个出其不意!!!一旦能攻破长城其他关卡,进入关内,那粮食要多少有多少,汉人奴隶也是如此,暂时损失一点不算什么。” “何况,据我所知,那些汉人肯定有自己隐秘存粮的,就算我们搜走了,他们也饿不死。”说到这,范文程依然满脸的笑意,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决定辽东多少汉家百姓的生死。 不过,场中没人在乎这个,他们根本不介意死多少汉民,反而纷纷关注范文程提出了战略构想。 提前叩关? 似乎,没什么毛病啊! 女真的八旗制度脱胎于大明的家丁卫所制度,不论是战兵还是下面耕作的人,都是上一级官员的包衣,也就是奴隶。 这个制度非常的残酷,没有人性,但也把没有社会体系的女真人给组织起来,不服以前的散兵游勇。这个制度并没有任何的先进性,唯一的有点就是效率比较高,只要命令下达下去,将家丁。也就是披甲人,召集起来,就能形成一只军队。 不过,入关这样的大事,不同于在辽东和明军的战争,先期准备同样重要,尤其是后勤,在没有入关抢夺到粮草前,必须要自己准备。 这些都要时间,等到准备妥当,时间也差不多到二月份了,此时北部地区依然寒冷,气温还在零度以下,出兵行军困难,尤其是后勤方面。 蒙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来没人在这个时间出征的,但女真并不是游牧民族,以前他们是渔猎,后来席卷辽东后,有了大批的奴隶,直接进入了农耕文明,因此,最困难的后勤对他们来说并不算难,各种豆料干草都能保证马匹的吃用。 而且,这点困难,和出其不意叩关所带来的战略优势和时间优势,完全不值一提,明国完全无法想到,女真会在这个时间段出兵,这不合常理。 黄太吉,以及其他将领纷纷陷入沉思,思考其中的利弊,不过想来想去,他们都觉得是利大于弊。 既能解决粮慌,也能打明朝个出其不意,可谓一举两得,而且毛文龙死后,他们就着手解决后方的忧患,如今东江镇很多地方都被他们攻破,只有沿海一两个城市在他们手中,介时赫图阿拉留下一些兵马防守,就不会有大问题。 没了毛文龙的东江镇,根本就是条咸鱼,毫无作为。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我等粮草人马调动,如何瞒过大明?”黄太吉问道,绕到蒙古的动作并不小,若是以前,袁崇焕还在宁远,那么问题不大,凭借两方的默契,可以遮掩过去。 但如今,宁远的蓟辽总督可是王之臣,对方才不会和他们玩什么默契的议和呢,一旦发现端倪,便立刻会上报。 更何况,还有隐匿在八大家身份后面的人手,女真大规模的调动,绝对瞒不过他们。 “此事易尔!”范文程自信满满,成竹在胸道,“照一般常理,我等应在夏收之后入寇,,但鳌拜逃回后,我们给探子做出的假象就是这样,在夏收后攻打山海关。对方知道鳌拜讨回来的事,肯定疑惑鳌拜是否活着回来,对这个消息有一定的怀疑,而这时候,我们让大明拿到他们想要的真相——春种之后,绕道蒙古叩关。” “但实际的时间,却是——春种之前!!!” 261 飙戏 沈阳,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 女真人是不会经商的,因此,能在此时后金的都城中经商的,都是汉人,要么是各旗旗主下的包衣,要么就是投降来的汉奸。 而这家酒楼的背景却有所不同,是晋商八大家中范家人开的,这里是作为他们走私的据点而存在,平时对外经营作为掩饰,暗地里则和女真串联沟通,干着各种违法走私的生意,将各种铁器甚至弓弩等送到这里来。 当然,锦衣卫接手后,以各中介借口拖延,这种走私几乎没了,女真的高层开始还很奇怪,等到鳌拜讨回来之后,算是心知肚明。 不过为了实战反间计,他们掩饰的很好,丝毫异样都没表示出来,权当鳌拜这个人死在了冬天的草原上,根本没逃回来。 此刻,酒楼内,四小贝勒四个年轻人,正盛情款待着鳌拜,言语间纷纷对鳌拜这段千里逃命而归的经历非常好奇。 五个人年纪都不大,是女真的后起之秀,在加上喝了酒,因此很快就畅快的聊了起来。一边喝酒,一边大声的嚷嚷着,声音很大,连包厢外面都听到了。 “鳌拜,你知道为什么大汗要隐瞒你回来的消息,不给你封赏吗?”最美头脑的阿济格打着舌头嚷嚷道,光是听着含糊的声音,就知道他真的喝多了。 “不知道。”鳌拜的话音也带着丝丝含糊,显然喝得不少,“我还去奇怪,从大明逃回来,又带来重大的消息,大汗不封赏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我躲起来,不让见人。” “这几日都是躲在宫内,吃的都是些没油水的东西,人都不不能见,嘴巴都淡出鸟来了。”鳌拜醉醺醺道,将这几日自己受的苦一一说出来。 “放心,今天大汗召集我们开了会,你的苦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多尔衮的声音响起,他一副带头大哥的样子安慰着鳌拜。 这时,一个小厮,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几个肉菜和一壶酒。他来到门口,听到五人的聊天内容后,原本举起想要敲门的手顿时放了下来,身子稍微一侧,往墙壁闪了闪,装作刚端菜过来的样子,停在外面偷偷听着。 “大汗怎么说?”鳌拜语气有些激动,显然这段躲藏的日子让他非常难受。 “哈哈,我告诉你!”舌头有些大的济尔哈朗压低着声音,靠近鳌拜慢慢的说着。 当然,这个压低只是他自以为的压低,站在外面的小二依然能够听到他说的话,虽然舌头大大导致吐字不清,但已经够了。 小二手心微微冒汗,十分紧张的偷听着,他有预感,自己将要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知道吗,我们之前给明国放出了假消息,是说夏收之后,叩关山海,所以就让你藏起来,装作你死在草原上,我们没从你口中得知范家已经覆灭的消息,这样才能让那些借用范家皮子打探消息的南蛮子相信。” “这个消息是假的!”听到这里,小二脸色狂变,夏收之后女真入寇的消息还是他传出去的,没想到竟然是假消息,那真的是什么? 小二这么想着,里面的鳌拜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想法,立刻问出来。 “但实际呢?”鳌拜好奇的问道,既然这个能告诉他,显然这个消息是假的,不然怎么会自己的苦日子就要过去了。 “实际~~”多铎接口道,“实际上入寇的时间不是在夏收之后,而是春种之后,那时候大地解冻,万物复苏,草木茂盛,正是后勤压力最小的时候,正适合我们入侵。” “对方将时间提前了!”小二脸色再变,随即恍然,原来,对方的谋划竟然是这样,利用假消息迷惑我们而后将时间提前,趁着边关松懈没有重视,一举进入。 “好计谋,如此一来,汉人定然没有防备。大汗肯定能破关而入!”鳌拜惊闻,哈哈大笑,“到时候我一定恳请大汗,让我随同入关,如此才能报我千里被追的一箭之仇!” “一定,一定!”其他几人纷纷笑道。 “对了,既然还在保密阶段,那我出来赴约,没什么问题吧。”鳌拜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没问题,这座酒楼虽然是汉人的,但......”说到这的多铎忽然住嘴,就算没看到对方的脸,小二此刻也能猜出对方的表情,一定是惊恐万分。 这座酒楼不止是汉人开的,还是范家人开的,这里肯定有人认识鳌拜,毕竟鳌拜去年偷偷潜入山西的时候,漏过不少次面,而且这里还有锦衣卫的探子,认识鳌拜非常正常。 想到这,小二立刻意识到不好,他端着盘子,整个人猛然后退,一口气直接退到了一楼的楼梯口。 就在他下了楼梯,刚刚将身形隐藏住的时候,他就听到楼上包厢开门的声音,随后一个人走了出来,在楼道中不断的走动,似乎在看有没有人躲藏在走廊和房间中。 等确认后,他又朝着楼梯口走来,小二轻轻吁一口气,稳了稳手,重新往上走去,装作刚上菜的样子。 “怎么拖了这么久!”多铎审视的看向小二,这次点菜,中间拖得有些久。 然而,这番质问早在小二的预料当中,他神态做若的媚笑一声,“爷赎罪,爷赎罪,您点的菜店中没食材了,临时去隔壁借的,是以耽搁了下时间。” “行,那块上去吧。”多铎松了口气,然后神态轻松的领着小二来到包厢中。 来到包厢门口,对方却不让小二进去,“给我吧,我端进去就行了。” “爷,这?”小二为难道。 “给我就行了,爷哥几个喝醉了,难道要把丑态给你们看?快滚!”多铎怒道。 “爷恕罪,爷恕罪!小的这就滚,小的这就滚!”小二告饶一声立刻退下。临下去前,他回头看了眼多铎推门而入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应该解除怀疑了。 那边,多铎端着菜进去后,直接放在旁边,根本没动。多尔衮看了下,伸出筷子夹了两下,尝了尝菜。 有些凉! 他嘴角含笑的放下筷子,冲其他人点头,这下其他四人才算是松口气,他们就怕,自己刚才一番表演是做给瞎子看了,根本没人来探听他们的谈话。 鳌拜满脸疑惑,有些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不过还是谨慎道,“我还是回去吧,免得出来露面,坏了大汗的大计。” “不急,还有一场收尾戏。”多尔衮阻止了他。 随后不久,一群八旗兵冲了进来,手中拿着各种厚实毛子做的披风和绒衣,将各自的主子裹起来,抱回去。皮子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连脸都看不见,随从对外则说,主子喝醉了,怕受到风寒。 262 女真军情 正月初一的大朝过后,过了见天,初六立春一过,就算是进入春天了,天气渐渐回暖,积雪融化成水,渗入土地。 等再暖一些,过了春分,很多地方就可以开始春耕了,一年一度的农业活动又将在大明的土地上开展。 自从将孙传庭派到曲阜当知县,开始整顿审核孔家的案件后,朱由检在士林中的风评差了不少,无数读书人在笔记里,说皇帝整顿孔家的行为,有辱名教,是对孔子的大不敬,哪怕一桩桩案件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也不改。 反而认为皇帝没有容人之量,衍圣公圣人后裔,犯了些错后就往死里整,甚至还有人将文章投递道了《帝国日报》上,通篇大谈容人,容忍,读书人优待特权之类的,获得不小的拥趸。 面对这种臭老九的想法,朱由检什么都没说,而是直接搬出了大明律。 《大明律》第一次提出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更是直接将不因言杀人写入了法律当中,这些都是白纸黑字写在律法上的。 当这些条款文字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所有人顿时哑火,没人敢说,衍圣公可以超然物外,不收律法约束。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一种正确无比的认识,尽管从来没实现过,但无人能歪曲这种认识。 在搬出律法后,朱由检更是发布了一片文章,就孔府一事,大谈特谈,提出大明是‘依法治国’的国家,没有任何人可以超出法度之外。 这个观点一经提出,顿时引起一片哗然,要知道,此前可是一直说以孝治国,如今皇帝却说依法治国,千年传统和帝王天宪,到底哪个正确? 无数人开始讨论,不停的将自己的文章观点送到《帝国日报》的编辑部,试图发表,驳斥自己眼中的歪理邪说。 于是乎,一场影响到全国的辩论开始了,而且愈演愈烈,丝毫没有平息的样子。 对于自己随手点燃的熊熊烈火,朱由检根本不在意,他巴不得这么辩论呢,真理越辩越明,有些事情,随着文明的发展,是不可避免的。 此时让他们在报纸上辩论一二,还能有个说理的地方,能让他们的学说更加的先进完善,如果有朝一日,通过这种辩论,大明能进入君主立宪的制度,朱由检也丝毫不会难过。 反正他肯定是看不到了,死了之后,哪管这么多啊,他可不会学朱元璋,操心操到几百年后了。 尽管士林中朱由检的名声好坏参半,但在民间他的名声却是极好,圣皇的名头得到了所有百姓的承认,尤其是在北方几省,不论是陕北的百万灾民,还是各地广大的皇庄佃户,都不停的夸赞他。 京师居民更是非常喜欢这位乾圣帝,因为皇帝喜欢花钱找人干活啊,修建兵仗局的时候,招募了很多工人,马车制造场也招收了一批人,以及很多孩童就能干的卖报工作,甚至很多军需品,比如袜子、军服等,他都委托给民间制作。 如此大方的皇帝,谁会不喜欢呢。 此外,还有十来个参加过正旦大朝会的乡老,那都是自发的宣传口,他们来自北直隶各地,影响的范围非常广。 看着巩永固送来的各种消息汇报,朱由检就非常开心,人都是这样,喜欢别人夸自己,而不喜欢别人骂自己。 有这些夸赞的话,朱由检干起活来都动力十足。 正在他惬意进行精神享受时,忽然接到奏报,许显纯求见。 自从将一些汇报情报的事情交给巩永固后,许显纯有一段时间没进宫了,都在北直隶以及蓟镇、宣府几处到处巡视,无比保证这些地方的交通情报完整。 这是皇帝特别交代。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情况,对于这忽如其来的求见,朱由检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很快,许显纯走了进来。他走的非常快,也非常急,脸上也有种惶急的神色,一进来,他就将手中的觅心呈递上去。 “陛下,潜伏在女真的探子传来的消息。” 朱由检脸色一变,能让许显纯都这样的消息,绝对非同一般。他打开纸条慢慢看起来。 这纸条显然是亲临一线谍报人员书写的,字迹比较潦草,还有股厨房的油烟味。上面写的字不多,但却十分清楚的将事情经过交待出来。 女真春种之后,绕道蒙古叩关!!! 这个消息,顿时让朱由检懵了,这个时间怎么提前了这么多,而且还有明确消息,说对方会绕道蒙古。 此前只有对方叩关山海的消息,朱由检也是凭借历史高处的视野,才算定对方是假消息,混淆视听,应该是要绕道蒙古。 春种是什么时候,北方春小麦是在春分之后,冬小麦和也在这个时候抽芽,而南方则在清明之后。这一段时间都可以称之为春种。 “拿历法来!”朱由检冲着刘若愚道,来到大明好几年了,他还是不太习惯使用农历,一般他自己是不计时间的,都是问旁边的人。 很快,一份新的历法就送了过来,是徐光启和汤若望等泰西人士新编篡的,今年刚刚发布天下。 很快,朱由检就找到了春分节气,时间在二月二十八,西历是三月二十二,这个朱由检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按照情报来看,女真最快也要到农历三月初,晚一点的话就是三月下旬的清明之后,自己还有一个半月到两个月的时间。 此时西历是四月中旬的样子,距离毛文龙被杀,差不多三个月。朱由检不记得历史上毛文龙被杀的具体时间,但他知道在毛文龙死后的三四个月,女真就入关了。 对比一下,正好吻合这纸条所讲的春种之后。 只是扫了一眼,朱由检就不由的信了。而且,这封纸条将前因后果都写清楚了,不论是女真间谍逃走后,范家商队依然能在女真做生意,还是此前受到女真想要叩关的淡淡不安,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一切,在这条情报下,严丝合缝,没有意思疑点。 263 二月二 “想不到,女真还有如此计谋!”朱由检放下纸条,淡淡叹了口气。 若是没得到这封情报他,按照此前的信息作出应对的话,搞不好自己要吃个大亏。 “锦衣卫有没有对情报进行验证?”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问了一句。 “有进行验证。”接下来许显纯开始说着辽东的一些变化。包括钱粮、人马、治安等方面的动静,这里面不仅有锦衣卫自己收集到的情报,还有王之臣、袁可立两方的奏报。 三个方面,都说女真不断有着各种动静,怕是在谋划什么,再结合这张纸条上的信息,情况就十分清晰明了。 “传旨给蓟镇、宣府、东江三地,厉兵秣马,做好女真春种后叩关的准备,若因任何人导致军备不齐,人员空额,立斩不赦。”说完,朱由检抬头看向北方,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还来得及。 黄太吉,这是我和你第一次碰撞,还真有点期待啊! .......... 元宵节刚过,一封圣旨就从京中传递到宣府、蓟镇、东江三地。 圣旨的内容,顿时让这张晓、王之臣、袁可立三位总督吓了一跳,纷纷不敢相信,女真敢进行这种冒险的战略。 一旦他们出征、沈阳或者老家赫图阿拉被偷袭,那女真在辽东大好的局势就全都没了。 再或者,他们叩关的兵马遭到损失,被围歼在关内,女真可是要面临灭族之危的,女真总共才五六万的兵马,一旦损伤上万,各处都会捉襟见肘,从战略局面就会落入下风。 这无关乎战斗力,而是整体国力的对比,大明可以失败很多次,但女真失败一次,就会陷入危机。 本来,按照一般的措施,知道对方叩关后,直接加强关门防御就好。然而,皇帝天马行空的想法,却让三位总督慌乱不知所措。 他竟然想要放黄太吉入关,随后进行围堵,全歼这只入关的兵马。 看到这个想法后,远在皮岛的袁可立眼前一亮,顿时明白此前皇帝让自己全面收缩,保存有生力量的深意了,一旦黄太吉入关,那么东江镇就可以直接抄对方的后路。 也许赫图阿拉真的可以碰一碰。 朱由检划定的战略都是一样的,但给三人的命令却不一样,给张晓命令最严厉,让他放女真入关,随后堵住他们的后路,不准任何一支女真兵马再次出关,同时集结大同的军队,随时做好支援。 这两点很基本,也必须做好,一旦失误,后果...... 从圣旨中严厉的语气,张晓已经体会到,若是因为自己导致围堵女真的战略失误,他将面临什么后果。 而给王之臣的命令,则比较负责,一方面令他集结兵马回援,一同围堵黄太吉,而且还要对辽西将门进行一定的处置。 趁着辽西将门兵马入关的时间,搬空宁远锦州,让这两个前出的堡垒变成彻底的军堡,不给辽西将门军阀化的条件。 没有了底层的百姓和军士,那么辽西将门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介时将任由朝廷拿捏。 至于给袁可立的命令,最简洁也最凌厉——攻城略地,视情况攻女真城池,以杀伤女真有生力量为主。 同时,大明海军也将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掩护和后勤运输。 三封圣旨的布置,犹如一张天罗地网,缓缓笼罩想女真,而网的正中央,朱由检高举战刀,狞笑着等待黄太吉入瓮。 辽东,沈阳。 女真人占据这里后,就改名为盛京,并将之作为自己的都城。 在这座城池外面,沿河而不,有着一条长达十里的建筑群,这里日夜叮当的响个不停,炉中火更是从不熄灭。 这里是盛京的兵器库,是女真抢掠了整个辽东汉民后组建起来的,里面的汉人工匠日夜不停的为他们锻造兵器和铠甲,也正是有了这条铁匠铺,女真人的装备才会好到令大明正规军都惊讶羡慕的程度。 自从那日四小贝勒飙戏之后,整个盛京就陷入了一种忙碌当中,各个牛录的人马不停的调遣。 有的下去抢掠乡间的汉民,将他们最后一点果腹粮食甚至种子都抢夺回来,有的则喂养马匹,让这些大型牲口保持良好的状态,还有的探明道路,不断的来回策划计算着。 尽管在文明方面,女真依然落后,但是在军事方面,不得不说,这里叫得上名号的,各个都是人杰,于军争一面,有着强大的天赋。 整个入关计划,虽然十分繁杂且庞大,但依然被他们处理的井井有条,一环扣一环的进展下去。 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一天又被百姓称作春耕节。 民间俗语有云:“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此时,天地间阳气回升,大地解冻,春耕将始,正是运粪备耕之际 春耕之后,就是春种。 而在这天,盛京城外,一直裹着风雪,披着厚实铠甲的庞大军队,开始朝着依然僵硬一片的草原行去。 其实历法上标注,这一天是忌出行的,范文程曾建议黄太吉推迟一天或提前一天,前后两天都是宜出行,黄太吉有些将信将疑,但其他降临却十分不屑汉人这套,在所有人坚持下,最终还是将出征时间定在了这一天。 女真征服了左翼蒙古,因此根本不缺马匹,他们大都一人三马,马上放着自己的东西,有粮食,有棉袄,有盔甲,有兵器,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放在了马上,而这些马还都非常不错,行走坐卧都有一定的章法。 这样的马放在大明都是军马,而在这里却只能是驮马,可见女真和大明两者之间的差距。 女真已经实现了全面骑兵化的龙骑兵,而大明,依然还是使用双脚赶路,这种战略转移速度,难怪在辽东战场上屡屡吃亏,被人围点打援。 庞大的兵马,在离开盛京的时候才逐渐汇聚在一起,他们沿着大兴安岭下的山麓行走,这里背风,暖和,而且还有充足的食物。 内喀尔喀五部以及科尔沁、喀喇沁等归附他们的部落,都在这一代放牧,路过这里,各种进献总是少不了的。 因此,沿途走来,女真根本没有消耗多少储备的粮草,不论是人吃马嚼,都有充足的供应。面对这女真庞大的军队,这些部落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甚至,他们还派人参加了这次入关活动。 而且兵力还不少,前后加起来足足有两万多人,其中被赶到这边的苏不地更是一咬牙,动员了全族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凑出了四千骑兵追随参加,可谓下足了血本。 264 惊蛰雷 此时的女真,全族的牛录数当在250上下,每个牛录的成丁数平均在280左右,因此整个女真在编的成丁数大概在7万左右。 按照女真的规矩,抽丁时,每牛录出甲若干,既是义务,也是权利,即后金基本以每牛录出甲数分配抢掠所得,不是想当披甲就一定能成为披甲。因此每次抽丁披甲兵都是有限额的。 在披甲限额之外的抽丁,以自愿原则参加,多时自由民参加,他们以抢掠为主要目的,为的就是发财。前者披甲分为护军和行营兵,而后无甲称之为步军。在战胜后,护军和行营兵的赏赐远远超过步军。 因此,所谓的披甲是指的一种参与再分配的资格,并不是指明面上的有无铠甲,实际上,女真经过辽东的极大抢掠,军备方面,可以说完爆明军,人人都有铠甲,最差的厮卒都是有皮甲在身。 此次入关,是若是按照正常的三丁抽一标准进行抽掉战兵人数的话,因此每个牛录出甲兵在90到100之间。如此女真战兵就当在两万。 不过因为春耕在即,女真人自己也是要种田的,实际抽掉的人数略微少于这个,按照250牛录算,每个牛录抽丁为护军30,行营兵30,步军18。总数披甲就是1万5千人,而步军则是4500人。 其中护军和行营兵有很多都是贵族或者小奴隶主,他们都会带上自己的啊哈包衣。当然,有的人带得多,有的人待得少,有的人干脆没有,数量平均下来,和披甲总数相当,也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些人组成的军队称之为厮卒,既是辅兵,也能上阵厮杀。 披甲1万5千,步军4500,左右营蒙古兵3000人,汉军枪炮手500,这些事正规军,总数在两万三,加上辅兵的厮卒1万五千人,女真出兵38000人。 其中护军就是白摆牙喇和红摆牙喇,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每次抽丁必出,这些人都是身披三层铠甲还能行动自如的怪物,一般都是旗主贝勒直接统领。 整个女真丁口不过七万,而其中三分之一都跟随黄太吉入关,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大的冒险行动。 这些人可谓名副其实的军事贵族,女真八旗统治的基层,家中的壮劳力,一旦死在关内,女真对辽东的整个统治都将动摇。 尽管如此,黄太吉还是同意范文程放出消息的计划,让对方知道自己打算绕道蒙古。这其中,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唯独时间那是假的,这种种掩盖,为的就是打大明一个措手不及。 整整提前了一个月的军事行动计划,将让他占据极大的战略优势,到时候攻破了城池,抢了东西,是走是留,就全看那时候的态势,自主选择权可谓极大。 38000女真兵,21000蒙古部落骑兵,将近六万兵马,这是黄太吉入关的所有兵马。庞大的满群,在初春的草原上,如同乌云般,不断滚动前进。 二月初六,惊蛰。 这是新历法上显示的节气时间,今年的惊蛰节气,在春耕节的后面,比往常要来的晚一些。 这是一个很神奇的节气,春雷震动,万物复苏,从这一天后,大明国土上就开始重复了很多年的农业活动。 不过此时的草原上,却依然寒冷。这里蒙古高原,直接和西伯利亚高原相通,中间并无巨大的山脉遮挡阻隔寒风,因此,也是整个北部地区最晚进入春天的。 惊蛰的蒙古,平均温度依然在零下,哪怕是白天气温最高的时候,零下二摄氏度,这个温度出行,那真是要人命,更不要说直接暴露在风雪之下,骑马出行了。 骑在马上,呼啸的寒风直接能把人给冻成冰棍,这种感受,在帝都冬天早上上班,骑过电动车的都有感受,那感觉,绝对酸爽。 因此,在入冬后,开春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来没有在冬季出去作战过,不仅是受限于生产力水平,没有这么多的后勤支撑,也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气,光是路上的寒冷,就足以然给他们丧失战斗力。 然而,偏偏此刻草原上就有这么一大队人马,他们冒着严寒,艰难跋涉在广阔无垠,白雪和枯草想间杂的草原上。 轰隆! 一声春雷炸过,巨大的声音响彻天地,让人震颤不已。 “娘的,吓老子一跳。”阿济格骑在马上,脸色惊惧不已的看向天空,那沉闷巨大的雷声,仿佛是对他的警告。 “多尔衮,你说那汉人不会故意害我们吧,选这个时候出征,冻死人不说,还有着吓人的惊雷,这不会是长生天对我们的警告吧。”惊蛰前后本就雷多,然则阿济格一介莽夫,自然不知其中的奥妙,他已经被连日来不断的响雷给吓坏了,总认为这次出征不祥。 “阿济格,你是勇猛的女真人,不要学那些汉人一样,疑神疑鬼,明人是不可能战胜我们的,女真满万不可敌,你看看我们这里都有多少人了。”多尔衮无奈的看着这个直肠子的十二哥。 这个家伙每次劝完之后转头就忘,然而每次打雷又总自己下自己,劝到后来,多尔衮都词穷了,这次更是连‘女真蛮晚不可敌’这种自己编造出来吹嘘的鬼话都说出来,也足见他的无可奈何。 但偏偏阿济格还吃这一套,看了看跟随护卫在自己身边的白摆牙喇,豪气自胸中而生,新中国担忧也一扫而空。 “没错,我们女真是无敌的!”说完了得意洋洋的打马往前跑去,由于太冷,他只能骑马慢行,但就算这样,也只是驰骋了下就停下来。 “哎!”看着不断跑动的马群,多尔衮有些头疼,大军出征,对粮草的消耗巨大的啊,尤其是这次春雪未化的时间,更加多,尤其是马匹,没有青草可吃,所有的草料都要自己携带,还必须吃豆料鸡蛋粮食等。 过了一个冬天的马,本就掉膘的厉害,若是在不吃点好的,恐怕无法支撑他们作战,然而这些上好的粮食,完全是从汉民手头掠夺过来的最后一点东西,其中还包括汉民视之为生命的种粮。 那是春耕后要种植的冬小麦种子。 十分好学的多尔衮十分清楚,汉民并不是如范文程所说的那般,还另藏有粮食,这次出征前抢掠的,已经是他们所有的了,大汗也许知道,但没有在意。 “等回去后,家里的啊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多尔衮有些担忧的想到,他还是很喜欢汉人的,好用,听话,而且讲卫生,并不希望死太多。 265 查验尸体 在多尔衮担忧自己的奴隶要损失多少的时候,在最前头带路的苏不地,却非常的哀伤,就在大概三个月前,自己大明的军队从这块土地上赶走,成了丧家之犬,就连父亲都死在这里。 这块草原,简直是自己的伤心地和耻辱地。 不过,如今我苏不地又回来了,我还会带着我的军队,跟着伟大的大金天聪汗,一起入关,将自己的耻辱从汉人身上找回来。 苏不地茫然却振奋的走在前前头,他的身后则跟着黄太吉一干人马,他们都是轻装简从,脱离了大队人马,提前歘,绕道来到了喀喇沁的旧地。 去岁入冬时,这里发来一场战斗,苏不地为首的兀良哈人战败,被迫逃出了这块喀喇沁世代的故地,后来这里偶尔有牧民路过,苏不地也派人过来看过,便有消息传来,说兀良哈人的尸首全部被明军收集起来,筑造成了一座京观。 对此,黄太吉是十分好奇的,故而就绕道过来看看。大队人马和小队人马的行军速度是不一样的,小队人马可以一日百里,但大队人马不行,哪怕全部骑兵化的女真都不行,还未开春的草地,没有这么多草料给战马吃,必须节省。 草原上的雪并没有很厚,很多都已经融化了,地面有些泥泞,更多的地方,可能还会有泥潭,很深很深的泥潭。 这些都是致命的陷阱,不过生活在这块草场上很久的苏不地却对这些了如指掌,带着黄太吉,绕了绕路,就抵达了自己的营地。 山脉下,被烧毁的营地乌漆嘛黑的,还未燃烧殆尽的蒙古包凌乱的堆积在地上,那种残桓断壁的样子,看的苏不地顿时热泪盈眶,这里一直都是他们冬天过冬的地方,如今却毁于一旦。 黄太吉却没有关注这些,他从不流泪,那是弱者的表现。随意扫了眼残破的营地后,他就看向了南边一点的地方,那里有一个高大的土堆。 “这就是汉人筑的京观!”黄太吉望去,眼中漏出一丝惊讶的样子。纵然距离京观还有段距离,他却依然感觉到了一股煞气。 “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大骂过去,刚开始他们表情还无所谓,但越靠近,心中就越加的不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他们心头。距离越近,看的越清楚,土堆外面覆盖着积雪,然而一些地方的雪已经融化,化为雪水流了下来,漏出下面的黑褐色土壤。 那是被鲜血浸透后才有的颜色,在黑褐色土壤中,夹杂着很多尸体,这些尸体半埋着,头颅都漏了出来。 可以看得出来,汉军筑造这京观的时候非常用心,在外围的都是身体朝里,头颅抬着朝外,层层叠叠的人头,整齐飞分布在金字塔形的封土当中。 “嘶!” 跟随黄太吉而来的无数武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而跟在黄太吉身边的范文程更是不堪,直接浑身颤抖,脸皮发白起来。 很多人刚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只不过是尸体的堆积,根本没什么好怕的,但一来到这里,被那么多半掩埋的人头盯着,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冲头顶,浑身透凉透凉的,仿佛没有穿衣服般。 尤其是这些人头肉都没有腐烂干净,被寒冷的积雪冻住,看凄然宛如真人般,更是增添了三分恐怖。 原本,苏不地还雄心阵阵的想要将这个代表喀喇沁耻辱的京观给毁掉,然而到了现场一看,却根本不敢接近,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当然被明军追着到草原上灭掉的那个惨痛场景。 此时他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父亲去抢掠大明呢,不去的话就不会遇到那支军队,父亲也不会被杀,更不会被埋在土里,摆放在京观的最顶端。 苏不地抬起头,紧紧的看着那个人头,他知道那是父亲的,然后手脚冰凉,心中充满恐惧的他根本不敢靠上前,将父亲的尸骸挖出来。 黄太吉心中也忍不住震颤,汉人的杀戮艺术让他为之惊叹,女真人可做不出这么具有威慑力的东西。 不过他终究不是寻常人,比其他人更早恢复过来,扫了一眼,他便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挖几具尸体出来。” 从京观上挖尸体出来? 女真人大吃一惊,纷纷惊诧的望向黄太吉。 “都看什么看,一个死物而已,就让你们吓成这样,没出息。”黄太吉冷哼一声,指着几个最胆小的行营兵道,“你,还有你,你们几个去挖具尸体出来。”、 “是,大汗!”几个行营兵忍不住一颤,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们拿着刀剑,朝京观走去,慢慢的靠近过去,然而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小幅度的颤抖着。 不过,黄太吉说的没错,京观中就是一件死物,大明的影响力从草原上衰退很久了,等靠近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异样后,这几个行营兵也都胆大起来,很快就从京观上扣了几具尸体下来。 他们拖着几句尸体来到黄太吉面前,平稳的放在地上。 黄太吉下马,仔细的大量着这些死尸,观察着上面的伤口。 “苏不地,给本汗仔细讲讲当日的战争经过。”黄太吉一边看一边道。 这其实才是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观察那只灭了兀良哈人的明军作战方式。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只明军将是他此次入关的劲敌。 “纯火器部队吗?”听着苏不地的讲解,黄太吉慢慢在心中对这只明军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尸体上都是火器造成的伤口,没有一个冷兵器伤口。 这是一支一靠火器作战的部队。想到这,他忍不住清醒,没想到歪打正着,如今是一个雨季,经常会下雨,若是遇到雨天,绝对是那只明军的末日。 “走吧。”黄太吉起身,他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没必要再停留在这里。这个京观,给他的压力也是蛮大的。 “大汗,那这几具尸体呢?”那几个行营兵忍不住问道。 “你们自己看着办!”黄太吉冷眼道,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准备带人离去。 266 碑文 “怎么办?”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个行营兵偷偷问道。 “要不,我们重新把他们埋进去?”胆子最小的那个说道,“我怕汉人在上面施展了法术,我们破坏了这个京观,会不会被法术杀死啊!” “就是类似萨满巫师的吗?”最后一个行营兵睁大了眼睛,满脸惊恐道。 “我们还是埋回去吧!” 三人相视一眼,纷纷默契的做出决定,然后一人拖着一具尸体,将他们重新放回了刚才挖出来的凹陷中。 也就现在是冬天,整个京观被冻住了,他们才能进行这个操作,只要将尸体一放进去就行,不费事。若是夏天,少不得要重新挖个洞再掩埋起来。 弄完了,三个行营兵煞有介事的在京观前做了一番十分富有宗教气息的礼仪,估计在乞求自己得到原谅。 “好了,走吧。”这么一弄后,他们明显感觉自己身体轻松了很多,便带着笑容,往回走去。 “哎呦!”只是走着走着,最害怕萨满巫术的那个行营兵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怎么了?”另外两人将他扶起来后连忙问道。 “雪里有东西。”那行营兵指着一个高耸的小雪堆喊道。 刚才他看见那个小雪堆,打算直接踢破它,从这上面走过去,结果哪里想要,那小雪堆中竟然有东西,而且非常硬,他的脚差点没断掉。 “有东西。”这两个士兵好奇的走过去,拿手中的刀将浮雪扫除干净,很快就看到一块被石碑。 石碑半埋在土地里,下半部分也不知道有多长,被埋住了多少,反正他们几个弄了半天,是没法子将石碑从地面起出来的。冻的坚硬的地面,也不是咩有工具的他们能够挖穿的。 等浮雪全部弄干净,他们才发现,原来石碑的一面还有文字,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个石碑。 “块去通知大汗!”三人相互看了下,显然意识到这是一份十分重要的东西,立刻前去通知黄太吉。 而后,整个本来要出发的队伍,因为三人的这个发现,硬是停了下来,随后黄太吉带着范文程走了过来。 三个行营兵不认识汉字,黄太吉认识,但他怕自己看不懂这种碑文,故而将范文程也一起带过来。 这种石碑,黄太吉在辽东见过不少,有的是宣示主权,有的是记录事情,还有的是大胜之后的纪念他,他猜测,这块石碑上写的应该是最后一种。 一般这种碑文的军事价值比较高,上面会记载这支部队的人数、统帅者,作战经过等,能让他对这支破天荒追来草原的明军有个更深入的了解。 “劳烦先生了。”范文程过来后,黄太吉客气道。 “大汗客气了,这是在下的本分。”范文程连忙道,他是个读书人,帝王之术还是清楚的,你真要把帝王这种客气当做理所当然,那就离死不远了。 范文程走了两步,然后蹲下来,仔细的看着石碑上的文字。文字刻痕还非常清楚,没有污渍填补其中,字数也不多,不过几分钟他就看完了。 然而,看完后,他却久久的陷入沉默当中。 “先生,如何?”等了一会,黄太吉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支明军人数几何,用时多久打败了兀良哈人?” “人数万五,火枪大炮都有,用时不过两刻钟。”范文程脸色古怪道。 “果然精锐之师!”黄太吉感慨道,然而他心中有一丝庆幸,这部队人数比较少,扣除辅兵等,正兵估计也就爱万把来人,可以应付,可以应付。 在心中,除了抢粮抢钱抢人和围点打援一波外,他又加了个目的,看看是否能全歼了这支明军。 就如同当年的浑河血战一样,努尔哈赤不顾伤亡代价,也要歼灭戚家军,因为他知道,只要消灭了这支军队,那辽东就再也没有哪支部队能和他打野战了。 此时黄太吉的心情也是如此,逮到机会,不过一切也要全歼这支部队。 “对了,这支明军主将是谁?”心中定了计较的黄太吉,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种部队的主将呢,在大明能训练场出一支这样的部队,绝对是英雄豪杰,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招揽过阿里。 黄太吉起了爱才之心。 “是御驾亲征!”范文程脸色机器古古怪,缓缓吐字道。 “啥?”黄太吉以为自己听出了,不解的看向范文程。 “这支明军,明国皇帝御驾亲征,平灭了兀良哈人。”范文程说的更详细了,语气也更加的凝重。 “明国皇帝。”皇太极的表情顿时凝固起来。 蓟镇,喜峰口百里外。 在明军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这里来了一只庞大的军队。 此时天还未暗,但这支部队却不走了,原地安营扎寨下来,这里是喀喇沁的游牧地盘,后金军中有着苏不地的四千游骑,因此很轻易的就把握到了蓟镇边军探查的范围。 此刻百里外,绝对不会有明军夜不收出没的,在这里安营扎寨,相当的安全。 在营寨立起来后不久,从西边又有一支千人队奔驰过来,很快融入到了营寨当中,那是黄太吉绕路去宣府镇外草原的部队。 黄太吉回来后,代善和莽古尔泰找到了他,提出自己的担忧,“我兵深入敌境,劳师袭远,若不获入明边,则粮匮马疲,何以为归计。” 他们其实有些打退堂鼓,皇太极的策略太危险了,不仅劳师远征,还将情报泄露了,万一明军有了准备怎么办呢? 他们同为四大贝勒之一,和黄太吉地位相当,在阿敏留守的情况下,这两人共同提供异议,就连黄太吉也不得不考虑。 其实,打消他们的担心和退缩,黄太吉只用了一句话,“族中缺粮,二位可有解决之法。” 小冰河时期,辽东也是灾区,当地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产出了,不入关抢夺,女真必死无疑。 代善和莽古尔泰相顾无言,再也不提退军的事情。 267 漕运总督 淮安城的最中央,有一座很大的衙门,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漕运部院,在去年启用官员时,杨一鹏被任命为了漕运总督。 毫无疑问,他是东林一系的人物。 东林虽然在中宫案中被牵连到打击的一败涂地,但都是核心人物,其他的总有人流落出来,而这些人,在钱龙锡的吸引下,逐渐又有汇聚在一起的趋势。 尽管他们不一定都是东林党,但有着东林的标签,有着利益的牵扯,很容易投向钱龙锡。而这正是他孜孜不倦推动起复官员的目的所在,多数打着东林标签的人,都闲赋在家。 为了方便工作,倪元璐和沈廷扬都被钱龙锡给安上了巡漕御史的头衔,以这个身份来到这里,展开工作。 然而今天,这几个人,再加上漕运的其他几个属官、督粮同知等人,在部院中齐聚一堂,愁眉苦脸的开会,无他,漕帮又生事了。 在运河上讨生活的人数非常多,纤夫、装卸工,漕丁,船工等等,人数多达二十几万,沿着整条运河分布,不论吃穿住行还是婚丧嫁娶,都在这条河上面。 此时虽然没有漕帮的名称,但很多规矩却已经形成了,各种生态规则都有定数,如此上上下下,维护了一条严密的礼仪两条。。 如今,漕运改海的命令已经下发到漕运部院衙门,命令漕运总督杨一鹏执行,而倪元璐和沈廷扬就是专为此事而来。 然而,不知为何,原本只在高层流转的消息,却遭到了泄露,草漕运改海的措施还没开始执行,大量的漕丁漕工却已经知晓,流传的范围非常广泛,整条运河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了。 这引起轩然大波。 不仅底层讨生活的不满,运河沿途城市的官府和士绅大户,漕运部院的所有官员,全部没有一个满意的,他们都十分反对这件事情。 总之,就没有一个人愿意施行,但这却是中央强逼下来的任务。 为了应付差事,他们也进行了一些举动,比如截留了一部分漕粮下来,然后搜集船只,准备实验海上运输。 然而,这一个举动,却犹如点燃了炸药桶般,瞬间整个运河的漕运都瘫痪了,船工漕丁纷纷罢工不干,漕船停在码头根本开不出去。 漕粮运输是一个具有连续性的工作,而且走漕运的不光是粮食,还有其他一些货物,这一停运,官面上的斥责倒也罢,很多利益受损的大人物坐不住了,打招呼递条子让杨一鹏迅速解决。 就连迁居北京,很久都没出声的魏国公都打了招呼,让他迅速恢复漕运,国公爷家就有些财货被堵在路上不得出来。 罢工也就罢了,不等杨一鹏拿出举措,又有一伙漕丁船工围堵住了总督部院,若不是他麾下漕标得力,迅速赶来,怕是部院衙门都要给烧了。 这个举措让杨一鹏又惊又惧,于是有了今天这个会议,商量下怎么解决这件事。 “诸位有什么看法。”杨一鹏严肃的问道,这件事上他的压力最大,不论怎么样,他吃挂落是一定了。 “不然暂停漕运改海的事情,先稳住漕运再说。”督粮同知说道,他协助总督,分管督粮,要就责任来说,他比总督还大。 “不可,此事万万不能停,一停,朝廷威信何在?”倪元璐断然否决道,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这里的,也希望在这件事上面出个政绩,若是停了,他拿什么出政绩。 被人灰溜溜的从运河上赶回去,以后还怎么混官场。原本他是寄希望于和张溥的关系,能在官场上更进一步,结果张溥不知为何,声势有了,对朝局的影响远不如之前预计的那么大,让他的盘算一空。 又因为自己曾经参与过一些事情的缘故,官职上一直没有任何起色,这次好不容易抓住过额机会,做出点政绩来,他倪元璐绝不会就这么灰溜溜离开的。 巡漕御史不归漕运总督个管,而是都察院派遣官员,有权监督漕运一切事务,弹劾所有漕运官员,位虽不高,权柄极大,他说不行,断然没有人敢擅自停下来的。 巡漕御史有四位,不过沈廷扬站在倪元璐这一边,他们占据了优势,而且他两还有协理漕运改海事宜的头衔,对这件事的处置理直气壮,其他两位也没出头,任由他发挥。 “杨大人,漕运改海乃是钱阁老在朝会上提出来的,向皇帝陛下打了包票的,若是还未开展就罢休,介时不论是阁老还是陛下,都将震怒不已,还望大人不要自误。”倪元璐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隐隐点出了漕运改海事宜的重要性。 杨一鹏看了他一眼,漕运改海到底怎么回事,他知道的比倪元璐清楚多了,不过这些没必要冲对方讲,如今对方一力紧逼过来,倒也方便他行事。 于是他顺水推舟的道,“既如此,以后休提罢停事宜,若是谁再言,本官定要弹劾他一本。” “都明白吗?”他扫了眼堂上官。 “是,总督大人。”他的属官纷纷表态。 “督粮同知,你负责和各地槽口沟通好,不要在让船工们生事,漕标那边,随时注意运河沿岸情况,一旦有大量漕工聚集闹事,立刻负责弹压。传令沿途卫所,让他们做好警戒的猪呢比,若是有事,随时派兵前来。” “对于这次罢工的船工,责令他们立刻恢复,各个码头的小吏申饬处理,若是再有下次,直接查办。” 漕运总督权柄极大,不仅兼任巡抚管理民政,而且还有军权,沿途管辖十几个卫所,身边还有一只漕标作为机动兵力。 这一番吩咐下下来,仅仅有条,各方面都做出了处理,可见杨一鹏这草原总督上任时间虽短,但已然掌握了所有局面。 倪元璐看到是非常满意。 “倪御史,漕运改海事宜本官一定配合,只是本官不通海运,只能再漕运方面给予支持,海运方面,只能劳烦倪御史了。”杨一鹏客气道。 “无妨,有总督大人这种支持就够了,我这位同仁家在崇明,于海上还有一定实力,海运之事,交给我等就行了。” “那就拜托了。” 双方商谈一阵便散去。只是,杨一鹏看着倪元璐离去的背影,却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268 死里逃生 “他娘的,终于逃出来了。”马守应吁出一口气,整个人是彻底放松下来。 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官兵撵上来,看来他应该是从扬肇基的围堵笑逃了出来。此前扬肇基因为生病,卸任了巡抚钦差等官职在家休养。 后来,因为陕西流贼叛乱的原因,虽然主力被朱由检给剿灭了,但还有很多零散的小股反贼依然流窜,朱由检干脆启用了扬肇基,让他出任陕西总兵,同时恢复了原来的官职,钦差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清剿境内星散的流贼。 扬肇基早在天启年就加封了太子太保的官衔,这可是正一品的官位,论地位来讲,陕西巡抚杨鹤还在他之下,不过因为文臣的原因,且掌着后勤军备,故而两人地位大致相当。 出任陕西总兵后,扬肇基非常能干,把那些四散的流贼杀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很快就绞杀干净。 除了跑去草原的高迎祥外,就是这个出身回民的马守应,和能力很强,名气比较大,绰号‘紫金梁’的王自用没有被剿灭,前者有当地回回的帮助,到处躲藏,后者则是能力很不错,收拢的各个起义军的溃军,四处逃窜。 马守应边兵出身,因为高迎祥贩马,就和他有所牵扯,边兵本就日子苦,更是几个月不发粮饷,等高迎祥和王嘉胤起义后一拉拢,他就投奔对方,成了手下一员大将。 起义之初的确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甚至还打败了延绥总兵吴自勉,结果没过多久,就远东了皇帝御驾亲征平叛。 陆军那蜂拥而至的炮火,简直将这些人给打懵了,他们从没想到,火器集中使用后,竟然这么凶猛,根本考不过去,就被打得抱头鼠窜。 流贼大军主力很快就被打灭,马守应也和高迎祥失去联系,四处逃窜,若不是当地回回的掩护和通风报信,他也很快就会被扬肇基给灭了。 陕西当地汉回百姓相互隔阂,仇视十分严重,因此面对汉人的搜捕,他们非常的团结,没有一个泄露马守应行踪的,这才让他成功逃脱了扬肇基的追捕。 而在今天,官兵彻底失去了他的踪影,再也没有跟上来,不过马守应身边的人却也不多了,只是二十来个,都是他的同族心腹。 然而他们的处境却非常糟糕,天寒地冻的,没吃没穿,这让过了几天好日子的马守应有些受不了。 “老大,前面有个汉人的村庄,人不多,只有几十号人,我们过去把他们给屠了吧。”前头坦露的一个壮汉凶悍的说道。 能跟着马守应逃到现在的,就没一个善茬子,每个人手下都有几条人命,经历了军阵厮杀的他们,几十个汉民还真不是对手,杀光了完全没有丝毫难度。 “再忍忍吧,一旦杀了这些人,我们的行踪就泄露了,下次再想逃脱可没那么容易,现在还是报名重要。”然而马守应却不同意这些人的做法。 “好吧,便宜这些汉狗了。”壮汉愤愤不平道。 一伙十几个人,躲着汉人走,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回民的聚集村落,在这里落下脚来。因为起义后四处流窜的缘故,马守应在回民中有了不小的名字,这个村庄的人本来还十分戒备,然而一听他的名字,却非常热情的迎接进来。 等热菜热饭下肚,一打听,马守应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回民眼中的英雄,原因则是杀了很多汉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声望,让马守应有些惊愕,随即就打起了主意,试图利用这种声望,东山再起。 威风过了一阵后,他才发现,日子竟然能过的这么有滋有味,他再也不想回到过去。 这一次,他要自己单干。 然而不等马守应想出点什么来,他的行踪就泄露了,一个人找上门来。 “你说,你们要给我提供粮草援助?”马守应梦幻般的看着眼前这汉人,他不过是刚想有一番作为,结果瞌睡碰到枕头,这就有人送温暖来了? 这实在是让他不能相信。 “为什么!”他这样问道。 “不为什么。”来人笑着道,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有这个能力,不被扬肇基发现?”见对方不愿意回答,马守应也不在意,管他为什么呢。 只是,不再深究原因,但他却怀疑起对方的能力来,他可是直面过扬肇基,那老家伙可是十分能打,手段也高潮,不然也不能追的他们四处乱窜。 若是对方没这个能力必过扬肇基的眼睛,一旦被发现,他死定了,那还不如暂且安稳点,先避过这一阵风头再想办法。 “我们的能力你不用怀疑,不然也找不到你的行踪。”对方还是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 不过这个答案却让马守应心中一禀,提高了对他们的评价。要知道凭借同族的帮助,他可是逃脱了扬肇基的追杀,结果这些人却能在短短时间内找过来,足见其在当地的根深蒂固。 “除了粮食外,你们还能提供什么,人马吗?”马守应有些心动了,只是还想要的更多。 “人马我们不能提供,但我们可以替你联系到王自用。”对方再次爆出一个劲爆的消息来。 “来袭到王自用,你没开玩笑?”马守应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可是知道,王自用现在正陷入了扬肇基的围剿当中,他收拢的剩下的溃兵,目标最大,扬肇基的主力都在对付他。 “自然可以,不然你以为王自用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吗?”来人继续笑道,然而这个笑容在马守应眼中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个笑容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东西。 “我答应你。”马守应不再犹豫。 “不急,我们来谈谈报酬的问题。”对方继续微笑道。 三天后,新一任的匪首,绰号‘紫金梁’的王自用突围而出,逃脱了扬肇基的围剿,窜入深山,不知所踪,不过对方身边的除了一些逆贼头领外,就只有几百人了,大势已去,不足为患。 最后,扬肇基上报朝廷,言称匪患已平! 此时,正是二月初一。 269 破关而入 天蒙蒙亮,随着惊蛰节气的过去,天空不再闷雷阵阵,这让阿济格好受了很多,不再病恹恹的,性子再次活跃起来。 一大早起来,他就开始晨练,活动筋骨,今天是二月初十,距离蓟镇不足百里,全力策马奔腾之下,不足一日的距离。 随着太阳的升起,整个军营活动起来,人叫马斯的声音此起彼伏,乱哄哄的一片,六万人马,十几万的牲畜,再怎么也不可能安静的下来。 “贝勒爷,擦擦汗,别练过了,今天还有一场大战呢。”旁边跟着的包衣冲着阿济格谄媚道。 阿济格虽然性子粗脑袋直,但心中也很有数,因此听了包衣的话后,很快就停了下来,开始擦汗穿衣服。 然而不等他做完,忽然一沉悠远低沉的鼓声响了起来,咚咚咚的,几乎传遍整个答应。 这是聚将鼓,大汗要升帐点将了。 阿济格脸色一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穿好衣服,翻身上马,立刻朝着中军大帐狂奔而去。 三通鼓过后,还未抵达军帐,可是要被斩首的。 咚!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阿济格踏入了中军大帐,他总算是赶上了,进来后,他松了口气,才看清营账中的情形。 除了他外,将领基本都到齐了。最上面是黄太吉和代善、莽古尔泰,在下面点则是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他们三人,最后则是鳌拜、硕托、岳托等中层将领。 打量了眼,阿济格就挤上前去,和多尔衮等人站在一起。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再商议下进兵的路线。”黄太吉沉声说道。 其实进兵路线早在出发前几制定好了,对于蓟镇宣府镇两大边镇,女真都有了解,哪里守卫薄弱一清二楚,此刻自此商量,不过是分派任务,同时查缺补漏。 一张边镇地图被黄太吉挂了起来,他指着上面的一些文字说道,“我们将从这是三个豁口突破。” 他点着写着龙井关、喜峰口、洪山口文字的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都是蓟镇长城上的进出通道,是距离辽东最近的,从这里走能节省很多时间。 “多尔衮,多铎,你两人旗下牛录各出四十甲,,攻打龙井关,阿济格、济尔哈朗,两人也是如此,每旗牛录出四十甲,攻打洪山口,代善、莽古尔泰每旗牛录同样出四十甲,攻打喜峰口。”黄太吉做出了三次同样的部署。 八旗每个旗差不多二十五个牛录,每个牛录四十人,就是一千人出征,三个被选中的关隘,每个都有两千人攻打。 这些关隘都是小关,很多都只能容许来几个人并排通过,大队人马走不行,但少一些还是可以。 “其他人马,包括蒙古游骑,皆由本汗统领,朝着这个地方进兵。”黄太吉手一挥,指着一个地方道:“阿济格和多尔衮两队人马破关而入后,兵临遵化,防止对方救援。代善破关后,不用管三屯营,直接朝着这里进发,和本汗里应外合,破此关隘。” 这个被黄太吉指着的地方,写着三个字,大安口。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关卡,豁口很大,能够容许大量人马和辎重通行,是黄太吉选择的主攻地点。 这个作战计划十分简洁,但却非常高效,一切以大队人马入关为主要目的。 “现在,埋锅造饭,吃过早饭后,立刻轻装简从出发,午时之前赶到目的地,午时三刻准时发动进攻。”黄太吉再次确认作战时间。 等所有人都明白后,这个简短的会议便解散,所有人都去抽掉兵马,然而各自领兵出发。 战马时速还是非常快的,短途内能比拟汽车,差不多能达到四五十码的样子,尤其蒙古马耐力足,上百里的奔袭只是等闲,百里距离,只要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 不过他们没有全力奔驰,而是控制着速度,以一种中等的速度奔跑着,不是跑不快,而好似调节攻击时间。 长城外的草原上一亩辽阔,可没有山脉和树林给他们遮挡,守关士兵地势高,视野极佳,能看的很远,因此一旦女真人靠近,很远就能发现。 因此,想要达成攻击时间一致,只能再路途上想办法,调整行进速度,来到边墙外,正好处于午时三刻的样子。 也许不会很精确,但只要差距不是在一个小时以上就行。古代通讯条件就是如此,不能要求再高了。 龙井关。 这是长城上无数关口中非常平凡的一个,地势较为平坦,不是那么陡峭高耸,从这里可以较为轻易的通过长城沿线,进入到后面的中原。 龙井关属于蓟镇,位于北直隶迁西县。在关城的东面有一条河,河的东岸有个山崖,山崖陡峭,河和山崖之间有一条平坦的道路。 这就是进出的地方。龙井关扼守的就是这条通道。 在东山顶上,同样修有长城,上面有望楼,常年有人值守。此时的蓟镇,塞垣颓落,军伍废弛,就算朱由检下旨整顿,有着都察院的御史巡查,但主要工作也是放在边兵身上,清查空额,核定饷银。 边兵的人数是确定了,可战之兵也有了,但对于边墙关隘的修缮和整备却没怎么进行,这些本来是之后的计划,然而女真却将攻打时间提前了,以至于龙井关丝毫准备都没有。 当东山顶上的望楼升起浓重的狼烟时,驻守龙井关城的惨将张德安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现在怎么有狼烟了?”他非常的疑惑纳闷,然后他就看到了如同一道黑线席卷而来的女真骑兵。 “敌袭!”张德安惊骇的喊道,随后,关城的狼烟也再度升起,向后传递出去。 关城和东山顶的望楼有着地利的优势,他们位于山脉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女真骑兵,然而人数太少,城守物资只有些许滚木礌石,匆匆丢完之后,就只能靠着弓箭放手。 然而软绵绵的弓箭在行营兵强弓之下,根本毫无作用,远程被压制后,就是行动迅捷的白摆牙喇和红摆牙喇。 他们身上的厚实的铠甲几乎不存在似的,以一种爆发的速度,迅速接近关城,然后阿卡似乎攀援而上。 很快,小小的龙井关就在蜂拥而至的女真护军攻击下陷落,守关的游击王纯臣率部败退参将张德安一见无法抵抗,也随同一起,败退遵化。 整个抵抗过程,只坚持了一天不到。 二月初十,未时,蓟镇边关告急,狼烟四起,龙井关、洪山口、喜峰口遭到女真攻击。 270 京营余烬 自从确认锦衣卫的情报真实有效后,朱由检就住进了军营当中,再也没有离开。 陆军的新军营距离京师有二十里左右,处于山脚下,周围地势广阔,有着河流和讲座建的枪炮厂想通,无论是后勤还是军备更换,都非常的便捷。 陆路上,则修建了一条水泥马路,通往阜成门。 此刻,军营的靶场当中,正进行着一轮实战演习,各个方阵并排整齐,方阵前方,虎尊炮、千斤佛郎机依次排列,然后则是火枪分列两侧。 随着演习的开始,先是佛郎机炮开火,子铳不断的被从木箱子中取出,而后放入佛郎机炮中,插上闩门,然后点火发射。 整个过程非常的快,纵然三斤的弹丸并不算重,但特别的密集,大量的铅弹如同雨落般,砸向目标。 千斤佛郎机是真的方便,除了转运时需要四个人拉着炮车走外,发炮时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 佛郎机放完炮后,立刻被人拖拽着朝后面跑去,然后又则是虎尊炮开火,一包包的散弹和黑火药被填入炮膛中。 只有三十六斤的虎尊炮并无炮架,只有前面两个支架撑着,散弹装填好后,立刻发生,大片大片的铄石朝着前方呈扇形打出去。 最大射程五百米,有效射程三百米,有效射程内,可洞穿铁甲,只是对棉甲效果不是太好,不过两百米内依然能打穿,造成极大的杀伤。 虎尊炮是真正的近战利器,有了这玩意,根本不怕骑兵冲阵,而且重量又轻,非常容易转移,完全不惧怕侧翼偷袭。 虎尊炮放炮之后,和佛郎机炮不同,并不转移而是依然在原地装填,紧接着,则是方阵两侧的火枪手开火了。 第一排开完,然后迅速朝后跑去,后一排的则上前开火。此时的阵型比较薄,横排只有五列,一次四十人开火,然后迅速轮转。 火力相当的凶猛,不过浓密的硝烟却将前方的视线给遮挡住,随后在狂风的吹拂下散去。 三种武器的发射过程,相当的有层次感,根据对手不断接近的距离,而更换攻击武器,三种武器轮换下来,鲜少有能冲过来的,就算有少数侥幸不死,也丧失了动力,铁甲长矛方阵会教他们做人。 “怎么样,徐爱卿,次战术成矣!”朱由检笑哈哈的冲着徐光启道。 今天是所有佛郎机和虎尊炮配齐的日子,陆军火力齐全后,朱由检就安排了这次军演,效果的确不错,作为假想目标的木头人已经碎渣都不剩,全都被打了个稀烂。 “次阵几近无敌,比之戚少保的鸳鸯阵还要超出许多。”徐光启感慨道。 鸳鸯阵再厉害,那也是冷兵器的近战阵型,而这火枪长矛方阵却不同,乃是近代化军队的启蒙,威力自然远远超过鸳鸯阵。 这不是朱由检对戚继光的胜利,而是近代文明对封建文明的胜利。 “对了,徐爱卿,经营清理的怎么样,最后可用之兵有多少?”朱由检开心了一阵后问起正事。 徐光启执掌经营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月,足够将经营的人数弄个明白。 “陛下,经营糜烂至极,三大营总共只清理出一万两千可用之兵,其他不适老弱病残,便是冒饷之人,如今已经全部被臣清理干净。”徐光启的声音有些沉痛。 能不沉痛吗? 当三大营号称兵丁人数三十万,结果倒好,现在只有三十分之一的留存,这个数据,真的是触目惊心,朱由检听了都心下震惊,还好当初他没有信任三大营而是自己亲自训练了一支新军,不然等真的要用兵时,真的会坑的吐血。 “具体构成呢?兵种如何?”朱由检再次问道,一万两千就一万两千吧,好歹也能用下。 “九千步军,三千骑兵,神机营糜烂,火枪火药皆不知所踪,库房全空,只有些破铜烂铁在。” 这个结果倒是没有出乎朱由检的预料,而且还微微有些欣喜,起码多了三千骑兵能用。 “为何会有三千骑兵,军士可算精锐?”朱由检好奇问道,还有三千战马留下,真的让他很意外。 “这三千骑兵.....”徐光启斟酌了下道,“乃是他们想要免除罚款所凑的。” “免除罚款?”朱由检一惊讶,然后恍然。 京营中冒饷极多,很多都是挂个名然后领饷银就是,平常看不到,一到发饷的时候就冒出来,而且这些人,和五军都督府以及各个勋贵都有关系,不是亲戚就是故旧,安排在这里另一份银钱。 久而久之,三大营就彻底烂了。 朱由检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因此他就让徐光启罚款,用来惩罚这些冒饷之人,刚好收到的饷银到时候就能用来招兵。 等到陕西流民修路修到京师时,不论是三大营还是陆军,都要重新招募一批兵丁,这个钱刚好用上。 “你是说,罚款没有收上来?”朱由检问道。 “是的,阻力太大,出来南京来的那些外,京师的勋贵全都牵扯其中,还有些驸马也在其中。”徐光启为难道。 “于是为了交差,他们就凑齐了三千骑兵出来?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朱由检寒声问道,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在京中聚集三千骑兵来,他真的要考虑下将整个京师翻一遍了。 “其实他们只凑了两千,其中一千是三千营本身残留下来的。”徐光启小心翼翼道:“还有一千是京师卫所抽调的精锐,剩下一千则是各大勋贵家的家将,包括南京来的那些,都贡献了很多,而且这三千军马也是他们出的,京营的军马早就没了。” 这么一说,朱由检脸色就好看很多了,五军营本身就是班军,各大都司卫所的军马轮番道京城戍守,从这里甄选一千人倒是正常,而所有勋贵凑起来也只有一千的家将,也还算合理。 “既然他们凑了三千战马,那朕就不追究冒饷之事了。”朱由检大度道,他们识相,他也不介意放过对方。 若是他们一直如此,今后少不得还有些合作的地方,勋贵的潜在力量还是有不少的。 “一万两千人要抓紧训练,等到招募新的士卒,他们将充任教官,带.....”朱由检慢慢说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光启的惊呼打断。 “北边有狼烟!!!” 271 慌乱 朱由检闻言一惊,抬头朝北看去。 只见空中三股粗大浓重的狼烟滚滚而起,笔直坚挺的如同三根巨大的柱子矗立在天地之间,看起来蔚为壮观。 然而朱由检的神情变得难看至极。 点燃狼烟是有一定规矩,并不是点燃就行,还需要传递一定简单的信息,比如从粗细程度,数量就能看出来大致有多少敌人入侵。 而此刻点燃的狼烟,是最高级别的,数量代表很多,按照过往的经验,起码是五万以上的游骑入侵才会点燃这个级别的狼烟。 “这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会燃起狼烟?”一瞬间,朱由检心中慌乱起来,这突如其来的狼烟,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那种以往站在历史高度上的超然心境瞬间破碎。 “陛下,冷静,只是狼烟而已!”徐光启大喝一声,将朱由检的理智唤回来。 “是朕失态了。”朱由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慌乱,有种六神无主的感觉,那种失去依凭的感觉糟糕透了,好在他身边的徐光启经历的多,没有慌乱。 有了别人的提醒,朱由检也重新镇定下来,理智没有朝深渊滑落,同时也要感谢他登基以来恶劣的情势,让他得到了足够的历练,若是刚登基那会,遇到这种超出历史的剧变,他表现绝对比现在还要不堪。 “陛下毕竟年轻,多经历几次就好了。”徐光启轻轻揭过这一茬,然后迅速建议道,“当先应该查明情况,看看是蓟镇哪个地方出现了敌人。” “对,先确认敌情。”朱由检松了口气,他终于缓过来,然后满脸严肃的对徐光启道,“爱卿执掌京营,立刻回转京师,主持城防,同时命令周边卫所,派兵入城,协助守城。” 京师还有上直二十四卫,就算糜烂,但至少人数还是有的,冲冲场面还是行的。至于真正的防守任务,还是要靠陆军以及京营裁汰出的一万两千人。 “命令皇宫陆军从阜成门撤出,令锦衣卫和东厂接掌皇宫宿卫,命令顺天府尹维护好城内秩序,命令兵部迅速查明,何处出现敌情。” 一连串的命令被朱由检迅速下达,不说多么优秀,但至少够稳重。 “那陛下呢?”徐光启忍不住问道。 “朕?”朱由检看了看看军营,洒然一笑,“朕就在军营,城防的事还要拜托爱卿了。” 朱由检十分清楚的知道,此刻再也没有比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陆军更值得信任了,也没哪个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若是陆军被歼灭了,他呆在皇宫中也不安全。 “老臣这就进城了,陛下多多保重。”徐光启也不是个啰嗦的人,见皇帝有了决断,不再耽搁,立刻骑马进京,找到内阁,颁布皇帝的命令。 京师时狼烟传递的最后一站,当城头的狼烟燃起时,整个京师的居民都看见了。然而,面对这陌生却又熟悉的狼烟,京师的百姓先是不可置信,等过了一会后,才接受了现实,有敌人打到了京师附近。 陈平百年的京师瞬间就乱了套,大街上鸡飞狗跳,人人都慌里慌张的往家跑,似乎只有家里才足够安全。 好在皇帝的命令非常及时,很快内阁就发布诏令,顺天府的衙役上街维护秩序,同时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也再次出现,严厉的目光看向每一个还在街头的人。 各个卫所的军马全都动起来,站到城头上面,只是那羸弱的身体以及破烂的鸳鸯战袄真的很让人揪心。 这样的士兵,真的有战斗力吗,好在接下来出现徐光启带领的京营士兵让众人稍稍有了点信心,至少这些人全都是青壮,衣甲鲜明,武器也不是锈迹斑斑,随时会断掉的样子。 不过徐光启带领的士兵只是在城内和城头巡视了一边,并没有在哪个城头停留,而是带着人又回到了营地。 一万多人撒在京师的城头根本不起眼,还不如集中使用,看情况支援,这样起码手中还有一支力量可用。 “娘的,等这次之后,一定要陛下整顿亲军二十四卫。”饶是脾气很好的徐光启,看到了城头那些乞丐兵,也忍不住大发雷霆,大明帝国的首都,竟然是靠这些乞丐在保护吗? 皇宫之内,今天负责值守的黄得功接到命令后,立刻整顿人马,等到接掌的巩永固和王承恩来了后,便带着人撤离皇宫,从阜成门而出,会和道本部大营。 这一番交接,让宫内混杂一片,乱了起来,各种传言顿时四处乱传,什么皇帝死在乱军中啊之类的。 “来人,传本宫懿旨,凡是在宫中乱嚼舌根子的,当场杖毙,各个掌印太监管好自己麾下宦官,不得生乱,乱者乱棍打死。” 就在这个当口,田秀英凤冠霞帔,一身盛装的带着鸾凤仪仗从后宫出来,一出来她就擒下几个慌乱的太监宫女,当场掌嘴,做出了惩罚。 强大的气场,顿时让所有人都镇住,人们这才想起来,宫内还有皇后在,有了这位主心骨,慌乱的人心顿时安定。 “谨遵娘娘懿旨!”王体乾、方正化、张彝宪、曹化淳等太监齐声应道,随后在上下齐心之下,宫内各处都归于秩序。 “王公公,具体情况如何?”田秀英看着赶来的王承恩问道。 “详细情况还不知道,只知道是有敌人破了蓟镇长城的关口,打了进来。”王承恩上前请安后回答道。 “驸马这里呢?”田秀英看向巩永固。 “臣的情报和公公一样,其他目前态势不明,得等兵部军报。”巩永固回答道。 “你们二人守在此处,京师内可有人维护秩序?”对了下情报,田秀英微微放下心来,旋即她又想起京师来,若是京师就此乱了,那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百姓。 “顺天府三班衙役已经在街头维护秩序,东厂的掌刑千户也在街头巡视,些许宵小不足为据,京师乱不起来。”王承恩上前回答道,说着,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巩永固,心中有些诧异,这个时候来的怎么是他,许显纯呢? “那就好!”田秀英放下心来,然后道,“那二位随本宫巡视下宫内各处,以安定人心。” “谨遵娘娘懿旨。”二人躬身道。 272 三路进兵 大安口关,位于遵化城北18.8公里,是一个很老的关隘,周围地势险峻,只有关口河流流经的河道谷地,才能快速平坦的通过这里。 因此这成了一个重要的交通要道,在辽西走廊还未开发前,是华北通往东北的重要交通要道。 山海关和辽西走廊开辟后,这里的地位有所下降,但依然是重要的关隘。 在多尔衮、阿济格、代善带兵攻破关隘后,黄太吉也兵临大安口。 大安口有两寨一营,两寨分别坐落在河流两岸高处,城寨很小,只有几十战兵拒收,起到烽火瞭望的作用。 正对关门处有一营,有兵五白,是戍守此处的主力。同时在东面长城的南方,有一方圆一百五十米的石头城,是守军头领居住的地方。 整个大安口兵力薄弱,面对蜂拥而至的蒙古士兵,参将周镇只能死守关城,依仗高处的地利阻挡敌人,然后点燃狼烟。 这里距离遵化不远,同时也是重要关隘,若是看到示警,说不定巡抚王元雅会派人支援。 然而,这个念头刚落下,就见被他派出去球员的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大声哭喊道,“将军,关城背后忽然出现一队鞑子骑兵,求援书信根本送不出去。” 长城边墙的地势都一样,都是由南向北逐渐升高,到达关口时,地势抵达最高。若是光面临来自北部草原上的攻击,凭借地势,周镇还有把握周旋一二,然而当背后同样出现敌人时,陷落就成了注定的事。 那边地势平缓,敌人很容易就能冲上来,然后凭借优势兵力,蚁附攻城,很容易就陷落城池。 “死守吧!”周镇面色惨白,他看着同样惊惧的同僚,拔出腰间长刀,大喝道,“誓与关城共存亡!!!” “誓与关城共存亡!!!”城头士兵被激发出了勇气,一同大喊道。 然而血气之勇改变不了关城颓废的现状,一天之后,大安口在前后夹击之下,陷落。 遵化。 这是蓟镇巡抚的驻地,同时也是蓟镇军事重镇,是通向京师的交通要道。 王元雅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的军营,脸色十分难看。喜峰口烽烟不断,然而近前却又鞑子骑兵大军阻断救援。 前不久,他派人出城,结果被对方击败,援兵溃败入城。而且,城外的探子汇报,有一支约莫两千数量的骑兵朝着喜峰口而去,那地方怕是守不住了。 如今情况下,唯有死守城池,发出警讯。 身在前线,他这边的情报自然是最丰富的,只要将警讯传回去,并将遵化守好,自己的责任就不算太大。 “来人,速速派出人马,分别赴京师、三屯营、山海关、宣府镇传递警讯。”王元雅命令道。 这些地方都是有一定兵力,具备救援能力的。 “希望能坚持到援军来临的时候。”王元雅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然而,他的期望并未实现。 二月初十,女真破龙井关、喜峰口、洪山口。 二月十二,多尔衮、阿济格兵临遵化城下,多尔衮、多铎击溃王元雅派出的救援大安口的部队,阿济格、济尔哈朗歼灭马兰营兵马。 二月十三,黄太吉亲攻大安口,在代善的里应外合之下,攻陷关城。 二月十四,女真蒙古联军前锋会和多尔衮、阿济格,攻打遵化。 二月十五,黄太吉率领大军起营,兵围遵化,至此遵化城团团被围,再无消息传出。 从二十初十狼烟不断传递至京师后,日日都有探马来回往返,各种情报越来越清晰的呈递在朱由检面前。 “龙井关游击王纯臣、参将张安德败走,汉儿庄副将易爱,洪山口惨将王尊臣兵败被杀,全军覆没,大安口周镇败亡,马兰营前哨兵驰至大安口被济尔哈朗击败,追至马兰营歼灭。遵化援军出城后被多尔衮击败,溃退回城。” “臣王元雅百拜顿首,遵化城小,然将士血勇之气足矣,定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做弃城而逃的大明官员。” 朱由检看着眼前最后一封从遵化来的奏报,神情越发的凝重起来,他没想到,女真竟然提前发动了进攻,而他的部署,还未完成。 他以前不整顿九边,是怕自己的钱被飘没掉,而等到自己终于有了威望,也有了精力开始整顿的时候,时间却晚了。 女真的进攻,比历史上整整提前了八个多月,朱由检自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却也能猜出来。 自己的一些作为,中就引起了女真方面的反馈,历史,再度陷入怪圈。 “不过,自己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相比历史上,他的手头多了一支精悍的火器化军队,而这支军队将是他破局的关键。 突如其来的局面,让朱由检顿时紧张起来,他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淡然悠远,稳操胜券的超然。 不过朱由检没有恐惧,而已没来得及恐惧,他全身心陷入了这次和黄太吉,和女真的对抗当中,不论他有何雄心壮志,这场战争,是他必须要跨过去的一道坎。 “来人,传令各地,命令宣、大,密云,昌平等各镇总兵入京师勤王。”朱由检发出了第一道军令。 京师的军队还是太少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女真攻破了,那就完蛋了。京师周围还是有不少总兵官的,让他们来更保险些。 一封命令写完,立刻被送入城中,内阁用印附签,然后兵部签发军令,再发往宣府镇。这个程序在平日里看来不算麻烦,然而现在这种紧急时刻,却有些耽搁时间。 一个念头在朱由检心中越发的浮现出来,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待这场仗打完再说。 “命令,蓟辽督师王之臣率军驰援关内。”说到这,朱由检微微停顿下,犹豫半晌,最终还是道,“入关后,屯驻三屯营,凭坚城而守。三屯营总兵朱国颜屯驻坚城,不得擅自出征,等候大军支援。” 想了半晌,朱由检终究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战略规划来走,不被现实情势所左右。王之臣的大军来就算入了关也来不及救援,反而容易被人围点打援给埋伏,急需按照战略规划走。 他现在可不是历史上的崇祯,手头无可用之军,只能等待救援。就是不知道,女真给不给自己布置战略的时间。 随同这封军令的,还是一份密信,上面字不多,只有一句话:按计划行事! 发完这封军令后,朱由检浑身一松,长出了口气,然而打起精神,继续发布第三条军令。 “命令,东江总督袁可立,尽起东江大军,收复辽南失地,攻打赫图阿拉,令沈有容海军配合。” 这招才是朱由检的杀手锏,以为没了毛文龙,就能安心切后排吗?黄太吉,我会让你知道,没了毛文龙的东江镇,会更加恐怖。 273 民心可用 狼烟四起,京师一片萧条。 街道上到处都是兵丁巡逻,此时虽然没有不准许百姓上街,但街道上依然没有多少人,面临战争之下,百姓都不敢出门,除非是出门买米,或者家中是在没了下锅的米,出阿里找事做,那百姓们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兵荒马乱的,谁知道出去了还回不回得来,万一被拉上城头怎么办? “哎,这世道,没法过了。”棋盘街的一个包子铺前面,一名老婆看着萧条的大街,满口叹气。 包子铺上有一匾额,上面写着马甲包子铺几个字,原本的鎏金大字,在风吹日晒下,金漆都掉光了,露出了原色,只有梨花木做的牌匾依然坚挺着。 牌匾虽然陈旧,但确实老婆婆的骄傲,这个包子铺,在京师开了几乎上百年了,牌匾就是那时候传下来的,这家店铺也是,世世代代的,都成了棋盘街的一道风景,以前每日上朝时,路过的官员都会买几个包子吃。 就算后来不怎么上朝了,有些官员去衙门时,也会特异绕道来这里,买几个包子,传承了上百年的手艺,这里的包子味道的确好。 不过前几日狼烟四起的时候,京师就萧条下来,大家都不出门,自然没人买包子了,当日做的包子道现在都没卖完。 好在现在是冬日,包子倒不会坏,只是一家人吃包子吃的有些吐了。 “奶奶,还没人来买包子啊?”在老婆子叹气的时候,她的孙子有些气闷的走过来。 “去去去,你过来干什么,小心被拉壮丁拉倒城头去。”老婆子一看孙子出来,李可可怒骂道。 现在看着京师还太平,但谁知道什么时候敌人就打过来了,到时候城头缺人,官府肯定要拉壮丁的,这是一个老北京的经验之谈,绝对不会错。 “拉壮丁就拉壮丁,没准到时候我还能立功呢,就跟那些庄户人一样,没赚还能娶个宫里的漂亮老婆呢!”孙子赌气的做了下来。 他不想包包子,也不想继承祖业,他想出去闯荡一番,想去见识下大明的天下,想看看帝国日报上所说的一些地方。 长这么大,他连北京城都没出过几会,日日就在棋盘街这么快地方厮混,地头是熟了,但却没出息啊。 “娶什么宫里的老婆,那是你能娶的吗,好好等着,等奶奶给你说个城里的好闺女就是。”老婆婆怒骂道。 “我不要,她们不识字,我不喜欢!”年轻的孙子发脾气道。 “识字有什么用,上次一个生员跪在这皇门口,被不是被人跟狗撵似的,若不是我拉他一把,就被人给踩死了。”说是这么说,婆婆心下却可惜,宫里出来的都是好姑娘啊,可惜孙子娶不到。 样貌什么的婆婆不在乎,关键是宫里的闺女都识字啊,而且还懂规矩,宫里的规矩,这要是娶回来,自家也能沾沾皇气啊。 “不,我就要,我要去当兵,当了兵我就能娶宫里的闺女!”孙子大声嚷嚷道。 “你......我打死你个不孝孙!”婆婆生气了,站起来就像找扫帚打人。 然而不等她拿起来,却忽然听到一阵踏踏踏的急促脚步声。 两人看向棋盘街的口子,正对着大明门,门前有道特备宽敞的道路。 忽然,一列列整齐的队形从那条道路上路过,从婆婆这边的视角看过去,简直就是一条线,每一排他只能看到一个人的脸,在后面的就看不到了,全都侧面这人给挡住。 而且她还发现,所有人的脚步声都在一个步调上,几乎没有杂音。 “额滴乖乖,这莫不是戚少保的军队啊!”婆婆咂舌道,她的年龄,恰好是见过最正宗的戚家军的。 不知为何,看到这只军队后,婆婆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下来,刚才心中那种烦躁的想要揍人的感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这样一支军队,京师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嘎吱! 旁边的窗户支撑起来,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对方看了眼后,损失表情一松,然后干脆从紧闭的房门出来。 那样子,一点害怕的情绪没有,对方透了两口气,然后赶紧来婆婆这里买一笼包子,天天在家啃白米饭,他都啃的淡出鸟来了。 这家人的动作似乎会传染,正阳门大街顿时热闹起来,这支军队的路过,似乎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让他们从自己出来,购买生活的必需品,甚至有的商家趁机开始做起生意来。 热闹繁华的街市,和沉默行进的大军,形成了一个和谐的画面。 “姐姐,姐姐,快看,是陛下,是陛下!” 大明门城头,袁妃拉着田秀英的袖子,欢呼雀跃道,她在兴奋自己从这么多人中把陛下给认出来了。 “哪呢哪呢?”田秀英连忙看过去,却根本分辨不清,火红色的盔甲,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直到顺着袁妃的手指,才从人群中看清皇帝的身影。 皇帝并没有骑马,而是和其他士兵一样,都是徒步前进,田秀英听说这是新军的军规,步军行进,除了传令兵外都不得骑马。 身在军中,皇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回头,朝着城头看去,正好和田秀英四目相对。 “呀呀呀,陛下看过来了,陛下看过来了。”袁妃又是一阵惊呼。 “此去,祝大军凯旋而归!” 城头,皇后两手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右腿后屈,屈膝,低头,然后高喊起来。 这是女子的万福大礼,并不常见。 随后,袁妃并其他宫女妃嫔,纷纷高喝起来,“此去,祝大军凯旋而归!” “我武惟扬,大捷而归!”朱由检立刻做出了回应。 顿时,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所有士兵都高喝,“我武惟扬,大捷而归!” “卖报卖报,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前往遵化抵挡女真大军。”大军出征后,立刻就有报童开始卖报,宣扬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 而自那天之后,内城无数目睹了那支高喊着‘我武惟扬’的百姓,忽然心中安定下来,再度恢复了过往的生活。 随后,在报纸和口耳相传的影响下,不过一日,京师再度热闹起来,虽然依然紧张,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所有人都相信,皇帝带领的大军,一定能击败女真人。 274 赶往蓟州 遵化在京师的东北边,而陆军的军营在阜成门外二十里处。若是想要出征,就必须绕过京师。 这并不算麻烦,但最后,朱由检还是决定,大军穿城而过,从阜成门进入,而后绕道长安大街,最终从朝阳门出。 这条路线可以波及到内城所有繁华之地,那些地方也是百姓做多的,陆军无可匹敌的军容,想必能让他们极大的安心。 事实也的确入朱由检所想,这支军队所过之处,百姓都跟着恢复了正常生活,之后效果不减,京师繁华依旧。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回来到城头,送大军出行。 几百名年轻的宫女在她的带领下,于城头行万福大礼,高唱凯旋而归,那气势和祝福,顿时让这群混蛋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一天走个上百里,三天之内就赶到遵化去。 特娘的,这是我老婆,是来送我的,你们得瑟个什么劲啊! 不过士气高涨总是好事,起码对女真的恐惧没了。 这次出征,除了陆军一个师,一万五千人外,朱由检还将京营那三千骑兵给带上了,面对蒙古和女真的联军,骑兵的作用会更加扩大。 同时,他还征调了卫所兵两千,这些兵都烂了,守城都够呛,但起码能充作民夫用,打起仗来,还是需要一些民夫分担任务,减轻将士的负担。 以前他想着任由将士自己承担,但看来还是自己相差了,古代战争不比现代战争,是智力的对抗,在对待,更多的是体力上的对抗,将一些诸如打扫战场的事情分给辅兵做,更多保留战兵的体力是很有必要的。 边墙之后,都是平原,此时天寒地冻的,大地硬度很高,纵然道路不行的,但两边的农田还是可以走的,因此并不在怎么影响大军的行进,就连特地携带的二十门十二斤跑都跟上了大军的行进。 这二十门跑是朱由检考虑到会有守城战,才带上的,红夷大炮野战不行,但守城却是一等一的。 有这二十门跑,哪怕十万大军围攻,朱由检也不在乎。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很多小玩意,应该能发挥不错的作用。 大军走了一天,到达了通州,在通州城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准备继续行进,朱由检却接到了前方的军报。 军报很不祥,是遵化城破的时候,王元雅拼死送出来的,送心的探马被女真疯狂追杀,然后被锦衣卫的人给救了下来。 这封军报上面记录了持续仅有一天的遵化城攻防战。 黄太吉十五日围困遵化城,十六日决定攻城。 由正黄旗纳穆泰,率本旗攻北面之西。镶黄旗额驸达尔哈,率本旗攻北面之东。正红旗额驸和硕图,率本旗攻西面之北。镶红旗雍舜,率本旗攻西面之南。镶蓝旗额驸顾三台,率本旗攻南面之西。正蓝旗攻南面之东。镶白旗图尔格,率本旗攻东面之南。正白旗喀克笃礼,率本旗攻东面之北。 当日黎明,八旗列阵城下,竖梯攻城,攻守双方来回惨烈,互有伤亡。遵化伤亡虽多,但在巡抚王元雅亲临战阵的情况下,终究是守住了。 然而,第二日守城时,却发生了内应纵火焚城的举动,城中大乱,女真趁势猛攻,四城明军大溃,遵化遂破。 巡抚王元雅败退回署,自缢而死,推官何天球、李献明,知县徐泽,教谕曲敏龄,中军徐联芳、彭文炳等俱死,城中官兵人民,反抗者皆被屠杀,女真占领遵化城。 而今日,则是十八日上午。 “怎么还会有内应?”朱由检看着军报,满脸的不可思议,山西八大家已经被他给清剿了,怎么还会有人充当女真的内应? “是清剿八大家之前潜入的。当日八大家被灭,就有女真间谍窜入陕西,挑动流贼造反,后派人追捕,被对方逃入草原,回返沈阳。此次内应,当是之前就潜伏下来的。”这名锦衣卫百户低头颤声道,皇帝发怒,让他压力极大,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告诉巩永固,让他给朕肃清国内所有女真内应,若是再有下次,他这个北镇抚司佥事就不用当了。”朱由检冷声道。 “遵命!”百户低下头,心中却在为上官默哀,巩永固可是今年才接任北镇抚司的,这内应可和他没关系,但面对暴怒的皇帝,理是没法讲理了。 “可曾探查清楚女真人下一步动向?”朱由检继续问道,有锦衣卫在,他就省了派遣探马打探消息的动作了。 这里是关内,是锦衣卫势力最强大的地方,若是这样还无法掌握敌人的军情,那朱由检真的要考虑裁撤锦衣卫的事情了。 “往东而去,似乎打算回身攻打三屯营!”百户果然探查清楚,很快就回答上来。 “回攻三屯营!”朱由检脸色一白,他可是命令王之臣的带领大军屯驻这里,若是三屯营被攻下来,大军驻扎在哪里呢? 山海关对内可没有多少防御力。 “拿地图来!”朱由检迅速看向蓟镇地图。 由于赵率教被他收入囊中,因此也就没了历史上袁崇焕命令他移镇山海关的事情,同时也没了他驰援樽还,然而被围点打援,全军歼灭的事情。 此时镇守山海关的是朱由检没听过名字的一个总兵,对方没了协防的责任,自然不会轻易出兵。 而三屯营,只有总兵朱国颜和副总兵朱来同驻守,不一定挡得住黄太吉的狂攻,而且他们兵马也不多,只有几千人。 “该死!”朱由检愤恨道,自己拟定的战略还没施展就被人给破了,这让他很是挫败,不过也让他清醒过来,这是真人战争,不是和电脑打,对方也会有自己的反应,不是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女真攻破遵化后,就前往三屯营,以蓟镇破败的城防来说,不等朱由检赶到,三屯营就陷落了。 从遵化到三屯营,远比从通州赶过去要近的多。 “传朕军令,全军加速前进,赶往蓟州!”朱由检大喝道,三屯营既然注定陷落,那就要重新布置防线了,而蓟州,就是个很好布放地点。 蓟州距离通州只有170里,急行军下,三天后大军成功抵达。然而领朱由检诡异的是,此时并没有接到三屯营被攻破的消息。 275 王之臣出兵 遵化的狼烟,不仅朝着京师传递,也一直传递到了山海关,这里距离三屯营和遵化都很近,因此这比阿尼得到消息比朱由检要更早。 随后,女真入侵的消息迅速传递到宁远。 接到消息后,王之臣十分惊讶,随即他就意识到,皇帝被女真给骗了,因此才有了错误的命令。 意识到这一点,王之臣立刻开始调集兵马,准备驰援关内,他是知道皇帝全部计划的,因此,察觉到情况有变后,他不等皇帝旨意,立刻开始抽掉人马,命令驻守锦州的祖大寿、何可纲回师。 最后总共聚集了两万骑兵,三万步兵,共计五万兵马。其中两万骑兵乃是辽西将门那些大大小小将领的家丁组成,乃是辽东军的精华,堪称战力强悍,据说可以和女真在野外刚正面。 而步军有的是他从关内带出来的,有的是当地戍守的兵马,如今一并带入关内。按理说,驰援的话只带骑兵就好了,速度快,带步兵做什么? 所有将领都对此疑惑不解,但王之臣却摇头没解释,而是坚持如此。 众人反对无果,只得任由他如此,没人注意的是,王之臣带的都是辽西将门能直接指挥的动的兵马,其他和辽西将门不太亲厚的,统统被他留在关外,而被他带走的步兵,则统统归他带出关的三员大将统领。 正当他们要出发时,皇帝的旨意到了,令他前往三屯营驻守,同时密信他开始计划。 “还是要这么做啊!”王之臣眼神一阵闪烁,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既然皇帝说做,那就做。 他低声吩咐一句,然后随从出门,不就之后,一个人做了进来。 “督师大人,可是要实施计划了?”来人低沉着声音问道,仔细一看,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他此刻不在京师维护秩序,却在千里之外的宁远!!! “陛下来了手谕,按照计划进行。”王之臣将密信递过去,对方却不解,而是微微一笑。 “是了,老糊涂了,你们应该比我更先接到旨意才是。”王之臣尴尬一笑,随后严肃问道,“你们可有相中的人选?” “有,车右营都司左良玉!”许显纯微微笑着,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左良玉?”王之臣在脑海中回忆这个人,却发现没有任何印象,然而他正思索时,门外却响起几声报名的声音。 “末将左良玉,求见督师大人。” “下官宁远知府刘汉儒求见督师大人。” “进来吧!”王之臣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许显纯过来时,显然将左良玉带了过来。 “末将遵命!” “下官遵命!”左良玉和刘汉儒一起进入房间当中。 两人进来一看,见到还有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时,俱都大吃一惊。左良玉还好,认识许显纯,猜测今天的事和他有干系,但刘汉儒却不知道,整个人惴惴不安,十分别扭。 “挺俊俏的一个人啊,看起来煞气不重,怎么会被锦衣卫选中呢?”王之臣脑中疑惑着,然后慢慢和对方攀谈起来,等熟悉了下后,便开始拐入正事。 这一晚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左良玉官升游击,负责大军驰援后的守卫工作,宁远兵马皆由他统领,不过其实也不多,只有五六千人而已,没人会在意这些兵马。而宁远知府刘汉儒也被任命为宁远留守,负责民政工作。 安排妥当后,王之臣立刻出发。 不过等出了宁远城,走了半天后,他便以带着步兵行军速度太慢的缘由,命令祖大寿等辽西将门率领家丁,也就是所谓的关宁铁骑率先行军。赶往三屯营。 祖大寿无奈,只能领命而行。 等到离开了一段距离后,吴襄立刻找到祖大寿抱怨道,“这老王八是早就如此打算了,我说他怎么死活也要带上步兵呢,原来在这等着,好有理由留在后方,让我们去送死。” 祖大寿一言不发,他此刻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身为统帅不好表达出来。前锋营都是他们的人,的确有送死的嫌疑。 “那老混蛋。”吴襄咒骂着,忽然又道:“早知如此,抽点人马时,就应该闹闹饷,要挟要挟!看看这老王八来了后,我们日子难过多少,饷额要核定,兵丁数量要核定,田亩同样要统计,什么都要卡着我们。” 吴襄愤愤不平,显然有诸多不满,然而祖大寿这会却没有赞同他,反而冷着表情道:“你想死也别拉上我,你信不信,这时候搞兵变,那老家伙绝对会操刀子砍死你,不带半丝犹豫的。” 吴襄默然。他相信一旦自己真的这样做,自己绝对会被王之臣杀了的,而自己手下的家丁都不会有多少反抗。这可不是平时闹闹而已,没有事! 这可是南下勤王啊! “那这次怎么办?效死力和女真打吗?”吴襄又问道。 “屁话,怎么可能效死力呢。到时候见机行事,不要傻乎乎的和女真人硬拼,一看到不对就跑,都是自己的兵,被给消耗在这了。”祖大寿经验老道的说着。 吴襄点头示意明白,然后他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接近他俩的谈话,便悄悄问道,“我们这次干脆投过去算了,弄个阵前倒戈,立个功,也好提高下待遇。” “再说吧!”这回轮到祖大寿犹豫不决了,他沉默良久才给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心中还带着一丝对朝廷的幻想,觉得朝廷不会这么逼迫自己,自己手下有兵,又能打,对朝廷还有用。 “还有什么再看的,趁早投过去算了,省的担惊受怕的。”吴襄不满道,他总感觉,最近王之臣似乎在针对他们,做了很多防范性的调整,尤其是那些外省来的将领,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 祖大寿没有再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寻思着吴襄的话。从心底来讲,他是不愿意投降女真的,家中有万贯家财和田粮寨子等,手底下也有一大帮子人,钱袋子和刀把子都有,日子不知道过的多舒服,何必投到鞑子那边是去给人家当奴才呢。 但不投的话,皇帝那关不好过啊,若是对方真的将辽镇迁到山海关,自己的好日子可就没了。 烦躁,实在烦躁! 276 发动 进兵到蓟州后,朱由检停止前进。 还未听到三屯营城破的消息,让他十分惊讶,于是便加大锦衣卫的侦查力度,探听情况,随后,经过多次侦查,朱由检终于知道三屯营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女真压根没有大规模攻城,他们屯兵在距离三屯营1.5公里的西岭下,围困三屯营镇,却不攻城。 三屯营虽然是蓟镇总兵的驻扎地,但这里的兵力并不算多,也就总兵朱国颜和副总兵朱来同驻扎再次,兵微将寡,根本顶不住女真六万大军的狂攻。 然而三日过去了,对方只是佯攻,每日几千人的做做样子,不像是要破城,而是静静的等着什么东西,只是不让三屯营的跑出去,一有送信的就疯狂截杀。 种种诡异的态势,让朱由检想到了一个词——围点打援。 这是女真惯用的战术,一面攻打大明必救的城池,一面伏击援军,往往有所得。 在历史上的己巳之变这一战术被用在了遵化,而中招者则是赵率教,整整四千骑兵全军覆没,堪称可惜。 而现在,这招却用在了三屯营上面,只是不知道谁会中招。 “该怎么办呢?”朱由检看着军事地图,皱眉思索着。 遵化在女真内应的捣乱下轻易陷落,让朱由检的褚般谋划直接为之一空。辽镇兵马并未抵达三屯营,自己也没有赶过去,无法在那里狙击一波女真,反而让女真形成了自己的主场优势,设置了一个伏击的陷阱。 整整六万的兵马,让朱由检不敢轻举妄动,陆军虽然强悍,但他可没有信心面对三倍敌人、还能战而胜之。 “辽镇的兵马到哪里了?”朱由检问道,他在蓟州停留了三天,女真也在西岭屯驻了三天,辽镇那边总该反应过来。 “刚出山海关,目前正在朝三屯营前进。”北直隶千户恭谨的回答道。 “朝三屯营前进?”朱由检仔细看着地图,在遵化和三屯营之间,有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大概五六十公里。 骑兵走的话只需要半个时辰,步兵的话要一整天,考虑到女真大部分是龙骑兵,这段距离一个时辰也走完了。 “一个时辰,足够了。”想到自己准备的几样东西,朱由检脸色一凝,收起地图,大声下达命令。 “拔营,朝遵化进发!” 山海关。 王之臣的身影出现在关城的城头上,他朝着西边望去,已经看不到祖大寿他们的身影,就在两天前,他们通过这里入关,然后准备走石门城、台头城、燕河城、刘家口一线,前往三屯营。 “大人,我们不跟上去吗?”看着不动的督师大人,马世龙疑惑的问道。 “不必,我们都任务是守好山海关。”王之臣转过身来,看着三人,“马世龙,你守东罗城,王世钦,你守西罗城,尤世禄,你守南翼城,本官坐镇山海关城。诸君务必守好各处,不论是关外关内,不放任何一人通过山海关。” 山海关是一个建筑群,除了主体的关城,还很很多辅助的防御城堡,各处都安排好了人手后,王之臣才算放下心来。 然而,对于他的命令,马世龙三人非常疑惑,这驾驶,看起来不像是放着关外的人,就连关内的人也防着, “尔等不用多想,只需要照着本官所说的去做就行。”王之臣没有给他们解释什么,而是转身下了城头,回到关城内的衙署当中。 随后,一道命令从这里发出,送往宁远,上面只有两个字,开始! 宁远。 “许大人,督师大人来了讯息,说可以开展几乎了。”左良玉冲着许显纯喜道。 “你去找刘汉儒,开始计划吧。”许显纯看了眼后就不在意。 “好的,大人。”左良玉没有多待,而是兴冲冲的去找宁远知府刘汉儒。左良玉少有大志,但踟蹰良久,仍然没有发达的迹象,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立功的机会,他怎么不尽心竭力? 过不了多久,一队押运着粮饷的人马从宁远出发,前往锦州,刘汉儒和左良玉同为押运,一起前往锦州。 三日后,人马抵达锦州,在城头士兵查验了堪合后就放他们进来,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锦州的军营。 “祖游击,这是这次的粮饷,你接收下。”左良玉冲着祖大乐道,他是锦州游击,在祖大寿出征后,负责锦州的防务。 送给锦州军队粮草,自然是由他签收。 “行,我看看。”祖大乐不疑有他,直接走过来,靠近二人,而他身后,只有一个家丁亲随跟着,其他人都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动手!”待到祖大乐距离够近后,左良玉忽然大喝一声,随侍左右的亲兵迅速的抽出武器,在两人没翻译过来直接,直接架到了对方脖子上,将其挟持! “你这是要干什么?”祖大乐又惊又怒道。 唰! 这惊变的一幕,让军营内祖大乐的家丁顿时紧张起来,拿起武器,就朝这里包围过来。左良玉带着的兵也不甘示弱,举着武器,护了过来,双方合着两米的距离对峙,气氛紧张,形势一触即发。 “祖游击,不比惊慌,末将并不想杀了祖游击,只是末将想做些事,祖游击肯定会阻拦,只好出此下策,让祖游击无法阻拦了。”左良玉笑着解释道,然后冲着那些士兵厉声喝道: “奉督师大人命令,迁徙锦州百姓入关。本官之所以挟持祖将军,只是为了方便行事,不希望诸位阻拦。待到百姓迁徙完毕后,就会放了祖将军。” 迁徙百姓!!!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当真是令所有人惊讶万分,乃至脸色大变。这里有不少都是将门的家丁,都分有大量的土地,收拢的不少百姓耕种,如今朝廷一句话就要将百姓迁走,那他们的田地谁来耕种? “不行,不能迁走百姓!”这条命令,顿时让所有士兵群情激奋,纷纷反对,营门口的局势再度混乱起来。 “祖游击?”左良玉吓得连忙看向祖大乐,却见祖大乐也是一副惊怒交加的样子,他生怕起了冲突,左良玉一刀将自己给枭首。 “停下,都停下,你们这群混蛋都停下,没看到本将军还在对方手上吗?”祖大乐厉声呵斥道。 长久积压的威望,让祖大乐的话非常有用,所有家丁士兵顿时不敢在叫嚣。他们悻悻的看着愤怒的祖大乐,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叹口气,就此缩回营地当中。 “成了!”左良玉和刘汉儒相视一笑。 277 二选一 “你有没有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出了山海关后,辽东军的探马就频繁运作起来,情报站侦查的范围很宽。 然而等到探马送回来,所三屯营还在的消息后,祖大寿心中的疑惑堆积到了顶点。 他们从山海关出发已经三天了,目前正好走到太平寨的位置,这是距离沿途距离三屯营的最后一个据点,再往前跨过滦河就是三屯营。 历史上,镇守山海关的赵率教用了三天时间抵达三屯营,不过祖大寿他们没那么积极救援的心,故而起码还要再多花一天的时间。 只是,越接近三屯营,祖大寿却越来越不安了。尤其是问过送心求救的探马后,对方回答,女真只是围而不攻,迟迟没有大的攻城动作,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股浓重的不安在他心中弥漫起来,只好找吴襄问计。 “我看,女真是想啊围点打援。”吴襄慢慢道,他好歹是一镇总兵,这点问题还是看的出来的。 “我们就成了那被打的援军?”祖大寿怪怪的问道,以往都是他们陷入困境,友军来救他们然后被女真给消灭。 现在却是他们成了救援的兵力,要预防女真的偷袭。 “估计是。”吴襄摸着下巴回答道。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自然要做出应对的办法,打仗可不是儿戏,别人是会动的,不会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你前来。 从本心上来讲,祖大寿是不想冒着风险去三屯营,手底下都是自己的家丁,死了一个都心疼的要死。 但军令如山,蓟辽督师王之臣下达的军令,他现在可没胆子违抗。 不过,他前进的速度开始慢下来,探马更是蜂拥而出,前后左右,刺探周围情况,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汇报,往返的非常频繁。 而这,就让发现了个蹊跷,督师王之臣的部队还未出山海关,只是差了三天的时间,路程不应该差这么多啊! 带着疑惑,祖大寿跨过了滦河,然而他没有直驱三屯营额,若是转道南下,来到了迁西县城。 迁西是北地大县,此处距离三屯营四十公里,也不过就一个时辰的马程。不过,迁西县令却不让他们进城,只允许对方在城外驻扎。 大明军队纪律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糟糕,劫掠百姓,杀良冒功那都是常有的事,迁西县令生怕对方进城后,直接洗掠整个县城。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很有可能发生的现实。 祖大寿也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的操行,因此咒骂了几句后,也不再要求进城,而是在城北驻扎下来,要求对方供应军粮。 迁西县令知道这已经是对方的底线,因此答应的很爽快,在确定对方不会进城后,立刻送去了一批牛羊猪等牲畜犒军,随后每三日供应一批粮食。 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总能弥补些辽东兵粮饷的不足。 没了后顾之忧,祖大寿便开始频繁的派遣探马,不断的前去三屯营侦查,打算探明情况后,再做定夺。 而此时,朱由检率领大军,也从蓟州来到了遵化。 随着不断的接见,他看见到了城头女真的士兵,上面悬挂的旗帜也更改了,是一面写着‘范’字的将旗. “范文程吗?”一看到这个字,朱由检立刻想起了大汉奸范文程。 “情况如何?”朱由检询问道。 “两日前,有一支蒙古骑兵入城,数量大概四千人左右。”曹变蛟回答道。 陆军本部骑兵由曹文昭统领,从京营带出来的骑兵由曹变蛟统领,从蓟州出发后,他们两人轮流开始探查战场情报,再加上锦衣卫的弥补,整个战场,朱由检的消息可谓是最通常的。 起初,在他们刚刚出了蓟州的时候,遵化只有一点女真人防守,看情况还是汉人留守的将领,兵部受到重视。 但随着女真探马发现了朱由检这支队伍,黄太吉立刻就朝遵化增兵三千,两天前再次增兵四千,加上原有的守军,共计八千人,远比当初大明在这里的守军还要多。 而与此同时,朱由检也知道了祖大寿的消息,对方没有直接奔赴三屯营,而是转道去了迁西,这可和当初他下达的命令不太符合。 “不愧是关跑跑吗?这还没开始打仗,就想着逃跑的事情!”朱由检心中一阵不屑,关宁铁骑抛弃友军逃跑的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每次率先逃跑,都将友军坑的死死的,只有自己安然而退。 黄太吉兵逼三屯营,朱由检威胁遵化,祖大寿在迁西观望,这就是如今北地边墙的局势。 “不论如何,先攻城吧,打下遵化,起码能将女真堵在蓟镇之内。”朱由检做出决定。 此时情势不同于历史上的己巳之变,尽管朱由检还是中了黄太吉的计谋,让对方肆无忌惮的突破进来,攻破了重镇遵化,但各方面早有准备,自己手头也有一只可用之军,情况绝对比历史上要好,甚至要好的多。 面对当前这种情况,在出征的路途当中,朱由检和满桂五人人商议后,有两种应对的战术。 “女真轻骑突进,兵势雄大,以现在的兵力以及华北平原的地势,无法堵截。各地最好依托坚城而守,待对方劫掠四方,满载而归时,才是我等衔尾追杀之时。介时对方臃肿不便,行动缓慢,且作战意志不坚。” “此时战略主动在我,我等可以随意突袭,扰乱对方军心,将对方死死拖住,在路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消耗,若对方不舍缴获,可拖死对方,若对方舍弃缴获,则劳师无功,且趁着混乱,可大肆杀伤女真,耗其有生力量。此策乃万全之策,不论情况如何,大明最少有所斩获。” “另一策,则需要一个显眼的目标,牢牢拖住女真的注意力,让其不间断的攻击,没有时间劫掠地方,介时四方勤王大军合围,断其粮草,绝其归路,可趁势围杀女真,一举歼敌人。” 前一策稳妥,但对军民伤害极大,放任女真四处劫掠,什么丑恶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而后一策对地方的伤害就小了很多,只固定在一个范围之内,然则,想要这一个让女真不归一切进攻的目标,非常的难。 而且,想要围杀女真,需要非常多的兵力,能不能聚集这个兵力,聚集的兵力有没有这个作战能力,朱由检都没有把握。 夜幕下,朱由检盯着油灯,目光闪烁不定,不停的思索着,面对这两个战术,他委实难以作出决断。 这一日,他军帐中的灯光根本就没有熄灭,一直亮到天色发白。 278 城下战 第二日,也就是二月二十一日,当朱由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浓重的眼袋和不满血丝的眼球,只有一夜没睡的人才会有。满桂看了眼,心中明白过来皇帝是在为选择哪个作战策略发愁吧。 一个用百姓当诱饵,一个用自己当诱饵,真的是非常艰难的选择。 “开始分派任务吧。”朱由检无视了众人的眼光,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然而后,满桂开始为所有的校级军官分派任务。 有人负责压制城头,有人负责扎会城门,有人负责警戒,所有人的任务都分派一清,有条不紊。 如今的陆军已经是一个成熟的体系,从计划制定到命令的执行,都有一条完整的体系,各个任务分派的非常清楚,根本不需要朱由检自己过多的参与进去。 很快,随着校级军官回归,整个军营仿佛苏醒的巨人,缓缓动了起来。 长矛手、火枪手、炮手以及骑兵,全部从营门涌出,然而前军排列成整齐的方阵缓步前进,后面则跟着火炮等攻城器械。方阵走了一会,在距离遵化城一里的地方停下。 整个过程,明军行动迅速,整齐划一,尤其难得的是,除了行走的声音外,明军竟然没有一点喧哗,所有人都沉默无声,一种无形的煞气,缓缓弥漫开来,就连遵化城头观看的范文程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 “好精锐的官军。”范文程情不自禁的说道。 清晨埋锅造饭之后,对面明军的一些列行动都被他看在眼中,无论是整队还是行进,亦或者现在的列阵以待,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简单却有种异样的美。 “哼,故弄玄虚。”苏不地也看着城外明军的列阵,但他却不屑一顾,很看不起对方弄出的花活,然而,再怎么狂妄的言语,也无法掩盖眼底深处那一抹忌惮和恐惧。 他已经认出来了,就是这支明军,追着他到草原上,毁灭了自己的部落故地。 “对方只有一万多人,我们或许可以冲一冲。”岳托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目光。 他承认,明军来的这一手非常有震撼,但打仗并不是队形整齐就好了,跟多的还是要勇气和作战技巧。 在这两方面来说,女真是强于大明的。当然,这仅仅是指野战,攻城战的话,女真多有不及,一般他们最熟悉的就是用间。 不过这个战法在辽东好用,那里有着他们从李诚梁时代承袭下来的很多人脉关系,但到了关内却毫无作用,若不是之前和八大家的联系,提前布置了内奸,恐怕遵化都不一定打的下来。 “贝勒爷不可大意,我等任务是收好遵化城,三屯营太小,不适合我等驻扎。”范文程劝道。 一开始他被黄太吉留在这里,带着八百兵守卫,然而等到发现明军有人攻城后,便立刻让岳托过来增援,主子一来,奴才自然站到一边去,遵化城的大权自然而然的落到岳托手中。 “哼,少废话,女真战士的勇猛,可不是南蛮子能比拟的。”岳托冷哼一声,不在理会范文程,转身下了城头,整顿兵马。 大大小小几十仗打下来,女真人对明人的轻蔑已经是一种十分普遍的情绪,甚至这种情绪蔓延到了其他领域,比如军事方面的守城战术,他们就十分不屑。 “这......”范文程看的非常无奈,只得叮嘱士兵,守卫好城池。 岳托也不是真的无脑,在军事方面还是有很不错的才能,他没有将士兵都带出去,而是仅仅带了自己镶红旗的三千人马出城。 嘎吱,城门大开,骑着高头大马的女真骑兵鱼贯而出,在门口列好战阵。 遵化城门没有树林,平坦一片,视野开阔,因此当城门打开,吊桥放下时,朱由检这边就看到了,随后,一队骑兵从城门出来,通过吊桥,在外列阵。 “他们这是想要野战一波?”朱由检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遵化城门口,通过望远镜,他看的非常清楚,女真人脑后的金钱鼠尾标志非常显眼,是正宗的女真战士。 望远镜是荷兰以及西班牙过来交换俘虏的时候赠送的,一共十个,被他分配给了满桂等五人,自己身上也带了一个。 对于战争来说,望远镜的军事意义非常重大,但玻璃的烧纸有一定的难度,他自己不清楚,最近一年也没时间放在这上面,目前只能从外部获取,等到仗打完,在开始本土化生产进程。 “传令,全军做好准备,严防女真骑兵冲阵。”朱由检收齐望远镜,传令下去。 很快,大军停止行进,开始修整队列,而佛朗机炮和虎尊炮也被炮兵们推着来到了阵前,一字排开。 朱由检的阵型并不是一字排开的,九个千人方阵,前面五个,左右各两个,形成一个罩向后方的前进阵型。 方阵和方阵之间时有空隙的,通常在十来米左右,在加上方阵和火枪手占据的位置,通常一个方阵占地幅度在一百米以上,五个方阵就是五百多米,延绵起来一里多。 遵化只是一个小城,一里多的长度,已经将整个正面给堵塞住,岳托想要冲阵,只能从正面冲击。 若是想从侧翼的话,必须沿着城墙抛开,绕一个大圈子才行,然而明军的指挥官又不是傻子,女真的举动对方一一看在眼里,一旦抛开,有侧翼攻击的意图,对方原地调整阵型,速度回非常的快。 说不定岳托还未跑到位置,对方就已经变换了阵型。 对一只严阵以待,并没有被敌人缠住的步兵大军来说,骑兵师很难攻击到其侧翼的,再怎么转移运动都不行。 岳托也知道这一点,他干脆就没浪费力气,而是打算试探攻击一波。 对面明军看起来是很严整,但女真人从来不惧怕这些,若是一兵不接,就这么固守城池,他绝对会落下一个非常阴损的称号,自己也会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废物。 从战马启动到加速,很快,百多米的距离眨眼就过去了,前方,是陈列着大炮的明军阵地。 不知为何,那些黑洞洞的炮口,给了岳托一阵危险感。 279 战争之神 以往和明军对战,岳托也见过火炮,但大都是粗大笨重的,而且是被安装在城头使用,眼前这里长长的炮管的火炮,也见过一点,但都是很古旧老锈的,远不如眼前这些崭新锃亮的家伙。 黑黝黝的炮管,看起来摄人心魂,尤其是那密集的数量,更是吓死人,岳托只是粗略一看,就大致判断出,这些火炮在四十到五十门之间。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数量。 他的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忧色,他有一丝预感,自己这次鲁莽的出击,似乎会遭受很大的损失。 然而跟随在他身边的护军们,却肆无忌惮的嬉笑嘲弄着,“这些明人就是没用,只知道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就是,等下我们比比,看谁砍死的明人多。” “比就比,我早就看上你家里的那个奴婢了,你若是输了,就将那个奴婢给我!” “好,若是你输了.......” 他们根本没把明军这些火器放在心上,他们遇到过不少明军都拥有火器,然而这些火器毫无作用,不等他们近前,就砰砰砰的胡乱给放了,而后在他们冲击下,顿时四散抛开。 这样的军队,是明军的主流,无数次这样的印象下来,这些护军还能正视明军才怪呢。 无数轻蔑的话语,在岳托耳边萦绕,然而过往丝毫不在意的东西,此刻却如同烦人的蚊蝇,不断的嗡嗡作响,然他胸中憋闷异常。 “混蛋,都给我慎重点!”岳托怒吼一声,引起其他护军的关注,他们不知道为何主子忽然这样了。 然而,不等岳托解释,一连串轰隆的响声,直接将他们覆盖。 五十门千斤佛郎机大体平放着,甚至炮口还微微压低了一点点,因为发射时会有巨大的后坐力抬高炮口。这是平射,是野战中最常用的战术。 几乎是在轰隆声响起后,岳托就感觉一团温热的液体嘭的砸在自己脸上,湿湿的,热热的,还有一些碎裂的物体掉在了他的嘴角。 呸! 岳托使劲摸了一把脸,睁开眼一看,手上血红的,还是一块不知道是内脏还是什么的人体组织挂碍他手上,那是从他嘴角上摸下来的。 马儿还在顺着惯性跑动,他们已经适应了战场上的声响和震动,并不会慌张,只要没手上,依然会继续往前奔驰。 然而,不等岳托反应过来什么,又是一连串的轰隆声响,这些声音并不大,但非常的连绵,持续不断,几乎让人以为不会停歇一样。 每一门佛郎机,朱由检都给配了六个子铳,一个炮手负责装填子铳弹药,一个负责装填子铳开火,一个冷却炮管清洗炮膛,一个则在发射后调校大炮位置。 四个人有条不紊,熟练的动作让前进佛郎机保持持续的火力输出。 五十门大炮,绵延的分布在整个战线上,相互间隔五到十米,而在这些间隔中,则有一门门的虎尊炮。 待到前进佛郎机发射了四次后,已经被固定在土地上的虎尊炮开始发威了。 噗噗噗的,大量散弹朝着前方呈扇形喷射而去。 虎尊炮的最大射程在五百米,有效射程在三百米,不过那是发射实心炮弹的时候,若是使用散弹,则这个距离要大打折扣,若是使用细碎的铁弹的话,则最佳射程则在一百米到两百米之间,这个距离内虎尊炮能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打不死穿着铁甲的战士,也能打死他们的马匹,也能打死穿着披甲的步兵。 火炮发射会产生大量的硝烟,遮蔽住视线,不过对于早就瞄准了敌人骑兵群的千斤佛郎机来说,看不看都无所谓,以最快的速度将炮弹打出去就行。 不论是佛郎机的炮手还是虎尊炮的炮手,都没有看前方,而是默默的按照训练,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快的发射弹药。 他们不知道前方什么样子,但站在一处高地上,用单筒望远镜侦查战场的朱由检却看得十分清楚。 在女真发动冲锋的是时候,均匀分布在方阵前方的佛朗机炮就开始发威了,随着炮口一阵火光闪烁,乌黑的铅弹划着一条笔直的线条,朝着前方飞去,以蛮横的姿势,撞入女真人的骑兵群众。 一团雪花瞬间爆开。 洞穿一人后,三斤重的铅弹依然不停留,而是以稍微弱一些的速度,继续朝着前方杀去,直到再度洞穿了好几个人的身躯,才因为失去动能而掉落在地,原本乌黑的铅球,已经变形并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佛郎机炮因为气密性的原因,炮弹偏小,威力偏弱,并不能洞穿整个骑兵群,而且还因为冲杀在前的是护军,他们身上厚实的单层铠甲,极大的阻碍了炮弹的飞行,只是洞穿了四五个人就失去了动能。 然而,佛郎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其威力,而是其射速,只要更换的子铳,就能再度发射,而目前朱由检炮手的更换发射时间,只需要二十秒的时间。 一分钟内,他可以持续发射三次,这还是因为点火速度拖慢了发射速度。而红夷大炮的射速是多少呢?两分钟一次。 足足六倍的差距,纵然三斤的铅弹威力小,但打在人身上依然会死不是吗,不能一击击穿被人的队列,但击穿四五人也够了。 连绵不断的发射,直接让前排冲锋的护军被打烂了,那凄惨程度,几乎不忍目睹。然而,那些幸运的从佛郎机炮口下逃生的护军们,却又迎来了虎尊炮的洗礼。 那些散碎的铅弹击穿他们的护甲后就失去了动力,有些嵌入到肉里,有点则停留在棉甲或者铁甲上,不足以杀死这些骑兵,但他们的马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大量的铅弹直接破开战马的皮肉,夺取他们的生命。 希律律的悲痛叫喊声中,这些战马直接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给摔倒在地。快速奔跑中的骑士落马,那种后果大家都知道的。 岳托是幸运的,周围的人都被佛朗机炮的弹药给打中了他没有,然而在这次虎尊炮的齐射中,一枚铁丸直接命中了他,不过在击穿了外层的棉甲后,就被中间的铁甲卡主,没有击破更里面的鳞甲。 但是,铁丸所携带的动能却让他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然而正是这种痛苦,让他从懵逼的状态中情形过来。 “撤军,撤军!”岳托痛苦的哀嚎着,率先拨转马头,往后逃去。 他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倒也不影响他掉头。 280 损失惨重 在虎尊炮齐射的时候,大量战马到底,战马尸体的阻碍,让骑兵群的冲锋减慢了速度。 此时,很多位置靠后一些的女真战士都反应过来,他们遭到了什么样的攻击,心中暗中惶恐和惊惧,几乎达到了巅峰。 尤其是很多被身边战友淋了一身血的家伙,更是害怕的尖叫起来,他们从来没有遭到过如此密集的炮击。 女真人真正领教大炮的威力,还是努尔哈赤率众攻打宁远时面对的红夷大炮,而那是才只有二十门而已。 根本及不上这次数量的零头。 五十门千斤佛朗机炮,五百门虎尊炮,那密集的弹丸风暴,彻底将他们的信心给打崩了。 而岳托最后撤军的命令,则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幸存的女真战士,都跟疯了一样,不停的鞭打战马,拼命的往回赶去。 “放吊桥!”城头的范文程担忧的看了眼明军,惊讶发现对方竟然没有趁势追击掩杀,心下松了口气,连忙放下吊桥,接应对方入城。 “明军指挥者经验不足?”等到岳托安全入城后,范文程才有功夫想到。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将领,刚才派出骑兵尾随掩杀的话,范文程绝对不敢就这么放下吊桥,而是要岳托绕城而走,从南门进入。 而且还必须要派出苏不地接应,然而接应是需要时间的,若是攻势凶猛的话,搞不好岳托就要被全歼在遵化城下。 到时候,范文程绝对会被愤怒的代善个撕成碎片,好在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没有派遣骑兵追杀,让他免于最严重的后果。 其实范文程哪里知道,朱由检是忘记了追杀,他压根没想到,大量的佛朗机炮和虎尊炮聚集在一起使用后,效果竟然是如此的拔群。 三千骑兵,只不过是一个照面,就将他们打得差点自闭,若是他们跑的慢一点,再挨上几轮炮击,搞不好直接就扑街了。 “大炮,果然不愧是战争之神。”朱由检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喃喃自语,这效果好的,他都忘记命令骑兵追击了。 而统帅骑兵的曹变蛟和曹文昭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一个冲锋,对方就跪了?亏他们全神贯注的,在方阵外面游弋,害怕他们从侧翼突袭。 “我滴龟龟,这大炮这么厉害?”曹变蛟一脸失神的看着女真残兵入城,以他的经验估计,这一次三千骑兵,起码伤亡过半。 五十门佛朗炮,快的七八轮,慢的也有五六轮,总共将近四百发炮弹,就算一个炮弹击穿三个人,那也是一千二了,在加上五百门虎尊炮,怎么也能杀伤几百人,过半的伤亡,算是很实在的估算了。 就这战场上,直接留下的尸体都有**百具。 “贝勒爷,您没事吧?”从城头下来,范文程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脸木楞,坐在城门洞中一动不动的岳托。 进入遵化安全后在,这位爷就从战马上摔下来,然后坐在这,动也不动。范文程生怕他出点什么事,赶忙过来看看。 “伤亡多少。”看到范文程过来,岳托终于恢复一点生气,用一种颤抖的语气问出来。 “奴才这就去统计下。”范文程应了句,然后迅速去安顿这些残兵败将,随后伤亡便统计出来。 范文程看了眼,便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朝着岳托走去,对方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够身上的盔甲已经除了,范文程看了眼那卡着一枚铁丸的铁甲,脸皮一阵直跳,被这么一刻铁丸击中,光是那巨大的力道,估计就能让他走不动道。 听到脚步声,岳托看了过来,见是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范文程。 “爷,统计出来了,伤亡共计一千四百三十七人,其中直接战死一千一百一十三人,其余都是伤患。”范文程犹豫了下,吐出了这么一个冷冰冷的数字。 直接战死一千多人。 这个夸张的比例,让月托彻底楞住了,他知道伤亡会很大,但绝没想过,会大成这个样子。随即,一股心痛从心底汹涌而起。 镶红旗就是岳托的,里面的旗丁那都是他的财产,如今至二级损失了一千多人,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更关键的是,他带领的全都是正宗的女真人。 这个损失就尤其大!!! “贝勒爷,现在不是灰心的时候,爷你要振作啊,大明还没退军,他们看来是要直接攻城了!”范文程俩忙劝解道。 若是岳托一直这个样子他,范文程是真的没信心守好这座军事重镇了,苏不地这个蒙古人可不会卖他的面子,听从你他的指挥。 “对,还要守城。”范文程的话顿时让岳托响起了自己的职责,他连忙挣扎的起来,然后又让自己带着的厮卒给重申换上了一身盔甲,再次来到城头。 明军果然没有撤退,对方正在清扫战场,战马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没死的,都被带走,而女真士兵的尸体,则拖到一边去,等这次战事结束了在挖坑掩埋。 整个清扫战场的活动,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岳托就一直在城头看着,没有丝毫举动,既没有派人下去骚扰,也没有在城头放箭攻击一波。 直到二十门十二斤红夷大炮被推出来后,岳托才脸色一变,不止是他,所有在城头的将领都是如此。 明军,又要开始攻城了! “贝勒爷,明军火力凶猛,这遵化城估计守不了多久,快向大汗求救!”范文程立刻大喊道,作为大明的秀才,再没人比他更加清楚红夷大炮的威力了,遵化小城,可挡不住这二十门大炮的威力。 “对,快派人求救,派人求救!”岳托连忙道,然后四五批求救的骑士出发了。 等办完这件事,不论是岳托还是范文程,亦或者苏不地,如释重负,轻松了很多。 “希望大汗的援兵来得及吧!”范文程担忧的看向陈门外的红夷大炮,然后悄悄吩咐了几句,准备好逃跑......撤退的措施。 281 陷落 在硝烟散去后,朱由检丝毫没有耽搁,而是一声令下,继续攻城。 攻城其实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刚才那一拨野战只不过是突如其来的遭遇,结果没想到检验了一波炮兵的威力。 很快,作为工程主力的十二斤红夷大炮被推了出来,粗大的炮口给人一种狰狞的感觉,但看在朱由检眼中,却充满了安全感。 只有这种工业的力量,才能挽救他的民族和他的帝国。 既然是攻城战,那么填平护城河和攀爬城墙就是必不可少的节目,而这个过程中,往往是攻城方损失最大的时候。 当然,朱由检有特制的武器,并不需要攀爬城墙,但在护城河上天平一个进出的通道还是很有必要的。 “开始攻城!”朱由检一身令下,红夷大炮顿时发出怒吼。 十多斤的铅弹在空中飞舞,划过一道弧线后,落在了遵化城内,这是调校用的,这一炮发射后,炮兵们就可以根据误差,来调整大炮的仰角。 等待半晌后,二十门大炮再次发出怒吼,这会铅弹不是孤零零一个了,而是成群结队的朝着城头冲去。 有的直接打在墙垛上,崩坏砖石,裂出一个大口子,有的则打在角楼上,扑簌的往下掉石头屑子,跟过的则是横扫城头,擦着城墙,打死了好几个士兵。 “果然,攻城还是要靠红夷大炮,虽然慢,但力道足,蛮横霸道,压的城头都不敢站人。”朱由检通过望远镜看着遵化城头的状况。 为了躲避巨大的铅弹,那些守城的士兵们躲藏方式多种多样,有的挨着墙垛,紧贴着不动,有的钻到了角楼中,还有的则干脆躲到城墙下面去了。 女真士兵彻底被压制,根本无法冒头,更不用说使用弓箭来防守。 而这个时候,就是朱由检填平护城河的时机。不过朱由检只是看着,并没有下达命令,作战计划早分段分配下去,每一个步骤都计划好了,并不需要他临时下达命令,只需要前线指挥官执行就是。 只有超出作战计划的情况发生时,朱由检才需要作出指示,这就是近现代化的参谋制度的应用。 一队骑士站了出来,他们来到堆放着女真尸体的地方,手中拿着绳索,套住一具尸体,就往前冲锋而去。 原来,他们堆积尸体不是为了掩埋,而是作为填平护城河的材料。战争,无所谓道德和人性,对这一点朱由检看的很明白,也做的很好。 “该死,他们竟然用尸体填平护城河。”透过墙垛的空洞,范文程看着城墙下的情况,一看明军的做法,他顿时怒了。 然而,在红夷大炮的威胁下,却没人敢冒头阻止。因为,明军的炮手已经看着虎尊炮来到两百米的地方,肩膀扛着这轻炮开始轰击城头。 散弹对城墙毫无作用,然而城头守卫的士兵却抵挡不住,身上单薄的皮甲根本无法抵挡住散弹的轰击,纷纷被打倒在地,哀嚎不断。 这样的情形下,更加没人愿意站在城头了,只能任由对方填平护城河。 “范文程,快想想办法,我们被压制在城头了,我们无法反抗。”岳托急的团团转,他擅长野战,却不擅长守城战,站在城头,根本不知道干什么。 而眼下,视为屏障的护城河被填出了一条道路来,岳托登时急了。 “贝勒爷,现在没办法,被明军压制了,得敌人开始爬梯子攻城的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时候。”范文程大喊道。 现在被压制,但攻城时总不可能连自己人都一起轰吧! 岳托没办法,只能焦急的等待着,期待反击时候的到来。 护城河填出一条道路后,立刻就有骑兵冲了过去,开始劈砍吊桥的绳索。尸体填平了护城河,但总不能踩着尸体去学校吧。 看到这个场景,朱由检忽然眉头一皱,部队的配置还是有些问题,缺少近战攻坚的人马,像是砍断掉墙绳索这件小事,都需要骑兵前去执行,实在是大材小用。 记下这个缺点后,朱由检继续看着。 随着道路的出现,骑兵再次开始动起来,他们两两托着一个巨大的长方体黑漆箱子,朝着城门口奔驰而去,随后一丢,将这类似棺材板的物品都在门口。 这些其实就是棺材,被朱由检征调过来,作为攻城的利器。 一连七八个棺材雷被放在城门口,然后就是炮兵出场,将那些棺材雷的引线穿到一起了,点火,然后就是疯狂的往回跑。 那个样子,似乎有人在背后撵他的感觉。 轰! 在炮兵刚刚炮回自己的营地后,巨大的声音顿时响起来,震人心扉。就连距离比较远的朱由检都被吓了一跳。 一股浓重的烟雾,在城门口顿时升腾而起,让人看不清后面的情况,等到散去,那场景,直接让人大吃一惊。 遵化城门口,不光是城门被爆炸给炸掉了,就连城门上方的那段城墙,也直接被炸的垮塌下来。 这个爆炸的威力,有些出乎朱由检的预料。 “没想到,太平天国发明的这玩意很有用嘛!”朱由检收敛了惊容后笑道。 这个棺材雷的想法出自太平天国,对方在清末起义,对方就用这个方式炸掉城门,攻城略地。 这个战术,直接就横扫了所有城池,没有一堵城墙能承受住这种爆炸,遵化城也不例外,直接将城墙给爆掉了。 “城破了?”岳托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着垮塌下去的城墙,整个人都懵逼了,怎么回事,竟然连城墙都炸塌掉。 “贝勒爷,贝勒爷,城门没了,我们撤吧!”范文程急忙过来问道。 “退什么退,大汗命令我们守好遵化诚!”岳托怒斥道。 “在不走就来不及了,贝勒爷,城已经守不住了,一旦大明蜂拥而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的。”范文程急切道,他一已经看到了明军派人过来攻城了。 “这个.......”岳托茫然的看了眼城墙上的缺口,在看看城外步步紧逼的方阵,他的脸色变幻七八次,最终还是畏惧占了上风。 “撤退吧!”岳托叹口气率先从城墙上下来。 282 统帅是谁? 女真撤退了! 当缺口打开后,方阵不断朝前逼近时,朱由检忽然接到这样的信息。他先是有些意外,但随后就释然。 女真不走,更待何时。 既然能打开一个缺口,就能打开第二个,第三个,堵住了城门口这一个,还有其他四个门,根本防不过来,干脆只好放弃了。 何况女真也不是防守的料,与其守城,还不如打野战呢,当然,岳托现在是没打野战的想法,唯一想的就是回去搬救兵。 他自己没有回去,而是带着苏不地,在遵化城外游弋,他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想要在寻找一些机会,岳托是不肯承认自己失败的,何况,据城而守的女真和在野外的女真是不一样的,在野外更具有战斗力。 至于回去搬救兵的则是范文程,他带着原本值守的士兵以及所有受伤士兵,朝着三屯营而去。 然而,等到要分兵的时候,苏不地却有了不同的意见,他不愿意耽搁在这里,而是想要离开,到周边去劫掠。 “苏不地,你这是什么意思?”岳托冷眼看着他,神情不愉。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喀喇沁陪着你们出来,不是为了打明人,而是来抢掠东西的,为了这次出征,部族都空了,幼儿在嗷嗷待哺,等待着部族的战士带着丰厚的物资凯旋而归,现在呢,部族最后的战士都耽误在这里,根本无法自由行动,喀喇沁等不起!”苏不地大声喊道。 他此刻麾下的士兵是岳托的三倍,并不在怎么怕他,若不是害怕黄太吉责怪,他现在就想带兵离去。 “你.....明人的主力就在这里,你现在离去,找死吗?”岳托愤怒的喊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来抢东西的,抢完我就走!”苏不地满不在乎道。喀喇沁人口没女真多,需要的物资并不算太多,只要在沿着长城边上劫掠一番足够了。 远不如女真本身三十万人口加上四五十万汉人奴隶消耗来的多,他们想要满足部族的消耗,需要更加深入,边地没有这么多物资。 岳托冷冷的看着对方,没有在说什么,他明白过来,蒙古和他们并不是一条心的,这群家伙完全只顾自己的好处,对于女真所关心的事情和目的毫不在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道,“好,你想离开可以,但必须得到大汗的同意,是大汗带你们进来的,只有经过大汗的同意,你们才能自由行动。” “没问题!”谈到这里,苏不地终于漏出笑容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撤军,回到蒙古大军那里去。 他才不想跟着岳托和明军死磕呢,尤其是这只明军那么猛,根本打不过,女真损兵折将,接下来作为主攻的肯定是自己,苏不地才没那么傻,用自己的士兵帮女真打仗。 至于回到联军那里,黄太吉会不会放任他离开,苏不地毫不担心,不止是他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其他蒙古统领都是如此想的,他们不愿意和大明硬碰硬的打仗,他们只想抢掠些东西回家而已。 “贝勒爷,退兵吧,既然已经弃了遵化城,那还呆在这里没有丝毫意义。这支明军绝对是大明的主力,此时当务之急就是汇报给大汗,请大汗定夺。”范文程也过来劝解道。 “好吧。”见来两人都反对,岳托也只好无奈同意,带着剩下的士兵,朝着三屯营撤去。 遵化距离三屯营不过五十公里的路程,战马奔驰起来的话,不要一个时辰就能到,然而现在岳托军中有很多伤员,行走的不快,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 而在路上,他们恰好遇到了黄太吉派往遵化的传令兵,双方一核对消息后,岳托便带着百来骑护军,脱离大队伍,跟着信使朝着三屯营行去。 “什么,遵化陷落了?”当接到信使报信后,黄太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知道遵化要遭到攻击,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派去一波信使,前后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不论面临任何情况,他都能反应过来,发兵支援。 然而这次过去多少时间,他后一波信使还在路上啊,回来汇报遵化城破了! 这尼玛开开国际玩笑吧。 “让啊岳托过来见我!”黄太吉冷着神情到,他倒想问问,到底是怎样一支明军,竟然如此厉害。 很快,裹着纱布、伤势疼痛的肌肉都抽搐的岳托走了进来。黄太吉顿时眉头一皱,“你受伤了?” “是的,大汗,吃了一颗铁丸。”岳托点头道。 那枚铁丸虽然被铁甲挡住,但巨大的冲击力,让铠甲朝里变形,怼在鳞甲上面,还是造成了不轻的伤势,被打中的批复红肿青紫一片,看起来很吓人,只是没有破皮,没有流血,看起来不严重而已。 但实际上却伤到了内里的肋骨,只要走起路来,都隐隐牵动着伤口人,让人疼痛难忍。 “到底怎么回事?”黄太吉问道。 “是这样的。”岳托开始慢慢讲述着自己遇到的那支明军,众多的火器,强悍的纪律,没说一个,都让黄太吉神情难看一分。 等说完,他就意识到,岳托遇见的,就是驱逐了兀良哈人的那支可怕明军。 “苏不地怎么说?”黄太吉询问道。 “他说就是当日击灭他们的那支部队。”岳托回答道。 “果然是他们!”黄太吉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凝聚,紧紧的看着岳托,低沉问道,“你可看清,对方统帅是谁,打的是什么样的旗帜。” 针刺般的眼神,让岳托有些难受,他不由扭了扭身子,回忆道,“统帅是......” 这时候岳托才发现,自己连击败自己的是哪个明军将领都不知道,他根本无法回答黄太吉的问题,好在对方的旗帜他看清了,不至于无话可答。 “是日月龙旗,一只金龙抓着太阳和月亮!”岳托赶紧答道。 “日月龙旗,日月龙旗!”黄太吉念叨着这个词,每念一遍,眼神就明亮一分,都最后几乎快发射出光芒来!” “日月龙旗,好,太好了!” 到最后,他更是笑起来,笑的肆无忌惮,畅意至极!!! 岳托奇怪的望着哈哈大笑的黄太吉,根本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 283 分而击之 女真的撤兵,让朱由检松了口气,可以避免一场大伤亡了。 以前没有攻城过,因此朱由检一直没发现陆军的一个缺点,长矛手只配备到了长矛,并没有短兵器,一旦进入城市中,展开巷战的话,会非常的吃亏,长矛在巷战中十分不便。 他以为只配备长矛可以减轻后勤负担,但现在看来还是想差了,应该给一些优秀的长矛手佩刀的,他们可以充作先登勇士,用来攻城和城市中作战。 就算棺材雷能起到很大的作用,面对从城池,云梯也必不可少,多个攻击选择就多一分胜率,若是女真死守城门缺口,朱由检还不知道填多少人才能杀进去呢。 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遵化城的武库中就有不少的冷兵器,拾缀拾缀就可以发下去。 朱由检正忙碌时,高起潜却带着一个人走来过来,禀报道,“陛下,这就是城中留守的将领。” 遵化城中并不只是女真人,还有一部分明军残留,他们都是以俘虏的身份,给女真人充当辅兵,而高起潜带来的这人,则是这群残留明军的首领。 “罪臣遵化守备杜一冰参见陛下。”杜一冰颤抖的跪下,语气惊慌,显然震惊于皇帝竟然御驾亲征,出现在这里。 “起来吧,遵化城失守非战之罪,你能保存这么多将士下来,已经是立了功了。”朱由检温和的说道。 “多谢陛下。”有了皇帝的温言抚慰,杜一冰顿时不在惶恐在,身体也不抖了,连忙道谢。 “起来回话吧。”朱由检笑了笑,然后开始询问一些问题。 主要是关于城防物资以及粮食、军备、水源等,这些都是守城中很关键的问题。 杜一冰不愧是这里的守备,对遵化的了解非常清楚,不用思考就能回到皇帝的这些问题,甚至就连城墙哪里比较薄弱都知道,可以看得出来十分称职。 聊了一会后,朱由检就让对方下去,该知道的他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聊下去。 “陛下,杜一冰这人,很可能就是在遵化制造混乱的内奸。”等感恩戴德的杜一冰下去后,高起潜立刻说道。 “朕知道在,这人嫌疑不小,不过先留着他,有用,你派人盯紧了就行,不要让他钻了空子。”朱由检点头。 能在女真的统治下还获得不错的地位,要不就是战前投敌了要不就是战后投敌,不论哪种情况,这人都有问题,不能相信,不过已经暴露的间谍就不是间谍了,而是一个信息传递创口,能在非常时期起到很大的作用。 “对了,巡抚王元雅的尸体找到了吗?”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找到了,不光是王巡抚的,其他几位死节的官员也找到了,他们的尸首都被人收敛起来,放在巡抚衙门的后院。”高起潜回答道。 “暂且先停放着吧,此时天气寒冷个,尸体不腐,不怎么碍事,等战事结束,朝廷表彰后再将他们送回家乡。”朱由检吩咐道。 “微臣遵命。”高起潜应了声,然后问道,“陛下可还有吩咐,若没有那微臣退下。” 作为陆军的书记官,高起潜手头事情很多,没时间在这里耽搁下去。 “除了值守的外,召集所有校级军官,开军务会议。”朱由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道。 这时候开什么会? “是。”高起潜一楞,但还是回答道。 一刻钟后,陆军所有的校级以上军官全部到场,高起潜作为记录着,记载会议经过和内容。 坐在前头的自然是满桂等五人,后头则是新近提拔起来的校级军官,其中有人曾经充任过教官,有的则是纯粹从小兵提拔,有的则是某方面工作突出,被提拔上来。 二三十人,坐在一起,济济一堂,将朱由检的军帐给挤得满满的。 看着这些年轻俊才,朱由检有些可惜,武院三个月培训就只进行了一半就结束了,古今今后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了吧。 他已经决定,等这才战阵后,陆军就会扩军,同时在京师周围进行军事制度的改革,介时京营也会纳入这个范围。 这里很多人到时候就不会再是学生,而是教官了,就是不知道最后能活下来多少。 恍惚间,朱由检不由的想到了自己曾经退伍时的日子。 年轻的将领们看着皇帝突然伤感的表情,不由有些疑惑,他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而且还是凶名正盛的女真,心中志气高涨,根本体会不到皇帝这种心思。 “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让各位见笑了。”朱由检很快恢复过来,微笑一下,将事情带过。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会议进入正题。 “朕欲打出御驾亲征的旗帜,同时以朕的名义,命令祖大寿朝遵化靠近,协同作战。”朱由检第一句话,就让会场炸了锅。 不过良好的记录,会场迅速平静下来,所有人都等待着皇帝解释。不论是隐瞒主帅身份,还是公开身份,都只是一种战术行为,肯定是有原因的。 为了战胜敌人,任何有利因素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皇帝虽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但做法无疑体现了这句话的精髓,哪怕是皇帝的身份,也是可以做文章的。 至于理由,很简单,就是凭借遵化城,将皇太极的目光牢牢吸引在这里,在城墙下,不断的给他们放血,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 女真缺粮,一旦在这里消耗的时间态度,没有迅速将粮食运送回部族,沈阳那边就会出很大的乱子。 而且,拖得时间越久,对于袁可立的作战就更加有力,他们更能在女真的后方造成极大的破坏。 “陛下,若是女真分兵呢,一部分攻城,一部分去地方劫掠,这并没有起到拖住他们的目的,百姓还会遭到伤害。”一个名少校站起来问道。 “我们的目标是女真,只要女真人还在攻城就好,我们的火器和炸药包将会给他们极大的损失。” “而在朕看来,女真分兵是必然的,一旦久攻不下,蒙古首先就会离去,随后女真再分一部分兵力劫掠粮草,维持自身所需,到时候,围攻遵化的兵力将降低到最低,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分而击之,这是朱由检的战术核心。 284 说客 辽南。 自从女真开始拔除后方腹地隐患时,这里就陷入了一片平静,甚至对女真的军事行动都毫无所动,任由对方进攻,只是将那边的军民撤回了沿海的据点。 至此,东江镇在辽南地区的布置和地盘,全部被清楚,大城只留下了旅顺以及几个沿海的小型据点。 种种表现,让女真上上下下,全都认为东江镇已经在袁崇焕的所作所为下废了。故而,放心大胆地绕道侵袭大明。 尽管袁崇焕被大明给抓了,没有了和他们配合的人,但却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袁崇焕只是一个代表,辽东还有很多可以和他们合作的人,他们并不缺乏合作者。 况且,女真在辽东已经到了物资极度匮乏的地步,小冰河时期的气候,辽东也无法幸免,连年的干旱和天灾,让土地歉收,女真部族能存活下来,完全是建立在剥削汉人奴隶的基础上。 每年粮食丰收后,女真都是直接下去抢的,连口粮都不会留给那些可怜的农奴,每年都有无数汉人饿死,反抗就在这种逼迫中不断爆发,这也是东江镇存在的基础。 黄太吉刚刚上位,他有心想改变这种局面,但残酷的现实却不允许他这样做,物资就这么多,总有一个要死。 想要女真和汉人共存下去,就必须要有外力补充,于是黄太吉将目光瞄准了关内,除了抢夺物资外,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那就是议和。 没错,就是议和,女真人也不想征战下去了,他们只想着在辽东自立。然而大明不允许。 于是有了这次战争,女真人的目标其实是京师,他们打的就是签订城下之盟的主意,而合作者,则是袁崇焕。 当然,袁崇焕被抓了,这个合作自然终止,但知晓内幕的人还在,他们曾经也是这个意向的推动者,于是便有了合作的基础。 尤其是在知道了那支强悍的明军是大明皇帝所统帅的,黄太吉的这个心思就更加强烈了,他要再次启动这个合作。 若是能俘虏住大明的皇帝,那么议和是不是就更有希望了。 于是,从遵化归来的范文程屁股还没坐稳,就有了新的使命,作为使者,去祖大寿那里通传联络。 黄太吉和祖大寿早年也是认识的,大家都是李成梁时代出生的,多多少少都有所瓜葛,而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才是女真初期屡屡获胜的秘诀。 作为一个汉奸,要出使汉人的军营,范文程心中其实是拒绝的,然而面对黄太吉的请求,他却无法拒绝,因为这才是他存在的价值。 二月二十二日,带着一丝悲壮的心情,范文程离开了三屯营西岭大营,带着黄太吉的信物和问好信件,前往迁西县。 从三屯营到迁西县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五六十公里的样子,不过范文程只是一介文士,并不是彪悍的女真战士,寒风中不敢把马骑快了,只能慢慢的行走着。 如此走了将近一天,才来到迁西县外。 远远的,他就看到县城北门那里,有一片军营,很大,也很嘈杂。关宁铁骑是精锐,也能和女真野战,但是这个军纪嘛! 总之,这是一群被利益所连接起来的军队,只听将主的话,典型的私军。 范文程只待了三个人,除了胯下的马匹让人眼前一亮外,其他并无出众之处,他路过军营这里,守门的士兵只是眼皮子耸拉一下,就不在关注。 这段时间停留在这里,总有无知的百姓走错路会路过,他们也习惯了。因为接受了迁西县的粮草,这些士兵也不好干些什么,每次都是不耐烦的赶开。 时间久了,百姓们自然知道不能来这里,一般都远远的绕过去。 然而今天的这四个人有些不同,不仅越来越靠近,还对军营指指点点,让守门的士兵烦躁不已。 “都快滚开,在看大爷把你抓起来,治你个窥探军情的罪。”士兵大吼一声。 然而对方没有离开,反而靠了过来,让门口的军士们登时警惕起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总旗出来问道。 “军爷,我们是来找祖将军的,这是我的拜帖。”范文程学着京师大户人家拜访的样式,制作了个拜帖,随和拜帖一起的,还有一封银子。 “拿过来看看。”总旗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拜帖下面的银子,他眼睛一亮,一把就将拜帖接过去。 虽说国内开始使用银元,但在关外,银子还是很有市场的,和银元一起流通。 翻了翻拜帖,这名总旗也看不懂,于是道,“我见不到祖将军,只能将你这拜帖给我家游击大人,祖将军见不见你,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他收了人家的钱,钱也要办点事。 “无妨,无妨,军爷递过去就是。”范文程笑呵呵道。 关宁铁骑乃是辽镇唯一拿得出手的兵马,是辽西将门的核心,里面多的是李诚梁时代遗留下来的将领,多多少少对黄太吉身边的人有所耳闻,他范文程的名字,在这里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 他并不担心没人能认出自己来。 果不其然,等了没多久,就有人出来,将自己迎了进去。 而身后,则传来一通嬉笑闲聊的声音,那些士兵在商量,用那锭银子是去喝酒好还是逛青楼的好。 一时间,因为这些事情争吵起来,让走在前头的范文程不禁莞儿。 人呐,还是要努力的往上爬,不论如何都要爬上去,不然,就会跟这些人一样,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和财务纠缠不休。 跌份!!! 范文程摇了摇头,带着一丝丝的优越感,来到了祖大寿的面前。 祖大寿还是老样子,像一个商人多过像一个将军,和气的脸上,看不出来一丝军人的煞气来。 “祖总兵,我家主人托我向你问声好。”范文程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祖大寿并不说话,只是坐在位置上,冷冷的看着范文程,眼睛眯起来,里面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气氛,一时间沉默起来。 285 东江镇动 同一天,二月二十二日,东江镇,皮岛。 一直沉静的皮岛突然喧嚣起来,点将鼓的轰隆声将整个军营给惊醒,所有将领匆忙起身,抓起衣甲就往中军大帐跑去。 当然,更高一级的将领,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们在想,今天这突如其来的点将,是不是和前日抵达的朝廷信使有关。 自从信使抵达后,总督袁可立就发布了很多命令,聚集兵马,清点粮草,准备民夫等,完全是一副大战前准备的样子。 带着疑惑,他们踏入了总督衙门。 一来到客厅,这些人竟然发想,还有一名年纪十分大的将领在,很多资历比较老的将官看到他后,都脸露惊喜之色。 “沈将军身体可好。” 一时间,打招呼声不断,这沈有容将军,在曾经东江镇创立的时候鼎力相助,登莱水师更是东江镇后方最有利的保障,包括这次也是。 若不是海军舰队源源不断的输送物资,沿海护卫,他们根本不敢想象,没了毛文龙的皮岛会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前些时日沈将军一直在船上,并没有登岸,他们无缘得见,今日一见,也顾不得总督袁可立在上首坐着,忙着问好。 “大家都好!”沈有容也笑着回应,“大家都安静下来吧,今天是总督大人召开军务会议,若是耽误了,袁大人还不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哈哈!”风趣的话,引起众人的哄堂大笑,笑过之后,情绪得到释放的众人也安静下来,看着坐在主位的袁可立。 “你们有些人知道,三日前,朝廷来了信使,但你们肯定不知道,公文上写的是什么。”袁可立扫了眼在座的将领。 毛兴佐、刘爱塔、徐敷、陈继盛、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他们有的官职大,有的官职小,但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所有人都预感,今日的会议,将一扫年末的颓唐,东江镇将再度兴盛起来。 “二月初十,贼酋黄太吉绕道蒙古,率兵叩关,破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喜峰口,并攻陷遵化。” “啊!” 一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全都忍不住惊叫起来,而从女真讨回来的刘爱塔,则顿时兴奋起来,他付出惨重的代价,从女真那里讨回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建功立业吗!!! “总督大人,给卑职五千人马,卑职愿意去碰碰赫图阿拉!”刘爱塔站起来大声道。 “总督大人,给我八千军马.....” “总督大人,给我两万军马......” 袁可立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啊,以往毛文龙也袭扰过女真腹地,但从来没有那一次,和现在这样,有着得天独厚的环境,大部分兵力被黄太吉带走,留守兵力在沈阳固守,后方老家空虚。 搞不好,赫图阿拉真的可以打下来啊! “肃静!谁再吵这次就留守皮岛。”袁可立不得不大喊一声。 还被说,这句话真的很有用。留守皮岛,那不是和这次立功的机会无关了吗,才不要呢!!! 于是,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还有几个阴险的,看着四处看着其他人,想要抓到个还吵的,试图减轻竞争压力。 可惜大家都很听话,让他们的一番动作落空。 “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出兵肯定是要出兵的,只是要合计一下,怎么出兵,达到什么效果,并分派下个人的人物。”袁可立侃侃而谈,一句话,就将格调个定下来,同时将整个战略目标给理得清清楚楚。 皇帝只是让袁可立出兵,至于具体怎么打,要打成什么样的目的,则由袁可立自己决定。本来,按照他的意思,就是恢复东江镇的固有版图就行,同时顺便袭扰下赫图阿拉附近,杀一些鞑子,拯救一些汉民即可。 然而,等看到了沈有容送来的东西,以及城防物资后,袁可立的心顿时大了起来,他想要有更大的战果。 “这次的作战目标,就是这里。”将辽东的地图挂上,袁可立划了一条线。 这条线上,囊括了好几个城池,从最西边的连云岛,到旁边的盖州,然后一个纵越,来到岫(xiu)岩,旋城,最后一拐,链接到镇江、义州、在通往铁山、宣州,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防御线。 而整个辽东半岛的大片区域,就被藏在这条线路的后面,这里是他们划定的固有版图。 从盖州到岫岩之间,有起复的山脉,地势高耸,很难通过,而沿海绕着山脉一圈,则是平原,想要进入这些平原,盖州、岫岩、旋城是必经之路。 只要固守好这三个城池,后面就是安全的地方,就算被女真人突破了,军民还可以躲到山脉当中。 而以往这一片区域,东江镇并无能力守住,只是夺取了南部靠海的几个城市,其他地方则是游击的区域。 这一次,袁可立的心非常大,他要一举将防御版图,推进到整个辽东半岛上。 面对总督大人的雄心,所有将领都大张着嘴,无法置信。 “总督大人,这.....”毛兴佐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就算是他父亲毛文龙,也没有这般魄力和胆量,袁可立一个文人,哪里来的底气做出这样的战略规划? “诸位放心,现在不便,等到守城的时候,你们自会看到本官的底气所在。”袁可立笑呵呵道,不是他太大胆,实在是皇帝送来的东西太好用了。 只要有那玩意在,袁可立可以保证,来再多的女真人,都攻不破他防守的城池。 “诸位,这条线是最基本的防御线,在女真人攻打大明边关时,我们可以较为轻易的夺取,但是除了这最基本的战略成果外,我们还需要做其他的事情。”袁可立一指控制线以外的地方。 “根据本官情报,女真人为了筹措军粮,抢夺了很多汉人最后的口粮,如今哪里每天都有人饿死,而这些汉民就是我们的目标,烧毁女真的农田,解决汉民,毁坏城市和农庄,实施最彻底坚壁清野行动。” “当这些完成后,我们还可以试着攻打下赫图阿拉!”袁可立的手指,最后点在了地图的上端,那里死女真的起家之地,如今虽然战略地位下降,但意义不言而喻。 “打下赫图阿拉!”一时间,所有将士都兴奋的叫喊起来。 “现在,本官命令,旅顺游击毛永义攻打盖州,毛兴佐带领本部打岫岩,刘爱塔打旋城,其余城池由本官率领大军攻伐。” 说完,他巡视你了以前,然后看着三个将领道:“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你们三人各率一千人,在赫图阿拉以南,展开营救活动,毁坏女真人的村庄,解救汉民。” “注意,在完成辽南防线以前,严禁去往赫图阿拉附近,听明白了吗?”袁可立严厉道。 “明白了!”所有将领都战意高昂,大声吼道。 当天,东江军从皮岛大举而出,收复失地,一时间,辽南烽烟处处,到处都是交兵的声音。 286 密约 “你不怕我斩了你!”祖大寿冷冷的道。 “祖总兵说笑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节,杀了我也无济于事。”范文程擦了擦头上的汗道。 刚才沉默冰冷的气氛,着实让他吓了一跳,他可不是什么贞洁烈士,面对敌军威势,能做到毫无畏惧。 他只是个汉奸,想的也是出人头地,可不想白白丢掉了性命。 “你?”祖大寿轻蔑的看向他,他确实看不起范文程这样的人,但随即想到,自己似乎也想过要投降女真,脸颊抽了抽,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两国交兵和使节什么的不要再提,我祖大寿只是一镇总兵,当不起这个名头,他小小的黄太吉也当不起,有什么事说吧。”祖大寿态度软化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呵呵。”范文程轻笑一声,没在意祖大寿的用词,此刻的女真,的确当不起国这个字,在奴儿哈赤身上,还挂着大明的官制,而作为奴儿哈赤的继任者,黄太吉也摆脱不了这个痕迹。 大汗这个称呼,天生就要比皇帝低一个层次。 见祖大寿因为笑声望过来,范文程赶紧收敛自己的笑容,然后正色,缓缓道,“这次我主遣我来是商谈合作一事。” “合作?”祖大寿轻轻念叨着,虽然知道周围没人,但还是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里通外敌,一向都是大罪,一旦曝光,必死无疑,他不得不小心。 以前还有个袁崇焕顶着,现在可没人顶,出了事都得自己担责任。 “就是合作。”范文程假装没看到对方的动作,肯定道:“祖总兵可知道,遵化城来了一支明军。” “知道。”祖大寿颔首道。关宁铁骑每次都能率先逃跑,那队情报侦查工作肯定是到位的,不然也不能每次都跑的掉,知道什么时候是逃跑的关键时刻。 “昨日他们还攻陷了遵化陈。”祖大寿再度补充了一句。 “没错。”范文程嘴角含笑,“那祖总兵可知道统领这支明军的,是何人?” “是何人?”祖大寿脸色未变,但瞳孔却急剧收缩,很快凝缩的如同针尖一般,而在这针尖的狭小范围内,却掀起了滔天海浪。 他隐约感觉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祖大寿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等过了一会,他从身前的案几上拿起一个黄绸布卷,轻轻递给了范文程。 这是何物? 范文程有些疑惑,但还是伸手接过来,摊开眼看,脸色微变。那是朱由检的调兵圣旨,准确的说,是中旨,因为没有经过内阁附签盖章。 上面的内容则是命令祖大寿的关宁铁骑前往遵化协防,共同御敌。 尽管是中旨,但在战时,这封中旨无疑将具备法律效益。 “看来祖总兵已经知道了。”范文程笑着,没有在继续说破下去,有些事最好不要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家心照不宣即可。 一是没必要,二则是怕起到反作用,谁知道一些言语的刺激下,祖大寿会做出什么选择呢。 “不知祖总兵意下如何?” 随着这句话,军帐内再次沉寂下来,祖大寿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酒杯,杯中酒已经凉了,原本的热气早就没了,但祖大寿依然再看着,仿佛上面还在冒气一样。 他的双眼没有焦距,显得比较茫然无措,明显是陷入了深思当中。 “你们想要怎么合作?”良久,祖大寿艰涩的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短短的时间,嗓音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范文程显然有些被惊到,但祖大寿自己却毫无所觉。 “是这样的。”范文程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接着道,“之前袁大人和我主商量过......” 说到这,他的声音下意识的低了起来,头也往下垂,祖大寿也一点一点的往前倾斜,两人交头接耳,一副不可告人的样子。 袁崇焕或者说辽西将门想要和女真议和,而女真也想过议和,前者是想要保持均衡的失态,以便保住自己在关外的财富,还能从大明混一年几百万的辽饷,若是能修修城市,建建城堡,那手头过的钱就更多了。 而女真纯粹是有点坚持不住了,他们答应和谈的前提,就是从袁崇焕手中购买了一批粮食,尽管是以蒙古的名义,但最后粮食其实是到了黄太吉的手中。 大明都赤地千里,女真怎么可能幸免。 女真和辽西将门早有何谈的协定,虽然主持人的袁崇焕不见了,但有了基础,此刻再次接触起来也方便许多,不过三两句,双方就都有了这个意向。 对于祖大寿来说,这是一个意外的发展。 原本他以为随着皇帝的咄咄逼人,自己最终只有投降女真这一条刘选,但没想到,还有第二条路。 尽管第二条路看起来十分危险,但若是最终达成了结果,那么收获将高的吓人。到时候辽西将门不仅能保住关外的财富,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呢。 两人商谈了一会,最终大臣协议,消灭皇帝的军队,将大明皇帝掌握在手中,然而到了谁俘虏掌控皇帝时,双方却爆发了争吵。 “不行,皇帝不能由你们俘虏,一旦这样,朝廷绝对不会妥协,他们会立刻再另立一个皇帝,蒙古也先就是最好的例子。”祖大寿摇头道。 “好吧,皇帝交给你们。”范文程点头答应,他知道这个先例,但问题是黄太吉不知道啊,他现在问下,只不过忠君之事罢了,既然祖大寿不同意,到时候就好回复了。 于是,两方做好了约定,以祖大寿为内应,通传消息,必要时冲乱打断友军的布置和阵型,例外协同,灭杀皇帝身边的军队。 随后,祖大寿护着皇帝,朝京师撤退,拥着皇帝入城,以关宁铁骑的精锐,再加上祖大寿对京营的了解,挟持皇帝,控制皇宫,获得京师的控制权并不难。 介时女真兵临京师城下,双方呼应下,什么样条件的合约都有可能达成。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交换了一份密约。 这是必须的,空口无凭,黄太吉也怕祖大寿突然违约,反戈一击。 287 一个都跑不掉 遵化。 朱由检带着高起潜,在城头巡视着,查看着城头修复的情况,时间短暂,又没有水泥,他干脆直接将这个城门给堵死,然后用夹板筑城的方法,快速的弄出了一段城墙。 虽然不知道坚固度如何,起码看起来不太糟糕,总比空荡荡的一队碎石要强。 收复了遵化,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女真想要进入内地,那遵化是必不可免的一跳道路,除非对方想要绕路。 然而绕路的话,就处在了山海关的攻击之下,介时不利因素更多,何况朱由检还放出了自己就在遵化的消息,不愁女真不上当。 其实这也是一个试探,看看祖大寿到底有没有通敌。袁崇焕的审理还没有结束,他实在是有些把握不准,到底这些人有没有通敌。 关宁铁骑好歹是一股力量,若是因为自己一个猜测逼犯就不好了,最好还有些事情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遵化和迁西县如同两个犄角,钳制住了女真大军,再加上三屯营的兵力,若真的汇合,再加上地理的优势,女真讨不了好。 若是按照一般的战术思维,任谁发现当迁西县的骑兵想要向西移动,和遵化的明军汇合时,都会进行阻截,各个击破。 在萨尔浒之战中,女真人就是这么打的,利用地利和移动力的优势,分别斩灭了明军的几路大军,最终取得胜利。 对于这种战术,黄太吉不可能不知道。迁西县的祖大寿距离三屯营很近,对方肯定侦查道了祖大寿的存在。 关宁铁骑一动,黄太吉必然得知,两者若无联系,他定然前去阻止,到时候会有一场大战不可避免的发生。 这样的大战,锦衣卫不可能侦查不到。 而若是毫无反应,那....... “祖大寿,你到底是忠是奸呢?就看这一遭了!”朱由检看向东边,那边是迁西县的方向。 高起潜抬头看向一身戎装的皇帝,有些莫名发寒,皇帝的笑容,怎么那么渗人呢,他打了个寒战,连忙低下头,生怕被皇帝注意到。 朱由检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巡视完城头后就回到了军营当中。本来他的驻跸之地是安排在巡抚府邸的,但里面还停放着王元雅等人的尸体,朱由检自然不好将他们赶走,只好继续留在军营当中。 遵化城已经没多少人了,城中就两千打杂的老弱,城外周围的卫所全部被攻破,里面的军户被女真掳掠一空。 整个城池,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兵营,全部都是朱由检带过来的士兵,当然,也有些此四面八方逃跑过来的百姓。 这些人已经被朱由检收押好,小心的看管着,朱由检深知,这里面绝对有女真派来的探子和内应,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一来可以收容真正流离失所的百姓,二来也是将不利因素掌握在手中。 有了应对的内应和探子,那就不是隐患,而是一个诱人的陷阱,若是有人真的听信了他们的话,那结果绝对会让他大吃一惊。 而看管这些百姓的,朱由检恰好交给了沈一冰,这个遵化守备。 舞台已经搭建好了,就等人来唱戏。 当然,朱由检不知道的是,他在算计别人,而别人也在算计他。 回到中军大帐中,满桂走了进来。 “陛下,这是京师徐大人送来的消息。”满桂满脸笑容拿着一封信送来。 “看腻这样子,京师境况不错吧。”朱由检笑着问道,然而接过信来看着。 “的确不错,至于什么情况,陛下看看即可明白。”满桂笑而不语。 “还卖关子。”朱由检低头看向信件。 这不是一个人写来的,从三四张信纸上好几个人的笔迹就能看出来,崔呈秀、王体乾、徐光启。 朱由检很快辨认出来在,这是三人给他的联名书信,内容是汇报这些天京师的情况,以及京师备战的情况。 自从朱由检勤王诏书发布后,京师周边响应者云集。 昌平总兵尤世威、密云总兵麻登云率领本部兵马驻扎京师,听候调遣,闲置在家的总兵官黑云龙、孙祖寿变卖家财,筹集三千兵马,响应号召,入京师勤王,宣大总督张晓统帅三万兵马朝京师进发,皇庄三万精壮自行聚集,上城头协防。 总之,京师的防守是不用担心的,要兵有兵,要将有将,粮草辎重不缺,守城器械不缺,有着炸药包后,更是不虞女真攻城。 当然,在末尾,徐光启委婉表示,目前军马还在整顿,防守城市还行,若是出城作战,恐怕力有不逮。 同时,还委婉的规劝皇帝,早日返京,京师固若金汤,不用担心城破。 不得不说,徐光启还是很了解朱由检的,若是没有公布自己统军在外的消息,他没赚还真有可能带着兵马回京。 但现在嘛! 已经晚了,消息泄露的他,在城市中最为安全,若是在野外,有祖大寿在侧窥视,他不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越过徐光启军事的部分,他看向了崔呈秀写的,折价互殴前段时间一直微缩着,让朱由检十分不满,好在这个时候他站了出来,强力压制了钱龙锡,开始主持朝政。 在他主持下,朝廷运转平稳,并无太大的差错,同时各项物资都在筹备,供应皇帝所需和东江镇的需求。 三个人都是报好的消息,就连最后的王体乾也是如此,皇宫内安稳平定,并无波澜,皇后娘娘将后宫打点的非常好,没有出任何乱子。 只是皇后和袁妃日夜在宗祠内祷告,祈求太祖在天英灵的保佑,已经足足三天没有出来过了。 这番话看的朱由检有些感动,前世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这样对他牵肠挂肚,突然有这么一个女人,感觉很好。 不过,在信的最后一段字,让朱由检的心有些乱,他轻轻点出来,北迁的魏国公和钱阁老似乎有些过从甚密,两者之间好似有什么协议般。 王体乾也劝皇帝回京,以防不测。 “过从甚密,钱龙锡,莫非这个时候,你等不及了吗?”朱由检眼睛微微眯起来,他知道钱龙锡上位后一直不安稳,总是想策划什么,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发了。 “等朕回去,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288 到来 朱由检在遵化城中等着,京师的来信虽然让他有些担忧,但现在却回不去,一切只能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去解决。 现在,先打赢和女真的正面战场为重,朱由检还不信了,他一直火器化的近代军队,会干不赢女真的野蛮士兵。 再野蛮强悍的柔荑,在黑火药的威力下都得跪。 很快,朱由检等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不过前来汇报消息的人却让他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巩永固,他不是留在京师维持秩序吗? “陛下都清廉战阵,微臣一介武将,怎么缩在后方呢,况且京师有王公公和东厂就够了,锦衣卫更适合战场。”巩永固笑着道。 然而朱由检会还是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是公主,公主担心比喜爱,整日在家以泪洗面,臣为了安慰公主,只得前来军前,保护皇帝,一旦有事,微臣只能得罪了。”巩永固再次说道。 这下朱由检明白了,原来是来保护自己的,至于公主的说法,只是掩饰罢了,真正吩咐他的,绝对是皇后田秀英。 “既然来了也好,你执掌北镇抚司,统管国内千户所,有你在锦衣卫运转更流畅,起到的作用更大些。”朱由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是的,臣正有情报要汇报。”巩永固也不拘泥,直接做喜爱,然后开始汇报自己带来的情报。 正如朱由检所料,关宁铁骑接受了他的命令,开吃朝着他哪里移动,而后发生了疑似战斗的痕迹。 “疑似战斗?”朱由检有些疑惑。 “对,战场看起来像是伪造的,而且非常的小,只有一小块区域,这种痕迹,大概就是百人队交战出来的成果。”巩永固分析道,锦衣卫人才济济,尤其是加大了资金投入后,这方面更是突出。 很多锦衣卫世家所拥有的绝活都被提拔起来,因此对很多作假的痕迹非常精通,判断非也非常准确,若说一个地方是伪造的,那么八成就错不了。 “祖大寿,你还真是啊!”尽管是这个结果,但朱由检却毫不意外,显然在他心中已经确认了,只是没有一个直接的证据显示,从而不太敢下这个判断。 但如今既然有了最直接的实事,他也不会不承认。 “你派人密切监视好关宁铁骑,城中也派人监视起来,尤其是遵化守备沈一冰,更是重中之重,尤其是这几天,他接触过的逃亡百姓,全部统统不看看过起来。”朱由检揉了揉额头吩咐道。 “是,陛下!”巩永固点头,然后转身出门,他要去做好准备工作,祖大寿马上就要到了。 迁西和遵化之间相隔并不远,最难的也不过是一套河流,河流不宽,上面有浮桥,就是有些狭窄,全军通过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因此,花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关宁铁骑来到了遵化城门外。 祖大寿来的是东门,这里并未遭受战火,因此看起来很完整,他远远的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城门头。 上头,飘扬日月龙旗,而旁边,则是写着斗大朱字的旗帜,尽管没挂着御驾亲征的字样,但金色的大字,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 尽管早就知道,但看到这一幕祖大寿依然震撼不已。 大明的皇帝到底多久没出过皇宫了? 五十年还是一百年? 祖大寿记不清了,反正从他出生以来,不管是自己,就连自己父辈,也从没说过这一点,似乎,大明的皇帝就出了一个正德,光是这一点,祖大寿就认为,乾圣就比其他皇帝要强。 “不过可惜了。”他叹口气,然后命令副手何可纲,“派人前去遵化通报陛下,我等需要进城休息。” 何可纲很快就安排人手过去,不一会得到了回信:城中未经修缮,多有不便,陛下命令大军在城外两里处驻扎。 “在外驻扎!!!”祖大寿徒然变色,他心中那徒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是的。”何可纲点头道:“是监军高起潜通知的,他还让我们安顿好兵马后前去城中觐见。” 这下麻烦了,不管皇帝是出于什么顾虑,让关宁铁骑驻扎在城外,都不是一个好开端,不进城,不和其他。 尤其是后面的觐见,祖大寿十分的不愿意去,这一通命令隐约透露出皇帝的不信任,鬼特么知道进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万一再次来个袁崇焕‘谋款斩帅’,他不是亏大发了。然而,这种顾虑除了无暇你外,祖大寿又不能对其他人说或,心中着实憋屈。 何可纲看着祖大寿脸上神色变幻,非常的奇怪,不明白他为何还不下令安营扎寨,然后去就觐见皇帝。 这可是大明至高无上的君主,辽西将门还没哪个得到过皇帝的接见呢! “咳咳!”吴襄咳嗽了一声,将祖大寿给惊醒,然而见对方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他不得不越俎代庖道,“按照命令行事,尔等率部安营扎寨,何江军和朱将军随我们两个一起觐见陛下。” “对,一起觐见陛下。”祖大寿也是眼前一亮,既然担心,那就多拉上几个人,若是皇帝想杀人,一次性杀这么多,也有所顾虑吧。 祖大寿、吴襄、何可纲、还有朱梅,四个人一起去觐见皇帝。前面两者心中忐忑,生怕发生点什么,而后两则则非常单纯,只有一种激动和紧张的情绪,他们纷纷在心中幻想,自己见了皇帝后,应该说点啥。 “父亲,等等。”正当四人要跨入城门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吴襄听着声音有点耳熟,等回头一看,顿时勃然大怒,“三桂,你过来干什么,胡闹,还不开回去。” “父亲大人,听闻皇上召见,我也想见见陛下!”吴三桂遭到呵斥,却倔强的抬起头,看着对方,眼中满是担忧。 他察觉到了什么,自己父亲的一些做法,可能引起了皇帝陛下的杀意,这次去搞不好会有危险。 看着担心不已的儿子,呵斥到了嘴边的吴襄却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吴总兵,既然令郎想要面见圣颜那就一起去吧,说不定一见之下,陛下喜爱令郎,那不就有一份好前程了吗?”何可纲在旁边劝道,他是真心这么想的,若不是自己儿子不在身边,他也一定带过去。 “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吴襄无奈道。 五人一起,跨入遵化城中。 289 杀机 遵化城中空荡荡的一片,很多建筑都被拆除了,木头等都做成了守城的器材,城门处还有士兵进进出出,他们带着民夫和军户去附近的山上砍柴,搬运石头。 还有些士兵,则去周边还未公婆的卫所和县城押运粮草,时不时的就有百来号士兵运着些粮食进来,看样子似乎打算长期驻守似的。 祖大寿一边小心观察着,一边小心的记在心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呢。 这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他正带着些人搬运东西到城头。 “诸位好,在下沈一冰,遵化守备,诸位在城外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我说就行了。”沈一冰看到五人后,立刻上前寒暄。 作为处理城内杂事的人,他自然知道有一支军队来到了城外驻扎,此时一看陌生人,就知道对方是外面那支部队的人,便立刻上前招呼。 这种情景,任谁看到了都只觉得沈一冰是一个负责、热情的汉子,而不会联想到其他。 倒是祖大寿他们,对沈一冰的热情有些觉得消受不起,纷纷离他远一些,只有祖大寿被纠缠住,离不开。 “你到底......”祖大寿被纠缠的有些无奈,刚想大声呵斥,却发现沈一冰的手上多了个纸团,然后借着一个手拉手的机会,将纸团塞进了祖大寿的手中。 这个动作,差点让祖大寿惊呼出声,好在他定力过来人,硬生生给憋住了。等到沈一冰又说了两句后,他才转换过来,将这口气吐出去。 “差点憋死老子。” 祖大寿疑惑的回过头,看着沈一冰的身影,这人肯定是女真的内奸,但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将情报交给他,难道他也知道自己和黄太吉达成协议的缘故吗? 祖大寿没功夫想这么多,后面吴襄等人走了几步就上来,容不得他多想。将纸团藏在铠甲中,他就随着一起来到了军营。 “请解下武器!”军营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们。 五人依言解下了身上的佩刀,递给了士兵,然后就进去了。因为是在军营中,所以宫中的很多规矩都省了,也没有搜身,只是解下佩刀。 不过军帐内还有人守着,基本不会出事。 “来了?” 五人进去时,皇帝正盯着地图在看,听见响动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末将祖大寿(吴襄.....)参见陛下。由于甲胄在身,不能全力,望陛下见谅!”五人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起来吧。”朱由检淡淡道。他一个一个的看去,打量着五人。 为首的是祖大寿,只是浑身气质却让朱由检皱眉,不像个将军,反而像个商人或者地主老财,圆团团的脸,眉宇间一团和气,却不见当兵的精悍之气。 后面跟着的吴襄也是,他就更像个商人了,而且还多了一丝狡猾市侩的气质,和小贩无疑。倒是后面三个人让他比较满意,浑身硬朗,煞气环绕,妥妥的厮杀汉子。 “你叫吴三桂?”朱由检饶有兴致的看着最后站着的年轻人,没想到他也跟过来觐见了。 “正是!”吴三桂郑重点头,慎重,却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自从隐约从父亲这里听说皇帝对他们有忌惮,下暗手时,他就对乾圣没了好感,此刻怎么会因为他问名字而激动呢。 朱由检没再,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在他心中,辽西将门已经判了死刑,吴三桂也不过是覆巢之下的一只卵罢了。 “尔等移防过来的路上可曾遇到阻拦?”朱由检重新坐下询问道。 “有,贼酋黄太吉率领大部队前来堵截末将等人,幸得奋战,才突围而出,不至误了陛下的军令。”祖大寿一副军令大于天的样子说道。 “女真拦截,出动了几人,有何兵力,有无蒙古相随?”朱由检立刻详细的问道。 “总兵力三万,具体成分不知,有蒙古游骑相随。”祖大寿不慌不忙的道,既然想要蒙骗,他自然想好了说辞。 “如此的.....”不等朱由检感慨完,祖大寿却又突然道。 “陛下,请即刻发兵救援三屯营,末将等再路上遇到女真骑兵进行战场遮蔽,夜不收突破后,女真正在攻打三屯营!”祖大寿很出乎意料的说了一句话。 “攻打三屯营?”这会朱由检是真的惊讶了,更惊讶的是,巩永固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报告。 要么锦衣卫除了问题,要么就是祖大寿在说谎吗? 这种大事,祖大寿敢说谎么? 肯定不敢,一查就能知道。 “为何朕的夜不收未曾得到消息?”他紧接着问出了这句话,并不是只有祖大寿会派人探听情报的。 “陛下,可能女真是在末将转移到遵化时发起的,陛下再探,当能有所收获。”祖大寿依然无所畏惧。 他说的自然是真的,只不过是等自己出去后发消息让其攻打。 朱由检想到的也是在这点,等他真的再派出探马,几乎得到三屯营被围攻的消息,就算不派,等会也会有消息传来。 这都能很好佐证祖大寿的说辞。 “真是好算计!进不来城就骗朕出城吗?”朱由检在心中暗道,他很肯定,一旦自己出城,不管要面临关宁铁骑的掣肘,还要面临女真六万大军的围攻,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能出城,一定要在遵化坚守,等到女真蒙古联军星散,才是最好的出兵时机。 朱由检并不会认为自己的陆军真的能抗衡好几倍的女真军队,就算能,孤注一掷的拿自己仅有的本钱去拼杀,也是最愚蠢的事情。 至于总兵朱国颜,只好无奈放弃了...... 不是朱由检不救援,内有隐患,外有强敌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没办法去救援,哪怕仅仅相隔五十公里。 “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朱由检挥挥手,这个糟糕的消息让他没多少精力再和祖大寿等人虚与委蛇。 然而他的这种反应,却再次让祖大寿犯起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皇帝看穿了我们的布置? 不可能吧?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不解,祖大寿出了遵化城。 看着五人的背影,朱由检眼中闪烁着一阵危险的寒光,若不是害怕城外的关宁铁骑很可能投敌,他是真的很不得此刻就将祖大寿等人斩杀在此。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朱由检叹息道。 290 攻城 外无援兵,内无坚城的情况下,三屯营只坚持了三天就被攻破。总兵朱国颜战死,副总兵朱来同逃跑,于途中被女真追杀致死。 三屯营被拔取城中军户全部被掳掠而走,物资也成了女真的给养,延长了他们的作战时间。 随后,女真并没有南下攻打迁西县城,而是移师西进,朝着遵化城开来。 二月二十六日,女真再度兵临遵化城下。 而关宁铁骑则驻扎在南门一公里处,和遵化城成犄角之势。南门就是当初朱由检进攻的地方,这里城门被彻底封死,城墙也是刚起的,还比较脆弱。 六万大军,旌旗招展,铺天盖日,声势惊人。他们缓缓从东边而来,陈兵两军阵前。 朱由检站在城头,举着望远镜看着。 女真实现了骡马化,基本人人都有马骑,包括最低等的厮卒,他们身上也有甲胄,就是那种缀着铁片和披甲的衣服,在远一些的时候,这都能算铁甲了,说一句人人着甲也不为过。 而在大军的身后远处,则是一群衣衫篓缕的百姓,他们被人驱赶着,挑着东西,步履蹒跚的跟在大军后面,他们即是战利品,也是民夫,为大军提供必备的辅助。 “你说,他们是会先打我们还是打祖大寿他们?”朱由检笑着问道。 “攻城吧,毕竟陛下的消息已经泄露了,他们不会放着大鱼不打,而去啃骨头。”满桂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吃有喝,有着丰富的守城物资,满桂并不担心遵化的安全,他担心的反而是京师了。 一旦听到皇帝被围困的消息,不知道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陛下,京师那边?”满桂担心的问道。 “无妨在,朕命令了徐光启,无朕的圣旨,不得派兵出援。”朱由检毫不在意,“还是想着怎么应付女真的第一次攻城吧。” 他指着一群赶过来的女真士兵你道。 而这时候,关宁铁骑的军营也动了起来,祖大寿、何可纲领着人倾巢而出,骑兵如龙,在外游弋,却并不上前厮杀,看似在机动寻找机会,实则隔岸观火。 他的举动虽然并不明显,但在场哪个不是沙场宿将,这些知识稍微一瞟,那就一清二楚。 “陛下,祖大寿他们......”满桂迟疑道,以前也和这些人公事,是以有些东西不好说。 “不用在意,朕心里有底,你只要把手好城头就行。”朱由检拍了拍满桂的肩膀,然后就下了城墙。 他身为皇帝,不宜呆在过于危险的地方,就算要观战,也不用再城头,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女真西进,气势如虹,趁着士气正盛的时候,进行一波攻城,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这种攻城的主力也不会是女真本族士兵,而是作为奴隶的厮卒,他们才是攻城的主力。 女真旗人是非常珍贵的,是他们的统治基础,死一个都要伤心半天,而上次岳托损失的将近一千五百人,可谓是近些年来少有的惨痛损失,黄太吉是大怒,甚至削去了岳托的贝勒位置。 咚咚咚! 低沉的牛皮大鼓被敲响起来,激昂低沉声音,让人精神一震,大量的百姓扛着沙袋冲往护城河,噗通噗通的丢在水里,然后又拼命的往回跑去。 面对着大明百姓,所有人都束手束脚,根本不敢朝下面攻击,他们有些下不去手。情报报道朱由检这里,他也有些无奈。 这是游牧民族惯用的招数了,驱赶汉人百姓做些他们会伤亡很大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让大明的士兵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的话于心不忍,不打的话护城河完全成了摆设,没起到阻敌消耗的作用。 “算了,放他们过来吧。”朱由检最红还是罢手。 填平就填平吧,反正以后大明的城市是不太可能在挖护城河了,多此一举。 “大明皇帝,就是妇人之仁。”黄太吉在一个山坡上查看敌情,见此微微一笑。 “大汗所言圣明,大明皇帝生于深宫之内,长于妇人之手,岂能比得上大汗这种雄鹰之子。”范文程拍着马屁,在他看来的确如此,若不是出身太差,未来几乎不可限量。 当然,现在最差也是能割地称王的局面,对此范文程已经很满意了。 等待护城河的东面被填平,足够人通过后,黄太吉令旗一动,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紧接着,刚才大量背负麻袋沙包的百姓,再次扛着云梯冲了过来,甚至有些人的身上还背着一把刀,显然想要趁势冲上来杀戮一番。 “还想玩这招?”这次朱由检却是不会客气,既然都带着刀,那就用死亡来谢罪吧。 “命令满规矩,开炮。”他冷酷道。 轰轰轰! 被朱由检特地带来的二十门十二近炮全部点燃放炮,巨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震了震。 十二枚巨大的铅弹,直接落在人群中,犁处处了一道道血痕。 以前朱由检是不明白这句话的,他野战的时候开炮很多,还是不能很好感受,直到今天,居高临下看着大炮在密集人群中的效果,当真是拔群的。 是真的有十二条铺着血污污痕迹的道路,道路上满是残肢断臂,周围的人更是吓得往两边退去,很快整个阵型都骚乱起来,原本进攻的势头顿时为之一缓。 就算女真督战队上来,也无济于事,恐怖的大铅球,吓坏了所有人,他们只是平民百姓,不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根本忍受不了这样血腥恐怖的环境。 加上皇帝的炮击击碎了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明白,皇帝根本不会顾忌他们的生死,向前冲也是死路一条。 轰! 在僵持间,红夷大炮再次开炮,又是一连串的巨响从天而降,这一次的炮击,仿佛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让大明百姓崩溃。 “跑啊!”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怒吼,带头朝着后方跑去,其他人有样学样,疯了一样,往后涌去,督战队一看不好,根本不敢阻拦,直接将他们放了进去。 很快,女真的大部队遥遥在望。 291 你来我往 “绕后,绕后!”军阵前排,几名女真士兵大喊大叫道,试图让这些昏了头的百姓绕着军阵,回到后方。 任何一支军队,阵型是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冲撞军阵,那都是死罪。 若是以前,他们根本不会喊,直接放箭射死就是,但现在这些都是要带回去的奴隶,说不得喊话的士兵都能分到一两个,所以能少死一点就少死一点。 于是出现了这一幕只对溃兵才会有场景。 然而,已经昏头转向的百姓们根本听不到这些人喊得话,他们埋着头往前冲,根本不管前面有什么,只想着逃离刚才被炮击的地方。 那大铅球开出来的血路,真是让他们害怕无比。 不过,迎接他们的,却是更加歹毒的东西。 “放箭吧!”指挥攻城的莽古尔泰直接下令道,不死点人,这些百姓是不会清醒过来的。 嗖嗖嗖! 强弓之下,重箭如雨点般朝着百姓们落下。女真的重箭非常有名,也非常的歹毒,很多时候,他们就是靠着这一手步弓强射战术,击溃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明将领。 重箭从天而降,直接将一名百姓钉死在地上,纵然是他前冲的惯性,也没法将箭从地上拔出来,只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而他的惨叫只是拉开了一个序幕,接下来不断有人惨死在女真重箭之下,就这么一波箭雨,直接导致了三四百人的伤亡,远比刚才大炮打死的还多。 此起彼伏的参加声,顿时令所有还残存的百姓清醒过来,他们这才想起来,对面是比炮击还要可怕的野蛮人。 这时候,女真阵前再度响起‘绕后’的喊叫引导声,从疯狂中情形过来的百姓,这才慢慢的朝两边跑去。 “呸,汉人就是贱骨头,不杀死几个,他们不晓得事。”阿济格嘿然道,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将领的一致赞同,就连多尔衮也是如此。 汉人在他们眼中,只是会劳动的两脚羊,根本不值得重视。 既然汉人奴隶起不到攻心的作用,那么就必要派出来丢人现眼了,不仅没用呢,反而会冲乱自己的阵型。 接下来,步军主力的行营兵和厮卒出现,一千五的行营兵,三千五厮卒,如同潮水般朝冲着遵化城汹涌而去。 轰轰轰! 城头的红夷大炮再度开炮,然而女真这次排列的是疏散阵型,每一队士兵之间距离很宽,根本不怕炮击。 四处乱弹的铅弹前后下来还没砸死五十个人,就失去动能,落在地上不动了。 然而作为前线指挥官的满桂却没看这些不断接近的行营兵和厮卒,而是看向了女真的大本营处。 他们大概距离遵化城两公里的地方,哪怕不用望远镜,平坦的地势下,也能很清楚的看到。 “大炮太高仰角,轰击敌军本阵。”满桂淡淡下令。 很快,二十门大炮的炮手迅速开始侗族,调整炮架,将大炮的仰角太高。他们将大炮推上来的时候,可是连带炮车一起弄上来的,因此很轻易的就能调整好。 调整好后,又是一连串的动作,擦洗冷却炮膛,清理黑火药燃烧的残渣,然后塞入炮弹和引火药。 最后扎破药包,点燃发射。 轰! 二十门炮再次齐齐怒吼,地势他们遭际测量过,做好地表,想要轰击哪块地方,直接调整到相应的仰角就行,就连试射调校都不用了。 “该死,快躲避!”看到轰鸣后飞来的炮弹,莽古尔泰一阵惊慌,他没想到,守城施士兵的红夷大炮能打这么远,而且这么准。 “贝勒爷,小心。”莽古尔泰身边的厮卒瞬间将他扑倒在地,然后他就觉得一个阴影从头顶上飞过。 等再次起身的时候,他没事,但他身后的旗手却被撞没了半截身子,兀自还矗立着的下半身,从断口处还微微冒着热气。 这场景看的莽古尔泰一阵恶心反胃。 “南蛮子这炮比宁远的还厉害。”他惊叫了一声,然后赶快带着人躲避,在留在这里,就是敌人的靶子了。 “可惜,没打中。”黄得功看着一阵慌乱后重新竖起来的指挥旗帜,不由砸吧砸吧了嘴。 “没什么可惜的,就算打中了也无济于事。”满桂看的清楚,打死一两个指挥官不算什么,他要的就是对方这阵惊慌失措和转移阵地。 “让小曹带着骑兵出去冲一阵,冲散这些士兵。”他一指马上就要接近城墙、扛着云梯的行营兵。 他没让火枪手开枪射击,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让骑兵出击。守城不能光在城墙上守着,还需要时不时的出击一下,不仅能提振自己这一方的士气,还能给敌人威胁,让他们知道守城方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让他们在用兵的时候顾虑重重。 “嘎吱!” 曹变蛟带着三千骑兵从东门而出,原本兴奋的厮卒看着门开了,还想冲过来,结果没想到,正好撞到了他的兵峰。 “给我死开!”曹变蛟看着看着这个不知所谓的厮卒,怒吼一声,马刀一横,借着马力冲突而过,对方直接人头落地,身上的血溅了后面的士兵一身。 阵型疏散的步兵,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他们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赶鸭子一样,驱离了城墙下。 然而被曹变蛟下衔尾追杀。 五千步卒,还真不够三千骑兵杀的,尤其是四处乱跑的步卒,跟无头苍蝇自一样,被四处屠杀而无力反抗。 然而此时,莽古尔泰还在转移阵地中,根本顾不上这边,没有有效的军令发出,眼看着在过一段时间,这些步卒就要被屠杀殆尽。 一支蒙古骑兵轰隆隆的冲了过来,直接朝着曹变蛟的侧翼斜插过去。曹变蛟还在追杀步兵,看不到这些,但城头的满桂却非常清楚,直接下令道:“鸣金,收兵!” 砰砰砰! 刺耳的锣鼓声响起,在战场上穿了很远,曹变蛟没听到,但他身边的副官听到了。 “将军,鸣金收兵了!”他提醒了下后,作为箭头的曹变蛟立刻方向一拐,换了个方向跑去,正好避免了蒙古骑兵的侧翼冲击。 不过对方的目的也达到了,救下了剩下的步卒。只是等这些步卒回去一清点数量,竟然只剩下三千出头,足足少了将近两千人,虽然旗人不多,但也全是旗主莽古尔泰谈的财产,两千的伤亡,当真惨痛至极。 莽古尔泰的脸当即就黑了下来,阴沉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292 商讨夜袭 “这个守城的大明将领很狡猾啊!”黄太吉听着损失的报告,冲着身边的人笑道。 刚才救援了剩下步兵的蒙古游骑就是他派出去的,不然莽古尔泰的兵会死的一个都不剩。 “的确,对方准备周全,而且也敢于野战,这份决心胆量,明将中不是谁都有的。”多尔衮也笑着接了句话,他十分聪明,四小贝勒中,也就他能跟得上黄太吉的思维跳跃,黄太吉对他也很欣赏,经常呆在身边栽培他。 “还打吗?”代善忽然问了句,他看莽古尔泰损失严重,有些兔死狐悲的问道。 他和黄太吉同为四大贝勒,权势差不多,但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区别,而且还隐约察觉到黄太吉在打压他们,但却毫无办法。 “打,怎么不打?连城墙都没碰到,女真丢不起这个人。”黄太吉看了眼代善,语气有些不善。 这次也是一个好机会,不消耗消耗其他旗的实力,怎么巩固自己的权势。他之所以没派代善上去,也是因为这家伙的识时务,面对他的打压,只是隐忍退缩,没有丝毫抵抗,但莽古尔泰和阿敏不同了。 他们必须被削弱。 接到黄太吉的命令后,莽古尔泰有些无奈,但连城墙都没碰到,的确说不过去,况且才两千来人的伤亡,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继续攻城!”咬了咬牙,他再次下达命令。 这次攻城又有些不同,行营兵们不是跑着去的,而是骑着马,三三两两的拖着一架云梯,策马狂奔。 速度快,阵型分散,既不用担心火炮杀伤太大,也不用担心对方骑兵的突然袭击,可谓一举两得。 这次的突袭很顺利,明军火炮依然开了,但伤害不大,而且他们速度快,不等对方大门洞开,就抵达了城墙下。 等策马到了城墙脚下后,厮卒立刻翻身下马,然后架上云梯,飞快的网上爬着,而行营兵下马后立刻张弓搭箭,朝上面射击,负责压制城头。 然而,不等他们射出箭来,忽然城头一阵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砰砰砰的,无数枪管从城墙往下射击,瞬间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尽管火枪手们瞄准的都是张弓的行营兵,但依然有人活了下来,并射出了箭支,一个倒霉的火枪手,直接被命中面门,一头栽了下去。 随后,双方开始了对射,你来我往,不过仪仗地利和人数优势,城头的火枪手逐渐占到了上风,城下射上来的箭支越来越少了。 “杀!” 一个厮卒凶悍的从云梯上跳上来,他是第一个攀登到城墙上的,但不等他挥舞手中钢刀,就被三四个长矛给捅死,一下子推到城墙下面。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厮卒被捅死,或是云梯被推翻摔死,或者被滚木、滚石给砸下去,惨烈的攻城战总算是开始了。 不过说是惨烈,但这个惨烈只是对攻城方来说的,作为守城方,朱由检这边的死亡较少,因此也就没动用作为秘密武器的炸药包。 这东西要留在关键时刻用。 厮卒和行营兵一波波的补上来,不停的往城墙上爬去,但毫无效果,守城方游刃有余的猎杀着各种敌人,不断的使用给中物资。 将近攻打了一个小时,却丝毫没有进展,最终莽古尔泰终于受不了伤亡,鸣金收兵。 对此,黄太吉也没说什么,这是对方的底线了,再碰就要反弹了。 随后,女真开始安营扎寨,他们的营寨距离遵化城五公里远,在一条小河边,这里足够安全,城头的红夷大炮大不了这么远。 等彻底整顿完毕后,黄太吉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 众所周知,女真人不擅长攻城,也不喜欢攻城战,对兵力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更喜欢的是用间,以间谍在对方城池中取得胜利。 会议一开始,很多人都表示不会在发动攻城,他们承受不住这个损失,就连蒙古的代表,土谢特汗,也表示,希望能够就此散开,独自行动。 蒙古人没那么心大,他们可不想打到京师去,只想着在边关劫掠一番就好。 面对群议汹汹的反对意见,黄太吉可没兴趣挨个反驳,他只是拿出一封有些皱巴巴的信件,的哥众人观看。 “这?沈一冰!”多尔衮顿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尤其是信件上的巧合,真是让人觉得,天命在女真啊。沈一冰竟然依然被大明的军队给信任,然后还被排上了值夜的差事,其辖区范围正好是那段刚刚被修缮的脆弱城墙,连门都没有的豆腐渣工程。 等看完信件后,代善、莽古尔泰、多铎、阿济格都是如此,满脸的不可思议,世上竟然有这种巧合。 “信件是祖大寿给我们带出来的,真实性方面不用存疑,况且信纸上还有沈一冰的暗语,不可能是伪造的。”黄太吉实锤落实了信纸的可靠性。 “大汗,那还等啥,直接杀过去啊!”阿济格兴奋起来,既然知道了脆弱点,想要破坏那段城墙还不容易啊。 何况信中写了,沈一冰弄到了点火药,已经趁着修复城墙的时候埋了下去,想要破城易如反掌,点燃引线就是。 “好,为避免夜长梦多,就今晚夜袭遵化,等下就去旷野点燃篝火,给沈一冰信号。”黄太吉见所有人都赞成,也就顺势同意,这本就是他的意思。 那边还有祖大寿的营地,借助他们那的掩护,那就更容易接近了,到时候自己杀进程,祖大寿在进城,那计划就差不多成了。 当夜,漆黑的夜空下,在南门外的高处,有一点火光来回闪烁,被城头值守的沈一冰接收到。他随身带了个火折子,然而将引线整理好,方便随时点燃。 而在城头士兵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城外的两个答应更是探马交流频繁,祖大寿和黄太吉几乎是一刻钟就通一封书信,商讨详细的破城事宜,以及一些列的问题。 等到差不多三点钟,正是夜晚最漆黑的时候,忽然一切动作都沉静下来,再无任何声息响动,随后,一支军队从女真大营中年瞧瞧开出来。 293 袖手 黑压压的夜晚中,关宁铁骑的营地却非常的亮,火盆火堆什么的点了很多,尤其是靠近城墙那边,更是亮堂堂的,在军用门外都有。 若是在夜晚中有个很亮的东西,人们的视线就会被它所吸引过去,从而忽略了其他地方。 南门的士兵就是这样,看着两里外亮堂堂的篝火,他们的目光很容易瞥到那边,从而忽略了对其他地方的观察。 而在关宁铁骑这边,夜晚值守的也换成了吴襄,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人四处巡查这。 吴襄不得不如此,关宁军中,也不是所有人能都和他们一条心的,有的人享受这种家丁的待遇,但真的让他们投降女真,里通外敌,却又不会。 因此,只有他负责今晚的值守,才能妥善安排夜晚士兵巡逻侦查的事情,将这些重要的地方都换上自己的心腹。 他已经能和心腹们说过,碰到任何事情都不要惊慌,立刻来报,但不要声张。 吴襄之所以这么吩咐,他也是怕女真出尔反尔,利用他的放行,偷袭他一击,虽然可能很小,但不得不防。 夜幕深沉,吴襄都有些打瞌睡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再次巡查了一边,主要还是叮嘱众人,预防突发情况。 “大人,那边好像有动静呢。”一队巡逻士兵跑过来汇报道,他们虽然在军营中巡逻,但听到了点异样的声音,以为有人偷袭,赶忙过来报告。 “行,我知道了,交给我处理就行,你们回去值守吧,被吵到了何将军睡觉。”吴襄精神一振,但却又毫不在意的说道。 “可能是一些刚从冬眠醒来的野物。”他随口找了个借口。 “是,将军。”士兵不疑有他,直接离开,继续自己的工作。 处理完后,吴襄不放心,直接带着心腹处理营门,朝外面查看情况,出了后一会,他就遇到了夜间的军营外值守的探马。 这也是他安排的心腹。 “将军,那边似乎有人通行,朝着城门下去。”探马立刻过来汇报。 “好的。”周边都是吴襄的心腹,他也不用掩饰什么,骑着马往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军营一里处的地方。 站在这里,隐约可以听到一些嘻索的脚步声呢,以及偶尔冒出来的说话声音。 “回去之后,紧闭营门,任何人都不得外出。”吴襄听了一会,便抓神带人离去。 既然已经确定了女真的主攻方向,那就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他久。 然而,等吴襄刚刚踏入军营,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在巨大的力道抛射下,乱飞很远。 只是看向那边,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遥远的距离和黑暗,将所有景色都吞噬掉。 “大人!”吴襄身边几个亲随脸色狂变,忍不住问道,然而却看见自家主将凝重摇头的动作。 “今晚,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是,大人,今晚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亲随相互看了看,然后点头道。 而后出现的各种哨探和询问人员,也被这番说辞给糊弄过去,没有人对吴襄的话深究下去。只是,整个大营加强了戒备,小心翼翼的关注着外面,防备被人偷袭。 爆炸声响后,带队杜度和鳌拜心下欢喜,看来这沈一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在大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杀啊!” 鳌拜和杜度丝毫不敢耽搁,带着人立刻就冲了过去。沈一冰也只是守城的一员而已,一旦被人注意到,立刻就会赶来支援,到时候他们的夜袭就失败了。 大量的行营兵和厮卒朝着缺口处冲过去,他们神情兴奋,喊杀不断,士气高涨。女真出兵劫掠,他们作为参与者,事后都有分润。 能享受战争福利,打起仗来自然人人奋勇争先。 被炸塌的城墙比较大,碎石堆落成一堆,女真士兵就不断的越过这一堆碎石,从这里冲了进来。 刚开始鳌拜和杜度还微笑的看着这一切,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却忽然发现不对,一些奇怪的叫喊声从里面传来,原本满怀兴奋的喊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叫喊起来, “陷阱,是陷阱。” “快跑,是南蛮子的埋伏。” 这样的话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大。 鳌拜和杜度两人脸色顿时大变,他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遵化城,今晚难道是明国人的陷阱吗? “要不要撤退吧!”稍微有些胆小的杜度问道。 “在等等......”鳌拜还未说完,城头就惊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跪着的人影,身边被几几把刀剑给压着。 城头是光源处,灯光很亮,两人一下就认出来了跪着的人是谁——沈一冰。 对方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在里面创造机会,而是被人抓住了! 抓住了! 不好,是陷阱! 鳌拜终于明白了前面女真将士叫喊是因为什么了。 这的确是明国人的陷阱。 “撤退,撤退!”他怒吼着,拼命的命令还未进入城头的队伍后撤。 然而完了,只听一声仍的命令,无数带着火花的物体从天而降,落入到城墙下的士兵的当中。 轰! 剧烈的火光乍现,伴随而来的就是爆炸和无数细碎物品的激射,很多士兵都是眼前一亮,身上一痛,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这只是少数,更多的是伤而不死,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嵌入了不知道多少个铁片碎弹等,哀嚎惨叫声,给整个夜袭再度增添了惨烈的气氛,让女真偷袭的人彻底慌了神。 不过,鳌拜和杜度的阻止以及命令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还未进城的部队大部分都撤退到安全距离了,隐没在黑暗中,迅速消失不见。 他们怕死了黑暗中的骑兵,一旦这时候有支骑兵追杀,损失更加惨重,虽然有人介意你,但距离有些远,没有在南门,而是在本门,毕竟关宁铁骑也防着他们,不允许太多的部队靠近。 不过,他们多想了,朱由检根本没想过派遣骑兵出门作战,就怕女真有人接应,到时候追杀过去,搞不好会被埋伏。 今晚的收获已经很大了。 294 不要俘虏 遵化城内,被包围的女真士兵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开始,他们还兴致冲冲的进来,想要多得头功,从碎石堆上拍过来时,黑洞洞没有人值守街道,的确让他们兴奋不已,但往前冲了一段路后,他们却傻眼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身着铁盔铁甲,全副武装,排列整齐的长矛手,他们严整的队形,将整个街道都给占据了,不杀穿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前头的人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他们冲的最快,看到奇怪的情形也没放在心上,而是径直杀了过去。 然而,步兵面对长矛方阵,简直就是送菜,他们根本接近不了,就被噗嗤噗嗤的刺个对穿,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更不要说,从两边街道的房屋和屋顶上,忽然伸出很多黑洞洞的枪口,等他们冲锋的时候,火光轰然炸开,砰砰的打死很多人。 女真不愧是刚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凶悍民族,凶人非常多,纵然被长矛和火枪拦截,依然有人冲到了近前,大吼一声,挥砍断了数根长矛人,然后朝里面杀去,将一个士兵砍翻在地。 然而他的战果仅限于此,那名士兵身后,忽然刺出来数根长矛,肚子、腋下、咽喉,全都被刺中,瞬间,他就失去战斗力,葬身于此。 很快,战斗中,这些凶徒就已经死光,剩下的都是被突如其来的火枪攻击给吓破胆的人,他们高叫着‘陷阱、埋伏’就想往后退出去。 满心欢喜的夜袭,忽然变成了攻坚战,而且还是敌方火枪任意射击,我方没有远程攻击能力的近战,所有人都知道毫无胜算,他们无心恋战,一心就像退出去。 然而,缺口处的城墙上,忽然冒出很多士兵,他们手举炸药包和火枪,断绝了这些攻入城中的女真的后路。 而眼前又是身着铁甲和锋利长矛的方阵士兵,他们踏着整齐的步子,缓缓紧逼而来。高处的房顶,也占满了火枪手他,他们肆意射击,不断打死一个有一个的女真士兵,身上的棉甲根本无法抵挡近距离的火枪射击。 直到这一刻,不用谁说,这些女真士兵就知道,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了。 “杀啊,和他们拼了!”有人高喊一声,朝前冲去,然而却无济于事,直接被密集的火枪打死,徒然失去生命的躯体,轰然倒地。 “开火!”城墙上,满桂冷漠下令,也许他此刻喊一声投降,这些人会缴械跪地,但他并不想这样,皇帝也不想这样。 他记得皇帝是说过一句话,只有死了的女真,才是好女真,满桂一直牢牢记住这句话,他现在也是这么做的。 砰砰砰不断的声音中,女真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在也起不来。 “怎么样?”朱由检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满桂身边,身后是紧张不已的高起潜和一些保护人员。 “女真夜袭的人已经退去,还剩下一些城内拦截下来的人。”满桂微微笑着道,“今晚战果不错,来袭大概五千人,被留下了一半。” “留下了两千多人吗?还不错。”朱由检暗暗将数字记住,也就是说,前前后后三场战斗,女真损失了六千来人。 “陛下,这人怎么办?”见战事不会再出现意外,满桂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其他地方,比如身边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沈一冰。 “杀了吧。”朱由检瞥了他一眼,“第一天没杀他只是还有用,现在没用了自然不在留着。” “陛下,陛下饶命啊!”似乎听到了朱由检的声音,沈一冰突然挣扎起来,被人按住的头颅疯狂的甩动着,想要起来求饶。 然而朱由检根本没看他,只是看着城墙下一个一个接着被杀死的女真人,每多死一个女真人,汉人就少一份苦难。 “末将遵命。”满桂点头人,然后命人将沈一冰提到旁边,直接斩杀。 “饶命,陛下饶命啊!”沈一冰狂喊着,声音凄惶,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心软。 “啊!” 随着一声惨叫在,这个导致遵化陷落的罪魁祸首就这样被杀,而他的人头则被石灰石硝制,到时候会放在巡抚王元雅等人的陵墓前,以慰忠臣在天之灵 “对了,查一查他是怎么混到这里当守备的,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起来。”想了想,朱由检又对跟着一起巩永固道。 “微臣明白。” 半个小时后,被围困在遵化中的女真士兵全部被杀死,尸首则被民夫连夜整理,运出城外,堆叠在一起。 此刻还在战时,自然没时间处理尸体的事情,况且现在是北方寒冷未过,尸体不会腐烂,放一放不碍事。 等女真人退去,可以让当地官府前来处理。 夜晚很快过去,天蒙蒙亮起来。 尽管遵化昨晚遭到了偷袭,但城中气氛不变,并没有感觉多少紧张,所有士兵,都对自己手中的火器有着强烈的信心,根本不认为城外这些女真能打败自己。 皇帝之所以不出城野战,也是因为不想伤亡太多而已,因此,当看到那并没有再动的南门城楼时,士兵们愣了愣,却没有在意。 有个缺口就有个缺口吧,我们守着,女真人是冲不进来的。 而这种感觉,在上午女真攻城时再度得到了验证,一波女真厮卒趁着守城士兵不备,饶了过来,试图从这个缺口入城,但却被城头的士兵一顿火药包给炸的七荤八素,直接损失了一半的人手。 之后在也没人试图从这里进攻,这里就是个陷阱,是明人故意留给他们的。而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女真人心中越来越重。 尤其是当守城物资用光,朱由检开始大规模使用炸药包时,更上一个台阶,有着炸药包在,女真人的损失再度上了一个台阶,就连攻城器械,也是用一次毁一次,最后制作都赶不上损毁了。 三天后,女真停止了攻城。 而这个时候,关宁铁骑中的中军大帐中,也爆发出了一阵争吵。 295 大军动 “连续三日,为何大军不动,而是拒收军营?”大帐中,何可纲看着祖大寿怒声问道。 这里只有四个人,分辨是祖大寿和吴襄,他们两人是军中主将,还有两人则是他们的副手,何可纲和朱梅。 这是整个关宁铁骑中地位最高的四个人了,而何可纲和朱梅说是副将,但手底下也有自己的家丁家将,兵力不少,而且副将本身就是朝廷设置牵制主将的,因此何可纲地位很高,仅次于祖大寿和吴襄。 女真连续攻打了三天的城池,然而关宁铁骑却无动于衷,在城外待了三天,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就连牵制女真游骑都没去办。 何可纲每次去问,都被搪塞而回,于是今天,他再也忍不住,趁着这个机会,怒问祖大寿。 “非是不动,而是待机而动。”祖大寿再次说道,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然而这句话他已经说了三天,何可纲完全不信。 “好,待机而动!”何可纲脸色发狠,冷冷道,“那我问你,三日前的晚上,女真夜袭遵化,为何不没有人发现,女真夜袭大军就是从南门进攻的,大营周围日夜都有探马夜不收,为何没有发现敌人踪影?” 说完,他转向看着吴襄,不善道,“吴襄,当日晚上是你值守,你来说说看,为何无人发现女真借道的事?” 他死死的盯着吴襄,不放过对方任何动作,气急之下,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尊卑了,就连对吴襄,也是直呼其名。 “当日是夜晚,女真行踪又过于隐秘,没发现也是正常的。”吴襄慢慢道,他们在军中有绝对优势,无需担心。 只是何可纲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这家伙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你如此搪塞,可是将视陛下圣旨如同无物吗?”何可纲大怒,他们接到调令,就是协同防守女真。 尽管不是兵部调令,也不是有管辖他们权力的文官的公文,但皇帝的圣旨,依然有效力,如今关宁铁骑毫无作为,显然是在阳奉阴违。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要吵了。”朱梅眼看何可纲有些失态,怕他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连忙劝道。 “朱梅,你是如此吗?”何可纲质问道。 “你这......”朱梅看着对方,有些恨铁不成钢,就你忠诚,有些事情,明显不能当着面问啊。 “一丘之貉!”何可纲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身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我去劝劝他!”朱梅看着剩下的两人抱歉道,然后就追了出去。 祖大寿看着不断荡漾的布制帐门,默默无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来,我们的所做作为,已经引起了军中一些人的不满!”吴襄叹气道。 这两万关宁铁骑是他们立身之本,然而关宁铁骑并不是他们一人的,而是一个组合的势力,他们虽然占据优势,但其他人也不可小觑,并不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吴襄他们做的事,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事一定要确凿才能确定的,通过一些迹象和行动,也能肯定一个人的目的。 很显然,一些还比较忠诚皇帝,并不想投靠女真的将领,联合起来,找到了何可纲,今日的爆发,只是一个矛盾的凸显罢了。 这些吴襄看的明白,祖大寿自然也明白,现在他思索的就是这些,显而易见,关宁铁骑内部分裂成了两派,而他们就是造成这种分裂的推手。 能解决这种分裂的,也只有他们。 祖大寿想的就是,到底要不要解决这种分裂。 “你还想着大明吗,现在我们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凭这几日的所作所为,皇帝不杀你都是开恩了。”似乎看出了祖大寿在想什么,吴襄直接揭破他。 “我们,没有退路了。”他冷冷道,往日和气如同面团的气质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戾。 “是啊,我们没机会了。”祖大寿叹气,他眼中的迷茫混乱,此时全部消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和决断。 看着祖大寿在这种表情,吴襄面露欣慰之色。 而这时,忽然他的一个心腹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信封,只是一看上面的密封,吴襄就知道在,这是黄太吉送来的。 他接过来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微变。 “黄太吉怎么说?”祖大寿问道,看着信封,他也知道了这封信是从何处而来的。 “女真要放弃遵化,袭击其他地方,最后.....”说到这,吴襄顿住了。 “最后如何?”祖大寿皱眉问。 “最后....攻打京师!”吴襄一字一顿回答。 “攻打京师?!!”祖大寿也是一惊,心脏立刻砰砰砰的剧烈跳起来。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啊,不比他们挟持皇帝小。 除了也先那一次,大明京师很少遇险,这次若是让黄太吉过去,绝对会震动天下九州。 “他要我们做什么?”祖大寿努力镇定的问道。既然发了书信过来,肯定是有事情要他们配合。 “演戏,当他们击溃围杀皇帝身边的军队是,我们就冲杀过去,将皇帝救走,如此.....”吴襄有些阴阴的道。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祖大寿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在救命之恩面前,他们的所作所为就并不重要了,况且他们掌握着军队,皇帝落入他们手中,就是一傀儡,可以进行之前的计划了。 然而,从这封信中,祖大寿看到了更多。 “他们这是借着奔袭京师的名头,使乾圣的军队出城,而后在城外野战歼灭他们!”祖大寿看穿了黄太吉的意图。 然而看穿了也没用,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他们何时行动?”祖大寿想了想后问道。 “明日清晨拔营。” “那我们也走,以侦查敌情,防备女真祸害地方百姓的名义出发,跟着女真人一起走?” “一起走,这不是坐实了我们和女真勾结的事吗?”吴襄吃惊的问道。 “糊涂,若是不走,我们的死期就到了。”祖大寿慢慢弄分析道,“女真一旦离去,陛下必然要收编,介时冲突无法避免。” 吴襄明白了,没有了外敌,就是内讧的时候,关宁铁骑可是一支很精锐的骑兵部队,皇帝不可能不眼红,而偏偏,他们两人并没有抵挡的能力,大义之下,并无多少人会跟着他们,何况还有何可纲之流在内部反对。 和皇帝对着干,他们毫无胜算。 “也罢,坐实就坐实吧,先离开再说。”吴襄最终只能无奈同意。 坐实勾结的罪名,总比当场死掉要好,拖延一阵没准会有转机呢? 296 分兵 二月三十日,二月份的最后一天。 这一日清晨,女真人埋锅造饭后,很快就收拾行囊,挂在马匹上,准备开拨。 然而在开拨时,土谢图汗却找到了黄太吉,言说蒙古小部落的人想要离开。 对于这个请求,黄太吉一点都不意外,早在入关之后,他们就有这个想法,如今整个大明的注意力都被女真一部给吸引,正是他们大肆抢劫的好时候。 尤其是那些小部落,实力弱,步骑数量少,若是跟着参与进大明和女真的战争,一个冲突下来,搞不好就全灭了。 收获不大,风险却不小,是以他们都不愿意参加,只想着在边关劫掠一些物资就够了。 其中以苏不地的愿望最为强烈,他说是有四千余步骑,但真正的战兵只有一千多人去,其他都是四十岁以上以及十二岁以下的男子,战斗力堪忧。 本来是有两千的,但参与了几次战争,损失了好几百精锐,如今确实不敢继续参合下去,入关前所说的报仇之类的,他权当没有说过。 如今他只想着和那些小部落一样,靠着大明边关的物资回一波血,续一秒再说。 黄太吉看着土谢图汗,皱着眉头道:“土谢图汗,你知道的,大军正要深入大明境内,如今正是用兵的时候,这时候离开可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虽然蒙古游骑很弱,里面老弱病残很多,战兵只有三分之一,但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是很有效的补充。 尤其是在女真损失了不少兵马之后,更是如此。 黄太吉打算深入敌后,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合作者的情况下,兵力越多越好,至于祖大寿等人,他并不是很信任。相比起文人,武人更加有血性些,鬼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觉醒爱国的属性。 刘爱塔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回国,母亲和妻女说舍弃就舍弃了。若是在关键时刻出现这么一个明人武将,黄太吉真的是要哭出来! “尊敬的天聪汗,部落的孩儿们已经很努力了,他们已经为大汗牺牲了不少,而他们的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妻儿,再强行约束下去,恐怕会出不好的事情。”土谢图汗缓慢的说道,他说的很慢,因此给人一种很有说服力的感觉。 “你在威胁我?”然而黄太吉却不吃这一套,他看着土谢图汗,眼睛中闪烁着一丝寒光。 “并不是威胁,天聪汗,睿智如您,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孩儿们的状态,他们已经是在强自忍耐自己心中的躁动和不安,若是没有收获,他们是无法安静下来的。”土谢图汗还是不紧不慢道。 这次黄太吉没有发怒,而是认真思考起来,诚如土谢图汗所说,蒙古最近的确非常暴躁,时常和他这边的人起冲突。 “尊敬的天聪汗,让蒙古的孩儿四处劫掠,其实也能对您起到帮助,他们会吸引明国的注意力和部分兵力,让您减少一些压力。”土谢图汗笑着道:“而且,并不是所有的蒙古人都要离去,我愿意率领麾下的精锐战士随同您一起前往大明深处。” 这句话,却让黄太吉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土谢图汗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随机,他就大喜起来,蒙古精锐中,土谢图汗手下就有五千,占了这次入关蒙古的三分之二,再加上一些仆从和步兵,起码能有上万士兵跟随,这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会想和8他一起深入大明,若说是为了这些蒙古崽子他是不信的。 “为何?”黄太吉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我想去大明京师看看,那是先辈曾经到过的地方。”说着,土谢图汗眼睛中流露出一种黄太吉看不懂的奇怪情绪,似乎是向往,似乎是怀念,又似乎是好奇,但似乎又都不是,总之非常的复杂。 面对土谢图汗的请求,最终,黄太吉还是同意了,不光是土谢图汗对他掌握蒙古的重要作用,同时也是因为她说的很有道理。 散去的一万多蒙古人战斗力没多少,但声势却够大,足够吸引不少的注意力,起码也能牵扯很多大明官方的兵力,减轻自己的负担。 因此,当女真大军拔营出发时,就能看见时不时的有一股蒙古人从大军中脱离,朝着四周散去,就此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将在边墙内活动,不断的劫掠物资,然后运送出去。 女真对于自己的行动并没有掩饰,因此当他们出发时,朱由检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你说什么?女真拔营了?”朱由检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的,的确拔营了,他们的营地已经空了,末将已经派人去看过了。”满桂回答道,在旁边,还站着巩永固以及高起潜,他们来到这都是同一个目的,汇报女真的情况。 女真的突然离开,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遵化城中放着一个皇帝不攻打俘虏,竟然跑路,为什么跑路? 朱由检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立刻问道:“女真朝哪个方向前进,想要打何处?” “看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巩永固抬头看了看皇帝,却有些不太敢说。 经过这一段施加的调遣,锦衣卫已经遍布了整个北直隶周围,若论到对敌情的掌握,他当属第一。 “似乎是什么?”朱由检看着他,平静的问道,他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心理准备。 “是京师!”巩永固咬牙道,然后飞快的瞄了一眼皇帝,动作非常的小心翼翼。 京师! 这个词仿佛有着魔力,刚一说出来,气愤的顿时沉闷一片。 然而皇帝的表情,倒是出乎众人的预料,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更没有失态和恐惧,就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甚至嘴角微微上翘,有点子笑意的意思。 这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懵逼。 不过朱由检没解释,他也弄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 不过,不论是女真是真的朝着京师进兵,还是纯粹为了调动他,打运动战,让他从遵化城的乌龟壳中出来,朱由检都要动一动。 光是守城,可发挥不出新军的实力。 297 四处乱象 “对了,关宁铁骑呢?有什么动静?”朱由检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存在。 “他们......”这回是满桂回答,然而他也变得和巩永固一样,犹犹豫豫的,说话不利索。 “直接说吧,难道在你们心中,朕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或者是因为听到坏消息而喜欢迁怒的人?”朱由检笑着自嘲了一句。 “末将死罪!”满桂连忙告饶一声,然后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在女很拔营后不久,关宁铁骑也拔营而去,路线似乎是缀着女真人,不知道要干什么!” “竟然也走了?”朱由检有些懵,他还想着,没了女真人的威胁,自己可以尝试着收服关宁铁骑呢,至不济也能拉拢一部分过来。 吃着朝廷粮饷养成的骑兵部队,朱由检怎么都不会放过的。 然而,他的这个想法都还没实施就夭折了,实施的对象竟然跑了! “莫非他们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朱由检疑惑的猜测到,没办法,实在是太巧了,让他没办法不多想。 “对了,他们朝着哪边而去?” “是缀着女真离去的。”满桂也有些疑惑的回答,他不知道关宁铁骑的内幕,因此对祖大寿的举动非常的困惑。 他知道祖大寿等辽西将门吃空饷,贪污截留堡垒的修筑工程,大肆捞钱,但却从来没想过对方会里通外敌,去当汉奸。 “缀着女真?”朱由检惊讶道。 这个举动,着实出乎他的预料。莫非,他们是打算投敌吗? 可是不对啊,投敌也不是这个样子啊!况且谁投敌也不会这样投敌啊,投了之后,难道要举目皆敌,面对老东家的全面围剿吗? 祖大寿是商人,商人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呢! 因此,对于关宁铁骑的这一举动,朱由检根本看不懂。 “陛下,可能是因为关宁铁骑内部不稳。”巩永固说出了一个猜测。 “内部不稳,什么意思?”朱由检不太理解。 “就在昨日下午,微臣接到线报,说是在中军大帐中,祖大寿、吴襄、何可纲、朱梅四人在开会,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吵了起来,何可纲摔门而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何可纲质问祖大寿,为何这几日袖手旁观。” “内部不稳吗?”朱由检终于明白过来,然后他摸着下巴思考着,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祖大寿是在躲他的样子。 “既然女真已经拔营,关宁铁骑也跟随而去,那下一步该怎么办,你们有什么看法吗?”朱由检放弃思索,转而询问其起军情。 女真的拔营,标志着朱由检战略设想的失败,他们放弃了在城头下面和大明的皇帝死磕,而是掉转头去攻打京师,面的这种情况,朱由检现在做出的选择,就非常关键了,直接决定接下来战事走向的好坏。 “末将以为,黄太吉这是想要调动我们,让我们从遵化城中出来,一旦我们出去,黄太吉就会立刻调转马头,在外面和我们打野战。”满桂说出了最大的可能。 而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从来没想过,黄太吉真的会去攻打京师,除了朱由检,这样的剧情他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 黄太吉是真的会去打京师了! “那你的想法呢?”朱由检看向满桂。 “末将以为,当固守遵化,不得懈怠,一旦发现我们没有上当,黄太吉还会回来的。”满桂才不相信,皇帝的吸引力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一过,对女真就没吸引力了。 这个回他朱由检并不满意,他觉得黄太吉是做了两种准备,一旦自己从城中出来,他肯定会回马一枪,打这几个措手不及,争取在野战中消灭自己。 但若是自己不上当,没有出来,对方就会直奔京师而去,而那个时候,自己不想出来也得出来。 然而看看周围,他们都是和满桂一样的思维,不认为小小的黄太吉有胆量去攻打京师。 这个结果,让朱由检有些糟心。 “陛下,有紧急公文。”而正在这时,赵率教忽然走进来大声道。他的手上捧着一些公文,但没直接给皇帝,而是给了旁边的高起潜。 高起潜接过之后,检查了下后,才转呈给皇帝。 然而,看完之后,朱由检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公文上只说了两件事,一就是陕西再度发生起义,不过却不是的当地灾民,而是回民,其首领是绰号‘老回回’的马守应。 而二就是漕运出事了,漕船上的船工罢工,他们不仅不干活,还烧毁了沈廷扬从崇明岛集结而来,到运河上装载漕粮的船队。 随后漕运总督杨一鹏派兵弹压,结果闹出乱子,直接让二十万漕工高举旗帜,反了! 这两封公文看下来,朱由检简直大喊卧槽,老子在前面打生打死的,就连自己都当做诱饵贡献出去了,结果家里还不安稳,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北都出事了。 “你们都看看吧!”朱由检将公文递给了满桂,然后让赵率教去通知所有校级军官,召开军务会。 这时候不是要不要固守遵化城的问题了,而是考虑如何回京,出了这种乱局,京师的徐光启等人是掌控不住局面的,必须要自己坐镇。 一旦女真真的兵临城下,自己又不在城中,幺蛾子肯定频出,若是一个慌张混乱,京师让人打下去了,朱由检肯定会被气的想自杀。 此时,京师,文渊阁中。 徐光启、崔呈秀、王体乾三人,都冷冷的看着钱龙锡,漕工造反,他钱龙锡兼了漕运总督的官职,漕运出事,他脱不了干系。 “钱龙锡,看看,这都是都察院弹劾你的奏折,你自己看看。”崔呈秀怒声道,此刻本应是精诚团结,共抗大敌的时候,结果对方负责的事情出问题了二十万漕工造反,整条漕运瘫痪,其影响力,不下于这次女真入关。 “这次漕运事变,你钱龙锡难辞其咎。”王体乾也冷声道。 徐光启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翻了翻奏折,全都是弹劾钱龙锡的,而且用词非常激烈,什么下狱论死,什么论罪当诛之类的。 皇帝不再,他们四人如今倒是当了朝廷的家,面对和他们地位相当的钱龙锡,三人无法做什么,但警告一下还是可以的。 这些都会记在账上,等皇帝回来处理。 钱龙锡却是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案几上的公文,不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皇帝不再,就算再怎么被弹劾,也无法影响到自己的地位,钱龙锡根本不惧。 徐光启看着两个阁老和王体乾之间的冷漠对峙,再想想这些时日的乱象,不由在心中暗叹,“皇帝不在京师,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 298 连破两城 辽东,镇江。 在朱由检刚刚登基的时候,镇江周边都是东江镇活动的区域,而距离其不远的义州更是直接被东江镇掌控在手中。 当时,驻守镇江的女真将领可谓一日三惊,只要义州的东江军有一点动静,他们就害怕的不得了,生怕那里的汉人打过来。 这里是辽南,女真人统治的薄弱区域,就算镇江乃是要道,但驻扎的兵力也不过三千人,而且都是老弱,精锐不足千人,只能勉强维护住镇江的统治,顺便收收税而已。 不过,自从毛文龙死后在,这里就守军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甚至女真人扫荡辽南,拔出东江镇的钉子,攻打义州时,这里的将领还跟着去混了一波功劳。 然而今天,镇江守将却慌了神,就在刚刚,他接到了义州的求救书信,言称皮岛汉军大规模入侵,目前危在旦夕,请求救援。 随后,各地都有消息传来,一些镇江派出去的小吏纷纷被杀,当地的汉人揭竿而起,一些去攻打义州,还有一些聚集停留在镇江城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这些汉人都是周围平原上的农奴,被女真人抢掠走了最后一点粮食,他们根本无法生活,只能在野外寻找食物充饥,然而还未开春,如何会有让他们果腹的食物? 在开春之际,他们死了很多人。 因此,当皮岛上的袁可立一联系,这些人毫不犹豫的反了,反正也要饿死,不如搏一把,只要能打下镇江,他们就能获得活下去的粮食。 然而,他们人数虽多,但却是乌合之众,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只能充充人数,做做后勤工作,袁可立接纳他们,也不是看中了他们的战斗力,而是看中了他们的数量。 他们将死东江镇最好的新鲜血液来源,拉拢他们,也是对女真人的削弱。 面对城外这些乌合之众,镇江守将却根本不敢出击,生怕是皮岛设下的陷阱,引诱他出城。 “不好了,大人,城外,城外.....” 正当守将为局势发愁时,忽然有人过来禀报,惊慌的语气,让他十分不安。 “城外怎么了?莫非是那些奴隶攻城了?”他忙不迭的问道。 “不是,是.....”来人大喘了口气,然后从才道,“是汉人的军队来了,看旗号,是东江镇的人马。” “东江镇的人来了?怎么这么快?”守将大惊,上午他才刚刚接到义州的求援书信,结果下午东江镇的人马就到自己门前了? 就算镇江距离义州很近,但赶过来也要时间,算算这中间的间隔,对方停留在义州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义州就破了? 简直开玩笑! 守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然而询问了几遍后,对方还是如此说,言辞凿凿的样子,由不得他不信。 带着一丝丝侥幸,守将来到了城头,一看城外,他几乎要晕过去。 城外旌旗蔽天,阵型广布,连绵无尽的大军,几乎充斥着他的视野,就算里面有很多农奴,但此刻守将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他只知道,对方人很多,非常的多,比以往任何一次出现的人都多。 城外,袁可立矗立在大旗之下,携着破了义州城气势而来的他,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再次回到辽东战场,而且开局就接连破城,做下好大一番事,如此顺遂,的确让他心中志得意满,只是出于文人的矜持,他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何人愿为本官破此城?”袁可立伸手一指前方,大笑道。 他的神态很轻松,尤其是在破了义州城后,作为一名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文官,实验了沈有容提供的两种武器后,他敢断言,辽东没有哪个城池可以挡住这两样东西。 “末将愿往!”陈继盛、孔有德等将领几乎第一时间站出来。 破义州时,他们就想担任前锋,然而被袁可立以实验新式武器为由给阻了,那场战争是袁可立亲自指挥的。 而这次,既然袁可立不上场,其他人定然要争一争。 如今是东江镇复兴之战,参加的战斗越多,今后的话语权就越重,而且昨日见识了新式武器的威力,没人认为镇江打不下来,几乎是送功劳的,没有哪个将领会退缩。 “陈将军,前年你借我的二十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这银子我不要了,今天你别和我争!” “徐将军,三年前冬天寒冷,大海冰封,女真踏海而来,我可是救了你好几次,这次攻城战你可不能和我争。” “老孔,这头名我可要了,你被跟我抢!” 一时间,袁可立身前就跟开了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算旧账,摆恩情,讲友谊,众人各出奇招,为的就是争夺这一场攻城战的指挥权。 “既然你们无法决定,那就本官来指定吧!”袁可立打断了众位将领的争吵。 若是让他们这么吵下去,今天天黑都无法决定出来,他可是还想在城里过夜呢。现在辽东正在化雪,野外可冷了。 总督发话,他们自然安静下来,听候调遣。 袁可立扫了一眼眼前的军将,通过一段时间,他都认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人身上,“孔有德,这场战争,你来指挥吧。” 刚才众人都在争,只有这人不言不语,没有任何动作,别人让他不要争,他也微笑答应。 这出乎预料的选择,让所有人都一愣,孔有德也不例外,直到他发现总督大人一直微笑看着他时,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领命道:“末将遵命。” 其他人都非常羡慕的看着他,东江镇第一场战斗的功劳就让他夺去了。 孔有德虽然意外总督大人选择自己,但既然领命了,他也非常干脆,直接调动本部人马,开始攻城。 昨天观摩了总督大人对新式武器的使用,整个过程他都成竹在胸,没有丝毫迟疑。 士兵们在他的指挥下进退有度,弓箭压制城头守兵,大炮轰击吸引注意力,随后,大量士兵扛着云梯试图工程,而在这些的掩护下,一些士兵冲到了城门口,然后开始沿着城墙和大门挖掘。 一个个大坑很快就挖好,随后一些长方体类似棺材的东西被放置下去,盖土埋好,而后一根引线从竹管中传出来,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轰! 随着一声巨响,镇江城的城门极其城楼顿时坍塌,上面的士兵死伤惨重,随后,大量的士兵蜂拥而上,从这个炸开的缺口处冲进城内。 二月三十日,东江军连破义州、镇江二城,随后,旋城、岫岩、盖州告警。 299 重修山海关 辽西走廊。 整个辽西走廊就是山脉脚下和大海形成的一个长条形通道,在很久以前的汉唐时期,是没有这条通道的,这里被茂密的森林所覆盖。 而后随着辽国的崛起,这条通道才开始出现,到了大明,成了进出辽东的交通要道。 辽西走廊的南端是山海关,北端是锦州,中间则是宁远,三座城池基本成一条线,这就是看起来很可笑的关宁锦防线,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竖直型防线。 也不知道这条防线防的是谁,是从海上冲过来的海盗?还是从山上杀下来的野人? 黄太吉带走了女真三分之一的兵力入关,而剩下的则需要驻守各处,防备大明的偷袭,因此也没有能力对发动对锦州的战争。 正旦之后的锦州,其实颇为平静的。 然而,自从左良玉来到锦州,挟持了留守的祖大乐后,这座城市就没平静过。大量的客兵在他指挥下不断的驱赶周围土地上的农奴,让他们朝着宁远聚集而去。 一开始,那些家丁将领不知他要作甚,见他挟持了祖大乐,便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动作如,然而等到发现他们在赶走土地上的农奴时,已经晚了。 腾出手来的王之臣派人过来协助左良玉,面对兵力占据优势的对方,这些留守的士兵根本不敢发出声音。 反正他们分到的土地很少,大部分都是随着祖大寿入关的那些,上面的农奴被弄走了,他们的损失不大。 就这样啊,无数被辽西将门束缚、压榨的百姓,一批一批的被左良玉送到了宁远,而后在这里一起集合,组织起来送往山海关。 乾圣二年二月的下旬,辽西走廊就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从锦州开始,无数的农奴练成一条线,这条线的开端在锦州,而终点则在山海关外。 二十多万的人口,就这样被左良玉带着几千客兵,一点一点的搬运走。 面对这么多人口,王之臣也有些发愁,目前女真入侵,在女真没有退走之前,这些人是不能放入关内的,战争之下,没时间安顿他们,而且关内还不安全,万一被女真掳掠了,岂不是害了他们。 因此王在晋干脆就让他们在山海关的北侧安阳渣渣,聚集在这里,当然,没让他们闲着,而是重启了他的八里铺长城计划。 反正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劳力不用白不用。 八里铺长城计划,又叫做山海重城计划,其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防御女真的入侵,更重要的是完善山海关的防御能力。 山海关是修建在崇山峻岭和海边之间的空地上,然而有些地段的城墙却是修建在高岭之下,处于地势最低的地方拿,只要敌人站在旁边的山岭上,就能清晰的看见城内的动向。 拿张弓就是能射到城头,架上炮就能轰击城内,端的是危险无比。 当时任辽东经略的王在晋看了山海关的地势后,立刻傻眼,评价到:“奴有战地,而我无守地” 面对这种恶劣的地形,他和兵部尚书张鹤鸣、蓟辽总督王象乾商量后,便确定了八里铺长阿城计划。 本来这个计划都批准下来实施了,最终却被袁崇焕给搅黄了,而后实施的,便是他编篡的‘辽人守辽土’战略。 不过,如今袁崇焕因为谋款斩帅而下了大狱,此时任兵部尚书的是王在晋,皇帝也采用了他的“退守山海”计划,那么八里铺长城的修筑,就提上了日程。 不修八里铺长城,退守山海计划就无从实施,实施了也危险无比。 而今次,借着这二十多万人的劳力,就可以轻易的将八里铺长城修筑起来,这个计划,当初讨论的花费便是93万两白银,还不到百万两,而有了水泥后,这种城墙修筑成本还会降低。 尤其是看过水泥的功效后,王之臣坚信这一点。 当来动的人口陆陆续续来动山海关时,王之臣果断的开展计划,开始修城。 而沈有容的舰队,也开始在海边若隐若现,大量的物资从天津运送到这里,供他使用。 几十万人口的消耗,着实不小,不是一个小小的山海关能供养的起,粮食和物资消耗,只能从京师运过来。 不过随着漕运的断绝,这种运输还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二月三十日,山海关前,又来了一批农奴,他们尽管从辽东离开,被押送到此处,但他们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沮丧,反而非常的高兴。 能成为正儿八经的自由民,谁希望当别人的农奴? 按照往常的规矩,这些人被引领到一出营地,然后被安排好住宿,等待明日再来安排工作,撰取些钱财,以便日后的生活。 这样的待遇,让汉民们非常满意,获得了只有,还能赚钱,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然而,到了夜晚,这一对汉民中却出了问题,一些人悄悄起身,从营地中蹿了出去。 女真在关内,辽西走廊安全无比,因此王之臣就没设置守卫以及岗哨,有人从营地出去,并无人阻拦。 只是,他们前往的方向,却非常的诡异,不是城墙,而是那些崇山峻岭,这里虽然也有城墙,但不可能每一段都有人在,在加上现在是夜晚,漆黑无光的情况下,发现不了。 然而,这些人还是低估了王之臣对山海关的防御,城墙上是有来回巡逻的士兵的,当他们过去一半人后,最终还是被士兵们给发现了。 当即,两边就厮杀起来,这些人虽然人数少,但异常的精锐,巡逻的士兵拿不下,便立刻召唤支援。 最终战果,有七八个祖大乐的亲兵穿过了长城,出现在了关内,而剩下的则全部被杀。 第二天,王之臣接到了奏报。 “什么,有人冲击关城?”王之臣有些吃惊,随后更让他吃惊的是冲击之人的身份,他们是锦州祖大乐的亲信家丁。 看到这里,王之臣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辽西将门给祖大寿通风报信去了。想了想,王之臣觉得这件事有点重要,便写了封奏折,送往遵化,让皇帝知晓。 300 乱将起 九个家丁冲过来长城,进入关内。 边观察城墙其实对于小股人马的防范并无多大作用,很多地方都可以悄然通过,不过他们没这个时间绕路了。 如今整个辽西走廊都要被朝廷搬空,他们必须去通知将主。 厮杀之后,几个人身上都带着上,虽说此时是冬天,不会化脓,但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得不到很小的休息,第二天当即就挂了两个,剩下的苦苦跋涉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个村庄中抢了几头驴和一匹马,然而又付出了两条人命的代价。 最终五个人艰难前行,不断的打听祖大寿的痕迹,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他们才追上对方,而这个时候,五个人也就两个人还算正常,剩下三个都是只有一口气了。 而他们之所以能追上来,还是得益于祖大寿的迁延不决,既不敢靠的黄太吉太近,也不敢脱离后方太远,走了一段时间,他们还要换一条路线,免得处于皇帝和女真的夹击之中。 如此折腾,他们自然走不远。 “祖宽,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祖大寿听到有人带伤传信,尤其是领头的还是自己非常信任的祖宽,便立刻出来。 等看到眼前的一幕,他整个人彻底惊呆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几个在安全后方的人如此狼狈不堪,浑身上下都是伤痛肿胀。 “将主。”祖宽勉强跪倒在祖大寿面前,呜咽哭泣,一个大汉,能哭到这种伤心程度,真的不多见。 “到底怎么了?”祖大寿不耐烦的问道,祖宽的出现,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将主,锦州完了,我们的家没了!田地、农奴、女人,都没了!”祖宽哭着道。 “完了?怎么完了?是女真人干的吗?”祖大寿连忙追问道。 “不是,女真人没来,是朝廷,是朝廷干的,领头的是客兵的左良玉,他们拿住了祖大乐将军,逼迫我们不得妄动,然后迁移走了所有的农奴。”祖宽收住了泪水,哽咽着道。 人口是任何一个势力存在的基础,哪怕是一个小小想将门也不例外,没有经济来源,他们就不可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那就必然要被人拿捏。 哪怕鲁莽至祖大寿,也深深的明白其中的道理。一听完祖宽的哭诉,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吴襄、何可纲等人过来都没看到。 见另外几个主事人过来,祖宽当即又向他们哭诉。 其实整个迁徙过程中,损失最惨重的还是他们这些家丁将领,他们没有在城中置业,产业多半是在外面的军堡和田庄当中。 朝廷没有对锦州动手,但不代表会放过那些小型军堡,里面的粮食和物资全部被搬空,不论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这么一来,他们可谓是倾家荡产、一贫如洗。这也是他们如此决绝,不惜牺牲也要赶过来报信的原因。 吴襄、何可纲、朱梅几人听完啊,顿时面面相觑,全都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难怪直到现在还没看见王之臣的大部队,原来是抄他们的老家去了。 随后,吴襄也是满脸悲痛,他的家产不比祖大寿少,只是不等他们表达什么,就听见祖大寿一声怒吼。 “乾圣帝,朱由检,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 黄太吉离开了遵化,朝着京师而去。 面对着何种情况,朱由检并不急着出兵,而是依然龟缩在遵化,慢慢的探听各种情况。 比如,在路上,有数支队伍脱离了大军,朝着其他地方而去,这些是要去劫掠的蒙古人。比如关宁铁骑并没有笔直的跟在女真人身后,而后侧后方,并且不断的变幻位置。 同时,那些离开的蒙古人并未出关,,而是在距离长城边墙不远的地方,四处劫掠,这些蒙古人大概有一万人左右。 “三场战斗,先后大概杀死杀伤六千左右的女真士兵,再剔除一万离开的蒙古人,黄太吉身边的兵力就只有四万多了。” 陆军目前大概是两万,四万对两万,差距不是很大,起码没有一开始那么糟糕,两倍的差距,完全不用害怕。 若不是以前没有和女真放对过,朱由检也不会这么小心谨慎。 “出发!”朱由检下达命令。 军队早就做好了开拨的准备,如今只等一声令下,立刻出发。 遵化城西门,一列列整齐的步兵不断走出城门,然后以团为单位出发,随后则是辎重大炮,全部被朱由检带走。 至于遵化城,他没派人驻守,而是让之前那两千卫所军户留在这里,维护一二,这个节骨眼,他不可能分兵驻守,反正攻城对他没什么难度,到时候被女真占了下来再打回来就是。 就是苦了当地的百姓和军户,不过朱由检也毫无办法,战争,肯定有人要牺牲的,他只能尽力做好自己,消灭女真,让他们免于未来更大的苦难。 由于辎重多,整个出城的过程,都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等所有兵种列好阵势,前后离去时,六千骑兵立刻散开,开始了战场遮蔽。 他们将在五十里的范围内游荡,截杀女真方面的探子,保护自己大军的位置,同时兼职探听敌人的消息,防止大军被偷袭。 朱由检是最后出发的,他打算跟着炮兵辎重一起走,而在他刚出发不久,身后就有几骑追了上来。 是从山海关来到信使。 “王之臣的信?”朱由检撕开火漆,拿出信件一看,顿时有些小小愣住。 还有人拼死突围,给祖大寿通风报信?那不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暴露出来了。 朱由检当即陷入沉思,他很快就想到,既然辽西将门知道自己的根基被端了,那么肯定不会罢休,他们敢里通外敌,那就敢反叛朝廷。 而关宁铁骑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叛乱的,如此一来,必然发生冲突,关宁铁骑定将生乱。 朱由检迅速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来人,传令曹文昭,率领三千骑兵,追上关宁铁骑,让他.....”说到这,朱由检顿了下,没有下达具体的指令,只是将情况告知曹文昭,然后让他随机应变。 曹文昭很快领命而去,三千骑兵卷起大量的泥水雪花,消失视野当中。 “传令大军,高戒备行军,每日行军半日,然后安营扎寨。”少了一半的骑兵,那遮蔽的范围就不大,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偷袭,为了安全,朱由检不得不减少行军时间。 301 对决 女真的行军速度很快,当朱由检才刚刚出发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蓟州,而此时关宁铁骑也在后面不远的位置。 得知了从关外传回来的消息,祖大寿就改变了策略,紧跟着女真行军。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为了安全起见,祖大寿命令大军屯驻在城外,如此一来,既能得到蓟州的供给,也能给手下一个交代。 起码他阻止了女真对蓟州的攻打,当然,其实黄太吉也不会攻打蓟州,阻止不阻止的,无所谓。 关宁铁骑内部,之前赶路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现在安营扎寨起来,却很是诡异,整个大营内部暗流涌动,隐隐间分成了两派。 何可纲带着人在一边,祖大寿、吴襄带着人在另一边,而中间则是朱梅和一些将领,不过这些人不太分明,只是很模糊的一条线,将两边人隔开。 营账中,祖大寿和吴襄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闷。 “你真要这么做?”吴襄开口问道。 “不然呢!”祖大寿冷笑一声,“乾圣都来了招釜底抽薪,扫了我的家底,我不过是借他拿个投名状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祖大寿的回答,吴襄眉头皱的紧紧,他也想不到,失态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程度。 他以前一直和祖大寿商量着投敌的事情,但也不过是想以锦州为筹码,和黄太吉讨价还价,博取一个更好的位置。 就算是入关和黄太吉放对,做多能做的,也无非是在战场上坑害下友军,帮帮倒忙,虽然戏说过临阵倒戈,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 大明恩义近三百年,不是那么好清除的,真这么做了,死的就是他自己。他考虑最多的,也就是大军被围,自己顺水推舟的带着人投降,是被动的。 但祖大寿却不同,他竟然想着主动南投降,而皇帝的军队就是他的投名状,只要带着人冲击了一波,不管你愿不愿意投向女真人,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这个做法,在吴襄看来,太激进了。只要慢慢劝说,失去了关外大片土地的将领们未必不会同意,但按照祖大寿这么做,其他人心底就会有种被胁迫的感觉,日后事端很多。 何况,还有一些不稳定因素。 “何可纲呢?他怎么处理?”吴襄问道。 “我已经和黄太吉联络好了,皇帝已经从遵化城出来,他前去拦截,我们后面跟着,到时候发动一次夜袭,不过不是奔着女真人去,而是朝着皇帝的大军,到时候跟着冲击了皇帝御驾,我看着混蛋还有什么好说的,质问我?现在傻眼了吧,皇帝端了所有人的根基。” 祖大寿恶狠狠的道,语气十分愤恨,显然对于何可纲的冒犯依然耿耿于怀。 吴襄想了想祖大寿的计划,倒是没什么漏洞,只要实施成功,这两万人就必须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 而这些人,介时也会成为他们在女真方面的立足之本,能为他们带来很高的位置。想想现在的局面,吴襄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反了他娘的!!! “我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实施吧,时间选好了吗?定在什么时候?” “定在明晚!” 与此同时,在朱梅的营账中,同样有两个人。 “朱梅,你莫非也是这么想的,想要投靠女真人?”何可纲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好友。 “我.......”朱梅痛苦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失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们都是出身辽东,奴儿哈赤席卷辽东之前,只是卫所的小小军户将领,直到了当事变,他们才逐渐崭露头角,取得了不错的地位,随后因为利益,和祖大寿等人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所谓的辽西将门。 辽西走廊的一些事,他们大多都知道,只是很深层次的内幕,并不太清楚。祖大寿想要投敌,何可纲非常清楚,然而他不愿意,他是大明的军人,他可不想去伺候女真鞑子,丢不起这人。 如他这般想的人不少,大明立国近三百载,还是比较深入人心的,尽管皇帝抄了他们的田土,但这些人却不是很在意,当兵吃粮,这功名富贵,还是要在马上取的,圈养一批农奴帮着自己耕田算什么事? 因为脾性相投,这些人就聚集在何可纲麾下,抱团取暖,而有一些随波逐流,并无太多主见的,则聚集到了朱梅这边。 然而何可纲麾下人少,为了对抗祖大寿,他今晚特地过来拉拢朱梅的。 面对何可纲的质问,朱梅苦笑着,他是真的不想站队,但在何可纲的目光下,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我自然是不想投敌的,只是.....祖大寿他们一意孤行,我也没办法。” “他们不听劝,那就消灭他们!”何可纲恶狠狠道。 “消灭他们?”朱梅瞪大了眼睛,他被何可纲的话给吓到了。 “没错,祖大寿种种行径,早就坐实了里通外敌的罪责,我等大明军人,歼灭奸人,责无旁贷!”何可纲握紧了拳头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祖大寿已经流露出非常明显的反意,他也就不会在顾惜往日的情分,想要先发制人,借用祖大寿的人头,让自己的位置往上提一提。 正如祖大寿想要带着两万关宁铁骑投到黄太吉那边,作为进身之阶和立足之本,他也想要带着这些人投到皇帝那边。 只要能带过去上万大军,他的地位绝对有保证,若是能再立上些功劳,荣华富贵,绝对不比在辽西的时候少。 “你想怎么做?”朱梅紧张的问道,他是在没想到,何可纲竟然想火并祖大寿他们。 “皇帝出了遵化城,女真人肯定会前去拦截,等女真人离去,我们带着人直接突袭祖大寿他们,只要杀了他们,剩下的人就很好收拢。” 毕竟投敌是一件很大的事,就算心中充满了对朝廷和皇帝的愤懑,但无人煽动带头的话,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走上这一步的。 “若是没杀掉呢?”朱梅在问。 “没杀掉就当众公布他们的行径,我倒想看看,一旦事情放到明面上来,到底有多少人会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何可纲充满了自信的说道,大明三百载的恩义,不是说说而已。 302 遭遇 “我们真的要去袭击明国皇帝的军队吗?”女真人的营账中,代善迟疑的问出了这句话。 “当然要去了,只要抓了明国的皇帝,粮食、女人、奴隶,我们要多少有多少,以后再也不会挨饿了!”莽古尔泰激动的说道。 整个大军中他,他是最极力主张攻打、捉拿大明皇帝的,远比黄太吉来的还要狂热。 乾圣出了遵化城,朝着京师行军,女真这边很快就接到了奏报,因此黄太吉召开了这个军务会议,商量明天的行止。 然而,看着代善和莽古尔泰在大会上旁若无人的讨论着,他心中就一阵不爽,我这个金国大汗算什么大汗,一点威严的都没有,国中还有好几个和他相提并论的人,一想到这点,黄太吉心中就烦躁。 好在这次出征,其他的目的没达到,削弱代善和莽古尔泰的目的却基本达到了,将近六千多伤亡,都是从这两人手下出的,只要再来来两次,他们就没有和本汗叫板的资格了。 “咳咳!”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代善两人吸引过去,黄太吉咳嗽了声,提醒下,这里我最大。 “别看明国皇帝守城厉害,但出了城,在野外,我一定打的他满地找牙。”莽古尔泰没听到咳嗽声,依然旁若无人的吹嘘着,代善机敏,看到后立刻拉了莽古尔泰一下,朝黄太吉这边努了努嘴。 莽古尔泰回头,看到黄太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才想起来,是大汗召开的会议,他连忙闭嘴,却没看到黄太吉眼眸深处那一丝怒意。 大帐内安静下来,只是气氛有些沉闷,黄太吉扫了眼众人,开口道,“本汗不准备去拦截明国皇帝,而是直奔京师。” 惊愕,意外,不解,种种表情都出现在所有人脸上,他们望着黄太吉,不明白为何会发生如此变化,和当初离开遵化城的策略不符。 黄太吉这么改,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自己通过奔袭京师,调动皇帝出城,自己这么做,别人肯定可以猜的到,如此一来,半路截击偷袭的意义就少了大半。 想要冲击一个戒备森严的步兵阵型,绝对要付出很大的伤亡,这点事毋庸置疑的,能跟着皇帝出来的军队,绝对是精锐,而这些无谓的伤亡,是黄太吉不愿意看到的。 同时,将战火燃到京师,则能打击明皇的威信,展现女真人的威风,在边地打的再怎么惨烈威武,大明人都看不到。 只有到了京师,影响才够广大。而且京师周边富庶,在那边劫掠,远比这里边地劫掠收获丰富,且多时权贵的土地,损失惨重下,可以对大明皇帝造成极大的压力。 既然要打运动战来调动乾圣的军力,那就调动远一些,多一些,次数频繁些。女真以骑兵为主,哪怕步兵,也是骑着马的,而大明皇帝则是步兵为主,行军都是靠两条腿走路的。 一旦频繁调动行军,会极大地消耗体力士气,使得军队疲惫,战斗力了下降,到时候才是解决这支军队的最佳时机。 而此时对方刚刚出遵化城,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这个时候打过去,怕是要撞到铁板,就算打下来,那损失黄太吉也承受不住。 “此外,还有个原因。”黄太吉看着周围的人,微笑道,“明国有人请我们到京师周围去,用以拖延战争。” “有人?”范文程疑惑的问道,“莫非是祖大寿他们?” “不不不,祖大寿他们明天想要我们配合,拿份投名状,这次的是另有其人。”黄太吉拿出一份书信,“明国的陕西、和南直隶,已经爆发了战争,只要我们拖延的越久,这两个地方的声势就越大,对大明的伤害也越大。” “只有到了京师,我们才能牢牢吸引住大明的注意力,让大明抽不出兵力前去剿灭这两个地方。” “况且,我们到了京师,那些人恐怕不会也会做些事情出来。”黄太吉慢悠悠的道,原本没了袁崇焕合作厅,他还有些担心,明国的京师不是那么好靠近的,太深入了。 但现在有了这封书信,这些担心不翼而飞,只要有人和他们合作,黄太吉就敢深入大明任何一个地方。 “大汗英明!” “明国太腐朽了!” “大明的京师好,那边非常繁华,可以放心的枪了。” “听说京师的女子要比边关的更好,我要一次玩十个!” 黄太吉的几个理由说服了所有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他的策略转变。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黄太吉没有说出来,经过几次攻城的观察,他有点担心,女真人攻不下这支军队。 一旦出现巨大的失利,这次入关行动恐怕就会凶多吉少,现在还不如避开对方,先行抢掠一番,等博得了巨大的收获,运出去一部分,再和对方较量一二。 那样啊的话,哪怕失败也不要紧,最基本的收获是有了,而且诚如他前面所言,频繁调动,让这支军队疲于奔命,到时候打起来会更容易些。 军帐中,没人看出这一点来,他们只是以为黄太吉想要对大明造成更大的伤害,所有人都对他心悦诚服,在无异议。 第二日,女真拔营。 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他们停止朝京师前进,而是掉了个头,十几万批战马朝着来的方向疾驰而去,那边是遵化城,同时也是皇帝大军前进的方向。 一日后,双方相遇在遵化城外八十里的地方。由于只行军半日,此时皇帝大军早就安营扎寨,休息起来。 因为有营寨的保护,面对奔涌而来的女真骑兵,他们并不惊慌,只是沉着应对,而疾驰而来的前锋兵见大明阵型严整,戒备森严,没有偷袭的机会,也悻悻然的退去。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不太适合进攻,再加上他们过来只是做戏,为祖大寿提供良好的机会,因此没必要在战略改变的前提下,去攻打一座戒备森严的营寨,这样除了徒增伤亡外,毫无疑义。 因此,女真人也扎营下来,准备看看晚间的夜袭有没有机会。然而,令黄太吉意外的是,他左等右等,竟然没有等到关宁铁骑的到来。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不好,对方可能在后面的路上出了意外,连忙派人前去查看。 303 何可纲vs祖大寿 女真人加上蒙古人,兵力在四万多一些,而且是一人三马,牧畜更是在十万匹以上,一旦行军拔营,声势浩大,很容易就惊动了蓟州城下的关宁铁骑。 营账内,何可纲听着隐约传来的马嘶人喊声音,无动于衷,他正拿着布,一圈一圈的缠着自己的刀柄,直至将整个刀柄都裹了三层为止。 这是细棉布,作用是吸汗防滑,一旦开始杀人,大量的鲜血会让刀柄湿滑不已,有了这层棉布就不同了,能将鲜血吸收,不让手打滑。 此时女真开始出发,但关宁铁骑的部队却还未醒来,两边都是骑兵,速度差不多,因此不存在谁能摆脱谁的结果。 每次缀着女真人赶路,关宁铁骑都要晚上半个时辰再出发,连日来,兵丁们都习惯了,他们会多睡会,当女真人大军出动时,这边才醒来。 这个时候,祖大寿也还在酣睡,他不喜欢早起,每日都是军中最后起来的,对于这一点,作为副手的何可纲非常清楚。 缠好刀柄后,何可纲就出了自己的营账,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而后,周边的一些营账当中,也有些人出来,不多,两百来人,这些都是他的亲信家丁,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人,而且非常的悍勇,哪怕何可纲这样的人也不多。 这些人大都是高级军官,三三两两的随着前行,由于分散的比较开,因此不太引人注目。 路过朱梅的营地时,对方早就在外面等候着,一看到何可纲,眼睛一亮,但没有做什么,而是装作联系不是很深的样子,换了一条路,朝着中军大帐行去。 祖大寿身为大军统帅,他的营账自然是中军大帐。 尽管背地里几人间是暗流涌动,机关算尽,但放在明面上,却没有公开,普通士兵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 何可纲身为大军的副将,自然能在军营中随意走到,他身边陆陆续续的跟着一些人也正常,在营内巡逻士兵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直到快接近中军大帐的时候,才被人拦下来。 “将军,大人有令,在他没起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大帐。”一名把总将他拦了下来。 “滚开,本将要找祖大人商量军情。”何可纲大怒道。 “祖大人说过,若有军情,先行通禀,还请将军等候,小的这就去通禀。”把总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看他这么果断的样子,显然之前得到过吩咐,其中,何可纲就在黑名单当中,若是被这把总回去,偷袭的优势,就将一去不复返。 何可纲十分果断,当即就抽出刀来,一刀向前斩去,想要杀掉这个把总,在冲向大帐。 然而,对方似乎早有在准备,就在他长刀摩擦刀鞘,发出声音时,就开始躲避。 这一刀,何可纲劈空了! 何可纲一愣,明显没想到这种情况。 “来人,有人偷袭将主!”把总大吼道。 “杀过去!”何可纲一看情况危急,也顾不得其他,大吼一声,招呼其他人朝着祖大寿的营账杀过去。 然而有了那名把总的示警,他的偷袭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守卫在祖大寿身边的同样是精锐,他们警觉性非常高,一有人示警,立刻就反应过来,大量的人群从旁边的营账中冲出来。 稍微分辨了一下情况,这些人一言不发,直接朝着何可纲等人杀过来,非常的果断。 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 厮杀叫喊声,在整个大军的最中央出爆发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厮杀,令周边的所有人傻眼了。 这该怎么办,副将袭杀主将,我该站在那一边? 看着围绕着中军大帐的混战,很多将领都迷茫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祖大寿叛国通敌,大家随我诛杀此僚,以正朝纲!!!”这场混战吸引了很多人围拢过来,一见如此,何可纲立刻大喊起来,宣扬祖大寿的罪名。 而他的手下也得到了吩咐,随同一起呐喊起来,而后朱梅的手下也跟着喊,巨大的声音几乎穿白泥整个营账。 “什么,总兵大人叛国通敌,要投向女真人?”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一些人不信,但有人心中一沉,觉得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皇帝抄了所有人的家,虽然土地没宣布没收,但没了人的土地,要来还有什么用。这一点引发了所有人的不满。 这里的士兵,全都是大大小小将领的家丁,人人有土地分,是所谓‘辽人守辽土’的主体,皇帝的所作所为,引起了他们的极大不满。 其中祖大寿首当其冲,若是因此不满投敌,倒也说的过去。 一些正在厮杀的手下,当即脸色就变了,叛国投敌是一件非常巨大的事,骤然从对面这些人口中听到,哪怕他们能毫不犹豫的跟着祖大寿叛变,一时之间,心神也有些不稳,一瞬间就落入下风,被何可纲那边压住。 情况,似乎在这番宣传下有了转变,他们正在逐渐接近大帐。这时,祖大寿狼狈的从营帐中泡出来,大喊着顶住,然而却无济于事,落入下风不是那么好转变的。 在祖大寿暴跳如雷的时候,吴襄终于赶到,顶住了何可纲的攻势。一见情况缓和下来,祖大寿立刻叫喊起来,试图挽回军心。 没有拿到投名状,这时候直接宣布投敌,怕是没多少人会跟着他们。 “我等在前方辛辛苦苦杀敌,抵御女真,狗皇帝却在后方抄我们的家,没了家产土地,我们怎么安顿家业,怎么放心是杀敌,苦苦报国,迎来的却是这种下场吗?”祖大寿怒吼道,一些士兵也跟着一起喊。 他说的还是十分煽情的,而且是实情,每个士兵都知道。此时民族主义尚未觉醒,更多的人关注的还是自己的小家,想到这些糟心的事,所有士兵心中愤懑,对皇帝的不满高涨起来。 “祖大寿谣言蛊惑,大家千万别被骗了,他只是想要拖你们下水,皇帝只是想要收拾祖大寿一人而已。”何可纲再次喊道,他不能让祖大寿一人随意乱说。 而随着两人相互叫骂呼喊,宣扬自己这边的道理,这场波及很广的混战竟然慢慢停了下来,厮杀的双方绝对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想着这些,却没了杀下去的斗志了。 何可纲也没在意这些,只要能坐实祖大寿叛国的罪名,这些人都将会是他的助力。 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各有各的道理,周围的将领士兵们听得满脸迷糊,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整个局势就这么僵持住。 304 关宁残 蓟州城外一处高坡上,曹文昭带着几个人小心的隐藏着,虽是冬季,但树木并不少,足够他们隐藏了。 来到最高处,曹文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蓟州城下的动静。 距离虽远,但女真人的拔营,关宁铁骑内部的混乱都一一在目,在他视野中,何可纲从营账中出来,朝着中军大帐走去。 女真已经拔营而去,曹文昭的骑兵也没有接近过这里,是以他丝毫不担心有人过来打扰,一心想要火并了祖大寿,带着人马投向皇帝,一能全了自己的忠义,二能加官进爵。 “这望远镜真是好东西啊!”曹文昭放下望远镜,感慨道。若是没有这东西,他根本无法把握好,就算有锦衣卫的情报线,但出击的时间也无法把握住。 “传令大部队,让他们加速赶来,不得延误!”曹文昭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道。 “是,将军。”两个传令兵转身而走。 这些士兵身上已经挂满了冰霜,胡子头发都有些发白,但动作依然敏捷,接到命令后翻身上马,迅速的朝着后方疾驰而去。 早在辽西将门以兵变抗拒朝廷命令时,朱由检就开始暗暗布置,虽然不能左右辽西将门内部局势,但通传信息还是可以的。 正是这些布下的暗子,让曹文昭能及时了解关宁铁骑内部的局势,虽然不够详细,但却能有个大概。 昨晚他接到情报后,就意识到关宁铁骑内部有变,为了及时掌握动向,天蒙蒙亮时,曹文昭就带着小股人马潜伏过来,偷偷观察情况。 而这种情况下,望远镜就是一个利器,让他在安全距离都能看的非常清楚,及时把握动向。 女真离去时,他就命令骑兵大部队朝这边赶来,而现在何可纲出现,曹变蛟有预感,接下来绝对会发生些什么,为了不错过,他再次传达命令,骑兵大部全速赶来。 传令兵走后,曹文昭再度观察着,中军大帐周围的厮杀,历历在目,看的让他情不自禁。 “杀,多杀点,这群家伙,死了最好!”他嘴中念念有词,让周边护卫的亲兵莫名其妙,不知道将军看到了什么。 曹文昭在辽东当兵,少不得遭到这群辽东本地将门的排挤,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此刻看到这群家伙狗咬狗,开心得不得了。 只可惜,他没开心太久,双方就停了下来,打起了嘴仗,让他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旋即,他就意识到在,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双方精力都被吸引过去,自己此时冲击,一定能去的最大战果,介时联合何可纲一流,绝对能将祖大寿给留下来。 最起码也能瓦解关宁铁骑,使之不成气候。 放下望远镜,他朝山脚下看去,正好远处一道黑线不断朝着这边汹涌而来,那是他的骑兵大部队。 “走,去会会那些老爷兵去。”曹变蛟哈哈大笑的,带着亲兵,朝着大部队会和而去。 关宁铁骑,中军大帐周围。 何可纲、朱梅和祖大寿、吴襄对峙着,两边各有心腹人马,而周围则是被两人语言干扰迷惑的其他一些将领。 这些人一起,构成了辽西将门,而祖大寿虽说是领头人,但在投降女真这样的大事上面,依然无法一言而决,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态度。 历史上祖大寿守锦州最终投降,跟随他投降的有很多,这些人也是到了弹尽粮绝,守不住的时候,中途可没有多少人投降。 此时,朱由检先发制人,给了辽西将门口实,因此在他的言语煽动之下,不少人心中动摇,倾向于他,两边人数暂时差不多。 然而,明显能看得出来,祖大寿这边逐渐占据了上风,辽西将门坑国家饷银,腐败贪腐成风,这样的军队已经朝着军阀发展了,若说有真么忠君爱国之心,基本没有。 历史上他们死守关宁锦,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利益罢了,如今利益没了,他们自然不会有多么坚贞。 “你们,你们这是造反,是叛国之罪!”何可纲看着越来越多的将领倒向祖大寿,气的大骂。 “孩儿们,今日在此,以我人头,全我忠义!!!”何可纲高喊道,就想招呼自己的人上前和祖大寿火拼,再晚一些,怕是会更多人倒戈过去,在心中,何可纲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轰然的声音逐渐由小变大,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沙场宿将,他们一听,便不由色变。 这是骑兵冲锋的声音! 问题是,这附近哪里会有大量骑兵呢? “上马,上马!”何可纲和祖大寿一同大声疾呼,他们厮杀时都没有起码,如今却是后悔不已。一时间,四周到处都是将领呼喊叫骂的声音,找到自己麾下的家丁后,他们立刻朝着营账和马厩奔去。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敌袭!”负责警戒的哨兵只是来得及大喊一句,发出警讯,这支陌生的骑兵就冲了进来。 还无防备之下,营寨直接被攻破,悍然的马蹄,踏在所有人的心头。 “祖大寿通敌叛国,按律当诛,众位儿郎,随我杀敌报国!!!” 一阵整齐的呐喊声从这支忽然来袭的骑兵中响起,听到这,何可纲大喜过望,这是援军啊! “朝廷平叛大军已到,众位将士,随我诛杀叛将祖大寿!”何可纲高呼道,喊着自己人一同行动。 几乎是一瞬间,军营中到处都是喊杀声,诛杀祖大寿的声音甚嚣尘上,每个人叫嚷的都非常响亮。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朝廷的大军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谁还倒向祖大寿谁就是傻子。 “杀啊!” “杀了祖大寿,加官进爵!” “活捉吴襄!” 一瞬间,整个军营都混乱起来,到处都是厮杀声。 曹文昭虽然认识祖大寿,但此时一片混乱当中,根本找不到,他也不急,而是带着人横冲直撞,到处喊着,朝廷大军已到,诛杀祖大寿极其亲信降临者无罪。 等冲杀了一圈,他就撤了出去,静静的看着关宁铁骑内部自相残杀,他可不想自己宝贵的士兵损失在这里,造成了关宁铁骑的胡乱,压制住祖大寿就行,剩下的,交给何可纲了。 除了诛杀叛徒外,往日军中的矛盾和恩怨,此时一并爆发出来,大家都趁着混乱时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因此,纵然有何可纲主持收拢大军,但依然花费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平息下来。 最终,清点人数后,何可纲手中只剩下七千人,祖大寿和吴襄带走了八千人,而剩下的五千,全部丧生在这次内乱当中,可谓损失惨重。 305 安抚 “也就是说,你们被一支明军骑兵突袭,然后内部互相残杀起来,最终分道扬镳?”黄太吉看着眼前的祖大寿,眯着眼睛道。 “是的,大汗!”祖大寿咬牙道,“这一定是乾圣小儿派来的,他想灭我等久已,如今抓着机会,定然不会放过,说不好何可纲之流也是他煽动的。” “本来想带两万兵马投向大汗,结果却只有八千,不胜惭愧。”吴襄在旁边插了一句话。 “哈哈,何须两万兵马,有祖将军一人足矣!”黄太吉立刻哈哈笑道,从座位上走下来,然后解下身上的披风,给祖大寿披上。 相比于吴襄,他更看重与祖大寿,这人有一定的军事才能,又是辽东世代将门,人脉广泛,而且熟悉大明军事,对女真来说,是难得的人才。 “敢不为大汗效死!”祖大寿立刻表着忠心道。对于他来说,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咬着牙,一条道走到黑了。 因此,黄太吉的感官十分重要,他表现的十分积极。这种态度,无疑让黄太吉十分舒服,他立刻保证道,“祖将军放心,如今正处于交战,明国皇帝无暇对你家眷动手,待我等回归时,顺路为将军取来。” “多谢大汗,臣定劝说堂弟归降大汗!”祖大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大声说道,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锦州的镇守目前是祖大乐,是祖大寿的堂弟,有他在,目前没人能动祖大寿的家眷,而所谓的之后带大军前去取来,明显是看重了这一点,想要轻取锦州。 “好好好,祖将军果然妙人,如今处于战时,不便封赏,那就随侍在本汗左右,护卫身旁,待回转之后,再行封赏。”黄太吉见祖大寿上路,乐得哈哈大笑,不过还是没有给出封赏额,若是打算再等等,想根据对方之后的表现再进行封赏。 “多谢大汗。”祖大寿明白这一点,也不再强求,能随侍在黄太吉身边他就安心了,起码不会被当做炮灰给派出去,这让他心下宽慰了不少,对方起码是真心接纳他们的。 又温言抚慰了一番后,两人便退下,前去安抚军心。 黄太吉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嘴角笑容不断,显然心情不错。 “大汗,如今收降了祖大寿,兵力充足,不如派遣他们作为前锋,以冲明国皇帝的军阵,试探一二?”两人一走,莽古尔泰立刻提议道,他的旗下几次充当了前锋,损失有些大,此事看到祖大寿的八千人,不免有些心里不平衡。 作为四大贝勒之一,他和代善也一同在场,接纳祖大寿的投降。 “莽古尔泰,此事本汗自有主张,用不到你来教,还有,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不要去挑衅这些刚投降的汉人,否则别管本汗不念旧情”黄太吉冷冷扫了他一眼,警告道。 莽古尔泰的提议看似公允,但实则包藏祸心,若是每个刚投降女真的汉将就消耗他们的势力,次数多了,就不会有人再投降了。 而他之所以如此提议,也不过时因为黄太吉上位后,对汉人日益重视,女真中汉人的地位越来越高,侵夺了他们的权柄,尤其是身为四大贝勒之一的莽古尔泰,丧失的更多。 如此他自然仇视汉人,找到机会就要挑拨一番,不过,黄太吉作为女真少有的承前启后之雄主,岂会被他所挑拨,反而接机训斥了他一顿。 “是我孟浪了,大汗恕罪!”莽古尔泰狼狈的告饶一句,然后和代善一同告退。 出了营账后,莽古尔泰兀自愤愤不平,抽出佩刀虚空劈砍着,嘴巴里还在不断的咕哝咒骂着,内容没有多新鲜,无非是汉人猪狗不如,不配和他同列朝堂,只能作为奴隶耕作。 他旁边的代善凝目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等他平静下来后,才劝说道,“莽古尔泰,我劝你不要再和大汗唱反调,也不要在挑拨试探大汗,你会倒霉的!” “我倒霉?我怎么倒霉?我身为四大贝勒之一,是父亲钦点的执政者,从小随父亲出生入死,他黄太吉敢把我怎么样?”莽古尔泰跟点着了的炮仗一样,大声道。 代善没有理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也就是在我面洽你嘴硬而已,反正我已经劝过你了,听不听随意,倒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完,代善头都不回的离开了,这人和阿敏一样,没有头脑,玩不过黄太吉,偏偏又想霸着权势资源不放,以后绝对会被黄太吉收拾掉,不会有事什么好下场的。 “代善,我不会有好下场?你一会你附和黄太吉,会有多少的下场吗?你还不如我呢!”莽古尔泰却丝毫不领情,大声反驳道。 然而走远了的代善根本没有心思理他,只是摆了摆手,迅速离开。 吴襄回到自己的营账后,吴三桂立刻迎了上来,焦急的问道,“父亲,如何?” 年纪只有十六了七岁他,看起来英武非凡,欣长健硕的身材,任谁看到了都要忍不住赞一声好儿郎。 只是,此刻他俊朗的面孔上,满是惶急和不安,虽然从小在军中长大,但突如其来的叛国投敌,依然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此时见父亲回来,立刻找找到了主心骨,上前询问情况。 “情况还不错,黄太.....大汗虽然没有当场承诺封赏,但也答应不派我们上战场,而是随侍在他身边,护卫大汗安全,对我们也算是新人有加,只要我们到时候立下些许功勋,在女真立足还是不成问题的。”吴襄简明扼要的说道。 “那就好。”吴三桂似乎放下了心来,但随即又问道,“那母亲怎么办,她还在锦州呢,还有麾下的一众家丁,他们家眷家财都在锦州呢。” “这个......”吴襄沉吟了下,不太肯定道:“祖大乐守着锦州,他麾下有不少兵马,应该没啥事,大汗说了,回去的时候,回去锦州一趟,到时候就能把家眷取回来。” “对,到时候就行,那就这样安抚家丁们,让他们不要慌,家人会没事的。”说到后来,吴襄自己都信了这番话啊,神情异常肯定。 “好的,父亲大人。”吴三桂无奈点头。 “那你好好休息,为父去安抚下那些家丁。”说完,吴襄就走了出去,这些家丁是他们立足之本,可不能有失。 “哎!!!”看着父亲的背影,吴三桂幽幽叹了口气,他才刚刚十七岁,还年轻,就遭遇到了叛国投敌的大事情,这么沉重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306 加快速度 “黄太吉撤走了?”朱由检满脸的惊疑。 “没错。”满桂点头,他也满脸郁闷,原本做好了和对方硬碰硬的准备,结果对方只是在阵前停留了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就离开了。 “查明原因了吗?”朱由检手指敲着桌子问道。 “没有具体消息,不过根据推断,应该和关宁铁骑的变故有关。”满桂猜测道。 曹文昭在接纳了何可纲的七千人后,立刻传回了消息。七千精锐骑兵的入账,倒是让朱由检有些意外,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他,他以为这会能有个三四千人到手就不错呢。 看起来辽西将门中还不是一条心的,在大事下,总有不同的意见。 之后,朱由检立刻下达命令,由曹文昭就地整编何可纲七千人,曹文昭暂时任命为陆军骑兵师师长,何可纲为参谋官在,朱梅为后勤官,书记官从高起潜手下派了一个过去。而其他的军官,自行任命,而他带去的三千人,则统统安插下去。 整个整编活动将持续三天,关宁铁骑剩下的七千人全部打散,基层军官全部由原来的骑兵旅士兵担任,高级一点的怎安插参谋官、后勤官等进行分权。 原来同意将领下的家丁也全部拆散,并且不在一个连内,相互间没有了统属和联络。 面对皇帝这种强势的收编行为,何可纲和朱梅并无意见,下面一些小的将领倒是有,但立刻就被剪除,反应非常迅速果决。 留下来的,心中多少还有些朝廷法纪,畏惧皇帝威权,不满也只是权益受到侵犯后的本能反弹,在朝廷强硬的手段震慑下,这种反弹立刻就缩了回去。 只要三天整编完毕,一支战斗力不俗的骑兵师就将成型,当然,这只是初步的整编,更加深入的还要等到战后,介时《步兵操典》上的东西,这些人都要过一遍,校级军官还有进入武院进修。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和此时的战争并无关系。 “怎么说?”朱由检看着满桂,不解的问道,女真来了又走,和关宁铁骑有什么联系? “曹将军整编时,摸了下底,清查了一边,似乎当日祖大寿想要带兵到这里,企图趁着黑夜,以夜袭女真的口号,蒙蔽麾下将士,冲击大军,以取得投名状,逼迫麾下众人随他一起投降女真。”满桂解释道,这都死从曹文昭那边传来的消息,应该比较准确。 “哦,这么说,何可纲倒是立了一功,让我们免了一次夜袭?”朱由检笑着道。 “若消息时真的,倒还真是如此。”满桂也笑着点头。 “依奴婢看,是陛下洪福齐天,上苍护佑。”旁边的高起潜也趁机拍起来马匹。 “老高啊,你这记性不太好啊,要不要朕帮你涨涨记性?”不过,听了高起潜的话后,朱由检反板起脸来,斜睨着他。 “奴婢.....啊,不,末将,末将该死,末将该死,又忘了军中规矩。”高起潜轻拍着自己嘴巴。 “哼,再有下次,你就给朕滚回去,不要在外面丢朕的脸。”朱由检呵斥道。 “末将遵命,不会再有下次了。”高起潜立刻惶恐道,他可不想回去。皇帝所说的回去,绝对不是回到皇宫,在派一个职位,搞不好就是随便丢到哪个商行里,自生自灭。 在商行中看似轻松,看每日过手的银钱,一分都拿不到,那种煎熬,不是太监体会不到。 听说有不少被发配下去银行或者铸币局的太监,比如李永贞之流,就是因为熬不住,伸了手,结果悲剧了,直接发配到德陵去修陵墓了。 高起潜惶恐的样子,倒是让账内的其他将领都笑了起来,气氛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等笑了一会,朱由检才道,“目前情况已经可以确定了,女真无心和我们再次野战,如今去而复走,直奔京师,对此,诸位有什么看法?” “若是放任女真贼酋兵临京师,恐怕天下震动,不如命令曹文昭拦截一二。”赵率教年纪最大,老臣一些,考虑的也最多。 “不妥,曹文昭手下新晋整编,战力不详,况且奴骑甚多,又有祖大寿归附,一个不妙,其麾下万骑就会全军覆没。”满桂摇头反对,女真兵力四万多,皆是骑兵,又有祖大寿在,这种大军,不是一万骑兵能拦得住的。 “拦截不住,迟滞一二也是好的,能给我们更多的是时间行军。”赵率教再次说道,“若是女真抵达京师,我等距离还远,就怕京师人心不稳,一个不好,被贼酋破了一路城门,那就......”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朱由检也不敢断定一定不会发生,毕竟此时和历史上不一样,他这个皇帝不再京师之内。 而且,事态是会变化的,正如他屡次制定计划后,都被对方应对拆解过去,万一有人和女真联络,里应外合之下,京师破了一道门呢?女真虽然占据不了京师,但造成的损失和朝廷威信丧失,也是极其可怕的后果。 “嗯,赵将军老成谋国之言,拦截做不到,迟滞还是要的,这条就这么定了。”朱由检肯定道,“其他人还有什么吗?” 确定了女真奔袭京师,不再北地野战,很多计划都是要变的,尤其皇帝不在京师,更好要做好万全准备。 “陛下,末将以为可抛弃二十门红夷大炮,加快行军速度。”黄得功出言道,红夷大炮也就攻城守城用得上,出了遵化后,战斗基本以野战为主,红夷大炮基本没用,带着累赘,不如先放弃了。 “可!”朱由检颔首。 “陛下,末将以为,民夫和部分粮草物资,,也可放弃。” “曹文昭将军那边应该有多出来的战马,可征调一批,驮运士兵装备,减轻士兵负担,加快行军速度。” “末将以为,陛下当先行一步。” 连续几条建议都被他们提出来,然后迅速通过执行,不过到了这条的时候,所有人都顿了下,齐齐看向皇帝。 朱由检被他们看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必了,朕不会回宫的,他黄太吉都敢千里孤军入关,朕又何惧和他决一死战,诸位不必再劝。” 就这样,诸般方法齐下,大军行军速度当真是快了不少,在加上女真要绕过一些城池,多走不少路程,两者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只是差了两三天的路程而已。 307 巡视 京师。 徐光启、崔呈秀在城头巡视着,两人走着,时不时能看到兵部尚书王在晋以及英国公张维贤走来走去忙碌的身影。 由于有着宣大总督张晓统领的边兵三万大军,加上皇庄中自发聚集的三万青壮,城头的兵马并不缺乏,虽然战兵不多,无法出城作战,但守城还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各处勤王的兵马也有两万,京师的兵力绝对充足。而且,将作监撤回城内时,可是带回了大量的炸药包、红夷大炮、火枪等物件,对于守城,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就是各处兵马众多,关系负责,需要王在晋和张维贤协调而已,相比之下,徐光启这个总督京营戎政,城防主持者没有那么多事。 “比喜爱通过锦衣卫传来讯息,说黄太吉已经舍了他们,全速朝着京师前进,让我们加速坚壁清野,不知道这事做的怎么样了?”徐光启问道。 早在黄太吉有意朝京师进军时,朱由检就传达了这样的意思,这个命令也由内阁通传到了北直隶各府。 “难啊!”崔呈秀叹口气道,“这工作完全做不下去,百姓还好说,家中粮食物资不多,挑着就进城了,但那些乡下地主就没办法了,烧掉是不可能烧掉的,只能暂且掩埋住,都埋的比较浅,也不知有没有用,而且很多老人根本不愿意走,怎么着都不走,效果很差。” 说到这,他看了眼徐光启,羡慕到,“还是你皇庄的工作做得好,能运走的就运走,运不走的就烧掉,离京师近的就进入京师,远一点的就入州府,躲到山里,全部都动员了起来,那效率比当地州府高多了。” “嘿嘿,皇权不下乡,地主老爷们不配合,县太爷也没办法!”徐光启冷笑一声,说出了大明官场的实质,对基层控制力太差,当敌人来袭时,连基本的坚壁清野都做不到。 也无怪乎历史上黄太吉五次入关,每次都满载而归。 皇权不下乡,这个词听到崔呈秀心中一条,他偷偷看了眼徐光启,不知道对方只是随口说谁,还是意有所指。 朝野公认,徐光启乃乾圣第一心腹,今年不入阁,明年也一定会入阁,他说的话,很多时候都能代表皇帝的某些意思和想法。 “不行了,等这次女真退去,老夫致仕算了,妈妈咪的,陛下想的事越来越可怕了。”崔呈秀听得心惊肉跳,心中顿时下定了决定,致仕,一定要致仕,不能再搀和进去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光启丝毫不知道他一句话就将崔曾秀吓成这样,让原本犹豫不决的他顿时做出决定。他此时整合黑云龙、孙祖寿攀谈着,散尽家产募兵三千的行为,让他很是赞赏。 他自个是个忠君报国的人,也最喜欢这样的人。 等和两人聊完了,继续往前巡视时,他才发现崔呈秀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崔大人,可是有什么地方啊出差错了?” “没有没有,只是适才想了一些事,走了神而已。”崔呈秀忙道。 “对了,钱阁老最近在忙些什么?”徐光启问了一句。 “钱阁老......”崔呈秀沉吟了一会道,“还是在忙漕运的事,漕运总督杨一鹏无法平息事态,而且愈演愈烈,漕工们甚至有了攻打州府的迹象,因此钱阁老想要让魏国公徐弘基去南京统军,平灭漕工早饭。” “魏国公?”徐光启有些意外,“徐公爷刚刚北上安顿下来,又再度南下,合适么?” “应该合适吧?”崔呈秀也有些拿不定注意,“魏国公一脉世代镇守东南,在南方卫所广有人脉,和南直隶各州府都熟悉,是最好的人选了。” “最好的人选?”徐光启停下脚步,沉吟道,“怕就怕,对方心思不在这上面啊?” “嗯?”崔呈秀有些不解,刚想问一下,然而就被身边士兵惊慌的尖叫声给打断。 “狼.....狼烟,有狼烟!!!” 唰! 两人迅速扭头望去,在东边通州方向,三条粗大的狼烟升腾而起,浓烟滚滚。而这个方向,正是黄太吉进兵的方向。 “女真人来了!”徐光启沉声道。 “这....这就来了!”崔呈秀颤声道,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当真的来临时,他还是害怕不已。 此时此刻,崔呈秀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于谦,此刻站在城头的他,才体会到于谦的伟大和贡献,自己还未看到女真人,就害怕不已,而当初于谦面对的场景,十倍于自己自啊。 “于少保果非常人啊!”他微微感慨道。 “崔大人请速回内给,主持朝政,安抚百官,本官还要处理军务,就不奉陪了。”徐光启转过身来,严肃道。 “许大人请便,本官这就下去,这就下去。”崔呈秀几乎是抖着腿走下去的,下了城墙,他才安定下心来,然后才为自己的不堪暗暗啐了一口。 转过身,他看着城头徐光启的身影,不由赞叹,“许大人也非常人啊,比之于少保不遑多让。” 通州传来的狼烟,让整个京师瞬间戒严,顺天府、锦衣卫、东厂各处人马开始出现在街头,禁止百姓出门,清净街道,以便军务。 两个时辰后,从通州传来八百里加急消息,女真已经抵达通州,对方并未攻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而后,通州和京师每过一个时辰就通一次信使,以便了解前线情况,以作应对。 第二日,黄太吉见通州守卫森严,且后面曹文昭一直缀着,便没有攻打,而是绕过去,直接朝着京师前来,沿途烽燧烽烟处处,连绵不绝。 借助这些烽燧和锦衣卫的侦探,徐光启一直掌握着女真大军的行止。 三月初六,上午。 黄太吉率领大军,兵临京师城下,来到城下第一件事,不是攻城,而是散开兵马,朝着四方劫掠,掳掠百姓和粮食等物资,以供大军用度。 由于皇帝不在,主持防务的徐光启小心为上,除了让大同总兵张家祯和宣府总兵候世禄率领宣大边兵驻扎在城外,其他尤世威、麻登云、孙祖寿、黑云龙等各镇总兵皆驻扎在城内防守。 此外,还有皇庄青壮三万,京营九千,以及勋贵武将带领家将、卫所兵巡守城头,承受物资则有百门红夷大炮,十万炸药包,如此阵容,远超历史上的京师防御。 只是,缺少精兵的情况下,京师的防守不成问题,但其他情况,恐怕无能为力。 308 遭人恨的曹文昭 黑云压城城欲摧! 此时虽然天朗气清,但所有人都赶到了沉重的压力。 就在一里外,女真的人马不停的逡巡着,那五颜六色的旗帜,给了所有人莫大的压力,这是自也先之后,大明第二次让人陈兵京师城外。 只是所有大明君臣的耻辱,然而面对这种耻辱,所有人都毫无办法,徐光启无力出兵,张家祯、候世禄不敢出击,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看着黄太吉耀兵京畿。 “这就是大明的京师啊!”黄太吉看着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满心感慨。 他是第一次看见京师,一时间也为这巨城所震撼,然而随即,想到这样的雄伟城市任由自己肆虐,而拿自己毫无办法,心中一股豪情顿生。 “区区大明,不过如此。”他扬鞭指着京师道。 “大汗英明,八旗兵马雄壮,大明的酒囊饭袋自然不敢直面大汗兵峰,只敢龟缩在城内,瑟瑟发抖。”范文程拍着马匹道。 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拍马匹,这是实情,京师有一个人敢出战的吗? 尽管千里深入,孤军在大明境内,但连日来野战没吃过亏的黄太吉根本不担心,都兵临京师城下,他对大明的畏惧早就没有了,如今大明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快肥肉罢了,只要需要了,随时都能咬一口。 一行人冲着京师指指点点,商量着如何攻打,阿济格甚至叫嚣着,要攻破这座城市,看看大明皇帝的宝座是什么样的。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乎不太可能,但心中也不免想想,万一真破了呢? 如此一来,他们看向京师的眼神不免再度热切三分。 然而,站在旁边不远的吴三桂却面露难看之色,他还年轻,心态意识没这么快转变,自己出身之所被人这么贬低,心中自然不痛快。倒是吴襄和祖大寿,脸皮早就厚的如同城墙,丝毫异样都没有,甚至还出言一同贬低两句,惹得黄太吉哈哈大笑。 不够,正当众人志得意满,兴致高昂的时刻,忽然阿巴泰带着几个护军,狼狈的跑了过来。 看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身上也有些血迹,显然经历了一番厮杀,并且受了不小的伤。 “阿巴泰,怎么回事,不是派你去为大军搜集粮草吗,为何如此狼狈?”不等阿巴泰近前,黄太吉立刻呵斥道。 阿巴泰虽然同样是奴儿哈赤的儿子,但由于母亲出身低贱,地位一直不高,奴儿哈赤时期,甚至都没有被封为贝勒。 还是黄太吉继位后,赏赐了他几个牛录,才算是捞到了一个贝勒的封号。 他的待遇,是努尔哈赤诸子中最低的了,甚至还比不上代善的长子岳托,后者同为八和硕贝勒之一。 因为,阿巴泰基本不参与女真八旗贵族间的聚会,是一个边缘人物,历次出兵,最苦最累最危险的事情,都是他打头阵。 若不是这次黄太吉有意借着战争削弱莽古尔泰,打头阵的一定是他。 这次兵临京师后,不出意外,搜集粮草这种苦活累活就被交给了他。 面对黄太吉的质问,阿巴泰面露苦色,随即低下头,惶恐的回答,“是曹文昭,他率领祁秉在京师周围游荡,趁我不备,偷袭于我。” 京师周边多田庄,阿巴泰兵力不多,没有器械,打不下那些县城,但田庄却是拦不住他,见一个破一个,为了加快速度筹集粮草,因此分散开来,四面开花。 而这就给了曹文昭机会,趁其不备,偷袭阿巴泰,吃掉了他的一部分兵力。 “袭击你的有多少人?”黄太吉忍着怒气问道,他想看看,对方是否分兵。 “万人。”阿巴泰低头回答。 “万人!!!”黄太吉有些头痛,对方并不分兵,若是想要埋伏的话,肯定需要三倍以上的兵力,而这几乎是大军所有的兵力了。 若是不理会,就需要增派兵力,起码要派到一万人,而且还不能分散开来,如此一来,粮草筹集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若是一个接济不上,搞不好会出乱子。 四万多人,十几万的战马,人吃马嚼之下,每日的消耗极其庞大,而偏偏,一路了上被曹文昭缀着,黄太吉根本不敢攻打沿途的县城,搜集粮草,只能破一些村庄,收获杯水车薪,完全不够。 “曹文昭,真是个麻烦的人物!”黄太吉忍不住低呼对方的名字,这家伙一路上给他添了不少麻烦,现在还阴魂不散的在周围游荡,令人头痛异常。 面对滑溜无比的曹文昭,黄太吉也没有办法,只能增派人手,同时用岳托代替阿巴泰,前去为大军搜集郎操。 他为和硕贝勒之一,掌管一旗,兵力远比阿巴泰多,领兵而出,当不惧曹文昭,同时,这也算是对代善退让的回报。 搜集粮草虽然累,但并无多大危险,只要小心曹文昭的偷袭,损失不会太大,而攻城则不然,不论谁上,必然都有伤亡。 在代善略微满意的眼神中,岳托领命而去。而阿巴泰,黄太吉斥责了一顿后,便命他担任下次攻城的先锋,戴罪立功。 阿巴泰虽然不满,但却毫无办法,只能诺诺答应。 他不敢恨黄太吉,但却敢恨曹文昭,下去时最终还不断咒骂着,一定要让这明将好看,最好能找到他的家乡,将他家乡人统统给杀光,老婆孩子都给吊起来。 而此时,被阿巴泰痛恨无比的曹文昭,正领着大军入城休息,他没有进入京师城内,只是在永定门的瓮城休息,这里距离女真暂时停留的朝阳、东直两门很近,有事能够随时支援。 然而,大军可有休息,曹文昭却没法子休息,他刚一入城,就被一道宫中来的懿旨传去问话。 他微微喘了口气,连盔甲都没卸下来,就来到了大明门,而后被锦衣卫的人带着前往文渊阁。 此时,这座小楼中,除了两名阁老外,还有徐光启、王体乾,而发出懿旨的皇后田秀英,也赫然在列,陪在她身边的正是东厂督公王承恩。 此时非常时刻,对于皇后出现在文渊阁,而已没人多数几句,毕竟和皇帝是夫妻,比较关切是应该的。 面对满脸期盼的皇后,曹文昭头痛异常,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皇帝还带着大军在城外的情况。 309 皇帝回京 田秀英并不笨,相反非常的聪明,一看曹文昭为难的神情,就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皇帝肯定不会回宫。 “本宫不为难你,就问一句,陛下可安全,有没有受伤?”田秀英深吸一口气,镇定的问道。 “陛下并未受伤,完好无损。曹文昭松了一口气道,皇后的知书达理和善解人意,让他瞬间轻松下来。 听到这句话,田秀英整个人似乎也轻松了很多,眼底的焦急和担心消散开来,然而她看了看周围,脸露歉意道,“本宫心情惶急,一时有些逾矩,还未诸位卿家海涵。” 王承恩汇报有随同皇帝出征的将领回来后,田秀英顿时激动起来,想也没想,就下懿旨传召曹文昭进宫,想要询问情况。 后来经过王承恩的提醒,才醒悟到不妥,让懿旨已经发出去了,不好修改,便将地点改在了内阁,同时也通知两位阁老和徐光启一起陪同。 如此虽不合规制,但也勉强合理,皇帝在外,并无制定监国人选,此时皇后出面,也有理由含糊过去。 不过,多多少少有些麻烦,毕竟徐光启和两位阁老事务繁忙被叫过来,肯定耽误不少。 因此,田秀英在这里致歉。 “无妨,臣等也要向曹将军询问一二的。”崔呈秀回答道,他终究资历老,内阁还是他为首。 田秀英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而是看了下极为大臣,微微点头,道:“本宫心已安定,就在不在这里妨碍诸位办公,国事就拜托诸位了。” “娘娘放心,臣等万死不辞。”几位大臣异口同声道。 “嗯。”田秀英转身,离开了内阁,在临出去时,她停顿了下,冲着王承恩道,“你且路留下,听听情况。若是有什么不对,无比保证陛下安全。” “奴婢遵旨。”王承恩微微弯腰,然后流了下来。 对此,几人抬了眼皮子看下,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曹文昭问道,“陛下到哪里了?” “今天陛下应当会到通州,两日后可以抵达京师。”曹文昭估算了下行程后回答道。 “还要三天,若是女真攻城的话.....”钱龙锡目光闪烁的问道。 “无妨,张家祯和候世禄在外驻扎,可以抵挡一二,城头也有将士精壮,还有百门大炮,绝对可以守住京师。”徐光启毫不犹豫的回答。 将作监制造的上百门红夷大炮和十万炸药包,才是徐光启信心的来源,有这两样东西在,京师固若金汤,绝对不会被攻破。 直到此时,徐光启才感受到,当日皇帝单独成立将作监的好处来,若是没有这么多工匠,没有铁模铸炮法,一个月内,是绝无可能早出这么多大炮的。 “那就好,那就好!”崔呈秀连连庆幸。 徐光启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其他几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只要坚持三天,等到皇帝回来就行,至于之后,则是皇帝的责任了。 起码当家作主的在,他们心里踏实,不像现在,心中空荡荡的,感觉自己跟飘在半空中似的,上下没有着落。 “陛下有何计划吗?”徐光启再度问道,这些人中,也就他对军事懂得一些,其他人都是七窍通了六巧,一窍不通。 “陛下没有细说,交代给我的任务也只是迟滞女真大军的行动,偷袭他们的筹粮队伍。”曹文昭摇摇头,然后顿了顿,回忆了下,不确定道,“不过大致的话,应该是想和女真打一场野战。” “打野战?可有把握?”崔呈秀大惊,自从建州女真起事以来,大明在野战中从没赢过,现在听闻和女真打野战,都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这个末将就不知道了,大军在野外并无和女真打过,只是熟了三天的城。”曹文昭无法给出肯定答案。 毕竟这些年来,女真的战力都被神化了,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之类的,传的到处都是,纵然是一步步和陆军一同训练出来的,没有和女真正面硬碰硬打过一次,曹文昭也不敢打包票能赢。 “这....这......这.....”崔呈秀听完这不靠谱的答案后,急得团团转,他可不想在自己任期内把皇帝给弄丢了,他可没于谦的本事,守住京师啊。 “可否劝劝陛下,莫要.....”他有些口不择言的说着。 “阁老,请慎言!!!”不等他说完,徐光启就打断了他的话。 崔呈秀这才清醒过来,拍了拍脑袋,冷汗连连道,“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诸位,情况就是目前这样,三天后陛下回京,这三天,我等定要将京师守卫好,一切等黄第一回来定夺。”徐光启目光灼灼的看着其他人,有了个目标后,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守住京师和守卫京师三日,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就算是崔呈秀,也敢拍着胸脯说,能守住京师三日。 “还望给位戮力同心,共赴国难。”徐光启施了一礼。 “戮力同心,共赴国难!”其他人不管心思如何,此刻都是齐齐还礼,至少看起来是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 曹文昭没有在宫内多待,而是很快就出去,来到永定门的瓮城中,吃饱喝足一番后,枕着刀鞘就入睡。 第二日天蒙蒙亮,他就带着人马悄悄的出了城,沿着京师周边开始游荡,通州、昌平、顺义、房山、良乡,都是他巡查的范围,只要一发现女真有落单的情况,就立刻吃掉。 甚至就连岳托万人大军,他都敢趁着对方运粮的混乱情况,发动偷袭。 如此折腾,让黄太吉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偏偏他又滑溜无比,根本抓不住。最后,黄太吉不得不暂停对京师的试探攻城计划,而是大军分散,以万人为单位,以各个和硕贝勒为悍将,将曹文昭暂时逼到了顺义,并派遣多尔衮、多铎两兄弟盯着,才免于骚扰。 随后,女真大军四散,四处出击,频繁的攻破田庄、军屯、卫所,才算是搜集齐了大军一月的粮草用度。 而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朱由检带着大军,终于赶回了京师。 310 漕运事 三月初九,上午。 忽然,宣府总兵候世禄带着一万五兵马离开朝阳门,朝着东边行去,而同时,曹文昭率领的骑兵大部队也在周围若隐若现,所不见人影的,但马蹄践踏大地的震动却能感受的到。 他们共同前出,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前去接应皇帝的大军,连续不断的急行军,让陆军士兵疲惫不堪,此时若是遭遇女真,恐怕力有不逮。 等到黄太吉接到消息,率兵赶来时,三方已经会和。看着和自己兵力相差无几的明军,黄太吉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没下令强攻,而是带着兵马,缓缓退去。 这几日和曹文昭斗智斗勇,又要分兵四处劫掠粮草,掳掠奴隶,不断的赶路和战斗,让女真士兵也没得到好好休息,此时强攻,损失太大。 就算攻下来,也得不偿失,还不如等到明日,士兵修养充足后再叫阵。 看到黄太吉退去,朱由检也松了口气,他此刻也不想和对方交战,精疲力竭下,战果不会有多少,损失反而会非常惨重。 随后,四万多明军缓缓朝着京师行去,一个时辰后,便抵达京师城下,大军没有进城,而是在东直门外驻扎下来。 曹文昭带着还剩九千来人的骑兵大部队流了下来,候世禄则回到了自己朝阳门外的营地,继续驻守。 安顿好士兵后,朱由检刚要休息,徐光启、崔呈秀、钱龙锡三人就联袂而来,请求皇帝回宫主持朝政。 朱由检眼皮子都没太抬,只是回了句一切照旧,然后就走入自己的营帐中,倒头就睡,几乎只过了几秒钟,就传来一阵呼噜声。 “这.....”三人相互看了眼,有些无奈,皇帝这是当将军当上瘾了。 “几位大人就让陛下好好休息吧,这几天陛下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要和我们意义昂徒步赶路,晚上还要安排军务,制定计划,根本就没好好休息过。”值守的亲兵忍不住开口说道。 “好吧!” 几人无奈,只能如此了,自个先回去。乾圣帝是极有主见的人,打定了注意,别人劝是没用的。 倒是处在深宫的皇后,听见皇帝平安回来,并没有缺胳膊少腿,顿时激动的流下泪来,不过,她这次没用擅自出宫,道城外来找皇帝,而是重新恢复了皇后母仪天下的样子,安定宫中人心。 南直隶,长江入海口。 有些萧条的口岸中,此时却是迎来了一支庞大的舰队,打头的是二十多艘两千料的大福船,后面则是各色福船,广船沙船也有不少。 此时这支舰队正逆流而上,沿着长江不断朝着内陆驶去,吃饱了风力的船帆,推动着船只,缓慢的朝前行驶着。 “格老子的,你们连运到华亭的船只都没吗?在走远点,水流湍急起来,光凭风力可是上不去的。”沈寿崇大声问着倪元璐和沈廷扬。 “将军勿忧,过了这一段,前面就有纤夫了。”沈廷扬有些尴尬的回答道,同时眼神示意身旁的倪元璐,也一同上前说两句好话。 倪元璐犹豫着,就是不愿意出面,然后看着沈廷扬几乎要吃人的表情,他还是露出笑容,宽慰道,“沈将军,海涵则个,海涵则个!” 这番话说的他十分憋屈,却又毫无办法。 漕工暴动叛乱,将他们准备用来海运的船只一把火给焚毁了,气的二人几乎吐血,船只没了,那什么运送粮食北上? 偏偏这个时候,总督杨一鹏直接派兵弹压这群暴动的漕工,按理说是毫无问题的,但不知为何,这群漕工却暴动起来,而且还击溃了杨一鹏的漕标,获得了不少武器装备。 最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整个运河沿岸的漕工几乎全部暴动起来,前前后后不下十万人,他们劫持了运粮的漕船,霸占了整条运河,劫掠河上行船,甚至攻打沿岸州府,虽然没成功,但却震动整个东南。 事情,大发了。 这种情况下,倪元璐和沈廷扬慌得要死,虽然弹压不是他们干的,但这起暴动,二人却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他们行事不密,怎么会引起暴动呢。 死可能不会死,但今后的前程,肯定没了。 想想这种后果,倪元璐就憋屈的很,心中恨极,却又无处发泄,不光他如此,沈廷扬也是如此,整日哀叹,仕途还没开端,结果就断了。 最终,还是沈廷扬的父亲,看不过儿子颓废的样子,指了一条活路。 整个东南沿海,还有一只庞大的舰队是可以保证漕粮的运输的——沈寿崇的台湾分舰队。 沈寿崇本身就在南洋购买粮食,补充北方所需的任务,如今漕粮断绝,不得北上,虽然不管他的事,但若是粮食上不去,绝对会影响京师安定。 这种情况下,沈寿崇只是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下来,反正都是运粮食,运送自己买的粮食还是官粮,区别不大。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如此就好。”听闻前面有纤夫,沈寿崇放心多了,起码不同担心船只堵在这里,开不出去。 舰队安心行驶,慢慢等着纤夫的到来,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纤夫,而是一支气势汹汹的船队。 “将军,有一支没有旗号的船队顺流而下,身份不明,来势汹汹!”桅杆上,一个瘦小的如猴子的士兵溜了下来,他的手上牢牢的抓着一只单筒望远镜。 “身份不明,来势汹汹?”沈寿崇想了下,便立刻下令。 “命令全军,做好迎战准备。” 很快,这条啊命令就通过旗语,通传到所有船长哪里,船上士兵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虎尊炮这样的利器,也被他们拿了出来,装填好弹药,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身份不明的船只。 毫无疑问,这支不明船队是带着敌意而来的,他们顺流而下,根本不带减速的,笔直的朝着沈寿崇的舰队撞来。 轰! 最前头两艘战舰相互碰撞,由于对方船只并未装着撞角,舰队这边伤害不大,只是船只一个呲咧,船头一歪,停了下来。 311 不堪一击 杀啊! 一声厮杀呐喊声,在对面的民船上响起,随即,一个个身穿粗布短衣的凶悍之人,举着刀兵,神情狰狞的杀了过来。 “是漕工,是造反的漕工!!!”沈廷扬几乎是撕破了喉咙般尖叫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心逐渐的往下沉去。 莫非,又要不行了吗? 随即,一个深沉的怨毒从心底升起,妈卖批的,老子想当个官,有这么难吗??? 不过,他的怨毒还没升腾到最浓烈的时候,就被一句话给打断。 “哈哈,来得好,抓不到李魁奇那混蛋,正好拿你们来练练手,不然孩儿们的手艺都要生疏了。”沈寿崇看着对方哈哈大笑。 他是真的开心。 这段时日,他麾下的舰队虽然在不断的发展着,船厂开工,正一艘接着一艘的往外面出大福船,然而,对李魁奇的围剿,却一直不顺利,这个混蛋,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抓不住手尾,每次去堵他,都赶不上趟。 如此几次三番下来,沈寿崇心中那是憋了一股邪火! 今天这些不开眼的造反漕工。来的正好,让他发泄一肚子的火气。 “虎尊炮,放!”沈寿崇举着刀,大吼道。 随后,一声沉闷的炸响,被士兵们支在甲板上的虎尊炮喷吐出密集的散弹,直接横扫对面整个船头。 所有试图跳帮过来的家伙,此刻死的是不能再死了 魂尊跑虽然是近战用炮,发射的也是散弹,也许对付女真等披甲单位效果不是很好,只能伤而不死,但对付海盗或者漕工这种无甲或者轻甲单位,当真是无上利器。 只要是处在虎尊炮的范围,那就是死一个结果,没有第二个结果可言。 对于海盗来说在,这种凶残的武器,在沈寿崇这里每艘船上都有一艘,这些炮可是他死气白咧从皇帝这里要过来的,为的就是给李魁奇一个惊喜。 然而,不知道李魁奇是不是知道了沈寿崇的坏水,他从来不和沈寿崇发生战斗,能避则避,能逃则逃,让沈寿崇毫无办法。 不过,既然暂时打不了李魁奇,那打造反的漕工也是一样的,他沈寿崇不挑食。 类似的场景几乎发生在每一艘相互接触的船上,只是虎尊炮轰的响一下,那群漕工就少了十几二十来人。 尽管后面的迅速冲了过来,然人失了先手,他们已经处在了下风,更不要说,虎尊炮可没有停下来,一直不停朝着后面跳帮的人喷,很快,已经过来的人九断了后援,被战舰上的士兵杀死,逼入河中。 整个跳帮白刃战的场面,出乎漕工这边领头人的预料,他本以为怎么着都会有来有往,僵持个几十分钟呢。 结果刚一接站,自己这边就落入下风,而且不过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有船只被攻了进去。 “他么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这群家伙不是吹嘘自己在河面上能吊打官兵吗,怎么现在如此不堪?”领头人喃喃自语,就是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这次偷袭的可是漕工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武艺高强,领头人可是亲眼看着他们被选入的,结果却不堪一击,着实出乎人的预料。 不过也不稀奇,领头人只看了武艺,但现在却是在战场上,武艺并无作用,团队配合才是关键。 “风紧,扯呼!”看着一艘艘船沦陷,领头人再也忍不住,下令撤退。 早就有些顶不住的漕工们一听命令,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撤了回去,然后船舱底层深处长长的划桨,迅速的划了起来。 “他么的,划桨!”沈寿崇有些无语,他的福船是海船,上面可没有这些东西,如今又是逆流,追是追不上了。 “高速各舰,挺直追击,肃清战将上残留敌人,清点缴获。” 很快,结果出来的,杀死杀伤敌人差不多三千人,缴获漕船二十七艘,整个接舷战总共只持续了半个小时,随后就迅速分开逃亡,短短半个小时内,打出这样的战果,足够哦沈寿崇骄傲了。 “还不错!”面对这个战果,沈寿崇评价了一句。 至于旁边的倪元璐和沈廷扬,彻底化身小迷弟,他们俩知道,自己这会找对人了,只要将航海记录交上去,自己漕粮改海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击退了漕工来袭后,沈寿崇一点也不担心对方卷土重来,直接命令舰队分散,在各地督粮道的协助下,到各个码头装载漕粮。 整个过程差不多持续了三天,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损失惨重的原因,并未发生第二次袭击。 三天后,舰队汇聚在一起,杨帆朝着大海行去,随行的除了倪元璐和沈廷扬外,还有漕运总督部院的官员,以及一些户部、工部的官员,他们同样负责记录和监督工作。 不过,已经得知沈寿崇给京师运送过很多次粮食后,沈廷扬根本不担心这次运粮会失败。 漕运改海,成了! 然而,沈廷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从长江口出海一天后,桅杆上瞭望手立刻发出警讯,海盗来袭! “海盗,什么海盗?”倪元璐几乎是懵逼的,还有海盗敢袭击大明官军舰队? 相比倪元璐的半懂不懂,沈廷扬就知道的更多,海盗袭击官府那是常事,之前的郑芝龙更加过分,若不是沈有容将军打了一仗,将郑芝龙收编,此刻沿海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呢。 “沈将军,怎么办,还往前走吗?”沈廷扬单刀直入的问道。 继续前进还是打道回府? 沈寿崇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苦苦的思索着。 打他是不怕的,有着虎尊炮的他,完全不惧李魁奇,只是,如今船上可是装着大量的漕粮,万一弄沉了几艘怎么办? 而且,若是对方知道自己船上有漕粮,不接舷战,而是远远的放火箭呢?到时候的损失会更加惨重,这个后果,沈寿崇承担不起。 海面广阔,一览无遗,两放船只性能差不多,他没信心甩掉李魁奇。 “传本官军令,撤军,回华亭县!”最终,沈寿崇还是做出了稳妥的决定。 “妈的,李魁奇,等女真退去,陛下腾出手来,老子绝对请旨剿了你!”他恨恨道。 不过,大部队是回了华亭县,但还有一些快船没有走,这些船桡过了李魁奇,沿着海岸行走,飞速的朝着天津而去。 沈寿崇没有放弃,他派人搬救兵去了。 312 军中随意即可 在东直门外的营地中,朱由检睡了一个很好,很长,也很安心的觉,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明了。 他是真的累惨了。 白天急行军,晚上处理公务,还要巡视军营,安抚军心,真的是没有一刻闲着,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出差错,女真也在曹文昭的努力下,没有攻城。 在一切发生之前,他赶回了京师。 朱由检穿戴好盔甲,出了营账,四处查看着。 经过一日一夜的修正,将士们显然已经恢复过来,虽然精神上还有些绷紧和疲惫,但却不影响作战了。 朱由检走着走着,来到了曹文昭的营地,正好看到他和两名陌生的将领吃着早饭,他们身边正好是给军官专门准备早饭的地方。 虽说是专门准备,但和士兵的伙食并无两样,只是方便而已。 朱由检走过去,想要排队去拿早饭。维护秩序的军官是从陆军出去的,正好认识朱由检,一见之后,心中惊讶,顿时想要叫出来,却被朱由检给阻止了。 不过对方虽然停住了嘴,但却从旁边的箩筐中拿了几个馒头,打了一碗粥,亲自送了过来。 朱由检也没矫情的一定要排队,而是接了下来。如果没人认识他,他守军中规矩,慢慢排队,但若是有人认出来,并开了些方便之门,他也不推辞,身为皇帝,总是特殊的,世间大多规矩都管不到他。 至于其他人,只是看了看,却没在意。 “怎么,再聊什么呢?”端着一碗粥,夹着两个馒头,朱由检走向曹文昭,蹲了下去。 曹文昭是山西人,习惯蹲着吃饭,但朱由检可不习惯,一蹲下去,觉得很别扭,敢对解下佩刀,横在地上,坐在上面吃饭。 “陛下!”曹文昭有些惊讶,刚想起来行礼,却被朱由检按住。 “行了,行了,都在军中,不用多礼,吃吧,吃了饭还要杀敌呢。”朱由检笑道,坐了下去。 曹文昭也不矫情,恢复了原来蹲着的样子,一边吃着,一边和皇帝交流这几天来的军情。 “陛下???”旁边的何可纲和朱梅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实在是无法将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皇帝和眼前这盔甲灰扑扑的,坐在地上大口吃着馒头喝着稀饭的人对上。 嗯,年龄倒是差不多,其他的差远了。 “你们就是何可纲和朱梅吧?”朱由检吸溜了一口白米粥,看了眼依然傻愣着的大汉,随意的问道。 这很好猜,也只有收编自关宁铁骑的七千人才会对自己这幅做派奇怪,至于曹文昭极其麾下三千将士,早就习惯了,不然也会朱由检一按,就这么自然的坐下来。 而收编的七千人中,能被曹文昭拉着聊天的,也只有何可纲和朱梅了。 “末将何可纲!”其中更加壮实的那个说道,他虽然蹲着,但却蹲的别扭无比,整个人浑身不得劲,就连手中的粥也感觉重了很多。 “末将朱梅!”而后,个子更高一些,更消瘦一些的那个人回答道,他和何可纲的感受一样,别扭,浑身别扭。 “行了,不用别扭了,放松一点,朕在军中,也是军中一员,和你们并无区别,不用太在意,随意些即可。”朱由检解释了一句。 不过这种事,解释是没用的,得多来几次习惯才好。 “你们俩的事朕听说了,做的很好,朕很满意。” 窝在这块空地上,朱由检就随意的和他们聊了起来。先是宽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定下心来,然后就聊着当前的军情。 毕竟,在野战中和黄太吉接触最多的,还是他们这一万人,听一听他们的意见,对接下来的战斗有好处。 整个聊天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是朱由检喝完粥吃完馒头的时间,不过可以看得出来,经过这短暂的交流,何可纲和朱梅两人,精神明显振奋了许多,眉宇间,一股叫做斗志的东西不断升腾着。 “行了,回去准备准备,等下就要列阵迎敌,朕可要好好会会黄太吉。”将碗筷丢回给火头军,朱由检便离开。 三人施了一礼,也没废话,转身就去整顿军队。 半个时辰后,大军整顿完毕,是个方阵一一排列整齐,炮手夹杂在方阵中间,来回穿插,而曹文昭和何可纲,则各自带着人马,在两侧游曳。 在方阵的正前方,则是女真人的营地,他们因为机动力枪,所以没有固定的地方,每天露营的地方都不同。 至于藏着粮食以及奴隶物资的基地,却是没有探查到,女真人有足够的机动力将自己的基地给保密好。 大明京师的城头上,明晃晃的摆放着很多门大炮,这种情况下下,除非女真的将领脑袋被驴踢了,不然扎营不可能靠的太近。 双方之间,足足有三四公里的距离,因此,这一次是朱由检主动出击,他要试一试女真人的斤两。 因为主动进攻,所以十个方阵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前四后六的分布,前后两排之间,是曹变蛟率领的三千骑兵,这是中军,朱由检的指挥部也设在这里。 “传令,大军前进!”朱由检一声令下,锣鼓和旗帜同时挥动起来,通过声音和旗语,他的命令被传递下去。 整个大军,开始动了起来。 由于得到命令的各不相同,每个方阵起步的时间不同,因此从侧面来看,这是一条不规则的线。 而混在中间的佛朗机炮有时也会前凸或者凹陷下去,看起来并不规整。 但这毫无办法,这是施展,并不是平常演练,只要各处大致在一条线上就行,这并不影响作战。 然而,纵然是如此,这份整齐划一的进军,令双方观战之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惊讶万分。 女真这边,看到这份行军纪律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不动如山,侵略如火,他们虽然说不出这样的句子,但却能够感受出来。 强悍!非常强悍!这支大明军队是他们生平仅见的强悍!甚至比当初歼灭的那只最后的戚家军还要来的强悍! “阿巴泰,去吧!”黄太吉缓缓道。 “是,大汗!”阿巴泰面色惨白,转身离去。 所有八旗贝勒看着他,都微微流露出一些怜悯,这一次,他麾下的那些牛录,估计都要战损了。 313 阿巴泰眼中的方阵 除了阿巴泰外,另外还有几个人脸色不太好看,莽古尔泰、代善、岳托,都面无表情。 阿巴泰麾下就几个牛录,满打满算也不过几百兵,加上带出来的厮卒,也没过千,这点人根本无法担当主攻的先锋。 自然,剩下的兵力是从其他几个和硕贝勒中抽调的,而且中尤他们三人抽调的人数最多,这是明晃晃的打压,但是三人却毫无办法。 其他和硕贝勒为了减少自己牛录的牺牲,自然赞同这样的分配,他们反对也无效,何况岳托督粮不力,也是一种惩罚。 代善无奈,想了想最终放弃了争夺,自己麾下不损失一些实力,怕是不会被放过。 当然,这种损失在黄太吉的控制之内,他也不想因为打压其他几个大贝勒,而让女真整体实力受损。 就比如之前损失的将近六千人,真正的女真人才不过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蒙古人活着厮卒奴隶,以及一些投降的明军辅兵。 此时女真的除了四万多战兵外,还有其他很多辅助的兵种,包括在边关攻破军堡时收降的明军,祖大寿的八千人,以及从掳掠汉人中挑选出来的辅兵。 加上这些,此时女真麾下已经膨胀的超过了十万人,而若是无法遏制下去,这个数字还会更加膨胀起来。 这个道理,黄太吉知道,朱由检也知道。 对女真来说,只要击溃了眼前这支两万人的精锐军队,大明将没有余力在抵挡他们在京畿肆虐。 而对大明来说,此战当迎头痛击,只要取得一定的战果,女真就将处于下风,介时大明将处于攻势,一步一步的逼迫女真,拖死他,最终尝试着全歼。 因此,对双方来说,这一战,至关重要。 整顿军马后,阿巴泰缓缓出站,三百护军,一千行营兵,三千厮卒,三千蒙古骑兵,这是阿巴泰所有的兵力。 这个兵力,差不多是黄太吉总兵力的七分之一,算是很正常的试探进攻,阿巴泰出战,黄太吉紧紧的盯着。 虽然有岳托的转述,但黄太吉依然对这种明军的进攻方式有所怀疑,大明,真的有这么犀利的火器吗。 不亲眼所见,他根本不相信。 陆军在朱由检的号令下,缓步前进,不过是才走了一里路的样子,就看到了率众而出的八旗兵。 于是,便立刻停下来,整顿军阵。 各种各样的口令在一个一个阵型之中响起,小碎步的声音连绵不断,所有人都在调整自己的位置,长矛斜举,铁甲罩身,千斤佛郎机也被推着,来到了阵前。 “佛郎机炮手就位!”一声高喊,朝着后面传递过去。 “虎尊炮手就位!”同样的一个高喊,通过基层军官转递到后方中军指挥部。 “长矛手就位!” “火枪手就位!” 连绵不断的反馈,让朱由检对各个军阵了如指掌。 “陛下,要不要加强前锋兵力。”满桂看着估算了敌人的兵力后,建议道。 前面四个方阵只有四千人,虽然有大炮协助,但敌人却有五六千人,前锋不一定吃的住。 “不用。”朱由检摇了摇头,若是一万人以上,他还考虑增兵,但五六千人,并不需要。 “此战,前锋士兵,由你指挥!”他看着满桂道。 “末将遵命!”满桂一愣,立刻应道,随后,他就带着一些士兵往前走去,最后,在两个方阵中间的位置停下来。 作为这支军队的创始人,毋庸置疑,对这支军队的了解,朱由检是要在其他五人之上的,论领兵作战,朱由检或许比不上他们五人,但论眼力和应变,他却觉得自己在他们五人只是行。 因此,他置身事外,就是为了取得一个旁观者清的优势,方便他各处情势,随机应变。何况,女真也只是派出了一个前锋而已,还有大部队在旁边看着呢。 为了观看方便,他还让人用马车堆了一个高台,作为自己观察和指挥的地方。站在高台上,朱由检忽然想到了一样东西——热气球。 若是有热气球,自己想要多高的视野就有多高的视野,配合望远镜,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眼下,那种料敌先机的优势,对军队战斗力的提升非常大。 看着眼前的明军,阿巴泰非常头痛,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阵型。 前面窄,后面宽,小方阵之间还有着距离,也就是说,不能通过攻击其中一个方阵,带动其他地方溃散。 击溃一个方阵后,还必须面临其他方阵攻击,想要击溃这支明军,就必须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打,着实不易。 阿巴泰骑在马上,站在高处,凝神观察着。 正面突破会很麻烦,侧翼的话,有左右两翼都有骑兵环绕,数目在一万左右,就算所有女真战士不下马,配合蒙古骑兵攻击,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攻破一侧。 稍微迁延一点时间,另一侧的骑兵就赶过来支援,介时他就将陷入两侧合围之中,进退两难。 不过,侧翼需要骑兵守护,说不定就是地方的弱点。阿巴泰暗暗记住这一点。 至于从后方攻击,阿巴泰只是看了看方阵的构成,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对方士兵一转身,就能后阵变前阵,和现在毫无区别。 这种阵型的设计者,简直是天才。 阿巴泰心中升起这样的感慨,尽管还没尝试过,也没见过火枪和火炮发威,但火枪换成弓箭的话,就直观许多,更能让阿巴泰体会出其中的优势来。 远程攻击者围绕着方阵游走,随时攻击,而方阵长矛手抵抗对方的进攻,中间的隔断仿制一处地方奔溃带动其他地方,同时也给了溃兵逃走的位置,不至于冲击后方。 而当一处遭遇到大量敌人强攻时,远程攻击还可以通过方阵间的通道朝一处聚集,加强那边的火力。 被分割的方阵,若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团团围攻,而已可瞬间合围,结成圆阵,弓箭手居于内而长矛手居于外。 这种设计,非常的灵活多变,对各种情况有应变的措施。光是看着,阿巴泰就能设想出很多战法来。 “真是棘手啊!”阿巴泰叹息一声,随即眼神一凝,整个人煞气升腾。 既然无法取巧,那就以力破之,女真满万不可敌,可不是说着玩的。 314 战术较量 阿巴泰没有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战术,而是打算用女真最常用,也最自豪的战术,重步兵破阵之术。 两百百护军、一千行营兵和三千厮卒被派出去,作为头一波攻击,而阿巴泰则带着一百护军和三千蒙古骑兵策马缓行,寻找战机。 女真全部骑马,因此哪怕是重步兵破阵,也是骑马冲锋到一定距离,然后在下马冲刺破阵。战马速度快,可以减少受到的远程攻击。 很快,三千一百八旗兵跟着各自的头领往前冲锋,他们的阵型分的很散,呈一条一条直线的样子,这是为了减小炮击的伤害。 随着战马的加速,打头的行营兵速度逐渐快起来,很快就将距离拉近到了一公里的地方。 看着对方疏散的阵型,满桂皱了下眉头,这样一起来,炮击的效果会少很多。不过,他还是下令开炮。 能打多少伤害就打多少伤害。 “三轮炮击,急速射!” 千斤佛郎机作为野战用炮,基本就是平射,根本不用瞄准,对着敌人,放平炮口点火就是。 轰! 一声绵长的轰隆声响起,这是五十门大炮先后开炮的声音重叠而成,声音巨大洪亮,让人心头发颤。 浓重的烟雾在炮口中飘荡而出,不过在大风的吹拂下很快就散去,开了炮后,火炮手们却没时间观看,而是迅速的更换子铳。 由于爆炸是在子铳内发生的,母铳的炮膛不用清洗,直接更换子铳点火就是。 轰轰轰! 炮手们迅速的更换子铳,装满了弹药的子铳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推了进去,不断的发射出去。 五十门炮,一百五十发发铅弹朝着前行而来的女真八旗兵打去,看起来声势惊人,但面对阵型非常分散,而且拉的很开的兵线,效果并不算好。 甚至有很多都打空了,最终呈现在满桂眼中的战果,还不到一百人。 不过,满桂却丝毫没有失望的情绪,而是信心满满的看着。 战马速度快起来,想要调整方向是很难的,因此,当这群八旗兵冲过了一千米的距离,挨了三轮炮击后,领头的骑手就立刻开始朝着中间并拢。 阿巴泰冲锋的兵马共有四千人,而正面有四个方阵,每个方阵一千人,由于是结成方阵,缩小起来,因此看起来非常的小,攻击面并不广,太多的兵马聚集在一起也毫无作用。 故而,阿巴泰干脆将兵马分成四队,全面攻打四个方阵,而他则摔着三千蒙古精骑和两百护军在外游弋,寻找机会,同时也是防止敌方骑兵从侧翼后者后方冲击。 很快,在八旗兵不断的调整中,四个集群逐渐形成,那精湛的骑术和战术执行能力,让满桂都为之赞叹。 女真屡屡打败明军,并不是毫无道理,看这军事素养就知道,骑兵奔行中变阵可比步兵原地变阵难得多。 “好精锐的八旗兵。”满桂夸赞着,笑容却有些阴险。 一般佛朗机炮的急速射都是六轮,六轮之后炮管会发热,需要冷却一段时间,因此,他只用了三轮射击,从而保留了三轮射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三轮急速射!” “佛郎机炮手后撤!” “虎尊炮衔接射击,一轮后撤退!” 满桂连下了三道命令,每一道衔接的时间极短,这完全是因为女真人的速度提了起来,很快就要来到跟前。 轰轰轰! 又是三轮炮击,不过这三轮后,尽管刚才那三枚子铳已经装填完毕,但炮兵们还是停止了射击,因为炮管过热,需要冷却。 随后,他们也顾不得火热的炮管,直接来到炮架后方,四个人合力,拉动着炮车,从两个方阵预留的通道中往后撤去。 不过并未炮远,依然在通道后面架着,只是通道不是很宽,留下的数量并不多,不过才三架而已,其他的都被拉到中军的位置。 “辛苦了!”满桂看着一名炮手,因为搬动大炮,被火热的炮管烫伤,立刻宽慰一句,然后让对方去包扎下。 长满了水泡的手可不适合接下来的作战。 “报告将军,我没事!”只是炮手却不领情,他觉得自己没事,还可以再打几炮。 “胡闹,让你去包扎就去包扎,这是军令!”满桂直接强硬道,将炮手给哄了下去,然后,再次看向战场。 硝烟被吹散,让他看清了八旗兵的状况。 这次战果,可谓丰硕,四个聚拢在一起的骑兵集群,明显能看出来缺失了很多,尤其是打头的八旗兵,几乎都换了一轮。 先是三斤重的铅弹轰击,而后是散弹的洗礼,尽管最前面是穿着铁甲的行营兵,但依然扛不住这么多的弹丸。 就算有幸运的抗住了,胯下的战马也顶不住散弹,这可是整整五百门虎尊炮,那散弹密集的,几乎令人怀疑人生。 满桂大略估计,这一波八旗兵伤亡不下五百,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虎尊炮造成的,战马被密集的散弹打残,让上面的骑士直接摔了下来。 战马奔驰中落下来,这些人的后果可想而知。 看到这,满桂笑了,这一波战术较量中,他赢了。 虎尊炮的炮手撤退后,并没有闲着,而是立刻开始装填,最后在方阵后方,等待忙归的指令。 在付出了一定的伤亡后,女真终于接近了方阵百米之内,而这期间,他们承受了一轮散弹射击,六轮实弹射击,损失在六百之数。 重步兵破阵之术是女真最惯用的战术,因此非常的娴熟,战马冲锋减速都非常有经验。 三千轻甲的厮卒最先停下下马,其数量大概每个方阵前有五百人,这五百人站定后,立刻开始张弓搭箭,仰着身子开始第一轮抛射。 而就在如蝗的弓箭飞射时,一些作为箭头的护军带着行营兵和部分厮卒,再度往前冲了几十米,然后才停下来,下马徒步冲锋。 整个战术动作都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完成的,而且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和生涩之处,就连指挥都不怎么需要,他们自己就已经分好了工,并顺着职责去完成。 整个过程,非常的赏心悦目。 315 接敌 “漂亮啊!”尽管看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看到女真的重步兵破阵战术,他依然为之惊艳。 女真能横行辽东这么久,还是很有东西的。 不过赞叹过后,满桂冷静的下达着命令:“开火!” 几乎是在那些重甲步兵刚刚发动徒步冲锋的时候,早就严阵以待的火枪手们,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砰砰砰! 大量的铅弹朝着前方激射而去,破开他们身上的铁甲,将弹丸嵌入到肉体之中。 四五十米的距离,就算一个现代的废宅,十秒之内也能跑完。而冲锋在前的那几十名护军,全都是体魄强悍野蛮的女真精锐战士,尽管身上罩着三层甲胄,依然健步如飞,跑动起来,不比轻装上阵的现代废宅慢多少。 然而,就是这几秒的时间,却成了漫长的天堑,他们根本冲不过这段距离,一排接着一排的火枪手不断开火。 火枪手的阵型很宽大,同样也很薄,一侧足足有四十人一排,总共五排,五排轮流射击,火力持续不断,非常的充足。 按理说,这样的火力下,重甲在战士根本冲不过去,然而,就在第一轮开火之后,跨越了上百米,被厮卒们抛射出来的箭簇,终于抵达目标,坠落下来。 五百只重箭,非常的密集,从天而降,直插方阵。 火枪手和长矛手都是四百人,不过阵型不一样,火枪手是40*5的阵型,而长矛方阵则是20*20的阵型。 整个小型方阵就想着一个方块长着粮给翅膀一般,因此,火枪后是比长矛手要靠后的,他们在方阵的中间位置。 故而,承接箭雨袭击的,大部分都是长矛手,火枪手只有少部分几个倒霉蛋被重箭给射到。 不过,长矛手有铁甲保护,非常厚实的铁甲,纵然女真用的是强弓重箭,但跨越了百米之后,威力并不大。 整个长矛方阵中,被射中的虽然多,但倒下的却没有多少,真正惨烈的是前面三排,他们直面最多的箭雨,数根重箭之下,几乎有一半倒了下去。 毫不犹豫的,后面身上还插着一根重箭的长矛手走了上来,他是胳膊重箭,一只手已经垂了下去,但他的右手依然仅仅握着长矛,补上了前面的空位。 踏步之后,他直接长矛插在地上,一脚踩住尾端,前端搭在前方士兵的肩膀上,右手随后仅仅握住。 尽管左臂疼痛难忍,但经过严酷纪律训练的他,依然笔直站立着,毫不退缩。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每一个方阵当中,前排倒下,后排补上,维持着方阵的完整不缺。 长矛手在不断调整队形,而火枪手依然毫不停歇,砰砰砰不停的开火,打的冲锋的女真重甲步兵几乎懵圈。 除了穿着棉甲、铁甲、锁子甲三层甲胄的护军,后面跟着的行营兵几乎上来一排就倒下去一排,根本没有任何幸免的。 “抓住尸体挡着。”一个护军嘶吼一声,捞起刚刚倒下的同伴,扯在自己身前挡住。 他的神色已经中了不知道多少个铅弹,不过大部分都被棉甲和铁甲挡住,只是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他收了伤,而起是很严重的内伤。 不过此刻他却根本么空闲管这些,有了挡箭牌后,火枪的铅弹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抓着尸体,随我冲锋!”他再度大吼一声,朝前猛跑。 “虎尊炮,上前抵近射击!”满桂看着战场,下达了命令。 这次虎尊炮的目标是百米外的弓箭手,这个距离,火枪够不到,就算打过去,也没了多少为力,想要攻击对方,只能靠虎尊炮的散弹,不然任由对方抛射重箭,前面几排的长矛手迟早会死伤殆尽。 装填好弹药的炮手在接到命令后,立刻扛着虎尊炮,越过火枪手,来到前方,将虎尊炮放置在地上后,点燃引线开火。 轰! 十门虎尊炮喷出巨量的散弹,这些弹药没有冲着前面冲过来的重甲战士,而是瞄准了后面放箭的厮卒。 虎尊炮射程五百米,不过那是装着实心弹的时候,装散弹的话,会缩减到三百米,而此刻厮卒距离他们只有一百米的距离,正是散弹威力最为强劲的时候。 几乎是瞬间,只有轻甲的厮卒倒下了一大片,前面挡着的人几乎一扫而空,如同稻草人一般,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这句惨烈的攻击,直接吓了那群厮卒一大跳,抛射的节奏瞬间被打乱,间断了弓箭打击。 而后,不等他们反映过来,又是一轮散弹射击,后方的弓箭手在,再度减员。 前后两次攻击,足足倒下了一百人,而整个作为远程火力支援的,也不过才五百人而已,再来几次,这仗就不要打了。 “分散,前进射击,直射,直射!!!”指挥厮卒的八旗兵红着眼睛吼道,面对大炮轰击,分散开来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当然,若是可以,他们肯定是想转身就跑的,但他们不敢,女真战场上的纪律残酷的吓死人,他们跑了,不光自己要死,家人绝对会被贬为奴隶,生不如死。 有了命令,晕头的厮卒们立刻跑动起来,全速朝着前方敢去,而这个时候,散弹再次打过来,却没有之前的战果了,但依然杀伤了十数人。 只是,这时候他们却是进入了火枪手的射击范围,前头的女真重甲战士已经迫近长矛方阵,不太方便射击,空闲出来的火枪手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身上。 远程攻击的厮卒,再次被火力覆盖,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不过他们拼死射出的重箭,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最前一排的长矛手几乎全部倒下去。 战友一个个倒下,李自成顾不得悲伤,他举着长矛,眼睛紧紧的盯着一个举着尸体的白摆牙兵,他有不错的武艺,眼力又好,知道挥动长矛打落重箭,因此在刚才的箭雨中,并未受伤。 此刻,前排的战友倒下,他自动补上来,成了最前排的士兵,而这时,正好直面这个白摆牙兵的冲锋。 “杀!” 当对方靠近,却还未扔掉遮挡的尸体时,李自成看准战机,大喝一声,长矛挺刺出去,准确的从尸体侧缝中扎入,并深深的刺入白摆牙兵的心脏处。 快、准、狠,李自成长矛刺杀之术,深得其中三位。 白摆牙兵手上的尸体轰然落下,溅起一片灰尘,朦胧中,那个白摆牙兵看着李自成的面孔,流露出不甘神色。 他没死在炮火中,也没死在火枪连绵不断的火力中,他带着战士们冲了上来,然而才刚一接近,还没大开杀戒,就被这样一个小兵给你杀了! 不甘!实在是不甘! 但毫无办法,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就这样,女真最精锐的白摆牙兵,死在了李自成的长矛之下,然而,这却不是最后一个。 316 溃退 “杀!” 李自成怒吼一声,再度配合身边的战友,将一个女真护军给杀了,这是最后一个白摆牙兵,战斗到现在在,上百名充作先锋的白摆牙兵已经全部阵亡。 他们或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或是死在长矛之下。当然,他们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最前排的长矛手已经换了三茬。 唯独李自成一直没有换,一点不错的运气加上精湛的武艺让他生存至今,脱颖而出的他,逐渐成了周围几个士兵的主心骨,他们跟着李自成,有秩序的出矛,收回,相互配合的击杀女真士兵。 女真五百弓手在后方远程攻击,而真正参与进攻的只有四百多人左右,冲锋途中死掉三分之一,人数再度降低,最后也就两百七八十人来到方阵面前。 这些人不可能一次性投入到进攻当中,他们抵达的有先后顺序,在加上排面没这么宽,只能十多个人投入到攻击序列,后面的只能等前面的死掉后,在上前发起冲锋。 而这,就变成了添油战术,一点点的投入,一点点的死亡。 不是没有人想过从侧面绕过去进攻方阵,但那样就将直面整个火枪队的火力,不过是刚一冒头,就被打成了筛子。 八旗士兵和长矛手贴在一起时,他们处于角度和视野问题,不好攻击,一是打不到,二是怕误伤队友,但对方既然主动脱离,那就别怪火枪手们凶残了。 而人数少了,贴着长矛方阵过去,却又成了侧边矛手的菜,前后几根长矛扎过来,躲都躲不及。 试探了几次,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就再也没人选择从侧边突破,而是老老实实的攻打长矛方阵。 然而,散兵线怎么可能打的过方阵呢,不断的有人倒下,又有人压上去。前半部分和敌人焦灼着,但后半部分,却又成了机动能力极强的虎尊炮的猎物。 这些炮手在后方装填好后,立刻跑上前来,或是发炮打远处的弓箭手,或者打后方上不来的八旗士兵。 在加上最外围的火枪手不断对他们进行攻击,这些士兵简直觉得周围到处都是敌人,不是要吃枪子就是吃矛尖,简直太凶残了。 这就像是棱堡的功绩方式一场,前方,侧方,都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哪怕弓箭手前凸了几十米,拉近了射程,可以用平射,也毫起色。 他们或许可以射一轮箭,杀伤一些敌人,但马上,他们就会遭到火枪手猛烈的火力,七十米内,都在火枪的射程,这个程度的弹丸,是可以破铁甲的。 厮卒不过是披甲,如何抵挡的住,不过是一会,就伤亡过半。 战斗不过是开始了一刻钟,八旗士兵就发现他们陷入了两难之境,攻则腹背受敌,人员不断减少,退则要接受敌人的追杀,损失或许更加惨重。 唯有强攻不息,才有一线生机。 只要攻破了这个方阵,他们将任由我们屠杀。 负责指挥的八旗将官心中不断的想着,然而,他咬牙要进攻,也要看士兵们心理能否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前排的士兵被一矛刺死倒下,后面一个穿着铁甲的年轻士兵走上前来,看着明晃晃的矛尖,以及满身都被鲜血染红的李自成,他嚎哭一声在,在也承受不住,转身就跑。 他虽然被后面不远的将官给砍翻,但事态却一发不可收拾,整个进攻线顿时崩溃。 啊啊啊! 所有还活着的八旗士兵猛然转身,朝着后方跑去,督战的将官根本阻拦不及,被人一推,倒在地上,而后是无数只脚踩踏上去,从他的身躯上向后逃跑。 接下来,则是畅快无比的追杀了,看着八旗兵疯狂逃跑的背影,火枪手们开心的射出自己的枪械中的铅弹。 甚至为了更加开阔的视野,火枪手们整体移动,来到了和长矛方阵平齐的地方,接连不断的射击。 不过,每个人也只有一次机会,之后就跑出了火枪的有效射程,不过追杀是不能停止的,接下来虎尊炮、佛郎机轮番上阵,瞄准着狼奔猪突的八旗士兵开炮,多少的都有所斩获。 溃败是有带动性的,当一个方阵前的女真士兵逃跑后,其他方阵也没坚持多久,紧跟着一起狼狈溃退。 阿巴泰在外围游弋着,看着狼狈往回逃跑,却不断被明军火器击倒的士兵,脸色一片铁青,他虽然猜测这次攻击不会成功的,但没想到竟然会败得这么惨。 以他的眼力目测,溃退回来的八旗士兵不过千余人,而且还在不断的减少着,面对着轰击不断的明军火器,阿巴泰根本不敢上前救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直到他们狂奔几分钟后,跑出一公里的射程,才敢策马上前接应,防止明军派骑兵追击。 不过,他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明军根本就没有动用骑兵的打算,任由他接应带走了这些残兵败将。 阿巴泰看着眼前瘫倒在地,一脸劫后余生的八旗士兵,面无表情,“记录所有人员,待回归后,打入奴籍,与披甲人为奴。” 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生还的士兵脸色苍白起来,原本高兴的面孔也变得毫无生气,这种处罚不仅是对他们的,也是地他们家人的,他们的家人也将变成奴隶。 忽然间,有人觉得,自己干嘛跑回来,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上算了。然而,此刻说什么都晚了,结果已经定下来了。 经过清点,逃回来的八旗士兵不足两千人,其中一半多都是厮卒,他们身处后方,和明军接触不多,伤亡没那么大。 但从战损上来看,厮卒的战损比例确实最大的,三千人足足损失了两千多,剩下的部族一千。 对于这种结果,阿巴泰都不知道自己心情如何了,非常的复杂,原本作为主力的蒙古精骑却毫发无伤,而重甲步兵却死伤惨重。 带着沉重的心情,阿巴泰来到了黄太吉面前,他艰涩的开口道,“大汗,我.....” 还未说完,黄太吉就脸色凝重的打断他道,“不用说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本汗轻敌大意了。” “还有,你对残兵的处置很好,八旗只有战死的士兵,没有逃跑的士兵。不得将主命令而撤退,都是这个下场!!!” 杀气森然的话,让所有人都心中一禀。 317 女真的炮击 黄太吉平静的看着阿巴泰退下,没有说任何格外的话。 他的怒气,早就在八旗士兵溃败逃跑的时候过了一遍,此刻却是平息下来。 他承认,自己的确没有料到,阿巴泰会败的这么惨,也承认自己有些小瞧了这支大明皇帝亲自率领的军队。 对方敢带着这支军队和自己想抗衡,必然是有些东西的。 只是这个东西有点多,让八旗引以为傲的重步兵破阵之术折戟沉沙,四千人发动进攻,整整折损了三分之二,如此巨大的损失,饶是黄太吉有过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面皮发紧。 “你们都看了经过,有什么好的想法吗?”黄太吉看着其他人问道。 一时半会之间,他是没什么好主意了,只能询问众人,集众人之所长。 代善、阿济格、多尔衮等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他们的经历远没有黄太吉丰富,如今黄太吉都没办法,他们更不会有什么破解之策了。 “无妨,我们一人三马,转进速度快,不逼你和对方硬碰硬!”黄太吉深吸一口气答道,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退意。 女真并不是死战到底的民族,出身渔猎的他们,想的更多的还是生存下去,只要发挥自己转移的速度,携带一定物资出关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这样一来,说活会小很多,起码奴隶是不能带太多了。 然而,在他正要下命令撤退的时候,一个人忽然站出来,给了他一些惊喜。 “大汗,在下有一些浅薄的见解。”范文程上前道。他虽然以前不通军事,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来,多少都会一些,何况他身为读书人,又有旁观者清的优势,此刻正好有了些不同的方法。 至于好不好用,他不知道,那是黄太吉的事,他只负责提出解决方法。 “先生请教我!”黄太吉一喜,立刻客气的说道。 那副礼贤下士,折节下交的模样,让范文程颇为受用,他为什么背叛大明,投靠女真,甘当汉奸呢? 不就是为了这一份重视和大展所长吗! “不敢当大汗如此重视,在下这只是一愚之得。”范文程谦虚了一声,而后才正色道,“在下有两策可破明军此阵!” “哦,愿闻其详!”黄太吉感兴趣道。 他是极为智慧的一个人,并不会为范文程的话所迷惑,所谓能破也不过是文人的夸大其词,当不得准,能不能用,还得看自己的判断。 不过,至少他表面是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不能让下面的人心寒。 受到他的鼓励,范文程兴致高涨,指点江山道,“其一,以大兵合围,其二,以毒攻毒。” 所谓的大兵合围,就是以数倍的兵力,团团围攻明军方阵,全面合围,紧密攻击之下,方阵定然会漏出破绽,一举击破。 当然,这个战术目前黄太吉勉强可以用,他有四万多兵马,再驱使一些掳掠而来的汉人奴隶,倒也能一试。 只不过,此处身在大明京畿腹地,旁人不会看着他们围攻的大明皇帝而无动于衷的,虽然看不起其他大明军队,但在全力进攻下,还是能造成不小的麻烦。 这个方法可取,不过目前实行不了。这个方法倒也让他对范文程所说策略信心足了一些,继续听着他的下一个策略。 “所谓以毒攻毒,就是和明军一样,动用火器!!!”范文程飒然一笑。 “火器?”黄太吉喃喃自语,眼神渐渐亮起来。 “没错。”范文程点头,“大汗这次带来五百汉军枪炮手出来,其中就有十来门缴获的红夷大炮,射程远比明军的远,不妨发炮而攻。” “明军火枪不准,射程不远,威力不大,全靠阵型密集才有如此威力,催城破敌,而这种阵型,红夷大炮正是其克星,大炮一发,糜烂数里,大汗坐而观之即可。”范文程信心满满道。 “发炮攻之!”黄太吉眼睛一亮。 这个策略绝对可行,黄太吉看了看依然保持着阵型的明军,再看看瑟缩在大军最后方的汉人枪炮手,越想越觉得这个策略可行。 阿巴泰进攻的全过程,他都在仔细的观察,以他的经验观之,明军其优势,一在火器犀利而能及远,其二则在阵型密集,长矛手能防御进攻,或火枪手能远程进攻。 面对红夷大炮,明军这两点优势则成了劣势,远不能相抗。 “此策可行!”黄太吉缓缓点头,他不禁对范文程有些刮目相看,知道他对大明了解,但没想到,对军事也有所见地。 “来人,整军备战。”黄太吉大声命令道,一条条命令被他颁布下去,整个大军开始动了起来。 这次,他打算全军压上,这种战术,多少都收到了范文程大兵合围策略的启发,对待这种短小精悍的方阵,就是要以力破之。 几千几千的上,就是给人送菜的。 轰隆隆! 马蹄声不断的窜动,整个大地都被震动的有些发颤,代善、岳托、莽古尔泰、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所有人都摔着各自的部众,朝着四方散去。 他们在等待发起进攻的命令。 唯独黄太吉,率着自己本旗的兵马,以及蒙古人,汉人枪炮手,共计一万多人,作为中军,缓缓朝着朱由检逼近。 他们在调整红夷大炮的射程。 女真的红夷大炮非常的落后,这些原本都是守城的,因此没有炮车,整个就一光秃秃的管子,想要架设起来,还需要在地上堆起一堆土来作为炮架,而且一旦固定,很难在改变射击仰角。 这种落后的大炮,在朱由检的部队中早就不用了。 十门大炮,一字排开,下面架起来的土堆让其看起来有些丑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威力。 “大汗,可以开始了!”弄好大炮后,范文程过来禀报道。 “嗯,发炮吧!”黄太吉点头。 轰轰轰! 轰隆的巨响中,十门大炮依次发射,浓密的硝烟从炮口喷涌而出,随后十个巨大的铅弹,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朝着明军的方阵落去。 318 对轰 “女真竟然还有大炮???”朱由检颇为不可思的放下望远镜。 黄太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几公里的距离,在望远镜下,并不算远,虽然这个时代的望远镜倍数不算高,但一些大体积的东西还是能看清的,比如说红夷大炮。 说实话,看到这些大炮,他十分惊讶,更惊讶的是女真还有使用这些大炮的人。只是想想,辽东失陷了那么多的城池,总有一些大炮落入对方是手中,他就不惊讶了。 炮手也是如此,找个人操弄一番,也就会了。反正这个时代的大炮操作起来十分简单,塞进火药点燃就是了,不比烧火难多少。 在仔细数了数那些大炮后,朱由检又放下了另一个担心,从数量可以看得出来,这些炮都是缴获自大明,女真暂时还没有制造的能力,不然就不止这么点数了。 “嗯,以后要加强对女真的技术封锁,尤其是皮岛那边,更要严格控制。”他可是记得,皮岛后来的孔有德之乱,给女真带去了大量的火炮和工匠。 也是自那之后,女真才真正的抖起来,面对坚城在也不是束手无策! 十门大炮虽然数量不多,但也是一个威胁,若是真的让炮子落到方阵中,那伤亡,绝对能心疼死朱由检。 “传令,命令城头守军,发炮攻击女真的大炮!”他立刻命令道。 京师城头有红夷大炮他是知道的,看起形制,还是将作监最新定性的十二斤炮,这个炮弹的重量对于海军舰炮或者岸炮来说不算什么,但对陆军却是一种庞然大物。 何况,他还零星的看到过二十四斤炮,就是数量不多,但显然能看出,将作监一直在不断改进,不然短时间内也炼制不出这么多红夷大炮。 接到皇帝命令的徐光启一点都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下去,这事没有交给其他人,而是让他的学生孙元化督办,若论对红夷大炮的了解,大明无人能出其左右。 孙元化立刻去督办,甚至将朝阳门那边摆放的大炮都给运送过来,凑齐了三十门,其中,有五门是二十四斤炮。 大明的红夷大炮都是装了轮子的,虽然运送上城墙的时候不好送,甚至还临时搭建了一条斜坡道,但上了城墙后的转移却非常方便,宽大的道路,跑起来毫不费劲。 等大炮聚集起来后,孙元化很神奇的掏出一个单筒望远镜,举到眼前,仔细观察起来,嘴巴中念念有词,不断的计算着两者间的距离,这种动作,在女真大炮开炮,有了炮弹的落点后,就更加的频繁了。 孙元化动作时,徐光启等人却是满脸振奋的看着城下的皇帝,和其他人兴奋的交流着。 这可是大明第一次在野战中,战胜了女真人的进攻,意义十分重大,这次微不足道的胜利,给所有人,上至文武大臣,下至士兵精壮等,注入了一阵强心剂。 原来,大明的军队也是能够野战女真人的! 以前不行,只不过是因为皇帝没出马而已。 尽管这次战斗远称不上胜利,最多只能叫做击退,但并不妨碍上上下下的观感,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多击退几次,不就是胜利了吗? 此刻,他们看向底下皇帝的眼神,充满了热切和敬拜,一股无比安心的感觉,在城头所有人心中升起。 距离城头三公里外,黄太吉面色不善的看着范文程,一言不发。 “大汗,这是失误,失误!”范文程尴尬道,同时心中不断的抱怨着,“妈的,怎么会打空了呢,这些炮手是吃屎的吗?” 原来,一炮开响后,十门大炮,全部都落在了方阵的前方,没有一个落到阵型当中去。也就是说,十炮都打空了。 这就尴尬的要死! 当然,其实也情有可原,毕竟范文程不是专业的炮兵,自然不知道这种原始的大炮发射前是需要试射的,根据试射的距离,来调校仰角。 就算是朱由检改进了大炮,加了炮架,加了刻毒,甚至有望山,来到一个新地方也是需要试射的,更不用说女真这种几位原始的大炮了。 “快快快,赶快调整炮口高度!”范文程好歹有些物理常识,知道炮口高度是会影响射程的,因此大叫大嚷着让炮手调整。 不过,这些炮手大部分都是新手,只有一个曾经在沈阳时时发炮手,有一定的经验,但这种全凭经验的调整,依然是不靠谱的。 第二次发射,只有三门炮弹落入了明军的方阵之中。不过在,这个中弹率却依然让范文程十分高兴,起码打中了啊,而且下一次的话,会更准的。 呼啸的炮弹从天而降,落地砸死一个人后,炮弹再度弹跳起来,开始了不规则的运动,将动能释放到周围的生物身上。 断肢残币开始纷飞,就这一枚炮弹起码造成了二十来人的伤亡。 三个炮弹的落地,如同砸在了朱由检心上,他这种密集阵型,最怕的就是和对方硬钢大炮,一旦打中,伤害是在四太大。 这还是多方红夷大炮口径有些小,不然一个炮弹下来,伤亡不止这么点。 “该死,城头怎么还不发炮反击!”朱由检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这已经是第二轮炮了,对方已经你开始打中,若是到了第三轮能打中的炮弹绝对超过三枚。 那种损失,是朱由检不能接受的。 红夷大炮的装填非常复杂,前前后后要两分钟,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足够干一些事情,比如抢救。 在朱由检的命令下,几个抬着担架的军医冲了出去开始将伤员不断运送走,这个举动来的非常及时,既让没有受伤的士兵心中得到宽慰,自己等下受伤了,也会得到救治,同时也能稳定军心,哀嚎的伤兵被带走了,剩下的士兵就没那么恐惧了。 这些上伤兵运下来之后,没有停留,直接穿过后排飞方阵,朝着护城河送去,然后飞快的被送入瓮城当中,和之前扯下来的伤病一样,接受救治。 319 惨剧 “快,快点装填,装好了马上发射。”第一轮射击有效后,范文程的笑容就没下去,一直催促着,想要尽快发动第三次攻击。 这次的攻击其实是以他这边的炮兵为主,只要轰击有效果,破开了明军的阵型,那么接下来,就是女真八旗发动全面合围进攻的时候。 明军没了阵型,根本不是女真人的对手。 而此战中,博得头功的,绝对是他啊范文程,想想即将到来的功劳和名位,范文程就激动的浑身发烫,不能自已。 就连呵斥汉人炮手的声音都大了很多。 在他的催促下,那些炮手急匆匆的将火药和炮子塞入炮膛内,然后夯实,就准备插入引线点火。 然而这时,范文程不知道怎么地,心中突地一个不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从心底浮现,让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下京师的城头,这一看,顿时骇的几乎魂飞魄散。 之间京师城头有无数点火光炸开,而后,一些小黑点从火光中冲了出来,直接朝着这边奔袭而来。 “是大明的火炮!!!”看到这里,范文程哪能不明白,这是大明城头摆放的火炮,直接朝着这边打过来了。 该死的,怎么忘了这一茬了。范文程又气又急的想到,女真有火炮,那大明的火炮更多,而且打的更准! 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 范文程脑海中这些念头飞快的闪过,那密集的黑点,起码有几十个,而且非常准的朝着这边飞来,他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中活下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范文程口沾了一首诗,想要表达下自己临死的气概,但诗还未念完,他就眼睛一亮,立刻住嘴。 前方,他骑来的马匹还在那听着。 有救了有救了! 浓重的惊喜在心中翻滚着,范文程顾不得其他,屁滚尿流的朝着马儿跑过去,使劲一拉缰绳,马儿乖顺的趴了下来。 马儿站着,范文程是上不了马的,要不有马凳,要不就是让马儿爬着,这匹马儿是他骑惯了的,非常熟悉范文程的习惯,因此他一拉,就顺从的趴了下来。 而这趴下的马儿,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范文程直接靠在马肚子上,自己整个人所造成的一小团,他的这些动作刚完成,就听见轰隆的声音不断响起。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杂乱声响。 京师城头的大炮开炮时,正好是范文程这边装填完毕,想要开炮的时候,但京师那边更快一点,炮弹飞快的落下来。 在这种生死危机下,有个炮手手一抖,直接将自己手头的引线点燃,然而不等引线燃烧完毕,几十个炮子就落了下来,将整个阵地给笼罩住。 一个炮弹直接落到了这个引线点绕的炮管上,哐当一声,炮管歪了! 然而,引线烧完了,引燃了里面的黑火药! 轰! 巨大的闷响爆发出来,可怕的后果产生了,铅弹柔软,被火药爆炸挤压出去,然而却卡死在了炮口出,在也出不去,内部庞大的压力无处宣泄,整根炮管都在这种压力下四处好横飞起来。 这是比二十四炮弹还要恐怖的家伙。上千斤的东西,居然如同轻飘飘的竹管一样,在空中打着旋到处飞。 这炮管飞的是畅快了,但整个汉军枪炮手彻底遭了秧,炮弹、炮管、爆炸后的冲击波,各种破碎的泥土石子,恐怖的声音将整个阵地给笼罩 刚开始还能听见悲痛的呼喊以及轰隆的下响动,但到了后来,却逐渐平息。 隔着稍远一些,操持火枪的汉军枪炮手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幸好他们处于大炮发动,有巨大声音震动的缘故,离远了些,不然,四处乱滚的铅弹上,绝对会沾染他们的血肉。 黄太吉愕然的看着眼前四起的烟尘,心中除了震惊外,还有一种后怕,若是这阵炮击是冲着他这边来的怎么办? 尽管骑着马,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能避得开几十门大炮的轰击。 汉人的大炮,竟然恐怖如斯!!! 被几十个炮子溅起的烟尘逐渐散去,这一块充作大炮阵地的空地,逐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刚一看,众人就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惨! 非常的惨! 几十个被染红的炮子随处散落着,上面除了殷红的鲜血外,还有很多碎肉,或者深色的类似污泥似的东西,那是被撞碎的人体内脏。 而两百汉军炮手,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各种残肢碎片,最完整的依据尸体,还是大炮从脑袋上飞过,头不见了,身体还在。 哦不,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人活着。 在一具没了前半部分身体的马匹后面,有一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脑袋都埋到臂膀中,做鸵鸟状。 他的身上红呼呼的一片,腥味十足,全部是身边马匹中的血液,这些血液有的还未干涸,正从他身上,顺着慢慢流下来。 范文程躲在马匹后面,周围是巨大的震动和声响,他只觉得自己是深处在地狱中一般,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甚至动都不敢动能一下。 缩了没一会,他就觉得一捧热乎乎的液体从天而降,浇了他满头满脸,然而他根本不敢动,心中也害怕极了,生怕下一刻就被铅弹给砸死。 整个袭击的过程其实很短暂,但范文程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年一样久,震动声响迟迟不能平息。 等到他察觉到没了动静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一看,周围只有些许烟尘腾起的残留,大部分尘土已经重新落地。 呸!呸! 范文程抖了抖身上的血迹和泥土碎石,然后吐掉口中不知道何时进去的马血,看向周围。 顿时,那恐怖的情景,几乎让他吐出来。他使劲一扭头,避过眼前残肢横飞的场景,却又看到了没了前半部分身体的马儿。 那断裂的巨大豁口,看的范文程心惊肉跳,只要再过来一寸,那造成马儿死亡的东西就会扫着他脑袋。 再看看另一边,马儿半边身体几乎被打成了筛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嵌着些石子、铁片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凡这些东西有一个突破马儿的身体阻挡,范文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好险,好险!”范文程拍了拍胸口,努力压下心中的后怕。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反复的重复这句话,似乎这样能让他平静你下来。 正当他做着自己的心里工作时,忽然远远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的声音,询问道,“那里可是范文程先生???” 320 败走 范文程转过头,看了过去,却发现是黄太吉带着人,缓缓的走过来。 “大汗,大汗!!!”再次见到黄太吉,范文程感觉恍如隔日。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恐,飞快的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哭诉似的喊着,这本有些感人的场景,结果范文程没看到脚下的尸体,直接被绊了一跤,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这场景,看的黄太吉尴尬不已,连忙道,“还不快去扶扶范先生。” 很快,两个护军跑了过去,将范文程给赴了过来。 “大汗,他们都死了,我......”范文程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的说道。 一边是他死里逃生,真情流露,一边则是以眼前悲惨的下场,博取同情,掩饰自己的失败。 黄太吉怎么着都不会责罚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 而事实,果然如同范文程心中所料,黄太吉根本提计划失败这一茬。 “先生死里逃生,殊为不易,乃长生天保佑,先生不比自责,是我等轻敌大意,忽视了大明城头的大炮。”黄太吉轻轻劝慰道。 “大汗!”范文程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道,“多谢大汗体量。” “起来吧,地上凉,先生死里逃生,情绪浮动,跪着怕会寒邪入体。”黄太吉关心道。 这次破击虽然失败,但黄太吉已然看到了策略成功的可能性,这次是在京师城下,大明有着红夷大炮的庇佑,但若是在野外呢。 自己这边大炮轰击几次,对方的阵型就要不攻儿破,介时可没有城头炮来救场,大明军队必败无疑。 至于相互炮击,黄太吉根本不怕,女真本就是骑兵,机动起来,大炮都不好打中,伤亡绝对没原地不动的明军多。 总之,从这一次炮击中,黄太吉收获很多,至少他觉得,那两百汉军炮手没白死。 范文程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眼泪,就站在旁边,不再出声,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作为谋士也是如此,计策失败,说出的话也没多少分量,故而范文程干脆缄口不言,等过段时间再说。 黄太吉也不以为意,以为对方是吓破了胆子,没心思说话而已,找到了范文程后,他没再这里多留,生怕明军再来一同大炮,将自己给打死在这里。 很快,一行人就离开这里,连带着黄太吉麾下的八旗士兵也进行了转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等重新退到五公里外的安全距离,黄太吉和几个和硕贝勒又碰头了,这次的气氛比阿巴泰溃败而回时还要沉闷。 原以为找到了击败对方的方法,却又遭到了痛击,整个阵地都被炸了一通,死的两百汉军炮手其实还是小事,关键是被人按着打,这就不太痛快了。 女真八旗纵横辽东多年,何时遇到这样的惨败? 前前后后,整个八旗伤亡了有快一万人了,尽管大部分都是厮卒,但起码也有三千建州女真战士伤亡,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损失了。 这个节骨眼上,没人开口。唯独黄太吉,他看了所有和硕贝勒一样,然后冷静道,“从京师撤退吧!” 撤退??? 虽然很意外,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这死磕了。 女真虽然很勇猛,有女真满万不可敌的传闻,但他们的成功,勇猛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还是领导人的战略眼光高超。 不论是奴儿哈赤还是黄太吉,他们都非常的擅长审时度势,不钻牛角尖,也不在一个地方死磕。 面对难啃的骨头,他们通常会撤退,等时机到了在前来攻打。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去年黄太吉打察哈尔部,和他相互约定的蒙古人头领没来,他便立刻判断,此时不是攻打察哈尔的良好时机,因此只是在边境转悠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这个道理放在现在也是同样的,既然京师难啃,那就不啃了,以后再说吧,那支明军也是如此,以后再野外碰到再说,有能力就灭掉。 所以说,女真的头一点都不铁,反而很软,碰到点难啃的,立刻就退走,不在留恋。 而黄太吉也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不在乎什么虚名,既然其他几个和硕贝勒不反对,干脆说走就走,行动非常迅速,没有丝毫留恋! 就这样,整个女真大军,悄然的来,又悄然的走了,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反而留下到了大片的尸体。 女真一动,朱由检立刻便看到,他还以为对方是要攻击,结果却忽然撤走了,这却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城头这一炮击效果这么好?直接将女真给轰走了?”朱由检嘀咕道。 他看女真四处调动,呈现四面合围的状况,还以为会有长血战硬战要大,已经做好了苦战牺牲的准备。 结果,自己这边却只是一轮炮击,就将对方给**了,什么时候,大炮有这么大的威慑力了? 朱由检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会,没有答案后,他也不再深究,对方也许明天再战呢. “鸣金,收兵!”朱由检下达了最后一条命令。 很快,整个军队就慢慢的聚拢起来,然后由各自的团长带了下去,回到军营中好好休息。 至于城外的战场,遗留的很多女真尸体,就不是他们的事了,而是民夫的事,京师诺大一个百万人级别的城市,还怕找不出一些民夫来? 等回到营地中后,朱由检倒是没有看到徐光启或者其他文官,兴许知道皇帝很忙,不想见他们吧。 不过,一些公文却是被送了过来,这些都是很重要的公文,需要皇帝批示。 比如,南方漕工造反,断绝漕运,需要派兵镇压,内阁拟定的就是魏国公徐弘基,派其前往南京,募兵弹压。再比如陕西回回作乱,疯狂屠杀汉民,总兵扬肇基表示兵力不够,需要派兵支援。 其中,有一封奏折很有意思,是从天津的海军哪里转过来的,仔细一看,却是沈寿崇的求救文书,他装着漕粮,被大海盗李魁奇堵在华亭县的港口中都出不来。 “请求沈有容支援?”朱由检微微一笑,“有意思,准了。” 321 架炮攻城 辽东半岛,盖州。 盖州地处海边,地势平坦,良田众多,同时控制着此处辽东半岛进出辽东的要道,是一处军事要地。 在这里,女真驻兵也非常多,把手森严,同时在城池十五里外,大清河入海口处,有一海外孤岛——连云岛上,驻扎有大量士兵,控遏河海要塞。 连云岛又称连云岛关,不仅是军事要地,同时也是一处繁荣的港口,从登莱送往辽东的物资粮饷,多在此装卸,然后转运至辽东各处。 历史上,孔有德等再山东叛乱后,也是先航行到此处,然后才投降女真的。因此这里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就算是毛文龙在时,也不敢到此处游击。 只是,为了配合袁可立的辽南防线战略,旅顺游击毛永义被迫出兵,攻打此处。 说是攻打都有些抬举他了,他压根就没接近盖州城,就被连云岛关上的八旗士兵给击败了,最终只能后撤二十里,安营扎寨,以待时机。 毛文龙都不敢打主意的城池,自然不是区区一个毛永义可以攻打下来的。 总督袁可立自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依然这么命令,只是发挥牵扯作用,不希望盖州的兵马增员其他。 只是毛永义太废了,根本没发挥什么作用,好在袁可立有着新式武器使用,棺材雷使用的飞起,只要不怕伤亡,将棺材雷安装好,引爆下。 轰的一声,城门城墙尽皆塌方,随后大兵一突,就能攻破城池。 若是在平时,女真早就来到扫荡了,但此时黄太吉领着八旗士兵深入关内,而将领更是带走大半,根本无力清剿在辽南肆虐的袁可立。 因此才让他连续攻破多座城池,如今,岫岩都已经被袁可立攻打下来,他构筑的辽南防御圈就只剩下一个盖州了。 提心吊胆的十几天后,旅顺游击毛永义终于等来了总督的大军,不过,这些人不是从陆路走来,而是由沈有容从海上送过来。 相比陆路,海路速度更快,也更加轻松,同时物资后勤什么的能一同送过去,不用绕过山脉,跋涉漫长的距离。 “总督大人,末将无能!”毛永义请罪道,虽然如此说,但他的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轻松。 大军终于来了,在不来自己可就要撤退了。 能在女真大军前坚守这么久,已经是毛永义的极限了。 “此地军情如何?”袁可立斜睨了他一眼,神色有些不善的问道。 “盖州共有一万守军,其中有三千八旗精锐,守将将领面叫思格尔,其中,有三千人驻扎在十五里外大清河入海口处的连云岛关上。此岛高有十四五仗,易守难攻,饮水不缺,若是囤积足够的粮食,三千守军,守上一年是毫无问题。”毛永义飞快的回答道。 他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久居旅顺,对这盖州有所了解,不然的话,今次怕是要凉了。 果然,听了他较为详尽的回答等候,袁可立的脸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是很冷淡的样子,但比刚才冷若冰霜,随时要动手干掉自己神态要好多了。 “头前带路!”袁可立点着头道。 “末将遵命!”毛永义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大军朝着盖州前进。 大军行走了一个时辰,前方隐约可见一座城池,又走了一会,估计大概还有七八里的时候,袁可立停下了脚步,开始安营扎寨,同时,海岸线上,一支舰队若隐若现。 作为营寨,不是不可以距离更近些,但来回看了好几遍后,袁可立最终还是选定在这里,无他,这出营地的海边比较深,能够让海军靠近,方便装卸物资。 纵横辽南半岛,袁可立的依仗除了新式的火药武器外,还有一个就是海军了,尤其是攻打该盖州,海军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营地设置好后,袁可立没有闲着,而是带着人,四处查看地形,确认毛永义说的是否正确。 由不得他不如此,盖州是整个辽南防线最重要的,必须夺取,而且还不能损失太大。 待到周围的情况都了然于心,袁可立便立刻道,“请海军提督沈有容将军前来商议军情。” 这一日,军情商议到很晚,沈有容才离去。 第二日,大军云集,朝着前方开去。 然而,看其行进的方向,却不是盖州,而是连云岛关。 毛永义有些愕然,竟然不是打盖州,而是先打连云岛? “此岛易守难攻,为何要先拿下,不如先攻破盖州在,再缓缓图之。”毛永义建言道。 对于他的疑问,袁可立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观察盖州城墙好几次,城高墙深,用棺材雷不一定能炸的开,而且就算炸开,在七千人的守卫下,自己的士兵不一定攻的进去。 还不如先打连云岛关,有海军协助,攻打此处较为容易,况且海军已经接到调令,不日即将南下,参与到漕工造反的平叛当中,自然要发挥其最后的作用。 连云岛港口外,一直十来艘的庞大炮舰队正逐渐展现自己的獠牙。 这次的炮击,恐怕是海军炮舰队第一次进行的较为像样的海战,尽管只是一次攻打海港的战斗,但也值得沈有容拿出全部的实力。 软帆鼓胀,线列阵派出,而后炮舱打开,首炮试射,一系列的战术动作之后,朝着连云岛港一侧的大炮,全部开始轰鸣起来。 反正之后就要回天津补充物资,因此舰队根本没有节省的意思,所有炮手都是拼了命的**,一边打,一边练手。 真正的战争中,可没这么多平稳的地方给你练手,找炮感。 手无寸铁,毫无防守能力的港口士兵,只能绝望的看着港口外的炮舰队,然后在密集的轰炸中四处逃窜,根本无法抵抗。 半个小时后,炮击停止,港口内的建筑全部都变成破破烂烂的样子,而士兵则更是一个都见不到。 随后,刀马兵触动,沈有容轻而易举的占据了港口。 这时候,袁可立率军前来,开始在港口布置阵地,而沈有容也尽自己最后一把帮助,将一些大炮,从炮舱中推出来,丢在沙滩上,再由人拉上去。 这样做炮舱虽然会受损,但对要回去补给的沈有容来说却不算什么,回去修修就是。 但这个举动却极大便利了袁可立。有了这些大炮,在加上炸药包,攻下连云岛关不成问题。 等拿下连云岛关,袁可立打算在山头上设立炮兵阵地。这里距离盖州城只有七公里多,海军大炮的射程就有五公里,再加上高度落差,打七公里绝对没问题。 只要调整好大炮的摆放和仰角,盖州城就将处于袁可立的射程之下,日夜炮轰之下,破盖州只是时间问题。 322 固守不出 三日后,盖州城破。 女真将领思格尔带着三千八旗士兵狼狈而退,回到了赫图阿拉,而后关于辽南全线失守的消息,汇聚到了沈阳。 “该死,皮岛上的那些南蛮子都疯了吗?”阿敏看着眼前的各种情报,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在这十多天来,皮岛上的汉人全面出击,短短时间之内,就从铁山打到盖州,那破城的速度,简直犹如神助,就算是毛文龙在的时候也达不到此种标准。 尽管在沈阳,还留有三分之二,将近四万的八旗精锐士兵,但阿敏依然感觉事情有些大发了。 他们在辽南派驻的人不多,但由于事发突然,里面很多八旗士兵都来不及撤退,城池就破了,寡不敌众之下,又是巷战,这些八旗伤亡很大,到现在,他接到的奏报汇总起来,差不多有一千人。 这对于女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伤亡数字了,不过,这虽然让阿敏肉痛,但更让他担心的,是这些动作之后所代表的事情。 皮岛的军队他是了解的,也交过手,绝对没这么精锐,破城池易如反掌,莫非大明偷偷摸摸在上面放了一只精兵,想要趁其不备,偷袭赫图阿拉? 不怪乎阿敏这么想,实在是作为女真大后方的留守,他的责任重大,虽然兵力充足,但要驻守的地方太多,而且帮手也不多,有才能的大都被黄太吉带到关内去了,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来人,召集留守大臣议事。”阿敏深吸一口气道。 阿敏虽然是留守人中最高地位的,但除了他外,还有其他很多人协助,有名的比如李永芳,佟养性,杨古利等,还有一些不太有名的,例如伊尔登、图尔格等,他们是八大臣之一,是黄太吉在各旗设立管理旗务的大臣。 很快,陆陆续续的十多个大臣进来的,其中一名汉军将领冲着阿敏微微一笑,道,“见过和硕贝勒。” 李永芳曾随同阿敏一起攻打朝鲜,是他的副将,两人关系算是不错,因此见老部下,阿敏客气的点了点头。 “诸位都看看吧。”阿敏将各种求援文件发了下去,然后自己也大概的讲了下。 盖州失陷,意味着进入辽南半岛的道路没了,不过守将思尔格能带着三千精锐退回来,也算是不错,起码没输得太惨。 “我觉得,通知大汗吧。”伊尔登开口道。 皮岛汉军攻势势如破竹,谁都担心他们会不突然袭击赫图阿拉,那里可是女真的老巢,意义重大。 “我觉得不妥,大汗正在侵袭明朝,此时告诉他也得不到的解决,反而会扰乱军心,不如暂时押后,加强赫图阿拉的戒备即可。”佟养性反驳道,他是比较精通汉文化的,脑子比较活,想的更多些。 通知和不通知。一下子,大臣中出现了两个意见,两方各执一词,而且都说的很有道理,相持不下,最终还是要阿敏来解决。 “这......”两方的意见,让阿敏有些头痛,他本就不是太聪明的人,无法做出很好的判断。 “贝勒,我看还是不通知的好,此时明军也只是在辽南一线,其他地方并无出没,我们不必小题大做。而且皮岛毛文龙已死,他一死,皮岛很多事情就停了下来,明军未必能摸到赫图阿拉城下。”一直做个锯嘴葫芦的李永芳忽然开口了。 当然,前面这些他都是安慰阿敏,没事的,后面的才是关键,一说出来就让阿敏有了决断。 “况且,如今贝勒是留守,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报告大汗,若是耽误了大汗的大事,怕是贝勒爷吃最不起啊!” 这句话说到阿敏心坎里去了,自从黄太吉登基后,阿敏经常遭到斥责,这都快给他搞出心里阴影来了。 “好,就这么办!”阿敏立刻道,随后他看向了李永芳,“不如由你带领五千大军,前去支援赫图阿拉,让思格尔协助你守好老寨。” “末将遵命!”李永芳立刻抱拳道。 至此,整个会议算是结束,但阿敏并没有放这些人走,而是拦下来,开始处理一些其他的问题,比如兵马调动,将领更换,以及抓捕屡屡逃走的汉民奴隶,维持领地内的安定。 总之,林林总总的事情一大堆。 这也是幸好大明在辽东没了兵力,不然的话,此时突袭女真,当真能有不从的斩获。只可惜,大明现在并没有这样的实力,也就皮岛能威胁一二,但打下盖州已经是极限了。 其他地方,比如锦州,根本无力进军,这也是黄太吉千里驱驰,孤军深入的原因。 阿敏面对袁可立的进攻头痛,而朱由检,面对黄太吉的撤退也头痛的要死。 这一退,女真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女真的散兵探马倒是时时能碰到,然而这些探马遮蔽范围几十里,又都是蒙古女真中的精锐,大明的探马夜不收还真不是对手,一时间难以突破,很难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真他娘的郁闷,怎么就失踪了呢!”朱由检脸色铁青,他看着巩永固,严厉的问道,“锦衣卫三日之内,务必给朕摸清女真大军的动向。” “是!”巩永固点头,一脸慷慨赴死的样子,他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下去吧,多用点心,女真一日还在大明的土地上,百姓就多遭受一日的痛苦。”朱由检挥挥手道。 巩永固没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坚毅的退下去。 “呼!”朱由检长出一口气,然后有些怀念道,“早知道,就先不抓袁崇焕了。” 若是袁崇焕在,凭借模糊的记忆,女真的一些动向他还能有所预判,不至于现在这样,面对全新的状况,茫然无措。 不过,他也就这样想想而已,以袁崇焕的所作所为,当日不抓下他,朝廷的威信将一扫而空,领兵在外的大将将会人人自危,搞不好就会拥兵自保,那种恶果是朱由检不愿意承担的。 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将袁崇焕抓获,明正典刑。 “我若是黄太吉,攻又不能攻,又无内应,该如何是好呢?”朱由检看着京师周边的地图,开始换位思考。 323 粒米不得出关 朱由检不由想起后面四次女真八旗士兵入关的经过,具体详细经过他不太清楚,但后面四次却都没有攻打京师,而是在周边劫掠物资,从人口到钱粮、钱财等,全部都抢。 而范围则遍及山西、河北、山东等,非常的广阔,深入大明腹地两千里,无人能挡,有时候甚至几十个八旗士兵就敢旁若无人,押着成百上千的汉人俘虏穿州过县,而明军不敢阻挡。 如此种种,当真是亡国末像,令人不堪。 不过既然是年号乾圣的朱由检在位,这些情景,肯定不会再发生。 “是了,不管女真第一次攻城,到底是因为什么,既然他们没有成功,那么绝对不会干耗着,而是会满足自己最基本的需求。”朱由检心中闪过一阵明悟。 大明的情况糟糕,女真的情况更加糟糕,辽东汉人都快饿死了,问问留守的阿敏就知道,各地汉人奴隶起义的此起彼伏,到处都是袭击女真人的村庄,为的就是抢一口吃的。 只要拖下去,过个几年,在想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下,辽东绝对是千里无人烟。都说小冰河打败了大明,但其实小冰河对谁都无分别,女真也在它的攻击之下,只是崇祯这个白痴,放任女真在大明境内肆虐,用自己的血肉,养活了几十万的女真人口,最终失血太多而死。 认清了这些境地后,朱由检虽然还无法猜测到女真目前游荡到何处,但心中却有了作战目标,拖住女真,不让黄太吉带一粒米一个人出关。 哪怕放弃大规模的杀伤也可以。 只要不让大量的粮食流入辽东,那女真境内绝对沸反盈天。 “来人,命令曹文昭、曹变蛟两人,率领所有骑兵,出城,寻找女真踪迹,不得踪迹不得回!”想明白后,朱由检豁然起身,大声命令道。 既然小股探马打探不到,那就派出大股明军出去,曹文昭、曹变蛟两人合军,加上何可纲、朱梅的七千关宁铁骑,足足一万二的骑兵,女真人绝对吃不下。 轰隆隆的马蹄声顿时在营地内想起来,马嘶人喊,听起来非常的纷乱。这个声音让朱由检一皱眉。这只骑兵中,有一半是关宁铁骑,有三千是城内勋贵凑出来的,其训练和纪律绝对无法和陆军相比,尽管已经共同作战了一段时间,但从骨子里形成的习惯,还是无法改变。 “等战后,一定要好好进行一次整训。”朱由检强自忍耐道。 很快,曹文昭带着其他人,领兵而出,隆隆的铁蹄声中,这只京师周围仅有的骑兵,朝着四周撒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女真人的踪迹,同时伺机袭击女真人的后勤队伍,将老百姓解救出来,并探明对方的后勤基地。 女真人马众多,人吃马嚼之下,每天的消耗极大,这种消耗,临时去抢是来不及的,必须有一个后勤保证的队伍。 朱由检的目标就是这个,只要能将对方的后勤营地抢占过来,那么对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继而,茫无目的的追逐战就会变成一场攻坚战,而这,正是陆军的强项。 “命令京中诸位大臣,谨守城门,不得有失。”再次传递圣旨给诸位大臣后,朱由检又带着所有人马拔营而起,沿着曹文昭的道路,不断前行。 上次的攻守之战,朱由检这边也有了很大的伤亡,直接死亡的将近四百人,而受伤的比阵亡还多,有六白来人,也就是说,朱由检的是个方阵,直接减了一个,甚至就连炮手也减少了很多。 当然,大战之下,必有际遇,比如李自成,就一跃而起,因为当日作战的优秀表现,直接成了一个队长,手底下管着三十来人的纯长矛手。 这次出站,朱由检对火炮的配备,再度做出了一些更改,减少了三百门虎尊炮,增加了三十门十二斤红夷大炮。 十二斤的红夷大炮两千近,差不多一吨的样子,算是最划算的野战滑膛炮了。之所以这样改,是因为在实战中,朱由检发现,过多的配置虎尊炮有浪费的嫌疑,本身就发射散弹,弹药足够密集,并不需要大密度的数量来加强火力。 而在后面龟缩后,大量的虎尊炮状态你速度并不慢,这就导致了,若是虎尊炮过多,需要长久的等待才能有前凸的发射机会,这是一种极大的火力浪费。 再加上女真很好的给朱由检上了一课,你的敌人,或许也有比你威力更大更远的火炮,介时就需要远射程的红夷大炮进行炮兵战来拔除。 因此,红夷大炮是野战必须的,就算行动不便,也必须携带。 重新整顿后,朱由检信心满满的离开了京师,尽管手头的士兵只有一万一千人左右,但他却丝毫惧怕女真人,这一次,他要直接逼退女真,结束这场伤害极大的战争。 昌平附近,一支大军正在行进着! 黄太吉和范文程一起骑马行军。 “八旗士兵真是精锐,战场遮蔽的让明军摸不着头脑,到现在三天了,还没找到我们的踪迹。”范文程拍着马屁道。 “小计而已,不值一提。”黄太吉随意道。 “只是,不知大汗为何要选择昌平,这里虽然地域广大,但并不富裕,而且地势起伏,不太利于大军行动。”范文程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是真心不懂黄太吉为何选择这里,既然想要劫掠粮草和奴隶,去其他更富庶的地方不行吗? 来昌平干嘛?为了大明皇帝的陵寝?想要撅了人家的祖坟? 可是都已经三天了,就算女真战场遮蔽再厉害,这时候也差不多了,下一刻,大明的军队随时会找上来,没时间却盗墓啊! 黄太吉斜睨了范文程一眼,微微笑道,“我听人说,乾圣的哥哥天启帝就埋葬在天寿山,名曰德陵,而修建德陵的主力军,是他刚继位时,查抄的一批大臣的三族,里面不乏进士举人之类的,甚至还有知府一类的高官。” “大汗的意思是?”范文程心中一惊,猛然问道。 “没错,本汗想要将这一批人掳掠到辽东去,他们在大明已经没了活路和未来,一旦到了辽东,本汗给予他们自由和新生,不愁他们不给本汗效力。” “先生一介秀才都如此厉害,若是更上的举人进士会怎样呢?”黄太吉脸露向往之色。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一番话,却在范文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行,绝对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人取代我的位置,这批人绝对不能让黄太吉得到。”他在心中怒吼着。 324 半途拦路 “大汗,在下听闻......”地位遭到挑衅的危机,让范文程脑筋转的极快,他立刻想起来,在一些被掳掠的读书人笔记中,看过这件事的记载。 “这些人胆大包天至极,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阴谋操纵大明皇帝的后宫,插手太子之争,甚至敢直接派人杀害皇帝和皇子,将整个大明宫廷搅和的乌烟瘴气,大汗若是信重这种人,怕是会......” 后面的对话他没有说完,留给黄太吉自己遐想。 果然,他这一番劝谏,让黄太吉顿时犹豫起来,不过他对自己的手段和八旗制度有信心,不太相信这些人还敢这样。 这丝表情流露出来,很快就让范文程捕捉道,他心中一急,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方向借着道,“而且,德陵在天寿山,地势不便于大军展开,且不利于骑步战冲锋,若是被大明军队堵在这里,恐怕要吃大亏啊!” 这是正理,京师周围是平坦,但昌平这里却地势崎岖,尤其是天寿山,若是大军攻破这里,上山时被人堵住,真是跑都跑不走。 “德陵只有一群刑徒和工匠,唯一的军队也是守灵的卫所,如此兵力不足一提,短时间内就能攻破,明军不可能如此巧合,此刻就咬了上来吧!”黄太吉怀疑道。 是啊,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范文程也在心中如此哀叹,他也不认为,此刻明军能追上来。 然而,就在黄太吉话音刚落,忽然就看见一名传令兵风风火火的闯过来,一到跟前,就翻身下马,大声禀报道,“报~大汗,发现明军大股骑兵,正朝这里逼近。” 黄太吉和范文程不禁有些面面相觑,刚说不会,对方就找了过来,还真是...... 两人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什么心情。 不过军情要紧,也顾不得去想这些,黄太吉立刻问道,“人数几何,是何人领兵,已到何地?” “骑兵上万,领兵着打曹字大旗,距离后军只有十里,由于人数众多,探马无法阻挡,我军行迹已经暴露。”这名你传令兵飞快的回答到。 “曹文昭!”黄太吉和范文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行礼,你下去吧,本汗知道了。”黄太吉挥退传令兵,头痛起来。 曹文昭这家伙,用兵实在是老练毒辣,每每出站,都能掐在你最难受的时候,让你进也不得,退也不是,着实讨厌。 在筹集粮草的时候,八旗中哪个没受过他骚扰? 不仅士兵时常被杀,粮草也经常被抢走,防不胜防。 此刻,对方又阴魂不散的追了过来。 “停下来吧,不去德陵了。”黄太吉叹口气道,他不可能用大军的安危,却换几个不知道有没有的举人进士。 一旦大军被围困在天寿山,损失太多,那危急的是整个女真部族,远不是几个举人进士能比的。 “大汗英明!”范文程高赞了一句,然后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还是大明军队给力,现在过来,吸引走到了黄太吉,我终于保住了自己首席谋士的地位。 也许范文程怀才不遇,他的能力不比那些举人进士差,但也仅限于此,他会的,那些举人进士们都会,他不会的,那些举人进士们也会,既然如此,他没有突出之处,以后黄太吉还怎么会将他放在如此重要的地位上呢。 很快,整个大军停止行进,然后调转方向,朝着后方绕路跑过去。 最后的正是整个大军的辎重营和奴隶营,所有掳掠而来的物资和奴隶都在那边,即使女真部族度过今年的保证,也是大军的命根,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等到前军后军汇合时,黄太吉正好看到曹文昭奔腾而起的烟尘,他顿时吓了一跳,若是再犹豫半点,这后军恐怕就要被这个难缠的家伙给偷袭了。 幸好赶回来的及时。 随着大军的回流,远处的曹文昭见无机可乘,也不再恋战,而是迅速带着人撤离,自己最基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牢牢咬住女真的踪迹,迟滞他们行动,让陛下带着人赶上来。 派出人马报信后,曹文昭夜晚就远遁而去,白天就在大军周围游荡,是不是的偷袭啃咬一块肉下来。 如此反复的行动,真是让黄太吉头痛异常。 这里可不是辽东,对这里的地形,女真并不熟悉,有时候追着追着,就追丢了,或者前方突然多了一座城池,对方躲了进去。 连续几次徒劳无功后,黄太吉看见曹文昭逃跑干脆就不追了。只是不追的话,对方一直纠缠着,自己根本无法好好攻城,劫掠物资奴隶。 本来带着大量的奴隶和车马物资,就行进的不快,再加上曹文昭不断的骚扰,黄太吉每天走的都很慢,一天不过二十里。 好在沿途有不少富庶的田庄供他们劫掠,收获倒也不小,黄太吉也没在意,就这么慢慢走着也行。 最好大明都是胆小鬼,自己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边关,嗲着丰厚的收获回到辽东。 不过,黄太吉的这些想法注定是徒劳的,就在被曹文昭纠缠上的第五天,朝着顺义行军到半途中的黄太吉,忽然发现前方有一座营寨,占据了道路的重要和周围的良田。 此时田土不过刚刚栽种庄家,根本还没发芽,因此倒也不会阻挡大军行进,只是现在气温有些升高,雪水融化,有些泥泞,马车不太好行走。 “这是!!!”黄太吉立在马上,看着前方的大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对方这几日不断的迟滞行军,目的原来是在这里,想要阻拦我前进吗? 只是,在平原上阻挡一直骑兵部队前进,怕不是开玩笑嘛? 就算马车在田地中欧不好走,但也不是不能走,多用一匹马就是,若是能避免战斗,黄太吉不介意路难走一点。 问题关键是,现在要不要避开前方的明军。 黄太吉默默的思考着,前一次京师城头下,因为红夷大炮避开了,这次难道还要如此吗? 不知何时,几个和硕贝勒来到黄太吉身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325 这倒霉的家伙 “大汗,打吧!”多尔衮沉声道,“我八旗士兵还从未被人迫的如此狼狈过。” “对啊,大汗,打吧,就两万多明军,怕他做什么。”多铎也语气激烈,他们都是女真的新生代,等到懂事的时候,女真已经在辽东占据了上风,从小这种经历,养成了他们自负的性格,根本无法容忍被一支明军追着到处跑的现状。 况且,他们对于曹文昭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恨透了,不灭了他,心中这口闷气根本不得舒张。 其他几个,包括阿济格、济尔哈朗等,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围堵代善和莽古尔泰,一脸的苦涩。 妈的,等下开打,自己不会又成为炮灰和先锋吧。 “好,那就打。”黄太吉看着众人道,他自己其实也憋不下这口气。何况,现在局势已经很明朗,自己若是不能打退这支明军,怕是不要想将大量的收获带回辽东了,拖都会被这支明军给拖死。 身为一名军事家,黄太吉这点还是能看到的。 因此,打,成了现在唯一的选择。 “全军整顿,随我出击!”黄太吉大吼一声,立即,军令传递下去,整个女真大部队,开始朝着道路中央的朱由检营寨慢慢围了过去。 华北多平原,这里虽然靠近山脉,但地势依然较为平坦, 起伏不大,周围也都被开垦出一些田地,但此刻,因为这场大战,田地中到处都被践踏着,刚刚发了一点芽的冬小麦就被踩死了,殊为可惜。 当然,女真人一点都没这种感想,他们就是一群毁灭者。 双方的距离在逐渐接近,慢慢的就可以相互看见。 明军早已列好阵势,于营寨前停住,由于缺少不少人,就只有九个方阵,前四后五的排布,他们身后三百米的距离,是栅栏围绕的营寨,可当着后排的防护。 而女真军队,则在各旗的和硕贝勒带领下,呈左中右三路行军,其中左翼是四小贝勒,右翼则是莽古尔泰、岳托、代善等几人。 中军则是黄太吉带领正黄旗蒙古的万人骑兵、祖大寿的八千骑兵,还有从女真本族带出来的残存生下来的汉人、蒙古人。 祖大寿八千人的投降,倒是弥补了女真人一路上的损伤,是以,从总兵力来看,并无多大损失,依然是三万八千,将近四万人的样子,加上没有什么损失的蒙古骑兵,雄兵五万。 而朱由检这边,一万二千骑兵,一万一千步兵,总兵力两万三,双方相差几乎一倍的兵力。 按理说,这样的差距,明军一般都是固守,根本不可能出击,但明皇率领的这支军队却大为不同,不仅敢战,而且能战,从和这支军队接触以来,黄太吉就没逃过好,一路上所有的损失,机会都是这支军队造成的。 这样的结果,就影响到了双方士兵的心态气势。 明军一方士气如虹,毫无所惧,而女真人一方,则心中有些惴惴,但更多的则是愤怒,他们要消灭这支明军,洗刷自己的耻辱。 看着如同龟壳般,远程近战皆能的明军方阵,黄太吉着实感到棘手,想着京师城下这支明军的表现,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采用何等战术才好。 重步兵破阵?还是骑兵突进?亦或者步骑混合进攻,全军压上? 可全军压上的话,在外游荡的曹文昭怎么办?若是留有余力防备这支骑兵,那压上的兵力就不足以四面合围,全力攻打,意义并不大。 而远程对射战术,黄太吉只是想了下就立刻放弃,他这边重弓的有效射程是比对方火枪远一点,但抛射的话,伤害不足,就算弓手的体力打光了,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况且对方还有虎尊炮和佛郎机,完全不惧。 “该怎么打?”他默默的想着,而战场上,则出现了难得的僵持。 双方的士兵一动不动,隔着大概一公里的距离对峙着,这个距离虽然在红夷大炮的距离内,但明军这方并无发炮的意思,他怕把女真给**了,朱由检其实比女真更希望来一次硬碰硬的战斗。 之所以带上大炮,也是怕还有上次被对方远程火力压制的情况出现。 “大汗怎么还不下令?”多铎疑惑的看着旁边的多尔衮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怕了?”多尔衮恶意的猜测到。 “慎言!”多铎立刻警告了一句。 “没事,这都是自己人!”他看了看周围,就只有他们两兄弟,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在另一边聊着。 “那也不要背后说大汗的坏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记恨上了,你看看莽古尔泰和代善,尤其是莽古尔泰,自从入关后,牺牲八旗士兵,多是他的,你看看,损伤了多少。”多铎小心道。 他是真的对黄太吉的手段害怕了,自己好不容易仗着年纪小,父汗的宠爱,成了八和硕贝勒之一,地位尊贵,可不想因为背后说坏话,被黄太吉这个四哥记恨,找到借口,给弄没了。 阿巴泰的可怜样子就是前车之鉴,不仅没地位,没势力,还被人看不起,这种日子,若是让多铎哪怕只是过一天,他都想死。 相比之下,多尔衮这个做弟弟,心性倒是更硬朗,他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哈哈笑道,“放心,怕他多尔衮干什么,你我兄弟二人,掌握着两个旗,势力不比他黄太吉小,若不是他逼死了我的母妃,大汗的位置,未必轮得到他!” 说到最后,多尔衮有些咬牙切齿。 他的话倒是有些道理,女真流行的风俗和蒙古有些类似,都是幼子守家制度,若是多尔衮母妃还在,最后汗位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准呢。 对于自己同胞弟弟的愤恨,多铎有些无法理解,他没有多尔衮这么大的野心,和硕贝勒的位置就足够了,因此总是对多尔衮的渴望和不满非常困惑,不过他没有在劝,多尔衮心中这些愤懑说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 而就在两人恩相对无言的时候,女真的大军动了,是右翼。整个右翼开始移动,战马奔腾间,逐渐拉开距离。 看最前头的旗帜,还是莽古尔泰,这倒霉的家伙。 326 这里的土怎么翻新过? 久久不动,对大军来说士气损失最大,尤其是女真人多势众,还是作为战争的发起方,更是如此。 故而,黄太吉开始命令右翼动起来,朝着明军方阵的侧翼掠去,这边人数少,且没有东西阻碍,想从这边打开局面。 右旗朝着明军略去,黄太吉的注意力却没放在那上面,而是密切注视着那支游荡在外的骑兵。 “曹文昭可有什么动向?”黄太吉问道。 “并无动向,一直在外围绕着圈子游荡,并不接近这里。”探子回到。 “再探!” “是!” “曹文昭,你想干什么?”黄太吉目光深邃的看先外围远处一道漆黑的线,那是大量骑兵不断奔腾运动形成的,这条线正绕着整个战场转邮政着。 这种转悠,在黄太吉看来是没有道理的,方阵最薄弱的是侧翼,此时侧翼遭到攻击,不去救援拦截,还在转悠什么? 曹文昭在这里转悠,当然是在找东西,而且东西他已经找到了,女真的辎重营,或者说是奴隶营,大约七八万的奴隶,就在黄太吉中军后不远的地方。 说来可笑,这七八万人,女真竟然只派了一千人就维持住了秩序,那些汉人在里面规规矩矩的,一点**的感觉都没有。 果然是不逼到绝路就能一直过下去的民族。 曹文昭挑了挑眉,继续自己的胡乱运动,不让黄太吉看出来自己的目的,他要等待时机,等待一个恰当的,非常好的时机,将那大批的粮草劫走或者烧掉。 女真的右翼对着的是朱由检的左翼,这里只有两个方阵,方向还是朝着前方,不过女真右翼想要冲过来,还必须得绕一个圈子,让整个部队的调转方向,能够直直的冲向明军左翼。 而绕圈子,需要一定的时间,毕竟一万多人的部队,就是想要将尾巴甩过来,也是很长的距离,时间是一定会消耗的。 “侧翼攻击吗?”朱由检通过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让你们尝尝朕准备的礼物!”他微微一笑,作为主动选定的阵地,怎么可能不做一些手脚呢。 “结空心方阵!” 一声令下,各个独立的方阵开始变形,前二后三,左右各两个方阵,一个面对四面都可以攻击的阵型就形成了。 兵力多可以结四面方阵,兵力少就可以结圆阵,种种变化不一而足,全看战时的把握。而空心方阵的死角,则堆积着大炮,若是由谁觉得这里非常脆弱,想要从这里突破,那密集的炮火,绝对会人让他毕生难忘。 在阵型变化的时候,炮手们却根本没闲着,他们推着自己的佛朗机炮,在地面上跑的飞快。一千斤的重量,又夹着粗大的轮子,四个人推着,根本毫无分量,纤细的佛朗机炮仿佛没重量一样,很快就移动到了侧翼。 而此时,女真的右翼还在绕着圈子,刚刚绕了一半,半边身子都没扭转过来。 负责指挥的炮手校官看了下,没有下达命令,而是慢慢的等待,等他们从正面发动进攻的时候再来齐射。 佛朗机炮一公里的有效射程,女真通过几场战斗早就摸出来了,因此转弯的时候,都是在一公里外进行。 不过,恰好朱由检带了红夷大炮。 三十门大炮被人推了出来每一门大炮都有十来个人维护,减少了三百门虎尊炮后,朱由检有充足的炮手使用这些笨重的家伙。 三十门炮一字排开,很快一门就开始发射,这是校射,测试距离和风速之类的,从第一门炮的落点,可以推断出和女真骑兵的距离。 “仰角下调五度,发射!”校官一声令下,三十门炮轰隆炸响,火光迸射。 放完炮后,这些炮手匆匆擦拭了下,给炮管降了下温,就立刻推着大炮,从两个方阵火枪手中的间隙往后跑。 以红夷大炮的射速,也就只能射一轮。 而此时,右翼军队才刚刚调转方向,开始提速。 “快,快,将速度提起来,然后分开冲锋。”代善大声呼喝着,作为四大贝勒之一,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指挥者。 只是还不等他吼完,二十九个弹丸就凌空飞来,粗大的铅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了二十多条血槽。 惨叫声顿时响起,此起彼伏,听的渗人不已,整个骑兵队伍,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该死,怎么就有炮击了?”代善怒骂一声,然后就怒吼,“冲锋,冲锋。” 被对方的大炮锁定,还呆在原地绝对是死路一条,必须快速移动起来。 “这一轮炮击,起码损失了三百人,真是该死!”脑中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代善就跑了出去。 而作为先锋的莽古尔泰,已经开始就加速了。 随着整个大军的启动,那些惊惧的士兵再也没心思去恐惧,袍泽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暂时从脑海中甩出去,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紧紧跟诊前面的战友,不顾一切的冲锋。 女真的军纪非常的残酷,战场上敢有擅自撤退的,全家为奴,本人也基本必死,就像作为先锋的莽古尔泰,此次带领的人就是上次在京师城下擅自逃跑的一千多人,他们将作为排头兵,戴罪立功。 活下来,之前的事一笔勾销,死了,家人也能获救,不比为奴。 因此,他的斗志非常的高,狂热的神情,带着不怕死的悍勇,一往无前。 轰! 射速非常快的佛郎机炮开火了,一枚枚三斤中的铅弹被笔直的打过来,速度不减,也没多少下坠,直接从马匹的头部这里打来。 高速奔驰的军马根本扛不住直接被打穿,连带着马匹身上的骑士也被摔死。恐怖的佛郎机炮,此刻将射速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枚又一枚铅弹打来,不断贯穿一个个士兵,仿佛没有终结。 “散开,快散开。”莽古尔泰吼着,随后队形分散开来,一队队骑士,呈现着直线朝前奔驰着,这样战术规避动作非常有限,肉眼可见的,被炮弹打中的士兵少了很多。 莽古尔泰很满意,只是在奔驰过一个地方后,他忽然看到,地面似乎被翻过,很多新土浮现在表面,而且这块地面有些软,马蹄子一踩就是一个坑。 “这里的土怎么好似翻新过?”莽古尔泰心中泛起嘀咕,他的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几个身影,他们从地上突然窜起来,翻身上马,疯狂的朝着两边狂奔而去。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早就躲藏在这里预先挖好的坑洞中。 “他们在做什么,这里到底有什么危险。”看着这几个逃窜明军的背影,一股沉重的压力在他心中滋生,然而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明军做了什么手脚。 327 惨痛的数字 轰! 一声震天巨响,让前头的莽古尔泰整个人一懵,只觉得耳朵中蜂鸣一片,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天地间,仿佛失去了声音这个概念,一切都是寂静的。 然而,莽古尔泰这还算是好的,他身体强壮,又是在最前头,受到的影响要小一些,他身后的很多护军和行营兵耳朵中流流出了鲜血,这是震破了二模,从此声音从他们的世界中小时。 巨大的声音过后,则是强劲的气流,狂风从身后疯狂的涌来,将懵逼而短暂失去听觉的莽古尔泰往前不断推动着。 突如其来的推动力和巨响,让战马嘶吼惊惧,却又不得不往前奔跑,速度虽然快了起来,但却失去了冲锋的节奏,整个阵型在我狂风下七零八落。 随后,漫天的灰尘四处扬起,遮蔽了视线,让人看周围都是模糊一片,这一切都在短暂中发生,那速度快的,让人不知所措。 疯狂的奔袭后就是速度的减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莽古尔泰不敢再往前冲,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影响。 等到战马停下来后,距离大明的方阵还有三百多米,这时候,虎尊炮已经开始发威,大量的散弹不断的打过来,混合着时不时出现的三斤弹,惨叫声不断的响起。 莽古尔泰恢复听觉的第一个声音,就是身边一个护军被铅弹洞穿胸口后的临死惨叫。 “后撤,后撤!”他疯狂的叫喊着,然后第一个打马转身,朝后面逃去,失去了速度,他根本无法冲过这三百米的短短距离,执意要去的话,他绝对会死在路上。 惨叫声依然响起,队伍中时不时就有一个人倒下去,但这些却丝毫无法吸引莽古尔泰的注意力,他正全身关注的看着自己跑出来的那团灰蒙蒙的烟尘。 一个巨大的坑洞就在烟尘下满,坑洞是灰红色,土壤和鲜血全部混杂在一起,才形成了这种诡异的色调。 而在坑洞周围,则是断肢残臂,到处都是人体身上的零件,挥着是内脏的碎块,至于完整的尸体,则一个都没有,人和马的零件混杂在一起,奋斗分不清。 这时候,莽古尔泰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铠甲,布满了类似泥点一样的东西,身后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身上也全都是如此。 这是鲜血和泥土混合而成的东西!他的心中升起这样一股明悟! 快速的奔驰过那个大坑,莽古尔泰看到了令他欣喜的一幕,大坑灰雾之后,还有着大量的士兵存活着。 他们此刻陷入了混乱当中,有的茫然无措,呆立当场,有的试图聚集人手,再次发动冲锋,有的逡巡不前,想要退后却又不敢。 而明军的炮子,却一颗不停,不断的穿过那些迷雾,带走一条条八旗士兵的生命。 他们简直是站着的靶子,任人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幕惨状,看的莽古尔泰眼睛都红了,这些很多种都是他的子民啊。 “撤退!撤退!” “撤退!撤退!” 两声命令几乎同时喊叫起来,是代善(是莽古尔泰),发出命令的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随后,在他们的命令下,三个旗组成的右翼军队终于拜托了混乱,朝着后方撤去。 在背后炮子的威胁下,这群残兵败将几乎逃的飞快,很快就出了一公里了的距离,在撤离的途中,莽古尔泰和代善逐渐走到一起。 无言的沉默,让气氛几乎凝固起来。他们回想一二,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冲锋的路途中,明人埋下了大量的火药,然后引爆了他们。 莽古尔泰眼角余光看到的逃窜背影,就是负责点燃引线的死士。当然,由于他们自己的疯狂挣扎,逃得了一条性命,不必送死。 想明白了后,莽古尔泰更加不愿意开口了,这巨大的爆炸,损失多少?三千还是四千? 不过,代善的损失,比他还大! “岳托死了!”良久,代善才艰涩的开口,他的长子,岳托,死在了刚才的惊天大爆炸中!!! “什么?”莽古尔泰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岳托竟然死了。 他在前锋,岳托在中间,代善在后段,这么想想,那样的爆炸中,岳托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爆炸就是在中段时发生的。 现在想想,莽古尔泰心中竟然有一点小庆幸,若不是黄太吉打压他,派他充当牺牲最大的先锋,没准此刻负责中段指挥的就是他,而死的也将是他。 不可能是代善,只能是他! 死里逃生的喜悦,让莽古尔泰几乎笑出声来,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并保持一副悲伤的姿态,毕竟岳托死了。 而注定的,这个旗将会被黄太吉收回去,用来拉来别人。 死了儿子,又丧失了一股势力,这真是一种难言的悲伤。 两人带着满身的悲戚,来到了中军黄太吉的面前,身后,是狼狈不堪,还没从爆炸中恢复过来的残兵败将。 “大汗,岳托死了!”代善无比哀戚的喊道,那悲痛的声音,让黄太吉心都一揪,该不会疯了吧。 “是本汗大意了,没想到明军竟然在提早布置了陷阱。”黄太吉仰天长叹,然而在人看不到的脸庞上,他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 岳托死了,他很开心,八旗中的又一支将被他彻底掌控。只是,可惜了那些陪着岳托一起死的八旗战士啊,他们死的太不值了。 他们几人悲痛着,那边清点损失的人很快就过来报告,那数字,听得黄太吉脸颊直抽抽。 足足少了四千,而剩下的,也有很多都聋了,其他大部分都精神恍惚,士气低落,右翼这这一支军队,算是彻底残了,三天之内是不要想参加战斗了。 唯一只得让黄太吉好过点的是,阵亡的四千多人中,大半都是厮卒,女真人不足三分之一,毕竟谁都知道,冲锋时,前锋死的最快,因此除了敢死队完,厮卒这种奴隶兵种,就成了最好的炮灰,为主力的护军和行营兵开路。 前前后后,这么多长战争下来,出发时有一万五千的厮卒,此时已经不足一半了,仅仅剩下七千人出头。 而换来的,则是女真人伤亡的大幅度减少,若是这次阵亡的全是女真人,没有厮卒,,黄太吉估计要气的吐血。 328 转移战场 “看来,其他三个方向,也应该有陷阱。”收拾下心情,黄太吉冷静道。 对方不可能算准自己从那边进攻,稳妥起见,最好三个方向都埋上火药,布置陷阱。 很快,一小队骑士出发,分别从正面以及左翼扫荡过来,查看哪里的土地被翻动了。 “快开炮!” 前线指挥的满桂一看不好,立刻调集炮手过来,想要用佛郎机炮的密集攻击,打掉这两队骑士。 然而已经完了,扫荡的骑士很快就驱赶出几名士兵,他们从藏身的地方跳起来,翻身上马,往回逃窜。 他们虽然是挑选出来的死士,但这种死毫无疑义,因此毫不犹豫的,他们放弃了陷阱,往回跑去。 看到发现了敌人,这一小队骑士疯狂的笑起来,张弓搭箭,想要射死背对着他们的明军骑手,但下一刻,他们却被密集的炮火给覆盖。 起码二十枚铅弹贯穿这片空间,将他们打得支离破碎,不过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负责点燃引线的死士被驱赶,陷阱相当于废了。 不过,就算如此,黄太吉依然不敢从哪两处地方发起攻击,陷阱距离明军更近一些,只要他们发动攻击后,明军再次派出死士,点燃引线,若是减速不及时的情况下,还会有不小的死伤。 而且这种攻击节奏被打断的情况,是最容易折损士气的。 “不知道明军那片营寨下面布置了火药没?”黄太吉的目光越过明军的大阵,看向了后面旌旗招展的营寨。 那里,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的进攻方向。 只是,黄太吉依然不敢赌,对方先他们一步在这里拦截,谁知道做了些什么。 难道,只能从右翼攻击了吗? 黄太吉沉吟着,半晌没有说话。 这次黄太吉沉吟的有些久,以至于多尔衮、多铎等人都亲自策马过来,询问情况。 “绕过去!”一直沉默的黄太吉,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绕过去?你是说还要撤退?”多尔衮眉头一挑,毫不客气的问道。 “多尔衮,注意你的言辞,这是你和本汗说话的语气吗?”黄太吉眉头一皱,立刻训斥道。 “哼!”多尔衮头一扬,大神道,“大汗,入关之后,你退了多少次,这次难道还要退吗?你的勇气呢?莫非大汗的位置,让你丧失了昔日的勇武?” 听多尔衮这么一说,不少人都怀疑的看向了黄太吉。 “该死的,前面三个家伙刚刚按下去,这又起来一个吗?”黄太吉心中咒骂了一句,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多尔衮,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父汗留给你的,除了正白旗外,难道就没有智慧吗?你个愚蠢的家伙!这块土地上不知道被明军布置了多少陷阱,你是嫌正白旗的战士太多了,葬送一些吗?” “没有脑子的莽夫!!!” “你!!!”多尔衮大怒,他刚想发作,却立刻被多铎给拉住。 “多尔衮,快住口,大汗生气了。”多铎飞快的小声提醒道。 这句话,让多尔衮脑袋突地清醒过来,他看向黄太吉,之间对方眼神中闪过丝丝危险的光芒,眼中不怀好意。 若是在纠缠下去,自己怕是没有好下场。 “哼!”多尔衮冷哼一声,却不在说话。 见他不在针对,黄太吉也放弃了心中的打算,不在说什么,多尔衮还年轻,手段稚嫩的很,正白旗实力也不咋地,不是当前主要的敌人,没必要多树矛盾,先解决其他三大贝勒再说。 “用你们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在这里和明军大,有好结果吗?肯定是要绕过去,重新选择一个战场。”黄太吉环视了一圈用疑惑眼光看着他的家伙,破口大骂。 这番痛骂,终于让他们醒悟过来,原来大汗不是想要撤退逃走额,而是要重新选择战场。 误会了,误会了! 这群家伙惭愧的低下头。 不过,虽然发生这一段插曲,但总算内部思想统一了,大军开始调转方向,从右翼绕路,慢慢拉开距离,打算绕过明军的营地。 “嗯?这是要逃跑?”朱由检用望远镜观察着女真的动静,立刻发现了对方的行动。 “不对,应该是要转移地方,重新选定一个战场。”朱由检收起了望远镜,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带着大量奴隶和辎重的女真,是不可能拜托明军的追击,轻松撤离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想换个地方再打。 仅仅损失了四千人,女真并未失去战斗力,甚至主力都没受损。 “是个聪明的做法!”朱由检赞道。 黄太吉猜的没错,朱由检还真打算,当他们从左翼或者正前方出击时,再拍死士去点燃引线呢。 个别死士的伤亡,如是能换来上千倍的杀伤,那是绝对值得的,甚至他自己的营地中,也埋下了火药,就是想看女真会不会从这里进攻,再度给对方一个惊喜。 不过,对方挺聪明的,竟然挑出了思维定式,而是想到了换地方再战。 “哼,既然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朱由检立刻下达命令。 “全军追击!” “前进!” 随着命令的传达,九个方阵一一开始动了起来,每个方阵都是一个基本单位,朝前运动着,而方阵之间,又相互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朝前,也不落后。 阵型,再次变幻成了前四后五的样子,只是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女真行动最慢的辎重营追了过去。 而炮手,也拖着炮,努力的跟随着。方阵行动并不快,甚至偶尔还会放慢速度,等等落后的炮兵。 毕竟少了任何一样东西,这个阵型都不完美。 在朱由检离去后,营寨中以及前方侧翼,都留下了一些士兵,他们正拿着铁锹,挖掘着地面。 既然女真都转移,这些火药埋在地上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如挖出来,省得浪费。 女真的辎重营速度非常的慢,毕竟百姓的体力比不上士兵,而且还没吃饱,有的还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根本快不起来。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逐渐接近的身影,让辎重营中的百姓们躁动起来。 大明百姓中,终究不缺乏有血性的人。 329 跑什么啊 “大汗,不行,汉人奴隶走的太慢了。”负责守卫辎重营的萨哈连跑过来禀报道,“身后明军逼的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接近一公里了。” “汉人奴隶们都有些骚动。”他担忧的说道。一公里的距离在平原上并不算什么,没有视野阻碍下,一眼就能看到。 “还有一公里!”黄太吉沉吟道,这个距离其实已经很危险了,若是反身作战,大军将直接暴露在对方大炮射程在之下。 “你回去镇压辎重营,但凡有异动的汉人,就地斩杀。”黄太吉眼底的阴郁,几乎浓的快要掉出来,自从跟随奴儿哈赤起兵后,他从未被人迫的如此狼狈。 “差不多了,战场就在这里吧。”黄太吉看了看周围,经过一番追逐,此时已经远离了刚才那块地方,陷阱应该是没有了。 回到辎重营后,萨哈连带着自己的手下,径直走入人群当中,大摇大摆的穿行而过,凶恶的目光四处扫视着,只要看到那边有点争执和不对,立刻就涌上去,二话不说,掏出刀子就杀人。 穷凶极恶的样子,骇的汉人百姓几乎魂飞魄散,浓重的血腥味,在整个辎重中散播开来。不过,他这招倒的确有用,原本隐隐骚动起来的辎重营,瞬息平静下去,所有人再次恢复成了乖乖的顺民。 “一群贱骨头!”看着恭顺异常的汉人百姓,萨哈连满脸的不屑,随后,他大吼道,“停止前进,就地休息。” 声音逐步被管理整个营地的女真士兵传播开来,而后,辎重营停了下来,在各自头领的安排下,开始原地休息。 急迫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光是人,就连拖拽的牲畜,也有些受不了。一停下来,疲惫的汉人百姓还要喂养牲畜马匹,谁的动作慢了一点,就是一鞭子。 尽管满肚子的怨恨之气几乎突破天际,但百姓们还是得忍着,默默地干着活。在他们干活在之际,大军轰隆的马蹄声响起,原本在前方和左右两侧的八旗士兵来到了后方,堵截在辎重营和明军之间。 几万的人马,阵型很厚实,一公里的距离并不算啥,而且,若是想不丧失冲锋距离的话,女真就必须开始朝前冲锋,一旦所有人马聚集过来,挤压女真大明双方之间仅有的一公里距离,介时黄太吉想跑都跑不起起来。 “难道真要这么冲锋吗?”黄太吉看着丝毫没有停止前进,不断指挥方阵,缓慢逼近的明军,神情复杂难明。 就是这支难缠的明军,让黄太吉很多想法都胎死腹中,就连和京师中的某些人联络,也因为吃了败仗,就此失去消息。这支明军无疑十分难缠,怎么都打不烂,甩不脱,如同附骨之疽般,纠缠不休。 尽管黄太吉没有亲自指挥,和这支明军大战一场,但从各方面来看,就算是自己指挥,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日的败仗,让黄太吉心中有了忌惮之情。这支明军必须除去。 只是,默默数了下自己军队数量的黄太吉,又有些郁闷,四万多的军队数量,不一定能攻破对方的阵型,也许可以围攻的,但绝对无法破坏这个阵型。 朱由检的基本方阵,其实有一个薄弱点,那就是火枪手,大量的骑兵突进时,从长矛手处接近,然后分开,朝着两边突袭,不论对方火力在怎么凶猛,总有近身的,而一旦近身,这些火枪手还不是任人宰割。 只是,想要达成这种战术效果,牺牲肯定很大,而且还要有非常雄厚的兵力才行,他这四万人,达不到那种效果。 兵力,还是有些不够啊!黄太吉目光来回闪烁,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中军,作为命令发布者的黄太吉一直沉默着,心中不住的盘算。然而他的毫无动作,让其他几个和硕贝勒焦急万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黄太吉什么命令都没有发布呢? 就在他们急切的忍不住想要过去询问时,忽然得到了一条惊诧万分的命令。 放弃所有汉人奴隶,八旗士兵,一人三马,能带多少粮食和其他物资就带多少,装完后立刻退走。 “这是大汗下的命令?”多尔衮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要知道,这七八万奴隶可是他们辛辛苦苦搜集起来的,花费了非常多的功夫,而且,没了这些汉人奴隶,靠谁来运送大量的物资出关呢。 就靠三匹马驮马?可那又能驮多少呢,自己的消耗都不够,更被说带着缴获回家,养活家中老少。 “是的。”传令兵苦笑道:“传令时,大汗就让我强调,这的确是大汗的命令,立刻执行,不需要再次询问。” “大汗有没有解释为何如此做。”多铎也皱眉问道。 “说了,是为了甩拖明军的就差,如果不放弃汉人奴隶,是不可能摆脱明军纠缠的,他们速度太慢了。”传令兵给出了解释。 这也是没办法,谁让这条命令太过匪夷所思了呢,若不说清楚,恐怕根本执行不下去。 “好果断的心思。”多尔衮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黄太吉的战略思路。 也正是因此,他越发的佩服起来,那么多奴隶,一般人还真下不出这样的命令还,说放弃就放弃。 这条命令下达后,整个女真大军,开始有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大队大队的骑兵往来辎重营,进去时不过两手空空,出来时却是腰缠万贯,三匹马都装满了东西,除了粮食外还有一些细软财务等。 这些奇怪的动作朱由检自然看到了,只是他不晓得女真要干什么,就没有阻止,而是缓步推进自己的阵线,所有士兵高度紧张起来。 然而,当朱由检全神贯注,警惕万分的等待女真人的进攻时,却忽然发现,对方的女真人,竟然调转马头,就这样跑了! 没错,丝毫不带犹豫的跑了。 跑什么啊,为什么跑啊??? 看着前方女真消失的背影,朱由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今年是怎么回事了吗?女真也学会了逃跑吗? 330 算计 黄太吉是逃跑了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战略转移而已。 当认识到,自己因为带了大量的汉人奴隶,而无法逃脱明军的追捕时,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装备了大量火器的明军,的确是八旗士兵的克星,因此黄太吉只能暂时撤退,至于曹文昭的骑兵,却没被黄太吉放在眼里,万余骑兵,几个来回的事而已。 快马离开大股明军的迫近后,黄太吉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面对这和难缠的明军了,虽然对方只有一万余人,却给了他面对十万大军的压力。 尽管依然没有摆脱曹文昭的追踪,但黄太吉已经不在意了,他带着人马,发挥出自己的机动力,开始四处游荡着,攻破一些小型的村庄和县城。 至于劫掠所获,黄太吉只取粮食、布匹、细软等生活物资,而且根本不用马车,只用女真自己携带的多余马匹装载,虽然装的少,但胜在速度快,只要一装满,大量满载物资的马匹,立刻就会被送到最近的关隘出,攻破关隘,将物资运送出去。 这次入关的政治目标已经失败了,那物资方面就不能在失败了,整个部族,都等着这次从大明抢夺的物资,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呢。 单纯用马匹运送,无疑是最快的,而从长城内部攻打各处关隘,也易如反掌,并没有多大难度。 唯一的弊端,就是这样运送缓慢而且繁琐,消耗的时间太长了,但却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能驱使汉人奴隶,他们只能这样干,用最原始的行为,运送部族所需要的各种物资。 而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上下一心,共同行动的女真大军,曹文昭只能望洋兴叹,他找不到任何机会,可以偷袭介入的。 就这样,整个京师以北以东,都陷入了女真铁蹄的蹂躏当中,时不时的就有县城北攻破,物资被掠夺,整个北地,到处都是流离失所,遭受兵灾的百姓。 昌平,收容了被女真抛弃的七八万汉人后,朱由检将其丢给地方官处置后,便带着大军,匆匆北上,想要再一次撵上女真人的踪迹。 然而一人三马,再加上没有奴隶的拉扯,机动力超强的八旗,根本不会再让人纠缠上,而是如同一阵风般,从这里到哪里,再从那里到这里,来回往复。 几乎整个北地,都是女真八旗的身影。 面对这种情况,朱由检被气的浑身发抖,但却毫无办法,他只能停驻在蓟州城,然后不停的发誓,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一定要所有人都成为龙骑兵。 黄太吉生动的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机动力超强的战术。 兴州左屯卫。 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哭嚎不已的百姓,但八旗士兵却无任何同情之心,驱使这些百姓搬运家中的物资道他们的马匹上,但凡有任何一点的不满和抗拒,就会被一刀砍死。 对他们来说,没有全部杀光,就是最大的仁慈。 废墟外,土谢特汗和黄太吉正交流着。 “大汗既然不在前往大明京师,那本汗就带着剩下的人,北返草原了。”土谢特慢悠悠的说道。 女真都被逼的只能用马匹运送少得可怜的物资和粮食出去,再跟着他们一起行动毫无收获不说,危险性还大,很容易就被大明给盯上。 在这次行动中,蒙古人也有不少的损伤,只是相比女真要少不少,战兵不过损失了几百,而老弱则损失了一千多,这个数据其实不算什么。 黄太吉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土谢特汗的那张苍老的脸,最终还是点头同意,“好吧,一直拖在这里,你们也没什么收获。” 土谢特汗一直派兵跟着他到现在,也够了,尽到了盟友的职责。当然,更重要的是,跟着黄太吉现在很难有收获。 很快,大队大队的蒙古人从军营中出来,在土谢特汗的带领下,换了个方向,躲避明军的耳目,悄悄离去。 原本劫掠的东西被黄太吉一起放弃了,他们现在要换个地方,抢些东西回家。此时本就不适宜出兵,为了让掉膘的马能动起来,他们可是真的将老底都掏了出来,若没有或者收获太小,那就真的登不尝试了。 在土谢特汗离去后,一名信使悄然走过来汇报。 “大汗,已经通知了族中,阿敏贝勒正在整顿军马,五日后可以抵达遵化。” “好。”黄太吉脸色一喜,将刚才蒙古人离去的愁云惨淡给冲散开。 “通知其他人,放开了胆子劫掠,奴隶和物资都送到遵化城去。” “是!” 华亭县,新修建的港口中。 一个由十多艘战舰组成的舰队缓缓驶入,这艘舰队全部是由西式的盖伦船组成,里面没有一艘中式的戎克船。 当舰队停稳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下来,顿时,码头上的人都激动起来,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呢更是走上去,惊喜万分道,“父亲,怎么是你领兵前来。” “什么父亲,军中规矩都忘了?”沈有容立刻斥责道,随着在大明皇家海军中待的越久,他越重规矩了。 当然,以前不是这样,只是现在父子两个,分别是海军中的一二号人物,若是不遵守军中规矩,胡乱称呼,早晚会惹出祸端来。 “是,提督大人!”沈寿崇被训斥了几句,只能无奈道。 他那委屈的样子,看的旁边的郑芝凤偷偷笑起来,平时威严的大人此刻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就连跟着沈有容身后下来的那些海军将领也是如此,尤以郑芝龙为最,笑的最夸张,谁让当初沈寿崇收编的时候,提过他几脚。 “行了,都进去吧,我倒要看看,这个李魁奇,有什么厉害的,能逼的你来求援,当初也不过是一残兵败将,如今倒是抖起来了。”沈有容挑了挑眉,然后领着所有人来到了房间中国,召开了一场军务会议。 这个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主要内容就是商量如何设伏围杀李魁奇,最终决定,以漕粮为诱饵,沈有容的炮舰为伏兵,趁机歼灭李魁奇。 第二日,一大一小两只舰队,分别出了港口,前后相隔五十里,沿着海岸线北上京师。 331 陕西再乱 一南一北,一海洋一陆地,两个地方的战场陷入各种算计的时候,地处西北的陕西,却再一次掀起了血雨腥风,这片古老的大地又一次陷入了混乱当中。 “杨将军,目前局势如何?”西安城中,杨鹤满脸严肃的看着扬肇基,只是在他严肃的表情下,是掩盖不住的苦涩。 见了鬼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乱发表言论,结果被皇帝给注意到,弄到陕西来了。虽然陕西巡抚是好大的官,三遍总督也不错的,但是陕西的情况太复杂了。 尽管去年的起义只是波及了陕北,但后续影响却非常的深远,各地都有所动荡,若不是皇帝新任命的陕西总兵扬肇基给力,怕是还会乱起来。 而最近,在扬肇基的努力下,局势还算稳定,但杨鹤总觉得,暗地里有股势力,似乎在策划着什么。这并没有什么证据,纯粹是杨鹤的直觉。 甚至因为这个,他都行文当地的锦衣卫去打探消息,只是还没结果,故而,有些坐立不安的杨鹤将扬肇基请了过来,询问情况。 对于这位资历丰富,官衔很高的总兵,杨鹤的态度很尊敬,并没有一贯文官的跋扈。 “目前暂时很平静,并无作乱之人,不过,匪首马守应和王自用还在逃窜,两人当时身边仅有数十人,不足为虑,但怕就怕有人能借着两人做些事情。”扬肇基思索了下,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是说......”杨鹤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吐出两个字:“皇庄?” “没错。”扬肇基点头。 陕西之乱,很大一部分来源一田地。地主对田地渴望,所以发国难财,很不得那些因为干旱而一无所有的农民,将一切都卖给他们。 各处的流民起义,就是他们坐视的结果。 只是,最终这些田地没有落入他们手中,而是被过来平叛的皇帝给揽入手中,皇帝在时,他们不敢做些什么,不在了,却小动作不断。 经过扬肇基的提醒,杨鹤骤然发现,若是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看待,很多问题迎刃而解,能得到最清晰的答案。 想到这,他忍不住看了扬肇基一眼,这家伙还是粗豪的武将们,怎么政治嗅觉这么灵敏,看问题这么深入。 扬肇基丝毫不知道杨鹤对他的看法悄然改变,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其中,马守应比王自用更麻烦些,他是个回民,而在陕西当地,回民数量极多,和汉民冲突不断,从未平息。怕就怕有人利用他的身法大做文章,若是这样的话,局面会糟糕很多。” “回民?”杨鹤心中悚然一惊,他当初向皇帝陈述的陕西三害中,其中就有回民。 “杨总兵麾下兵马训练的怎样?”他忍不住询问道。 来到这里一段时间,他是深知当地汉回冲突有多剧烈,每次接到类似的报案,他都隐隐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酿成大乱。 “万余兵马,可看一站。”扬肇基颔首道,兵马虽然是去年招募的,而且只是训练了不到半年,但是对付农民军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一旦有乱,就要多靠杨总兵了。”杨鹤放下心来。 其实,若不是陕西太过贫瘠,他一定会让扬肇基多训练一些兵马的,实在是这边太论了。 不过,就在他轻松了一点点后,立刻就有衙门的随从过来禀报,锦衣卫千户送来了密报。 等随从呈上来,拆开一看后,眉头立刻皱起来。 “何事?”扬肇基立刻问道。 杨鹤没有说话,只是将密信递给他。等看完后,扬肇基才明白,杨鹤为何会如此表情。 有人在宜川的山中,见到过匪首王自用,对方当时是在押车,上百辆大车被他们带入到山中,最后消失不见。 同时,锦衣卫还侦知,有人在陕西回民聚集地内,悄悄的联络各方首领,根据推断,应该是逃走的马守应,而且线报说,马守应出手阔绰,各种物资不要钱似的散出去,背后似乎有人在支持。 同时,逃出边墙的高迎祥似乎回来了,就潜伏在榆林卫中,只不过具体地方,锦衣卫没有查到,有人在庇护此人。 边兵,流民,回民,当初杨鹤所言的三大害,此时似乎又起了端倪。 “杨总兵,你看!”杨鹤万般无奈道。 “巡抚大人请放心,只是锦衣卫的密保,局势还未到那个......”扬肇基安慰道。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衙门千元内传来一阵喧嚣声,从嘈杂的叫骂声中了解到,似乎有人骑马直冲巡抚衙门。 然而,正是敏感期的杨鹤,一听就立刻色变,忙不迭的起身,冲出去查看情况,扬肇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赶忙跟了上去。 而外面的情景,应征了他的想法,一个传令兵正浑身酥软,但却依然咬紧牙关,向杨鹤禀报着什么。 还未听完,杨鹤就双眼无神,向后倒退着,几乎快要倒下来的样子。 “怎么了?”扬肇基立刻上前扶了一把,问道。 “回.....回乱?”杨鹤哆嗦道。 “回乱?”扬肇基有些不明所以,立刻看向传令兵,对方值得无奈,再次说了一遍,说完后就昏了过去。 三天前,扶风县的回民聚集地爆发了一场汉回冲突,双方以争夺水源为由,展开了一场械斗,当时回民死了十来个,吃了大亏。 而后,对方不忿,回去呼朋唤友,联络到了很多人展开报复,而恰好,逃窜的匪首马守应流窜到了那里,结果趁机挑拨,直接聚集了三千回民,攻破了那个汉人村庄,将其屠杀一空。 之后,更是借着这个契机,以及自己打下的基础,马守应正式起兵,聚兵无数,号称十万,而起口号,便是要将汉人赶出陕西。 目前,扶风县城周围的农村已经遭到屠戮,几乎被屠杀一空,而现在,对方正在攻打扶风县城,传令兵正式扶风县令派出来求援的。 大明乾圣二年,西历1629年,陕西爆发回民之乱,声势浩大,手段残忍,以屠戮陕西汉民为目的。 其后,宜川王自用打着结社自保的旗号,再次聚众而起,而且当日就攻下了宜川县。同时,延绥镇爆发兵变,三千边兵哗变,杀死总兵吴自勉后,占据榆林卫。 陕西,再一次乱了。 332 追击不放 北直隶,蓟州。 大军停留在这里以后,朱由检非常烦躁,女真一直来去如风过,居无定所,让他根本抓不着的对方的尾巴,无从围剿。 而唯一能跟上的曹文昭,却又兵力处于了劣势,无法攻打拦截,让朱由检郁闷的不得了。 此刻,他终于认识到骑兵机动力的优势,也终于知道,为何中原王朝攻打草原总是不如意,包括明成祖朱棣五征蒙古,都没什么战果。 就是缺少了马匹,自己的移动速递跟不上对方,让对方能够轻易的搬家,到处游荡。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也没什么办法,明朝虽不缺马,但一时半会也弄不来太多的马供他使用,只能等待时机的发展。 “陛下,内阁再次发来公文,询问是否任命徐弘基为南直隶总兵,负责平定漕工叛乱的事情。”满桂拿着一封文件走了进来。 南京去掉了小朝廷后,地位直线下降,就连留都的位置都没保住,成了一个普通的城市,因此,南京守备的职责范围就么那么广泛,不太适宜此时平定漕工的任务,故而内阁用了南京总兵一职,这个范围够广。 “又是这个!!!”朱由检拿起来一看,公文还是老调重弹,说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这次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情况描述的严重。 漕工已经不满足于运河沿岸,开始朝着周围其他城市进攻,尤其是漕运总督缩在的淮安城,已经被多次攻打。 幸好杨一鹏的漕标还算给力,才没有让这些漕工攻破。同时公文提到漕工叛乱的趋势,刚开始时只是堵塞运河,试图逼迫恢复漕运,后来则因为生计,开始在运河以及两岸劫掠,而最近在,则发展到攻打州府的地步。 这个趋势说明,让朱由检脸色凝重起来,情况倒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你觉得,徐弘基可行?”朱由检忍不住问满桂。 本来他有个很好的人选——沈有容,要知道海军不仅仅只是有水手,还是刀马兵这样古代海军陆战队的兵种,对陆地作案并不虚,由沈有容带着大兵进剿,辅以舰炮,绝对能灭掉漕工这群乌合之众。 只是可惜,大海盗李魁奇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表现出了对漕粮的极大兴趣,故而沈有容只能去保护至关重要的漕粮,无暇去剿灭漕工。 而且,一时半会,朱由检手头也没什么可以信众的将领,去统领南方的军队,围剿漕工叛乱。 “魏国公富贵了两百年,行军打仗早就不行了,不过勋贵世家,终究还是有些底子,手底下有不少的人。”满桂想了想道。 类似的武将勋贵之家,家中多有家将之类的,这些人可不是虚名,而是有真材实料的,每一个都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等历练出来了,才回归家中。 纵然徐弘基不行,但有这些人的辅助,领兵打仗毫无问题。 “这样啊!”朱由检点头,能力方面没问题,就只剩下政治方面的问题了,对方是被迫迁徙到京师的,丢了土皇帝的地位,心中不爽是自然的,只是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 “罢了,就让他去吧。”朱由检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选择将领的行为。 很快,公文批复,送回去内阁附签执行。 当公文抵达内阁时,钱龙锡看到了却漏出一抹密之微笑,他的计划,正在逐步成型。 当然,朱由检是不知道自己一封公文,反而起了反作用。 “走吧,出去转悠转悠,老待在屋子里,骨头都快松了。”朱由检处理了必须要他同意的公文后,便想往门外走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却遇到了前来报信的人,无奈之下,朱由检只好再次回到房间中的,倾听消息。 不过第一句话,就让他喜出望外。 从昨日开始,女真不在如同之前一样,四处游荡,现在有了目标,都去富庶些的府城劫掠,而且荤腥不惧,不光是物资,就连奴隶也再次开始收集。 这些物资和奴隶,就囤积在遵化城。 “遵化城?”朱由检不太明白对方为何在这里驻军,他看着地图,眉头紧锁着,难道,这一次的战争,又要是上次的翻版么。 “这会不会有阴谋?”朱由检习惯的询问满桂。 “定然有蹊跷,对方似乎在诱惑我们上钩一样。”满桂皱着眉头,再次详细的询问报信人,却没有问出什么来。 “不过,陛下,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一趟,好不容易抓住对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是的,朕也是这么想的,以陆军的实力,当无所畏惧。”朱由检豪气干云道。 既然做出了决定,朱由检不再犹豫,立刻下令,让所有人全部整顿出发。 很快,一万多人的营寨被收起来,丢在马车上,随着大军一起行动。 一路上,朱由检看到了很多被女真人烧毁的村庄和田地,他们不光抢夺东西,而且还制造混乱,很多田地和家庭被毁的百姓到处流浪着,等待当地官府的救济。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不得不放慢速度,收集这些活不下去的百姓,一边管束他们,防止他们为恶,另一面则等待着官府的后续救援。 有皇帝坐镇,这些救援行动自然是飞快的,每个官员都想借这次机会露个面,混个耳熟。 与此同时,喜峰口再度迎来了一部军队,每人披坚执锐,身后跟着厮卒,这是前来救援的阿敏,他抽调了一万五披甲人,在加上他们同等数量的厮卒,共计三万人前来援助黄太吉。 这是唯一能抽出来的兵力了,剩下的还有守卫女真各处,已经捉襟见肘了,而且还要防备辽南的明军,再多也没有了。 不过,三万的数字,已经让黄太吉满意了,此刻这些兵马正在朝着遵化城赶来,他就想知道,当大明的皇帝看见将近七万人的大部队围剿他失,会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着,黄太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中连日的怀疑,顿时心消散一空。 333 不可避免的野战 三日后,当地县衙接管了那群难民后,大军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两天就来到了遵化城下。 至于骑兵哨探,则早就密布在周围,就算女真这边疯狂出击,也无法驱逐曹文昭的夜不收,让他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你是说,一日前,有一支人数在三万左右的大军,进入了遵化城?”朱由检恍然大悟,他说呢,怎么黄太吉一改风格,再次大肆掳掠人口来着呢,原来是来了援军。 一开始,女真的兵力在三万八,蒙古来两万,而后,伤亡的话,因为上一次大爆炸的原因,剧烈增加,大概在一万出头的样子,蒙古人此刻也离去了,也就是说,黄太吉此刻麾下只有两万六七千人,加上祖大寿的八千人,则是三万五。 当然,战力是否下降,就看祖大寿敢不敢拼命了。 而后,再加上此刻的援军,总兵力六万五,将近七万。对上朱由检这边两万出头,足足三倍多的差距,也难怪他们想再打过一场了。 “六万多,将近七万的兵力,怎么样?”朱由检看着其他几人,面无表情的问道。 其实,他底子里有些心虚了,三倍的兵力,确切的说,是六倍,这六万多兵马,绝对是胃功能他的方阵来的。 如此大的差距,他没遇到过,也没有信心能扛下来。不过,这些情绪他根本没表露出来,他是众人你的主心骨,一旦他慌了,其他人更没信心。 “不如陛下先撤吧!”满桂缓缓说道,他的神情非常凝重,原本自信满满的他,此刻也显得非常犹豫起来。 “对,陛下先撤,此地留有我等几人死战即可。”赵率教也劝道。 “没错,陛下.....” “放屁!”朱由检暴喝一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如今女真鞑子在关内肆虐,已入国门之内,朕若不逐之,岂不愧对这句誓言!” “诸位休得再言,此战有进无退,敢言退者,斩!!!” 一番话,说的其他将领热血沸腾,纷纷不由大喊起来,“此战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尽管朱由检自己心中也害怕,也没底,但他却深知,这一次,是真的不能退,不能跑,一旦跑了,自己绝对会被女真追击致死,一万多骑兵可挡不住女真人的冲锋。 因此,只能前进,相信自己精心打造的方阵,能抗住这么多敌人的冲击。 在朱由检他们加油打气的时候,准备硬抗的时候,遵化城中的黄太吉,也召开了一场会议。 “阿敏,你是说,皮岛的汉人大举返工,已经占领了辽南?”黄太吉皱眉问道。 “是的。我过来前,盖州和连云岛已经陷落,再加上岫岩、旋城等,皮岛的汉军构筑了一条防线。”阿敏在地图上指了出来,尽管当初他是选择固守不出的政策,但现在见到黄太吉,立刻几句把当日的原委说清楚。 从盖州开始的这条线就是当时袁可立设定的防御线,只要加固城池,配合上大量的炸药包,守住这些城池并不算难。 “辽南已经没了!”黄太吉看着那条线下的半岛,脸色阴沉的可怕。 辽南半岛中部是山脉,山脉周围一圈才是平原耕地,而且因为靠近海洋,气候颇为温暖,能种植很多农作物,是女真重要的粮食基地。 如今被人夺走,女真本就脆弱的自给经济顿时遭到沉重的打击,虽然不至于消亡,但肯定不如当日的实力。 而且,关键是,此刻女真内部还在闹饥荒,在死亡的威胁下,在柔顺的百姓都会反抗,他们拼尽全力,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闹事的汉民呢,规模大吗?”黄太吉再次问道。 “大是不大,就是非常频繁,几乎每天都有人闹事,或是三五人,或是七八人,不过不要紧,直接斩杀就行。。”阿敏好不在一道说道。 “看来,族中局势艰难啊!”尽管只问了阿敏几句话,但黄太吉仿佛就已经看到了辽东,并洞悉了当地的局势。 此战,当速战速决。 尽管皮岛的汉军只到盖州,但过了盖州就是女真的地盘,虽然距离有些远,但黄太吉还是担心会被人打到赫图阿拉。 尤其是现在,大部分兵力都倾巢而出,就算面对进攻,到时候都无力反攻,这种走在钢丝边缘的局势,让黄太吉无法放心下来。 女真体量小,很可能一个不小心,就死掉很多族人,部族就一蹶不振。因此,尽管只是有一点危险,他还是担心不已。 “明日,决战,速战速决。”黄太吉一声令下,顿时传遍大军。 今天他们都不打算战斗,一个远道而来,一个连日劳累作战,都需要很好的休息。 第二日。 双方在遵化城外摆开阵势,只是此时攻守之势逆转,朱由检才成了攻击的一方,女真成了守城的一方。 不过,女真却根本没有据守城池,而是一同来到了城外,各自分布列阵。之所以这样,一是女真不会守城,二是相比于守城,女真人更加相信自己野战的能力,其三则是巨大的兵力悬殊,七万对两万,还不敢出来的话,以后都不要打仗了。 “多尔衮,多铎,你们绕后攻南面,代善、莽古尔泰,你们攻西面,阿济格、济尔哈朗,你们攻东面,阿巴泰、杜度、鳌拜,你们随本汗攻打北面,正面迎敌。”黄太吉看着一圈将领,淡淡吩咐道。 “遵命!”所有和硕贝勒和将领大吼一声,然后带着给自己的军令,调整自己的军队方位。 这一次,黄太吉打算全军都压上去,使用四面合围战术,想要彻底歼灭这只强悍的明军。 轰隆的马蹄声,在大地上不断践踏,而女真的排兵布阵,在有了望远镜的朱由检眼中,一清二楚,知道他们怎么布放。 “来人,结阵,空心圆阵!” 皇帝一声令下,整个大军立刻动起来,九个方阵,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并不是很圆顺的圆阵。 这就是朱由检设计出来,面对强敌围攻时的自保阵型。 “希望有用吧!”他喃喃自语一声,然后踏入指挥位置,不在动弹。 334 君王死社稷 遵化城外,铁蹄阵阵。 说是说全军出击,但其实只是各方面负责一个攻击方向,将近六万的女真士兵,这么庞大的数量,是不可能一次性冲过去的。 何况,攻击也是需要空间施展的,若是全都拥挤过去,挥个刀都挥不开,这么多拥上去,不是给人送菜吗。 黄太吉,多尔衮,代善,阿济格,四人分头而立,各自派遣前军,发动攻击。 而另一边,祖大寿则策马,看着对面的曹文昭。拦截明军骑兵的任务,黄太吉交给了他,同时,还有从廖东宁带出来的两千蒙古人,共计一万兵马。 至于黄太吉曾说的,不会和汉人交战,谁都没当一回事,这是最后一站了,容不得祖大寿推辞。 “要打吗?”无声的沉默,让吴襄有些烦躁,忍不住开口问道。 两人并排而立,看着已经奔驰起来,逐渐接近那个奇怪圆阵的女真骑兵,神色各自不同,但毫无例外的,他们都带着一种游移不定的味道。 黄太吉增兵是瞒不过他们的,包括前几场的战场,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明军占据了上风,而且还是在野战当中,而且还是以少对多,这种出乎意料的结果,着实让他们意外。 什么时候,大明的军队,能够女真相抗衡了? 就这么一支万余人的军队,让两人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而这点东西,所牵扯的事情,将极为广泛。 身为大明的将领,他们是知道这个国家恐怖的潜实力的,能有第一支这样的军队,就会有第二支,能有一万,就会有十万。 若是这支军队的训练人是其他将领还好这样确定,但创造者是皇帝,这样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这样恐怖的军队,一旦有了十万,其精锐战力,绝对不下于,甚至要超过女真的八旗士兵。 而当数量达到十万时,就是女真的覆灭之日。 这一结果,两人都是可以清晰看到的,故而心中有犯起了嘀咕。 “我不知道。”祖大寿轻轻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乾圣帝强悍若斯,这的是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种压力,似乎随时都可能将他给粉碎。 他心中微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弄什么哗变来抵抗‘退守山海’的政策了,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们还有回去的余地吗?”他反问吴襄。 吴襄沉默着,半晌说不出话了,他在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我们在这这场战争中帮助了皇帝,可以得到原谅? 当他刚想将这个猜测说出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乾圣登基之初就爆发的大案,那场将宫廷丑闻曝光到整个天下的案件。 “宁可将丑闻展露在天下人的眼前,也要将东林铲除吗?”吴襄喃喃念叨着,忽然浑身打了个颤。 刚强的乾圣帝。 东林都无法容忍,我们这种叛国者呢? 吴襄无法保证,自己做这些会得到皇帝的原谅。 “没有了!”他苦涩的回答,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做下去啊! “是啊,没了回旋的余地!”祖大寿叹息一声,然而脸色猛然一厉,脚踢马肚,嘴中驾的一声,策马而出。 “那就让我们在战场一决高下,看谁能活下去!” ....... 朱由检身处圆阵中心,看着从四面而来的攻击,满脸严肃。 他的身边,是一支预备队,人数大概在一千五百人左右,包括他的护卫队,传令兵、炊事员,旗鼓号手等等,这些人全部拿着短兵,有的拿着火枪,一旦那边出现溃败,这些人就将顶上去。 统领这些人的是黄得功,他顶盔掼甲,有些急躁的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看看安坐如山的皇帝,脸上神情欲言又止。 朱由检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无非是不能亲临战阵,或者干脆撤退之类的事情。 是人就都有对死亡的恐惧,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他,更是如此,深知生命的可贵,但有些东西,是比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那就是责任。 君不见后世很多消防员、武警战士、警察,他们难道不恐惧死亡吗,但每年依然有那么多奋不顾身,为了保护人民而牺牲的战士。 朱由检并不想把自己标榜到有多么高尚,若他不是皇帝的话,根本就不会这么拼,或许会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或许会恣意纵横,畅游秦淮,总之,是不会如同现在这样,亲临战阵,上场厮杀。 但没办法,他是皇帝,身处这个位置,就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推动历史发展的是劳动人民,但扭转历史的,往往是某个人物,皇帝,恰恰是这样的人。 既然当了皇帝,就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一如为救人牺牲的消防官兵。 其他人可以不拼命,但他必须得拼命。 看着眼前不断冲来的女真骑兵,朱由检丝毫没有半分动容,直到骑兵越来越近,立刻命令道:“开炮!” 轰! 三十门红夷大炮怒吼声中,火焰喷薄而出。 尽管分到四个方向,都只是不足十门炮弹,但十二斤巨大的炮子,依然造成了很可怕的伤亡。 大量的雪花在人群中溅射开来,沉重的炮弹,因为反弹的力量,四处翻滚着,再度造成十分大的伤亡。 而倒下的人、马,又成了其他人的绊脚石,再度造成一些影响很伤亡,直到炮弹失去动力,这个影响才算是结束。 这一下,每一个方向的炮击,起码足足有两三百人的伤亡。 “果然,大炮最重要的还是射程!”朱由检喃喃自语,红夷大炮的运用,让他有了些新的想法。 三公里的炮击距离,果然是致命的,这个距离上,女真人发起冲锋,是不可能分散的太开,若是太开,缺少凝聚力,一旦有一只骑兵,从侧翼或者干脆正面发起进攻,整个队伍都将溃散。 是以,尽管黄太吉知道明军有能打三公里的大炮,但依然采用密集冲锋阵型的缘故,采用疏散阵型,很可能遭受更大的损失。 不过,当距离拉近到一公里的时候就没问题了,这个距离对方骑兵再发力,也不太可能追的上来,而且,还能躲避伤害更大的佛朗机炮。 如同表演艺术般,接近到一公里后,整个骑兵队伍骤然分散,以条条直线的样子,不断冲击而来。 335 酣战上 “这群鞑子,对战争果然敏感!”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女真骑兵皱眉道。这个战术,是女真在和朱由检大战几次后总结出来的,效果很好,当然,看到这个战术后,朱由检的脸色就不好了。 不过,再不好,该开炮的时候还是要开炮。 轰! 射速极快的千斤佛郎机炮开火了,三斤重的弹丸不断喷射而出,速度非常的快。纵然只有三斤,但在战场上,被这么沉重的铅球打中,依然会丧失战斗力。 不过,分散到好几个方向的却又显得火力不足,几轮炮击下来,造成的伤害,堪堪相比刚才只有一轮的红夷大炮,而射出去的炮弹,却足足是刚才的十倍。 “该死的,还是人数少了,若是再有一万兵力,这群家伙别想用这一招。”朱由检举着望远镜,看着伤亡结果,满脸的不忿。 六万骑兵或许可以包围他这九个方阵,但若是十八个方阵,绝对无法完成包围,介时分割战场,绝对打的他们哭爹喊娘,而不是现在,六轮急速射击下来,只造成了不多的战果。 随着女真八旗士兵的不断接近,明军还是惯常的战术,佛郎机完了就是虎尊炮。面对冲锋的敌人,这才是利器,不管他是密集阵型还是疏散阵型,他都能造成极大的伤害。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大量的散弹如同水雾般,朝着前方两百多米的地方激射而出,大片大片的散弹覆盖了前方几乎所有的空间,没有哪个能逃得脱。 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尽管在前头的都是好几层铠甲的护军,但是战马却是没有护甲的,急速飞来的散弹,直接打在这些马儿身上,让他们失去了生命,腿一软,摔倒下来。 希律律! 这样的马嘶声不断响起,在这一轮散弹的攻击下,前排竟然没有人能够冲过来,全部陷于马蹄之下。 不过,后面的骑兵毫不犹豫,踏着前面的人的尸体,冲锋而来。 五万多的骑兵,分到一方向就是一万三、四的样子,这些人包裹了整个侧方,席卷而来。 沉重的脚步声,更是如同打鼓一般,敲击在每个陆军战士的心头上,令他们紧张不已。 距离,越来越接近了。 进行了几轮炮击,造成了就极大的伤亡后,虎尊炮的炮手也立刻扛着大炮,就往后面跑去,等下就是弓箭洗地,他们可不想在这挨打。 当距离大概在一百步的时候,女真骑兵那疯狂的气势,已然扑面而来,这是第一波冲击,足足有三千人,全部都是双层甲胄的骑兵,没有步兵。 女真赫然一改往常的战术,打算采用骑兵突进战术来破阵。 骑兵,并不是骑上马就能称作骑兵的,而是要有很好的骑术,以及在马上作战能力的,才能乘坐骑兵,这样的人,在女真八旗士兵中都不多,当然,也是因为八旗士兵本身就不多的原因。 总数只有七八万的八旗兵,不可能所有人都能成为骑兵,步兵也是非常重要的兵种,尤其是重步兵,更是女真历次战争中的主力。 因此,一个方向三千真正骑兵,几乎是黄太吉的老底了,他也就在自己身边,还留有五千骑兵,至于其他的,都是骑马步兵,骑着马碾压追击溃散的步兵没问题,但和真正的骑兵作战,那就够呛。 当这些双层甲胄的真正骑兵,逼近明军方阵一百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摘下挂在马匹身上的骑弓,然后张弓搭箭,朝着前方射去。 以骑兵的速度,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正好到了八十步左右,这时候,也进入了火枪的有效射程。 嗖嗖嗖! 一边是大量的弓箭,一边则是无坚不摧的铅弹,两方同时打出了自己的远程攻击手段。而从结果上来看,显然是明军这边更胜一筹。 骑弓的力度比不上步弓,女真其比明军强力点,用的是九斗弓,不到一石的样子,而这个力度,对于皮甲单位,可能很有杀伤力,对于铁甲,威胁就没那么大了。 嗖嗖嗖的箭雨看起来很壮观,但落在长矛手的铁甲身上,却根本没起到多大作用,很多都是插入一点,就停了下来,有的是掉了下去,有的则士兵们拔了下去。 尤其是当他们开始低着头,然后晃动竖着举起的长矛时,不停抖动的长矛打在落下的箭杆上,减弱了他们的动力,这种威胁就更小了。 而这些动作,都是长矛手们在历次战争中总结出来的,并迅速传播开来,从这次的成果来看,效果很不错。 女真的骑弓没给明军造成多大的困扰,除非是正中面门的,不然很难有伤亡,而明军的铅弹,却不同了,携带着大量动能的铅弹,杀伤力十分可怕。 两个告诉运动的物体相撞,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同变形,柔软的铅弹不断翻滚,破开了女真人的甲胄,停留在肉体上在,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种伤寒,不光是来自铅弹的速度,同样也来自骑兵的速度,那种撞击,让双方都受了伤,铅弹破碎没事,但骑兵甲胄破碎了,就会造成的伤害。 尤其是,这种铅弹的撞击不是一瞬间的,而是密集不断,持续不停的,不断的有大量的铅弹被打出来,飞射向朝着这边冲击的骑兵。 最外围的骑兵不断倒下去,而后又由后面的人接上,他们用着什么,一步一步的朝着里面挪去。 作为排头兵的,是上次随着莽古尔泰冲锋的死士,上次他们侥幸没死,这次却没那么幸运了。 五排轮转的火枪手,打出的弹幕,比散弹还要可怕,而与此同时,不断跑动,如同火枪手一样轮转更换人手射击的虎尊炮也在造成可怕的杀伤。 这些散弹单个的威力或许不如火枪铅弹,但它们非的密集,一片一片的打过去,撞到骑士身上,就让他们身形一颤,而伤害最严重的,反而是他们胯下的马匹。 一匹匹战马就此倒下,将身上的骑士摔了下去,一如之前发生的惨剧,这些骑士没有死在敌人的枪炮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马蹄下。 336 酣战下 面对骑兵的冲锋,明军展现了更加强大的战斗力。 而之所以这样,除了骑兵发起进攻时,需要更加密集的阵型外,还是因为他们选择的攻击对象。 当踏入百步之内,原本呈现线状前进的骑兵开始聚合成锋矢阵型,然后箭头就是朝着翼展更长,阵型也更薄的火枪手而去的。 正面冲击火枪手的阵型,毫无疑问,将会遭受到更加可怕的火力打击,在这种直观的威胁下,火枪手们装填弹药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很显然,相比于厚实的重甲长矛方阵,火枪手哦明显更加好突进一些,只要靠近,他们将没有一丝抵抗能力,直接就会被骑兵分割切开,明军的阵型,就会被打破。 虽然不是直接就崩溃,但威胁会下降一个等级。 只是,他们似乎选错了对象,相较于重甲长矛方阵,火枪手更加的狂暴,如此直面冲突,这些骑兵根本冲不过去。 不过,当充当炮灰的死士死干净后,真正的精锐来了,白摆牙兵和红摆牙兵身着三层后世的铠甲,充当开路先锋,一路挺进。 纵然这个距离很近,火枪威力很大,但也无法一次细腻杀死这些体魄野蛮的女真人,他甚至在手臂上挂了一个盾牌,充作防护。 这些人有着精湛的骑术,操控着马匹,越过地上倒伏的尸体,然后迅速果断的靠了过去,而且人数还不少。 阵阵的马蹄声,逐渐接近过来。 “长矛手,侧翼防护,火枪手,后撤轮射!”一个方阵的指挥官听见声音后,脸色一变,立刻下达命令。 几个传令兵立刻从后方靠近方阵,通过什长、队长等人,将命令传递过去,层层叠叠的声音,一直到最前面。 很快,重甲长矛方阵两侧的长矛手半转身子,长矛斜举,朝着外围刺去。这最薄弱的侧翼,也有了一层带刺的防护。 而他们左边的战友,同样从他们胸前,将长矛伸了出来,构筑成年了一个有层次的长矛林,既能增加杀伤,又能在战友倒下时,迅速靠过去,填补位置,弥补漏洞。 面对如同刺猬的长矛方阵,那些护军牙兵并没有靠近,骑兵冲击重步兵方阵从来都没有好结果,他们可不想体验一把被刺猬扎死的感觉。 他们的目标是脆弱的火枪手。 可火枪手脆弱吗? 并不,连续不断的铅弹被打了出来,同时,这些火枪手的阵型,也在不断后撤,一排射击完了,往后跑去,而下一排,并不上前一步,填补空位,而是原地射击,射击完后,再次朝后跑去。 火枪手的阵型不断朝后移动,而他们原来占据的地方,也被长矛林给占据,如此紧密配合的滚动战术,让整个方阵没有半点漏洞。 这里虽然硝烟弥漫,但很快就被风吹散,借着依稀的实现,那些白摆牙兵不断朝前冲锋着,但就是无法接近目标,在不断的打击中,他们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甚至都不能算是冲锋了。 地面大量的尸体,严重迟滞了他们移动,而不断后撤的火枪方阵,又拉开了距离,这就导致,他们看似已经很接近了,但却无法企及。 而骑兵就是这样,前头的速度一慢,后面就不得不放慢下来,而没了速度骑兵,甚至还不如一个步兵,高高的在上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靶子。 当两个重甲长矛方阵中间的火枪手完全撤出去后,整个通道,就只剩下了在硝烟中,严重丧失速度的骑兵。 “合围!”指挥官再度下令。 两个方阵瞬间撕裂开来,长矛手们身体一转,各自朝着中间围拢过去,高举的长矛,如同林木般,让这些已经停止下来的骑兵,根本无法应对。 噗嗤! 锋利的矛尖,循着铠甲的缝隙处刺了进去,而只有短兵器的骑手,却根本无法伤害到使用长兵器的战士们。 当两个方阵彻底围拢时,这里出了尸体,和无主的马匹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当然,女真的骑兵也没有损失殆尽,当没了速度,位于后方的骑士立刻意识到不低,他们迅速的后撤,才保留了下来,没有被步兵抓住机会给合围。 只是,这一番冲击,却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前后炮击、火枪射击,最后的长矛合围,几乎留下了三分之一的骑兵。 三千人,最后只剩下了两千。 如此巨大的损失,令指挥一面攻击的黄太吉机会咬碎了牙齿,这可不同于夹杂大量厮卒的作战,这些精锐骑兵,全都是女真人。 四个方向的战场先后结束的时间并不相同的,但结果并无多大差别,最多有的地方伤亡小些,有的地方伤亡大些。 就这,还是因为女真骑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重骑,全部身着铁甲和棉甲,若是让蒙古人那种皮甲轻骑来,根本别想冲过来。 在佛郎机和虎尊炮的散弹面前,他们就得败退。 很显然,骑兵冲击战术失败了,薄弱的火枪手阵型都冲不过去,更不要说厚重的跟个龟壳的重甲长矛方阵了。 不过,黄太吉并没有放弃,用骑兵冲击,并不是合围战术的展现,他只不过是想要尝试一下新的战术罢了。 没准骑兵刚好能克制明军的阵型呢? 既然实验结果失败了,那就拿出真正的本领来。 呜呜呜! 沉重的牛角号声吹起,这是发动进攻的意思,而且是全军进攻。 所有重步兵一次性压上,一波一波的推过去,前面步兵,后面弓手,骑兵伺机待命,攻打薄弱之处。 仅仅只是过了一刻钟,女真再次卷土而来,马蹄声再一次震动大地。 而面对更加隆重的冲锋,朱由检丝毫不担心,反而露出了微笑。 骑兵没用,重步兵就更加不行了,骑兵速度快,朱由检还有点担心,但步兵速度这么慢,根本摸不到火枪手面前,再多来了也是送菜,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由检的九个方阵,总共人数也不过才一万多人,密集排列在一起,阵型非常的紧凑,女真完全可以全部包围起来,而且,还能形成连绵不断,密不透风的攻势。 当这种压迫力极强的攻势展开时,考验的是所有人,不光是长矛手和火枪手,还有指挥官,以及炮兵。 刚刚放松下来的明军战士们,再一次绷紧了心中的那根线。 337 大兵合围 漫山遍野的八旗士兵冲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视线中几乎都是他们的身影,就连阳光都有些被遮蔽。 当然,这只是压力大后的错觉,但也可以看得出,当几万战士,共同发起冲锋时的那种气势,整个大地,都几乎被马蹄给震动起来。 阿巴泰、鳌拜、杜度等英勇的将领,也一同冲锋在前。 看这态势,黄太吉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解决这支明军,随着不断的接触攻打,这样的想法,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浓重,最终现在实施出来。 当八旗士兵逐渐解决方阵的时候,朱由检这边的战术依然没有半点更改,红夷大炮轰击,然后就是佛郎机大炮快速发射。 而数量庞大的冲锋,固然看起来气势凶猛,但阵型却相当的密集,也无法使用线型冲击的方式,因此,佛朗机炮此刻大发神威,不断的打死一个又一个的女真战士,而不断倒下的尸体,也给后来人的行进增添了不少麻烦。 杀! 当距离终于接近到了百步时,部分女真士兵下马,开始张弓搭箭,进行抛射,密集的箭雨再一次将方阵覆盖。 这次步功能力度强大,达到了一石二斗的样子,射出的重箭极其歹毒,从天而降之下,带走了一个又一个士兵的生命。 不过,他们自己总结的,晃动长矛的战术非常有效果,从天上落下的重箭,很多都被扰动,从而失去了杀伤力。 当三轮箭雨后,长矛手已经倒下了一排,而冲锋在最前面的女真战士,已经和再次填补上来的战士交上了手。 “杀!” 女真战士怒吼一声,冲了过去,刚刚上前,却遭到了长矛刺击,三四根长矛,直接捅穿了他的盔甲,直插心脏。 荷荷! 吐出了一串意义不明的声音,他最终带着遗憾摔倒在地。而后,又是一名士兵上前,再次别击杀在地。 不过,也有的女真战士非常的强悍,他们往往能杀过去,斩杀一两名长矛手,但随后,自身也被其他长矛手给刺死。 除了重甲长矛方阵的战场外,两翼的火枪手,也遭到了大量敌人的围攻,不断有人从后面涌上来,朝着火枪手冲去,就连两个方阵火枪手之间的通道,也被堵住了,虎尊炮只能不断的喷出着散弹,击杀杀伤这些敌人。 之前留在地上的尸体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们迟滞着敌人的脚步,让他们无法顺畅的接近,而虎尊炮则是最适合火力支援的了,一炮下去,铁甲以下几乎都死了。 此时,女真的弓箭手也撤了,两边已经混战在一起,不能再放箭了,不然会误伤自己人。 而后,这些充当弓箭手的士兵,也加入了战斗,不断的朝前冲去,战事,就这么焦灼起来。 虎尊炮,火枪手,长矛,甚至是佛郎机炮,只要是军阵中有点武器,此刻全都排上了用场。 杀! 一个女真厮卒冲上来,疯狂的叫喊着,挥刀就看似了一个火枪手。他是幸运的,冲过了死亡通道,接近了火枪手,但他也是不幸的,刚刚砍死一人,就被其他火枪手给打死。 战争,已经进入最白热化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而明军的阵型,也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不断有人冲到火枪手序列,也不断有人能试图冲开长矛方阵。 此时两方的交战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一方想要竭尽全力,冲垮明军的阵型,席卷而过,而另一方,则拼命的抵挡,不断的射杀敌人。 “杀!杀啊!”李自成怒吼着,使劲的刺出手中的长矛,他的大腿上,还挂着一根箭,但晃来晃去的效果,肯定是没有扎到肉。 噗嗤! 锋利的长矛,在他大力之下,直接刺穿了眼前敌人的铠甲,纵然这白摆牙兵身着三层铠甲,也无法抵挡李自成这全力一刺。 咕嘟。 一口血从他嘴中喷出来,眼前这女真战士鼓囊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后,轰然倒地。 “呸!”李自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吐了口唾沫,他抬头看了看,前面依然是黑压压的士兵,不断到冲上来,哪怕虎尊炮连连轰击都没用。 “他娘的,这要杀到什么时候啊!” 李自成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个人了,只知道手上的长矛已经断了两次,现在这是第三根,至于这两根长矛的主人,自然是倒在了他的前面呢。 缓了下后,他正要重振旗鼓,再度刺出手中的长矛,然而眼角一撇,却发现身侧有几个影子一闪而过,他们竟然没有遭受到攻击,径直朝前冲了过去。 那边是火枪手啊,为何没有轰击? 李自成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手头上却没停,直接一个刺击,杀死了个被脚下尸体绊的一个呲咧的厮卒。 “怎么回事?”他扭过头,看向那边,却愕然发现,火枪手的一段已经被人冲散了,七八个女真士兵正在四处劈砍,混乱整个镇定,而其他的士兵,有的怕伤到战友,不敢开枪,有的则只顾着四处逃窜。 “他娘的,这是怎么回事?”李自成怒吼一声,心中顿时焦急起来,火枪手可是输出主力,一旦右侧火枪手停止输出,那冲上来的步兵绝对能把他们给淹没了。 “都跟我来!”李自成怒吼一声,他的左边和后边都是自己的士兵,方便他指挥,此刻也方便他抽调。 随着李自成的离开,这一边立刻空了一个角出来,但随后,又被后面的士兵给补上去了。 “我去救援火枪手。”他大吼着,就带着还剩下七个士兵的队伍,排在一起,朝着后方赶去。 而方阵指挥官看到了,只是仅仅的关注,没有将身边的十个人派过去。 “杀!”李自成大吼一声,刺出手中的长矛,其他士兵跟着一起刺出。 那些女真士兵证哈哈大笑的砍杀着,虽然没杀几个人,但阵型却全都搞乱了,他们正想再接再厉,看能不能让整个阵型都混乱起来,却不妨被人从背后刺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偷袭,当即让这几个突进来的人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在转身过程中,被他们给刺死。 一场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他娘的,别跑了,快整队。”李自成吼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来到了方阵的后面。 “快滚回前线!”指挥官怒吼了一句,让他们直接排在了方阵中缺口最大的地方,作为补充军力。 李自成也不以为意,径直站了过去。 此时他才有空闲看看周围的情况,这一看让他有些欣喜。 大量的尸体堆积在地上,已经严重影响女真方面的进攻了,很多冲上来的士兵,不得不绕路或者跳起来,这严重阻滞他们攻击的流畅性,而在这里,一个失误,就是一条性命。 “快撤退了吧!”李自成兴奋的想着。 338 狂战三日 “鸣金,收兵。”看着攻势已经放缓的士兵,黄太吉淡淡的说道。 大量的尸体堆积,影响到了进攻,不仅身在军阵中的李自成感觉到了,黄太吉也看到了,这种影响,已经到了让攻势无法持续的地步,他不得不收兵。 随着锣鼓声响彻整个战场,参与进攻的女真将领顿时送了口气,他们忙不的带着士兵迅速后撤,生怕走的慢了,在损失一些。 今次疯狂的进攻,已让他们损失惨重了,尤其是带着兵力前来支援的阿敏,看着麾下的损失报告,几乎都要骂出来了。 如此持续不断的攻势,前前后后下来,几乎损失了上万人,然而最终的战果,也不过是动摇了他下对方的防线,其余根本毫无影响。 至于杀伤,在女真上万的伤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脸色铁青的,女真大军缓缓撤退,进入到遵化城中。 对于那些尸体的作用,朱由检也看到了,这时候他突发奇想,以后是不是要在军队中随身携带一些障碍物,比如小型拒马什么的。 想到这,他忽然想到戚继光很喜欢用的东西——偏厢车,这玩意既可以用来运输,也可以用在组成防御阵地,遇到敌人一围,就是一个陆地城池。 不过,这么做似乎局限性太大了,防御有余而进攻不足。 “不过,在这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倒是可以用用。”朱由检看了眼几个被突进来,曾一度慌乱几近崩溃的方阵,若是偏厢车,或许就不用腹背受敌,起码两翼可以保护起来,只用专注前方正面战场就好了。 “这个方案可行,明天可以试试。”朱由检瞥了眼营地中的大车,他的后勤物资也是运用马车输送的,只不过是四轮马车。 黄太吉退走后,今日的战争就算是结束了,双方各自都有收获,也在为明日的战争做准备。 明军这边,除了疗伤外,更多的则是商议使用马车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这种四面合围的攻势,的确能对明军的阵型造成威胁,四面都是敌人,分薄了各个方向的火力。 面对这个战术,所有人都毫无意见的通过。 女真这边,尽管伤亡了将近万人,但仔细询问了解后,黄太吉反而是一副高兴的表情,从今天的战况就可以看出来,明军的方阵已经到了极限,多次让士兵突入,砍死砍伤很多火枪手。 这种成功,让黄太吉看到了破真的希望,只要明天呢在狂攻一天,定能破阵,覆灭这支顽强的汉军。 尽管很多个和硕贝勒不同意,但还是没能拗过黄太吉,修整一夜后这些人依然要带着大兵进攻明军。 然而,等到第二日出战,看到明军摆出的阵型后,他几乎郁闷的要吐血。 八个方阵,前四后四,两侧是被马车给堵住,尽管没看到人,但黄太吉深知,那下面绝对有人,或者说,有东西。 “这下糟糕了。”黄太吉喃喃自语一声,昨天以为今日可以狂攻赢下来,然而对方却一夜之间,再次改变了战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之所以摆八个方阵,则是因为受伤减员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无法战斗,因此只能这样就连他身边的亲卫队,此刻都派遣到了马车下面躲藏。 咚!咚!咚! 擂鼓进军的命令发布出去,黄太吉觉得还是要实验一二,不论对方什么阵型,总要打过才知道厉不厉害。 轰隆隆! 大量的马蹄声再度践踏大地,几乎是昨天的翻版,祖大寿去抵挡明军的骑兵,其他人全力攻击明军方阵。 这一次,黄太吉没有派出骑兵,而是直接上重步兵。 熟悉的过程,熟悉的炮击,熟悉的厮杀。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战场是发生在两个方向,前方和后方,而且,四个方阵同时能参加战斗,那战斗,非常的惨烈。 女真不断的试图接近,而没了侧翼骚扰,明军正面战场的能力大的吓死人,根本不会让敌人靠近。 而事实结果也是如此,火力加强了后,佛郎机炮几乎没有停止过发射,大量的弹丸,根本让这些人没有冲锋的心思了。 这次的结果,让黄太吉脸色都乌黑乌黑的,竟然比昨天还要不堪,连靠近都没法靠近,那种战果,真是羞于启齿。 女真内部,气氛沉闷,无数将领面面相觑,想要劝大汗撤军,却又被驳斥了回来,最终还能闭口不言。 最终,还是定下了第三日的攻打。 女真愁的要死,明军这边,却欢呼雀跃,今日的战果所有人都看到了,马车的阻碍非常的有用,左右两翼根本没人进攻,女真只能从前面和后面进攻。 而加强了火力的两端,竟然直接把女真打的无法靠近,最终抛下了大量的尸体后撤军。 第三天,进攻再一次开始。 祖大寿这次不敢再去阻拦大明的骑兵了。 连续两日下来,他一万的士兵,已经牺牲了三千,虽然大部分都是作为炮灰的蒙古人,但剩下的伤亡却都是自己的家丁,这种情况下,再让祖大寿去就不太合适了。 “济尔哈朗,你带着鳌拜,率领一万骑兵,去拦截明人的骑兵。”黄太吉吩咐道。 “是,大汗。”济尔哈朗恭敬道。 济尔哈朗领兵而出,他身边跟着的是鳌拜,本来还有一人,杜度,但对方已经与昨日牺牲,是无法过来了。 很快,攻势再度展开。 这次女真还是不顾伤亡的全军出击,这会不管是在正面战场,还是两侧的马车,都遭到了攻击。 大量的女真骑兵,不断的骑射着火箭,试图烧毁这些障碍物,而明军却不停的维护,双方你来我往的,好似过家家。 两侧攻防时,正面的战场瞬间就陷入了白热化阶段,准备了很多防具的女真士兵,直接硬顶着火枪攒射前进,有的人甚至是举着尸体,来不断的移动,只是尸体也无法持久,很快就被轰碎。 女真士兵不断的倒下,又不断的冲上前来,而这次,除了用尸体充作盾牌外,女真这边还有专门的清理尸体的人,就是为了不让尸体阻碍攻势的展开。 呼和爆喊之声,在交战的地方不断响起,两方的指挥官目光都在这里,拼命的调度着兵马。 连战三日,此时双方比拼的就是意志和不怕死的风格,一旦哪方退却,那就输了这场战争。 339 提前撤退 第三日的攻势,女真再次采用了四面合围的方式,除了各个指挥官身周少数的兵马外,他们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堆叠上来。 不论是两侧的马车,还是前后四个方阵,全都在他们的疯狂进攻当中,不惜人命,不惜代价,只为了能攻破这支明军的阵型,将他们覆灭。 这种驾驶,亲临其中,当真会让人畏惧。 “不知道,当初戚金率领的最后一支戚家军,面临奴儿哈赤的进攻,是不是就和现在一样。”感受着那种疯狂的气势,朱由检的心不由澎湃起来。 这是一个关卡,破茧成蝶前最后的难关,一旦冲过去,迎接他的就是光明的未来。 “来吧,再来的疯狂一些吧,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在心中呐喊了一声,朱由检毫不犹豫的,将身边最后的两百人卫队给派了上去,让他们去支援侧翼,阻挡敌人的进攻。 “陛下!”临时担任的护卫队长哀嚎一声,“陛下,让他们去吧,就将我留在身边吧。” 他是真的无法相信,没有人保护的皇帝,一旦出了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看着如同杜鹃泣血的护卫队长,朱由检犹豫了下,没有在坚持,而是点点头,“好吧,你留下,其他人全部前去支援。” “多谢陛下。”护卫队长高兴道,然后立刻将其他人赶走,生怕皇帝改变主意。 在朱由检投入最后的力量时,女真这边,也爆发了一阵争吵。前线的进攻还在继续,但是几个和硕贝勒,却都离开了前线,来到黄太吉身边。 “大汗,撤军吧,得给八旗留点种子啊!”莽古尔泰情绪激动的大吼着,眼睛都因为激动而显得通红。 这次入关,以他的损失最为惨痛,带出来的士兵,已经折损了一半,这还是后来接受了阿敏带来的援军后的比率,若不然,折损程度更大。 这种惨痛的损失,也难关他急得跳脚。 “不能撤,明军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的火药不多了。”黄太吉凝重道,已经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让他撤军,怎么可能,若是一撤,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大汗!”莽古尔泰悲愤的怒吼一声,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换成入关前,说不定他直接就带人走了,但现在折损如此多士兵,实力大损的情况下,莽古尔泰还真不敢这样。 “大汗,辽东要紧啊,皮岛汉人已经打下了盖州,若是出兵赫图阿拉!”阿敏也将辽东的局势摆出来,进行规劝。 然而黄太吉毫无所动,反而斥责阿敏,“明军攻打盖州时,你怎么不派兵收复,反而止步不前,仅仅增员赫图阿拉,他们有这么大的本事打到赫图阿拉吗?不是每一支明军都和眼前的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灭了这支明军的意义,但是在何种代价,却不是任何一个人愿意支付的,尤其是由自己支付。 “呼哧!” 阿敏瞪着黄太吉,鼻孔中中几乎喷出火来,对方大庭广众下的训斥,让他脸面无存,然而,更郁闷的是,心中的火气,此刻发泄不出来。 “代善,我知道你儿子死了,就死在眼前这支军队的手中,死在明皇的手中,你难道不想报仇吗?”黄太吉看着代善道。 代善沉默了,他知道,这是黄太吉逼他表态,是同意继续攻打,还是要撤退? 代善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的求生欲也很强,因此,他抬起头,缓缓道,“请大汗为岳托报仇!” “很好!”黄太吉满意点头,然后,他再度看向其他几个和硕贝勒。 岳托死了,就只剩下三个了,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和阿敏是兄弟,但两人关系并不好,他不喜欢这个粗鲁野蛮的哥哥,因此毫不犹豫,坚定的站在黄太吉这边。 “我觉得大汗说的有道理,必须歼灭这只明军,就和当初老汗歼灭戚家军一样。” 多尔衮和多铎是同胞兄弟,他们虽然不怎么服黄太吉,但从场面上来看,无论怎样,黄太吉都占有优势,何况,莽古尔泰前车之鉴,他们若是明着反对黄太吉,说不定下一个打压目标就变成他们了。 “我赞成大汗的观点。”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们看!”黄太吉满意点头,然后看向莽古尔泰和阿敏。 仅存的几个和硕贝勒中,只有莽古尔泰和阿敏反对,居于劣势,结果不用说了。 看到这个结果,莽古尔泰整个人顿时没了精气神,他有预感,自己的旗下的士兵,将会全部折损在这里。 “妈的,黄太吉这混蛋,我决不能让他如愿。”阿敏看着莽古尔泰的身影,眼中光芒闪烁,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莽古尔泰的前车之鉴,让他明白,一旦没了实力,就将任由黄太吉捏扁搓圆,毫无反抗之力,因此,自己麾下的士兵,决不能再这里折损太多。 “狗日的,要打你们打,老子不奉陪了!”阿敏带着这样的心思,悄悄退下去。 “不错,这就是大权在握的感觉!”黄太吉美妙的想到,这一趟入关,虽然各种目的每达到,就连物资也没抢到很多,但起码权力却被他逐渐集中起来。 相比于这一点,其他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只要大权在自己手中,任何损失都可以弥补起来。 大明抢不到,朝鲜还抢不到吗? 再说了,不是还有蒙古吗,林丹汗为蒙古共主,就算落魄了,那也有不少家底,打一次就能回本了。 然而,正当他欣喜不已的时候,却突然接到鳌拜的奏报,“大汗,阿敏贝勒撤军了,他带着自己的正红旗跑了。” 跑了?! 黄太吉整个人直接懵了,什么叫跑了? 他赶忙骑马,来到高地,举目望去,赫然看到一支兵马,正踏着滚滚烟尘,远远离去。 “阿敏!”黄太吉怒吼一声,气的几乎吐血。 受到阿敏离去的影响,其他三面的攻势顿时受挫,所有士兵憋在心头的一口气,顿时泄了,他们再也没勇气冲上去作战。 所有战线,全部都开始缓缓后撤。就连祖大寿那边,也和曹文昭分开,断了接触。 这场战争,女真,输了! “阿敏!” 再度高吼一声后,黄太吉胸口一闷,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顿时从马上栽倒下来。 “大汗!” 黄太吉在无数惊呼声中,陷入昏迷当中。 340 和硕议政 “终于赢了!”朱由检看着撤走的女真,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战打得当真是惊险,屡屡被女真迫近,甚至有的火枪手还被人突进过。还好,长矛火枪方阵久经考验,终于坚挺下来,最终熬死了女真,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胜,保守估计,女真人起码伤亡了两万人,就算里面有一部分是厮卒,真女真也在一万以上,如此杀伤,堪比天启朝一朝的击杀了。 从二月份女真入关,到现在三月中旬,女真一方死伤绝对在三万以上,这是空前的胜利。 不过,朱由检这边,也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曹文昭的骑兵,只剩下了八千,在和祖大寿的对抗中,足足损失了四千人,不过对方也不好过,死的更多,最少损失了五千人,那两千黄太吉派来的蒙古人,更是死了个精光。 而步兵这边,也损失惨重,虽然目前还维持着八个方阵的样子,但要知道,一个方阵满员只有八百人,何况这么多天战斗,方阵不可能满员。 八个方阵只有五千多人,加上炮手也不过七千多人,再加上在两翼防守的几百人,目前整个步兵军团只有八千的样子,比起满编状态,足足少了四千人。 尤其是这三天,更是疯狂减员,每天阵亡在一千人,这个数字,看的朱由检是极为心疼。 而民间的损失更是很大,不仅整个北直隶北部几个州府都耽误了春耕,人口也损失了很多,在被女真掳掠的过程中,伤亡不计其数,就是现在,遵化城中女很还抓了大概五六万那女青壮奴隶。 而这些人,目前朱由检是无力解救的。 阿敏的撤退,导致了女真兵无战心,全线崩溃。不过,这种崩溃指的是没有作战意志,而不是彻底丧失组织力,这种情况下,朱由检没有冒然发动进攻。 三天的持续作战,陆军士兵也到了极限,暂时修整下也好。 因此,整整两天,遵化城都是非常的安静。 明军没有发动进攻,而龟缩在城内的八旗士兵,既没有进攻,也没有去劫掠,更没有就此撤退。 他么在等,等待黄太吉的苏醒。 此刻八旗内部,说是群龙无首并不为过,作为大汗的黄太吉突然陷入昏迷,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因此对于去留,所有人都拿捏不动,没个统一的主意。 至于单独行动,这个想法只是在所有人心中冒了下,就迅速小时,从黄太吉昏迷前的切齿怒吼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黄太吉对阿敏的痛恨,这个时候再擅自行动,那不是给帮阿敏分担压力,将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吗? 作为和硕贝勒的几个人,可以说鲁莽,但蠢的,还真没几个。 “都两天了,吵吵嚷嚷的,还拿不定个主意吗?”和硕贝勒的会议中,莽古尔泰大喊道。 黄太吉陷入昏迷后,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一扫而空,这时候,原本一直坚定,不和明军大战,要求撤出的他,却突然一改初衷,强烈要求兵分几路,各自劫掠人口物资,然后撤出关内。 莽古尔泰的损失,是所哟和硕贝勒中最惨重的,他旗下的兵力,起码阵亡了一半,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不能带回足够的财物,整个旗的人心都要散了。 到时候黄太吉分化瓦解之下,他绝对要被架空,八大旗务大臣的设立,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行,八旗的损失已经够大了,一次战争前前后后损失了一万多旗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若是再和明军打下去,损失的旗人将会达到两万,这会动摇我们在辽东的统治。”代善义正言辞道,他说的都是大道理,也都是显而易见的,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而且,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只是和一支明军打,就打成了这样,但其他明军呢,别忘了,王之臣已经进宁锦两城的兵力都撤了回来,山海关的兵力绝对不弱,这多四五天了,下一刻对方出现在城下都很正常。” “若是陷入明军的包围当中,我们能否出关,还是个问题,介时一旦迁延不去,恐全军覆没。”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纷纷思索代善所说的可能。这些并未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出现的。 一旦山海关的王之臣沿着长城布防过去,他们一时半会冲不过去的话,绝对会被拖死在关内。 “喜峰口还在掌握当中吗?”多尔衮出言问了一句。 这是他们出关的道路,至关重要。 “还在,但是昨日已经发现了明军的夜不收,我怀疑,王之臣的大军已经到了附近。”连续三日的战争,让女真对周边的把握出现了空白,也就这两天才慢慢恢复。 这个情报,让所有人都惊讶万分,若是再不走,代善所说的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同意撤出关内。”多尔衮立刻说道。 “我也同意!”多铎跟着道。 “同意!”济尔哈朗随后道。 岳托死了,阿敏跑了,黄太吉陷入昏迷,剩下的五个和硕贝勒中,有四个赞成撤军,莽古尔泰的坚持,毫无疑问。 “那就撤军!”代善慢慢露出了笑容。 其实,他的提议,和莽古尔泰一样,带着一点点私心。长子岳托已经死了,另一个儿子硕托可不能出事,损失了一个旗就损失一个旗,只要硕托没事,到时候自己手头上的旗传给岳托,到时候自己这一脉,荣华和地位还是能保证的。 然而,就在代善刚刚漏出微笑的时候,忽然一个消息传来! 黄太吉醒了,他召见所有的贝勒。 瞬间,代善脸色就难看起来,大汗醒来,他们在这里做出的决定,就有些可笑了。虽然八王议政是八旗的传统,他们还剩下的几个和硕共同决议的事情,哪怕大汗也不能推翻。 但凡事都有例外。 代善并不决定,那几个年幼的弟弟会和自己一条心,此时同意自己的决策,不过是黄太吉未醒,一旦黄太吉醒来,那就未必了。 “父亲,走吧,大汗召见我们呢!”忽然,沉思中的代善感觉自己衣袖被扯了下,他一看,是自己儿子硕托。 “父亲,人都走了,我们也走吧,不然迟了大汗的召见,会吃挂落的。”硕托担忧的说了一句。 代善一看,果然,大帐中的人都不见了,就剩他们父子二人。 “走吧。”代善叹口气,率先迈步出去,硕托也紧跟其后,随着父亲出了这里,前往中军大帐。 341 重开议政会 中军大帐中,所有贝勒济济一堂。 不光是地位最高的和硕贝勒,还是普通的贝勒,全部都在这里。床榻上,黄太吉起身斜靠着。 他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并无多大的干碍,只是气息有些微弱,是连日劳累,以及激怒攻心造成的,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 “都来了吧!”看见代善进来后,黄太吉扫了一眼人群,轻声道。 “都到了。”代善一愣,立刻道。他作为大贝勒,这些事历来都是他做的。 “听说,我昏迷的时候,你们开了会,做出决议,要撤退。”黄太吉平静的说道,作为大汗,他自然有渠道掌握军中的任何事情,包括刚刚发生的。 在他刚醒来后,范文程就立刻汇报了这些,这位著名的汉奸,不管统领着一定的兵马,还负责黄太吉的谍报工作,不管是对大明刺探还是对内的监视,都在他的范围之内。 不过,和大明不同,对于和硕贝勒开会议政,黄太吉并无并无想法,女真内部并无完成集权,和硕贝勒有很高的地位和权利,甚至在刚登基的时候,其他三大贝勒,和黄太吉地位相差无几,他们四人一起南面而坐,接受百官贝勒的朝拜。 黄太吉虽然在打压其他三大贝勒,但他打击的只是其他三人的威望和势力,而八和硕共议政事的制度,却是他无法撼动的,那是他父亲,天命汗奴儿哈赤所定下的规矩。 对于黄太吉的问话,代善并无畏惧,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程序,因此,他很坦然的回答,“是的,大汗,和硕议政已经完毕,最后所有人都决定撤军。” 撤军! 听到这个词,黄太吉瞳孔一缩,眼神忽然亮起来,亮的吓人。 尽管他已经知道这个决议,但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却是不同,那等于是就此公布了,哪怕是他,也不好更改。 八和硕议政制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做出点决议非常有效力,哪怕他身为大汗,也不好直接否决。 不过黄太吉就是黄太吉,脑筋转的非常快。 “当时本汗昏迷,并未参与,此时醒来,决议也才刚刚作出,我觉得有些不妥当,应当重新商议。”黄太吉淡淡的说道。 他的话,也合情合理,毕竟只是昏迷,而不是像岳托那样死了,或者像阿敏那样逃跑了,尤其是他身为大汗,要求参加和硕议政是非常合理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代善身上,他身为大贝勒,这种事都是他掌管的。 各种各样的眼神和视线集中过来,让代善身上压力骤然一重,他有心想要拒绝,但黄太吉看似平淡,实则凶狠如狼的眼神,让他芒刺在背,拒绝的话涌到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算了,不给阿敏背锅。”自我安慰了下,代善最终点头,同意了重开和硕议政会议。 黄太吉微微一笑,一脸早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他看了眼最前面的几个和硕贝勒,说道,“阿敏虽然擅自撤军,但我们兵力依然有三万之众,且都是八旗精锐,并无厮卒等无甲兵,可以说实力犹存,甚至更强。” “而明黄那边,连日来也损失了不少人手,骑兵已经少于万人,而步兵方面,也没了预备兵力,只要在进行几轮冲击,必然是能破阵的,到时候,不仅能消灭这支明军,而之后,没了阻碍,我们更能肆无忌惮的劫掠,弥补出征的损失。” “更重要的,别忘了,明皇,还在那支军队当中,一旦我们能将明皇俘虏,那.....”黄太吉说着,眼神中闪烁着一阵难以言喻的神采。 自古以来,游牧民族就没几个能抓到或者的中原王朝皇帝,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建州女真冒认的祖宗,金国完颜一族俘虏徽钦二宗! 这样的盛况,黄太吉也想试一试。 咕嘟! 不知道是谁,被黄太吉所描绘的前景所引诱,咽下了一口响亮的口水,那瞬间发出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同意大汗的决定。”莽古尔泰第一个站出来赞同道,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是那种输红了眼的赌徒,全部家当都压了上去,就指望着一朝扳本,将所有输掉的东西全都赢回来。 有了莽古尔泰开头,其他人也纷纷出言。多铎和多尔衮对视了一眼,也站出来道,“我们同意大汗的决定。” 他俩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合黄太吉作对,支持他一切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决定,两人还年轻,比黄太吉小了二十多岁,他们等的起。 而济尔哈朗,虽然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和阿敏是亲兄弟,但他素来和黄太吉亲近,对对方的决策,自然没有反对的可能。 瞬间,场面上的局势就变了,所有和硕贝勒中,只要代善一个人不同意,他此刻的局面,和刚才莽古尔泰一样。 “那就这样吧,明日等我痊愈,继续攻打明军。”黄太吉笑道,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还有一件事岳托死了,镶红旗旗主的位置也不能空着,我的意思是,让阿济格接任旗主,你们可有意见?”黄太吉继续说道。 这句话,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感觉,代善根本就想不到,黄太吉会在此刻将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讲。 至于其他人,表情各不相同,多铎、多尔衮比较中立,没什么表情,而阿巴泰则是一脸的愤怒,他在恨,自己明明比阿济格大,为什么这个和硕贝勒的位置,没落到自己头上。至于阿济格,自然是欣喜无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为和硕贝勒之一。 莽古尔泰则是叹息,黄太吉终于对代善下手了吗?他的脸上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神情。 各人表情微妙,但黄太吉没去理会,只是盯着代善,“大贝勒有什么意见吗?”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下来,所有人都在等代善的反应。 “回禀大汗,臣并无意见。”代善回答道,既然打定了注意退让,他就不可能再去争夺镶红旗的控制权。 呼! 代善选择退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黄太吉也微微有些意外,没想到代善竟然这么隐忍,是对本汗妥协了吗? 然而,就在气氛放松,众人毫无压力之时,一个传令兵慌张的跑来,大吼道,“报大汗,遵化城东边十里外,发现大股明军踪迹,数量,三万!!!” 一时间满室皆静,所有人都纷纷看向黄太吉。 而后者,此刻则脸色铁青一片,他知道,自己想要继续攻打明军的想法泡汤了。 342 终撤 “陛下,女真撤军了!”满桂满脸欣喜的过来汇报。 “朕知道了。”朱由检扬了扬手中的情报,那是巩永固送来的,当女真驱赶着所有奴隶,背负物资离开遵化城时,他第一时间就接到了奏报。 而这个结果,当他接到王之臣的密保时,他就预料到了。 王之臣带着大军出战,着实有些出乎朱由检的预料,他本来的意思,这些老式的明军,是没什么用的,真正想要消灭陆军,还是要靠新式的陆军。 然而,真的战到最后,当他迫切需要一直援军时,才发现,就算是老式的明军,若是此时出现,那也能改变战争的走势,说不定真的能将整个女真合围,覆灭再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苦苦支撑,虽然能撑下来,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幸,王之臣不是东林党,同时还有一定的军事素养,当发现皇帝和女真在遵化苦战时,立刻带着人马出发,前来支援,他虽然没赶上战场,但他的出现,意味着女真已经无法安心和朱由检交战了。 他们必须撤了,若是再不撤,到时就真的走不了了。 女真的撤军,在朱由检的预料当中,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如此敏感和胆小,王之臣只是冒了个头,前锋刚刚抵达,对方就立马跑路。 那份谨慎小心,转进千里的态势,让朱由检不得不佩服,该攻时攻,该撤时撤,毫不犹豫。 “那陛下,还追吗?”满桂问道。 按照之前定下的‘粒米不得出关’的策略,必须锥仔女真人的后面,阻截他们掳掠的物资和人口。 可现在军队的架势,不太适合这行急行军的追击战。 “追,必须得追,就算无法全部拦截,也要尽全力去做,能夺回多少是多少。”朱由检立刻道。 就是要摆出这种不惜两败俱伤的态势,哪怕花再大的代价也要阻止女真人的收获,不然一旦尝到甜头,黄太吉还会有之后的再次入关侵略。 长城年久失修,关卡处处老旧,这种防御的颓势,不是朱由检下几道圣旨,将饷银发下去就能解决的。 那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去做,才能做好的,而且做好后,效果还不一定有。 长城虽然险要,但太长,关卡无数,女真随便选一个地方进攻,就算守军再多,不惜代价,还是能攻破的。 因此,守不是长久之计,御敌于国门之外才是良策。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朱由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留下女真人掳掠的物资,让他们自此入关得不偿失,入不敷出。 如此,自然就没有下次的入关抢劫了。 “陛下,谨慎起见,还是等王大人的军队到了在一起追击,王大人明日就到,至多耽误一天的时间。”满桂再次劝道。 若是他自己,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多,带着兵就追了上去,但皇帝在军中就必须谨慎一些。 “不能等,女真人这次是真的撤军,有王之臣大军的威胁在,他们不会拖延太久的,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赶路,他们的行军速度一定会超出我们的想像。”朱由检想了想,断然道。 “你留下来,统领陆军,以最快的速度,在后方追击,给女真造成压力,我带领剩下的骑兵,前去拦截他们,尽可能多的救回百姓。” “陛下,不可......”满桂大惊,连忙阻止。 “不必劝阻,这是圣旨,立刻执行。”朱由检根本不让满桂说出话来,立刻披挂整齐,就出了营门。 随后,马匹嘶喊的声音顿时响起,刚刚修整完毕的骑兵,被朱由检再次率领出发。而后,满桂也立刻点检兵马,将伤员和辎重全部留在遵化,而后他带着不足八千人的陆军步兵出发了。 随后,遵化城周围,再次为止一空,只留下不断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收敛马匹尸体、残破武器的民夫。 当王之臣兴冲冲的带着大军,前来勤王救驾的时,入目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凄凉肃杀的场景。 虽然很符合他想象中惨烈大战的情形,只是大战双方呢?都哪里去了?莫非同归于尽到不剩一个人了? 望着孤零零的遵化城,王大人陷入了沉思当中。 满桂统领的步兵,以最快的急行军速度在后面紧紧的跟着,然而饶是如此,他们竟然只是摸到了女真大军的尾巴。 鉴于对方有还剩下三万精锐,满桂也不敢直接怼上去,只是偶尔配合皇帝率领的骑兵,不断的以骚扰的形式,一口一口的慢慢蚕食。 今天救下一千人,明天救下两千人,顺带抢回一些物资,整个过程,如同苍蝇般犯人,偏偏黄太吉又无可奈何。 之前他还想着和对方决一死战,彻底消灭这支明军,现在却又不敢粘的太紧了,若是被人赶在前头,堵住了喜峰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对于明皇如同小偷一般,不断蚕食的行为,他干脆当做没看见,任由对方施为,只要大部未损就好。 啊! 一声惨叫,一名有些劳累,停下手头独轮车,微微喘口气,想要歇息一下的汉人,就被阿巴泰一刀砍死。 飞溅的鲜血,令周围的人心中一寒,手头上的动作又紧了三分,腿脚哪怕酸痛无比,此刻叶挤出最后吃奶的力气,尽力往前赶。 “该死的贱民,非要杀人才知道快一点。”阿巴泰骂骂咧咧的咒骂着,宣泄心中的苦闷。 咒骂间,他又砍死了一个走不动的汉人,然而,连续的杀戮,却并未让他心中的邪火扑灭三分,反而更加的旺盛了。 “该死的黄太吉,该死的阿济格!和硕贝勒的位置,为什么不是我!”阿巴泰在心中怒吼道,然后无处发泄的他,再次挑了个看不顺眼的汉人砍死。 这些天在,这样的场景屡见不鲜,眼见着阿济格这年龄资历远没自己深厚的小年轻骤然上位,成为八和硕之一,阿巴泰心中就苦闷异常。 于是,他便常常来到辎重营中大肆杀戮,一来发泄,二来能催促威逼汉人赶路。 而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被掳掠充作奴隶的汉人,的确拼尽了全力在推着物资赶路,让后面急行军的满桂都追之不及。 见有效果,自然上行下效,整个辎重营都笼罩在腥风血雨当中,而管理辎重营的阿巴泰一干人等,早就被汉民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 不过,今天,这样被死亡时时刻刻威胁的日子要到头了,前面,就是巍峨壮观,匍匐在崇山峻岭当中的长城。 在这里,长城有一处凹陷断裂处,正是黄太吉选定的退路——喜峰口。 343 犯颜进谏 喜峰口外的一个山坡上,朱由检摔着大军林立着,他站在最前头,默默注视着不断接近的女真军队。 他的左边,是喜峰口的堡垒,沿着河道分布的堡垒和营寨,很好的把守住这里。黄太吉在这里留下了一千人守卫,短时间内,朱由检是没时间攻破的。 哪怕从内部攻打要容易许多也是如此。 不过,朱由检的目标不是喜峰口关城,而是不断接近的女真大军。 经过他们五天来持续不断的袭击,女真手中的奴隶已经只是剩下五万人了,而这五万人被女真看的牢牢的,朱由检没有半丝机会下手。 这五万人,运送着女很最后的收获,也是追重要的收获,这些马车、鸡公车上的物资,足足和他们之前大军不断用马匹运送的物资差不多。 是女真整个部族度过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的最好保证,因此,绝对不能出事。 这批物资很重要,黄太吉知道,朱由检更知道,因此在路途上发现没有机会后,他便来到了这里,想要看看,硬碰硬的,看能否有所斩获。 “陛下可是想要做最后一搏?”曹文昭看着举着望远镜,一直不停观察的皇帝,笑着问道。 “是啊,若是能将这批物资劫下来,女真今年绝对会饿死不少人。”朱由检心神感慨道。 “陛下,未必如此,女真在辽东,没了吃的,可以抢汉民,也可以抢蒙古,更可以抢朝鲜,甚至在更北边的地方,有很多野人生存其中,他们可以抢野人。陛下,女真其势已成,饿是饿不死的。”曹文昭冷静的劝道。 前些日子的偷袭,救援汉民,他没有劝,但今天却必须进谏一二,因为皇帝的打算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不好,就会陷在其中,到时候曹文昭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是不能让女真饿死,但可以遏制他们的发展,何况,少了粮食,他们就会去打仗,既然是打仗,就会死人。不抢了这批粮食,他们怎么死人?”朱由检同样有自己的一套看法,他盯着女真人的队伍,心中充满了悸动。 “可是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的安危远比这批粮食重要的多,若是陛下遇险,再多的粮食都换不回来。”曹文昭继续进谏道,他一定要打消皇帝这个想法。 在他们两人的周围,是其他几名将领,曹变蛟、何可纲、朱梅,他们用一种崇敬的眼光看着曹文昭,他们可是不敢这么和皇帝说话的。 朱由检却没有回答曹文昭的话,而是举起望远镜,继续继续盯着女真大军,寻找机会,试图干上一票,只要这一票干成,那么今年女真的情况会更加的雪上加霜。 看到皇帝这个举动,曹文昭知道自己的进谏没有作用,但他依然没放弃,而是深吸一口气,打算说一点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陛下,容末将干犯天颜,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女真二月入关以来,纵横肆虐北直隶一月半,受灾民众不下百万,北边几个州府,更是耽误了春耕,今年衣食无着。这些百姓不仅要为今日生计发愁,还要为今年生计发愁,心中苦闷和不安,可想而知。” “此刻正是人心惶惶,惴惴不安之际,如此多达百万之灾民,若是受人蛊惑,生出事端,后果不堪设想。陛下不去解黎明之倒悬,反而为五万汉人百姓亲临战阵,堵上自己安危,殊为不智。” “陛下不仅是五万汉人百姓之陛下,更是北直隶五百万臣民之陛下!岂可为如此少数之人,而将百万之众安危弃之不顾?” “若此五万百姓,但凡有一丝机会能解救出来,末将定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解救百姓,但若仅仅是一线几乎,便要堵上陛下个人安危,请恕末将无法答应。” 说到这,曹文昭豁然动身,浑身铠甲叮当作响,来到皇帝身边。 “叔叔,你要做什么?”这突然动作,让旁边看着曹变蛟猛然一惊,连军中规矩都忘了,叔叔的称呼脱口而出。 何可纲和朱梅两人也是紧张无比,看这样自己,陛下不同意撤走,曹文昭是要采用强制手段啊。 他们承认,曹文昭说的很有道理,也都是对的的,但奈何面对的是皇帝啊,若是皇帝叫他们擒拿曹文昭,他们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呢? 这是个很艰难的选择题。 但好在,他们并不需要面对这个选择。 朱由检放下望远镜,默默的看着毫不退让、眼神坚定的曹文昭,忽然露齿一笑,“爱卿果然不愧是国朝第一良将,不仅带兵打仗了得,于这民生政治,也有所见解,很好,很好。” 皇帝的笑容,如同春风吹拂大地,令凝滞的气氛顿时消散,曹文昭见此,也放下心来,看来皇帝是听进了自己的劝谏,不再要进行最后一搏了。 正当几人笑容满面时,忽然有传令兵疾驰而来,一来到身边,翻身下马就跑过来,大声禀报,“陕西紧急军情!!!” 陕西? 陕西不是评定了吗,灾民都抽走了一百万,怎么还会有军情?莫非是林丹汗入侵陕西? 朱由检神情一僵,赶忙接过来仔细一看,却顿时愣住。 匪首马守应勾结回民,酿成回乱,仇杀汉人,匪首王自用,趁机结社自保,拉拢一大批汉民,声势浩大,正攻打州县,高迎祥自草原回返,率领三百马匪,配合内应,霍乱榆林堡,杀总兵吴自勉,集合三千边兵,试图占据延绥镇。 草草三行简单军情,却令朱由检脸色大变,怎么只是一个半月的时间,陕西就变化的他都不认识了。 这几个家伙都是当时在逃的匪首,没想到不仅没死,反而再度起义,甚至朱由检还看到了高迎祥这熟悉的名字。 第一代闯王吗? “呼!”朱由检彻底熄灭了搏一搏的心思,是该带兵回京了。 “今日之话,仅止于尔等四人之耳,朕收兵,是因为陕西军情紧急,却不是因为曹文昭之进谏。”说完,他将军情传递给四人看。 上面简简单单的百字,却是让众人心中狂跳,陕西,这是要变天吗? “来人,曹文昭犯上,拖下去,打军棍三十!”朱由检随口做出惩罚后,便不再看向曹文昭,只是矗立着,静静的看着女真进入喜峰口,一动不动。 344 血腥陕西 啊! 高亢凄厉的惨叫后,大王村的最后一个村民倒在了削膊之中。大王村是一个很古老的村庄,历史能追溯很久,不过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如今大王村已经付之一炬,彻底毁灭了。 “哈哈,汉民都该死!”一个高鼻深目,眼睛碧蓝的回民哈哈大笑道,说着还用刀再次砍了尸体一下,那扭曲的表情,看的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一伙上千人的回民,他们啸聚在一起,四处杀戮着陕西的汉民,由于事发突然,且缺少组织,各个村子里的汉民根本无法抵抗,多处地方被屠戮一空。 他们肆意妄为,到处毁灭破坏,见到汉人就杀,如同魔鬼一般,根本没有丝毫人性,陕西几十上百万的回民,在这股风潮下,彻底暴动起来,大肆杀戮,整个陕西,腥风血雨一片。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马守应的预料。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如此!”一处隐秘的房间内,中年男子大声质问道,他的表情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甚至就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我怎么知道,我也很无奈啊!”马守应同样激动的回答道。 他借着这群人提供的物资,巩固了自己在回民中的地位和声势,随后又借助对方支援的武器,武装了不少人,最终在一次冲突中,挑拨离间,让大批的回民听从自己的话,再度造反。 一开始还是很正常,他带着回民为主的大军,攻城略地,扩大自己的势力,然而,当因为泄愤,屠戮了一个抵抗的小型砦堡后,事态,就失去控制了。 大量的回民,开始自己行动起来,他们不去有着城墙守护的县城,反而专门找没有多大防护能力的村庄,攻破,杀戮,毁灭。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所有回民被鲜血感染,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马守应根本约束不住,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麾下的三千人,然而这点人,在几十万的回民中,毫不起眼。 这种肆无忌惮的杀戮行为,惊呆了所有人,包括提供给马守应支持的那批大地主,他们的损失极为惨重。 在回民横行之下,他们的田庄被毁坏了很多,佃户被杀死,粮食财物被掠夺,不仅没达到报复的目的,反而自己损失惨重。 于是,有了现在质问的这一幕。 面对这种情况,马守应也怕啊,被人根本不会相信自己控制不住手下,指挥将这些杀戮的行为,全部认定是自己指使的。 这个黑锅,自己背定了!!! “我先送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找我也没有,事情已经失控了,我控制不住他们,想要活命,就赶快躲进县城。”马守应深吸一口气,他也要跑路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已经死了几万汉人,而这口大锅,自己背定了。 照事态的发展情况来看,自己的结局绝对不会多好,凌迟搞不好都是轻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中年男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然而一想到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浑身忍不住一抖,自己也是头脑发昏才找过来,这里可是回民的大本营,自己一汉人出现在这里,不是找死是什么。 “好的,好的,快送我走!”中年男子忙不迭道,他是一刻都不敢再这里待下去了。 送完中年男子后,马守应看了看房间,叹了口气,也带着自己的三千人,准备离开这里。 这里太虽然聚集了七八万的回民,但是太过靠近西安,一旦大明喘过气来,第一个剿灭的就是这里。 当然,他没有明说自己要跑路,而是打着除外劫掠的名义,带着自己的三千人离开了这片营地。 不是他不想带走更多的人,但其他人未必会听他的。而他这三千人,全都是他村子里的,或者周边村子里的,是他的乡党,如此才能如臂指使,至于其他地方的回民,马守应就不敢保证了。 马守应的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在离开营地后,就立刻改变了方向,他打算去宁夏看看,那边距离西安远一些,能安全不少。 然而,他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刚刚踏上官道,走了一天后,他就被人给堵住了。 前方的官道被树木和石头给堵住,无法通行,更让他惊讶的是站在这些障碍物前的那个人。 王自用! “王自用,你这是干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我可没得罪你。”马守应脸色阴沉的问道。 道路两边黄土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已经表明对方,这次没带着好意来。 “马守应,好歹我们一起打过官军,你这话可就说的生分了。”王自用大声道,说完,对方靠近了些,不过依然保持在安全距离内。 “你到底什么意思!”马守应强忍着怒气问道。 “什么意思?”王自用的脸色冷了下来,勃然大怒的喝问道,“你他么还好意思问我什么意思?看看那些回民,他们都做了些什么?见人就杀,连老人孩子都不放过,整整三十个村子,被你们杀的一干二净,你们想做什么?” “将汉人都杀光,霸占整个陕西吗?” 回乱的苗头已经出现了,不光马守应看得出来,王自用也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埋伏马守应。 “王自用,你是聪明人,看你能找到我的踪迹,兵准确埋伏我,就说明你有自己情报来源,你应当知道,这些都不是我指使人做的,我根本无法控制那些人。”马守应平静的说道。 “是,我是知道这些,因此,今天来不是听你辩解的,而是要借你人头一用。”王自用说道后面,狞笑起来。 “我的人头?”马守应一怒,但立即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知道,若不说通王自用,自己今天搞不好要交代在这里。 “我马守应区区一小人物,人头与你,有何用处?” “我自有我的用处。”王自用收敛笑容道,然后,他似乎觉得马守应已经是个死人了,没必要隐瞒,顿了顿,接着道: “有了你的人头,我去官军那里交差,以如今回乱的局面,以及我的兵力,当会招安于我。” 345 离去 招安,这就是王自用的打算。 目前陕西的局势已经是燎原之火蔓延起来,到处都是回民杀戮的情景,三十个村子,七八万人口,已经是前几天的数据,这些天还不知道死了多少汉人呢。 回民,已经疯了。 那种疯狂,连王自用都害怕,他虽然借此带出了一大批人,但心中却没有丝毫安全感,反而因为目标浩大,同时成了官军和叛乱回民的眼中钉,与除之后快。 很自然的,王自用选择了官军,而马守应的人头,是他的投名状。 “原来你是打着这个想法,可笑!”马守应冷然道,既然知道对方的目的,那就好解决了。 “可笑?怎么可笑?”王自用摸不着头脑,他虽然当过边兵,对军事比较精通,但其他方面却很迟钝。 “还不可笑。”马守应的冷笑发展成了大笑,他哈哈笑道:“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就算有了我的脑袋,你是洗不脱反贼的名头,不然你上次干嘛不投降,还要等到现在来,岂不是本末倒置?” “你看看王嘉胤,你看看其他那些匪首,有一个被招安了吗?我马守应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论在反贼中的名声,还比不上你王自用,我的人头,能让你坦然去招安吗?” “可笑!愚蠢!” 马守应每说一句,王自用的脸色就黑一分,等到说完,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了。他承认,自己想的有些简单了,若是在恨得带着马守应去寻求招安,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你说的对,你的人头,不足以换来我的招安,但你掀起了回乱,死了无数汉民,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今日杀你,也算是为这些汉民报仇了!”王自用愤怒道,他就有亲戚朋友,死在这些回民刀下,而且非常的凄惨。 “王自用,我他娘说,这不是我掀起的,是有人找到我,让我起事,只是后来的发展超出了控制。你别说没人支持你。”马守应为自己辩解道。 “况且,放我离去,也能帮你分担冠军的压力,我死了,你就自己一个人面对官军吧!” 马守应的口才确实不错,寥寥几句,就将核心点出来,杀了我也没用,不如留着,还能起到点作用。 而很明显,这句话让王自用动摇了,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被扬肇基追的入地无门的样子,顿时浑身一颤。 若有人牵扯扬肇基的注意力,再好不过了,而能承担这个任务的,的确不多,而马守应就算是一号人,谁让外界都以为回民暴乱是他掀起的呢! 这是一个很好用的背锅侠。 “算你走远!”王自用说完这句话,毫不犹豫的退走了,而两边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看到这番情景,马守应得意一笑,不是谁都可以靠着口舌而活命的,他这番操作,确实亮眼。 确认王自用真的退走后,他重新带着人朝前行去,三天后,进入了宁夏,在这里停下刘下来。 而此时,陕西关中的***,越来越剧烈,郊区的农村,几乎十室九空,大量的汉人被杀,多处河流都被染红! 就在马守应离开不久,他所在的那片营地,就被扬肇基带人攻破,所有回民,除了逃掉的,剩下全部被就地斩杀,没有留一个活口。 之后,扬肇基就带带领着一万人马,开始清剿回民,只是回民数量太多,他无力对抗,只能保证西安周围的安全,并试图驱逐关中的回民,确保这块老牌汉人旧地的安全。 在回民暴乱时,东海之上,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空寂无人的海域上,却有两只舰队交叠在一起,大肆攻杀着。这两只舰队已经完全丧失了阵型,一艘船和一艘船相互挨着,被钩锁抓着,残酷的跳帮战正不断展开。 最中央处,两只舰队的旗舰却意外的碰撞到,并相互锁链起来。 杀! 凶残的海盗口中呼喊这号子,不断往沈寿崇的旗舰上杀过去。 “砰!” 然而,一个低沉的闷吼过后,那帮子凶悍的海盗立刻仿佛被大锤打中一般,浑身颤抖了下,然后掉下船去。 因为这一打岔,海盗的攻势断了下,然后已经跳到对方船只上的海盗瞬间被压制,优势转眼丧失,变成了劣势。 “虎尊炮!”李魁奇看着刚才立了功劳的小炮,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在沿海赫赫有名的虎尊炮。 戚大帅用这种炮打过倭寇。 “哈哈,李魁奇,傻了眼吧,你以为接舷战你能讨得了好,老子可是有秘密武器的,虎尊炮,见过没?”沈寿崇挑衅的声音远远传来,让李魁奇心头顿时火大。 他被对方围剿了快一年,那日子过得真是憋屈,对方仗着船头装了炮,就拉开距离炮击他,让他无可奈何,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将沈寿崇逼入接舷战,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 很快,只是一门区区虎尊炮而已。 “杀,杀沈寿崇者,升大头目,赏金千两。”李魁奇的奖励一出,整艘船的海盗都呼吸粗重起来,嗷嗷叫着朝沈寿崇杀过去。 一时间,沈寿崇船上的水手竟然被压制了,步步后退,很快就丧失了一部分甲板的所有权。 “该死,老头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搞不好老子就要死在这里了。”看着在虎尊炮协助系啊,还步步丧失空间的战斗,沈寿崇心中充满忐忑不安。 老头子说好伏击的,结果到现在还没来,不会是觉得儿子太多,故意让我送死吧? 正当沈寿崇胡思乱想之际,挂着洁白软帆的一支舰队缓缓出现在战场外围,复杂的绳索、黑洞洞的炮口,让他们看起来危险无比。 轰! 一轮抵近齐射,直接将一艘海盗船的侧面给打成了筛子,首炮建功后,整支舰队就分散开来,两两护卫掩护,直接插入到了战场中,而已经开始接舷战的海盗船,根本无力阻止他们。 只能看着这些炮舰,采用抵近炮击的方式,一艘艘的击沉自己的船,顿时惶恐不已。 “操,老头子终于来了,吓死我了,以为真要死儿子呢!”沈寿崇浑身松了口气。 现在,紧张的论到李魁奇了。 346 找钱 “嘶,轻点。”曹文昭趴在床上,因为侄子曹变蛟的动作,发出嘶嘶的声音。 “陛下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不过是进谏一下,就被打成这样。”曹变蛟愤愤不平道。 那天的三十军棍,虽然不是很重,但直接让曹文昭小不了床,就算是回军的时候,也是趴在马车上回来的。 “你这家伙,真是愚蠢!”曹文昭听到侄子连日来的抱怨,真的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不点出来,他这辈子恐怕都不明白。 “我愚蠢?”曹变蛟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叔叔,不知道自己哪里愚蠢了。 “你真以为陛下是因为我进谏才打我军棍的吗?”曹文昭恨的牙痒痒道。 “不是吗?”曹变蛟长大了嘴,一脸的惊讶道。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隐情吗? “当然不是,陛下乃当代圣皇,英明神武,不让太、成二祖,如何会因为我的进谏就打我军棍?”曹文昭解释道。 “那是为何?”曹变蛟呆呆的问道,不是因为进谏怎么打叔父呢? “陛下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 “是的,变蛟,你要记住,我们是军人,是武将,唯一要做的就是听从命令,领兵打仗,其他的和我们无关,进谏也是如此,合适文官的职责,不是我们的职责。” “你明白了吗?”曹文昭扭头看向侄子。 “不明白。”后者依然呆呆的摇头。 “还不明白?”曹文昭有些火起,他狠狠的敲着后者的头,怒吼道,“陛下为了不让文官找我的麻烦,提前处置我了,这些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叔父别打。”曹变蛟爆头鼠窜。 目送黄太吉离去,随后夺回喜峰口后,朱由检便带着兵马撤退,将这里交给了王之臣。 看着陕西方面送来的奏报,他十分奇怪,为何这个地方还会生乱,难道真有所谓的历史惯性吗? 为何几个被扬肇基称之已经不足为惧,没有丝毫影响力的反贼头子,可以再度起来,发动叛乱,他们哪里来的资金和物资武装军队的? 怎么看,这里面都有黑手的样子。 故而,思考了一会后,巩永固被他派了出去,前往陕西,查明情况,他倒要看看,是谁在陕西暗地里搞鬼。 女真被逼离去,虽然没有全部被歼灭,但杀伤三万多人,对方也没有抢到多杀东西,其收获还比不上破了辽东那些军堡来得多,这在曹文昭等人看来,就是一场大胜,这场胜利,可比当初让袁崇焕声名鹊起的那场战斗要来的实打实。 很快,报捷的士兵四出,京师、边镇、州府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这场巨大的胜利,绝对能让朝野内外士气一振,对朱由检自己也有极大的好处,他的威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对此,朱由检也十分高兴,甚至有种志得意满的骄傲。 他穿越前虽然也混得还算可以,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从登基开始,一步步做到现在,不得不说,他的努力起了很大的作用,当然,更重要的功劳是他超人的眼界,这些能让他的努力用到最关键的地方。 如今能和女真战一场,不说打赢,起码平分秋色,而且极大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这种结果就是对他个人能力最好的证明,虽然超出时代的见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他自己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绝对有了极大的提高。 他相信,自己未来会做的更好,大明帝国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会在自己手中焕发出耀人的光彩。 不过,在看到沿途道路凄惨的情景后,朱由检这种自信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若果说大明在这场战争中是胜利的一方,那么绝对是一场惨胜,就如同抗日战争的胜利一样,胜了,但损失,无法估计。 大明此刻也是一样,北直隶的北部州府,几乎被蹂躏了个遍,走到路上,都能看到到处嚎哭的百姓,白幡到处飘荡,出殡的队伍比比皆是,不论士绅地主,还是佃户自耕农,家家都有哭声,户户都有丧事。 而且,这些州府的田地里几乎是白地,本该茁壮成长的冬小麦,此刻都枯死了,本就是小冰河世纪,缺少降雨,在加上兵灾的尖塔,无人灌溉,哪里还能成长起来。 又由于女很的劫掠和消耗,这些救援回来的百姓家中根本没有多少余粮,如今能生存下来,还是朱由检将从女真那边抢回来的东西给分下去。 不过在庞大的受灾人群下,无异于杯水车薪,若无赈济,这几个州府必然灾民横行。 “如今各地官府勉强能够维持,但若是不迅速运送粮食过来,过不了半个月,局势绝对会失控,也不知道沈有容那边怎么样,能护着南边的漕粮过来吗?万一在海上遇上大的风浪呢?”朱由检患得患失的想着。 不能讲希望全部寄托于漕粮,必须还有应急的方法。 朱由检很快将目光放到了京师周边的庄园上,皇庄有粮食,其他勋贵的庄园同样有粮食,虽然有部分人受到了损失,但更偏远一些的可没有遭到女真的劫掠,听巩永固说,当女真兵临京师的时候,有人和女真联络,这个借口可以用下,敲诈些粮食出来。 而且,京师周边卫所残破,那些卫所军官霸占了大部分的土地,所中绝对屯有粮食,如今他们作战不利,可以用这个借口弄些粮食出来。 嗯,包括文官也是,也有钱的很,京师周边的田庄和他们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须出出血。 老子这个皇帝打了个大胜仗,你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历史上李自成攻破北京,大肆拷打之下,弄出了七千万两白银,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把这笔财富栽赃到崇祯的内帑头上,其实根本不是,这是整个京师的财富,是所有勋贵、文官、武将等统治阶级聚敛的财富。 由此可见,这群家伙富裕的情况,朱由检根本不怕炸不出钱来,没粮食给钱,没钱给粮食,都可以,他要的也不多,只是两三百万银子而已,远远比不上整个权贵阶层的底蕴。 只要这些权贵出点血,不仅北直隶的灾情可以解决,还有余钱做些其他的,比如以工代赈,修水泥路,修木轨马车什么的,都绰绰有余。 347 捷报 “捷报,捷报!陛下于遵化城下大破女真,斩首三万!” 一个报捷的传令兵飞快的冲进永定门,然后一路报喜过去,整条街道,因为他的呼喊声,迅速的喧嚣起来,随着消息的扩散,往日因为兵灾降临而沉默一片的京师,彻底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大声的议论着,宣泄心中的惶恐和激动。 “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一个老人激动的双手高举,大声喊着。 “陛下不愧是百年来的英明之主,果然不同凡响,一战竟然打的女真几近崩灭,不愧是大明两百多年来,最类太、成二祖的皇帝。”一个老学究扶着胡须,貌似很懂的样子说着。 “是啊,陛下太厉害了,小小女真也敢来京师撒野,真是可笑!”一中年男子接话道,他全然忘了,当初女真兵临城下之时,那种天塌了的感觉。 不,应该说没忘,只是皇帝的大发神威,让他无视了这种感觉,只要乾圣帝在,京师就固若金汤。 “捷报,捷报!陛下于遵化城下大破女真,斩首三万!” 没多久,皇宫中也响起了这个声音,几乎是瞬间,所有衙门都传开了皇帝大胜的消息。 “赢了?”王在晋坐在官衙中,听到消息后,手一抖,原本端起来刚想喝一口的茶杯都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 然而他根本顾不上这些,立刻从衙门中冲出来,来到外。他的动作有点慢,只能看到传兵令消失的背影,然而门口各个吏员理论纷纷的场景,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陛下,真的打了一场大胜仗。 一场无比辉煌的大胜仗! “终于打完了啊!”毕自严长叹一声,欣喜的表情下,是一种掩饰不住的轻松,这段时间的粮草筹措和运输,真的是让这位大管家给愁怀了。 “嘿嘿,景会,你可先便放松下来,战后的事情,你会更加忙的!”王在晋看到毕自严的轻松表情,忍不住就出言打击下。 身为兵部尚书,他可是对各地情况非常了解,这场战争,明朝虽然表明上赢了,但付出的代价,特别的惨重,受到牵连的百姓,不下百万,需要赈济的百姓,更是多,而到时候钱粮的来源,都需要毕自严去处理。 “明初,你让我高兴下会死啊!”毕自严一脸晦气道,他当然知道浙西额,只是没必要再别人高兴的时候说出来吧,好好的心情全都被这一句话给破坏了。 “哈哈,景会恕罪,恕罪,我只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战后安排,可不好做啊!”王在晋笑着道。 “知道,知道,可在不好做也要做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吧。”毕自严摇头道。 不过,两人看着聊着沉重的话题,一脸严肃的样子,但其实,心底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女真入寇京畿,让他们对女真的危害性迅速提升了一个等级,这可是能灭国的存在,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不过陛下既然能打败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有皇帝在,起码军事上没什么好担心的,朝廷对外战争能获得胜利,内政在怎么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小心处理就是。 太庙中。 皇后田秀英正握着三根粗大的线香,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祈祷着。 “列祖列宗在上,请你们保佑我的夫君朱由检,他去打女真了,没有愧对自己的身份。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做到了,也做的很好,只希望你们能保佑他,让他平安归来。” “嗯,顺便,你们在保佑下我生个儿子吧,好为大明的江山延续下去,最好是个聪明的儿子,像他爹那样英明神武,不聪明的我不要啊!” 田秀英正稀奇古怪的祈祷着,忽然伺候的宫女慌张的冲了进来,用一种来不及喘气的语调,拼命的喊道,“娘娘,捷报,陛下大胜女真,斩首三万!!!” “什么,陛下赢了?”原本想要呵斥的田秀英顿时连话都忘了说,直接将手中的线香一扔,就跟着冲了出去。 她正好听到传令兵的余音,那确凿的语言,让她顿时明白过来,陛下赢了战争,陛下要回来了! “呜呜!”她正想哭两句,表达下自己的欣喜,然而似乎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往回跑去。 “不好,列祖列宗还在里面呢。” 田秀英赶忙跑进来,然后捡起地上的线香,一一插在香炉上,一边插一边小心道歉,“烈祖烈祖对不起啊,公公对不起啊,大哥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激动了,一下自己把你们忘了,下次不回了。” 说完道歉的话,田秀英才小心的看了眼各大牌位,心中嘀咕道,“我已经道歉了,列祖列宗不回怪我了吧!” “嗯,肯定不会怪了!”自我肯定了下,她拍了拍手,离开了太庙。 嘎吱! 宫门关闭,光线顿时断绝,大明历代皇帝的牌位再次陷入黑暗当中,他们如同这个国家的观察着,默默的看着一切的发生。 “起驾,回宫!”田秀英上了车撵,往皇宫敢去。 “娘娘,不去佛堂了吗?”看着仪仗前进的方向,一个侍女奇怪的问道。 “陛下都赢了,还去佛堂干什么?”田秀英也奇怪的回道,不知道自己不去佛堂哪里不对了。 “可是娘娘不是说,若是陛下大胜而归,要去佛堂诵经三日吗?”小侍女撇嘴回道。 “哼,说来就可气,本宫在佛堂求了这么久,菩萨都不给回应,今日不过是在太庙祈求了一天,陛下立刻大胜而归,你说菩萨有用还是烈祖烈宗有用。”田秀英气道。 “应该是太庙吧!”小侍女不确定的回答。 “对啊,肯定是太庙有用啊,毕竟是一家人,不保佑你保佑谁,菩萨就不一定了,每天祈求的人这么多,肯定管不过来。本宫决定了,以后不去佛堂了,有事就来太庙。”田秀英霸气道。 “娘娘厉害。”小侍女崇拜道。 回到皇宫后,田秀英却发现,宫内忙碌的很,到处都是乱跑的小太监和宫女,她一时奇怪,拉住一个问道,才知道,原来是经厂开工,说是要印刷这一期的帝国日报,将皇帝的大神传遍整个天下。 王体乾这一动作让田秀英非常满意,自己夫君厉害,就是该让天下人都知道。 348 哄传天下 随着报纸的印刷和传递,三天后,大明东部和南部区域,大部分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里道路交通都很便捷,而且水网密布,更关键的是,帝国日报的借助了海军的海上交通网络,因此能很快的将样报传递到南方,这边得到消息,并不比京畿周围几个州府来的完。 在朱由检还未踏入京城的时候,帝国日报已经将消息宣扬的天下皆知。 “卖报卖报,女真入关全经过,陛下大战黄太吉,斩首三万。” “卖报卖报,今上神武无敌,大破女真,斩首三万。” “卖报卖报,女真贼酋黄太吉被打哭,陛下斩首三万。” 各式各样的口号被报童们给喊了出来,吸引了无数的人购买,一枚枚小钱被行人递过去,然后接过一份厚厚的报纸。 一枚小钱一份报纸,这个价钱够贵的,往日都是些有钱人、读书人购买,很多人都是借或者蹭其他人的报纸来看,然而今天,昂贵的报纸竟然卖的脱销,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真容。 看着一枚枚小钱落入这些报童手中,街头的青皮流氓或者捞偏门的人无不闪烁着贪婪的目光,然而他们却根本不敢动一下,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这些报童可是被东厂和锦衣卫双重盯着的,一旦晚上任何一个人没有回到报社复命,将钱财上交,当天晚上就有两个部门的人出动,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 这些报童只在城区活动,这是两个组织力量最强的地方,还真没听说过,有报童被抢了,他们找不出作案者的。 而一些隐秘的组织,有想法的,也不会去动这显眼的雷区,故而到了现在,街面上最安全的人,就是这些报童了。 搞得家里有孩子的人,纷纷让自己儿子去当报童,走街串巷的卖报纸,不仅安全,还能赚钱补贴家用。 有两个穷凶极恶的组织震慑,就连人贩子都不敢动这些孩子,也因此,帝国日报最基本的销售网络和影响范围铺展开来,再加上四海商行和各地的驿站成员,整个大明都处在帝国日报的影响下。 此外,帝国日报每年还能为朱由检稳定提供几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虽然不多,但胜在稳定,是除了舆论控制外,为朱由检看重的,任何一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财路,他都不会放松。 因为帝国日报的宣传,女真入关的事情,天下皆知。就算没有报纸报道,那些文人墨客之间互通书信,这个消息也瞒不住,索性,帝国日报干脆光明正大的报道,顺便引导民间舆论。 故而,这场战争的开始,远比历史上的影响要广泛的多,不仅读书人阶层人尽皆知,就连百姓也是如雷贯耳,天天都有人在身边讨论,尤其是当女真兵临城下时,舆情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 在帝国日报的引导中,边关的弊端全部被暴露出来,卫所、边兵的详细数据和内部,头一次如此清晰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大明的百姓第一次才知道,北边的城防竟然糜烂到了这种地步,当女真兵临京畿时,被激发了爱国之心的仁人志士,纷纷叫嚣着北上,要散尽家财来抵抗女真。 而朱由检,则是如同救世主般,横空出世,他带领的陆军,成了唯一一支能够对抗女真的部队,而当京师城下,逼退女真大部队后,更是群情激动起来,舆情有多激烈,对乾圣的崇拜就有多激烈。 民间对皇帝的崇拜之情,已经到了个顶点,但凡有一个敢说皇帝不好的,直接就被唾沫星子给淹了。 以前那些读书人还敢说说皇帝停了科举不好,是错误的,现在一说,老百姓直接就怼道,肯定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做错了,不然皇帝会停了科举? 皇帝都带兵打仗上了前线,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番话,羞愤的任何读书人都没有颜面。原本还有针对皇帝的谣言,此刻全部消失了。 而此刻,这种崇拜之情,在最终大捷到来之后,再度攀升到了一个顶峰,接到上的欢呼之声,声振屋瓦。 “太好了,皇帝没事,还打赢了女真,斩首三万,大捷,大捷啊!” “我就知道,陛下肯定会赢的,从那天看了京畿城下之战的时候我就知道。” “死得好,太好了,该死的女真人,怎么不全部撕掉呢?” 陕西流贼被扑灭,因此和大明朝廷作战的女真,就被帝国日报渲染出来,成了大明的主要敌人,这是一个最好的对外矛盾焦点,高额的赋税是因他而且,各地的天灾甚至都是女真引起的。 尽管这些言论和荒谬,但百姓就爱吃这一套,女真,在帝国日报的渲染下,成了妖魔,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当斩首数出来后,更是全民欢欣鼓舞,在和以前大战的斩首数对比下,那种对当今乾圣帝的崇拜之情,刷刷的往上涨。 朱由检的声望,达到了一个顶峰。 淮安府,漕运总督部院内。 喧嚣的欢庆声从外面不断传来,让书房内坐着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阴沉不定。 “国公大人.....”杨一鹏忍不住,叫了一声,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重新闭上。 徐弘基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慢慢沉思着,气氛陷入了凝固当中,而外界,大捷、斩首三万,五皇女圣明的声音,依然不断传来。 思索良久,徐弘基暮然睁开眼睛,正色道,“杨大人,本国公不日就南下南京,介时将从南京召集一批精兵良将,到时候本国公从南往北打,杨大人从被往南打,共同围剿叛逆的漕工,还望大人精忠国事,不得懈怠!” “国公大人!!!”杨一鹏忍不住再度叫了一声,然而看到对方的脸色,他豁然醒悟过来,迅速换了一个脸色,严肃道,“本官知晓了,等国公大人从南京出兵时,漕标定然竭尽全力,镇压漕工,不会误了国公大人的军情。” “如此,本国公就放心了。”说完,徐弘基头也不会的走了,他要去南京召集兵马。 南京曾经作为陪都,周边的卫所情况要稍微好些,虽然也糜烂了,但总能凑出血精兵强将来,虽然依然很烂,不敢打女真,不敢打蒙古,就连倭寇都不一定打的过,但面对以前是平民老百姓的漕工,还是不虚的。 再加上被银子喂饱的漕标,平叛不是问题,之前不打,只是因为不想,现在却是不想也要想了。 皇帝连女真都能打败,斩首三万,天下还有什么军队是他的对手? 一些小心思可以收手了。 想到这些,杨一鹏不等徐弘基出去,就立刻回转书房,奋笔疾书,一份言辞诚恳的奏折写就,立马发往京师。 随后,漕标整顿,出城平叛,当天就大败围攻淮安府的漕工,收降无数。 349 发生了什么? 开封,福王府。 一处隐秘的角门,乔装打扮福王带着几个侍卫,跟着张溥走了出来,几人面色十分振奋,流露 出压制不住的喜色。 福王朱常洵回首望了眼这座囚禁了自己几十年的府邸,再看看周围自己从未他出过的城市,不禁漏出一丝缅怀之色。 从今日起,他的生活就要大变样了,尽管后面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凶险,但他想要去搏一搏,不为其他,就为自己可怜的母亲,就为向其他人证明,自己并不差,不选我当皇帝,是你们看走眼了。 这出角门在墙角,是福王专门为这次偷跑行动开的,根本没人注意,也开在比较偏僻的街道,平日里除了几乎贫困的人家,根本没人走。 “王爷,是不是心生感怀?”张溥看着福王的神色,立刻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是啊,住了这么多年,一朝要离开,自然有些不舍!”朱常洵笑呵呵道,说是不舍,脸上却没有半丝不舍的表情。 “哈哈,王爷就是念旧,待大事功成之后,学生亲自为王爷做赋一篇,以纪念王爷的潜邸日子,如何?”张溥哈哈笑道,夸下了海口。 还别说,张溥因为《五人墓碑记》,有点文名,福王一听,自然欢喜无限。 “好好好,到时候就要麻烦先生了,我看这赋就叫《福王赋》如何?”朱常洵哈哈笑道,仿佛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坐上了那个宝贵的位置。 “没问题,没问题!”张溥也一脸的高兴。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大事将成,他费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口舌,倾注了多少心血。 眼看着因为女真入侵,造就了极好的时机,可以发动了,他再也忍不住心头欢喜,和福王笑闹起来。 “王爷,请吧!” “先生先请!” “王爷先请!” “那小王就不客气了。” 客套了一番后,朱常洵率先迈开步子,打算从这出拐角出去。 然而他刚刚踏了一步,就前前方拐出来一小孩,对方是世面上最常见的报童打扮,一身粗布短衣,挎着个单肩包,吃力的背着,包里面塞满了报纸,沉甸甸的,和报童单薄的身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报童虽然累,但小脸却非常的高兴,甚至还有闲情哼着小曲,他一边吃力的背着包,往家里赶去,他家就住在这里的死胡同。 今天他已经卖完了足足一百份报纸,挣的钱有上百文,可把他高兴坏了,在将卖报的来的一百枚小钱交给四海商行的管事后,他又领了五十份报纸,打算明天早上一早就去卖。 以为皇帝大捷的消息,最近的报纸非常好卖,原先很多舍不得买的都纷纷掏钱,他可要趁着这个机会,多卖几份,每卖一份,他就能有一文钱的收入,多卖一份就多一文钱,等攒够了,就可以去学堂读书认字了。 报童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收入,一边闷头走着,直到撞到了人,他才反应过来,前面有人挡着。 看着人高马大的几个侍卫,报童本能瑟缩了下,有些畏惧,但等想到有锦衣卫和东厂为他们保驾护航后,却心底一宽,不再害怕起来。 只要自己出事,那些凶恶的大叔会把自己找回来的,就算钱都丢了也会找回来。 害怕一去,职业本能顿时浮现出来,他掏出一份报纸,朝着看起来比较文弱和善的张溥道,“秀才老爷,这是今天刚到的报纸,上面的内容可精彩了,陛下在遵化城外大破女真,斩首三万,要不要买一份来看看。” 因为不是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卖报,报童说的比较慢,也比较详细。 “大捷?什么大捷?”听到报童的话,张溥心中一个咯噔,顿时感觉不好,连忙问道。 “都在报纸里呢,秀才老爷要不要来一份?”报童狡猾的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给我来一份。”张溥迫不及待的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瞪眼一看,却是小报童飞快的收回了报纸。 “秀才老爷,还没给钱呢,一枚小钱一份。”小报童嘟囔道。 “给,这是一枚小钱。”张溥一愣,赶快掏出钱丢给对方,然后接过报纸。 “这位大老爷,你要不要也来一份,上面的内容可精彩了,是皇帝大老爷杀敌的消息呢。”小报童看着陷入阅读的张溥,又看了看神情有些焦躁的朱常洵,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又受到了一枚小钱,然后见其他人没购买的意思,便继续吃力背着自己的报纸往家里走去,至于那两枚小钱,则被他小心的放好,明天好要交回去呢,可不能给丢了。 匆匆浏览了一边报纸上的内容后,张溥简直震惊的怀疑人生,这不对啊,皇帝怎么能大胜仗呢,说好了女真满万不可敌的,怎么就被人数还要更少的陆军打败了,这是闹哪样啊!!! 他使劲抓了抓头,怎么也想不通这里面的一切。 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的啊!女真都被他追着打,还打死了三万精锐,那漕工那些乌合之众,岂不是再多都不够皇帝打的? 张溥一切的计划,都是建立在皇帝的军队被女真覆灭,甚至自己都会死在战场上的,如今皇帝大胜而归,岂不是说他的军队比女真还要精锐,这支军队,打漕工不是打着玩的? 那造反还有什么戏啊,皇帝军队一开过来岂不是就没了! 等等,造反,福王!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张溥瞬间暗道不好,他立刻抬起头,朝旁边看去,却发现一只站在自己身边的福王朱常洵消失不见了,就连他那几个侍卫没了踪影。 四处张望了下,张溥终于发现,他们出来的那处角门被重新打开,福王朱常洵正站在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见他看过来,朱常洵什么都没说,只是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门! 关上了! 张溥茫然抬头,他还是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350 钱龙锡的决断 京师,小时雍坊。 一处看起来颇为华丽的府邸中,钱龙锡正慢慢的喝着茶,翻看着一些谁信,这是他和张溥通的信件,还有杨一鹏以及徐弘基的,他们都按照预定的计划,抵达了自己的位置,最后发来的书信表示,他们一切安好,正在按计划进行,勿忧。 他们的计划其实是更改过的,一开始是打算将利用漕工的起义,将皇帝引到江南去,然后通过给中手段,将皇帝干掉。 当然,这个计划肯定是不太完美的,皇帝身边这么多人,想要下毒什么的,很不容易,而且还不保证能成功,就算成功,毒会不会被解开,他们也无法确定。 皇帝清洗了一边宫中后,很多事情就不好做了。 但不好做他们还是要做,没办法,皇帝的胃口太大,要的太多,某些人不舍得吐出这么多钱,自然只能以命相搏了。 就算漏洞百出的计划,也要进行下去,就为那一线生机。 然而,女真的入侵,却让参与这个计划的那些人,看到了成功的契机。 女真的强大,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次入关,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纵然皇帝及时布置,领兵出征,但谣言和悲观的想法却大行其道。 其中就包括了钱龙锡,他可不认为皇帝御驾亲征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要输掉战争,甚至可能皇帝都无法囫囵回来。 就算后来在京师城下,皇帝带领军队逼退了女真,钱龙锡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正是基于打不过女真这种认知,钱龙锡他们更改了计划,将毒杀的方式摒弃掉,要来干脆的造反行为。 趁着皇帝大军覆灭,甚至皇帝都可能死在军中的情况,他们制定了一些列的计划,包括总督府的漕标,召集军马的徐弘基,甚至漕工中都有他们的暗子,一旦竖起旗帜,就能招降过来,作为主力使用。 而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张溥,他要忽悠福王,带着福王从洛阳偷偷潜出去,抵达南京。 然而,计划是好的,却架不住事实不按照语气发展。钱龙锡如同那些顶尖操盘手一样,遭遇了黑天鹅市场。 细心看了便书信,回味了下整个计划的钱龙锡忽然眉头皱起来,冲着外面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争吵?” “老爷,是好消息啊。”伺候的书童赶忙回答道,“前线传来了大捷,皇帝陛下大破女真,斩首三万,整个京城都欢呼起来。” 书童说着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咱大明的军队,也是有能打的,谁都不是大明的对手,哪怕女真也不例外。 然而,书童用崇敬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钱龙锡如坠冰湖,浑身寒气直冒,忍不住颤抖了下。 大破女真?斩首三万?皇帝? 这些词来回冒出来,在他耳边晃荡,喧嚣着,只是不论声音如何打,他都不相信。 书童一定是在骗我的,抱着这个想法,钱龙锡问道,“今天有报纸吗,拿一份过来。” 帝国日报不是每天都出的,而是隔三差五才出一份,因此想要看还得问清楚。 “有的有的,门房那里就有。”书童连忙回到,然后一溜烟的跑掉,给钱龙锡拿报纸。 在短短等待的过程中,钱龙锡煎熬无比,如坐针毡,仿佛屁股下有一盆仙人球般,扎的他难受。 “老爷,来了。”书童打开门,地进来报纸,不等报纸全部进来,钱龙锡就劈手夺去,仔细的看了起来。 他很快就找到了皇帝大破女真的消息,其实不用他找,头版头条就是,非常的清晰醒目。 飞快的浏览着,简短的消息,却令钱龙锡呆立当场,眼神灰暗一片,再也没有一丝生气。 已经在帝国日报上登报发行天下,这个消息,绝对不会是假的。 啪嗒! 报纸掉在了地上,而钱龙锡却毫无所觉,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嘎吱,书房门又开了,还是那个书童,他大声道,“老爷,老爷,内阁来人了,说陛下已经快到永定门了,要老爷去迎接。” 书童的话,让钱龙锡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不好,陛下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钱龙锡心中惶恐一片,他没想着自己做的事能瞒过皇帝陛下,现在皇帝回来了,查到这些,他岂不是要下大狱,这种密谋造反的罪行,牵连三族都算轻了。 不对,不对,还有一线生机。 钱龙锡暮然反应过来,既然已经出了报纸,那这个消息就绝对不会只是在京师传递,其他地方肯定也传了过去。 以杨一鹏和徐弘基的精明,得到这个消息后,铁定不会在造反,而是会将一切变得合理合法,以规避风险。 烧了,全都烧了。 钱龙锡根本没有去换衣服的心思,而是一把抓抓那些爱若珍宝的信件,慢慢的往油灯上凑去。 很快,火苗蹿起,吞噬了信件。 一封接一封,钱龙锡直到将所有信件都烧毁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应该安全了。”他站起身来,看着灰烬,想到最后,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个漏洞,只要这个人一说话,自己的罪行全部都跑不掉。 自己没栽倒在杨一鹏和徐弘基这样的老滑头身上,却栽到了一个愣头青身上,真是...... 只是一瞬间,钱龙锡对张溥的感官,瞬间降到了厌恶,甚至恨不得对方现在就死去。 “是啊,你死了多好!”钱龙锡悠悠叹了口气,心中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身为内阁大佬,他明白,能击败女真,斩首三万意味着什么。 无敌! 乾圣在国内,是绝对无法被推翻的,谁都不行。 “老爷,我给你将朝服拿过来了。”还是那个书童,他捧着一件散发着皂角清香的朝服进来,火红的衣服,充满了热情和朝气。 “伺候我更衣吧。”钱龙锡笑呵呵道,做出了决定后,他的心态非常轻松。 很快,朝服穿戴妥当,钱龙锡施施然的除了府邸大门,登上马车,朝着永定门行去,一路上,有很多车子朝那边而去。 有新出来的四轮马车,也有老式的两轮马车,而武将勋贵,大多是起码,倒是坐轿子的,几乎无人。 因为皇帝十分痛恨朝臣做轿子,发现一个惩罚一个,在加上他自己使用四轮马车,上行下校起来,马车很快就风靡起来。 而轿子,基本在朝臣这个群体消失了。 351 忠烈祠 永定门,朝臣云集。 和上次不同,这次是国事之战,定鼎之战,完全不同于上次以御马监名义的出战。 朝中,凡是具有上朝资格的官员都穿戴一新,来到永定门出,迎接大胜而归的皇帝。 在他们身后的接到中,则是数不清的百姓,他们纷纷围在两旁街道上,想要看看是何等的军队,打败了女真人,想看看,纵横战场无敌的军队,长什么样子。 是和戚爷爷一样的,严明纪律的军队吗? 在所有官员的前面,徐光启和崔呈秀站着,他们两人没说话,但却嘴角含笑,显然心情十分的好。 两人站了没一会,钱龙锡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也站在他们身边。后面,则是各部尚书以及侍郎和其他朝臣,都按照座位的座次来排好队伍。 而另一边在,则是英国公张维贤和成国公朱能带领的勋贵武将人群,他们却不同于文官的暗暗欣喜,所有人都脸上带着担忧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个好武,而且特别能打的皇帝,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站了一会后,忽然有骑士前来通报,“陛下已到一里外,准备好迎接。” 顿时,素有朝臣都精神起来,目不转睛,注意眼前,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很快,一条黑线出现在前方,随后黑线逐渐接近,猛然变得打了起来,只是,不知为何,徐光启总觉得,走在前面的那些人,不同于以往看到的。 为什么,每个人周围都扶着一辆车子? 等靠的近了,徐光启才看到,这些车子不是普通的车子,那是灵车,每一辆车子上面,都摆满了骨灰盒。 每个骨灰盒上都贴着白纸,上面写明了骨灰盒所属的身份,因何牺牲等等信息。 招魂幡烈烈飘扬,黑色的骨灰盒和灵车,带来一种惨烈诡异的气氛,让原本欢欣鼓舞的朝臣百官,顿时愣住。 这算是什么凯旋仪式? 不等他们醒悟过来,一阵整齐的声音,猛然从扶灵的军官士兵们口中响起。 “我是大明军人,帝国的保护者,我宣誓:.....” “忠于陛下,忠于帝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严守纪律,努力战斗,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声音滚滚,从低到高,如同雷霆般,从所有人心头碾压而过。 上百两装着骨灰盒的灵车,令人震撼,令人感动,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有了这场大捷。 对于军人誓词,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听着铮铮铁骨的誓言,再看看这些骨灰盒,才知道这些士兵,为了他们的誓言,付出了什么。 他们,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很多人眼中,都不由自主的蓄满了泪水。 “哇!” 朝臣的身后,那群在城门口聚集的百姓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如同连锁一般,哭声顿时四起,几乎人人带泪,看着那些骨灰盒。 “送英雄!” 人群顿时怒吼起来,所有人都跟着喊起来。 “英雄好走。” 这样的喊声此起彼伏,人们不喊出来,都觉得心头不舒服。 很快,百辆灵车陆续通过永定门,跟在灵车身后的,是皇帝朱由检,一声明黄色的铠甲,瞬间表明了他的身份。 对于皇帝,所有人都非常敬重,朝臣瞬间跪下来,口中山呼万岁,百姓也是如此,他们不由自主的跪拜在最崇敬的皇帝陛下面前。 看着不断跪拜,如同多米诺骨牌,绵延到很远处的百姓,一直沉默的朱由检,忽然高声厉喝道:“此次征战,永垂不朽!” “有了他们的牺牲,才有了这次大捷,朕宣布,凡是在这次战争中牺牲的官兵,朕将建立忠烈祠,香火供奉,今后每年参拜,帝王祭祀。” “今后,凡是为保卫大明国土,保卫大明利益而牺牲之人,皆如此例,入忠烈祠,享帝王祭祀香火。” “大明不灭,香火不断!” “大明不灭,香火不断!” 最后一句,朱由检反复吼了好几句才算耗干力气,停了下来。 “万胜,万胜!” 然而,他的话音一落,原本一直沉默不断的军队士兵,突然爆发出来,他们不断呼喝高喊着,明明只有两个字,却被他们喊出了山呼海啸的气势。 而且喊着喊着,原本低沉的气势却被他们喊成了欢快和热血,气氛也从刚才的沉默黯淡,变得雄浑起来,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决心和意志。 有我在,大明不灭! 这支强烈无比的自信,感染到了所有的百姓和朝臣,年轻的已经忍不住,同样高喊起来。 “万胜,大明万胜,陛下万胜!” “大明千秋万代,陛下万寿无疆!” “大明万岁,皇上万岁!” 强烈的气氛,感染到了每一个人,就连徐光启,也忍不住跟着喊了几句,等喊完,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还是不够稳重啊,跟个矛头小子一样。 在看看旁边的两人,崔呈秀和钱龙锡,他们也是同样的表情,估计刚才也跟着喊了。 恰好这是,其他两人也看过来,三人相互交换了视线,发现对方也是如此后,忽然会心一笑,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在无比欢乐强烈的气氛中,朱由检带着大军,完成了入城仪式,他们沿着官道往前走去,周围是热情无比的百姓。 五颜六色,透着香气和温度的香囊,也纷纷从两边的楼道上被抛了下来,丢在自己看中的兵哥哥身上,无数黄花闺女都羞涩的看着下面透着惨烈和铁血气息的兵哥哥,发现他们捡起自己的香囊后,都不好意思低下头,却又忍不住看过去。 一时间,铁血和柔情在这里交汇,大明相合盛世的气息,尽皆彰显。 尽管大明此时弊端很多,尽管有着小冰河世纪的威胁,尽管朝廷财政依然不足,但却没人担心这些问题,他们相信,只要在圣皇朱由检的带领下,大明一定能重振而起,再现辉煌。 所有人都强烈无比的相信这一点,从无怀疑,从无动摇。 352 开会 皇帝回归带来的好消息,让整个京师都松了一口气,不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都是如此,皇帝的存在,就像是一个主心骨样,让人们觉得有了一个依靠,心中不再是空荡荡的。 黄太吉已经从喜峰口撤出关内,蓟镇长城的防务,已经由王之臣接手,正好他那里有着大批从宁锦两城前来的青壮劳力,正好修完八里铺长城,一路整修过去。 对这些辽东的难民发放钱粮和其他物资,雇佣他们修建城墙,这也算是一种暂时的安置手段,至于更后面的,之后再说。 同时,北直隶受灾的百姓,朱由检也打算这么弄,朝廷出资修建一些大的市政工程,大搞基建,雇佣灾民,以此让他们度过难关。 不过,这就需要很丰厚的钱粮了,银子不下于一百万两,粮食起码上百万石,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回到皇宫后,朱由检并没有着急处理这些事情,只是先让地方官府安置,然后他就在等,等内阁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女真退兵后,除了民间需要赈济外,朝堂之上也是一堆的事情。各地兵马需要退走,有功劳的需要嘉奖,阵亡的需要抚恤,立功的需要奖赏,活下来的需要抚慰,林林总总,非常的繁杂。 就连梨园,也忙碌起来,这座名声鹊起的剧院,被朱由检直接包场三天,让刚刚从战场下来的陆军战士观看,缓解他们的精神,抚慰受创的心灵。 如此三天大戏后,又开始放假,军营中只留下三分之一警戒和巡视皇城的人,其他的统统回家休息,开始为期一个月的大休整。 整整一个月内,除了巡视皇城外,他们并没有任何任务,就连训练都减少了很多,为的就是尽快调整状态,以便下一次出征。 陕西的骚乱四起,运河漕工叛乱,这都是要用兵的地方,一旦事态扩大,必须立即出兵。 回城的五天后。 皇帝便召开朝会,宣布议事。 皇极门内,朱由检身着一身黑色常服,出现在金台上,下面是文武百官,至于门廊外面没资格进来的低品级官员,则纷纷回到本部衙门,开始忙碌起来。 大战一场,事情繁多,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看到皇帝来了,所有朝臣顿时下意识的挺直腰板,满脸严肃的样子,而一些稍微年轻的官员,更是脸上有丝丝的敬佩和敬仰。 以劣势人数,大破女真,斩首三万,这可是实打实的战绩,而且全部都是真实的斩首数,没有一个是杀良冒功的,这种战绩,可是自女真起兵以来,前所未有。 远远不是袁崇焕守宁远所能比的,更别说,辽南之地,收复疆土上千里,反攻之势如浪潮般汹涌。 谁都没想到,老朱家连续怂了好几代后,竟然出了一位雄主,不仅政治上收碗了得,而且军事也非常过硬,带兵打仗不在话下,其才情更是直追开国帝王。 这样的人物,每每出现,都会做出一番大成绩大事业,就算差点,那也是中兴之主,面对这样的皇帝,当朝臣们态度不变才怪呢。 他们可不想成为对方辉煌道路上的垫脚石,就连钱龙锡,也选择了站队,当然,一些痕迹是要磨灭的,他心中那个决定,越发的坚定起来。 坐在金台的龙椅上,朱由检明显感觉到了朝臣们的变化,态度更加恭敬了,更加顺服了,甚至还多了丝丝的畏惧。 这种畏惧恭敬,让朱由检心里不由一阵飘飘然。当领导的,就是要是说话惯用,就是要让下面的人怕,不然这领导做的有什么滋味。 “女真绕道蒙古入关,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索性为朕率军击败,损失惨胜,但亦是一场胜利,对待有功将士,不可让其心寒。朕当日承诺,凡战死者皆入忠烈祠,享受帝国祭祀,因此,工部这边,一定要抓紧时间将忠烈祠修好,不得怠慢。” 朱由检慢慢说着,他将忠烈祠的事情,作为切入点,开始了这场意义很大的朝会。 “是,陛下,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半月内修建好忠烈祠。”工部尚书张凤翔站出来表决心。 “嗯。”朱由检点头,然后让对方回去。这件事他没继续说,本来就是用来起话头的。 “在这次战争中,除了御马监麾下的陆军,其他军士伤亡不大,兵部做好奖赏后,命起返回原地。”朱由检借着道。 “是,陛下。”王在晋站出来表态。 不痛不痒的说了两件事,带起节奏后,他终于拐入正题,“官军伤亡不大,但民间的损失却不小,甚至可以说极其严重,北直隶北边几个州府耽误春耕,今年估计颗粒无收,而且很多百姓家中,仅有的存粮也被抢夺,生计无着,列位爱卿,可有良策?”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蛋疼起来,还能有什么好的良策,无非是赈济呗,可是,赈济需要钱粮,而且是极其庞大的一笔钱粮,从何而来? 这才是关键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户部尚书毕自严,而毕自严的目光,则望向了皇帝。 谁不知道,皇帝是一个大土豪,陕西百万灾民修路的赈济钱粮都是他一个人出的,上百万人的消耗,每个月都是十万石十万石的运输,从来没断过。 由此可见其土豪程度,国库没钱,毕自严第一个就是想到了皇帝。 “内帑需要供应陕西百万灾民修路迁徙,已经无力赈济北直隶灾民。”朱由检自然看到了毕自严的眼神,也读懂了对方的含义,但他不为所动,说出了拒绝的话。 内帑能供应吗?能供应,朱由检有这个钱,但他并不想出,什么都要自己这个皇帝出,那还要国库干什么? 而且,现在漕运断绝,北方粮食缺乏,如今粮价已经涨到了两枚大钱一石,此时将银子换成粮食,绝对大亏,朱由检可不想当这个傻子。 当然,这也是朱由检逼迫女真北返,夺过了对方在京师周边抢掠的财物和钱粮,目前还能支持赈济灾民,故而才在这里扯皮,想要逼迫勋贵公卿。 若是百姓嗷嗷待哺,真的没有一粒米下锅,他也不会如此做派,立刻去赈济百姓。 只是,现在没这必要。这么好的机会,不从这些勋贵和读书人身上扒一层皮下来,真是对不起那些牺牲的将士。 353 诡异的钱龙锡 内帑没有钱? 毕自严不知道皇帝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姑且当真话吧,内帑没钱,国库就更加没钱了。 去年秋收的漕粮还有些没运过来,银子更是不多,百多万两,可是这些要支付京师官员的俸禄,京营军饷等等各种开支,根本没钱应对如此大规模的灾难。 “陛下,国库也无力赈济灾民。”毕自严无奈道。 历史上,己巳之变是从十月份开始的,而持续时间非常的长,一直到了第二年的二月份,随着明朝派遣大军收回被阿米尼据守的遵化,才算是结束。 而这次的战争,虽然持续时间才一个多月,但若是就损失来说在,这次的更大。其实这也很好理解。 历史上黄太吉带着人和粮离开,留下给崇祯的就是一片白地,而且时间也是秋收之后,并不会影响什么,崇祯自然没什么负担。 但现在不同,不仅春耕耽误了,而且还有大量的灾民,他们根本无力度过今年整整一年的时间。 从算是来说,显然是崇祯更大,但从朝廷负担来说,则是乾圣更重去,至于这其中的得失衡量,真不好说。 “国库存银还有多少?”朱由检问道。 “还有一百三十二万两。”毕自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存粮呢?” “五十三万石。” 回答完,毕自严忍不住叫苦道,“陛下,这些粮食万万不能动,不仅京师百官靠这些粮食生活,边关的将士也需要这些,不能作为赈济灾民的钱粮。” 朱由检看着毕自严,满脸的琢磨,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国库真的没什么钱了,而且用钱的地方多,根本入不敷出,只要朝廷稍微有一点大的动作,库里就光了。 “列位有何良策?”朱由检的目光看向了众位朝臣,但实际上,眼神更多的停留在徐光启身上。 如今对方挂着兵部侍郎的头衔,而且有了总理经营绒政的官职,自然是有资格在这里上早朝的。 在上朝前,朱由检就和徐光启通过气,由他来提出改革卫所的建议。卫所制度早就糜烂,军屯田地全部为各级军官和勋贵侵吞,产出也都落到了他们的口袋中。 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清理掉京师周围的卫所,将土地纳入掌握之中,同时卫所产出的粮食在,正好用来赈济灾民。 那么多土地,那么多产出,总不可能全部被搬走了,总有留下的,就算搬走了也没关系,朱由检会让他们吐出来的。 只是,他没等到徐光启发言,却等来了钱龙锡,只见对方上前一步,出班奏道,“微臣斗胆,敢问陛下,可曾夺回过女真的劫掠之物。” 这个问题,倒让朱由检惊异起来,他自然是夺回过,只是是发生在京师之外,兵部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而夺回的物资,也让他分发给各地县衙,用来安抚灾民,并没有带回京师。 虽然没有隐瞒,但想要知道这些,也必须去下面的州府走访,认真的实地调查才知道。而钱龙锡这么问,显然是做过调查,有的放矢。 “夺回过!”朱由检点头道。 “粮草多少石?”钱龙锡不放弃,继续追问更详细的数据。 “二十万石。”朱由检想了想道。这是对方在京师周围掠夺的粮草。当然,这是朱由检夺回的,消耗的和运送走的不在此列。 “二十万石?”钱龙锡念叨了一句,算计一番后,抬头道,“陛下,女真兵峰,只在永平府和顺天府徘徊,顺天府对方去的地方不多,只在京师周围转悠,更多的时候是在永平府,因此,灾民以永平府居多。” 钱龙锡分析的头头是道,听得朱由检不住点头,仔细一想,受灾的百姓的确如此。 “京师富庶,农庄众多,只要给这些灾民多发些银子,生活并无大碍。”说到这,钱龙锡看了眼皇帝,女真除了抢夺粮食,还会抢其他财物,比如丝绸、今年银首饰等,粮食既然夺回来了,那这些财务肯定也不例外。 朱由检一看就明白对方什么意思,适时插了一句道,“银钱也有从女真手中夺回,足够赈济京师周围百姓。” “陛下此举大善。”钱龙锡笑道,然后继续说着,“如此一来,真正受灾的地方,就只有永平府一地。” “永平府人口不多,不说四五十万,陛下发放了粮食给当地民众,足够支撑一段时间,接下来只要用以工代赈的手段,自然无碍,而粮食的来源.....”说到这,钱龙锡神秘一笑,“自然在通州。” “通州?”朱由检十分疑惑,不知道对方为何提到这个地方。 “陛下有所不知,通州乃漕运的终点。陛下命臣都理漕运诸多事宜,臣敢不尽心,一面督促漕运改海事宜,一面清查漕运诸多弊端,如此一番之下,发现了一伙盗取漕粮的贪腐份子,查到了他们盗取的漕粮。” 随着钱龙锡的诉说,朱由检脸色逐渐凝重起来,漕运之中贪腐成风,这个朱由检是知道的,每年四百多万石漕粮,一半的损耗,没有贪腐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推动漕运改海。 但是,此刻钱龙锡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发现一伙盗取漕运的官吏? 怕不就是东林故旧吧! 朱由检可是知道的,东林创始人之一的李三才,就是漕运中的杠把子,这些人搞不好就是李三才的门生故旧,此刻抛出来是干什么? 朱由检不明白。 “有多少?”他缓缓问道。 “经过微臣查证,大概有二十万石。”钱龙锡缓缓的说道。 这个数字一出,满场哗然,二十万石,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啊,尽管二十万石粮食按照市价不过四十万两银子,但有时候粮食远比四百万两银子还要珍贵。 “爱卿真乃贤良之臣,这件案子,就交给爱卿督办了,刑部和都察院那边配合好,尽快将贪官污吏抓获。”朱由检忽然道,态度语气猛然一变。 管他娘的什么意思,既然有二十万石粮食,先收了就是,就算有麻烦,也是以后的事,何况还不一定有什么麻烦呢。 354彻查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钱龙锡标着态度,皇帝手下了这份礼物就好,甭管怎么来的,收了东西,总不能不认账。 这边两个人君臣想得的样子,那边崔呈秀看的眼睛都快直了。 我草草,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这君臣俩还相互掐着呢,怎么现在好到这种程度了,钱龙锡不是脑子瓦特了吧,出卖自己这方的人物,他到底图的啥? 皇帝也是,见了二十万石粮食就眼开,钱龙锡虽然是内阁大学士,但挂的却不是刑部尚书的头衔,根本没这个职责去办理案件,皇帝却叫他去办,让刑部和都察院协助,真是...... 吐槽到最后,崔呈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他只觉得,现在朝堂变化的太快,实在不是他能混的了。 特么的,必须赶快打报告辞职。 想到这,崔呈秀心中一动,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提出来就好了,反正对现在的朝堂,他是越来越害怕了,早点走了好,省的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 只是,他刚想动一下,却不妨徐光启早有准备,已经战出班来,崔呈秀只得收住脚步,默默退了回去。 “陛下,臣有本要奏。”徐光启恭敬道。 “所为何事?”朱由检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其实整个人精神都集中起来,这对君臣,要唱一出双簧了。 “女真肆虐,永平府残破,当地卫所多有被攻破者,军户流离失所,卫所军屯毫无作用,反而侵占田地,不缴赋税,毫无所出,臣请议,裁撤京师周边卫所,收回土地,军户就地安置。” 一瞬间,整个大殿内全都安静下来,张维贤、朱能等一众勋贵,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光启,他们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人想要动他们的蛋糕。 这群文官究竟是怎么了,把他们的权利抢夺过去还不够,如今还要动他们的蛋糕吗?难道是嫌每年的孝敬少了吗? 京师周边的卫所,距离勋贵这么近,早被卫所高级军官给霸占了,军户沦落为他们的农奴,每日为他们耕作,不见天日。 当然,田地所得,这些人并不能百分百落到自己口袋中去,其他的都要孝敬上去,兵部的官员是一部分,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也就是这些勋贵武将是一部分。 这都是能管到他们的人。 如今要动这些卫所,岂不是让勋贵们少了一大块的利益?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卫所乃是太祖所定,此乃祖制,不可轻动。”张维贤等一众武将立刻大喊起来,纷纷劝阻道。 “太祖定卫所,乃是希望养百万兵而不费一分一厘,如今卫所不堪用,无以保家卫国,留之何意?太祖在天有灵,知道了也定然要裁撤下去。”徐光启冷哼道。 他可不怕这群蛀虫一样的家伙,在清查京营时,他就看透了这些人的脸面,早就没了当年博取富贵的心气了。 “此乃谬论,卫所虽糜烂,但能提供兵源,,而且是可用兵源,随时征调,并不需要朝廷耗费。”成国公朱能大声反驳道。 “可笑,既然卫所能提供兵员,为何京营如此糜烂,裁汰干净后才余下九千人可堪一用?为何边事糜烂,各大总督清理边兵,无人可用?”徐光启立刻喷了起来。 他说的这些,都应该是卫所的职责,包括守卫长城,戍守京师等,然而这两个地方却基本无兵可用,真的是笑死人。 徐光启一番激烈的话语,喷的勋贵们无话可说,这都是明白这话的事实,卫所已经彻底烂了,就连好一点的兵源都无法提供。 荀绲们无话可说,但却不愿意放弃这些利益,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这是祖制,不能改,改了就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是嘛?”朱由检冷笑道,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下徐光启。 他早就知道这群既得利益者肯定不会就范,因此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徐光启读懂了皇帝的意思,再度启奏道,“臣还有本要奏,在臣戍守京师期间,发现有图谋不轨者,偷偷和女真联系,相约共破此城,臣曾截获对方信件,虽无法找到指使者,但只要查下去,定有所获。” 截获信件是真的,但主使者是谁还真没查到,不过将这个罪名栽赃到勋贵头上,徐光启一点意见都没有,清查京营,让他对这群人看透了,全部都是渣渣,没一个好的。 必须干死他们! 旁边听着这些的钱龙锡,差点没吓死,他知道有信件丢失,只是以为是死在了兵灾混乱的当中,哪里想到竟然是被徐光启给截获了。 不过幸好的是,自己用的都是隐晦的写法,而且不是自己的字,对方没有查出来是谁的信件。只是,钱龙锡做事并不是天衣无缝,若是查下去,一定会追查到他这里的,到时候就不妙了。 但显然,皇帝暂没有怀疑到他这里额,而是怀疑这些勋贵,或者说希望是这些殉国做的。既然有这么好的背锅侠,钱龙锡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呢! 一定要将事情坐实。 “陛下,竟然有如此人神共愤之事,查,一定要彻查,此乃大明之秦桧,绝对不能姑息!”钱龙锡第一个站出来大声支持的,那声泪俱下的样子,真的很具有迷惑性。 起码朱由检是没看出来对方在宴席,只是疑惑对方为何会立刻挑出来支持。 钱龙锡自然有一帮支持者,老大挑出来了,下面的小弟肯定跟进,随后则是崔呈秀,他想着,自己反正要致仕了,就在帮皇帝一把,到时候走的也方便。 这两位阁臣,差不多代表了大部分官员,在加上徐光启的一系诶拥趸,机会三分之二的朝臣都表态了,一个字,查到底!!! 这种胡乱扣帽子的行为,将勋贵们的脸给吓绿了。 他们知道不是他们自己做的,而是另有其人,但皇帝不知道啊,偏偏自己刚刚还反对裁撤卫所的事情,岂不是正好撞到枪口上去了。 “徐爱卿,将书信等证移交给锦衣卫,让许显纯彻查此事,朕倒要看看,是哪些数典忘祖的家伙,胆敢里通外敌。”说着话的时候,朱由检是看着勋贵那边的,显然认为这件事是对方所做。 听到要移交锦衣卫,这些人连都吓的白了,到了锦衣卫手里,就算没用的事也成有了。 “陛下,陛下......” 张维贤大喊了两声,然而朱由检却根本没看他,只是冷冷说了句“退朝”然后径直走掉,明显不愿意听他多说一句话。 早朝结束,往常都是打酱油的勋贵们,却是失魂落魄的离开紫禁城。 355 黑吃黑 蒙古草原上,一支大军正在行走着。 这正是从喜峰口逃出去的黄太吉一行人,在这群马队的身后,人数只有四万多的汉人奴隶,他们肩挑手抗,赶着马车、牛车,推着独轮车,运送这次入关的收获。 由于阿敏轻骑,早就炮的没人影了,一路上根本看不到,只有他们带着些许物资,慢慢的往回赶去。 尽管出大明撤军了,但明显能看出来,这支军队士气不高,人人都是一副沮丧的面孔,甚至还有压抑不住的悲伤。 对于女真人来说,这是一次非常赔本的军事行动,不仅任何政治目的没达到物资也没抢到多少,反而损兵折将,大败亏输,死了整整有三万多人,其中旗人就不下一万五,真乃是前所未有之惨败。 不光是普通的旗人,就连那些和硕贝勒也是无精打采,神色恹恹的样子。 黄太吉兴致也不高,忧心忡忡的,只是他没表露出来,或者说,他早就转移这种情绪了,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范先生,完成了统计吗?”骑在马上,他看着匆匆赶来的范文程问道。 “完成了,大汗,此次入关,攻击收获,粮食五万七千四百石,布三百八十四匹,金五千四百三十二两,银七万八百四十一两。”范文程将这次的说活大致的念出来。 这是他们最后带出关的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非常的寒酸,相比历史上那种几十万几十万的运输,这样的收获简直是乞丐版的。 就算决战之前,女真通过马匹运输过一些物资到关外,那也不多,两次相加起来,粮食将将十万石的样子。 若是只供应女真一个种族三十来万人口,虽然有些紧张,但算上今年的收获话,倒也能勉强度日。 然而女真的统治下并不止三十万人,汉人奴隶的数量,是这个的几倍都不止,若是只有这么点粮食,所有汉人奴隶都要饿死。 “就只有这么点啊!”听了汇报后,黄太吉满脸惆怅。说真的,他有点后悔这次入关了,没想到大明的抵抗你竟然如此强烈。 尤其是那明皇乾圣,率领大军和他纠缠不休,生生将他所有计划都给打灭了,不留丝毫余地。 若没有明皇的纠缠,那这次入关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能带回来了的收获,简直无法想象。 “粮食的缺口,只能从朝鲜想办法了。”黄太吉思考着对策,朝鲜离女真很近,而且也是一个农业国,虽然土地不多,但比女真强多了,若是再打一遍朝鲜,当能获得足够的粮食。 反正对方也不老实,虽然签订了盟约,却阳奉阴违,就连岁币都敢动手脚,简直胆大包天。 就这么找,回去立刻干朝鲜。 正当黄太吉拿定主意后,多尔衮和阿济格等几个年轻的贝勒,却满脸兴奋的疾驰而来。 “大汗,大汗,好消息,我们发现了苏不地的踪迹。”多尔衮停下马后,来不及喘气,一口气就将消息给说了出来。 “苏不地?”黄太吉眉头一皱,看了看几个贝勒的表情,立刻明白过来,“你们想抢了他?” “是啊大汗,你是不知道,苏不地的收获可丰厚了,你妹看到啊,粮食成片,就连汉人奴隶也比我们多,那丝绸布匹,都是用大车装的,足足有将近上百辆啊。” “是啊,就连那些小部落,也是满载而归,但是我们却空着手,勇士们的肚子都填不饱,家里的妻儿都盼望着我们带着粮食和丝绸回去,但结果我们却什么都没有。”阿济格愤愤不平道。 他们作为主力,结果就这么点东西,而且损失也非常惨重,抢到的东西都不足以弥补自己失去的。 但是作为打酱油货色的苏不地以及一众小部落呢? 趁着自己吸引明廷注意力的空档,大肆劫掠,赚的盆满钵满,肥的流油,而且还毫无牺牲,两厢一对比,这些年轻人怎么可能忍受的了。 “大汗,抢了他们吧,抢了他们我们这趟出来就不算亏。”济尔哈朗也怂恿道。 几个的和硕贝勒这么一说,黄太吉登时心动起来。 至于那上万的蒙古骑兵,真没什么好在意的,在他看来,抢苏不地这些小部落的,远比打朝鲜要容易,而且损失要小很多。 他心动了,但还是有个顾虑。 “土谢特汗在吗?是和苏不地一起走的吗?”黄太吉问道。 “不是,土谢特大汗比苏不地他们先走,苏不地是在我们出来后才撤离的,比土谢特汗晚了十来天。”多铎回答道,他早就将情况给摸清楚了。 “土谢特汗不在?”黄太吉顿时兴奋起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目光。 “干了!”黄太吉狠狠一挥马鞭道。 听说要抢蒙古人,顿时整个大军的士气顿时高昂起来,他们的收获,实在是不多,带回去后,估计都没多少能分到手上,而回去之前,能在抢一波,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抢劫的对象,他们根本就不管,抢谁不是抢,管他娘的呢!!! 万马奔腾起来,这片草原再度陷入到杀戮当中,只不过在这场杀戮是一边倒的行事。 苏不地等小部落根本抵挡不住一心想要发财的八旗战士,他们凶悍的攻击,完全让苏不地丧失了抵抗,在损失了一千人后他,他立刻带着自己的人脱离战场,绕了一个圈子后,迅速撤离。 至于其他部落的战士,他就管不了这么多。 然而,等他真的脱险,看着空手而归,没有任何收获的士兵,简直欲哭无泪。 土谢特汗离开时叫了他的,然而他根本就不听,就想着多抢一些东西回去。现在是回去了,但自己做的全都给了黄太吉,为他人作嫁衣裳。 苏不地那个后悔啊,然而却一点用都没有。 倒是女真这边,欢欣鼓舞起来,无他,收获实在是太丰厚了,就这些小部落的物资,足足是他们的三倍还要多,光是粮食,就有三十万石,这个数字,足够他们上半年过的宽裕些了。 家中的妻儿也不用挨饿了,就连军粮也有了着落,不用担心用兵都用不了。 “这才是正确的收获啊!”看着慢慢的物资和奴隶,黄太吉心中暗道。 356 阿敏之囚 三月下旬,黄太吉回到了沈阳,也就是盛京。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热烈的欢迎,而是冰冷的沉默,随后,整个城市,隐隐飘荡起了哭声。 早在阿敏讨回来的时候,大军损失惨重的消息就通传回来,只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情况,所有人都在等待大军回来,好确认自己亲人的安危。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情况,满城缟素! 一万多旗人的阵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哭声,哭声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黄太吉红着眼睛,召开了议政大会。参会的有很多,包括和硕贝勒,贝勒以及旗务大臣,汉人官员等等。 回来之后,他一夜没睡,整晚都在处理着公务,包括分配那些战利品,以及对旗人的安抚,对来动女真统治区的安排。 在他走后,这边发生了很多请,辽南被汉人占据,大量的汉人奴隶造反,土地被抛荒等等都让他非常的头痛。 “人都到了吧?”黄太吉揉了揉额头问道。 “都到齐了。”代善点了下人头后道,这些琐事一般是他负责的。 黄太吉扫了眼大殿里的人,比较满意,更让他满意的是其他三大贝勒,如今都在他的下手,不在和他平起平坐,尤其是阿敏,更是如同见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有些躲着着他。 只是,你以为这就可以了吗? 黄太吉冷眼看了下阿敏,却没有急着提他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其他。 “昨晚将所有收获都统计好了,你们要尽管分发下去,安抚各旗的旗人,不要弄出乱子来。尤其是粮食,更是要及时发放,不然一旦断粮,极其容易出乱子。至于那些没了粮食的汉人,不要再看着他们,放开一些,让他们跑。” 不仅永平府的春耕耽误了,关外的春耕也耽误了,很多作为种子的粮食,也被黄太吉收走,充作军粮。 没了守城,今年将是一个很难得度过的年景,这种情况情况下,还拘着那些汉人奴隶就是找死。 人在饥饿的情况下,能赶出任何事情来,别说只是反抗女真的统治了,真饿极了,人都吃给你看。 还不如放开点,压力有了宣泄的出口,才算比较安全。 “我们省的。”代善、多尔衮等人点头道,如今只能行此无奈之举了。 “嗯,知道就好,这个时候千万别在压迫那些汉人,不然就是找死。”黄太吉还是不放心的的叮嘱道。 战争的失败,巨大大损失和微薄的收入,让女真内部的矛盾,再次推向更加剧烈的方向。 内部的事情交代了一番后,黄太吉目光又看向了新近归附的祖大寿和吴襄,他没有因为对方已经到了自己的地盘,就语气严厉,而是用一种非常温和的态度。 在勉励了两人后他,黄太吉又让祖大寿带兵前往锦州,去将部下的家属迁移过来。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其实是看上了锦州的粮饷,作为一个军事重镇,粮饷从来没断过,应该非常富有。 “多谢大汗信任。”祖大寿和吴襄立刻跪下道谢。 原本的计划,是回军后,黄太吉派兵前往锦州,接回他们的亲属,然而战败后,八旗士兵无心再战,只能让两人自己去了。 当然,监军他还是要派的。 “范先生,介时请你和祖将军一同去一趟。”黄太吉微微笑道。 “如大汗您所愿。”范文程楞了下,立刻道。 处理完这两件事后,黄太吉又处理了一些事情,比如军队的调防,以及对盖州城的试探攻击等。最后,终于进入正题,关于和硕贝勒阿敏在战场山无军令而逃跑的事情。 这个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女真的军法十分非常残酷的,制定者奴儿哈赤没有文化,采用的是高压统治,而他的军法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形成的,非常的残暴。 在战场上逃离,别说一个小兵了,就是贝勒,敢这么干,那都是死路一条,而阿敏正犯了这样的错误。 当然,现在奴儿哈赤死了,从身份上能压住阿敏的没几个,大家都是和硕贝勒,你管我? “我撤退也是迫不得已的,当时伤亡太大,士兵无心交战,纵然上去也毫无战果,不如撤退。”阿敏为自己狡辩道,只是他的眼神中依然闪过一丝慌乱,黄太吉开会的是时间太快,他都来不及布置。 “身为和硕贝勒,却不尊军令,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八旗还如何治理?”黄太吉斥责道,神情激愤,眼神凶恶。 他是真的气啊,眼瞅着就要攻破一两个方阵,可以大肆扩大战果了,结果阿敏这怂包害怕伤亡巨大而选择了退缩。 面对黄太吉的斥责,阿敏有些无言以对,对方说的这些,自己都中了。 “你们说,该怎么办?”皇太极没有看阿敏,而是望向了其他几个和硕贝勒。 众人默默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本汗宣读阿敏的罪名了。”黄太吉冷笑一声,看着似乎慌乱起来的阿敏,大声道,“和硕贝勒阿敏,不尊军令,致使大军大败亏输,放弃无数物资,理当刺死。” 刺死? 所有人顿时楞了,黄太吉这么狠吗?一个和硕贝勒说弄死就弄死!!! “大汗,太过了!”代善忍不住道。 “太过了?”黄太吉看着他们,不满道,“让你们提,你们不提,现在本汗说出处理方法,却又反对,是何道理?” “代善,既然你反对,你说说看,战场上逃跑,作何处置最好?”黄太吉竟然将皮球提了过来。 这时代善才明白,对方说赐死,竟然是炸他。 然而明白过来,代善却毫无办法,谁让他沉不住气呢。而且,代善估计黄太吉不是说笑,应该是真的想借这个机会,弄死阿敏。 阿敏桀骜不驯,一直和黄太吉作对,黄太吉早就不满了,如今逮到机会,绝对要往死里整。 弄死阿敏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代善只能硬着头皮道,“赐死太过,不如改成幽禁如何?” “好,如你所愿,阿敏战场上逃跑,幽禁致死!” 这下,无人反对了。 看到这个情形,阿敏顿时慌了起来,怒骂黄太吉,然而却毫无作用,借着这场战争,黄太吉初步实现了集权,阿敏毫无反抗能力。 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就这样推出历史舞台,并在几年后病逝。 357 接人 在黄太吉默默安抚八旗内部,舔舐伤口的时候,祖大寿和吴襄,带着自己的人,朝着锦州行去。 与他同行的还有范文程,在从范文程这里得知自己出了接回家属外,还有运回锦州一批军粮后,祖大寿就一直闷闷不乐。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不派兵协助,让我们单独去就算了,还要带回一批粮食回去,真他娘的当我们是冤大头了?”吴襄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 这种事,说起来非常的欺负人,然而此刻祖大寿却也只能无奈的就接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太吉说什么,他们必须得照着做。 不然......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想到这些,祖大寿只能无奈叹口气,带着大兵,前往锦州。他的万贯家财也还在那边,不去看看也放不下心。 现在只能祈祷,明军因为战争,没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希望锦州还在祖大乐的手中。 “架!”祖大寿大喝一声,纵马狂奔,还带着些寒冷的风使劲吹着,也吹不散他心中的忧愁。 就在祖大寿朝着锦州赶去时,一支队伍也通过了山海关,正日夜兼程的朝着锦州赶去。 三天后,还是祖大寿的速度更快一些,提前抵达了锦州城。 轰隆隆的战马奔腾声,让锦州这座城市大门紧闭,城头军队戒备。 “我的妈呀,怎么,这么苦逼啊,第一次留守,就碰到了女真攻城。”城头上,祖大乐满脸的愁苦的看着下面的大军。 左良玉迁移走了周边所有的百姓,同时撤走了那些小型堡垒中的人员和物资,如今锦州就是一座孤零零的城池,矗立在辽西走廊的最前端。 正当祖大乐愁苦万分,想着祖大寿什么时候,却见下面的骑兵分开,一人走到最前头,大声喊道,“我是祖大寿,城头何人?” 祖大寿问的很谨慎,也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给对方。当时大明和女真疯狂的交战,信息封锁严密,锦州城的将领不一定知道他叛乱了的消息。 “大哥,是你吗。”祖大乐使劲看着下面的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是我,大乐,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祖大寿看见来人时,心中顿时一喜,连忙道啊。 “好的,大哥,我这就去开城门。”祖大乐朝着城下跑去,祖大寿的出现,让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般,心中的慌乱和担忧瞬间消失。 “好的,你动作快点。”祖大寿点头。 然而,还不等他放下心来,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祖大寿极目望去,不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朝着这疯狂的跑来。 “嗯?这么多人,莫非是敌袭?”祖大乐疑惑的看过去,“可不对啊,这些人是从宁远方面来到,怎么可能是敌袭呢!!!” 想到这,祖大乐突然浑身一个颤抖,缓缓的扭过头,看着城下已经戒备起来的祖大寿,他忍不住的尖叫了一声。 祖大寿来的方向,好像是从女真这边过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祖大乐头脑一片迷蒙,看着逐渐接近,并且对峙起来的两股骑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其是发现,从宁远方向过来的将领,竟然是何可纲和朱梅,更是让祖大乐这种迷茫给加重了三分。 城下,两股骑兵对峙着。 随后,两边的领军将领脱离了大部队,仅仅带着几百人,往前走来,双峰碰面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何可纲看着了眼城头,然后不屑道,“你是来诈城的?” 不等祖大寿回答,何可纲突然大声道,“祖大寿率军叛国,其罪当诛,锦州战士且且机记住,不可通敌!!!” 他的声音非常大,城头城下全都听得到。 “什么,大哥投降女真了?”祖大乐深处城头,却听到了这样一个噩耗。 大哥投降女真了,我该怎么办?祖大乐的脑子越加混乱起来,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久,他终于冷静下来,冲着城下大喊一声,“大哥,你真的投降女真了?” 城下没有回答,很久才飘出一个字——是的! 真投降了。 祖大乐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毫无力气。 “祖大寿,你走吧,我今天可以当做没见到你。”何可纲看了看说道。 纵然祖大寿叛国,何可纲和对方也有点情谊的,在方便的时候,比如现在,他不介意放对方一马。 当然,更多的是何可纲无法留住祖大寿和吴襄,双方的兵力差不多,没有什么好说的。最最关键的,反而是城头的祖大乐。 这家伙和祖大寿是堂兄弟,因此城里的守军随时可能转变立场,和祖大寿一起夹击自己。故而,何可纲才会说这种话来,试图逼走对方。 不过,他的小算盘似乎被拆穿了,祖大寿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大喊道:“祖大宽,我只是来接兄弟们的家属,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把这些人放给我!!!” “祖大乐,你莫非想要叛国?”何可纲厉喝起来,尽管对方是亲戚关系,但叛国这种大事,亲戚关系也不一定管用,此时要做的就是气势上压到对方,不让祖大乐被争取过去。 何可纲和祖大寿兵力大致相当,战力也差不到哪里去,因此祖大乐就成了关键,特别是对方还就城而守。 只要他倒向哪一方,哪一方就占据优势。 一时间,双方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城头。 良久,祖大乐的脑袋从城头探出来,他用一种很激动的声音喊道,“何大哥,承蒙你以前对小弟的照顾,小弟很感动,只是,现实无奈.....” 这开头,让何可纲有种不想当预感。 “大哥祖大寿投降女真,小弟而已只能跟过去,虽然大哥是我祖家的族长,族长既然投降了女真,我等祖家之人,自当跟随。抱歉了!”祖大乐说完这句话,想了想,在大喊道。 “何大哥想必也是来接人的吧,看在往日情分一场上,人我可以给你放出来,但门,是不能开了。” “好!”思索了一会,何可纲吐出一个字来。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完,他带着人马后撤十里,给对方腾出地方。 358 抱团取暖 在一种克制的气氛当中,何可纲完成了自己的到锦州的目的,将麾下士兵的家属给接回来。 毕竟双方都是关宁铁骑出身,此时早就过了相互嫉恨的阶段,能不打的话,还是不打的比较好。 接了人后,何可纲和朱梅根本没在这里过多停留,当天就撤走,带着家属,走了几天,来到山海关,随后,这些家属被送入关内安置。 毕竟是何可纲等人已经入了陆军序列,妥善的安置还是很有必要的,几万人的家属而已,关内还是能安置下来的。 回到山海关后,何可纲立刻向王之臣禀报锦州被占据的事情,然而王之臣听了后根本不以为意,丝毫没发兵夺回来的打算。 何可纲很奇怪,便询问道,“总督大人缘何一点都不着急,往昔朝廷都是命我等死守锦州,如今却?”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王之臣对这个忠勇的将领还是很有好感的,便解释道,“当初死守锦州,不过是袁崇焕‘辽人守辽土’策略罢了,如今本官已经放弃这个策略,死守山海关,锦州自然无足轻重,有宁远作为缓冲已经足够了。” “况且,女真是受不住锦州的,不用本官发兵攻打,不出三日,女真定然退兵。我等到时候派遣人去收复即可。” 何可纲不信,然而三日后派遣夜不收探查,结果却果如王之臣所料,该处已经是空城一座,里面不见一个人和一车物资。 不过,虽然派人收复了这里,王之臣却没有抓扎大军,而仅仅是放置了一个小队人马,作为前哨站,充作烽火瞭望的作用,用来示警。 就连宁远,他放的人也不多,不过千人而已,这千人也只是把手水门,等到示警后,立刻乘船离开。 真正大明屯驻的,还是山海重城的两道城墙和高岗上的烽燧台,这里才是守卫的关键,从宁远锦州撤回来的兵马人口,王之臣也没全部布置在山海关,那是一种浪费。 他将人马沿着长城一路安排过去,加大对其他关卡的防护和守卫,定然不能再让女真从蓟镇这边破口而入。 女真退去,战事结束,各路总兵总督回到驻地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整各自防段的长城,既然能从蓟镇突破,下次就能从其他镇突破。 第一次还能说出其不意,第二次就不应该了。 在各镇忙着修整城防,请求修缮银两的时候,京师却刮起了一股风潮。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到处搜查,许显纯和王承恩更是频频露面,四处追查着什么。京师的百姓们看的奇怪,但是朝臣勋贵却知道他们在寻找什么。 报纸上,依然在引导着舆论,渲染这这才难得的大声,塑造者朱由检圣皇救世主的形象,将他吹捧的为百年来大明第一明军,中兴之主。 然而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京师却暗流涌动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些勋贵府邸的小人失踪被带走,勋贵们还做得住,然而,当当代诚意伯刘孔昭被锦衣卫带走后,这群人彻底坐不住了。 诚意伯虽然不是靖难勋贵,而且世居南京,但也是勋贵一脉,尤其是被迫搬迁来京师后,对方更是曲意讨好英国公张维贤,渐渐便被京师的靖难勋贵给接纳。 而如今,对方被带走,谁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刘孔昭又年轻,一旦被锦衣卫唬住,随意操弄的话,什么供词要不出来。 到时候一旦株连起来,事情就大发了。无奈之下,勋贵们只好齐聚英国公府邸商量措施,不论是靖难勋贵还是开国勋贵都是如此,如今他们都聚集在京师,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都聚在我这里干什么,皇帝要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给他就是了!”看着一大帮子勋贵涌进来,张维贤没好气的吹胡子瞪眼道。 有着当初入宫救驾的一份香火在,张维贤并不觉得皇帝会把自己怎么样,最多吐出点东西罢了,他张家在京师周边庄园众多,店铺什么的也是很多,并不愁生活,丝毫不在意卫所这点东西。 只是他不在意,有人在意,尤其是从南京北上到这来的那些开国勋贵,京师周边早就没了无主的土地,他们想要一块地盘,只能从卫所下手。 如今皇帝想要收回这一块,这些人是最不满的,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和靖难勋贵们抱团取暖。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不论是定国公还会卫国公牛都来找张维贤拿主意。 而这却让张维贤异常头痛,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绝对犯了皇帝的忌讳啊!!! “英国公你说的轻松,给他,怎么给他?给他了我们吃什么?”一看起来较为年轻的勋贵大声嚷嚷道,满脸的不甘和气愤。 “不给?不给就等着锦衣卫和东厂上门吧!”张维贤眼皮子都不抬的回答道。 “现在不是撒不撒手卫所的事情,听说陛下还想些粮食,不敲足够东西,陛下是不会放手的。”成国公朱纯臣站出来说道。 朱纯臣说的这一点,其他人也有所感觉,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有流言传出来,皇帝还想要一批粮食。 “哪里有粮食啊,自己吃都不够,根本没得给皇帝。” 眼见着今年粮价会涨的,这个节骨眼上在,自然没人愿意将粮食送给皇帝,那将少一大笔的钱财来。 “看你们这小气的样子就知道不想给。”看着众人贪财的样子,张维贤气不打一处出,哼哼起来,“卫所不给,粮食也不给,你们拿什么堵住皇帝?” “真当陛下还未弱冠,好欺负吗?” 众人尴尬一笑,他们里面不少人都打着这种主意,反正大家都是这样,法不责众,你也拿我没什么办法。 然而,诚意伯刘孔昭被带走,却瞬间引爆了他们紧绷的那根神经,这次皇帝是来真格的,丝毫不带作假。 面临着灭顶之灾,所有人都抱团取暖,但他们又不愿意让出利益,因此商量来商量去,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和方法,乱哄哄的一片。 359 一锅端尽 “他们都聚集在英国公府邸上了?”朱由检在宫后苑也就是御花园散着步,身边跟着的只有刘若愚。 “是的,陛下。”许显纯恭敬的回答道。 此时已经步入春天了,宫后苑的花朵数目都是抽出了些许嫩芽,看起来甚是惹人喜爱,只是每个花圃的土地有些干燥,一些宫人增提着水壶和担子,在给这些地方浇水。 “徐家和常家也都有人去了?”朱由检问道。 “是的,两家都有人去,他们也是反对最激烈的,坚决不同意裁撤卫所,倒是英国公,对这些无所谓,是赞同裁撤卫所的。”许显纯答着,将情况报告给皇帝。 “英国公!”朱由检沉吟着,“他们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没有,没几个愿意放弃的。”许显纯无奈道。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些勋贵,都已经抓了个走,给了他们最后的通牒,还是如此,真当陛下是和他们开玩笑的吗? “都不愿放弃?”朱由检嘴角不由泛起了冷笑。 卫所是归五军都督府管辖的,虽然很多权力都归了兵部,但盘根错节的关系却依然围绕着五军都督府展开,而五军都督府,就是这些勋贵的地盘,没有他们首肯和同意,想要裁撤卫所,是一个很难的事情。 一个不好,很容易发生哗变兵乱之类的,从辽西将门当初为了抵制‘退守山海’政策做的事就能看得出来,这些武将都是一个一个胆子很大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虽然勋贵不一定有这个胆子,但凡是总怕万一,朱由检要将最糟糕的情况预料在内,他不喜欢做一个到处救火的消防员。 最好能将**的苗头在还未萌发的时候就掐断,大明现在的状况并不好,任何一点**,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开始抓人吧。”朱由检眼神一凝,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 和大明前中期不同,到了明末,勋贵已经衰落到了极致,他们除了一些钱财和家中世代流传的爵位,根本没什么潜势力了,权柄也无多少,不像是文官,掌握着一切大权和舆论。 “凡是国公以下,袭爵者全部丢入诏狱。” 想了想,朱由检还是给勋贵留了些面子,没抓国公。国公和国公以下,又有些不同。怎么滴,英国公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对了,外戚候不要牵连进来,此事与他们无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朱由检叮嘱了一句。 所谓外戚候就是皇帝的岳丈,包括上一辈的武轻候,以及田弘遇,他也封了个侯爵。 “属下遵命。”许显纯一施礼,便立刻退去。 此事这些勋贵正聚集在英国公家,正好一网打尽,省的等下还要到处去派人抓。 目送了许显纯离开后,朱由检走着,看着心情忙碌的宫人,他不由为勋贵的智商叹了口气。 真的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啊,大白天的,就全部聚集在一起,真的是嫌自己明太长了,就这聚会,都能随便定个罪名。 只能说,安逸的生活造就脑残。 又坐了一会,朱由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盯着浇水的宫人看了一会后,他忽然朝刘若愚问道,“开春之后,可曾下过雨?” 按理说春天正是雨水多发的季节,并不需要浇水,而这御花园却土地有些干,需要宫人浇水,难怪刚才他总觉得有些别扭呢。 “下雨?”刘若愚一愣,仔细回想着,然后才有些震惊的回答,“陛下,开春以来,不曾下过雨。” 俗语云,春雨贵如油,由此可见春天下雨的重要性,然而乾圣二年的春天,北方到现在竟然还没下雨,这个现象,只要稍微对农业有些了了解的人,就知道其严重性。 “一场雨都没下,难怪!”朱由检摇了摇头,漫长的战事,让他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下雨。 和女真在野外征战了这么久,竟然没下过一次雨,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没遇到阴雨天不利于火器发挥的环境,结果竟然是因为干旱。 小冰河世纪的威力,在此刻就显露出一丝端倪。 拖了皇帝的洪福,刚刚结束战事的京师,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繁盛几分。 因为梨园的成立,全天下各式各样玩着杂耍曲艺的人,纷纷来到这里,希望能登上那个舞台,在帝国的心脏扬名立万。 然而,一队人马的出现,却搅乱了这难得的宁静繁华。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退开。”一对鲜衣怒马的缇骑从青石板路中间穿行而过,所到之处,行人退避,车马散开,无人敢阻挡。 很久没出现在京师百姓面前的锦衣卫,再一次高调登场。 “咦,这次怎么不是东厂番子,而是锦衣卫,发生了什么大事吗?”众多百姓议论纷纷,他们相互讨论着,各自发表自己的见解。 天子脚下的百姓见闻广博,最是喜欢做这种辩论,尤其是帝国日报发行后,大家眼界大开,掌握了不少政令和见闻后,更是如此,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七八岁的总角童子,谁嘴里都能蹦出一两句来。 有好事者胆子大,跟着锦衣卫偷偷跑过去,结果竟然发现,这些人来到了英国公的府邸,而且根本不通报,毫不犹豫的砸门而入。 “卧槽,事情大发了,锦衣卫是去抓英国公的!”那些人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英国公在勋贵中什么地位?可以说是第一等的,作为靖难世系的皇帝,他的地位比一门两国公的徐家还要高。 如今锦衣卫怒闯英国公府,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哦! 然而,处处好事者预料的,等到锦衣卫抓人出来时,竟然没有英国公,而是其他一些勋贵,这个候那个伯的,一个一个的,跟串糖葫芦一样,被绳索捆绑着出来。 数一数,不下二三十个,自然,这里面没有英国公,若是有熟悉情况的,甚至可以发现,这里被抓的权势侯爵伯爵,并无国公一级的人物。 虽然英国公无事,但这些被抓的勋贵数量,却是更加让人惊讶的,不到半个时辰,锦衣卫将国公以下所有勋贵全部抓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师。 而罪名,则是里通外敌,联络女真。 360 狱中的袁崇焕 诏狱。 袁崇焕和杨镐比邻而居。 他们都是高等级的文官大臣,就算在狱中,过的也还算不错,并没有遭受太多的虐待,吃食虽然不是很好的,但也是粗茶淡饭,比较干净,而不是寻常牢狱中那种馊了坏了的东西。 两人都是因为辽东的事情呗抓紧来的,狱中无聊,他们就辽东战事交流一二,再或者讨论下学问,日子过得倒不算寂寞。 就是有些闭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日,两人聊天说累了,正打着盹,却不妨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哭喊之声,巨大的响动,一下就让他们两人醒来,纷纷朝外面望去。 甚至有一个看守的牢头,因为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而遭到呵斥。被呵斥的牢头无奈,只能挪开下身子,让他们自己看着。 能被关到诏狱的,都不是普通人,鬼才知道这些人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除了锦衣卫大大人物外,这些底层的牢头也不敢对对方怎样。 别说责打了,就是喝骂都不会,万一因为语言让人家记恨上了,等人家出去,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诏狱耸立两百多年,任何事都发生过,这样的事也不少,只是不流于文字罢了。 “乖乖,这不是镇远侯顾肇迹骂,这是西宁侯宋裕德。”两人都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的,对京师内的勋贵都有所耳闻,甚至还见过不少,有着印象。 从这群被抓进来的人中他,他们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全部都是勋贵,开国的和靖难的都有。 “一、二、三、”袁崇焕慢慢的数起数来,一个一个的点,最终他惊讶的发现,加上昨晚被抓进来的诚意伯,所有勋贵除了国公外,全部在这里了。 整整四十多个勋贵,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诏狱一下子拥挤来这么多人,牢房差点不够,单间是不可能单间了,只能几个人挤一个牢房,就连袁崇焕和杨镐这里都塞进来不少人。 索性他们两人都是送钱打点过的,牢头也没多塞,一个牢房塞了一个了事。 和袁崇焕一起的,正好是西宁侯宋裕德。 “这发生什么事了?”袁崇焕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再看看旁边的杨镐,也是如此,盘问起和自己关在一起的永康侯。 “还能发生什么事,惹怒了皇帝呗。”宋裕德苦笑道,进入诏狱,这真是人生破天荒的头一次,就整个家族史来说,也是如此。 “惹怒皇帝,怎么个惹怒法?你们四五十个人一起做了啥,全部都进来了?”袁崇焕真是好奇极了,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皇帝抓了这么多人进来。 就算是他自己,干了这么多龌龊事,皇帝不也就抓了他一个人,辽东上下也没牵连这么广。 “陛下欲要裁撤京师周边卫所,我等不同意,一怒之下,就被陛下以里通外敌,联络女真的罪名给抓进来了。”宋裕德苦笑,他敢打包票,和女真通信的绝对不是勋贵中人,肯定是那些文官干的好事。 “里通女真?如何里通女真?”袁崇焕有些不解,这些勋贵不都是在京师们,怎么会有这个罪名,又不是边关大将。 “你不知道?”宋裕德吃惊的看着袁崇焕,随后才想起来,对方早在去年就被抓了,诏狱闭塞,自然不会将外面的消息传递进来,对方不知道女真绕道蒙古入侵也是正常。 当下,宋裕德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好讲解了一边,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很多细节都是道听途说的,但这并不妨碍给袁崇焕讲解,起码大致经过他是知道的。 女真绕道蒙古叩关的消息,袁崇焕其实并不惊讶,他考虑过这个情形,甚至和女真都有些着一丝暗地里的默契。 然而,后面皇帝御驾亲征,和黄太吉占了个平手,甚至逼退女真,斩首三万的经过,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尤其是三万这个数字,他更是反复询问宋裕德,到底是真的还是吹出来的。 宋裕德自然极力保证,这个数字是真的,是经过兵部那边查验和核对的,没有半丝作假。 这种惊天动地的消息,让袁崇焕呆立当场,怎么也无法相信。 就是因为他深知女真人的强悍,不是明军可以平定的,深知连抵抗你都很艰难,才私底下默契的和女真暗通款曲,想要促成议和。 若是他手头有一只军队,能对女真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说什么他都不会这么干! 乾圣帝的事情,让袁崇焕心中一时间波澜大起,甚至心中微微有一丝后悔,若是早知道陛下如此厉害,手头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好,当今圣上,真是武功非凡,竟然能野战战败女真,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旁边杨镐也得知了外界的情况,他高兴的大喊起来,如同一个老小孩般。 虽然没有酒,看他通红的脸颊和微醺的神情,显然已经醉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这个道理。 宫后苑,万岁山。 在许显纯去抓人后,朱由检并没有离去,而是漫步来到了景山上,再得知今年开春从未下过一场雨后,他心中顿时急迫起来。 今年北方肯定又是一个干旱的年头,到了秋天,若是北方颗粒无收,或者减产,那定然又是一个灾荒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若是想要对朝堂进行改革,一定要在上半年完成,一旦拖到下半年,内外交困下,搞不好会出大事情的。 “去,通知内阁大学士和徐大人过来,朕有事要找他们。”朱由检冲刘若愚吩咐一声。 “陛下,是带到这里来吗?”刘若愚问道。 “是的。”朱由检站住脚,看着眼前这个歪着脖子的老魁树,不知道怎的,他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心中就闪过一阵明悟,这就是十五年后,历史上崇祯吊死的那颗‘罪隗’! “就带到这里来。”朱由检定了定神道,“这里给朕加个凉亭,朕以后要在这里望远。” “望远?”刘若愚心中奇怪,这里又不是什么最高处,只是东麓的一处山坡而已,怎么望远? 尽管心中奇怪,他还是应下来,然后前去通传消息。 361 决断 眼见着皇帝要在这里议事,很快就有机灵的太监开始置办,案几、方桌、太师椅,华盖等等事物以及茶水、点心、水果统统往这边运送过来。 很快,一个小型的野外凉亭就弄好了,全程安静无声,没有打扰到看着歪脖子树发呆的朱由检。 不过,过来惊醒朱由检的不是带着三位大臣回来的刘若愚,而是形色匆匆,满脸惶急的许显纯。 “陛下可在此处?”许显纯做过来,问着太监。 “陛下正在沉思,若是许大人没有要紧事,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这名太监看了眼身后,摇了摇头道。 “十万火急之事,还请公公通禀一声。”许显纯焦急道,这可是他们锦衣卫信鸽传递回来的信息,非常紧急,东厂那边的还没回来呢,不然也轮不到他过来禀报。 “好吧。”太监迟疑了下,还是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陛下。” “怎么,有何事?”朱由检回过神来后问道。 “是锦衣卫指挥使许大人有要紧之事求见。”太监如是回答。 “让他过来吧。”朱由检揉了揉脸,让自己恢复过来,刚才的走神,让他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许显纯走过来,朱由检不等他开口,就劈头盖脸问道,“看你这么惶急,莫非是那些勋贵除了幺蛾子,拒捕?” 许显纯一愣,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不是,勋贵并无反抗额,所有国公以下,全部被抓捕到诏狱。” “陛下,是陕西,陕西出大事了。”许显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收到的情报慢慢讲述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陕西回乱已经在各地都爆发开来,不仅是关中,陕北、宁夏统统都有,到处都是仇杀。 相对于明末的陕西回乱,此时的汉民要好些,不仅人数多,而且有着卫所,虽然卫所很垃圾,但对抗这些回民还不成问题。 起码他们遏制了回乱的规模。 此外还有扬肇基的不断打击,以及王自用借机聚拢声势,庇佑了一部分汉民,当然,对方也借此壮大起来,声势浩大,号称拥兵十万,要攻打洛阳。 同时,高迎祥在边关生事,占据了榆林堡,对延绥镇虎视眈眈,锦衣卫得到草原密报对方很可能和鄂尔多斯部合作,勾结攻打延绥镇。 这里面无论哪一条信息,都足够让人重视,更别说三条放在一起了。 “陕西竟然这么乱了?”朱由检有些惊讶道。 他之前就感觉陕西不太对劲,觉得有人在背地里捣鬼,因此让巩永固前去调查,结果人刚走,估计还没到陕西呢,那边就乱了,情报也顺势传递回来。 “巩永固呢,他到陕西了吗?”朱由检随口问了下。 “还没有,他才刚刚刚踏入山西。”许显纯想了想道。 “让他回来吧,都栾城这样,就算有人捣鬼也查不出来了,去了也是白跑一趟。”朱由检想了想道:“还有,让当地的锦衣卫藏好点,别被这些疯子给杀了,不然损失就大了。” “微臣会通知下去的。”许显纯领命道,随后,他看见刘若愚领着皆大臣走过来,明白皇帝要议事,便再次拜道,“陛下,若无事微臣就退下了。” “嗯,你下去吧,勋贵那边要盯紧了,一定要让他们松口,条件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就交给你罢了,朕现在没空。”朱由检怅然道,陕西和接下来的改革才是重头戏,迫使勋贵屈服这件事,不过是小时气你而已。 “是,微臣告退。”许显纯恭敬的退下去。 在离开的途中,他还看到了那三位大臣,便礼貌的笑了笑,然后三人也同样报以微笑。他们就这样相互擦肩而过,却并未教堂。 “都来了。”朱由检看着三人,然后随口招呼一声,“都坐下吧,坐下来说。” “谢陛下!”三人一次坐下,旁边的桌子上很快就上来香茗和一些点心茶点之类的,还有一些瓜果。 “今日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正适合在外踏青,你们看,这小草才刚刚抽芽,绿油油的看的惹人怜爱。”朱由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说道。 朱由检说的兴致高昂,但三位大臣却不免有些犯嘀咕,陛下这是打算作甚么?在野外和友人叙旧喝茶吗? 其他两人没有说话,但徐光启却皱着眉头禀报道,“陛下,天气虽好,却不合农时,此时若是大雨连绵,想必天下百姓才会喜笑颜开。” “今年开春,一场雨都为下过,各地刚刚抽芽的小麦,此刻正是缺水之时。” “朕亦知道,如此天气,不合农时,然则老天爷不肯给口饭吃,如之奈何。”朱由检也郁闷起来,将茶杯重重的坐在桌子上,“老天爷不照顾,只能靠人力对抗天灾,此时正是需要齐心合力,打井抗灾之时。” “然则那群勋贵,却执着于自己利益,不肯同意裁撤卫所,规整农田之事,大好良田,就此荒废,殊为可惜。” “若不将田地合拢一处,集合众人之力,兴修水利,打井取水,定无法保证今天田产,你们觉得,这群勋贵,岂不是致百姓于不顾。” 朱由检反问三人。 短短一番话,将他囚禁勋贵的意图给表达出来,徐光启和钱龙锡顿时明白,皇帝这是希望他们文官这边也给勋贵施压,让他们屈服。 “陛下之意,虽是好事,然则手段,有些操之过急!”徐光启说了一句,看似反对,其实默认了。 “肉食者鄙,他们这群肉食者,可不会考虑百姓的生计。”和徐光启不同,钱龙锡倒是旗帜鲜明的表示赞成,如今他可是打算彻底倒向皇帝了,漕运那么多官员都抛弃了,说几句话表面态度算什么。 那两人和皇帝一唱一和,相互交流着,旁边的崔呈秀却听得冷汗直流,皇帝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大胆了吧,如此粗暴的对待勋贵,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想着前些时如的女真叩关,崔呈秀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适合此刻的朝堂了。 他要回家,他要致仕! 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能搀和的了。 崔呈秀一无徐光启的才华和皇帝的信重,二无钱龙锡的潜势力,种种事端再搀和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ps:前面成国公是朱纯臣,结果错写成朱能了,就此纠正,后面会改过来,抱歉。) 362离去 那边徐光启和钱龙锡相互交流着,便把事情定下来,要一同压倒勋贵,将他们手中最后的一点东西给压榨出来。 卫所,以及土地。 只是,关于这些土地的归属,却有不同的看法。一个想要归到皇庄中去,一个主张分给农民。 不过,不等讨论出结果来,崔呈秀忽然插了进来。 “陛下,微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崔呈秀站起来,跪拜在地道。 “何事?”对方如此郑重其事,让朱由检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感觉对方会做些出乎他预料的事情。 “臣自先帝简拔,为顾命大臣,辅佐陛下登基,如今陛下根基已固,无需臣再辅佐。而臣本就愚钝,遇事不能决,唯有一点忠心,如今陛下欲大展宏图,鼎革维新,臣才能不足,无以辅助陛下。未免人言陛下识人不明,命庸才尸位素餐,臣请陛下准许.....致仕!!!” 请求致仕? 朱由检瞬间愕然,他真的没想到,等到的竟然是崔呈秀的致仕。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爱卿......” “陛下,先帝简拔微臣,非是微臣有才干,而是看重臣之忠心,此时陛下地位巩固,微臣之忠心已无大用,而才能不足以匹配微臣之地位,若不急流勇退,臣恐死无葬身之地!!!” “恳请陛下,若是怜爱微臣,看在微臣还有些许微末之功的份上,准许微臣致仕!!!” 说完,崔呈秀连连叩首,其情真意切,看的朱由检动容无比。 “崔爱卿,你可是真心话?”朱由检缓缓问道,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挽留的话语已经不用说了,不是真心致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想着对方在自己登基前后所做的事情,朱由检不免微微叹口气,崔呈秀却是在他登基时帮了不小的忙,一个稳定局势就是大功,若是真想致仕,那就准了吧。 至于致仕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些,此时再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况,崔呈秀是天启提拔起来的,朱由检只是让对方入阁而已。 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做法,他是时候走了。 “微臣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崔呈秀再拜。 “既然爱卿去意已决,那朕就不再挽留了。”朱由检叹口气,“明日,爱卿将请求致仕的折子递上来吧。” “多谢陛下。”崔呈秀再度叩首,然后慢慢站了起来,“那微臣就告退了。” “你....退下吧!”朱由检迟疑了下,还是让对方退下,既然不打算参与了,留下来旁听也无意义。 “谢陛下。”崔呈秀再度道谢,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朱由检没有说话,目送着对方的背影,走下了万岁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朱由检总感觉对方下山的步伐,似乎轻快了很多,有种放下了重担重压的意思。 “田地再分配给农民,时间久了,不又被那些勋贵给夺回去吗?”朱由检收回目光,看着钱龙锡淡淡道。 他嘴巴中说着是勋贵,但钱龙锡却觉得,皇帝指的的是他这一类人——读书人。 “若是土地都收回田庄,则此次密信是事件,就此结束。”见对方无所动,朱由检又抛出了一个条件。 结束这件事。 这个条件却让钱龙锡眼睛一亮,被人不知密信的底细,他难道还不知道吗,若是真的就此定性,他就高枕无忧,不用担心皇帝再揪着不放了。 而且,这也代表着,皇帝仅仅只是想收拾勋贵,不会扩大化的到文官头上来。当然,不这么做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文官如流水,在京师这座城市中,所占据的利益,远远没有勋贵多。 其实,在北方,土地产出已经没有多少,各家勋贵维持自己生活的,无不是各个店铺和一些走私之类的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由检才瞄向了土地,对于勋贵来说,这些并不是核心,损失了虽然心痛,但不会到无法维持的地步。 然而,土地对于农民而言,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虽然土地不属于他们,但他们拥有永佃权,这和属于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朱由检干的,就是收拢民心,聚集力量,走大农业道路,这种做法,有些类似后世的生产合作社。 在皇权不下乡的年代,基层有了这么个小小的组织,对于朝廷来说,是一种无比重大的改变。 当然,钱龙锡是不知道皇帝的深谋远虑,他只知道,勋贵的利益,可以满足皇帝,让皇帝罢手,不在折腾,这就够了。 “既然如此,那这田地,就归属皇庄吧。”钱龙锡也做出了承诺。 皇帝和文官达成协议,勋贵就只有被欺压的份。 “徐爱卿,一旦土地被整理出来,立刻安排人员进驻,迅速组织人手,进行抗旱救灾,决不能让天灾导致今年颗粒无收。”朱由检郑重道。 “微臣省的。”徐光启微微一笑,并不担心所谓的天灾,去年北直隶也是旱灾,但在他整修的各种设施下,还不是无功而返,成了个丰收年。今年有了经验,他就更不怕了,丰收不敢说话,起码不会歉收。 “爱卿,田庄的事,你可有放心的人?”朱由检再次问道,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落在钱龙锡这种人精的耳朵中,却非比寻常。 徐光启此前一直负责田庄的事宜,这是他最主要的事情,如今既然皇帝想要对方卸任,那之后改任何处? 想到刚才离去的崔呈秀,钱龙锡心中闪过一阵明悟。 内阁,可是只有他一人了,皇帝不会放着一个和他有过嫌隙的人独掌内阁的。是该加人了,而且要加不少人。 “放心的人?”徐光启有些踟蹰,说真的,他没有想过这件事,如今皇帝突然要让他推举一个人来,一时半会还真说不出来,管理田庄你可不仅仅只是管而已,还要指导,起码也要熟读《农政全书》,精通农业生产技术。 “既然爱卿没有人选,那就回去考察考察,再报给朕,卿之大才,可不能委屈在一农田中。”朱由检笑笑,然后看着两人,脸色逐渐严肃起来,郑重道: “朕,欲增加内阁人数,两位可有举荐人选?” 363 孙承宗? 合适的人选? 皇帝的话音落下,徐光启和钱龙锡两人就开始不断的思考,到底谁比较合适入阁。 入阁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需要资历、还需要人望,当然,这些放在朱由检这里来不太合适,这可是能中旨入阁的主。 相比这次也是如此,根本不需要朝臣同意,直接中旨入阁,唯一的要求,也就是符合这位主的心意。 想到这,钱龙锡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知道给推举谁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总督京营绒政许大人,兵部尚书王大人,福建巡抚熊大人,都可以入阁。” 这几个人,都是皇帝下旨,特地请回来的,和其他几个尚书巡抚不一样,要是挑选入阁的官员,在没有比这三人符合皇帝的心意了。 这份名单一出,不仅徐光启愣住了,朱由检也愣住了,他狐疑的看向钱龙锡,不知道这家伙犯了什么病。 不是说他推荐的不好,而是太好,完全切合了他的心意。但正是因为太好了,他才怀疑,钱龙锡这是怎么了,以前还总是和他作对,现在却处处迎合着他来。 他到底是真的转变了阵营,站到了自己这边,还是只是伪装,想要让自己放下警惕。 钱龙锡当然不是脑袋坏掉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太高调了,就算上位不太正当,但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就不要把自己放在和皇帝的对立面,不然那么一个大靶子,皇帝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就算皇帝出台的政策和自己利益不和,也不要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暗地里抗拒就是,当然,若是有利可图,或者迫于形势压力,转变下阵营自然也可以。 比如这次漕工叛乱和漕运案件,就是这两点的体现。皇帝大军太犀利,再用叛乱搞事情就没必要,抛出漕运案件就是想要缓和下关系,表明自己这边认输了,以后不捣乱了。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怎么办,谁也不知道,毕竟钱龙锡只是一系列人利益的代表,能为利益进行争取,却无法安排下面人怎么做。 想了半天,朱由检也没明白对方到底想干甚,但至少钱龙锡释放善意的行为,他还是感觉到了。 “此三人甚合朕意,只是人数有些少了,不知可还有其他人选?” 还少了?钱龙锡微微有些吃惊,加上他,总共有四名宰辅了,还不够吗? 这次,钱龙锡就没什么人选了,他知道的很多人斗殴被皇帝罢黜甚至爱牵连到了,而且,此刻正是缓和皇帝关系的关键时刻,若是就举荐一两个让皇帝不舒服的人,自己这短时间的工作岂不是白做了。 因此,钱龙锡沉默下来,没有再次开口。 倒是徐光启,举荐了一个人,“高阳孙承宗如何?” 对于自己的入阁,徐光启一点都不意外,皇帝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因为田庄事宜自己不好走,所以才一直压着,田庄步入正轨,从北直隶招募的秀才大都成长起来,陕西山西等地的秀才也招募了一批,后继有人,他才能脱身。 只是继任者还是要好好考虑下。 “孙承宗?”这个人名让朱由检恍惚了下,随即暗暗思索起来。 孙承宗的名声很大,后世《明史》对其非常推崇,号称辽东用此人,则女真无可攻破。 当然,明史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上面说的话听听就好,真要是信了,那智商就需要去营业厅充值。 而真实的孙承宗呢,是东林党人,而且地位很高,在朝堂中的威望而已不错,非常等天启帝朱由校的信重,每次见孙承宗,天启总是称呼为老师,只是后来因为辽东战事,孙承宗被贬官回家。 值得一提的是,明面上,‘辽人守辽土’的政策,其实是孙承宗提出来的。当然,实际是袁崇焕拟定的,然后通过孙承宗传达到皇帝面前。 当时的袁崇焕只是个无名之人,他写的奏折,可递不到天启面前。 天启朝政波云诡异,而且朝臣对后宫的事情,插手很深,对于为何孙承宗会提出明显形成尾大不掉军阀的‘辽人守辽土’政策,又为何被天启贬官,这里面实在是充满了疑团。 历史上,袁崇焕死后,崇祯曾经启用过孙承宗,但随后又将对方给贬斥下去,之后再未启用,不论朝臣怎么建议,都从来没启用后。 随后,女真入关抢掠,孙承宗在高阳抗击,最后全家死难。 对孙承宗这个人,朱由检并不了解,仅有的一点知识,也都是曾经看历史看过来的,但他觉得,这人虽然有才能,但显然并不很厉害,不然连续两代帝王,不会在困难时期,将其束之高阁。 “徐爱卿为何举荐孙承宗?”朱由检问道。 “威望,资历,能听取人言。”徐光启简单的说道。他的出发点很简单,孙承宗军事才能虽然不高,但能听得进谏言,也会综合采纳,用他为宰辅,可以为镇山之宝,超尘没有异议。 徐光启言下之意,启用了孙承宗,其他的宰辅,你可以随便用,哪怕年轻也没什么,有老孙镇着呢。 朱由检一听,觉得有点道理,启用老臣孙承宗还是有些作用的,其余对方东林党的背景,反而不算什么了,东林已亡,如今没人敢打着旗号来行事了,而且有着帝国日报,东林党是不可能掌控舆论的,如此一来在,这个派系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朱燮元如何?”暗暗记下孙承宗的名字后,朱由检继续问道。 朱燮元可是一位非常厉害的文官,军事能力比吹起来的孙承宗厉害多了,奢安之乱就是他一力平定的,那些根深蒂固,安稳了上千年的土司首领,就是在他的打击下,慢慢的被瓦解的。 “不可轻动,如今西南边地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能够平定边乱,就在今年,陛下若要用,当等奢安之乱平定之后才行。”徐光启阻止道。 没了朱燮元,奢安之乱搞不好还要持续下去,西南的擎天柱可不能乱动。 “那好吧,两位还有其他人选吗?”朱由检再次询问道,起码越要多几个备选人员,好让自己选择一番。 364 别有所图 说实话,想要在崇祯初年选择一个合格的首辅,还是很难的,那些有能力有名望有忠心的大臣,大都还未崭露头角,比如孙传庭、洪承畴等。 而原本历史上崇祯在初期选择的首辅,朱由检又不记得,就算是记得,他也不会启用,靠抓阄选来的首辅和宰辅,不论怎么看都不靠谱。 而这样一来,真的没有几个人选了,徐光启和钱龙锡连续说了好几个,朱由检都不满意,要不是没听过,要不就是脑海中有不好的历史印象。 最终,供他备选的人选还是刚才那几个,徐光启、熊文灿、王在晋朱由检都没什么意见,但对于孙承宗,尽管有在种种好处,但他依然不太想启用。 一个是对方年纪大了,二一个则是能力不行,退守山海政策的实行,就表明孙承宗的那一套已经失败了。 有这一点在,对皇帝,对孙承宗都不是很好,双方并不能相互信任。朱由检选内阁,就是要选一个和自己亲近的,能够推动改革的,内阁中有个钱龙锡已经够了,在多个孙承宗,怕是运转的不太流畅。 “陛下既然没有满意人选,不如就空着吧,等朱大人平定奢安之乱,再召还回京,担任内阁大学士,拢共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等等也无妨。”徐光启劝慰道。 “好吧。”朱由检转念一想,也只能如此了,有四位大臣,也足够处理事情了。当然,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让朱燮元入阁的。 让对方挂着阁臣的名义,总督西南军事即可。这个以前没有先例,但朱由检上台却开了个先例,曾经的内阁首辅黄立极为钦差,出使辽东。 有这个先例就好办事了。 当然,内阁大学士其实相当于差遣,挂着这个你才算是宰辅,才能参与机务,但是身在外地的内阁大学士就有些鸡肋的,看着好听,其实卵用没有,又能能参政议政,要来何用,不过是提前锁定一个宰辅位置罢了。 本来这是没有意义的,但朱由检打算将内阁任期固定,这就有意义了。 “内阁人选之事,暂且这样,朕自由安排。”朱由检说道。他并不打算将自己的安排公布出来,反正都是中旨入阁,说不说都一样。 皇帝这个态度,两人一看就明白,打算用在中旨的形式,发布内阁人选诏令。 想到这,徐光启不由看了眼钱龙锡,一步错步步错,有的权力失去了,那就拿不回来了,比如这内阁任命的权力。 以前都是以廷推为主,偶尔才有皇帝特简,但就算是特简,也要经过吏部,但现在好了,直接以圣旨的形式任命宰辅。 这等于将所有权力全部交给皇帝手中,文官们半点干涉都不行,而这一点,就是在钱龙锡身上失去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外,也许就以前的那四位宰辅知道。反正钱龙锡和崔呈秀是以中旨入阁,开了个很坏的头。 徐光启虽然是常人眼中的帝党,一心为国,但他更是个文官,一些东西天然敏感和在意,眼见某些规矩将要渐渐形成,他不由想张嘴反驳。 但看钱龙锡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徐光启愣了下来,也没开口,他还不是内阁宰辅呢,就说这话,况且,他也没资格说这些,唯一有资格的,还在那里装傻。 钱龙锡自然不会开口自讨没趣,崔呈秀走了,内阁中就自己一个人,若是其他三人都是廷推上来的,就自己是中旨入阁,岂不是会遭到排挤? 身为一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干这种事,失去廷推权就失去吧,文官集团失去这个权力虽然心疼,但和钱龙锡并无切身利益联系,他到也不心疼。 反正真正让其失去的不是自己,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承受恩惠的小人物而已。 见两人没人反对,朱由检十分高兴,便继续谈论着,打算说出自己的一些改革。 只是,在话要临出口时,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刚才抚摸着‘罪槐’时,想到的一些事情,按照后世的政治体制,照搬到明朝,真的合适吗? 大明运行了两百多年的政治体制,说改就改,真的不会生出**吗?自己对大明的政体运转有过深入的了解吗? 当初正是因为不太清楚,朱由检以为地方没有监察机构,结果下方都察院的三百多位御史,去往地方,组建地方都察院,监察地方。 然而等你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提刑按察使司本身除了作为高院审判外,还具有监察的权力。 而当地方都察院成立后,很自然的侵夺了这方面的权力,将提刑按察使司的监察权,挤压道了很小的地方。 索性,提刑按察使司的权力本就负责,有些大的样子,地方都察院一侵夺,倒也不算什么,没生出大乱子来,但若是其他地方这样的更改呢?到底合不合适? 就算真要该,也要和眼前的人商量下,而且还是很多人,就一两个人商量事没用的。 想到了这些,朱由检就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立刻给咽下去,然后转变成了另一个话题。 “朕看文渊阁那边地方狭小,而且本身文渊阁就不是办公地点,而是藏书阁,文书众多,需要良好的条件储藏,并不适合办公。” “朕的意思,今后内阁就搬迁到皇极门来办公吧,反正这早朝上跟不上没什么区别,不如罢了算了。”朱由检平静的说道。 明朝的早朝已经名存实亡,只是一种礼仪制度,并无实际的议事功能,真正的朝臣,已经向着‘案牍主义’发展。当然,最后关于早朝的不是重点,只是朱由检故意用来矫饰的语句,真正的是前面那句。 尽管朱由检试图用罢早朝的方式来粉饰一二,遮掩真正的意图,但这番话落在钱龙锡、徐光启耳朵中,依然如同惊雷般炸响。 两人豁然抬头,看向了满脸平静恬淡的皇帝。 纵然皇帝极力掩盖,但在两位老狐狸面前,还是无法做到完美,从年轻皇帝的眼底,他们仍然发现了一丝丝紧张和期许。 皇帝,别有所图。 365 议事、任期 为什么说皇帝被有所图呢? 前文提高过,明英宗之所以被鞑靼俘虏了,在死后还能获得一个‘英’的美好庙号,不是因为他真的英明聪慧,而是他干了一件对大明文官极其有力的事情。 明英宗在位时,下过一道诏令:“从此以后,皇帝不再到文渊阁和大学士一起议事,什么事内阁研究好了,票拟给皇帝,至于皇帝怎么批红,你们就不能过问啦!” 这看似聪明你的诏书,其实是自作聪明,而且是作茧自缚,自己将自己给排除在了决策层,尽管皇帝还握有披红的最终决定权。 但面对浩如烟海的奏折和票拟,有几个皇帝能坚持下来,最终还不是要按照内阁宰辅的票拟乖乖在照搬,最终成为一个橡皮图章。 皇帝的权力,就是在这样的结果下慢慢丧失的,于是,便有了太监的崛起,皇帝无法靠披红制衡内给,但太监可以,太监人多,可以慢慢翻看票拟,决定执不执行。 然而,披红只是披红,不是票拟,无法做出有效的决策,就算不满,打回去重新票拟,其权利还在内阁手中,而不在皇帝手中。 太监和披红权真的能制衡内阁和文官的话,也就不会有万历几十年不上早朝,以及崇祯连换十九相的事情发生了。 因此,大明的皇帝想要真正的哪会权力,就必须重新参与到决策层当中去,如此才能从根本夺回权力。 当然,这对司礼监的权力会有极大的影响,但太监只是一个附庸,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没人会在意。 只是,一个权力失去了,再想拿回来就千难万难,万历努力了一辈子都没做到,还被人可以的捏造出国本之争,吵扰了半辈子,而天启依靠着狠辣而有能力的魏忠贤,倒是做到了一部分,只是自己却倒在了阴险毒辣的东林党手中,最终事业半途崩溃。 到了乾圣帝朱由检这里,他打算通过交换来夺回权力,这是已经有过成功案例的。 通过利益交换,朱由检拿到了中旨简拔入阁的权力,这一次,他想再次通过交换,获得参与决策的权力。 当然,朱由检也有些心机,他刷了个小花招,若是无人看出来,那么他就不用付出利益,就能重新夺回自己的权力。 内阁原本是文渊阁的,他找了个借口,迁徙到皇极门,这不仅仅是位置的迁移,同时也是权利的转移。 皇极门本就是皇帝上早朝的地方,皇帝出没于此,天经地义,来到这里办公自然而然;而文渊阁不同,除了是内阁、藏书之地外,皇帝来到这里,就是来学习听讲的,其意义截然不同,效果也完全不一样。 而且,皇极门位于正中央,里面有皇帝的金台,内阁大臣在此,天然受到皇权压制,从心里上就减轻了对皇帝的对抗,能有效加强皇帝的权威,时间就救了,权威加重,皇帝想插手决策,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些都是很隐秘的改变,一般人看不出来,还会为办公场所变大,地位提升,重要性加大而欣喜,但殊不知,这些动作却包藏祸心,掩藏着十分邪恶的目的。 对,就是邪恶。在徐光启和钱龙锡眼中,皇帝这些做法,就是邪恶的。 “陛下,内阁在文渊阁乃是长久以来之约定,骤然更改,恐怕朝臣非议。”这是徐光启的说辞,还比价委婉,所谓的非议,就是反对吧,而且还是很激烈的那种。 “陛下,此乃非命,恕臣不能奉诏。”钱龙锡就干脆多了,直接拒绝。 “呵呵,二位爱卿够干脆的啊!”朱由检表面笑嘻嘻,心中mmp,狗日的,政治嗅觉这么灵敏,老子不过是想换个位置,你们就啥都猜出来了,没劲。 当然,两位大臣尽管十分激烈的反对了,但朱由检却没有放弃这个打算,他做好了被揭穿小动作后反对的准备,心中早就有了作为利益交换的条件。 “内阁大学士,虽无宰相之名,而有宰相之实,其存在虽与太祖所言不符,但确有存在之必要。”朱由检话锋一转,说起内阁的事情来。 两人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依然镇定的看着皇帝,那意思是,任你千变万化,也别想从我们这通过。 在压制皇权,维护文官利益这一条上,两人是一致的。 见两人你不为所动,朱由检也不在意,而是自顾自的说着,“然内阁大学是多是素随时任命,出了事就罢官,其任职并无固定期限,往往因为一件小事被弹劾,就必须回避辞职,此殊为不智。” “一国之宰辅,任务何等繁重,岂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去职?故而,朕有意,固定翼内阁大学士之任期,一期为五年,每五年重新选任一次。” 说到这里,朱由检本来想加上可以连任,最多连任一期的限制,但想了想,他又给去掉了,这是封建集权下的内阁,连不连任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需要特别的规定。 若真哪一天走到了民主的内阁,这句话他们自己争取修改去,不争不抢,如何干革命啊! “尔等五人,钱龙锡、徐光启、王在晋,熊文灿、朱燮元,都将是第一期内阁宰辅之人,宰辅任期内,若无重大错误,则不会罢免,五年后才重新选任。” 这一番话说的,当真是诱人至极,要知道,大明的宰辅一般干的时间也不长,最长的也不过七年而已,短的甚至只有几个月,其升职任迁,有时候看起来真是如儿戏一般。 若是固定了,这些自然可以避免,哪怕最短,也能当上五年宰辅,而且是很安稳,不用特别担心的宰辅。 这种诱惑力,对于已经站在权力顶峰的钱龙锡来说,十分强大,他差点就答应了。 只是,他最后清醒过来,自己答应了也毫无在作用,旁边还有一个徐光启呢。 钱龙锡扭过头,看向徐光启,正好对方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些交流就在这眼神当中。 “陛下,此事兹事体大,臣等一时无法决定,容臣等商议商议,在做答复。”钱龙锡沉声道。 肯定无法这么轻易给出答复的,这可是交易,同意皇帝再次参与进来,那么宰辅任期固定,这是是双赢的局面。 但可惜的是,钱龙锡两人代表不来整个文官。 “那你等且先商议一二。”朱由检笑道。 “微臣告退。”两人齐齐施礼,躬身退下。 366 雨中狂喜 “都是一群老狐狸。”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由检忍不住笑骂道。 其实,一开始他本来是打算将内阁迁徙到皇极殿的,只是这个想法被刘若愚知道后,对方立刻阻止了他。 御门听政一开始是太祖朱元璋成立的,不过成祖朱棣上位后虽然也继承了这个做法,知识的当北边京师修建好迁都后,朱棣便改了听政的地方,改到了皇极殿的前身奉天殿。 然而他御殿听政还没满百天,三大殿被全部被烧毁,朱棣以为是上天示警,便任由三大殿处于损毁状态,早朝又改回了御门听政的形式。 至此延传至今,而三大殿,后来还是在明英宗正统时期才修建好的。 当然,朱由检也想过将内阁迁徙到乾清门,只不过乾清门两边没有侧门,内阁是要长期办公的,若是在乾清门,后面的宫门肯定要封闭,如此一来皇帝出行不便,他便作罢,还是放在皇极门。 皇极门两侧各有一个侧门,正门封闭,可以从侧门通行,并不影响什么。当然,如果以后还上早朝的话,可以将早朝改到乾清门。 后世的满清就是这么做的,御门听政的地点放在了乾清门。 “若愚,你说,朕怎么才能将内阁迁徙过来呢?”朱由检有些头痛的问道,若是连几个内阁大学士都摆不平,何谈去吧摆平百官呢。 之所以问刘若愚,自然是因为对方非常的聪明,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号称阉党智囊的存在,若是说治国的策略,他可能提不出什么好的来,但论政治斗争、权谋斗争之类的,他可是非常的擅长。 果不其然,听了皇帝的苦恼后,刘若愚微微眯眼一想,便有所得,露出老狐狸一般的微笑,道:“陛下,此事易尔。” “哦,说来听听。”朱由检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只是不等刘若愚开口,忽然晴空一声霹雳,天空顿时风起云涌,一片乌云从远传快速的飘荡过来,天也飞快的暗了下来。 “陛下,看样子要下雨了,且先避一避再说。”刘若愚一看天气,喜笑颜开道。 这可是开春以来第一次阴雨天呢,意义非凡,更关键是,此刻正是我万物复苏发芽之时,这雨可谓来的正当其时。 眼见天气变化,立刻就有太监撑起华盖,遮风挡雨,而歪脖子树周围的东西,被迅速被收拾干净。 “走吧,边走边说。”朱由检看了看天,雨不会这么快下来,便也没急着去避雨。 呼! 凉风习习,吹拂着朱由检的面庞,雨虽然还未下,但所有前奏都都已经具备,天空中时不时闪过轰鸣的雷声,只要时间一到,倾盆大雨就将落下。 所谓春捂秋冻,朱由检身上穿的本来就比较厚,刚才一通爬山下山,着实有些闷热,此刻一吹风,带走身上的汗液,着实舒服不少。 “说说看,怎么让这些老狐狸乖乖照办。”朱由检问道。 “陛下,其实很好办,钱阁老不同意搬迁,那就让他一个人在文渊阁,其他几位阁老都是陛下中旨入阁,直接让他们去皇极门办公就是,几位阁老不承旨,就是抗旨不尊,若是承旨,不去皇极门,那也是抗旨,一旦他们去了皇极门办公,钱阁老必然也会去的。” 说完,刘若愚笑了起来,那表情,当真是如同偷老母鸡的狐狸。 “妙啊,着实妙啊!”朱由检想了想其中的关节,立刻拍手称赞。 只要那几人承旨去了皇极门,那钱龙锡不想被边缘化,那就必然要去的,如此一来,不用逼迫,他们自己就乖乖入瓮了。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以大势压人,让人无可反抗,无计可施。 “如此才智,让你跟在朕身边倒有些屈才了。”朱由检看着刘若遇道。 “陛下过誉了,这完全是因为陛下手段高超,有了中旨入阁的权力,奴婢才能由此想法,不然也是白想。”刘若遇谦虚道。 他这其实也不是谦虚,这一计策,就是建立在中旨入阁的权力上,若是没这个权力,皇帝想下发圣旨,根本就通不过内阁这一步,后面的就更是想也别想了。 “你啊。”朱由检点了点他,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声闷雷响起,轰隆,闪电劈过,照的天地一片发白。 哗啦! 大量的雨水从天而降,那是水势,几乎让人以为天河漏了。猝不及防下,朱由检都有些被淋湿了,然而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天上的雨水直乐呵。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如此大雨,当真是老天爷眷顾,哈哈,痛快,痛快!”朱由检一阵大笑,有了这场雨,北方的旱情就可以稍微缓解一二,配合逐渐扩大的皇庄,他总算有了一丝抵抗之力。 “让雨下的更大一些吧!哈哈!”他狂笑一声,竟然甩拖了后面的人,整个人直接冲了出去,手臂展开,仿佛拥抱整个天地般。 随后,更是大笑着在雨中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笑,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猖狂无比。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刘若愚也是如此,往日沉稳大气的皇帝,竟然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恍惚间,他似乎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才刚刚十九岁,弱冠之龄都还未到,而且这还是虚岁。 轰隆!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让刘若愚就惊醒,看了眼还在大笑狂奔的皇帝,他突然尖叫起来:“都傻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啊,陛下要是受了风寒,咱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第一个跟着冲了过去,边跑边喊道,“陛下,等等老奴啊,陛下慢点啊!” 哗啦啦的,一大群人,在雨中四处奔跑狂笑着,这奇怪的情景人,让路过的太监宫女,以及值守的陆军士兵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帝为何如此高兴。 当然,带头奔跑的是皇帝,自然没有不长眼的人前去阻拦。 “真是一场及时雨啊!”从万岁山下来的两人也不由感叹道,只是想起临走前皇帝说的那番话,他们又忧愁起来,该如何打消陛下这个想法呢? 以现在朝堂中文官的情势来看,争肯定是争不过了,只能另想办法。 367 中旨连出 西历1629年,大明帝国乾圣二年,三月二十七日,距离女真入侵战事结束的第十二天。 该日非常平静,甚至因为昨日一场暴雨,整个直隶京畿之地甚至万民欢庆,就在这样祥和欢庆的日子中,原本一直因为战事胜利,一直处于忙碌和欣喜中的朝堂,却忽然爆发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 大明帝国的首辅崔呈秀同志,竟然上书请求致仕。 通政司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官员的题本和奏本也不是保密的东西,在通政司,常年都有各部派遣的吏员,在这里抄录奏折,通传消息。 因此,当崔呈秀的致仕奏本递上去后,整个朝堂在短短时间内就全都得到了消息,所有人都非常的愕然。 在这种大好的形式下,为何崔首辅会请求致仕,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不得不辞官?而且,这是因为被人弹劾后例行的表明态度,还是真的想要辞官? 所有人都纷纷猜测,而有些消息灵通的,或者想法比较多的,则关注到另一个问题,既然崔首辅致仕了,那么下一个补入内阁会是谁?会有几个? 一时间,原本处在欢庆气氛中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就连哪些得到嘉奖,升了官职的武将,也从勋贵囚禁事件上挪开了目光,将注意力投注到这上面来。 京城中随便一个小官都知道,崔呈秀的离去,将会引发朝堂新一轮的势力更佚。 按照惯例,首辅上书请求致仕,皇帝都要下诏挽留的,如此三次,在最后一次才会放人,就跟皇帝登基时一样。 只要看皇帝批复的诏令,就能知道崔呈秀为何会请求致仕。 二十七日,崔呈秀上书请求致仕,皇帝不允,下诏挽留。 批复一出,顿时所有人都呼吸一窒,眼睛中都开始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崔呈秀主动要走人啊。 二十八日,崔呈秀再次上书,皇帝依然不允。 到了这个份上,傻子都知道,崔呈秀走定了,首辅的位置空了出来,而此时,内阁中只有钱龙锡一个人,诸臣可不认为,钱龙锡在皇帝的心中有这么高的位置,会让他一人独相。 瞬间,只要有点想法的朝臣,都开始动起来,纷纷打探消息,想要知道皇帝意嘱的人选,或者干脆在这个时候上一些奏折,抨击议论某些朝政,提出自己的见解,就为了想要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做到简在帝心。 还别说,真有几个人做到了,虽然见解不算多么新颖,但颇为贴合朱由检的思路。 二十九日,崔呈秀第三次上书,这会皇帝准许了,撤除了崔呈秀兵部尚书和内阁大学士的头衔,而后,册封了一个太子太师的头衔。 诏书一下,百官沸腾,所有人都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崔呈秀走人了。 当天,纷杂的奏章更加多了,尚书侍郎等级的官员全部在努力,试图影响到皇帝的决策。只要稍微有些政治嗅觉的官员,从上次崔呈秀和钱龙锡中旨入阁的形式中,都能看到,内阁人选的决定权,已经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转移。 若是说以前还是皇帝朝臣各自平分,谁手腕强谁的占比就大,而到了现在,却是皇帝一言而决了。 尽管所有有点志向抱负的官员,都试图致君尧舜,将权力从皇帝手中夺过来,但那也是成为内阁大学士之后的事情,是整个文官集团的事,等自己到了那个程度,再来谈这个事情,此时此刻,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成为内阁宰辅。 整个朝堂,因此沸腾起来,令所有人侧目。 在这种热闹的情境下,很多不起眼的事情发生了。 总督漕运部院,在通州逮捕了一批漕运官员,从四品的督运漕粮,到九品的库管大使,应有尽有,拢共二十多人,查抄出了近二十万石贪墨的粮草,震动了整个漕运衙门。 不过,这件事在内阁更轶的时候,却无人关注,而那二十万石漕粮,却被户部运走,补入日益空乏的库房中。而那二十多名官员,被刑部收押,着大理寺审核定罪。 在漕运案件落幕后,倪元潞和沈廷杨抵达京师,献上了他们一路非常用心记载的海路漕运详情,这个路线图在户部引起了不小的声势,当然,也被此时朝堂的大事给盖住了,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不过,这件事的反馈非常快,在他们将东西交上去的当天,诏书就下来了。任命倪元潞为兵部员外郎,兼任巡漕御史,提督漕标事务,督理漕运改海相关事宜。而沈廷杨也差不多,户部员外郎,巡漕御史,兼任海路漕运大使。 他们两人的职责,就是在平定漕工造反后,使用这二十万造反的漕工,修建港口,打造船只,建立海上漕运路线。面对这个任命,两人既是欣喜又是无奈,欣喜的是被委以重任,无奈的是,这刚赶回京师,还没喘一口气,就又要再次出去。 当然,他们更多的是欣喜,两人都能看的出来,只要自己这一波能干好了,绝对前途无量。 两人稍微收拾了下心情,就带着崭新的任命,朝着淮安府赶去,那里的三千漕标可是他们干此事的本钱,同时,他们还要从漕运部院衙门中借不少人出来,光凭他们两个,这么多事可干不完。 而关于漕工叛乱的战事,也是一帆风顺,杨一鹏从北往南打过去,而徐弘基则从南往北打,三千卫所的余烬,竟然也打出了百战无敌的气势,打的漕工丢盔弃甲,根本无力抵抗。 就情势来说,再有十多天,差不多战事就能结束了,刚好是两人前去接手的时候,关于杨一鹏的处理,也在此时出台,平定漕工造反后,算是戴罪立功,回京师听候发落,漕运事宜,由倪元潞代理。 纷纷扰扰的大局面下,一些小事虽不起眼,但却至关重要,再了结这些关键的小事后,朱由检看着纷乱的朝堂,和堆积如山的奏折,轻轻笑道: “是时候该结束了。” 三月三十日,中旨四出,天下震惊。 368 承旨与否 果如朝臣所想,这次任命内阁宰辅,依然是以中旨的形式,内阁并无票拟附签。所有中旨共有四份,两份由司礼监传递,两份由行人司传递。 很快,接受中旨的四个人身份就曝光出来,徐光启、王在晋、熊文灿、朱燮元。这份名单令人哗然,完全打破了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潜规则。 其后,中旨内容泄露出来,让所有朝臣震惊的无以复加。 四人中,朱燮元的旨意最为特殊,虽然给对方加了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的头衔,承认对方为宰辅,但更多的是让对方以宰辅之身,平定西南边患,待边患平息之日,再入京办公。 这份旨意看的朱燮元哭笑不得,好吧,这还是一张空头支票,要是自己没有平定西南边患呢? 纵然如此,朱燮元还是高兴万分,而且干劲十足,无他,一个光明的前途在等着自己呢。同时,朱燮元发现,很多同僚下属看待自己的目光都变了,以前虽说敬畏,但并不怎么浓厚,甚至好多人还是一副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姿态。 但现在,全都客气的不得了,都是阁老阁老的称呼着,让朱燮元暗爽不已。他的身份的确不同了,虽然距离很远,但有些事情,他已经具备了参与和商讨的资格。 这种情况下,朱燮元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旨意,并以阁老自居,哪怕中旨上说,让他到皇极门办公也无所谓。 这个宰辅之位,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朱燮元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走到这一步,不论如何,就冲皇帝这份信任和看重,中旨接了。 同时,朱燮元回复了一封奏折,上面他除了感激外,就是力挺皇帝的中旨,甚至暗示,若是不对,他随时可以进京,支持皇帝的工作。 这封奏折,让朱燮元这个边陲之地的总督,一下子进入了所有官员的眼中。 而和朱燮元类似的,则是熊文灿,他接到行人司传达的中旨后,二话没说,立刻将福建巡抚大印交还,自己带着圣旨,上京赴任。 他才不在意什么中旨不中旨,或者在皇极门还是文渊阁办公呢,对他来说,这辈子是没有可能当上宰辅的机会,如今皇帝实现了自己的承诺,给了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把握住呢。 当然,这两个人因为距离京师太远,他们的态度虽然很重要,但在中旨发出的短时间内,起不到什么作用。 京师的百官,目光还是紧紧锁定在徐光启和王在晋身上,他们两人的决定,将影响短时间内,文官和皇帝的权利斗争。 徐府。 “中旨,皇极门,陛下真是好算计啊!”徐光启看着眼前的圣旨,手指敲着案几,满脸的苦笑和无奈。 皇帝这一封圣旨,算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了,京师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从接到圣旨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三天中,徐光启根本没出门,既没有表露承旨的意思,也没有表露抗旨的意思,他就这么拖着。 而今天,已经拖了三天,再也脱不下去了,今天太阳落山前,必须做出决定。 可是,这个决定好难做啊!徐光启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三天内,他接到了无数的信件和游说,全部是让他拒绝的,有的动之以情,有的晓之以理,还有的则干脆威胁他,一旦承旨,必然自绝于天下士林。 “老爷,孙元化大人求见。” 正当他唉声叹气,不好做出决定的时候,他的学生孙元化忽然登门求见。 这个突如其来的求见,让徐光启愣住了,师徒两人,同在京师为官,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登门求见,平日里都是在将作监才能见到面。 不是孙元化忘恩负义,而是实在太忙,他很久都没有私人时间了。 “学生孙元化,见过恩师,自来京师为官,今日才登门拜访,实在是罪过。”孙元化愧疚道,同时将手头提着的四色礼物交给了随从。 “无妨,无妨,将作监之忙碌,为师知之,并无怪罪之意。”学生来看他,让徐光启十分高兴。 “多谢恩师。”孙元化行了一礼,然后起身。 孙元化今年还很年轻,不过才三十多岁,但如今这年轻的面容上,却充满了疲惫,脸膛通红的,头发有些卷曲焦枯,身上还有着浓郁的炭火味道,这是常年呆在火炉边被沾染上的味道。 “你瘦了,也黑了。”看着学生的样子,徐光启叹气道。 “虽然如此,但学生很快乐,学以致用的感觉,非常的好。”说着,孙元化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看着学生的笑容,徐光启不由欣慰的笑道,这个学生继承了他大部分的学识,非常的聪明,就是有些耿直,其实不太适合在官场上混,如今能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他也很高兴。 “老师,我发现了一个好苗子,是在皇庄中撞见的,对方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对各种技术非常了解,见闻很广博,而且对西学的接受程度很快,我打算带在身边,传授西学。”孙元化兴奋的说道。 “哦,他叫什么名字?”这一点让徐光启也感兴趣起来,在士林当中,能接受西学,并学好的可不多,遇到任何一个都不能放弃。 “他叫宋应星,江西人。”孙元化开始不断说着这个宋应星多么的优秀,虽然经义不行,但其他方面,尤其是对各种技术和原理的见闻,非常广博。 两人围绕着宋应星,不断的聊着,很快,一段时间没见的生疏感便逐渐消失,等说到差不多了,便说道:“老师,陛下给了你旨意,为何不接受呢?” 徐光启知道学生肯定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因此也不意外,只是叹口气道,”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接受与不接受,区别真的很大。” “老师的顾虑学生并不知道,但学生知道一点,是今上将老师和学生重新启用的,而且信任有加,御马监如此重要的地方,今上都能让老师掌着,可见其信重。” “大道理学生不会讲,老师相比也明白,学生想说的只有一点,陛下对西学的理解,并不比老师差,而其对待西学的态度,更是开放,老师若想推广西学,只有陛下才会支持,才能办到。望老师考虑。” 说完这番话,孙元化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徐光启一人低头沉思。 369 张溥之死 四月初二,足不出户三天的徐光启,终于再次见到了司礼监的传旨太监,表示自己愿意承旨。 “太好了,徐大人,奴婢终于可以活着回去了。”太监满脸兴奋道。 徐光启没有承旨,他根本不敢离开,一直就住在徐府,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活着回去,岂能不兴奋。 太监带着徐光启的回复回到了司礼监,随后,关于徐光启承旨的消息飞速的传递开来,而后不久,王在晋也表示承旨,看起速度,显然是跟着徐光启的意思行事。 得到这个消息后,徐光启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老狐狸。这些家伙,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了顶缸的了。 徐光启、王在晋两人的表态,不免让朝臣失望,随后几天,朱燮元以及熊文灿的态度也传递回京师,熊文灿本人更是乘着船只,从海上赶往京师,两人的最终表态,表明这一次文官而后皇帝交锋,全面落入劣势。 至此,关于中旨入阁以及内阁迁徙的事情,就此结束,乾圣帝,携战胜女真之威势,大获全胜。 而后,帝国日报在确定了五位内阁大学士后,便开始了大肆报道,将整个结果展现在天下臣民面前,以取得合法性。 对于这种结果,士林自然是议论纷纷,然而往日能主导一地舆论的各种纷争会议,此刻却似乎毫无作用,百姓全部都去看帝国日报了,各地都有这样的读报人,解读报纸,吹捧朝廷政策。 尤其是这次的中旨入阁,大肆宣扬皇帝圣明,慧眼如炬,选中了好几个贤材,比如王在晋,他的‘退守山海’政策就被频频和袁崇焕‘辽人守辽土’对比,然后用事实结果做出说明。 熊文灿,则是大肆打击海盗,整个沿海的匪患顿时一轻,同时还有收复台湾,收降郑芝龙,击败红夷人等功绩。 朱燮元,这位就更不用说了,西南的擎天柱,奢安之乱就是赖他一己之力平定的,在四川云贵有很高的威望,他的入阁,整个川蜀百姓欢腾一片。 徐光启就更不用说了,其文名和功绩历历在目,主持京师防务,编制军队,协助皇帝管理击败女真等。 这些人的名声,瞬间被帝国日报给吹了起来,而这,也显得皇帝有识人之明,如此宣扬下,很多人都忽略了中旨入阁和廷推的区别,毕竟这里面的权利关节,不是所有人都懂,别说百姓了,就连很多秀才童生都不明白。 他们和百姓一样,被宣传的为皇帝选择了好几个贤臣而欢呼,这种情况下,谁会听一些士林老头抨击程序不合法? 以前不论是百姓还是乡间的秀才,见识不多,更是听不到外面的见闻,只能这些人说啥是啥,跟着一起吹,如今帝国日报给他们打开了另一个渠道,让他们能了解朝堂之上,千里之外的事情。 有了这个渠道,自然不会被士林乡贤所迷惑,只能跟着人云亦云。 在这一番操作下,没有多少人将关注点放在所谓的程序不合法上,他们都以为皇帝选择大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皇帝老儿最大,一切他说了算。 因此,很多抨击皇帝,损毁皇帝的话根本没有市场,那些人也遭到了百姓的唾骂,能选出如此贤臣的皇帝,怎么可能是昏君呢?我看你才是奸臣!!! 太仓! 张溥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绝望的看着下面兴奋议论着的人群,自从帝国日报盛行以来,议论朝政,讨论讨论皇帝和大臣,就成了平头百姓生活中的一大乐事。 键盘侠什么时候都不缺的。 但正是这种键盘侠数量多起来,让张溥心下尤为不爽,要知道,键盘侠在以往,可是他们这些读书人才能做得,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来当了? 更关键的是,张溥发现,自己以往的一些言论竟然忽悠不了这些贱民了,他们很多时候一些固执的话和认识,往往让张溥十分无奈。 狗日的乾圣,尽发明些害人的东西! 咕嘟咕嘟! 灌了一口酒后,张溥小声咒骂起来,他不敢大声骂,不然会有看不过的贱民找他理论。 “来来来,最新一期的帝国日报出来了,大家有没有想听的,都过来,都过来!”喧闹的喊声,将张溥的目光吸引过去,等看清了又是读报人拿着报纸在吆喝收取报纸钱时,他心中非常烦躁和憋屈。 就是这群混账东西,仗着认识一点字,整日拿着张报纸吆五喝六,招摇过市,将原本属于自己的听众和拥趸全部都给夺取了,他们全都听你们讲去了,再也没人听我讲了!!! 张溥对这些读报人的痛恨,还要超过对帝国日报的痛恨,他曾经一度让人殴打过这些读报人,然而第二天,这些他请的青皮流氓就失踪了,不是被锦衣卫带走,就是被东厂给弄死,非常的可怕。 自那之后,张溥就明白过来,这些读报人是怎么回事,从此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敢招惹。 当然,张溥从没放弃过河乾圣的对抗,既然走底层的复社行不通,那么老子就走高层,从源头摧毁你。 女真的入侵,让张溥兴奋异常,原本只是想要借助漕工叛乱引乾圣出京的策略,也一再更改,变成了真正的造反。 然而这一切在乾圣大破女真,斩首三万的战绩面前,全部都化为乌有,福王不愿意出去了,杨一鹏被吓的感慨剿匪,徐弘基也不敢有任何异动,非常积极的围剿着漕工。 这些平头百姓,哪里经得住他们的围剿,很快就失败了,被剿灭只是个时间问题。 张溥的一切谋划,全部成空。 心灰意冷之下,他回到了太仓老家,整日烂醉如泥,就想借着酒精麻痹自己。 “还是以前好啊!”张溥再次大口喝着小二端上来的酒,已经醉了的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次酒里面的异样味道,很快,一壶酒被忧愁的他给灌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双眼迷离的张溥眼前,出现了过往的景色,他高谈阔论,他声张正义,他引领潮流。 他看见,他的复社声势浩大,社员三千,万人景从,借着复社的力量,他能够废立首辅,左右朝政,呼风唤雨。 他,无所不能! 嘭! 带着笑容,张溥载到下去,脑袋重重的磕在桌子上,再也没有起来。旁边的人不以为意,这家伙近日来日日如此,每天都要醉在这里,近日也定是如此。 然而,等晚上酒家打烊时才发现,张溥,赫然已经没了体温。 370 卖直邀名 四月初二,确定了内阁大学士人选后,其实事情并没有完,帝国日报上报道的,只是事情的前半部分。 朱由检的中旨就只是中旨,并没有附带的官员告身以及朝服之类的,这些都要在吏部和礼部领取,他的中旨直发,因此没有这些。 之后,徐光启和王在晋等人,带着圣旨,前往吏部办理升迁流转的手续。吏部尚书号称天官不是没有道理的,整个大明所有官员的档案告身都归这里管,各种恩荣赏赐也是自这里出,权柄可谓异常的大。 就算是位极人臣的内阁大学士也不例外。 面对手持圣旨,索要告身文碟的徐光启和王在晋,尚书周应秋直接来了句,“此乃中旨,无内阁附签,并无效力。”然后就拒绝了。 上次因为崔呈秀和钱龙锡同时入阁,双方有了妥协,兼且崔呈秀乃阉党,周应秋这里自然不会卡主。 然而如今却不同,皇帝不仅中旨入阁,还想迁徙内阁的位置,篡夺内阁的权柄,如此行径,周应秋根本无法容忍。 东林一去,阉党瞬间四分五裂,周应秋自然是其中一派,到了乾圣二年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了什么阉党的称呼,又再度恢复到各地的地方势力派系。 有了派系,自然要为自己牟利,周应秋就是如此,作为天官,六部之首,他竟然连续两次没有捞到入阁的机会,这怎么能容忍? 故而他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中旨,表示办不了。 面对这种情况,徐光启毫无办法,只能朝皇帝求救。朱由检听闻后,也是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搞定了内阁不行,还要搞定吏部,那以后是不是其他几个部门也要搞定啊!!! 在后世西方的内阁制度中,内阁成员往往会兼任部门首领,这样内阁的权利大增,权柄异常的重,但往往少了掣肘。 而大明此时的这种内阁制度,内阁成员和部门首领分开,只负责决策,不负责执行,就能起到很好的分权和牵制作用,无法一人独大。 说起来,大明的内阁制,其实也是三省六部的一个变种,强调的还是分权和牵制作用。 当然,此时此刻,需要面对这种分权和牵制作用的,就是他自己了。 “我真是日了!”朱由检心中憋屈的直接爆了粗口,他真的不想理会,想强硬上马。 但是,官员的任命,吏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这次不解决,直接让新的内阁在皇极门议政开会,万一下达的命令到六部,对方不认怎么办? 不是不可能,只要朱由检这次不解决周应秋,这事情绝对会发生。 “周应秋,朕倒要看看,你哪里来的胆子,矫诏抗旨。”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来人,摆驾吏部。” 很快,仪仗摆好,一群人簇拥着朱由检出了大明门,来到吏部衙门,听闻皇帝出行,许显纯和王承恩纷纷赶来,护卫左右。 在路上,朱由检一直在思索,周应秋为何会这么做。这件事追根究底起来,他做的毫无道理,中旨不中旨的,跟他毫无干系。 中旨既然徐光启接了,那就是徐光启就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就应该开具告身,程序的不合法在入阁这一步,不在吏部,周应秋拒绝的毫无道理可言。 “周应秋,莫非你还以为可以用以前那一套,博取清名吗?”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你是打这个主意,那你就错了。 很快,仪仗驾临吏部衙门。 “吏部尚书周应秋,接旨!”刘若愚在皇帝的示意下,慢慢将两封圣旨递了过来。 周应秋行礼后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两封圣旨,一脸的大义凌然道:“陛下恕罪,此乃中旨,微臣不能执行。” 说完,周应秋再度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中旨与你何干?”朱由检漫步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周应秋,沉声问道。 “中旨与吏部无干,但与微臣有干系,微臣身为圣人子弟,见不义自当抵制。”周应秋长身而起,正气凌然道。 “呵呵!”朱由检真是被气乐了,这群文官还真是无耻啊,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名望,却打着为天地正义的旗号。明明只是两帮团伙的权力之争,却偏偏粉饰其中,以为自己代表了正义。 周应秋的表现极具迷惑力,看周围那些一起跪着的吏员就知道了,不少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一脸狂热的看着他,甚至有不少人意动起来,想着跟在后面,以壮声势。 “吏部尚书周应秋,接旨!”朱由检环视一周,亲自大喝一声,他倒要看看,自己这皇帝发话,这老儿还能不能坚持住。 哐当! 许显纯非常有眼色,直接绣春刀半出鞘,其他锦衣卫立刻跟上,绣春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声势非凡,一股肃杀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 山一般的重压,如同浪涌,汹涌澎湃的朝着四周呼啸而去,拍打在周围所有人的心头。 咚! 咚! 咚! 那些员外郎中感觉自己如同海中礁石般,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庞大的压力,不断击打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感觉随时会被击碎。 他们不敢出声,只能默默承受着,脸上原本的狂人和兴奋,全部被粉碎的一干二净。 而身为风暴中心的周应秋,更是冷汗都流了出来,汗水滴到眼睛中,火辣辣的,钻心的痛,他却不敢擦一下。 “微臣......”周应秋嘴唇哆嗦起来,说话也断断续续,他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位主可不是好欺瞒的,当初登基时,也是一片腥风血雨,杀的血流成河。 自己在他面前虚伪矫饰,岂不是自寻死路?想到这,周应秋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下去。 若是自己僵持下去,会不会被皇帝一刀给砍了?他偷眼瞧了下长刀半出鞘的许显纯,腿肚子都有些抽搐。 他还在考虑当中,朱由检却不耐烦了,原以为是一个硬气的角色,却不妨也是个半途而废的软蛋。 “吏部尚书周应秋,虚伪矫饰,以博清名,欺君罔上,打入诏狱,论罪!” 371 巧合中的巧合 “是!” 许显纯立刻大声应命,然后迅速带着人,将周应秋给拖了下去。 “陛下,陛下,饶命,饶命啊!!!”周应秋大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悔恨,他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不就是诏狱吗,进去就进去,等自己出来,还是一条好汉,还是士林中的老前辈。 这种心态,就和后世很多横行霸道的人一样,欺凌他人时,嘴上叫嚣着,不就是坐几年牢吗,老子不怕,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然而真的等事到临头的时候,却直接软了,哭着喊着大叫着后悔了。 此时周应秋就是这种状态,当真的面临打入诏狱的局面,他一下子崩溃了。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吏部天官,六部之首的位置,就连内阁大学士他也不虚,然而下一刻,却成了阶下囚,进入诏狱中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局面呢。 万一祸及子孙呢?乾圣可是最喜欢玩这一套的。自己倒了不要紧,子孙失去了上进渠道那真是天大的事情。 “陛下,陛下!” 周应秋大叫着,朱由检却根本没有理会,不处理这家伙,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跳出来呢。 很快,周应秋的声音就消失了,朱由检转过身,看着黑压压跪倒一片的吏部官员,冷冷道:“吏部左侍郎何在?” “臣在!”一个中年官员慌张的站了出来。 “接旨!” “微臣......”中年官员犹豫道,然而正是这一犹豫,让他被朱由检判了死刑。 “下诏狱。” “吏部右侍郎何在?”朱由检继续看向下一个,他就不信了,整个吏部没有一个敢承旨开具官员告身的。 “微臣在。”又一个官员站了出来,然而对方那种早有所料,甚至欣喜的表情,让朱由检直接不喜。 对方这是摸准了他的脉搏,等着留下深刻的印象吗?也许朱由检想多了,但周应秋的所作所为,让他对吏部的官员充满了失望,起码在侍郎一级是这样的。 “下诏狱!”他也懒得问,直接处理了,周应秋如此做,他们两人也脱不了干系,这件事本就不大,周应秋不干,两个侍郎也可以干,然而他们却没有,直接坐视事情的发生。 “啊?”干脆利落的处理,让这位右侍郎愕然,他什么都没做啊,怎么就下诏狱了! “陛下,陛下,微臣愿意承旨,愿意签发开具告身文碟啊!”他哀嚎大叫着,然而锦衣卫却根本不闻不问,皇帝没发话,他们不会停下来。 环视一周,所有官员被朱由检果断直接的动作给吓坏了,这还没怎么着呢,三个高官就这么给弄下去了。 诏狱可是臭名昭著的地方,里面死了不知道多少官员,大部分官员,进去了就很少有能出来的。 而今上,在处理的时候,尤其喜欢牵连亲族,三代不许科举的处罚,相当臭名昭著,不仅自己及其后代没了上进之路,就连亲族也是如此。 这种处罚,此时想想,当真令人胆寒。大明时期的人,对家族亲族的看重,比现代人浓厚多了。 所有官员都吓坏了,其中有一个微胖的官员尤其严重,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你现在是吏部尚书了,接旨!”朱由检上前,一把粗暴的将对方拽起来,瞪着对方道。 “我......我......”微胖官员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你也想学周应秋吗?”朱由检杀气四溢的看着他。 “不不不,我签,我现在就签发告身。”微胖官员在这股杀气的刺激下,瞬间就灵活起来,然后迅速找来纸笔和官文,迅速的签发起来。 而官印和文档什么的,早就有人准备好,只等他签发完毕,就加盖尚书大印,整个过程非常流畅,一气呵成。 然后他立刻将徐光启和王在晋的档案找出来,将这些东西塞进去,又将一份告身文碟拿给皇帝,整套工作流程就完成了。 “呼呼呼!”微胖官员大口喘着气,惊恐不安的看着朱由检,生怕对方杀了他。 “很好,吏部尚书的位置是你的了,好好整顿下吏部,朕不希望你们耽误了工作。”朱由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离开了吏部衙门。 坚决果断的将周应秋给镇压下去,让朱由检胸中闷气尽数都给出了。浑身轻松下,他也没上马车,而是径直在御道上走着。 前几日下的雨,将整个御道冲刷的干干净净,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芒,看起来富丽堂皇。 “陛下,曾经魏公公说过一句话,想要从大臣手中夺取权力,不流血是不可能的!”见皇帝心情还不错,刘若愚上前提了一句。 “哦,你是说朕有些心软了?”朱由检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了刘若愚潜在的意思。 “权力都是带着鲜血的,老奴以为这次起码会死上一两个人,陛下出来时,那杀气可是让老奴都胆寒。”刘若愚笑着道。 “刚去的时候朕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后来还是克制住了。杀人不如诛心!人是杀不干净的,但心若是被诛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朱由检抬头望天,“大明的大臣们,心已经歪了,所作所为,为的就是那一股清名,朕要让他们知道,卖直邀名在朕这里行不通。” “陛下深谋远虑,臣所不及。”刘若愚思考了一会后说道。 “多想想吧,有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朱由检笑着道,“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去东厂报到。” “东厂?”刘若愚一愣,这是要让我去当厂公? “那王公公呢?” “他?他接御马监。” 徐光启当了内阁大学士,是不可能再兼任御马监掌印的,如今被朱由检信任的,唯有王承恩一人。 “老奴遵旨。”刘若愚有些欣喜。厂公啊,这可是在所有太监当中,能排在第三的位置呢,哪怕是在阉党横行的时候,他也没获得如此高的位置。 “好好思索下,怎么才能做到诛心。朕对东厂寄予很大的希望呢。”朱由检鼓励道。 锦衣卫和东厂要进行分工,一个侧重情报和反恐,一个侧重对民间和官场的监督引导,两者有重叠,但更多的还是不同的领域。 “老奴明白。” “对了,朕任命的那个吏部尚书,叫什么名字?”朱由检想起刚才那个随手拽起来的微胖官员,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 “老奴去查查。”片刻后,刘若愚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个令他震惊的名字。 “你说什么?他叫阮大铖?”朱由检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372 体制问题 阮大铖之所以在吏部担任主事,也是因为朱由检将南京朝廷给撤掉了,流转之下,来到了这里,他不知道,只是没有注意罢了。 而现在,能被朱由检一把挑中,也是一个巧合,巧合到不能再巧的巧合,谁能知道,这个瘫在地走都走不动的家伙,会是历史上很有名的大奸臣呢! 最终,朱由检也没有撤销掉阮大铖的位置,既然对方有这个机缘,不妨就留着。对于百姓来说,官员有忠奸之分,但对于皇帝来说,大臣只分好不好用,其他的并不在考虑之内。 关于周应秋的事,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师,尤其是那些密切关注的,更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周应秋以虚伪矫饰,欺君罔上的罪名下了诏狱,其他两名侍郎也是同样的罪名,而锦衣卫的审判也是非常快的,当天就出了结果,直接被剥夺了全部的恩赏,成了一名白身,同时追夺直系子孙的功名,三代不能科举。 让人松口气的是,这种罪责只追究了周应秋的直系亲属,不涉及家族,只是周应秋自身的三代无法参加科举,其他不作限制。 同时,周应秋自身也并没有就此脱身,他被判处了十年劳役,被发配到了德陵服刑,连同一起的,还有上次漕粮案件的那些官员,在钱龙锡的督促下,这个案件进展的很快,大理寺很快就审判出来。 同时,因为涉案金额巨大,这些官员的处罚同周应秋一样,甚至服劳役的期限还要更长。如此酷烈的惩处措施,让所有屁股底下都不太干净的官员惊惧不已。 这些从底层靠着科举考上来的官员,尤其深知,对于一个家族来说,科考的机会意味着什么,如今被彻底剥夺,过不了多少年,这个家族就将彻底沉沦,再无翻身的机会。 至于百年之后,也许就消散了。 在周应秋被处罚后,当月的邸报上,大肆宣扬了这件事,尤其重点批评了这种作风,皇帝甚至亲自撰写文章抨击,称只要发现一起,扼杀一起,绝不姑息。 在宣扬的同时,还历数了本朝登基以来,各种皇帝督办的案件,无一例外,上面的处罚都非常重,尤其是那子孙三代不能科举的措施,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乾圣皇帝并不喜欢杀戮,但其作风绝对能称得上酷烈,这种祸患延绵子孙三代的作风,远比杀了这些当事人还要难受。 一时间,整个京师官场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当熊文灿踏入京师后,感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气氛,他诧异极了,这种客气小心,怎么是傲对督抚的京师官员作风。 而当他来到吏部办升迁流转时,也奇怪,什么时候吏部尚书换人了?周应秋呢? 怎么是这么一个年轻微胖的官员?他熟悉的那两个左右侍郎呢? 熊文灿发现,这次踏入京师,让他疑惑不解的事情多了这么多,直到他看了当月的邸报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皇帝又辣手惩治这些官僚了。 那酷烈的风格,动不动就祸及子孙的作风,哪怕是熊文灿,看的也胆寒不已,暗自嘀咕,千万不要犯到皇帝手中。 而之后的事情,就是帝国日报上所报道的,一切都看起来很美好,皇帝英明,大臣贤德,天下虽有动荡,但依然在掌控之中。 当熊文灿报到后,朱由检迫不及待的召开了内阁会议,他亲临皇极门,和四位阁老一起商议国家大事。 这次朱由检的座位并没有放在丹陛上,而是在丹陛下,两旁则是其他四人的位置,既然亲身参与到议政里面,朱由检就没把自己的位置放到这么高,放高了容易脱离群众,脱离核心。 等到五人都坐好后,便有宫女奉茶,同时还有一些点心。 “都不用拘束,便吃便聊。”朱由检笑着道,经过多日的休整,他已经从许显纯的死走出来了。 这些天窝在后宫,他心情恢复了,但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貌似他只有两个老婆啊,后宫基本都空着呢,这可不行,起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要凑齐啊! 朱由检这种开会的精神,其实取自宋朝,当然进行了更改,对方是站着,而他是坐着,很早以前,君臣开会就是坐着的,朱由检只是想要恢复这个。 想要让一个帝国站在世界,就要从上层建筑开始,上早朝时,大臣跪着奏事的规矩,他是极度的厌烦。 不知道是不是从后世带来的习惯,他看着有人跪在面前说话,总有股别扭和不习惯。长久的生活在宫里,让他慢慢习惯了宫女和太监的跪拜。 但大臣的,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习惯,甚至隐隐觉得有种承受不起的感觉。 这种感觉,最终让他采取了坐着的形式议政。 新奇的椅子让钱龙锡和徐光启等人感觉十分别扭,等看到皇帝也是如此,更是坐立不安,时刻想要站起来或者跪下去。 “都别动了,以后就这么议事,都是宰辅大臣,别老跪来跪去的,跪是跪不出一个强汉盛唐的!”朱由检宽慰了一句。 “多谢陛下体恤!”徐光启等人感激道。 别说,皇帝的话真的很暖心,他们听了顿时感动起来,就连本来别扭的感觉,此时也渐渐消失。 从某些方面来说,当今皇帝真的是个好皇帝。只是行事风格太霸道酷烈了些。 等他们四人渐渐习惯了下后,朱由检瞥了眼他们带来的奏折和文书,呵呵一笑,道,“今天你们这些东西算是白带了,就算陕西这种十万火急的事,今天也不议。” “今日,先将一些事情定下来,形成制度,方便以后有个依据。” 朱由检淡淡的说着,却令他们四人愕然,这是要定祖制吗? 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可以这样说的,当然,朱由检管着不叫祖制,而是叫做立宪。不是君主立宪的立宪,只是单纯的想要立个类似宪法的规章制度。 大明的内阁始终处于一种非法的地位,很尴尬,也很无奈,而且一整套的流程制度,都是在长久的运行摸索中形成的,这些都是文官自己慢慢制定的,利于自己的规矩,因此,当皇帝想要改变时,就异常的困难,会面临很大的阻力。 但若是这东西是自己确立的呢? 一个国家,想要强大,想要走上正轨,其体制首先要流畅运转,而流畅运转的关键点不在于民主与否,而是在于是否完善。 现在大明的体制,恰恰就不够完善。 373 政体沿革 “陛下想要定下些什么?”徐光启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皇帝的种种态度和措施,让这位历尽世事老臣很是欣慰,因此,他相当主动的配合皇帝的工作,在其他人还沉默的适合,率先开口。 目前内阁的四位大学士,不,应该说是五位大学士,朱由检并没有排定座次,也没有任命首辅,虽有资历深浅之分,但地位还是大致相当的,故而徐光启先开口也不算破坏规则。 “朕想定下朝廷纲纪法度方面的事情。”朱由检露齿一笑道,“内阁成立两百年有余,随着发展,渐有实权,如今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当初内阁只是文秘机构,因此祖宗并无法度规束,延展至今,大多规矩都是在发展中渐渐形成,虽运转流畅,却无纲纪法规定下运转体制,故而朕想以明文规定,立内阁法度,以防后世子孙迷惑。” 朱由检的一番话,说的几个大学士脸色微微一变,他们没想到,皇帝对内阁的发展,竟然如此了解。 历史是一门学问,尤其是在华夏这一个古老的国度,更是非常重要,从历史中,后人能学到很多东西。尤其是对本朝历史的研究,更是能摸清楚本朝发展的脉络,看出权力变迁的痕迹。 以往大明皇帝的历史并不好,或是不愿意学习,或是学的不够深刻,就算有喜好者钻研,那也是文人学士来授课,作为文官集团的一员,他们都只调对自己有利的讲,而不利的,则用为尊者讳的名义给跳过了,或者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因此,很多皇帝并不知道,内阁一开始不是如此有权力的,他们受限于眼界,以为内阁就是自己登基后接触到的样子,对其中的权力运转本质,往往一片茫然。 有的皇帝对权力敏感些,就能凭借皇帝天然的身份和内阁的劣势,压制住文官集团,而有的却无法办到。 最显眼的例子就是嘉靖皇帝和万历皇帝,一个是主动挑起权力之争的‘大礼仪’之争,一个是被文官找茬,弄出来的‘国本之争’。 当然,关于这些隐秘的内容和知识,在古代专门的称呼,叫做‘帝王之术’,虽然看着很高端,但并不神奇,在很多县城乡下,都有这门学问的痕迹。 许多文官在基层历练流转时,随着阅历的增加,对这门学问有了深刻的认识,随后升迁中央,凭借着丰富的阅历,压制住了足不出户的皇帝。 这也是为何,越到后期,皇帝越不是文官的对手的原因。一个粉嫩粉嫩的新号,面对如狼似虎,阅历满级的变态大臣,能刚的赢才怪。 就算有太监能借助,但太监并不是万能的,很多太监并不熟谙帝王之术,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算偶尔有几个天赋异禀者,也很快就被文官迷惑的皇帝干掉。 所以说,想要对抗文官集团,皇帝自身强大起来才是正道。 当然,所谓帝王之术在古代是秘传的知识,但是在现代却是掰开了揉碎了将,各种政治文章、权力运转本质等等,随便挑一个人都能说出一二来。 只是徐光启等人完全不知道这些,当皇帝隐隐点出这种权力运转核心关键时,他们完全是懵的,什么时候,一个不满弱冠之年,长于深宫的皇帝,能明白这些了? 其他几人纷纷侧目看向徐光启,在座之人当中,就这个家伙和皇帝接触的最亲密,没准是他向皇帝授课的? 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徐光启也有些苦笑不得,他根本没教过皇帝这些,若论学问,徐光启不虚任何人,但若是轮到帝王之术,他自己也是被皇帝启用后,慢慢参与才自己领会了一些,自己都懵懵懂懂呢,那里有本事教皇帝。 徐光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自己教的。 这下,其他人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个明了帝王之术的皇帝,更加难对付了。不由得,几人想到了突然致仕的崔呈秀,他是不是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陛下想要如何立内阁法度?”钱龙锡开口道。其他三位纷纷正色,侧耳恭听。 对于上层体制的构造,朱由检早就有设想,他有两个参考对象,一个是后世华夏的体制,一个是美国的体制。 当然,不是完全照搬,只是在某些方面作为参考借鉴。 毕竟现在还是封建集权时代,距离民主还有些距离,美国都还没成立,讲民主的话太早了。况且朱由检自己也不愿意讲民主。 辛辛苦苦穿越到这里来,还要和别人开会讨论讲民主?开玩笑! 朱由检对自己的责任有清晰的规划,他的任务就是带领大明帝国再度强盛起来,起码要将大明帝国的排名,在历朝历代中带到前三去,他的目标是和秦汉唐争锋。 至于民主,那是后世子孙的事情,不关他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的借鉴就很有限,起码人大、议会什么的就不会弄出来。而撇开这个,两个政治体制,最关键的,就是对军权的处理不同,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 一个是将军权剥离出来,和政府相对,形成最彻底的军政分离,另一个,则是将所有的一切置于一个大统一的政府管理下,包括军权,是中低层的军政分离。 五代之后,明中叶以前,包括两宋,其军事制度是枢密院制,类似后世的军委,明朝初期的大都督府,包括后来大都督府一分为五的五军都督府,都是如此。 然而,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体制发展,发生了一个极大的转折,文官集团开始崛起,五军都督府的权力不断被兵部剥夺,最终,五军都督府只剩下了统兵权,而随着卫所制度的崩坏,这点统兵权也一并瓦解。 五军都督府,如今已经成了一种空壳,其最高的长官,都督,成了和文官三公三孤一样的加衔。 发展到现在,抛开没有权力的机构来看,大明的体制构造,除了内阁还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外,其他一些,大体和美国的体制差不多。 当然,差异还是有的,只是某种形式上的形似,而且仅限于中央。 374 制度的思考 在起初,朱由检还是比较赞同兵部制度,毕竟稳定运行了这么久,而且和现代文明制度最为接近,应该是最好的。 在朱由检看来,只要将五军都督府下放到地方,重新发挥作用,形成类似战区的机构,而不是放在中央荒废,那么明朝的军事很快就会起来。 当初朱元璋将五军都督府放在京师,只是为了削弱武将的权力,而这种做法,在朱由检看来,太过于小心。今后,明军注定将是一支火器化的军队,后勤装备复杂,只要这块控制好,隐患虽然有,但相比五军都督府下放的好处,不值一提。 然而,他设想是好的,只是当他想要对内阁做出一些改变时,却忽然发现,这一切变了。 朱由检想要学习唐以前的皇帝,让圣旨不在受到文官的限制,让中旨变为最正统的圣旨,让中旨入阁成为奉旨入阁,将这些约定成俗的潜规则变成明文规定。 原本,大明皇帝的圣旨是没有这么多限制的,内阁根本不具有封还圣旨的权利,六科给事中也不具备这种权利,身为制度制定者的朱元璋是不可能给后代子孙留下这么大的掣肘。 这一切规矩的形成,全部是文官一步步争取过来的,原本只是对错字的封还,被他们发展成为了驳回,而明朝的皇帝竟然一个个都觉得正常,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这当然是历史没学好的缘故,尤其是本朝历史,因此只能文官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既然这种权利已经到了文官集团手中,那想要收回来,就非常的难。二朱由检的打算,还是和以前一样,进行利益交换。 他打算提高内阁地位,给予其名正言顺的大义,以此来交换这种圣旨地位的提升。然而,当内阁这种临时机构一旦变为正式机构,很多情况就大不相同。 皇帝和兵部就天然隔了一层,距离军权的距离又远了一些。如果说朱由检的地位只是首辅的话,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当他身为皇帝,从上往下看时,内阁挡住了他伸向军权的途径。 若是文明开化,制度完善的现代国家,这自然是好的,但此刻并不是,造反的事情时有发生,一旦内阁正式对六部有了统管权,兵部的地位就至关重要,一旦有人图谋不轨,这种制度下极其容易成功。 这就是内阁一旦变为正式机构的隐患,也是为什么,大明那么多文官,只想着增加内阁的权力,却从不谋求内阁地位的根本原因。 这样的话,他就陷入了两难之中,他想要谋求中旨变成圣旨的权势,而没有足够的利益交换,文官是不可能松口的。 中旨入阁已经是其极限,在想让中旨发挥更大的作用,或者明文规定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用内阁正名的利益交换,又会给皇权埋下隐忧,但除了这个利益外,朱由检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除非,统领军队的权力不在归属兵部管理,不再受内阁影响,如此一来,朱由检才能放下心来。 因此,最终,还是放弃了类似美国的大政府体制,打算选择后世的军委制度。这种制度古已有之,两宋的枢密院制度,明初的大都督府制度,都是最好的借鉴。 明初的大都督府并没有存在多久,并不具备借鉴性,因此朱由检能参考的,只有两宋的枢密院制度,当然后世的一些知识也能帮助到他。 这一番的交替思考,让朱由检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制度,体制,并无好坏之分,只有合适不合适。 后世美国的很多政治习惯承袭自欧洲,而欧洲,发生的最多的,就是宫廷政变,这种政变并不需要太多的兵马,往往几个人就能成功,当然,这也和欧洲非常重视血统有关系,血统论的甚嚣尘上,让普通人根本无法染指中央政权。 但华夏这片古老大大地却不相同,早在战国时期,血统论就被抛弃了,而后更是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惊世之言,后来,又有人言‘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中华大地上,历来都是军事政变为主,若是不控制住军权,哪怕一个小兵,他也是有机会当上皇帝的。 因此,对军权,历来统治者都非常重视。 也因此,才有了枢密院制度,大都督府制度,军委制度。明朝文官的崛起,只是昙花一现,是历朝历代中仅有的一个短暂现象。 而事实也证明,当文官集团掌握了所有权利,失去了约束后,带来的不是文明和进步,而是疯狂的偷税漏税,疯狂的窃取国家利益,疯狂的为自己家族篡取特权。 枢密院制度,起源于唐朝,之后一直延绵到元朝,直到朱元璋废除枢密院,建立大都督府为止,时间延绵几百年,中间的历程一言难尽。 不过,朱由检并不是想要重复历史上的枢密院,枢密院发展到宋朝,已经非常的庞大而臃肿,却没有多少实权,并不适宜此刻的大明,那样的机构复现出来,只是给文官换一种行事掌握兵权。 宋朝就是最好的例子,到了后期,经常都是宰相兼任枢密使,一开始分宰相兵权的意义已经没了。完全达不到他想把军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用以遏制文官集团的意图。 具体要怎么做,朱由检还没想好,但至少大明的开国皇帝们给他留了个很好的基础——御马监,有这个总比赤手空拳从文官手中抢夺权力要好的多。 当然,朱由检没想着这次就从内阁手里夺权,想要夺回兵权,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要多次的斗智斗勇。 他现在完成的,只是一个心理建设,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对于提升内阁的地位已经没了抵触心理。 打定了将军权从兵部手中夺取回来后,朱由检对提升内阁的地位已经没有抵触心理,因此,他坦荡的将自己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而他的这些想法,令四位宰辅表情十分精彩。 375 意外的拒绝 正式确认内阁对六部的领导地位,殿阁大学士的品级提升到正一品,使之名副其实,今后大臣入阁,不用再加各种各样的头衔。同时,内阁处理政事,皇帝必须参与其中,通诸位大学士共同议政。 而其流程,依然是内阁票拟,皇帝披红的程序,只是下发的诏令,不再以圣旨的形式或者皇帝的名义下发,而是以内阁的名义办法,诏令名目也改了,唤做内阁诏令。 而作为交换,内阁人选由皇帝一言而决,圣旨的起草也不再由内阁经手,而是放在司礼监。当然,如何规定圣旨的合法性,这是另一码事,这种先例很多,秦汉唐多有很好的参考。 同时,皇帝圣旨的效力,自然凌驾于一切诏令之上,包括内阁诏令,两者相互冲突时,当以圣旨为主。 最后,还有内阁大学士任期的问题,这也被朱由检算在了利益交换的范围内,当时他本想和对方交换自己参与内阁议政的权力,后来通过让徐光启等人中旨入阁达到了目的,这个条件就省了下来,如今正好添加进去。 朱由检的话语很直白,直白到让听着的几位宰辅微微有些尴尬,大家都是读书人,有必要将这些东西拿到台面上来说吗? 只是,朱由检也没办法,如今陕西危若累卵,内有回民作乱,外有鄂尔多斯部窥探,他实在是没时间在这里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只想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让文官们去讨论,等弄完了这些,他才有精神去解决陕西的事情。 介时陆军修整完成,正好出发前往陕西。 “如此种种,诸位以为如何?”朱由检笑着道。 徐光启和钱龙锡两人面皮都直抽抽,就连性子最为直爽的王在晋,也忍不住泛起了白眼,陛下您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呢,还如何?您是要我们讨价还价吗? “陛下,臣以为不怎么样!”钱龙锡毅然出声反对道。 这种交换条件,看似内阁能得到很大的便利,但是其实他们失去的更多,一旦当代表皇权的圣旨失去了束缚,他们看似强大的内阁,只是沙滩上的城堡,一旦海浪来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况且,一动不如一静,不改的话,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其他人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若是更改了,结果后来还不如现在,那么他们绝对是背锅侠。 这里面的道理,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对于钱龙锡毫不犹豫的拒绝,朱由检丝毫不意外,虽然对方最近频频示好,甚至还抛出了很多利益关节出来,但朱由检可不会忘了,在这之前,对方是怎么上位的,又是如何屡次挖坑想要他跳的。 他更关注的,是其他三人的意见,只要他们三人同意,钱龙锡的意见就微不足道。 “陛下,老臣以为不妥!”只是,出乎朱由检预料的,徐光启也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不禁让朱由检脸色一变,微微难看起来,他算到了很多东西,也考虑的非常周全,甚至就连内阁正名后的隐忧都安排妥当,但唯独没想到,内阁会拒绝他的提议。 今天是新内阁成立的第一次会议,莫非就要失败吗? 朱由检瞪向了徐光启,他觉得对方和自己接触时间最长,对自己的帮助也最大,堪称自己的左臂右膀,没想到现在也不同意。 “陛下此乃玩火之举,不宜如此。”徐光启苦笑着答道。他能清楚皇帝想要收回权力的举措,但目前的动作已经是极限了,短时间内实在是不能再搞小动作了,要知道,内阁并不能代表所有文官的意见。 一旦朱由检的举措,激发了整个文官集团的怒火,所有人联合起来叩宫,哪怕朱由检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现在的举措就是这种容易激发所有人怒火的动作。 朱由检有些不甘,他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场战争,趁势想要搞点政治改革都不行,实在是憋屈。 他看向了剩下两个人,尤其是熊文灿,这个自己一力提拔起来的内阁大学士,不知道他会不会支持自己。 熊文灿被皇帝的目光盯的头皮发紧,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刚刚从福建赶回来啊,什么都不知道呢,这让他说什么? 说说福建有什么好的吗? “娘的,早知道就不会来了,在福建当巡抚多自在。”熊文灿在心中暗暗叫苦道。 有沈寿崇在台湾海峡横行,海盗都从福建销声匿迹了,不是被赶去了广东沿海,就是被剿灭了,政通人和之下,他不要太自在。 然而皇帝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直紧紧的盯着他,看样子他不说出点什么来是不行的。 正当熊文灿打算硬着头皮说点啥的时候,旁边的王在晋突然出声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他只说了几个字,就闭口不言。 这段话朱由检当然熟悉,是朱元璋当初刚刚起义时,别人赠送给他的,后来他依照这九字真言行事,最终奄有天下。 如今王在晋对他说是什么意思呢? 这九个字,其实都是讲一个意思,就是积累以及等待,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有等到恰当的时机,才能干成某些事。 意思是要我等待和积累?著有加你深思着。 朝臣接连的反对,已经让他没了要该制的心思。他朱由检并不比其他人聪明多少,多的也只是百年的见识,除此之外,他就是个普通人,既然四个内阁大学士都反对,那自己确实要考虑清楚再说。 “既如此,那朕暂且作罢。”朱由检缓缓道,也许,真的是自己欠考虑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胃口太大了,所求的太多而给予的太少。 既然交换不行,那就只能通过斗争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了。 “不过,内阁大学士五年一任期的制度,应该可以实行下去吧。”将任期固定,既是对大臣的保护,也是方便皇帝,省的再次发生崔呈秀这样的事,首辅辞职了,临时上哪里找首辅去? “可行!”四人相互看了眼,纷纷同意道,这个对文官有利的事情,倒是不用考虑太多。 376 金部、银台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朱由检有些无力,文官果然是一群狡猾无比的生物,见利忘义绝对不是形容词,而是描述词。 王在晋的话倒的确让他清醒了一些,自己果然还是太心急了,再等等,等自己的部队多一些,能用的人多一些,到时候就直接硬干,谁反对谁直接滚蛋。 到时候也不用现在这样,要和内阁商量,直接下达行政命令就是。 不过,朱由检并没有放弃他的改革计划,他想改的可不是只有内阁,对于六部,他也有自己的改革计划。 明朝灭亡的一个很大根源,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财政系统,它是没有中央财政的,所有的财政权力,都是分摊到了地方。 在大明缔造者朱元璋的眼中,整个大明的社会是一个静态的社会,他给所有的地方政府定好了财税收入和支出,当年的税收收上来后,直接划归地方的消耗,只有多余的一些,才会解送京师。 漕粮是一种,部分税银是一种,一些实物税是一种。 既然是地方多余的,自然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到底能解送多少到中央政府,这是无法控制的,中央强力些,自然就多,中央弱势,那就少的可怜。 中央没钱怎么办,凉拌,反正不是地方没钱。 因此,当务之急,就是建立一个中央财政体系,统一财政收支,将财政权从地方收拢到中央。 “朕拟定从户部分割出一个部门,专门管理财税事务。”朱由检慢慢讲出了自己的打算。 户部分割一部分出来,名为金部,专门负责银钱的管理以及财政拨款等,地位类似厚实的财政部。同时,在金部下面成了一个叫做银台的机构,这相当于后世的国库。 这种改动是涉及到地方的,中央成立了,地方也一定要成立,形成垂直体系。地方的银台相当于地方的银库,当然,这个机构只涉及银钱的流入流出管理,并不经手真正的银钱,除了实物税外,凡是涉及银钱的,都将从银行走账,拨款不再真正的使用银钱流转。 当地方需要使用拨款时,直接去银行存取就好,至于部门和部门之间,当然,具体的流程还需要仔细的梳理,但大致的体制构造就是如此。 归根到底,银台说是一个机构,不如说是一个账号,具体的承办是由大明皇家银行经手。 既然要改,朱由检肯定给改的一步到位,有银行这个机构,那就给用起来。 同时呢,在金部下面,还要成立一个税务司,专职负责收税,当然,税种就要好好制定了,除了农业税,其他税肯定也是要收的,这个之后再说,先把框架搭起来。 至于剩下的业务,比如田土、民政、户籍等,依然留在户部,不过,如此一分割之后,户部的权力就没多少了,分出去的都是精华,而留下的,全都是些繁琐的杂物。 除了对户部做分割外,朱由检还打算成了一个新的部门,驿部,这个部门主管道路交通,驿站铁轨,国家运输等。 朱由检一直都很奇怪,既然给的的驿站以及道路都非常重要,为何没有一个重要的部门进行管理? 当然,朱由检之所以想要成立这样一个部门,除了想要整合一些资源机构外,更重要的,就是想要收过路费。 水泥马路修好了,光自己用多亏啊,就应该设卡收费啊,只要关卡一立,那就是坐着收钱的,行人不收钱,马车收钱,哪怕收的少,但数量上去了,一年下来,几百万还是有的。 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啊! 同时,利用好各地的驿站,还可以开展民间的运输和邮政业务,这同样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到时候行人司也可以划归驿部,精简机构的同时,统一信息传递的管理,包括兵部的八百里加急,都可以托付驿部管理。 当然,关于商业部、农业部、农田水利部等,朱由检并没有弄出来,大明的管理还是一种粗放型的管理,还没到那种精细的地步。 同时,对于大理寺的地位,朱由检提出了异议,他要求提高大理寺卿的品级,由正三品提升到正二品,和各部尚书等同。 今后,大理寺将作为唯一的审讯机构,天下所有的提刑按察使司全部划归大理寺管辖,作为地方审判机构。 在朱由检误打误撞下,将十三道监察御史全部下发地方,组建地方都察院,当初组建时,由于人手不够,很多都是从当地提刑按察使司抽掉人手的,如此一来,提刑按察使司的监察权就基本被侵吞一空。 如今就只有审判诉讼权,正好划归大理寺管理,至于提学官,则单独保留,暂且归巡抚管辖,以后再做处理。 在朱由检的设想中,大理寺以及都察院,都将继续深入细化下去,从省一级朝府县一级发展,介时知县知府将不具备审判权。 而说到底,这其实是司法制度的改革,想要做的话,非常需要时间和人手,目前朱由检能做的,就只是搭建好省一级的机构,细化发展就需要内阁去努力了。 如今,他只是负责将这个大饼给画出来,具体完善就不归他管了,那是内阁的事。 “诸位大学士,朕的这份改革计划如何?”朱由检笑眯眯道,看着几人的表情,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陛下,新立两个部门,需要不少人吧!”钱龙锡忍不住道,如今科举都被暂停了,哪里来那么多人进行部门的扩建。 而且听皇帝的意思,地方的机构也要划分开来,那需要的官员就更多了,如今大明还有这么多闲赋的官员吗? “呵呵,朕的计划还不止如此呢!”朱由检一笑,再度道出了他对地方的改革。 当然,朱由检对地方的改革,其实动的没那么大,就两点,一个是将巡抚作为各个省的最高行政官员给固定下来,同时,在巡抚、知府、县令三级官员下,要有机构和中央的部门一一对应。 老六部以前都有对应的,只是品级不高,全都是些吏员在做事,显然不足以和正二品的尚书相匹配,这个要提升起来,做到垂直管理。其次,金部和驿部的地方机构要快速建立起来,将资源整合。 听到这个,几人更是无语,这一动就是大明十三汉人旧地全部要动,那需要的人手更是海量,他们怀疑,以目前文人士子的数量莱卡,真的能完成吗? 而且,财政吃的消吗? 以前一个县衙当中,吃皇粮的就那么几个,县令、主簿、典使等,然而换他这么一弄,那官员的数量将会翻倍的增长。 有这么多钱发俸禄吗? 377 押后讨论 “朕记得,在大明开国之初,吏员是可以升迁流转,获得官身品级的,只要重新开放,官员人手不就多得是吗?”朱由检轻描淡写道,“而且相比于那些举人,这些人熟谙政务,经验丰富,只要给予品级,能很好的开展工作。” “至于银钱吗,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没钱的话就尽快将漕运落实下去,一旦海运运行起来,每年可以节省两百万石的消耗,这不是钱吗?”朱由检看了眼几人。 这些家伙,倪元璐和沈廷扬都再次出发了,准备接管漕运总督部院,他们却没一个人提这件事,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着。 两百万石粮食,照现在的粮价,换算成银钱,那就是四百万两,足够很多支出了。 “或者,你们可以削减官员的俸禄吗,真个俸禄朕觉得有点高了,辽饷全部填进去了都不够,当初太年轻了,被你们哭穷给蒙骗了,一下子加了好多俸禄,悔不当初啊!”朱由检一副后悔的样子。 “咳咳!老臣觉得,还是落实漕运改海事宜比较合适。”几个大臣立刻打哈哈,带过这个话题。 开玩笑,若是让下面的官员知道,他们上任的第一场会议就是让他们降工资的话,这一任内阁宰辅就不要当下去了。 俸禄这个东西,加上来了,就不太可能削减下去,朱由检也没这个意思,只是吓唬他们一下,而且他当初把俸禄加上来,就是有逼迫这些人主动开源的意思。 全指望辽饷填窟窿,怎么可能,那可是军事转款,哪里能给你们拿去挥霍,想要不被底下的官员骂,那就好好的去开源,将俸禄发下去。 看了几人一眼,朱由检没有在说什么,任由他们慢慢思索消化刚才说的那些东西。 在他看来,今年会是很艰难的一年,不仅是财政上的,同样也是制度改革上的,这些弊端,已经被朱由检提出来,摆在了台面上,想要继续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 要么现在自己主动改,要么等皇帝实力强大了,逼着你们改。 况且,刚才拒绝了皇帝争权夺利的改革,现在还能拒绝这种解决弊端的改革吗?他就不信,这群家伙会看不出来,自己这套改革方案针对的是什么。 朱由检慢慢吃着茶水点心,一边观察着四位宰辅的表情,还别说,真的挺有意思的,那精彩纷呈的神情变幻,让他看的就津津有味。 不过,四个老男人的表情看久了,也挺没意思的,等到茶水喝了一壶后,见他们还沉思在自己的世界中,朱由检不得不将他们叫醒,今天还有事情要商议呢。 作为,这一期内阁成立后的第一场会议,很多东西要定下个调子来。 “好了,关于改制,等会议结束后你们慢慢商量,最好召集六部群臣具体商议,形成一个确切的方案后,再呈现上来。”朱由检拍拍手道。 被他惊醒的几人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嫌弃皇帝打断他们的思路,而是埋怨皇帝竟然直接给定了下来,也不问他们同意不同意这么改。 不过,想了想,几人还是没反对。他们都知道大明的弊端,但却没办法改变,既然皇帝提出了解决的方法,不论怎样,姑且试一试,偶不,讨论讨论。 这种大事,他们几人也做不了主,必须所有大臣开会讨论才能定下来。 “制度的事暂且押后,处理具体的政务吧,这段时间肯定有很多要紧事没处理,今天辛苦些,尽快处理完。”朱由检揉了揉脸,让肌肉舒展些,好迎接下面的工作,具体的政务处理,绝对比讨论制度改革要辛苦的多。 “最危急的是陕西的事情!”四人相互看了眼后,最终还是王在晋开口了,一场女真入侵战争,引爆了很多问题,最直接的战事更是在南北四起。 “陕西的回汉冲突杀戮正在扩大,目前总兵扬肇基只能控制关中的情况,其他地方无暇顾及回民肆虐。同时,曾经还未剿灭的反贼死灰复燃。其中王自用在固原镇附近的山区招兵买马,马守应逃窜至宁夏镇,高迎祥占据榆林堡,据传,高迎祥和边关外的鄂尔多斯部有勾结,意图攻打延绥镇。”王在晋将情况大致讲了下。 “如今的态势,光靠陕西本身的军事力量时无法解决的,需要支援。”说完,他的目光看向了皇帝,陆军的表现给这位前兵部尚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说到出兵,他就想到了对方。 “四月中旬以前,陆军不可能出征。”只是,朱由检冷冷拒绝了。 一支军队是不可能连续出征的,不光是战后的恢复休息,还是伤员的修养,以及装备的补充,都需要时间,而现在才过了刚刚半个月,这点时间远远不够。 “那真是可惜。”王在晋有些遗憾道。不过对于皇帝的拒绝,他早就有所预料,御马监麾下的兵马,那可是皇帝的禁军,不是那么轻易能动用的。 “那就只能让山西总兵王国梁带着军队前去支援了。”王在晋想了想道。 山西镇距离延绥镇很近,在马守应逃窜至宁喜爱镇的时候在,这个军队是最好的选择。 那支军队虽然有点滥竽充数,但里面还是有不少精兵的,都是山西镇打老了仗的边兵,若说对付女真够呛,但打回民以及反贼这种乌合之众,还是么问题的,关键是三万的数量够多,不虚几万几万一起行动的回民。 “光这些,恐怕不够吧,还要考虑鄂尔多斯的入侵呢。”徐光启皱眉插了一句道。 山西镇抽调的兵马,也许打回民和王自用没什么问题,但面对能打下榆林堡的高迎祥和疑似传闻的鄂尔多斯部就不太够了。 陕西那边失态有些危险,容不得一丝差错,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整个陕西大乱的局面。况且,那修路的百万灾民才刚刚出了陕西的地界,要是这处庞大的人群被冲散了,后果简直恐怖至极。 378 移民之事 徐光启这么一说,朱由检也觉得刚才有些想当然,因此他试探的说道,“要不,再派些人过去?”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派人简单,但是派谁过去呢? 大明的精兵真的不多,而且基本分布在九边,九边虽然烂,但能打的还有不少,只是现在正在展开整顿工作,毕竟谁都不想下一次,女真从自己这边突破进来。 之前王在晋还是兵部尚书的时候就一直在展开这方面的工作,而现在进入了内阁,更是会重点关注,不仅是他,皇帝也会密切关注这边。 目前陆军数量还少,无法取代这些传统的军队,取代不了,自然就只能严加管束,使其堪用。 “宣大吧,宣大的兵可以抽调一些兵力过去。”徐光启想到了上次宣大总督张晓带领的三万兵马,这两镇的兵马有些富裕。 “可以,就这么办。”朱由检想了想道,这两个镇距离蓟镇很近,若是有警,竟是周边随时可以支援。 “封黑云龙和麻登云两人一个总兵,让他们去和张晓处各领一万兵马,前去援助扬肇基,他们自己招募的兵马也带去。”朱由检补充道。 对于这两个散了家财招募士兵前来勤王的武将,他还是有点好感的,对方之前闲赋在家,如今正好启用。 王国梁派五千人,这边一万人,合计一万五,再加上扬肇基本身有一万兵马,两万五千人,差不多够了。 “陛下,洪承畴处也不可掉以轻心。”徐光启再度说道,上百万人的聚集,让他忧心不已,“最好让对方招募些人,充作民兵,不仅能维护秩序,若是出了问题,也能就地弹压。” 这个提议很中肯,上百万的规模,没一点防护措施,能维持到现在,只能说华夏的百姓有口饭吃,就不会乱来。 只是这样的场景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如今战乱四起,谁都不能保证不出一点差错。 “这个嘛!”朱由检想了想,反正自己也要从这里招募一批精壮的,干脆提前一点派过去,同时还能让人帮助洪承畴训练一批可用的人手来。 等到了台湾,大明可给不了太多的支持。 “我会让黄得功带三千人过去,帮助其训练人马。”想了想,朱由检又将对洪承畴和这百万灾民的安排,向其他四人做了个说明,之前一直都是他私底下的安排,如今既然内阁走向正规,这种事还是拿到明面上来才好。 除了徐光启知道外,其他三人,听到了不免为皇帝的奇思妙想惊叹,竟然能想到用修路的法子,来解决上百万人规模的迁徙,这种做法,真的非常惊艳。 同时,他们也为皇帝的大手笔和大胆给震惊,这是由多大的心啊,敢这么干,万一粮食接济不上呢? “陛下,粮食可够支撑?”钱龙锡率先问起了最关键的地方。 上百万人,一旦没了粮食,那乱起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够的,沈寿崇一直在南洋买粮,每月都有二十万石粮食运送过来,皇庄这边和四海商行这边也都有购买粮食,完全不用担心。”朱由检笑着道。 “南洋购粮?”钱龙锡听到这个消息,暗暗心惊,感情皇帝早就干起来海上运输粮食的活计,幸好自己抛出漕运这块迅速,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要改成海运,每年就能节省两百万石漕粮,这个数字,谁都会算,这种庞大的利益,谁都会动心,任何阻挡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倒也妥当。”王在晋点了点头,皇帝虽然大胆,但考虑问题倒也周翔,各方面都兼顾到了,如今四五个月了,没出什么大的问题,显然走上正轨,这样他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件事既然是皇帝一力主导的,那关注即可,不用操太多心。 几个人中,徐光启和熊文灿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在这迁移百姓中,皇帝埋了不少钩子,因此稍稍问下,他们就打算揭过这个问题。 皇帝既然只通报了表面的事,没有更深入说,自己就不要深挖下去,皇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他们三人不稳,钱龙锡却是注意到了关键点,这上百万人,是如何管理的呢? 百万灾民修路的事情,钱龙锡当初听闻了,只是由于当时这件事是皇帝私人出力干的,主持者还是当时身为御马监掌印的徐光启,而内阁这边,又有崔呈秀挡下来,他自然不知道详情,如今皇帝提起来,他肯定要问清楚。 因此,他直截了当的将这个问题说出来,然而,刚一出口他就看到其他三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头蠢驴。 “糟糕了,犯忌讳了!”钱龙锡顿时意识到不好,其他几人都看出了问题,但却没问,显然里面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自己贸然问出来,岂不是故意给皇帝上眼药? 不过,朱由检却没这个想法,他今天提出来,就是想要和内阁摊牌,有些事情做了,还要让人知道,不然就起不到效果了。 他刚才还奇怪呢,徐光启知道内情不说也罢,熊文灿靠近台湾,也可能知道哦一点,没问也就算了,为何王在晋也不问?明明都看出来了! 不过,钱龙锡开口,倒也让他抛下了这个想法,转而解释起自己的用意。 这百万人,固然是为了减轻内陆人口压力,开发台湾的,但更主要的,还是一种改革,一时移民开拓海外,二是改革赋税制度。 台湾的土地属于国家,农民无权买卖,只能耕种,同时实行地丁银制度,人头税并入田税当中,只征收三成的田赋税,其他的不再征收。 至于管理人员,全部采用皇庄中出去的秀才,介时等安顿下来,全部授予他们官身。 说到这,朱由检斜睨了所有人一眼,这一点才是他摊牌的原因,想要授予官身,肯定要通过吏部,到时候根本无法隐瞒,还不如现在摆出来,有问题能早点解决呢。 别到时候要正式成立官府衙门了,结果吏部却给卡住了。 379 被安排的钱龙锡 “落地秀才,岂可授之官身?”.钱龙锡傲然道。 身为两榜进士出身,他看不起这些落地秀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好。 “糟糕,又和皇帝怼上了。”钱龙锡暗道一声不好,以前和皇帝作对多了,现在都习惯性的怼过去。他偷眼看了下其他人,发现其他三人都一脸怪异、憋笑的看着他,眼中全是你胆子好大的目光。 朱由检倒没在意,钱龙锡以前经常干这事,哪天他不干了反而有些奇怪。 看到这一幕,徐光启等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在眼神交流中,非常默契的达成了一项协定。内阁中,总要有人和皇帝唱反调,或者提出一些别人不好提出的异议,他们三人因为和皇帝关系匪浅,这种类似唱反调的事情不太好出头,不过,钱龙锡就不一样,没看皇帝都对他的出头而无动于衷吗? 显然习惯了。 嗯,以后这种事可以多干干! 不知为何,钱龙锡忽然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似乎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但回首望去,却什么发现都没有,后面是蟠龙柱子以及一些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他们是做好会议记录的,打头的是朱由检新的贴身太监,方正化。 刘若愚去了东厂之后,方正化就来到了这个位置上,带着一些司礼监的随堂太监,负责朱由检平日的工作和生活。 “国初的吏员,可也没有秀才的功名!”朱由检笑着回答道,一般来说,秀才还真当不了吏员。 别看吏员名声不怎么样,但其实际地位,可比秀才高多了,往往手中也握有实权,只不过后来随着发展,地位沦落到下九流,而上身的渠道也日渐萎靡,直至最后断绝。 不得不说,这都是文官集团整体无意识的行为,为了保障他们只的利益,断绝了其他人所有的上升途径,最后只剩下科举一条流通渠道。 正是因为把握住了这些,又掌握了舆论,大明的读书人才昌盛起来,最终力量强大到皇帝也拿起没办法。 方方面面都是他们的人,这还怎么玩? 朱由检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一局面。虽然很难,但他也并不是毫无把握。 听了皇帝的话,钱龙锡尴尬一笑,他就知道,皇帝会拿这个例子搪塞。然而,真实情况是这样吗,当然不是,而是这些人没有通过科举,是从皇帝手头出去的,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此事事关重大,得和群臣商议。”钱龙锡慢慢道。 很多时候,关于官员的任命,其实不是几个内阁大佬说了就算的,需要很多人一起商议,大部分人同意了,才能任命,这就是俗称的廷推。 内阁大学士的正途,也应该是廷推产生的,而后由皇帝同意才行,当然,现在这个权利别皇帝剥夺过去,但其他的还没有。尤其是涉及这种大量官职任命的,具体人选可以由吏部栓选,但选拔的方式和对象,肯定是要进行廷推的。 哪怕是内阁,都无法做出决定。 这也是为何朱由检想要拔高内阁地位的一个原因,现在内阁名不正言不顺,很多大事都无法决出决定,但若是内阁得到正名,而六部成了其下属机构,自然无须这么麻烦,内阁同意了就行。 “呵,若是尔等同意了朕的改革计划,务须如此!”朱由检瞥了他们一眼。 这句话,倒的确让其他人心中一动,介时不用看群臣脸色,威权在手,那种滋味,想必是极好的。 然而,这样的场景他们只能想一想,却不敢付诸行动,不用说的,事关内阁的改革,群臣是不会同意的。 当然,若是皇帝胃口小些,还是能够通过的,但皇帝又不愿意了,内阁的改革,就此陷入两难。 几人想到这一点,只能熄灭心中升起的一点小躁动,飒然一笑,没有接皇帝的话。 看了他们一眼,朱由检没有在说陕西百万灾民的事情,台湾可是全捏在他的手中,吏部这边最多只是个小麻烦,算不得什么大事。 在说了,阮大铖刚刚当上吏部尚书,就对方那怂样,他可不觉得对方敢拒绝他的一些要求。 想到阮大铖,朱由检似乎才想起来,当日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内阁这边还未做出决议,也就是下达任命的诏书。 “对了,吏部尚书阮大铖一事,诸位怎么看?”朱由检话锋一转说道。 这也是属于当前比较紧急的事情,身为天官的吏部尚书怎么能空缺呢。 这又是一个难题。 四位宰辅再次沉默下来,他们发现,今天这个会议,真的是非常出乎意料,皇帝每一次提出来的事情,都非常的让人难以抉择,要不就是他们无法做出决定的。 吏部尚书,包括左右两位侍郎,都是由廷推产生的,至少内阁几人是无法一商议就能做出决定的。 而廷推是有一定程序的,内阁大学士,九卿,六科给事中,等都要到场。 “陛下,吏部尚书不同于其他,需要廷推,臣等无法做出决议。”徐光启苦笑道。 “嘿!”朱由检看了几人一眼,态度十分不满。 皇帝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几人却明白过来,这也无法决定,那也无法决定,要你们干嘛? “廷议什么时候举行?”朱由检问道。 “五日后吧,臣等刚上任,需要一定的时间理清头绪,在加上近日政务的一些后续,五日后应当可以开始。”徐光启想了想道。 “行,那就五日后,由内阁牵头,召集九卿,举行廷议,不过,既然是内阁牵头,那仿照近日之例,朕也要参加。”朱由检想了想道。 廷推廷议等,属于内阁事务,是重大事务票拟前的程序,按照过往的惯例,皇帝一般是不参加的,直接等结果就是。 不过显然,这个规矩到朱由检这里改了,对方借着迁徙内阁办公点的几乎,光明正大的参与到了内阁办公之中,廷推廷议等事,肯定也不会放过的。 “如陛下所愿。”徐光启点头道,其他几人也没有异议。 早在他们解下中旨入阁的时候,就已经默认了这种局面。在皇帝以主人名义召集会议时,他们也没做无谓的阻止,这种小家子气的举动,是无法阻碍当今乾圣帝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做,省的多生事端。 因此,当皇帝出现在这里,参与第一次内阁议事时,他们几人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非常的自然的就开始里会议,双方的那种默契,好似磨合很久似的。 380 钱从何来 在皇帝连续提了几个难以达成的提议后,整个内阁议事终于进入了正轨,一些日常的政务处理终于可以正常处理。 永平府受灾百姓的赈济,由工部进行以工代赈,至于赈济的工程,很简单,修路,水泥马路和木轨铁路全部上马,以京师为中心,串联各个州府。 具体的施工和道路规划,由工部拿出方案来,然后上报内阁审批。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水泥从哪里来? 木轨马车的轨道好说,只是木材和石头而已,但马路可是要用到水泥的,这玩意是皇帝独家秘方,到时候怎么和将作监那边接洽? 不用说的,徐光启三人就看向了钱龙锡,用目光示意对方去问这个问题。 看到这一幕,钱龙锡几乎破口大骂,是嫌我死的不够快还是怎的,屡次让我干这种事? 然而,这事他不干也得干,四人中就他资历最老,虽然还没首辅的名义,但硬要说一声,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钱龙锡心中对首辅这职位还真有点想法,此时若不出头,恐怕很难得到其他人的支持,成为首辅。 因此,权衡一二后,他再度硬着头皮,冲着皇帝说道,“陛下,将作监工匠稀少,又要忙着枪炮的铸造,不若让其将水泥的配方交给工部,由工部召集工匠烧制,以便修路的大量使用。” “交给工部?”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他,断然拒绝道,“想都别想,这是朕辛苦研制出来的秘方,你一句话就想拿走,不可能!” “那修路之事,该如何进行,请皇上示下。”被拒绝了钱龙锡也不恼,这是意料中的事,他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态度问下而已。 “自然是购买了,将作监属于内廷,是朕的私人机构,公家想要私人的东西,自然只能买了。”朱由检毫不忌讳的说道,将买卖二字直接摊开了讲。 这番直白的说辞,的确让众人微微一惊讶,但随即就平静下来,皇帝干的出格事不少了,和内阁谈买卖不算啥。 “如何买?”钱龙锡平静的问道,只是话问出口,微微感觉有些羞耻,除了早年间购买习题集和书本外,他很久都为涉及商贾之事,这些都是有家族中人代劳,平常只是问问。 只是没想到,现在却要在朝堂上和皇讨论这些事。 “嗯,价钱吗?”朱由检眉头微微皱起,他倒真没向公众这件事,不过很快就订好了,反正水泥都是石灰石和黏土煅烧的,原料不值钱,最多就是人工,随便定都不会亏。 “一包水泥五十斤,价格一枚小钱。”朱由检回忆着报出了一个单价。 对于这个价格,钱龙锡没有什么感觉,但若是对比下后世的价格,他肯定会大骂奸商。明朝一斤虽然是十六两,但一两可没有五十克,而是三十多克的样子,这样一斤算下来,和后世的斤差别不大。 后世一包水泥多少钱呢?二十元,一包水泥多少斤呢?五十公斤! 而明朝的一两银子,虽然有所波动,但也差不多在七八百块钱的样子,十钱一两,一钱就是七八十,整整翻了三四倍,这个价格,不可谓不黑心。 “那就这样定下吧。”钱龙锡没有提出异议,这是单方面的生意,提出来也没用,除非不修路,但不修路的话,那去修什么? 修长城的话,那二十万石粮食可不够。 “只是这样一来,赈济的支出又要多少很多。”二十万石粮食,也就刚刚够这些灾民生活下去,维持他们的生计,但是想要构面水泥,那就不够了。 这笔钱,从何而来? “这个朕就没办法了。”朱由检权当做没看到几人的期望的脸色。 内帑的钱是内帑的,可不是大明的钱,他可不会填进去。之前维持百万灾民都是自己私人出钱,这会可不能这样。 “好吧。”钱龙锡点点头。这是官府的事,是公事,倒也不好逼迫皇帝出钱,当然,若是是在没办法,那还是要从皇帝这弄点钱的,不过那也要到年底再说,如今才刚开年,去年秋税刚收到国库,怎么也说不上没钱。 “陛下,微臣这里还有件事。”见赈济的事情告一段落,王在晋开口道。 几人刚刚上任,具体还未分工,不过王在晋之前是兵部尚书,军事方面的事肯定是他分管了。 “何事?”朱由检缀了口茶道。 那边,钱龙锡已经开始在草拟诏令了,只是有些别扭的姿势,让朱由检看着像发笑。由于没有经验,这次摆上来的桌椅,是会客的那种,也就是桌子在椅子的旁边,用起来相当的不变。 这一点被旁边看着的方正化记下来,等这场会议过后,立刻更换桌椅,换成前后的行事。 至于几人的办公点,则在两边隔出来,反正这里位置大,多加点屏风就是。 “是关于整顿九边的事情。”王在晋禀报道。 九边是一个很庞大的体系,其基础是卫所,不过随着时间的发展,卫所已经残破,很难提供什么有战斗力的士兵,因此到后来,这里驻扎的士兵多是募兵而来,同时还有从其他地方抽掉的兵力。 这些也就是客兵,他们才是如今九边的主力。 然而客兵的待遇并不好,完全就是靠着粮饷过日子,偏偏粮饷还时常拖欠。而钱呢,则都进了兵部和将头的口袋中,偏偏那些将头还有着卫所军官的职位,能在当地有着屯田。 这就是九边的弊情所在,银钱发不到士兵头上,也用不到长城和军堡的修缮上面,全部被侵吞了。 没有钱,这九边在怎么整顿都整顿不好。 “所以朕要成立银台,银台由大明皇家银行托管,银钱都在银行流转,在那些当地将领取出饷银前,飘没的弊端至少是没了。”朱由检说教道。 “成立银台是好的,不过关键不在兵部,上次陛下一通辣手清理,兵部已经干净多了,真正的弊端还在地方。”王在晋凝重道。 九边残破,而且弊情非常的多,不是一句整顿就能整顿好的,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而且若是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对策,再多的钱投下去都没什么效果,会被那群蛀虫给侵吞的。 就如当初的辽镇一样,是一个无底洞,看不到头的。 然而,不整顿也不行,黄太吉能从蓟镇的边墙突破,那就能从其他地方的边墙突破进来,九边延绵几千里,全都是对方的攻击点,而若要全部整顿好,这个工程量根本无法计算,而且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381 王在晋的惊人战略 “照你这么说,就毫无办法了?”朱由检眉头纠结道。 虽然这次黄太吉叩关而入被他狠狠打了回去,而且损失惨重,但他断定,过个一年两年的,女真绝对还会再次绕道叩关。 不是朱由检军事天赋过来,看到了这种情形,而是这是女真唯一的出路,辽南是鸡肋,打了没啥收获,辽东已经全是他们地盘,没有敌手,而入关的道路——辽西走廊又被明军放弃,退守到山海关。 天下第一雄关的名头可不是吹的,女真绝对打不下来,那么绕道蒙古叩关,就是唯一一条出路了。 不论是谁在黄太吉这个位置,都会这样走的。 除非女真打不赢蒙古,不然对方再次叩关是必然的。而这又回到了上一个问题,九边到底怎么整顿。 “不,陛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王在晋目光灼灼道,不大的眼睛中,却蕴含着惊人的光彩。 “哦,是何办法?”朱由检非常感兴趣的问道。他本来的计划,是过两年,等陆军强盛了,直接从辽南半岛出兵,突袭女真老寨赫图阿拉,开辟敌后战场,以攻代守,和女真决战。 到时候自然不用担心女真绕道叩关的事情,就这次的损失,每个三五年,女真是缓不过来的。 而且目前林丹汗还横隔在中间,不消灭林丹汗,更加深入的绕道就别提。林丹汗再怎么废物,顶个两年还是能顶到的。 不过,既然王在晋还有其他办法,他也不妨听听,集思广益下。 “帝国率先出兵,击败林丹汗,占据归化城。”王在晋满脸兴奋的大声道,这就是他为解决九边制定的战略计划。 归化城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一旦占据这里,大明就在草原上有了一个具体,只要在这里驻扎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就能事态前凸,控遏左右,周围很长的一段边墙,都将不需要。 而只要再拿下河套,恢复辽东故土,那整个九边,都将成为过去,不复存在。 “上地图!”朱由检大喊一声,很快方正化就送来军事土地,看着上面九边和归化城的位置,他的手指不断在上面比划着,越看越兴奋,越看越高兴。 归化城的地理位置真的十分重要,一旦占据下来,以骑兵的机动力,左右两翼蒙古都将直面其兵峰,就算没有其他城池,九边困顿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到时候黄太吉绕道蒙古叩关的威胁就是个笑话,甚至朱由检还能从草原上威胁女真的那些铁杆蒙古部落。 介时,战略主动权将逆转,而朱由检要做的,紧紧只是占据归化城而已。 这相比于整顿九边,简直太轻松了。 “好,实在是太好,实在是太高明了!”朱由检拍着地图哈哈大笑道。 “王爱卿的军事战略眼光,果然是一等一的,朕十分钦佩。” “陛下谬赞了,微臣这只是一得之愚而已,陛下若是用了心思,也能看的还出来。”王在晋谦虚道。 从皇帝高兴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战略规划。 “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朕先让锦衣卫侦察下情况,再决定出兵日期。”朱由检斟酌道。他此时忽然想起了之前随手安排下去的任务,李若涟等几个锦衣卫的特种兵,也不知道对林丹汗的刺杀进行的怎样了。 等下问问看好了。 “自当如此。”王在晋点头。 “此事先放放,等朕这边有了消息再说,先处理其他政务。” 随后,心情大好的朱由检,再次陷入了忙碌当中,和四个大臣一点一点的处理各种奏章。 以往的政务程序,都是通政司将奏折送往司礼监,由司礼监过目后送往皇帝处,在发到内阁票拟,然后披红。 整个过程相当的繁琐而且缓慢,效率低下。 不过如今,皇帝既然参与到了内阁处理政务当中,很多程序随之而改,通政司直接将奏折送了过来,当场翻阅,当场作出决断,当场票拟披红。 虽然还有票拟披红这两个步骤,但整个运转速度,却是飞快的。 这也是朱由检当初一力要将内阁迁徙到皇极门,亲自参与进去的原因之一。中间环节的减少,可以尽量避免差错的出现,以及司礼监弄权的可能。 皇帝收获了效率和权力,而大臣则将太监摒弃在权力运转的过程之外,虽然无法完全杜绝,但比以前好了很多,这让他们十分满意。 至于唯一受损的司礼监,两边谁都没理会。 到了这个地步,大明的内阁,其实和后面清朝的军机处很相似了,只是皇帝的权力没那么大,阁臣的地位更高些,政务的运转过程倒是都一样。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将所有奏本都处理完毕,朱由检和其他四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不过,在要解散时,朱由检忽然又冲着几位阁臣笑着说道,“去年岁末的时候,朕提出了一个预算的概念,本来今年开春是要做的,然而由于战事的缘故,耽误了,今天正好一并跟你们说说,尽快安排下去。” 预算有多重要,后世人都知道,朱由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利器,不仅能控制财政,而且能逼着下面的人主动去做事,而不是被动的,等着下面的人将事情报上来,才去解决。 不过,这个任务令几个阁臣又是面色一苦,皇帝还真会找事情啊! “对了,不仅仅是各部门的预算,内阁也是要有单独预算,总不可能什么事都让下面做了,内阁没有任何一点想法吧,你们当上了内阁宰辅,就不想去做点什么吗?”朱由检补充了一句,让几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们有些头痛起来,这个预算还真不好做,不仅要有常规的,还要有任务安排。 对于今年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还真没想过。 “臣等明白,容臣等思量几天,在做打算。”几人匹配道,他们等这几天拿个草案出来的,到时候在廷议上一并解决,反正各部门的业务都不多,很容易就弄出来。 “行,朕等几天也无妨,不过要尽快,今天的工作开展已经迟了。”朱由检摆摆手,转身带着仪仗离开了大殿。 既然皇极门已经被封闭了,他也没有再去打开,而是通过另外的侧门回宫,内阁的威严,必须从他这里就竖起来。 迁徙内阁已经是冒大不韪了,若是威信还丢失,那就真的得不偿失。 对于这一点,后面离去的四个阁老都看在眼里,说实话,他们还是有点佩服和感动的,乾圣帝的确是个好皇帝,而且是个有作为的皇帝。 当然,若是出格的事少干些就更好了。 382 简陋的预算 官员俸禄支出:六百万两。 京师周边支出:一百万两。 九边军事支出:两百万两。 永平府赈济:二十万石粮食以及三十万两银子。 华亭县漕运港口建造:三十万石粮食以及二十万两银子。 海运漕船建造:以百艘三千料福船为例,需银三十万。 平乱军费:广西、云贵、四川四省饷银以及辽饷。 收入:漕粮四百三十万石,银两百七十万两,辽饷五白六十万两。 预算这东西,真是不做不知道,一做下来,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繁琐和和折磨。 熊文灿看着眼前纸张上写的东西,他自己都觉得非常简陋,更不说将这个交给皇上了,然而,没有经验的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而这,还是今年已经确定要去做的事情,至于皇上所说的,内阁主动去做的,去改变的,一样都没有。 不过,光是从这一份简陋的收支表中,熊文灿都能看出来,今年的内阁有很大的麻烦,收入完全不够支出的。 支出最大头的,竟然是百官的俸禄,足足六百万两,熊文灿都要疯了,一年下来,大明的收入都还没这么多呢,去年是有辽饷填进去,今年呢?难道还要用辽饷吗?但皇帝肯定不会同意的,辽饷是军事支出,怎么会用到行政上面来呢。 至于原本官员俸禄的支出,在地方上,然而那些钱根本没有多少,全国上下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万,完全不够缓解的。 其次就是军费支出了,九边以及京师军费,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不过这一块今年可能会减少一些,起码京师的能省去不少,京营已经被裁撤了大部分,其他卫所也不例外,今年消耗会减少很多。 然而,剩下的这点钱,估计还不够赈济永平府已经港口和漕船的用度。尤其是后者,今年必须到位,沈寿崇的海军可不会一直充当运输大队。 几百万石的漕粮,一次性可运不完,来回不断的跑,起码要大半年才能运走,因此月早展开越好。 相比于其他的支出可以逐月划拨,这项支出必须一步到位,不论是港口还是漕船,都必须一步到位。 而全年的收入就这么多,完全不够用,若不是采用海运,能剩下不少漕粮的话,缺口还将更大。 如今大明发放饷银,全部都是采用现银的方式,并不会直接发粮食,因此,很多漕粮运输过来,除了供应军队的消耗外,其他的都可以套现。 以目前的零售价看,粮食大规模出售,一两一石还是能卖到的,这方面将会多三百万两银子左右。加上国库收入,勉强能够填掉俸禄支出。军费的话,争取下,还是可以从辽饷里支付。 最终算下来,缺口大概在一百二十万左右。 而这笔钱,根本没地方可以出,除非,再次将注意打到辽饷上,只是,皇帝会同意吗? 熊文灿不知道,甚至这份预算他都不敢交上去,这完全是他自己根据各方面的信息做出来的,而下面六部的预算,根本没用。 那些尚书侍郎,除了交一份俸禄的清单和衙门维护运转的费用,其他压根就没有,根本没有来年做事的预算。 仿佛去年皇帝给他们开的会,做的思想工作完全是白费了力气一样。 “怎么,还在为预算的事发愁?”徐光启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作为执掌过御马监,和皇帝最为亲近的人,他的地位不自觉的在几人中逐渐高了起来,成为了默认的首辅,哪怕是钱龙锡也没反对。 “是啊,六部那些家伙,一个个的,说死活弄不出来,没有什么要做的,除了俸禄清单外,就是一些维护支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熊文灿抱怨道,预算是皇帝要求做的,然而他这里只有这么一份简陋的东西,完全无法交差。 “这样嘛!”徐光启想了想,忽然笑道,“其实,换个方向来看,这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熊文灿满脸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说。 “是啊!想想看,既然他们不愿意自己主动把握今年要做的事情,那么就由内阁安排做什么,这么一来,主动权在我们手上,等他们想做的时候,也就需要将预算报过来,得到内阁的审批。”徐光启笑眯眯的说着,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熊文灿兴奋道。这是能大涨内阁权势的好事,怎么能是烦恼呢。 就算内阁没得到正式承认,但掌握了预算审核大权的内阁,显然获得了对六部的钳制权力,凡是没有纳入预算的事情,都不能做,而想要预算,报上来审批吧。 道理想通了,熊文灿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看向那份类似清单的预算目光也变的和蔼起来。 “这份预算就这样吧,毕竟是第一次,没经验很正常,等今年一年下来,总结下经验,相信明年能做出更好的。”徐光启拿起预算单看了下,“今晚给陛下送一份过去,明天廷议上就照这个宣布。” 预算只是一个计划工作表,做出来了自然要宣布出去,明天就是最好的场所。 “对了,许大人,明天的廷议,在何处召开?还是这里吗?”熊文灿看了看丝毫没有动静的皇极门,这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固定的办公场所,各种书桌书架文书等,到处都是。 “不,不再这里,皇极门以后就是内阁固定办公点,不会改的,廷议,明日在乾清门举行,今后若是还有早朝,也在那边举行。”徐光启若有所思道。 “乾清门?”听到这个地点,熊文灿也陷入沉思当中。 “明日廷推,陛下会来吗?” 廷议皇帝可能会参加,但廷推这种事,皇帝历来都不会参与进去,这是群臣之间的事,皇帝就算来了,也只是当做一个摆设。 不过,上次散会后,皇帝可是摆明了回来参加的。 “不知道!”徐光启的回答,出乎了熊文灿的预料,令他十分诧异。 “是的,不知道。”徐光启目光看向了宫城外面,明天,崔呈秀要走,然而,直觉告诉他,皇帝不会这么轻易放崔呈秀走的。 只是他,他不知道皇帝要如何做,因此,也不能确定,皇帝会不会参加明日的廷议。 383 四处调动 四月十三,新一届内阁召开的第一次廷议,六部九卿,科道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包括左右侍郎,都来了。 而与此同时,山西总兵王国梁自太原起兵,带着五千人马朝着西安赶去,他带动兵丁较为精锐,其中有五百家丁,一千边兵精锐,剩下的都是敢战的青壮,算是非常有战斗力的了。 不过,沿着官道刚走了没多久,大军就被堵住了去路,询问一二,才知道前方修路,通行不便,希望绕路。 王国梁非常的奇怪,他可不知道太原附近会修路啊,因此便问堵路之人,是此处主持之人事何等官职。 等知道眼前是以为总兵,要带大军前往陕西,封路之人也不敢怠慢,立刻前去通知了恰好在此处巡视的洪承畴。 “抱歉抱歉,皇命难为,恰好修路至此,不成想耽误大军行动,惭愧惭愧,洪某实在是惭愧啊!”洪承畴一来,立刻豪爽的哈哈大笑,行礼抱歉道。 “不敢当,不敢当,至多不过是费些功夫,绕路而已,不敢当洪大人大礼。”见是一位高品级的文官,王国梁也不敢拿大,立刻下马,和对方唱和起来。 双方就这么聊起来,王国梁询问着修路是什么情况,修的是什么路,而洪承畴主要是问太原城的情况,有没有比较空缺的营寨,到时候这里会驻扎很多人。 “这好办,在下赶赴陕西支援,一时半会回不来,那营寨就给洪大人用了。”王国梁笑着道,“只是不知洪大人要营寨做何事?” 修路虽然人多,但肯定使用不到军营的,设施功能完全不同,没有通用性。 “是这样的,本官这里灾民人数众多,一直没有防护能力,靠的都是地方的支持,然而久守必失,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因此陛下派了黄得功将军过来,打算挑选一批青壮,训练成护卫民兵,因此才需要营寨。” 洪承畴解释着,关于黄得功过来征兵和训练青壮的消息他已经接到了公文,而最后经过商量,这个地点就放在了太原。 “原来如此。”心里有了底后,王国梁才放下心来,“洪大人就用我那处营寨,宽敞,地方大,正好合适。” “如此多谢王总兵了。”双方又聊了几句,最终分别开来。 王国梁带着人,调转方向,绕路走开,洪承畴这个文官既然这么给面子,他王国梁多走上百里路也就不算什么了。 而与此同时,黑云龙和麻登云轻车简从的赶到了宣大总督张晓处,至于他们本部的三千人马,则在后面走着。 等到这里领取的人马点检完毕,这三千人也正好赶到。他们本来打算将这三千人解散的,只是考虑到领取的兵马并不是嫡系,自己手头最好有点自己的人,最终这三千人还是留了下来。 虽然算不上什么精锐,但胜在都是青壮,也比较听话,打起来的话,还是有一定的战斗力。 张晓倒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三人都参加了京师的守卫战,彼此认识,有一定的交情,交接起来倒也熟络。 只是到了抽掉兵马的时候张晓却没这么好说话了,不仅慢,而且兵丁都算不上好的,总共一万的兵马,最多只有三千能战的,其他都是些老弱,战斗力有,但常年吃不饱的情况下,不能持久。 不过对此黑云龙和麻登云已经很满意了,好歹有三千算是精锐,再加上本部三千青壮,一路上修养一二,慢慢整顿条件,到时候这一万人也不差,打打回民是,守个城是够了。 两人在宣府镇盘桓了几日,等到后面的三千人马到了,便立刻启程,朝着陕西赶去。 在他们离去后不过一日,黄得功带着三千人也路过这里。他是去往太原,在洪承畴处负责征兵和训练的。 三千人中,有一千是骑兵,两千步兵。其中,步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里的每个人去了之后,都将是作为基层军官的,因此,尽管提前结束了假期,但他们却没有丝毫原因。 远大的光明前程在,谁会有怨言? 至于带上一千骑兵,则是黄得功的另一个任务了,若是陕西局势再度恶化,或者鄂尔多斯部破了延绥镇,他就要带兵前去支援。 在陆军中,相对于其他四人,黄得功并不起眼,他的才能不算凸出,个人武力也不算凸出,军事天赋也并不是很好,起码比不上曹家叔侄,但是他胜在执行力很强,对《步兵操典》掌握的最熟练。 因此这种练兵任务就交给了他,除了他比较合适外,也是朱由检给他的锻炼机会,对于忠诚的人,哪怕是能力差些,他也不会放弃。 既然是路过宣府镇,这里的总督张晓,黄得功自然是要通禀一二的,表明大军借道经过,粮饷什么的支应一二。 “连续几波人马了,这西北可够乱的!”张晓送走了黄得功后,不住的摇头,短短时日经过这么多兵马,加上之前的京师保卫战,总让他觉得局势不太好,搞不好今年自己这里还要动兵。 “不行,回去得加强下训练,那些将领也要警告下,吃空饷别吃得太过分,能打的兵丁还是要有的。”想到这,他立刻回转总督府后,下达整训的诏令。 就连他之前带到京师的三万卫所青壮也被组织起来,这些人都有勇力,稍微训练下都是不错的战力,能很好填充两镇的薄弱之处。 西北兵力频繁调动,天津这边也是川流不息,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天津卫的军户余丁常年在这边干着,港口一直在不停的修建扩张着,各个地方的炮台也逐渐树立起来,慢慢的,一个完善的海军基地在逐步成型。 从华亭县回来后,沈有容就不打算再出海了,年纪大了,以前还有病,经不起海上的颠簸。他打算把自己这辈子还剩下的时间,都放在港口这里,他要看着这个地方逐渐完善。 至于炮舰,则交给了沈寿崇指挥。十多艘的炮舰,已经算是一股强大的海上战斗力了,有了这支舰队,以前老式的舰船都可以逐步从军舰岗位上退休下来,转移到运输岗位。 不过,相应的,这支舰队中心也将随之转移到南边去,北边将没什么军舰留下。对此沈有容倒不担心,干船坞中,实验性的两千料盖伦船炮舰已经快成型了,只待下水实验一番后,就能开始批量制造。 等今年过完,至少一支数量在十艘以上的炮舰将成型。 接手了炮舰的沈寿崇倒是十分兴奋,不过由于漕粮运输的任务比较重,他只是稍微熟悉了下,就立刻出海,朝着南边的华亭县而去。 这两三个月他都将在海上渡过,去年剩下没运输的漕粮还不少,这几个月必须全部运完,以迎接下一批的漕粮。 384 我还很年轻啊 “陛下,衮服准备好了,请陛下更衣。”清晨,朱由检起床后,方正化立刻带人捧着衣服走过来。 今日是廷议的时间,皇帝要参加,时间比较紧,他一刻都不敢耽搁。 “不用了,给朕换上便服,朕要出宫!”朱由检了眼衣服,却出乎预料的摇了摇头。 “陛下,今日廷议不参加了吗?”方正化惊讶的问道,他可是知道皇帝对这次的廷议有多么重视。 “不参加了,今天朕要去见一个人。廷议就让王体乾代朕参见,朕不参加廷议也挺好的,正好让那帮子大臣放开了手脚讨论,朕在的话,他们有些话还不好说。”朱由检笑着解释了一句。 廷议这东西随时有,他想参加的话以后多的是,可以预见,随着早朝的逐渐减少,廷议恐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商议政事的主流。 到时候数量一定会多的朱由检不想参加,他其实更喜欢这几日和四位宰辅商议政务的方式,人少,效率高,而且简洁,事情商讨完了,直接可以用印发下去,非常的方便快捷。 对此,未来一段时间他努力的方向都想好了:继续提高内阁的权威,尽量让事情不出内阁就解决掉。 皇帝既然不想参加廷议,想要出宫,方正化立刻找来一身天青色的便服,给皇帝换上,随后,几人便悄然溜出了皇宫。 自然,皇帝一出宫,大量的锦衣卫便悄悄跟了上去,暗中保护。 “陛....公子,咱这是去哪?”出来后,方正化问道。 “去城外.....”朱由检刚想说去城外十里长亭,但一想到自己身份,便立刻作罢。 就这么几个人出城,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死的。就算有锦衣卫跟着,也不安全,何况方正化未必会让他出去。 没军队跟着,皇帝想要出城基本不太可能。 “去棋盘街吧!”朱由检最终改口道。 棋盘街又称天街,就在正阳门和大明门之间,沟通东西,是京师最为繁华热闹之地,也是崔呈秀出城的必经之地。 小时雍坊。 站在府邸门口,崔呈秀颇为留恋的看着‘崔府’的牌匾被仆人摘下来,然后收好。这东西是要带回老家的。 府邸门口的大街上,已经派了一溜烟的马车,不下二十辆,里面都是他的家当,为官一任,他的家底并不少。有的是皇帝赏赐,有的来历不是那么好,如今一起要被他运送回老家。 “哎!”崔呈秀叹了口气,不再看向周围,上了身边的马车,径直离开。 今天是他离开京师的日子。 其实,讲真的,崔呈秀并不想离开京师,这里是帝国的权力中心,他的发迹都在这里,人生最年轻的时候也在这里,如今要离开,真的有些不舍。 只是嘛,权力虽好,但他这个人更加惜命,如今京师已经成了暴风之地,若是在眷恋不走,他这小身板搞不好会被人碾死。 崔呈秀的发迹,完全是靠了魏忠贤的举荐,以及先帝的赏识,才有了后来火箭般的蹿升。当然,今上让他入阁,也是他完全想不到的事,然而,因为他蹿升的太快,根基浅薄,在后面的事情,他就无法参与进去了。 他的根基在阉党,然而东林被去除的太快,阉党根本来不及适应,大敌一去,内斗自然开始,整个阉党分化成好几派,他这个继魏忠贤后的第二任领袖,自然就没了小弟。 根基动摇之下,再赖在权位上不走,那就是取死之道。 “其实,我还年轻啊!”马车中,看着不断流逝的街景,崔呈秀颇为无奈的感慨了一句。 他今年还不到五十岁,虚岁也才四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时候远离权力中心回家,这种做出抉择后的煎熬,可想而知。 甚至有时候,他都隐隐后悔,自己这么怕死干什么,继续干下去啊! 察觉思想中又起了波澜,崔呈秀放下窗帘,不再看向外面,而是拿起了一卷佛经,慢慢的诵读起来。 念着念着感觉有些拗口,他放下佛经,又拿起一本《道德经》慢慢看起来,体会其中的意境,以此平复内心的波澜。 他没去管出城的事,尽管致仕了,但这点便利还是有的,然而,他没有等到出正阳门,不过是行走到棋盘街口,将将要出去的时候,他就忽然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一阵交谈后,他就感觉到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显然是管家大青叔将对方放了过来。 “大青叔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人都放过来,他为什么不过来汇报?”察觉到这种情形,崔呈秀眉头一皱,有些不满。 不过,等来人掀开窗帘,漏出半张脸后,他的不满立刻消失干净。 这是一张面白无须,有些阴柔的脸庞,而说话的声音,更是让崔呈秀永生难忘。 “崔大人可否暂停脚步,随我一行?” 微微有些尖利刺耳的声音,让崔呈秀的心忽然砰砰跳动起来。 “好的。”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几乎沸腾的内心,他缓缓的走下了马车,跟着前方那位太监朝着一家酒楼行去。 “公公如何称呼?”他套着近乎道,说着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是皇家银行发行的银票,可在天下任何一家银行兑换出现钱来。 “再下方正化。”方正化瞧了眼银票的面额,会心一笑后,悄然收下。 对于这种孝敬,朱由检并不禁止他们,只是这其中的度他们只要把握好,这一年来,不乏因为收了不该收的钱而被直接打死的太监。 来到酒楼的二楼,崔呈秀看到了那个令他心跳不已的人。 “微臣....”他过去后刚想行礼,然而话才出口,就被打断。 “行了行了,朕这是微服出宫,不要这么多礼,坐下坐下!”朱由检没好气的瞪了崔呈秀一眼。 这家伙,是想暴露朕的身份吗? “是臣.....在下孟浪了。”崔呈秀尴尬一笑,在旁边的位置上做好,然后他看向桌面,忍不住嘴角抽抽起来。 那是一盘盘的菜,菜不稀奇,稀奇的是全是肉菜,这令喜欢吃素的崔呈秀看了后有些作呕。 “怎么,要来点吗?”朱由检习惯的问道。 “不了,不了,我早上吃过的。”崔呈秀连连拒绝。 “那真可惜了,这家菜还是不错的,比得上御厨了。”朱由检摇摇头,自己又开始吃起来,为了堵崔呈秀,他可是造反都没吃,匆匆忙忙的从宫里出来。 出来后,走了会,也差不多快中午了,他干脆点了一桌子菜吃起来。 等到吃的有八分饱了,朱由检才放慢速度,慢慢挑着一些自己喜欢吃的,然后开始和崔呈秀闲谈起来,随意聊着天。 385 留下来 轻松的气氛,让崔呈秀放松了很多,原本一开始见面后的激动也慢慢平抑下来,两人就着大明天下的一些风土人情畅谈着,这些东西朱由检听得津津有味。 几年来,他对大明的了解增进了很多,但多是上层的东西,对民间的很多东西反而不了解,不过这也刚好符合他皇帝的身份,崔呈秀也没怀疑什么,见皇帝感兴趣,就多讲了些。 “大明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两百多年,到现在虽然沉珂满身,但依然闪烁着美丽的光泽,是吧,崔先生!”朱由检看着崔呈秀,慢慢的说道。 “是的,大明很美,也很伟大。”看着皇帝的眼神,不知为何,崔呈秀只觉得心中一禀,然后小心的回答道。 “是啊,这么美丽的国度,应该永远存在下去。”朱由检眼睛忽然变得深邃起来,一些东西在里面来回闪烁,他的语调也变得深沉起来,蕴含着说不清的感情色彩,“只是,在这这个国度中,总有些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将自己的利益置于国家之上,他们盗掘着帝国的根基,哪怕天地倾覆也在所不惜。” “这些人真该死!”崔呈秀顺着说道。 “是啊,这些人该死,但朕只有一个人,无法对抗他们所有人。”朱由检眼神忽然一凝,“朕需要先生的帮助。” 这会崔呈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想起了徐光启的先例,对方入阁前,担任到了御马监掌印一职,就算是现在,他的学生孙元化,也掌着由兵仗局改建的将作监,虽然毫不起眼,但却是一方人物。 至少,不会被京师这个地方给遗忘! 而且,内廷是皇帝的私人地盘,不论是安全性还是隐蔽性,都要比内阁好,就算皇帝想要做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自己被注意到的可能也很小。 这就打消了崔呈秀最大的顾虑。 历来作为变革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看看离本朝不远的张先生吧,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却被抄了家。 当然,崔呈秀达不到张先生的程度,但就算参与变革之中,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况且,皇帝到底对他有多少分信任,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一直霸占着首辅的位置,皇帝真不会有意见吗? 出于对未来的恐惧,崔呈秀决定离开内阁这个是非之地。只是,走上了高位的人,再让他归于平凡,非常的难。 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退下来后,崔呈秀非常的怀念和惋惜。要知道,他可是才四十多岁啊,还不到五十,这个年纪回家养老,然后最终被所有人遗忘吗? 他很不甘,却又不敢再内阁留恋不去。如今,皇帝的这种邀请,无疑是最合适的,既留在了核心之地,又没有那么多危险。 尽管每朝都有那么些臭名昭著的太监不得好死,但崔呈秀深信这些罪名不会出现在自己头上,他可不是太监,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存在。 “陛下需要微臣如何帮助?”崔呈秀慢慢道。 “徐爱卿在入阁之前,一直管着皇庄的所有事宜,他走了,如今这一块正空缺着,朕希望你能帮着管理起来。” “皇庄?”崔呈秀有些不明白,几个皇庄有什么不好管理的? “你可别小看这些皇庄,里面的东西很多的。”朱由检将如今皇庄的运行模式给大致介时了下。 经过徐光启的努力,现在的皇庄,已经带着一丝集体化生产的痕迹,其中庄头和文书就是非常关键的位置。 这些位置如今已经全部由内廷派遣,庄头是负责农业生产和人员管理的,而文书则负责财物和佃租的征收,两者分工明确,相互协助。 每年开春,在庄头的指挥下,那些佃农从文书处借来耕牛和犁耙等用具,然后开始了农业生产,这种指挥,一般都要持续到收割之后。 等收割完,又要进行沟渠等水利建设,当然,佃农出人,皇庄出粮食。而佃租,统一都是三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苛捐杂税。 当然,地方上的官府也不敢来皇庄中收税和征发劳役。当然,佃农还有个限制,那就是粮食吃不完,只能卖给皇庄,价格则比照其他的粮商,按照市价来,当然,有时候会略低一些,但不会低太多,这方面皇庄不会太苛刻。 至于庄头和文书等管理人员,全部是从当地招募的秀才或者童生之类的,这类读书人在大明最多,只要开的饷银合适,一朝一大把。当然也良莠不齐,但总有能干活的,只要识字,就算干不活,但教小孩子总是可以。 朱由检说的寥寥,但崔呈秀听得却亮眼放光,皇帝这是所图不小啊。这说是皇庄,其实就是一个个小村落了,而且基层的管理者都是皇帝指派的,尤其是现在皇庄还在不停的扩张着,陕西那边尤其多。 而前几日,崔呈秀可是听闻,这些皇庄中的管理人员,很大可能会出任官员,虽然是到什么台湾去当官,但也是个不得了的事情。 对于皇帝的布局,他不敢深入去想,但光从表面来看,皇庄这一块也非常的重要,握有大量的土地,一旦想要进入布匹这一行当,简直不可想象。 “陛下,微臣愿意。”崔呈秀坚定道。他相信,只要自己将皇庄管理好了,以后皇帝肯定还会委以重任。 而且,在内廷做事,肯定比内阁要舒爽的多,没有那么多的掣肘和无奈。至于头顶上肯能太监老大之类的,崔呈秀从来没想过,开玩笑,以自己前首辅的地位,这些太监敢管自己吗? “有先生相助,朕无忧矣!”朱由检开心的说道,然而他心中想的,却是一个名为甜菜的东西。 也不知道徐光启用这玩意研究出了什么吗? 就这样,原本要返乡的崔呈秀,连正阳门都没出,又悄然回返府邸。不过,对于这位已经确定过气的阁老,其他人根本不关心。 只有一些消息灵通,嗅觉灵敏的人,才会发现,这位前阉党领袖,竟然出现在了内廷当中。 386 代表皇帝参加 当朱由检再和崔呈秀闲聊的时候,乾清门正召开一次别开生面的廷议。 参与的人有很多,六部九卿,左右侍郎,科道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内阁的几位大佬。 说实话,这个阵容其实和早朝差不多了,毕竟能站在廊内直接接触皇帝的,也就这么多,也许要少些,但少了的并不是很重要。 唯一和早朝没有区别的,就是没有皇帝参加。 当然,对于这一点,参加这一次廷议的朝臣都比较无奈,因为从内阁得来的消息,皇帝是会参加本次廷议和廷推的。 对于这一点,很多朝臣都比较愤怒,他们觉得皇帝侵犯了他们的权力。 皇帝和内阁商量的东西,并没有很好的保密下来,除了想要和内阁交换利益的那部分,其他的都泄露出去,大部分够资格的朝臣都知道了。当然,这其实也是皇帝授意的,目的是给朝臣们时间适应,不然真等到廷议时才公布,激愤之下,一些不好的事很可能发生。 在最初听到消息之时,大臣们的确非常惊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皇帝竟然有这种大胆的想法。 增设驿部和金部,构建银台,将巡抚作为地方最高长官固定下来,大理寺提升品级,作为唯一审判机关,同时设立地方机构。 地方还要增设官员,和朝中的六部,哦不,应该是八部一一对应。这种种想法和措施,随便一个都能激起轩然大波,如今却一同出现,所有朝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对了。 私底下,剧烈的争吵、反对、讨论、赞同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每个人都和其他人发表商讨自己的看法,有些甚至直接写了奏疏送到皇宫中,这当然没什么效果。 好在,经过几天的时间,大臣们激动的情绪总算是宣泄了一些,能够正常的来参加这次廷议,当然,这么多天过去了,该联系的都联系了,自己站在什么立场,那些事可以,那些事不可以,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和算计。 他们只等着在大会上发表。 和私底下的火爆讨论完全相反,一个个大臣跨入大明门,得知廷议地点不在皇极门,改成了乾清门后,也毫无波澜,很是平静的接受了,竟没一个人喧哗和询问。 相比于这几天的劲爆消息,廷议小小地点的改动,真的不算啥。 大臣们在太监的引领下,慢慢来到了乾清门,熟悉布置和方位,让这些大臣恍惚间以为还是在皇极门,只是空间大小的变化,才让他们察觉到,自己换了地方。 一个个大臣都站好,沉默的站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而最前面,则是四个阁老,他们一人两边的站好。 其中,徐光启一边,他身后站着熊文灿,而另一边则是钱龙锡,他的身后是王在晋。 兵部左侍郎张九德和右侍郎南居益站在一块,感受着沉肃的气氛,张九德有些忍受不住,他用手指捅了捅旁边的南居益,悄声问道,“思受,你觉得最终会是谁来担任兵部尚书的职位?”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才是最关心的问题,其他都是次要的。 王在晋升官了,空了个位置,这次肯定要廷推出来的,而从人选方面来说,张九德机会很大。上次兵部出事,高级点的官员中,就他们两人没问题,其他的都进了诏狱,包括南居益前一任右侍郎。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皇帝会参加这次廷推,万一他老人家已经有什么人选了呢。 到尚书这一个职位,已经不是凭借资历可以熬上去了,还需要很多其他的东西,威望、人脉,以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这都是需要考量的。 “会推举谁当尚书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谋求尚书的位置!”南居益劝了一句。 “为何?”这句劝说,让张九德有些不解。 “皇帝想要改革卫所,而他信赖的却是御马监麾下的陆军。”南居益说了两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十分令人费劲。 张九德一时半会就没想明白,他还想在问,却发现一名绯袍太监走了进来。 “王体乾,你来干什么?”徐光启看着进来的人,皱眉问道。 两人一起共过事,自然认识,何况朝臣中不认识王体乾的应该不多,只是不知为何,看到王体乾后,他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陛下说,怕在这里你们讨论不开,因此就不来了,特命咱家代替出席,主持这次廷议。”王体乾笑着道。 “这是朝臣之事,你一太监,如何主持!”徐光启毫不犹豫的反问道。 虽然他和王体乾关系还不错,但既然已经成了文官之首,实际上的内阁首辅,他自然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 “咱家可不是以私人身份过来的,而是代表陛下过来的,除非陛下也不能参与,不然无人能将咱家赶走!”王体乾不慌不忙的说着,这里是皇宫,是乾清门,除非他自愿,不然朝臣是不可能将他赶走的。 “那就让陛下来参与。”徐光启坚定道。司礼监的权力已经够大了,一旦再度参与到议事当中,太监插手的事务会更多。 “真的要让陛下回来吗?陛下不在,你们讨论的更畅快吧!”王体乾丝毫不怵道,“况且,是陛下让咱家来的,可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 “许大人,退一步吧,王公公在这里没准还是好事呢。”眼见交涉要陷入僵局,钱龙锡立刻上来打圆场。 诚如王体乾所说,没有皇帝在,很多事情能放得更开。而且,对这位年轻的皇帝,一些人心中都觉得不好惹,皇帝在的话,说不定自己的谋划就无法凑效了。 因此,对于王体乾代表皇帝主持这次廷议,倒没有多少大臣反对。 这种情况下,徐光启也只能放弃。他其实也知道,对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退走,不过内阁首辅的职责还是要体现一二的。 “来人,将东西都搬上来吧。”见徐光启不再说话,王体乾微微一笑,拍了拍手道。 他这番动作倒是让群臣不解,搬东西上来,搬什么东西? 387 不情愿的通过 下一刻,朝臣们就知道搬什么东西上来了。 很多太监搬着椅子和桌子上来,然后摆成两排,每个椅子之间都有一个方桌隔开,在最前头,有两个单独摆放的椅子和方桌,一边是徐光启的,一边是王体乾的。 至于中央,自然不会有人找死的将桌椅摆放在哪里。 等到桌椅上齐,又有侍女送上了香茗和茶点。整个廷议的模式,他们府邸中会客的样子差不多,这样的形式,看的所有大臣都眼神发愣。 倒是徐光启等几人,除了刚开始有些惊讶外,很快就平静下来,他们不用想都知道在,这肯定是皇帝的手笔,也只有这位让人无法看透的皇帝,会做这种事。 “诸位大人不用惊讶,都落座吧,这是皇帝特许的。”王体乾说着,率先坐了下去。 “陛下说,诸位大人都是帝国核心,朝廷高官,理应获得尊重,站着议事太不体面了,于是有了这样的安排,今后呢,都是这个形式。” 这段解释,让所有大臣都面面相觑,还没开始呢,皇帝就给了他们这么大一个惊喜,很多人心中不自觉一松,原本一些凶狠的语言,还未说出口就消散了几分。 “陛下仁慈。”所有大臣齐齐朝着前方拱手道谢,然后一一落座下去,还被说,这么一坐下,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种别样的滋味油然诞生,这种滋味他们从来没有过,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是什么。 若是朱由检在,肯定会告诉他们,这是责任感,当家作主的责任感。 而这,也正是他不断推行平等议事,尊重大臣的目的所在。这种精神方面的给与,总比物质方面的给予,更能让人有责任心。 “那么,廷议正式开始。”和王体乾相对而坐的徐光启发话道,他见王体乾不说话,便充当了主持者。 王体乾说是来主持会议,更多的其实是来观察和维持的,一旦廷议朝着不利于皇帝的方向发展,他会适时的站出来。 其实廷议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参与内阁的公文处理才是。今天不过是打个前哨站,让其他人熟悉他的参与。 王体乾艰辛,不可能所有皇帝都那么勤奋,只要有一丝懒惰,司礼监就会有巨大的作用。皇帝既然参与进了内阁办公议事的过程中,那么司礼监迟早也能进去。 “第一件事,关于驿部和金部,以及银台的成立。”徐光启公布了第一件要讨论的事。 “驿部的职责,就是专门管理道路、邮传、运输的部门,今后大明的河海交通,包括漕粮的运输,都归这个部门管理。” “至于金部,则专门管理钱财,包括税务的征收,银钱的拨给,财政的审计和监察,都是这个部门的业务,其中银台也在金部的管理之下。” 徐光启淡淡的介绍这两个部门,随后又说了下银台的大致运转过程,其中,着重提到了皇家银行。 对于这三个机构,其他大臣都有所了解,但不太详细,如今仔细一听,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对于增加部门,增加官位的事情,文官没什么好反对的,真正让他们比较恶心的是银台这个机构。 银台只是个特殊的账户,具体的运转托付给大明皇家银行,银钱都是在银行内部流转的,无疑,这种措施,会让很多名目消失,严重触及了文官的利益。 打个比方,文官中有个词,名唤飘没,这个词运用的很广泛,凡是播发的银钱,并不是如数的发给下面,而是会少一部分,这就是飘没。 但采用了银台后,以后各个部门往下拨给银钱,岂不是只能开一张汇票了,这还怎么飘没? 和银行的那群人商量吗?完全不可能的是! 主管部门可以飘没下级部门的银钱,但他去飘没下银行的钱试试?那可是皇帝开的银行!就这么简单隔了一层,让很多事情都变得难办起来。 “诸位以为如何?”解释了下后,徐光启就问道。 然而,没人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尤其是对于银台的,他们都不知道该怎能说。你反对的话,以什么理由? 而且,你为什么反对,是因为有了银台后,以后不好进行飘没了吗?所有反对者,不得不面临这样的拷问。 基于这一点,大殿中沉默了很久,都没人站出来。 “本官有一疑惑,户部钱粮经手千万,除了钱财还是有实物,实物归银台调度吗?”最终还是户部尚书毕自严提出了疑问。 “并不会,银台只负责银钱的管理,不负责实物。”徐光启解答道。 “如此,那银行若出事怎么办,国库银钱放入其中,岂不是很危险。”毕自严再次提出一个问题,只是很实际的问题。 “关于这点,毕大人无须担心,大明皇家银行是陛下开的,陛下为之背书,里面任何银钱损失,都和银台无关,若是银行兑不出钱来,尚书大人可以直接找陛下索要。”这次回答的却不是徐光启,而是王体乾。 他更加了解银行的运作方式。 “既如此,本官没有问题了。”毕自严想了下,便坐了下去。 他提出这两个问题,不是为了反对,而是从实际运转上考量的,经过这么一问一答,他又发现,将银台托管给银行的好处,不仅省事,而且安全。 “本官觉得,银台乃朝廷之大事,岂可假于他人之手。”有了毕自严打头后,其他人也好开口。 这次提出异议的是户部右侍郎温体仁,他的说辞很婉转,但问题直指核心。银行是内廷负责运营,若是将银台托付给银行,岂不是将自己的命脉给了对方。 这个很有水平的问题,让不少大臣都犹豫起来,银台可以成立,但不能托管给银行。 “银台说是特殊,但也只是银行一个客户罢了,大明皇家银行家大业大,客户来取钱,只要手续没问题,银行岂能不给?若无如此信誉,如何深入十三省,面对百姓开展业务?”王体乾冷冷解释道。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如今大明皇家银行的业务算是起来了,各方面都有了信誉,存钱的人很多,而且都开发出了便捷的银票,算是对未来纸币出现做的一个铺垫。 这番普速的解释和道理,再次将有些骚动的大臣给压了下来去。 群臣四顾看着,却发现找不到什么毛病可以反对了,这几个政策都很完善,疏漏处几乎没有,而没有理由的单纯反对,是站不住脚的。 最终,尽管群臣很不愿意,但驿部、金部以及银台的设立,还是得以全部通过。 388 激烈争夺 两个部门通过之后,就是是尚书的人选以及其他低品级官员的栓选,后者是吏部的事情,而前者,则需要在这次廷议上解决。 毕竟,这时候任命尚书,非常的重要,他要负责这个部门的组建。一般涉及到尚书这一品级的高官,都需要经过廷推,内阁是无法单独决定的。皇帝当然可以决定,但需要内阁同意,而内阁需要召集群臣廷议。 整个过程看起来繁琐,但却是长达两百多年来,大明形成的官场潜规则。 皇权和文官的相互制约。 “陛下任命了阮大铖吏部尚书,同时,还有驿部和金部尚书的空缺,以及大理寺品级提高到正二品的事宜,诸位以为如何?”徐光启开口道。 这几个问题都涉及到了部门主官,而且是正二品,他干脆放在一起讲。 对于幸运的阮大铖,这些大臣们除了嫉妒外,几乎没有其他的意见。开玩笑,有周应秋这个事在,谁敢在这个风头上提这一茬,不怕被皇帝关到诏狱去吗? 从某种形式上讲,反对这件事也能算得上藐视皇帝的权威。 整件事情的发展过程大臣们都非常的清楚,面对徐光启的提问,他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很好,那驿部尚书和金部尚书,有什么人选吗?” 尚书是个很重要的位置,尤其是金部尚书,掌管财政,尽管很多只能都留在了户部,但是依然炙手可热,不减地官之威。 只是,这么重要的部门,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担任的。 “本官举荐毕自严!”还未等其他人开口,身为内阁大学士之一的熊文灿忽然道。 他一句话,顿时将其他人给堵住了,原本有人选的也纷纷说不出口。 毕自严本就是户部尚书,而且素有理财之名,由他担任金部尚书最为合适不过,而且只是平调。 “诸位觉得呢?”徐光启看向其他人。 他是没有什么人选,不过身为首辅,就算想要推某个人,他也不用学熊文灿这样,亲自出头。 而熊文灿这么做也是无奈,他启用后一直在福建担任巡抚,根本没来过朝中,昨日收获不到人脉,如今推毕自严一是示好,二则是不让这个职位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毕自严有了自己的举荐,怎么也比其他人来到好些。只是,依然有人反对。 “毕大人还要梳理整顿赋役黄册之事,此事事关国税,乃朝廷基石,不可轻动,此时平调金部尚书,不妥,不妥。” 熊文灿望去,却是户部的一个给事中说的话。别看给事中官小,但权重,地位也比较高,一般朝廷大会,他们是必到的,哪怕是早朝,他们也是站在廊内上朝的。 “有理,有理。” 内阁宰辅的话被驳倒,其他人立刻符合起来,甚至有人直接推出了人选。 “我觉得户部左侍郎周延儒不错。” “我觉得户部右侍郎问题人合适。” “我觉得左副都御史邹维琏合适。” 一个个人选被提出来,朝堂瞬间闹哄哄的,这个场景让熊文灿有些难看。 这是每人看的起我老熊啊! “哼,一个个都可以,怎么让交财政预算的时候每一个人交的上来?”他怒吼一声,瞬间就让大殿内安静下来。 除了户部列了个收支表给他,其他几个部门完全拿不出来,他们根本没有计划今年要做什么事,准备做什么事。 除了发放俸禄外,还有什么需要预先准备的吗? 也正是因为这些部门的不作为,户部毕自严的弄出来的财政收支表就非常的显眼,尽管很简陋,但也勉强算成了。 “告诉你们,别以为去金部当了尚书,就是去当大爷的,今后,不管六部要进行财政审核和预算,就算是下面的州府也是如此,所有地方的收支都要纳入财政管理当中,中央管巡抚,巡抚管知府,知府管县令,一级级管下去,哪个都不能落下。” 熊文灿怒吼着,将今后要推行的政策倒了出来。这本就是朱由检的意思,而负责这些的,就是熊文灿,他了解的最清楚。 而他之所以推举毕自严任金部尚书,就是因为摸了一遍六部后,熊文灿发现只有毕自严有这个能力推动、完成这些工作。 他今后主管这方面,能不上点心吗,给自己找个能干的手下吗? 熊文灿的一通话语下来,瞬间让大殿内的人鸦雀无声,将整个帝国都纳入财政预算的制度当中,这么庞大的工程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难,其中的工作有多难做。 只是这么一过脑袋,原本想要竞争的人都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金部不好争取,还有户部吗,再不行还有驿部,都是尚书,也还行,而且,还有一个兵部呢,王在晋升任内阁宰辅,也空出了一个位置。 沉默半晌,他们再次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只是对象换成了户部、驿部。 至于兵部,倒没什么任去争抢。不是兵部不重要,而是大家都知道,今后的兵部尚书肯定很难做。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陛下练了那么一支强军,肯定是要扩招的,到时候,这个怎么算?全部是陛下的私军,归御马监指挥? 那兵部呢,要不要练兵? 而且,因为裁撤京师周边卫所的事情,所有国公以下的勋贵都被关了起来,这事还没了结呢,这个时候去当兵部尚书,不是直接和勋贵们对上了吗。 很多觉得头没那么硬的人,根本不敢却接这个位置,一个不好,被人弹劾攻讦,那就落马了。还不如找个安全点的位置。 户部就很好啊,虽然要核算天下田亩,但这个都有成法,只要最终结果比现在多,那就是功劳。驿部也很好啊,修路是工部的是,但道路管理却是驿部,看起来是苦差事,但一些想法比较多的人,却知道,皇帝不会平白无故成立这么一个部门的。 很多比较敏锐的人,可是发现,当初的兵科给事中余煌,可是被皇帝放在了行人司当主事,而现在,行人司要并入到驿部,这种操作下,余煌很可能要在提一提。 这位可是皇帝的心腹,如此精心安排,要说这驿部没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对驿部尚书的争夺,真的是十分激烈,各方咬定根本不松口。 389 我都要了 “怎么,许大人就没有推举的人选吗?”最前头,王体乾看着对面的徐光启,笑眯眯的问道。 内阁大佬的位置和其他人稍微隔了点距离,没那么近,而这两人又和其他三人隔了点,所以后面的争吵倒没影响到他们。 “没有。”徐光启摇摇头。 作为一个典型意义上的好官员,结党营私这种事,从来不在徐光启的考虑当中。当了解到对方有这种想法后,王体乾差点气乐了。 “许大人,这你就有些死脑筋了,这怎么能叫结党营私呢,这是为了更好的为陛下服务,许大人你是陛下的心腹,你推举几个人,到时候不也是陛下的心腹了吗,若是什么事,也更好说话啊。” 王体乾劝解道,他是真的挺喜欢徐光启这人的,学问好,而且学贯东西,又没架子,对他们这些阉人都很平和。 再加上大家共事一场,王体乾就忍不住提醒一二。再怎么说都是一地方起来的,关系比其他大臣近一些。 “再说了,你那学生孙元化还在将作监呢,虽然将作监没什么不好,但终究不是正途出身,这次朝中人事大变,你多少也要为他谋划一二,陛下肯定不会亏待孙元化的,但你这当老师的也要上上心嘛!” 徐光启这人什么都好,又有能力,又忠心,又有名望,人也清廉,但就是政治方面不太敏感,若不是皇帝一力看重,很难进入内阁的,就算因为名声进入了,也干不太久。 听了王体乾一番话,徐光启沉默了,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一个人想要改变,真的很难。 “公公说的对,在下倒是惭愧了,临老了,倒要为那混账东西卖次老练。”徐光启有些羞赫的说道。 “为了学生,这不算啥,咱们活了一辈子,临老了不就这这点继承者放不下吗。”王体乾理解的点头,他们这些太监还不是一样,宫里收的干儿子多,总有一两个要继承衣钵的,这都是他们要为之谋划的。 “是啊!”徐光启长叹一声,然后陷入沉思。 在他看来,孙元化最好的位置,其实是在工部,能当上工部尚书最好了,现在孙元化四十多岁,年纪也不小了,真细究起来,他比崔呈秀可能还要大一些,但两人的仕途却是天壤之别。 后者已经是从首辅的位置上下来了。 徐光启不奢望孙元化能入阁,工部尚书就行,若是要这个位置,起码这次要捞个侍郎干一干,不拘左右。 其中,工部左侍郎是李长庚,右侍郎是黄克瓒,这两人上任一年多,李长庚倒是任事积极,而黄克瓒由于身体不好,倒是管的不多,可能最近就会因病归家。 一个名下你会升任,一个致仕,若是孙元化能到工部任职,最后接掌工部,可以走的比较顺利。 身为和皇帝走的最近的一个大臣,徐光启了解很多乾圣帝的想法,就比如驿部,他就知道皇帝关于这个部门的设想。 这个部门不光是要对朝廷内的很多事情负责,朝廷外的,面向百姓的事情也要负责,比如要展开的邮政系统,再比如过路费征收。 其中,过路费的征收是重中之重,这可关系到财政收入,而且各地要道设卡后,对于侦缉走私,查处偷税漏税,都有很大的帮助。 可以说,能进一步推动商税的征收,因此,一个和皇帝走得近,得力的人选是必须的,不然就算报上去也皇帝也不会同意。 玉皇虽然被安排进了这个部门,但以他的资历,侍郎都够呛,陛下还需要一个人在这个部门掌总。 应该是谁呢? 徐光启慢慢思索起来,一个一个的排查,侍郎到巡抚,他都想了一遍,然而却没什么收获。皇帝亲自提拔起来的人很少很少,大部分沿用了天启朝的官员,这些官员虽说因为东林党的原因,比较靠近皇帝,但终极不是自己提拔起来的,用起来没那么顺手。 而且,现在的阉党已经分裂了,四分五裂,各个派系都有,这些人恐怕不会以帝党自居。 而地方上,陛下任命的巡抚也几乎很少,一个熊文灿还入了内阁,也许陕西巡抚杨鹤是一个很好的对象的,但对方能力不足,而且陕西现在事情很多,临时换将不太好。 既然皇帝没什么人,那就只能从自己这一边考虑了,亲近自己的,也可以视作亲近皇帝。 徐光启是后世的上海人,此时叫做华亭县,这个县城出的官不多,乡党很少,不足引为依仗,那就只能从同年考虑了。 他是万历二十六年进士,这一批次的进士,大多年龄很大,退出了朝政,不过也还有些在朝廷中任职的。 都察院佥都御史郑三俊,毕懋康,都是他的同年。 这两人都是刚刚启用不久,虽然资历比较老,但由于南京六部的裁撤,只能先塞在都察院,因此得了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如今人事大变动,正当其时。 两人年纪都比较大,资历也很老,足够任职了。 “我举荐郑三俊任驿部尚书,毕懋康任兵部尚书,李长庚为户部尚书。”趁着一个空隙,徐光启开口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李长庚在工部,他走了就能空个位置,到时候也好为自己学生谋划一二,至于其他两个,则是为了增强自身的势力,和自己亲近的人越多,事情越好办,尤其是在内阁没有取得相应地位的时候。 徐光启的一番话,顿时让人一惊,谁都没想到,他的胃口这么大,一下子包揽了三个尚书的位置。 面对他的举荐,内阁三人都没说话,钱龙锡是不想直面其锋,而另外两人,多少算是帝党的一员,怎么着也不能直接反对明面上帝党的老大啊。 只是,内阁沉默下来,下面的朝臣却泛起了轩然大波。 李长庚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如今被启用为工部左侍郎,资历和地位都不缺,没有多少人攻讦。 但郑三俊和毕懋康不同,他们虽然资历履历都不缺,但当初下台的原因却都一致。 和阉党不合!!! 要知道,如今台上的很多人,都是阉党啊! 虽然经过调整,但残留的依然不少,这些人怎么可能同意他们两人再次上台,这不是打脸吗。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启用时,只是被分配到了都察院。 390 势力整合 当然,和阉党不和,被弄下去的官员有很多,其中有一些是东林党,有些是纯粹看不惯,再或者是被排挤出去的小派系。 如今这些人都依次回到朝堂,也获得了不错的官职。而他们两个没有好位置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没人挺。 当然,现在改变了,身为同年的徐光启发话了,那没人能忽略他们的资历和履历。 郑三俊和毕懋康的履历非常完美,一旦有人力挺,那么很容易就获得位置。李长庚也是如此,他的同年多半已经退休致仕,在朝中没有奥援,徐光启抛出橄榄枝,那么定人会被其接受。 “我附议!”熊文灿率先支持。他在内阁中的资历最前,除了培植自己的根基外,最要紧的就是抱紧徐光启的大腿。 他们俩也算有缘,当日都是一起接受皇帝的诏书,进京面圣的,如今又一起入阁,关系天然就亲近三分,这种情况下,熊文灿抱大腿的行为非常的自然。 王在晋敲着桌子,游戏纷乱的朝堂环境并不都能打断他思考。从兵部尚书晋升上来的他,按理来说,对归属人选最有发言权,他提出的人选,多半会通过。 只是,同样的他,他也没什么好的人选。 “我也同意。”他点头道。 钱龙锡有心倒是要争一争,然而,他看了眼王体乾后,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我也同意。” 很快,四位内阁大佬就取得了内部的意见统一,随后,徐光启的目光看向了坐在下首的尚书和侍郎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们。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感受到了来自内阁大佬的压力。 他们在做出抉择,或者说选择站队。 其实,当初面对皇帝的提议,面对内阁无法做出决议,这说明内阁还仅仅只是内阁,四个大佬也仅仅只是大佬,他们还没有统合好朝廷的势力。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会议。 这不仅仅是一次廷议会议,而且还是内阁对下进行的势力统合会议,在这样的交锋角逐中,每个人,每个官员,都会选择站队,当悄然完成了利益交换,并推举了某个人后,他们就成了一个派系。 阁老也是如此,他们也需要下面的人支持,一个没有势力支持的内阁大学士,就像是无根之萍,空中楼阁一样,风一吹就倒了。 崔呈秀的离去,和他支持的势力四分五裂不无关系。 而现在,徐光启统合了内阁的意见,一句囊括了三个尚书的位置,不管李长庚承不承他的情,他都欠对方一份人情。 这样的大事,若是两人事前没有商量事不可能的。 抬起头,李长庚看向了面色平静的徐光启,他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这个机会来了,他就一定会把握住。 对方抛来了橄榄枝,他也毫不犹豫的抓住,作为比徐光启更上一个届的进士,他在朝中,也相当的孤立无援。 “我同意许大人的推举!”悄然寂静间,微胖的阮大铖忽然开口道。 他迎着徐光启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就是选择站队了。 作为一个偶然性上台的尚书,他想坐稳这个位置,就必须得到支持。不然,坐不了几个月,就被人赶下台去,那今后的仕途将彻底断绝。 而想要投靠的话,和皇帝最亲近的徐光启徐大人就是最好的对象了。 他一开口,很快,都察院这边就陆陆续续的开口,当初和余煌一起弹劾的给事中们并没有都离开,还有不少残留在都察院。 有了阮大铖的带头,同意之声很快就形成了一片风潮,几乎很少有反对者,就算有反对的人,也提不出什么足够有力的质疑。 于是,关于三个部门尚书的人选,很快就得到了通过。至于其他的侍郎之类的,就不需要拿到廷推上来讲。 而这次会议之后,廷议也将很少会召开。 完成了对朝堂势力统合的内阁,在很大程度上,完全可以代表所有大臣,除非,在迎来一次剧烈的人事变动。 旁边看着的王体乾嘴角微微上勾,漏出一抹笑容。 许大人真的很聪明啊,只是稍微一提点,就明白过来,并完成了朝廷势力的布局,有了三个尚书的支撑,他足矣坐稳首辅的位置。 只需要一纸诏书,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内阁首辅。 几个重大部门的尚书决定下来,那接下来讨论的就是大理寺品级提升的问题以及作为唯一审判部门,同时如同都察院一般,朝地方推行。 对于这个,作为大理寺卿的陈扬美是相当诧异的,他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有这个想法,而且还想将大理寺推行到地方上去。 大理寺虽然是九卿之一,但最高的长官大理寺卿却只有从三品,是九卿中最低的,比通政使还低。 而且其职权也非常的小,仅仅长官慎刑、驳正、平反案件的职责,虽然和都察院以及刑部合称三法司,但是却最没存在感,之前的大理寺卿还是张九德兼任的。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忽然提出要提高大理寺的品级,并剥夺刑部的审判断案权,赋予大理寺,看起来十分的没有头脑。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是涉及到中央官制的变革,还涉及到地方权力的转移,地方审案断案都是知县知府以及提刑按察使的事情,一旦大理寺下去了,又将如何? 这可不是都察院,立就立了,最多就是头上多一个老妈妈,不会影响好大,这种审判权的转移,对民间的影响非常大,而且大明此刻并没有这么多的官员来支撑这种变革。 “兹事体大,应当慎重。”陈扬美说了一句。 “陛下奇思妙想颇多,然则此次干系重大,波及范围极广,当三思而后行。”刑部尚书薛贞战出来道。 从他的语气上,看不出来是反对还是赞同。 “祖宗成法,若要变革,当谨慎行事,一旦不当,波及百姓,后果严重。”左都御史曹思城也开口道。 面对皇帝的改革,没有人敢直接驳斥,这么做的人都没有太好的下场。他们只能用委婉的预言,表达自己的想法。 过于激烈的言辞绝对会激怒这位刚烈的皇帝。 从种种事迹来看,这是一位吃软不吃硬的主! 391 群情反对 “附议!” “我同意刑部薛大人的意见。” “这仅仅只是一个提议,完全没有详细缜密的计划,如此草率的改革,绝对不能实行下去。” 三法司的三位主官都表示了隐晦的反对意见后,其他官员也没有沉默下来,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算和这件事无关,他们也都开口说了两句。 长久的不在会议上显示自己的存在,会让人遗忘自己。 当然,他们有的人说的话仅仅只是表示反对,还有的则稍微有点见底,看出皇帝这个所谓变革的缺陷之处——没有一个完整而周密详细的计划。 乾圣帝是一个喜欢新奇和创新的皇帝,这是显而易见的,但他的变革不一定都是好的、正确的。 就比如都察院在地方开办分院,完全是源于一个愤怒下的错误。 乾圣帝并不知道,提刑按察使司就是都察院在地方的监督机构。当然,这也和这机个构管理范围非常广有关系,审判案件、监察、巡堤、巡海、驿传、提学等,都归属他管辖。 如此多的事务,以当时皇帝暴怒的状态,遗忘两个不算啥。 当时甚多官员甚至一度以为,皇帝会将给事中给彻底裁撤掉。 仅仅是将当时的都察院大部分御史下放,然后再补充一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于地方多了个机构,不算啥,正好专职化督查。 实行了只以查处弹劾官员为功绩的考核后,地方都察院的战斗力相当猛,一年来干掉了很多官员,狠狠纠正了一把现在的房子,算是错有错招。 但是,地方都察院的结果是好的,但不掉表每一次的变化都是好的,所有的官员相当警惕皇帝的变革。 就像这次,无法拿出一个可行有效的变革来,是不会有人同意的。 很多人都提出了自己反对的意见,当然,也有些人没有开口,尤其是尚书们,他们十分谨慎的,将目光看向了前面的几个座位。 刚刚完成了派系的选择,在大佬没发话之前,他们不好表态。 看着大半都反对的官员,王体乾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嘴唇蠕动了下,刚想开口,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张开嘴,而是抿着嘴,眼睛紧紧的盯着朝堂,将所有人的发言都记载下来。 “你们怎么看?”徐光启望向其他三人。 “太草率!”钱龙锡摇了摇头。 “这不是当前的重点。”王在晋也不太同意,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军事问题,九边、卫所、辽东、女真,这才是亟待解决的,而所谓制度的变革,应当等局势稳定下来后才考虑。 “我也觉得太急躁了些。”熊文灿见其他人都不赞同,自己也随大流的说了一句。 “嗯,那这条暂时搁置。”徐光启点头,他也不赞同现在进行太多的改革,尤其是在财政入不敷出的状态下,推行大理寺审判制度,光是每个省多增加的人手,每月的俸禄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目前帝国可拿不出这笔钱来,何况,除了俸禄外,还有其他的支出。 “那巡抚的固定,以及地方官府和中央部门的对应呢?”徐光启提出问题。 这又引起一番讨论。 面对皇帝层出不穷的改革,百官们真的有点无力了——皇帝的想法怎么这么多。 然后,他们又不得不绞尽脑汁来委婉的进行反对。 草率、不可妄动、没有周密的计划,都成了理由,场面几乎是一片倒的,没有一个赞同。 实际上,巡抚已经成了地方的最高长官,但就和内阁一样,没有一个正式的名义承认,当然,和内阁不同的是,内阁有自己的固定地方和办公机构。 但巡抚没有,同样也没有固定的人员,若是巡抚固定下来,那就意味着要开府建牙,不论是场地,还是属官,都需要一一添置,这非常的复杂和麻烦。 这种变动是巨大的,很多年纪大的官员,几乎无法接受。同时,还有另外两个麻烦——人手和经费。 “若是实行这个计划,恐怕没有足够的人手。”礼部尚书阮大铖站出来说了一句,他倒不是反对,只是希望内阁正视这个问题。 “若是启用吏员呢?选拔吏员为官,这在国初有过,若人手不够,这个可以弥补。”徐光启幽幽来了一句。 这句话,让阮大铖愕然,随后才苦笑的点点头道,“那就没问题了。” 然而,这个回答却让朝臣哗然。 卧槽,启用吏员,那我们这些读圣贤书,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通过科举,成为进士的人算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决不能启用吏员为官!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其实,地方的官府和中央六部,早就有了一一对应的部门,当然,地方不称部,而是科,户科兵科之类的,同时,也不是正官担任,全部都是经制吏在里面办公,办事员都是属于胥吏,下九流之一。 若是直接将这些人的品级给提拔起来,那过程倒也简单,但却没有一个人提。 这些科考出身的人,面对胥吏有着天然的优越感,不愿,也不想将自己的囊中之物给这些人分享。 那是对他们的侮辱! “反对如此强烈吗?”看着喧哗声要将屋顶掀翻的群臣,徐光启有些默然,反对这么强烈吗? 其实,他从心底赞同这个方案的,那些吏员有能力,有经验,同时里面不乏惊才绝艳之人,只是因为没有科举这块敲门砖,他们才只能在地方浮沉。 若是没了这个限制,很多人将脱颖而出。 然而,反对的力量着实太强大了,纵然很多大佬没说话,但看他们深以为然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同意。 “徐老大人,就算这个决议通过了,也实行不下去,户部....金部并没有这么多的收入,给这些人发放俸禄。”见徐光启不说话,毕自严主动站出来,提出了另一个弊端。 他这算是给徐光启一个台阶下。 帝国的财政的确不容许这么做,经制吏的俸禄时很少的,甚至没有,他们拿的钱大多是地方沉淀多年的潜规则。 若是将他们提拔为官员,那显然就要发放俸禄,而且数量还不低,起码也要照着七品县令的俸禄来削减,这将是一笔极为庞大的支出,不比现在要拨给的少。 “如此,便作罢吧!”徐光启叹气一声。 这是他最想实行的,然而无奈,推动不下去。 392 启示 看着激烈乃至激动的群臣,一旁默默观察的王体乾无声的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发下了大臣们的弱点。 害怕被人取代吗? 或许,从这上面可以做些文章,嗯,先利用帝国日报宣传宣传,让下面那些胥吏知道,皇帝有这想法。 从宫廷中低层爬出来的王体乾,深刻的知道当你底下的人有强烈的,取你代之的愿望时,他们会不收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努力,往上爬,并取而代之。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胥吏就是如此,当他们没有上升的空间和机会后,就会将精力沉迷在无聊的事务当中,敛财、敲诈,作威作福。 但若是有了机会,他们将爆发无穷的动力。 呵呵,希望你们这些人,能给大臣们一些惊喜。 王体乾带着微笑,看着正常廷议的结束。 只有关系到根本制度和人事的变动,才会召开廷议,至于其他的措施,内阁足以处理。 最先出去的是那些御史,随后是侍郎,然后是尚书,最后才是四位阁老。 “王公公,请告知陛下,明日来内阁处理政务。”临走前,徐光启冲着王体乾道。 既然皇帝积极的希望变革,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做的很好,那徐光启会鼎力支持,作为变革前提的权力,他也会很好的维持。 “多谢徐大人,咱家会提醒陛下的。”王体乾点头人,然后目送徐光启走出了大门。 “都记下来了吧?”他看向身后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太监。 “公公,都记下来。”太监写完最后一笔,将厚厚一叠纸张低了过来。 “嗯,装订好,然后随我去见陛下。”王体乾翻了翻,又递了回去,然后看了看周围,说道,“让人将这里打扫下,然后撤去桌椅。” “是!” 半个时辰后,王体乾来到了乾清宫,见到了刚刚回来的朱由检。 “陛下,这是今天廷议的记录。”王体乾将东西递了过去,然后垂手恭敬的站在旁边,等到皇帝开始翻看的时候,便配合进度慢慢讲述起来。 朱由检接过记录,慢慢的翻看起来,里面大多是发言记录,都是些很无谓的话,并没有什么意思,只能看出来谁发言较为积极。 不过,配合上王体乾的讲述,倒也能将会议的场景给还原出来,各个官员的语气、神态,以及最终做出的政治立场选择,也在王体乾惟妙惟肖的模仿下,清晰的体会到。 “看来,的确是有些急躁了。”他长长的出了口气。 对于最终结果,他没有沮丧,而是开始反省自己提出这些改革的动机和目的。也许,是因为在战争中战胜了黄太吉,让自己有些膨胀起来。 对于大明来说,最重要的是财政改革,就连军事方面,都可以稍微放一放,至少在自己无法负担陆军庞大的开销前是这样的。 只要有了钱,那么那么就能暴病,就能大胜仗,当外部环境改善,自己才能有经历对国内进行改革。 整个大明帝国就如同一个人一样,内阁中枢就是大脑,同一时间只能将注意力分配在一件事情上面,只能全神贯注做好一件事,一旦分心他用,很可能两边不讨好。 目前该做的就两件事情,改革财政税收以及练兵,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 嗯,至于已经囚禁了那么多勋贵,那就进行下去,京师周边那么多卫所,看着就头痛,包括亲军二十六卫中的一些卫所,平空有了编制,耗费了饷银,结果却屁用没有。 至少这一波下来,能图个清静。 “陛下,徐大人说,明天请陛下前去内阁处理政务。”见皇帝思考完,王体乾提了一句。 “嗯,朕知道了。”朱由检点头。今天由于召开了廷议,自己没有去,肯定积压了不少奏章没处理。 而且,通政司的交上来的奏折,估计还在司礼监,没有送过去呢,自己不去,估计司礼监也不会送过去。 尽管朱由检参与到了政务处理当中,但是奏折的呈递程序,他还是没有改。 本来他想直接让通政司并入内阁,成为其下属的一个机构,类似于后世的办公室,负责收发文件以及整理文件,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自己争夺过来的权力还没有巩固,不能授人以柄。 “陛下,老奴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见皇帝明白,王体乾转移了话题,将自己刚才在廷议上灵力光一闪来的主意慢慢的说了出来。 “在帝国日报上进行宣传,让所有胥吏都知道,朝廷有改革的想法,想将他们纳入朝廷管理范围以及晋升的范围,同时调整官制,让不起眼的兵科户科也有相应的官身,不再是下九流?”朱由检慢慢思索起来,手指不自觉的在案几上点了起来。 “这个方法,似乎.....” 上头有意推动,下头有意配合,只有中间的文官阶层不愿意,但是文官阶层的力量非常强大,两者联合起来,不知道能不能粉碎阻拦的势力。 “陛下,您不知道这些胥吏的能耐,就以咱们六部来说,很多事情,都是这些胥吏做的,比如记账、管理、公文处理等,若是没有这些胥吏,恐怕六部都会是一团糟。京师这种局面还是好的,若是到了下面的县城,刚上任的县令根本不知道怎么施政,完全靠的是师爷和当地的胥吏,没了他们,整个县城都陷入瘫痪。” 王体乾慢慢讲着一些衙门中的潜规则,越是靠近乡下,皇权就越加的弱化,一旦这些胥吏联合起来,那是能架空县令的。 “这个发放可行性很高,但是你太胆小了,只是被动等待那些胥吏做出动静来,我们可以给予他们启发。”朱由检微笑的说着。 只是,那笑容为何怎么看都像是坏笑呢。 王体乾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后连忙暗道几声罪过、罪过,我不该腹诽皇帝。 随后,似乎是想要掩盖自己不太好的想法,他连忙问道:“启示,什么启示?” 393 你自由了 “在宣传的同时,我们可以放出些消息。”朱由检兴奋的比划道,这是一种做坏事前的兴奋,“比如,我们可以让这些胥吏自己给出一个完整县衙官员规划,再比如,当地县衙的财政收支情况,不是解压给朝廷的那种,而是当地县衙运转的那种,包括各种多余征收的税目。” “还有,若是那些胥吏有才的话,甚至可以让他们规划出,如何在当地征收商税,预计可以征收多少。我们可以放出消息,这种官吏一体化的改革不是全面铺开的,而是现在一个地方进行试点运作,试点的好,才向全国推广开来。” “这个试点的选取标准,就是各地给出的改革制度和税收制度是否完善。你说,为了争夺这个试点资格,那些胥吏会不会绞尽脑汁来制定这些规划,呈递到我们的眼中?” 朱由检看着王体乾,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要知道后世为了考公务员,那些人可真是能三年不出家门的在家复习,而且上了还是只是最低等级的科员,也就是现在经制吏的样子。 但若是他的这种改革实施下去,那些主张户科兵科等重要部门的经制吏不是会疯了,一经该给,直接就有品级,虽然可能就是**品的样子,但不要小看,这可是获得了进入官场的门票,可以晋升的。 和以前完全是天壤之别,这个级别,放在后世那就是副科或者正科了。 要是哪个省的公务员考试敢直接放出这种职位,那当天报名的服务器就会挤爆了。 “陛下果然更高一筹,奴婢这点想法,简直是萤火之比皓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王体乾不停的摇头,他是真的服了,皇帝这举一反三的能力,着实让人钦佩。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不聪明点,怎么玩的过哪些文官呢。”朱由检嘿然一笑,“知道怎么做了吧?” “知道了,陛下若是无事,奴婢这就下去让人准备。”王体乾笑着道。 “嗯,去吧,希望下一期朕能看到这些文章。”朱由检挥挥手道。 “定能如陛下所愿。”王体乾躬身退去,只是在他刚要退出去的时候,皇帝的一句话,让他愣在当场。 “对了,这今天做好工作交接,朕会对司礼监和御马监做一些调整。” 王体乾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皇帝已经绕过屏风,消失在后面,他默然了一会,最终才低头道了声‘是’,然后才慢慢退出去。 西安门外,梨园。 一辆辆最新式的四轮马车缓缓听了下来,随风招展的旗帜,表明这不是来看戏的,而是梨园内部专用的出行马车。 当头的马车门帘被掀开,柳自华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踩着车夫放下的板凳,慢慢的下了马车。 而后面,同样也是年轻的姑娘,她们欢快的从马车上上下来,明快的身影,顿时吸引住了路人的注意。 “快看,是柳自华姑娘。” “啊,真的啊,真是她们,是《孔子》舞团的,我最喜欢她们跳的采薇舞了。” “胡说,明明是玉人舞最好看,你看那甩袖和身段,简直惊艳极了。” “《孔子》有什么好看的,满满的说教,《惊鸿舞》才最好看,充满了强汉天朝上国的气息。” “就没人觉得话剧好看吗,我最喜欢她们的水浒系列了。” 这些路人很快就认出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姑娘们,顿时争论起来。如今的梨园,在京师的名声可谓极其响亮,各种话剧、舞台剧在她们的开发下风靡起来,三国演义、水浒、西游、隋唐演义等等,都被搬上了舞台。 除此之外,相声、评书、京剧、黄梅戏这些传统桥段中的精锐,也纷纷依附过来,在此登台献唱。 如今可以说,梨园在整个大明的艺术界,那都是第一的,甚至京师最近还有家仿照梨园建设的剧院开启,当然,他们主要针对的低端的平民百姓,毕竟梨园虽好,但消费也高,一般人去不起。 梨园的火热,连带着当初那些青楼姑娘们也水涨船高,成为了明星般的存在,漂亮的姑娘从不缺乏爱慕者。不过由于梨园的强悍背景,倒是没人敢用强,全都是追求为主,也因此,她们的名声流传在外,很多人都认识。 柳自华听见路人的一轮,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的走进了梨园。 尽管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飘荡在外的名声,然而,只要想想她进来的方式和目的,她心底就充满了不安。 这样安乐祥和,能做自己喜欢事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 到时候,一切都会破碎。 带着阴郁的想法,柳自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刚一进门,还没看清里面的环境,一道带着香风的身影就撞了过来,随之一起的,还有银铃般的笑声。 “姐姐,你回来啦,军营好不好玩,听说里面有很多好汉,杀了很多女真人,是不是真的,他们是不是特别厉害???”将头埋入柳自华的怀中,柳如是欢快的问道。 “是如是啊!”柳自华看到柳如是欢快的样子,顿时开心起来,“军营中的好汉厉不厉害姐姐不知道,但姐姐知道,他们都特别呆!” “特别呆?为什么啊?”柳如是不解的问道。 “还能为什么啊,看姐姐看呆了啊!”柳自华哈哈笑道。 “姐姐你真自恋,哪有这样夸自己的啊!”柳如是笑着做了个鬼脸,然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 “姐姐,这里有你的一封信哎,当时是丢在你门口,我看到了就给你捡起来放进去。” “门口?”柳自华心中一紧,接过信封一看后,就立刻问道,“如是,你们看里面的信吧?” “没看呢!”柳如是乖巧道,“徐佛儿娘亲教导,不能随便看别人的信件。” “嗯,没看就好,如是乖,先出去下,姐姐看完这封信再来陪你好不好?”柳自华小心劝解道。 “好的。”柳如是非常听话的起身出门,甚至还贴心的合上了门。 等门完全合上,柳自华颤抖着撕开了信封,抽出里面薄薄的信纸。薄如蝉翼的信纸,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让她几乎花费了全部的力气,才抽出来。 信上只有四个字: 你自由了! 看着这四个字,柳自华怔楞了半晌,才突然捂住脸,呜呜哭泣起来,泪水肆意横流,裹杂着那些让她一直害怕的情绪。 门外,守着的柳如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姐姐哭了啊,是谁写的信?莫非是姐姐的家人吗?想到家人,她又想起了远在南京的徐佛儿娘亲。 不知道娘亲在干什么呢? 394 分拆御马监 对于司礼监和御马监的只能改变,朱由检没有如同下你变革官制那样,正式的召开一个会议,只是将自己更改的方式,通过诏书给颁布下去。 这是他的私人机构,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就和当初西厂成立一样,是皇帝意志的体现。 这次的改变,主要就是变更御马监的很多职能的归属。 比如皇庄和四海商行,他们之前是在御马监的麾下,现在既然要将御马监变成一个专职的军事机构,那么就不太适合管理这些东西。 同样的,包括大明皇家银行,也应该有个确定的归属,这三个分别独立的机构,朱由检将之挂靠在司礼监麾下。 嗯,还有帝国日报,也需要专门的管理人员,张彝宪是个不错的选择,,让他负责帝国日报的发行和管理。 这么一来,司礼监麾下就有了五个机构,皇庄、四海商行、大明皇家银行、帝国日报、东厂。 而他们的品级,都是秉笔一级,其中,崔呈秀和许心素都不是太监。 “让崔呈秀这个司礼监前首辅掌管这些,似乎有些太跌份了,而且还是以秉笔太监的名号。”朱由检琢磨道。 秉笔本来是协助司礼监掌印太监处理披红事务的,相当于内阁里的其他辅臣,只是后来因为东厂权重,单独分出一个掌管。 这个太监被单列出来,成为提督太监。 而在很早以前,司礼监还没有崛起成为内廷第一监的时候,是有个提督太监的,其位还在司礼监掌印之上,只是不管具体公务,不管披红,而是总览内廷一切事物。 后来,司礼监掌印太监靠着披红权力,一路崛起,最终带着司礼监也成了内廷第一监,管理其他内监,这个提督太监的位置就被撤除了。 不过这个名号被用在了东厂之上,当然,不是具体的职务名称,而是作为差遣,提督东厂。 有了这个先例,朱由检也打算仿照设置单独的位置——提督,嗯,若是太监担任,也可以成为提督太监。 其位在秉笔之上,仍然归属司礼监,但单独分开,掌管某一方面的具体事务。反正现在具体的披红权力,逐步过渡到了内阁当中,就算朱由检需要司礼监代行,那也是掌印的事。 由掌印和内阁商量怎么处理政务,妥当后,当成就执行票拟披红,这样一来,秉笔就参与不进去,地位也随之下降,完全不会和提督太监争锋。 嗯,司礼监下有各个提督,御马监下有各个军队,将作监下有各个工厂,正好他倚重的三大监各有分工和长出。 有提督这位位置和名称,好歹能让崔呈秀面子上过得去。 很快,这种改革就传遍了宫内,并且在极端的时间就完成了。内廷大部分本就在京师,分归各个太监掌管,只要做下交接,变革就能很快推行下去,且没有丝毫意义。 “若是外廷的效率能像内廷这么高就好了,朕会轻松很多。”朱由检在宫中漫步,他身边跟着的是王承恩。 当然,方正化也跟在皇帝身边,他的职位就是随堂太监,随时随地协助皇帝处理各种事务。 “怎么样,御马监的事务熟悉了吗?”朱由检看了眼毕恭毕敬的青年太监道。 “这.....”王承恩有些羞赫的看了眼皇帝,随后飞快的低下头去。 看着这位跟随自己时间最久的太监,朱由检哪能不清楚对方的问题所在——明显是没把握到变革后御马监的精髓。 若是以前,有熟悉业务的太监协助,王承恩很快就能上手的,但随着御马监大量职能的剥离,军事职能的专职化凸显,太监中就找不到这方面的熟手了,他和刘若愚交接后几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来给你讲讲吧。”朱由检背着手,慢慢的踱起步子来。 不过,在他长篇大论前,王承恩却忽然出身打断了他。 “陛下,张溥死了。”王承恩看了眼皇帝,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消息从太仓传回来时,正好是臣和刘公公交接时,因此耽搁了一二。” “张溥死了?”朱由检眼神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 “是的,不光他死了,而且很多痕迹都被抹灭了。” 张溥本来是朱由检放出去的一条线,意图通过他,来串联更多心怀不满的人物,任由他们发酵酝酿,惹出祸端,最后再一网打尽。 甚至为了加快这个过程,他还让人暗示钱谦益加入进去,做个双面间谍,推动失态的发展。 “呵呵,战前他们倒还非常积极的行动着,结果战后却销声匿迹,连张采都弄死了?”朱由检笑的有些轻蔑。 他还真以为那些家伙会给一些惊喜出来呢,结果也是欺软怕硬。 “他们哪里能和陛下相比呢,都是一群阴沟里的臭虫,在陛下的光辉下,根本不敢露面。”王承恩恭维道。 “那后续呢,张溥死了,但是肯定留下有线索,顺着线索挖下去,也能铲除一批人。”虽然他们的串联没成功,但朱由检并不打算放过这些暴露出来的人。 “大部分线索都断了,不过指向福王的线索没断,在陛下征战时,福王被一位报童看到过,出过王府。” “王府?”朱由检皱眉,这算什么证据。 福王只是不能出城,而不是不能出府。 “当时福王身着便装,身边除了护卫外,就只有张溥。”王承恩道低头道,“若是可以动手,肯定能找出证据来。” “福王!”朱由检目光有些深邃,沉吟了一会,他才道:“先把那几个护卫抓走,问出口供再说,还有,深挖下去,张溥有把握带走福王,肯定有当地官员的协助,揪出这些人来。” 王承恩刚想应是,却看见皇帝忽然拍了拍额头,失声笑道,“朕都忘了,你都不是东厂提督了,这件事交给刘若愚,不要再管了。” “来,听朕讲讲御马监的事,好好记,你目前管好这个就行。” “是,陛下!”王承恩愣了下,然后微笑点头。 395 得偿所愿 对于御马监,朱由检只是希望纯粹作为一个辅助机构,进行财务审核,保障粮饷后勤供应,提供战略战术分析和计划制定,监督军队中的成员,仿制他们背叛。 总体感觉,这相当于一个弱化的军委,它并不具备对军队的指挥权,这些都在朱由检的手中,每次对部队的指挥,都需要圣旨,嗯,中旨。 以御马监的先天基因来说,他是无法发展成后世军委之类的机构,对于里面的成员,朱由检都有着一言而绝的生杀大权。 总体来说,这就是一个比兵部还要更加专业化和的军事管理机构,加强了管理职能,弱化了指挥职能。 “明白大概的意思了吗?就是再造一个兵部,但却要比兵部更加专业,需要有专业的参谋机构,情报分析机构,情报收集机构,内部监察机构。”朱由检看着王承恩道。 “老臣明白了。”王承恩有些沉重的说道,他感觉陛下交待的这个任务非常的艰巨啊,所有东西都需要自己去构造。 “人员你可以从各个地方抽调,军队、锦衣卫、东厂,甚至对外招募都行,但朕一定要专业,非常的专业,这是为朕服务的军事机构。”朱由检强调道。 “你还年轻,不要畏惧,这既是对你的锻炼,也是对你在东厂所学的发挥,好好做,朕看好你。” 拍了拍沉默不语的王承恩肩膀,朱由检转身离去,对于这个经过历史验证的忠诚太监,他寄予厚望。 御马监不是他的终点,司礼监才是。 结束谈话后,本来离得有些距离的方正化立刻跟了过来,随同一起的还有刘若愚。 “你怎么来了?东厂完全接手了?”朱由检诧异的看了眼刘若愚。 你不整理东厂的内务,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要知道现在的东厂可不比以前,接受了大部分派遣中官外,东厂已经非常庞大,每天都有从全国各地传递过来的信息。 当然,还有给各地贡品,不过这个就是司礼监的事了。然而光是那些,也足够刘若愚熟悉到了人,没有一个月,他别想有什么空闲时间。 “还没有,只是有个消息传递过来,需要通禀陛下。”刘若愚无奈的笑了笑。 他从不知道,东厂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不光是刺探、监察,还多了很多其他的只能,比如保护各地的报童,以及对一些读报人的管理和引导,难怪陛下说,以后自己会明白舆论的,原来如此。 “什么消息。”朱由检来到一个凉亭,坐下休息会,路走的有点多,累了。 “是钱谦益,他找了我们和他联络的人,说张溥死了,他是不是可以获得以前许诺的酬劳。”刘若愚斟酌了下道。 “钱谦益?”这个名字让朱由检恍惚了下,随即才想起来,当初为了让对方传递些消息给张溥,引导他们,是许诺了些东西。 这是朱由检布下的一条暗线。 不过,张敷都死了,显然那些不安分子不敢在露头,要么害怕缩起来,要么躲的更加隐秘,不在露头。这样一来,钱谦益的作用就几乎没了。 “嗯,答应他,这次不是缺了很多侍郎吗,给他补一个缺就是。”朱由检点头。 钱谦益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很好控制,偏偏在文坛上名声很好,号称东南文坛盟主,声望很高。放入朝廷之中,有些不方便出面的事,可以让他去做。 “是,微臣知道了。”刘若愚低头,就要告退。 “对了,漕工叛乱的事怎么样了,杨一鹏和徐弘基解决了吗?”朱由检随口问道。 相比于陕西的事,他根本不担心漕工的叛乱,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一个县城都没打下来,只敢在运河上游荡,随便一只军队过去就能平灭他们。 这也是朱由检为什么让徐弘基前去平叛的原因,这种货色,还不用陆军出面。 “基本平定了,这些漕工在岸上有很多家属,用家属一威胁,并许诺不杀他们,立刻就投降了。这几天正在清点交接,等俘虏交接完毕,杨一鹏就会跟着魏国公回京。”刘若愚飞快的回答着。 这些消息早就送到了宫内,可能皇帝最近没空,不过刘若愚倒是清楚的很,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杨一鹏在这次叛乱中疑点重重,朱由检干脆召回来呆着,没了他这个漕运总督在,倪元璐和沈廷扬筹备海运还更顺畅一点。 “行,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朱由检挥手道。 “是。”刘若愚恭敬的退下去。 “陛下......”方正化凑了上来。 “又有什么事?”朱由检没好气的瞪了眼,和内阁处理了今天政务,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能歇息半天,结果内廷又是事一堆,一个接一个的太监找过来。 “陛下,奴婢没事,是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三人联袂求见。”方正化陪笑道。 “他们三人一起来了?”朱由检一听,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隐忍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来了也好,正好我耐心都快磨灭了,在不来,勋贵中少不得要除掉几个世系了。 “将他们带到东暖阁去。”朱由检眯着眼睛道。 “是。”方正化退下,然后高喊一声,“摆驾,乾清宫。” 乾清门前。 张维贤、朱纯臣、徐希三人沉默的等待着召见。 他们的精神状态都不好,神情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箍的很紧很整齐的头发中,隐约可见几根白头发,就连脸上的皱纹,也仿佛深刻了些。 三人中,以徐希的状态最为不好,站在那里不停的咳嗽着,忍都忍不住。 “身体不要就不要跟过来,有我们两个就行了。”张维贤看着徐希,忍不住说道。 “不来不行啊,勋贵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不来,光你们两个,岂不是显得很可怜。”徐希咳嗽道。 朱元璋封了开国六国公,朱棣封了靖难六国公,结果到后来,就传承下来四个,徐家两个,以及成国公和英国公两位。 其他的,全都在开国初期就被牵连削夺了,就连常遇春的后代,在朱元璋和朱棣连续两代帝王的打击下,两个爵位都没保住,最终只落了一个世袭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空头衔。当然,出于谨慎,他们一家也被曹化淳给迁移过来。 而这一次对抗结果,更是沉重的打击,除了他们四个国公外,其他勋贵全部被皇帝下了诏狱,一个都不留。 徐弘基去了南京平叛,如今能找皇帝谈谈的只有他们三个了,孤零零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396 朕要全部 “哎!”成国公朱纯臣长叹一口气,表情上是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呢,按理说,勋贵不是和皇帝站在一起的吗,最后怎么会闹翻了呢。 三人有些茫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阻拦了下卫所的改制吗,这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啊。 没看见前几日的廷议,文官们否决掉了皇帝多少提议,不也一样没事吗,自己这边只是一次,就闹到所有勋贵下诏狱的份上,至于吗? 其实这就一句话的事,柿子捡软的捏,他们也许想到了,但却不愿意承认。 “三位国公大人,陛下在等着了,请随我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太监冒出来道。 三人略微一颔首,跟着太监往里面走去,来到了东暖阁。 “微臣参见陛下。”三人恭敬行礼。 “平身吧。”朱由检淡淡道。 “几位爱卿求见朕,不知有何事?”扫了眼三人,发现他们状态都不太好,他也就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这个时候找过来,除了为诏狱里的勋贵,还能有其他事吗? “恳请陛下放过我们。” 张维贤三人根本没有起身,反而趴的更低些,颤颤巍巍的说道。 “英国公这是何意,锦衣卫查知,那些人和勾结女真的密信有关,把带回来只是协助查案,何谈放过不放过的。”朱由检眼皮子都不太,淡淡的说道。 别看英国公地位超然,就算魏忠贤全盛之时,对方也不敢来惹他,但那完全是因为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以及手上握有的部分京营,和勋贵中的威望所致。 但是,当皇帝要对付勋贵的时候,这些都成了泡影,完全起不到丝毫作用。他们比文官还更没有抵抗力,根本经不起皇权的摧残。 他们以为自己和文官一样,能和皇权对抗,但他们却忘了,两百多年的不断衰退,卫所的糜烂,子弟的不思进取,混吃等死,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除了爵位所带来的一些特权外,他们什么都没有。 “陛下,臣等知错,还望陛下给臣等一条生路,臣,同意卫所改变。”张维贤几乎哭泣的说道。 这些天来,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锦衣卫的,那些勋贵家族的,自己家族内部的,重重压力和话语,几乎让他崩溃。 尤其是平日里较好的文官,此刻纷纷袖手旁观,就连他的面都不想见,他才知道,自己等人被抛弃了,文官不愿意援手,武将中又没势力,皇帝又要对付他们。 种种清醒之下,简直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着实让张维贤体会了一把孤立无援的境地。 说道深情处,张维贤涕泪横流,都让他呼吸不畅,连连咳嗽起来,让他依然不断的恳求着。 “恳请陛下,放我等一条生路。”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也都连连叩首,哀求不断。 “嘭!” 看着他们的唉声恳求,朱由检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反而大发雷霆。 “看看你们的样子,现在知道恳请了,早干嘛去了?大明带你们不薄,朱明皇室待你们不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大明却让你们享尽了绵延的福泽,就算征收辽饷,皇兄都免掉了北直隶的,够照顾你们了吧?但你们怎么回报大明的,啊???”朱由检连连怒吼道。 “吃空饷,侵占军屯,倒卖军械火药,偷税漏税,甚至还勾结女真,瞧瞧你们做的好事,哪一桩于国有用?” “陛下,微臣以先祖发誓,绝对没有人勾结女真。”张维贤猛然抬头大喝道。 嘭! 朱由检气不过,直接拿书砸了过去:“现在还跟朕狡辩,没人通敌那你们反对卫所改革,啊?是不是想着下次女真还来,方便他们进来啊?” “陛下冤枉啊!”一听和皇帝这么说,张维贤等三人吓更是浑身颤抖起来。 女真打到京师城下,这是何等大事,边关几个将领可不够顶雷的,若是这样的说辞流传出去,他们有八条命都不够死的。 “哼,就算没有,那阻拦卫所改革是何意思?”朱由检看着三人下的惶恐不安,连身体都颤抖起来,胸中的怒气慢慢消了点。 “都是财迷心窍,臣等不敢了,在也不敢了。”张维贤连连道。 “不敢?朕看你们胆子大的很,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朕的士兵和敌人血战,死伤无数,你们却勾结女真,真是该死。”朱由检余怒未消道。 “这......”听到皇帝再一次提到这个事情,张维贤却不敢辩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两人,目光中有探寻的意思。 徐希和朱纯臣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心痛的点了点头。 张维贤了然,然后立刻大声道,“陛下只要绕过我等,我等可以补偿,补偿陛下的损失!!!” “补偿?怎么补偿?”朱由检不由问道,脸上的怒气,却是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这副样子,看的下面三人目瞪口呆,却不敢多看,低头道,“我等愿奉献名下部分土地,求得宽恕。” 听到这话,朱由检终于笑了,开窍了,不容易啊,知道我是盯上了你们的土地,想拿土地免灾,还不算太笨。 不过,部分土地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我要全部的。 “部分土地,嘿嘿!”朱由检冷笑一声,“朕要所有的,你们所有勋贵麾下的土地,朕都要。” “这不可能!”三人豁然抬头,这句话脱口而出。 对于传承了七八代两百多年的勋贵来说,土地并不仅仅只是那块地上的产出,还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每一个国公、侯爵、伯爵,家中都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还有大量的家生子,以及服饰了七八代的家丁家将一类的人。 这些人很早就跟随他们,并随之通延绵下来,这次是一个大家族一个勋贵的底蕴。 如此庞大的人口,自然不可能都住在京师。于是,京师外的庄园田庄,就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没了这些,他们如何养人,如何安身立命? 皇帝这是要断我们的根啊,这怎么可能答应!!! 397 商业大踏步 “不可能?”朱由检眼神一凝,不善的看向三人。 不可能那就继续关着,时间久了自然能得到朕想要的口供,到时候一场大案下来,这些田地还是朕的。 有了‘中宫案’的经历,朱由检对这种事精熟。不得不说,大明的开国君王的确给后代留了不少翻盘的好东西,不至于像汉唐的皇帝,一旦权力丧失了,收都收不回来。 对付不了文官,朕还对付不了你们一个落魄的勋贵群推吗? 虽然是一群! “这......”张维贤急的都快哭出来了,皇帝这怎么不讲道理啊,一次性就想全部吞下去,不带这么玩的啊。 看着三个国公真的快绝望了,朱由检脸色缓了缓,道,“朕也不是免费要你们的土地,给了土地,朕可以和你们一起做生意的。” “一起做生意?”这个说辞,让张维贤忽然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土地朕是一定要的,这你们可以看做一种补偿。”朱由检稍微解释了下。 “什么生意?”张维贤问道。 土地没了就没了吧,虽然心痛,但照现在的情势看,也没办法避免,能挽回点损失最好了,,家中的下人住不下,以后卖点宅子店铺什么的,也勉强可以。 就是人数得少些。少就少了吧,总比被大案牵连给吐出土地来的强。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生意,能不能弥补这个损失。 “生意很多,太过负责的说给你们听你们也听不懂,朕就说两个简单的吧。”朱由检想了想道。 “就比如如今的盐业。” 盐业。 这个词才刚刚出口,张维贤就心中一惊,皇帝这是想干嘛? 盐业本就是个泥潭,水深的很。大明的盐业制度是盐引制度,但是呢,这些盐引很多都被瓜分了,比如勋贵,藩王,以及南方的那些官商。 皇帝要插手盐业,那是从他们手里抢钱啊。 张维贤的神色一下古怪起来,哪有抢了土地,还用自己本来有的东西给补偿的。 “哼,每年盐税就二三十万两,真当朕是白痴,不知道里面的猫腻吗?”朱由检一看他是神色,就知道这些家伙在想什么。 盐业是朱由检早就想要改革的,也属于财政系统中的一部分,不管内阁那边怎么整顿财政,自己这边先动手,内阁没钱,也要做到自己手里有钱。 “盐业肯定是要收归朝廷专营的,现在这种制度,钱都让你们这些蛀虫给赚了,而且还一分是税都不交,既然如此,还交给你们经营干什么?” “今后,朕打算把所有盐场都统一起来,不过,盐场只负责生产,你们负责分销。给你们分销资格,能卖到哪里就是你们的本事了。”朱由检简单道。 这是后世很简单的分销制度,放在现在,也算是比较先进的,而且分销食盐不是谁都有这个资格的,肯定不敢拖欠货款。 “敢问陛下,何谓分销?”张维贤眼睛亮了起来,但还是有些不同,不过对利益的直觉,让他隐隐意识到,这么干肯定有大钱赚。 “就是代理盐商,每个省都有个代理商,当地人只能从你这拿盐其余地方拿不到盐。” 听了这么一解释,张维贤的眼睛都亮起来,这和现在分包的盐商差不多,但却不涉及生产,只负责销售,不过赚钱的程度是一样的。 什么生意最赚钱? 垄断的生意最赚钱! “陛下,臣等愿意!”张维贤大声嚷嚷起来,有了食盐的销售资格,还怕什么养不起人啊。 只要政策允许,他们根本不去其他什么盐商盐枭之类的,比官面他们有皇帝支持,比黑手,他们的人更多,还是军人,哪怕是卫所的兵丁,那也比盐枭的手下强。 这样的人,勋贵们手下多得是。 光是这一单生意,让他们吧土地给让出来都可以啊。要知道,如今京师南北勋贵的都有,关系网遍布天下,就算不能全部吃下所有市场,但一半还是可以的。 整个大明一半的食盐市场,是多么大的利润啊! 想着这些,张维贤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除了食盐外,朕最近还在研究榨塘,只要有了成果,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参一脚,部分代理也可以交给你们。”朱由检接着道。 还有? 张维贤都快惊喜的昏了过去,糖业也是一个大利润啊,虽然不如食盐,但竞争没这么大,能进去搀和下,也是利润滚滚啊。 “陛下,臣等愿意交出土地。”张维贤利索的跪下去,其他两人也是如此,一点不请愿的感觉都没有。 对于这个结果,朱由检也很满意,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一套程序下来,勋贵服服帖帖的。 勋贵别看现在声势弱了下来,但是在商业上,也是一股势力,虽然不如东南那些官商,但也差不了多少,关键南北都有,关系广泛。 将他们拉上自己的战车后,很多事情你都会顺遂不少。 就比如盐业,他自己不是不可以搞,但肯定会非常的麻烦,一旦下面人唱反调,或者来个阳奉阴违,新政策就很难推行下去。 甚至到时候连现在这点食盐都生产不出来就麻烦了。 但有了一股盟友势力加入,那就大不相同,他们可以解决困难,分摊火力,监督下面,整个体系就活了。 拉一派打一派,是最常用的政治伎俩,虽然简单却非常好用。 勋贵满意,皇帝满意,那就只剩下具体的操作了。 “既然愿意,英国公等下就去诏狱将其他人给领回去,还有,盐业的事,你们开始先吹吹风,找个好的时机,给捅出来,最近朝廷缺钱,只要闹大了,肯定能够将这口锅掀开的。还有,你们一伙人吞不下,在找找其他的大盐商拉拢下,拉拢了几个,剩下的就翻不起风浪了。” “臣省的。”张维贤满心欣喜的说道,皇帝看来不是说笑,是真搞啊! “榨塘的事情等朕通知,过个把子月就有消息。” “微臣明白。”这下三人笑的眼睛都快没了,甚至都有点不舍得走了,还是朱由检连连催促了下,才走出皇宫。 甜菜榨塘的事朱由检已经问过徐光启,有了点眉目,试验场地在农庄中,只要皇帝满意了,就可以扩大种植。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一旦可行,那就迅速扩大,和食盐一同进行,将勋贵驯服后,商业上的事情,他已经不怕什么了,大踏步走就是。 398 北归待审 淮安府。 倪元璐,沈廷扬,杨一鹏站在运河边上,默默注视着前方的场景,他们三人的身后,是漕运总督部院的官吏。 “事情总算是完结了。”倪元璐满脸轻松道。 他不擅长战争,纵然是面对一群乌合之众,也充满了畏惧。好在漕运总督杨一鹏还算靠谱,魏国公徐弘基也算有能力,在他到来后不久,就将这场变乱给平息了。 如今,他们正在转运这些被俘虏的漕工,前往华亭县,徐弘基在那边维持秩序,等到所有漕工都转移过去后,倪元璐和沈廷扬就会带着漕运总督部院的大部分官吏,前往华亭县,利用这些俘虏,修筑港口、码头以及造船厂。 “是啊,这是最后一批了,接下来就能进入正轨了。”沈廷扬也满脸微笑。 位于华亭县的漕运港口是他事业的起点,早一点开始,就能早一点参与进去。 “这些漕工,最后的结果会怎样?”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绝望沮丧的漕工,杨一鹏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在这场叛乱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当真的面对这么多因自己而丧失自由和生命的人时,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安。 同时也非常的后怕,担心自己做的事泄露出去。 “总督大人不用担心,陛下也知道他们是被人蛊惑的,除了一些首要和骨干分子会被处死外,其他人处罚并不重,也就是罚劳役五年,这五年里他们将在华亭县修筑港口。”倪元璐笑着说道,他现在算是这件事的主导者,因此对收尾工作很清楚。 “劳役五年?这可是将近三十万的青壮啊,什么港口要这么多人修建?而且,有这么多的粮食和钱财吗?”杨一鹏吃惊的问道。 能在运河上讨口饭吃的,都是身体不错的,大部分都是二十到五十之间的,基本全是壮劳力,这么多劳力修建五年,那么多大的一个港口? “华亭县的港口不光光用来转运漕粮,沈将军他们以后也会再次落脚,包括造船厂也是,不光是供应我们,还要供应他们。至于钱财,则从漕粮中出,劳力有的是,除了原材料外,就是粮食消耗多谢,其他消耗基本没有。” 倪元璐轻描淡写的解释,他虽然语气平淡,但依然掩饰不住话语中的自豪和激动,那可是指挥几十万人的职权啊,只要将这件事做好,自己绝对能青云直上。 几十万人的管理,可不是件小事情,好在皇帝让他抽调漕运衙门的官吏,徐弘基也将留下来协助他,不然光凭他和沈廷扬两人,根本做不下来。 “原来如此。”杨一鹏惊叹道,“比喜爱真是好大的手笔,直接就修建这么大一个港口。” 隐约间,他察觉到,这个港口,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转运漕粮,估计还有其他作用。 不过,这波澜壮阔的事业,和他无关了。 内阁传来诏令,令他回京,待审。 有钱龙锡在,杨一鹏倒是不担心自己出什么事,只是恐怕要雪藏一段时间,再度起复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时日不早了,老夫也叨扰很久,就不耽搁倪大人的事情了,这就启程前往京师。”杨一鹏冲着二人拱拱手道。 “总督大人请便,由于失态紧张,学生就不送了,在这里祝总督大人鹏程万里,青云直上。”倪元璐说着,然后示意随从将一个托盘端上来。 上面放着一些银钱,圆圆的,堆成好几叠。 这是盘缠,送走前任官员的应有之义,而且也不用他出钱,是从公库里出。 “今日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杨一鹏感慨一句,也不推辞,让随从将盘缠手下,然后转身离开,上了岸边的船只,朝着京师而去。 “季明,我们走吧。”倪元璐冲沈廷扬微微一笑。 “好!” 沈廷扬大笑一声,也踩着木板上了船,随后,是大量的士兵以及官吏,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起上了停靠在岸边的船只。 “杨帆,起航!” 悠长的号子声中,大量的船只,密密麻麻的铺叠在江面上,毫不停歇的朝着南边而去。 百舸争流,浪遏飞舟! 京师。 一彪人马踢踏的踩着青石板路,风驰电掣的朝着阜成门冲过去,城门口的士兵本来想要阻拦,然而看了一眼为首之人亮出来的腰牌,又立刻缩了回去,不再阻拦。 踏踏踏! 一群人冲出了阜成门,朝着碧绿的原野中行去。 “老大,这是什么人啊,这么嚣张,城门都不停啊!”旁边一个小个子士兵,看着远去的人马,有些不解的问着头。 “那是宫中的腰牌。”为首的小旗吐了口气道,“记住,以后看见这样的腰牌千万不要拦,会死人的。” “哦,知道了头。”其他几个士兵慎重的点头,只有小个子士兵非常好奇,忍不住问道。 “头,宫中怎么有这么精悍的士兵啊,那铁甲,那眼神在,啧啧,当时我看了对方一眼,差点没吓死。” 他比划了下,夸张的动作,让周围的同僚哈哈大笑起来。 “御马监啊,御马监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差的。”小旗转过身,狠狠在小个子士兵头上敲了下,“这是御马监的陆军,听说女真就是他们打跑的,能不精悍吗?” “哦,原来就是他们啊!”小个子士兵感慨一句,然后才痛呼起来,抱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小旗,“头,我是刚定了我老子的差事,不知道也正常啊!” “也是哦!”小旗放下手道。 “头,听说卫所要撤销编制了,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啊?”等到疼痛过去,小个子士兵悄悄问起这几天听到的流言,在他眼中,自己头消息非常通透,京师中就没他不知道的事。 “我们?”小旗沉默了下,才道,“卫所裁撤后,我们会进行一番挑选,好的留下,孬的滚到。” 说完,他看向小个子士兵,恶狠狠道,“小子,若是不想丢了这份差事,这几天回去就让你老子给你吃点好的,把身体将养好来。” “他们最喜欢的挑人方式,就是——跑步!!!” 399 二年生作物 从阜成门跑出去的这一彪人马,正是朱由检,他要去的地方,是门外的第一皇庄,这里是所有皇庄的总部,也是一个做农业实验的地方。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徐光启,甜菜榨塘的事情就是他负责研制的。 很快,众人就来到了农庄,这是一片连绵的房子,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在农庄门口,崔呈秀和孙元化带着人等候着。 “臣等参见陛下。”崔呈秀和他身后的那些秀才全都跪了下去。 这些秀才都是从下面农庄抽调过来的,负责总部的管理工作,全都是非常优秀好学的年轻人。 “都起来吧。”朱由检点头微笑道,然后他扭头看向徐光启,“怎么样,爱卿可还撑得住?” “哈哈,陛下小看臣了,臣年纪虽然大了,但骑术不减当年。”徐光启哈哈笑着,尽管脸被风吹的有点红,神情却很好。 整日在内阁枯坐,处理公务,着实劳累,今日跟着皇帝出来,还能放松放松。 “既然无事,那爱卿就带朕看看你弄得甜菜榨取工艺。”朱由检笑着说道。 “陛下请。”徐光启熟门熟路的在前头带路。 若说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他还在崔呈秀之上。 带着众人,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宽阔的房间内,里面有一些东西,最多的还是甜菜根,这些甜菜根正被人清洗着,然后经过一道道流程,进行榨汁。 这些工序比较多,其流程远比后世的制糖工艺要繁杂,其中包括了清洗、切碎、捣烂、浸泡、过滤、蒸煮等等。 不过大致远离还是将糖分从甜菜根中挤压出来,然后蒸馏结晶。 甜菜榨塘和甘蔗榨塘的工艺相差不大,就是前道的处理有些不同,后道完全相同,这次甜菜制糖也是一种预演,激烈的经验可以用到后面的甘蔗制糖上。 而甘蔗制糖,将是朱由检开发台湾的最重要的经济作物。 “有没有成品。”朱由检看了遍,虽然不懂制糖,但大致的工序还是能看懂的。 “有的,正好出成品了。”徐光启看了眼,立刻让人取过来。 “这是新鲜出炉的糖。” 朱由检接过来一看,糖基本是白色,只是微微有些偏黄,不过不明显,这是过滤工艺还不够好导致的。 甜菜榨的糖很绵软,看起来就和棉花一样,一团一团的,连绵一片,和甘蔗榨的砂糖有很明显的区别。 这种绵软,此刻非常明显的呈现在朱由检面前。 他仔细看了看,然后沾着吃了点,想尝一尝,然后立刻就听到一声尖叫,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将他手上被牛皮纸包着的棉糖抢走,“陛下,不可。” 朱由检看着满脸严肃的方正化,眼神一愣,才明白过来,皇帝吃任何东西前,都必须由人先行试吃,看有无毒药。 尽管朱由检不相信徐光启会害他,也不相信有哪个组织能扑捉到他的行踪,提前布置,但他还是选择遵守。 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尤其是那些好的,对他有利的规矩,他都会遵守。 方正化动作很快,用手指沾着尝了下,然后又等了一会,见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后,这些棉糖才再次回到朱由检手中。 他点了点,尝了一下。 甜度还可以,和后世差不多,一点点并不是非常甜,但若是添加多了的话,甜的就很明显。 “转化率呢,多少甜菜可以制备出一斤白糖?”朱由检随手将糖丢给方正化,然后问道。 “一开始比较大,五十斤才能有一斤白糖,后来经过改良,目前稳定在二十比一的程度,二十斤甜菜可以出一斤白糖。”徐光启回答道。 “二十斤,这个转化率已经可以用于商业生产了。”朱由检不记得后世甜菜出糖率是多少,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只有百分之五,但勉强也够用了。 原始的生产方式,而且是刚刚开始制作,效率低也是没办法的,关键是尽快投入生产,只有在不断的生产中,才能不断的改进工艺。 “现在还是四月份,应该没过甜菜的种植期,立刻开始种植,到了年底,应该可以进行榨塘了。”朱由检安排道。 制糖业也是一个大利润点,必须尽快上马。 “陛下,甜菜是两年生的作物。”然后,徐光启在这时却给他说了一个很意外的词汇。 “两年生?什么意思?”朱由检看着对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字面意思,两年时间才能开花结果。”徐光启回答道,他也很无奈,但这就是甜菜的生长周期。 “两年期?”朱由检来回不停的扫视着,他真的没想到,农作物还有两年才能收割的?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制糖用的是甜菜的根部,而不是花和果实,也许不用等两年? 很快,他就这个问题询问徐光启,对方就这个问题给出了专业的回答。 “没错,若只是单纯制糖的话,甜菜生长一年就够了,第一年,甜菜的根茎就能长好,这时候也是制糖的最佳时机,若是等到第二年,根部反而甜味变淡。只是,陛下,想要大规模制糖,甜菜就必须大规模种植,这就需要它开花结果了。” “目前京师周边农民虽然会种植甜菜,但不多,更多只是当一种菜或者消遣来吃,数量不多,做做实验可以,想要大规模生产很难,只能我们自己推广,这就要等第一期做种的甜菜成熟,然后在栽种下去。” “这个时间,最起码要三年。” “三年!”朱由检暗自算了下,三年后都是乾圣五年了,这个时间而已太久了,还不如推广甘蔗呢。 在南边,甘蔗一年可以种好几季,这么想想,朱由检都有点像放弃推广甜菜榨塘的想法了。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放弃。 甘蔗是长得快,但南边能中甘蔗的地方虽然多,但以现在的工艺,制备起来,转化率低的可怜,南部地区的产出,估计供应不了全国对白糖的消耗。 这就需要甜菜作为补充,在后世学过的地理课本上,朱由检可是学过的,北方制糖都是用甜菜,后世都推广了,放到大明,更应该推广开来。 而且,北方流行甜菜榨塘,可以省掉白糖运输过来的成本,这个时代,运输成本依然是非常高昂的。同时,甜菜推广开来,可以增加农民的经济收入,好处还是很多的。 “种吧,多种些,三年时间朕还是等的起的。”朱由检郑重点头,急功近利的想法,慢慢从他心中消失,这是利在千秋的事,不能急躁。 400 大农庄规划 “已经种下去了,有十倾地,足够做种使用。”徐光启点头道,其实皇帝算错了,甜菜的种植时间已经过来,是在上个月,也就是三月,不过这种事没必要提,反正甜菜也种了下去。 战事刚刚结束,徐光启就赶忙让人开始播种甜菜,毕竟要两年才能开花结果,今年耽误了又要浪费一年的时间。而当时三月皇帝很忙,忙着战后安抚,他就没汇报,先种了下去再说,毕竟农时不能耽误。 “种下去了啊。”朱由检点头,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询问道:“这种甜菜用地,你们是和佃农怎么商量的。” 这毕竟是经济作物,不是粮食。田庄虽然是朱由检的,但若是成立榨塘厂,需要原材料,还是要从田庄购买的。 这种独立分开的财政,能让各个部分运行的更明确,更健康。 既然是购买在,这就涉及到一个分配的问题,榨塘厂和农庄好商量你,只要约定购买的价格就行,但皇庄和农民之间,他还真不知道徐光启是怎么做的。 旁边一直在听着的崔呈秀,立刻上前,禀报道,“陛下,这正是微臣要汇报的事情。” 在皇庄中种田的佃农,一般只需要缴纳三成的租税,其他就没身费用,当然,若是从庄子中借用耕牛、农具等,还是要缴纳赋税的,冬天修沟渠时,也是要出把子力气,工钱是没有的,但会包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至于一个皇庄需要多少佃农,怎么耕种粮食,这就是当地庄头和文书的事情,由他们进行管理,而这些管理费用,饱含在三成佃租当中。 这是一种模式,而另一种模式,则是由皇庄支付佃农的人工费用,田地里的收成,全部归皇庄所有,这主要用在经济作物上,活着佃农不敢种植的作物上。 当时陕西需要的大量红薯做苗子,用的就是这种模式。 两种模式,各有各的好处,前者佃农收获较多,但是要承担歉收的风险,土地歉收了,皇庄是不可能给他们将收成补齐,最多就是免掉租子。 而后者,佃农的收入较为固定,但比较稳定,不会出什么问题,风险都转嫁到了皇庄身上,就算出了问题,土地歉收,佃农也没什么关系。 “陛下,关于甜菜的种植,采用何种方式要好?” 这是关系到整体战略的,崔呈秀自己是无法做主的,必须询问皇帝。 “这个,崔爱卿你有什么看法?”朱由检一时间也无法抉择,主要是他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农民需要什么。 农民需要土地,这个他是知道的,但皇庄的土地却又不可能分给他们,没了皇庄这个名义,这些分到土地的农民,就要面对地主的巧取豪夺了。 看看陕西的农名已经直隶的农名就知道了,他们自己是守不住的。但若是搞土地革命的话,根本不可能,那全天下都会造反的,朱由检只能用皇庄的名义,慢慢的推进,将农名纳入自己的掌控下,倒逼地主。 因此,面对这两种选择,他是真的不知道哪个好些,他猜测可能失去前者,但也只是猜测,做不得真。 这个问题,崔呈秀还真的仔细想过,也走访过哪些农民,因此皇帝一问,他组织了下语言,就立刻回答道,“陛下,从所有权来说,这些土地都是皇帝的,不属于佃农,他们虽然有永佃权,但这种权益,农民多半是不太相信的。” “陛下在的是还没准可以让他们一直做下去,但一旦.....”后面的话崔呈秀没说,但他相信皇帝明白,略顿了下后他,他接着道,“因此,两种方法对农民其实没什么区别,就是一个收益多少的问题。” “种粮食虽然有七成的收入,但只是粮食,还需要将粮食卖掉换钱,最终到农民手中的还是钱,而经济作物,我们直接给的就是钱,他们还需要买粮食,这就是两点不同之处。” “皇庄可以卖粮食给他们啊。”朱由检不解的问道。 “但粮食会涨价啊!” 看着崔呈秀,朱由检有些绕糊涂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这个好,一会那个好,他到底赞同哪一个? “陛下,微臣认为,将两个方法结合一下,不论是种植粮食,还是种植经济作物,都采取一套方法,一部分发钱,一部分发粮食。这样,不论是种什么,佃农都不会太担心。”崔呈秀微笑道。 “也就是说,还是采取后一种雇佣的模式,只是雇佣的工资形式更改了下,和以前发放俸禄一样,粮食和银钱一起发?”朱由检仔细想了下道。 这个方式,让他有些皱眉,这不又回到老路了吗,自己刚刚在管理俸禄上改革,只发银钱,不发粮食,现在这里却又用了起来。 “这样的话,粮食运输又是个问题,而且陕西等地干旱,种粮食没有收成,只能种植红薯,红薯虽能果腹的,但长久吃人肯定受不了,这又如何办?而且,陕西种植了大量的红薯,最后收回来卖给谁?而且,全是雇佣,佃农不用心怎么办?”朱由检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陛下,这些都好解决。”崔呈秀微笑道,“陛下皇庄连绵,基本隔一个地方都有,这就需要规划好,在全部种植经济作物的皇庄周围,一定要有种植粮食的,这个很容办到,而佃农用不用心,就需要庄头和文书去考核,根据田地的收成来,收成好的有奖励,如此即可。” “这的确是个办法。”朱由检点头,“但是陕西呢?” “陕西之事!”崔呈秀沉吟起来,这的确是个麻烦,他这套规矩,可以说不适合陕西等爆发灾害的地方,红薯等可不算在五谷杂粮之内,人不能一直吃。 灾害的时候肚子饿了可以吃,但若是在崔呈秀这套规则下,佃农们肯定不愿意吃的。 “陛下,种植红薯也只是一部分,保障陕西佃农有东西吃而已,肯定不能所有土地都在种这个,关键还是在抗旱救灾上。” “皇庄事权统一,有利于整体的规划,尽管这样要承担水利修建等问题,但从收益来看,更加划算,而且方便财政的支出管理,形成统一的体系。” 崔呈秀的意思朱由检明白,这是要构建大农庄体系,想种什么,皇庄说了算,今后不论提供粮食还是经济作物,都能更加方便,也不需要规划太多的田地,少了田垄后,耕作都方便。 只是,尽管便利多多,但朱由检一时半会之间,还是无法做出决定。 401 最终定夺 “徐爱卿,你怎么看?”朱由检转过头,问起了旁边一直沉默不作声的徐光启。 崔呈秀的大农庄计划真的有点超出朱由检的经验范围,虽然这是后世国外农业的主流,但此刻在明朝,实行这种模式,合不合适。 “嗯.....”徐光启沉吟了下。 对于崔呈秀提出来的方案,他早就考虑过,不过相对于他在学术技术上的开放,对于制度的变革,他比较趋于保守,以稳重为主。 也因此,他没有向皇帝汇报过这种方式,依然以三七开为主。当然,这也和他管理皇庄时,以种植粮食为主,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经济作物,不用考虑这些。 不过,崔呈秀一上任,就立刻推翻他维持了一年的模式,似乎有点着急?想到这,徐光启忍不住看了下对方。 后者依然是满脸微笑,看不出什么意思来。 也许,对方这种冲劲和他的年龄有关吧,四十多岁从宰辅的位置退下来,肯定不甘心,想在另一个地方做出成绩来。 “陛下,不如运用两种体系,种植粮食作物的收取三成佃租,而种植经济作物的,以雇佣为主,内部在开放稳定的低价粮食销售,相比不成问题。”徐光启说了个折中的建议。 “两套体系并行?”朱由检眉头皱起来,他没想到从徐光启口中得出这么一个答案。 “陛下,臣以为徐大人的想法有些谬误。”这时候,崔呈秀开口了。 “微臣接手农庄后,京师北直隶的皇庄都大致看了下,不得不说徐大人很有能力,各个皇庄都走上了正轨,庄头和文书的工作也都不错,农业技术推广做的很好。但还有些地方不够。” “就比如耕牛,并不是所有的佃农购买的起耕牛的,有点人家有,有的人家没有,庄子里虽然提供,但数量有限,往往这时候很耽误农时。但若是由庄子统一购置耕牛,那就比较方便,佃农买不起,但皇庄有这个钱。” “很多方便的器械也是如此,比如耧车,比如打谷机,吹风机,等等,佃农攒下这么多器械,需要很长的时间,但皇庄可以统一配备,一来可以节省,二来也可以推广开来,这也是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 这句话让朱由检大为赞同,只有当大量的土地在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才能推行这些机械化生产,器械的运用,先进农业技术才会使用起来。 很多技术,不是农民不想用,而是没有这个能力,就比如选种技术,不是大量钱财投入,怎么能实现? 若是将收入大头都分给佃农,势必朱由检还要大量投入资金去推动这项工作,这就和他用皇庄输血的想法相违背。 然而,他起初之所以整顿皇庄,且只收取三成佃租,就是为了让皇庄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口,小冰河时期,有很多天灾发生,当租税降低,只需要更少的土地,百姓就能活下去,这样同样的地,将能安置更多百姓。 若是采用崔呈秀的做法,耕种土地的人数需求减少,那么多余的佃农,降回去干啥呢? 想了下,朱由检问出了这个问题。 “陛下,这根本不是问题啊。百姓除了种地,还可以养猪养鸡养鸭养牛啊,这些直接由皇庄收购,供给军队,可比他们自己养了再去卖省事,微臣只是说种田采用雇佣制,这些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做。” “除此之外,农庄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放牧,修水利,修路,脱壳等等,都需要人手的,怎么可能会没事做呢,省下人手后,皇庄可以做的更好。”崔呈秀诧异道。 他早就发现这些了,由于庄头和文书只管种田和收租,其他一些事情完全没人去做,比如道路,还有一些其他应由的设施。 一个皇庄,那就是一个村子,然而和正常的村子相比,皇庄少很多设施。 随着崔呈秀的描述,朱由检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皇庄出产原材料,将作监加工,四海商行进行销售,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啊。 “可这和朕的初衷有些不符。”朱由检还是有些犹豫,主要是大农庄这东西从未在以前出现过,而且后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印象实在深刻,让他思维根本转不过弯来。 后者的光辉在前,让他忍不住就去学习。 “陛下初衷不过是希望百姓日子过得更好,但采用雇佣制也行啊,只要一直对农民敞开购买粮食,甚至直接提供口粮,作为收入的一部分,相比佃农不介意用什么方式收取银钱,反正他们收获粮食后也是要卖粮的。” “再加上养鸡鸭牛羊猪供应军队,冬天修路修沟渠有工钱,若是丰收的话,陛下还可以给他们奖励,如此几项加起来,收入并不会比以前少,皇庄却更加便利,收成也多,何乐而不为?” 这一番话,顿时让朱由检幡然醒悟过来,是啊,只要百姓过得好,采取什么制度根本不重要,反正有吃有穿就行。 在无法进行最彻底的土地革命以前,他想用皇庄这种变种来进行土地的改革,似乎有些异想天开。 何况,后世的制度适不适合现在还不好说呢,有了他的参与,历史进程也不会如原来那样,很多东西都变了,并不需要生搬硬套。 此时,最重要的,不是所谓土地所有权的问题,而是尽快促进工业化进程,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变。 而大农庄制度,就是个很好的开始,农业的集约化生产,提供更多的产出和劳力,当劳力富裕后,才会有工业化的产生。 当然,两者要相辅相成,配套进行,不然当大农庄提供的劳力一旦增多,而那些作坊消耗不了的话,就会造成**。 “这样的话,皇庄的进程就不需要推进的这么快了,嗯,暂时在北方推广,北方人口密度小,土地广袤,更加适合大农庄计划。”朱由检这么想到,而这种想法的出现,也意味着他接受了崔呈秀的提议。 “爱卿的提议,朕同意了,过两天你上个本子来,将怎么推行,制度建设都详细写一遍,递上来,给朕过目。”朱由检吐了口气道。 “微臣遵旨。”崔呈秀笑着道。 402 思路明晰 然而,在朱由检答应后,崔呈秀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不过,陛下,按照臣的计划来实行的话,人手就不够用了。” “人手不够?”朱由检皱眉,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人手突然不够了呢? “陛下,是这样的。”崔呈秀慢慢解释,“以前都是散养,佃户种田除了一些技术指导,都是自己的事,现在则是详细的规划,必须全程带领,那么一个皇庄的人手就不够了,而且粮食售卖,统计,鸡鸭的收购,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崔呈秀所说的,就是一个配套体系的建立,除了底层的自行外,还有很多中间环节,如此一来,人手自然就不够了,何况他还从这里抽调了四百人走,剩下的人完全不够完成这个规划。 “对外招人呢?继续招募秀才。”朱由检建议道,之前人手不够都是这么完成的。 “不行,皇庄周围的秀才都招募完了,能干的童生也没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学究,除了教书识字外,什么都不会。”崔呈秀摇头道。 就皇庄这种吸收人的速度,根本没那么多秀才给他们用,何况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是落魄的,他们根本不需要到皇庄中谋生。 “等等,你刚才说,还有很多童生秀才指挥教书识字?”朱由检似乎抓住了什么,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的,这些秀才童生年纪都很大了,就会认字,或者摇头晃脑的念书,但让他们做事的话,脑筋又不够用,经常出错,最多就是抄抄写写,或者教一教幼童启蒙。”崔呈秀一脸怨念道。 这些人都是徐光启收下的,只要是没饭吃的读书人找过来,他来者不拒。 听到这个抱怨,朱由检忍不住讪讪一笑,这似乎是他跟徐光启说的,说读书人是一种资源,有来就收。 当然,当时他是想起过利用这些人,不过后来忘了,现在想起来也不算迟。 既然识字,那最好的岗位,自然就是老师了,皇庄这么多,佃户家的孩童一定不少,将他们收集起来,进行教育,过不了多少年后,就是一批人才。 而且这些人身在皇庄中,和外面较为闭塞,朱由检想让他们学什么就学什么,等到人数一多,那群文官在跟他叫板试试,通通换掉。 随着这一点的触发,很多东西在朱由检脑海中不断碰撞,然后成型,他这是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皇庄的作用,这里不仅是各种原材料和劳动力的产出,还是人才的产出啊。 能写会画的人一多,到时候干什么都无往不利。 想到兴奋处,朱由检开始滔滔不绝的对徐光启、崔呈秀和孙元化三人讲起来。 什么小学中学的规划,什么语文数学课程的安排,甚至还可以专门教授农学,越多的人学会,农业生产会越好。 甚至,由此他还眼神出去,将作监也可以成立自己的学校,学习相关的知识,将很多东西整理出来,传授下去。 除了将作监外,天津的造船厂,太医院都可以开班专门的学校,前者学造船,后者学医学。 朱由检常常抱怨军队中的军医不过,如今开办医学院,相比未来是肯定够用的。 而且,医院、造船厂、枪炮厂、铁厂等不就是最好的多余劳力去处吗,这些东西越多,产能越高,说明这个国度越加的发达。 最后,整个现场被朱由检整成了一个教育专场,尽管只是将教育,却涵盖了各个方面。 “没错,就是这样,皇庄越多,人才越多。朕完全可以开辟另一个战场,正面交给内阁维持,朕在农村战场活跃,走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当皇庄遍布天下时,朕想怎么该就怎么改,不服就滚蛋,有无数壮壮做后盾,根本不怕没人管理国家。” 朱由检兴奋的想着,越想越觉得前景美好。 “陛下,在农家,孩童可是半个劳力,能干不少活,那些人会让孩子来上学吗?”崔呈秀提出了疑问,上学这东西还能强制? “不让孩子上学的就滚出皇庄,朕不需要这样的佃农,而且,真的学校是免费的,还包一餐午饭,他们还不来?”朱由检瞪大了眼睛道。 “额,这样相比他们回来。”崔呈秀尴尬道,他没想到皇帝这么粗暴,不来就滚。 有这句话就够了。 “只是,陛下,若是免费的话,岂不是支出要大很多。而且,要教陛下所说的算术格物,没有这么多老师啊!”崔呈秀调整了下脸色,再次问道。 “支出大没死,百年教育,早做早好。”朱由检摆摆手,表示不要紧,“至于人手不够的问题,在德陵有的是,哪里有很多犯官亲属,都识字,到时候发些本子让他们学,学会了就从德陵出来,到皇庄当老师,完全不是问题。” 德陵的人数已经膨胀到五万之多了,朱由检登基后的各种案犯全都往那边丢,里面不乱男女,识字的极多,而且他们刑罚很重,就算修好了德陵,也不得释放。 想必,去农庄教一辈子书,总比他们一直待在监狱中要好的多。 “陛下睿智。”崔呈秀赞叹道。 “不用拍朕马屁,这件事立刻落实下去,和皇庄制度改革一起进行,将作监这边,由孙元化负责,学校的事立刻办起来。”朱由检吩咐道。 “是,陛下。”二人领命。 倒是徐光启有些尴尬,他身为内阁首辅,看着这雷厉风行的一幕,总感觉有点不是味。 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有时候,内廷做事,的确比外廷简单高效。也许有了今天这一幕,回去后,徐光启也会主动想做些什么,改变些东西。 在吩咐完后,朱由检也没在这里多做停留,而是前往了将作监的工厂,巡查产能恢复情况。 女真入侵,让这里停工了很久,人全都撤走歉意,好在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女真没找过来,机器厂房都没什么损失,只要人员到位,很快就能恢复。 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问题后,朱由检就回转皇宫,对他来说,今天的出行收获十分丰富,不仅理清了一些思路,而且还可是推行教育,怎么看怎么值得。 403 应募 大同。 黄得功率领三千兵马,来到了这个城市,当然,他们没有进驻里面,只是和大同本地官员照了个面,然后和洪承畴会和。 大同镇的周围,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到处都是干活的人,平整土地的,挖沙采石的,铺设路基的,以及运输水泥的。 密密麻麻的人群,铺洒开来,修建着道路。 水泥路,木轨铁路,马车站台,道路关卡,这些都是他们修建的,而一旦修建完成,就有当地官府接管,后来驿部成立,各地官府对应的部门也开始成立,这些就由驿部的对应部门管理。 如今,郑三俊担任驿部尚书后,将部门的组建任务交给了副手的侍郎,自己则组建了一批人,除了京师,开始沿着这条道路进行考察。 当然,也是指导沿途的工作规划,不亲眼看一遍,郑三俊放心不下来,而且,很多工作要走访后才好开展。 当然,这些和黄得功无关,如今他的任务,一面是维持灾民的秩序,另一面子则是征兵,他将从这些灾民中征收两万的兵员。 百万人口,只征收两万,当真时千里挑一。他的到来,让征兵如火如荼的展开了,三千士兵分散下去,在上百万人中挑选优秀的兵源,各式各样的测验,在所有在民营中开展。 “多谢洪大人配合,不然这征兵工作还真是不好开展。”黄得功和洪承畴漫步走在灾民营中,相互聊着。 “这句话黄将军就可气了,该谢谢的应该是我,你带人过来后,我才能睡个安稳觉。”洪承畴哈哈笑道。 他这话倒是实话,上百万的灾民,哪怕是分散开了,哪怕有几百名秀才维持秩序,有周边军堡随时关照,自己也足见了一些维护秩序的队伍,但依然让他心惊胆战,生怕出了什么事。 毕竟种种准备看起来都比较薄弱,一有动静就容易被毁,但黄得功带来的陆军却不同,那可是真正的军队,能正面和女真对刚的精锐。 三千人虽然不多,但却起到了定海神针的功效,令他一下安定下来。 “维护国家安定,乃是本将的职责,洪大人过誉了。”黄得功谦虚道。 对于洪承畴,他是很有好感的,面对他,一点都看不出文人的傲气来,而且相谈十分畅快,丝毫感觉不到那种学识上的差距。 此刻两人正是身处一个考场,一群人跟着在跑步,这是其中的一个考验。 “吃了几个月包饭,这些人都挺不错的!”黄得功看的比较满意,当然,不错是不错,但终究有个高下之分,陆军不可能都要,他们只要精锐。 “那倒是,几个月的劳动,再加上饱饭,的确让这些人身体都还不错。”洪承畴笑道,然后想了想,问道:“黄将军征兵完后,是留在这里训练,还是?” “就留在这里训练,我除了来征兵,还要保护这些灾民,自然不能离开。”黄得功回答道,他有些疑惑,不知道洪承畴问这些干什么。 “既然如此,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可否答应?”洪承畴言辞恳切道。 “洪大人但讲无妨。”黄得功笑道,他对洪承畴还是很有好感的,若是小事,答应也无妨。 “是你这样的,等本官将这批灾民带到天津后,将会运送到台湾去,本官也将成为台湾巡抚,听说当地还有很多土人,因此,不知道将军训练时,可否将本官手底下的吏员一起训练?”洪承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吏员?”黄得功十分惊讶的看过去,“不是训练一些兵丁吗?” 对方一说,他还以为是帮忙训练一些兵丁,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训练那些管理灾民的吏员,这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将军说笑了,目前灾民只是工程队,如何能训练兵丁。”洪承畴解释道。 这解释让黄得功释然,倒也是,若是洪承畴能随便抽人训练,那才是祸事了,上百万人,能训练多少士兵出来,一旦他有点什么想法,那又是一场**。 因此,洪承畴肯定是不能训练士兵的。不过,士兵不能训练,但不代表其他人不行。比如从皇庄抽调过来的四百名秀才。 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管理工作,他们早就不是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了,身体和意志都磨练出来。此时,若是将他们轮番进行军训,倒不是难事。 这些人都是未来洪承畴的手下,有了这么一批接受过正规军训的人,到了台湾,组建抚标将会容易很多。 “没问题,洪大人尽管塞人过来。”黄得功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如此,多谢将军了。”洪承畴大喜,这样一来,他到了台湾的工作将会很好开展,而且还不用犯忌讳。 十天后,如火如荼的征兵工作结束了,两万优中选优的新兵,被带到大同城外的军营,他们将在此处接受训练。 此时,军营早就整顿好,帐篷密密麻麻的布置好,一处帐篷中,刚刚征集来的十个新兵,正互相认识着。 “我叫神一魁,这是我哥哥神一元,绥德人,这位兄弟叫什么。”身材高大的神一魁大大咧咧道,他们两兄弟早年是边兵,身体素质自然没的说,入选很正常。 旁边的神一元倒是没弟弟这么自来熟,这是冲着大家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我叫李过,米脂人。”李过淡淡的回了一句。 自从李自成跟着皇帝的军队走了后,李过也离开了家乡,跟着灾民营一起干活,为的就是这次征兵,如今终于进来了,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我叫张献忠,定边人。”张献忠看了看周围,也叹了口气,和神一魁等人一样,同样当过边兵,没想到现在又再度进来了。 隐匿在灾民中的逃亡边兵不少,不过像他们几个这样,又再次应征的很少,大多人都不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只有他们几个,不甘于沉沦下去,才大胆冒险,再次应募,由于不知道这次征募的具体内幕,前途未卜,故而叹气。 很快,帐篷内的人都介绍完毕,由于大家都是当地人,又在工地上干了几个月,很快就熟络起来。不过,或许是有三个当过兵的人,帐篷中的人不如其他一样,比较兴奋和期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看到这,李过有些忍不住了,或许是处于年轻人的炫耀心理或许是想要活跃气氛,他低声道:“你们可知道,这到底是哪支部队征兵吗?” “不知道,难道李兄弟你知道。”神一魁立刻反应过来,悄悄问道。 “那是自然,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次应募进来,真的是走了狗屎运,我为了等这次应募,可是硬生生干了几个月修路的活计,才等来的。” “这可是皇帝的禁军,御马监麾下部队的应募,如今,我们可是直接归皇帝管了。” “哇!” 这番话顿时让神一魁、张献忠等人兴奋过来,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起初他们不信,等看李过言辞凿凿,发誓赌咒,抬出李自成后,才慢慢相信,随后,原本的沉闷立刻被火热的心情取代。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这次发了! 404 乱平 与此同时,坐镇西安的杨鹤,也陆陆续续赢来了自己的援军。 大同总兵王国梁率领的五千人马以及加了总兵衔的黑云龙、麻登云两人带领的一万边兵。 一万五千人,加上原本扬肇基的一万人马,西安就有了可之战之兵两万五,这个数量让杨鹤终于可是松口气,不用时刻担心西安给攻破了。 而后,心情有些急迫的杨鹤,根本不等三人休息,立刻带着扬肇基,将他们召集起来,开了个作战会议。 除了他们四个武将外,还有以陈奇瑜等一众陕西文官。 “各位,如今援军已经到了,陕西事态刻不容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杨鹤看着文官官员问道,尽管他看起来必将平静,但频繁捋胡须的动作,还是显出了他内心的焦急。 对于总督大人询问,王国梁三人却是闭口不言,他们地位太低,这种场合没他们说话的份,倒是扬肇基地位很高,有太子太保的头衔,能插上话。 当然,他也没贸然说话。 “我觉得,当先解决占据榆林堡的高迎祥一伙人,听闻他们和河套的鄂尔多斯部济农勾结,欲破延绥镇,此乃边事,当为紧要。”榆林兵备道张福臻开口道。 他负责的就是延绥镇之事,榆林堡长久被占,延绥镇还面临被攻打的嫌疑,自然心中焦急,一来援兵,就像解决此事。 “非也,延绥之事虽急,但陕西百姓却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每日都有关外都有大量百姓被屠杀,涌入关中避难的百姓不知凡几,本官以为,当先解决回民之乱。”参政陈奇瑜立刻反对道。 在他看来,延绥镇的事可以放一放,如今政治开春,马匹都瘦的没有膘了,鄂尔多斯部拿什么来打?不怕大量的牲畜被饿死吗? 故而,他认为,从榆林堡放出来的风声乃是那伙子叛贼自保的策略,为的就是让西安这边投鼠忌器,不敢大举进攻。 既然如此,不如解决了危害最大的回民再说,延绥镇那边军堡数十,没那么好破的,就凭高迎祥三千,根本无须担心。 “鄂尔多斯部的事情虽是空穴来风,但未必不可能,况且匪首高迎祥和王自用本就相识,万一两者勾结,破了延绥镇,放了蒙古人进来,谁能承担这个责任?”张福臻也不客气,张嘴就是扣下大帽子来。 榆林堡让人站了,他的责任很大,若不能快速夺回来,绝对会影响他今年的考评,考成法下,他不仅不会升官,搞不好还会被贬走。 如此迫在眉睫的危机,他能不急吗! “鄂尔多斯远在河套,那边有固原宁夏两镇,若是鄂尔多斯进犯,立刻就能知晓。”陈奇瑜也毫不退让。 一时间,两人争执不下,纷纷看向了杨鹤,请他定夺。 杨鹤虽然是战事不行,但决断力还是有的,对回民、王自用、高迎祥三人比对了下后,立刻便有了决断。 “本官身为陕西巡抚,理当守土安民,如今回民作乱,厮杀一片,弄得整个陕西人心惶惶,百姓有家不能安,实乃本官之过,故如今援军即来,当以回民为首要目标。” “至于王自用和高迎祥。”说到这他沉吟了下,“王自用且先不管,此人在山区,虽占据一两县城,但危害不大,倒是高迎祥,颇为诡异,占据榆林堡安并不动,以本官来看,当可解除解除,看能否招安。” “招安?”陈奇瑜有些惊讶的问道。 “对,此人从草原潜回,破了榆林堡后,却不大肆招兵买马,攻城略地,而是安静的呆在榆林堡,恐怕所图不小。以本官看,勾结鄂尔多斯的可能较小,估摸着是等朝廷的招安。”杨鹤分析道。 “恐怕的确如此。”陈奇瑜点头。 不想招安,为什么不扩兵,不侵占周围的地盘。而且,官府面对这种事态有些失去控制的局面,历来都是分化拉来的措施,招安一批,消灭一批,这高迎祥没准就是这个心思。 “可以拍人去解除一下,若是能招安,则不费吹灰之力收复榆林堡,又能等一些人马,解决王自用。”听说能轻松解决高迎祥,张福臻也不再反对,同意了杨鹤这个决定。 “如此,计较就这么定下。以扬肇基为帅,王国梁、黑云龙、麻登云为副,统领两万五千兵马,迅速评定回民之乱,同时,本总督会命令固原、宁夏二镇,出兵协助,封锁回民逃窜的路线。” “至于招安的高迎祥的人选.....”杨鹤看了看,最终落在陈奇瑜身上,“就由右参政走一趟吧。” “遵命!”陈奇瑜拱手道。 “末将遵命!”随后,四个武将也站起来抱拳道。 不过,领命后,扬肇基犹豫了下,冲杨鹤问道,“总督大人,若有回民俘虏,该如何处理?” 这也是个难题,回民暴乱有几十万,他们只有两万多,打败不难,但是有俘虏了怎么办?交给谁看押? 瞥了眼扬肇基一眼,杨鹤语气淡然,“什么俘虏?回民杀我汉人无数,自当血债血偿,怎么可能有俘虏?” 饱含杀气的话语,顿时令所有人心中一禀,所有人都对总督大人刮目相看,没想到这文弱的总督大人,竟然还有如此铁血的一面,竟一个俘虏都不要。 “末将明白了!”扬肇基低头道。杀俘不祥,既然不要俘虏,那就在战场上把他们全杀光,死光了,自然就没有俘虏。 很快,四人转身而出,整顿点检军马,三天后,大军西安出发,出关中,开始和肆虐陕西农村荒僻之地的回民厮杀起来。 与此同时,固原和宁夏也有兵马派出,守住关卡要道,不让回民往西流窜。 回民皆是乌合之众,虽有一定组织,但战力底下,之前扬肇基不敢打是人数太少,如今有两万五千人,他丝毫不惧,哪怕对方有几十万。 事实也是如此,哪怕高达七八万数量的回民,面对扬肇基的大军,也不堪一击。接下来一个月,秉承着杨鹤不要俘虏的原则,大军所到之处,杀戮无数,血流成河,所谓尸骨露于野,不外如是。 405 皇庄也要缴税 扬肇基带兵平灭回民,黄得功守护灾民,训练新兵,俱都有条不紊,慢慢推进下去,祸患的平定,只是时间问题。 这两处地方传来好消息后,朱由检终于可以将精力全部放在裁撤卫所这件事上面。 当张维贤将这些侯爵伯爵领回家之后,最大的阻碍就消失了,很快,内阁就通过了裁撤京师周围卫所的诏令,由兵部下发下去。 五军都督府管理天下所有卫所,每一个都督府在京师都有一些卫所,有的多,有的少,这些卫所数量不等,加起来的话,大概有三十多个。 上层的阻力消失,事情就很好办了,直接派人过去宣读诏书,撤掉卫所军官就是,这个过程自然不是一帆风顺,一些卫所高级军官多有不满,出言不忿者。 不过,这种事根本不用朱由检出面,东厂直接触动,任何胆敢反抗、抵触的,直接丢入诏狱定罪,然后发配德陵。 这些卫所军队仗着职位,侵吞了多少土地,如今朱由检不过是想将土地收回,而没有动他们的家产。这种情况下还不识时务,那就别怪皇帝翻脸无情了。 有了几个案例后,剩下的卫所军官果然老实了,面对裁撤文书再也没有一句屁话,对于前来接受土地的人,也非常痛快,将田亩文书等全部交了出来。 然而,卫所裁撤的事情顺遂了,面对这些土地的归属,皇帝和内阁却又起了争执。 勋贵们的庄园还好说,直接交给皇帝,撤出自己的人,将土地交接给崔呈秀派来的人即可。 但卫所的土地,那是属于军屯的,算是国家的,如今卫所裁撤了,土地就算分,也是分给卫所中的军户,这些人撤销军籍,转为民籍,开始缴纳皇粮国税。 然而在,这种情况,朱由检怎么肯能同意。 哦,合着朕辛辛苦苦的敲打勋贵,又是和他们做生意,又是用诏狱吓唬他们,结果倒好,这大头的土地还让你们给拿了? 三十几个卫所的土地加起来,可不比勋贵们的庄园少,两者加起来,足足占据了北直隶七成以上的土地,至于剩下的,就是皇庄、文官以及少量地主占据了。 “陛下要占据卫所之地,毫无道理啊,这是军屯,又不是勋贵的私人庄园,不能让给陛下做皇庄的。”熊文灿据理力争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上手,他现在也有了一丝宰辅的气势,面对皇帝也敢于争辩了。 关于裁撤卫所的事,虽然是王在晋负责,但和皇帝分歧最大的,却是熊文灿,他负责财物那一块,户部、金部暂时都是他管。职责所在,他当然不会退让了。 虽然毕自严不再担任户部尚书,但清查赋役黄册的事情还在进行,这可是关系到税收的事情。卫所的土地占据了北直隶的四分之一,当土地分给军户,转换民籍后,那都是上号的税源,熊文灿怎么可能放过。 “军屯又怎样,朕出的力,朕抓的人,朕怎么不能把这些土地划到皇庄名下了!”朱由检恼火道。 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卡住了,内阁要横插一脚。 “陛下,理不是这样的。土地是土地,勋贵是勋贵,两者可没关系。”熊文灿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两者自然是没关系,但不解决勋贵,怎么裁撤卫所,不裁撤卫所,怎么会有这些土地呢。 况且,文官们又不是没出力,这么多勋贵被抓,没有引起丝毫轰动和议论,就是他们出的力,就连张维贤过来求助,也是他们压下去的,不然皇帝能这么轻松的解决勋贵? 不被大臣们喷死不可! “你.....”朱由检有些愤怒,有有些无力,看来今天不给内阁分些好处,这件事不能结束。 诚然,朱由检可以强行却接收,内阁也无法阻止,但军户转民籍的落户事情,还要户部办理,朱由检敢强上,内阁就敢顶着不办。 而且,朱由检也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一届内阁已经算是很好了,各方面配合,总不能将关系彻底弄僵。 任何事情,都不是这样做的。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四个宰辅大臣。 当然,熊文灿受到的目光最多,谁让这家伙一直跟皇帝顶着来。 “不过,想要土地是不可能的,朕不会让出去的。”见对方要开口,朱由检临时又补充了句,算是堵死了这个要求。 卫所的地被军户耕种了几百年,都是熟地,完全不用去开垦,只要做好堆肥工作,那就能有产出,这样的好地,朱由检是不可能让出去的。 “陛下,微臣不要卫所的耕地。”熊文灿好笑的回答道,他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如此执着于土地,如此看重皇庄的经营。 朱由检没有说话,只是满良警惕的看着对方。 “咳咳!”被皇帝的目光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熊文灿咳嗽一声,调整好心态,开始讲起大道理来。 “陛下常说,天下人人都有纳税的义务,不纳税,国家都无以维持。陛下也曾说过,最看不起东林的,就是他们嘴上冠冕堂皇,但背地里却偷税漏税,商税一分不缴纳。” “朕的四海商行可是缴商税的。”朱由检想也不想道。 明朝的商税很低,朱由检既然想要推广这个,他自己当然会注意,反正也就几万两银子的事,他当然缴纳了。 “陛下,四海商行缴纳了,那皇庄呢。皇庄可是没有缴纳过赋税的!”熊文灿图穷匕见道。 “呵呵,原来在这里等着朕呢!”朱由检冷笑道,“藩王田地都不用交税,朕的皇庄自然不用。” “那陛下希望藩王缴税吗?”熊文灿问道,然后毫不停歇,步步紧逼道:“陛下既然要给个天下赋税,自当为表率,若陛下带头缴税,其他人岂敢例外?” 这句话,让朱由检沉默了。他刚开始的反对,只是一直以来皇庄的习惯,并不是真的不想缴税。 缴纳赋税的意义,他是明白的,只是,这个田税,为何交的这么不高兴呢。 “好,你赢了,朕会交税的,安排户部的人去丈量田地,朕一分都不会少。”朱由检黑着脸道。 “陛下,还有人头税,皇庄中的佃农人数也要清查,他们虽然没地,但也要缴税,还有劳役。”熊文灿却没有放过,依然冷静道。 “摊丁入亩!!!”朱由检嘿然冷笑道。 这下,论到阁臣大惊失色了!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命的东西。 406 阻力重重 在万历朝的时候,张居正主持改革,推广‘一条鞭法’,其具体内容,就是将赋税徭役等税务合并为一条,按田亩折算征收。 明朝的的税赋分为田赋和人头税,而一条鞭法主要针对的是徭役和田赋,人头税还是存在的,只是统一缴纳白银。而摊丁入亩,则是将人头税折算进了土地当中,按土地的多少征税,从某种意义上是废除了人头税。 摊丁入亩并不是满清发明的,而是在明朝就有这个策略的提出,就如同‘一条鞭法’不是张居正提出的一样,他们只是将其推广开来。 因此,对于摊丁入亩的内容,内阁的大佬们,都有所了解,就算不知道的,一听这个词,就知道其含义。 然而,这还不算完,朱由检看了眼熊文灿,淡然道,“既然朕的皇庄都开始缴税了,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该缴纳田税?” “陛下何意?”熊文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有些苍白。 “朕记得,进士、举人、官员都是免税的,既然朕的皇庄也要缴税,他们还免税,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朱由检慢悠悠的说道,到了现在一点也不着急,原本他还没想到这些的,但经过熊文灿提心,他又想到了后世满清的一个政策。 士绅一体纳粮制!这个制度配合摊丁入亩,食用效果更佳! “既然要清理天下田亩,何不一视同仁,官员、士绅、皇族、藩王,一概缴税!”朱由检一脸严肃的说道。 瞬间,整个皇极门廊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看,当然,熊文灿除外,他已经有些后怕的瘫坐在椅子上,心中不住的暗骂自己。 娘的,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若是这个政策推行下去,自己还有活路吗?君不见张居正,活着的时候权势滔天,然而死后呢,全家都被抄了。 朱由检看都没看熊文灿,这混蛋,枉费自己将他提拔过来,结果刚刚当上内阁宰辅,就想在自己身上割肉,哼,朕岂是好惹的? 徐光启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默着,但钱龙锡却眉头皱起,目光微微闪动,似乎心中有些想法。至于王在晋,却毫无所动,他的任务不是这方,他只需要管好卫所的裁撤就行。 朱由检微笑的看着四个宰辅,并不说话,等待他们的决策。 商税是个坑,很难征收下来,一是因为经商之人,和很多官员士绅都有勾结,其中东林党就是典型,当然,不是说出了东林党外,就没有其他党派了,他们只是其中之一,齐楚浙等派系,一样有商人势力支撑。 哪个当官的会不做生意呢,土地的产出是固定的,他们可维持不了一个大家族的生存。 其二呢,则是因为工商发达之地在江南,而江南,同样是税赋重地,这种情形下,强行征收商税,一旦乱了,影响十分巨大,就如这次的漕运一样。 漕运断绝还算好的,有海运可以解决,一旦连漕粮都征收不上来,那整个朝廷运转的基础,就彻底崩溃了。 北方的粮食产出可养不活庞大的京师人口。 商税征收不上来,那朝廷想要解决财政问题,只能从田税上面想办法,比如清查隐匿的田亩数,然而,这样的作用不大,增幅没有多少。 但是,皇帝说的两个政策,却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至于效果,对比下明清两个朝代的农业税就行了,那可是十倍的差距。 “此事体大,容臣等商量一二。”徐光启缓缓开口道。 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也不是内阁能做主的,就连皇帝也不一定能做主,得看下面的反应。 将消息放出去,然后慢慢的商量,慢慢的谈条件,甚至光是京师的官员都不一定能做出决策来。 “如此,将此二策公布出去,着京师、地方商议,若有异议,呈奏折至京师通政司。”朱由检笑着道。 这是关系所有地主士绅的,不广泛讨论,贸然实行下去,很可能招致祸端。而士绅是可以从县衙得到消息的,这种讨论,他们肯定是要参与进去,而他们的想法,也会通过奏折反应上来。 这个作用,有点类似后世的代表大会,只是代表们没有来到京师而已。 “陛下此举,恐招致所有人反对。”徐光启却不看好皇帝的动作,明摆着,谁愿意自己多交税呢! “若着京师群臣讨论呢。”朱由检行了想道。 “就算京师群臣讨论通过,也实行不下去,纵然内阁颁布诏令,到了地方,也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人会去征税的。”徐光启叹气道。 这就是大明的弊端,对基层的控制力严重不足,皇帝想干点事情,根本做不了,商税如此,田税也是如此。 这些东西已经是一团乱麻,根本动不得,只能修修补补。而满清能做,完全是杀出来的,杀了无数人,杀的所有人心惊胆战了,才有这个结果。 然而朱由检杀不得啊,满清有所谓的旗人做统治基础,根本不怕下面反了,谁敢反杀谁,有旗人管理地方,没事。 但朱由检不行,他的统治基础是地主士绅,手下的官员全都是这一阶层出身,怎么杀? 徐光启说出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不去的大部分地主士绅的同意,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是无法推行下去的。 “既如此,那朕的皇庄也无法缴税,朕也是有免税的。”朱由检微微有些失望,但旋即却振作道。本来他就没想着这么早推行,只是被熊文灿的动作给引出来的。 “陛下,朝廷财政艰难,陛下何不做些牺牲?”熊文灿哭丧道。 他的本意,只是想从皇庄收税,然后想扩大到所有的藩王,皇帝都缴税了,藩王不交你试试看? 然而,皇帝却引申到了士绅上面,将他吓得半死。 “不能。”朱由检果断拒绝,“若能实行士绅一体纳粮,朕二话不说,缴税,但实行不了,朕就不能缴税,至于缺钱,那是你们的事,和朕无光,朕又不缺钱。” 皇帝的确不缺钱,不论是到日本兑换的白银,还是抄了八大家的百年积累,亦或者每年的青楼牌照税,那都是极大的收入,完全不担心没钱用。 反而现在钱太多了,他在发愁,怎么将钱给花出去。 407 盐铁必专营 “哎!”熊文灿叹口气,非常无奈。 这是他近段时间想出来唯一能增加赋税的办法,然而还是不行,皇帝这里无法打开缺口,后面的计划就无法实行。 “熊爱卿,你这么这么死脑筋啊,只知道盯着田税,能增加税收的不止田地,还有其他的东西。”朱由检说着,举起了几本奏折。 这是来自地方盐运使的奏疏,奏陈了各地盐场的情弊,当然,他们不是空口白话的说,而是有很多详实的例子和数据说明。 比如票引制度的败坏,私盐的盛行,盐场管理混乱,盐丁夹带严重,盐税流失等。要知道,私盐并不是私自制造的盐,而是从盐场中夹带出来的盐,是多余的产量。 毫无疑问,这是张维贤等人的手笔了,他们常年握着大笔的盐引,京营官盐贩卖的生意,在盐运体系中自然有着自己的人,指使一两个御史出面捅娄子是毫无问题的。 “陛下是说,从盐运体系下手?”熊文灿看到这里眼睛一亮,毫无疑问,动盐运体系,远比动田税体系要容易的动,对手是盐场受益的那些人。 对象绝对不多,不过是一些盐商、藩王、勋贵罢了。他们可比无数地主好对付多了。 其他人也是眼前一亮,皇帝的这个提议非常不错,明朝的开中法早就败坏,盐引制度也基本崩溃,这种情况下,盐税的流失是非常严重的,既然如此,还不如重新制定盐场的管理制度。 就算出了篓子,影响也不会太大。 “此策可行。”徐光启点头。 “陛下目光如炬,烛照千里。”熊文灿毫不犹豫的拍起马屁来,那神态,让朱由检顿时嗤笑起来。 这家伙,当真是毫无节操,为了增加税赋,不顾朕的提拔,敢从朕身上割肉,而现在,有了增补的方法,却又拍起马屁来。 不过,因为是临时提出来的策略,几人只能临时商量,该怎么进行这个盐税改革。 开中法败坏后,占窝现象严重,为了挽救盐税,大明现在实行的是将盐引卖给伤人的政策,由商人将银钱粮食运送至太仓,然后领取盐引。 这就是每年百多万两盐税的来历。 当然,这个方法虽然便利,但朝廷收入严重流失,有了盐引的商人,勾结盐运使,每一个盐引领取的食盐数量严重超出标准,故而造成了私盐盛行。 有鉴于此,钱龙锡提出了一个包税制的方法,既然无法控制食盐流出,那干脆朝廷就不管了,将盐场包给商人,定好每年上缴的盐税,剩下的他们自由经营,能卖出多少全是他们自己的事,朝廷不管。 如此,朝廷既能得利,而且还省事,各种情弊自然消失,最关键的是,这还会是动荡最小的方法,有资格承包盐场的,肯定是占据盐引最多的,也就是现在的既得利益者,有了让他们更加获利的方法,绝对不会反对。 这个策略的出台,让著有加你真是目瞪口呆,这尼玛是明朝版的国有资产流失吧。在为自己谋取利益上,真的是不分古人和后人。 朱由检严重怀疑,只要这个政策通过,钱龙锡的家族,绝对会去承包一个盐场,白捡钱的生意,谁不去做? 这个政策一提出来,尽管关于一些细节,比如食盐的贩卖等还没有达成一致,但依然迅速得到了其他三人的同意,方便,见效快,阻力小,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至于国有资产流失,几人还真没有这个概念。 “陛下,此策可行?”徐光启问道。 内阁票拟了,现在需要皇帝披红。 不得不说,朱由检有些心动了,若是如此一改制,别的不说,在承包盐场的商人中,四海商行绝对能占据一席之地,不仅自己能获益,也没有人阻碍,朝廷税收也能得到增多,何乐而不为? 而且,这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否算是开启了资本主义?盐业私有化,能否算是大明的转型? 这种种影响,都让朱由检心神动摇。只是来自后世的烙印十分严重,让他没法在这种关系到国计民生的东西上放手。 “如此,可获利几何?”他没直接反对,而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明清的盐税差距,比田税还大,最少都在二十倍以上。 也就是说,大明盐税只有百多万两,但是清朝却有两千万两,到末期,更是飙升到了四千万两的巨额税收。 这些数字朱由检不知道,但他知道大概的差距,若是钱龙锡的包税制能达到这个规模,他捏着鼻子也就认了。 对于能收到多少盐税,几人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能估算,很快,户部就送来了大量盐场的资料,虽然不详实,但多少能推算出来。 “陛下,初步估计,可达到五百万两之巨!”半个时辰后,钱龙锡抬起头兴奋道。 其他几人也都满脸的高兴,在他们看来,整整翻了五倍,这样的制度,还有什么理由不实行呢? 反而是朱由检听了之后面无表情,甚至在心中嗤笑,开玩笑,五倍就让你们兴奋成这样,若是知道后世盐税能翻五十倍,你们是不是会高兴疯了? “自古朕只闻有盐铁专营,未尝闻盐铁有私人运营者,此策绝不能通过!”皇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嘎! 拒绝了? 怎么可能拒绝你? 钱龙锡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陛下,此策不可行?” “绝不行!”朱由检坚定道。 “为何?”钱龙锡失声问道,刚做完承包盐场,走上发家致富的美梦,结果梦还没做完就醒了,这不是扯淡吗。 饶是钱龙锡这种老狐狸,也忍不住询问起来。他可不相信,皇帝说的理由是真的。 “诸位可曾听闻,前朝有盐铁私人经营的?”朱由检还是这句话,“盐业,乃关系国计民生之大事,不可操之于私人之手!”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让钱龙锡彻底凉了下来。 这关系到了皇权的安危,虽然可能性很小,但皇帝已经这样说了,没人再敢劝说。再说,就是居心叵测了。 当然,在心中,朱由检又暗暗补了个理由:钱太少。 如是钱能多到两千万两,朱由检直接就同意了。 408 敢作敢为熊文灿 钱龙锡,熊文灿都有些丧气,但徐光启却依然平静,他看向了皇帝,沉声问道:“陛下可有旨意示下?” 这个态度,这个语句,让情绪低落的钱龙锡猛然清醒过来,他品味了一下,忍不住叹道:论对陛下的了解,我还是及不上徐光启啊。 他想起了一个细节,盐业的事情,是皇帝主动提出来的,若没有一个好的方法,皇帝肯定是不会提这件事的。 朱由检有没有好的方法?当然有。 明朝盐场管理不善,导致私盐泛滥,然而百姓依然是吃不起盐,盐价高企,很多地方的百姓一年都难得吃多少盐。 因此,朱由检的方法是从生产下手。 除了陕西的青盐和四川的井盐外,沿海周边的盐场主要都是海盐,而制造工艺则不统一,有的地方依使用古老的煮盐,有的则是用晒盐法。 而朱由检想做的,则是统一使用晒盐,完善工艺,加大产量,将之变成一个普通的商品,谁都可以卖,谁都可以买,如此一来,自然不需要什么盐引制度,而掌握了盐场的大明,也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 “晒盐法?”徐光启等人思索着,想着皇帝提出的策略,从生产着手,扩大产量,这个思路听起来倒是很新颖,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陛下,先不说晒盐能否出产足够的食盐,销售如何进行,一句任何人都可买卖,无法解决问题。”钱龙锡第一个提出了异议。 盐的销售历来都是个大问题,明朝实行的是划片区的方法,每个县卖盐的地方都是固定的,百姓只能去那里买盐,其他地方不行,不然就是私盐。 就算不分片区了,但盐的运输是有成本的,虽然谁都可以去买盐,但小商家肯定承担不起路费。 而大商家买的多,那就有了个先后问题,先给谁后给谁或者不给谁,这就是资格问题,一句谁都可以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盐场产盐之后,定个出厂价,就不再管销售的事情,剩下的都是商行的事情,至于产量问题,自然是先到先得,商行拿盐后,自由贩卖,怎么卖朕就不管了。”朱由检轻松回答道。 这句话,让钱龙锡皱起眉来,距离产盐地越近的,自然盐价便宜,远一点的就贵,但是也贵不到哪里去,一旦盐价变高了,有利可图,便会有盐商进来,如此盐价自然可以降低。 但是,这就关系到拿盐的问题,只有拿到足够的盐,才能将盐卖到更多的地方,这又产生了其他的问题。 这种中间的繁琐程度,让钱龙锡想的头都大了,但他却把我到一个头绪,拿盐的速度和快慢,才是盐商的保障。 “陛下,若是有人干涉盐场,将所有盐都包了呢?”钱龙锡再次问道,这个问题更加具体了。 不一定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伙人,他们团结起来,将一个盐场的产量给包了,控制了食盐的流通,而这样干的人,自然不是单纯的想要做买卖,而是哄抬物价。 “呵,朕倒要看看,是朕的刀块,海蜇这些人的心大。”朱由检冷笑着道,都到了哄抬物价的程度,自然要采取特殊手段。 这么想着,朱由检又想到了大明律上面,这律法是要增添修改了,钱哄抬物价要作为一个罪名加入进去。 听了皇帝的回答,钱龙锡明白过来,说是随便买卖,但依然还是有一定的规则,起码不能高坡会。 “微臣明白了。”钱龙锡倒是没什么要问的了,这自由买卖中的信息太庞大,他一时半会也想不透,回去在思考思考。 “如此,陛下这自由买卖制度的核心,其根基是在盐场产量巨大之上了?”徐光启皱眉道,他的关注点和钱龙锡不同,没有放在售卖上,而是放在生产上。 只有产量足够,这种自由买卖制度才能实行的下去,盐价才能降下去。 “的确如此,还是徐爱卿看得清楚。对于晒盐法,只知道大概,并不太清楚其产量,这就需要爱卿多铎关注一二。”朱由检笑道。 “如此,臣明白了。”徐光启点头,皇帝的方法是放在了技术改良上,一旦产量上去了,就废除盐业的限制,实行自由买卖。 接下来,就没人在提问了,没有确定产量之前,商讨详细的制度都是白费的,等确认的晒盐的产量,再来制定也不迟。 不过,不管怎样,改革盐法,增加朝廷收入是确定下来的方向,至于怎么增加,就是具体怎么办了。 有了盐法垫底后,熊文灿也不再愁眉苦脸,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谈笑自若。然而,他却忽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皇帝给带偏了,既然皇庄没收到税,那卫所的土地是不是还可以争取一二? 这么想着,熊文灿当即就踢了出来,最后问题又回到了老地方,内阁索要卫所土地和军户管辖权。 其他三人都好笑的看着他,为他这种无赖的举动发笑。不过,也就是熊文灿和皇帝关系特殊,当初单独简拔出来,能如此干,若是换了钱龙锡,早就一脚踢开了。 当然,徐光启徐老大人也可以如此,稳重的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你……”朱由检黑着脸看着熊文灿,这混蛋还真敢提啊! “若是你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朕就答应你”朱由检咬牙道。 “仅限于北直隶?”熊文灿追问了一句。 “可以!”朱由检点头。 “……”熊文灿测思考了下,然后答应下来,“微臣愿意一试!” 他的这份光棍,倒让朱由检惊讶起来。这么阻力重重的是,对方竟然敢答应。 然而,殊不知,熊文灿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北直隶这边地主士绅不多,土地都在勋贵,皇庄,外戚,等手里,在不就是卫所,其他人拥有土地很少,实行一体纳粮几乎没有阻力。 皇庄卫所不用说了,勋贵刚被皇帝收拾,土地都被夺了,也不成问题,至于外戚,更是翻不起风浪,其他…… “好胆,朕拭目以待。”既然熊文灿敢去推这个措施,把卫所的土地和军户给他又如何。 “还有皇庄,也要征税。”熊文灿又补充不一句。 “给你征税!”皇帝无奈道,也有点服了他的执着。 “吾皇圣明。”熊文灿露出胜利的笑容,虽然要背负很多压力,但起码这次的目的达到了,那就够了。 况且,他熊文灿也是想做点事的,全天下不敢,但北直隶还是可以,至于之后皇帝想不想推广全天下.....那以后再说。 409 请巡长芦 内阁五人,除了暂时挂着一个内阁大学士头衔,还未实际到位的朱燮元外,其他四人,各有头衔。 徐光启挂着吏部和工部尚书,钱龙锡挂着礼部和驿部、王在晋挂着兵部和刑部,而熊文灿挂着户部和金部。 这些头衔,也就是四人分管的事情,自然有着吏部尚书头衔的徐光启,成了实际上的首辅。 而熊文灿,毫无疑问成了第二,谁让他管着户部和金部呢。 领了任务后,熊文灿没有什么问题,他这边的都处理完了,剩下的只是需要去执行,尤其是包括财政审计方面,正缓慢而坚定的在京师各大部院衙门中推行。 “陛下,关于卫所裁撤,有些疑问。”王在晋打开身前长条方桌上的奏本问道,“屯垦卫所有良田,倒也好安置,然而京师亲卫如何处理?” 大明的卫所有好几种,有屯垦,有戍守,有京营,各不相同,屯垦的自然有土地,但是京师亲卫却没有,戍守的也没有,每年送上来的漕粮,很多都是要养活他们的。 因此,这次裁撤卫所,除了北直隶的屯垦卫所外,还有京师亲卫。京师亲卫又名上直二十六卫,其中,鼎鼎大名的锦衣卫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守护皇陵的孝陵卫也是其中。 嗯,陆军顶替的腾骧四卫也是其中之一。 这么算下来,除了不能裁撤的如锦衣卫、孝陵卫,归属工部管理的武功中、左、右三卫,以及已经裁撤的腾骧四卫,剩下的只有十七个卫所,再加上五军都督府各有一些卫所是在京师镇守,这些卫所中有些也没有土地,。 林林总总算下来,四十多个,一个卫按照标准的五千六百人算,那就是二十万。当然,实际上是没这么多的,就比如京营,这些卫所中,很多都是京营的组成部分,里面吃空饷的很多,因此最后算下来,差不多有十多万人。 这些人的安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虽然很多人平常都不在值守,只是点卯的时候去下,平常都是自己找活计做,但一下子全部裁撤,搞不好也要出乱子。 “这么多人!”朱由检揉了揉额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诸位爱卿有何建议?”他把皮球抛给了其他人,不过,他第一个还是看向了王在晋,他提出来的问题,肯定心里有对策。 “直接撤卫改县。”王在晋想都没想的说道。 卫所不仅是军事编制,同样也是你行政编制,固然他们没有土地,但已经在京师扎根下来了,早就有了自己的生计,就算没了卫所的薪俸,也影响不大,总要一二影响,只要裁撤时发一笔银子,那就没事。 当然,他在这里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没钱了。想要裁撤这么多人,最少发个七八两要吧,少也要五两,多可能要十两,这样一下来,就是几十上百万了,户部,哦不,是金部,金部现在没钱。 “没钱?”朱由检看向王在晋。 “是的!”王在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好吧!哪位爱卿有生财妙招,支应一二?”皇帝有气无力道,这段日子,经常为这个发愁。 “陛下,可以用辽饷,这是军事改革,用辽饷正当其时。”钱龙锡小心的建议道。 去年的辽饷只发了一些到宁锦,剩下的基本都填了官俸的缺口,今年皇帝不让,但这个应该没问题。 “可今年的辽饷还没收上来。”熊文灿一摊手道,去年的全都填掉了,今年的还未到账,还要等一段时间。 “那就用漕粮先支应一二,沈寿崇不是运了一部分过来吗,先垫上。也别卖了换银子,直接发粮食下去,按照一人十两的标准,发五石粮食下去。”朱由检直接同意道。 “行,那就直接发粮食。”王在晋点头同意,反正现在粮价高企,直接发粮食对于这些士兵还更划算,也不算亏待他们。 “诸位还有什么建议吗?”朱由检看了下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纷纷摇头,同意了皇帝的处理意见。 “还有其他事吗?”朱由检再次问道。 “陛下,臣请巡视长芦盐场。”熊文灿忽然起身道。 他分管着户部,盐场正是归户部管理,整顿盐场财务的事情,也归他管辖,而晒盐法,不到盐场实际研究观看,是没有头绪的。 前有黄立极代天巡视,后有朱燮元坐镇西南,内阁宰辅渐渐凌驾在诸位大臣之上,处境巡视,坐镇地方也成了很寻常的事情。 熊文灿的要求也算寻常,毕竟盐场的整顿关系到整个朝廷的财务状况,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要去多久?”朱由检看了他一眼,这个他一手简拔的大臣行动力很强,这一点倒是让他比较满意。 “短则一月,长则三月,请陛下赐臣临机决断之权。”熊文灿躬身请求道,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没有这个权力,内阁首辅过去都不好使。 “朕准了,赐你尚方宝剑,三品以下文武,均可就地处理。”朱由检寻思了下,便立刻同意。 “多谢陛下。”熊文灿直起了身,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接下来,又是一些政务的商讨,等到全部处理完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今天政务不算多,因此解散的还算早。 很快,皇帝的仪仗就离开了皇极门,朝着坤宁宫而去,他中午一般都是和皇后一起吃饭。车撵正走着,刘若愚忽然凑了过来,方正化很有眼色的低声吩咐一句,车撵速度立刻慢下来,和常人行走差不多。 刘若愚瞧了他一眼,便以正常稍微快些的速度,跟在车撵旁边,向皇帝汇报:“陛下,臣查了下崔大人,并无多大问题,最近接触的也是都是老家之人以及一些同年。” “没有接触可疑之人?”朱由检有些意外,崔呈秀是蓟县人,当地没什么大地主,但他那些同年就不一定了。 “他那些同年都是哪里人?” “多是北地之人,家中以土地较多。”刘若愚回答道。 “地主?”朱由检陷入了沉思,莫非这和他忽然提出要改变皇庄的政策有关吗? 410 双管齐下的宣传 当日在皇庄中时,朱由检虽然同意了崔呈秀的建议,试行大农庄计划,但是之后他就疑惑起来,为何他会做出这种建议。 于是就命刘若愚去查了查了,只是没有什么有用的结果。 崔呈秀是地主家出身他毫不意外,只是他为何他开始推行大农庄计划,莫非是三成的佃租影响到了他家的佃农吗? 可这不应该啊,崔呈秀家肯定有免税的田地,佃农的佃租不会太高,受到的影响不大啊。莫非是那些同学的游说? 不过,不管对方到底是何意思,暂且试行看看。 从陕西传回来的消息,让朱由检对地主的力量和无耻,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他们竟然因为没有占据到灾民的土地,竟然给马守应提供援助,鼓动他造反。 真是该死! 当然,这也是朱由检同意崔呈秀改变政策的原因之一,花钱雇佣的是长工,远比三成佃租的佃户要来的缓和些,更加容易让接受,反正他都是打算触动地主,让他们主动改革。 土地性质他是不打算动,但是生产方式,他还是要引领下的。 这么想着,朱由检来到了坤宁宫。 “臣妾恭迎陛下。”田秀英带着一众宫人,行万福大礼。 “起来吧。”朱由检上去搀扶了下,然后携着皇后一起来到殿内,此时饭桌早就布置好了,菜不多,刚好一个八仙桌,有肉有蔬菜有汤,看起来十分可口。 “都布置好了,正好,朕饿了。”朱由检胃口大开道。 “陛下先喝汤,这参汤可是臣妾亲自熬的,陛下日理万机,日日都如此操劳,得好好补一补身体。”田秀英挽着袖子,给盛了一碗汤。 “嗯,好喝。”朱由检喝了一口,不由称赞道。 作为皇家夫妻的典范,朱明皇室吃饭间都非常的温馨,也没有什么饭桌上不能说话的规矩,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梨园的情况怎么样?” “都挺好的,日日生意都非常火爆,看戏的人很多。”说到自己的事业,田秀英明显欢快了很多,她歪着头俏皮的看着皇帝,“陛下可知道梨园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朱由检好笑的看着邀功的皇后。 “二十万两!”田秀英嘻嘻笑道。 “噗!”朱由检汤都喷出来了,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多少?” “惊讶吧,臣妾知道的时候,也非常惊讶呢,足足二十万两,这还是扣掉了非给姑娘们的钱呢!”田秀英欢快道。 “的确出乎朕的预料。”朱由检点头,“这钱英儿你自个留着吧,当做私房钱,宫中用度你不缺,但体己钱可没多少,这些就算朕给你的了。” “陛下,太多了吧,臣妾要不了多少,几万就够。”田秀英捂着嘴惊讶道。 “你身为一国之母,这点怎么算多呢。”朱由检劝说了几句,见田秀英坚持不要这么多,只能无奈道:“嫌多你就分点给国丈吧,算你孝敬的。说实话,朕对国丈的确有些愧疚,按理有的伯爵朕暂时不好给,只好给点钱了。” “那,陛下,臣妾给......五万吧,那十五万臣妾先留着,等陛下要用的时候,臣妾在给陛下。”田秀英看着皇帝道。 “行,给五万吧,不过,你别光一个人拿钱啊,袁妃那边也给点,最近有空你们就回家省亲,要出去的时候跟王承恩说,他那边会安排人保护的。”朱由检捏了捏皇后的脸,“给你钱你就拿着,去拉拢下人心,一国之母,别过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臣妾知道了。”田秀英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过,你这梨园生意虽好,但朕还会发现个问题。”朱由检开口道,京师中人这么有钱这么热捧梨园,的确出乎他的预料,只是这和他建梨园的初衷有些不太符合。 “什么问题?”田秀英立刻抬头,紧张的看着皇帝。 “听英儿你这么讲,梨园接纳的客户,都是达官贵人,或者门第,可谓往来无白丁,固然,这些人出手大方,舍得花钱,但是却让梨园脱离了群众。” “脱离群众?”田秀英疑惑的问道。 不过朱由检没有做解答,而是继续说道,“朕可是听说了,京师中已经有好多家模仿梨园开办的戏园子,虽然没有梨园大,也没梨园的姑娘技艺精湛,名气更是多有不如,但是其影响非常大,很多普通老百姓都回去看。” “陛下的意思是,梨园也应该这样经营?”田秀英迷糊道。 “笨蛋,梨园这样经营,岂不是赔死,赚不到钱,拿什么养活这么多姑娘?”朱由检宠溺刮了下田秀英的鼻子。 “那....臣妾不知道该怎么做啊,臣妾太笨了。”田秀英想了半天,却没想出来怎么不脱离群众的方法,顿时有些急了。 “义演啊,笨蛋,选天气好的时候,在京师热闹的地方举办义演啊,免费给百姓演出,不就行了吗?”朱由检给她出了个注意。 “是啊,臣妾怎么没想到呢。”田秀英恍然大悟。 “不光是京师,还有天下的所有州府,都可以去义演。你不是说梨园人太多,都有些住不下了吗,把这些姑娘派出去,到全天下的百姓面前义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走了这么一遭,她们的技艺肯定有所精进。” “而且,也可以多做宣传,宣扬宣扬朕,宣扬宣扬大明,宣扬宣扬我们汉家文化。”朱由检给她描述了怎样进行文化宣传。 比如多多表演岳飞抗金的事迹,歌颂大明驱逐鞑虏的事迹,宣扬汉朝的天威,树立大明皇帝君王死社稷的伟大。 总之,各种相声、小品、歌剧、戏剧等形式,朱由检都说了点,听得田秀英双目大放光彩,她从未想到,小小的梨园,竟然也能做这么多事情。 “路上的安全也不用担心,朕会让京营派人保护,同时知会各地的锦衣卫和东厂,让他们多多关照,在给你们发给宫中司礼监的腰牌,每到一地,寻求当地官府协助,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朱由检一口气说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除了报纸的线上宣传,文工团的线下宣传也要进行,双管齐下,朕的名声还能不起来? 有了名声,到时候干啥还有人敢阻拦? 411 大权在握 朱由检的一番话,听得田秀英跃跃欲试,那种将自己的东西展现在全天下人面前的成就感,让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操弄一番。 要知道,梨园中的很多作品都是她编篡出来的,音律、台本、动作,她可是当之无愧的大师级人物。 “好了好了,先回家省亲,等看完了朕的老丈人,在回来弄。”朱由检一把将田秀英抱住,生怕她现在就冲到梨园去开始工作。 田秀英如今才丁点大,他只比朱由检小一岁,今年才不过十八,按照后世的标准来看,才刚刚成年。 “陛下对臣妾真好!”田秀英眨巴着眼睛,呢喃道。 “傻瓜.....”朱由检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陛下,不如臣妾给陛下选妃吧,陛下如今后宫才两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前些日子,宫中的太妃还隐晦的和臣妾说过。”田秀英忽地仰起头说道。 “对,选秀,臣妾已经和陛下成婚三载,依然没有诞下龙子,恐有隐疾,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必须要充实后宫。” “啊?”朱由检愣了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话题怎么绕到这里去了? 选秀什么的,他也是很喜欢的,环肥燕瘦,无数没人环绕在自己周围,围着自己转,是每一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然而朱由检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并不是一个能抵抗美色的人,一旦后宫中多出很多美女,恐怕要君王不早朝一段时日。 然而现在正是巩固权力的好时机,岂能将时间都耗在这上面? 只是,朱由检刚一拒绝,田秀英的怀疑的眼神就看了过来,她低着头,悄悄的问道:“陛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难言之隐? 不,朕有寡人之疾!!! “朕告诉你,什么叫寡人之疾!”朱由检恶狠狠的抱着尖叫的田秀英就往里面走去,竟是干起白日宣淫的勾当。 旁边伺候的宫女羞红着脸,慢慢的将房门给关上,等在门外伺候。 一帆云雨后,朱由检终究还是扛不住田秀英的痴缠,答应选秀,只是时间推后一年,放在乾圣三年,皇帝弱冠之时。 身为皇后,田秀英当然不希望皇帝身边有太多女人,只是,终究大明江山社稷为重,她们两人到现在还没诞下龙子,充实后宫就成了必然之举。 不然,流言之下,哪怕是皇后也扛不住。实际上,现在朝野上下就有些不太好的流言传出来,如此重重压力下,田秀英才力主要给皇帝选妃。 “陛下,有件事臣妾要向陛下汇报。”田秀英乖巧的躺在床上,手指在朱由检胸口画着圈圈。 “什么事?”朱由检惬意的揽着皇后,手还不停的上下摩挲着。 “是这样的,梨园中有不少姑娘正当芳华,陛下可有意纳入宫中?”田秀英微微闪动睫毛问道。 “并无此意。”朱由检随口答道,“朕让她们进入梨园,乃是为了昌盛歌舞,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 虽然秦淮八艳什么的很诱人,但无奈都太小了,朱由检生不逢时,而除了秦淮八艳外,他对那些出身青楼的姑娘并无太大兴趣。 “你问朕这个,是不是有姑娘想要嫁人?”朱由检看了眼皇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这些姑娘并不是梨园的奴隶,乃是自由人,有着自己的户籍,想要嫁人就嫁,并不需要向朕汇报。” “陛下!”被皇帝说中自己的心思,田秀英一阵不好意思。 “哼,这话朕以前就说过,结果英儿你还是不长记性,看朕怎么收拾你!”朱由检故作生气,再度翻身上去。 “啊,陛下饶命,臣妾不行了!”皇后尖叫一声,床上再度被翻红浪起来。 正当朱由检在宫中享乐的时候,盖州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攻城战。 盖州城下,大量的士兵攀爬着,不断朝着城头爬去,然而,城墙上时不时的丢下一些黑漆漆的,燃烧着引线的东西下来。 轰! 一声巨响,炸药包直接爆炸,里面包裹的铁片铁定激射而出,朝着四面八方散去,大量的士兵顿时被击中,发出凄惨的叫声,倒在地上。 而作为工程器具的云梯,直接被炸断了底部,让梯子上的士兵摔了下去,低处的还好一些,高处的就直接摔个半死,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同时,大量的炮弹从连云岛关上面呼啸而来,不断的打击在连绵不断用来的攻城军队上,让他们还未接触城墙,就损失一批人。 莽古尔泰站在隐蔽的地方,看着眼前的战场,脸色铁青,他已经围攻盖州三天了,却连城头都没登上去。 汉人那古怪的烧着火花的东西,真的是太恐怖了,一个下来,直接清空一大片的士兵,根本无法对抗,穿多少层铠甲都没用呢。 “贝勒爷,撤吧,汉人的城池太恐怖了,根本打不下来。”旗务大臣苦苦的劝着莽古尔泰,然而后者根本无动于衷。 “去攻打连云岛关的士兵怎么样了?”莽古尔泰冷冷的问道。 “上不去,那里只有一条道路,汉人的大炮一架,根本冲不够去。”旗务大臣苦涩的摇头道。 莽古尔泰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他此次奉命,带着本旗的人马扫荡辽南半岛,不仅是为了镇压日益活跃的汉民起义,同时也是看看能否攻破被汉人占据的城池。 然而,面对没有内奸,有着大量准备的汉人,他毫无办法,连城头都没上,就被人杀死杀伤无数。 “撤兵吧!”莽古尔泰无奈道,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好在,完成了清扫和探路的任务,回去之后不会面临太大的责罚。”莽古尔泰长长出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然而,他的想法大错特错,回到盛京后,他直接被黄太吉以战士不利的罪名,被下了大狱,关了起来。 此时的女真高层中却毫无反应,显然是黄太吉早就沟通好了,做好了完全准备。 至此,和硕贝勒阿敏被幽禁,莽古尔泰被下狱,大贝勒代善退让,直接让出了一个旗,女真的中央权力,进入了黄太吉难免独尊的阶段,所有事情,皆是他一言而绝。 不够,有些可笑的是,完成集权后的黄太吉,却没有出兵盖州,仿佛当做没看见一样,任何反应都没有。 只有大狱中的莽古尔泰,幽幽叹气,独对空窗!!! 412 陈子龙的改变 乾圣二年四月十八日,内阁诏令下达,命令兵部开始裁撤京师卫所。 京师亲卫就地解散,军户归属民籍。屯垦卫所,所辖人口多者改为县制,少者则就地并入临近州县,卫所所辖军户,全部编入民籍,土地分配给军户,划为民田,以地丁银制度,开始征收田税。 同时,户部优先清查北直隶所有良田,包括皇庄,金部开始推行摊丁入亩以及士绅一体纳粮制度。 无论官民,无论有关功名在身,无论皇亲国戚还是勋贵藩王,都不在免税行列,所有土地,按田地数目征收田税,以一亩地一两银子产出为准,二十税一,也就是一亩地征收银子五分,以银币缴纳,不在征收实物税。 同时,废除一切徭役,人头税,只余田税一样正税,一年征税一次,自此之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此策一出,官场震动,议论纷纷。 当然,北直隶的百姓一时半会是不知道的,大量的吏员,接到金部的公文后,开始了宣传工作,务必让所有百姓全都明白,税赋改革之事。 同时,金部尚书毕自严,开始巡查北直隶,督促监督税赋宣传改革之事,户部尚书李长庚,也开始一同巡视北直隶,监督良田统计之事。 “号外号外,北直隶开始实行摊丁入亩,今后不再征收人头税。” “祸事祸事,从今之后,举人老爷也要纳税!” “今日之后,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头等大事,内阁欲行官吏一体化之事,重开吏员晋升之门。” 走在大街上的人们,被报童叫嚷的声音给震骇,纷纷侧目,纷杂的叫卖声中人,让他们感觉到,这一期的帝国日报颇不寻常。 在帝国的中枢,发生了几起非常重大的事情。 随着帝国日报的流传开来,一时间,大明南北,但凡是识字的人,顿时就了解到皇帝在北直隶执行了何等骇人的政策。 “报童,这里来一份报纸。”陈子龙探出头去,招呼着街道上大声叫嚷的报童。 “好嘞,客观稍等。”报童脸上一喜,然后腿脚麻利的朝着酒楼中跑去,噔噔噔的跑上二楼,然后将一份报纸交给陈子龙,自己接过一枚小钱后,又立刻下去,回到大街上叫嚷起来。 “这报纸,倒是好生兴旺!”吴伟业看着不断穿梭来去,时不时被人叫住停下的报童,冷哼一声。 他和张溥可是偷偷办过报纸的,结果被东厂和锦衣卫追的鸡飞狗跳,要不是在江南有点势力,首尾处理的也够干净,早就被人给抓走了。 而现在,自己的好友张溥,更是被人毒死在太仓的酒楼中,虽然没有查明到底是谁干的,但想来,不是东厂就是锦衣卫,主使者不言自明。 如今,看着那暴君手底下的东西越加兴盛,他自然是不甘心的,然而却无可奈何。 “怎么,还放不下张溥的死?”夏允彝看着吴伟业道。陈子龙在看报纸,一时空不出来,他只好安慰下对方。 “乾度兄不一定是被锦衣卫下的杀手,也可能是其他人,要知道,乾度兄可做了不少隐秘的事,不一定有人希望乾度活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哼!”吴伟业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些他自然知道,有些还是他帮着牵头跑腿的,然而相比这个,他情愿相信这些是锦衣卫做的。 “你啊!”夏允彝摇摇头,见陈子龙还在翻看报纸,表情时而震惊,时而迷茫,时而兴奋,不免一皱眉头,今日的报纸这么好看吗? “报童,再来一份报纸。”有些等不及的他干脆再买一份报纸,然而这一看,他一下子就被震骇住,那表情,比陈子龙还要夸张。 “这这这.....”他看着报纸,惊叫连连,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无从开口。 作为一个在万历四十六年就中举的举人,夏允彝家中自然有着不少的土地,投献的也不少,然而,现在北直隶竟然推行任何人都要缴纳田税的政策,简直是太耸人听闻了。 连士人都要缴税了,那我辈读书还有何用? 好吧,夏允彝虽然没这么狭隘,但这真的是他此时最真切的想法。 不过,除了士绅一体纳粮外,对于皇帝免除人头税、徭役、火耗等杂税乃至其他一切税种,只保留一个田税的正税,夏允彝是举双手赞成的。 他还未考上举人之前,家中也是要缴税的,自然知道借着种种名义,盘剥百姓的差役是有多么可恨,如今只有田税,再无其他,这些差役可没名目再行敲诈之事。 只是,不收实物,只收银两虽然能减少损耗和盘剥,但会不会再现万历年间,粮贱银贵的局面呢? 一条鞭法实行后,每到丰收之时,粮食迅速贬值,卖的钱根本不够缴税的,而等到青黄不接时,粮食又飞速涨价,百姓根本买不起。 如此一跌一涨,百姓的财富就被盘剥精光,随后一条鞭法迅速败坏,最终名存实亡。如今虽然改了个名目,叫做地丁银,有所改进,但实质还是一样的,不知道到最后,是否和当初一条鞭法一样。 夏允彝年纪更大些,思维更成熟,想的更加深入,因此陷入了沉思,他对面的陈子龙,却被宣传用的口号‘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给弄得热血沸腾。 虽然他不清楚皇帝没统计人口,人头税是怎么和田赋一起,折算成每亩征银五分的田税,但这并不妨碍陈子龙为这个政策叫好,尤其是那口号,更是听得提气。 “这才是我陈子龙想干的事啊!”他满心欢喜的想着,一些想法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他也要做如此利国利民之事。 对于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迅速引起了全天下士人的关注,有叫好的,有痛骂的,有大喊残暴昏君的,有愤慨弃官而去的,也有到衙门口请愿的,然而这些都是某些激烈之人的小插曲。 大部分人,还是在等着观望,毕竟还未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切肤之痛,承平安逸之下,很多人都习惯等待,他们在看这两个政策的效果,再来决定自己的行止。 不过,在士人们都关注北直隶的时候,一个数目庞大,却不被人重视的阶层,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413 抗清三公 在这一期的帝国日报上,除了几个震惊的消息外,还有重开吏员升迁之路的政策,当然,只是一种提议,而且结果因为财政和群臣的反对,没有通过。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因为缺人,想要重开吏员升迁之路。 南直隶常州府江阴县,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樟一起吃饭喝酒聊着天。他们三人都是这几年补进县衙做事的吏员,由于都不是本地人,因此进入县衙后都相互帮衬着,慢慢的也就熟了,成了好朋友,经常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丽哼,你今儿大方啊,竟然花钱买了张报纸啊!”陈明遇看着叫自己出来喝酒的阎应元,非常奇怪的问道。 “就是,你才刚补上吏员的缺,连经制吏都不是,多攒点钱,好娶一房媳妇。”冯厚樟也劝道,“报纸这么贵的东西,那是我们买的吗,那是秀才老爷买的。” “就是,你也别成天看着玩意,没啥用。”陈明遇也笑着说道。 “怎么没用,没看大街上有好多给人读报纸的吗,我看他们一天收入也不错啊。”阎应元放下报纸笑着道,“要是这差事做不下去了,我也到大街上给人读报去。” “哼,你真以为这些读报人有那么简单呐?”陈明遇忽然低着头悄悄说道 “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冯厚樟最喜欢这样的小道消息,闻言立刻问道。 “你们看这些人在茶楼中,饭店中晃荡,却从来没有人驱赶吗,地痞无赖都不敢找上他们。还有那些在大街上的,看到有百姓多的地方,都会过去,主动给他们读报纸,甚至还讲解,就那么偶尔几个打上钱,值得他们这么费心吗?” “是啊,这是有些不对劲,怪不得来的路上,有几个认识你我的读报纸的,跟我说报纸上的消息呢,就这条,说陛下有意将吏员也纳入体系内。”冯厚樟翻了翻报纸,指着其中一条说道。 “知道为什么么?”陈明遇问了句,却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因为这些读报人的背后,是东厂!!!” “东厂?”冯厚樟大惊。 “难怪!”阎应元倒是眼含恍然之色,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这帝国日报背后的水很深啊。” “那是当然。”陈明遇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起来:“我之前可是听说,太仓有人也办了一份这样的报纸,结果才刚出了一期,就被东厂的人找上门去了。” “后来怎么样了?”冯厚樟好奇问道。 “抓了几个人,死了几个人,不过没找到幕后主使者,事情就这么平息下去了。”陈明遇边吃边道。 “你们看看这一期的报纸。”阎应元将报纸递给他们两个,“这一期的不一样,有很多消息。” 两人接过报纸,慢慢看起来。 报纸上的主要消息就是三个,吏员升迁、士绅纳粮、摊丁入亩,其他的都是围绕着这些来进行点评和评论的,同时还有一些中央动向,此外就是很多实时消息,各地的都有,比如西南内阁大学士朱燮元又消灭了多少叛军,户部核查天下田亩,金部推行财政审核等等。 然而,刚刚看了头版,两人就抬起头来,震惊的看着阎应元,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花钱买份报纸吗?这就是原因!”阎应元点头道,他初看的时候,也震惊非常,不比他们两人好多少。 “看看,在北直隶推行地丁银和士绅一体纳粮,是不是很震撼,是不是想骂娘,是不是感到天塌了一般?”阎应元敲着桌子问道。 “是啊!”其他两人呆呆的问道。 这种政策的冲击,对他们这些小吏来说,更加的大,让他们没有了卡油水、占便宜的机会,很多世代从事吏员这一行,从小练就的‘神腿’也没了用处。 这种影响非常大。 “妈的,你们关注这个干什么,看这里,看这里。”然而,两人对面的阎应元突然暴怒起来,气氛的拍着桌子,指着报纸上的一块内容道。 那是一篇对吏员纳入体制内的详实说明,好处、后果、影响等,一一说的很清楚。 “吓!” 两人被下了条,立刻看过去。初看的时候他们有些不经意,但是等看的深入了,却慢慢皱起眉头来。 “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阎应元慢悠悠的问道。 “是的。”两人齐齐点头,他们终于发现了一点问题。 为何.....为何,通篇文章,都是用一种满满的诱惑的语气进行讲述,虽然是将一个个否决了官吏一体化晋升的政策,但那语气,却让人觉得,解决了这些问题,官吏一体化晋升就能实现。 “这好像.....这好像......”陈明遇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但他却又不敢将心中那个猜测说出口,实在是太无厘头了。 “我觉得,就是你心中想的那样,报纸,或者说皇上,希望我们自己主动解决这些问题。”阎应元肯定的点头,“比如你看,就像北直隶那样,地丁银还好推行,但是士绅一体纳粮真心的难,还有商税,都是如此,收不上钱来,那江阴县城就没钱,我们这些吏员就无法纳入官品内。” “就连陛下所说的,和朝廷中央一一对应的各种部门,也构建不起来,若是无法解决钱的问题,那么这个官吏一体化根本无法推行。” “因此,这篇文字才透露这样的语气,希望我们自己解决,只要有可行的方案呈上去,那么很大可能,我们江阴县,就能入北直隶一样,成为试点,而我们,也能获得官身,甚至更进一步。”阎应元以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 “可是,就凭我们几个人,怎么做到呢,这可是朝廷都做不到的事。”冯厚樟弱弱的说道,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比他们俩还晚进入江阴县衙做事的年轻人,散发着耀人双眼的光芒。 “我们是做不到,但若是有了主簿、典使、以及当地的地主老爷支持呢,只要他们支持我们收税,我们就能成功!” “他们为什么支持我们?”陈明遇冷静的问道。 “官位!”阎应元非常自信的说道,“地主家一般都有几个读书人,或者秀才,或者举人,让他们进入县衙,支持改制,只要江阴县衙各种部门完成,我们所有人,都能获得官身!!!” 此刻,阎应元的眼睛很亮,仿佛有团火在燃烧般。 414 亲自上阵 自从和皇帝商量更改皇庄,实行大农庄计划后,崔呈秀就开始派人一个一个皇庄的进行宣传。 当然,由于陕西此刻还在变乱当中,就没有派人前去,目前先把北直隶的田庄给弄完。 “还是人才太少了。”崔程序悠悠的叹口气道,抽调了四百秀才后,皇庄中就没什么读书人了,只有以前提拔起来的庄头,管管人还可以,但是要进行宣传鼓动工作,就不太行了。 就这,人还有些不够用,崔呈秀还要派人接管和清点勋贵让出来的土地。 答应了皇帝的事,他们根本不敢赖账,况且,关于盐场的改革已经开始进行,他们都在等着皇帝说好的,参与食盐的经营当中,更不会赖账了。 不过,这就苦了崔呈秀,马不停蹄的接管田庄,然后还要巡视,将大农庄计划落实下去。 很快,带着人马的他,来到了位于房山的一处皇庄,跑了三天的他,还没有离开京师百里。然而就这已经吃不消了。 更别说,在北直隶其他府,,还有皇庄的存在。 “不行,陛下先去德陵将识字的人捞出来,学校的事情必须先行展开,没有足够的识字的懂得农业技术的人,大农庄计划根本施展不开,就现在的能力来说,北直隶的皇庄能改制完就不错了,其他地方想都别想。” 崔呈秀皱眉想到,一个计划制定的时候很简单,但真的要实行了,却千难万难,各种问题都会出现。 不过,大农庄是自己提出来的,崔呈秀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 正了正色,他没有在想人才的问题,而是踏入庄子中,命令庄头着急百姓,自己今进行宣讲。 由于人手不够,崔呈秀只好自己亲身上阵。负责一条路线的皇庄宣传。 “都到齐了吗?”崔呈秀进来后,正好看到聚集在一起的佃户们。 皇庄是以村落为基本单位,一个村落大概一百户人家,五六百人的样子,管着周围十来里的农田,算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了。 “都到齐了。”庄头恭敬的道。能当上庄头的,都是比较有能力的,虽然字可能不认识,但威望一定要高,能服众。 “嗯。”崔呈秀点头,看向有些紧张和不知所以的佃农,在前头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和男人,至于孩子和女人都在家中,没有出来。 “大家好。”崔呈秀开口道:“这次过来,耽误大家的时间,主要是和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从今往后,你们就不是皇庄的佃农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佃农们顿时就骚动起来,不少人都面露惊慌之色。作为无地农民,想找个如同皇庄这般,佃租低,带人又宽厚的地方,真的很少。 尤其是京师周边,土地基本被达官贵人占据完,没有一个地方能入皇庄这般优待的。 “这位老爷,庄子是不要我们了吗?”一个中年黝黑的壮汉提气问道。 “对啊,老爷,是不是佃租太低了,我们愿意加租子,只要不赶我们走。” “对对,以前我们就感觉租子低,现在老爷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加租子的!”不少人都这样喊了起来。 三成的租子,的确是无法让人置信,虽然去年的粮食收进了口袋中,但他们依然有种在梦幻的感觉。 总感觉这件事不真实,而现在管家老爷过来赶人,他们绝对这才正常,纷纷要求加租子,在他们想来,租子加上去了,老爷就不会赶人了。 “诸位误会了,庄子不要佃户,但要长工的,需要长工帮着种田,你们以后就是庄子的长工了。以后,田中的粮食产出都归庄子,庄子发工钱给你们。”崔呈秀继续喊着道。 然而,这个决定,却让所有佃户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以后不当佃农,当长工了?可是,当长工没有现在挣得多吧! 虽然大字不识,但事关自己的利益,佃农们依然精明的很,给长工发工钱,能有七成粮食那么多吗? 而且,不种地了,那从哪来吃食?自个去外面买吗?那多麻烦! “老爷,为什么这么改啊,直接收租子不省事吗?”一个庄稼汉大喊道。 “是因为推广农业技术,以及农耕机械,你们各自分开种的话,这技术是没法推广的,只有田地大了,才利于推广。”崔呈秀解释道。 “那老爷,我们的吃食怎么办?” “自然从田庄中买,田庄的粮食会优先供应你们的。”这会解释的换成了崔呈秀带来的随从,他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很久没接触百姓,喊话的能力都下降了。 在随从的解释下,佃农大致明白了之后的制度,不以佃农的身份留在这里,而是以长工的身份留下来,做的倒是和眼前一样,就是以工钱结算,不论是种田还是修沟渠,或者做其他的,都有工钱拿。 而平日里,可以养家禽什么的,田庄无限收购,不用自己到处去卖,而平日吃的也由田庄提供,只是要花钱,但不会太贵,平价售卖。 同时,就算是家中的妇女,也能有仿制的伙计干,田庄会派发一些缝制衣服的活下来,干了就有钱拿。 此外,还会开办学校,免费让娃子读书,还提供一顿午饭等等,这些都是未来会有的。 这一项项下来,听得所有佃农都心动不已,尤其是读书的事,更是欢喜。只是,很多上了年纪的人,对这些不免有所怀疑。 他们反正都是吃别人家的饭,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做,长工就长工,总能吃饱饭的,但学校以及丰收后的奖励,却有些太优厚了。 很多人都觉得老爷们在,这么干,不是别有图谋吧。 老中青三代爷们商量着,最终却也没有一个结果,年轻人赞同,中年人觉得都行,而老年人却觉得有鬼,一时间僵持不下,也没形成统一的意见。 正当他们争吵不休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佃户们抬头望去,却见从未登过门的皂吏找上门来。 这突如其来的到访,让所有人心中一个咯噔,这别是来收税的吧? 他们以前还有地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皂吏,吃拿卡要,敲诈勒索,都被欺负狠了,一看他们上门,就觉得准没好事。 415 税法的推行 “哪位是这里主事的?”当头带着皂巾的吏员大摇大摆道,尽管知道这里是皇庄,但他也没有多么收敛,皇庄而已,面对的还不是佃户庄头,又是见皇上,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期间他瞟了眼崔呈秀等人,但丝毫没放在心上,作为衙门的底层,他根本不认识这前首辅,只是以为是哪里来游玩的富人家,没看旁边都听着好几匹马和马车吗。 “我是我是!”庄头看了眼崔呈秀,见对方丝毫没有出头的打算,便在主动站出来,和对方接洽。 “你们这聚集在一起想什么吗?”他略微有些警惕的问道,不过不等对方会发,便摆了摆手,“算了,懒得管了,你们正好聚在一起,省了我一番手脚,就这么说吧。” 他也没关庄头,径直走到那一大群佃户面前,站在了正好放置在这里,用来讲话的石头上,开始大声喊道:“你们都听好了,接县太爷的命令,从今年开始,咱这宛平县取消了认人头税和徭役,今后只征收田税,每亩地征银五分,一年一次,只收银两,不收粮食。” “算了,和你们说这些没用,都是佃户,哪里来的地。”小吏摇摇头,从石头上下来,然后招呼人开始办事。 很快,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人将纸币和串在一起的空白簿子放下来,又从庄头的房间中办了个掌桌子和凳子,坐下来。 “都去把人叫出来,来我这里登基,统计户口。”小吏催促道。 然而,人群不为所动,一个年级很大的老丈站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大人,为何要登记啊,不是不用交人头税了吗?” “税是不用交了,户口难道不用统计吗?以前的赋役黄册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早就不能用了,现在不得重新统计下?”小吏不耐烦道,“跟你们说在,这户口统计可是要发户口本的,以后没户口本的都是黑户,出门都不行,别怪我没提醒啊!” 看着小吏的架势是来真的,这些佃户们顿时不敢在耽搁,立刻鸟兽群撒,去屋子里将孩子和老婆交出来,自己没户口不要紧大不了不出去就是,但孩子不行,长大了总要去见见世面,远的地方不去,但京师总要去吧。 “庄头过来下,正好趁这个功夫,你把庄子里的土地给报下,到时候县衙好依据这个收税。”小吏冲着旁边站着的庄头说道。 “就我报?你们不自己去量?”庄头有些诧异,统计田亩数,不是当地县衙去量吗?让我自己报,少报了怎么办呢? “嗨,我说你这庄头怎么不晓事呢,你这是皇庄,少报谁敢查你?天皇老子的庄子,谁不要命了来这里查?”小吏嗤笑道,这庄头是在怎么当上的,一点自觉都没有。 庄头脸色红了下,但看到旁边的崔呈秀没说话,他不敢自己报,还是道,“不不不,报纸我也看了,说是所有人都要纳粮,皇庄也不例外,我不敢作假,你们自己量,量了具体数目,我们俩在对下,看哪里有错误。” 这话让小吏不耐烦了,瞪着庄头道:“嘿,你这不是让我们增加工作量吗,实话跟你说,这是县太爷交待的,皇庄不用我们去量,你们自己报就行。” “真自己报?”庄头看对方说的不像假话,有点犹豫,感觉自己无法做出决定,便干脆的看向了崔呈秀。 “如实报吧!”崔呈秀想了想后道。 听到这是县太爷交待的时候,崔呈秀不免想的深了些,这是不是某些人设下的陷阱? 如今正是推动士绅一体纳粮的时候,北直隶是试点,若是这时候爆出了皇庄田亩不实的丑闻,皇帝肯定下不来台。 到时候,要么士绅一体纳粮推行不下去,不了了之,要么皇帝被迫交换出一些利益,做出让步,换取事件的平息。 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好结果。 “好嘞。”等了老大指示,庄头不在犹豫,如是的,一亩地不多,一亩地不少的将庄子中的田亩数报了出来。 然而,小吏没有写,而是惊异不定的站起来,看着崔呈秀,满脸堆笑道:“这位大人,您是.......” 别看他对庄头有些傲慢,那是因为庄头也只是普通人,但也仅限于此,真让他做些鱼肉乡里的事情,他还真不敢,这毕竟是皇庄。 对庄头可以语气不太好,但对明显是庄头上面的人物,他再也不敢拿大,立刻伏低做小,小心翼翼的问候。 这是皇庄呀,谁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一个大佬,一旦自己得罪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没事,你忙你的公务,老夫只是来庄子里巡视的,不碍事。”崔程序含笑说道,态度很平和,也没说什么。 但就是如此,小吏越加的惶恐,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他身上,不断的加重,直到他再次确认,对方没什么指示,他才算是放松下来,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这个数吧!”小吏用小写将田亩数写下来后,让庄头看了遍,确认无误后,再用大写抄了一遍。 期间,崔呈秀一直观察着小吏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似乎对方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幕,完全是照章办事。 “算了,回去提醒下,让所有皇庄,全部如实上报田亩数,一亩都不能少。”崔呈秀暗自记下来。 很快,庄子中的所有人都出来了,排着队在小吏面前经过,然后一一登记,整个过程忙碌了一下去,直到快到傍晚时,才算是完成。 虽然耽误了时间,但崔程序却发现,这些小吏来了之后,反而对他的大农庄计划有了促进作用。 原本还犹豫不决,不知道在佃户和长工中做出选择的村民,在登记完后,竟然全部都选择了做长工,拿工钱。 “朝廷开始又开始只收银子了,以后粮食不好卖,虽说我们现在不用交税,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加什么税啊,还是银子拿在手里保险。”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丈给出的答案。 看来他是经历过一条鞭法的切身之痛,因此才劝说村民都选了长工。 “看来,要和县衙的小吏一同宣讲啊,这样还快一些。”崔呈秀默默的想到,这样或许能更容易推行大农庄计划。 416 招募读书人 有了想法后,崔呈秀接下来就改变了行事方法,每次到皇庄中,都是混合着税法改制的详细来公布的,还被说,这样的效果非常好,有了只收银钱的田税后,佃户们基本都愿意拿钱,而不是要粮食。 只要后续粮食运输以及收购鸡鸭能顺利进行下去,皇庄这块就稳了,在加上时不时有的服装缝制以及学堂开办,整个皇庄就将走向正规。 很快,这些方法被他传播出去,在北直隶所有的黄庄中推广开来,多重说教和许诺下,就算是刚刚从哪些勋贵手中接手的田庄,也迅速安稳下来。 而这个时候,崔呈秀越发的感觉到人才的急需,因此,他也不等自己回去,直接派人传信进宫,希望皇帝从德陵选拔读书识字的人培训一二,拨下来使用。 对于这个请求,朱由检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说实在的让那么多的读书人修德陵是有点浪费。 不过现在正好,经过一年时间的磨练,这些人性子应该磨平了,古人对于宗族的传承是非常看重的,利用好这点,这些人很容易就为他所用。 最后,这件差事落到了随堂太监高时明的身上,他负责前去天寿山德陵选拔人才。 “奶奶的,女娃子也可以去教书吗?”想着皇帝在他临走前的交待,高时明就有些头痛,这世道,还从来没有过女教书先生。 哪怕是在德陵,这些女眷也是和男性分开关押,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虽不免抛头露面,但周围也都是女眷,没有和男性接触。 然而若是到了田庄中当教书先生,那.......高时明都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过来应募。 希望能完成任务吧! 高时明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德陵的大工地。 在这里的囚犯,大概有五万人的样子,几次大案子的人都在这里,男女老少都有,不过是分开管理的,老年营、少年营、成年营以及女子营四部分。 每个营地的位置都不一样,负责的工作也不一样。本来负责德陵营造的是侍郎黄克瓒,然而对方刚刚因病致仕,走的时候听说状态很不好,能不能熬过今年还是个问题。 至于现在,在新的侍郎上任前,由尚书张凤翔负责,因此,当高时明来到德陵后,直接找到了在这里巡查的张凤翔。 “高公公,稀客稀客啊,怎么有空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张凤翔满脸堆笑道,宫中虽然保密多了,但是对于司礼监的大太监,作为尚书一级的人物,他还是非常熟悉的。 高时明虽然刚刚成为随堂太监,但只要能进入司礼监,就不简单,哪怕是一部尚书,也必须得重视。 “嗨,这不是奉了皇爷的差事,只得过来一趟。”高时明也客气道。 “哦,什么差事?可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张凤翔很热诚的说道,如今六部几乎换了个遍,皇帝要求压了很多,但凡做事不行的,都会遭到申斥,一旦次数多了,就别想赖在位置上不动。 在这种高压下,各部做事都积极多了。郑三俊和李长庚为什么不辞辛劳的出京巡视,还不是形势所迫。 “皇爷让杂家在这匹囚徒中征募些能写会算的读书人,杂家就只能跑一趟了。”高时明想了想,干脆和盘托出,“皇爷怕这些人不来,还开了挺好的条件。” 朱由检的条件确实好,只要这些人过来教书,就能减免一些罪责,同时在外面可以成家立业,自己不能科举,但儿子一辈却可以。 教书有了成绩,还能将亲人从牢狱中挽救出去。至于人选,不限男女,只要是十六岁以上即可。 “这.....陛下何以如此宽厚?”张凤翔有些惊讶,就连三代不许科举这种恶毒的惩罚都能免掉大半,这个教书先生有如此重要吗? “嗨,有什么办法呢,陛下要在每个田庄中开设私塾,还要设置农官,没有读书人不行。只是一般人哪里会去呢,只能将注意打到这种地方来了。”高时明解释道。 “这里囚徒太多,杂家带的人少,没办法一一将这些读书人甄别出来,还望尚书大人助一臂之力,将这些都传达下去,让他们自己报名。” “小事一桩!”张凤翔哈哈大笑道。 然后立刻招来孝陵卫的指挥使,让他立刻前去操办。孝陵卫是少数没被猜测的卫所,就是守护大明皇陵的,这些囚犯如今也归他们管理看押。 孝陵卫指挥使很快就下去,而高时明和张凤翔,则一边喝着茶,一边随便聊着京师的时事,慢慢的等待着。 很快,随着孝陵卫的士兵将消息一一通传下去,迅速在整个工地上引起了轰动。 “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一个满面乌黑的年轻人仰起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色看着宣传的官兵差役。 他本来是国子监的监生,结果因为冲击宫门,就被关了进来,连功名都剥夺了,甚至北上了三代不许科举的惩罚,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毁了,一生都要在牢狱中度过,没想到,现在竟然有这样一个转机,必须抓住啊。 “我,我以前是监生,我认识字,能当教书先生。”他连忙站起来报名道。 女子营中,一个年轻的姑娘欢快的跑着,边跑边喊道:“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消息啊,小翠。”院子中,一个温婉的女子问道。 “小姐,宫里来这里招人了。”小翠将事情慢慢的说出来,说完后,她满脸兴奋的道,“小姐,你识字,我也识字,我们可以去应募,等到立了功勋,还可以将夫人、老夫人他们接出来。” “真有这样的事吗?”温婉小姐仔细问道。 “真有,她们都传遍了,很多人都想去,可以从这里出去,但她们都不识字,认识的也不多,去不了,我们刚好可以。”小翠急忙道。 “小姐,别问了,先去报名吧。”小翠拉着小姐就跑出去了。 消息传出去后,应募的人无数,凡是四十岁以下,认识些字的人,全都来了。最后,经过一番考核后,符合标准的,竟然还有上千人,完全能满足北直隶皇庄的需求了。 417 正面宣传 “左边一点,左边。”朱由检正爬着,让田秀英给他按摩。 和内阁处理了一上午的奏折,真的是让他疲惫的很,尤其是连续多日,每日都有,真是累。 “不行,朕得想个办法,弄些休息时间才行。”朱由检闷声闷气的说道,在这么累下去,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难怪以前的皇帝请愿丢掉皇帝参与内阁的权力,天天上班,还没有休息,时间久了肯定受不了。 “休息,是跟唐朝时的旬休一样吗?”田秀英好奇的问道。 “英儿,不错啊,都知道旬休了。”朱由检扭头问道。 “那可是,臣妾最近在读书呢,里面刚好提到了。”田秀英洋洋得意的说道,她为了提高舞蹈和音律水平,可是翻了不少唐朝的书籍,里面多次提到这个旬休制度。 “是啊,朕就像搞个类似的来,不然这么干下去,迟早吃不消。”朱由检点头道,“这件事最好推广到全天下,不然光朕休息,这些大臣肯定不会同意。” 田秀英这会就没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听着,手上则使着劲,帮皇帝按着。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的一种亲密接触方式,花样多了,两人的感情自然很好,田秀英也十分乐意这么做,甚至还变着花样来。 “陛下,大喜,大喜啊!”方正化从外面跑进来,满脸兴奋的大喊道。 “什么事啊!”朱由检头都没抬的问道。 “陛下,是陕西来到捷报。”方正化恭敬的说道,目不斜视,好像没看到皇后在干嘛一样。 田秀英也没停下来,仍旧做着自己的动作。 “陕西参政陈奇瑜亲冒风险,前往榆林堡,劝降了匪首高迎祥,随后,以高迎祥为间,引延绥镇边兵,里应外合,一举击溃了‘紫金梁’王自用,王自用率领残军,向西逃遁,进入宁夏。” “击溃‘紫金梁’后,陈奇瑜统领高迎祥三千人,以及四千边兵,攻击七千人,转而南下,开始平定陕西回民,同时,扬肇基从南出兵,固原、宁夏两镇也共同派出人马,围堵回民。四方协同下,三战三捷,一共斩杀了二十万回民......” 说到这,方正化有些颤抖,这可是活生生十万人啊,就这么死了,太不值得了。 “陕西巡抚、三边总督杨鹤禀报道,陕西大部分乱象已经平定,剩下就是绞杀四处逃窜的回民,待平定回民之乱后,再行追缴逃窜的王自用和马守应。” “叛乱的回民有多少人?怎么处置?他们杀害了多少汉人?”朱由检闭着眼睛问道。 “叛乱回民大概有四十万到五十万,总督杨鹤说不留俘虏,他们一共造成了二十万汉民的伤亡。”方正化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论是杨鹤的这封奏疏还是皇帝的语气,都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二十万汉人伤亡!!!”朱由检豁然睁开眼,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家伙,竟然造成如此大伤亡。” “绞杀了这些人后,陕西还剩下多少回民?” “杨总督没说,不过奏折上有一句,‘经此事后,陕西回民,一扫而空。’奴婢想应该没有了,纵然有,也只是极少一部分。”方正化翻了翻奏折道。 “好,杨鹤这件事处理的很好,传旨下去,无比要清扫干净,陕西,只能是汉人的陕西,绝不能是其他人的。” “朕记得,杨鹤的儿子叫杨嗣昌吧,目前好像分巡河南汝州道吧。”朱由检想了想道。 “是的。”方正化点头。 “掉杨嗣昌入京师任职,他不是任过户部的主事吗,这次金部刚刚组建,正缺人手,让他过去。” “是,陛下。”方正化遵旨,见皇帝在没其他吩咐,他便悄悄退下。 “陛下,今日梨园的姑娘们出发,而且第一批可是柳自华带队呢。”等方正化走了,田秀英才开口道。 “柳自华?是协助你们俩管理梨园的吧,挺有能力的的一个姑娘,怎么让她第一批带队呢?”朱由检仔细回想了下后道。 “是柳姑娘自己要求的,她其他人没经验,自己管理到了这么久的梨园,多少要来的枪强些,容易和其他人打交道,因此她就去了,为后来人积累经验。”田秀英赞赏道。 “的确不错,是个能干的。”朱由检也夸了两句,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说起来,今日好像也是熊爱卿出发的日子,也不知道他们两拨人会在城门口碰到吗!” “哪里有这么巧就碰到了呢。”田秀英捂嘴偷笑,显然对皇帝的奇思妙想不以为然。 然而,她以为荒唐的事情,此刻永定门口发生。 两两边的人都带有随从以及保护的人员,人数着实不少,又撞在一起,大门口瞬间就堵了起来。 “这不是柳姑娘吗?”熊文灿认出了是梨园的人马,因此过去打个招呼,结果没想到,竟然柳自华,他正好是柳自华的赞赏者,时常会去梨园,看柳自华的表演。 “小女子参见熊大人。”柳自华下车后万福一礼。 车队停下来慢慢通过,因此呆在马车中比较闷,两人干脆也不会去,就这么站着随意的聊着。 因为两人的身份,旁边的士兵们也不管,任由他们聊着,只要不妨碍工作就行。 “柳姑娘因何出京,还带着这么多的随从护卫?”熊文灿豪气道问道。 “我们这是要去进行巡回表演。”柳自华微笑着回答。 “巡回表演?”熊文灿一扬眉,这个词有些稀奇,“是在全国各地来回表演的意思吗?” “是的,这是皇后娘娘要求的,说这样做能让我们接地气,不脱离群众。”柳自华说着,纵然过了很久,每次说这些词,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你们这行为,真是新奇。”熊文灿想了半天,才找打一个词形容,随后他,他又好奇的问道,“都有些什么节目啊?” “很多呢,有岳飞抗金的曲目,有话剧‘白毛女’‘周扒皮’之类的,还有歌舞剧‘圣皇降世’‘孔子’等,非常的多。”柳自华慢慢回答着。 然而,这些剧目听在熊文灿耳中,却微微有些诧异,这些剧目都是宣传大明、宣传皇帝自己的这种正面宣传。 皇帝,这是想干啥? 418 一起进忠烈祠 时间悠悠而过,很快就来到了四月的下旬,距离女真入侵的战争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皇帝积极参加朝政,推行了很多新的政策。 这些政策,正慢慢的改变着大明。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陆军的修成也逐步完成,每个人都休息了二十天以上,在家好好的和媳妇团圆了一番。 很自然的,这些带着丰厚饷银和赏赐回家的都成了周围人家羡慕的对象。这些来自辽东的士兵家属都在皇庄当中,这一波的回归,很自然的在皇庄中提高了朱由检的威望。 就连大农庄的计划,都因此顺利不少。 为了这场战场,朱由检耗费的着实不少,各种消耗、后勤、装备、赏赐,整整耗费了他上百万两,而进账的话,一点都没有,除了一些战马,其他的缴获,都用在了灾民的安置上。 从收入支出方面来说,他真的是亏到姥姥家了,不过,他在政治上的收获,却是巨大的,一举将朝政大部分都纳入掌控者之中。 今天是四月二十日,最后一批士兵的归家日子。 张贤带着笑容以及大包大包的吃食,来到了军营,尽管他穿着军装,但守门的士兵依然要求他出示兵牌,接受检查。 他也不以为意,将自己兵牌和其他一些证件交给了对方,随后,便是包裹里的一些东西,也被翻看了。 里面被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东西被拿出来检查,等检查完了,又再度放进去,不过等最后一个的时候,张贤却拿着,递给了守门的卫兵。 “给,都是家里爸妈制作的肉干,给你们尝尝。”张贤笑着道。 他家的日子现在好过多了,以前这种肉干都是在辽东,猎到了野味,怕坏了才制作的,一年都吃不到多少,现在却能卖肉制作,当做零食吃,这生活水平,真是大幅度提高。 尤其是张贤自己还如愿以偿,将当初自己在训练时,觊觎已久的宫中小娘给娶了回来,当真是让他觉得达到了人生巅峰。 “不行,我们不能......”卫兵的话没说完,就被张贤堵了回去。 “我知道条例,但我也不是外人啊,再说了,又不是给你财物贿赂你,纯粹是战友情,请你吃点东西,这不违规吧。” “好吧。”对方想了想,也是如此,就收了下来。 “这可是我媳妇做的,她当初可是在宫待过的,那手艺,别提了,你能吃到简直赚了。”东西送了出去,张贤很满意,觉得自己的幸福分享了出去。 “你真幸运,当初我可没有这个功绩,够资格娶宫女。”卫兵满脸的羡慕。那些放出来的宫女,都是十六七岁,正是人生青春的时候,不仅结构了宫廷的教育,知书达理,却又因为时间段,还没受到污染,正是最好的时候,每个士兵都巴不得取一个回去,然而不是人人都有机会。 “哈哈,那你可得努力了。不过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就难说了,听说陛下宫中多很少招那么多宫女了。”强行喂了别人一嘴狗粮后,张贤哈哈笑着要往里面走去。 然而这时候,营门口,正好用马车送了一队人过来,人数还不少,有上百人,男女老幼都有,都是老百姓。 张贤眼尖,还看见有人穿的,似乎是田庄中很流行的一些款式衣服,这些百姓看见军营,有些害怕,还有些伤心。 随后,这些人在接送的士兵带领下,通过营门,朝里面走去。营门就这么大,还需要登基检查,为了不耽误,张贤忙往一边闪开,看着这些人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忙碌一阵,等人走后,他好奇的问道, “咦,你还没走啊?”卫兵有些奇怪,随后见他确实好奇,这事整个军营都传开了,也就刚回来的不知道,便给他说,“上头下了命令,忠烈祠已经建好了,明日陛下带领我们全体祭拜,而这些人,则是牺牲的战友家属。” “牺牲的战友家属!”张贤看着那些人,心中忽然有些害怕,他怕那一天自己的父母妻儿也这样走进军营。 看着那些家属,他忽然立正,行了个军礼,口中高喊道,“愿逝者安息!” 前面的家属似乎听到了,有人回头看了下,张贤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自己整个人却好受多了。 “你说,这些死去的战友,在下面过的好不好?”张贤放下手,有些迷茫的说道。 “肯定好啊,高大人可是讲了,这些战友可是要进忠烈祠的,那可是无上的荣耀,进了忠烈祠就是大名的守护战魂了,不用投胎转世,一辈子和皇帝守护咱们大明帝国。” “战魂不死,忠孝永存!!!”卫兵狂热的说道,丝毫没伤感的情绪。 “战魂不死,忠孝永存?”张贤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说法。 “这是高大人这些天给我们上的课上讲的,他说我们和以前战死的士兵不一样,因为有了忠烈祠,今后世代享受祭拜,享受香火,所以不入轮回,而是化为战魂,永世护佑大明。”卫兵满脸崇高之情。 “真能化为战魂吗?”张贤虽然是疑惑的语气,但脑海中却想象出自己死后进忠烈祠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灵牌中,其中有一块属于自己,上面写着张贤的名字,混杂在战友当中,日日享受着香火,每年一次接受皇帝的祭拜,自己的后代逢年过节也来到这里,指着自己的灵位,诉说着自己的战绩和光荣。 “这种感觉,似乎也很不错呢。”张贤忽然道。 “对,能进忠烈祠就是我这辈子的愿望,这样就永远有人知道我的事迹,我的后代也能知道,他的祖先干过什么事情!”卫兵也一脸的向往。 “对,一定要进忠烈祠,我们一起进!”张贤忽然握紧拳头,伸出来。 “好,一起进忠烈祠!”卫兵伸出手,和张贤的拳头碰了下。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尽管他们不知道对面的这个人的名字,但却知道他是自己的战友,一起进忠烈祠这句话,仿佛一根绳子,将他们联系起来,亲密无间。 419 战魂出殡 “陛下,起床了!”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由检睁开迷蒙的双眼,仔细看了看,发现是袁妃在摇晃着自己。 扭了扭脖子,朱由检感觉自己眼睛有些酸涩疼痛,渴睡的感觉一直不断涌现到脑海中,让他不断想睡个回笼觉。 “今日怎么这么早,内阁还没上班吧?”朱由检奇怪的问道,然后身子站起来,任由侍女在自己身上动作着。 伺候他的宫女都是精挑细选的,年纪都不小,已经不愿出宫了。 “陛下忘了吗,三日前忠烈祠落成,今日是陛下定下的祭祀时间,要请战魂入忠烈祠呢。”袁妃轻声答道,然后将龙袍给朱由检披上。 今日是祭典,不能穿太艳的,因此这件龙袍是黑色,在配上前后串着黑色珍珠的旒冕,看起来非常的严肃和庄严,很符合今日的气氛。 “陛下这身真好看。”袁妃夸赞道。 朱由检闻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在镜子面前转悠一圈,然而铜镜太模糊,看的不是很清楚,这个样子,他不免响起了穿越者必做东西——镜子。 奈何,他真的不知道镜子怎么做,貌似是沙子烧的,可沙子好像只能做成玻璃,玻璃怎么变成镜子呢? 不明白! “陛下可曾起来。”不等朱由检深想,王体乾的声音在外面想起来。 对于忠烈祠,朱由检有很大的想法,想打造成大明的精神圣地,因此极为看重,不光他自己要去击败,内阁带领百官也要去。 故而,整个典礼,除了司礼监外,还加入了礼部,两个部门共同筹备,整个规模非常的宏大,不属于每年新年的正旦大朝。 “陛下已经起床,穿戴完毕,正在洗漱。”其中一个伺候的女官回答道。 很快,洗漱完毕朱由检迈着步子,出现在王体乾面前。 “陛下今天穿的很得体。”老太监上下打量了一眼,很满意的说道。 “都是柳儿她们的功劳。”朱由检也笑着说。皇帝和太监的挂心就是这样,相处时间久了,自然有感情,如同家人相对。 “那也是陛下俊俏,才能穿出来。”王体乾笑的很开心。 朱由检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对于被人用俊俏这个词夸他,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阁老们都来了吗?”默默的跟着王体乾走了一会后,朱由检问道。 “都来了,阁老们都气的很早,在皇极门等着呢。”王体乾回答道,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除了熊大人,他刚奉命除了京师,前往长芦盐场巡视。” “嗯。”朱由检点头,不在说话,然而上了深黑色的四轮马车。这两马车并不是全部密闭的,周围是镂空的架子,用帷幕给串联勾挂起来,看起来很是飘逸潇洒。 嗯,如果忽略高高竖起的白色长幡的话。 车撵慢慢行去,等皇帝走开一段距离后,又是几辆车子跟了上来,这是给几个阁老准备的,他们将和皇帝,一路穿街过巷,从大明门出发,带着灵车,去往忠烈祠。 至于其他的官员,则自行前往忠烈祠,只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前赶到就行,并不用来宫门集合。 穿过侧门,车撵停在皇极门前,几位内阁大学士走了出来,冲着马车上的皇帝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朱由检手虚扶着,然后道:“几个阁老都上车吧。” “遵命。”几人行礼,一人上了一辆车,依次排在皇帝身后,朝着大明门而去。 此刻,大明门前,听着一支静默的军队,他们人人如同标枪般,挺直站立,手上的武器也出奇的一致,无论是方位、角度、长度还是高度,全部都一样,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无声的沉默,带来极大的压力,临时接替他们,守卫宫城的锦衣卫们,不禁脸色有些煞白。 原本有些早期的百姓,此儿科根本不敢从这里通过,就连正对着这里,贯穿棋盘街,连连接着正阳门的正阳大道上,都没有一个行人。 所有人,都被那股肃杀之气给吓得不敢靠近。 在这种让人惊诧的队伍面前,是好多辆灵车,上面好多摆放整齐的灵牌,这些灵位和平常的不一样,基座部分是一个正方形的巨大匣子,这是骨灰盒,里面放着的是牺牲士兵的骨灰盒兵牌。 骨灰、兵牌、灵位这三样东西都将迎入忠烈祠,享受香火祭拜。 无声的等待中,朱由检的车撵出现在大明门前,他默默的看了眼沉郁肃杀的军队,没有说什么,而是任由车夫赶着马车,朝前行去。 端坐在车子上在,朱由检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的马车夫背脊微微的颤抖起来,显然被陆军的气势给吓到了。 不过他的手依然平稳,马车没有丝毫颠簸。 车撵慢慢行去,来到了横平竖直的阵型面前,然后,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如同摩西分海般,严整的阵型忽然往两边散开,空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供马车通过。 “敬礼!”一声高深忽然响起。 顿时,哗啦一声,原本斜斜抗在肩膀上的长矛,顿在地上的火枪,全部被高举起来,所有士兵同时转身,扭头,对皇帝行注目礼。 被这么多人盯着,朱由检却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有股安全、欣慰、踏实的感觉传来,这些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兵,是他坚实的依靠,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 倒是后面的几个宰辅,却有些坐立不安,那一道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几乎将他们刺穿,被成千上万军人行注目礼这件事,他们从来没经历过,有些不适应。 好在,阵型不是很厚,车撵的速度提了一些,很快就穿了过去。他们过去后,则是灵车,长长的灵车也通过这个道路,跟在几个宰辅的身后。 长长的车辆,练成一片,慢慢的朝前行走。 “礼毕!” 等最后一辆灵车通过后,所有士兵又在一声整齐响亮的哗啦声中,放下了手臂,收齐武器,然后,则是一个声声口号和命令,士兵们整齐的缓步跑着,跟在灵车的身后。 咚咚咚的脚步声,如同沉重的鼓点般,让这暖意洋洋的天气,平添了三分肃穆。 420 公祭后的招兵 忠烈祠不在内城,而是在外城,位于永定门内东侧的天坛内部。 天坛内原本在只有圜丘坛、祈谷坛两个建筑群,如今又增加了一个忠烈祠,形成了三大建筑群。 此刻,忠烈祠面前,等候着很多大臣,文武都有,包括刚刚从诏狱中出来的那些侯爵伯爵,全都在这里。 他们排列整齐的站着,慢慢等着皇帝的到来。 此时此刻,从正阳门到永定门之间的大道上,全部被一只队伍给占满了,前面是皇帝和几个内阁大佬的车架,后面则是一溜的灵车,在后面,却是脚步声咚咚作响的军队。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此刻全部出动,维持秩序,护卫在道路两旁,警惕的戒备着,尤其是那些临街的窗户和店铺,更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而许显纯、巩永固、刘若愚等人,哪里也没去,紧紧的跟着皇帝的车架,环绕在两旁。 十多个锦衣卫在车架周围戒备,用自己的身体封死了任何一个可以攻击到皇帝的角落,同时他们还四处瞄着,看着二层楼的房间和窗户,不是搜寻敌人,而是为了在出现变故的第一时间,能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皇帝。 王体乾也没离开,直接坐在了马车夫的右边,充当副手。 车撵走的并不快,想要到外城的天坛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正襟危坐久了,朱由检就觉得浑身酸痛,不得劲。 无聊之下,他就轻声的和王体乾随意的聊着。 “体乾,你知道为何这冕旒有这么多珠子吗?而且这束带上还有玉珏,挡在耳朵上,来回晃荡着,着实难受。”朱由检晃了晃头上的旒冕,前面的珠帘和耳朵旁的玉珏顿时晃动起来。 这种样式帽子,先秦就开始流传下来,是相当古老的一种,对于为何有这么多珠子,朱由检还是比较好奇的。 反正现在无事,干脆问一问。 “陛下,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义也”王体乾面色不变的说道。 帽子前面的珠帘叫做蔽明,塞到耳朵中的叫做充耳,作用就是挡住视线,塞住耳朵,其设计的深意,就是要皇帝只看一部分,只听一部分,不要对大臣太过苛责,要嘉奖大的功德和能力,忽略小的弊端和过失。 当然,什么是大的功绩和德行,什么是小的弊端和过失,就需要皇帝自己去分辨了,而这正是一个好皇帝和昏君的区别。 “原来还有哦这种意思啊!”朱由检恍然,果然,能用在皇帝身上的,就没有一样简单的。 随后,朱由检就一路询问,自己身上衣着佩戴等方面的典故,还别说,一路下来,让他收获不少。 皇帝倒是轻松了,但是跟在车架旁边的刘若愚、巩永固、许显纯却累的够呛,要时刻注意着周围,保护皇帝的安全。 好在,直到来到了天坛,都没出什么事,他们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司礼监是专门负责礼仪的,纵然礼部也参与进来,但负责整个祭典进程的,依然是王体乾,他主持过朱由检的登基大典,有着丰富的经验,操办这些事来,得心应手。 “忠烈祠祭典,开始!” 等到皇帝下车,王体乾大喊一声,随后,抽调过来的大汉将军齐齐呐喊,将声势传播出去。 很快,在他的引领下,朱由检来到了忠烈祠门口,门口放着一个香案,上面有粗大的香烛和祭品,这是为祭天准备的。 朱由检走了上来,在蒲团上跪好,皇帝一跪下,除了王体乾外,其他大臣统统跪下,以示对上天的尊敬。 皇帝接过王体乾递过来的青词,然后慢慢开始念诵起来,青词是专门的祭天文章,曾经的嘉靖皇帝就非常好这一口,青词写的好的,往往能升大官。 当初的严嵩,就是靠能写一手好青词,才入了嘉靖的法眼,以至有后来的发达。 这一步念叨青词,主要就是告诉上天,您的儿子,大明的皇帝朱由检,想要成立一个叫做忠烈祠的机构,祭拜战魂,希望您允许并保佑等等,反正这架势就是跟老天爷讨个好。 因此念着念着,朱由检差点被青词的内容给逗笑了,好在周围的环境非常庄严肃穆,才没让他笑出声来。青词念完后,朱由检直接丢在火盆中,焚烧给上苍。第一步的祭天完成。 “请战魂英灵入祠!”王体乾再次高喊。 这一步是要将战魂牌位给放到忠烈祠内,出于对忠烈祠的慎重,朱由检没有让其他人代劳,而是自己亲自上阵,搬着牌位朝里面放去。 晃动动手了,然后是徐光启的等三位阁老,之后是八部尚书、左都御史、大理寺卿等,随后各个官员按照自己的品级,开始搬运牌位,放入忠烈祠。 文官之后是武官,他们有张维贤带头,领着一大帮子武官,搬着牌位。 由于战死的人有些多,足足几千号,文武百官来回了好几趟,才算是给办完,一些年纪大的,此刻已经气喘吁吁了。 “祭英魂!”王体乾再次大喊道。 这一步就算是整个祭典的主体了,也是最为繁琐的地方,不过在繁琐,在劳累,朱由检也要咬着牙坚持住。 音乐、锣鼓、鞭炮,纷纷响起,让周围的百姓惊诧不已。 虽然无法靠近,但还是有很多人围观,如此盛大的祭典,一年都难得有几次,岂能不看。 随着消息的传递,京师的所有百姓都知道了,皇帝在给战死的士兵祭祀,那规模,那排场,当真是令人惊诧羡慕。 什么时候,当兵吃粮能有这种待遇了,活着的时候吃公粮,死了还能吃公家香火,这怕不是要成神的节奏啊! 就在很多人羡慕嫉妒恨的时候,一个消息忽然传了出来,陛下的禁军要招兵了,总共招手两万人,待遇优厚。 这下子,正因为忠烈祠公祭而羡慕不已的众人,瞬间爆炸,纷纷朝着招兵的地方涌去,奋勇参军。 只是,京师城内的百姓,却大部分不符合招兵的标准,当最终两万人招满后,诺大的京师城内,只有一千来人进入,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从北直隶的其他州府以及卫所招募而来的。 421 粮食不够了 “这么快就招满了?”朱由检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王承恩。 “是的,陛下,忠烈祠公祭的影响力出乎意料,非常多的人来应募,优中选优下,两万人很快就招满了。”王承恩笑着点头。 这个速度,不光出乎了皇帝的预料,也出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要耗费挺长一段时间内,但没想到,只是将招兵点在各个地方放了三天,人数就满了,随后更多的时间,则是花费在挑选合格的兵源上。 “就连王阁老要求的,京营重编的人马,也都招募齐了。” 这次的招兵,不光是御马监的陆军,还有王在晋授意的京营。京师卫所裁撤后,京营就没有了稳定的兵源,只能走招募路线。 反正卫所制度崩溃后,大明的可战兵马都是这么来的,如今京营也变成这样,并不算太意外。 毕竟京师的维持以及周边关卡的驻守,都需要很多的人手,而光靠陆军的人数,根本照顾不过来,何况朱由检的目标是将陆军打造成野战军,驻守这种事,并不太合适。 “只是,陛下,这个训练问题......”说到这,王承恩停了下来,关于这个问题,王在晋和他交流过,希望陆军这边,可以派遣教官来给京营进行训练。 陆军的战斗力,让王在晋眼红,自然想要学习,不然一旦出了什么事,都要皇帝的私人军队出动,那像什么事。 而且,光是训练还不成,还有装备的支撑,甚至将作监那一成套的体系和技术,兵部都想学习。 工部手头可是有三个卫所编制的工匠,人数非常多,只要配套技术跟上,很快就能迎头赶上。 “呵呵,王爱卿这胃口可真不小啊!”朱由检摇头失笑道。 开玩笑,这些东西可是朱由检花了不少钱投入进去,慢慢摸索创造出来的,怎么可能一句话就交出去。 虽然都是国家的,但也绝不能轻易交换出去,必须要弄些利益到手里才是,朝廷缺钱,他也非常缺钱,一百多万的陕西灾民可还是他养着呢。 “告诉王在晋,教官可以有,但其他的别想了。”朱由检一口回绝道。 别说生产技术了,就连装备供给都不太可能,朱由检征召了四万的新兵,配合之前一万老兵,足足五万大军,其装备需求是海量的,将作监根本没有这个产能再供应京营装备。 “奴婢省的,会知会王阁老的。”王承恩点头。 征兵这件事是他一手主持的,完全知道如今御马监的负荷有多大。 “王阁老怎么解决驻地的问题?”朱由检再次问道。京营并没有固定的训练驻地,以往都是从卫所中抽调,如今卫所撤销,改成民籍,卫所的据点就不能用了,长期应募的士兵肯定要有一个快训练驻扎的地点。 “阁老打算在永定门、阜成门、德胜门、朝阳门四门周围各开一个军营,用来平时士兵的驻扎训练。”王承恩说道。 四个军营? 这样的改变可谓极大,以往的京营在京师内只有部分巡逻值守的驻地,用于夜间巡逻时的驻扎,在城外可没有什么营地。 不过,整个京营,征兵十万,如此多的兵马,也只有城外才能安置的下来,增设兵营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四个兵营,如此多的人马,各方面的需求都非常巨大,光是衣服被褥、兵器粮饷,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不过,京营的待遇远远比不上陆军,每月的军饷倒是不需要多少,十万两白银足够,漕粮完全能够满足。只是其他方面,缺口很大。 这才是王在晋打陆军注意的原因。只可惜皇帝一毛不拔,半点口风都不松。 “京营前后衔接怎么样,不会影响城头值守吧?”朱由检再次问道,这也是一个大问题,好在现在战争刚过,没人敢来冒犯,平常的秩序维护,有顺天府的捕快就行,这时候京营有些混乱,事情倒不大。 “并无问题,京营原本就还残留有九千人,这些人尽数留下,充作基层军官,同时也负责日常的维护问题,等待新兵训练完成,同时,京营的征召目标,主要是针对卫所的军户中的青壮男子,家中有子弟入伍,不虞他们闹事,京营一时薄弱,倒也无妨。”王承恩详细的回答道。 既然做到了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上,那就将他做好,因此,对于京师周围兵马的变化,他可是一清二楚,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如今的御马监,在王承恩的筹备下,倒是开始逐渐正轨起来,一个个分之机构开始建立,就连情报机构,都具备了一定的雏形,虽然外派的还没有,但军队内部的监控,却是做了起来。 其模式,正在朝着专业化的辅助机构转变,大致的形式,和后世得国的总参谋部差不多,主要以战略计划制定和军令为主。 至于后勤,则有皇庄保证,而装备则有将作监提供,由下面的部队的后勤官分别和这两个机构接触。 这个模式,虽然不够完善,但至少安全,权力分散,能有效的保证皇权,因此朱由检近期内不打算再更改,就这么先用着。 “如此,倒也妥当。”朱由检点头,对王承恩的处置比较满意,看来在御马监的位置上,对方成长的很快。 “陛下,还有一事。”王承恩见皇帝有想离开的意思,立刻上前道,“负责运输购粮的沈寿崇上了军报,说粮食采买困难,暹罗、安南等地,也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地步,近期没有多少粮食可以采购,得等到这一季收割后才有。” “没粮食了?”朱由检脚步立刻停止,脸色慎重起来。毋庸置疑,粮食的问题是个大事,一旦断了粮,陕西百万灾民,瞬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祸。 “是的,前日沈将军只送了五万石过来,后来就没了,而安南等地,还要一个月才能有守城,到时候才会有粮食。而陕西灾民那边,只有半个月的粮食了,这中间还差了半个月,若是算上运输时间,足足一个月的差距。”王承恩点头。 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了,足够那些灾民造反十个来回了,粮食问题,刻不容缓。 422 送走一批 “漕粮呢?漕粮应该有很多。”朱由检想了想道,“让漕粮这边支应下,等买了粮在填补回去。” “内阁不肯,他们不要粮食,要银子。”王承恩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件事他一直在跟进,发现海军运来的粮食变少后,立刻就和内阁那边联系了,但得到答案却出乎意料。 “要银子?”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朱由检的意料,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他之所以不从国内购粮,而是一只从海外买,就是因为便宜,在不就是皇庄的出产,总之比从市面上收购要省钱。 但若是购买漕粮的话,绝对不会便宜,市面上一担粮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二两银子,大宗购买能便宜些,但那群红了眼睛的阁臣绝对不会太便宜,不从他身上拔下一块肉来,绝不肯罢休。 “这群家伙,还是把注意打到朕的身上来了。”朱由检有些好笑,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想从朕身上刮银子下来。 “陛下,内阁也是没办法,今年可是有几百万两的窟窿,就算财政有所整顿,那也得明年才能有收益,今年是来不及了,这么大缺口,有些失心疯也是正常。”王承恩偷笑道。 那群人竟然想要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卖粮,二两银子一石,大宗货物的交易,怎么可能按照市价走,多少都要便宜些。 “去跟首辅说,最多一两五钱银子一石,多了别想。”朱由检毫不留情道,他这边还可以缓一缓,因此多杀下价。 “奴婢省的了。”王承恩点头,然后犹豫了下,又道,“陛下,奴婢以为,陕西的灾民,拖得太久了,在不送走一些,恐怕到时候内廷吃不消。” 在王承恩看来,上百万的灾民,占据了太多的资源,粮食、银钱、人手,前期从皇庄抽调了四百精干的秀才还不算,后期还支援了几百太监过去,这么一弄,司礼监御马监这边人手都有些不足。 本就没有新人补充,又抽走老人,如今这两个衙门都是勉强运转。 “送走?”朱由检沉吟起来。 “是的,陛下。”王承恩毫不犹豫的点头,“百万灾民可是一个巨大的**之源,一旦粮食跟不上,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四月,半年的时间,灾民内部并不平静,魑魅魍魉众多,全都是靠洪大人过人的能力给压下去,但时间再久的话,洪大人不一定镇的住,就算黄得功在也不行,百万人,一旦乱起来,黄得功那点人就是杯水车薪。” 这番精准剖析的话,让朱由检沉默起来,仔细想想,随同用百万灾民修路,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手臂,但却是有些弄险,这些灾民妻儿老小都有,又不是常年协作的工人,用来干工程,的确有些不合适。 若是单纯以工代赈,没问题,但速度要快,一旦真转入工程模式,后患无穷。真想修路,其实雇佣当地的百姓也比用灾民好。 灾民没有恒产,居无定所,飘忽不定,很容易生乱。 “的确如此,是朕疏忽了。”朱由检赞同的点头,“传令给洪承畴,让他放弃原定的计划,公路、铁路,都只修一条主干道,将人手迅速送往天津。” 原定的计划是沿着主干道辐射出去,连通州府,不过既然有隐患,那旁枝末节就先不管了,修好干道就行。 “好的,奴婢这就通知下去。”王承恩点头,迅速离去。 “是要尽快解决灾民的事。”朱由检看着王承恩的背景默默想到。 虽然高迎祥勾结鄂尔多斯部入侵只是他请降的伎俩,但这依然给了朱由检莫大的压力,不过他想的不是已经没落的鄂尔多斯部,而是占据了归化城的林丹汗,他始终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朱由检可没忘了,这家伙去年六月扣边大同,杀死数万军民的事。 “也好,等解决灾民,京营和陆军训练有素后,就去草原上看看,破了归化城,将林丹汗往西边赶。”朱由检下定决心,在解决女真前,先解决林丹汗再说。 大明、女真、蒙古三方,蒙古最弱,是受其他两放拉拢欺骗的,如今女真败归辽东,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入侵大明,为生存计,绝对要转移矛盾,对外开战,而开战对象,无非是朝鲜或者蒙古。 不论女真的开战对象是谁,朱由检都决定要去打归化城。 女真若来,两放合力灭了林丹汗,女真若去朝鲜,那他独自攻破归化城,在边墙外有了据点后,就可以切断女真从蒙古入边的途径,介时依托山海关,可以彻底困死女真。 “半年时间,差不多够了。”朱由检缓缓转身,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 北直隶,河间府,沧州,长芦镇。 在这个镇子上,大明设立了盐科转运使,负责整个长芦盐区的盐业生产和消失。整个长芦盐区非常的大,南北纵横上百公里,盐场沿着渤海分布,环海而建。 四月下旬,原本喧嚣热闹的长芦镇,彻底沉寂下来,这股沉寂,甚至远比之前青楼牌照颁发后,大量青楼被裁撤还要来的彻底。 整个盐运司,在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金部尚书熊文灿面前,全都瑟瑟发抖,他们可是知道,如今熊阁老前来,可是要整顿盐区的,因为朝廷对全国盐区的盐税十分不满,一年下来,才百多万。 在如今这个军费大增的年代,够干什么? 来到长芦镇后,熊文灿根本没管盐运司的殷勤,而是直接招来了天津的锦衣卫以及东厂头领,询问情况。 长芦背靠天津,在天津有着这两个机构的分支。长芦乃盐运衙门所在地,热闹繁华之处,可比作为卫所的天津要多的多,对于这种地方,锦衣卫和东厂怎么可能不重视。 对于这里的情况,这两个机构可是知道的非常清楚,在询问完后,他也没让两放头领离去,而是留下来等候差遣,他手中有皇帝的诏令,可以调动天津的锦衣卫和东厂。 待到对长芦盐区心中大致有数后,他就带着人,开始巡视整个长芦盐区。盐场、盐丁、票引、盐商,都在他的巡视接见范围内。 而这彻底的巡视,一弄就是半个月,整个长芦盐区,被这巡视弄得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423 十三号田庄的好日子 乾圣二年,五月初五,端午节。 北直隶,宛平县,第十三号田庄。皇庄只是一个统称,具体到下面的田庄,就是按照序号,从阜成门外最近的那个庄子开始计数。 阜成门外的田庄为一号田庄,是皇庄提督崔呈秀的驻地,也同时是各种农业技术的实验基地。 此时,整个十三号田庄都是一片欢庆当中,家家户户都是挂满了粽子,墨绿色的竹叶包裹着粽子,仿佛丰收的果实般,挂在屋檐下面,看起来甚是喜人。 张罗氏正在操弄着粽子,将一个个蒸熟的粽子悬挂起起来,看着如同风铃一般的粽子,她的脸上布满了笑容。 和一年多前,随着儿子,作为军属来到这里时的惶恐不安,此时他们家的日子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化到她几乎不敢相信的程度。 就连原本居住的草棚屋子,都变成了红砖青瓦的二进宅子,殷实的家底,更是让人从心底踏实。 尽管现在田庄的制度变了,只是雇佣,不分田地,所有人一起耕种,但发到手里的工钱,虽然比收成要少,但这里的粮价也便宜,只有现在市面价的一半,也就是一两银子一石。 家中男人的工钱,足够养活家中的好几口人了,而且自己还能做许多副业。 此刻张罗氏的房间里里,就有很多布料需要缝制,这些是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是儿子部队那边的军装,全都交给他们缝制,工钱相当不错,一个月下来,足不出户的妇女,足足可以赚五六钱银子呢,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虽然不多,但完全能补贴家中用度,时不时的吃上一回肉,裁一件新衣服,再加上闲暇时候养养鸡鸭猪样牛什么的,都可以卖不少钱,庄子可是拿真金白银来收的,猪羊虽然还没卖,但鸡蛋她可是买了不少,都攒了快有一钱银子了。 当然,张罗氏的宅子并不是这么赚出来的,而是用儿子一个月前带回来的大钱盖起来的。 张罗氏从来都不知道,当兵能赚这么多钱,简直比一家人的收入还多,每个月足足五枚大钱,真是太夸张了。 就在上个月,儿子送回来到了五十枚大钱,这个数字,几乎是将张罗氏给吓傻了,她还记得,当初自己是哭出来的问儿子,到底干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多钱。 儿子笑着给自己抹掉眼泪,说是因为他们打了胜仗,皇帝赏赐的,在加上自己的一些继续,才有这么多。 可明明,儿子年前已经送了饷银回来,短短几个月又有这么多??? 张罗氏不敢相信,但儿子反复说,是皇帝赏赐的,她最终胆战心惊的收下了,然后用了奇珍的一半起了这个房子,剩下的则给大儿媳收着。 这是儿子在战场上卖命换来的,得留个儿媳肚子里的孩子,至于家里的小子和姑娘,张罗氏丝毫不担心,就凭现在的红火日子,她有信心给小子和姑娘攒出一幅体面的彩礼和嫁妆。 “圣皇在上,保佑我家张贤平平安安,保佑庄子里的日子红红火火。”张罗氏想着,就感觉现在的日子好的有些遭天谴,赶忙双手握拳放在心脏处,进行祈祷。 至于圣皇,自然是当今天子。 在儿子拿回那么多银子时,她就悄悄在家里立了个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祈祷当今天子长命百岁。 没有皇帝,也就不会有他们的好日子。 “呦,张家嫂子,今年端午节弄得粽子可真多啊!”忽然,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从窗户处传来。 张罗氏一看,正是庄子中的憨厚庄稼汉,李老实。 “哈哈,今年日子好,自然多弄些,总不能还跟去年一年,寒酸的只弄九个粽子吧。”张罗氏豪爽的笑着,然后拿剪刀剪下一个粽子,递给李老实,“来,老实哥,吃个粽子,刚出锅的,多谢之前的帮衬了。” “嗨,说这个干啥,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能帮就帮。”李老实也不客气,解出来,拆开竹叶,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李老实是田庄原有的佃户,当初见张贤一家到来时,诸多不便,就帮衬了些,如此一来,两家关系就好了起来。 “呦呵,还有一小块腊肉,真香。”李老实感觉嘴巴中油汪汪的咸津津的,朝着手中的粽子一看,正看到半块腊肉被油亮油亮的糯米裹着。 “张家嫂子,日子富裕起来啦。”李老实看了看粽子,再看了看红砖青瓦的宅子,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羡慕:“你家张贤真是出息了,跟着圣皇做了好大的事情,一个月足足五两银子,咱一年都不定有这么多钱。” “嗨,那是圣皇保佑,再说了,老实哥你家那大小子不是也被选了进去吗,跟我家小子应该在一起吧。”张罗氏笑道。 “嗨,不能比,不能比啊,停我家小子说,你家张贤可是最早一批兵,是老兵,一月能有五枚大钱,我家小子可不行了,只是新兵,一月只有一两银子,到了明年成了正兵,也才三两,而想要到你家张贤那样的老兵,每月五两,还要等到后年呢。” “不能比,不能比。”李老实摇着头道,不过语气说是失望,还不如是骄傲,整个田庄中,就没几个能选上的,除了那几家从辽东来的,一百多号小子,七八个选上了,就因为当初他李老实拼着吃苦,送他家小子读了几天私塾,不然还没有份呢。 “哈哈,不拘多少钱,进去了就是好的,这饷银总能加上去的,而且,听我家张贤说,只要有功劳,这饷银啊,还升的比较快。”张罗氏非常熟谙道,他们从辽东来,屡遭兵灾,对儿子的情况比较关心,仔细询问过。 “是啊。”李老实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在村头那来了一些人,嗡嗡嗡的,非常杂乱,旁边有很多当地的庄民在围观。 “张家嫂子,我不跟你说了,那边有热闹看,我先去了。”李老实一看,就两眼放光,挑着担子飞快的过去。 田庄地处偏僻,难得有点事发生,一有新鲜事,那可是全部人都出动围观。 “嗨,这李老实,还喜欢凑热闹。”张罗氏啐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将厨房门一关,自己也悄悄咪咪的跑过去看热闹。 424 田庄私塾 文小姐站在十三号田庄的村口,尽管已经抵达的目的地,但她犹自觉得这段时间的经历,太过虚幻,让人无法相信。 她是文震孟的亲族,三代以内的那种,因此,当文震孟被捉拿后,她也被牵连进来,然后送往了德陵,在那里服劳役。 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让她这个书香门第的富家小姐变成了一位能干的姑娘,洗衣做饭、劈柴挑水、缝补衣服等等,全都干的非常溜,光是从她动作的熟练程度上,根本看不出她一年多以前,还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中间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难,根本说不清,就连一同进来的丫鬟小翠也无法体会。 就在文小姐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老死在这囚徒队伍中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宫中竟然来了个太监,要从这里招募能写会算、读书识字的人才,不拘男女。 而应募成功后的条件,瞬间就让文小姐动心了,只要安心的教书育人,或者钻研指导农业技术,并做出了一定的成绩,那么不仅自己能成家延续家族,甚至后代将能获得正常人有的科举权力。 当然,文小姐看重的不是这点,她是想要凭借自己的功绩,将依然深陷囫囵的娘亲以及奶奶给赎出来。 文小姐算是文氏一族嫡系,因此从小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那是作为当家主母哎培养的,连带着她的丫鬟小翠也受到了基本的教育,读书识字算数都不是问题。 毫无疑问的,她们两人通过了高时明的考核,成为了千人中的一员,之后,就是为期半个月的培训。 文小姐对于自己的学识还是非常自信的,起初对于所谓的培训根本不屑一顾,若不是自己身为女儿身,早就能考功名了。 然而等到培训开始后,她却懵逼了,农政全书不用说了,根本没有学习过,种种农业技术,如听天书。当然,她是属于教师序列,不用学习这些,但后面的七拐八弯的数字是什么? 而且,为什么要学大明律?《墨子》又是什么东西?这上面讲的都是什么鬼东西?小孔成像是啥玩意? 闻所未闻的知识,让文小姐心中寄存的一点骄傲彻底击碎,为了自己的目标,她只能沉下心去学习。 无法通过最终考核的,最后还是会被打会德陵,继续干着毫无希望的苦力。 半个月的艰苦学习后,文小姐来到了十三号田庄,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十多个人,其中就有小翠,她们也是仅有的两名女性。 看着连绵成片的房屋和周围大片大片的农田,文小姐有些茫然,这就是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生活的地方吗? 和文小姐同样状态的人还有很多,这年头能读书识字的,大部分家境都不错,如今却来到了这么一个荒僻的田庄,当真是..... 倒是小翠与众不同,显得颇为兴奋,她家以前就是农村的,也是大户人家的佃农,来到这里后,反而有种亲切感,丝毫不觉得害怕和畏惧。 “庄头,他们是干啥的?”李老实寄了过来,看着些年纪各不相同的人问道。 “他们啊,呵呵,是私塾的老师,以后就在这里教书了。”庄头笑呵呵的说道,脸上的皱纹都被他给挤出一朵花来了。 读书啊,多好的事啊,尤其还免费,甚至还供应一餐午饭,这条件,啧啧! 不愧是圣皇啊,圣皇仁慈。 当然,庄头不清楚的是,这些人里还有搞农业技术的,不过短短半个月是培训不出什么来的,他们暂且先教书,等之后培训的内容深了,再来进行农业技术指导。 至少,有人在这,以后想要在农业方面进行调整也能进行,而不是光上面说,底下却没人执行。 “正好,趁大家都在这,我宣布一件事情。”庄头见差不多整个庄子的大人都在这看热闹,便干脆的宣布私塾的事情。 “这些呢,今后就是这里的私塾老师,到时候村东头的仓库就空出来,作为私塾,等下大家都去帮忙,把屋子给收拾出来,作为先生们的住的地方和教书的地方。” “按照上面的规定,每家十六岁以下的孩童,全部都要去私塾读书,概不例外,同时,私塾提供一餐免费的午饭。”庄头唾沫横飞的说道,眼中神采飞扬。 他家的两个小子正好年龄都合适,到时候全部都送到私塾中去,哦,对,还有闺女,也一起送过去,好像通知的是男女都要送过去。 “对了,女孩也要送过去,她们也要上学。” 一番话说出来,让整个村庄都哗然起来。 “庄头,凭啥要将小子送过去啊,我家小子跟着干活,能领一半的工钱呢。”有人叫嚷道。 以前村子里的孩童也是跟着一起干活的,根据年龄来,分别领四分之一,三分之一,和一半的工钱,不多,但却是一份收入和补贴,如今孩子去上学,自然是没有了。 这点在农村非常普遍,十多岁的孩子,也是一个劳动力,不舍得让他们闲下来。 “凭什么?”听到这话,庄头瞪了问话的人一眼,“你要不想送,可以,搬出去就是了,圣皇陛下仁慈,让你们的孩子读书,免了你们的束脩,还让孩子吃一顿饭,不知道感恩,反而还觉得亏了,你怎么想的,要不要让神皇陛下把那份工钱给你开出来啊!” 这番话说的,让人哄堂大笑起来,那个问话的更是低头不敢见人。 在没有见识,在愚昧的人,也知道读书的好处,此刻有免费的机会不送过去,却贪图蝇头小利,真的是不智。他们这些长工又不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了,每月的工钱和婆娘缝补的收入,足够养活两三个孩儿了,完全负担的起。 “庄头,这男孩子送过去也就算了,女孩也送过去干啥?女孩读书有啥用!”又有人问道。 “我怎么知道,反正上头是这么说的,这不,还来了两女先生,你们甭管为啥,让你们送就送,女娃子读了书,到时候不是能嫁得更好?” 庄头看着所有人,警告了一句,“我跟你们说啊,让你们送娃子过来就麻利的送,谁家要是敷衍了事,被抓到了,直接赶出庄子,自生自灭,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是。”所有人一听,顿时心中一禀,原本有的一点小心思也不敢再有。 看着闹哄哄的村民,不知为何,文小姐却突然笑了起来,尤其是四处乱窜,为由读书机会个高兴欢呼的孩童,她更是心中欢喜,觉得自己心中原本的抗拒和抵触徒然消失。 “也许,这样的生活挺不错的!”就这样,文小姐开始了自己在田庄中的教书生涯。 425 舰队下水 不知何时,从京师通往天津的官道上,多处这么一群人。 他们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很好,很旧也很脏,到处都是灰尘和脏兮兮的污垢,这些人都是青壮劳力,从十多岁的刚刚长开的少年,到四十多岁,背微微有些驮的壮年,应有尽有。 在道路的旁边,则是他们的营地,一伙子妇孺正在熬煮着他们的伙食,空气中,油汪汪的气息飘荡过来,让这些工人们干劲更加十足,光是从气味他们就闻了出来,这是他们最喜欢的红烧肉。 这些人沿着官道分布,一段一段的,他们不停的平整土地,夯实路基,同时从河岸采掘沙子和铄石过来,然后铺上去,等这道工序完成,他们就往前走,剩下的工作则交给后来人,他们还要再次重复一遍这样的工作。 负责指挥这些人的,有的是浑身干练、挽着袖子的书生,有的则是尖着嗓子的太监,他们大吼着,不停的指挥着众人干活,同时还负责验收,只有合格了,才能前往下一段。 这些人正是一步步从陕西修路过来的灾民,前面他们比较慢,但后面由于不需要修整分支,只要整修干道,因此进度非常的快,目前这群人,只是打头送来的第一批,共计十万人。 后面的还有同样的波次。 当然,这些人来到天津后,还需要负责港口的一部分建设,如此多的劳力,沈有容怎么可能放过。 而在京师那边,同样会截留些劳力,对京师的城墙,护城河,军营以及其他一些防御措施进行修整。 在这些灾民逐步步入天津港口,开始在港口内部人员的指挥下,拓展港口沿岸,平整道路,扩大船坞时,港口的海面上,正有一艘巨大的帆船,不断的进行各种操作检验。 这正是天津造船厂仿制的两千五百料盖伦船,今天,则是第一次首航。 “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朱由检站在码头上,看着海面上不断驰骋的盖伦船,脸上露出丝丝笑容。 “是的,经过修改实验,能充作主力的盖伦船总算是仿制出来了。”沈有容看着眼前的三级战列舰,满脸的欣慰。 这是一艘排水量一千吨的三级战列舰,上面搭配了六十四门大炮,从四十八斤到二十四斤的舰炮都有,这个吨位,在三级战列舰当中算是最少的了。 再大一点有排水量一千两百吨七十四门炮的,更大些有排水量一千五百吨八十门炮的。这是三级战列舰的三种型号,在吨位和火力上有些差别。 当然,哪种形制好一些,他们还不知道,需要更进一步的实验,多种船只都要仿制的,从小到大,一步步来。 不过有了主力战列舰成型,总算不用那么赶,先将数量填补起来,扩充大明皇家海军,至于更进一步的研究工作,等主力成型再说。 为了加快速度,第一批的陕西灾民,其主要工作,就是扩建船坞以及港口,至于港口内的建设,留待下一批再来。 “账上还有钱吗?”朱由检问道,他记得上次拨款给造船厂还是徐光启在御马监的时候,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用于仿制三级战列舰。 “不多了,只剩下五六万两银子。”沈有容想了想道,一艘三级战列舰的造价大概在七万两,不过这是实验,消耗多些是正常的。 “造价七万两......”朱由检沉吟了下,“朕会拨一百五十万两过来,直接造二十艘三级战列舰。” “兵源方面有什么问题吗?”他转过身问道。 一艘三级战列舰,船上人数在五百到七百之间,其中包括水手和炮手,当然,延续郑和时代的风格,皇家海军会划分的更加详细,而且一个舰队除了炮舰外,还需要其他辅助战舰,因此,光是满足三级战列舰的一万多人可不够。 为了配合这些战舰,完善各种功能,满编的舰队,起码要两万人。朱由检可记得,目前皇家海军,可没有这么多能操弄盖伦船的合格船员。 “陛下这是小看老臣了,这些船员,早就准备着呢。”沈有容笑着一指,那边是密密麻麻观摩的海员,他们都是近期沈有容训练出来的人手,完全可以满足海军的需要。 “天津三卫被裁撤了,漕运以后很大可能也没了,那边的人大部分都分到了田地,开始种田,如果需要人手,不妨从那边招募,朕给你五万的名额,包括战列舰的水手,将整个海军好好清理下。”朱由检说道。 “包括台湾和泉州吗?”沈有容问道。 “包括,真正的作战人员不过两万多,真正港口中的人并没有多少,只是作为停驻的话,朕觉得,并不需要多少。”朱由检看着沈有容的眼睛道。 “末将明白。”沈有容肃容道,皇帝这是要将海军的人手理清干净。 海军的前身登莱水师包括很多东西,甚至就连骑兵都有,然而骑兵并不是海军的标配,有刀马兵的海军陆战队就够了,骑兵并不需要。 类似的人手都是要一一清理干净的,当然,不是将他们赶出去港口,只是不作为军队编制,而是作为港口的工作人员。 海军的整个编制,则包括舰队、岸防炮、港口守军三个部分,其他的都只能说是港口的辅助人员。 当然,这种清理也是事权的收紧,天津港口注定不可能单纯的作为一个军事港口,理清这些后,剩下的部分,则会交出去。 “天津造船厂和泉州造船厂分割下,维修清理的部分,放在港口内,制造部分则依然保留在原地。维修船坞归港口管辖,但造船厂,则由将作监管辖,你通知孙元化,近期做个交接。原先的福船舰队,千料一下的船只,全部裁撤,只保留千料以上的作为运输舰队,同时,想泉州造船厂那边加紧订购,扩大运输舰队。” “末将明白。”沈有容依然点头。 “海军编制整顿、舰队成型具备战斗力,以及港口建设,大概需要多久。”朱由检沉默了下,问道。 舰队成型的速度,关系到他下一步战略的走向,一旦舰队可以作战了,很多事情就可以干了,福船舰队毕竟用的不顺手,很多事情都无法展开。 “大概需要四个月,而且,钱还少了些。”沈有容想了想到。舰队下水后,还有一个磨合期,需要多跑几趟,船员们才能更加熟悉船只。 而港口建设就更慢了,尤其是岸防炮台,需要的东西很多。 “那朕就再拨五十万两,凑够两百万,够了吧!”朱由检豪气道。 “够了。”沈有容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心目中的海军舰队,终于要逐步成型了。 “希望能早点见到。”朱由检背着手,看着广阔无垠的大海,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426 解决方法 “陛下,一两五钱银子太低了,臣看不如和上次一样,一两八钱一石。”徐光启看着皇帝,讨价还价道。 “不行,最多一两六钱银子,多一钱都不行。”朱由检随口否决道。 上次由于快断粮了,朱由检最终接受了内阁一两八钱的粮价,订购了一批粮食,但不多,只有二十万石,三十六万两银子。 虽然不多,但勉强也能填补缺口。 不过,后面内阁再想向皇帝卖粮,就不太顺利了,解决了燃眉之急的皇帝,根本不答应上次的价格。 熊文灿还在长芦,没有回来,因此这个讲价的任务,就落到了徐光启的头上,然而,饶是老徐这么好的的关系,依然没有撬开皇帝的嘴巴。 “陛下,一两六钱太少了,完全不够啊!”徐光启悠悠叹道。 缺钱啊,内阁真是缺钱啊,每个月那么多俸禄要发,每时每刻,内阁都在感受着缺钱的煎熬。说不准什么时候,百官的俸禄,包括天下官员的俸禄,就要拖欠了。 没办法,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税收没收上来,朝廷的钱却快花光了,尤其是俸禄,那真是归无底洞,每月固定五十万两的开支,如同紧箍咒般,戴在所有内阁大学士的头上。 每搞到一点钱,内阁就要投入进去,好在现在有大明皇家银行转运银子,不需要他们出手,可以很快将中央弄到的钱分散到地方去,不然光是路途上运输,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因为只有在省府有皇家银行,终究有些不便,徐光启甚至建议皇帝继续扩张,不过却被皇帝人才不足给拒绝了。 朱由检是想扩张,但一是人手不足,无力扩张,二则是钱财不足,扩张不起来,得在缓缓,等整个银行体系更成熟些,钱在多谢,在扩张到州府去。 “一两六钱不少了。”朱由检笑着道,“徐先生,别怪朕没提醒,等过会,朕就不跟朝廷买粮了。” “过会?”徐光启有些不解,但显然是皇帝收到了什么消息,能有大笔粮饷进账,然而,一两六钱的价格真的不能卖,不够弥补亏空啊。 “不卖!”徐光启坚定道。 “那真是可惜啊!”朱由检毫不在意的感叹道,然后端起茶杯,轻轻缀起茶来,还别说,能进贡到皇帝这里的茶叶,都是极品,他越喝越有滋味。 等到他茶喝完时,恰好通政司送了一份加急奏折过来。 到现在,那种公开的奏本行事给取消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有密封措施的奏折,这样一来,在皇帝拆封奏折前,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包括通政司和内阁。 当然,题本还保留着,作为各部日常公务的往来公文格式。 加急奏折被送到了朱由检的手中,他拆开封条,随意看了看,然后就示意方正化拿给几位阁老过目。 看皇帝这随意的态度,徐光启顿时眉头一皱,显然,皇帝早就知道了这封奏折的内容,或者所要陈述的信息,而且很显然,皇帝能从中获利。 “到底是什么呢?”徐光启满怀好奇的从方正化手中接过奏折一看,顿时瞳孔极具收缩,然后再恢复正常,只是,他脸上的惊讶依然残留着,怎么也收不住。 第二个观看的是钱龙锡,第三位则是王在晋,他们两人的表情和徐光启如出一辙,俱都惊讶万分。 “诸位以为如何!”皇帝悠闲道,“提醒下诸位,里面的信息锦衣卫已经证实,的确属实。” 刷刷! 钱龙锡和王在晋齐齐看向徐光启,皇帝这是在询问该如何处置,这个当口,徐首辅开口是最好的了,他和皇帝关系莫逆,就算说错什么,也不用在意。 “这.....容老臣三思。”徐光启顿了顿道。 奏折上写的就是福王的事情,关于他和张溥勾结,想要图谋造反的注意,当然,更具体的后续,上奏的官员就不知道了,奏折上没写,福王都出了府,为何又放弃了。 这个内幕,就俩锦衣卫都无法理解,不过,这并不妨碍锦衣卫给福王定罪。 而锦衣卫之所以没立即动手,则是洛阳知府在锦衣卫调查时,也察觉到了,因此上了一份奏折上来。 基于这个,朱由检让锦衣卫先等等,看看和内阁商量的情况再做定夺。 要知道,福王可是非常富有的,光是田地就是两万多倾,更不要说四川洛阳等地的盐茶税都被输送过去,几十年积累下来,堪称富可敌国。 这么一尊金娃娃如今被人抓到了把柄,庞大的财富怎么可能保得住。 当今的朝廷,恰巧非常缺钱。 然而,福王毕竟是宗亲,不归朝廷管辖,而是归属宗正寺,只是如今宗正寺还就没没有大宗正了,要管的话,那就只能是皇帝。 可以说,这些财富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属于皇帝的了,想要从皇帝口中抢夺,无疑是非常难的。 徐光启所思考的正是这一点。 福王的财富大致可以分成几部分,一是不动产,比如良田铺子等,不用说,皇帝肯定要了,二则是浮财,金银珠宝和粮食布匹等,粮食布匹皇帝估计要了,但金银财宝、古董字画以及宅子之类的,倒是可以想象办法。 这一部分具体有多少不知道,但起码弥补一部分财政亏空是肯定能行的了,大略以估算,应该不下百万吧。 “陛下移民计划已经开启,但基层官身还未解决,臣有一法,可不引起大的争议情况下,解决那些人的官身。”徐光启想了想道。 移民台湾已经开始,在这件事上,全都是皇帝一力主导,就连粮食钱财也是皇帝独自出的,因此内阁很少有话语权,就算是台湾开府建牙后,也很难插上手。 但唯独一点,可以卡一卡,台湾官员的官身。 皇帝想用的,是那些从田庄中抽调的秀才,然而秀才如何能为官呢?就算吏部开具了,传出去也让天下哗然,势必引起骚动。 因此,这些获得官身,不仅仅是内阁的问题,还是天下舆论的问题。 “哦,有何方法,说来听听?”朱由检感兴趣的问道。 “国子监!”徐光启吐出一个词。 427 以贡生入仕途 “国子监?”朱由检眉头一皱,想了想,似乎想起什么,然后看向徐光启:“你是说......” “没错,陛下可以让那些书生如国子监读书,成为贡生,而贡生是可以为官的,如此一来,授予他们官身便顺利成章!”徐光启老谋深算道。 “可以啊!”朱由检敲着桌子道,忽然,他似乎响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徐光启,“徐爱卿心中早就有这个主意了吧?” 徐光启一笑,并不回答,不过这个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这真是.....”朱由检忽地摇摇头,想来这个办法是徐光启原先准备对付朝廷文官的,但没想到,还没用出来,就被自己给塞到内阁中去了,结果现在用来跟自己做生意。 “你想要什么?”朱由检问道,虽然被徐光启用来交换,但他并不生气,这最少解决了他一个难题,让那些自己看好的人有了正常入仕的途径,而且,徐光启这个主意也提供了一个思路,通过国子监,可以把自己培养的人输送到官场当中。 虽然他是守城皇帝,但从他要做的事情来看,和开国皇帝没什么两样,没有一套自己的班底,事情是做不成的。 因此,徐光启提供的方法,还是相当的有价值。 “内阁要什么?”朱由检问道。 福王的财富就那么些,金银、田宅、商铺、粮食货物等等,至于其他的,虽然也值钱,但数额较小,比不上这皆大宗的。 “浮财。”徐光启吐出两个字。浮财饱含很多,金银布匹粮食等都可以算的上是,当然,粮食徐光启不奢望,皇帝正缺着呢,但其他的他还是有把握拿下来的。 更关键是,福王的才财富绝大一部分都是不动产,例如田宅等,浮财只占据少数,顶多就百来万的样子,想必皇帝不会不舍得。 “不够。”朱由检也很见解的回答,内阁可以分钱,但给出的东西太少了。光光一个国子监贡生,还不足以换取上百万的银两。 “不够?”徐光启皱眉,不够不可能啊,国子监贡生这么一个途径,应该会帮上皇帝很大的忙的。 要知道,这可不是这一次,有了内阁的承诺后,之后皇帝还想从这个途径塞人,内阁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可是一个持续性的工作。 完全抵得上福王的浮财了。 福王虽然号称豪富,但其大头还是那两万倾地,一百亩地才是一顷,两万倾地就是两百万亩,一年下来,可是整整两百万石的守城呢。 尽管福王的事情事涉皇权,抄家也是锦衣卫进行,但是福王的田地之前都是自耕农的,如今既然福王犯了大事,要抄家,这些田地可不能就在被皇帝给收走了。 不过皇帝选择喜好土地,前段时间还借着私通女真的缘由,强夺了所有勋贵的庄园,如今怎么可能放过福王的田地。 于是徐光启将目标换了下,只要浮财等物,这本身就是吃了亏的,再加上国子监的建言,不可能不够。 “如何不够?”徐光启直接问了起来。 他的这些考量,朱由检也懂,只不过这次,他的选择绝对出乎徐光启等人的预料。 “朕不要田地,只要浮财商铺等。” 嗯? 不要田地!!! 徐光启等人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仿佛眼前换了个人似的,就连王在晋、钱龙锡也是如此。 前阵子还为了勋贵的田地,把他们全部都弄进了诏狱,结果现在说自己不要田地,那张维贤等人知道了不是要哭啊!!! 看着眼前三人吃惊的表情,朱由检有些苦笑,他是不想要么,只是没有这么多人手去管理啊,就算只是收租子,也要人去手啊,他现在的大部分人手都填入了北直隶的大农庄计划当中,哪有那么人手放到河南去。 而且,将这些土地甩给内阁,他也是想看看内阁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一批土地。 面对皇帝这出乎预料的选择,徐光启尽管没有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选择。 只见他沉思了一会,然后飒然一笑,说道:“陛下,田庄乃福王之国时神庙所赐,如今就算收回,也当归属皇室,内阁不好索要,因此内阁还是要金银布匹粮食等浮财货物。” 这又是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皇帝,钱龙锡、王在晋,三人都吃惊看着徐光启,尤其是后两者,完全不知道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田地还会有人推来推去呢? 明朝的田地差不多七八两乃至十几两一亩地,具体的价格要按照田地的位置在计算,但就算按照最差的,福王的土地平均五两银子一亩还是有的,两百万亩地,一旦卖出去,那就是上千万两的收入。 这么巨大的钱财,竟然被推来推去,没人要? 钱龙锡表示,现在的世道变的太快,让人看不清。倒是王在晋,看了看皇帝,再看了看徐光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徐光启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排除两百万亩地的价值,从其他方面来说在,这些地握在手里,对朝廷的益处没那么大。 朝廷现在缺的是银钱,是现金流来发放俸禄,而不是田地,再说了,这些田地当初可是强征百姓的土地, 如今福王才四十多岁,当初被强征地的很多佃户还活着,到时候田地一旦归了朝廷,这些人会不会再次讨要,那到时候朝廷给还是不给? 况且,时间过去这么久,这些土地的户籍档案早就丢失了,况且田地变迁,谁都不知道你家的土地在哪里,如何发还? 至于卖的话,短时间内谁有这么多钱购买?不卖的话,以官田的实行,分给百姓租佃,官府收取租子,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收上来的也是粮食,虽然会很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朝廷缺的是现金流,而不是未来的收入。 户部在整顿田地,北直隶一体纳税,熊文灿在巡视盐场,未来的一段时间,朝廷其实是不缺银子的,短缺的也就现在这段时间,等过了,后面自然会好起来。、 因此,这些田地未来的收入就没这么重要。况且照这个趋势下去,就算土地给了皇帝,未来也是可以收到税的,这种情况,徐光启怎么可能会要呢! 428 合谋瓜分 “老狐狸。”朱由检暗骂一身,然后看着徐光启,堆笑道,“阁老可不能如此,朕家大业大,有一帮子人要养活,没那么多时间却操弄土地,不如拿点浮财就行了。” “内阁现在也是无数张嘴等着米下锅,也要靠些浮财过日子,没办法啊。”徐光启摇头不松口。 “不还有四川的盐茶税吗,那个要回来了肯定给朝廷啊。”朱由检继续讨价还价。 “区区二十来万两,可不够。”徐光启撇嘴道,虽然朝廷的收入没提高多少,但见惯了各种皇帝各种土豪花钱的方法,对于二三十万两的收入,他早就看不上眼了。 前段时间皇帝给海军拨款的数目,虽然处在保密当中,但徐光启依然凭借自己和宫中太监良好的关系,拿到了一个具体的数字。 200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刺激的他嘴角一阵阵抽搐,而如今,有一个机会收入这么一大笔资金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徐光启没说,现在面对皇帝的寸步不让,他思考了下,最终还是道,“这些土地,放在陛下的手中,远比朝廷手中要安全。” 这些土地攥在朝廷手中,还是分下去,都是个大麻烦。一旦朝廷长期握持,其他人难免不动心,过个十来年,说不定这些土地就少了一半。 就算分下去,以目前的状况,那些农民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土地,他们手中的土地,会逐步被其他地主蚕食。 这是封建社会,土地集中的一个不可逆转的规律。 当然,土地在皇帝手中也是一种集中,但以徐光启在皇庄中的经历,可以看得出来,皇帝持有大量的土地,并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作为一种工具,用来平衡地方势力。 北直隶之所以士绅一体纳粮和地丁银制度能推行下去,和皇帝持有了大量土地不无关系。 因此,将土地放在皇帝手中,有利无害。 又将问题推到朕这边了。 看着徐光启,朱由检不免无趣,这群家伙,真是一点风险都不敢冒,他之所以将如此大数目的土地丢给朝廷,就是想看他们怎么处理,是否有更好的方法处理土地问题。 目前,关于土地的试点,朱由检手上其实是有三个的,北直隶皇庄实行的大农庄计划,陕西皇庄的三成佃租制度,以及卫所的土地固定制度。 在卫所的土地分下去后,朱由检加了一条,那就是不能私人买卖,也就是说,当农民想要卖地时,只能找朝廷,其他人不能卖。 虽然所有权是农民的,但无疑和后世的土地所有制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后世的农村集体所有制所带来的,也不过是用久的使用权。 当然,这个制度朱由检称呼为永业田,用的是唐朝府兵的土地称呼。 三种制度运行下,朱由检就像看看哪种更好,到时候时机成熟,那就可以进行一定的土地改革。 而将福王的田地给内阁,就是看朝廷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毕竟他们是无数人想问题,而这边就朱由检一个。 但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招,扯了一堆理由,不要土地。殊不知,这些理由,正是朱由检想要看他们如何解决的关键点。 现在问题就僵持了下来,两方都要浮财,都不要土地。 皇极门廊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默,徐光启心中暗自有些打鼓,不知道这样坚持下去对不对,皇帝让他进入内阁的原因,他非常清楚,就是试图进行改革,以中兴大明,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内阁还没有这么头大,能顶缸。 起码福王这个缸是顶不了,财帛动人心,如此巨量的无主土地,任谁看了都会动心,一旦这些土地真的挂靠在朝廷名下,整个朝堂的心思会瞬间变化,文官的们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你发财上面,而不是用心做事。 这也是他执意不肯接受的原因。 土地什么的还是让皇帝上,内阁这边还是在制度上想办法。 “行,既然你们不要土地,朕也不勉强。”最终,朱由检还是同意道。这么多土地管理虽然麻烦,但仅仅只是收租子,不管其他的话,倒也容易解决。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手头的土地,那就会超过五万倾地了,这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要知道,全国的洪武年间,全国的土地数量,而已不过一千万倾地多一些,也不过是他此刻手中土地数目的两百倍而已。 “行,你们要浮财也行,不过粮食等不纳入其中,其他的浮财等统计出来后,由内帑拨给内阁。” 最终,朱由检还是提了一个条件,金银珠宝和货币之间还是有一点差距的,由四海商行这边售卖,怎么都有利润,包括金银铸造成货币。这样一来,朱由检还能赚点。 “如此甚好。”徐光启也不计较皇帝的小动作,能有这么一笔意外的收入,已经很好了,至少大半的窟窿都填满。 对于这个结果,钱龙锡和王在晋两人也没有意见,于是,关于福王的处理,很快就通过。 抄家!幽禁! 非常的简单粗暴,没有半点情面。就算曾经想过某些阴谋的钱龙锡也是如此,在这场瓜分的盛宴中,皇帝和内阁都获利丰厚,只有福王稀里糊涂的就此覆灭。 内阁的大学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身就代表了道德高度,在加上宫中无人替福王撑腰,两者结合,看起来偌大的福藩瞬间被除掉,也不足称奇。 “徐大人,既然有了一笔收入,那京营的军费是不是可以拨下来了。”王在晋看着徐光启道。 京营重新组建,其兵源都是募兵,没了卫所兵后,开支几句增加,尤其是在草创阶段,各种服装、武器等都需要大量装备,虽然工部能提供一部分,但工部也是要钱的,为了防止大量的工匠被将作监挖走,如今工部的三卫工匠待遇好了很多。 虽然还比不上将作监,但较之前有了很大改善,而这些改善是要钱的,如今推行财务审计制度,要东西可以,拿钱来。 有钱才有东西,没钱免谈。 对于这个卡要,王在晋没有强压下去,皇帝也只是看着,徐光启同样如此。这其实就是他们想要的制度,各部门单独核算,既是财务的公开,也能明确责任。 用钱买的装备,总比分发下来的靠谱,接受装备时,军队就能理直气壮,不好的不要,坏的不要,劣质的不要。 然而,这样带来的就是军费的大大增加,王在晋要了好几次,徐光启都没松口,为此他非常的发愁,如今一见有钱进账,赶紧问。 429 无棣晒盐人 “内阁的财政还是有些缺口,卫所那边裁撤出了一大笔钱,其他的军费真不能给,京营那边不急,反正不打仗,先练着,缓三个月再说。”虽然收了一笔钱,但徐光启还是拒绝了王在晋的提议。 “好吧。”王在晋有些无奈,徐光启这个老抠,死要钱,现在还不肯放钱,非要等到辽饷收上来了,才肯拨钱给兵部。 “明初兄,老夫也是没办法,如今朝廷也是出于青黄不接的时候,没米下锅啊!”徐光启长叹一声。 去年的钱花完了,今年的钱还没收上来,这怎么搞? 要不是上次抄了二十几个贪官污吏,朝廷连发俸禄的钱都没有。 见是这个情景,钱龙锡捋了捋胡须,原本想要张开的嘴再次闭上,王在晋都讨不到钱,他这边大概率也是如此,与其被拒绝,索性不开口。 朱由检在上面看着,三人又商量了一些小事情,给他过目后,今天的政务会议就打算散掉。 不过这时候,却有文书过来通报,熊文灿回来了。 “巡查长芦完毕了?”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原本抬起来要离去的屁股,也再次落座。 “微臣参见陛下。”熊文灿走进来后,率先对皇帝行了个礼。 “做吧。”朱由检微笑道,对方一身干净整洁,显然在进宫前梳洗了一遍,能有这种闲情逸致,显然巡视长芦的结果挺好。 熊文灿也不客气,坐下来后,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看向众人道,“这次巡视长芦盐场,真是收获很大。” “哦,有何收获?”朱由检问道。 “现在的盐业管理.....”熊文灿摇了摇头,换了一副沉重的表情,开始讲述自己在长芦盐场的所见所闻。 明朝的盐丁日子很苦,非常的苦,他如同卫所的军户一样,户籍落在盐场,不能离开,因此还有个名字,称之为灶户,而他们的任务,就是煮盐,从长芦那些卤水区取水,然后熬煮,最后出盐。 纵然贩卖食盐的利润在大明很高,但浙西诶却改变不了盐丁们悲惨的状况,他们一日辛劳所得,甚至不能让自己吃饱肚子。 吃不饱,穿不暖,无论是三伏天还是三九天,无论严寒酷,这些盐丁都要在灶台间流连,不停的熬煮食盐,不停的砍伐薪柴。 熊文灿用语言为在场的其他四人描述了一个悲惨的群体,这个群体,和贱籍一样,整日生活在繁忙劳碌之中,如今贱籍已经被开设,但盐丁依然在苦海中挣扎。 当然,除此之外,熊文灿讲述最多的,则是晒盐法。晒盐法最早什么时候发明,不太清楚,但反正到了现在的明末,已经出现了。 根据《天工开物》的记载,晒盐法的发明人,是山东无棣县的村民,这里制盐的最早发源地,一只都是盐场之一,在大明,也属于长芦盐场的一部分。 不过,无棣县在大明,因为避讳朱棣,被改称了海丰县,不过后世又改回来了。熊文灿正是在这个地方,发现了晒盐法。 当地的盐丁,已经在用这个方法制盐,当然,也没有推广开来,其他区域依然采用煮盐的方法,非常的落后,而且效率低下。 “陛下,臣已经在海风寻得了整套晒盐的秘术,已经记录总结在案。”熊文灿兴奋的拿出一个本来,呈递上去。 朱由检翻开一看,上面文字记载不多,大多是图形,以及暴晒时间。整个晒盐,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先是引海水或地底卤水到盐田中,然后暴晒,等出弄土提高了,在引入到结晶池,然后析出食盐。这个时候还是粗盐,不能食用。盐丁们将粗盐挖出来,在放入淡水池子中,进行清洗过滤,最后再次得到的才是精盐。 这种盐是可以直接吃的。 至于怎么过滤,以朱由检的目光,无非和后世的过滤自来水一样,无非是沙子、铄石、木炭、草木灰等。 和榨塘的过滤程序差不多。 “此种方法,可能推广?”朱由检放下本子后问道。 对于晒盐,他也只是听过这个名目,却从未参与过,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对本子上记载的方法作为评估,以他的眼光来看,是可以做的,虽然要一定的投资,还要场地,但这些投入,相比晒盐带来的巨大收入,不值一提。 “毫无问题,臣在海丰县寻得了好些个老匠人,对晒盐很有一套,只要有专人负责,很快就能在长芦盐场推广起来。”熊文灿显得很有信心。 他可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在详细了解后带来的底气。 “晒盐法出盐速度极快,在海风大,日头列的时期,三五日就能出盐,而且一次出盐就是几万斤,若是整个长芦盐场建立盐田,使用晒盐法,光是长芦一地,就能抵得上过去全国的产量。” 熊文灿豪气干云道,他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惊讶。 “果真如此?”徐光启忙不迭问道,如今作为朝廷的当家人,他对钱十非常敏感的,任何能增加收入的机会都不放过。 明清两代的盐税差距,除了管理不善带来的外,还有就是晒盐法的推广,到了清朝时,晒盐法已经在所有盐场推广开来,盐产量大增,才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而此时的大明,盐商横行,他们不是不知道晒盐的巨大便利,但为了控制盐的产出,为了便于控制灶户,他们根本不推广晒盐法,而是使用老旧的熬煮方法,以此将所有食盐控制在手中,谋取暴力。 至于盐产量不足带来的各种弊端,对不起,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明朝的开中法其实是很好的一个方法,以盐作为一般等价物,来供应朝廷边关所需。然而,往往运了粮食到边关的商人,拿着盐引,却领取不到食盐后,这种方法就败坏了。 除了是管理出了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食盐的产量不高造成的。 “当真如此!”熊文灿毫不犹豫的点头,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巡视长芦盐场时,当地的盐运使因为行险,已经被老夫斩杀,其他的想干人等也被收押,如今整个长芦盐区官吏为止一空,正是变革的大好时候。” 430 盐场专营 “行险?怎么回事?”朱由检立刻问道,从中,他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事情很简单,熊文灿巡视长芦盐场,眼见他对这里越来越了解,哪个盐运使心下非常的慌,当然,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一些其他人,都是在长芦盐场占据利益之辈。 在他巡视到海丰县石碣山的时候,他们得知了朝廷想要改制盐场,取消盐商专营,而是采用官府专营后,心下一横,便打算将他杀死,以隐瞒当地的情况。 当然,这种做法是不明智的,死了一个内阁大学士在这里,朝廷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的,长芦盐区的情况最终还是要暴露出来。 只不过,利益蒙蔽人的双眼,利益熏心之下,他们也想不到这么多,于是一伙人就夜间偷偷的袭杀位于石碣山的熊文灿。 他们的行动当然被发现了,熊文灿的护卫和这些人展开厮杀,然而对方人数众多,就算护卫精湛,也一时不敌,最后还是石碣山下的盐丁过来帮忙,才将这些人击杀。 最后,则是弄清了来袭人的身份,只是当地的一个盐枭,和盐运使衙门有所勾结,至于背后还有没有人不知道,对方当场就死了。 最终,熊文灿只能拿盐运使泄愤,以袭杀钦差的罪名,当对方就地斩首,其他盐运使衙门大小官吏,统统收押待审。 “回头把事情经过写下,然后归档。”朱由检看了依旧激动的熊文灿一眼,对于经历了战争的他来说,这点只是小场面,但对于熊文灿来说,却是生死刺激。 也难怪他言语间对海丰县,对石碣山充满了好感,原来对方救了他的命。 “多谢陛下。”听了皇帝的处置,熊文灿平静下来,脸有喜色。 虽然他又尚方宝剑,但盐运使的官职已经不低,他直接杀了,依旧有些不妥,不过有了皇帝这句话就够了,剩下的事皇帝替他背了下来。 “诸位以为熊爱卿所言如何?”解决了对方的后顾之忧后,朱由检开口道。 既然熊文灿提出来了,那就在这里议议。 不过,徐光启等人没有出声,而是在翻看熊文灿关于晒盐法的本子,上面的记载比较详细,是个很好的参考。 很快,他看完了,然后轮到王在晋和钱龙锡,等他们两人看完,徐光启才开口道,“从熊大人的册子记载看来,晒盐法的产量百倍于煮盐法,而且更节省人力,臣以为可以推广。” “附议。”钱龙锡和王在晋一起说道。 在洪武年间,全国的盐引不过一百三十万引,而一引也就四百斤的样子,也就是两石盐。这个产量,着实不多,换算成吨的话,也才二十六万吨。 纵然现在到了明末,生产有所发展,也不过才翻番,顶天天五十万吨,这还是包括了陕西的青盐、四川的井盐等。 而后世呢,光是长芦盐场一地,就能产盐三百万吨,纵然此时技术粗糙,达不到后世的程度,但十分之一也能期望一下。 如此一来,光是长芦一地,就能供应半个大明了。当然,盐多了,便宜后,百姓吃的多,需求就多,但就算如此,晒盐法的广阔前景,还是能看的到的。 “既然诸位都同意推广晒盐法,那这盐业如何管理,该拿出一个章程来。”朱由检慎重道。 上次只是一个大概的说法,到底如何运营,没有具体成法,今天要商量商量。 “晒盐法推广后,盐场官府专营,决不再交给商人专营。”朱由检斩钉截铁道。 汉唐以降,盐业都是官府专营,也就宋朝开始,引入了商人,然而大明对商人的管理完全没有宋朝规范,却又学着引入商人,最终导致商人失控,盐法崩溃。 就算万历事情有所改革,依然无法挽救,一年盐税,仅仅百余万两,堪称历朝历代的笑柄。 深知其中弊端的朱由检,绝对不会再次将盐法交到商人手中。明末的商人根本就是扭曲了,完全没有一点国家的观念,这种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要命产业,是决不能再次交出去。 钱龙锡和徐光启对视一眼,皇帝话语中的决心,他们全都哦体会到了。 “理当如此。”徐光启点头道。 “应当如此。”其他人附议。 “不过,微臣以为,当以长芦为试点,待看见成效后,在推广到两淮和广东。”钱龙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此,既能给盐商们时间缓冲,也能有个显而易见的东西,介时推广起来,更有底气。” 江南历来都是文官集团力量最盛的地方,想直接在那边推广晒盐,肯定阻力极大,但长芦盐场改革见到成效后,那就不同了。 如今海运渐渐成型,一旦长芦盐区的食盐顺着海运南下,能直接打垮两淮盐区,到时候倾覆重压之下,两淮盐场的改革才能顺利推行,那些利益既得者才不会推推搡搡,不当回事。 当然,钱龙锡也是有私心的,这样一缓冲,能让他这边的人有所准备,长芦盐场皇帝要带着勋贵玩,吃不下多少肉,能在两淮盐场吃下些肉也不错。 “此为稳妥之策。”熊文灿想了想,也同意道。 石碣山的袭击,让他知道,为了利益,这些人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缓一缓也好,起码能让这些人清醒一二,不至于做出不可理解的事情。 两个宰辅同意了,徐光启也没反对,这其实也是他希望的,商人搀和进来,败坏了盐法,这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既然有个机会剔除出去,那是好事,怎么能反对嗯。 只是,这只是一个基调,既然官府专营,那该如何专营。徐光启直接提出了这个问题,当然,说话的时候,他是看着皇帝说的,圣上心中显然腹有韬略,先看看再说。 皇帝是个有见解的主,最好先听他说,不然每次自己说些什么,然而被反驳了,时间一久,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会下降的,也给人一种自己和皇帝不和,没有能力的印象。 其他三人显然也打着这种主意,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胸有成竹的皇帝。 431 垂直分销 “这些家伙。”朱由检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有些想法,但具体的实施措施真没有。 盐业制度从宋朝开始,就逐步过渡到由商人主导,当然,宋朝的官府在里面也发挥重要的作用,进行着指挥。 明朝继承了这一制度,但却没有管理好,而后来的满清,又继承了明朝的制度,只是加强了管理。 不过,现在盐业的主导权,朱由检要重新拿到手中,当然,也不是将商人排斥出去,而是要加强管理,将他们的运行纳入到盐业制度的体系当中。 后世的盐业就是专营制度,不论是生产还是销售,都控制在政府手中,当然,在销售上面,朱由检不打算采用专营,而是采用分销。 就是在各个省招募分销商,然后分销商负责运输,然后一级级的将食盐输送到下面的州府,以此构建一个盐业制度。 省的一级分销商以及府的二级分销商人选,都必须经过官府的同意才行,而在下面,则采用零售,由零售商呢从分销商这里批发食盐,拿回去卖。 买卖食盐不再是某一家的专营,只要能从分销商那里拿到货,就能进行食盐的买卖。至于运输的成本,则转嫁到分销商以及零售商头上。 当然,这些成本他们会从食盐中收上来,但盐的价格官府是会定下一个上下浮动区间,一旦超过,官府就将介入。 “分销零售制度。” 几人陷入沉思当中,这个制度看起来很简洁,官府既能控制盐业的源头,又将大量繁琐的事情分包出去,只负责指导。 不过,这样会不会将权力给让渡出去? 徐光启刚一府县这个念头,就有些好笑的收起来,让渡又怎样,想收回来就能收回来,谁还敢和官府作对不成,再说了,这样的制度,那些把持了盐业的盐商,又能有一个很好的去处,不至于有太强的抵触心理。 当然,好处肯定不会和他们现在把持了盐业能比得了,但不去的话,他们能讨得了好吗? “短时间内,食盐生产总是有限,该如何给分销商发货呢?”徐光启问道。 “以这次户部整理的人口来统计,按照人口来划分食盐份额。”朱由检道。 “倒也合理。”徐光启点头。 “一级分销商能否批发,比如缩在州府?能否绕过二级分销商批发到下面的州府?”钱龙锡问道。 这是一个很有见地的问题。 “这个朕一时无法定夺,尔等商讨一二。”这个问题就超出了朱由检的回答范围,他真不知道,他只是听说过后世的分销制度,具体的执行,那是一窍不通。 听到这个回答,钱龙锡笑了笑,然后道,“陛下,不如这样,不花费一二级分销商,而是以州府为单位,几个州府划分一个分销商,由他们负责该地区的食盐运输和发货,如此地区小了,不耽误零售,还能精简机构。” 嗯?这个想法有点东西啊!朱由检诧异的望向钱龙锡,第一次看出,对方还有这方面的才能,他提出的这个方法,似乎比自己一二级分销制度还要好似的。 “你们讨论讨论。”朱由检干笑一声,这东西他真不太懂,只好藏拙了。 几个宰辅相互隐晦一笑,原来皇帝也有不懂的地方,等小笑完,他们才热烈的讨论起来,而朱由检则支着耳朵,静静的听着。 “我觉得可以,不应该局限在行省范围,有时候相邻的两个县交通便捷,从旁边拿反而比从上一级分销商拿成本低。”王在晋从交通方面考虑。 “但这样的话,垂直分销商也有这个问题,他们的范围重叠处,总有价格更低的。”熊文灿问道,不论是垂直分销还是一二级分销,都有这个问题。 “只要零售商能拿到低价盐,我们就让他们拿。我们先根据交通运输定下分销商的大概范围,却不固定边界,让他们自己去争夺,去拉拢下面的零售商,等一番争夺下来,他们的分销边界,自然就固定下来。”王在晋沉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当过兵部尚书的原因,他的方法都充满了一种兵戈的味道。 “让他们自己争夺?倒是可行!”徐光启略略一想,觉得这主意还不错。 在封建时代,运输成本是非常巨大的一个开支,就像粮食这种便宜的东西,沾上了运输成本,都能让九边崩溃。 而目前商量的这种分销商自己抢夺划分分销区域的行为,就是运输成本的磨合,当运输成本趋于一致的时候,分销范围也就固定下来。 之后只要照着这个区域发货就行,直到下一次交通的发展。 “那假如,其中一个分销区域,被周围的其他分销商全部侵占了呢?”钱龙锡试探的问道。 “基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王在晋否决道,“一个分销商的区域这么大,总有比他更远一些的地方,不可能找不到出货的地方。” “交通,如果其中一个分销商掌握了一个交通方式,而周围几个分销商没有掌握呢?比如海运,再比如木轨马车!”钱龙锡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帝。 他说的这两个交通方式,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一旦皇帝和哪个分销商共享这两个交通模式,那其他分销商就不用活了。 “这个朕可以回答你。”朱由检神情严肃道,“朕建立分销制度,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吃到便捷便宜的食盐,而不是设立名额给分销商牟利的,一旦哪个分销商无法出更便宜的食盐,那他就去死吧!朕不需要这样的废物。” 凌冽的话语,让四人心中一禀,他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估算错皇帝的心思了,不仅要赚钱,还要笼络民心。 “臣等明白。”众人齐声道。 “朕事先警告一句,朕这里说的竞争是指正常的竞争,一旦谁用下三滥的手段,在食盐中以次充好,朕绝不姑息。”朱由检掷地有声的说道。 “臣等明白。”四人再道。 “散会吧。”朱由检转身离开。 也许,该成立商业管理部门了,他边走边想。 432 失魂的张采 乾圣二年,五月初十,端午节过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大明朝野。 封地在洛阳的福王,因事涉谋反,全家被锦衣卫逮捕,押往京师,幽禁起来,而整个福藩,全部抄家,财产归公。 这个惊天消息,顿时让天下人震动,多少年了,大明没有藩王被撤销了,如今竟然和皇帝最为嫡亲的福藩被撤销,这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当然,随同福王一起的,还有其他很多当地官员,这都是牵连到其中的,太仓张家也被抢牵扯其中,已经死去的张溥三代,全部都逮捕,押往京师受审。 “福藩就这样没了。”很多人望着报纸,都纷纷叹息,偌大一个藩王,就此烟消云散。 与此无关的人只能叹息,但其他一些人,却觊觎福藩留下的财产。福王宅邸、店铺、田地,仆从、等等。 洛阳无数大豪观望着,没有一个不垂涎欲滴的。 然而,随着京师来人,他们注定要失望了,一个叫做高时明的太监,一个金部主事,两人来主持抄家事宜,而后所得,浮财归入金部银台,而土地宅邸商铺等,全部归皇帝所有。 这种处理方式,顿时让人大失所望,土地到了皇帝手中,还能要回来吗? 然而,巨大的利益能使人理智丧失,眼红的人们,纷纷传出奇怪的谣言,说皇帝是看上了福王的财富,才将福藩给弄死的。 谋反只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传谣者还说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 很快,这股风潮传播开来,虽然锦衣卫和东厂都有所镇压,但根本阻止不了,皇帝得罪的人太多,当一个看似合理的污点出现时,所有人都愿意相信。 很多读书人甚至都在自己的笔记中记录这一点,言之凿凿的说帝阴杀福王,乃图财也。 当然,这都是不属于朝堂一系的文人干的事,但凡和朝廷内部官员有干系的文人,都沉默下来,他们知道,这很是真的,福王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只是没有实行下去。 苏州府,太仓县! 张采悲愤的看着张溥的三代被锦衣卫押走,然后声情并茂的说道,“诸位,当今天子无道,阴杀福王不算,还将张张兄牵涉其中,张兄何其无辜,惨死酒楼之上,如今还要带着逆贼的罪名,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南郭兄,你说怎么做,大家都听你的。”一些文人附和道,他们都是乾圣帝处置的对象,很多人考上了进士都被罢免下来,心中充满了怨气。 “对,南郭兄,我们应该行动起来......”又一人高喊起来,然后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国文兄,你怎么还在这,令尊正遍寻你不到呢,特命我来找你回去。” “回去,什么事?没看我正在这响应天下道义吗?”那国文兄不满的说道。 “什么事?当然是大事啊!”他那朋友提高声音道,“最近常州府传来消息,那边弄了个常州府改制书,准备送上去,一旦皇帝批准,到时候常州府众多吏员水涨船高,都能有官身。令尊让你回去,就是想让你现在进府衙,到时候咱太仓的吏员联系下苏州府,也弄个规程出来。” “什么,能当官?”国文兄诧异的问道。 “对啊......哎,国文兄,等等我,你走错了,令尊在我家呢,没在你家!” “你不早说!” 两人叫嚷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直到最终消失不见,但但他们间的对话却不免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像是县城这种底层的经制吏,大多为当地大族给把握住,不这样他们也没这么大的势力,而想要推动士绅纳税,这些吏员联合起来,还真不需要经过县令的同意。 县令虽然尊贵,号称百里侯,但对他们这些书香门第,士绅大族,多依赖有加,不然事情都办不成。 在场的众人,家中都有这样的关系,就算没用,在县令那里也说得上话,付出点代价,想要混个经制吏,还不成问题。 一旦真的推动官府体制试点改革,那自己岂不是也捞个官身当当?虽然品级低,但可以爬啊,现在科举被皇帝罢免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上面可是有无数位置等着呢。 这么一想,所有人心头火热起来。 “哎呦呦,南郭兄,我肚子疼,想必是早上吃坏了肚子,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去趟茅厕,你们先商量。”说完,他就身手矫健的走了,县衙的经制吏也是由名额的,一旦去晚了,被人占满了,那可就塞不进去了。 看着对方飞奔如马的身影,张采张了张嘴,却是来不及骂人。 “对对,南郭兄,我才想起来,我母亲要回去吃中午饭,我先走了。”又一人找借口离开。 张采抬头望天,太阳还未到正中,距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 “南郭兄,我......” “不必说了,你走吧。”张采无奈道。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人走掉,张溥家门口围着书生,顿时就只剩下三四个,都是家中较为贫穷,平时跟在身后壮声势的,此刻他们可不好离开。 “南郭兄,这群混蛋,平日里大义凌然,结果事到临头,全都缩了。没了他们也好,正好我们自己做,南郭兄,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一人愤慨道,看他那表情,比张采还夸张。 “好,听我说......”张采被他说的重新振奋起来,然而不等他说完,一声惊恐的叫嚷从街边传来,直接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语。 “锦衣卫来了。” 呼! 张采只觉得眼前刮起了一阵风,只见刚才愤然的同学,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跑掉,而且他们跑路的姿势,竟是极为相同,速度之快,带起了一阵微分,吹动张采的衣袂。 “我他么.....”张采忍不住爆粗口。 然而粗口未爆完,一张纸张悠悠的飘过来,吧唧一下,贴到了他脸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都给堵回去。 良久,张采无力的抓下脸上的纸张,黯然销魂的往回走去,那样子,跟丢了魂一样。 433 台湾上 福建,台湾。 台湾是上次皇帝占据了这座岛屿后取得,此后,大明官方的文件中,就称呼这座岛屿为台湾。 此刻台湾上面,有着三座较为繁华的地方,基隆、笨港、大员,此前分辨属于西班牙、大明海盗、荷兰人三者的占领地,当然,此刻都归属大明统领。 在大米你占据这个地方后,驱逐了岛屿上面的西洋人,因此基隆和大员逐渐冷落下来,反而是笨港,因为沈寿崇的驻地选择在这里,逐渐兴旺发达起来,日日有福建的商人到此处做生意。 其他两个地方,则除了少量的维护人员和驻军外,并无多少人气。 不过,这一日,基隆港外,却是船帆连天,铺满了整个海面,至少港口的工作人员眼中,整个港口都是挂着硬帆的千料福船。 一百多艘福船,运来了两万多人以及大量的物资,此刻整个码头都成了忙碌之所,满脸迷茫,身体虚弱,脸色苍白的陕西灾民,被一一引领下来,来到临时的场所休息。 由于人手不足,这里并没有足够的房屋,只有方便快捷的军营帐篷,仅有的一些物资,都是给病号住的,好在这些灾民在将近十个月的逐鹿生涯中,习惯了带着军事化风格的管束,因此并不介意,重新踏上陆地的他们,能有个坚实的休息场所就够了,要求并不高。 十来天的海上生活,让从未接触过大海的陕西灾民疾病重生,一路走来,已经足足有三百来号人死在了路途上。 剩下活着的人,从未感觉到,以往习以为常的陆地,此刻竟然这么的亲切,很多人竟然忍不住趴在地上,握了一把泥土,然后才起身前行。 当然,队伍中也有些北上的气氛,那些都是路途上死者的亲属,不过更多的却是在迷茫之中带着一丝期望和兴奋,就连那些死者家属也不例外。 这里就是我们未来生活的地方吗? 看起来似乎不错。 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很快就察觉到,这里绝对是一块宝地,温润的气候,肥沃的土壤,湿润的空气,无不彰显这里土地的高产量。 当这些人重新踏入帐篷之中时,他们的脸上的迷茫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欢喜和期望。 “这真是一块宝地啊!”洪承畴带着黄信等一些吏员,在港口周围的查看着,不过是略微一看,他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了解更多信息,更加专业的他,一下子就看出来,只要靠海的滩涂开发出来,那就是一块产量之地。保守估计,一亩地最少两石的产量,而且还是两季。 这已经和江南很多耕作了上百年的属地产量差不多了,一旦农田开垦成熟,三石都是有可能的。 “是的,大人,这里的土地多年未曾开垦,腐质全部溶解在土地当中,只要烧荒,开垦出良田,养活百万灾民绝对不成问题。”黄信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因为对《农政全书》精湛的理解和出色的办事能力,他已经被洪承畴引以为心腹和得力干将,如今作为第一批管理者,跟着他一起登岛,筹备前期的开荒事宜。 “是啊,尽管错过了上半年的播种时间,但下半年的绝对不能再错过,百万灾民的压力太大,必须尽早产出粮食,减轻陛下购粮的压力。”洪承畴也非常赞同黄信的观点。 台湾只是个荒岛、孤岛,汉人在岛上并无多少产出,而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岛上的汉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粮食绝对会成为一个最为关键也最严重的问题,如何尽快解决粮食问题,成了洪承畴最要考虑的事。 “粮食重要,但卫生以及住房问题,也要尽快解决,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不妥善处理,怕是会出大问题。”黄信抹了一把汗,看了看日头道。 这里的天气,比北方热些,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不住了。 “是啊,要建设一个聚集地呢。”洪承畴感慨道。 带着自己最得力的几个手下,洪承畴一边聊着,一边往回走,巡视着灾民的临时居住地。 白色的帐篷林立,一个大帐篷中就是二十人,足足上千个帐篷,遍布整个军营。好在沈寿崇提前做了准备,不然两万人还容纳不下呢。 “大人好。”行走间,一些神情疲惫,却依然尽忠职守,看护着安全的人,向洪承畴问好。 “辛苦了。”洪承畴点头笑道。 这些人是洪承畴在来的路上选出来的,差不多有一千人,由二十名巡礼阿尼出色的秀才统领,经过黄得功的训练,这些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如今带兵也带的有模有样。 尽管在沈寿崇眼中,这些人还只能称之为青壮,但却是今后洪承畴开拓台湾的中坚力量,没有这些人,,汉民的聚集地都处在危险之中。 砰砰砰! 正当他们巡视时,却忽然听到了几声炮响,洪承畴一愣,立刻带着黄信等人,朝着港口前方跑去。 距离港口不远是一片小型的聚集地,有房屋和防御建筑,是当初西班牙人建立的,此刻成了海军的驻地。 “发生了什么事?”洪承畴询问早已在墙头的沈寿崇道。 “没什么事,只是那些山里的野人例行过来骚扰而已。”沈寿崇轻松道。 在港口的防御措施前面,一些乌压压的土著从丛林中冲了出来,嚎叫着星耀接近,然后却被阵地上的大炮给阻止,根本无法接近。 就算偶尔有些冲过来的,一发虎尊炮散弹就将他们给尽数消灭,这些土著完全是赤着身体,最多裹上一层鹿皮,防御力完全无法和大明的长矛手以及女真八旗士兵比较,虎尊炮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 “在我们刚占领基隆的时候,防御有漏洞,一日这些土著从树中冲出来,趁我们不被,进道了营地当中,抢走了一些东西,也许是尝到了甜头,这些土著隔段时间就要这么来一次。尽管后面在没有靠近过,还是乐此不疲。” 434 台湾下 “我们人少,尽管占据绝对的优势,但却依然不敢冲进树林中,将他们斩草除根,只能一次次承受他们的冲击,好在他们军队很落后,只要小心些就不成问题。” 沈寿崇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也是,一项横行海上的他,如今只能自保,能不憋屈吗? 看着城下被散弹杀伤后犹豫不敢上前的土著,洪承畴沉思着,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冒出来。 “沈将军,能否将一些土著给包围起来。” “嗯?”沈寿崇疑惑的看了眼,然后转过头,观察了一阵前面乱七八糟的土著后,神态轻松的答道:“可是可以,但不能保证你全部都留下来,这些土著别看脏兮兮的,但是躲藏能力特别强,一不小心就窜到林子里去了,找都不到。” “已经足够了,在下只需要一部分就行。”洪承畴说完,便低声对沈寿崇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真够可以的,不愧是入了陛下的眼,派到这里独当一面,够狠辣!!!”听完后,沈寿崇愣神了半晌,才挑着大拇指对洪承畴说道。 他是真的佩服这家伙,一来就敢让一群未经训练的青壮敢这种事。 “没办法,环境艰苦,我只能详尽一切办法,增强实力。”洪承畴苦笑道,若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用这种法子,但时不等人啊。 基隆港的兵力只能固守港口,一旦沈寿崇带着舰队离去,那么洪承畴和移民只能独自面对来自丛林中未知土著的威胁。 既然这样,还不如提早面对,还能有个心理优势。 两人商议完毕,洪承畴很快离去,前往难民营安排,而沈寿崇则开始指挥调度。 说实话,对付这些土著真的是非常简单,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愚蠢呢,还是未接触过多的外人,心思单纯。 当沈寿崇停下炮击后,他们竟然以为这边没了弹药,欢呼一声,拥挤着冲了过来,争先恐后的想要冲到聚集地中,抢夺汉人精美的器具和物品。 见此情况,沈寿崇撇了撇嘴,郑芝凤带着人从侧面饶了过去,出现在这些土著的身后,而到这个时候,这些土著竟然还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接下来,沈寿崇也懒得采用什么战术,直接发动了总进攻的命令,士兵们蜂拥而出,前后夹击,直接将这伙千余人的土著给击溃。 不过,纵然如此,还是有一半的人逃走了,最终沈寿崇围困抓起来的,只有三百多人。 “怎么样,这个数量够吗?”沈寿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最终抓获的俘虏,比他预计中的要少一些,他害怕完不成洪承畴的计划。 “够了,够了,这么多足够了,再多这些青壮也应付不过来,毕竟之前他们还是良家子弟。”洪承畴满脸笑容道。 以他的请赏,就算这些人不够,他也会说够,对于自己的境地,洪承畴看的非常请称呼,今后和这位沈将军打交道的地方还多着呢,自己孤悬海外,有的是要仰仗对方的,怎么可能因为一些俘虏的数量,和对方弄僵呢。 “护卫队,每三人一队,出列,扑杀眼前这个俘虏。”洪承畴下着命令道。 由于刚开始,他只开了一个场地,并没有同时进行。 当啷,一声金属武器坠地声响起,是洪承畴丢给被放开的那个土著俘虏的,而他这边的三个青壮,本身就有武器。 “还看什么看,要么,你们三个杀了他,要么就被他杀,就这么简单!”洪承畴训斥了一声然后退开,沈寿崇的士兵则围城一个圈子,防止土著逃跑,至于其他的事情,则并不插手。 三名青壮紧张的握着武器,一脸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土著,尽管他们被选了出来,有了当兵的觉悟,但当真的面对生死厮杀,要结束一个生命时,依然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和惶恐。 土著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尽管语言不通,但好似明白过来什么,捡起地上的武器,一脸狰狞的嚎叫着,快步往前冲。 “杀啊,愣着干什么,你们不想要父母妻儿了吗?”忽然一声暴喝从护卫队伍中传来,让三名仿佛被吓傻了的青壮徒然一阵清醒。 他们并不是那种毫无血性,任人屠杀的鹌鹑,只是一时间无法适应,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然而在有人提醒后,感受到背后就是自己的家人,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境地下,三个人突然爆发了。 “杀啊!” 他们暴喝一声,齐齐砍向土著,根本不管自己的会不会受伤,被逼迫到曝气的他们,已然有些丧失了理智。 啊啊啊! 单个的土著,面对三位手持武器的汉民,没有任何反抗的就被乱刀砍死,甚至优于爆发的突然,他都没对三人造成一点伤寒,一个汉民直接剁到他的刀上,然后武器就被磕飞了。 “杀死你,杀死你!” 土著死了后,三位受到刺激的汉民依然没有停下来,还在不停挥舞着武器,大叫着,将土著的尸体剁的稀烂。 洪承畴尽管看的眼角直抽搐,但依然没有阻止,直到三人自己清醒过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清醒过来后,三人略有些迷茫的看着洪承畴,有些手足无措,手中紧握着的刀也不由松开。 见他们这个反应,洪承畴暗自点了下头,然后示意他们归队,三人松了口气,连忙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尽管他们的动作还是松松垮垮的,和其他青壮一样,但是眉宇间的神态和气势,却截然不同,仿佛鹤立鸡群般,一下就能分别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三个青壮为一组,扑杀一个土著。有了前面的人开头,后面的进展就顺利多了,接下来青壮再也没有在场上发呆的。 一个个或狼狈,或英勇,或愤怒的杀死了这些土著,三百多人,一个不剩。而损失,则是多了三十来个伤号。 不过,这个代价却是值得的,看着眼前精气神截然不同的卫队,洪承畴知道在,这些人只要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敢战之兵。 “基隆港会留下一支军队驻守,接下来的训练,或许要落在他们的身上。”带着人离开时,洪承畴扫视着基隆港想到。 他虽然有能统领的人,但能训练却没有,不得不将主意放在驻军身上。至于他自己,则将目光更多的投注在土地的开垦和建设上。 军力只是保障,而土地的利用,则是存活下去的基础,不能本末倒置。 就这样,炎热的五月份,洪承畴开始了自己在岛上的种田生涯。 435 先帝遗孀 在第一批陕西灾民路过之后,整个顺天府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从蓟镇的边墙,一直到去往天津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人群,就连京师,也是如此。 多年未曾翻新的京师,此刻开始了维修和改建,其中包括城墙、防御建筑、各坊的街道以及下水道系统。 大量的人力,让朱由检能做很多事情。反正以海军目前的运力,一次只能运送两三万人,上百万的灾民,全力运输下,起码要两年。 当然,此刻运输舰队一支在扩建,泉州的造船厂日夜不停的造船,甚至还在扩建船坞,两千料三千料的福船不停的上马,十多个船坞中,全都是这种大船,至于两千料以下的,都停产了。 随着船只的增多,灾民的转运速度也会不断的增快,但再怎么快,也要一年多的时间,整个百万灾民要转运到台湾,起码要乾圣三年的七月才能结束。 这一年多的时间中,就是灾民们大搞基建的时刻。 起码,京师到周边的道路,要全部换上水泥路,同时,木轨马车也要沿着九边修建。 当然,大量的劳力也意味着大量的支出,每天,都有很多东西送往各处工地,同时也有大笔的银钱往宫外运送,然后发放下去。 粗略一估计,刚刚开展工程的半个月内,朱由检就花掉了五万两白银,这还不算口粮的消耗,加上这个,起码得翻番。 也就是说,一个月内,朱由检固定支出二十万两白银,而总的支出,两百四十万两左右。 这个数字,还在朱由检的承受范围之内,甚至他还花的很开心,起码这些钱最终都流通到了北直隶百姓的手中,百姓富裕了,最终国家才能富裕。 因为得了实惠,朱由检的圣皇的名声,在北直隶民间瞬间达到了一个巅峰,在这里,根本没人说他的坏话,就算是关于对福王的处置,也没有半点污蔑之处,百姓们都相信了报纸上写的,福王谋反皇帝才抓他。 这种风潮,甚至影响到了读书人,在他们的笔记中,也都是中规中矩的记载,而后,这份影响还扩散出去,传到山西、河南、山东等地。 由此,关于福王这件事的记载,北地和江南就截然不同,针锋相对,给后世的史学家留下了一个谜团以及一个争论的热点。 圣皇朱由检到底是因为福王谋反才削藩的,还是真的因为觊觎福王的财富,而进行的削藩。 不过,尽管京师周围热闹喧嚣,部堂官员疲于奔命,但朱由检却没有理会这些,而是静静的站在一处宫殿的门口。 慈宁宫。 这是先帝的遗孀居住的地方,当然,若是朱由检有皇太后的话,这里会显得热闹和尊贵许多,但他并没有,最有资格作为他长辈的张嫣,也被他弄到了德陵去守孝了。 当然,此刻宫中还是有一些前朝嫔妃的,尽管不为人知,而且地位低下,但他们的确存在,其中最有名的,或许应该是郑贵妃吧。 慈宁宫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里面殿堂房间很多,然而朱由检穿行着,却看不到多少人。 “这是怎么回事?”朱由检皱眉问道。 “陛下,宫中禁止招收太监,又裁撤了一大批,现如今事情又多,人手已经不够用了,因此削减了慈宁宫这边的配给,一般都只有宫女,太监基本没有。”一直跟着的方正化回答道。 “日常用度呢,这个总不会也削减了吧?”朱由检有了些不好的想法,虽然他不待见这里的人,但不代表他想虐待这些孤寡之人。 “那倒没有,如今皇后娘娘掌握着账本,虽然很多地方削减了,但日常用度却不曾少,这里的妃嫔吃得饱穿得暖,日常例钱也照常发,不曾有丝毫怠慢。” “那就行。”朱由检慢慢看过去,发现虽然这些宫女妃嫔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但却没有破的,而且脸上气色也不错,红润有光泽,显然日常过的还不错。 这里的妃嫔不少,很多朱由检都不认识。这些年老色衰的妃嫔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后,先是一惊,待到看清服饰和仪仗后,又恍然,连忙出来给皇帝行礼。 她们这些非嫡亲的先帝遗孀,可没这个脸在皇帝面前摆谱。 朱由检一一看过去,询问一二后,然后给些金银布匹的赏赐,既然来了,断然没有空手而来的道理。 除了赏赐外,只要有子女的,或者还和家里有联系的,朱由检都格外开恩,准许她们回家省亲,而且还特地许诺,省亲的赏赐和费用由宫中出。 当然,不可能一窝蜂的都放出去,得有个先手顺序,因此,具体的操办朱由检没关,全都丢给了皇后,让这些先帝遗孀全都去找皇后安排。 对于这个措施,最满意的还要属东西二李,她们都有女儿健在,如今成了家,就在京师当中,能去省亲,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对于她们很多人来说,这次省亲,没准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和家人相见。 对于她们的心酸,朱由检自然知道,然而就算他敢于打破陈规陋俗,也没法让这些妃嫔尽数回家,那不现实。 这种道德的舆论压力,绝对比张嫣去发配德陵还严重。 最终,辞别东西二李后,朱由检来到最后一处宫殿,郑贵妃的居所。 “臣妾见过陛下。”郑贵妃行了个万福大礼。 “平身吧。”朱由检淡淡道,然后仔细看了眼对方。 此刻郑贵妃年岁已经大了,眼角爬满了皱纹,脸上虽没有,但皮肤有些松弛,一看就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不过从脸庞上,还是能看出当年的风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时自称过‘九莲菩萨’转世,她此刻已然信奉了佛教,手上戴着佛串,身上也有那种檀香的味道。 “福王被朕削藩,如今已然被软禁在京师当中。”朱由检的淡淡的吐出这个消息。 郑贵妃没有说话,表情依然平静,然而一直轻微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阿弥陀佛,臣妾早就料到这一天,陛下能软禁福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郑贵妃垂首道。 她其实不意外这一天的到来,当泰昌登基后,这一天迟早就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似乎不意外?”朱由检奇怪道。 “陛下此来,就是专门告知臣妾这个消息吗?”郑贵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呵呵。”朱由检微微一笑,也没介意,直奔主题道,“朕只是有些话想要你转达给福王的。” “转达?”郑贵妃豁然抬头,原本一直平静的表情不翼而飞,眼中满是激动和。自从福王就藩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对方。 “没错,朕会允许你出宫探亲,这些话就就是让你带去的,希望福王在朕着急的宗亲大会上支持朕。”朱由检点头道,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臣妾,遵旨!”郑贵妃盈盈下拜,泪水却如同珠帘般,不断的滴下,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436 海上风云 朱明皇室发展到明末是,人数非常的庞大,有谣传说有上百万人。这当然不太实际,但几十万还是有的。 各地能叫得上名号的王室谱系,在册的都是几千上万人,这些还是较为嫡系的,旁支更是不知凡几。 这些人分散在全国各地,很多人都有封爵,也因此有俸禄,而这些俸禄都是从地方财政走的,明朝财政的崩溃,这些人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一些血脉关系很远的皇室中人,他们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做工养活自己,但是,绝大多数,还是躺在大明王朝身上吸血。 这些不劳而获的人,才是朱由检最想解决的。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机,朱由检根基其实还未稳固,一旦动这些皇室中人,很容易动摇他的统治,等过个几年,羽翼丰满后,才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至于福王,则是他随手不下的棋子,也算是废物利用下。不然一些事情总是让皇帝自己冲锋陷阵,形象不太好,而且容易遭到其他人的一众抵抗。 但若是由福王出面,迂回一下的话,效果却不错。 “等到乾圣四年或者五年就差不多了,那时候通过握紧地方的财政,就能逐步切断这些人对大明的依赖和吸血,而后彻底让他们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在离开的慈宁宫的路上,朱由检默默的想着。 朱由检一个人坐着,周围只有方正化跟着,其他人则落在后面,没有靠太近,每当皇帝想事情的时候,最需要安静。 正走着,王承恩却快步走来,然后被方正化拦住。 “王公公,请稍待片刻,陛下正在想事情呢,若不是什么要紧事,等陛下想完再说。”方正化满脸堆笑道。 对于王承恩,他可是异常客气,别看宫中权力最大的是王体乾,但最受皇帝看重的,还是眼前这位年青的太监,那可是从潜邸开始,就是皇帝心腹的人物,未来注定要接掌司礼监的。 “行。”王承恩微微一点头,没有丝毫不满你,而是停住脚步,跟在后面一起走着,曾经伺候过皇帝的他,自然清楚对方的状态。 等到大概快出了慈宁宫的时候,朱由检才回过神来。 “咦,承恩你来了。”朱由检笑着招呼道。 “奴婢参见陛下。”王承恩恭敬行礼,然后说出了前来觐见的原因,“洪承畴洪大人发来消息,第一批陕西灾民已经登上了台湾岛,目前正在建设聚集地,期间打腿了一波土著的袭击,目前已经站稳脚跟,正在拓展土地。” “开局挺不错的。”朱由检高兴一笑,弄了这么久,终于开始移民了,只要将这一波灾民都弄出去,起码陕西这个祸乱之源算是安定下来。 今后那边纵然有天灾,也能较为轻松的安抚下来。 “是不错,但洪大人在来信中可是大大的哭诉了一番。”王承恩也跟着笑道。 整个台湾的移民完全是皇帝一力主持的,当从徐光启手中接过百万灾民的管理时,洪承畴就明白这一点,因此,但有困难,需要支援时,他的书信是直接发到皇帝这边,而不是内阁。 “哦,都有什么问题?”朱由检感兴趣的问道,虽然第一批移民带了些物资过去,但到了实际中,能用到哪些,真的很难说。 “缺东西,缺乏各种东西,工具,种子,粮食,耕牛,铁器,武器、船只等等。”王承恩一连报出了非常多的东西。 台湾是一个宝岛,但想要获得产出的话,前期需要投入非常多的东西,尤其是朱由检还有上百万人需要安置在其中,消耗的就更多。 对于朱由检来说,台湾就是一个需要不断投入的无底洞,而不是如同一些小说中描写的那样,一获得就能开始收获。 “让许心素去接洽吧,让他赶到南方去,就近筹备洪承畴需要的物资,把账目做好,只要不超过一百万,对方需要什么就送什么过去。”朱由检想了想说道。 送到台湾的物资如果让御马监去筹备的话,会非常满发,还不如通过商行去购买,而且南方距离台湾更近,不论是路途还是运输成本,都能拿更节省。 在他看来,如果能花一百万就能将灾民给安置下去,绝对是值得的。当然,一百万也是给洪承畴的一个限制,如果花的钱超过这个数字,那就自己掂量着办。 “奴婢遵旨。”方正化应道,传达命令之类的事情,还是他去办,王承恩去不合适。 “对了,最近海上的情况怎么样?”朱由检再度问道。 大明皇家海军受到御马监节制,海上的情况怎么都绕不过去。 “不太妙。”王承恩摇摇头,脸色有些阴沉,“虽然上次沈有容将军借助漕粮打了个附近,消灭了李魁奇部分主力,但根基未损,休憩了一阵后,再次卷土重来,而且势力还更加强大,甚至有了炮舰。” “炮舰?”朱由检诧异道,他一海盗,到底去哪里弄得炮舰? “对,虽然不大,是西洋人的武装商船之类,但的确有了,而且不是一两艘,足足有五艘。不仅如此,横行广东海域的刘香老似乎在频繁和李魁奇接洽,双方有同流合污的趋势。” “情况有如此危急了?”朱由检脸色凝重起来。 “是的陛下。为了报复,李魁奇频繁袭击舰队,对方似乎能准确定位四海商行的船只似的,上半年派出海船全部都被攻破了,许心素那边损失惨重,若是无法解决李魁奇,下半年他是不准备派船海贸了。” “准确定位?陆地上有人在帮助李魁奇,泄露四海商行的行踪?”朱由检眼神一冷,若没有人协助,李魁奇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 “不仅如此,沈寿崇这边的抽水也大受影响,和李魁奇颤抖期间,根本没时间去抓那些商船,很多船只全部偷偷摸摸的出海,根本没叫抽水,目前舰队也没力量去做这件事。上半年抽水的数额大大减少,就连泉州的造船厂都收到了影响。” “泉州造船厂不能停,必须尽快扩充舰队的海上运输量,等下朕再拨五十万两军费给你,专门用来建造两千料的福船,若是资金还有缺乏,适当的,造船厂那边可接一些订单,赚取发展的资金。”朱由检叮嘱道。 “奴婢省的。”王承恩的点头,本来这件事应该孙元化来的,但谁让将作监派去的人刚刚接手泉州造船厂呢,业务不熟悉,此时出了事,只能暂时由御马监这边处理。 “陛下,不好了。” 正当朱由检和王承恩商量海上的事情时,执掌东厂的刘若愚神色惶急的跑了过来,一起随行的还有脸上遗憾的许显纯。 437 刺杀 时间往前推七天。 李若涟和其余九个同伴一起赶着马车,载着货物,行走在草原之上。他们车上的货物很多,有茶叶,有丝绸,有蜂蜜,有瓷器,甚至还有不少的武器。 这些武器也是李若涟等人能够成功接近归化城,保持畅通商路的根本所在。对于时常能贩卖一些精良武器过来的汉商,林丹汗都是非常大方和客气的。 甚至这次他还邀请这些商人参加自己的宴席。 当然,更重要的是,李若涟答应为林丹汗弄一副全身铠甲过来,纯手工制作,反复锻打的精钢盔甲,就连林丹汗也没有。 北元被赶出中原后,早就失掉了自己的手工业,流落到草原两百多年后,祖传的那些武器铠甲消耗殆尽,如今蒙古一方,成了三方争霸势力中最弱的,武器也是最烂的。 这种情况下,一副精钢铠甲对林丹汗的诱惑有多大,不光光是面子和地位的彰显,更是自身安全的保障。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一副好铠甲的重要性,那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东西。 “短铳都准备好了吗?再检查一遍。”李若涟吩咐道,他们十人在草原上漂泊了七八个月,为的就是此刻。 临到关键时刻,在怎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这是最好刺杀林丹汗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将在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等下我负责在殿内行刺,小六在门口接应我,你们在归化城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再留两个人在城门口接应撤离,整套计划就这样,都记住了吗?”李若涟快速的说道,前方已经能够看到归化城了,城头守卫的士兵清晰出现在他们眼底。 “没有。”其他九人低声应道,他们为了这一天策划了很久,也训练了很久,怎么可能有问题。 作为最早一批接受严酷训练的‘特种兵’,他们十人都非常的优秀,其中有两人还是出自皇族,祖上的一半血脉来自皇家。今天的行动,将会证明,他们耗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是值得的,他们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混入归化城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想要混进林丹汗的大殿内,并带入武器,却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来到城门口,这里的人流很多,有许多像李若涟这样,带着货物和礼物过来的,他们也是同样参加林丹汗的宴请。 这次林丹汗的宴请在这片草原上比较有名,不仅有被他征服的那些部落,还有占据核桃哦的鄂尔多斯部。 而宴请聚会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商量,什么时候再去大明境内抢劫一波,大明的内乱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高迎祥放出来的风声并不是空穴来风,鄂尔多斯部的确想要入侵边关,只是没找到机会实施而已。 林丹汗作为蒙古名义上的大汗,多少还是有些气度的,既然没有机会,那么自己就创造机会,去年不就是如此,入寇大同,抢了很多东西吗。 食髓知味下,他又打算联合人再做一次,不一定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但调子和步骤先定下来。 无数人聚集在这里,纷纷朝着城市中央的宫殿涌去,李若涟和小六也混了进去。 叮! 清脆的乐器声音响起,整座城市陷入在欢乐的气氛当中,大殿内,高贵的头人们正愉快的吃喝,看着歌舞,城市中他,他们带来的人也有不错的招待。 然而,突然间归化城就乱了。 城东藏着粮食的地方起火,城北的宫殿内也是一片混乱,参加酒宴的宾客呼喊焦然着,神情惊恐害怕。 就在刚才,忽然一阵炒豆般的爆响后,原本高高在上的林丹汗忽然倒了下去,尽管后来在侍卫的搀扶下起身,但明显能看出来受了伤。 只是,原本高喊着想要抓刺客的林丹汗,却愕然发现,整个殿内乱了起来,一声声爆炸的响声在大殿周围响起。 那是早就预埋好的黑火药,此时被人引爆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所有人能都震惊了,而行刺的真凶,则在混乱中潜逃。 “快,快跑。”李若涟焦急的招呼道。 林丹汗没有死,他无比肯定,谁能想到,林丹汗竟然这么怕死,来参加宴会还在身上内罩了一层软甲,短铳打过去,他都不知道软甲给破了没。 既然林丹汗没死,那么他们就危险了,若果不抓紧时间,恐怕连城池都冲不过去。 城门口此时也混乱起来,砰砰砰的几个炸药包直接将守门的士兵给炸翻,从其他地方汇合而来的五个人正勇猛无敌的干着守军,阻止他们关闭大门。 炸药包,短铳,精钢利刃,让他们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快走!” 李若涟如风一般打马而过,空中就留下两个字,随后,十个人齐齐奔出归化城,消失在草原上。 ……… “他们十人逃出去了?”朱由检比较好奇李若涟等人的结局。 “全部身受重伤,若不是他们随身带了只信鸽,提前通传消息,要求接应,恐怕已经死在草原上了。”许显纯庆幸之余,还有一丝骄傲。 ‘特种兵’完全是他一手推动的,从目前来看,效果不错,能做到很多超出常规的事情,对于加强锦衣卫的战斗力很有帮助。 尤其是在大明意外的地方刺探敌情,刺杀敌人,更有优势。他已经暗暗决定,等着十个人伤势好了,就在选调一批人马,扩大培训。 “倒是挺厉害的,打伤了林丹汗,竟然还从追杀之下全身而退,着实有些本事。”朱由检点头道,“让俞咨皋到御马监报道,他打仗没他老子厉害,但这个人技击的本事却继承的不错。” 他打算将俞咨皋弄进来,好好训练下侦察兵,现在有骑兵兼任的夜不收还是有些粗糙,遮蔽战场或许够了,但是探查敌情却不太行,更别说在帝后搞破坏和刺杀大将了。 先将侦察兵弄出来,等经验丰富了,再在侦察兵的基础上,弄出真正的特种兵来。 “啊,俞咨皋?”许显纯有些傻眼,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不关心林丹汗的生死,却将俞咨皋要了过去。 “锦衣卫已经有十个成品了,想要扩大让他们教导就是,御马监那边正好差这么一个总教头。” “臣遵旨。”皇帝开口要了,许显纯还能怎么办,只能同意啊。 438 官僚内讧 “陛下,林丹汗并没有死。”见皇帝的关注点似乎有点不对,刘若愚忍不住提醒道。 “没死就没死吧,冢中枯骨尔,不用在意。”朱由检浑不在意。 他也的确没将对方放在眼中,大明、女真、蒙古三方中,就属蒙古最弱,军队最烂了,历史上若不是大明和女真一直僵持着,直接就能挥军没了他。 现在的蒙古,能凑出五万精锐骑兵出来吗? 他们能拉出来的,全都是牧民,辅兵,或者上了年纪以及年纪很小的战士,真正的战兵,绝对凑不出五万来。 “冢中枯骨!”刘若愚有些咂舌,皇帝这自信心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当然是和女真血战出来的!以朱由检现在的实力,都不用额外出兵,直接陆军的两万正兵一出,归化城就是手到擒来。 对他来说,打攻坚战比野战还要轻松容易,棺材雷、炸药包、二十四斤炮一出,在坚固的城池也要被攻破。 不过,刘若愚却未曾亲历过战场,而且还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对草原上的民族依然充满了畏惧,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说道,“陛下,李若涟等刺杀时,林丹汗正召集右翼蒙古的头人开会,如今被刺杀受伤,怕是会报复啊!” 报复?不会的。 且不说被火铳打中之后,虽然有铠甲阻挡,但林丹汗依然受了不轻的伤,就说此时的时间,正是春去夏至的时候。 大量的牧畜在冬天掉了很多膘,此刻正在弥补回来,而此时,也是牧畜发情产仔的时候,这个时节,一如农耕民族的青黄不接之时,不仅重要,而且也没余粮发动战争。 至于等几个月后,秋高气爽,膘肥体壮之时发动南侵,那时候,陆军初步整训完毕,战力形成,朱由检岂会怕了林丹汗? 就算对方不来,他也要找到草原上去。 “林丹汗,且先等等,三个月后,就是朕屠灭归化城,以报大同六万军民被杀之仇。”对于去年林丹汗的头欧系屠杀,朱由检依然耿耿于怀,这是他皇帝生涯期间最大的污点。 连续两次,皇帝都不在意林丹汗,刘若愚也不再说什么,纵然他心中依然忧虑,但却不会表现出来。 “锦衣卫这边做好准备,李若涟等人既然去过归化城,那就好好养伤,到时候草原上还要他们带路,各个部落的位置和迁徙规律,你们也要做好,秋后朕自有大用。”朱由检提前三个月开始了战争安排。 “臣遵旨。”许显纯躬身应是。 “御马监这边也是一样,粮草要筹措好,先行输送囤积过去,木轨马车不是快通了吗,先使用下,等用的熟练,没有危险了,到时候通过木轨马车,一股脑将军队全都拉过去,打林丹汗一个措手不及。” “臣明白。”王承恩点头。 木轨马车作为军用运输路线,自然是交给御马监掌握,一旦长距离通车成功,那么就代表着九边从此安稳下来。 以木轨马车日夜不停的输送效率来看,从京师到最远的宁夏镇,也不会超过七天,这种效率,简直耸人听闻,任何敌人都会在这种速度面前反应不过来,从而错误估计敌人,导致失败。 说话间,朱由检又做了些批示,都是针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周边环境不打出个安宁来,他是没心思在国内搞改革的。 “这里有一封奏折。”等皇帝说完,刘若愚才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密封的奏折。 “奏折,怎么会在你手里?”朱由检示意方正化拆开后,奇怪的问道。 奏折一般是出现在通政司的,然后由通政司送往司礼监,最终才呈现在他面前,刘若愚虽然挂着一个司礼监提督的名义,但并不插手司礼监的运转,因此他手中有奏折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 “陛下,只是从江阴来的奏折,不是官员的,而是江阴三个小吏书写的,他们没有渠道将奏折递上上来,因此找到了当地的镇守中官,如此奏折才出现在臣的面前。”刘若愚将来龙去脉解释的非常清楚,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而被皇帝给惦记上。 “江阴?”这个名字让朱由检非常耳熟,随后,接过奏折,看到书写人的名字后,更是心中一跳。 阎应元? 江阴典使阎应元!!! 来到这个时代好几年了,朱由检以为自己能平静面对很多历史上的人物,然而此刻他发现错了,有些人的光辉,纵然你再怎么历经世事,沧海桑田,也无法直视。 阎应元任江阴典史期间,率十万义民,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两百余门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史称江阴八十一日。城破之日,义民无一降者,幸存者仅老幼五十三口。阎应元被俘后坚决不向清廷贝勒下跪,被刺穿胫骨,“血涌沸而仆”,终英勇就义。 这是历史给出的高度评价,其英勇,其战果,纵观整个历史,都罕有人敌,其惨烈程度,堪比唐时,张巡、许远杀妻守睢阳。 在看其他两个人,陈明遇、冯厚樟,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仔细回想一下,正是抗清三公你中的其他两人。 这两人名气就没阎应元这么大,但历史评价依然很高,都是明末浮生众相中的铮铮铁骨。 带着一丝异样的崇敬心情,朱由检翻开了他们三人联名写就的奏折,慢慢的翻看起来。 出乎他的预料,这竟然是一份关于常州府官府衙门改制以及制定税收的文书,全文发非常简洁,直接铺陈开了他们关于常州府衙门的构建,以及财政收支情况。 写的非常详细,各种历年的开销都一一在目,只要照着这份开销去比对,常州府极其各县的政务情况就能摸得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后面还有当地士绅的联名支持,在其中,朱由检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姓氏和名字,这些人和朝中不少官员都有牵连。 “看看,利益动人心,朕当初期望的变故,出现了。”朱由检举着奏折大笑道。 他当初期盼的官僚阶层内讧,此刻正展现在他面前。 439 用文臣还是用太监? 常州府递了奏折过来,那肯定是要批的,只不过对方折子中所些的一些东西,在朱由检看来,有些不太合适。 就比如田税,常州府给出的就和北直隶一样,都是一亩地五分银,然而实际上呢,这个税赋对于常州府来说,太轻了。 这里可是一年能种两季粮食,而且亩产高达两石,如此一来,和只能种一季,亩产只有一石多一些的北方比起来,轻松太多,失了税收的本意。 而且,常州府还是属于重税区,属于被老朱家惩罚的对方,怎么也不可能实行如此轻的税赋。 不过,这些只是细枝末节,可以商量的,真正重要的,还是奏折中那些关于常州府的土地、人员,财务资料,有了这些东西,常州府的真实情况才算是展现在朱由检面前。 当然,常州府方面不是没有条件的,在这些资料的后面,还附着一份名单,这些人都是占据了关键位置,处理州府的方方面面事务,若是官府机构大调整,这些人是避不开的。 对于这份名单,朱由检十分清楚,真正关键的很少,大部分都是临时塞进来,他们的背后则是常州府的各个地主士绅,纳粮的主力是他们,不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是不可能从他们田地上收税的。 “让王体乾到东暖阁来。”朱由检吩咐一声,不在对这份奏折做出评论,然而摆驾乾清宫。 东厂只是一个执行机构,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让王体乾来处理,东厂作为中间机构传递信息就行了。 “老臣参见陛下。”朱由检刚刚坐下喘口气,王体乾就出现了。 “看看吧。”他将奏折递过去。 “恭喜陛下。”王体乾看完,立刻笑着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他和皇帝商量,暗中引导进行的,如今出了结果,自然高兴。 “不过,这份奏折中有很多东西,还值得商榷。” “的确,他们的小算盘倒是打的琵琶想,既想从朕这里获得官位,又想少纳税,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朱由检撇撇嘴道。 “不过这是小事,朕叫你来的意思,是想问,能否将商税加入进去,作为交换条件。” “商税?”王体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皇帝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接着,他就陷入沉思。 商税好收吗? 不好收,非常的不好收,看看气焰滔天的魏公公在位时的作为就知道了,哪怕凶残阴险如他,也不过收了三十多万两银子的商税。 再多都不可能了,可见其中的难度。 “难,非常的难。”王体乾摇头,他自认比不过魏忠贤,连魏忠贤都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他就更加不行了。 “陛下,老臣以为,当以谨慎为先,先将田税拿到手中,用这笔财力扩充官府势力,待得各方面成熟后,在收取商税,方为正道。税收不比其他,一旦生乱,受到影响的是整个大明。” “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先将田税拿到手再说。”王体乾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以谨慎为先。 “这样啊!”朱由检敲着桌子,慢慢道,“也罢,是朕心急了,一步步来,先收取田税,到时候在图谋商税。” “你觉得,派何人主持这件事比较好?”朱由检问道。 改制虽然是大事,但具体到一个州府,那就不算什么,内阁大学士没必要,弄个巡抚就行,只是这人选不太好选择。 这一去,是要和常州府的地头蛇做斗争的,必须是个强硬任务,一旦派去的巡抚稍微软弱些,那就会被地头蛇给欺负上,到时候改制后的官府恐怕就不姓朱了。 “老臣觉得,兵部侍郎南居益或者左副都御史邹维琏比较合适,两人心中皆有肝胆之气,风格比较强硬。”王体乾想了想道。 “邹维琏和南居益?”朱由检念叨这两个人的名字,开始在脑海中思索起来,只是想了半天,他没想起这两个人在历史上有什么功绩。 虽然朱由检没听过这两个人的名字的,但其实他们俩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也是入了明史的主。 二人朱最著名的事迹,都是在福建巡抚的任上,和占据台湾后犹自不满足的荷兰人作战,打退了他们对福建沿海的侵占。只不过一个是在天启年间,一个是在崇祯年间。 从这方面看,两人都有手段强硬,不畏兵事的性格,若是用作改革之类的事,相得益彰。 “去将阁老们.....”,没想起来什么事迹,朱由检干脆懒得再想,而是打算和内阁商量下用人的事。 只是,正说话间,他看着眼前恭敬的王体乾,忽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若是内廷派人去主持,如何?” 啊? 王体乾有些茫然的抬头,不解的看向皇帝,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派内廷太监去吗?”他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精光。 今上登基后,司礼监的声势小了许多,甚至风头大有被内阁盖过的意味,但终究,皇帝还是要倚重我们的,现在就是最明显的征兆。 满心换新下,王体乾正想说一堆派内廷太监去的好处,但暮然响起,今上不是正想废除太监制度吗,为何现在又要启用太监前往地方处理政务呢? 王体乾将要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慢慢的思索起来你,皇帝为何要内廷派人去。 陛下觉得文臣不可信?或者是文官势力太大了需要制衡?亦或者是有什么隐秘的事要在常州府做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王体乾却觉得什么都没把握住,根本不敢开口回答。 抬起头,偷偷瞥了眼皇帝,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头低的更低了。 “陛下心思如渊似海,老臣难以测度。”王体乾最终还是稳妥起见,没有说任何话。 “难以测度。”看着王体乾一阵皱眉苦思后,就说出这样的话来,朱由检真是无语了,你想了半天都想些什么呢。 朕要的是意见,是看法,朕若是有定夺了,还需要问你吗? 440 阴险的太监都哪里去了? 尽管心理活动很复杂,但朱由检面上不露声色,也没有因为王体乾的回答而动怒,只是暗自在心中想着刚才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 派遣文官去是最正常的做法,南居益和邹维琏都是挺不错的人选,相信他们去了之后,会将常州府很好的管理起来。 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造成地方势力尾大不掉。毕竟很多东西是做交换回来的,这也就意味着,常州府会被一群有着密切联系的人占据各个位置。 也许因为这次尝到了甜头,他们会接着干这样的事情呢? 比如,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成为另一个东林党? 要知道,哪里可是常州府,是南直隶,是当初东林党的发源地,对于派系这玩意,最熟悉不过。 眼前的这份奏折,其实是一种趋势和征兆,因为某种利益,这种团体已经初步凝聚起来,至于首倡的阎应元等人,不过是傀儡罢了。 也许这个事是他们最先弄出来的,但发展到最后,却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不过,纵然有种种隐患,但这终究是一件好事,至少从这轻微裂开的缺口,可以将田税推广下去。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派遣文官去常州府主持工作,似乎就不太合适了,反而内廷的太监,却非常适合。 太监吗,身体残缺了,心思总是不纯正的,用来干一些阴险狠辣的事情,非常合适,魏忠贤之所以能变成九千岁,虽说他底子好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成了太监。 不然没进宫前怎么就只是个赌徒呢。 而在这点上,文官就不行了,虽然能更加无耻,但不一定听皇帝的话,而且人情牵扯太大,很容易同流合污。 用太监就不怕了,和文官尿不到一个壶里。至于太监的消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正现在还存在,那就先用着。 “就派太监去。”朱由检确定下来,这一次不用文官了,用太监。 北直隶之所以用文官,只是因为针对的是老百姓和农田,用文官处理的更快一些,但常州府的事情关系到权柄和官位,用文官容易沆瀣一气,用太监则能做些小动作,进行分化瓦解。 “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吗?”朱由检看着王体乾问道,这次在不给个靠谱的回答,朕就让你直接去养济院。 “不知陛下需要什么样的人?”王体乾反问道,太监也有多种多样性格的,有如王安那种儒雅的,有如魏忠贤那样阴险毒辣的,还有如陈炬那样大气豪爽的。 “朕只想要一个属于朕的常州府,而不是变成这些人的常州府。”他扬了扬手中的奏折,低沉的说道。 这些人的常州府? 王体乾想着刚才看到的东西和名单,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今上竟然在高兴之余,还注意到了这些隐患。而后,他心中便升起些许感慨,皇帝真的成熟了,这种政治嗅觉,已经超过了他。 他皱起眉头,仔细盘算皇帝身边的太监,谁适合去做这个任务。 若是魏忠贤还在,他当仁不让,但魏公公已经死了,只能找其他人。 王承恩?不不不,太年轻了,火候还不够。 曹化淳?也不行,又一个王安罢了。 高起潜?略微懂些军事,其他方面马马虎虎,而且在军队中,皇帝不一定会让他去。 刘若愚?做文章是把好手,计谋也多,但真要让他去执行,就..... 张彝宪?精于计算,对钱财敏感,理财是把好手,但是其他的就不咋样了。 盘算来盘算去,王体乾赫然发现,自己身边周围的太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阴险狠辣的了呢?记得以前这样的人很多,自己周围都是呢,现在怎么都没了? 朱由检也盘算了半晌,发现自己手头真的没有合适的人,惯用的那些太监都不太适合做这种事,适合做的又全部都被他弄到银行中,然后因为管不住手给杀了。 “靠,下手太快了,没留下一两个来。”朱由检看来看去,忽然眼神一定,要说阴险毒辣,眼前不就是一个吗。 能和魏忠贤分庭抗礼,成为天启制衡魏忠贤的人物,绝对不会是什么纯良人物,阴险狠辣都是家常便饭。 王体乾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一抬头,发现皇帝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一个不好的念头忽然从心中升起。 陛下不会让我去吧??? “王体乾,你去一趟吧。”朱由检背着手道,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反正现在司礼监没什么事情,不用代替皇帝参与内阁的决议,至于气体事情,有提督、秉笔、随堂在,都能处理。 “老臣遵旨。”王体乾也没有在说什么,思来想去,自己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了老了,还要千里奔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想到这,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呸呸呸,瞎想什么。 不过,在心中,他还是有些惊醒起来,那些文官胆大包天,自己如果真的触动了对方的利益,那能不能回来还真不好说。 不行,得朝皇帝要点报名的东西。 “陛下,老臣去是可以去,但不能孤身一人去。”王体乾小心翼翼道。 “怎么会是孤身一人呢,你堂堂司礼监张颖太监,东厂归你节制,锦衣卫你也可以调动,从京师还可以带随从过去,身边跟着的人可不少。”朱由检奇怪的问道,不知道对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陛下,老臣还需要一支随行护卫的军队,最好是御马监的陆军,不然恐有不测之险。”王体乾非常慎重的回答道。 “那些文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朱由检哑然,想到王体乾要做的事,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甚至很可能会发生。 “这样吧,朕予你五百,不,八百精兵,随你前往常州府。” 这八百精兵全都是老兵,里面没有参杂一个新兵,战力堪称强悍,若不是新兵还未训练出来,他绝对不会派这么多老兵的。 八百人正好一个方阵,这次去常州府是防患未然,而不是去打仗的,大炮用不上,带上几门虎尊炮防备就行,一个方阵刚刚好。 “老臣多谢陛下关爱。”王体乾心中大定,这些安全有保障了。 不过,他还有个疑问需要确认。 “陛下,若是还有其他州府想要如此,学常州府呢?” “同样由你节制主持,但仅限于南直隶州府,而且不能超过三个。”毕竟是作为试点推行,太多了不好,一旦失控的话,损失太大。 “老臣明白了。”王体乾微笑躬身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441 短暂的讨论 在京师,王体乾也算是一号人物,他的头衔有很多,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大管家,大内总管,内相。 他的离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而后,关于常州府的事情不可遏制的流传开来。京师的高层人人物,大多都知道了他的差遣。 奉旨出京,主持常州府改制事宜。 一句改制,里面包含了很多东西,哪怕是王体乾,若不是皇帝陛下跟他说了很多,制定了一个大致的框架,他也不敢去主持。 不过有了皇帝的支持却不一样,他带着大队的人马,意气风发的来到天津,乘坐海船南下。 随着漕粮的运输成功,海运渐渐成为朝廷通往江南的主流一运输方式,而且扩散的很开,若不是天津港口还未修建好,民间并无多少船只,估计南来北往的商人,全都会走海运。 “你们觉得,王体乾此去如何?”钱龙锡看了看其他几位同僚,忍不住问道。 作为文官最顶峰的一小撮人,他们知道的消息更多,包括改制的大体内容,也有所耳闻。 包括地丁银、士绅一体纳粮以及皇权下乡等内容。但也正是因为听说了,他们才深知这次改制到底有多难。 这不是搞定了常州府一府地方力量就行的,那是和整个文官集团都有关系。 钱龙锡来自南直隶,他深刻知道这下面的水有多深,因此忍不住闻起来,他想看看,其他三人是什么态度。 敏感的话题被挑起,原本正埋头处理公务的其他三人,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王公公身边有八百精兵,有此八百兵,可纵横南直隶无敌手,当无恙。”王在晋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道。 听到他这么将,钱龙锡忍不住嘴角抽搐下,大哥,你这是打算来蛮的吗?你是去改制,不是去杀人啊,来蛮的能行吗? 虽然心中疯狂吐槽着,但毫无疑问呢,王在晋这么一说,他心中的确是放松不少。那八百人是实打实和女真对刚而不掺一丝水分的,不论出现再糟糕的局面,都能收拾。 “恐怕有两虎相争之嫌。”熊文灿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经历过招安郑芝龙时间,他对地方大族的利益纠葛有较为深刻的了解,别看常州府发来的奏折上鲜明的表示,欢迎改造,支持改造。 但那只是表面现象,是那些小家族的利益结合,真正的大家族并未露面,等王体乾到了常州府,两方绝对会争斗起来。 一方为了利益,一方为了官位,那真是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 “老夫到以为,王公公携雷霆之势而去,挡者披靡,常州府乃至南直隶,无人能挡其锋。”徐光启笑眯眯道,他这个观点倒是和王在晋差不多,只是语言不通之下,却显得一个大气,一个蛮横。 两者风格差了十万八千里,区别太大。 “为何不是当地士绅炼兽联手,沆瀣一气,最终如同孔家之于曲阜县,将常州府化为法外之地?”钱龙锡担忧的问道,只是在担忧之下,甚至有一丝丝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兴奋和激动。 “法外之地?不可能的!”徐光启摇头失笑道,“从陛下这次派遣中官太监前去,而不是让内阁选派朝臣前去主持,就可知道,陛下对此早有防备,定然在王公公身上做了完全准备。” “万全之下,这种设想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陛下宁可毁了常州,也不会让其脱离自己的控制。” “首辅大人阻止我们谏言,就是因为如此?”钱龙锡忍不住问道,他没想到,徐光启想的这么深。 对于这个问题,徐光启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哪怕还未到弱冠之龄,但皇帝就是皇帝,对权力的敏感,是无与伦比的。尽管没人说出这句话,但此刻其他三人内心无疑就是这么想的,察觉到这种氛围,钱龙锡默然呆立半晌。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无疑经过这么一疏导,钱龙锡的心安定下来,内中波涛汹涌的情绪,也逐渐平息下来。 摇了摇头,钱龙锡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公文处理当中,至于常州府的事,他不打算搀和了,太危险。 对于皇极门内的几位阁老短暂的对话,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此刻正带着人,在城外巡视着。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五月份,北直隶的冬小麦已经成熟,开始了收割,大片大片的农田空旷出来。 有了宽阔的空间,陕西的灾民开始大批量踏入北直隶,他们将营地直接安札在要修筑道路的两旁,白天修路,晚上宿营,沿着道路,滚动式的前进。 这样做虽然有点繁琐,但却不会耽搁对土地的二次种植,一般往年,小麦收割后,农民大都会种些油菜、白菜之类的,但今年却多了个选择,种玉米或者花生。 尤其是花生,是可以增加土地肥力的,被皇庄的人大力推广,一年多的时间,已经从皇庄流传到其他地方了。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突然来了兴致,打算在北直隶巡视一番,看看地方情况,而后,他也没跟谁打招呼,直接就出来了,至于内阁事务,暂时先压着,等他回去出来。 反正也就十天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事。 出了京师后在,朱由检也没什么一定要去的地方,就这么坐着马车,随意的在道路上逛着,非常的佛性。 咕噜噜! 清脆的车轮压路声不断响起,一支队伍在官道上驰骋着,平坦的道路,让马车少了很多的颠簸,坐在马车上的人尽管还有些震,但却舒服很多,可以长时间坐马车了。 这条官道是京师通往蓟镇的道路,非常的宽大,可供八辆马车并排而行,是典型的来回双向四车道马路。 这是在测试马路的平坦性,看看道路修筑的情况。 坐在马车上,朱由检掀开帘子,迎风吹拂,非常的惬意,他的面前有张茶几,上面摆着茶水点心,马车飞驰下,茶几上的东西竟然只是轻微的晃动,连被子中的茶水都未曾洒出来,可见道路之平坦,到了何等地步。 道路两旁的农田中,到处都是已经收割完的田地,有的田地里农人还在忙碌着,有的却空置着。 见识了不同的风景,朱由检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尤其是新式的水泥马路,让出行都成了一种享受。 442 议事 正感受着水泥马路的便捷,朱由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水泥马路修好后,是要面向百姓开放的,而不是跟以前一样,只能是官道,当官的才能走,百姓不允许走。 既然是开放,俺就涉及到道路的管理问题。毕竟水泥马路又不是坚固的无法破坏,走的人多了,自然会有损耗。 道路的休假你是非常昂贵的,这笔钱支出了,就必须通过某种方式收回来,不然单靠财政支出,是修不了多少路的,最终修路的事业也会荒废掉。 在朱由检还没穿越时,小时候家里有辆摩托车,而当时,针对机动车辆,有一种税收,叫做养路费,一年交一次,那时候经常就有交警在路上堵路,查摩托车的养路费缴费情况。 这是他最早关于对道路收费的记忆,而后普通道路的收费渐渐消失了,最终只剩下了高速路的过路费。 正是基于这些记忆,朱由检也是打算对水泥马路进行收费的,只是因为驿部尚书郑三俊前去巡查木轨马车线路,而暂时耽搁了。 此刻,坐着马车行走在水泥马路上,朱由检又想起了这件事。 “是交给驿部来管理,还是自己收取?”朱由检想着。他打算仿照后世的过路费制度,在交通枢纽设置关卡,然后收钱。 水泥路的推行,可以带动四轮马车的推广,加大商品的流通,而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收取商税,这些关卡有成了收税或者查验缴税凭证的地方。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经验之谈,关于修路后的一些列政策,朱由检都已经想好了,只是由谁去收这个钱,他还没定论。 让驿部去弄吧,但朝廷哪里有这么多钱去修路,一旦驿部的钱收了上来,肯定是去填补其他地方的缺口,不可能投入到修路上,这样他以路养路的策略就行不通了。 而且,自己在陕西到京师的道路上投入了这么多,就这么免费的给朝廷,朱由检总觉得有点不甘心,这可不是几万两,而是将近两百万两的投入。 那么多灾民,上千公里的路程,庞大的运输成本,一路人吃马嚼的来到京师,其消耗是多么的恐怖。 因此,相比于免费交给朝廷,朱由检更想弄个承包制度,自己投钱修路,然后获得三十年的运营权,设卡收费,等到三十年后,再将道路还给朝廷,包括那套成熟的关卡收费制度。 只是,内阁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吗? “不管了,先写下来,然后发给内阁,让他们讨论去。”朱由检嘿嘿一笑,也不管内阁怎么想,自己了行动起来。 “方正化,进来。”他高喊一声。 “好嘞,皇爷。”方正化从外面钻了进来,然后按照皇帝的吩咐,草草写就了一封公文。 “去撰抄一边,然后发回京师,交给首辅,让内阁研究下。”朱由检吩咐道。 “奴婢遵旨。”方正化刚一说完,整个车队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朱由检皱眉道,他掀开窗帘,向朝前面看看,但都是挡住视线的背影,只得作罢。 “陛下,前面正在修路,到处都是陕西难民,情况复杂。”方正化出去后,站在门口说道,他从报信者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走,去看看。”朱由检忽然来了兴致。 这趟本来就是出来巡视的,既然撞到了一个难觅你营地,没道理不去看看的。 “陛下小心。”方正化想要搀着皇帝,却被后者甩开。 “朕还没老呢。”瞪了他一眼,朱由检自己跳下来马车,站立后朝前方看去,那里灰蒙蒙的,烟尘漫天,随同一起的,还有巨大的叫嚷声和号子声。 辽东,沈阳,议政殿。 黄太吉高居其上,面南而坐,他的身周已经没了其他两个贝勒的身影,原本能和他一同接受百官朝拜的其他三大贝勒,不是被幽禁,就是被下狱,要不就是苟且偷生,在也无法和他抗衡。 因此,尽管女真人统治境内,汉人反抗此起彼伏,骚乱不断,但黄太吉的心情却依然很好。 汉民虽然重要,但关内还有很多,死了一些就死了,正好减轻下粮食消耗,等哪天粮食足够了,再对浙西诶汉人好些也就行了。 只有自己权位巩固了,才能对汉人更好一些,不是吗? 议政殿内,各旗的贝勒都到齐了,最前头的则是和硕贝勒,然后是其他贝勒,以及旗务大臣,女真将领,汉人官员等,济济一堂的样子,看起来颇有种兴旺发达的征兆。 “距离上次入关带回来的粮食已经快消耗完了,而现在汉地已经丰收完毕,诸位有何建议?”黄太吉的意思很简单,族中已经快没吃的了,要去抢,只是去哪里抢是个问题。 当然,黄太吉心下已经有了大的方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他现在更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看有什么缺漏的地方。 不过,议政殿内暂时非常安静,没有人冒然开口说话,和汉人交战多年,他们早就沾染了汉人很多习惯,比如此刻,贝勒中地位最高的代善没开口,其他人自然不会抢先。 这是权力所带来的天然压制。 不过代善却老神在在闭着眼,根本不开口,哪怕所有人都看着他也是如此。 怎么开口? 以前都是坐在上面和黄太吉接受你们的朝拜,现在却要和你们站在一起仰视着黄太吉,还开口说话? 他代善丢不起这个脸! 何况,他若是真的开口了,他连日的苦心就白费了,岳托也白死了,黄太吉会再次盯上他,将他视为下一个铲除的目标。 想想莽古尔泰和阿敏的下场,他就心寒不已,心中更是打定,绝不开口,就此做个透明人。 时间沉默的有点久,有人茫然不知,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脸露失望之色,但黄太吉对这种沉默却非常满意。 老家伙还挺知趣的,暂且放他一马,若是他今后一直这样,让他享受余生的荣华富贵又如何。 “你们几个有什么建议?”他转过头,不再看向代善,而是冲着四小贝勒问道。 此刻,黄太吉之下,除了代善,就以他们四人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443 应当打蒙古 多尔衮几人也不奇怪,代善等老一辈的贝勒去后,他们就逐渐凸显出来。 矜持一笑,多尔衮率先开口,“我觉得去打朝鲜好,朝鲜国寡民稀,没什么特产,人民也弱,唯独一样就是产粮,正好弥补我们的不足。而且,此前朝鲜虽然签订城下之盟,臣服下来,但在岁币上弄虚作假,以次充好,还拖拖拉拉,这次可以借题发挥,攻打他们。” 多尔衮的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前景、收益、借口都面面俱到,实在是最有利此刻女真的选择。 此时女真内部如同一锅沸腾的粥,无数从事底层生产的汉民纷纷造反,生产大幅度减少,月压榨产量越少,产量越少就月压榨,已经进入了恶性循环,一旦没有外部输血,过得一两年,女真内部绝对会崩溃。 没了汉民,仅凭女真人的耕种技术,是无法养活密集生活在沈阳周围的部族,而一旦分散开来,寻求活路,那么奴儿哈赤起兵以来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可谓一朝回到解放前。 而且,大明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因此,出兵朝鲜是必须也必要,而且最为稳妥的战略。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看看历史上的大明就知道,没有一个稳固的内部,是无法抵御外侮的。 “不错,多尔衮你虽然年轻,但所思所想,却非常老成稳重,有大将之风。”黄太吉抚掌大笑道,女真其实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这些年来,对外战争的连续大胜,着实助长了不少人的骄狂之心。 这种心态其实很危险,有多尔衮这样的人来调节一二,能缓和不少。 “多谢大汗夸奖。”多尔衮笑道。 多尔衮之后,其他人也纷纷畅所欲言,有的人觉得现在不能对外出兵,应该镇压汉民,维持内部稳固,有的人则赞同出兵,缺少什么就去抢什么。 还有的人说,应该往北搜山,多弄些野女真出来,补充兵力人口的不足。 在女真的北方,还有很多少数民族,他们比渔猎的女真更加原始,也更加落后,生活更加的贫乏,而已更加野蛮,强健的体魄才是他们生存下去的保证。 因此论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更加悍勇绝伦,这些民族被统称为野女真,女真的很多护军就是这么来的,这也是八旗战斗力一直强大的原因之一。 至于打蒙古,倒是没人提,甚至还隐隐有些防备。黄太吉回来的路上抢了蒙古很多小部落的收获,甚至攻破了一些,这给双方造成了一些裂痕,虽然科尔沁一如既往的亲密和恭顺,但多少有了些防范。 这条裂痕需要时间去消弭,因此实在不宜对蒙古用兵。 女真要去打林丹汗,肯定需要这些部落随同出征,出征就有损耗,一旦过大,那么裂痕不仅无法弥补,还会扩大,一个不好双方就分道扬镳。 这种后果,是女真无法承受的,好不容易东征西讨有了个良好的外部战略态势,不能因为一时的挫折而破坏。 “大汗,在下觉得,应该攻打林丹汗。”范文程说道,他的位置非常的靠前,仅仅落在几个和硕贝勒身后,和其他女真贵族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的显眼,因此一开口,就让其他人都注目过来。 “你疯了吗,范文程?打蒙古?你是想让科尔沁和我们彻底决裂吗?”旗务大臣图尔格大惊道,他是保守派之一,很看不惯这些汉奸。 “并非如此。”范文程摇摇头,然后冲着黄太吉道,“启禀大汗,臣刚刚在参加会议之前,刚刚接到消息,林丹汗在归化城召开宴会之时遭到刺杀,而刺杀之人,是大明的商人。” “嗯?消息可曾确认?”黄太吉皱眉问道,若是消息属实,那么就要好好考虑下林丹汗的动态了,这非常重要。 “已经确认,微臣还探听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刺杀时间,据闻,刺杀之人乃是大明的锦衣卫,这次行动是官方所为。”范文程点头道。 听到这个消息,图尔格不在言语,目前的态势已经超出了他能干涉的范围,其他一些地位较低的也是如此,纷纷闭口,就看着黄太吉和范文程、和硕贝勒以及一些位高权重的老臣商量起来。 “父汗,我觉得还是不能草率的攻打林丹汗。”黄太吉的长子豪格开口道,他也已经二十岁,开始参与到女真的上层权势当中,虽然没有独领一旗,但因为是黄太吉的儿子,地位和多尔衮等人差不多。 “此时当以稳妥为主,林丹汗被明人刺伤,定然对明人恨之入骨,如此情形下,更加适合我们攻打朝鲜,两头分心下,大明你绝对无法救援。”多铎也站出来说道,他同样支持胞兄多尔衮的策略。 至于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则没有说话,谁都不支持,他们两人,和多尔衮两兄弟,其实不是一条路子。 就比如济尔哈朗,若是和多尔衮好的同穿一条裤子,黄太吉还会让他轻易的继承阿敏的政治遗产吗? “非也。”范文程倒是不骄不躁,纵然那么多人反对,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看似我们和蒙古有了隔阂,不应该再去招惹,以图平息事态,但微臣恰恰以为,此时的战略态势,哪怕不顾一切,我们也要先打林丹汗。” “区区科尔沁和喀尔喀几个部落的损失和埋怨,与取得的战略优势相比,不值一提。” “那也......”豪格开口欲说,然而此时黄太吉忽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他下面的话吓得给吞了下去。 面色惨白的他呆立当场,后面的话自然作罢。 “愚蠢的家伙。”多尔衮淡笑一声,开口道,“那女真的根基呢,也无法和你所谓的战略优势相比吗?” “贝勒爷稍安勿躁,倾听在下讲解一二。”范文程也仿佛没看见刚才那一幕,继续自己的辩解。 当然,他心下也幽幽叹息一声,豪格的政治智慧真的是不高,别说和他老子黄太吉比了,就连多尔衮都比不过啊,连官场上基本的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也分不清。 老子是你最忠实的簇拥,多尔衮才是你接掌汗位最大的阻碍!!! 444 女真的希望之地 “自从大军回返,沈阳中的大明探子全部转入地下,随之而来的,来自关内的商人也全部消失,大明对我们是严防死守,不允许一粒粮食,一根铁片进入辽东。自此,部族中的日子日渐艰难,只能勉强从蒙古那边转手获得些物资。” 范文程侃侃而谈,将女真目前的困难处境给点出来。 “正因为如今处境艰难,物资匮乏,才要攻打朝鲜。朝鲜号称小中华,处处皆是学习大明,大明有的他们的都有,一旦将朝鲜彻底拿下,我们就不惧怕大明的封锁了。”多尔衮锋芒毕露的说道,一番话,将他所有的战略构想都给道出。 彻底拿下朝鲜?有点意思。黄太吉看着意气风发的多尔衮,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再看看豪格,忽然有些郁闷,差距,真的太大了。 女真中其他的将领和高层也纷纷点头,觉得多尔衮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因为有辽西将门,有走私,有八大家,女真可有源源不断的从大明获得物资的补充,并无匮乏之虞,因此对朝鲜并不重视。 对于朝鲜的一些小花招和小手段毫不在意,但是当大明将这一切渠道给切断之后,女真茫然四顾,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补充自身的想消耗了。 兵器坏了没法修,因为没铁。 汉民暴动,因为产量不够。 粮食不够,要去抢,然而没地方抢。 这个时候,朝鲜的地位凸显出来,多尔衮的战略,其实就代表女真对朝鲜重视提升的倾向。 “没错,朝鲜是很重要,拿下也很容易,彻底控制后,更是能让女真部族稳固,不再有内乱,这些在下都不否认,但是和硕贝勒可否想过,我们拿下女真之后,往哪里走?”范文程疾言厉色道。 往哪里走? 多尔衮先是脸色茫然,继而陷入沉思,最后更是脸色微变起来,包括黄太吉也是如此,其他一些富有远见卓识的也是如此,范文程点出了他们一直忽视的一点,女真的未来在哪里? 入侵大明的一战,彻底将女真族中那些骄狂之辈打醒,他们骤然发现,原来大明内部竟然如此广阔,人民如此之多,战士如此之悍勇,能和他们正面对刚的不在少数,甚至严苛一点来讲他,他们是被大明打败而赶出去的。 而损失更是让他们心疼万分,光是八旗精锐战士,就战死一万多人,更不用说充作炮灰的啊哈了,几乎全军覆没。 如此惨烈的损失,生平仅见,关键的是,劫掠的收获完全无法弥补,最后还要靠着抢劫蒙古的收获,才能勉强度过青黄不接之时。 而之后,大明对了辽东战场的处置,也是令他们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辽南半岛丢失,一个产量地没了。君不见莽古尔泰下狱之后,黄太吉再也不提派人攻打辽南的事情了吗? 封锁辽南半岛的那条防线,是真的很难啃。兵力少了打不下,兵力多了损失太大,实在是鸡肋,只能暂时放着。 而后,辽东的正面战场消失,锦州被放弃,就连宁远,经过他们难道探查,也处于半放弃状态,里面只有一千多人充当前哨,还是随时准备撤退的状态。 在靠海的水门那边,就有好些船只,供他们撤退之用。 至于明军大部,全部都龟缩到了山海关,而且那边还他么的在动工,又多修了一条长城。 本山海关依山靠海,易守难攻,现在又用多了一道城墙,将很多高高的山头给包围进去,就算勉强突破了第一道城墙,面临这些山头上的攻击,要不要去攻克? 反正自从黄太吉去侦查了一会后,就在也没提过从山海关攻打大明的话语。 大明龟缩了,打不过了,那还能往哪里打? 往北? 那边地广人稀,野女真遍布,而且非常的冷,纵然土地肥沃,有着大量平坦的黑土地,但对女真来说有何用呢? 以他们的技术和人口能开发的出来? 占据那里完全是得不偿失,除了搜索野女真,补充部族的兵力外,从来没有人往更北的地方探索而去。 往东就是大海了,唯一繁华富庶的,还是朝鲜,然而朝鲜也是归半岛国家,边界尽头还是大海,总不能越过大海去往日本吧。 别说没这个心思,就算有这个心思,女真也没这个技术。 往南,是大明,是山海关,这就被说了,根本不敢去,怕头破血流。 而往西,就是蒙古了,那是女真的希望之地,那里有广袤的草原,有富庶的河套,有辽阔的西域,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大,疆土就有多大。 若是蒙古和大明相安无事,女真还能缓一缓,拖个一两年,先彻底安下朝鲜,修养一段时间,弥补自己和科尔沁等部落的裂痕,让林丹汗更加离心离德之后,再选择西征。 然而,现在却有些等不得了,诱因就是派人刺杀林丹汗。 以对方的性子,绝对会报复的,不然他这个蒙古大汗也别想做了。 蒙古一旦选择战争,大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绝壁是和女真一样的待遇,明皇御驾亲征。 有那支战斗力强悍到恐怖的军队在,林丹汗别想逃得了好,再想想当日那密集的大炮,以及辽南半岛明军使用的奇怪武器,搞不好归化城都会落在对方手中。 别说不可能! 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大。 一旦归化城落在大明的手中,嘿,女真西进的道路就被堵死了,别说往西边开拓疆土了,到时候再想像这次这样,绕道叩关都不敢了。 要么后路被断绝,堵在大明回不去,要么就是被人偷袭老巢,彻底完蛋。无论哪一种,都是无法接受的。 草原的更北方,是大漠,无法通行,再往北,是外喀尔喀五部,女真,鞭长莫及。 “你们说,是先打朝鲜还是先打林丹汗?是战略优势重要,还是内部稳固重要?是科尔沁的联盟重要,还是女真的未来重要?”范文程幽幽的说道,他的面前,是黄太吉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庞。 “先打蒙古!” 然而,迎接黄太吉的是更加可怕的寂静,因为,女真没有家底了,他们连远征的粮食都凑不出来。 445 攻朝 归化城。 城中央的皇宫内,林丹哈披着一件衣服,胸口则裹着伤,这是当日他被击中的地方,虽然不致命,但是伤势很重,他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能下地。 一能自由活动了,他就立刻着急手下过来,宣布要率军征伐大明,以报被刺重伤之仇。 在他养伤的半个月中,他早就查清刺杀之人的身份——大明商人,且疑似锦衣卫成员。 “大汗不可冲动,如今女真虎视眈眈,不能继续和大明交恶啊。”一位中心耿耿的老臣劝道。 “不可?本汗被伤成这样,难道不应该报复吗?”林丹汗强忍着怒气问道,他不敢发怒,一发怒胸口就疼。 “陛下,以大局为重。”老臣劝道。 “大汗,不报复大明,蒙古颜面何存?况且大明既然派人刺杀大汗,就证明并不想和大汗交好,更应该报复了。”然而另一个武将打板的人却持相反意见。 “说得对,必须报复。”林丹汗叫嚣道,这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大汗,在下觉得应该息事宁人。”喀喇沁的一个归降头人说到:“如今大明开了边市,而且市场有商人进入草原贸易,一旦开战,边市必然被关闭,而这些商人也将消失不见,好不容易部族有了好日子,实在是不能毁了啊!” “是啊大汗,要考虑下部族的战士啊,况且大明现在正在整顿边墙,兵力加强了很多,若是贸然攻打,肯定损兵折将,一旦折损过甚,这草原平时我们站不住脚。”跟着他来到察哈尔部额克托说道。 接下来还有一些右翼蒙古的贵族和头人,他们也不同意思和大明开战,纷纷劝说林丹汗放弃这个想法。 当然,里面有人是真心实意,有人则是心怀鬼胎。 “你们!”看着如此多人反对,林丹汗脸色惨白一边,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就连一开始劝说林丹汗不要和明朝决裂的老臣也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想干什么,莫非想造反吗?” 严厉的话语一出,到底没人再开口,但是他们的态度表明的非常清楚,哪怕是林丹汗,也不得不考虑他们的意见。 见此情形,林丹汗是知道,自己无法起兵报复大明了,收复这些部落时间还短,察哈尔还未站住脚跟,内部还有些不稳,不能这么急着出兵大明,要等等再说。 因此,林丹汗也不再讨论这件事,借口伤口疼,直接退走,继续养伤,至于出兵的事情,自然没人再提。 当这里的结果出来后,很快就泄露出去,只是这些情报人员走的不是一条路线,有的直接进入关内,有的则沿着超远一路往东,进入到沈阳当中。 “这么说,我们埋下的人发挥了作用,成功劝说林丹汗暂时不和大明起冲突?”黄太吉看着情报问道。 “是的,大汗,内线联络了一些人,成功劝阻了林丹汗起兵报复的念头,只是手段有些激烈,怕是管不了多久,过的歌一两年,林丹汗还是会侵入大明的。”范文程谋算道。 他掌握着女真的情报组织,很多时候交接内线,各种阴谋背叛拉拢的事宜,都是他来做的,因此深的黄太吉信任。 “够了,有个一年半载就够了,等我们侵吞朝鲜,稳定之后,就去找林丹汗。”黄太吉冷笑一声,他可从来没打算放过林丹汗,灭了他是迟早的事情。 “的确日此,林丹汗的位置太过重要了,正好卡在西进的最中间,我们想要往西边拓展,绝对绕不过归化城。”范文程点头,这本就是他的战略。 虽然限于内部条件,暂时无法西征林丹汗,但战略却不会放弃的,只是缓一缓在执行,而现在他们做的努力,都是与此相关,只要林丹汗不愚蠢的去招惹大明,大明也不会对他怎样。 不过,万一大明主动攻打林丹汗呢? 这样的想法在范文程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纵观大明的历史,除了开过的时候,什么时候主动出关作战过。 就算有,茫茫草原上,也不是大明的主场,林丹汗不至于迅速灭亡。 因此,想了想,范文程并没有提出这个建议,大明,怎么可能灭了林丹汗? “既然准备妥当,那就着急兵马,攻打朝鲜,这一次,要彻底拿下朝鲜。”黄太吉冷肃道。 “大汗准备让何人领兵?多尔衮贝勒吗?”范文程微笑问道。 “不,这次本汗亲自领兵,速战速决。”黄太吉毫不犹豫道。 五月中旬,夏收之后,女真从各处抽调兵马,沈阳、老寨,辽南前线,都有人马流动,随后,大量的人马聚集起来,在黄太吉率领下,路过镇江城外,在此横渡鸭绿江,悍然攻入朝鲜境内。 大明,京师周围。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检看着一个十多岁,帮着家里人做事的少年问道。 “我叫李定国!”少年大声道,回答后他奇怪的看向朱由检,不明白他是什么认,怎么能在工地上到处乱走呢。 “李定国,好名字!”朱由检高声赞叹道,同时,他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李定国这名字,为何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然而,不等他仔细深入的去挖掘,忽然几匹骏马飞驰而来,当头的许显纯下马后,急匆匆的走过来,低声道,“陛下,三日前得到消息,女真出兵攻打朝鲜。” “女真攻打朝鲜?”朱由检豁然抬头,慎重的问道,“从何处的来的消息,属实吗?” “属实,是从袁可立总督大人那边发过来的军情,铁山城头,有大量的士兵和将领,看见女真八旗入朝鲜,看起旗帜,应当是奴酋黄太吉亲自领兵。”许显纯详细道。 “黄太吉亲自领兵?”朱由检沉思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机会,绝大的机会,可以趁机灭了林丹汗啊,就算灭不了,也要将归化城夺过来,逆转战略上的被动。 “走,回京,商议军情。”朱由检大踏步往回走去,其他人仅仅跟随在身后,一股肃杀的气氛迅速蔓延开来,让旁边的无数人低头。 “他是大将军吧,真威风,我以后也要当一名将军!”李定国看着离去的朱由检,满眼冒着星星道。 446 虚弱的辽东军 永定门,一彪人马风驰电掣般冲了进来,一个士兵上前想要阻拦,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上去阻拦。”小旗,哦不,现在应该是队长了,他大声呵斥道。 “他们冲击城门。”士兵委屈道,他才入伍没多久,训练都没完成,今天只是轮到他们驻守城门,因此非常尽职的完成任务。 “笨蛋,你晚上的军事课白上了,没看他们的衣服吗,锦衣卫和宫廷禁军的服饰,情况紧急下,他们可以不下马。”小旗怒斥道,这家伙,一到上课就打瞌睡,险些惹出事端来。 军事课学习较好的他,认出来,那些外围的骑手是御马监麾下的禁军,能让他们如此急迫,肯定是有不得了的军情。 出大事了。 “哦,知道了,队长。”士兵憨笑一声。 “知道个屁,知道了还不赶快去登记,把他们冲门的情况报上去,让上面去核查。”队长恨铁不成钢道。 尽管可以不下马,但事后也有一套宝贝查询的程序,这都是属于京营驻防的体系。 带头冲击城门不下马的正是朱由检,他没有慢悠悠的做着马车往回赶,而是骑马一路驰骋,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去的时候四五天的路程,回来时只花了一天就跑完。 踏踏踏! 一路上,朱由检根本没停,沿着最中间的大道一路往皇宫赶去,急促的马蹄声,闹得两边行人摊贩鸡飞狗跳,然而他此时根本没整心思去关注。 行人看见是锦衣卫的服饰后,也只是暗中骂骂咧咧了两句,却不敢冒头,锦衣卫,东厂,那可是京师中最不能得罪的组织,不然死都不至地怎么死的。 入了大明门后,朱由检总算是慢了下来,不是遵守宫中规矩,而是宫中的道路不太适合疾驰,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倒,摔个人仰马翻。 他可没这么好的骑术,能人马合一,避开无数障碍物。 咚咚咚! 一身简洁猎装的朱由检,大踏步走进了皇极门,凝重如同鼓点般的脚步声,让里面办公的几位阁老抬起头来。 等看到是皇帝后,他们先是欣喜,然后满脸迷惑,按照道理,皇帝是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吧。 “陛下,合适如此匆忙?”首辅徐光启率先站起来问道。 “三日前,不,四日前,女真聚兵,攻如朝鲜境内。”朱由检将仍然抓在手中的马鞭扔给靠过来的太监,然后自己坐到位置上,等茶水糕点上来后,便开始吃起来。 为了赶路在,这一天他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着实有些饿坏了。 “微臣怎么没接到兵部的奏报?”徐光启微微有些疑惑,没道理在外面的皇帝都知道了,内阁还没一点风声呢。 “朕的情报是锦衣卫穿过来的,用了点特殊的手段,兵部的消息等下就回送过来吧,朕在经过大明门时,看到有传令兵进入兵部衙门。”朱由检边吃边道,由于糕点在嘴中,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徐光启费了好大劲才算是弄明白。 “既然如此,那些商议事情。”徐光启点头,他话音刚落,很快就有文书将兵部呈递的情报送过来。 虽然从皇帝口中得知了消息,但对于兵部情报他们还是仔细翻看起来,锦衣卫图快速,情报很见解,不如兵部的详细周到。 “五月十七日,沈阳、赫图阿拉等城屡见兵马骚动,恐有不测。五月十八日,沈阳有兵马入赫图阿拉,辽南前线有兵马后撤。五月十九日,大兵从赫图阿拉出。五月二十日,女真大军路过镇江城,对方有探马窥城,意欲攻城,然在守将孔有德的严密防范之下,对方退去。” 徐光启慢慢的念出军报,当然,对于后一句,他是丝毫没在意,那只不过是上报之人的小手段,用来凸显自己的功劳。 女真压根就不打算攻打镇江城,只是这里江面比较平缓,水流不急,想从此渡江而已,派探马也是怕汉人捣乱。 当然,他们也仅仅只是防范一番罢了,根本不担心后路被断,东江镇也许仗着撷秀新式武器,城池受的牢固无比,但一旦赶出来,黄太吉绝对敢调转马头,先灭了东江再说。 除了明皇率领的那支军队,黄太吉还未将哪支明军放在眼里。 “女真大军披甲人共计五万,无甲厮卒共计三万,合八万大军,号称十万,统领大军者乃奴酋黄太吉,其下几大和硕贝勒,亦一同领兵出征。”徐光启将袁可立打探到的情报一一念出来。 他这情报晚了两天的确有两天的价值,各方面的大致信息,都弄得比较清楚。 “五万披甲人,女真总计不过才七万多战兵,此刻出了三分之二,老巢最多还有两万人?”不知何时,朱由检也停下了吃喝,专心的听徐光启念军报。 “的确,而且两万多人中,主力还是在赫图阿拉和沈阳,其他地方只有少数人马驻守。”徐光启点头。 “那可否直捣黄龙,一战而定?”朱由检两眼放光道。 “不可!”王在晋断然否决,“陛下忘了祖大寿和吴襄两人,他们可是带了将近一万兵马投降,虽然后面损失了不少,但仍有五千之数,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兵力。” “明军中,除了御马监禁军,暂时无有和此等兵力抗衡的军队,大军轻易出山海关,恐全军覆没。” 王在晋的话,算是给朱由检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听到情报后兴奋的神情冷却下来。的确如此,若是忽视他手头的禁军,此刻直面辽东的军队,少了关宁铁骑后,比历史上更弱。 不仅人数少,而且缺乏训练,王之臣的精力,大半都投入到山海重城的修建当中,让他守城可以,让他出关作战,那是去送死。 “此议暂且作罢,咱们来商量一些可以做事情。”朱由检揉了揉脸,站起身来,走到被支起来的军事地图面前,手重重的按在了归化城上。 相比一鼓作气灭掉女真,还不如谈谈占据归化城这件更加靠谱的事情。 447 循循善诱 “虽然不知道女真攻入朝鲜,需要耗费多久时间,但是距离上次才不过两年,此次再入朝鲜,肯定不满足于上次如同儿戏的城下之盟。”朱由检揉着额头道。 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机密,内阁几人都能看到类似的资料,包括朝鲜国王李倧上的陈情文书,知道李倧玩弄的那些小手段。 因此,他们对于朝鲜还有些好感。 “朝鲜乃我大明之附庸,上次签订城下之盟乃是不得已之事,如今女真再次兴兵进犯,朝廷当救援之,决不能如同之前袁崇焕那般,错过这次机会。”徐光启点头道,对于朝鲜这个全面学习大明文化的附属国,所有文人都有着浓郁的好感。 “没错,朝廷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王在晋也大声说道:“朝鲜弱小,抵挡不住女真进攻,但多少能拖延一二,尤其是这次女真兴兵,有些不同寻常,黄太吉拿下朝鲜的时间还要拖延更久,如此,就给了朝廷可趁之机,我们一定要充分利用好女真空缺,无力干涉的时间段。” 他看着地图,满脸的兴奋,自从上次跟皇帝提出这个战略后,他就一直在脑海中设想,如何才能拿下归化城。 最好的时机,就是趁着女真无力出兵的机会,一举击溃林丹汗,不然的话,一旦女朝廷和林丹汗两败俱伤,绝对会便宜了女真。 王在晋兴奋的想着这些,绝佳时机的到来,让他呼吸都粗重起来,鼻头甚至因为极度亢奋而红起来,就像是夜晚中的烟头一样,随着呼吸,一闪一闪的。 “没错,这次机会绝对难得,尤其是马路和木轨即将完工,在运输上可以派上用场。”朱由检也点头同意道,再从王在晋提出这个战略后,他就一直思索其中的利弊,因此王在晋一说,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两人迅速的商量细节起来。 等等,你们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为什么我都听不懂呢!!! 徐光启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和王在晋,惊讶的以至于嘴巴都微微张开,样子非常错愕。 “陛下稍待,为何不救援朝鲜?”徐光启大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不解。 “为何要援朝鲜!”朱由检和王在晋异口同声道。 徐光启有些傻了,他的询问竟换来两人惊讶的目光,他感觉自己都快疯了,救援朝鲜不是显而易见的时期吗? “朝鲜是大明的附属国啊!”徐光启有些气弱的说道。 整个理由非常的伟光正,就因为这个,所以才有了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朝鲜之战。无数大明将士都死在了朝鲜的土地上,就为了帮助他们对抗倭寇。 要知道,袁崇焕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当初坐拥大军,却在女真攻打朝鲜之时,放任不管,没有任何动静。 他之所以被从辽东免职,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看着其他几个内阁大学士的表情,朱由检意识到,虽然他同意了王在晋的惊人战略,但内阁却并未同一关键,这显然是不行的。 “朝鲜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女真,只要灭了女真,朝鲜就没了危机。但是,在朝鲜境内和女真打,我们并不占据优势。”朱由检如是说着,慢慢开始解释。 在朝鲜和女真打,和在辽东和女真打,是一样的,城池攻守之战,或者野战。以现在大明的军力,守可以守得住,野战,也能正面刚,但损失却会很大。 对于自己精心训练的军队,朱由检可不舍得这么浪费了。 “但是,若我们放弃朝鲜,跳出辽东占据来看。”朱由检指着地图道,“女真东面滨海,南面是大明,北面是辽阔雪原,西面是蒙古。你们觉得,当女真无法攻破山海关时,他们会作何选择?” 说到最后,皇帝的手重重的拍在辽东的地图上,噗呲的纸张跳动声,顿时让徐光启三人心头跟着齐齐一跳。 他们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些以往被自己忽视的东西,隐隐冒了出来。 不过,对于这种东西,还真的比较讲究天赋和经验,像是徐光启和钱龙锡两人,虽然有所明悟,但要他们说却说不出来。 而熊文灿接触过军事,有一定的经验,已经看出了一些东西。 “女真周围的局势不太好,想要发展壮大,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蒙古,一个是我们大明,除此之外,他们别无出路。” 朝鲜虽然也是个文明社会,但却是个半岛,也是一条死路,女真是不可能全族都迁徙进去的,一旦进去在,在想出来就不可能了。 “蒙古,大明。”徐光启低头看着地图,不断的思索着,有些明白过来皇帝所说的战略了。 “徐爱卿,若你是女真,你面前有两个选择,是选择入侵大明,还是选择入侵蒙古?”朱由检微笑的问道。 “蒙古!不对,是大明,女真一定会选择入侵大明。”徐光启斩钉截铁道。 女真是渔猎民族,连游牧都不会,更别说再高一级的耕种了,而八旗制度偏偏又是一个非常凝聚的结构,将所有族人都集中在一块土地上生活,这也是建州女真统治女真部族的原因——人多。 但人多就代表消耗多,渔猎是不可能满足的,只有耕种才能满足这么大的消耗,但他们又不会,于是这就是汉人农奴存在的意义。 然而,女真人少,管理不过来那么多的农奴,于是只能将所有汉人奴隶集中在一起管辖,然而过誉稠密的人口,代表土地产出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消耗,再加上小冰河世纪,天灾横行,于是女真只能选择去抢,用外部输血,挽救自己。 徐光启虽没想的这么透彻,但凭借多年从政的经验,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蒙古也无法养活自己,抢劫他们是没有前途的,只有抢劫大明,才有足够的收获。女真一如古代以往的少数民族,其文明程度,注定了他们只能做强盗。 “那女真会选择哪里入侵?”朱由检再问。 “山海关肯定不会!蓟镇?蓟镇也不会,吃了这么大亏,女真不会再从蓟镇进来,那就只能是其他边镇,宣府太近,大同、太原、延绥,这些都很有可能。”徐光启慢慢的说着,眼神越来越亮。 “原来是这样,臣明白了!”徐光启满脸钦佩的看向皇帝,能引导他明悟如此深刻的战略态势。 那炽热的目光,看的朱由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有政府蒙古,女真才能在绵延的九边之上,毫无顾忌的侵入大明,掠夺财富,逐步壮大,蒙古才是女真的希望,只要朝廷能占据这里,就能断绝女真的希望之路,将他们困死在辽东一隅,不得动弹。” 徐光启兴奋的将手拍在地图上,他手掌落下的位置,写着三个字——归化城! 448 后勤分配 朱由检看着兴奋到不能自已的徐光启,长长出了口气,终于明白了,不枉朕耗费这么多口舌,逐步引导。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为了获得支持,不去救援朝鲜,或让他落入被动,承受着更大的压力。 但若是有人分担就不同了,这样就意味着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而是正确的战略选择。 “陛下,出兵蒙古,攻打归化城!”王在晋站出来定下了基调。 “没错,这也是朕的想法。”朱由检含笑点头。 这时候,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凑过来,看着地图,仔细回味着,王在晋也有些技痒,忍不住就给他们解说道。 他亲自讲解,比皇帝更有代入感,作为战略的提出人,他各种细节都照顾到了,让所有人,包括朱由检自己,都对这场战争有了个更加立体全面的认识,很多忽视的东西,此刻也注意到了。 随着王在晋的讲解,其他三人也深刻的理解了这一战略构想,明白了为何不救援朝鲜,而要攻打蒙古的意义所在。 “臣等惭愧。”徐光启羞愧道。 “无妨,明白就好,如此我们商量下具体的战术。”朱由检毫不在意道,战略是选择的问题,而战术则是制定的问题。 选好了战略,也要制定好战术,如此才能打赢一场战争。 既然统一了思想,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就是各方的协商而已,不过这些具体的细务就没必要拿到内阁来商讨了,交给兵部就行。 然而,有一点,皇帝和内阁就产生了分歧。出兵,肯定是以御马监的陆军为主,毕竟大明其他军队根本没有出征的能力。 而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军费谁出?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不是说着玩的,打一场战争消耗非常大,粮食等物资都需要提前囤积。 按照朱由检的意思,既然是国战,自然是银台出钱,辽饷还没动呢,如今夏收已经结束,可以征税了,到时候一部分辽饷收上来,正好可以作为军费。 然而,内阁不同意,理由是陆军乃御马监麾下,军费自然是内廷出,内阁管不到陆军头上,自然不可能出钱。 这种要求朱由检怎么可能同意呢,不从兵部谋夺军权就不错了,还想抢朕的权力? 当然,内阁时不敢说这样的话,虽然是这个意思,但却知道皇帝不可能放弃唯一的权力,真要放弃,他们也不敢要,这样说不过是想甩锅而已。 没办法,内阁没钱啊,不得已而如此。 “这样吧,一人出一半,粮草和军备朕出了,但归来后的赏赐必须是内阁出。”朱由检退让一步道。 粮食可以从田庄中弄,军备可以从将作监弄,虽然要付钱,但那是为了便于结算,两者的利润并不高,就算有了利润,也最后也是归自己的,怎么着都不亏。 只要把支出最大的战后赏赐甩出去,那这场战争他根本不需要出多少钱。 “陛下,不如内阁出粮草。”徐光启笑眯眯道,反正漕粮也要开始起运了,现在朝廷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而且,木轨马车的修建,让运输也不成问题,消耗大大减少,若是以前,他肯定不会争这个,但现在确实可以争一争。 “你能供应军备吗?”朱由检看了他一眼。如今陆军的装备全部都是将作监供应,枪炮厂、盔甲厂都是扩了又扩,甚至还又新开了个冷兵器厂。 朱由检给长矛手都配上了钢刀,为了能在长矛断掉或者不便的时候作战,同时也生产一些军官佩刀佩剑什么的。 规模的扩大,让孙元化找了很多人,就连陕西灾民中,有些手艺的铁匠和学徒都被他留了下来。 阜成门外的山沟河道边,被他占据了老大一块地盘。 “若是刀剑和军服什么的倒没问题。”徐光启有些尴尬说道。 陆军以火器为主,而工部的火器质量,可想而知,当然,弓箭稍微好点,但陆军不用,弩的话,貌似明军就不用这玩意,除此之外,就是刀剑了,绣春刀他们就铸造的挺好的。 “也不是不可以。”朱由检摸着下巴思索着,最近年纪大了,下巴上长了些绒毛出来,摸着挺有手感的。 将作监这边的生产力大部分都放到了枪炮和盔甲上,冷兵器的确有点缺乏,几万长矛手的武器,不是那么容易配齐的。 不过,京营那边这么多人,工部有这么多劳力吗?朱由检直接问出了这个疑惑。 “京营可以缓一缓,先让他们用以前遗留的装备,反正又不用出战,只是驻守京师而已。”徐光启毫不犹豫道。 “可以!”朱由检面无表情的点头,内阁这几个家伙,真是可以,为了省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就这么说定了,战后赏赐和抚恤朕来料理,至于军粮供给以及冷兵器装备由内阁解决,记住,是五万人的份。”朱由检恶狠狠道。 “老臣明白。”徐光启笑眯眯点头,随后,他似乎想起还有个问题没问:“陛下这次准备出兵多少?” “一万五千人。”朱由检吐出一个让徐光启失色的数字。 “这么少,为何陆军不全上?”他惊讶问道。 朱由检总共征召了四万人,灾民中两万,京师卫所和皇庄中征了两万,加上原先的一万,攻击五万大军,至于骑兵,战后只剩下六七千,再裁撤一些伤员和积习难改的关宁军,最终只剩下五千人。 “按照朕的意思,本来是要等到新兵训练结束,武器配备齐全,具备了一定的战斗力后再出兵归化城,但如今女真入侵朝鲜,机会难得,只能提前发动了。”朱由检将自己的顾虑讲出来。 若是让女真空出手来,怕是到时候不仅要打蒙古,还要面临女真的攻击,朱由检可不想以一敌二,只能率先发起攻击。 没有训练完的新兵肯定不行了,再加上因伤退役的,以及重伤修养的,最终陆军只能凑出一万步兵,五千骑兵。 当然,他还会从九边抽掉一些精兵强将来,都必须是骑兵,作为补充,只是肯定不会数量太多。 最终,能凑个两万兵马就不错了,在加上辅兵,总计两万五千大军。 这点人,说真的,徐光启感觉很悬。 “陛下可有把握?”徐光启问道。 “攻下归化城没问题,但控遏草原,恐怕力有不逮。”朱由检想了想道,若是这样,那占据归化城就毫无疑义。 “那等等朝鲜的情报吧,正好先头还要做些准备。”徐光启无奈道。 “只能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 449 产能不足 这里是一片河谷之地,位于京师的西北部,靠近昌平,这里河流众多,虽然河不太宽,到因为从燕山山脉中发源,水流倒还算湍急,充沛的水流,让这片河谷两岸布满了工厂。 在河流狭窄的河段,一座座大坝拦腰截断,水流不断从大坝的缝隙中蜂拥挤出,带动中间的水轮机,水轮机通过轴承传动,将动力传递给旁边的枪炮厂。 枪炮厂是和炼铁厂紧挨着的,毕竟目前的大炮用的是铸造法,铁水一流出来直接灌入模具,省时省力省工序。 也因此,步枪制造也在这里。 除了枪炮厂外,还有马车制造厂,利用水力切割木材,倒也非常的便利,毕竟马车也是军械的一种,随着水泥马路的普及,马车也会越来越重要。 此外,还有盔甲制造厂和冷兵器制造厂,前者产能极其充足,水力带动的冲压机,让铁质胸甲的锻造非常简单,铁板放在模具上,一个冲压就好了,前后都是如此,中间以皮革连接,能调整大小。 方式虽然简单,但胸甲的防御力却不俗,虽然比不上传统工匠制作的盔甲,但胜在普及,目前陆军已经全面普及这种胸甲,长矛手的上半身,可谓都包裹在铁板之中,而下半身,也裹着鳞甲。 带洞的铁片冲压起来,也非常的快捷,冲压好后,用牛皮绳缀起来就是一件裙甲。胸甲、头盔、裙甲,再配上长矛和雁翎刀,当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这里是一片工业集群地,粗看起来笨拙厚重,但已经展现了工业的峥嵘,虽然只是对水力的简单利用,但却隐约透露出来的转变,却是巨大的。 呜呜呜! 巨量的烟雾从高耸的烟筒中往外喷吐着,浓密的黑烟,看起来非常的恐怖,不过在刚刚带着人赶来的朱由检眼中,这却是力量的象征——工业的力量。 朱由检是带人过来视察的,战争的前期准备还正在进行,琐碎的事有下面的人去干,他正好巡视下各个地方的工作。 “这些工厂产量怎么样?”朱由检在河岸边走着,他的身边是孙元化,其他人则跟在两人的后边,好奇的看着架在堤坝上的水轮。 河岸上总共有三个堤坝,每个堤坝上的水轮还都不一样,最早的是左右两个巨大的水轮,那样子就跟摩天轮一样,在缺口处流水的带动下,缓慢的转动着,动力通过传动轴,传递到两旁的工厂中。 “产量其实和动力有关系的,陛下请看最前面那个堤坝。”孙元化指着最早那个堤坝,“那是最先建立的,只是两个巨大的轮子,堤坝也只开了两个缺口,因此水流速度还是不够,速度慢,带来的东西也不是很足够,能带动的机床不多。” 说完,他又指着后面的堤坝,那道堤坝距离上面的有一里,水流重新被集聚拉高,然后倾斜而下。 “这是后来改进的,陛下看这堤坝,转轮小了很多,但是数量更多,均匀的分布在堤坝上,受到的冲击多,带来的动力就更足,而最后面这个,我重新设计了下叶片,更换了下材料,那也叶片都是精钢打造的,耗费良久,不过动力更强劲,而且经久耐用,自从安装好后,还没有坏过。” 孙元化一一介绍着,朱由检仔细看过去,后面两个的确和他曾经看过的水力发电站的轮机组差不多,堤坝上好多水流冲出来,动力的确比最老的那个强劲的多,而最新式的倾斜叶片,也的确比平直叶片转动的更快。 “也就是说,最新两旁的厂房产量最高?”朱由检点头问道,不得不说,这里面的机构,他大致能看得懂,但要他自己来做,真的是做不出来。 孙元化已经从他当初传授的知识中走出了自己的路,对水力的利用,有了自己的一套看法。 “没错,这条堤坝两旁及时制造01式步枪的厂房。”孙元化满是笑意的说道,看向工厂的神情,就跟看自己孩子一样:“两个厂房一边有三十架机床,一共六十架,每架机床一天可以钻出两根枪管,而废品率则在一成五左右。” 一成五就是百分之十五,120的百分之十五就是18。 “也就是说,每天能出产102根合格的枪管?”朱由检快速计算了一番后说道。 “是的,有时候会多一点,但有时候会少一点,不过平均下来,一百根是没问题。”孙元化想了想道。 一天一百根,一月三千根,四万新兵,起码四成的火枪手,甚至还要多些,那就是一万六千到两万支步枪,需要七个月的时间。 “太慢了。”朱由检皱眉道,尽管之前有存货,但因为前面都是实验性质更多一些,只有五千左右的步枪,足足还差了一万多,最少还要四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到九月份,才能满足陆军的需求,期间若是更换老旧的枪管,时间还要多些。 “是有些慢,但目前这个地方的产量就是如此,好在01式步枪耐用,若是不遭受外力的损毁,按照规定装药,四五年内是不用担心炸膛的。”孙元化给出了技术参数。 滑膛枪无所谓准头,只要不炸膛,那就能一直用,而01式步枪的成型,是他和老师徐光启一起定型的,除了不错的射程外,最大的亮点就是耐用。 只要产量积累下来,那么就不用担心跟不上扩军的速度。 “还是有些慢,有什么能加大产量的吗?”朱由检依然不满意,有了陆军积累的经验,他打算全面淘汰明军所使用的弓弩,全部换装成01式步枪。 燧发枪带来的击发优势,以及01式步枪不错的射程,能淘汰喝多东西,比如长矛手,在大明内部使用时,就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国内很少有成建制的骑兵,而后在配备上一些类似刺刀的装置,以及列装少量的近战兵种,以及虎尊炮,对付国内的土匪和叛徒是够了。 而大炮以及成建制骑兵则严格控制,归属陆军,这样也就不虞有什么危险。 只是,这个想法虽好,但对产能消耗是十分恐怖的,想要将这样的队伍如同后世内卫武警一样,安插在国内到处都是,最少需要五十万人,这就是五十万支步枪。 以每月三千的产能,要生产到什么时候去? 太少了,必须提高到每月一万还差不多,然后用五年的时间列装全国,这个还勉强能接受。 450 煤铁复合 “一万?很难办到,至少以目前的状况是不行的!除非......”说着,孙元化犹豫了下。 “除非什么?”朱由检看向对方,这意思是有办法,但有难题? “除非换个地方。”孙元化豁出去道,“如今这片河谷,适合筑坝的地方已经没了,往深处走,没这么宽阔的场地,往外面走,没有这么湍急的水流。可以说,这块地方,潜力已经耗尽,不是被工厂占据,就是被工匠的居所占据,再无拓展的可能,产量自然也上不去。”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帝,当初将将作监设置在此,可是花了几十万两的银子,而在年前,为了加快发展,又有三十万两,虽然后来推行财政审核制度,内廷各衙门间,也开始采用银钱结算,将作监收回了不少,但终究不多,只有二十多万两,这时候要换个地方,皇帝不一定回答。 当然,只是孙元化不知道内廷有多少钱,他只觉得,短短一两年内,流经他手上的钱财已经上百万了,这么一笔庞大的数字,任哪个皇帝都会心痛,那怕这个皇帝很有钱。 而此刻,将作监还要一大笔钱来扩张,孙元化觉得,很难很难。 “换个地方?”朱由检看了眼被建筑物填满的河谷,“嗯,的确是有点拥挤了。” 整片河谷除了沿河三道大坝分布的工厂外,就是大陆的民房了,整个将作监五万工匠全部在这里,众多的人数,已经让这里形成了一个较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你有什么想法?”他扫了眼河谷后问道。 “陛下,微臣是这样打算的!”孙元化吸了吸鼻子,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御马监现下最关键的就是火器,而火器无非是枪炮以及火药,这三者中,火药无所谓,寻一僻静之处即可,反正硝石、硫磺、木炭皆是寻常之物,四处采购就是。” 因为火药厂的扩大,还真有人专门收集这些东西,卖给将作监,另外、皇庄、军队以及将作监的工匠中,都会有意识的在厕所、马厩、猪圈等地方的周边收集这些东西,作为火药制作的原材料。 “火药厂搬不搬迁无所谓,但是对于枪炮厂,微臣想要搬迁到其他地方,并进行拆分。”孙元化看着新式的枪炮厂认真道,脑海中,思绪万千。 “火枪和火炮虽然原理相同,但目前铸造的方法却大相径庭。火炮是用铸造法来铸成的,为了便于铸造,往往是铁水出炉后,直接导入铁模当中,一次成型,如此可以减少浪费,省时省力。而火枪则是用钻探的方法,不断的削铣内壁来形成枪管,方法极大不同,放在一起也并无省力之处,不如拆分。” “搬迁拆分枪炮厂?你想往哪里搬?”朱由检考量道,从工厂做大规模来说,搬迁是逼人的的事,这么多人和厂子拥挤在这里,不是正途。 “不仅是枪炮厂,炼铁厂微臣也想搬迁,和炮厂放在一起。”说着,孙元化顿了顿,然后接着道,“微臣想把炮厂和炼铁厂放在迁安和滦州之间。” “迁安有铁,滦州有煤,在中间寻一距离最佳之地,建立大型的炼铁厂,同时,炮厂紧挨着铁厂,一旦铁水出炉,直接导入模具,铸造大炮。” 煤铁复合,天下无敌。 孙元化的描述让朱由检听得非常耳熟,最后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后世的没铁复合企业吗!只有在同时又大型铁矿和大型煤矿的地方,才能诞生的一种复合集团。 德国最著名的鲁尔工业区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孙元化的选择,倒是一个好主意,切合了未来的发展趋势,只是,迁安和滦州真的有大型煤矿铁矿吗? 大型钢铁集团,朱由检后世只听过鞍钢攀钢,有个叫迁钢的吗? “迁安和滦州有矿吗?储量怎样?”朱由检好奇的问道,他对矿藏的分布是真的不清楚,就知道西南那地产金属矿,山西有煤老板,嗯,从临高五百废哪里知道海南也有个铁矿。 至于其他的,他真不清楚。 “有的,两地对煤矿和铁矿的开采非常久远,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孙元化侃侃而谈,一些古籍记载随口而出,看得出来,他对新的选址花费了很多心思。 “上千年!”朱由检吓了一跳,竟然有这么久的历史,他还真不知道这两地方。 这其实是他孤陋寡闻了,迁安铁矿和开滦煤矿在后世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都是那种储量大,易开采的优质矿藏,存储量足足有几十亿吨,足够大明用到蒸汽时代了。 更何况,煤矿和铁矿这玩意,在北方非常多,只要用心寻找,很容易就能找到,在欧洲和稀罕的煤铁复合基地,在北方到处都是。 “没错,两地开采历史悠久,而且不见矿藏衰减,相比还有很多,将铁厂建立在此,再合适不过。”孙元化点点头道,至于当地私自开采的矿藏的士绅,他根本没提,在皇权面前,那都不是事。 “如此倒也合适,只是步枪厂呢,你打算放在哪里?”朱由检再问。 “滦河边,这条合理都流经迁安和滦州,往上游寻寻,总有合适的地方拦河筑坝。”孙元化笑道。 “滦河上游?那不是喜峰口吗?”朱由检脸色一变,将兵工厂放在一个随时可能遭受兵灾的地方。 “喜峰口?!”孙元化也是脸色一变,他顿时明白过来,不妥之处了。 “陛下,微臣......”他看着皇帝,有些局促不安,他是真的没考虑到军事这点,就想着哪里合适了。 “就放滦河边吧。”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只要他的战略构想成型,占据归化城,估计黄太吉就没工夫来关内撒野了。 而且,九边正在整顿,尤其是蓟镇,在王之臣大力彻查下,边兵都精悍了不少,如今辽镇没了,蓟镇成了第一道防线,那种整顿和关注力度,自然不同以往。 “陛下,那鞑子......”孙元化有些不安道,万一到时候鞑子在进来,那他辛苦建立的钢铁厂岂不是要全毁了,而且到时候一旦被鞑子掠夺而去,后果...... “无妨,就算你不相信王大人,也要相信朕,今后不会再有鞑子入关的机会了。”朱由检自信道。 “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的地方,尤其是学校,朕要看看你们筹办的怎么样。” 451 夜校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子中传来,让走到附近的朱由检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光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这些学生吃的很好,起码在学校的这场午餐吃的很饱。 “你这里的学校办的很不错啊!”朱由检看着这处学舍,足足有二十多间房间,前后排成了好五排,每排五间教室,每个教师都赛满了学生,粗略一估计,起码有一千多个学生,堪称规模巨大。 被朱由检打击的凋零的国子监,也没这么多贡生。 “都是厂子里工匠们的孩子,吃过没读书的苦,此刻有书读,自然勤奋努力。”孙元化淡淡的笑道,他身为一个文人,能让这么多孩子读书。 “将作监也不缺开私塾这点钱,既然有这么多孩子,又有陛下的政策的,当然,让他们全部都读书了,就连女孩子微臣也拉过来了。”他指着一拍房间道,这一排的房间中,有三间教室,里面全都是女孩子。 当然,相比男孩子数目少了很多,但在这个年代,依然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朱由检也指望这些女孩子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是希望树立个榜样,在自己控制范围内推广一种风气。 不论她们未来干什么,能读书,读过书,总是好的。 “着实不错,学校的开办做的很到位啊!”朱由检赞叹道,他巡视的时候看过皇庄中的私塾,虽然不错,但却没有这里规模大,上千人共同学习,当真是在大明非常罕见。 “还是陛下推广的银钱结算制度好,让将作监有钱来办私塾。”孙元化恭维道。 俗话说有钱好办事,推广了银钱结算制度后,将作监就有了自己的金库,很多事情办起来就容易多了,不用等上面的拨款,自主性强了很多,管理者做起事来也更顺手更有劲。 “你呀,是你的功劳自然是你的,就算是结算制度,也是你们自己争气,能挣到钱,不然也不会有盈余的钱。”朱由检笑着摇头。 等看了一圈,他有些疑惑,便问道,“朕记得让你们成立专业的技术学校,怎么没看到有技术学校的人痕迹,都是孩童在启蒙?” 除了用于启蒙的私塾外,技术学校也是一个教育重点,甚至更得朱由检看重,毕竟学校是知识的传承之地,很多技术成果都是在学校内产生的,尤其是当前大明技术体系未成形,这种学校就更加重要了。 “就在这。”孙元化一指这些屋子笑道,“大部分人白天都是要干活的,没有时间专门学习,因此微臣就挪到了晚上,由老师傅们讲技术要点,那些年轻的匠人和学徒听讲。” “啧啧,陛下可是没看到那场景,好家伙,教师外面都被黑压压的人给围满了,很多时候不得点着篝火,在外面上课。”想起每天晚上的上夜校的场景,哪怕看过很多次了,他仍然忍不住感慨。 那种对知识和技术的渴求,哪怕和寒窗苦读的学子也不遑多让。 “夜校,你倒真有想法。”朱由检忍不住看了眼孙元化,这家伙技术好,脑筋也不死板啊,等听到后面,万人空巷的学习场景,他又道,“你把工匠等级制度实施下去了?” 工匠等级制度是孙元化弄出来的,不过其灵感却是从和皇帝的闲聊中得到的,当然,是徐光启转述的,这家伙时常和徐光启聊聊技术方面的事情和见闻,不少都被孙元化给吸收过去。 孙元化之所以能独当一面,稳坐蒋总监掌印的位置,和这不无关系。 “没错,已经推行下去了,效果良好,那些老工匠带徒弟积极多,很多独门经验也愿意贡献出来,公开交给大家。”孙元化笑道。 这当然不是凭空的来的,而是一系列措施才有的,比如学校的开班,比如顶岗这一措施,如今待遇好了,工匠们自然不想放弃这一铁饭碗,有了顶岗,就没了后顾之忧,他们也更愿意将好东西拿出来。 “你着实用心了。”朱由检叹气道,说真的,他都有些不想放孙元化走了,不仅自身技术好,还能推动体系的建设,以及制度的改革,当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前些时日,孙元化已经补了工部侍郎的缺,只是如今还在管着将作监而已,然而,若是当对方升任工部尚书的话,将作监的位置就得交出来了。 到时候朱由检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优秀的继任者呢?只是,他又不能阻了对方的前途,让朱由检非常苦恼。 “陛下谬赞了。”孙元化谦虚道。 “该看的朕都看完了,做的很不错,你的想法朕支持,那些要留在这,那些要搬迁走,那些要拆分,都做个详细的规划以及财政预算出来,给朕过目下,若是问题不大,朕会拨钱的。”朱由检看着孙元化道。 “多谢陛下。”孙元化大喜。 离开了将作监后,朱由检没有回去,而是来到了同样在郊外的陆军大营,这处营地其实距离京师并不远,不过地势很好,位于一处山坡上,当初这里还有一个村庄呢,不过都被迁走了。 在大量劳动力下,这出山坡坡顶都被平了,作为大营所在地。每日军营最盛大的活动,就是绕着山坡跑步,那壮观的场面,都成了附近的一景。 而由于军营的存在,都带动了周围的繁华,附近的一些村子,经常有人代合东西来贩卖,久而久之,甚至行成了一个小的集市。 不过这一日,集市已经散去,军营周围一里内不见任何人影,整个气氛一片肃杀。 朱由检的车辆刚刚靠近,就被拦了下来,等到把守的士兵查验后,发现是皇帝嘉林,立刻就方形。 在这里,细柳军那套可行不通,若是真的有人搞那一套,当场朱由检就会砍了将领的脑袋,在他的《步兵操典》中,皇帝可是畅通无阻的。 等到通过警戒线,四轮马车通过刚修建不久的水泥马路,停在军营大门上时,满桂已经带着人在大门口迎接,朱由检看了眼,基本上主要的将领都来了。 452 武院太学重开张 “末将参加陛下。”满桂带着一圈将领单膝跪地行礼。 按照以前的规矩,扣减皇帝都是要双膝跪地,不能的话也要来一句‘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之类的,不过陆军成立之初,朱由检就给改了,武将参见皇帝的理解,都是单膝跪地。 像这样小细节他改的有很多,比如早朝时向皇帝禀报要跪着,他让大臣站着,和内阁议事时,更是双方都坐着说。 朱由检在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改变大明从成立以来,继承自蒙元的陈规陋习。若不是怕不符合时代,他都想将跪拜给废除,不过纵然没有废除,他也在努力,将跪拜往礼仪祭祀大朝方面推,平时尽量少用。 “都起来吧。”朱由检淡淡道,然后率先走进了营门。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位于大营门口的巨大广场上,聚集了很多士兵,只是一看,朱由检就知道,这是他带领过的老兵。 尽管新兵的军姿同样标准,但行动间那种煞气却是截然不同的,时不时的,还有士兵不停的从各个地方汇聚过来,他们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不一而足。 “你们这是在聚兵?”朱由检问道。 “是的,陛下。”满桂解释了一句,“因为新兵训练的事情,很多人都分配下去了,如今即将出征,就要将这些教官抽掉回来,重新编组,然后进行一定的磨合恢复训练。” “嗯。”朱由检点头,心下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因为新兵并未完成训练,没有分配下去的原因,很多任命状都没颁布下去,虽然扩招了新兵,但扩军还未开始,不然的话,这些人真抽掉不出来,重新聚集在一起。 “既然老兵都走了,新兵如何管理?” “由伤残推出作战序列的老兵以及受伤未愈的士兵共同管理。”满桂回答道,“介时训练并不会中段,具体的由新兵中的佼佼者来叫道,而老兵则起到一个管理和监督的作用。” 这次推出作战序列的人不少,几百名还是有的,他们并未离开军队,而是留在了答应当中,担任日常的管理工作。 毕竟这座大营是要一直使用的,平时自然要人维护和管理,这些无法作战的人士就是最好的管理者。 “还不错。”到新兵营转了一圈后,朱由检满意的出来,新兵还在训练,并未收到大量教官离去的影响。 看完新兵,朱由检不由想到了自己成立的武院,似乎因为黄太吉入侵,仓促结束了第一期培训后,那边一直没人。 “这次扩军晋升的人都要培训,只是因为林丹汗的事耽搁了,回来再补上。不过,光用来进行短期培训,是不是有点浪费了,营招收点人,进行专业化的教导。”朱由检摩挲这下巴,打算完善武院这第一所军校。 “那些推出战斗序列的士兵,还有没有多的。”他忽然冲着满桂问道。 “还有一些。”满桂回答道,“大营虽然大,但岗位有限,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末将还未这些人发愁呢。” “那正好,挑些好的出来,尤其是对《步兵操典》非常精通,识字读书成绩也最好的跳出来,送到武院去。”朱由检目光深邃道,“朕打算在武院开课。” “在武院开课?”满桂有些不解的问道,他们这些正牌子军官都走了,开什么课? “是的,朕打算召集一批少年入武院读书,接受长时间的正规化专业培训,以两年时间为准,介时等毕业了,就入军队工作。” 说到这,朱由检停顿了下,看向忙归等将领,“当然,军中若有资质优异的人才,也能推荐过来,入校学习,尔等家中有适龄后代的,也可入武院学习。” 武院的名额他没有开放出去,而是打算自己来选拔,毕竟是第一批整成成员,怎么着也得严格些。 当然,更关键的是没有这么多的老师,满桂能分来的士兵并不多,而且只能做做基础的训练在,再深入就需要专业老师。 因此,第一批他打算将人数控制在三百人左右,不能太多。至于两年的时间,是他计算过后得出的,现在的战争远没有以后复杂,用到的知识并不多,因此不需要长达四年的时间学习。 两年正好,读书识字,学习理论知识绰绰有余。 “多谢陛下。”满桂等人大喜,这可是荫蒙子弟的好事情啊,没想到皇帝一次检查就有这种好事。 身为他们的子女,后代出路倒不同太担心,只是能走多远的问题,但此时有了皇帝承诺却完全不同了,可是入了皇帝的眼,学习两年后直接从队官开始做起,起点高,而且背景厚,升迁毫无问题。 “是你们应得的,你们为朕征战,这点照顾还是要有的,以后若是有牺牲的军官,也照此例,子女有适龄的,送到武院来培养。”朱由检笑着说道。 他本来想推广到所有士兵的,但士兵牺牲人数太多,若是人人推荐一个,那武院还不得爆炸了。 于是他干脆限制在军官一级,算是照顾,同时也激励士兵往上爬。 毕竟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 “军医征召了吗?”朱由检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身穿白大褂的军医,便问答。 “太医院那边说还要一些时日,他们那边的医学院刚刚开张,学生有点多,得理清楚后才能派人过来。”满桂回答道。 “哈,医学院总算是开张,这可有点晚啊。”朱由检有些惊讶道。 他命令各个地方建立学下,其他地方响应的很快,只有太医院这边最慢,拖拖拉拉的,到现在才算是解决。 “你们忙吧,继续聚兵,朕去太医院看看。”朱由检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军营。 不过,在离开时,他却想起,既然武院要招生培养了,那旁边空置了快两年的国子监,是不是也该启用下呢。 正好洪承畴那帮子手下是走贡生路线入官场的,借着这个几乎,让他们回到重新学习下,将架子搭起来,然后也挑选一批人去学习,到时候就不怕没人用了,正好也可以接受下面那些学校优秀的人才。 嗯,国子监这个名字不能用了,要改,就叫太学好了。 这么一路想着,朱由检离开了军营。 453 始发 不过,离开军营的朱由检,还没回到城门,就被内阁的信使给拦住。 给他发信息的是徐光启,说是郑三俊已经将木桂马车系统给整理好了,今天是第一批粮食往大同运送的,特地请皇帝前去观看。 “木轨马车运行?”朱由检想了想,在这个和太医院之间,他摇摆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前去观看。 新奇事物对他的吸引,远大于中医的吸引。 何况,那些马车还是将作监下面的马车厂生产的,交给驿部采购的,自己的产品首次运行,总要去捧捧场才是。 和后世火车站位于城市当中不同,大明这种低配火车版的木桂马车站是在城市外面,距离卢沟桥比价近,当然,距离河边还有十多里地,不过在离卢沟桥旁边的位置上,又重新起了一座桥,专门用来通行木桂马车。 此时的木桂马车的站台,完全无法和火车的站台相比,非常的简陋,四条轨道两边,也就是用水泥垒了个类似码头的台子,然后台子上面有些房屋围着罢了,完全无法和后世高大宏伟的站台相比。 不过因为是首发站,这里的规模倒是挺大的,圈了一大块地,仓库什么的也多,朱由检来到时候,正好看到很多劳力将粮食从仓库中搬出来,朝着里面走去。 “陛下驾到,百官迎接。”方正化尖利的嗓子在车站响起。 很快,首辅徐光启带着这里的人出来迎接。朱由检一看,人来的不少,八个尚书来了一大半,内阁除了钱龙锡外都来了。 “一切从简,一切从简。”由于在外面,朱由检阻止了官员的跪拜,只是让他们弯腰施礼就行。 在外面这种充满了碎石地方让人跪下去,朱由检是做不到这种事。 “陛下仁慈。”徐光启感谢了一句,带着众人行礼后,说道,“陛下,臣也是第一次来,不如就让郑尚书介绍介绍吧。” “也行。”朱由检含笑点头。 “微臣遵命。”一脸风尘仆仆,满面风霜都洗不净的郑三俊站了出来,开始侃侃而谈,给众人介绍木桂马车的情况。 经过一番巡视安排后,郑三俊可谓是对木桂马车最为了解的人,就算当初制定的徐光启都不如他,车站和马车形式以及一日奔跑路程,运输情况以及往返等,都是他一手制定的,他可是说是轨道交通之父了。 木桂马车共有四条车道,上面为了便于马儿奔跑,在作为路基的碎石上,还铺了一层沙土,而后才是枕木以及木轨,木轨上涂着厚实的桐油,盐场木轨的使用寿命,而在马车凹陷的车轮上,也有着油脂,是用来充当润滑剂的。 用来运行的马车也比较奇特,和马路上的四轮马车完全不同,车体是分成好几截的,最前面是箍着马匹的绳索皮套,皮套链接在一个露天的四轮小车上,小车有棚顶有墙壁,只有前方是开着的。 这是马车夫坐的地方,和传统的马车不同,没有了横着的轩辕,马儿只考披索链接固定着,比较自由。 当然,木轨马车的这里比普通的四轮马车宽大,可以坐两三个人,再搭载点食物水什么的。 而后面则是两个比较长,比较大的车厢,足足有马车夫的驾驶室四五倍大,而车厢更是有六个轮子。 而这车的载重,可以装在十五石粮食,两个车厢就是三十石,大概六千斤的样子,而需要马匹数量是十二。而速度的话,马匹最高冲刺速度在六十码,当然,由于拖拽着比价重的物体,肯定泡不到,一般是只能维持在三十多码的样子。 当然,距离还是没变,一百多公里。因此,大概每隔一百公里就会修建站台,用于更换马匹,而一天大概也就是跑个十二个小时,大概四百公里的样子。 而从京师到西安的直线距离也就一千一百多公里,不过木轨肯定绕了路,不可能是直线。目前的木轨距离,大概在一千四百公里,也就是说,清晨从京师出发,白天不停换马,夜晚休息,第四天下午可以抵达西安。 至于消耗,十二匹马四天也不过是一石粮食多一点,家在着干草和青草的话,还要少一些,不到一石的样子。 相较于以前成倍的运输路途消耗,这点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停了郑三俊的介绍后,朱由检眼中大放异彩,这木轨马车,绝对是一件利器啊,最关键的是身心,车夫不用时刻关注,坐在上面干着马儿跑就是了。 这是它比水泥路更让朱由检青睐的地方。 人力需求都少,出事的概率也少。当然,若是大规模的运输,一定的护卫随行还是很有必要的。 “有什么缺点吗?”朱由检绕着马车观看者,此时已经有十两马车装备好了粮食,准备送往大同,每辆车上还有两个士兵跟随。 这里距大同也不过三四百里,虽然装车耽误了时间,但现在入夏,白天长,天黑前应该可以抵达。 “有,一是马匹数量需求大,微臣手头没有足够的马匹维持运转,其次及时木轨的消耗,重物压制,时间一长,很容易坏,还有蛇虫鼠蚁等破坏,光是维护这些木轨,就需要不小的人力。”郑三俊抱怨着着道。 木轨制作容易,但损坏更容易,维护起来非常的麻烦。若是换成铁轨的话,会好很多,只是,大明此刻根本没这多钢铁产量。 “没关系,朕会给驿部拨钱的,将沿途车站给搭建起来,马匹去找御马监王承恩,他哪里还有几千匹,足够先期的使用了。”朱由检毫不犹豫道,“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朕只要铁路沿线运行起来,这是驿部当前最大的责任。” “是,微臣遵旨。” 对于铁路,哪怕前期消耗大也无所谓,只要这个体系搭建起来,后期在逐步推广,等到投入民用时,早晚会赚回来,就算赚不回来也无所谓,节省的运输成本和时间,也能回本。 这种利国利民的基础设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搞,朱由检甚至打算,等到后面孙元化的炼铁厂产量扩大后,直接铺设铁轨,那样经久耐用,还更节省成本。 驾! 在朱由检想着这些时,十两马车载着粮食和二十名士兵,奔驰着出了车站,然后朝大同行去,若无意外,今晚就回抵达,而后明日早上再拉着大同的东西回来。 “走吧,明日就能知分晓。”朱由检冲着徐光启一笑,带着人离去,随后,看了一番新奇的官员们也都散去。 454 宋应星出差 山东,海丰县(今无棣县),石碣山。 宋应星带着工部的一些官员以及护卫等人员,来打了这里。 没错,他就是这次主持长芦盐场技术改善的人。 说来也是凑巧,本来这次的任务应该是孙元化来的,只是正好扩军备战,孙元化没有时间,于是任务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修撰《天工开物》初稿的时候,被孙元化看到了呢,之后,孙元化就了解道,自己看好的这个人,竟然在农业和手工业上有很深的造诣,就算是制盐,也有深入的了解。 干脆,这次的人物就派他去。 于是宋应星就成了工部的一名主事,正五品。说来也是有点好笑,他以前苦心孤诣的想要科举,考中进士做官,结果求不得,后来放弃了,撰写天工开物,被人看好,加入了将作监,结果最后轻而易举的成为官员,还是五品的。 这一来一回,让他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之后,他的心态就更加平和了,对这些看的就比较淡,官位什么的,都是假的,还是专注技术,好好完成自己的《天工开物》。 这书虽然初稿完成了,但还要不停的修订,而这次的长芦盐场普及晒研发,就是他对自己著作的一次检验和丰富。 而无棣县石碣山就是他选定的开始的起点,当初他也是在这里才知道晒研发的。 作为中央派遣下来的钦差,宋应星一到这里,海丰县的县令就来,他陪着宋应星,一起在这逛着,一边逛,一边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海丰县是有盐场的,而且很大,属于长芦盐场的一部分,当地自然有管理的官员,虽然县令管不到盐场,但和这边也多有交道,很多时候,海丰县的犯人都是发配到这里做工的。 “这里的盐场历史悠久,非常成熟,老盐丁也很多。”县令慢慢的讲着,介绍着海丰县的制盐历史。 这些宋应星听得都津津有味,上次他来这里时,可没有县令陪同着。 “对了,林县令,本官听闻石碣山下有一个盐丁村,满村都是盐场的盐丁?”聊了一会后,宋应星问道。 “是有这么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世代都是盐丁,已经很多年了。”林县令点头道。 “那麻烦县令能否将那些村民给召集起来。”宋应星提出了一个请求。 “没问题,包在本官身上。”林县令豪爽的一拍胸脯,然后就去操办。 盐丁村就是当初救了熊文灿的那个村子,为此他们死了好几个人,虽然熊文灿进行了补偿,但他依然没有放下这个村子。在宋应星来这里之前,特地托人带话,让他照顾下这个村子的人。 很快,盐丁村的人都被召集起来,黑压压的,估计有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很多人身上都是灰白一片,有着腥咸的味道,那是常年晒盐煮盐残留下来的。 “你们都是长芦演出的盐丁,而现在长芦盐场改为长芦盐业公司,你们就是长芦公司的人了。”宋应星大声道。 公司这个词宋代就有了,因此这里用起来并不是很突兀。宋应星是将作监的人,而将作监在孙元化的管理下,弄出了工匠等级制度,从一到九,总共九级。 每一级都有不同的条件,有不同的待遇,相当的清晰,如今宋应星也打算在盐业公司推广这些,清晰的级别划分,能调动这些盐丁的积极性。 “我这算是完成了熊阁老的嘱托了。”看着欢腾一片的人,宋应星在心中默默的道。 随后,长芦盐场的技术该机你工作,从石碣山盐场开始进行,铺设盐田。 京师,乾清宫。 朱由检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宫殿走去。 他这是刚刚视察完太医院成立的医学院,恰逢医学院的开幕仪式,于是便作了一番勉励的讲话。 医学院可谓是最晚开的,那些老太医的工作并不好做,同时,关于教材的确定以及教授的科目,也是吵了很久,最近才确定下来。 而朱由检刚好巡视到那里,于是讲了一番话。除了医学院后,他又去了武院和改名太学的国子监看看。 这来两个地方的动作还比较开,他做完才刚刚下达的命令,现在就有人进驻了,然后开始前期的准备,勉励了一番那些人后,朱由检没有在瞎逛,便回到皇宫。 “陛下,成了,大同那边也发了几辆车来,成功抵达京师,”他刚走了没几步,方正化就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成了!”朱由检听到后也赶到十分高兴,这说明木轨马车虽然繁琐和缓慢,但还是能用的,比现在的马车要快。 “快说说具体情况。”他连忙问道。马车返回,不只是一种宣告,同时还是一种测试,各种数据都要有的。 “是这样的。”方正化想了想,将郑三俊的一些评估给倒了出来,什么路上的损耗啊,安全性啊,速度以及载重等等,不管有的没的,他都给讲了下。 朱由检也不管这些,随意的听着,偶尔出来的数字,已经说明这种运输方式很先进了,有些毛病也不算什么,慢慢改进就是。 “这么说来,粮食运输已经没有问题,正在往大同运送囤积,以现在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满足大军所需,而主力的陆军也正在整顿,等粮草准备好后,也差不多了,辅兵有大同镇提供,也不需要担心,现在唯一最慢的,就是九边各镇精兵的抽掉了,天南海北的,要花不少时间。” 朱由检的骑兵只有五千,因此他打算在征召五千骑兵,凑足一万,而来源,自然是九边了,这里将领的家丁都是精锐,骑马打仗不成问题,朱由检征调的,就是这些人。 算算时间,整个征调和准备,差不都要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六月底,就正式出兵归化城,至于黄太吉和朝鲜的战争,远没有真么容易解决的。 这可不是城下之盟,而是征服之战,黄太吉要征服蒙古,想要达成这种效果,没有半年是不行的,因此朱由检的时间非常充足,不用太仓促。 455 边兵啸聚 朝鲜。 “他娘的,这些朝鲜人怎么这么强硬。”黄太吉看着眼前顽抗的城池,心下有些郁闷。 这场战争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顺利的,面对女真的大军,这里抵抗的不多,任由他们长驱直入,然后到了后来,反抗就增多了,甚至誓死不从。 原因就在于黄太吉扶持了一些人,在朝鲜建立了亲近女真的统治,这下子后面那些朝鲜管了解阶层急了。 女真过来抢钱抢粮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打不过,损失就损失点,但你这更换官员算是什么回事? 是要抢班夺权吗? 这下子,朝鲜境内的风气陡然转变,到处都是抵抗的人,城池一座比一座难打。 “这么打不是办法。”黄太吉看着再一次败退回来的士兵,干脆不在攻城,而是开会。 “是啊,太郁闷了。”多尔衮也抱怨道,面对攻城,女真的骑兵以及重甲步兵就不太有用了,攻城的主力则是无甲兵和行营兵。 “消耗太大了,现在才打下五座城市就这样,若是再往后,根本达不到汉城。”阿济格说了句实话,女真没这么多兵力一座一座城池的打下去,这不是他们的长处。 “范先生可有良策?”黄太吉满怀期望的看向范文程,其他几人也是如此,这段时间来,范文程给他们的印象有极大的改观。 “大汗,不足以机动力见长,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有马匹,转移起来十分迅速,然后如今却弃这些特长而不用,和人打起来攻城战。” “与其如此,还不如集结兵力,直捣黄龙,攻打汉城。”范文程握拳头挥舞道。 “攻打汉城?”黄太吉眼神一亮,然后细细品味起来,越品味,他的神情越加微妙。 黄太吉也是个聪明人,范文程刚开了个头,后面的一系列东西他就推导出来,汉城是朝鲜国王李倧的所在地,这里宗室众多,介时破了汉城,另立傀儡,这朝鲜就算是征服了。 “就这么办!”黄太吉一咬牙,定了下来。 很快,原本在攻打城池的队伍全部被撤下来,随后,缩回营地,不再攻打城池。守将见此松了口气,也安心休息。 然而,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却传来一个消息,女真营地已经空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几万大军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 陕西。 此时陕西已经渐渐从一片杀戮中挣扎出来,自从陈奇瑜说降高迎祥后,局面一下子就转变的对朝廷有力。 挟民自重的王自用很快在延绥镇兵马和高迎祥的打击下,接连败北,原本声势浩大的军队,瞬间烟消云散,自己也死在了乱军当中,成了高迎祥的投名状。 随后,高迎祥被划归到扬肇基的统领下,继续征战,剿灭那些肆虐的回民。之后他就一直在杀戮中度过,不断的砍杀那些回民。 杀戮一直在持续着,丝毫没有停息的征兆,想杀光那些回民,还需要不少的时间,不过,高迎祥却没有出现在前线,而是找到了扬肇基。 “什么,你说你要响应陛下的征召?”扬肇基看着高迎祥,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就连他也是刚刚从送来的公文上得到这一消息,高迎祥又是从何得知呢? “是的,是陈奇瑜大人通知在下的,恰好在下手头有这么一些人马,正好跟着陛下去建功立业。”高迎祥坦荡的回答道。 因为陈奇瑜说降的他,因此双方都有不错的联系,高迎祥也需要这么一个官员作为靠山,好打开自己在大明内部的局面。 如今,这个消息正好是回报。 原本政策只是设计九边,但因为骑兵难得,若是下面的卫所也有这样的人,可以一并送往大同。 于是,高迎祥这样原本不再序列上的人才能有机会。 作为一个马贩子,高迎祥是不缺战马的,手下也有不少精通骑战的人,不然这三千人他也拉拢不起来。 “你手上有多少军马?”扬肇基再次问道,若是太多了,他肯定不会让高迎祥带过去,这边虽然胜利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但茫茫多的回民需要厮杀,依然不是件轻松的事。 “大概一百多人,都是末将的心腹家丁。”这些人是他的老伙计,很多都是跟着他一起贩马,一起造反的主。 “一百多人?也不算多,本将批准了。”扬肇基轻松道,只要不带走太多的人,他对高迎祥的选择倒也没阻拦。 “多谢大人。”高迎祥大喜。 等到一切交接妥当,从西安出发时,已经是三天后了,高迎祥带着一百多手下,从西安出发,开始朝着大同赶去。 他们出发的已经有点晚了,此时到了六月中旬,要不了几天就是最后的日期,因此他们也不敢在路上耽搁,一路风餐露宿,每日就是拍马赶路,生怕错过最后的期限。 “人真多!”五天后,看着大同城外绕城而跑的人群,高迎祥忍不住感叹了下。 他们来到算是晚的,而先来的却在接受训练,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地方多且杂,虽然都是战力精悍的家丁一级,但若是就这带到战场上去,绝对是死路一条。 因此,这些各地抽掉的人都必须接受磨合训练,而训练的不是别人,正是何可纲,他被皇帝提前排出来,来这里整顿兵马。 刚开始他还不以为然,但经过一段时间了解后,才知道在山西的兵马真是够没有章法的,不训练的话完全是乌合之众。 于是,军营内天天都是跑操的人员,每天固定的绕着大同城跑步更是成了一个景色,天天被百姓围观。 “你就是高迎祥?陕西的那个反贼?”何可纲看着炳明来意的高迎祥道。 “当时只是一时糊涂,索性后来投降了朝廷,才没有继续酿成大错。”高迎祥堆笑道。 “有这个觉悟就好,将马匹交到后面去,统一管理,然后去找你们的营账,等待将鼓召集,一起训练。”何可纲冷淡道,对方反贼出身,让他有些不喜,但一百多号人马,还是不从的实力,也就耐着性子安排。 “谨遵大人将令。”高迎祥一抱拳,仿佛没有看出对方的冷淡,带着人出去就找自己的营账,既然选择了投降,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忍就是,只要自己能把握好这次大军出塞的机会,绝对能出,到时候就不用受这些鸟气了。 高迎祥之后,大同的边兵精锐骑兵算是集齐了,总数在五千多的样子,由各个边镇将门世家统领而来,什么麻家、杜家、马家、尤家,统统都有,这些人,可谓是九边之精华了。 456 大幕展开 就在朝廷紧锣密鼓准备出征事宜时,持着尚方天子剑的王体乾,终于抵达了常州府。 他的到来,让无数翘首以盼的人群欢喜不已,这意味着,常州府的天要变了,而他们也将借着这次机会一飞冲天。 不过,王体乾来了后,却没有立即大张旗鼓的召开会议,而是住进常州府衙,深居简出起来,除了抵达那天,之后再也没人见过这位宫中的大太监。 这个时间总共持续了三天。 三天内,王体乾并没有闲着,而是在召集当地的镇守太监,以及锦衣卫千户等,以了解当地的情况。 尤其是作为倡议者的阎应元等三人,更是了解的清晰透彻,从小到大的经历了如指掌。 “这么看来,只是三个想要往上爬的聪明小子,而不是什么势力派出来试探的棋子了?”看着三人的履历,王体乾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看来是能为我所用了。”他的脸颊漏出一抹微笑,经过三天不停的搜集信息,他对常州府也不是两眼一抹黑了,皇帝交代的事情也可以开展了。 “通知这些人,后天在府衙开会,商讨如何改进常州府衙门结构的事情。”王体乾弹出一张纸给知府,上面写满了名字。 知府拿过来一看,脸色顿时微微一变,这上面的很多人都是常州比较著名的士绅,有地主,有商人,有书香门第,也有开设丝织厂的,可谓囊括了常州的方方面面。 当然,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和官场有着紧密的联系,家中或多或少都有当官的。 常州知府知道,在常州暗流涌动之下,是一些人结成了利益联盟,相互串联起来,以利益就交换的方式,和皇帝换取官位,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这么多,常州大半的著名士绅都参与进来。 幸好,他们是想要换取官位,若是为了其他的,自己这知府怕是要当到头了。 “谨遵公公之令,下官这就去操办。”掏出丝帕擦了擦汗,知府拿着名单就出去开始张罗,既然事情已经展开,多想无益,谋划谋划自己怎才能在这场利益交换中争取到足够的好处。 自从南京六部被裁撤后,应天府可没有关系南直隶其他州府的权力,如今遇到了一个皇帝跟前的红人,提一提,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知府出去后,王体乾默默的坐在厅堂的正中央,他还有人要接见,只要见到了这三个人,才能真切的把握到常州府的脉络。 “公公,阎应元三人来了。”随从进来禀报。 “带他们到书房去。”王体乾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前往书房。作为始作俑者,势单力孤的三人在后期依然没有被排挤出去,反而还联络了一批同样背景的吏员,和其他士绅相互对抗,占据了一席之地。 仅以他们单薄的背景来说,着实不易。不得不说,这三人是很有能力的,而他们的背景,又是最好的制衡之人。 若能收复,于常州局势大有裨益。 三日后,常州府很低调的召开了一个会议,尽管没有对外声张,但江南所有有志之士却纷纷将目光投注到这里,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整个常州府衙,今日全面戒备,扛着长矛,挂着钢刀的士兵一场严肃的警戒,巡逻,而扛着火枪的士兵在,则固定在四周,充当警戒。 那肃杀的气氛,让所有与会者心头畏惧,原本联合了众多人,推动了事态发展而心头有些飘然的人,顿时清醒过来,醒悟到,今天自己是和什么样的人谈判。 对方可是宫中来大太监,一个不好得罪了,那可是灭顶之灾。 这种氛围是王体乾土地营造的,为的就是让对方明白过来身份地位的差距,以便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上风。 准备会议的厅堂还不错,涌进来二三十号人后,依然不显得拥挤,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阎应元三人,他们三人身着小吏的服饰,坐在一旁,手边还有纸笔,显然要记录今天的繁发言和规则。 “阎应元,你怎么在哪里?”江阴县当地的一个举人看着他们是三人的位置,不满的问道。 “承蒙李老爷关爱。在下得了王公公的青睐,如今在这里帮着大家记录会议发言,不致遗漏。”阎应元笑眯眯的说道, “你在这里当差?”李老爷诧异的问道。 阎应元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的纸笔,事实显而易见,不用多说。 “真在这里当差!!!”李老爷脸色一变,难看的找位置坐了下。 当差不是随便就能当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陪在王公公身边的竟然不是地位最高的知府,而是他们三个人,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莫非,这些人投靠了过去?”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可能,然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最大。 再看看其他与会人员,脸色都不是很好,显然也猜到了这个可能。 “叛徒!” 几乎所有士绅都在心中怒骂这着,却又毫无办法。阎应元所代表的,是那群没有后台,一辈纸吃衙门饭的吏员,虽然平时不起呀你,但是此刻联合起来,也是股不小的力量,尤其是投靠了王体乾后,直接成了对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对付他们的刀,有这把刀在手,王体乾做事就从容多了。 “王公公到。” 正当众人想着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时,一声尖利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身着绯色太监袍的高大人物做了过来。 那龙行虎步的姿态,丝毫没把众人放在眼里。底下的人也不当回事,对方有资格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公公好!”当王体乾坐下时,知府大人带着其他人问好。 “都坐下吧。”王体乾含笑道,“咱家的来意,,大家想必都知道了,就是主持常州府的一应事宜,只是对于大家的诉求,由于奏折有限,写不了太多,因此陛下派杂家过来,和众位商讨商讨,看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是要我们开价啊! 众人精神抖擞,酝酿了下情绪,准备狮子大开口。 一场影响深远的会议,这么缓缓开始了。 457 来临 京师,钟粹宫。 朱由检拥着袁妃在床上醒来,看着头顶暗红色的木料,他暗自叹了口气,男人,果然是鳝变的。 昨夜他在公众哦仿徨很久,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夜,他的后宫只有皇后和袁妃两人,虽然他很喜欢两人,但男人都有喜新厌旧的毛病,他当晚就像尝个鲜,只是却没地方去。 最终还是来到了袁妃的钟粹宫。 “开来,还是要大选秀女,或者去抢些老婆去。”朱由检不由的想到了林丹汗,好像历史上林丹汗的好几个老婆就被黄太吉给抢走了。 也不知道这些草原上的女人漂不漂亮,皮肤好不好。这次去正好验证下,若是林丹汗的老婆漂亮,就抢到后宫中去。 一想到抢人老婆这种坏事,朱由检心中忽地一阵悸动,感觉某个部位又硬了起来,看着身边白腻的身子,他的手忍不住开始摩挲起来,带起阵阵呢喃呻吟。 “陛下,不要!” 娇俏的声音,让朱由检浴火高涨,他一翻身,又开始征伐起来。 等他神清气爽的从床上下来时,袁妃再度疲惫的陷入深沉的睡眠,起来后,朱由检吃了份丰盛的早餐,然后打算去内阁,看看今天有什么要处理的吗。 他如今把内阁当成上班的地点,上午上班,下午下班,然后再五天在休息下,这么一调整,正好吻合了他后世养成了很久习惯,一时间,也不觉得去内阁批阅奏折是件苦差事。 苦是苦,但还可以忍耐,何况还有双休等着呢。 尽管早上又来了一发,但朱由检丝毫没有觉得腰酸背痛,身为皇帝,吃用什么都是最好的,日常的补品都是放开了吃,再加上他本身底子就好,又经常锻炼,一夜七次郎有些夸张,但一夜四五次还真没问题。 此刻,身心舒爽后,他没有选择车撵,而是走路过去,走的还相当的快,让跟着的方正化连连叫苦。 他要想小跑的才能跟上,一路跑下来,可把他累坏了。 刚从左顺门出来,朱由检还没跨入到皇极门范围,就被人拦住了,挡住他去路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两个情报头子。 许显纯和刘若愚。 “何事?”朱由检放缓了脚步,旁边的方正化立刻贴心的凑上来,地上一块丝帕,朱由检就接过后擦了擦汗,又丢了回去。 许显纯和刘若愚相互对视了一眼,许显纯微笑示意,让对方先来,然后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许大人客气了。”刘若愚笑着点头,然后禀报道:“陛下,王公公已经到了常州府,前日在府衙开了会,召集了很多人。” “已经到了常州?”朱由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老家伙速度还蛮快的。 “王公公是乘着海船过去的,自然速度快。”刘若愚笑着解释了一句,“微臣这里还得到消息,苏州府也有意效仿常州府,进行改革,只是当地的奏折不敢送到王公公那边,就发往了京师,估计过两天就到了。” “苏州府?”朱由检恍惚间响起了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可是这个时代名副其实的一线城市,非常的繁华,当然,既得利益者也多,朱由检的许多举动,就触动了这里的人。 这种情况,苏州竟然想要改制,怎么不让他惊讶。 “没错,就是苏州,具体原因微臣正在查,但无外乎是因为官位的原因,苏州离常州比较近,也许是王公公那边的政策传过去,让他们羡慕起来,所以也想要改制。”刘若愚说出了一个猜测。 “也不无道理。”朱由检缓缓道,随后便不在想这个事,不论对方基于何种原因,最终吃亏的总不会是他。 “王体干在常州干的怎么样?” “不太顺利。”刘若愚摇头道,“已经三天了,还在争吵,各方面都无法达成平衡。” “关于官制他们有什么意见?”朱由检继续问道。 “对于府县的构架倒没什么,只是对官员和编制的多少颇有微词,目前还在商讨之中。而对于衙门设立到乡镇一级,那些士绅却是强烈反对,几乎没人同意。”刘若愚苦笑道,他也没想到最终结果竟然是卡在这里,而不是他之前以为的田税。 对此,朱由检倒是比较理解,大明皇权不下乡可不是说着玩的,那些地主士绅之所以如此能力,就连县衙也要靠着他们,不外乎他们对乡里的掌控,一旦乡镇衙门设立,他们的这种掌控就没了。 对乡镇百姓的掌控,才是他们长盛不衰,甚至能对抗官府的根本所在,这种根本,他们岂能交给其他人捏着。 “不同意?司礼监掌印太监都过去了,此刻不同意还有用吗?”朱由检冷笑,为什么他要让王体乾过去?不就是预料到了类似的一幕吗。 “密切关注常州府,一旦王体乾有协助需求,立刻动用东厂的力量啊协助。锦衣卫也是一样。”朱由检看着许显纯道。 “微臣遵旨。”两人齐齐点头。 “你有什么事?”他这时候才问许显纯。 “陛下,朝鲜的探子传来消息,黄太吉孤军深入,已经抵达汉城之下,目前正在猛攻汉城。”许显纯将一份军报拿了出来。 “?”朱由检接过军报,认真的看了起来。 起初女真攻势受挫还让他挺兴奋的,击败朝鲜和征服朝鲜可不一样,女真正是犯了这个错误,导致陷入了不断攻城的泥潭,在继续这样下去,十万女真大军就要消耗在这三千里江山之间。 但随后的报告就让朱由检知道,这种想法只是妄想,黄太吉非常的果断,当发现攻城不可取的时候,立刻轻装潜伏,突袭汉城。 也真亏了此刻女真正是英杰辈出的时候,十万大军,竟然让他们化成为零,就这么欺瞒过来沿途的城池,凭空出现在汉城之外,发动了突袭。 若不是当时朝鲜过往李倧咬着牙出现在城头,恐怕朝鲜此刻已经被打了下来。失去了这个好机会后,女真再度陷入攻城的圈套。 只是现在主动权却在他们,以汉城作为诱饵,不断调动朝鲜的援军,然后歼灭之。 这可是女真最擅长的围点打援技术,在辽东屡试不爽。 “机会来了!”看到这,朱由检眼睛一亮,立刻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出兵时机到了。 “召集内阁,召集各部尚书,朕要御驾亲征。”朱由检大吼一声,就大踏步的朝着皇极门而去。 战争的来临,让他热血沸腾,浑身战栗,他喜欢这种状态。 458 悄然出征 踏踏踏! 清晨,军营集市就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低沉,整齐,如同牛皮大鼓,一下一下的敲在人的心头。 “爹,那是什么声音?”狗子和父亲很早就起来准备早餐,他们家的混沌那是一绝,旁边的军营中,经常有军官出来吃,而且每次都会带走好几份。 因此,他们都要好早起来,剁馅然后开始包,等到早晨的时候就差不多刚好,既新鲜,也不会耽误生意。 他们来这里的时间还不长,只是因为女真打仗的原因,来京师投靠亲戚,躲避兵灾。后来听说家里租种的地都被女真给糟蹋了,原本去年种下的去冬小麦都死了,一家无以为生,他们干脆没回去,然后就在京师外面做些短工,聊以度日。 这样的人在京师很多,失地农民,卫所余丁,以及游手好闲者。因为自己有点做吃食的手艺,经过亲戚的指点,他们就在这出军营开了个摊子,卖些早点,也算生存下来。 “不知道,以前没听到过。”他们是在三月低支的摊子,因此并不知道军队出征的样子,不过狗子爹终究经验丰富,有些猜测,“可能是拉练吧,有一次我看这些军老爷们半夜吹哨子爬起来跑步。” 拉练自然是来这吃早点的军官告诉他们的,这些军老爷都挺和气的,也会和狗子爹闲扯几句。 “军爷拉练?”狗子眼睛一亮,大声喊了句就跑了,“爹,我去瞧瞧!” “该死,狗子,回来,快回来!”狗子爹顿时就急了,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军事机密,但也知道什么叫大军行动不容窥测,别看军爷平时脾气好,这时候肯定会打人的,搞不好杀人都有可能。 “快回来!”狗子爹一边跑一边喊,然而他很快就不敢再喊了,前面正是一列灰蒙蒙的身影,披着晨曦的他们,如同钢浇铁铸般,正整齐的跑着,肩头扛着长矛和火枪,黝黑的色泽,在熹微中看起来渗人不已。 狗子爹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慢慢往前趟着,很快就看到了儿子趴在一个沟坎后面,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 下意识的,狗子爹也学着儿子的样子,趴在沟坎后面,跟着看起来。 “快跟我回去,快!”不过终究是成年人,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低声对儿子急道。 “爹,回去干啥,军爷都走了,谁来你这吃混沌,还不如看会呢?”狗子根本没看他爹,眼睛依然盯着跑步行军的队列。 你说的好有道理! 狗子爹楞了,仔细想想,儿子说的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那也不能看,偷看大军出行,被人发现了,是要砍头的。”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这样,但总觉得不妥,为了将儿子带回去,他干脆现编。 “爹,听说这军营里是皇上的军队,是真的吗?看起来真......”狗子年纪小,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形容。 “是真的,爹上次接待了一位将军,听他们闲谈时讲的。”狗子爹自豪道,那是他接待过最大的官,遇到的人都叫他满将军,听说是军营的管理者。 “爹,我也要给皇上当兵,就当这样的兵,不仅好看,还能保护皇上。”狗子欢喜道,北直隶的人口普查,让他们一家都上了户口,以后再也不用东躲西藏,被人抓去缴税了。 “有志气,以后爹多给你做些好吃的,把身体养结实了皇上才看的上!”刚说完,狗子爹忽然脸色一变。 前方,一彪人马缓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气势非凡的人,身后跟着很多将领,其中包括狗子爹认识的那位满将军,对方也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快走。”狗子爹不住地对方是谁,但看那架势绝对不是小人物,而他们此刻在旁边偷看,搞不好就被弄成了刺客。 这种东西在戏文里很多。 顾不得儿子挣扎,狗子跌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拖着儿子飞快的跑了。 似乎听到了动静,满桂回首一看,他稍微楞了下,然后似乎认出了对方,那是自己经常吃的那家混沌摊老板。 他不常去,但基本每天都会让手下人给带回来。 “怎么了?”朱由检也看了眼,但什么都没看到,他是察觉到身边的护卫有动静才问的。 “没事,是集市上的百姓,估计是早起时碰到的。”满桂解释了一句。 “不用管了。”朱由检点头人,然后组织了护卫想要去追拿的动作。他虽然选择清晨出兵就是想要少些围观,不够个巴子百姓看见也就看见了,在国内难免的。 “是,陛下。”护卫团长恭声道,他这个团的战绩最好,伤亡人数也是最少的,因此被临时抽调出来,作为此次出征皇帝的护卫队。 整个队伍是分两个批次出发的,骑兵速度快,在曹氏叔侄的率领下,骑着马一路疾驰,先于步兵而去,在大同还有哦五千骑兵等着他们接受呢。 他们到了后,一些前期的侦察工作也是要先展开的,做好触动的准备。 朱由检则带着步兵,在后面慢慢走着。 “走吧,依照老规矩,朕在中军。”等眼前团的士兵过去了,朱由检也汇入护卫团中,也开始上路。 而满桂,则跟在最后一个团,随着士兵们一起慢跑着,现在要敢写速度,等离开一段距离,自然会恢复步行。 至于最前头,则是黄得功。 不同于上次的开拨穿街过巷,这次朱由检是带着大军悄然出发的。在离开前,他照例对中央做了一番处置。 皇后坐镇皇宫,以静制动,而内廷和外廷共掌朝事。只是因为王体乾去了常州,出镇内阁的变成了王承恩而已。 同时,总督京营绒政的职务,也从徐光启的头上卸下来,交到了张维贤手里。得到了盐场的内部改革消息后,他们和皇帝之间的芥蒂总算是消失了不少,如今总督京营的职位,算是皇上示好的举动。 因此,哪怕抱病在身,张维贤也站出来主持,当然,他大部分时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事情都是委托给御马监代管。而王承恩由于需要和内阁一起视朝,故而具体的事务,最后落到了被皇帝留下来的赵率教身上。 他带着被选入御马监的军官以及受伤留下来后者退出陆军序列的人,开始慢慢深入到京营的管理当中,逐渐接管。 对于这个局面,内阁看在眼里,却没有吱声,皇帝出征的当口,事关军权敏感时期,谁都不敢乱动,生怕被打上图谋不轨的名头。 勋贵的凄惨他们都看在眼中,几封来路不明的书信,就让他们将备注里的所有土地都吐出来,真的够倒霉的。 谁都知道不是他们干的,但没人替他们说话。 由于有着木轨马车的存在,朱由检省去了大部分的辎重和重型武器,每日还可以多走些,一天行军几乎有百里,十天后,最慢的步兵也赶到了大同。 459 躁动的郑老娘娘 “陛下又出征了!”田秀英坐在凉亭这种,痴痴的望着西北方向,凉亭的旁边有一颗歪脖子树,这里是皇帝最喜欢来的地方。 “是啊,万岁爷真是大明最辛苦的皇帝,每次都要自己出征。”袁妃有些不解的问道:“只是为何万岁爷手下强将这么多,还要自己去呢?” “也许是因为陛下最厉害吧!!!”田秀英骄傲的说道,自己的男人就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会打仗,会弄钱,还会抓权,最重要的是,还疼老婆,虽然老婆有点多,但对自己是真的好。 “嘻嘻,万岁爷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袁妃也笑起来。 “娘娘,不好了,慈宁宫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郑娘娘要出宫。”方正化一溜烟跑过来禀报道。 他没有跟着皇帝出去,而是留在皇宫内,最近跟在皇后身边,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他管着宫内大大小小很多琐碎的事情,有他在身边,皇后对宫内的管理能顺畅不少。 “出宫?她出宫要干什么?”一说到正事,田秀英顿时严肃起来,原本因为满脸笑容而弯弯的眉毛,此刻也笔直笔直的。 “好像是要出宫,说是万岁爷准过她去看望福王!”方正化低眉道。 “荒唐,陛下只准了她一次出宫探望福王,这次又是从何而来?”田秀英柳眉倒竖的斥责道,“陛下出征,一个个幺蛾子就蹦出来了!!!” “姐姐息怒,不如咱们过去看看再说,慈庆宫那边都是下人,拦不住,姐姐过去了,郑老娘娘想必就不敢放肆了。”袁妃在旁边劝道。 “妹妹说的在理,本宫这就前往慈宁宫!”说完,田秀英交代道,“方正化,你去皇极门,请王公公过来。” “妹妹,我们走。”说完,她就带着袁妃朝山下走去,身后,则是各种太监宫女仪仗,拉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皇后娘娘生气起来,比万岁爷也不遑多让!”方正化摸了摸额头微微冒出的虚汗,摇了摇头,也往山下走去。 皇极门。 王承恩正默默的看着几位阁老商议着事情,都是关于皇帝进兵路线以及粮草调配的,主要是王在晋说,其他人做补充。 而后,则是一些其他的军事方面的事情,比如陕西平乱情况,木轨道路修筑情况,马路修筑情况。通过当日的测验,众人都明白见到了木轨马车的效率,水泥马路也是如此。而后,一个议题被提了上来。 皇帝所说的道路承包制,是否可行。 这种争论一开起来,就没完没了,四个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各有各的道理,最终也没达成一致。倒是让一直看着的王承恩见识了一番,宰辅是如何处理朝政的。 此时外无女真骚扰,内部叛乱渐渐平息,国内有了个好兆头,几位内阁成员心情都有些好,处理政务完了,日常争论些新的政策实施,也是常有之事。 包路的事情说的有些僵持,刚好这时又有陕西的奏折送过来,四人果断停止了无谓的言语,立刻看起来。 新政策什么时候都可以争,但紧要的事情先做完,这是朱由检参与内阁后逐渐形成的风气,目前很好的被执行下去。 奏折是陕西巡抚杨鹤写的,上面的事情很简单,说陕西干旱,有收成的田地十不存一,大部分都是分布在河流边的好地,而这些都是地主的,百姓颗粒无收,家中没有存粮。奏折中还写道了一个现象,说是当地的皇庄中种植了一样新式作物,名曰花生,哪怕干旱也有不少收成。 同时,皇庄中还有其他的作物,抗旱能力不错,此刻在小麦渴死的时候,还顽强的生长着。 因此,他上奏折一方面是要请求赈济,一方面则是询问花生和另外两样作物的事情,若是可以,多弄些种子,派人过来,指导当地百姓耕种,天灾不断的陕西,就是需要这样抗旱的作物。 “皇庄的推广有效了。”看完后,徐光启满脸的感慨,这几个作物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产量高,抗旱,非常适合北地种植,如今在皇庄的带领下,果然有人注意到了。 想想他徐光启研究撰写《农政全书》这么多年,也就在皇庄的帮助下,才将书中的内容和技术推广,真是不容易啊! 这一刻,徐光启忽然觉得,皇帝集中土地真的很有必要。 “怎么回事?”钱龙锡听徐光启的口气,似乎知道内幕的样子,俩忙问道。 陕西的事情他们不敢耽搁,那可是兵灾天灾横行的样子,若不是陛下花费绝大的代价,移民走了一百万人,陕西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么平静。 “是这样的。”徐光启当即将在自己在皇庄任上做出的功绩,除了整修水利外,这些作物的选拔,才是他最大的成果。 “徐大人果然是万家生佛般的人物,如此功绩,利在千秋啊,哪怕千载之后,也有人记得徐大人的功劳的。”听完后,其他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都是虚名,都是虚名啊!”徐光启摇头不谈这些事情,没必要,他转而道,“番薯和花生都是下半年收获,已经错过了播种的季节,估计不行,只有玉米,这个夏天还在再种一季,十月份的时候估计有点收成,能弥补百姓的损失,到时候朝廷在赈济一二,这个冬天应该能过去。” “这个在理。”熊文灿点头道,“就是不知道这玉米的种子,怎么送过去?” “这个就只能麻烦王公公了。”徐光启扭头看向王承恩,“京师送过去来不及,不过陕西那边的皇庄收了一季,应该能做种。” “这个没问题,杂家会通知陕西的皇庄,让那边密切配合杨鹤的推广计划,只是这费用.....”王承恩微笑道。 “咳咳,这个等陛下回来再谈吧,农事要紧,再拖恐怕又过了时节。”徐光启咳嗽一声,这青年太监不愧是陛下从王府带到宫中的,语气如出一辙。 “也罢,先如此,国事要紧。”王承恩还想说这么,这时却有一名小太监忽然进来,脚步匆匆的来到他身边,低头耳语几句。 王承恩脸色一变,缓缓点头,让对方出去后,他满含歉意的冲着几位内阁大学士说道:“诸位大人,抱歉,宫中出了点事情,皇后娘娘招杂家前去处理,今天的政务就处理到这,之前讨论完的,披红的就这么发布下去,其他的明日再说。” 说完,他也不等其他几人的答复,神色匆匆的离开座位,出了皇极门,朝宫内行去。那焦急的样子,让徐光启等人十分凝重,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能让王承恩如此失态。 460 我去安抚福王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王承恩离开皇极门后,很快就通过右顺门,来到慈宁宫门口。由于距离近,而且没有仪仗,他来的比皇后早,稍微等了下,就等到一身盛装的皇后。 大热的天气,田秀英依然一身华丽装束,将国母仪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公公来了,就随本宫一起进去吧。”田秀英一点头,便带着大批人来到了慈宁宫深处。 在路上,田秀英已经询问过了,郑老娘娘被把守城门的太监和士兵挡住了,已经回到了慈宁宫,此刻恐怕在自己的宫殿内休息。 一路往里面走,慈宁宫的气氛让田秀英感觉很不好,纵然是在大夏天的,她还是感觉到一股徘徊在空中的寒意,让她身体有些发凉。 来到最深处的宫殿,田秀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身影,正是神庙皇帝的贵妃郑氏。 “果然如此!”她心中暗道一声,在来的路上,怒气消散后,田秀英就想到,郑贵妃不可能这么没脑子,明知道出不去还闹这一通,不仅人尽皆知,还会闹到自己出面镇压。 这么一想,对方做这种蠢事的目的就显而易见,对方想要见自己,或者王承恩也行,只要是宫中能做主的管事都可以。 田秀英瞥了眼跟在身后的王承恩,对方不慌不忙,脸上一直是淡然的表情,恐怕早就想到了这些,之所以急匆匆放下内阁事务过来,恐怕更多的是怕自己干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事端。 见皇后看向自己,王承恩头越发的低了,他不知道皇后想到了什么,但作为皇帝最信任的太监,他并不需要什么,说什么,表现什么,只要做好皇帝交代的事,他自然而然就能得到所有。 见王承恩依然是万分恭敬的态度,田秀英心下放松了许多,也更有底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反正有人在后面给她兜着。 “参见皇后娘娘!”郑老娘娘也看到了盛装而来的皇后,她没有矜持,摆长辈的谱,而是立刻过来参见行礼。 “郑氏,你意欲何为?”田秀英仪态万千了迈了一步后喝问道,语气相当的不客气。 “臣妾并无他意,只是想见见福王而已!”郑氏的姿态放的非常低,一副有求于人的样子,丝毫没把自己当做长辈。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确定?”田秀英柳眉如刀,寒意冷冽的问道,不用发怒,一股淡淡的威严就弥漫开来。 听到皇后这么问,郑氏笑容收敛,意外的看了眼田秀英,这个小女孩很不一般啊,质问的话非常有水平。 她再看看周围,不论是王承恩还是方正化,亦或者他们带过来的那些强壮仆妇,都神情凝重的看着她,一旦他回答不好,这些妇人就会说上来,将她羁押。 “臣妾并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安抚下福王而已?”郑氏低眉道,语气相当的恭顺。 “安抚福王?”田秀英咀嚼着这两个词,似乎里面别有意味,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过来。 “你是不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王承恩斜刺刺的走了半步,皱眉喝问道。 “臣妾并无消息,只是如此时节,作为唯一在京中的藩王,只想让我儿安分些。”郑氏似乎好不惊讶王承恩的枪问,以田秀英的阅历,她是无法迅速想到这些的。 “皇后娘娘,微臣失礼了。”王承恩没再问什么,只是向皇后告罪一声,退了下去。 “无妨!”田秀英微微摇头重新看向郑氏,秀美微蹙,王承恩没有在说什么,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处理。 地位再高,她也只是一个虚岁十七的小女孩,还未成年,就连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皇帝,也才十九而已。 这个年纪,实在不能要求太多。 “还请皇后娘娘恩准。”郑氏再次盈盈下拜,哪怕此时年纪很大了,依然有股子当年的风韵。 “这.....”田秀英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想到刚才王承恩的敏锐性,不由的看向后者,而后者似乎察觉到了,并未抬起的头颅,轻轻的点了点。 “让她?”田秀英疑惑嘀咕一声,然后也想明白过来,郑氏一介女流,不足以成事。当然,更深层次的她想不到,但并不妨碍她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 若没有这份心思,偌大的梨园她也经营不下来,而且越加的兴旺发达。 “念在你公忠体国的份上,本宫准了,你且好自为之,郑氏。”略微告诫了一句,后面的事情田秀英就不打算再管,既然王承恩点了头,那么这件事他就会处理好。 “多谢皇后娘娘。”郑氏拜谢道。 田秀英也未在说什么,转身离去,而后,一大帮子人也陆陆续续离开,至于郑氏,收拾了下东西,也离开慈宁宫。 有了皇后的首肯,这次离开非常的顺利,在无人阻拦,很快,郑氏就带着两个宫女和太监来到了十王府。 十王府就在王府井,是专门建造给就藩前王爷居住的,当初朱由检还是信王时就居住在这里,如今福王被幽禁,也是在此处。 一番繁琐的手续后,郑氏见到了自己儿子,福王。因为郑氏的强烈要求,他俩地处一室,至于门外有人监视,她毫不在意,她可不会说什么不好话。 “儿你消瘦了!”郑氏怜惜的看向福王,有些颤抖的手在他脸庞拂过。 “孩儿不孝,让娘亲担忧了。”福王愧疚道,他可是深知,身处慈宁宫的人出来多不容易,何况还是短短时间之内的第二次。 血脉上的亲和人,让母子两人不由的说着掏心窝的话,相互关心着。然而,说着说着,福王忽然发现了不不对。 原来八仙桌上,不知不觉间,被郑氏用茶水粘着写了几个字。 “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这八个字,让福王心头一跳,脑海中一时间闪过很多思绪。 是又有人找上来了吗?什么时候?是上次回去探望娘家的时候吗?是谁呢?还是上次那拨人吗?可上次那拨人听说死了很多?难道又是一伙人? 福王看向娘亲的脸,却发现娘亲还是那副亲切的样子,嘴中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小时候的事,满脸关爱的样子,仿佛桌子上的字不是她写的一样。 就在他打量间,郑氏又写了最后四个字。 “皇帝无后。” 这四个字,如同黑夜里的烛火,瞬间照亮了福王的心房。 是啊,皇帝没有后代,一旦出事,继承大宝的肯定是自己!我还有机会! 想通这点后,福王原本烦躁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不要急,慢慢等着就是。 桌子上的茶水,慢慢干涸,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461 不止百年 山西,大同府。 浮沉门口一堆的官员扎堆再次,宣大总督张晓,巡抚张宗衡,惨将李春芳等皆再次等候,同时,还有先行抵达的曹文昭、曹变蛟、何可纲等人。 “陛下大军已到三里之外。”忽然有探马过来禀报道。 三十里,是个不断的距离。光靠走的话,起码还要半天,当然,众位官员也不可能就在大同府城门口等。 迎接皇帝,不前出三十里,起码也要前出十里之地。因此,当有了消息后,所有人纷纷都坐上马车,朝前行驶而去。 大同这边官道是有水泥马路的,因此马车坐的倒也舒服,因而流传开来,十多里路,真让这些当官的走,还真走不来。 也就朱由检一直跟着陆军成长,每次出征都是走路,故还吃得消。 两方相对而行,因此很快在半途相遇,然而,让众多官员惊讶的是,他们拜见的请求被拒绝了,言说大军行进,各处不得因任何原因阻拦。 “得,自作多情了,没讨倒好,反而吃了一顿斥责。”张晓有些无奈的对众位官员说道。 “陛下治军严谨,当以国事危险,我等白跑一趟也算不得什么。”张宗衡开口道,随后,他们两带着其他官员,迅速的挪开挡着道路的马车,任由一列列整齐的军队从中穿过。 倒是曹文昭等三人,在军队出现后,立刻汇入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员,前后奔忙,通传联络着,大将可以走路,居中坐镇,但是传递消息的一定要骑马。 很快,在大同的官员让开道路后,排列的无比整齐,步调声完全一致的队列从道路上跨过,沙沙沙的走路上,让人以为是万蚁过境。 纵然以前看过一次,但是当再次见到这无比惊奇的一幕时,张晓还是震撼的心中不知苏措,跟不要说其他没有看过的,嘴巴张大了都不知道合拢。 “有如此铁军,难怪干去找林丹汗的晦气。”大同知府心中想到。 尽管内阁没有发文,此次调集军队到底是为何,但通过蛛丝马迹,一些脑袋瓜子机灵的早就猜到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皇帝疯了,但现在看到陆军后,却觉得是自己目光短浅。 有如此铁军,何谈蒙古不灭。 尤其是,治军者如此严谨。 直到大军在大同府城外五里处扎营,皇帝也没有出来见他们,也没有骑着马,而是跟着大军一起走到了目的地,然后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这时候大同府官员的作用显现出来,丰富的犒赏被他们送了过来,鸡鸭牛羊猪都有,甚至还有一些酒水。当然,酒水被皇帝拒绝了,出征在外,绝不饮酒。 等到大军安顿完毕,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休息之后,皇帝才有空召见一众当地文官。 府衙当中,皇帝坐在主位,下面是张晓、张宗衡、李春芳等高级文官武将。和他们见面无非就是例行公事,说些公事而已。 当然,朱由检而已做了些交代,最主要的就是关于木轨马车的支持,当地一定要做好各方面的配合,和驿部一起,将这条贯穿九边的交通要道给管理利用起来。 有了这条要道后,朱由检才体会到交通的重要性,辎重和重型武器交托出去后,他几乎提高了一倍的行军速度,更快的到达大同。 若是今后能全员配上马车的话,更加快了,绝对能形成出其不意的效果。 说了一会,交代了让宣大抽掉辅兵的事后,朱由检就将他们赶走,然后留下了陆军的一众将领,除了满桂等主要将领外,还有参谋部。 这些都是上次大战后提拔起来的,归属御马监,负责战略战术制定,这次出来,朱由检倒是带出了大部分,只留下小部分给赵率教。 “都说说吧,什么情况?”朱由检看着曹文昭问道,他最先来,同时也负责情报侦察等先锋工作。 “林丹汗和往日并无不同,龟缩在归化城内,整日暴跳如雷,想要报复,他本想出兵的,却手下劝住,然后将怒气撒到了汉商身上,以至除了锦衣卫混入的商队外,其他正经商人都暂时停了口外的生意。”曹文昭慢慢说道。 “这里面还有锦衣卫的情报吧?”朱由检问道,以先锋骑兵的能力,不可能侦察的这么详细。 “没错,末将征调了当地锦衣卫的协助,才获得这些消息。”曹变蛟肯定了一句,然后接着道,“其他地方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和往年一样,察哈尔部下属的牧民在草原上游荡,而王帐停留在归化城不动。” “值得注意的是,林丹汗似乎并不知道女真出兵朝鲜的消息,一直不断的从东边收缩兵力,迁移部族,想要转移到归化城周围。” “不知道女真入侵朝鲜?”朱由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是的,若末将是林丹汗,此时知道女真如期你朝鲜的消息,定然猛攻科尔沁、喀尔喀等部落,拓展战略空间,而不是转移属民。没有女真的支持,这些部落绝不是林丹汗的对手。”曹文昭点头道。 女真生活在白山黑水间,是渔猎民族,而不是游牧民族,文明程度比蒙古要低一个档次,根本不熟悉草原上的情况,若是没有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等部落的带路,他们绝对会在草原上迷路。 这就是为什么,黄太吉每次攻打林丹汗都要召集投靠他的蒙古部落,而当这些部落有些离心离德,不愿意奉命时,立刻停止对林丹汗的进攻。 因为女真没有在草原上生活的经验和认路的本领,甚至水源都找不到,一旦大军迷路,缺粮缺水,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如此说来,倒正好让我等毕其功于一役?”朱由检笑吟吟道,既然林丹汗将所有属民都弄到归化城,就让他安葬再次吧。 “是的陛下,只要大张旗鼓的进攻归化城,林丹汗绝对会聚集所有力量殊死一战,到时一战而尽歼灭之,朝廷占据归化,草原可和平百年!”曹文昭也是一脸激动道,封狼居胥的功劳,是每个武将都渴望的。 “和平百年?呵呵,朕要的可不止是百年!”朱由检暗道,随后,他看向众将,命令道,“大军修整三日,三日后,校场大阅,随后进兵草原!!!” “是!”所有将领高声齐喝。 462 再商量 常州府衙。 王体乾站在主位上,死死的盯着那群人,语气非常不善:“诸位,怎么还不同意吗?” 他的到来,其实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还带来的皇帝对官府制度改革的一系列体系,不改不行,大明官府对地方基层的控制实在是太差了,做任何事都绕不过扎根乡土的士绅。 而偏偏,这些士绅是短视的,他们没有全局观念,只会顾着自己的利益,顾着自己的家族,东林党的自私和偏执,其实就是这种地方士绅传统观念的折射。 大明最终财政被拖垮,最后太仓银库没有一分钱,就是对地方控制力弱造成的恶果。而被大明文人形容的罪大恶极的辽饷,可是在清朝成立之后,一直在征收,成了正常赋税的一部分,就这,还有了康乾盛世出来呢。 盖因满清有独立于官府的另一套机构,八旗和满人官员,加强了对地方的控制力,是的官员和当地士绅的同流合污不再奏效,让原本被地方瓜分的银子,重新流入到了国库中,如此才看起来比大明有钱的多。 不过是利益的一种分配方案罢了。 而大明想要达到这种效果,就必须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最有效的解决方法,则是细化官府职能,使其触手伸入到地方。 王体乾来常州府,就是干这种事的,他带来了一整套的方案。 对于官府体制的构架,朱由检非常的简单粗暴,完全就是照着内阁来一边。 府之最高长官为知府,其下有四个佐贰官,左右同知和左右通判,再下则是八个对应中央部衙的机构,名字都一样,只是后缀不同,中央称部,府中称为曹。 知府和通知通判皆为正印官,知府高半级,为正五品,同知通判低半级,为从五品,各曹主事为正六品,原本杂乱的各种事务,统统归八曹管理,负责庶务,而府衙五正官负责决策。 至于各曹内部,则也有一定规制,只是此处不再赘述。 县制这府制一样,长官称县令,副手为左右县丞以及左右主簿,下设八房,对应八曹,各种制度如出一辙。 县令为正七品,县丞主簿为从七品,八方主事为正八品,而后内部各种人员一路延伸下去,一直道从九品为止。 从九品亦为官身,或主管某一方面事务,或管理某个小型机构,其下还有两个级别,经制吏和办事员,其地位大概相当于后世的科员和主任科员,算是做杂事的人,算是吏员。 当然,新的制度实行后,吏员也是能够升迁的,正七品到从九品,这么多职位,肯定是从经制吏中选拔的,不可能是其他地方派遣过来没这么多人。 常州府的官制到此还不算结束,下面还有更加细化的,称之为乡镇,其实就是以前的里长,当然,在这份该给中换了一个名字。 某某乡,某某镇,某某里都是可以的,这是最基本的划分,一个县就按照这个规制,划分成一块块的区域,设置官员,进行管理。 乡镇一级最大为乡长或镇长、里长都可以,其下也有一些官职设置,例如乡老,农官,啬夫,巡检,游缴等等,负责具体的乡镇事务,这些人也是有品级才,乡长里长为从八品,乡老正九品,其他从九品正九品不一而足,皆都拥有官身,管着经制吏和办事员。 其他的府衙构造还好说,虽然细化了很多,但是只是多了很多官员,分摊了原本由知府一手把控的事情,并不难接受,但是乡镇一级机构的设置,却让那些地方士绅无法接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期盼的改制,竟然迎来了这么一份包藏祸心的方案。 乡镇机构的设置,完全就是挖他们的根基,原本乡里的事情自己一言而决,就算有些里长设置,也都是最有名望的家族兼任,几乎等同于世袭,然而现在却要纳入管理,这么能行。 这一点,是这些士绅和王体乾最大的分歧,他们死活不同意。 此刻见这大太监发怒,那些士绅也不管他的身份,强自顶道,“如此无礼之秩,怎么可能答应。” 他们也不怕,县衙这么一个构造没有几百人是无法构架起来的,没他们的支持,制度根本实行不下去。 “张族长,你这话可代表不了所有人,我是支持公公所言的。”阎应元这时候站起来力挺王体乾。 他所代表的一系人乃是最微小的吏员,有世代从事家传的,也有临时成为经制吏讨口饭吃的,但都是没什么背景的,此刻他们团结在一起,来对抗那些地方士绅。 这些人起初还有些游移,但是当看了王体乾公布的制度后,全都成为了这个制度的拥趸,这份构架下来,得要多少人啊,他们完全每个人都能捞个官身了。 县衙、八房、乡镇,主事,从官,不知道有几多,那些士绅不知足,他们可是非常乐意的。 也正是因为这么多人支持,王体乾才坚持下来,和这些士绅僵持着。 “你小小以吏员,不过区区一秀才,有何资格与我说话。”然而,张族长对阎应元非常不客气,用功名压住对方。 这下子,双方又再度吵在一起了。然而,这次王体乾没有任事态发展下去,他阻止了双方,冷冷的说道:“尔等不愿意也无所谓,前些日子苏州府曾上奏朝廷,也愿意行改制之事,内阁已经将此事移交给杂家处理,前日,杂家已经和苏州沟通过,那边愿意奉行改制。” “明日,杂家就将移驻苏州府,推动改制。” 啊? 王体乾这番话着实让人惊讶,所有还试图讨价还价的士绅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自己的坚持竟然将王体乾逼走了。 不管苏州府那边什么情况,一旦王体乾离开,很可能不再回来,到时候损失利益的可不止一家人,尤其是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吏员,错过这次机会,这辈子都不可能升迁,而逼走王体乾的人,势必会成为他么的眼中钉。 到时候,常州府大乱都有可能。 “对了,杂家曾听说,陛下有意设置南直隶巡抚,统管南直隶,同时在南直隶推行改制之事,到时候,南直隶第一个完成改制的知府,说不得有点机会。” 王体乾在路过眯着眼睛打盹的知府时,漏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原本似乎睡着的知府瞬间睁开眼睛,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跳起来,大叫道,“公公留步,事情在商量商量。” 463 路途遥远 六月的草原上景色非常的美,所谓的草长莺飞就是这个时候。 天空是碧蓝的,大地是碧绿的,洁白的羊群如同云朵,在碧绿的草地上不断移动着,美丽的牧羊女唱着空灵的曲调,招待每一位路过的客人。 好吧,这是后世对草原的想像,但是在大明人的眼中,草原就是一块蛮荒之地,这里什么都没有,草原上的民族人人都裹着腥臊的羊皮,老人妇女都不洗澡,身长常年都是一股子腥膻味。 而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一踏入这里,朱由检就感觉非常糟糕,和上次冬天进入草原不同的是,夏天这里有非常多的蚊虫,嗡嗡嗡的声音让人几乎无法入睡。 彻夜彻夜的失眠,让他精神非常差,就连白天的行军都收到了影响,尤其蚊虫的叮咬还会带来疾病,那种瘙痒难耐的感觉,让受伤是家常便饭的陆军士兵们都受不了,裸露的皮肤被挠的血淋淋的。 军中的军医已经忙不过来,又有配置药品,又要给不断生病的士兵看病,因为炎热的原因,大军甚至都放慢了脚步,最后还是从边墙内运送了一批雄黄等防止蚊虫的药品后,才算是有所缓解。 “看来,以后这药品也是个问题,必须成立专门的制药厂。”朱由检想到了后世各种中成药,这个时代想要开发出来,也并不难,无非是制作有些繁琐罢了,但相对于其便利性,这点繁琐完全可以接受。 “陛下,大军修整了三日,已经没问题了。”满桂过来汇报道。 运送了药品后,朱由检干脆让大军原地休息,调整好状态,毕竟这次不是要突袭,而是要攻城,打堂堂正正之战,行军速度慢点无所谓,关键是要精神状态好。 “那明天开拨吧。”朱由检说完,看着满天的星斗,感叹了一句,“难怪古来草原不易征伐,只是刚刚一入草原,就被蚊虫耽搁了行动,也是可笑。” “陛下不必自责,将士只是从未来过而已,等下次再来,有了经验,相比不会如此。”满桂安慰道。 有时候,经验这东西非常的重要,做过一遍的事,第二次来做,哪怕什么准备都没有,但心中有底的话,情况再糟糕也不会慌乱。而就算准备在充分,踏入一个陌生之地,也会意外频出。 这就是为什么黄太吉在没有科尔沁等部落协助下,绝不攻伐林丹汗的原因。 说来,在朱由检之前,明军已经有上百年没有踏入草原了,就连朱由检,上次也是冬天深入,那时天气虽冷,但很多问题不会凸显,而在夏天时,这些都会是很严重的事情。 “也是,自今日之后,大明将士将不会视草原为畏途。”朱由检忽然意气风发道。 看到这,满桂暗自点头,这才是他认识的皇帝,什么时候都是自信满满,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为难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皇帝振作了,又或许是因为修养了三天,还或者是第二天骑兵部队灭了一个小部落,大家可以加餐,总之,后面的日子,陆军士兵一路士气倒是高涨起来,朝着归化城奋勇前进。 归化城,在大同府的西北方向,双方距离有六百多公里,也就是一千两百里,可谓真正的千里之遥,在后世,归化城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呼和浩特。 以每天三十公里的行军速度计算,赶到归化城,大军整整要走二十天,等到了那边,时间已经到七月上旬了。 前前后后,足足一个月的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也难怪去年黄太吉打林丹汗打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不是没有原因的。 此次出兵,共有步兵一万人,骑兵一万人,辅兵五千。其中,步兵中有长矛手四千,火枪手四千,炮兵两千。骑兵中,老陆军骑兵两千,愿关宁铁骑三千,剩下五千则是从九边集结而来。 这五千人中官职可谓五花八门,就连总兵都有三四个,如今却全都在曹变蛟和何可纲的统领下,服服帖帖的干着扫荡四周的活计。 能跟着皇帝来到草原,甚至攻打归化城,当真是人生中的巅峰,多少父辈想干却没干成的事情,如今被他们给完成了。 至于那五千辅兵,则是宣大总督张晓提供的,作为干些劳累活计的人选,毕竟有了战利品和俘虏后,总要看管的。 草原辽阔无比,从狭窄的边墙出来后,大军就没有在保持一字长蛇阵,而是分散开来,呈三路进军。 中间是朱由检坐镇的步兵方阵,长矛手结成方阵,火枪手在两翼呈横排,而炮兵则前者骡马,赶着马车,跟在方阵的后面,一旦有敌人,两个方阵就会首尾相连,中间以大车衔接。 这是从敌对女真是开发的战术,不得不说,非常的好用。十个方阵,两个一前一后的走在一起,分成五组。其中四组散落在辎重营周围四角,护卫前进,至于皇帝,则带着一组方阵,跟在辎重营后面共同行进。 这里可是有全军所有人的消耗,必须小心。 长途跋涉,后勤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草原上,一旦后勤的断了,光是拖,林丹汗就能把朱由检给拖死,因此,谨慎起见,他没有让后方送粮,而是自己带上一个月的粮食,行进二十天,战斗十天,都是事先算计好的,有着大炮和黑火药炸药包,一个边陲小城,根本扛不住十天的猛攻。 至于十天之后,也不用担心,打下了归化城,粮食自然是不用愁的,到时候无论是吃肉还从关内运输都好说。就算没有打下,归化城周围部落众多,随便抢劫一个部落,就足够大军吃很久的了。 在步兵方阵的周围,则是一万骑兵,分别由曹文昭和曹变蛟率领,分布在两翼,护卫同时截杀些零散的敌人。 两万五千人,虽然看起来多,但放在草原却不怎么显眼,只是如此聚集在一起,却非常的罕见。 不过,草原不比中原内地,人口稠密,这边帝国人稀,只要杀掉所欲遇见的牧人和部落,那就不虞情报的泄露。 实际上,朱由检也是这么做的,曹文昭叔侄带着骑兵游荡在周围,干的就是这样的活,不论是落单的牧民,还是小型部落全部都被他们屠灭,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 此时是行进,而不是大胜而归,大军自然不会带俘虏,不仅影响行动,而且还存在隐患。 “这是战争,不是郊游,朕必须保证大军的生存安全,至于你们,只能不好意思了。”朱由检冲着一些小孩子尸体说道。 当然,他不是来忏悔的,而是以此惨景来告诫自己,一旦自己不努力,到时候被屠杀的是汉人自己了。 464 初接触 尽管朱由检狠心屠戮路上遇到的所有部落和牧民,但仍然无法做到信息的保密,大军周围时不时出现的游骑已经表明,信息被泄露出去,至于怎么泄露出去的,此时已经不重要,反正已经行军过半。 不过,整整两万多人的行军,能做到这种程度朱由检已经很满意,泄露就泄露吧,对攻城战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也不指望用一张突袭的战争消灭林丹汗。 以正合以奇胜,就让一场堂堂正正的战场,宣告大明,进入草原。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在草原上不断传递着,有些异样的声音,显示这匹马已经跑了很久,但主人丝毫没有怜惜,依然不停催促着,鞭打着,以期跑的更快一些。 七月初的草原是明媚的,一如骑士内心的情绪,大明的军队竟然踏入草原了,而且还是归化城而来。 那些明人一定是疯了,没错,就是疯了,他们怎么敢踏入草原呢?不怕全军覆没吗?不过,我得赶快将消息报告给大汗,给这些明人一个狠狠的教训,说不定,打败了这些明军后,今年秋季,还可以去明人的土地上逛一圈。 消息很快就传递掉归化城皇宫。 “什么,明人的军队踏入草原?正朝着归化城而来?沿途还屠戮了好几个小部落?”三个疑问句,反应了初听消息的林丹汗心情。 他是真的非常不解,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大明的军队怎么可能踏入草原呢?他们不要命了? “来的正好,灭了这些人,刚好给本汗报仇!”旋即,林丹汗又兴奋起来,甭管对方因为什么进来的,反正打就对了,你所在长城后面我还不好找过去,现在来了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想到这,林丹汗摸了摸胸口,这里还在隐隐作痛,他上次受到的伤还未痊愈。 “来人,召集大军,随本汗出发。”他大喊道。 蒙古人不擅长守城,况且骑兵也无法守城,战争肯定是要在外面打的。 连续吞并了好几个蒙古部落后,察哈尔部的实力雄壮起来,如今整个草原,除了投靠女真的那几个部落,就剩下鄂尔多斯部了,其他的都被察哈尔部吞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如今正是水草丰茂的时候,察哈尔部大部分都在游牧,因此,林丹汗不能召集整个部落的战事,他身边能及时调用的,也就作为禁卫军,护卫王庭所在归化城的两万人马。 这两万人马,都是最精锐的战士,甲胄、武器都配备是最好的,年龄都在四十以下,体魄强健,厮杀经验丰富。 不过,林丹汗觉得两万人马还是有些不保险,毕竟从情报来看,明军也有这么多人,没准还多些,敢踏进草原,而且笔直朝着归化城而来,总有两把刷子,多带点人安心。 因此,他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派人去距离归化城路程一天半内游牧的部落发布命令,让他们派遣族中一半的战士到王庭听命。 诏令既出,四散而去。 子随后的三天中,陆陆续续的有蒙古骑士朝着归化城聚集而来,少的只要几十人,多的有三千。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天后,林丹汗见聚拢了有三万人,加上两万护卫,觉着差不多够了,便统帅大军出发,朝着明军杀奔而去。 此时,正是朱由检出关的十三天,距离归化城还剩下七八天路程,两百多公里路。 自从那日察觉到有游骑窥探后,整个大军警惕性顿时提高,侦缉的密度再次极大,哨探往返频繁不断,战场的遮蔽也逐渐开启。 如此高频的侦察让骑兵们任务繁重,非常的累,尤其是不知道对方何时到来,需要时刻保持警惕,更加的累。 不过,这终究是值得的,当察觉到周围窥探的游骑大胆了许多,强硬了许多的想要朝着内部突破,甚至出现了第一例伤亡后,朱由检顿时振奋起来。 林丹汗,来了! 曹文昭和曹变蛟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不用皇帝提醒,他们就察觉到了这种转变,立刻意识到,敌人的主力已经到了附近。 双方目前展开了哨探间的交锋。 明军这边胜在装备精良,曹文昭率领的五千骑兵皆装备胸甲头盔,手中持有短铳,骑枪,战力凶悍,而蒙古骑兵那么胜在人数众多,几倍于明军的数量,让曹变蛟的遮蔽体系漏洞百出。 因此,刚一接触交锋,大明这边就直接落入下风,活动范围被逐渐压缩逼近,最后只能守在大军一里处,无法向外拓展,被敌人确定了明军主力所在。 好在曹文昭知道自己这方的弱点,一开始就将计就计,逐步后退,将对方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自己组织了一只雄厚的力量,集中朝着一个地方突破,攻破了蒙古的遮蔽体系,来到外围,同样寻找到了林丹汗的主力。 尽管后面再度丢失,但短时间内确认就够了,至少知道林丹汗已经到了大军十里之内。 基于这个情报,再加上骑兵活动范围受限,无法及时掌握周围情报,朱由检干脆停止行军,然后安营扎寨。 反正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干脆休息一晚明天再走。攻破了几个部落后,俘获了不少牛羊,大军的后勤宽裕许多,此时也不用赶时间抢着去往归化城,慢慢走,看看谁耗得过。 见明军这种动静,林丹汗不知道是胆小还是谨慎,硬是没有发动攻击,任由明军竖起了营寨,安心休息起来。 “林丹汗这么聪明了,知道我们有陷阱埋伏吗?”朱由检意外道,他以为林丹汗这自大狂怎么着都会来一波突袭呢。 “也许是知道我们和女真大战的消息,有点怕了?”满桂不确定道。 “不太可能,发生在关内的事,林丹汗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若他真有这种情报能力,也不至于被人从辽东赶出来。”朱由检摇头道。 “算了,既然不来我们就休息,派人将埋藏的火药取出来,不能浪费,今晚就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下,明日还要赶路。对了,夜晚警戒要放远些,避免偷袭。” “末将遵命。”满桂一抱拳,然后就下去安排。 465 糟糕的夜袭 自从上次体验了一把大车的威力后,朱由检就让陆军配备了很多的车辆,和戚继光用的偏厢车不同,他用的都是四轮马车,国内可以走水泥路,到了草原上,也丝毫不成问题。 这些车辆都是特制的,虽然不至于用上了铁板夹层,但在车厢上都有插孔,一旦用于战事,可以插上矛尖,成为类似拒马的东西。 有了这些车辆后,大军出动就不用携带建立营寨的东西,直接大车一围,就是一座坚固的城堡,足够防备任何夜间的偷袭。 当然,这些内幕只有明人自己知道,蒙古这边丝毫不知,虽然骑兵被压制了活动范围,导致主力被确认。 但终究没让对方肆意突破侦察,大大车营寨的消息还是被隐瞒的。 夜幕下,月朗星稀,不过越过依然有一定的亮度,能让人看见不少东西。 “敌袭!” 忽然,一声凄厉的嚎叫在空中响起,随后,便是战马慌乱的奔逃声,几个狼狈的身影不断从外面闯入进来,然后顺着大车营地预留的单人通道进入,将消息带了进来。 消息的传来,营地几乎如同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寂静的夜空中,轰隆隆的马蹄声已经能清晰听见,甚至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声,营地守夜的士兵立刻吹响了哨子声音。 尖利的哨子声,让所有人顿时惊醒,负责值夜的朱梅立刻组织士兵展开防御,随后,朱由检也在纷乱中醒来。 “怎么回事?”他冷静的问道。 “敌袭,应该是林丹汗的人!”满桂轻松回答着,他已经逐渐接过了指挥权,开始布置安排防御。 他的神色很轻松,夜袭只要被发现了,就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况且,他并不认为,蒙古的轻骑兵可以冲过外围环绕的车阵。 “走吧,去看看。”朱由检也毫不在意,若是女真人他可能还会紧张下,但蒙古人就算了吧,轻骑的作用不是用来冲锋陷阵。 惨叫声不断传来,当朱由检带着护卫,来到战场边缘时,看到的却是一副令人无语的场景,安装了矛尖的车厢外有些尸体遗留着,而不远出,借着月光,能清晰的看到很多蒙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 “这就完了?”朱由检扭头问道。 “是吧!”满桂摇头无语道。 林丹汗的这通偷袭真的是非常糟糕,不仅没有伤到半丝,自己反而损失不少,死亡加上失踪的,都快超过三百人了。 不提林丹汗的暴跳如雷,朱由检这边,了解了下情况,见没有什么事后,营寨有再度安静下来。经过这么一出,倒是让所有人看清了这新式车辆的巨大作用,有了这东西,夜晚根本不用担心被人偷袭。 因此,当重新睡下后,各人心中紧张的情绪都没了,睡的也更加踏实。 第二日,朱由检在军中号角下起床。 此时大军已经苏醒,所有人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由于等下可能会发生大战,这次的早餐比价丰富,有羊肉吃。 等到吃完,大军再度启动。 尽管林丹汗窥伺再侧,但大军不可能不动,粮饷尽管够,但不动的话,总有吃完的一天,况且,早一日到归化城,就早安全些。尽管不怕,但被这么多骑兵环伺着,心中还是惴惴的。 由于随时会发生敌袭,这次的行军阵式有了很大的不同,五千辅兵操控着四轮大车,行走在两翼,两辆并排行进,队列绵长的大车,是最厚实的壁垒,给人无比的安心。 四个步兵方阵则堵住两头,方阵后面是炮兵拉着大炮跟随,最中间则是朱由检带着两个放着,作为策应的中军。 至于骑兵,在吃完饭后就一起跑了出去,除了留下一些联络的人马外,遮蔽也不做,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没了遮蔽,朱由检却丝毫不担心,有着大车的防护,根本不用担心突然出现的攻击,况且,在草原上,一马平川,想要偷袭也不容易。 更何况朱由检还带着望远镜,坐在马车顶上,能很远就发现敌人。 他是没啥好担忧的,林丹汗却抓狂不已,他立于一个小丘上,看着如同乌龟壳的明军阵型,真的是极度无语。 这怎么打,这让人怎么打? 马车上明晃晃的矛尖,让战马根本靠不过去,而前后密实的方阵,也是难缠的角色,看了半天,林丹汗都不知道从哪里进攻。 真是狗啃刺猬,无从下手。 难道不打了? 更不可能,堂堂蒙古大汗,遇到一人一抢不发的退走,这不是威严扫地吗?若真的走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想到这,他心中微微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召集人过来半路上打了,等对方到了归化城再打不是一样的,到时候他就不信这些倒霉孩子攻城还会带着这些车辆。 只是,现在想这个有些晚了。 “只能从正面进攻了。”林丹汗思索后,毅然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先打一场再说。 轰隆隆! 五万大军,奔驰起来当真是遮天蔽日,当这支庞大的骑兵出现在明军的视野当中时,真的有种天地都被他们占领的感觉。 不过,正面战场就这么大的宽度,不可能五万人全部都涌上去。 “挨斤,你带一万人马上去试试。”林丹汗想了想吩咐道,第一次他不准备全军压上,这次攻击只是为了试探一二,确定下对方的虚实。 当然,人不多但攻击方向要很多,从了正面外,两翼也要试试,有大车在,冲不过去,但下马徒步战总行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挨斤带着人很快就冲了过去,他带的人不多,三千人,而且还是从部族中抽调的,虽然有精锐,但更多的还是武装牧民。 战马疾驰奔跑间,何况分成三列队伍,两侧的队伍跑了下,然后开始拐弯,朝着侧翼而去。 正面战场人数最多,有足足四千,奔驰散射开来的面积,远比密集的步兵方阵要大。挨斤带着人,冲锋在前,想要一举杀入进去,好好教教这些明人,草原不是你们能踏足的。 然而,等到接近对方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从未见过大炮的他不明所以的抬头,正好看到好多黑点朝这边发射而来。 “这是什么?”挨斤满脸疑惑。 466 不敌 这是什么? 这当然是炮子! 然而挨斤却从来没有见过,当明军大规模列装火炮对抗女真时,察哈尔部已经被驱逐出了辽东草原。 而在其他边镇,可没有奢侈到用大炮的程度,因此,挨斤只听说过明人有这种武器,却从未见过,心中根本没这个概念。 当他还在疑惑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大炮叫做战争之神了。 这次由于要攻城,朱由检可是带了足足四十门二十斤炮,前面摆放了二十门。当二十枚巨大的炮子和数量是几倍的三斤炮子发射过来时,蒙古骑兵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大炮给贯穿了。 密集的冲锋阵型,是大炮的最爱,这样能造成最大的杀伤力,只是这一波,就足足有三百多人伤亡,正面冲锋的兵力,几乎就减少了十分之一。 然后还没完,或许二十四斤炮无法发射了,但千斤佛郎机却没完没了,四个子铳被炮兵来回装填,不断的发射炮弹,直到四个子铳全部都发红发烫的受不了时,才算是停下来。 这时炮手一看,有十多枚炮弹被发射出去,五十门佛郎机,就是五百多枚炮弹,如此密集的打击之下,蒙古人直接懵逼了,他们被打得晕头转向,就连进攻的势头都受到了挫折。 当佛郎机停止怒吼时,他们距离步兵方阵还有一里的距离,而此时,四千人马,已经只剩下一半了,其他全都在刚才的炮击中牺牲,或者吓跑了。 如此喜人的战果,也跟蒙古人从未面对过大炮有关系,他们只知道呆呆的往前冲,连分散规避的动作都没有,密集阵型下,被人直接消灭一半兵力,真的不冤枉。 战马慢慢的跑着,这时候蒙古人是最安全的时候,佛郎机无法攻击,火枪和虎尊炮够不到,他们此时想要退去,是最佳时刻。 “大人,大人。”挨斤迷蒙着,他被刚才的攻击给打蒙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被属下叫醒。 “什么....什么事?”他茫然的回应道。 “还冲吗?”属下颤抖的问道,他满身都是血,是刚才身边忽然被一个炮子带走的战友溅上来的。 “冲.....冲过去!”挨斤死死咬着牙道,大汗给的命令时试探对方的攻击,此刻还没摸到边就回去,算什么事? 一里的距离,足够加速了,残存的两千人马,在挨斤的指挥下,依然不知道朝前冲去。 不得不说,这些剩下的都是精锐,如此情况下,还保持着战斗力,宁死不退的往前冲。 然而,他们的命运却注定了,身为轻骑兵的他们,身上最大的防护装备就是披甲。草原上的环境,让铁甲无法长时间保存,就算有,也不是他们能用得起的,都是头人贵族的藏品。 只是,披甲可防护不足虎尊炮的,当这些骑兵冲入两百米的距离时,虎尊炮发出了自己的怒吼,大片大片的散弹激射而出,跨过长远的距离,打在这些防护设备不全的人身上。 面门、大腿、战马,这些裸露在外的地方,都是要还位置,只要被打中,这人就会失去战斗力,除了疼痛外,告诉的本性,容不得骑士们再爬起来。 虎尊炮后,幸存下来的蒙古人还要接受火枪的洗礼,这些有目的的攻击,比虎尊炮更加的犀利,也更加的歹毒。 无数的硝烟,弥漫在大军阵前,不断有烟雾消散,然后又不断的有烟雾生成,萦绕在这片区域,遮蔽了步兵们的视线,他们无奈,只能朝着烟雾中,凭借印象攻击着。 “停!” 满桂下达了命令,他是前线指挥官,他的直觉告诉他,经过刚才那么一轮攻击,蒙古骑兵已经无法造成威胁了。 呼!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带走了浓密的硝烟,前方的场景呈现在他们面前,那是无数倒伏的尸体,马儿躺倒在地,哀鸣叫唤,它的身边,是尸体破碎的骑士,骑士胸口破了个碗口大的动,前后贯穿,已经死的毫无声息,再也不会起来。 蒙古骑兵,全军覆没! “这些蒙人,竟然如此执着,都不后退的!”满桂失笑道。 当然,执着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就是蠢,他阿和女真攻守过好多次了,哪怕是第一次面对火枪火炮,那些冲阵的骑兵,都知道躲避和后退,纵然损伤惨重,但终究有人撤退回去,而这一次,蒙古人却表演了个全军覆没,令人惊诧莫名。 正面战场的全部经过,都呈现在林丹汗眼中,他傻傻的看着自己最精锐的士兵,不断的被大明的武器消融着,眼神痛苦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 挨斤带过去的人,起码有一半是他的精锐护卫,足足两千人,都死在这。 “怎地会有如此可怕的武器?”林丹汗恐惧道,他不知道消灭了这些人的是什么东西,但并不妨碍他畏惧。 前锋人马全军覆没,但是攻击两翼的人却回来了,他们各自伤亡了五百人,然后见攻击无果,果断撤退。 千人的伤亡,林丹汗非常满意,起码回来了不是? 回来了也无用,这些人带回来的消息,令林丹汗失望不已。加装了矛尖的车辆,战马根本冲不过去,一到近前,就会本能的停下来,而这时下马攻击,也不是什么好的方法,车辆很高,怕不上去,链接的缝隙处,有士兵把守,伸出了长矛,同时还有火枪和虎尊炮,根本连接近都做不到,不要说翻过去破阵了。 听完活着的人回来诉说了,林丹汗顿时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全军压上,还是就此退走? 退走他不甘心,但前锋全军覆没的场景却不断在他心头闪现,告诉他,这支军队,你对付不了。 也许,是人少了,我得要更多的兵力,来攻打这支明军。林丹汗在心中不断的盘旋着,或许,我应该将所有人马都召集起来,才能打败这支明军。 林丹汗不愿意承认自己无能,他将原因都归咎到兵力不足上去。殊不知他现在的兵力,已经是对方的一倍了。 “撤退!”他恨恨的看了眼方阵,最终带着人马离去。 等着,等本汗召集十万大军后,定要踏平这股明军。 467 二十公里处 “走了?”朱由检反问道。 “走了!”满桂笑着确定道。 “这就走了,比女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朱由检好笑道,若是女真,说不得还会再发动几轮进攻,试探下其他战术,但蒙古人却一轮退走。 而且从战场上的表现和调整来看,蒙古人也远比女真人差劲。 “真的走了!”满桂仰天长叹,见识过女真的强悍和狡猾后,在看蒙古人,真的有种殴打小学生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议,自己以前就是被这样的人压着打吗?怎么会被这样软弱的敌人压着打! 林丹汗退走,接下来的路程再无阻碍,步兵扛着枪,辅兵赶着车,骑兵骑着马,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归化城赶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个小道消息在草原上流传开来,蒙古大汗林丹汗败了,被一支来到草原上的汉人给打败了。 当然,林丹汗没有承认这个谣言,甚至疯狂的将传播这些谣言的奴隶、牧民给处死,随后,他就开始了征兵,以强硬的态度和语气,命令所有部落中的战士聚集到王庭。 出于对林丹汗的畏惧,这些部落头人都带着族中剩下的青壮战士,纷纷赶到归化城,接受蒙古大汗的调遣。 随同一起来的,还有大批的牛羊,这些都是后勤物资。这些部落不仅要出人,还要出物,牛羊就是战士们的口粮。 作为蒙古大汗,察哈尔部落之主,林丹汗有自己的嫡系军队,总共四万的精锐战士,之前只有一半在身边,现在剩下的一半也在这段时间内赶了回来。 连同那些小部落提供的青壮战士,总计十万人马。 归化城只是一个小城,这些人是无法驻扎在城内的,就算人能行,大批的牛羊也不行,几十万的牛羊,全部散落在归化城周围,大青山脚下。 虽然朱由检想打一场攻城战,但蒙古人的文明结构注定了只能是一场攻城战。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归化城外,林丹汗铁青的看着被啃噬干净的草地。 上百万牛羊的食量是恐怖的,原本水草丰茂的归化城,在这段时间内,草根都几乎被啃干净了,哪怕就算赢得了这场战争,他也不得不面临着迁徙的问题。 经过这么一次糟蹋,归化城周围的草地已经无法养活大量的畜牧和牧民了,必须给它时间以恢复。 然而,过惯了定居的生活,享受了归化城的安逸,再让他踏上漂泊的旅途,谁在蒙古包内,林丹汗根本无法接受。 他也无法消减归化城周围的部落,一旦有变,他根本来不及召集战士,那样自己会处在最危险的境地。 “该死的汉人,该死的牛羊,该死的牧民!”他疯狂的咒骂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这个蒙古大汗当的异常憋屈。 小时候那些蒙古部落不将他这个共主放在眼里,长大后刚想振作一番,又遇到了女真人,打不过女真人只好躲开,然而还没过两年安生日子,明人又来了。这次对方看上了归化城。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这诺大的草原,为什么就没有我林丹汗安身之处? 他非常的不解,伟大的蒙古人为什么落到了谁都能欺负的境地? “大汗,大汗!明人来了,明人来了!”远处,一个骑兵大声喊道。 突如其来的叫喊,让林丹汗一个激灵,不急思索道,“迎敌!!!” 轰隆隆,大量的马蹄声在归化城外响起。 归化城真的不大,它的边长只有290米,是一座王府城,城内时林丹汗的居所,南城门外才是居民区、市场和庙宇区,人口众多,汉民也有很多。 这些人此刻全都瑟缩在自己的房屋中,根本不敢探出头来,生怕被暴躁的林丹汗给处死,前些时日这些的人特别多,无外乎他们言谈间涉及到了十天前的出征。 “真希望有人赶走这个残暴的家伙。”一些人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十万大军,奔涌而出,朝着东南面的明军奔驰而去,何况,双方在距离归化城二十公里的地方,发生遭遇。 铺天盖地的大军,朝着仅仅只有一万多人的明军冲来,那种震天撼地的气势,令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不过,朱由检和满桂依然老神在在,看穿了蒙古人虚实的他们,根本都不担心。不过,处于谨慎起见,他们都战术进行了一定的调整。 两侧依然是大车并排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前后依然是四个方阵,朱由检领一个方阵坐镇中央,为后备军,满桂在前指挥,黄得功在后指挥。 而两侧大车的防御,则由半个方阵的士兵,各领两千辅兵防守,剩下的一千,留在朱由检处。 这些辅兵也是从边兵中选拔出来的,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尽管无法直面蒙古人的冲锋,但是让他们站在马车后面,用长矛捅,用钢刀砍还是能做到的,何况旁边还有英勇无畏的步兵战士,手中还有炸药包,虎尊炮等利器,着实不用担心。 而实情也是如此,当林丹汗率领是十万大军前来时,他面临的依然还是老问题——该如何进攻。 团团防守的乌龟壳,令他束手无策。 林丹汗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他本以为,自己尽起大军后,应该会有办法解决,但是当再次面对这支明军时,他沉默了。 当日四千骑兵惨死的场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打败眼前这乌龟壳。 硬冲吗? “大汗,就是这支明军吗?才一万多人,两万不到,有什么好害怕的!”被林丹汗征服的土默特头人大大咧咧道。 同时,他心中有些好奇,这就是传闻中打败了林丹汗的明军吗?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样,也就那些大车有些夺目,至于前方的军阵,有这么多漏洞,而且侧翼这么薄,冲一下不久垮了! 土默特在林丹汗西迁攻伐后,分裂成了两个部分,连个部落实力差不多,都是二十来万人口,东土默特迁徙到了辽东喜峰口外,投靠女真,而西土默特则臣服下来,并献出了归化城。 当然,臣服归臣服,但时间还短,真要说对林丹汗有多少敬畏,倒也不一定。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看了眼那个头人,林丹汗冷淡道。 468 再度失利 “好的,我的大汗。”这头人也不客气,哈哈一笑,带着人就往前冲去,跟着他去的还有不少,土默特出动的两万骑兵中,竟然有五千人跟着他朝前进发。 头人意气风发的朝前冲锋着,其他人也哈哈笑着,看对方如何破敌,同时他们心中也有着对林丹嗤笑,就这么一小撮明军,用的着将整个部落的战士都召集起来吗? 林丹汗自然看到了他们嘴角的讥笑,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种冷冷的,看死人的目光,盯着那个冲锋的头人。 列好阵后,整个明军就没有动弹,任由蒙古人的大军将军阵包围,盘旋打转。至于那支万余人的骑兵,此刻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别说林丹汗,就连朱由检都不知道他们运动到了哪里。 这支骑兵成了战场上唯一的自由人,他们自由发挥,自己选择出战的时机。 轰隆隆! 当整齐的震动声从前方传来时,朱由检忽地站起来,爬到了马车的最上面。这是一辆特制的指挥车,一共有三层飞,非常的大,也非常的高,就是为了配合望远镜的使用而特地制作的。 “妈的,下次在出战,一定要弄个热气球出来。”朱由检愤愤不平的道。 看来,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研制特种装备和技术的机构了,很多东西虽然小,但对战场的改变却是巨大的,比如热气球配合望远镜。 稍剥离是一门技术,制作热气球也是一门技术,这些技术若没有特地深入的钻研,是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出现的。 来到了马车的最上方,视野终于开阔了些,他能模糊的看到前方黑压压朝着这边奔驰而来的人马。 瞥了眼,朱由检顿了下来。这是为了安全起见,万一哪个神箭手发挥超常,一箭射了过来呢? 掏出单筒望远镜,朱由检从预留的孔洞中伸出去,然后观察起来。顿时,前方的景色被拉近到眼前。 “大概有五六千人。”朱由检略略一估算,“不算多,可以应付的过来。” 随后,他又不断更换单筒望远镜伸出的孔洞,朝着四周观察,一阵折腾后,总算是对周围的情况有所了解。 林丹汗正在一处小山丘上面观看指挥,大军则分散开来,在前方呈扇形将他们给包围起来,虎视眈眈。 至于眼前的攻击,只是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还是试探进攻?”朱由检皱眉想到。 按理来说,上次进攻失败后,林丹汗应该总结了下自己这边的攻击方式,此时再度发起进攻,要么是大兵力围攻,要么是在远程攻击上想办法,怎么还会是现在这样的莽撞呢? 朱由检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只能静观其变。 土默特的骑兵冲锋起来还是有一番威势的,起初,他们是想直接冲过去的,然而当距离越来越近后,头人看到那黑乎乎一片的阵型,心中忽地打怵,有点不敢撞上去。 于是,他临时改变了战术,想用骑射先走一波。反正对方死死的不会动,等下冲过去然而分裂队伍,从两边过去,正好前后可以连绵不断的将箭矢抛射到敌人方阵当中。 明朝的禁铁,让蒙古人箭头都只能用骨头和狼牙的,铁箭头很少,但这并不妨碍蒙古弓箭的杀伤力,一旦被他们射中,绝对不好受。 只是,和头人想法有些出入的是,他们距离明军只剩下一公里,准备提高速度,开展冲击的时候,却遭到了攻击。 轰轰轰的响声后,一些黑点嗖嗖嗖不断飞过来。 “那是什么?”头人也十分好奇,随后他就知道这些是什么了。 连绵不断的炮子,比弓箭重,而且杀伤力也大得多,三斤炮弹虽然无法洞穿整个阵型,但是引起骚乱和造成伤害是够了。 遭到打击后,土默特的队伍瞬间混乱起来,大量的士兵惊恐的尖叫着,他们忘记了这里是在战场上,他们只顾着躲避不断袭来的炮子,一旦被打中,那就死定了。 再度往前冲锋了段距离,距离分列阵型还有一段路,整个锋矢阵就彻底乱了,前方凸出的尖头在连番不断的炮击下消失,阵型扁平一片,然后,分裂了。 不是头人想要实行的那种,中间裂开外围游走射击的战术,而是真的分裂,那些战士承受不住如此惨烈的牺牲。 死亡还是小事,真正无法忍受的是那种等死的感觉,你不知道下一刻会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炮子,直接将你给打死。 这种恐惧压力,让大部分士兵承受不住,于是他们崩溃了,四散奔逃,连带着整个阵型都乱了,最后,彻底分崩离析。 还未接触到敌军,这次攻势就受到严重的挫折,最后竟然自行崩溃,这是前所未有的。虽然最后收拢士兵,只有几百的伤亡,但是这件事却令头人脸色青黑一片。 这一次的试探攻击,让所有目睹的蒙古贵族沉默下来,他们不断回想着,若是自己处在那个位置,恐怖也就是这种样子。 队伍直接被打散,无法发动进攻。 复盘到这,所有人都脸色难看的望向林丹汗,甚至在目光中,有了丝丝的埋怨,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提醒我们? “都知道这股明军的难缠了吧!谁还觉得不需要十万大军征讨的?”林丹汗无视了这些眼神,只是高冷的不屑嘲笑道。 羞愧,羞愤、埋怨,怨毒,种种表情在这些头人贵族眼中闪过,唯独没有的就是敬佩敬服。林丹汗征服土默特靠的是武力,而不是他的威望。 迫于他的武力,这些贵族敢怒不敢言,但是心中怎么想,却不得而知。 “既然正面进攻不可,那么就从侧翼进攻。”林丹汗指着那些马车道,两辆马车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厚实的防线,光靠马的冲力,是无法冲进去的。 不过,林丹汗还是打算从这里进攻,因为这边被击杀的人最少,可见明军在两翼布置的军力不足,只要前后牵制好,应当能从两翼打开局面。 实在不行,进行一轮骑射,多少能杀伤一些敌人。 469 二次进攻 “博尔丹,啊速你们两带队从两翼进攻!”林丹汗看着那群贵族头人,直接点了两员战将,发动进攻。 被点到后,一些人纷纷变色。在来之前,这十万大军就进行了编排,大部落统领小部落,林丹汗统领大部落,一层层的控制下去。 此刻变色的,就是这两员战将统领下的部落头人贵族,这时候发动进攻,绝对是充当炮灰的! 然而,看着凶光满面的林丹汗,这些人却不敢说出口。林丹汗的残暴岂是说笑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部落忍受不了,纷纷投靠女真,他么此时敢表达一点不愿意的意思,绝对身死当场,时候部落都要被吞并。 “是!”博尔丹和啊速恭敬了赢了一声,然后带领自己统帅的战士,朝着外面跑去。 他们各自带领了五千人,其中有一千人是林丹汗的精锐战士,剩下的都是其他部族的青壮,这些人的装备可没那些精锐好,好多人身上连披甲都没有,就胡乱裹了一身皮子,权当防御了。 两翼的确是明军的薄弱处,不过不是防御,而是进攻,这边并没有犀利的进攻手段。 因此,当从望远镜中发现,左右两翼各出现了一支在五千人左右的进攻队伍时,朱由检想了想,并未有走什么改变。 他相信两翼的防御能力。 咚咚咚! 连绵的震动声再次响起,只是,认真听了下后,就会发现,这次传来的方向有些不同以往。 大车后面,手持长矛的战士神色紧张的看着车顶和连接处空隙的地方,这是他们突破的地方,全副武装的长矛手是主力,而他们身旁神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的福兵灾则负责补刀,击杀漏网之鱼。 而在身后,则是端着火枪的士兵,他们也不必轮番射击了,而是自由射击,清理掉突进来的蒙古士兵。在他们的身上还挂着一些炸药包,这是唯一能攻击到马车外围的手段了。 震动声越来越近,忽然,马蹄声小了些,然后散乱起来,随后,呼啦一下,箭支从天而降,落了下来。 啊! 顿时,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谁都没想到,蒙古人竟然先来了波箭雨,不得不说,这一波箭雨的效果非常好,虽然没有瞄准,但依然制造了不小的伤亡。 不过,多以福并无为主。 火枪手在后面,没有波及,而长矛手则一身铁甲铁盔,左臂还有一块小圆盾,根本不惧这绵软无力的箭雨,也就轻甲的辅兵怕。 一波箭雨后又是一波,对方似乎没有打算进攻,而是想要先来个箭雨覆盖。透过马车衔接处的空档可以看到,这些蒙古人甚至没有再奔驰起来,而是下马齐射。 这个状况就有些被动了,隔着马车他们可攻击不到蒙古人的弓箭手,只能被动挨打。 好在,这边的指挥官经验丰富,在面对女真的攻击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立刻大吼一声,“仍炸药包。” 这些弓箭手距离的可不远,只有十多二十米,正好处在炸药包的波及范围之内,而且,刚好可以清理一波试图靠近马车的蒙古士兵。 仍炸药包,仍手榴弹是一门技能,相当的重要,甚至发展到后来,成了一项热门的体育运动——仍铅球。 当炸药包出现后,步兵的训练就多了一种,仍炸药包,为的就是将炸药包仍的又远又快。 噗呲! 炸药包上的引线被点燃,火枪手们看了下,然后手臂抡圆,使劲将炸药包从扔了出去,黝黑的炸药包划过一条弧线,越过车顶,出现在了外面的草地上。 好的选手能将炸药包扔出十多米远,差一点的也有七八米,再加上炸药包本身波及到半径,足够炸的那些弓箭手七荤八素了。 果不其然,当剧烈的轰隆爆炸声响起后,外面立刻没了声息,就连箭雨都停了下来。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战场安静了一会,趁着这个机会,前线指挥官立刻下达命令,长矛手警戒,火枪手上前补位,占据马车链接处的空档,寻机攻击。 刚才这些地方被对方的弓箭给瞄着,他不敢认让人填补,现在不怕了,他们占据先机,一旦发现敌人,立刻开枪。 同时,指挥官立刻向中军求助,希望能调集些虎尊炮过来,并从外围进行清剿,给与进攻的蒙古人一定压力。 朱由检接到援助后,略一思索,就给左右两边各调去了三十门虎尊炮,同时,他命令左右两侧方阵,一侧的火枪手在外围调转方向,发动进攻。 至于前方 火枪手有两百人,前后加上就是四百人,刚好一个方阵的火力,从前后两侧朝中间挤压的话,可以给予进攻的蒙古人一定压力。 当然,这种出战也是危险的,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包圆了,因此火枪方阵也不可能走的太远,给与的压力有限。 虎尊炮调集过去后,指挥官立刻进行调整,让虎尊炮填补了衔接的空档处,而火枪手则后退,依然盯着车顶,击杀敌人。 “两辆马车有些太厚实了,妨碍对外的进攻和观察,作为防御的话,有一辆就够,不过应该加强下车身的构造,最好用上钢板!”指挥官观察着这些,然后在心中默默地记下来。 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战争经验,在战后是要提出来进行讨论和推广的。 有了虎尊炮后,两翼的防线顿时稳固下来,不断发射大面积散弹的虎尊炮,清理着外面的蒙古人,弓箭手再也不敢聚集在一起,冲明军发动进攻。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大量的蒙古人下马,爬上马车顶棚,然后想要往下跳,但是他们刚一做出动作,就被砰的一声,火枪射杀。 五六米的距离内,01式步枪还是非常准的,指哪打哪。 虎尊炮、火枪、长矛以及辅兵的钢刀,这些层层爹爹的实验推进体系,将蒙古人牢牢的挡在外面,远程攻击无法使用,近战又屡屡受挫,攻不过去,还要承受巨大的伤亡,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就有些承受不住。 “不准撤,不准撤!”啊速大声喊道,然后却毫无用处,前线的士兵依然如同潮水般退下,他的呵斥根本不管用,哪怕督战队也是如此,砍了几个脑袋后,也不得不退下来。 退兵实在是太多了,攻势崩溃,已经止不住了。 “呜呜呜!”无奈下,啊速只好吹响撤退的号角,宣布撤退。 470 破局的措施 啊速的撤退,让林丹汗脸色一阵的难看,为了掩护两人的进攻,在前后两个方向,他也投入了不少的军队,冒着炮火吸引火力,就在啊速进攻的这段时间,他已经看到,两个千人队半残的退了下来,重新换上新的千人队前去吸引火力。 而啊速这边,损失也很惨重,足足消失了一个千人队,受伤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 怎么办? 林丹汗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尽管那些下属脸色依然恭敬如常,但他却能感觉到,这些人心底已经起了异样心思。 就和面对女真一样,一旦自己无法战胜这支明军,那么迎接自己的,就是众叛亲离。这些貌似恭敬的家伙,绝对是第一个向自己进攻的,至于明军,能在草原上待多久? 所有,自己必须小胜一场,最起码也要给这支明军重创。 好在,博尔特这边还有些成果,他们并不如啊速那样,试图近战,而是用起来曼古歹战术,一边在明军侧翼奔驰而过,一边开弓放箭,虽然隔着马车不知道战果如何,但起码自己身的损失不大。 “再派人!”林丹汗眯着眼,强硬道。 很快,又是几个千人队派了出去,这些人将接替啊速的进攻方向,当然,战术还是采取和博尔特一样,以骑射为主,不断的房间骚扰。 同时,前后两个方向的火力吸引也放松下来,那种消耗太大,林丹汗吃不消。而且,观察了依着,他觉得,就算没有派遣人马吸引对方注意力,前后两个方向的大明士兵也不可能轻动,一旦没了阵型,突然袭击之下,军阵绝对被毁。 哆哆哆! 密集的箭雨落了下来,很多都落在了马车上。蒙古人不敢靠的太近,不然会被虎尊炮和火枪打的,只能远远的放箭,这种情况下,战果寥寥,甚至蛮多羽箭都没飞入车阵后面。 若是在大明,对付这样的车阵,最好的方式也是远程攻击,不过不是和蒙古人一样,硬生生的放箭,而是放火箭。 箭头下方捆上沾满油脂的布条,一支火箭就制作完毕,非常的简单和轻松,然而,在草原上,却基本不可能。 一没有这么多油脂,当然,牛油还是有的,大规模供应不行,但小规模还可以,只是,蒙古人没这么多布条啊,丝绸他们有,但丝绸却贵重物品,是贵族的财产,怎么可能用来作为军备呢! 所以,蒙古人从来没有火箭的概念。 然而,人被逼急了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林丹汗就处于这种情况,张弓射箭根本不见什么效果,这么僵持下去,今天过去了,对方都屁事都没有。 自己着急了十万大军,却拿两万的明军毫无办法?林丹汗无法接受这种成果。情急之下,还真给他相出了个办法。 火箭! 马车都是木头制作的,火箭是最好的手段。牛油和丝绸林丹汗都有,只是从来没用过战阵上,需要人去取。 “来人。”有了办法后,林丹汗从容了许多,他叫过自己的亲信,然后慢慢的吩咐着。 亲信很快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千余骑兵,朝着归化城跑去——他们去归化城内搬运牛油和丝绸过来。 只是,这些骑手离开大军后,却没注意到,在一处凹地上,忽然蹿出了几个人,他们骑着马,远远地缀在了身后,摩挲着跟去了归化城。 战场距离归化城有二十公里,快马加鞭也要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林丹汗停止了进攻,避免无所谓的消耗。 他要等待手下带来制作火箭的物资后,在发动进攻。 趁着这段时间,朱由检也在调整自己的阵型,比如说马车可以进行调整,空隙放大一些,可以充当虎尊炮的发射阵地,火枪手也可以从这里进攻。 再比如,支援一些火枪手过来,这边的远程攻击力有些不足。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林丹汗这拜你顿时热闹起来,那些蒙古人拿着丝绸,心痛的撕成一块一块的,缠在箭身上,如此一支火箭算是完成了。 等到五千支火箭制作完成后,林丹汗迫不及待的再一次展开了进攻。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骄阳烈烈,双方都是冒着烈日的暴晒在作战,着实辛苦,但却没有一个人叫唤,相比于生死之战,烈日倒算不上什么。 很快,五个千人队又一次出发了,为了集中效果,林丹汗决定从一个方面进攻,五个千人队,五个波次,中间间隔一定的距离。 毕竟在马上点火也是一个技术活,只有等火箭慢慢燃烧起来,他们才能开始奔跑,而且还不能太快,以免火焰熄灭。 当然,他们也可以步射,然而骑弓较软,距离不远,一旦下马,将遭受更多的攻击,除了虎尊炮外,炸药包,火枪,都能攻击到,损失会非常大,还不如借着用骑射呢。 起码速度快起来,别人不好预判。 隆隆隆! 马蹄声再次响起,瞬间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他在指挥车上用望远镜看着这次的进攻,不免有些奇怪。 为何蒙古人的阵型如此怪异,而且速度并不快呢? 朱由检一直观察着,很快蒙古人来到了一公里内的距离,由于这个方向并无大炮,故而朱由检没有展开攻击,对方得以继续接近。 等到三四百米的时候,蒙古人速度徒然快了起来,当然,这个速度是相较之前,和其他几次进攻,这个速度还是有些慢。 “他们似乎在保护什么东西?”朱由检仔细的看着侧着身子,姿势怪异的样子,越加的好奇。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丝端倪,好像是一根燃烧着的布条,没错,是烧着的布条,只是这些布条,拴在一根箭杆上,拖得有些长。 布条?箭杆? 不好,是火箭! “对方想要用火攻?”朱由检瞬间想到了林丹汗的战术。 不得不说,这个战术选择的有些漂亮,就连当日面对女真人疯狂进攻时,对方都没有想到用这个战术。 而就在此时,归化城,几个有些鬼祟的身影骑着马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牛羊的大本营,大量聚集的牛羊,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不论是他们到来还是离去,都没人发现。 等他们奔驰了十多公里后,小时在一处缓坡后面,而等他们再次出现时,却是领着一支骑兵,朝着归化城的方向而去。 471 突袭归化 哆的一声,一支火箭扎在了马车上,已经燃烧过半的它,开始引燃箭杆,慢慢的将火焰朝着马车逼去。 只是,还不等它完成自己的任务,呼的一下,一件衣服扫过,火焰立刻熄灭,再无光芒,只留下袅袅的青烟。 由于是临时赶制的火箭,其飞行轨迹并不平稳,又是骑射而出,一千支箭当中,能正常朝前飞行的,只有一半,而在射箭的过程中,骑手并不是安全的,他们要面临虎尊炮的攻击,如此压力下,最终能落到马车上的,就不足三分之一了。 在派出火焰在空中熄灭,捆绑的丝绸脱落,或者提前燃烧完毕等等因素,最终着火兵落在马车上的,只有一百多支。 当然,若是要烧掉这些马车,一百多支也够了啊,但是明军会扑火啊。在箭雨落完的瞬间,指挥官就知道这是火箭攻击。 虽然出乎预料,但他立刻就做出了补救措施,派遣辅兵爬到马车上去灭火。而此时,由于需要保持火种,第二波攻击稍微晚了些,并没有到来。 就算到来了也没关系,明军会冒着箭雨灭火的。 马车不仅是他们的防线,还是他们的后勤,里面可是有着大量的粮食,其重要性每个士兵都知道。 “火箭,有点意思。”朱由检站起身,拔掉插在指挥车上的火箭,然后走了下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快,调集二十门佛郎机过来。”朱由检下达着命令。 这些蒙古人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进攻,就是缺乏了远程压制,幸好这次他增补了佛郎机的数量,足足带了一百门过来,除了前后各有四十门外,还有二十门备用,如今正好用在这里。 很快,二十门佛郎机架好了,随着一声令下,他们开始了疯狂的输出。 佛郎机有多快呢? 一分钟基本上可以达到三发或者四发,而红夷大炮,则是两分钟一发。 七八倍的速度,佛郎机成了射速王者,大量三斤重的炮弹嗖嗖嗖的往前狂飙着,狠狠的撞入了第三波骑马而来的蒙古队形当中。 三斤的弹丸虽然轻,无法击穿整个阵型,但用来杀伤却不错,连绵不断的弹丸,不断的制造着惨案,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四射的鲜血断肢,是最好的恐惧催化剂。 等到他们强压着惊恐,拉近了距离后,噩梦并未原理,除了连绵不断的三斤弹丸,他们还要面临着虎尊炮的洗礼,大量的散弹呼啸而来,如同一柄柄大锤,砸向高速的骑兵。 纵然有佛郎机因为温度问题,不得不停止射击,但璇儿虎尊炮又开始发射,此外,火枪手也不敢寂寞,他们或是从车底,或者顶着盾牌在车顶冒头,也开始发动进攻。 倘若只有虎尊破或者佛郎机,蒙古人还能硬顶着果然,然而双重打击之下,这些人的精神就彻底崩溃了。 他们根本来不及放出手中的火箭,转身就跑,原本整齐有序的队伍,瞬间崩散,向着四面八方逃去,任由后面头人贵族的喝骂鞭打也无济于事。 由于敌人逃得比较散,不值得射击,明军也停止了自己的火器,开始救治伤员,灭掉遗漏的火星。 第三波进攻队伍的崩溃,直接让后面两波的攻击停了下来,他们再上去,也不过是刚才那样的结果。 说实话是,这个火箭也就刚开始出现的时候有点威慑力,等到明军加大了远程攻击力度,烈就无法施展,毕竟在冲锋的路上接连受到攻击,等到何时的距离,还有多少人能用于攻击? 况且,以蒙古人软弱的战斗意志,能撑到那个时候的人数绝对是少数,大部分路上就跑了。 尚若是女真,还有的打一打,但蒙古人就算了吧,喇嘛教的横行以及大明的禁铁政策,让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消失的无影无踪。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寄予希望的攻势再度受挫,林丹汗彻底暴怒起来,刚才组织进攻的将领植被被他处死,冰寒恐怖的气氛,充斥在他周围。 其他将领头人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生怕触怒了眼前快失去理智的王者,然而心中,丝丝的异样不断泛起。 林丹汗,真的能打赢这支明军吗? 就在我们的蒙古大汗气的要发疯时,一支万余人的骑兵,悄然接近了归化城。 归化城此刻成了一个巨大的牧场,上百万的牛羊在周边的草地上不但啃噬着,一个个的围栏中,有着如云的羊群,有限的牧人,则欢快的唱着歌儿。 大汗王庭的这出草场,真的是非常肥沃,看看那些羊儿,吃的多么开心,连头都不愿意头,甚至都不愿意走路了。 “这是有多久没放牧了?”一个年老的牧人笑逐颜开的看着吃草的羊儿,然后,他的表情又突然凶狠起来,怒吼道:“你个丝丝的奴隶,竟然敢睡觉,若是我的羊儿丢失了一头,我要你的命!” 在他喝骂声中,一个瘦弱的汉人奴隶从草堆中爬了起来,然后忙不迭的去干活,这个人真多很瘦,瘦到他连眼前这个老汉都无力反抗。 “你就是欠打!”老牧民挥舞着鞭子,想要上去教训一顿这个汉人奴隶的时候,踩在草地上的老牧民忽然感觉地面震动起来。 牧人经验非常丰富,他立刻判断出来,这是足足上万规模骑兵行进造成的影响。 “这个方向?”牧民有些疑惑的扭头看过去,他记得,大汗离开的方向是东南边啊,而不是西南边,怎么从那边会有一大股骑兵过来呢? 不会又是那个头人带着部族过来吧? 但也不对啊,以大汗的残暴,不可能允许哪个部族拖延这么晚过来的。 想了几个方向,牧民都觉得不可能,他索性不再想,翻身上马,想要看看是哪里来的骑兵。 然而,位置高了点,看的更远了点后,老牧人忽然呆滞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灿烂的反光,黝黑的金属光泽,大片大片的聚集在一起,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这种光泽,这种装备,草原上根本不可能有那个部落武装的起来,只有一个地方才会有成片的铁甲骑兵出现——大明,是明人攻过来了。 “敌袭!敌袭!”老牧人有过从军的经验,看到明军后炸毛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打马,转身,逃跑,同时示警,同时归化城的大人们! 472 骑兵冲锋 乱了,彻底乱了,整个归化城周围,全都是乱糟糟的一团。 明军的突然袭击,让所有人都懵逼了,在大汗十万大军的进逼下,明军还有余力派人过来偷袭吗? 这怎么可能? 无数蒙古贵族惊恐的四散奔逃,他们带着部族来到这边,是响应大汗的号召,将战士送过来,可不是来送死的。 至于牛羊财产,这时候可管不着了,无数小股的骑士立刻朝着大青山奔逃而去,只要进了山,自己就安全了。 曹文昭没有管这些人,他的目标是那些牛羊,只要将这上百万的牛羊给驱散,那此战林丹汗不战自溃。 仅仅凭借归化城的产出,是无法养活十万大军的。 归化城遇袭的消息传递过去要半个时辰,回来也要半个时辰,一来一回,也就是说他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行动。 不仅要驱散这些牛羊,还尽可能的杀伤那些牧民,烧毁那成片的蒙古包和青稞,不过当前首要就是解决归化城最后的守军。 林丹汗并不是倾巢而出,他流了五千精锐在归化城守卫,同时其他一些部族留守的战士,加起来足足有一万多人,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足够了。 尽管有些头人跑了,但他们带走的将士不多,归化城中依然有足够的战士守卫,数量不下于一万。 奔逃在外,消失不见的大明骑兵也才一万人而已,林丹汗可不相信,一万的大明骑兵能击溃同等数量的蒙古骑兵。 若大明真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就不会任由他败坏九边了。 当然,这个想法是林丹汗出发之前的,若是现在,他绝对不会这么想。 大量的牧民被杀死,牛羊被驱赶奔跑,转眼间就小时在视线当中,很快,大块大块的空地被清了出来,曹文昭、曹变蛟、何可纲、朱梅等几人各自率领一部分人马,疯狂的夸大战果,甚至在一片密集的区域,点起了火焰。 熊熊大火开始燃烧起来,在烈日下,火焰都扭曲着,如同妖魔。 踏踏踏! 正当他们杀的兴起时,从归化城那边,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高迎祥一看,立刻一惊,归化城中竟然还有如此数量的守军,光是挺起震动,就不下于自己这方。 “快会和!”他招呼了一声张献忠,两人立刻带着自己的手下,前去寻找组织。 “朝曹将军靠拢!”他们这一部的主将朱梅大喊道,身边的亲卫也一同大喊。 “靠拢,靠拢!” 骑士们毫不怜惜的鞭打马匹,催促着,不停的朝着中军靠拢过去。 两支骑兵作战,谁失去了密集的阵型,谁就必死无疑。四散的骑兵,是无法对抗有组织的骑兵。 很快,曹文昭就将自己这方的骑兵聚拢起来,然后跑动起来,拉开距离。两支骑兵的作战,无法就是冲锋,靠着近战的厮杀来确认最后的胜利。 蒙古人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给明人,一见对方的姿态,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根本不怵。 而大明这边,也一点都不害怕,甚至信心满满。 对战女真后,明军进行了修整和军备的调整训练,不光是步兵有了改变,骑兵也是如此,甚至其改变远比步兵大。 他们增设了很多武器。 马刀是必备的,而远程方面,弓箭被放弃了,换成了短铳,从头到尾也就四十公分,枪管很粗,很结实,能装很多弹药,射程当然不远,也就三四十步,五十来米的样子,比骑弓近点,但威力大。 除此外,还有骑枪,炸药包等,都是他们的作战武器,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同等数量的蒙古骑兵,他们根本不怕,甚至有信心击溃他们。 蒙古人的队伍比较松散,基本是挥刀冲锋,了不起在冲锋前来一轮箭雨,不过骑弓软绵绵的箭矢,对一身铁甲铁盔的大明骑兵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 和蒙古人相反,大明这边的阵型非常的密实,每匹马和每匹马间的距离非常小,随后,他们武器也不同,冲锋时,这喜人都是驾着骑枪的。 很长很长的骑枪,也很脆弱的骑枪,一旦刺入的人太多,用力过猛,就会从中折断,不过,这时候骑枪的作用也发挥完了,剩下的是马刀的发挥时间。 当然,在骑枪出动前,最前面的骑士还会发动一阵远程攻击,他们会将自己手中短铳的弹药打出去,不多,就一发,然而这一发的威力,足够为他们的冲锋打开缺口。 和步兵方阵一样,大明的骑兵也是方阵形式。一万人,正好两百乘五十的排列。这种阵势,让蒙古人发笑。 很快,双方的距离开始接近,战马冲刺的速度越来越高,轰隆隆的往前冲去。 当当当! 蒙古人的箭雨先到,然而并无多大作用,明军这边没有一个人倒下,箭矢就算插入到了铁甲,而已造成不了多大的伤亡,他们依然生龙活虎的冲锋着。 这个现象令蒙古人一阵错愕,他们这时才醒悟到,自己不是和同样只有披甲的同胞打仗,而是和装备齐全的大明军队互殴。 七八斗的骑弓,面对铁甲是多么的力不从心。 砰砰砰! 礼尚往来,蒙古人的攻击结束后,明军立刻还以颜色,最前排的骑手微微抬起左手,瞄准一下,就扣动了扳机。 一股硝烟冒出,两百发铅弹朝着蒙古人激射而去,凡是被铅弹打中的敌人,都如遭雷击,不是受伤掉落下去,就是被震的掉落下去,一瞬间,他们前面就空了一片,稀疏的人影让人知道,这次射击的效果是多么的好。 两百个铅弹并没有带走两百个人,但一百多个的战果也不错了。 最前排的骑手们松开左手,被绳子拴住的短铳晃了下,就被吊在马肚子下,随着一起奔跑。空出手的骑士,用力扶住骑枪,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的敌人,整排队列如同墙壁般,狠狠撞了进去。 那种感觉,就如同滚热的刀子切黄油般,根本不用用力,刀子自己就落了下去。 砰,无声的碰撞响起,两拨人马在这古老的大地上,开始了激斗。 473 干了 骑兵的冲锋,是非常令人热血沸腾的,尤其是碰撞的一刹那,所绽放的那种激烈,让无数男儿为之迷醉。 然而,此刻大明骑兵和蒙古骑兵的对冲,却让人感受不到这种热血。那种感觉,就仿佛浪花冲击礁石般,礁石纹丝不动,浪花却摔个粉碎。 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大明的骑兵如同一把最锋利的钢刀,轻而易举的就切入蒙古骑兵的体内,并不断延伸着,当骑枪断裂后,他们的前方空无一人,平举的马刀成了最锋利的武器,不断收割措手不及的蒙古人性命。 胸甲,骑枪、短铳,这些都是明军的优势,而墙式冲锋,又将这种优势给发挥到了极限,尤其是骑枪,四五米的骑枪,将道路上的敌人都串成一串了,无人能阻挡明军的冲刺。 当眼前空无一人,明军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列,从蒙古骑兵群中冲出来时,那些从九边征调的骑兵,几乎都沸腾了。 怎么,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凿穿了蒙古人的骑兵阵列呢? 种种难以置信的情绪出现在他们胸腔中,不断的翻滚,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他们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很多人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茫然的跟着前面的人在行动着,直到作为前锋的陆军骑兵再次调转马头,开始冲锋后,他们才清醒过来。 真是真的,他们在战场上,从正面击败了蒙古人,欺压了他们两百多年的蒙古人。 呜呜呜! 号角吹响,明军开始了第二轮冲刺,最前排的人,再次架起了他们的骑枪。在拐弯掉头时,前锋内部就更换了,还有骑枪的人上前,没有的退后,将头排让给其他人。 当队形整顿好后,冲锋再次开始。 短铳,骑枪,马刀。 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面对明军的墙式冲锋,蒙古人根本无法抵挡,他们被撵的的到处都是,完全没了组织。 两次冲锋,整个蒙古人骑兵完全乱了套,他们被打蒙了,队伍被割裂了。 随后,明军再次调整战术,四名战将各自带领一部分人,开始了穿插分割战术,他们从四个角,不断的进入又突出,将蒙古人的最后一点组织性都给打掉。 蒙古人在艰难的抵挡着,不愧是活在马背上的民族,在这种境地下,他们依然试图反抗,依然顽强的想要聚拢在一起。 然而,他们所有的动作都是徒劳的,既然打散了主体,怎么还能让他们聚集起来呢,何况,明军还有秘密武器——炸药包。 穿插分割途中,两侧的骑士都会丢几个炸药包出来,用以制造混轮,杀伤敌人,往往蒙古人以为敌人过去,可以聚集起来时,几个炸药包就飞了过来,轰隆一声,人马俱死。 这些爆炸神个,彻底打掉了蒙古人最后的抵抗意志。 当林丹汗留下的精锐守卫被逐渐消灭时,其他的头人贵族开始逃跑,失败已经注定,他们可不会为了林丹汗陪葬。 失败已经注定,赶紧收拢还在外围的部族,开溜要紧。 而且,他们可是看到明军驱逐牛羊,现在走了,没准还能赚一笔。 留下来的头人都是年岁大的,年纪大就代表他们经验丰富,林丹汗的老巢都被人偷袭了,作为后勤物资的牛羊全部被驱散,部族被杀戮,青稞被毁掉。 察哈尔部脆弱的社会体系一战被覆灭,可以预见的是,林丹汗败了,尽管他手中还有十万军队,但这些军队却不会听他的,除了自己的精锐护军外,其他军队,一旦听到老巢被端了,绝对会烟消云散。 “我们赢了?”当看到蒙古人彻底崩溃,四散奔逃时,高迎祥迷茫了,自己小心翼翼伺候的蒙古人,就这么被杀败了? 两个冲锋,再加三次切割,就败了? 明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他总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反倒是那些边军,已经有所预见,此时震惊已过,剩下的只有欢呼! “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清剿牧民?”看着这些人,曹变蛟忍不住怒吼道,这个时候不追杀残敌,还留着过年吗? 真是一群土包子,没见识。 他不屑的撇撇嘴,然后带着人,开始了追杀。 半个小时后,曹变蛟带人返回,碰到了曹文昭,对方正好要烧毁一批粮食,有水稻,有青稞,也有小麦。 归化城正好处在河套平原,享受着黄河唯一的好处,因此这里的粮食产量还是比较丰富的,有很多汉民再次定居,当然,这些汉民现在也是林丹汗的属民,因此,粮食自然是不能给他们留的。 “这些粮食烧了多可惜啊!”曹变蛟看着惋惜道,明人最是疼惜粮食,看着这么多白花花的粮食要被烧掉,他心中就忍不住痛起来。 “没办法,我们又带不走,总不能留给林丹汗吧,我们的任务就是摧毁后勤,不烧了这些,不算是摧毁林丹汗的后勤。”曹文昭无奈道,他也不想,但战术制定就是这样,他要是不烧,回去就要挨处罚的。 “也不是没有办法。”曹变蛟看了看战场,忽然满脸兴奋道。 他比叔叔曹文昭小不了多少岁,虽然没有叔叔带兵打仗的才能,但也是一员猛将,而且胆子大,时不时有些出乎预料的举动和注意。 “什么办法?”曹文昭狐疑道。 “你看,那边。”曹变蛟兴奋的指着远方道,哪里有一座城池,青色的砖石,在余晖下泛着靛青色的光泽,非常美丽。 “那是归化城?”曹文昭沉吟起来,忽然,他眉头一动,看着侄子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打下归化城。”曹变蛟比划着说道:“归化城的守军已经被我们给干掉了,里面绝对没有多少人了,两百来步想小城,能藏多少人?” “而且,林丹汗意外而出,他根本料不到会有人偷袭老巢,归化城中,肯定有很多北元遗留下来的东西,若是拿到的话,绝对大功一件啊!不仅如此,粮食保住了,城池被我们占领了,这次出塞北伐,叔叔你绝对是头功!!!” “干吧,叔叔,我们还有不少的找药包,炸掉城墙不太可能,但是炸掉城门还是没问题的!”曹变蛟满眼放光的看着曹文昭道。 曹文昭则满脸纠结,看了眼情色的城池,又看了眼自己的部下,最后狠狠一咬牙,将头盔贯在地上,大声道,“他娘的富贵险中求,干了!!!” 474 战争还没结束 该死的明军! 林丹汗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的军阵,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在那座军阵的周围,倒伏了无数蒙古人的尸体,而明军的却没有。 面对这支明军,林丹汗是又怒又无奈,尝试了七八种战术,然而他就是那这座军阵毫无办法,不能损其分毫,反而是自己这方,因为轮番的进攻,已经折损了一万多人,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损失的上万人中,有林丹汗的自身精锐,有其他部落的牧民战士,甚至还有奴隶军。至于明军的损失,他们不知道,所有进入大车后的战士都没出来,也没带出任何消息。 蒙古中军气氛压抑的可怕,每个人都将头颅低垂着,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再度触怒了蒙古大汗。 林丹汗是蒙古大汗中有名的残暴之君,怒火上来,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得力部下,先弄死出口气再说。 “整军,再战!”林丹汗吐口气,不甘心的说道,他就不信了,自己这次全军压上,还破不了这乌龟壳阵。 然而,这时,一个骑兵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大汗,不好了,归化遭到偷袭!!!” “什么?”林丹汗心中一慌,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进来报信的使者,这人他认识,是自己留下来守卫归化城的军官之一:“到底怎么回事?” “大汗,是这样的。”来人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包括对方后来匪夷所思的攻城方法,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堆积在城门口,随后竟然将整个城门给炸飞,简直见了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丹汗喃喃自语,他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你一定是骗我的,是骗我的。”他看着报信的使者怒吼道。 “大汗,冷静些,冷静些,当务之急是回归化城去看看,如果归化城真的被人夺走,看看能不能夺回来。”博尔特大声劝阻道。 “是啊大汗,没准那些汉人只是近归化城抢掠一番,我们回去后他们就退走了呢?”啊速也陈情道。 两人的说法,让林丹汗好受许多,他终于能正视归化城被汉人夺走的事实。只是,让他依然难以接受的是,汉人的骑兵,实力竟然如此恐怖,能正面击溃蒙古铁骑。 这战力,怕是和女真不相上下了吧! “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开,就陪在本大汗的左右,啊速,博尔特,派人去统御他们的军队。”恢复了冷静后,林丹汗立刻做出了安排。 当务之急,就是维持大军的完整,不能让那些头人贵族带着士兵悄悄溜走。故而,他不顾那些人的脸色,强行将他们软禁在自己周围。 等待接管完毕,能维持军队的正常运转后,林丹汗带着大军,毫不犹豫的往回赶去,越早一分钟抵达,他能挽救的局面就越多。 轰隆隆! 八万多大军依然声势浩大,从规模上来看,根本察觉不到减少了一万多人,只有他们身后战场的狼藉,才显示这里发生了异常激烈的战斗。 在林丹汗离去后,明军也开始缓缓动了起来,他们阵型不变,依然是前后四个方阵,两翼是首尾相连的大车,就这么顶着一个乌龟壳,缓慢的前进。 朱由检也接到了曹文昭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利用炸药包,将归化城的城门给炸了,已经夺取了归化城。 得到消息后,朱由检也不含糊,立刻回信,让他们坚持一天,自己立刻赶过来。 战场距离归化城二十公里,如果用走的话,要一天的时间,今天是可定到达不了,因为战事的拖延,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再过段时间就该天黑。 大军还得在野外度过一晚,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差不多才能赶到归化城。 一个小时后,林丹汗率领大军抵达了归化城,此时,归化城周围一片凌乱,到处都是尸体和走散的牛羊马匹,咩咩的叫声,此时听起来异常的凄惨荒凉。 归化城周围的居民区寺庙去乱糟糟的一片,乌黑的痕迹随处可见,典型的早了兵灾的模样,而在归化城头,此刻已经更换了旗帜,挂的是明军的日月龙旗。 林丹汗扫了眼周围的草场,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朝着归化城靠近,往日青苍如翠柏的城墙,现在却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尤其是城门口的那些,甚至还崩坏了不少。 南门的城门不见了,萌动中是一堆砖石重物,将这个入口给封闭住。而城头,则是身着铁甲的大明士兵。 归化城虽小,但容纳一万人还是可以的,这些人分布在城头和城墙下面,做好了守城的充分准备,林丹汗甚至在城头看到了很多眼熟的木料,那是他宫殿中的东西。 尽管心中有些无语,但林丹汗不得不承认,明军的确擅长攻防战,就这么短短的功夫中,各种守城的物资就准备好了。 “不好办啊!”林丹汗看到自己的城池后,倒也冷静下来,慢慢的想着办法。 归化城是一定要拿下来的,作为王庭坐在地,归化城中有着无数珍贵的东西,林丹汗的老婆们,北元时代传下来的文书、旗帜、玉玺等,都无比重要。 “大汗,末将觉得攻城的事可以缓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些奉命而来的部落。”博尔特似乎看出来林丹汗的想法,便上前建议道。 蒙古人一天战斗下来,只有中午的时候吃了一顿,晚上的午餐还没着落呢。由于距离大本营很近,因此蒙古骑兵出动,通常都是不带粮食等物资。 也就是说,若是找不到那些被驱赶的部落,今晚大军都没饭吃,吃不饱饭,何谈攻城的事宜。而且,今日持续不断作战,蒙古人早就有些精疲力竭,需要休息。 因此,不论从哪方面来将,现在都不应该发动攻击。 被这么一劝,林丹汗也冷静下来,归化城中的东西虽然重要,但自己更加重要,八万大军是强行捏在一起的,一旦有变故,立刻烟消云散,故而最要紧的是聚拢部落,获得后勤物资,稳定军心。 “我们走!”最后恨恨看了眼归化城,林丹汗打马而走。 战争,还没结束。 475 盘点损失 林丹汗没有攻城,而是直接退走,返回草原深处,优先控制部族和牛羊。 当来抵达归化城,得知这个消息后,朱由检十分诧异。没想到这林丹汗着实有几分眼光,走了步正确的棋。 若是他连夜攻城,曹文昭或许会有很大的伤亡,但他自己也一个不小心会直接败亡,而现在他退走去聚拢部落,是稳扎稳打的策略。 虽然归化城丢了,但根本未失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当然,对于明军来说就不怎么好了,战争还未结束,依然要持续一段时间。 “有没有派探马查看林丹汗的位置?”朱由检问道,若是抓到对方的行踪,直接偷袭一波,或许能结束战斗。 “没有,现在草原上很乱,到处都是部族和牛羊,林丹汗的痕迹全都被冲散了,只能零星看到他派出来聚拢部落牛羊的人手,主力没找到。”曹文昭摇头道,他也想到过这招,奈何对方很谨慎,又是在自己的主场,很难找到。 “也罢,只能等对方来攻了。”朱由检点头,找不到就算了,等林丹汗修整好后,再打一场就是了。 抵达归化城后,明军并未进城,归化城太小,驻扎不了这么多人,而且带着很多重型武器,以方阵作战为的明军在城中也施展不开,索性干脆不进城。 甚至在大军到来后,曹文昭也领着骑兵从归化城中出来,在城外驻扎,城内只留下伤员和辅兵驻守,负责看守辎重和俘虏。 对于归化城朱由检还是很好奇的,将营务托付给满桂后,他干脆会同曹文昭等人,前去游览这座城市。 “很漂亮的一座城市,城墙砖石都是青色的,难怪又别称青城?!”朱由检站在南门口,看着这座草原上的名城,在林丹汗建造白城之前,归化城是草原上唯一的城市。 这是一座明星城市,在归化城建造好之后,来这里贸易、耕种、定居的汉民越来越多,甚至形成了规模,南门外的聚居区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现在已经没人了,在明军杀过来的时候,这里聚集的人口全部跑的精光。汉民纵然在这里定居,地位也不高,是从属于蒙古贵族的财产,当归化城内的贵族逃跑时,自然要带上这些财产。 令人遗憾的是,曹文昭当初破城时,并没有抓到林丹汗一家子,当他入城时,这一家子都跑光了,城内只有些地位不高的仆从以及一些僧侣,真正有价值的人物没有一个。 当然,人走了物资没走,牛羊虽然跑了,但是粮食、布匹以及各种金银细软全都在归化城之中。 光是粮食,归化城中的存储就足够明军吃上大半年的,而宫殿中的金器竟然足足有十万两之多,当真是让人吃惊。 不过想想这也正常,林丹汗是蒙古大汗,乃是北元正统,祖祖辈辈流传下来,有这些东西不足为奇。 而且草原上虽然一直都是以物易物,但并不代表不流通金银,金银是硬通货,哪个部落都会留存一些,作为大汗,林丹汗有十万两金子倒是不出奇。 令朱由检微微有些惊讶的是,他在宫殿中还除了金子外,还找到了一些银币,就是他发行的那种,正面是他头像,反面是日月龙徽的大明银币。 显然,这些银币是来做生意的商人带来的,而且得到了草原上部族的认可,不然林丹汗的宫殿中不可能只有银币,而不见散碎的银子。 对于这种现象,朱由检十分高兴,起码自己的一些政策已经逐步施展开来,正在改变大明。 “应该将银币推广开来。”朱由检默默想到,后世货币的威力他是深知的,哪怕银子有着贵金属的属性,但作为货币的它依然有着掠夺的功能,用的好了,可以源源不断的将草原上的产出输送到汉地。 只要草原和内陆有了实质的联系和交流,相信大明的对这块土地的掌控会越来越强。 浏览参观一番,尽了兴致后,朱由检也不在归化城内停留,回归军营歇下。他在军中一项都注意遵守军纪,作为陆军的缔造者,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给这支军队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响。 朱由检是安安心心的睡觉了,但林丹汗哪怕在深夜,也依然在奔波劳碌着。 不得不说,曹文昭那一朝驱散牛羊的举动非常的狠,茫茫的大草原上,想要将这些发狂奔跑四散的牛羊找出来想到需要功夫,而且还消耗人力。 林丹汗一百你要找牛羊,一边又要聚拢自己的部族,以稳定军心,其繁琐程度,几乎令他发狂。 好在他自己的老婆孩子以及归化城内的一众贵族都跑了出来,让他不至于孤家寡人,林丹汗才没发疯,有这些人的辅助,事情总算有了个样子。 随后,他就在众人的协助下,在大青山脚下重新树立了一块营地。经过清点后,林丹汗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蒙古部落,只要是青壮,皆可为兵,因此号称‘四十万之主’的林丹汗麾下应当有四十万兵马。但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这四十万青壮分散在各个部落,林丹汗直属能控制的不过水察哈尔的几万人。 如今随着兼并了各个部落的牧民户口,察哈尔部落实力壮大,但最终此次聚集在归化城周围的,也不过是三十万人口,其中青壮一半,除去控制放牧牲畜的人口之外,真正能作战的,也不过才十万人。 而其中,真正能称得上精锐的,只有常年守卫在林丹汗左右的两万人马,以及一些台及、济农核心人口,加起来总共也不过三万多四万的样子。 然而,经过归化城这么一乱,林丹汗手中的精锐,只有一万多人,加上其他部落台及的护卫,也不过两万多人,青壮六万。 而其他部族人口,几乎散失了一半,只有十来万人,剩下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要么逃了,要么被明军杀了,要么就隐匿起来,连他们都没找到。 至于牲畜,少的更多,只留下了是三分之一,原本一百五十多万头,现在只有五十万头,剩下的都在草原中,不知道流落在哪里。 好在,丰州滩这边的草原都是在林丹汗的控制下,只要自己重新取得了控制地位,那么这些牧畜和人口找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当下,关键是怎么击败那支明军,重新夺回归化城。 “不过,本汗还能回到归化城吗?”站在大青山的一处山头,遥望青城的林丹汗,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476 最后一战 这一次修整,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天后,重新立足的林丹汗,尽起营地青壮,奔向归化城。 当然,他不想去也不成了,四出的明军缇骑,已经发现了他的营地,再不打的话,就将丧失所有主动权。 因此,林丹汗悍然发动了对方归化城的攻击。 此战,林丹汗毫无保留,抽调了所有可战之兵,重新聚齐的兵力甚至有所上升,足足十二万大军,扑向归化城,至于营地牲畜,全由老弱妇孺照看。 是日,战鼓连连,旌旗招展。 “呦呵,林丹汗的大军看起来蛮威武的!”朱由检站在本门城头,举着望远镜看着如同黑色浪潮,汹涌而来的大军。 “阵型太散,散兵游勇太多。”曹文昭的点评相当专业,领略了骑兵密集化,墙式重逢的威力后,他对这种疏散的阵型看不大上了。 “别小看他们,当年的蒙古人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如今虽然堕落了,但也有些真本事,若不是器具装备不利,也不至于输的这么难看。”说着,他随手扯了扯捡过来的骑弓,竟然咔嚓一声,将骑弓给掰扯断了。 “倒也是,这些人骑术精湛,行走之间配合娴熟,只是可惜战阵不精,武器不精,难以发挥战力。”曹文昭也同样点头。 蒙古人的确退化了,生存环境的恶化以及大明的打压,让他们早就没了先辈的武勇,但是底子还在,从这策马奔腾的姿态和冲锋中,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若是能投入大量的物资、时间以及精力加以训练,这些蒙古人定能大放光彩。”朱由检喃喃道,不过,这是战胜了林丹汗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不宜考虑这些。 林丹汗自北边的大青山而来,朱由检自然是在北门迎敌。 北门外,满桂指挥着大军列阵,朱由检则在城头观察敌情,城中则藏着骑兵,随时准备出击。 由于背城作战,大军没有再使用马车,如今这个局面,马车反而不好发挥自己身的火力优势。 因此,满桂排成一个横排,直面十二万大军的林丹汗。 和明军纠缠过的林丹汗深知其火力优势,因此根本不做任何试探,直接发动大军,十二万人,一波压上,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波了。 说真的,朱由检从未看过如此多的骑兵奔跑,尽管里面有很多十多岁的萝卜头和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但奔跑起来时,威势依然震撼人心。 隆隆的震动声,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起来。 “这一站,怕是很艰难了。”朱由检脸色不由的难看起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林丹汗的这种不要后路,疯狂莽一波过去的战术,的确令他骇然。 “不,末将以为,此战恰恰易如反掌。”然而,曹文昭却截然想法,他双眼灿然有光,意气风发道:“林丹汗粗看起来气势滔天,然则表里不一,其精锐只有作为中军的白城军团其余皆是战力低下,良莠不齐的牧民组成,虽人数众多,但缺乏控制和酣战之心,只要中路主力一溃,定然全盘崩毁!” 精锐在中,两翼臃肿,缺乏控制? 朱由检照着曹文昭的指点仔细看去,最后发现,蒙古大军的确如同曹文昭所描述的那样,两翼显得比价混乱,攻击前后不一,无法把握在一个点,而中路则相反,各种辗转腾挪非常娴熟,节奏把握的极好。 而有如此表现的人数,只有两万来人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白城军团?林丹汗从白城迁徙时带过来的精锐战士?朱由检暗自点头。 “陛下,末将这就去准备了,一待林丹汗帅主力出击,请陛下发令。”曹文昭说完,就大踏步的朝城下走去。 此战面对十二万人的冲锋,所有人心理压力可谓极大,他必须去坐下工作。而观察敌情的事,只能交给皇帝了。 “没问题,交给朕吧。”经过曹文昭的一点拨,朱由检发现自己对骑兵的理解深入多了,虽然无法统帅,但起码看的懂。 “曹文昭,果然不愧是明末第一良将。”朱由检赞叹的看着他下去的背影,此战他只能想着硬抗,仗着方阵和城墙打持久战,然后再次伺机偷袭林丹汗营地,让对方后勤不支而溃退下去。 然而曹文昭却想着正面击溃,以一万骑兵击溃十二万蒙古骑兵,这种想法,就是朱由检都不敢有的。 战马依旧奔腾,朱由检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仔细的观察敌军,发布各种命令。等到大部人马进入到射程后,他果断下令。 “开炮!” 被推上城头的三十门二十四斤炮发出了怒吼,粗大的炮子朝前激射,在三公里多的位置,就落到了林丹汗的骑兵队伍当中。 由于有着城墙的高度落差,这次的炮弹打的更远一些,三十道血痕在骑兵队伍中汹涌浪起,这一击,足足有五百人的损伤,然而林丹汗却根本不在乎,五百人,小意思,他人多,就用要用汹涌的人群,将明军淹没。 他倒要看看,明军的火器是否真的如此凶猛犀利。 三公里的距离,哪怕是战马也要跑个七八分钟,这个时间,足够红夷大炮开四轮了,有着炮架进行仰角调节,大炮并不会随着距离近了而无法射击。 等到靠近一公里时,佛郎机的怒吼又开始了,装填弹药,更换子铳,点火发射,操纵佛郎机的炮手忘却了所有的事情,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快,再快,速度再快。 遭到炮火猛烈打击的中路部分,疯狂的减员,整个中央部分,甚至凹陷下去了一大块,两翼前凸非常多。 中央没有兵力过去,但是两翼却有,十二万人的铺展,完全超过了满桂方阵的翼展,对他呈现包围的趋势。 纵然此时有马车护卫侧翼,但如此多人的进攻,他也无法兼顾,马车会被汹涌而来的蒙古人给摧毁。 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方法,缩小防守范围。 很快,令旗挥动,原本呈一字排列的队伍,开始收缩,两侧迅速后折,形成一个边,至此,阵型变成了后部没有的正方形。 不过在折角的地方,火枪手却没有死板的横平竖直,而是呈现一种弧度,自然的过渡到下一个方阵。 横三竖三的阵型,防守面积小了很多,也无须再动,满桂立在大阵中央,冷静的看着不断奔涌而来的蒙古人。 原本散开的极大的骑兵横截面,开始不断缩小,这不可不免的造成了速度减慢,人员的拥堵。甚至有的地方,还发生了交通事故。 十多万人打这么一个小方阵,看起来是气势滔天的举措,但细纠起来却是充满了愚蠢。十二万人,不可能一拥而上,能接触到敌人的,终究只是少数。 477 转折 归化城下,厮杀声响彻一片,爆炸,杀戮,惨叫,交织成一篇乐章。 黑压压的蒙古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除了背靠着的归化城外,其他地方都是,长矛手拼杀突刺,死战不退,火枪手喷吐弹丸,轮转不休。 每一个方阵都是一个高效的杀戮机器,再辅以虎尊炮和佛郎机炮,当真是无坚不摧,蒙古人如同割麦子般,不断倒在阵前,堆积的尸体,让后面的蒙古人不得不先清理尸体,再发动进攻。 面对狭窄的攻击面积,蒙古人自发的形成了攻击顺序,协调各部节奏,有人远程放箭,有人近战冲锋,还有人指挥调度, 在大明猛烈的攻击下,蒙古人几乎无人能靠近过来,纵然有一两个,也被长矛手方阵给接下,很少有能跑到火枪手跟前来。 纵然有几个运气顶天的,也优先被集火解决。 开枪开枪再开枪,攻击攻击再攻击。 城头,朱由检冷静的看着下面,他的身边是一些辅兵,这些辅兵张弓搭箭,援助靠近城墙这一段的陆军士兵,而三十门二十四斤大炮,也在不断发射。 城门洞,则有大量的辅兵运输炮弹火药等物资,不停的输送到前线,然后将军医冒死抢救下来的伤兵送到后方去。 扫了一眼两侧的攻势,朱由检目光放远,看向正前方的阵线,那里是承受压力最大的,满桂手中捏着的一个方阵,已经不断派人上去支援了。但同样,那边也是火力最猛的,最多的佛郎机,最多的虎尊炮。 同时还有红夷大炮的援助。 在这种猛烈的火力下,蒙古人伤亡惨重。大量的伤亡,产生了逃跑现象,这是止也止不住的,正面的攻势为之一顿,产生了一个短暂的空档期。 随后,蒙古人再次攻上来,只是顺序和人选发生了变化。直面蒙古人的陆军士兵没有察觉到,但站在城头,不停用望远镜观察的朱由检却发现了。 前方是一排排的死士,他们视死如归,用自己的身躯阻挡前方的炮火和攻击,而稍微落后一些的,则是一群精锐之师,他们外罩棉甲,内着铁甲,骑着高头大马,跟在那群死士的后面,缓缓的提速。 “来了,是林丹汗最精锐的白城军团。”朱由检目光一凝,仔细的盯着那支军团。白城军团的战斗力大概和女真八旗差不多,当然比不上白摆牙兵和红摆牙兵,也就和行营兵差不多。 但也足够他纵横草原,凭借着这两万白城军团,林丹汗面对蒙古各个部落,占尽上风,就算迫于女真压力,西迁丰州滩,以土默特、永谢布等几个部落为首的联盟也不是他敌手,最终战败臣服。 这一次,林丹汗依然相信,只要白城军团出马,这股明军就将被他歼灭。 当然,白城军团战力强大,但必要的防护还是得做的,前面厚厚好几排的死士,就是充当炮灰,给白城军团开路的。 明军正面火力虽猛烈,但此时已经战斗了一段时间,前面疯狂的射击,尽管给林丹汗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但自身射击的频率,也必不可免的下降。 为了给佛郎机有充足的冷却时间,炮手都调低了发射频率,至于虎尊炮,本身不以射速见长,此时在炮灰韩部位岁的冲击下,蒙古骑兵不断的接近方阵,进入了百步之内。 此时火枪开始不断响起,炒豆般的声音下,不断有炮灰死士倒下,他们尽管心存死志,但求生的本能极其强大,面对送死的行为,下意识的减缓速度。 然而,这时候,后面却骤然杀出一骑,他直接一刀斩断前方减速的死士,马镫刺入马腹,骤然获得了一股爆发力。 忽! 白城军团,冲锋!!! 隐藏在炮灰后面的白城军团,此时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们疯狂的冲刺着,想要就此杀入密实的方阵当中。 然而火枪手们不慌不忙,在指挥官的命令下,一边射击,一边轮番后退,很快,从长矛方阵的中部,来到最末尾,最后超出了放着的范围。 尽管白城军团身着双甲,棉甲对弹丸也有很好的防御力,然而接连不断的射击,依然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前排的骑士一个个倒下,然后后方的顶上。 在这种不断交替中,白城军团终于来到了六十米的范围内,只要再有几秒钟,他就能冲入火枪手退走留下的通道内,彻底杀入明军内部,闹他个天翻地覆。 然而,那些火枪手却忽然闪开,朝着两边奔跑离开,随着他们的退去,一抹黑色出现。 那是一只浑身披挂着漆黑甲具的骑士,他们挨得紧紧的,驾着五米多的长枪,看起来如同一只奔跑的刺猬。 “这是?”啊速疑惑的看着这只骑兵,他们怎么从明军方阵的后面冲出来了? 没关系,就算你出现的再怎么奇怪,我也不害怕,白城军团是无敌的! “杀!”啊速怒吼一声,率先踏马进入通道,他没有理会两侧的长矛手,而是笔直的冲着前方黑色红底的骑士冲去。 啊速的心是炙热的,他渴望来一场激烈的碰撞! 然而..... 砰砰砰! 熟悉的炒豆子声音响起,啊速只觉得心脏突然一痛,然后浑身力气就消失了,连坐在马匹上的力气都没了。 晃了晃身体,啊速最终坚持不住,落下马去,而掉落前,他最后一眼,正好看到面前不远的敌人,放下了一支锯短了的火铳,随后他就再也没有知觉。 短铳的突然爆发,让白城军团最有气势的前锋纷纷丧命,攻势为之一顿,随后,五米长的骑枪蛮横的刺了过来,让人根本无法躲避,躲过了前面那支,却躲不过后面那支。 如墙而进的大军,当真是坚不可摧,勇武善战的白城军团在他们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切出个巨大的空洞。 三个方阵之间有两个火枪手留下的通道,曹文昭和曹变蛟两人各自率领五千人,如同两把巨大的刺刀,深深的刺入汹涌而来的白城军团当中。 原本刚刚要进入方阵的白城军团,就这么被蛮横的撞了出去,而在最中间部分,白城军团却是撞上了最中央的方阵。 双方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断矛,残肢到处乱飞,鲜血四溅。 白城军团撞上长矛方阵,如同海浪拍击礁石,礁石岿然不动,浪花碎的稀里哗啦。而面对陆军的骑兵,却如同两股水流激射,最终还是力量强大,更加凝聚的陆军骑兵更胜一筹。 黑色浊流汹涌蔓延而出,一泻千里。 478 青海还有我的牛羊 “不!!!” 当望着那一截缓缓从白城军团中透出来的黑色尖头时,林丹汗几乎崩溃,他大喊着伸出手,想要将那截黑色的箭头给按回去。 然而却无济于事,那黑色的箭头依然顽强的冒了出来,最终成型。 曹文昭和曹变蛟叔侄扎透了白城军团的阵型后,向前疾驰了一段距离,调转马头,再次杀了进去,有了第一次后,第二次进入就顺畅多了,他们根本没遇到什么阻力,再次刺穿。 连续两次的凿穿,令中军的白城军团陷入混乱当中,当次机会,满桂毫不犹豫的命令正面三个方阵开始运动作战,向前挺进,挤压白城军团的生存空间。 被冲击的失去了机动力的骑兵,并不比一群土著更难对付。 而此时,即将凿穿白城军团的曹文昭和曹变蛟却没有选择穿透过去,而是往旁边一拐,直接朝着两翼的骑兵杀去。 尽管在刚才的进攻中损失了足足两万人,但林丹汗庞大的骑兵军团还剩下七八万人,这个数量依然足以将陆军给冲垮。 因此,曹文昭的当务之急不是杀伤敌军,而是制造混乱,一旦如此数量的骑兵乱了起来,那么再也无法挽救,林丹汗也不行。 杀! 密集的骑兵横举着马刀,前排则架着骑枪,不断的朝前冲锋着,一旦穿透过去,他们立刻又调转方向,再次提速,一头又扎入了蒙古人当中。 而受此影响,步兵方阵也主动起来,他们一前一后,相互错落交叉的往前行进,不断用火枪绞杀,用长矛抵近刺杀。 受到前方的推进,原本还有些节奏,能奔驰起来的蒙古骑兵,彻底乱了起来,前队失去速度无法离开,后对撞上前队,相互拥堵在一起。 再加上曹文昭不停的刺穿,无人能挡,不过是半个小时后,整个蒙古进攻队伍彻底混乱起来,原本有序的前进后退也消失不见。 林丹汗想要阻止,然而他根本毫无办法,他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冲了进去,只是两千人的护卫队,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甚至他自己都被曹文昭给冲了一波,若不是博尔特救援的快,他恐怕已经死在马蹄之下。 被拉出来的林丹汗立在山丘上,痛苦的看着如同无头苍蝇的蒙古人,足足十万大军,就这么被一万的汉人骑兵给打懵了,说出去根本就没人相信。 然而这却是事实,一个林丹汗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败了,足足十万大军,败在了两万汉人军队手上。 “大汗,走吧,快走吧,在不走我们就来不及了。”博尔特大声劝阻道,从混乱的战场中出来时,他们身边又聚拢了一些白城军团士兵,目前还有五千之数,有这么些军队,足够护卫林丹汗逃出去了。 只有逃到草原深处后怎么办,博尔特没想过,他的任务就是将大汗带出去。 “走,走到哪里去?”林丹汗悲伤的流下了眼泪。若是这一幕被科尔沁等部落台及看到,恐怕会怀疑自己眼睛瞎了,残暴之主林丹汗竟然会哭? “大汗,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有属民,在西方,在鄂尔多斯,还有忠诚于您的战士,只要逃出去,我们注定能卷土重来!”博尔特大声道。 “你说的没错,博尔特,我还没有失败,我是蒙古大汗,在鄂尔多斯,在青海还有我的部众,还有我的牛羊,我一定会回来的。”林丹汗咬牙道。 身为蒙古大汗,他自然是舍不得死的,只要有最后一线希望,他都会挣扎下去。 “走,去青海。”林丹汗调转马头,朝着大青山而去,哪里还有他的部众和家人,他要带着一起走,能走多少是多少。 身后,是五千残兵败将,尽管他们衣甲依然鲜明,但精气神却被打掉了,满脸惊恐的样子,很让人怀疑其是否还有战斗力。 身处城头的朱由检自然看到了林丹汗的逃离,但想了想,他还是没有发出命令去追击,目前的混乱局面已经够他们收拾的了,在分兵追击,纯粹是找死。 而且,现在也不是追击林丹汗的时候,先缀着,等收拾了这边,再衔尾追杀。 林丹汗,别以为西迁的路会是一片坦途。朱由检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看着远去的林丹汗,似乎在为他送行。 等胯下的战马累的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曹文昭茫然的抬起头,映入眼前的是一片混乱的场景,到处都是蒙古人奔逃的场景,他们想要逃离这里,但却被火枪手给逼住,只能乖乖下马投降。 当然,更多则是成功逃离的家伙,这些人如同丧家之犬,根本就部分变方向,疯狂的逃窜着。 战马没有力气了,但曹文昭丝毫不担心,此战,已经胜了,那些吓破胆的蒙古人,绝对没有勇气再回头。 尽管他们此时回头,发动一次冲锋,就能击败曹文昭等人,但他们却不敢,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 曹文昭什么也没想,也不用他去想,他翻身下马,从挂在马匹身上的褡裢中,掏出一块粮食饼子,掰开来,慢慢的喂着马儿。 马儿着实饿坏了,呼哧呼哧的舔着他的手,温热带点粗糙的舌头,不断将饼子卷入嘴中,吞咽下去,很快一块饼子就吃完了,马儿还想再吃,曹文昭又拿出了一块,慢慢的喂着。 “叔,我先去缀着林丹汗,防止他跑远了。”曹变蛟兴致高昂的骑马过来说道。他胯下的马儿不停的打着响鼻,有些躁动不安的样子,显然不是他惯用的坐骑。 后面跟着的骑士也是如此,他们是刚从缴获的战马中更换的坐骑,座机原本的坐骑累的够呛,跟不上拼命逃窜的林丹汗。 “去吧,跟上了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命令。”曹文昭点头,有些羡慕的看着侄子,年轻就是好,精力十足,哪怕历经了一场大战,还有旺盛的精力去追逐敌军,他就不行了,此刻只想歇着,好好的睡一觉。 “好嘞,我知道了。”曹变蛟一点头,扬鞭而去,身影很快就消失早广阔的草原当中。 479 不需要 林丹汗快疯了! 真的,他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从来没有那一刻,他如此狼狈过,被人追的逃窜就不说了,连屎都不让人拉完就追上来,还是人吗? 到现在,林丹汗都不敢想象,自己裤裆里黏黏腻腻的是什么玩意!太恶心了! 三天前,当林丹汗突围跑到大青山时,却发现营地已经四散了,很多牧民头人等都悄悄的跑了。作为大汗,林丹汗绝对是跑的很后面的,在他之前,早就有逃兵跑过来,找到了自己的族人,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他们是走了,但剩下的人却惴惴不安,她们的男人没有回来,这些妇孺是不会走的,草原上失去了男人是活不下去的。 林丹汗的到来,让整个营地恢复了镇定,既然大汗还在,那就没什么好怕的,然而,面对那些殷勤的目光,林丹汗却没有迎上去,而是急匆匆的找到察哈尔部的部族和羊群,带上他的八个老婆和儿子,便迅速离开了大青山。 剩下的人看见这种情况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些不好的猜测,让他们眼神异样起来。然而还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大明的骑兵出现在营地中,剩下的妇孺全都成了他们的俘虏。 大量的牛羊和妇孺被驱赶着离开了大青山,来到归化城周围,暂且居住下来。当弄完这些后,曹文昭便带领所有的人手,开始了对林丹汗的追击。 林丹汗带走了自己的属民和家人后,本以为可以松了口气,然而没想到,才刚刚走了三天,还未到鄂尔多斯,就有人追了上来。 他本想让白城军团作战,然而一看对方的装束和阵型,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身就开始逃跑,对方见他跑,也不阻拦,而是开始拦截劫掠自己的部属和羊群。 这种行动反而让他心中有点窃喜,自己当初的打算似乎成功了,这些明人被财富迷花了眼,不会在追上来。 然而,他刚高兴了不过一天,昨天那支骑兵再次跟了上来,这下林丹汗明白了,对方这是要追杀自己啊。 他很想反杀一波,然而想想当日那支骑兵贯穿十二万大军时的举动,他就丧失了所有勇气,既然你打不过,那就跑吧。 林丹汗不断的跑着,而他的属民和部下却在一次次袭击中丧失,要么被杀了,要么被俘虏了,就连老婆和孩子都是如此。 然而这越发坚定了林丹汗逃跑的决心,我要去青海,哪里是我卷土重来之地。 孩子没了可以生,老婆没了可以娶,只有自己的性命是唯一的。 带着这样的信念,林丹汗竟然跑了出去,当整整一天后没有任何追兵跟上来时,他激动的哭泣了。 随后,林丹汗收拾收拾,带着仅存的一千多人,开始在草原游荡,当日大战打散了很多部族,他要收拢一些人口和牛羊,再进入青海。 时间往回退。 “结束了!”当看到曹文昭押解着大量的牛羊和妇孺回来时,朱由检知道,自己这场千里远征取得了圆满的胜利。 这几十万头牛羊就是最丰厚的战利品,尤其是那些黄牛,只要稍微训练下,就是耕牛,足足二十多万头牛,能满足多大的耕地需求啊! 那些妇孺虽然在林丹汗看来是累赘,但在朱由检看来,她们也是一类人才,这些妇孺不如男子来的有反抗精神,只要善待她们,她们就会为你工作。 天长日久的生活在草原上,让她们具备了牧养牲畜的技能,养马放牛,都是一把好手。有了丰州滩这块良好的牧地,大规模养马就成了可能。 大明虽然不缺战马,但规模一直不大,而且马匹良莠不齐,如今随着四轮马车的普及,马匹开始缺乏,如今控制了草原外最大的城市,今后大明境内就不会缺马用了。 战争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治理,这些难不倒朱由检。头人贵族四散奔逃,原地留下的只是些跑不动的老弱,这些人很好管,只要给口吃的,那就能为他所用。 粮食赈济,修建房屋,划分草场,放牧种田。朱由检借着军中参谋文书,开始在归化城施行民政。 蛮荒的归化城高层从未有过汉文化的踏足,在这里作画,让朱由检有种创造历史的快感,如今他的所作所为,都将流传后世。 就在他搭好了基本框架,确定了归化城以畜牧为主,向国内输送牛羊,换取粮食和其他物产的战略规划后,曹文昭和曹变蛟终于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很多牛羊和俘虏。 对于这两人执意要追杀林丹汗,朱由检其实是不以为然的,他并不觉得,一个丧失了所有部众和财富的空壳大汗能干什么,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傀儡罢了。 不过对于属下的好意,朱由检并不会拒绝,既然他们要追杀,那就让他们去,反正现在归化城并无战事,不需要这么多骑兵在。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请看。”曹文昭行礼叩见后,就拉来了八位美女。这动作看的朱由检目瞪口呆。 这是第一位给他送礼的属下吧,竟然送美女,而且一次还是八个。 见皇帝一直在林丹汗八个老婆身上和自己身上来回转悠,曹文昭心思一转,就知道皇帝误会了。 他连忙解释道:“陛下,末将所指不是这八人,而是他!” 曹文昭从第二位美女身旁,牵过来一个小少年,少年大概十岁左右,皮肤有些黑,看起来不甚起眼,但是一双眼睛中,却充满了怒火。倒是那美女,一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少年。 “这是?”朱由检奇怪的问道。 “陛下,这些是林丹汗的妻妾,而这个少年则是林丹汗的长子,唯一的儿子。”曹文昭兴奋的说道。 朱由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曹文昭什么意思。 林丹汗的儿子自然是蒙古大汗的最正统继承人,有了这么个人后,朱由检就有名目再立一个蒙古大汗,尽管林丹汗没死,但大明所代表的正统性,依然会吸引一部分人。 介时,归化城对草原的统治力会强上很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朕并不需要这些! 朱由检摇摇头,“带下去吧,朕不需要!” “这?”曹文昭有些发愣,皇帝这是什么回答,难道没听懂我隐含的意思吗? 看着曹文昭懵懂的表情,朱由检含笑解释道,“朕想统治的草原,不是那些贵族和头人,而是他们!” 朱由检伸手一指,那边是正在放牧和耕种的妇孺牧民,是草原上最底层的人。 “统治他们,并不需要蒙古大汗!” 480 高起潜的小动作 “满将军,满将军,听说这次俘虏了很多人?”营房中,高起潜笑着朝满桂问道。 打仗完毕,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皇帝已经修书给内阁,让他们派遣一批官员过来,在归化城开府建牙,署理公务,只是没来之前,很多事都要满桂等将领处理。 这不,其他几人,包括曹文昭、黄得功以及刚刚提拔的后勤官李固,都忙得不可开交,倒是高起潜竟跟个没事人一样,四处晃荡着。 “高书记,你不评判大家的功劳,到处乱窜干什么?”满桂有些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太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四处查探俘虏,挑选里面地位高的美丽妇人,作为军队中的二把手和监军,他实在是拿这家伙很无奈。 “都有文书在办呢,我这不是看大家俘虏了很多人,过来看看嘛。”高起潜依然满脸笑容,显然在其他几个地方,他收获不错。 “看看?来俘虏中挑美女吧!”满桂不悦道,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严肃道,“高大人,本将实在是不明白,你这到处挑美人是为了什么。别人不好问,本官来问,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再去俘虏营。” 一些级别交稿的俘虏,没有满桂的手书,一般人是见不到的,因此高起潜才不得不将注意打到这边来。 “我说啊,你们这些当兵打仗的,都是些粗汉子,一点都不会来事。”高起潜却没把满桂严肃的表情当回事,拉了把椅子自己坐下,然后叹气道,“算了,我给你说清楚,不说清你这莽汉老盯着我,到时候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这下,满桂的脸色才算好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黑如锅底。 “你知道陛下去年放了大批秀女出宫的事情吧。”高起潜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而是说起来了另一件事。 “是的。”满桂点头,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起来,莫非是皇帝陛下要的,可是当日我记得清清楚楚,皇帝根本没有留下林丹汗几个妻妾侍寝的要求啊。 “真是没救了。”高起潜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砸想什么,摇了摇头,决定今天把这件事彻底说清楚。 “自那之后,宫中有颜色的女子基本都空了,大多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平日伺候伺候还行,但很多事情都无人去做。王公公曾经建议陛下再选秀女,只是陛下不肯,说都是良家百姓,应当嫁人生子,为大明添丁,何苦来宫中苦熬。” “此乃正理,陛下圣明。”满桂立刻动容道,能说进宫是苦熬的皇帝,绝对是明君。 “陛下圣明自不用将军来说,杂家要说的是其他。”高起潜气的连不准在军中用的杂家都蹦了出来。 说完后他才恋恋后悔,拍了拍自己的嘴,连忙道:“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如此三次,他才再次正色道:“陛下宫中缺人,我等作为下属的,自然要为君分忧。” “你是说......”满桂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这位高公公一直在俘虏的妇人中挑挑拣拣的。 高起潜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没错,既然陛下不欲用大明良家女子,那我就去寻下异族女子,以充实宫中,这样谁都挑不出错来,陛下也不会在推辞。” “可陛下说了不需要女子侍寝!”满桂将当日的情形说出来。 “要不怎么说陛下乃明军呢,此时陛下身在军中,当与将士同甘共苦,将士未归,怎能要求女子侍寝。”高起潜一副你脑子秀逗了表情,看着满桂,“若是回到宫中,自然不同,没美人环绕,总比无盐相伴要好,这是一件只会得便宜,不会挨骂的事。” “公公果非常人也!”满桂感叹的看着高起潜,这份曲折的心思,当真是令人折服。像他就想不来,皇帝说不要他就不准备了,反而却头痛起来这些女子该怎么处理,从未想到可以送到宫中,充作宫女,既能节省大明的民力,也能了却纷争。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牢牢坐住陆军书记官这个职位容易吗?”高起潜慨然道,他虽然无法和那些千古太监相比,但在世的却真没有几个能压住他一头,轮地位,他也就在王体乾、王承恩、刘若愚之下,至于其他,不过和他相若。 而想要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几分巧妙的心思,不能揣度皇帝心意,不能想皇帝之所想,悄悄解决一些不好说出口的事,是无论如何也升不到他这个位置。 太监和文官武将吃饭的本事可不一样,靠的就是心思灵巧。 “既然公公思虑周全,那本将自然同意,公公也被来回挑选,干脆所有俘虏的女子都交给公公看管,介时公公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多弄一些美人到宫中去。”满桂也干脆,直接将女营转到高起潜这里。 “将军爽快,这个恶人交给我来当就好。”满桂爽快,高起潜也豪爽,丝毫不在意满桂让他出面当恶人的意图。 高起潜的接受,的确帮了满桂一个大忙。 蒙古人虽然幕天席地,风吹雨淋,但钟天地之灵秀,也能出不少的美人,而这些美人,最后基本都流入了贵族头人的帐篷中。 林丹汗作为蒙古大汗,察哈尔部作为大汗直属部落,是集中美人做多的地方,在加上永谢布、土默特、喀喇沁等汗王、贵族、头人的家眷,当真美人如云。 美人一多,极其容易引起事端,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等都要上演一遍。虽然现在时间短还看不出端倪,但时间一长,绝对会生出事端来。 而现在,在守卫归化城,看护俘虏营的陆军士兵,全都是陛下的心血,是未来军队的种子,是日后的高级军官,还有十三万新兵等着他们调校呢,损失了任何一个,陛下都心疼异常。 若是因为这些美人而造成将士离心,军官反目,陛下绝对会杀了他的。如今交给高公公正好,对方可是非常善于处理这些事务的。 高起潜也十分高兴,只要办成了这件事,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绝对能更进一步。尽管皇帝没有允许他去办,但只要自己办的漂亮,事后就算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太过责怪。 他可是有隐秘的渠道得知,陛下出征前就想要充实后宫了,不然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481 余波 归化城虽然是一座小城,但是周围聚拢的居住区却很大,农田也很多,范围很广,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寺庙了,甚至行形成了一个专门的寺庙区域。 当然,在林丹汗到来后,这些寺庙却逐渐荒废了,因为这些寺庙都是属于黄教的,而林丹汗信奉的却是红教。 蒙古大汗的改信教派,在当时是一件极其轰动的事情,因为蒙古草原上是黄教根深蒂固,而红教基本没有信的。 但偏偏,林丹汗却改信了,这就很尴尬了,属下都信黄教,老大却信红教,这怎么搞? 要么红教自此兴盛起来,从上而下驱逐黄教,要么内部离心离德,部属开始孤立大汗。很不幸,林丹汗是第二种。尤其是这时候出了个奴儿哈赤和女真,他刚用暴力手段动手,那些黄教部属就立刻找到了其他靠山。 好嘛,和纳西人的靠山打了一仗,明显林丹汗打不赢,于是就特别的尴尬,最终结果,就是林丹汗西迁,放弃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察罕浩特,落足于归化城。 很自然的,归化城周围黄教的教派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最终慢慢衰落下来,寺庙去的僧侣都跑光了。 红教的僧侣自然看上了这里,他们派人进驻,然而一场大战,什么都毁了。 林丹汗不知所踪,红教刚刚起步的事业就此烟消云散。 朱由检肯定不会对所谓的红教感兴趣的,他连中原的佛教都不怎能感冒,怎么可能看得上红教呢。 倒是那么个老僧试图求见他,但却被他拒绝了,这些连片的高大庙宇也被他征用,成了关押俘虏的地方。 距离上次那场大战已经好几天了,报捷的快马早就派了出去,按照路程估计,此时不过才刚刚入关,等京师收到消息,估计要好几天,再派人来,就更久了。 当然,这段时间朱由检也没闲着,步兵驻扎归化城,维持秩序,而曹文昭和曹变蛟两人却一直没有闲着,两人率领骑兵,轮番出击。 在追丢了林丹汗后,又对其他部落汗王贵族展开了攻击。归化城一战,摧毁了整个漠南蒙古除了鄂尔多斯外的军事力量。 此刻面对大明再次出击,他们根本无力抵抗,侥幸从大青山逃跑的部族被击溃,当日袭击归化城时四散的牧民也被驱赶回去,牛羊更是不断的被搜寻赶回,汇聚在归化城外,丰州滩草地之上。 整个归化城再现当日盛况,从南边的黄河到北部的大青山只见那,放养着上百万的牛羊,全部都是从各个蒙古部落中缴获回来的,而最大的来源,则是察哈尔部,八个额克托被曹氏叔侄抢了个遍。 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马匹,朱由检兴奋极了,这可是一比极大的财富,尤其是那三四十万头黄牛,更是具备了战略意义。 远道而来的明皇是高兴了,满足了,但整个归化城周围的部落却陷入了惊慌当中,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占据了归化城的大明皇,偏偏他们直面明皇兵峰,想要装作不知道都很难。 更让人难受的是,归化城正好卡在大草原的中间不论无论是想要东去还是西迁,都瞒不过对方。 当然,小部落在由于,但那些损失惨重的大部落,例如永谢布、土默特、甚至是归附的内喀尔喀三部等,他们都没有停在原地不动,处于归化城东边的部落,直接往东走,倒向了女真人。 而处于西边的部落,则纷纷朝着位于河套的鄂尔多斯迁移,这个实力保存完好的部落,成了他们的靠山和信心。 这些蒙古人联盟起来,试图对抗近在咫尺的归化城。当然,林丹汗不在其中,他的目标是更加遥远的青海。 而在他们迁徙的过程中,一些故意被明人放归的牧民和战士,则带来了一个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 大明皇帝驾临归化城,意欲在七月底,也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在归化城举行那达慕大会,邀请草原上所有头人贵族参加。 不来,后果自负! 击败了林丹汗、占据了归化城的朱由检就是这么霸气,他也有地位说这句话。 一时间,所有部落都纷纷心神动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有人觉得应该去,有人觉得不应该去,还有人觉得,去了后能不能赎回自己的部族战士。 总之众说纷纭,一时间草原上甚嚣尘上,如同一锅开水,不断的沸腾,就算是丰收的喜悦,也无法掩盖大明皇帝带来的惊慌和恐惧。 当然,身在归化城的朱由检自然不知道他的一道命令让许多人无法入睡,他此刻正兴奋的骑着马,和步兵战士们一起来怜惜着马术。 大量的牛羊马匹家伙,可以令陆军进入全骡马化阶段,所有士兵都配备马匹,作为赶路的坐骑,到了地方后再列阵作战。 不仅仅是在这里的陆军,就连远在京师的新兵们,朱由检也考虑到了,他打算从俘获的战马中挑选五万匹战马,带回京师,等新兵训练完毕,再给他们配备坐骑。 时间就这样过去,靠着军队控制了归化城周围的局势和部分部落牧民后,朱由检就没怎么在管,就连他辛苦制定的发展计划,也束之高阁。 陆军作风硬朗,敢打敢拼,是一支强军,但用来管理却不太合适,双方本就杀的难解难分,怎么可能再去进行管理呢。 因此,只要维持住了安全和稳定,他就不在管这些,而是盼望着朝廷的文官抵达,他可是为这归化城挑选了一个靠谱的主政官员,他就等着这人的到来,和对方好好畅谈一番呢。 战场战争,陆军牺牲还是蛮大的,堪比和女真战斗的牺牲,陆军减员两千人,其中战死一千一百二十八人,三百重伤员,四百轻伤员,至于其他稍微受伤的士兵,更是不计其数。 而骑兵稍微好些,陆军骑士虽然打头阵,但因为装备的原因,牺牲不多,只有七八百人,倒是从九边聚集的骑兵,伤亡了两千人,加上伤号,一万骑兵减员三千人。 没办法,尽管武器先进,但冷兵器作战,最后难免兵戎相见,牺牲是难免的。 好在,牺牲的是有意义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那达慕大会即将来临,而那些贵族头人汗王们,却越发的煎迫起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要不要去,去的话,用什么态度朝见。 这可是两百多年来,第一次有中原的皇帝驾临大草原。 482 一路欢庆 归化城目前在陆军的强力控制下,处于平静当中,然而国内,却因为归化城之战,掀起了滔天大波。 大同府。 作为大军的出发之地,大同府承担了所有后勤职能,当捷报文书发往国内时,这里也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当反复确认战报,不耐其烦的询问报捷人员十多遍后,总督张晓才终于相信,陛下取得了打劫,以两万对十万,击溃蒙古大汗林丹汗,占据归化城。 此战溃军十万,斩敌四万,俘获牛羊百万,俘虏十数万,拓地千里,真可谓近百年来最为辉煌的战果,尤其是这场战争还是在皇帝御驾亲征的情况下打的。 “真真是不可思议!”张晓脸上的震撼依然残留着,他不无感慨道:“今上,果然是有天纵奇才,文治武功皆备!” “是啊,难怪朝野盛传今上乃圣皇之姿,如此才能,哪怕太、成二祖也不过如此。”巡抚张宗衡钦佩道:“陛下此战一雪前耻,为去年大同牺牲的六万居民报仇雪恨,当真是解气!” 当日林丹汗寇边大同时,他张宗衡也是在场的,那场景看的他是愤恨不已,只恨自己无力杀贼,没想到,不过是才过了一年,陛下就报仇雪恨,将林丹汗打得溃不成军,向西逃窜的不知所踪。 “好吃好喝招待下报捷的士兵,那也是在归化城浴血奋战的英勇将士,给他换匹好马,护送出境,然后,传讯山西各州府,宣、大两镇,颂扬吾皇威名,天下大庆。”张晓意气风发道。 如此好消息,值得大肆庆祝,就算不是他立下的功劳,但他参与了就足矣。 “明白,我会安排好的。”张宗衡点头道,忽然,他想起来什么,神秘的微笑起来,“听说,京师梨园派人巡行天下,四处表演歌舞,如今已经有三支队伍了,这第三支正好沿着北地边疆行走,不如请过来,让边镇子民见识见识下京师风华?” “你想打什么主意?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你可别乱来,陛下就在身侧呢!!!”张晓警告的看着张宗衡道。 在今上刚登基时,他差点丢了这总督的位置,还是他后来总算是干出了点政绩,才留了下来,如今正是要出大功的时候,他可不希望因为张宗衡出了点事,影响自己前途。 “怎么会,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招惹她们。”张宗衡哭笑不得说道,这些吏员歌姬,明里暗里有无数人护着,他怎么敢动,“我只是想支持下梨园巡演天下的举措,梨园虽说是皇后娘娘主导,但也是陛下授意,我等自当鼎力支持。” “明白了。”张晓点头,他这是想要想着皇帝靠拢,此战之后,今上在国内的威望当真如日中天,今后想做什么事都会少很多掣肘。 “既然做,就要做好,边地民风彪悍,恐锦衣卫和东厂镇不住他们,保护措施要做好,还有那些军将,全部警告一遍,但凡有冒犯的,立刻抓人,交给锦衣卫。” “我省的,如此好事,怎能容那些粗汉冒犯。”张宗衡也是严肃道,他这巡抚也不是白当的。 当天,在报捷士兵抵达大同半日后,从总督府、巡抚衙门立刻发布出无数命令,边镇、州府、卫所大肆犒军,普天同庆。 这些边疆军堡和草原乃是世仇,尤其是去年一场突袭,更是死伤无数,很多家庭军户都有亲人被掳掠,被杀死,如今林丹汗被大败的消息传来,顿时拍手称快,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爆竹,以此庆祝。 更多的人家,则是满怀期待王师归来,想着到时候自己家被掳走的亲人能够归家,毕竟才一年时间,生还的几率很大。 为此,朱由检又多了很多长生牌位,军民都焚香祷告,祈祷圣皇陛下保佑自己亲人平安,介时能随王师一同归来。 从山西出来后,报捷的士兵一路穿州过县,他走的并不快,也没有对信息保密,这种大胜不需要保密,因此,走一路,消息就扩散一路,欢庆的声音就响彻一路。 北地居民和游牧民族杂居几百年,哪怕是刚刚四五岁的总角孩童,也明白战场胜利意味着什么——那是可以持续四五十年,乃至一个世纪的和平。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可见和平对百姓的重要,凭此一项,乾圣帝朱由检就能被百姓永远铭记于心,和他的祖先朱元璋一个待遇。 以北地的人口和富庶,若无杂胡侵扰,那百姓生活绝对是不会如此贫困的,而今,这样的安宁的生活,随着今上一战,即将来临。 “圣皇在上,佑我大明啊!”无数上了年纪的百姓含着泪感慨道,随后,他们转身就立起了圣皇朱由检的长生牌位。 真可谓,家家户户盼长生,世世代代用安宁。 除了这些,百姓还用各种活动表达了自己的高兴,前脚报捷的士兵刚刚离去,后脚各州府就举办了庆典活动,酒楼打折,酒家降价,农户杀猪宰羊,读书人吟诗作对,歌咏今上,各阶层的人,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了对皇帝的支持和意愿。 而当报捷的士兵踏入北直隶后,规模更大的欢庆活动被举办起来,所有收到消息的皇庄中,凡是家中有人当兵的,无论是辽东来的老兵,还是刚入伍的新兵,纷纷出钱出力,自发的举办起庆典,庆祝圣皇之功! 这一次的战功,让朱由检圣皇的名称确定下来,并深入人心,他过往所做的事情,都被百姓们忽略,他们只记住一件事,圣皇朱由检,定鼎边疆,带来了百年和平。 无数人开始传唱他这传奇的一战。 “哪个人,又打胜仗了。”文小姐坐在自己的房间中,从窗户中看向皇庄欢呼的孩童和佃户们,心情有些复杂。 按理说她应该恨这个人的,但是读过书,了解到归化城的位置以及对蒙古族的意义后,她又实在是恨不起来,这样的功绩,不说彪炳千古,但的确利在当代,无数百姓因此受益,多少孩子可以就此存活下来,远离兵灾。 说一句万家生佛都不为过,恨这样的人,文小姐都会感觉自己短寿。 “也许,真的是叔爷爷错了!”想起已经被斩首的文震孟,文小姐不由叹了口气。 不想这么多了,安安心心教书吧,也有只徘徊在童真之中,文小姐才能忘却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要说十三号皇庄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张贤家了,张父和张罗氏那都是小的合不拢嘴,他家儿子正追随皇帝参加了此次战争,如今大捷传来,两老也与有荣焉,两人甚至商量,等到《帝国日报》出了后,他们要花钱买一次,收藏起来,当做传家宝传下去。 让后世子孙不忘先祖的荣耀。 同样高兴的还有其他有辽东家属的皇庄,这些人家中,固然有牺牲了的,但更多的还是活下来,生活逐渐转好的,因此,欢愉的情绪普遍存在于皇庄当中。 483 内阁插曲 有时候,一些消息的流传,甚至比人的移动速度还快,报捷之人还未踏入京师的时候,,关于大胜的消息已经传播开来。 对于这个想消息,各种态度都有,民间普遍是高兴为主,为皇帝再一次大胜而兴奋,官场中,则普遍以谨慎为主,在确定的消息没有传来之时,很多人都不愿意发表意见。 内阁中,对这个消息最为雀跃的还是王在晋,进攻归化城的战略是他提出来的,成败与否,和他的关系最大,而且此次还是御驾亲征,虽然陛下不是第一次了,但万一失败,出了什么事,为了撇清关系,他绝对会被丢出来背黑锅。 这种后果,不可谓不严重。 “你们说,这传信的人怎么走的这么慢,像这种大捷,按理来说应当走八百里加急的,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到了。”皇极门中,王在晋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空旷的金水桥上,却无一人过来。 “好了,明初,不要看了,都快成倚门而望的的怨妇了,该来的总会来,你急也没用。”徐光启有些看不过去了,劝了一句。 “不急不行啊,干系太大了。”王在晋头也没回的说道。 徐光启顿了顿,没再说什么,王在晋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他,此刻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消息,搞不好是假的。”忽然,一直默默不语的钱龙锡作惊人之语。他的话一出口,就让王在晋吓了一跳,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怎么说?”他豁然转身,脸上全是关切之色和一抹焦急,真要是假消息,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就连原本好笑的看着王在晋的熊文灿,也扭过头来,仔细聆听着钱龙锡的高谈阔论。倒是徐光启,眼睛眯起来,沉默不语的看着后者。 相比王在晋和熊文灿两人,他知道的更多些,包括当初钱龙锡上位的秘密,是利益交换的来的,因此这人和皇帝根本不是一条心的,当初朝中很多事情都和这人有关。 只是后来因为行为路线的改变,让他泯然众人,和其他人一样,积极配合皇帝工作。但徐光启可不会忘记,跟在皇帝身边,偶尔听见的只言片语。 如今,陛下不在,这人又想干什么? 王在晋和熊文灿不知道这些内幕,只是一脸紧张的看着钱龙锡,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陛下捷报传来,盛况空前的样子你们是看到了,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如同过年一般,但若是这时候,消息反转,陛下不是大胜,而是大败,甚至连自己都......”说到后面,钱龙锡声音几不可闻。 但其他人一下知道,他未出口的那两个字——俘虏。 若是此时传来消息,皇帝被俘虏了呢? 大胜的消息本应八百里加急传递而来,每次都是朝廷你先得知,才昭告天下,但此次却如此的诡异,消息未到朝堂,反而在民间传播开来,各地百姓比他们几个内阁大学士还要先得知。 如此岂不本末倒置,匪夷所思? “为何会如此?”王在晋脸上的血色都没了,惨白一片,各种各样的想法都冒了出来,这几下自己,竟然连冷汗都出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我就是王振!!!”他悲苦的说道。 历史上明英宗朱祁镇就是在太监王振的蛊惑下,出兵征讨瓦剌,于是有了土木堡之变,虽然他是文人,也没有参与到御驾亲征当中,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但若是真的出了事,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他绝对会和王振相提并论,被人共称“二王”。 这种结果,可不是王在晋想要的,隐隐间,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草率的提出这种战略,不然陛下也不会贸然亲征。 “够了!钱龙锡,你之言行,等陛下回来,本官定会奏你一本。”就在王在晋越想越深,都有些魔怔的时候,徐光启骤然出声,大声呵斥道。 这身呵斥,将王在晋从思维误区给拉出来,他茫然的看向首辅,却发现地方正怒目的看着钱龙锡,一脸的杀气。 “你非都察院御史,无权参奏本官。”钱龙锡闷闷道,煞气凌然的徐光启,让他心中有些怕怕的,不敢再就这个消息说下去。 然而,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就此退缩有些丢脸,又加了句,“再说,本官所说都是疑点,如何有错?” “你还敢嘴硬,当此之时,无论消息真假与否,身为宰辅,当镇之以静,不得擅自下定论,表言辞,尔看腻之所为,可有一丝宰辅之担当?”徐光启疾言厉色道,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此时王在晋已经被徐光启所说给吸引过去,或者说被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给吸引,貌似内阁中并不是一派祥和,这两位大佬隐隐间有着针尖对麦芒的冲突。 看徐光启的样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而如此。 只是,王在晋有些疑惑的是,自己当初也是身为朝廷大员,正二品的兵部尚书,为何内阁的隐秘,自己一点都没听说呢。 王在晋都如此,更不要说启用后一直地方的熊文灿了,内阁大学士的吵架,让他看楞了。 被徐光启训斥了一通,钱龙锡不再说话,坐会自己的位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极门内的气氛沉默下来,王在晋突然觉得,内阁此时也有些不好,太空旷了,没有屏风阻隔,大家相互都可以看见,没有自己一点的私人空间,办公时还不觉得怎么着,一旦闲下来,就十分别扭。 而且,太累了,在其他人面前,都要端着架子,维护好自身的形象。 至于熊文灿,则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钱龙锡的目的并不单纯,虽然不知道捷报消息的真假,但无论如何,就算不为大明考虑,但为自己官位考虑,也不该急着说什么。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更加应该谨言慎行。 为何钱龙锡如此不智? 倒是王在晋,有些后知后觉,等熊文灿明白过来后,他才回过味来,狐疑的看了眼钱龙锡后,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未能问出口。 直觉告诉他,此刻最好还是沉默下去,不要再问。一切,等消息确凿再说。 484 郁闷的毕懋康 内阁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四人就这么枯坐着,也不说话,要不办公,就连那些端茶送水的小吏,都不敢踏入。 不过,最终这种沉默被一个人给打破。 兵部尚书毕懋康喜气洋洋的朝着宫内而来,他接到了报捷之人的文书,仔细翻看了数遍,对照了签押印章之后,终于确认这的确是皇帝发来的公文,上面所写内容和今日民间传闻一样,甚至还更加的夸张。 当然,除了报捷外,还有一封密封的公文,那是给内阁的,毕懋康可没权利拆开。高兴之下,毕懋康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宫中报喜,毕竟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大胜,他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各位宰辅.....”毕懋康笑吟吟的走进来,然而刚一进来,却被皇极门中的气氛给弄得愣了下,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 “孟侯,何事?”最终还是徐光启开口问道,毕懋康是他一手推举上来的在,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感到冷落。 “是这样的,陛下的捷报文书送了过来,我这不是来报喜的吗?”毕懋康有些弱弱的回答道,他有些被内阁此时的气氛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宫中出事了吧?他怀疑到。 然而,他这个想法还没在脑海中待多久,就被突然窜过来的王在晋给吓跑了! “报捷文书,在哪?”王在晋迫不及待道,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期待过一个消息的真假。说实话,他还是有些被钱龙锡的言辞给吓到了,就算毕懋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想亲自确认下消息的真假。 “在这呢!”毕懋康不由自主的扬了扬右手,他这手上拿的是报捷文书。 啪! 他还没说完,文书就被王在晋劈手夺去,迅速的翻开查看。 “哈哈哈,溃十万众,斩首四万,俘虏十数万,牛羊马匹百万以上,大胜,当真是惊天大胜啊!!!”王在晋突然爆发出来,癫狂大笑道。 突如其来的笑声,差点没吓的毕懋康心脏病发作,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王阁老,不明白对方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好消息,但就算是个好消息,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毕懋康不由自主想起来自己刚才得到消息后的反应,似乎....差不多?不不不,差远了,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怎么可能如同眼前这疯子般大笑嗯。 就在毕懋康被王在晋笑的怀疑人生时,内阁其他三人听到大胜的消息后,惊的都站了起来。 尽管早有所闻,但当他们听到这消息属实后,心脏还是不争气的跳动起来,脸色也慢慢红润你起来,比平常要红的多。 “大胜,惊天大胜啊!”熊文灿忍不住重复了王在晋的评语。 如此丰硕的收获和可怕的斩获比率,是大明以往任何一场战场所不能比拟的,单纯从这场战争表现的军事天赋来看,今上那是超过了成祖,直追太祖的存在。 几人纷纷围了上来,想要亲自看一看战报所写内容,不是不相信王在晋而是这样夸张的战报,不自己看下,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几位大人在,这里还有陛下的公文,上面注明了由内阁宰辅亲启,我觉得这个更重要。”毕懋康被挤出了王在晋身边后,终于想起来一直被他紧紧攥在左手的公文。 “你不早说。”看过战报后心满意足的徐光启劈手夺过去,然后又迫不及待的拆开。他已经认出来了,这是皇帝亲笔手书的公文,相比公式化的报捷文书,这封公文才更加值得期待。 其他三位一见这样,也立刻围了过去,聚精会神的盯着公文,此刻关于这场战争的任何信息他们都非常的感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更多的内容。 王在晋最过分,刚才抢战报的是他,此刻嫌弃战报在手中碍事,丢给毕懋康的也是他。 “我.....”毕懋康看着周中的战报气的肝疼,然而他看了看,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惹不起惹不起,全都是大佬,他这个正二品的小官怎么敢惹啊! 毕懋康默默的退了来来,给几位大佬让开光线,让他们慢慢看。只是,他这个尚书有点可怜,独立风中也就罢了,连杯茶都没人给上。 “这内阁的吏员真是欠缺眼力见,就不知给本官上茶,让本官干站着。等回头一定要和吏部尚书阮大铖建议下,给这些吏员培训下业务学习。”毕懋康气呼呼的想到。 只是,想到阮大铖,他的心就更难过了,那小子运气也忒好了,就被他白捡了一个尚书,而且还是天官,当真是汽运无敌啊。 老子熬了多久,才有机会担任这个尚书啊! 正想到郁闷处,毕懋康忽然觉得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这下更是气愤不过了,内阁大佬冷落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人撩拨我,拍我肩膀,真是岂有此理。 让我知道你是谁,定要你好看。 带着这种想法,毕懋康转了过去,脸色非常严肃,然后等看清了来人后,他严肃的脸就如同冰雪遇到阳光,瞬间就融化了。 “原来是王公公啊,怎么今日的事务还没处理完,又来内阁转转?”他堆笑道。 惹不起啊惹不起,这又是一位大佬,代陛下听政,你说牛逼不牛逼。 “咱家只是听人说毕本兵带来了捷报文书,所以过来看看。”说着,王承恩的目光就落到了被毕懋康捏在手中的战报。 “原来是这样,公公轻慢看。”毕懋康很识趣的将战报递了过去。 如今他太监看似被皇帝压制住了,而且皇帝还有意罢免太监制度,如今都不在招收新的太监,但对于这些已经在宫中的人来说,他们似乎比以往更加可怕了,司礼监内相的职责,几乎都表面化了,太监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内阁坐镇。 这种微妙的时候,太监千万不能惹。 哪怕毕懋康是正二品的尚书,也不得不小心。 “多谢本兵。”王承恩结果战报,看了看之后,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而后又道:“必本兵,这封战报咱家要带入宫中,给皇后娘娘看,不知有无问题?” “公公请便,战报内容兵部已经记录,这封文书无关紧要,公公想要就拿去。”毕懋康笑道。 “多谢。”王承恩道谢后转身离去。 “这些死太监,真是越来越可怕了!”送走王承恩后,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道。 485 安心的田秀英 随着内阁的确认,陛下大破林丹汗,占据归化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廷,但凡是上了点品级的,立刻就知道。 随后,消息逐渐扩散出去,直到整个京师衙门都知晓。当然,身为京师衙门,自然要矜持一些,不能如同其他州府一样,搞什么庆典。 身为天子脚下,什么样的战争胜利没见过?要矜持,要矜持。 不过,堂官轻松的神态和笑容还是感染了无数人,让整个衙门从上到下都是如此,倒也符合了京师此刻欢庆的气氛。 连带着他们差役公人面对百姓时,都和善大度了不少,让百姓们都为之一笑。 宫中。 王承恩带着战报公文,来到坤宁宫,身为大内太监,他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此刻在何处。 自陛下出征后,娘娘一直在琴房弹奏,每日总要弹奏一边将军令,如今正是奶奶弹琴的时候。 还未走近,王承恩就听到了一阵激昂的琴声,听起来气势磅礴,杀气腾腾。若是以往,他肯定要等到皇后弹奏完在上去,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娘娘最关心的消息,此时若不报上去,事后肯定会遭到责罚。 “娘娘,老臣有事容禀。”王承恩走上前去,打断琴声道。 “公公有何事?”琴声被打断,田秀英只是一皱眉,旋即就舒展开来。王承恩是个稳重的性子,若不是有急事,肯定不会打断自己弹琴。 “可是慈宁宫又闹事了吗?”她意有所指。 “非也。”王承恩含笑摇头,“是兵部来了战报,陛下在塞外大破林丹汗,阵斩四万。” 说完,他将战报恭敬呈上去。 “什么?”田秀英顾不得让人拿过来,匆忙站起身,走出来去看战报。她行动有些大,就连自己的爱琴被碰撞摔在地上都顾不得了。 可怜的古琴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弹动了下,主人却并未如以往那样,疼惜的扶起来,而是不闻不问,就连旁边的王承恩看到了,都觉得古琴在哀叹。 抓过战报,田秀英迅速翻看起来,对于大捷、斩获等数字她根本就没看,在她心目中,自己的男人最棒了,战争肯定不会失败,她关心的是陛下有没有受伤,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看完整篇战报,上面也没有类似的字眼,既然没有写上去,那就说明陛下一切安好。陛下可不是不知轻重之人,若是受了伤,不会硬撑的,而是会回来,以免影响局势。 “呼,陛下平安无事就好。”田秀英终于松了口气,连日来的担心在此刻全都释放出来,整个人瞬间轻松了很多。 “王公公。”田秀英看向王承恩。 “臣在。”汪承恩恭谨的低头道。 “传本宫懿旨,陛下大捷,当为之贺,特命司礼监赏宫人冬衣三套,银一月例钱;命御马监犒赏陆军,京营;命皇庄、将作监赐佃户长工肉三斤,盐五斤,布一匹;命四海商行商品今日八折零售;命梨园在京师繁华之处搭建舞台十座,唱戏三日,普天同庆。” 田秀英一口气说出很多赏赐的举动,虽然每一项都很少,但波及的范围及其广泛,整个北直隶,数十万人都在其影响之下。 如此举动,直接能将皇帝的威名深入到每个人心中,再打的功绩,在美好的未来,都比不过眼前的利益。 聪颖的田秀英深知这一点,因此惠及范围非常广,虽然要花费上百万两银子,但陛下知道了肯定也会如此做的。 尽管是女子,她也知道,占据了归化城之后,大明态势之好,简直如日中天。 “臣谨遵懿旨。”王承恩领命,他心下也暗自咂舌,不愧是陛下的正宫娘娘,这豪气大方起来,丝毫不比陛下差啊。 “对了,《帝国日报》也要立刻出报纸宣传,多写写陛下的丰功伟绩以及介绍归化城之重要,刊印好后,立刻发行,尤其是南方,更要加大投入,刚好借着普天同庆的机会,将报纸的价格降下来,扩大发行量。” “还有,东厂在各地的读报人全部都发动起来,给本宫使劲的鼓吹,本宫只想听到一片歌功颂德之声,而不希望听到什么劳民伤财、劳师远征之类的话,明白吗?” 说完,田秀英凤目紧紧盯着王承恩,威仪十足。 “臣明白了。”王承恩这下是真的惊叹了,没想到皇后连这些都懂,这番布置,对《帝国日报》的理解,可不比王体乾公公差。 没想到平日里皇后娘娘看着天真可爱,娇媚可人,醉心艺术,私底下却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可敬,可畏! “可算是把这家伙给镇住了。”田秀英非常满意自己的表现,也对平日里偷偷记住皇帝随口说的各种话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还是蛮有天赋的嘛。 领命之后,王承恩当即就去布置,《帝国日报》迅速刊印发行,随后读报人上街卖力鼓吹,再加上此时四海商行八折优惠,皇庄、将作监赏赐,整个京师的气氛顿时热烈的无以复加。 尤其是梨园开始搭建舞台时,那真是万民欢腾,终于可以看看平日里老爷们看的戏了。 “拖陛下洪福啊!”这样的叫喊声不断,让受到消息的田秀英喜笑颜开。 外城的天主教堂。 汤若望正在讲经布道,这时,教堂中飞快的闯进一个人来,大喊一声:“四海商行今日八折优惠,翠花,你不是看上了那花格子布吗,今日爷们给你买了。” “当家的,咋地了,你这是犯什么混了?”翠花不喜反惊,以为自己当家的撞到鬼了。 “什么犯浑,陛下大破林丹汗,占了归化城,皇后娘娘犒赏京营,爷们得了赏银,四海商行也打折,还不快去,再晚点东西都没。”那汉子说的不耐烦了,上来拽着自己婆娘就走。 好不容易发回善心给你买东西,还磨磨唧唧,烦不烦,别耽误老子去看梨园名角的戏。 随着这夫妇的离开,其他人也瞬间没了听经书的兴致,纷纷赶回家,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去弄些便宜,就算没便宜,去看出梨园的曲目也是赚了。 不过是几分钟,整个教堂就空无一人。 汤若望也没生气,只是微笑看向窗外,那里爆竹声响彻一片,孩童欢喜,大人笑颜。 大明的皇帝又打了胜仗,而且还是决定性的战争,击败了北方的野蛮人,将他们驱逐,文明的火光再次得到保留和捍卫。 加上上次,这是第二次击败野蛮人了,这个古老的国度再次焕发了生机,不用担心会如古罗马一样,毁在野蛮人手中。 汤若望伸出手,闭上眼,仔细感受飘荡在空气中的文明之光,这样的国度,才是主最好的行走之地。 486 孙传庭的能力 京师内外,热闹一片,借着这个喜气洋洋的机会,京畿的百姓都趁机闹腾一番,好好快活快活。 只是和百姓的欢腾不同,内阁中却是一片忙碌。百姓们可以为战果欢呼庆祝,他们却要为战果忙碌后续工作。 “陛下让我等派几百名文官过去,还让我等研究毛纺织技术,同时还有驻军,粮食,建材等物资的需求。”徐光启慢慢的念出朱由检写下的要求。 朱由检是不可能一直呆在草原上的,因此他需要一个管理者,以归化城为中心,逐渐收服这些草原牧民的心。 归化城是一个支点,他将在这里展开一系列的改革和变化,而速度最快的,莫过于商业手段,只要将中原的商品运送到草原上卖掉,让每个牧民得到实惠,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如此,这些牧民的心自然就会站到大明这边。 介时,那些头人贵族就没了生存之地,草原也能长治久安,越发和中原分不开。 而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还是草原的牧民有拿得出手的东西,牛羊马匹只是其中一种,这些东西不是常有的,而且繁殖并不是很容易,普通牧民不可能每天都有牛羊卖。 很自然的,朱由检就想到了羊毛这种后世大行其道的仿制原料,他不住地一样毛怎么仿制的,但技术都是人发明的,只要肯下力气去研究,总能弄出来,到时候就能形成一个商业循环。 这个发展战略被朱由检写在了奏折上,因此,随着徐光启念出来,其他人也都领略了圣意。 然而,战略是好的,但是想要将战略规划给落实下来,却非常的难,这需要一个非常有能力的执行者,这样的人可不好选。 “这有些难办啊!塞外,苦寒之地,年老体弱者恐怕不行,得年青且有才干者。”钱龙锡皱眉,“这样的人在朝中稀少,如今朝中官员青黄不接,有能者皆在部堂,且年纪较大,无法胜任,而中下层官员,虽然体强,却无这种能力。” “这倒不用的担心,陛下在来文中提了一个人选,我等要操劳的,还是那几百官吏。”徐光启看了一眼公文道,那上面写了个名字。 “是何人入了陛下的法眼?”王在晋好奇的问道。 若是一般臣子,此时怕是心中都要嫉妒的发狂了,能让皇帝直接点名启用的,这都是简在帝心,被皇帝留意上的,前途极其远大。 不过王在晋身为宰辅,已经到了人臣的顶点,名利都看的很淡,倒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的好奇,能让今上惦记的,肯定有不一般的才能。 “是曲阜知县孙传庭。”徐光启将公文上的名字给念出来。 “孙传庭?这是哪一位?”王在晋摸不着头脑问道,他着实没有这个官员的的资料。 曲阜知县他晓得,孔家人所在的地方,那知县历来是孔家人担任的,去年孔府的人擅自参合朝政,惹怒了皇帝,清查了一遍,曲阜知县似乎就是换人了,就不知道是不是这孙传庭。 “这孙传庭正是去年派去的,一直当到了现在,忽然被陛下提拔起来。”徐光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曲阜这个地方,似乎从没消息传到内阁上来,众人都忽略了。 “只是一名知县,就被委以重任,是否有些草率了?”钱龙锡皱眉道,对于高官来说,塞外不值得去,但对于知县来说,却是大大的升迁,不仅能主政一方,若是出了功绩,提拔的非常快。 “有什么草率的,能被陛下看重,定有过人之处,去吏部将他的卷宗拿来一看就知。”熊文灿大大咧咧道。 他当初也是被皇帝这样提拔起来的,因此对钱龙锡的话有些反感。 “倒也是。”徐光启点头。 很快,便有小吏去吏部将孙传庭的卷宗拿来,不光是吏部,还有户部、金部、刑部,三部关于曲阜这两年的卷宗都拿了过来。 孙传庭的个人简历平平无奇,科举成绩也不突出,从这上面瞧不出他哪一点被皇帝看重。倒是曲阜这两年的卷宗,让人吃惊。 曲阜报上刑部的卷宗,这两年特别多,而且几乎都是涉及到孔府之人,什么侵占他人田地,图谋害命,叔嫂通奸等等,各种类型都有,几乎就是一本大明律的案例注释。 孔府到底有多少人,自己都不清楚,但光是登记在族谱上,有名可查的,就不下三万,没有上族谱的就更多了,初步估计有十万之众。所谓众生百态,这么多人中,出各种案子毫不稀奇。 惊讶的是这些案子发生的时间,全都是好几年前的,甚至还有十几年前的,却都在这两年内被审判断案。 “别的不说,这孙传庭判案的能力,当真是不俗。”熊文灿感慨道,那厚厚的卷宗,上百个案例,几乎每一个都能编成个传奇故事。 “的确厉害。”就连钱龙锡也不得不击节赞叹,在判案方面,他挑不出毛病来。 而这一点,其实非常重要,归化城在塞外,想要站稳脚跟,并将牧民给争取过来,民事调解判断能力非常重要,若是这方面稍弱,一个不好就是激起民变的后果。 再翻翻户部和金部的卷宗,众人又是一喜,曲阜县的赋税,这两年上升的非常快,都是翻倍的涨,而且土地数目也明显增多,显然是他拿捏住了孔府,逼着他们清查土地,缴纳赋税。 这又是一个亮点。 归化城同时也是一个赋税改革试点,在那里,皇帝将第一次收取商税,非常严格而且数额很大的商税。 若是成功,最后定将推行天下。在赋税缴纳上,孙传庭已经证明了自己,不仅如此,他还是压着孔府这个大地主实现的,这说明在对待地头蛇上面,他很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在草原上,这点尤为重要,那一个个的贵族头人,不就是最大的地头蛇吗? “陛下的确慧眼如炬,发掘出如此一英才。”徐光启叹道,看完和孙传庭有关的卷宗后,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这人的确是最合适的,年轻,有能力,有上进心。 “唯独可惜的是,不知这人军事能力如何,在塞外不通军事,绝不可行。”王在晋说道,然后,他冲徐光启问道,“陛下可曾安排辅佐的军将?” “这个倒没安排,让兵部推举!”徐光启摇头说道。 “这样啊,倒要好好安排一二,怎么说也是去开疆拓土,不能追了威风。”王在晋仔细思量道,内阁中,对于军事,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看到不必,观孙传庭,乃大才,于军事想必也有自己的一番见地,安排一员战将即可。”熊文灿倒是有不同意见,“我看那左良玉不错,于辽东中也立了些功劳,人也年轻,有上进心,正好合适。” “如此也可。”王在晋点头,认可了这一安排。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于这样的安排毫无异议。 487 征召举人 内阁一番商量后,孙传庭最终的任命是安抚使,前往草原安抚军民,正五品,至于左良玉,则升任参将,虽然是正三品,但依然屈居在孙传庭之下。 除了归属御马监的陆军,其他的武将依然不如文官地位高,如此安排也是管理,至于京营,如今还未训练成,编制未定,不好说。 “归化城主政者不用我们操心,陛下安排了。倒是塞外所需的几百名官员,如何处置?”徐光启有些头痛道。 相比主政者的人选,这数目庞大的中低层管理才是最主要的,能力再强的人,没有底下的官员配合,无论如何也是做不成事情的。 “数百名官吏,如何抽调?”钱龙锡无语,皇帝的胃口真大,竟然一下子要这么多人,顿了顿,他试探性的问道:“能否减少一些,比如百名如何?” “不行,陛下在公文中说得很清楚,最少三百,少一个都不行。”徐光启报出了一个较为具体的数字,然而依旧庞大的让几人绝望。 从哪里弄人过来啊! 归化城虽然被占据了,但皇帝觉得一座城池孤悬在外,非常的不安全,也没有依靠,归化城来往大明边墙,就算是最短的直线距离,都有两百多公里。 如此长的路途,让统治很不安全,也很不稳定。因此朱由检有意在草原上兴建多做城市,和归化城倚为犄角,相互扶持,同时还能以城池为中心,扩大控制范围,逐步实现对草原的蚕食。 只要建立了形制有效的统治,以及经久不息的商业交流,草原才能真正被大明给捏在手中,彻底平灭几千年的边患。 这是非常宏达大计划,目标非常美好,但是再好的计划,都要人去执行,故而朱由检一口气索要的很多人,最少三百,多多益善。 而且这三百人不仅仅是能写会算就行,还要有一定的政务经验。而有政务经验的,都是官府中人,谁愿意跑去塞外喝西北风啊? 也许年轻人愿意,或者刚刚啊入仕的官员也愿意,但乾圣朝可是将科举都给暂时罢免了,哪里有年轻的官员补充进来? 至于前两朝的官员,满足国内的需求都还嫌不够,怎么可能支援塞外建设? 几个大学士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抽调这些人手,完全没办法啊,这事! “我倒是有个法子。”熊文灿忽然开口道。 “哦,什么法子?”徐光启三人都看过去。 “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办法,是从陛下官吏一体化的来的灵感。”熊文灿笑道。 管理一体化只是个大概念,里面的内容很多,比如科举后从小吏做起,吏员也有升迁的空间,秀才、举人、进士都可入仕,只是起点不同,而后升迁全靠政绩等等,内容。 “既然陛下想要从吏员中提拔官员出来,何不从这次开始?再说了,也不是没有前例,如今太学中还有着一批呢。这可是有据可查的。” 太学那批就是送往台湾前皇庄秀才,他们陆续接受培训和学习,随同陕西移民一起,一批一批的送往台湾。 他们的确是以秀才入吏员,随后根据各自的能力和功绩,然后晋升。第一批跟随洪承畴的就是晋升之人,后面培训的要稍微差些,但也不无希望。 “的确可行。”一直没说话的王承恩忽然开口,让其他四人吓了一跳,他们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太监在此。 如今官吏一体化,只在改制的常州府实行,其他地方并没开始,若是能多个地方做实验和样板,自然更好。 而且归化城草创,机会众多,只要到时候由几个吏员升迁起来,一宣传开来,介时天下吏员皆跃跃欲试,为之后的改革打下基础。 “既然公公也同意,那就照此办理,不过从哪里抽调吏员呢?”徐光启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北直隶吧,距离近,陛下如今应该在等着,不可耽误了大事。”既然开口了,王承恩索性将这件事给办妥。 “而且,周边几个省的举人可发文征兆,不强制,愿意去的举人到大同集合,统一安排,虽然他们并无从政经验,但有了三百官吏,带带这些人,到时候也不用一直从衙门抽调。”乾隆下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纷纷望过去。不用明说,几人都明白他这个建议下包藏的私心。 如今科举不倡,上一次的进士全部被罢黜,举人功名倒是还在,但却绝了仕途,后面很多人也是如此。 但此刻有了这个机会,举人前去应募,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反正现在官吏一体化越来越明显,也不怕举人功名成为仕途的天花板,最多起点第一点,未来前途还是光明的。 徐光启等人虽然看了眼钱龙锡一眼,但却出乎预料的没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可也是有亲朋好友,晚辈子弟的。 等相互忘了几眼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旁边的王承恩。 王承恩沉默无语,他不是蠢人,自然看出来这条建议下的东西。此刻,几个内阁大学士默认的态度,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然而,这件事到底同不同意呢? “此事杂家无法做主,得呈报陛下。”最后,王承恩还是给出了一个这么折中的意见。这件真的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做主的。 若是陛下还处于交战当中,紧急之下,他说不定咬牙同意了,但如今陛下只是停驻塞外,并无断绝联系,这时候在擅自做主就不太好了。 听到这个处理方法,徐光启等四人轻轻出了口气,神态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 “也罢,兹事体大,报陛下吧。”徐光启想了想道,“也不用呈报,抽调三百官吏不是小数目,而且是整个北直隶范围内抽调,耗费的时间不短,为了不耽误陛下大计,官吏可以随同物资一批一批的送往塞外,呈报文书也一同送去。” “首辅所言,乃老成持重之举,理当如此。”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 很快,在内阁高度统一下,第一批人手和物资以及左良玉,沿着木轨和马路,杀奔大同,而后从大同出关,奔向归化城。 488 卢象升 陛下大捷,万民欢腾,整个京师都陷入了热闹当中,就连一向冷清的十王府,也被这种喧嚣给惊动。 “大伴,今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闹?”福王有些不耐的问道,从洛阳来到京师后,他越发的喜欢安静,讨厌吵闹。 因为吵闹的声音,会让他响起当日东厂幡子和锦衣卫大肆闯入往复抄家的情景,那是他一生最不愿回忆的场景。 “王爷,奴婢这就去问问。”一直陪着他的老太监安抚了下福王后,便径直出去询问。 过了片刻,老太监就匆匆回来,只是看起脸有惊容,甚至脚步都不稳的情况,便知道定然发生了极大的事情。 “到底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失态?”福王皱眉问道。老太监的涵养他是知道的,出发是天塌地陷般的事情,不然不至于如此。 “莫非是宫中出事了?”他如此在心中恶意的想到。 “陛下,京中如今都在传颂,说今上御驾亲征,破了林丹汗的王城,杀敌无数,就连林丹汗也被逼迫的不知所踪。”老太监偷偷瞧了眼福王说道。 他可是知道,王爷每次听到今上的好消息,都会不高兴,消息越好,气越大,甚至有时候都会摔东西发泄。 “破了归化城?” 果然,听到消息后,福王立刻呆立当场,满脸的不可置信。福王虽然被圈养在洛阳,但也不是完全闭塞,近些年来声名鹊起的林丹汗还是知道的。 可据他所了解的,这就是一头草原饿狼,还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经常为了多索要赏赐而攻打大明,对九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和死伤。 就这么一位悍勇到无人能制的家伙,被朱由检那黄口小儿给打的家都丢了? 这怎么可能? 福王不信,甚至怀疑老太监骗自己,便分别让人出去打探,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如此,说辞不同,但结果相似。 这样的消息,让福王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在梦中。 等半天后,清醒过来的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大侄子对自己还是不错的,没有因为自己想要造反,就杀了自己。 军伍之人杀性大他是知道的,大侄子打仗这么厉害,杀性一定大。 “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吧,别想些有的没的,将大侄子交代的事情办好,以后日子还能好过些。”福王在心中暗自道。 他觉着吧,就算自己的谋算成功了,但屁股估计也做不热,就被大侄子带兵给弄下来,那样的话就更丢人,搞不好就会和汉朝那二十七天皇帝的刘贺凑成一对,为人耻笑。 从今以后,我要读书喂马,劈柴种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至于什么大业,什么皇位,统统给我去死吧! 想通了后,福王背着手,完全无视了老太监错愕的表情,神情悠然的迈步回到了房间内。 京师永定门口一段,已经用水泥给铺就,进出京师的行人,都可以感受到这个神奇的道路,而道路延伸出去,正是主要有两条大道,一条是通往密云昌平,最后沿着蓟镇长城,往宣府而去。 另一条则是通往天津,一直到海边的港口。 如今,在通往密云的平坦道路上,长长一溜的四轮马车不停行驶着,那绵长的队伍,起码延伸出了一里地。 如今官道并未开放,依然是官府专用,私人不得行走,故而道路上看不到什么行人,只有偶尔的农户路过。 田中小麦已经收割了,此时正种上了其他作物,大白菜是最主要的,还有一种做事比较新奇,像是萝卜,但只有叶子在上面。 “这莫非就是甜菜?”作为一个好官,他相当关心农作物的生长,而甜菜则是最近京师周围农庄中很流行的,一些小地主都种了起来,听说到时候可以直接卖钱,有人收。 不过,看了一阵后,他就收回目光,若是以前,他肯定会亲自下田,观察一番,但是现在,已经卸任了大明知府的他,却没有做,未来任职的地方用不上这些。 四处打量了一阵作物后,卢象升的目光重新回到马车上,看了起来。他是第一次做四轮马车,对这种最新风靡京师的车辆非常好奇。 卢象升是这次被征调的官员中品级最高的,大名府知府,正五品,这次是作为孙传庭的副手一同而去的,至于那个名义上的上司,他还没看见,对方从曲阜出去,直接去大同。 看完马车后,他又趴在窗户旁边看水泥马路,那平整的道路,怎么看都看不够。 “有此路,天下畅通无阻矣!”他高兴道。 四轮马车之所以在中国不流行,纯粹是道路和地势的问题,如今,有了水泥这种便宜的建材,只要下力气修路,运载量大的四轮马车很快就会风靡起来。 “建斗兄,你为何要主动请缨呢?”和他同坐马车的一人问道,他是吏部的一小官,也被选派出来,去往归化城。 这样的官员有很多,都是各部衙门的低品级官员,也有一些吏员。和吏员不同,这些正儿八经靠上来的官员就很不情愿去往归化城,总觉得自己是被上司发配过去的。 因此,听闻消息后,主动要求前去的卢象升就显得非常突出,也因为他的履历,而被任命为安抚副使。 “没什么,只是因为感兴趣。”卢象升笑着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从小就力气特别大,因此在读书之余,也会习练武艺,就算中举当官后也是如此,每日从不停歇。 所谓艺高人大胆,有武艺在身,就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当时女真入侵时,他甚至召集了上万人马,想要进京协防,只是很快女真就被皇帝从城下赶走,他也就没了机会。 后来他则领着这支兵马回到大名府,据守府城,想要给四处劫掠的女真迎头痛击,但遗憾的是女真并未光顾大名府,让他失去了一展所长的机会。 因此,卢象升很不甘心,等知道这个机会后,他立刻向朝廷报告,只要去塞外,去归化城。 宝马,美人,仗剑江湖! 这是每个习武之人都畅想过的,卢象升也不例外,虽然他知道这是假的,但塞外的生活,无疑很符合这点。 而且,刺去塞外,少不得领兵打仗之事,他也很感兴趣。自己喜欢,又能做出功绩,干嘛不去? 于是,他就上了这第一批的五十人中,前往塞万。 “原来建斗兄如此悍勇!”来人看了看消瘦的卢象升,怎么也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大,而且还习武。 “以后要承蒙建斗兄照顾了。” “好说好说。”卢象升含笑道,对方也大小是个官,此去塞外也升了职,打好关系,以后也好办事。 489 左良玉 蓟镇,三屯营。 这里是蓟镇的治所,自王之臣自关外迁居大量辽东难民入关后,他的重心便逐渐转移到蓟镇上来,而后便常驻三屯营,在此办公。 三屯营自上次被女真攻破后,皇帝大为震怒,因此这次的修缮非常忠实,就连一直用来修路的水泥,都拨了很多过来,就是为了加高加厚城墙。 入住此地后,王之臣开始了对蓟镇的整顿,同时也在此地展开练兵,加固边防。倘若上次女真入侵时,三屯营有大军在,女真也没那么容易突破遵化,进入内地。 因为上次在辽西走廊完美的完成了皇帝交代的任务,将辽西走廊的百姓全部迁入关内,左良玉算是出了头,被调到了三屯营,负责操练军伍之事,虽然看似没了兵权,但官职晋升了,而且也在总督大人附近,算是升迁。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自己的家丁没了,最多身边有十来个亲卫。不过这是在整个蓟镇都实行的政策,听说是皇帝要求的,取消家丁,所有士兵核实后才能发放军饷,而且军饷不再由主将经手,全部由总督派人发放。 虽然类似监军的书记没有实行下来,但一些举措却大致相同,由文官派发军饷,不光是左良玉,就是王之臣信重的马世龙等三大军将也是如此。 对此,左良玉只好认命。 这一日,他正在训练士兵,忽然有人传令,说总督大人召见,左良玉不敢怠慢,立刻前往总督府,拜见王之臣。 “末将参见总督大人。”左良玉跪下恭敬道。 “嗯,起来吧。”王之臣淡然道。 在明末,武将跪拜文官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哪怕是面对比自己品级低得也是如此,以左良玉如今参将的军衔,面对物品文官也不过是稍稍平等,但依然要毕恭毕敬。 “多谢大人。”左良玉站了起来,束手而立。 每当这时候,左良玉心中就颇为羡慕御马监的那支军队,听说是叫陆军的,那里出来的将领地位极高,根本不必如他这样,面对个文官就要小心翼翼的,而是公事公办,甚至有时候都不待理你的,你要是犯了他们的忌讳,直接就是呵斥或者威胁。 这种姿态,让左良玉极为羡慕,什么时候自己要是也能这样才好。 甚至一度的,在陆军招兵的时候,他都动过念头,前去应募。不过人家只从皇庄和卫所军户中招募,才让他死了这念头。 “这里有一封调令,你且看看。”王之臣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示意他上前取来观看。 左良玉立刻恭敬的双手拿起后看了起来,随后微微有些惊讶。这是兵部调令,让他去塞外归化城的。 调令他不惊奇,关键是地方归化城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现在是蒙古大汗林丹汗的地盘,然而现在,这调令偏偏派他去这地方。 要么这调令是假的,要么就....... 想到这个可能,左良玉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满脸惊骇的看向王之臣,哆嗦着嘴唇问道:“总督大人,这.......” “没错,就是如你所想,大明已经击破林丹汗,占据归化城。”王之臣悠然道,他非常欣赏左良玉这副表情。 “大人可知,是何人所为?”左良玉急切问道,武将自然都有开疆拓土的梦想,但是太难了,如今骤然出现一个在自己面前,便迫不及待想知道。 “这个人,乃是陛下,陛下御驾亲征,大破林丹汗,阵斩四万,俘获无数。”王之臣说着,便漏出悠然神往的样子。 俘获无数这种场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说来惭愧,老夫治军几年,竟然从未有过战利品。 “陛下!”左良玉努力镇定下来,但苍白的嘴唇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嗯,陛下如今还在归化城,但不可能长久过去,因此朝廷委派了官员前去治理,同时还需要一员战将辅佐,许是你上次的功绩让人注意到了,便选了你去。怎么,你不愿意?”说完,王之臣眼神有些危险的看向左良玉。 身为武将,调令下来了就得执行,哪里有推三阻四的道理。 “大人说笑了,末将岂敢不愿意。只是一时听了陛下战绩,悠然神往才没能反应过来。”左良玉连忙解释道,要是坐实了这点,他的前途就毁了。 “愿意就好,军中新规,武将调任,不得带动军马,你带着自己的亲卫,明日便出发吧,早日到归化城,没准还能见陛下一面。”王之臣满意说道。 他这里并不缺乏领兵之人,不说他亲自找回来的尤世禄、马世龙、王世钦三位将领,从锦州以及宁远撤回来的兵士中,也有不少可用之人,左良玉只是其中普通一员,若是不是当初他胆子大,接下了锦衣卫的任务,立了功,他也不会将对方调过来。 “末将省的,这就去收拾收拾。”左良玉连忙道。 离开总督府后,他便和前来接受士兵的将领做了交接,也没有带走任何人就离开,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十个亲卫。 这是个亲卫当初也是他家丁中的一员,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这十人都是他的乡党,其中两个还有些亲戚关系。 这就是古代最为固定的社会关系,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将军身边最为倚重的,往往是自己的子弟兵。 朱由检也知道这些,因此才让军将身边保留一些这样的人,只是依着品级不同而数量不定。 哪怕陆军当中,也有这样的制度,警卫员、勤务员等都是跟着长官一起走的。 离开三屯营后,左良玉没有去京师,而是也上了那条早就听闻,却从未走过的水泥马路,他打算沿着这条路前往大同。 不仅畅通无阻,道路上还有驿站,吃食住宿都有保障,而且还安全。 当然,更重要的是,左良玉喜欢马蹄铁踏在水泥地上的那种踢踏声,非常的清脆悦耳,有种金铁交鸣的感觉。 听着这种声音,走路都能快上三分。 490 振奋人心 陕西。 “哈哈,诸位,大喜,大喜啊!”扬肇基敲鼓点将后,哈哈大笑道。 “将军,何喜之有?”黑云龙不解问道,他是个粗人,心直口快,因此往往有事,都是他第一个开口。 “天下大的喜讯,就在十五日前,陛下大破林丹汗,占据归化城,俘获无数,而林丹汗则遁逃不知所踪。诸位,这可算喜讯否?”扬肇基也不卖关子,立刻说道。 “大人,此时可是真的?”黑云龙咂舌问道,这消息就跟天方夜谭一样,怎么听怎么像是假的。 “你个黑厮,将军所说,岂能有假。”麻登云瞪了黑云龙一眼后笑骂道。 他和黑云龙一同勤王,一同来次,关系相当不错,扬肇基也是个好相处的主,对他们这些客兵也不当外人,一样的用,一样的骂。 “尽管不是公文,但也假不了,是总督杨大人修书给本将的,如今山西那边传遍了,有正是的报捷文书,不可能有假。”扬肇基解释了一番。 因为他围剿得力,杨鹤对他是越发的器重了,精彩互通书信,告知各种消息。 “既然是巡抚大人所言,当不了假。”陈奇瑜颔首道,他算是这支平叛大军中的监军,负责粮饷以及叙功等事宜,地位不再扬肇基之下。 随着辽西将门的事情宝光,朝廷对军将的管理越发的严苛起来,虽然还没有向陆军那样学习,分割军权,派驻长期监军,但一些防范措施已经做得非常苛刻,比如家丁的取消,比如人数核实以及军饷的发放。 但凡有任何冒饷之人,蓄养家丁之举,直接就被解除军权,人也立刻下大狱。 因此,陈奇瑜虽然是个文官,品级也不高,但在军中威信甚重,众人对其惧怕,甚至超过了扬肇基这个平叛将军。 是以,他一确认,其他人立刻惊讶起来,这消息太震惊了。 “真是真的?”黑云龙难以置信道。 “是啊,到底是何人所为?”王国梁也是满脸震惊,他从山西过来时,可不是这样的,众人都害怕林丹汗要死,生怕他哪天再次扣边,结果转眼间就被人击败,连存身之地都没了。 “不是被人,此战乃陛下御驾亲征所为。”扬肇基叹口气道,皇帝如此能打,让他们这些军伍之人压力很大的啊。 “陛下所为?”众人先是一惊,随后便释然。 在对女真一战中,皇帝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才能,再有此战,不过是坐实了这种能力而已。 “诸位,本将召集尔等,不是为了听你们的惊叹之言。如今呢陛下还坐镇在归化城,陕西乃山西隔壁之地,若陛下回军途中,听闻陕西回乱还未评定,当做何想?”扬肇基大声道,这次是他召集众人的目的,激发士气,彻底平定最后的回乱。 “平定回乱,以迎王师归来!”众人齐齐大喝道,皇帝大胜的消息,给了他们极大的士气,众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大干一番。 “好,众位既然请战,那今日大军出发,一月后,平定回乱。” “现在,进兵宁夏!” 宁夏是最后一股回回的聚集地,被杀怕了的回民最终都逃亡到了那边,投靠据说挑起这场战争的马守应去。 而马守应,如今也被宁夏固原两镇的边兵牵制,进退不得,此时正是平定大好时机。 很快,三万大军士气如龙,朝着宁夏出发,最后十多万回回,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事,完全是一个嗷嗷叫的战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由检大破林丹汗的消息,传播的越发广阔起来,从山西、北直隶等地,一路向南,不断扩散。 尤其是最近一期的《帝国日报》刊印出来,详细报道了这一战,并附上了很多吹捧、评论、分析文章后,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如同一锅粥般,彻底沸腾起来。 如扬肇基等振奋有加者有之,如文小姐等爱恨难明者也有之,如福王等幡然悔悟者有之,就算更加切齿憎恨的也有之。 常州府衙。 王体乾就在笑眯眯的看着报纸,满脸的赞叹。 陛下不愧是陛下,当真如民间所说,百年来难得一出的圣皇,和大明斗争了几百年的北元最后残余,竟然覆灭在今上手中。 除了战略意义外,政治意义恐怕更浓厚。 林丹汗可是纯纯正在的黄金家族后裔,血统纯正,法统更加清晰无比,一脉相传下来,有据可靠。 此战结果如此出众,相比那些象征法统的器物,都落在了陛下手中吧,北元正统,就此沉沦了啊! 正当他这么畅想着的时候,一群人再一次聚集了起来。 “诸位,怎么还没商议定吗?陛下都打下了归化城,尔等的效率可有些慢啊!”王体乾笑吟吟道。 从皇帝出征前,这场口水仗就已经开打了,结果皇帝一战而下归化,这边还未商议完,速度的确有些惨不忍睹。 当然,其实这才是正常进度,割肉已经割完了,现在正是分配利益的时候,怎么能谦让呢,每个人都想要获得更好的位置,为此争执不休乃正常现象。 “公公莫急,我等基本商议定了。”为首的胖士绅苦笑道。 皇帝这个消息传来,当真是给了他们莫大的压力,南方距离北地远,并不明白对蒙古取得决定性战争胜利意味着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感受皇帝的威严。 人总是这样的,面对一个刚登基的皇帝,和一个战功赫赫,杀戮无算的皇帝,心情心里那是截然不同的。 这种情况下,一些原本据理力争的就变得可以妥协,原本寸步不让的,也可以让一让。 “你们的商议结果呢?”王体乾笑着问道,这是他今日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 “入公公所想,我等不取左右同知。左右通判,左右县丞,左右主簿等一地主要职位,只去曹、房等次要部门,且每地不超过三家,同时,不担任地方乡镇职务,全数让给吏员派。”胖士绅给出了妥协的结果。 他们人数有限,本来想要府中主要职位,如各曹之长,副手官以及乡镇职务,但显然,朝廷不可能同意的,这些主要官职授予一定要捏在手中,而乡镇职务,关系到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也不可能交给这些地方大族。 双方就此争执不下,但最终还是以士绅一派退让为结局。 不得不说,朱由检的大胜,来的太是时候了。 “就照此办理吧。”王体乾松了口气,常州府的事情终于办妥了,后面就是人手安插和挑拨离间了,这点他擅长,随手安排就行。 苏州府那边不必拖着,可以回绝了,他们想要如常州府这边改制,获取利益,行,那就征收商税吧! 491 分化拉拢 归化城。 朱由检正在巡查着工地的情况。 当日他俘虏了很多蒙古牧民,等到关押了一阵后,他便打起来这些牧民的主意。归化城很小,就连驻军都不能塞很多进去,作为大明控制草原的前哨点显然是不合格的。 扩建势在必行。 不过,朝廷支持的技术人员还在路上,朱由检就安排这些俘虏做些掀起工作,比如挖地基,采石头,挖黏土烧砖之类的。 然而,当他实行的,却惊愕的发现一个问题,黏土矿找不到,砖头也少不了。别看烧砖简单,但也需要开窑,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就这些愚昧的蒙古牧民,根本弄不出来砖窑。 最后,看了一圈,朱由检发现,此刻能做的准备工作,也就是开采石料,挖地基以及烧炭等活计,好在活计归化城常做,因此留有一定的工具,否则的话,这些简单或活都没法干,只能等国内的支援来了再做。 “怎么样,这些牧民还老实吗?”朱由检问着看押的军官道,这是个团长,带领一团的人在这里负责看押牧民采石头。 “开始不太老实,不过杀了好些个后,就老实多了。”团长咧着嘴笑道,虽然他这里有一万多人,自己只有一个团一千人,但团长丝毫不惧,神态显得非常轻松。 “让你们干这个有些屈才了,不过最近人手不够,只能先委屈委屈,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朱由检拍了拍团长的肩膀,然后继续带着人往里面走去。 在大青山更里面的一些山谷,还有着这样的场景,不过是伐木烧炭。 “陛下,最近归化城人手有些紧张啊!”走在路上,满桂有些忧愁的说道。 “人手紧张,是因为开始押解战俘干活的原因吗?”朱由检问道。 “是的,此次出征,除了骑兵外,总共也就一万人,牺牲了一些,剩下的只有九千多,看守四五万犯人,着实有些吃力,而且,归化城也要驻守,陛下所说之那达慕大会也马上召开,到时候人手更加紧张。”满桂解释道。 如今刚刚占据归化城,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偏偏朱由检手头上能用的,也就是这些军将,只好安排他们去做这些事情。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朱由检沉吟道。 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为了让规划城的事尽早走上正轨,就自己先做些前期铺垫工作,后面来的人也能更快步入状态。 “方法倒也有。”满桂边走边说道:“察哈尔部、永谢布、土默特这些部落连年寇边,部落中汉人奴隶的数量不在少数,而能活到现在,这些汉人的身体素质都不错,又熟悉草原,只要将养一二,都是不错的兵源,招募进来,可以缓解人手不足的情况。” “这些人可以冲进九边那些骑兵当中,扩充军力,接下来正好镇守归化城。” “哦,怎么,他们愿意留在草原?”朱由检奇怪的问道,被掳掠的汉民可没多少人对这片土地有眷恋的,都恨不得立刻回到家园,哪里也许还有家人在等候他们。 “总有人留下来的,这些人中有些是在这里成了家的,有的则想翻身,看看以前那些蒙古主人是什么下场。除了这些汉人奴隶外,归化城有不少汉民在这里开垦种植,也是不错的对象。” “还有,蒙古人中,有些是可以信任的。”说完,满桂神秘的看了眼正在努力干活的蒙古战俘。 每一个民族,有坚贞不屈的人,也有投降卖国之人,当然,对于游牧民族来说,这么评价不太贴切,这里的人民,奉行的就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策略,你强就投靠你,你弱就杀了你,没那么多大道理,有的只是生存。 如今,大明占据了归化城,成了此地的强者,自然有很多人想要投靠过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蒙古人?”朱由检沉思道,他真的有些忽视这点了。 想想后世那些汉奸叛徒,对付其自己的人民来,那真是比侵略者还要猛,比如后世的抗日时期的汉奸以及投靠女真的二狗子,极其的凶残,毫无人性。 用真正的实惠赢得底层牧民的心,再拉拢一批人,镇压反抗者,这样双管齐下,不愁草原不平。 这些拉拢提拔起来的人,将会是新的利益阶层,到时候根本不用人去催促,他们就回去干掉就有的利益者。 “方法不错,让黄得功去吧,汉人奴隶,垦殖的汉民,蒙古牧民中,各招募两千人,和九边骑兵凑成一万,暂时由曹变蛟统领训练,等朝廷委派的人员过来后,再行交接。”朱由检想了想道。 九边的骑兵在之前的战斗中共伤亡不下,将近六千的数目,最后只剩下了不到四千,正好招募的六千人凑成一个万骑,到时候作为归化城的镇守军力,暂时是够了。 大明的骑兵可不是蒙古人的骑兵,什么都没有,就一把武器。这些人可是全副武装的,披甲武器都是最好的,到时候陆军的骑兵都会将自己的装备留个这些人,配备了骑枪、短铳、胸甲后,绝对势不可挡。 “末将明白在,这就去安排。”满桂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前去安排这些事宜。 现在人手着实紧张的不行,能早做安排就早点安排,而且,现在已经有些不落因为大明皇帝的命令,前来参加那达慕大会了。 这些部落来这么早,显然心存对大明的畏惧和恭敬,非常值得拉拢,只要树立好一个榜样,不愁有野心的人投入过来。 相比于步兵的繁忙,骑兵就悠闲的多,除了在周围警戒、探查情况,就是每日骑马巡行,监督那些放牧的老弱妇孺,看管好牛羊等财产。 再或者护送一些人往来归化城和大同镇。 如今任务一下,他们很快就行动起来,骑着马,将征兵的信息传递到各处。其中,汉人奴隶响应的较少,他们大多数都想回到内地。 倒是垦殖的汉民和蒙古人,积极响应,接到命令后,骑上马就朝归化城而去。 492 那颜 那颜只是一名小台及之子,他的部落不大,只要两千多人。曾经他家的部落还是很大的,足足有五千多人,强壮战士一千人,但在林丹汗西迁的时候,被击败了,损失了大量的人口。 他这个部落曾经是属于喀喇沁的,然而喀喇沁被击败,主体人口大量损失,一部分被消灭,一部分被掳掠走,成了林丹汗的属民,最终兀良哈人占据了喀喇沁的名称和祖地。 那颜所在的部落,就是其中被掳掠走的一份子,当然,后来的兀良哈人也没好过,去年就被大明的一支军队给赶走,投靠了女真人。 喀喇沁在明朝曾经有一个称呼,叫做朵颜三卫,是明朝统治和征伐草原最好的帮手,当然,后来逐渐没落了,朵颜三卫之名不复存在,但身为其中的一员,那颜对大明倒是心存不少敬畏。 因此,一听到明皇召唤,命令所有部落来归化城参加那达慕大会的消息后,便带着族中最后的一点战士再次赶到归化城。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了他的父亲,父亲应林丹汗之征召,带着族中的战士赶来参战,最后也没见踪影。 林丹汗遁逃不知所踪,很多台及、贵族都奔忙四散,但就是不见父亲的身影,再后来,他听人说,他付清可能被俘虏了,于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那颜赶来参加明皇举办的那达慕大会。 越发接近归化城附近后,那颜神色越加的震惊,他看到了漫无边际的牛羊,这些牛羊在一些女人和孩子的放牧下,悠然的吃着草。 成片成片的牛羊赶到黄河边饮水,周边甚至都不见人,好久才有一些妇孺赶过来,将牛羊驱赶,往回走。 “乖乖,这里估计聚集了半个草原的财富了吧。”那颜眼睛机会都直了,他何时见过这么多牛羊啊! 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何那些逃出来的人,说起明皇来,语气中那股掩饰不住的羡慕到底从何而来。 击破了林丹汗聚集的大军后,整只大军背后部落的牛羊都是明皇的,如此巨量的财富,当真让你人羡慕嫉妒恨。 看着这些牛羊,甚至有那颜的护卫提议道,要不干脆抢了算了,杀了这些老弱,将牛羊马匹驱赶走,就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 一旦有了如此巨量的牧畜,很容易就招募到牧民,部落就能迅速扩张了。 这话说的那颜有些心动,但出于对大明的惧怕,他还是有些不敢动。 正在找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声音由小变大,很快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有人来了!”那颜脸色一严肃的看着那队骑兵,骑兵人数不多,大概百人的样子,和他们的数量差不多。 骑兵笔直的朝着他们而来,距离近了后,迅速的散开,将他们给包围起来,随后,那颜看着这些骑兵拿着一个奇怪的短管子对着他们。 不过那颜没注意这些,他完全被对方的装备给吸引了,半身胸甲,裙甲,小圆盾,大枪,这些种种东西,直接晃瞎了那颜的眼睛。 在看看自己,手上就一把弯刀,然后是一副弓箭,最多不过一身牛皮甲,其他的就没了,完全不能和对方比啊。 “你们是什么人?”为首的骑士大声询问道。 “我们是来参加明皇陛下那达慕大会的!”那颜被汉语声惊醒,立刻用同样的语言说道。 还在喀喇沁时,他们和当年交易比较频繁,因此那颜学会了汉人的语言,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来参加那达慕大会的。”骑士看了他一眼,似乎观察着什么,随后他一挥手,其他人就将短铳收起来,然后越过他们往前跑去。 “警告你们一句,这片草原上的牛羊,都是大明皇帝的财富,你们不得擅动。”骑士临走前警告了他们一句,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最后丢下了一句话。 “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参加应募。” “应募?”那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从这两个词就能看出来,似乎是谁在召集人手和战士。 “莫非,是明皇陛下在征召兵马吗?”他忍不住猜测到。 但不管是不是,那颜都对这个应募产生了行去,最后留恋的看了眼密集无边的羊群,他带着手下前往归化城。 一路行来,那颜当真是大开眼界,牛羊的数量多已经不算什么来,那群把草原变成工地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们为何要在草地行挖土,而且还挖这么深。 在路上,那颜又遇到了好几拨骑兵,他们有的是去巡逻的,有的则是去传递消息,在不断的被盘问中,他终于得到了最准确的消息。 大明皇帝陛下想要在蒙古人中选两千名战士,作为镇守归化城的军队。 “明皇征兵?”不知为何,那颜眼前浮现了大明骑士的装束打扮若是加入了明皇麾下,会不会也得到一套这样的装备呢? 如此制作精良的装备,完全是能够当成传家宝传承下去的。 “走,应募去。”那颜意气风发道,他的武力在部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骑术,更是了得,无人能敌。 这样的条件,肯定可以应募进去,到时候不说获得的好处,等成了明皇陛下的人,也好打听阿爸的消息。 若真的被俘虏了,等自己立下功劳,应该可以换取阿爸的自由。 带着这样的想法,那颜来到了归化城的征兵出。 这里一共有三个征兵测试的地点,面对三种不同的人群,汉人奴隶,定居的汉民,以及他这样的蒙古人。 其中,蒙古人最多,汉人奴隶的地方最少。 来到近前一看,那颜不由咂舌,那些测试的人当中,很多都是骑术不在他之下的,就算是比他厉害的,也为数不少。 这种表现,让那颜脸色一僵,刚刚自己的想法,此刻看起来那么的幼稚和可笑,若是还带着这种想法,自己能不能被招募还是个问题。 “不过,我会努力的,为了阿爸,当然,还有那套盔甲!”那颜默默的给自己在心中打气。 493 留下 站在城头,朱由检举着望远镜,看着三处测试的地点,那些蒙古人精湛的骑术,看的他是惊叹不已。 相形之下,汉民和汉人奴隶那边就不够精彩了,很多人只能保持正常的骑马,更多的花样也玩不来。 当然,也有骑术很好的,但那样的人数比较少,不如蒙古这边,个个都拿手。不过,大明的骑兵对单人的骑术要求不高,而是对整体的骑兵队形要求很高。 单人骑术差点没关系的,只要后面眼练阵型的时候能跟得上就行。就是汉人这边报名的人数有些少啊。 归化城一战下来,朱由检的收获除了大量的牛羊外,最多的就是人口了,俘虏的青壮战士,林丹汗麾下的老弱妇孺,汉人奴隶、农民,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十多万。 这些人大都按照原有的生活活动着,暂时不变,只是汉人奴隶的日子好过不了不少,平时也跟着帮忙放牧。 朱由检手头可多少人,无法组织利用,只能维持原来的生活的,等后续国内的支援的官员到来,才能后续的编户齐民。 当然,朱由检也不是毫无办法动用,只是不能进行太精细的动作,容易出事。不过征兵这种较为粗糙的活计,还是能搞搞的。 这种征兵也是一个比较热闹的活动,吸引了很多人在观看,让牧民寂寞的心总算是泛起了一丝色彩。 不过,相比蒙古人应募那边,汉人两个征兵点都比较少,不论是汉人奴隶,汉人农民,都不温不火的样子。报名的人都少,能选上的就更少了。 “去将黄得功叫来。”朱由检看了一会后说道,黄得功被安排去主持这件事情。本来朱由检是想要让黄得功担任后勤官的,但这家伙不耐烦干这事,依然干着前线指挥的事情,后勤官只好让最近表现很凸出的李固来当。 与此相同的还有曹变蛟,也不愿意在中军担任职务,倒是曹文昭,能者多劳,即担任了参谋官,同时还兼任骑兵旅的旅长。 当然,两人的想法朱由检还是能猜到的,想要多立功劳,独领一军。毕竟陆军新兵都已经征召完毕了,就差训练以及整编了,到时候人数增多,自己就能独领一军,独镇一方。 被皇帝从辽东茫茫人海中挑出来,无人都有一份傲气,哪怕平时并不突出的黄得功也是如此,他们对自己要求更严,也更渴望做出成绩来。 “参见陛下。”黄得功过来恭敬行礼,只是让人有些奇怪的是,曹变蛟也跟着过来了。 “嗯。”朱由检颔首点头,他背着手,看着前方,也没管曹变蛟为何而来,问道,“目前三处征兵点如何?” “目前情况不错,都比较火热,就是.....”说到这,黄得功顿了下,看了皇帝,见陛下毫无表情,也就继续往下说,“蒙古人很热络,前来应募的络绎不绝,还有很多别的地方小部落,直接就是台及、头人带着部族中的战士前来。” “陛下看,现在正在表演的一个小子,叫做那颜,是被林丹汗征服的一个部族台及之子,据说以前是朵颜三卫的部落,他就带了七八十个战士过来应募。”黄得功指着前方一个正在奔腾跳跃的身影说道。 这个距离尽管看不清人的面貌,但大体的动作神态却能看的到,场上叫做那颜的人,的确非常出众,骑术、射击都非常出色,引发了一阵阵喝彩的声音。 “是挺不错的。”蒙古人的热络,让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能获得一部分蒙古人的效忠,的确很出乎他的预料。 从侧面来看,也是反应出自己这个皇帝的威望,当然,也能说林丹汗不得人心,败走之后,无人有一丝留念。 “汉人那边有多少应募的?”笑过后,朱由检凝神问道,就算他想要通过征兵拉拢蒙古一部人贵族头人,但成军后的人数中,汉人比例绝对不能少,陕西前车之鉴在此,这个关键上他绝不会松口。 只有逐步增多草原上汉人的人口,才能将草原牢牢控制在手里,而其中,军队是重中之重。 “汉人应募的不多,而且达标的很少,还有很多人根本不来应募,一门心思等着大军护送回内地,到最后恐怕两边不多才两千来人。”黄得功有些发愁的说动,他虽然没想到这么远,但也知道招募汉人士兵的意义,如今数量没达到,他有些不好面对皇帝。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恪守四千的数量,能招多少招多少,最后不足的用蒙古人补齐,配合九边骑兵,凑足一万人的数目。”朱由检想了想道,他当初之所以只是将蒙古人定位两千,也是怕没人来的缘故。 如今既然火热,那倒不用墨守成规,反正九边骑兵还有三千多到四千人,作为平衡完全够了。 “招募足够的士兵后,尽快展开训练,按照我们的陆军的方法来,到时候骑兵的装备是要留下来给他们的。”朱由检安排道。 “是,陛下,只是这训练的人选,末将恐怕不能胜任了。”黄得功有些为难道,他对骑兵并不是很擅长,本身虽然会起码,但阵型调整,时机掌握等,都把握的不好,他更喜欢和擅长的,还是步兵。 尤其是如今重装长矛兵配合火枪手、大炮,当真是犀利无比,每次指挥,黄得功都有种陶醉的感觉。 战争,真的是一门艺术。 “陛下,末将请命,想担任这支骑兵部队的指挥官。”黄得功话音刚落下,一直没说话的曹变蛟就开口了。 “你想留下来?”朱由检转身,微微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他没想到,对方找过来是为这件事。 “是的,陛下,末将想要留下来。”曹变蛟肯定道,他今年才二十一岁,比叔叔曹文昭要年轻不少,甚至比黄得功还要小,是军中最年轻的大将。 也正因此,他是最急于做出一番功绩的,想要让自己的能力和功劳匹配上地位。 “你要知道,在这里可没人能帮你,你只能靠自己,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出了问题也要自己承担。”朱由检严肃道。 他是不愿意让自己麾下五个将军留在这里的,这五人都是自己得力干将,尤其是曹氏叔侄和黄得功三人,年纪轻,愿意学,天赋也很好,黄得功虽然差点,比不上曹氏叔侄,但也不错,对步兵运用有一定心得。 “陛下,末将想清楚了,末将不愿意一辈子在人照顾下过日子,身为战将,早晚要自己领军,末将几年二十一,已经过了弱冠。”曹变蛟非常坚定道。 “既然你意已决,那朕也阻拦,这支人马就交归你统领,组建一个骑兵师,等京中改编完毕,朕会给你一个番号。”朱由检最终道。 “多谢陛下。”曹变蛟大喜,皇帝对他实在是太照顾了,直接给了一个师的编制。要知道若不是他的话,这支人马根本无法纳入御马监麾下。 除了左良玉外,对谁这件事都是一件好事。 494 骑兵师 骑兵的征召持续了三天,很快就结束了。三天之后,曹变蛟就出现在这些人的身前,他的身边,还带着五白骑兵,全副武装的那种。 跟着皇帝从京师过来的骑兵牺牲了七八百个,还剩下四千多人,这些都是精锐,每一个都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培养,不说各个识字,但是起码每个人都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当然不可能都给曹变蛟,最终朱由检拍板,给了他五百人,充作骑兵师的骨架。 九边骑兵和蒙古招募来的人都有自己的头领,但显然,不能让这些人重新抱团,必须打散整编,这时候五百人的作用就体现出来,用来分化瓦解那些人的影响和控制。 上万人的骑兵聚集在一起,规模颇为壮观,曹变蛟带着人缓缓而过,站定在最中央,然后开始大声宣布起来。 而他身后的五百人,则重复他的喊话,让所有人都听到曹变蛟的喊话。 这次喊话不过是宣布接下来的处置。由于骑兵的特殊性,取消了伍长这个职位,最低的便是什长,随后是队长,然后是哨长,之后是营长团长旅长再到师长。 一个骑兵师,正好是一万人的编制。也就是说,现在曹变蛟接掌的正好是一个满编师。在未来,师是作战的主力单位,骑兵师和步兵师有些不同,骑兵师的人数要少,只有一万人,而步兵师则有足足一万五千人。 除了三个步兵旅外,步兵师还会多处三千人的重炮旅和三千人的骑兵旅。其中重炮旅除了使用重炮外,还负责辎重的运输,四轮马车都是他们来控制,至于虎尊炮和佛朗机炮都是跟随步兵旅一起移动的,是野战用跑。 而骑兵旅,除了侦察外,最重要的就是保护重炮旅。 当然,这些编制和曹变蛟无关,他只知道,皇帝原本打算回京后实行的编制,他提前用了。 一万人,想要完成整编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每当宣布一部分任命后,朱由检身后的五百人中,就有人出来,领走自己的部署,他们将会作为教官和军官,统领和操练这些人。 这五百人,本就是朱由检给的中高层军官。 “他娘的,这是要拆散我们啊!”高迎祥看着自己的老兄弟一个个都离去,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行了,老高,我们来这里不就是奔着一个前程来的吗,如今被纳入御马监麾下,成了禁军,这前程还不够好?”张献忠倒是看的开,而且心中隐隐有些窃喜,一直跟着高迎祥有什么前途,时不时被人提下反贼的名字。 现在这样正好,整编后就和过去割裂,今后好好的立功,说不定我老张家还能出个大将军呢。 为了怕高迎祥耿耿于怀,坏了自己的前途,张献忠多说了两句,将自己听来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告诉对方:“我听说,还是这小曹将军,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的呢,若不然,统领我们的就是兵部调派来的将领。” “兵部麾下的将领和御马监的将领,哪个更好,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句话,倒是打消了高迎祥的满腹怨气。禁军,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叫做陆军。陆军的待遇的确好,刚入伍是头两年是新兵,而新兵的饷银就给一两银子,什么都不扣的一两银子,吃饭穿衣全部军中供应。 这待遇比边兵强多了,两年后为正兵,饷银三两,五年后为尖兵,饷银五两,那饷银,听得老兄弟们都流口水了。 月饷五两,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啊,当初在边兵有这个待遇的话,还造什么反? 虽然这个待遇比不上最早一批人一进入御马监就是尖兵待遇,但此一时彼一时,高迎祥倒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么想,高迎祥心中怒气倒也渐渐消失,拆散也好,从头再来就是,而且,因为他带来了一百多人,自己还捞了个哨长当当,虽然要完成训练后才能担任,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看那些老兄弟离去时一脸高兴的样子,相比这也是他们期望的结果吧! 在整编过程中,曹变蛟一直紧盯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虽然有所骚动,但终究什么事都没发生,整编就这么按部就班,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此完成。 第一天是整编和熟悉人手,曹变蛟还不温不火,但到了第二天,他就锋芒毕露,上万人马,全部都被他拉了一个紧急集合。 “看看你们这些人,衣着邋遢,还有人连武器都没拿,不拿武器,你们跑出来干什么?送死吗?都回去,给我全副武装,然后再出来,跑步!”曹变蛟看着一个个狼狈不堪的士兵,怒骂道,看一路,怒骂一路。 除了他之外,书记官、参谋官、后勤官都参与进来,检查,训斥。其中,书记官是高起潜麾下的一个太监,被派了过来。 当日随高起潜一同来军中的太监很多,这些人普遍都分布在禁军当中,成为最早一批的书记官。当然,朱由检也在努力培养这样的人才,他的意思是以后弄一些读书人进来,成为这些太监的继承者。 至于参谋官,则由朱梅担当,同时他还是副师长,成了这支骑兵师的第三人。 朱梅被委以重任,也算是熬出头,因此他十分兴奋,按照操练守则,大声训斥着。 等到所有士兵在教官的带领下,全副武装后,他们开始了晨跑。 “他娘的,我们一骑兵,跑什么步啊?”高迎祥气喘吁吁道,他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些人要跑步。 “行进途中,禁止喧哗!” 高迎祥话音刚落,一根鞭子就抽了过来,他抬头一看,正是那年轻的小曹将军。噼啪的一声脆响,鞭子抽在身上生痛的,让高迎祥忍不住一咧嘴。 眉头一拧,他也不再说话,蒙头跑起来,他知道陆军军纪严格,有很多忌讳和禁止,昨晚发了本三大条例下来,高迎祥决定,在自己没看完这本书之前,绝对要谨言慎行,不能让天上掉下来的前途被毁了。 从这天开始,痛苦而热血的训练展开了,无数人咒骂跑步这不知所谓的运动,却又不得不参加。 495 卜失兔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迎祥他们的训练倒也成了归化城周围一景,时常有人观看。当然,一般人靠近不了,这些观看的人都是特异被放过来的。 到了七月底,前来归化城的人越来越多,各部的首领台及尽皆都来了,足足有二十来个,甚至就连被林丹汗赶走的土默特首领,第四代顺义王卜失兔也赶了过来。 对于这些人的目的,朱由检心知肚明,无非是为了还在劳作的那些人。林丹汗征服左右翼蒙古聚敛的人口,少部分跑回了各自的部落,一部分跟着林丹汗跑了,还有一部分,则在归化城附近,被朱由检控制。 他这里的数量还不少,而这些人口,也多是各个部族出来的,当初响应林丹汗号召,赶着牛羊,带着战士,来到了归化城。 对于这些人口,这些台及头人都无比渴望,只是,他们知道,想要回这些人口,一定要得到明皇的首肯。 因此,但凡有些想法的,多来到了归化城,尤其是卜失兔,更是满怀希望。 “阿爹,汉人的军队真强啊!”离开训练地后,俄木布满脸羡慕的对卜失兔说道。 “是啊,当时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军队,岂能被林丹汗赶走?”卜失兔也是深以为然道。 “阿爹在,这次明皇真的会将归化城归还给我们吗?”俄木布再问道,他心下有些惴惴不安,他可是听到很多流言,说明军留在这里不打算走了,若真是这样,那他们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会的,阿爹还是顺义王呢,这可王爷可是大明册封的,各种印玺文书阿爹都带在身边,大明肯定会认的。”卜失兔无比肯定的说道,他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种希望之火。 踏踏踏! 正当父子两人不断相互打着气的时候,忽然一阵马蹄声从后面急促接近,父子两人扭头一看,正是一彪骑兵,人数还不少,足足有三百多人。 骑兵飞速接近,然后再卜失兔父子身边停了下来。 “这不是卜失兔吗,怎么,这次那达慕大会你也来参加了?”为首之人看到卜失兔后,笑问道。 “哼,我乃大明册封之顺义王,明皇相招,我岂能不来?”卜失兔脸色难看的回答道。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鄂尔多斯济农额磷臣,济农是一个官职,是管理鄂尔多斯万户的职位,后来也成了鄂尔多斯部首领的特别称呼。 额磷臣和卜失兔也算是难兄难弟,在击败土默特后,林丹汗没有杀了卜失兔,而是将他驱逐,随后又罢免了额磷臣济农的职位。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罢不罢免,额磷臣都是鄂尔多斯部的首领,统领七八个部落。 “呵呵,明皇召集的都是各部落头人和台及,岂会将你这种丧家之犬给招来?”额磷臣冷嘲热讽道。 随后他身后那些台及贵族全都哈哈大笑起来,鄂尔多斯部和土默特部都算是在黄河边,为了争夺丰茂的草原,两个部落多有冲突,关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看看当初迎战林丹汗的成员就知道了。 “还用明皇相招?我身为大明顺义王,归化城如今乃明皇属地,我前来参见吾皇,再合适不过!”卜失兔大义凌然道,一副我是大明最忠诚的臣子样子。 这番话,噎的额磷臣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冷哼一声,道:“哼,希望那达慕大会上,你还能如此嘴硬。” “我们走!”他一甩鞭子,带着鄂尔多斯部的台及们再度疾驰起来。 那几百人的随从,跑起来还真是威风禀禀。 “我以前出门,也是带这么多随从的!”俄木图看着额磷臣的背影,有些酸酸道。 “走吧,俄木图,别想这么多,先见到明皇要紧。”卜失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叹气道。 被额磷臣这么一说,他真的有些紧张,土默特还在,他还是顺义王,如今土默特残破,部落零散,他还会是大明顺义王吗?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就来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也正是那达慕大会的举办时间。 这一天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因此骑兵师的士兵们并没有停止训练,早上,他们还要在紧急集合下起床,然后跑步。 跑了这么多天,他们也已经习惯了,不再愤愤不平。当然,更重要的是愤愤不平没有用处,反而会遭到惩罚。 跑完步,吃完早饭后,上午是马匹队形训练,就是骑着马走齐步,要去所有士兵都能精准的控制自己的马匹成一条直线,然后慢慢行走不乱。 这还是基础的,到了后面,就算是跑起来,那也要保持一条直线,汉人军官称之为一堵墙。 “神特么的一堵墙!”那颜愤愤不平道:“这种技术,怎么可能做得到。” 抱怨完后,他还是要老实训练,不过,这个时候,他的长官却忽然跑过来喊道:“那颜,出列。” “是!”那颜条件反射道。 “今日放你一天假。”长官看了看他后说道。 “为什么?”那颜有些愕然,他十分不解,好端端的为什么给我放假。 “.......”长官很无语的看着他,这小子,真的是训练傻了吧,忘了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可不对啊,就在前些天晚上,他还让人都说了说自己的愿望呢,这家伙不是说,希望面见陛下,求他宽恕自己的父亲吗? “你想想今天是几号?” “今天?”那颜思索了下,然后恍然大悟,“今天是七月最后一天。” “那达慕大会?”他喊完之后,忽然脸通红起来,他是真的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去吧,若是见到陛下,好好说,陛下仁慈,肯定会同意的,就算没同意也不要急,只要你立下功劳,也可以换得你父亲释放。”长官叮嘱了一句。 “是,长官。”那颜激动道,然后,他也不回去换衣服,直接穿着这身军装出去了,走了半晌后,他才想起来,自己有些同伴也进了骑兵师,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出来。 想了半天,他也没想通,干脆不再想,骑着自己的马,他问了问路,便十分顺利的来到了那达慕大会的举办地点。 496 伪那达慕 那达慕大会既然是大会,那就不可能是几个人参加,事实上,整个归化城周围的牧民全都参与进来。 这是朱由检占领归化城后,举办的一个大型活动,而各处的主办者,则是陆军中的书记官、参谋官。 能担当这两个职位的,都有一定文化水平,尤其是书记官,作为军中的二把手,更是能说会道,尤其会做人的思想工作。 如今那些牧民虽然在强压下,勉力工作,但保不齐还会出乱子,只有从心底化解他们的隔阂,让他们认同朱由检的统治,才能长治久安。 现在这些牧民中正好没了头人贵族,正是做思想动员工作的好时机,一旦他们回归那些贵族头人的通知下,在想这样做思想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头人贵族一定会反对的。 因此,这次那达慕大会,普通牧民和这些头人贵族们是分开的,这也是朱由检大张旗鼓邀请那些部族首领的用意,将事情以放在明面上,让他们无法那些牧民,等这次那达慕大会结束,该做的思想工作都做了,然后辅以后续的贸易交流,不愁收不到这些牧民的心。 说实话,蒙古最底层的牧民,其实蛮单纯的,或者说是愚昧,他们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凭借眼前所见事实,来分辨谁对他们好,这样的人,思想工作最好做,或者说最好鼓动。 那颜混进去的就是这些首领头人的地方,火堆已经架好,各种肉食也准备好,最重要的是酥油茶,满满的一大桶。 “那颜,你这是什么打扮?”有认识那颜的头领笑着问道,“怎么看着和那些南蛮子的衣服这么像?” “是啊,和我们来时看到的南蛮子骑兵一模一样。”一个鄂尔多斯小头人说道,他不认识那颜,但却对这身衣服很感兴趣。 “我.......”那颜头脑有些混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说我应募进入了大明皇帝的军队,正在接受巡礼吗? “我想,这是这个孩子自己的事,是吗,当他想告诉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卜失兔一脸慈祥的走了过来说道。 “是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告诉你们!”那颜立刻顺着道,然后,他感激的看了卜失兔一眼,若不是这个人帮自己解围,没赚自己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那颜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参加了大明皇帝的军队。 “呵,卜失兔,你这是在干什么,拉拢人心吗?你以为就凭这几个小毛孩,能让大明皇帝将归化城还给你吗?”额磷臣走了出来,满脸不屑道。 “额磷臣,我做什么,你还没资格管!”卜失兔满脸铁青的说道,还被说,他的小心思完全被对方给猜到了。 “哈哈.....”额磷臣大笑一声,还想说什么,然而却被一阵乐器声给打断。 草原上自然没什么乐器,唯一能和乐器沾边的,也就是鼓了,鼓声一响,紧接着就是悠扬的歌声。因为这个场地是专门为头人首领设置的,这里的配备也是最好,各种器具和歌姬,都是林丹汗王庭中搜集出来的。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炎热渐渐消散,凉风习习,况且草原上昼夜温差大,此时到了下午傍晚时分,正是开篝火晚会的好时机。 “乌拉!”一群美女围绕着篝火跳动起来,还有专门的人炙烤牛羊,那达慕大会就此开始。 当然,正规的那达慕大会是蒙古人的文体娱乐活动,然而朱由检这个纯粹就是篝火晚会,朱由检当然不知道那达慕的具体内容,他不过是觉得这个名字还可以,接过来用一用罢了。 大会开始,自然是吃吃喝喝,唱歌跳舞,等到兴致都差不多,牧民们放下了戒心,尽情的玩乐时,那些书记官和参谋官就会出场,开始安抚宣传活动。 而吃了喝了粥很多,牧民们心中也没那么抵触,很自然的就会听听,如此一来,便成功了一半,至于他们听进了多少不重要,不过是在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罢了。 其他地方有人负责,而这些贵族头人的地仍,自然是朱由检负责。 在大会开始后不久,他很快就来到老子这里。和牧民席地而坐不同,这里的首领头人都有着自己的椅子和作为,就连吃食,都有人专门的炙烤,档次比牧民的搞了不知道多少。 一开始,这里还很热闹,卜失兔和额磷臣也都吃吃喝喝,和各位首领交好,相互亲切的谈论着。 林丹汗不见了,蒙古缺少了个首领,就算不能成为大汗,但扩充自己的势力还是很有必要的,而这些部落头人就很重要了。 当然,这是额磷臣的想法,至于卜失兔,则更加简单,他只是想要一些人等大明皇帝过来后,一起为他声援,要回归化城和土默特的属民。 一时间,场面虽然热络,但心有算计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 “大明皇帝陛下驾到。” 等到气氛差不多的时候,朱由检终于登场了。这个所谓的那达慕大会主要是为了宽牧民的心,和这些头人没多大关系他,他们只是附带的,故而朱由检根本不重视。 他一直在关注其他地方篝火晚会的举办,随时侦听那些书记官的发言爱抚,等到结果差不多了,那些牧民感动的都流泪时,他才带着满意的笑容,来到了这里。 皇帝一来,歌舞厨师什么的都车轮下去,只有汹汹的篝火燃烧着,照亮周围的一切,此时这些贵族已经没有吃喝的兴趣了,他们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最前面中间的位置。 一个年轻的,身着黑色便服的男子,高居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那种俯视的态度,仿佛神祇看着自己的信徒。 “参见大明皇帝陛下。”所有哦头人此刻毫不犹豫,单膝跪地,抚胸行礼,包括卜失兔和额磷臣也是如此。 “诸位平身。”朱由检颔首点头道。 很快,所有全部站起来,然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随后,场面陷入沉默当中,没有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497 各自选择 “怎么,朕一来诸位都不说话了吗?刚才你们还挺热闹的。”朱由检说完,看了看自己的餐桌前,排着一些切好的细嫩烤羊肉和牛羊,旁边则是堆满了调料的盘子。 黑胡椒、孜然、辣椒粉,精盐,应有尽有,看的他胃口大开。用筷子夹起一条嫩羊肉,朱由检沾满了调味料,开始吃起来。 调料的味道遮住了羊肉的膻味,浓郁的香味在他口中绽放开来,吞咽了这条羊肉后,朱由检觉得还不过瘾,继续吃起来。 只要其他人,则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皇帝一个人吃着。有人想说什么,但却被人拉了一把,显然大明皇帝此时胃口大开,没人敢打扰他的进食。 等吃的差不多了,朱由检才擦了擦嘴,抬起头道:“怎么,都想好要说什么吗?” “尊敬大明皇帝陛下,您如此的英勇无敌,击败了草原上的雄鹰林丹汗,你是当之无愧的强者,是整个天下的王。”额磷臣站起来就是一阵吹捧,不是很流利的汉语,让他的话充满了新奇的问道,倒也让朱由检听得津津有味。 额磷臣费尽心机的吹捧,看着作为上大明皇帝哈哈大笑的样子,心下也有些得意和轻蔑,真是一个年轻人,一些好话就这样失态。 “敢问伟大的陛下,您和您的军队,什么时候退出草原?”额磷臣似乎略有得意的问道。 这直白的话,让人一听就眉头皱起,尤其是很多首领头人,更是眼神不善的看着额磷臣,由你这么愚蠢的问话吗? 尽管所有人心下都在想这个问题,但也不能如此单刀直入啊! “退出草原?不不不,亲爱的鄂尔多斯济农,想必你是误会了,朕是不可能退出草原的!”朱由检摇着头道:“草原如此迷人,有着数之不尽的牛羊和马匹,还有美丽的姑娘,更重要的是,朕已经有了设十来万的牧民,上万的忠诚战士,还有一座城池。” “朕为什么要退出草原呢?” 尽管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所有首领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嘶嘶声不断。 而额磷臣在惊讶之余,也有一丝神秘的微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只是一句赤裸裸的话,就让他将自己的底细抖了个干净。 他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为的就是激将大明皇帝,将自己的真实意图给吐出来,以此压迫其他小部族。 鄂尔多斯想要再扩大,就必须走出河套平原,而这些想小部落就是最得力的帮助,一旦征服了他们,鄂尔多斯部就将具有林丹汗一半的实力势力,想想都觉得激动。 看看莫名有些激动的额磷臣,看看失魂落魄的卜失兔,在看看那些沉默、惧怕的头人,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刺激还不够吧,那就再来点!” “朕击败了林丹汗,收其属民,占其王庭,自今日之后,草原就是朕的领地,尔等就是朕的子民,户属人口尽皆归朕所有。”朱由检从高台上站起来,哈哈大笑道。 其狂傲的话语,令所有部落首领震惊。 这大明的皇帝占据了归化城不够,还要收编他们,彻底将他们纳入统治之下,这......这太狂妄了。 额磷臣更是使劲揉了揉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不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吗,怎么大明皇帝先提出来了? 卜失兔听了,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中喃喃念到:“完了,彻底完了。” 大明皇帝的野心,注定他的想法不可能实现,搞不好自己都有危险。 “朕给尔等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的最后一天,尔等尽皆齐聚归化城,献上户口属民,接受朕的安排调遣,不然,朕当亲率大军尽讨之!” 说完,朱由检也不在意这些人的反应,径直离开。 如今他实力占据优势,狂妄一点不算什么,若真的能刺激这些部落联合去起来,尽起最后一点兵力过来攻打更好,一战而定之,省的麻烦。 大明皇帝是走了,留下的却是一堆烂摊子。 没见之前,他们或许还可以安慰下自己,明皇带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但现在听了对方亲口诉说,这个问题就摆在了眼前,到底要不要归顺明皇。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也十分的矛盾。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还有人打算迁徙走,各种各样的主意都有。 那颜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知道自己回到军营后,脑子依然是混乱的。由于不清醒,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并未回到营房,而是被安排到了一个单独的帐篷中。 躺在床上,那颜胡思乱想着,根本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办。 献上户口属民,彻底臣服在明皇脚下,成为他的附庸,还是奋起反抗,拼死一搏,亦或者干脆远走高飞,带着部落迁徙离开这里。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帐篷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借着月光,那颜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满脸的惊喜。 “父亲。”那颜蹭的一下站起来。 “是我,那颜,我的孩子,你辛苦了。”父亲抱了抱那颜,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父亲,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听说你被陛下给俘虏了吗?”那颜松开后,好奇的问道。 “今晚的那达慕晚会结后,我们这些战俘就自由了,普通牧民成了陛下的殖民,而我们这些首领头人,则被各自放回去。”父亲轻松道,脸上都是笑容。 “那父亲,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那颜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虽然还没下定你决心,但潜意识的倾向已经表露出来。 “放心,阿爸知道你在军营中,不会让你为难的。阿爸决定彻底成为陛下的属民,回去后就将部落迁徙过来,并献上户口数目。”父亲哈哈笑道。 “太棒了父亲。”那颜一把抱住了老父亲,这样一来他,他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当天晚上,父子两人就这么抵足而眠,一边聊天一边慢慢的陷入沉睡,也正是从父亲这里,那颜才听到了皇帝对归化城,对草原的规划。 那种规模和效果,令那颜也将信将疑。 498 悲催的左良玉 那达慕大会后,归化城周围的还是老样子,放牧的放牧,挖沟的挖沟,但是干活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了,他们的行动间充满了一股子朝气。 尽管众人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他们愿意去详细大明的皇帝,相信他的描述。 和归化城周围一派祥和相比,草原上就动荡的多了,那些小部落,因为各自的选择,额进行不同的听讲。 尤其是鄂尔多斯,更是频频召集战士,想要做些什么。 当然,这些和千辛万苦赶过来的左良玉并无关联。左良玉的状态现在很糟糕,他很愤怒,非常的愤怒。 任谁碰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愤怒的,千辛万苦跑过来接掌一支军队,结果到低头了却发现,自己的这支军队被人整编了,自己成了空头司令,就连职务也被地方给抢了。 当真是老天爷眼瞎啊! 左良玉身份特殊,因此当他来了后,表明来意,是曹变蛟亲自接待了他。 “你就是左良玉?”曹变蛟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年纪比他要大些,大概二十**,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依然算得上年轻。 如此年纪,就能独镇一方,就算是塞外,也着实不易,能力和机缘缺一不可。 “是的,下官正是左良玉。”左良玉硬邦邦道,尽管态度不太好,但用语依然恭敬。 说完,他有些嫉妒的看着曹变蛟,当初大家同为辽东的边兵,相互之间并无差别,地位相当。然而就因为皇帝的一封调令,他们五个人领兵进京,从此发达起来,两人的地位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件事,算是本将对不起你。”曹变蛟先是道了个歉,缓和的态度,一下让左良玉心中好受起来。 “大人承让了,想比是本将有缘无分,强求不得。”左良玉说着有些心酸,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释怀,不过是强忍着情绪罢了。 “不必难过,本将会给你们一些补偿的。”曹变蛟看了看左良玉的脸色后,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哦,何等补偿?”左良玉身子一下坐直,满怀期待的看着曹变蛟。 “尔等可入骑兵师,成为其一份子,只是骑兵师和兵部不是一个体系,你参将的头衔恐怕不能再用了,折算的话大概是上尉的军衔。”曹变蛟看了肯后说道。 然而,左良玉听了这个条件后,眼睛都瞪大了,这算什么补偿,老子是来当将军,不是来当小兵的。 几乎是瞬间,他的脸色就涨的满脸通红,呼吸粗重的看着曹变蛟,想要一个解释。 “哦,是我忘了,有些消息尔等并不知晓。”曹变蛟挠了挠头,然后开始慢慢解释。 骑兵师的编制本来是归属兵部的,属于普通的朝廷军队。朱由检并无意将一支禁军放在外面,而且还是以原有偶的杂牌子人马为基础组建的,和陆军扩军原则完全相背。 这种事情本来不会发生的,最终成为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曹变蛟想要留下来。 听到这,左良玉终于明白曹变蛟给自己的这个机会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个转正的机会,从杂牌军队跳槽到皇帝嫡系的机会。 曹变蛟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陆军招兵卡的严格,扩充数量也是严格按照老兵规模来进行的,而以原来的军队进行整编,这还是第一次,估计也是唯一的一次。 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些老牌将军总兵根本不可能纳入御马监麾下。 “大人,末将愿意。”了解后的第一时间,左良玉就表态了,这样的机会不抓紧,当真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好,你愿意就好。”曹变蛟站起来笑道:“你参将换算来是上尉军衔,职务是营长,当然,是代理,必须等完成了新兵训练,这个职位才能落到你手上,干一段时间后,才能转正。” “但凭将军安排。”左良玉非常恭敬的回答道。 “行,那就这样吧,你带着你的人,去找参谋官,他会给你安排的。”曹变蛟说完,起身离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若这次来的不是左良玉,他根本不待去接待的。 就这样,左良玉以这个契机,进入到了禁军当中,中间虽有波折,但最终结果算是好的。 在左良玉抵达后不久,又是一批人来了,随同一起的,还有大量的物资,比如军备,粮食、贸易的物品等等。 对于物资,朱由检倒不怎么看的重,他看重的是随性而来的那一百个人,除了五十名第一批官员外,剩下的五十名都是各种各样的工匠。 工匠都是四十岁的中年,既年富力强,技术精湛,又有组织管理能力,是很好的开拓者。 这些人来了后,立刻开始工作。 工匠们烧砖烧窑,煅烧水泥、转头,同时,他们还打算在大青山上勘察一番,看看有没有煤矿、铁矿等,好弄座高炉炼铁。 毕竟草原用铁是个大问题,光从内地远成本太高,能自己生产的话,可以减轻不小的负担。 至于那些官员,则迅速展开了编户齐民的工作,给这些牧民和战士上户口,同时清点牛羊马匹等斩获,扩建城池,划分草场等琐事。 有孙传庭掌总,卢象升辅助,曹变蛟练兵,归化城不说固若金汤,但也很难攻破,将具体的政务交给他们后,朱由检开始看起来了跟随车队而来的一封奏折。 奏折是内阁签字的,说明内阁四人都已经同意了,就剩下朱批了。整篇内容也非常简单,就是想要征召举人为官。 “征召举人为官?”朱由检喃喃自语。奏折上写的很清楚,是因为归化城的宏达计划,导致官员人数不够,于是有了这个策略。 当然,顺路的途中,有点小想法也是可以的。 “都有门生故吏啊,难怪会全部同意。”仔细看了遍后,朱由检叹气道。 看到奏折第一眼后,他就知道,征召是肯定要征召的,只是征召之后的使用,到值得商榷。 反正他的想法就是学习,进入太学学一段时间,然后考核,合格者方可赴任。如此一来,既能推广自己的治国策略,统一思想,又能获得人才补充,一举两得。 就这么办了!朱由检敲定了自己的朱批,写上去后,立刻八百里看快急,送往京师执行。 499 和孙传庭的奏对 “怎么样,对于归化城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吗?”行走在草原上,朱由检和孙传庭随意的聊着。 距离孙传庭等人来到归化城已经半个月了,经过这半个月的努力,归化城周围的十来万人口初步纳入统计当中。 当然,那些青壮并没有释放,只有亲人在归化城周围那些妇孺中的,才会得到其他待遇,视为可控制人口,释放归家。 那颜的父亲就是这种情况下出来的,也是唯一一个出来的台及,至于其他的,不好意思,继续在战俘营呆着吧。这些人依然被控制着,在军队的看押下劳作,人数并不多,只有一万人左右。 但里面成分很复杂,有不少台及头人,他们的部落被朱由检给俘获了,更是不能放出去,看管的十分严厉。 孙传庭是卢象升等人统计人口时过来的,他从山东出发,又没有便捷的交通,因此敌法归化城比卢象升等人晚五天时间。 来到这里后,孙传庭见了皇帝一面后,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默默的观看着,看卢象升等人统计户口数,看曹变蛟训练士兵,看那些俘虏的台及头人,看那些普通的牧民放牧生活。 甚至他还亲自去放过羊,住过帐篷,体验了一把牧民的生活。朱由检没有着急,而是一直默默的等着,直到孙传庭抵达十天后,他才再次召见了孙传庭。 “局势还不错。”孙传庭看着皇帝,微笑的说道。 “哦,如何不错?”朱由检好奇问道,他不知道孙传庭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且这个局势指的是哪方面? 孙传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整理了一番语言,然后才开口答道:“蒙古人口不多,林丹汗号称四十万控弦之士,就算全是青壮来算,蒙古人口做多也不过两百来万,这样的人口,分布在诺大广袤的草原上,真的不多。” “的确不多,喀喇沁、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永谢布,苏布特等等部族分割了大部分人口,察哈尔部不过才二十万而已,林丹汗这位蒙古大汗水的很。”朱由检点头道。 这个人口,也不过和西土默特相当而已,若不是土默特分裂了,林丹汗就算吞并了内喀尔喀五部和喀喇沁,也不一定干的过整个土默特部落。 “是的,如今陛下控制了大概十万人口,青壮也有两三万,完全就是一个大部落,和鄂尔多斯也不遑多让,这就是大明立足蒙古的本钱,有这些人提供后勤,再辅以一万精兵,想要重新恢复林丹汗的威势,只是时间问题。”孙传庭说道。 归化城一战,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者无数,哪怕到现在,还有很多牧民并未回归。当确定失败后,林丹汗带着自己的人跑了,跟着他一起溃退的,起码有十多万人,再加上土默特、永谢布、苏布特等部落溃逃的,就更多了。 因此,几十万人口,落在朱由检手中的不过十来万。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完全能够供应他留下的一万精兵。 遥远的路途,永远是后勤最大的敌人,归化城距离大同四百多公里,大同距离京师五六百公里,想要将粮草从京师运送到归化城,哪怕中间一段有铁路,其消耗也是恐怖无比的。 若是没有俘虏这么多牧民,孙传庭一定建议皇帝退兵,就算留在归化城,也是守不住的。 不过,有了这么多牧民后,那结果完全不一样。 解决了后勤的最大问题,剩下的就是加深对当地的控制,然后徐徐图之,当在归化城立足稳定之后,便可图谋其他部落,比如土默特,永谢布、苏布特、乃至鄂尔多斯。 这些部落并未消散,林丹汗消失后,他们又再度聚集在一起,立下首领,抱团生存。 “陛下,其实卜失兔还有所利用价值。”孙传庭看了皇帝一眼。 “哦,是嘛,哈哈,可朕觉得,林丹汗都能打败的人,肯定不值一提。”朱由检打着哈哈笑道。 “卜失兔的价值并不在军事上,而是在政治上,土默特是丰州滩最大的部落,哪怕连续遭到攻击,此时人口还在十万左右,青壮有两万,若是陛下支持卜失兔,重回土默特部落,土默特肯定会再度分裂。”孙传庭幽幽的说道。 林丹汗将卜失兔驱逐后,征服土默特部落,但实际控制土默特的,还是本部落的人,如今林丹汗遁逃,这些人得益最大,作为利益既得者,他们和卜失兔是天然冲突的。 卜失兔在土默特内部并不是毫无支持,只是有些弱小,无法反抗,但得到大明的支持后,这些潜在的力量就会发挥出来到时候土默特一定会分裂,由丰州滩最强大的部落,变成弱小的部落。 经过孙传庭的提点,朱由检也想到了这些,他尴尬一笑人,然后解释道:“朕是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同化基层牧民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朱由检的思路是从牧民下手,用中原先进的问话和生活征服这些牧民,用贸易,加强两者间的交流。当蒙古人习惯汉人的存在和交流时,大草原就将成为大明用久的领地。 这种方法见效慢,耗时久,而且消耗还大,但却是长久之策,利在千秋。 “陛下所思,乃谋百年也,臣亏不自如。”孙传庭拱手赞叹道,然后,他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陛下又万全之策,为何当日晚宴,又威胁那些部落首领呢?” 走下层路线,是没必要在乎那些贵族头人,但也没必要直接放在对立面,若是当日皇帝不是威胁,而是温言抚慰,相比这些人很愿意奉朱由检为草原之主。 现在这样恐吓完全是强行树立敌人,让不愿为敌的部落也考虑都考虑战争。 “无他,图快也。”朱由检看着错愕表情的孙传庭,哈哈笑起来,“朕也是年轻人,当然急于求成,虽有万全之策,但也不愿意慢慢等着。若是能通过战争解决,一战而定,朕自然想这么做。” “威胁这些部落,就是逼着他们做决定,若不愿就范,自然唯有战争,朕岂会惧怕他们,到时候一战而定,再实行万全之策,岂不更加快速。” “若都是无胆匪类,献上人口户数,任由朕统治,也能让万全之策推进的更广,更快,如此,何乐而不为。”朱由检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动作。 500 努力留人 “若是他们畏惧,却又不愿意妥协,迁徙而走,哪又如何?”孙传庭突兀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仔细一看,这个问题简直就是抬杠。 朱由检一愣,但却大笑着,杨着马鞭回答道:“日月所照,江河所致,俱是汉家臣妾,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这豪迈的话,让孙传庭一阵愕然,他也是临时起意,问了个这么抬杠的问题,就想看看被民间称赞为圣皇的今上,到底如何。 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 “陛下之志,囊括天下,微臣汗颜。”孙传庭再次施礼道,他是真的服了,今上果有圣皇之姿,而不是吹嘘出来的。 “说说你的治理之策吧,朕看看你领悟到了几分。”朱由检淡淡一笑,小样,还镇不住你。 “是,陛下,微臣就斗胆说说这两日的心得,请陛下斧正。”孙传庭再次开口道,皇帝如此英明,作为臣子的岂能太差? 经过连日来的观察,孙传庭对于敌我双方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识,的确如皇帝所说,剩下的蒙古人已经是一片散沙,不足为惧。 就算他们再次联合起来,也不及林丹汗,连林丹汗都败亡了,别说剩下的人。 因此,归化城的安全是不用担心的,这样就能进行很多大胆的尝试。 比如屯田。 丰州滩靠近河套,也是平原,而且由于黄河就在附近,支流众多,水源不缺,乃是垦殖的上佳地点,这里种植小麦极为合适,一旦粮食供给增多,那么以归化城为基地,进而横扫整个蒙古的策略才能进行的下去。 是以,这些来到丰州滩定居,垦殖的汉民极为重要,他们熟悉这里的气候环境,只要给予宽松的环境,定然能够增大产出。 “除此外,那些汉人奴隶,无论如何,都要他们留下来。”孙传庭再次看了眼皇帝,这位主可是许诺那些人回家的。 “可是,这些人归家心切,如何能留下来?”朱由检当然想要他们留下来,增大草原上汉人的比例。 不论是前车之鉴还是后世之师,都用生动而现实的例子,说明了一个道理,只有汉人占据一个地方的主体,那个地方才能稳定的下来。 不然,会一直**无比。 “方法无他,分田免税而已。”苏传庭淡定无比道,对于这个,他可是有着一系列的方法。 丰州滩能开垦出很多农田,以前没有这么多,完全是人太少了,到时候只要将土地划分给汉民,就能将田地开出来。 而让这些人留下的绝招,便是免税。 “陛下在北直隶和常州府实行的地丁银制度,着实是利民之举。”孙传庭又一次称赞了一句。他出关的时候,已经有传闻,常州府已经开始田地统计,下半年的秋税,就按照地丁银制度征收。 “地丁银利民利国,但吸引汉民到关外来垦殖还不够,只有免税,不收取任何一份税银,才能吸引大量的农民,来到关外垦殖。”他无比坚定的说道。 不用交给任何人一分钱,土地产出多少,全是我自己的。免税政策,对农民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哪怕在后世,物质极大发达的情况下,免除农业税,那也是一个巨大的善政。 何况是在以农业税为主的大明。 “如此一来,归化城恐用度不足。”朱由检幽幽看了眼孙传庭,既然归化城作为一个政府,那肯定是有财政开支的,既然不受农业税,那财政开支从何而来? “陛下,臣会在归化城收取畜牧税和商业税的。”孙传庭大笑起来,遥指远处青翠如松柏的归化城,“陛下不是一直想要收取商税吗,何不从这里开始。” “蒙古人有很多特产,盐碱湖,牛羊,牛皮等等,都是内陆所需求的,若是陛下所说,羊毛纺织的机器弄成功了,又多了一大特产,如此商贸繁盛之地,商税足够支持归化城一切用度了。” “爱卿有如此心思,朕放心了。”朱由检放心一笑。 “是陛下高瞻远瞩,微臣不过拾遗补缺罢了。”孙传庭谦虚道。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去,却不在说那些吹捧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朱由检全面放手归化城的事情,由孙传庭接手施为,自己只是在旁边看着,顺便关注下曹变蛟练兵,并等待后续军备的运送。 而孙传庭也不是空口白牙的说大话,他第一步就是对着那些汉人奴隶出击,用尽各种办法劝说他们留下来。 什么分老婆,分田地,给予一定的启动资金,并承诺修建学校,让他们后代能够免费读书。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下来,还真让他将大部分人给劝说的留下来。 对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回归汉地,只是一种逃避魔窟的下意识行为,而当魔窟被自己人占据,成为乐土后,让他们在这里生活,也没什不愿意的。 只要能种地,汉人在哪里都能生根,何况,还有这么好的条件。 孙传庭也不是白说,当那些人答应留下来后,他立刻实现自己的承诺,分老婆,划田地,给钱。 女人自然是从俘虏营中巴拉出来的,这些女人尽管被高起潜挑选了一批最好的,但剩下的依然有很多,给这些从魔窟中逃离的汉民当老婆绰绰有余了。 甚至有的奴隶还分到了曾经的奴隶女主人,更是高兴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也不提回家的事情。 至于那些有家有口,一意孤行的人,孙传庭也不是毫无办法,他直接许诺可以将他们身在关内的家人给接过来。 这个政策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犹豫了,其实孙传庭给出的条件非常好,他们早就心动了,奈何有家人在,无法留在塞外。而等这个条件一出,顿时很多人心动,犹豫了半晌,最终咬牙答应下来。 反正在关内也是无地农民和军户,艰难度日,不如留在这里,能分田地,地里长的庄稼全都是自己的。 至于被掳掠的女子,却是纷纷主动要求留下来,她们自称无言面对家中父母亲人,只愿意在此度过余生。 明朝封建礼教也严肃起来,虽不如满清开始吃人,但对于这些被掳掠的女子,却绝不宽容,回去后,她们除了死,别无其他结局。 对于这种好事,孙传庭自然满口答应,而且还非常殷勤的给她们安排起来,能自己找到男人的,就自己找,不能的由他来安排,尽量和当地汉人凑成一对。 最终,经过他的一番努力,绝大部分汉人全都留了下来,原本能三四万要跟着军队回去的队伍,最终是剩下寥寥数百人。 这些人都是汉地的富庶之家,并不愿意留在塞外吃苦。 501 惊人发现 人都留下来了,田地自然到位,不过,在分田地的过程中,朱由检小小的刷了个花招,他否定了孙传庭将土地分下去的方法。 而是要求土地的所有权在官府,而不是在农民手中,给他们的只有永佃权,至于佃租,则是零。 当然,官府不叫佃租,叫做税收。用久免除田税。 也就是说,这些田地你可以耕种,但不可以交易,以后有了孩子,也是由官府划分土地,当你无法耕种土地时,则自动收回。 对此,孙传庭不解,不知道皇帝有何用意,而且有些担心,如此一来,这些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汉人农民不会不不满,根本不同意这种处置方法?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孙传庭的预料,在稍微问了下后代是否再度分田地,以及怎么分的方案后,这些人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种土地方案。 在免税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 看着踊跃的场景,孙传庭似乎明白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但却又无法说出口,似懂非懂的,令人难受。 他去问皇帝,皇帝笑而不语,只是说让他自己领悟。 之所以在归化城这么做,朱由检也不过是想留下一颗种子罢了。大明最终走向何方,他不知道,是如后世那般,进入公有制社会,还是全面实行私有制,他也不知道,他能做到,就是尽量刘喜爱更多更丰富的例子,让后人好有判断的依据。 归化城只是一个常识,也许以后会推广,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随着土地划分完毕,汉人农民们开始农业活动,这个时间在,正好开垦土地,等到十月份,将冬小麦播种下去,明年丰收,丝毫不耽误农时。 而与此同时,大量的能工巧匠和官员,从关内而来,这些人的到来,补足了归化城的基层组织,让孙传庭能调动更多的力量,做更多的事。 水泥窑被立了起来,砖窑也立了起来,采石,伐木,盖屋子,打地基扩建归化城,这些是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同时,大青山中,一些矿藏也不断被发现,铁矿、煤矿都有,小型的炼铁炉树立起来,虽然比较小,完全能够满足归化城日常所需。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时间来到八月中秋。 归化城举行了隆重的庆典,这是这座城市度过的第一个汉家节日,节日庆典的举办,着实凝聚了一番人心,让留下来的人安宁无比。 圆圆的月亮高挂天空在,正当朱由检睹月思人时,满桂忽然兴冲冲的跑来。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啊!” “何喜之有?”朱由检收敛思绪,看向满桂。 “陛下请看。”满桂将手中一叠文书递了过来。 “这是何物?”口中说着,他动作飞快的将文书接过来,打开就看。 “这是户口统计?”朱由检翻看文书,看着上面难看无比的文字和数字,迟疑的问道。 没办法,实在是上面的记录太过简陋和丑陋了。 “是的陛下,是那颜,那颜的父亲说服了好些个小部落,向我们献上了这些东西。”满桂兴奋的说道,既然有了第一份,那么就有第二份,只要这时候稍微施加压力,后面的会更加多。 “那颜,果然不错。”朱由检满脸笑意,没想到当日招兵中,稀里糊涂招进来的台及之子竟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陛下,不如乘胜追击一番,小曹麾下的骑兵训练的也差不多了,本身底子厚,不需要太长时间训练,可以拉出来遛一遛了。”满桂建议道,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曹变蛟麾下的骑兵完成了基本训练,配合上一身装备,战斗力十足,完全不是蒙古人这些牧民骑兵所能抵挡的。 “可以,让曹变蛟去办这件事,先压一压那些小部落,然后再渡过黄河,想鄂尔多斯部施压,他们一个多月没消息了,希望不要有什么变故。”朱由检沉吟了下后,做出了布置。 “好的,末将这就去安排。” 对于朱由检来说,这只是他无心做出的安排,然后往往结果却出乎人的预料。 曹变蛟的出行非常顺利,他带着全副武装的骑兵,一路巡行,沿着归化城周围行军,路过那些部落。 很多小部落的台及还是第一次看到大明的骑兵,尽管他们知道能打败林丹汗,这些骑兵肯定厉害,但有多厉害,他们不知道。 但这次知道了,光是安覆盖全身的铁甲,就是最大的威慑,更不要说四五米长的骑枪和其他不知名的玩意。 甚至为了展现军威,曹变蛟邀请了一些台及,观看他作战。而作战对象,自然是一个不慎恭敬,偷偷摸摸想要搞事的部落。 这一战结果非常好,他不会吹灰之力的灭掉了那个部落,同时展现了自己最强悍的一面,战争结束后,当天又是大量的户籍文书送往归化城。 随后,丰州滩草原基本平定,土默特、永谢布等部落头人贵族,低首臣服,他们献上了自己文书,向大明皇帝跪拜叩首。 完成这些后,曹变蛟渡过黄河,进入河套,踏入鄂尔多斯的地盘。 然而这一进入,却让曹变蛟有了惊人的发现。 “什么,你说发现了林丹汗的踪迹?”他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的斥候,大声的问道。 “是的将军,小的真的看见了,那是林丹汗手下的博尔特将军,我以前见过几次,因此有印象。”回答曹变蛟的是一个蒙古人斥候,他是这次征兵进来的,因为曾经在鄂尔多斯这边活动过,所有充当前锋斥候,去鄂尔多斯的聚集地,探查敌情。 但曹变蛟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探查出了这么一个情况。 “林丹汗的心腹出现在这里?”肯定了消息后,曹变蛟首先想到的就是为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鄂尔多斯部并不甘心就这么被大明皇帝掌握自己的详细情况。土皇帝当官了,谁都不愿意自己头上多个爹。 而且鄂尔多斯部又有实力,又没有遭到损失,正是人口鼎盛,信心十足的时候,他们认为,就算自己无法战胜大明皇帝,但自保还是毫无问题的。 当然,若是更有把握的话,就更加好了,于是,还残留不少实力的林丹汗,就进入他们的视线。 若说谁会成为他们最坚定盟友的话,非林丹汗莫属,于是就有了博尔特联络这一幕,双方合伙想要干一票。 “奶奶个腿的,这是合该我老曹发利市啊!”曹变蛟舔了舔嘴唇道。 “传我军令,大军退出鄂尔多斯的地盘,全力给我探查林丹汗的位置,本将要直捣黄龙!” “是,将军。” 政府鄂尔多斯部的功劳,自然是无法和捉拿林丹汗的相提并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抓住或者杀了林丹汗,那是灭国之功。 要知道,林丹汗的儿子额折可是已经被抓了,一旦林丹汗死去,北元蒙古帝国,就没了正统继承人。 灭蒙元之功啊,无人可以忍住。 502 朝鲜战况 朝鲜,汉城。 在后世,这座城市叫做首尔,是韩国最大城市,是世界十大城市之一,可谓繁华异常。不过在这个时候,却是一座多灾多难的城市。 壬辰倭乱中,汉城人口被屠戮殆尽,王宫付之一炬,里面各种器具、华章等等,统统被焚毁,当时返回的宣祖国王只能住在大臣的家中,以民宅为朝廷中枢机构。 好不容易过了一段时间,恢复了点元气,女真又来了。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女真八旗,后世被称为仁祖国王的李倧带着全家都逃到江华岛避难,只在汉城留了一些将领守卫,而汉城的居民听闻女真打过来后,很快就逃走,汉城为之一空。 当时由于毛文龙的威胁,女真急于撤兵,因此并未在朝鲜久待,当然,其中未尝没有阿敏的因素,那家伙似乎看上了汉城,有意在当地自立。 因为种种原因,女真只是和朝鲜签订了一个城下之盟,没有在汉城留有驻军,约束力并不强大,故而有了后来李倧屡次给大明上书,陈明自己迫不得已之情。 历史上崇祯是原谅了当时的朝鲜,不过到了乾圣这里,却没有半点音讯,让李倧朝廷急得不得了,就连自己的朝贡,大明都给推辞了。 就在李倧想着怎么才能拿讨好大明的新皇帝,重回大明爸爸的怀抱时,女真再度悍然入侵。这次入侵丝毫前兆都没有,甚至就连理由都没有找,完全就是突如其来的攻打。 好在,这次女真是要彻底征服朝鲜,故而采取的策略和上次不同,前期攻了几次城,但却并未攻下。然而,这个事实,却让朝鲜一方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能够抵挡住女真的进攻,再加上听闻大明曾经大败女真黄太吉,斩首三万。 李倧认为,女真此时已经衰落,无需惧怕,故而根本没有逃跑,直接坐镇汉城,指挥各路军队前去增援。 不过,攻城受挫后,女真却醒悟过来自己翻了战术上的错误,就算要征服朝鲜呢,也不用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进攻,只要拿下汉城,俘虏朝鲜国王李倧,打掉朝鲜有战斗力的军队,朝鲜自然落入掌控之中。 于是黄太吉立刻调整战术,充分发挥自己的机动能力,在李倧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潜行匿踪,非常突兀的出现在汉城周围,并切断了汉城和外面的联系。 直到女真兵临城下,李倧都是懵逼的,不知道为什么打的好好的,女真却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然而,无论有没有想明白过来,眼前的事实是,李倧跑不掉了,他一家老小,包括朝廷高官,全部被女真堵在了汉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女真围困住汉城后,并没有立马攻城,而是开始扫到周围的小城小镇,获得补给和人口,然后将这些缴获送往鸭绿江,由守卫渡江口的杜度和硕托送沈阳。 在这些扫荡行动中,女真包围汉城的消息穿戴处于,于是各道兵马开始起兵勤王,而结果毫不意外,一支又一支的勤王军被女真给消灭。 距离上次的丁卯胡乱才不过两年,朝鲜根本没有从上次战争创伤中恢复过来,勤王军大部分都是新兵,完全不是女真八旗的对手。 就算这次女真才来了六七万人,远不如几年后丙子胡乱中的十二万满蒙八旗,但朝鲜依然抵挡不住。 当一支支生力军被歼灭后,女真的注意力就放到了汉城上,掳掠了大量的朝鲜百姓后,他们开始了攻城。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李倧在城内,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国王的存在,让朝鲜百姓和军队有了一定的士气,他们据城而守,不断打退女真人人的进攻。 当然,这也和女真来的太快,让城内百姓没有时间逃跑有关系,和女真没有太好的攻城手段和技术也有关系。 总之,一边围困汉城,试探攻城,一边歼灭勤王军,占据周围其他城市,女真很快在这里花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黄太吉的收获是巨大的,京畿道被他们全部占据,黄海道和忠清道也占据了一部分,而朝鲜国内,反抗的势力是越来越弱了。 若不是兵力不够,黄太吉只要派遣兵马,长驱直入,就能占据剩下的几个道。 这个时候,汉城和李倧的作用反而不大了,是时候破城擒王,将朝鲜变为女真附庸的时候到了。 黄太吉加大了攻城的力度,然后他才无奈发现,女真八旗面对城墙真的很无奈,就算有俘虏了一些军队和百姓,也拿有李倧坐镇的汉城没什么好的办法。 不得不说,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大明的炸药包和棺材雷给女真上了很好的一课。当工程受挫的时候,黄太吉想到的不是断城内的粮食,让他们自己投降。 而是立刻想到,朝鲜是有火枪的,有火枪就意味着有火药,而大量的火药装在棺材中,是可以炸毁城墙的。 最终,这个任务落到了范文程的手中,谁让他是汉人,对这些东西熟悉呢,而且一个汉人在朝鲜还是非常吃的开的,哪怕这个汉人是站在女真这边,朝鲜人也会另眼相看。 这个时期的朝鲜还是很可爱的,都大明那是真的当做上国父亲来对待,忠诚没的说。就算后来满清窃据中原正朔后,朝鲜依然坚持到了最后,是中原正朔最后一个属国。 说实话,若补水自己没有这个实力,彻底歼灭女真,朱由检还真想去救援朝鲜,然后再谈谈藩属国和朝贡的问题。 朝鲜的火药并不多,而且战争还消耗了不少,范文程东奔西跑,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算是筹集了一次足够炸毁汉城城门的数量。 当然,为了保险,他打算再多弄点火药回去,害怕路上潮湿或失散一些火药,反正铁山城那边来的总督袁可立比毛文龙怂多了,守卫渡江口的杜度和硕托那是没遭到半点侵袭,就连女真腹地也没人骚扰。 真可谓一片太平。 然而,正当范文程想要在努力努力,让炸毁城门一事更加保险一点时,他却忽然接到了手下探子的谍报。 看完谍报后,他脸色大变,乃至苍白颤抖起来。 “这就是大明不顾女真,丝毫没有动静的根本原因吗?” 503 建国 “明皇竟然御驾西征,讨伐林丹汗去了?”当看到这个情报时,黄太吉的表情和范文程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做了种种努力,拖延林丹汗对大明的攻伐,就是不想引起明皇对草原的注意。结果林丹汗按捺住了,明皇却玩了一出御驾亲征,攻打林丹汗。 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更关键的是,大明乾圣帝朱由检还是一战而下归化城,林丹汗被打得狼奔猪突,溃逃的不知所踪。 “这实在是.....”君臣两人相视苦笑。 “明帝乾圣,果真名不虚传,大明民间盛传其圣皇之名,如今看来,当真无错。”范文程慨然道。 “先生,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黄太吉求教道,能和他商讨这种战略的人不多,范文程绝对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一个。 “这.....大汗容在下想一想。”范文程一时间也没有主意,只能慢慢踱步思考着。 这时,黄太吉也有些微慌乱,他想了想,干脆将其他几个和硕贝勒个招来,商议事情,算是召开一个议政会议。 和硕贝勒在女真内部地位极高,有军权和治权,黄太吉想要做任何事情,都绕不过他们,因此他们也有必要知道这个情况。 很快,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济尔哈朗,代善五人全都来了,加上黄太吉,女真八旗中,有六旗被他们直接统治,至于阿敏和莽古尔泰留下的两旗,莽古尔泰的被黄太吉所领,而阿敏的则由弟弟济尔哈朗所领。 这就是现在女真地位最高的六人。 见他们来了,黄太吉将事情和他们一说,结果是满堂哗然。 “怎么可能,大明的皇帝击败了林丹汗!”多铎不可思议道,尽管入侵大明境内遭到了失败,但他归咎为人生地不熟,客场作战的原因,从未认为女真八旗比不上大明的军队。 然而这次战场却让他几乎颠覆了这个认知,就连女真都犹豫再三,失了盟友就不敢前去攻打的蒙古大汗林丹汗,竟然就这么被大明的军队给击败了,就连归化城都被占据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大汗,这消息是真的吗?”多铎怀疑问道。 “不必质疑消息的真假,这是反复核实过的,而且,你们难道不奇怪铁山城的明军为什么毫无动静吗?这可不像东江镇的作风。”黄太吉解释道。 “大汗的意思是说,汉人是故意的?”多尔衮的头脑非常聪明,立刻举一反三,想到了其中的意味。 “没错,明人就是故意放纵我们,好让我们陷入朝鲜的战场上,无暇西顾,去支援林丹汗或者分一杯羹。”黄太吉欣慰点头,对多尔衮的聪慧十分满意。 “难怪!”这下所有的疑点都解决了,其他人也明白过来大明的险恶用心。 “大汗,这件事有什么好想的,明军不干涉我们,不是正如所愿吗,正好趁这个机会,彻底拿下朝鲜,让其变成我们的附庸,有了朝鲜作为粮仓后,想必我们今后就不会有饥荒了。”阿济格大大咧咧道,他对这个消息丝毫不以为意。 答应了林丹汗又怎么样,他们根本不怕林丹汗,也是逮着林丹汗打的,就损在内陆败给了明军,但阿济格丝毫不认为,在草原上还会再败,这里可是自己的主场,草原和内地的战争是完全不同的。 想到这的阿济格却完全没有去想,女真只是渔猎民族,进入草原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情,对草原也并不熟悉,草原怎么可能是他的主场。 阿济格虽然不聪明,常常有不恰当的举动,但他说的话却有不少人的支持。 济尔哈朗说道:“不管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军队已经陷在了朝鲜战场上,撤都撤不回去,既然多想无益,那就不想,将眼前的事情做好。” “只有拿下朝鲜,我们才能不惧明军的封锁。”代善想了想道。朝鲜物产丰饶,只要掌握了,养活女真部族三十万完全不是什么事,只是,想要掌控朝鲜,却非常的难。 不过,他这话倒是给了范文程一个提醒,只要掌控了朝鲜,未必会比占据归化城,打通向西的道路差。 “大汗,在下赞同代善贝勒所说,当先掌控朝鲜,以对抗大明的封锁政策。”范文程突然开口说道,让其他人你呢都看了过去。 “只有稳固了根基,才能和大明一争长短。所谓来日方长,大明先走一步,我等未必没有机会。不过一切都先掌控朝鲜才是,没有现在,何谈未来。”范文程眼中你闪烁着光泽说道。 他说的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一些后续操作,却逐渐浮现在脑海中,如此一来,也不失是个良方。 “既然大家意见都是如此,那当先攻破朝鲜,掌控当地朝政才是。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蒙古和女真会更加离心离德啊!”黄太吉喟然长叹,他并不想就这么坐视大明占据归化城,但却毫无办法。 军队都陷朝鲜,距离归化城几千公里嗯,鞭长莫及啊! “大汗,我有一策,可提振士气!”范文程再次说道,让黄太吉顿时惊喜非凡。 蒙古的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再不愿也成了定局,对于这个黄太吉并不是很担心,大明想要从草原上威胁女真还很久呢。 关键是归顺女真的几个部落,他们对女真非常重要,一旦这些部落背叛,投靠道大明,女真将会腹背受敌。 “先生快讲,切莫卖关子。”黄太吉迫不及待道。 “无他,建国尔!”范文程微微一笑,吐出几个石破天惊的字来。 “建国?!”多尔衮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范文程看,这老家伙知道自己提了什么意见吗? 其他人也是如此,纷纷起身,相互看着,一脸的震撼莫名。倒是黄太吉,听到这话,先是浑身一抖,接着满脸严肃的看着范文程。 “先生所言当真?” “当真!”范文程先是点头,然后解释起来。 建国的好处多了,最起码名正言顺了,女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大明争锋,而不是如以前一样,依然挂着挂着大明建州指挥使的头衔。 其次,可以对其他人搞册封,例如蒙古,例如朝鲜,这样可以加强他们的向心力,紧密关系。 更重要的是,可以再次基础上,组建蒙古八旗,弥补女真人口不足的缺陷,提高战斗力。 504 朝鲜降 “蒙古八旗!” 范文程这个想法着实令黄太吉惊喜莫名,他正犯愁人手不足,以后如何和大明争锋的时候,方法突然出现了。 而想要组建蒙古八旗,其前提就是建国称帝,毕竟此时蒙古和女真是结盟关系,两者头领都称之为大汗,并无高下之分,乃兄弟之邦也。 这种情况下,如何对蒙古发号施令,组建蒙古八旗呢? 只有建国称帝,黄太吉成了皇帝,才高蒙古汗王一级,可以名正言顺的对蒙古汗王们发号施令,更重要的是,成了皇帝,能高朝鲜国王一级,如此才能将朝鲜收为藩属国。 最重要的是,和大明皇帝平等了,如此才是两国之争,名义上更有气势,更顺天应人。 “好,那就建国!”黄太吉一力定下来。 本来只是简单讨论下战略问题,结果却发展到了称帝的政治问题,尽管讨论的人少,但黄太吉立刻给定了下来。 无他,因为他想。 “大汗,不,现在该称呼陛下了。”范文程改了个称呼,微笑道,“若陛下登基那天,有朝鲜国王来祝贺献礼,想必更具天意。” 生活必须要有仪式感,更何况登基这件事,正要有仪式感,而一位重量人物的到来,无疑会让仪式更隆重。 而在此刻的东南亚,没有人比朝鲜国王李倧更分量重,更触手可及。 “没错,朕登基怎能少得了朝鲜国王观礼呢!”黄太吉哈哈大笑道,他也是转变的很快,立刻开始自称在朕了。 “臣等参见陛下。”见黄太吉兴致高昂,多尔衮等人也不敢扫他兴,立刻顺着跪下去,大礼参拜。 “爱卿免礼平身!”一时间,帐篷内尽是黄太吉的哈哈笑声。 第二日,八月十七日。 中秋节刚过去,但汉城中却愁云惨淡,根本没有节日的余韵。不过,任谁面临这种危机,也不会有心情过节。 “王上,女真又开始攻城了。”王庭中,崔鸣吉冲着李倧说道。 “本王知道,待本王换身一副,便随爱卿上城墙。”李倧愁苦的说完,然后到后边换了身素色的衣服后,就跟着崔鸣吉来到城头。 这一个多月来的攻城战,李倧其他的不会,但起码有担子来到城头督战,这也是为什么汉城到现在还没陷落的原因,一看王上就在自己身后,很多人顿时勇气倍升,嗷嗷叫着和女真同归于尽。 今日来到城头,李倧和往常一样,照例巡视一番,鼓励了下守城士兵后,便躲到了箭楼中。 女真的箭又狠又毒,而且还准,李倧不敢站在城头太久,害怕被一箭射死。 当然,他也不是一直躲在这里,偶尔会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去擂鼓,提振下大家士气。 不过,今日去有些不同,他刚进入箭楼,便看见底下攻城的士兵,有些人推着类似棺材的东西,来到了城门口,开挖坑。 朝鲜的弓箭手可压制不住女真,此刻明知道对方在搞破坏,却无法驱赶,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 而且,汉城的城门为了方便防守,早就堵死了,此刻他们想要出去排查隐患都无法进行。 李倧有些焦急,他总觉得这些棺材有些不同寻常,似乎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忽然,奇怪的事情再度发生,在城墙下压制朝鲜的弓箭手,以及驱赶朝鲜百姓攻城的督战队全部莫名其妙的转身,疯狂的开始往回跑。 一时间,女真的动作让攻守双方完全不知所措。 被逼进攻的朝鲜百姓茫然若失,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而守城方也是如此,面对着自己人,他们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杀下去。 好在,不用他们犹豫太久,一声巨响为他们做出了决断。 轰隆! 震天巨响在城门口响起,被埋下去的十个装的满满的黑色棺材,此刻全部都四分五裂,炸的粉身碎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李倧惊慌失措的问道,他所在的这个箭楼距离震源非常的近,好在你城墙结实,只是晃一晃,没有发生崩塌事故。 “来人,来人!”李倧跌倒在地,拼命的大叫着。巨大的声音,震的他耳朵都有些发聋,声音都听不太清,心慌意乱,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王上,没事,王上,没事!”崔鸣吉上前安慰着,好在箭楼除了晃动外,并无其他异样,李倧也就渐渐稳定下来。 随后,他的耳朵开始恢复。 “崔鸣吉,你听,那是什么声音?”然而耳朵刚一恢复,李倧就听到了一声低沉而绵长的牛角号声。 和女真打了一个多月的交道,李倧一下就分辨出来,这是对方发起进攻的命令。 女真怎么又攻击了!李倧晃了晃脑袋,埋怨道。 “王上,不好了,城门,在刚才的巨响中,被炸塌。”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将军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禀报道。 “什么,城门没了?”李倧大惊,他连忙挣扎着起身,跑到城墙边上,探头往下看去。 正好看到大量的女真重步兵蜂拥而至,从城门口一拥而入,而朝鲜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被杀的节节后退,很快城内就出现了女真人的身影,并且越来越多。 乾圣二年,八月十七日,朝鲜国都汉城被女真用火药炸开,一日而下。李倧极昭显世子、凤林大君以及其他妃嫔家眷等共计七十二人,都成为了黄太吉的俘虏。 而朝廷高官,命妇家眷,更是不计其数。当日,汉城浓烟滚滚,满城哀鸣。 攻陷汉城后,黄太吉顾不得享受,他要立刻安排人来主持朝鲜朝政,稳定住局势。他已经在朝鲜呆的太久了,是该回去了。 女真人自然不能主持朝政,李倧也不行,要带回沈阳观礼的,只能从大臣中寻找。而黄太吉的方法而已非常粗暴,直接询问,不愿意的立刻砍死。 问金瑬,不愿意,立刻杀了,问洪翼汉,不愿意,砍死,问吴达济,不愿意,砍死,问尹集,不愿意,砍死。 一连砍了十多个人,直到崔鸣吉的时候,他惜命,立刻同意。于是,朝鲜局势在崔鸣吉以李倧的名义发布命令,稳定住了局势。 三日后,李倧对黄太吉行跪拜之礼,朝鲜正是投降。 505 献人马 “曹变蛟有消息传回来吗?”归化城的王宫中,朱由检问着满桂。 “没有,还是鸟无音讯.”满桂摇摇头,自从上次说发现林丹汗的踪迹后,就一去不复返,当真令人 “这家伙,真是不省心。”朱由检摇摇头,对他来说,一个林丹汗真的不算什么,没必要这样小题大做,现在的任务是守好归化城,以此为据点,将汉人先进文明的生活方式传递进来。 一旦体会到了更叫先进的生活方式,到时候你让他反他都不会反。 “年轻人嘛,渴望立功,很正常的事。”满桂笑了笑,他当然理解不了皇帝所谓的软实力,软征服,在他看来,斩草除根是在正常不过得事情,他是支持曹变蛟的,唯一耽搁的就是皇帝离开的时间了。 本来等曹变蛟武装巡游一边后,皇帝就要离去,然而现在走不了了,归化城新城墙没有建好,又没骑兵在,一旦有事无法应变。 只能等了。 “再等几天吧,做好八月底启程回京的打算。”朱由检想了想道。 水泥窑立了起来,再加上大量的火药用于开山炸石,城墙的修建速度很快,再加上地基早就打好,月底就能完工,到时候无论曹变蛟回不回来,他都可以放心离去。 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呢,既然归化城已经被占据,那么九边的军事压力会小很多,很多整改措施都可以实行下去了。 而这件事,若是没有朱由检的主持,是根本进行不下去的。故而,他真的没有多少是时间在这里耽搁。 好在,曹变蛟也不是什么轻浮之人,没有为了功劳,不顾安危,孤军深入。当他的大军被林丹汗发现,双方占了一阵后,随后林丹汗再次逃遁,不知所踪。曹变蛟也干脆回来。 “末将参见陛下,末将行事孟浪,还望陛下责罚!”王宫中,曹变蛟单膝跪地,冲着朱由检大声请罪道。 “无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发现敌情,领军追击乃是常有之事,下次不要断了音讯,多多联络即可。”朱由检温言抚慰了一句。 “多谢陛下。”曹变蛟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随后,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个人他前不久才见过,正是鄂尔多斯济农额磷臣。 “罪臣额磷臣参见陛下。”他跪倒在地,惶恐难安的说道。 “你何罪之有?”朱由检眼皮子都不抬,轻描淡写的说着。而他越是不在乎,额磷臣越是心中恐慌。 “罪臣,不该私通林丹汗。”这句话说出来,额磷臣当真是心下一阵悲凉,林丹汗才是自己正统的君王,什么时候和自己的君王联系也成了私通了? 蒙古当真是没落了。 “无妨,你本是林丹汗臣子,和林丹汗联系乃正常之事,回去吧。”朱由检摇摇头。 他是准备解决鄂尔多斯部的事情了,这人既然联系林丹汗,说明心有不甘,他可不想这次走了,到时候还要再因为蒙古的事情回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鄂尔多斯部这么近,一旦心怀不轨,会造成极大的破坏,留不得。 “陛下,饶了罪臣这一会吧。”额磷臣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说道。 他是在真的害怕了。 林丹汗被曹变蛟再次击溃的时候,他也在场,或者说,他也目睹了这场战争,明人的骑兵,真是太厉害了,林丹汗的手下几乎毫无抵抗的就被撕裂阵型,瞬间给打散,后面基本都处在逃跑当中。 若不是曹变蛟不熟悉地形,林丹汗这会绝对跑不了。 直观了一次明军的战斗力,额磷臣这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何等敌人,可以说,鄂尔多斯部完全不是对手,一旦打起来,死的绝对是他。 受归化城的影响,鄂尔多斯部也开始采取定居的生活方式,一旦固定下来,游牧民族的威胁性就大大减少。 这种情况下,面对大明的步骑协同,他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陛下,只要饶了臣下这一会,臣下愿意献出三千精锐骑兵,供陛下驱使。”额磷臣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说道。 他看出来,大明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是对草原真的很不熟悉,越往西越是如此,归化城周围还好些,在过去,那就是一片陌生之地。 青海新疆对大明来说,就是化外之地,但大明不熟悉,鄂尔多斯部熟啊,只要能发挥在记得作用,大明一定不会杀了他的。 “哦,自带粮草吗?”对这个提议,他倒是起了点兴趣。 曹变蛟的一万人马,虽然很强了,但守成有余,进去不足,想要扩大范围,压迫女真的活动空间,这点人马还是不够的。 “是的,自带粮草。”额磷臣咬牙道。 “三千不够,要五千,五千自带粮草的青壮骑兵。”朱由检最后都,对于额磷臣所谓的精锐儿子,他不屑一顾。 精兵都是靠装备堆出来的,鄂尔多斯部能有什么装备?还不如要点有经验的青壮,到时候配上装备,那就能横扫四方。 “五千,五千就五千。”答应下来后,额磷臣的脸色都白了,他的心都在滴血,这次真的是大出血啊。 草原的骑兵,一般都是双马的,自带粮草就意味着鄂尔多斯部不仅要负责五千人的伙食还要负责一万匹马的草料。 他还不知道的是,大明的兵马是要开军饷的,这五千人的军饷他同样也要负责。 “既然如此,那真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鄂尔多斯的名字就不用存在了。”朱由检满意点头,五千人马,差不多是鄂尔多斯的四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兵力了。 少了这么多兵马,对方可谓实力大减,而大明这边却变相增加,更加有利于其统治。 “陛下,末将看额磷臣此策甚好,不如让各个部落都出些人马过来,以为平日维持所需,一万兵马毕竟还是太少了。”满桂这时建议道。 “倒也可以。”朱由检颔首,关键是这些兵马并不需要大明具体管理,平时在这里用就是,什么都不用负担,既能多谢人手可用,也不用担心大将在外,势力膨胀。 “那你觉得多少比例合适?”他在问道。 “三分之一吧比较合适。”满桂思索了下回答道。 “行,就三分之一,朕临走前办完这件事。” “末将遵命。” 506 规劝 很快,草原上行风行一个想消息,大明皇帝要抽调各部落的青壮战士,到归化城服役,听候调遣。 对于这个,很多部落都不情愿,但在归化城承诺,调多少兵马过来,就给补多少青壮,并且还多一半后,爽快的答应了,反正不答应还是要抽调兵马,干嘛不答应,还能得到些好处。 这些部落首领当然知道,明皇答应补过来的,肯定是那些被俘虏的青壮,这些人的家人都跟着林丹汗跑了,只有自己被俘虏。 这种人皇帝要了没什么用,又不能放了,看管压力也大,但对于这些部落首领却不同了,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些青壮服帖下来,还不担心他们跑了。 这样一来,双方都皆大欢喜,朱由检得了几万兵马,而那些头人却丝毫损失都没有,甚至人口还增多了。 有了利益的情况下,双方交换的非常快,当朱由检准备离开时,曹变蛟的麾下,已经有两万蒙古骑兵归他管束了。 整整三万人马在他执掌当中,情形,连他叔叔曹文昭都羡慕起来,当然,更多的还是担心。 临走的前一天,曹文昭带着一壶青稞酒和一点小菜,找到了曹变蛟。 “叔,你怎么来了?”曹变蛟看到后非常惊讶。 “怎么,你小子现在牛逼了,叔我还不能来了?”曹文昭瞪了他一眼,不悦道。 “哪能啊,我这不是以为明天要走,叔你有很多事嘛。我这里叔你啥时候来都可以。”曹变蛟摸着脑袋憨笑道,他这个时候看起来特别的单纯,丝毫没有战场上纵横杀戮的铁血将军范。 “陪我坐坐吧,明日一别,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曹文昭有些惆怅道。 “叔你这话说的,你还年起呢,才刚刚三十,没这么快走的。”曹变蛟纳闷的看着他,叔这是得了绝症,要和我哦道别吗? “你才要走呢!你个混小子,老子说的是自己吗,老子说的是你!”曹文昭被侄子的话气得破口大骂,这混小子会不会说话,老子这情绪白白酝酿了。 “叔,消气,消气,喝酒,喝酒!”曹变蛟被骂的一缩头,连忙倒酒。 “干!” 两叔侄干了一杯,酒一下肚,曹文昭眉头一皱,龇牙咧嘴道:“在这待了两个月,还是不习惯这青稞酒的味道,太甜,不是男人喝的。” “我觉得还行啊,甜中有辣,就和这草原上的姑娘一样。”曹变蛟上了兴致点评道。 “是你从鄂尔多斯带回来的吧?”曹文昭淡淡说道。 “啊?”曹变蛟傻了眼,叔怎么知道的? “啊什么啊,你以为你干的这点破事瞒得了谁,也就你回来后没说什么,也没替额磷臣说什么好说,陛下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然你人头早就落地了。”曹文昭瞪眼道。 “陛下也知道了?”曹变蛟有些讪笑着,这事都传开了,怪不好意思的。 “自然,军中没什么能瞒过陛下的。”曹文昭瞥了他一眼,“我也希望,你不要做出瞒着碧玺的事,不然你人头迟早落地。” “叔你怎么说这么沉重的事情,来,喝酒。”曹变蛟有些不太爱听,怎么老是人头落地的,我这刚独镇一方,手下大军三万,叔也不知道说些好听的话来。 “哼,我就知道,你小子现在有点飘!”曹文昭说着,手上动作不慢,麻利的将青稞酒倒入喉咙中。 甭管是不是太甜,只要是酒就好,这大草原的,广阔是广阔了,但实在太贫瘠了,出门在外,想喝口酒不容易,遇到了就不能错过。 “叔,我这哪里是飘了,我这不是高兴吗。”曹变蛟有些不高兴了,“我这刚刚有点出息,你也不说点好听的。” “哼,你真以为你是独镇一方吗?”曹文昭斜睨了他一眼,侄子想法有些危险,太飘了,这次出镇在外,看似荣宠无限,实则危若累卵,若是他当时知道侄子去找皇帝说这件事,一定会阻止的。 “怎么不是独镇一方了?”曹变蛟好奇的问道:“我领军在外,只受陛下命令,只佑草原安危,并无人在我之上,如何不是?” 陆军虽然挂在御马监之下,但御马监本身并无指挥权,只是一个辅助性的机构,连关防大印都没有,每次给武将下令,都是请圣旨。 故而,曹变蛟只受皇帝令,而不受御马监令。 “你军中有后勤官,后勤从何而来?左良玉乃兵部所派,你只安排一小官而已,兵部岂能罢休?书记官掌人事、军功、军纪,乃陛下所派,行监军之职,有事你不需要和其商量?参谋官掌训练、营房、参赞、谋划、军令,若你想调动大军,在草原开战,必先有计划,讨论一番,能一意孤行,不和其商量?” 曹文昭一连串的反问,问的曹变蛟哑口无言,这时候,他才发现,陛下所设的这些官制,没有一个没浪费的,个个都卡在了关键的地方。自己没有什么大动作还好,一旦有大动作,谁都绕不开。 就连归化城的安抚使孙传庭也是如此,自己乃上校军衔,佚比正四品之官,比孙传庭还高了一级,但有些事却必须和对方商量。 就如这后勤粮饷问题,军中自有粮饷,但运输艰难,势必要借助归化城的渠道,如今无论是兵部还是御马监,都没有向草原输送粮食的能力。 “书记官,参谋官,后勤官,你每个都无法忽视,如今屯驻一地,势必要规范化,无法如以前一样,随心所欲。这就是规矩,若你一旦违法,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曹文昭冷冷道。 因为曹文昭的天赋,朱由检也和他商量过了彻底构建陆军扩大后正规化的制度,其中就有众人议政制,独镇一方,做出任何重大决定,必须首长、书记、参谋同意才行。 虽然这些没有实行,只是在商量中,但曹文昭感受到了皇帝坚决的态度。曹变蛟是从草创时代出来的,如今不跟回京师,参与这项变革,曹文昭害怕他在外面会变。 一旦违反,后果不堪设想。 “叔.....我....”曹变蛟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来,嗫喏嘴唇,不知从何说起来。 “好自为之吧,叔也只能提点你到这里,叔最后送你一句话,有事一定要和其他人商量,做好议政记录,千万不要一意孤行,使性子。”曹文昭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这里。 原地,只留下曹变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507 入居庸关 507 八月底,归化城彻底竣工。 新的城墙同样取的是大青山的黏土,烧制出来的转头也是青色的,因此看整个城池看起来依然是青色的,青城之名不改。 整个城墙高十一米,底部宽七米,上面宽五米,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城池不是传统的正方形,而是类似欧洲的棱堡,在几个角上都有凸出,城门后有瓮城其坚固程度,堪称固若金汤。 当然,除了城池外,里面也建设了各个建筑,各种功能性房屋,不过居民区是没有的,这些屋子都是用于驻军,办公所用。 在城池竣工后,孙传庭办了个庆功宴,邀请了丰州滩所有处于统治下的头领,这些头领很高兴的就来赴宴了。 在参观完高大巍峨的城池后,他们便领着各自应得的青壮离去,他们之前的兵马是送过来了,但孙传庭以使用劳力为理由,让他们押后再领。 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各种棉布、麻布、丝绸等来自中原的商品都是使用这些劳力的报酬。 这些东西,让所有头领都看花了眼,巴不得孙传庭使用这些青壮更久,好多获得一些,对于他们的表现,孙传庭笑而不语。 这次的赏赐是少量的,只是让他们尝个鲜,为后续的大批货物到来预热,一旦他们使用习惯了这些东西,以后就再也少不了了。 总共三万的青壮俘虏,在各部落头领领走后,就没剩下多少人,还有不少人亲人在归化城的统治下,因此,孙传庭也没留下这些人,而是将他们全部都给放了。 在洞悉了皇帝的意图后,归化城并不需要这些类似奴隶的战俘,需要使用人力,就直接撒钱雇佣就是。 前期基础建设多撒钱,有利于后期的商业繁荣,这就是财货流通之道,也是孙传庭从皇帝身上新学来的一种知识。 在战俘全部释放后,归化城再也没有其他负担,朱由检也可以放心的走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大军出动,孙传庭、卢象升、曹变蛟十里相送。步兵,骑兵,加上辅兵,合计一万五千多人,赶着几百辆车和近十万马匹,朝着大同行去。 至于那茫茫多的牛羊,朱由检全都甩给了四海商行,由他们负责和归化城曹变蛟接洽,将牛羊运送到关内,变幻成银钱。 这么大的量,四海商行自然是吃不下,不过没事,自己一家吃不下,可以联合起来,大家合伙将牛羊吃下,然后运送到全国各地卖去。 牛不用说了,对于农耕民族来说,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牲畜,有多少都不够用的,而羊的话,则是上等佳品,出没于达官贵人的餐桌,根本不够吃的。 几近百万的牛羊,当然不能全部运走,要留下一些,作为种子,循环使用起来。能运走的只有一半,就算是这样,也是一个巨大的体量,对整个大明牲口时常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不马匹的流入,却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实在是朝廷需要的数量太多,木轨马车需要大量的挽马,驿站系统的扩建,朝廷运输部门的组建,陆军的骑兵化,都需要大量的马匹来使用。 因此,将近十万的马匹收获,全部都内部消化了。 从大同走向归化城,差不多需要二十多天,但骑马的话,时间要短了一半,就算带着上几百大车也是一样。 然而,朱由检却根本没有走这条路,他不打算入关,而是丫走关外,绕着太原、大同、宣府、从居庸关入内。 将近十万的马匹,是一个极大的消耗,走关内的话,根本没这么多的草料给战马吃。 而关外的话,现在时间虽然来到了九月份,但是草木还未全部枯黄,天气也只是渐渐转凉,进入深秋,迈向寒冬。 当然,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就不适合行军了,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检在八月底一定要启程的原因,再不走,就得留在草原过冬了。 一路上倒是非常平安,朱由检得感谢林丹汗打下的底子,他统一了整个蒙古右翼,零散的部落全部都接受归化城的号令,而击败了林丹汗,占据了归化城后,他自然也接受了这种统治。 尽管拖着大炮,拖着大车,带着辎重,但行走在自己的地盘上,全军上下都是轻松无比,没有丝毫紧张,而天气干燥起来人,让土地也变硬,道路倒是非常好走,一路上还是不是能遇到些部落,和他们交流一番日程倒也不难过。 居庸关到呼和浩特的直线距离只有四百多公里,但若是行走的话,可不能这么算,要绕路,还要穿过山脉等等,这样路程就远了很多,很快还有很多东西,走了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入关。 “果然全军骡马化十分重要!”朱由检想到,有了骡马,从居庸关出关,到归化城不比从大同出发远多少。 默默记下这点后,朱由检打算再居庸关休息下,顺便看看这座历史名城,然后还不等他松口气,许显纯却出现在他面前。 “陛下,微臣有要是禀报。”许显纯看起来风尘仆仆,陷入赶路赶得很急,说不得是追着皇帝的脚步走得。 “说。”朱由检脸色沉凝道,能让许显纯这样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八月底,黄太吉攻破汉城,俘虏朝鲜国王李倧并太子一家七十二口人,随后,大臣崔鸣吉被任命为执政,统领朝鲜全国朝政,稳定局势,代善领本旗兵马,镇守汉城。三日后,黄太吉懈国王李倧北归沈阳,而后,宣布....建国!”许显纯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词汇。 所谓的建国,不就是登基称帝! “宣布建国?黄太吉登基称帝了?”朱由检瞪大了眼睛,脸上充满了惊讶。 这一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他知道黄太吉会登基称帝,但那是他继承汗位好几年后,而不是现在,这次乾圣二年,天聪三年,这么早了这么多? 这次的蝴蝶效应可真够大的,让黄太吉二次入侵朝鲜和登基称帝的时间提前了这么多。 此刻,朱由检脑海中就只有这个想法。 508 夜幕独思 “是的,就在五日前,黄太吉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清,改女真为满族,改年号为崇德。”见皇帝并不避讳登基称帝这个词,许显纯也遮遮掩掩,一口气将黄太吉做的主要更改都说了出来。 “同时,朝鲜国王李倧出席黄太吉登基大典,登基后,黄太吉赏赐其衣袍,李倧服之,行三跪九叩大礼,以示臣服。李倧宣布,朝鲜脱离大明,不再为大明藩属之国,而为清国藩属。” 说完这句,许显纯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天朝上国历来都是一个要面子的国度,如今朝鲜宣布藩属国脱离,这就是最大的打脸,一般皇帝都忍不住。 倒是朱由检,没有这种感觉,他还没有习惯这种天朝上国的思维,朝鲜失守,目前看来是没有利益损失的,嗯,以前没失守,也没什么利益收获。 “朕知道了。”朱由检点了点头。 早在出兵归化城之前,他就有这种预料,朝鲜的失守并不算什么,真正出乎预料的是黄太吉,竟然在这个时候登基。 为什么呢? “女真国内有什么反应吗?黄太吉登基后有什么动作?”朱由检问道,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 , “女真内部?”许显纯满脸疑惑。 “对,例如民心,士气,各部蒙古对他们的关系等等。”朱由检仔细问道。 以前奴儿哈赤也建立了政权,号称金,历史成为后金,自称大汗,而黄太吉现在更进一步,称帝了,若不是心中对大明有了真正的想法,那就是为了提振士气。 朱由检需要佐证来确认这一点。 “暂且不知,还需要前线的探子们仔细打探。”许显纯说道,他们在女真内部发展的探子地位并不高,很多东西要较长的时间才知道。 “着力打探,女真内部任何信息都要搜集起来,并加以分析,推测他们的目的,朕记得跟你说过吧,组建情报分析部门的事,锦衣卫做的怎么样了?”朱由检看了眼许显纯。 早在他登基后,他就和许显纯说了这件事,后来一直没管,现在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不太顺利。”许显纯尴尬的低头,这件事真的不顺利,锦衣卫庞大的体系全靠百年积累,内部严刑逼供或者情报刺探的高手比比皆是,但情报分析这种东西高大上的东西,完全无法入门。 怎才能根据一些市井上的物价信息,推测女真想要兴兵呢,怎么根据药材的采购,推测女真内部发生了流行病呢? “好吧,你尽力去做吧。”朱由检揉了揉额头,这件事他也没办法,只能让锦衣卫自己去琢磨。 “是,属下会努力的。”许显纯恭敬道。随后,他便退了下去。 得到了黄太吉登基这刺激的消息,朱由检也没有兴致休息,干脆子居庸关的长城上眺望起来,看着夜色下的草原默默沉思。 蓟镇外面面对的蒙古部落,就是现在的大明最主要的敌人,至于其他边地,倒是并不主要,就算偶有零散部落,也会逐渐臣服。 九边位置逐渐衰弱,而蓟镇的地位凸显出来。 此刻,蓟镇外面的蒙古部落,大概有那么几个,其中,最有名的算是喀喇沁部的苏不地了吧。 其实,苏不地和大明还很有渊源,他们真的算起来,应该是朵颜三部中的乌梁海部,后来和喀喇沁合并,朵颜三卫至此消失,只有喀喇沁的兀良哈人。 去年那场战争,林丹汗急迫了土默特、永谢布、喀喇沁的十万联军,当然,自己也元气大伤,四万精锐折损过半,普通骑兵损失两万,共计损失了四万人马,当然,喀喇沁等部落也不好受。 喀喇沁主体民族损失殆尽,乌梁海人也就是兀良哈人占据上风,成了喀喇沁的主体,其首领为色棱,也就是苏不地的父亲。 他们的意思本来是想投奔黄太吉的,只是损失惨重,不良于行,故而想要入关劫掠一番,以补充消耗,没想到遇到了正好北归的皇帝新军,结果被缀上,一番激战后,连旧地都失去了,只能投奔女真,后来,喀喇沁被安排在朵颜旧地,这里还有很多兀良哈零散部落,可以扩充实力,这也算是黄太吉对苏不地的补偿。 喀喇沁目前是距离蓟镇最近的部落,在过去一点就是东土默特部,这个部落也接纳了大量的兀良哈人,兀良哈万户就是这么消失的,被喀喇沁和东土默特相继瓜分,如今,两个部落再次合作,占据了察哈尔部遗留下来的牧地。 朵颜三卫早就消失,如今也就留下兀良哈这个名称,如今更是连传统的驻地都失去了,纷纷被瓜分。 两部过去,就是内喀尔喀五部中残留的两个扎鲁特不和巴林部两个部落,他们如今成为喀尔喀的主要部落。再往北边,抵达辽东地区,就是科尔沁的地域,如今这个是东边最大的蒙古部落,声势重大,可谓是黄太吉的铁杆。 喀喇沁不足为惧,连续遭受两次重创,虽然目前有所恢复,但人口也不过几万,兵不过一万,内喀尔喀两部也是如此,虽有外喀尔喀部落迁入,但当初损失太严重,也不算什么。 倒是东土默特,科尔沁,堪称蒙古大部落。 东土默特接纳大量兀良哈人后,人口将近二十万,族中青壮众多,兵强马壮。科尔沁同样如此,在历次战争中,跟在后金身后,获得大量牛马和人口,其人口比东土默特还多,兵峰正盛,又一力支持女真。 从外部环境这方面来看,女真战略态势依然良好,助力甚多,朱由检此番占据归化城,只是切断了对方未来的战略前途,对其统治并无威胁。 而从内部环境看来,女真在辽东地区的统治有所动荡,当地汉人迫于饥荒,开始不断反抗,但女真统治的基础并未丧失,还稳固的很。但若是大明此时若因此小觑,而大举进攻,威胁到了辽阳。 女真绝对会放开所有顾忌,召集蒙古盟友相助,到时候面对满蒙联军十几到二十万的兵力,败的绝对是大明,目前大明可拿不出那么多可战之兵来对抗。 “新兵训练要尽快完成,说不定明年的局势会更加糟糕。”朱由检在心中暗暗的想到,直觉告诉他,黄太吉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509 行军而歌 第二日,朱由检没有离开居庸关,而是一直等着大军通过城关,直到落日时分,十万匹骏马,几百辆大车过了关卡,他才跟着大部队离开。 在皇帝离开后,高起潜鬼鬼祟祟的让一彪马车通过了关卡,马车盖着帘子,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是谁,对外是说林丹汗的儿子额折,但十多辆马车,额折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而且,里面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十分让人怀疑。 随行的士兵和将领十分好奇,但因为是高书记亲自交代的,也不敢随便打听,只是偶尔讨论下。赶车的士兵倒是知道,但这些人都是高起潜手下宪兵队的,口风紧的很,一点消息都没泄露。 倒是居庸关的守将,笑哈哈的看着里面,一边笑一边和旁边的士兵讨论,“我敢打赌,这车里面装的都是女人,从草原上带回来的女人。” “将军怎么知道?”旁边的士兵也笑着问道,当兵的最是寂寞,因此一说起女人,全都两眼放光。 “嘿,我跟你说啊.....”守将神秘一笑,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鞭子打断。 噼啪的鞭子直接抽打在他身上,饶是这将军穿着棉甲,也感觉到一阵疼痛。 “哪个混蛋......”他抬起头刚想破口大骂,却看见高起潜那张面白无须的脸,此刻正铁青着。 “混账东西,这也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高将军息怒,高将军息怒,小的猪油蒙了心,说错了话,望高将军海涵。”守将脸色立刻变了,满脸堆笑的讨好道。 “哼,仔细你这张嘴,也就是我老高现在在军中,得守着军中的规矩,若是还在宫中,你今晚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高起潜哼了一声,告诫了两句后,也不多停留,赶忙往前赶去。 在后面停留久了,皇帝该起疑心了,此刻还未到宫中,人也没交给皇后娘娘,万一让陛下发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只要人进了宫里,到时候陛下想不人都没办法,那才算万无一失。 “多谢高大人,多谢高大人。”守将满脸欢喜的将高起潜送走。 “大人,这就是军中的太监?”等到大军全部通过后,那些士兵才议论起来,“除了没有胡子,和我们也查不多,说话好豪气啊。” 说完,他就学了起来,“也就是我老高在军中......” “混账,连你个混蛋也来消遣老子啊!”守家立刻叱骂起来,不过别看他骂的凶,但手上却没半点动作,显然平时和底下士卒的关系不错。 说完,他有些羡慕的看着陆军离去的身影,满脸艳慕道:“什么时候,我的军中也能有监军的身影呢。” 平常的军队,那都是文官统领监督,和陆军的形制并不相同,一旦有监军,虽然多了监督碍手之人,但也意味着军中事务是你做主,头上并无一个婆婆,那可和现在兵部麾下的军队完全两个样子。 这样的将军,才是每一个当兵所羡慕的。 过了居庸关,地势渐渐降低,然后平坦起来,大军的路也越走越顺畅,此时冬日将至,气候已经有些寒冷,将士都有些冷,在草原上,因为都是骑马,故而裹着的都是从察哈尔缴获的皮子,但到了关内,为了形象,就没有裹着这些袄子。 统一的军装,统一的红披风,此时迎风飘扬,看起来甚是威武雄壮,途中遇到百姓或官员,都是一脸羡慕震撼的看着这支军队。 为了抵御寒冷,也为了排解行军的途中的寂寞,大军开始唱起了歌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起头的就是朱由检写抄过来的《精忠报国》,这首歌非常的适合军旅,尤其是这种古代的军旅,当真贴合无比,除了白了点,没有任何不妥,就是白这点,也只是不符合文人的审美,但却非常适合军中传唱。 因而,这首歌在军中传唱度最高,每次到了要唱军歌的场景,这首歌都是第一个被唱响的。 “二十年忠魂埋骨他乡.....”朝着朝着,曹文昭的眼眶有些湿润起来,他想到了还在归化的侄子曹变蛟,不知道他还能否一直记得这首歌中所唱的精神,然后,他又响起了这次战争死在归化城的袍泽,也不知道这次送回来的灵牌,会让家中哭的何等凄惨。 满桂也满脸唏嘘的望着天空,不过他更多的是高兴,将士们牺牲了,但是他们牺牲的非常值得,打下了归化城,那真的是百年来的独一份,只要牢牢占据归化城,那么九边就将一直平静下去,边疆的百姓再也不用受到蒙古侵害之苦。 “父老乡亲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他慢慢微笑起来。 和其他人不同,黄得功却唱的热血沸腾,这次是去草原,下次,下次我一定要立下大功劳,我也要独镇一方,我要证明,我绝对不比大蛇差多少。 一曲《精忠报国》后,将士们都有些热血沸腾,死者已逝,徒自哀思毫无用处,还不如将更多的心思放到有哟定的地方,比如赏赐,比如立功,这么想着,他们似乎觉得也没这么冷了,深秋的封吹来刚好,正好降降温。 军歌既然唱了起来,那自然不会就这么停下,黄得功年轻,有了争先的心思,立刻让麾下士兵起头,一首李白的《胡无人》被这些将士高唱起来。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10。 胡无人,汉道昌。 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这首歌全文照搬李太白的全诗,并无多大改动,只是在曲调和唱法上有所创新,并不是用乐府所唱,因此更为贴合现下的文化,也更加豪迈苍凉,又显得有文采,十分得军中将士喜欢。 尤其是最后一句胡无人,汉道昌,被士兵们反复吟唱,或高亢,或低沉,或激昂,简直百转千变,令人遐思。 毫无疑问,这首歌的改变,是梨园的成果。经过两年的发展,梨园已经步入正轨,各种文化成果,戏曲小品层出不穷,不仅将朱由检当初讲的那些消化干净,而且还推陈出新。 这首《胡无人》就是典型的例子,有《精忠报国》上流行歌曲节奏明快的特点,又含有古风韵,古技法。 “陛下之寿三千霜?”朱由检品味着歌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朕喜欢这句歌词,很有味道。” 510 非阁臣不入 过了居庸关,距离京师就没多远了,尤其是骑马的情况下,速度更快。 三日后,大军抵达京师。 而后,这支长途跋涉,历经千辛万苦,历时四个多月军队,终于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回到了出发地点。 抵达京师后,这只军队便解散了,车马交由兵部人员清点,十万骏马交给御马监饲养,五千辅兵还归边镇,一万陆军入城西大营。 简单的程序过后,一切回归正常,叙功、清点财物、犒赏将士都是后面的事情,此刻和朱由检并无关系。 因为此前大肆宣扬过的原因,故而这次大军还朝,并无引起多大动静。如今陆军渐渐走入正规,并不需要搞什么入城仪式,军衔,上次,升官,足以犒赏将士功劳。 提高军人地位,比什么都强。 悄无声息的,朱由检回了城中,京师百姓却毫无所知,他们的圣皇回来了。当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在朱由检一身戎装跨入大明门的时候,内阁便知道了消息。 随后内阁诏令发往京师其他各部,召集各部尚书议政。 大明门内,朱由检刚刚跨入御道,却愕然看到,前方皇后田秀英带着袁妃,正盈盈下拜,“臣妾供应陛下凯旋而归。” 御道两旁,是姿态万千的梨园歌姬,这是用来给皇帝洗刷身上征尘气息的。 看了眼布置,还是和上次一样,但朱由检却不想这么麻烦,这次和对战女真不同,时间要久的的多,路上来来回回的走着就消耗了两个月的时间,他离开的太久太久了。 三步并作两步,他跨过火盆,立刻将田秀英搀扶起来,“英儿,朕好想你。” “陛下。”田秀英起来,看着依然残留着硝烟气息的皇帝,眼眶顿时湿润,泪眼朦胧,再也止不住的哭起来。 “好了,英儿,哭什么,朕这不是回来了吗?”朱由检给田秀英擦拭着眼泪。 “是臣妾失态了,陛下立下不世之功,臣妾应当高兴才是。”田秀英含泪笑道。 “对啊,这才对,笑起来多好看。好了,你让他她们撤下去吧,朕有些累了,想休息休息。”朱由检看着那些梨园的姑娘们道。 “好吧。”田秀英顺从点头,立刻让那些姑娘们下去。 没能为皇帝表演,这些姑娘明显有些遗憾,离开的时候留恋不舍的回望着,显然想看看皇帝会改变主意吗,但此刻朱由检眼中只有田秀英,根本没看到她们的眼神。 “走吧,我们回宫吧。”朱由检柔声道。 “嗯。”田秀英羞涩的点头,挡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皇帝拥着,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特别喜欢,不想起来。 然而,朱由检还没走三步,立刻便有内阁的吏员走上来。当然,他还未接近就被重新回到皇帝身边的方正化给拦住,等得知对方的来意后,方正化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这算什么事啊,内阁那些大老爷就不能等等,陛下刚回来,还没和娘娘团聚呢,就被叫走,娘娘不发火才怪呢!” 方正化如同喝了黄连般,心头发苦,他有些不想上去通禀了。 “烦请公公通病一声,内阁大老爷们说了,一定要小的将消息通禀给陛下。”似乎看出来方正化不想去,小吏立刻再三催促道。 “催催催,咱家早晚有一天要被你们内阁催死。”方正化恼怒的一甩袖子,然后还是乖乖的跑去通禀了。 若是没通禀,让内阁那些大老爷捅到皇帝那去,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内阁几位大老爷请示,是去皇极门召开会议,还是去乾清宫呢?”方正化硬皮说道。 “开议政会?开什么议政会?”朱由检有些懵逼,老子没叫人去开会啊,老子刚回来,开什么会? “是内阁大老爷通知的,徐老大人说,他已经通知了各部尚书,左都御史等人。”方正化将实际情况道了出来。 这种议政会,非常的高端,只有少数高品才能参加,就连通政使、大理寺卿都差了很多,无法参与进来。 “这么说,朕是被开会了?”朱由检极度无语,这群家伙,是怕朕一回来就沉湎温柔乡吗? 说实话,对于黄太吉称帝的事情,他感觉不大,毕竟在历史上来说是早晚的事,无可更改,但对大明朝臣来说,却是天大的事。 承平年间,还从未在中原大地的上有过两个皇帝呢,如今黄太吉称帝,那可比其父亲奴儿哈赤建立金国,自称大汗要严重的多。 一个不好,他们这些君臣就要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呢,别看朱由检现在有着圣皇的名字,但这只是当时百姓的称呼,若是无法解决女真,他圣皇的名号,绝对是后人嘲笑的笑柄。 “英儿,朕....”朱由检有些歉意的看着田秀英,徐光启都将大臣给召集起来了,他不去也得去啊。 “陛下且去,国事要紧。”田秀英虽然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但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要紧之事繁多,俩忙笑着安慰皇帝,心中的失望之情并没有表明出来。 “委屈你了。”朱由检安慰了一句,然后也不换衣服,就这么穿着军中的戎装,转身踏上了车撵,乘车前去乾清门听政。 他没有将议政会的地点定在皇极门,而是放在了乾清门。皇极门既然成了内阁的地盘,那就自然不容其他人随意出入,对于阁臣,朱由检刻意营造一种尊重的感觉,这次便是一种体现,就连会议也要远离。 况且,那边机要甚多,一旦被人看去某些机密,传递出去,是要出大事的。 这是内阁迁移到皇极门后的第一次议政会,朝中高官都去了,正是这一次会议,定下了一个规矩,内阁,非阁臣,严禁入内。 自此之后,终大明几百年的时间,再也没有一个非阁臣踏入其中,就算是小吏,也是在皇极门外候着办公,绝不敢踏入。 而皇极门内阁,也成了绝密之地。同样,也是无数民间人士好奇和猜测的地方,很多流出的传奇故事,围绕着这里发生。 511 进京赴太学试 在朱由检登上宫中马车,前往乾清门开议政会的时候,一个他早就签发的命令,在全国范围内逐渐传递开来。 河南,怀庆府,河内县。 河内县是怀庆府的治所,交通便捷,经济发达,历来为豫西北的经济政治中心。在和内县,有一个很有名的读书人,名叫李信,字岩。 这人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李公子岩了。 在后世,李岩一度被认为是虚构的历史人物,不过随着博爱县唐村的李氏家谱出现,倒是能证明李岩确有其人,却不是杞县人。 博爱县后世属于沁阳,而沁阳此时被称为河内县。李岩是考举选贡的,也就是说,考举人没有考上,然后却被选择为贡生,送进了国子监读书,当然,若是毕业后,作为贡生他的功名和举人差不多,虽然不算特别正途,但比秀才好,在家乡生活也足够用了。 但偏偏,他考举选贡的时间,是在乾圣元年。这一年的李岩,才刚刚二十岁,还是很年轻的,进入国子监读书,也是一个比较好的出身,但偏偏,这一年的科举发来一件大事。 这一年的举子在有心人的串联下,意图逼宫,被皇帝全部罢免进士功名,然后给赶回了家,这件事不仅让当年的科举罢免,后面的科举,也没了音讯,什么时候恢复,全靠皇帝心情。 而国子监,在这件事中,也受到了牵连。国子监好不容易从去年的监生冲门事件中走出来,有所恢复,又遇到了这种事,所有举子被赶回家,科举也被罢免,国子监也不好受,读书人全部被遣送回家,国子监闭门,不再接纳学生。 直到今年,也就是乾圣二年,因为武院的开张,国子监再度启用,不过名字却改了,叫做太学,这时汉时的古称,现在却被涌了上来,由不得人不联想。 李岩在家中行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老爹叫做李春茂,是当地有名的拳师,当然,这个拳师很有文化,也是县学禀生。 李家在唐村是个大族,也比较有势力,而李春茂也以教书传拳为生,交游广阔,因此时常有些消息能够得到。 这一日,他在唐村老宅中,将几个儿子给召集起来,非常郑重的说道:“朝廷有言,欲召天下举人入京赶考。” “什么,陛下要重开科举了吗?”李岩立刻惊讶道,他三个哥哥都是秀才,也算读书人只是没他好,能被选为贡生。 此刻四人一并看向父亲,不过,他们虽然惊讶,但也就惊讶一阵,他们只是秀才,天赋也不好,就算最会读书的李岩,也不过是个贡生,还是没入学就失学的那种,就算开了科举,也和他们没关系。 “不是,陛下还没有开科举的打算。”说到这,李春茂忍不住评论道:“毕竟当初那群举子的事情闹的太大,大明门都差点被他们撞开,听说皇帝在后宫都能听到前面棋盘街传来的喧哗声。” “这种情况下,任谁都有火气,不停个七八年,皇帝火气不会消。”说到这,李春茂才感觉到自己有些跑题,他看着四个儿子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连忙咳嗽一声,转回正题。 “这次不是科举,但也是一种选拔考试,听说是因为朝廷缺人,没人当官了,所以才召集举人去京师考试,一旦能通过考试,便会入国子监,咳咳,现在叫太学,学习。毕业后便可为官。” “太学?”说完,三个哥哥全都看向了李岩,咱家这里似乎就有个太学生,哦不,是贡生,当时国子监还没改名呢。 “咳咳,父亲,知道靠什么吗?四书还是五经,亦或者其他?”李岩问道,他的确对这个有点兴趣,毕竟一家人就他读书好,作为家中的文化担当,遇到考试这种事,总是要去的。 不然李家就真的沦落成武夫之家了,这是不可取的,不识字的武夫是无法练拳的,更不要说创造无极拳了。 李岩的父亲李春茂,正是无极拳的创始人,而他表兄陈奏廷是陈氏太极的创始人,想要当一个拳种的创始人,不读书是不可能的。 李家有很好的读书气氛,太学考试是一定要去的。 “没有,这个打听不出来,就连得到消息的县太爷也不知道,不过,他说可能那些家中有长辈在京为官的应该知道,听他说,这事起初本就是那些人为家中后辈子弟谋的福利,考题不可能知道,但考试范围一定知道。可惜,咱家没这种亲戚。”李春茂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是啊,太可惜了,不知道考试范围,这太学试可就难考了。”李岩也有些叹气,他总觉得,国子监改名太学,肯定不简单,若是没点东西,皇帝怎么可能下旨改名呢。 “不过京师还是要去一趟的,没准你到了京师就能打听出来呢。”李春茂鼓励道。 “是啊四弟,去吧,重振家门的重任就拜托在你身上了,你虽不是举人,但是贡生,尽管还未入学,但太学那边应该有你档案,没准有资格参加考试。”其他三个哥哥异口同声道,尽管弟弟不太符合要求,他们依然怂恿他去。 若是弟弟不去,老父亲还是回避着他们的,练武还好,但是读书的话,真是要了命,能成为秀才就是他们拼了命的结果,举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好吧? “好吧,我就去京师一趟。”李岩点点头,正好在家中待得闷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李岩四书五经度的一般,他更喜欢诸子百家,尤其是兵家,对军事有所见解和心得,可惜,科举不考这个,就不知道这太学试怎么样。 就这样,李岩带着父亲准备的盘缠,带着三个哥哥的殷切期望,从河内县孝敬镇唐村出了家门,往京师而去。 与此同时,同省的宝丰县,一个富态的举人,也带着书童,赶着马车,朝着京师而去。马虽然是老马,但曾经是大户人家坐骑,只是现在老了,载不动人,只能拉车。 这人叫做牛金星,乃是一名举人,他得到了县太爷的通知,让他进京,赴太学试。这是内阁下发的诏令,各地不得延误,因此接到诏令后,牛金星便被县太爷催促的立刻出发,就连盘缠,也是县太爷赠予的。 牛金星也乐得如此,他家中虽然富庶,但能白赚一笔银子,自然不会谦虚。 坐着马车唱着歌,牛举人轻轻松松的往京师赶去,这姿态远比同为老乡的李岩自在y悠闲的多,李岩可是要靠着两条腿走到京师的。 512 议女真朝鲜事 当朱由检踏入乾清门的时候,里面的朝臣已经济济一堂,四位阁臣,八部尚书,以及左都御史,共计十三人,都在里面恭候着。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当朱由检进来后,徐光启带着朝臣立刻跪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诸位都平身吧。”他语气平淡的说道。 徐光启等人依言起来,然后再度躬身,参拜道:“吾皇御驾亲征,一败林丹汗,二据归化城,三服草原诸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为天下苍生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为天下苍生贺!”其他人立刻跟着齐声高喊道。 一时间,乾清门内的气氛十分热烈,朱由检也有些兴致高昂,笑眯眯的享受着朝臣的吹捧,这些人都是文化人,那吹捧起来,当真让人舒坦至极,远比草原诸多部落首领吹捧的好,吹捧的棒。 看着一脸享受的皇帝,徐光启一脸的无奈,好端端的议政会,成了拍马屁大会,偏偏那些家伙看皇帝喜欢他,根本不停下来,说的越来越离谱。 “咳咳!”徐光启咳嗽声,然后瞪着朝臣道:“今日朝政要紧,休得在此逞口舌之利。” 徐光启开口,众人偃息,如今随和皇帝威望越来越高,徐光启这个和皇帝关系非常好的首辅就越发凸显出来,在群臣间的地位和声望,也是日益高涨。 “说吧,朕刚回到皇宫,还未休息,就把朕拉来开会,到底是什么事,这么要紧?”朱由检见安静下来,心绪也慢慢平复,慢里斯条的说道。 “陛下不知道?”徐光启猛地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不可能啊,皇帝手下有锦衣卫和东厂,消息不可能这么闭塞的啊。 “什么事朕应该知道?”朱由检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徐光启指的是那件事。 “黄太吉登基称帝,朝鲜被政府,脱离大明藩属,成为女真清国的属国。”徐光启寥寥几句,将事情描述清晰。 “这事啊,朕知道,只是有必要这么火急火燎的开会讨论吗?”朱由检不以为意道,他不认为这是大事,迟早要发生的,不比忧心。 “陛下,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如今贼酋黄太吉僭越称帝,实乃大逆不道之行为,当诛之。”说完这个,徐光启顿了顿,依然严肃道:“朝鲜国王李倧,擅自脱离藩贡,致使大明国威扫地,若不惩处,大明以何立于当世?” “今天就讨论这个?”朱由检有些哭笑不得,讨论这种事用得着这么急吗?过几天不行吗? “此时已传颂于天下,朝廷当早日做出决定,以正视听。”徐光启依然很严肃,满脸郑重的看着皇帝。 “好吧,都说说看吧,想要怎么做?”看着徐光启的表情,朱由检放弃了和他争辩的打算,既然都来了,那就议论议论吧。 “朝廷当提大军扫平女真,以儆效尤。”郑三俊兴奋的出班奏道。 听到这个回答,朱由检皱眉扫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是被最近胜利的消息刺激的傻了吧,女真要是这么好灭,还能活到现在? “咳咳,郑尚书慎言,慎言。”徐光启瞅了他一眼,示意他下去。 听到提醒,郑三俊蓦地醒悟过来,看了周围一圈,都是那种坏笑看着他的表情,立刻老脸一红,明白自己的提议幼稚了。 “老臣孟浪了。”郑三俊匆匆一施礼,退了回去。 如今上朝,大臣并无用跪着和皇帝奏报,站着就行。当然,朱由检一开始是想要用坐的,但想想,没必要太超前,现在还是封建社会,阶级不平等才是正常的,若是太过平等,其他人反而要疑心。 站着就行,等以后慢慢在来就行。 有了郑三俊的开场白后,其他人也都活跃起来,纷纷说着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以为当修书女真,令黄太吉自去尊号,负荆请罪。”礼部尚书孟绍虞说道。 “荒谬,若是如此轻松,当初老酋奴儿哈赤僭越称汗,立国号金时,就无女真之患了。”郑三俊立刻反驳道。 “我自知此举无用,缺可宣扬大明绝不姑息之态度,以正大义,名不正则言不顺,占据大义,万事皆宜!”孟绍虞解释道。 “孟尚书所言甚是,当先之急乃正视听,据大义。”孟绍虞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让朝臣立刻赞同起来。 “不错,这件事着礼部办理,将檄文通传天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尽皆知之。”朱由检点头,同意了孟绍虞的提议。 其他几个尚书一看,孟绍虞都得到了皇帝的褒奖,我们也不能落后,于是他们纷纷畅所欲言,有的提议好,被采纳,有的提议不切实际,被狠狠批驳了一番。 而且中,当以阁臣王在晋所说最为具有可行性。 “老臣以为,当从朝鲜入手。女真征伐朝鲜,乃是为弥补国内粮食产量不足。而粮食乃是一国之根基,无粮,国自然不稳。征伐朝鲜,可断女真之根基,又可惩戒朝鲜,擅自改弦更张之举。”王在晋不愧是提出归化城战略的人,他的建议,一下子就切中要害。 “不错,朝鲜是很好的切入点,而且,朝廷海军强盛,随时可以占据朝鲜沿海岛屿,以为进退之基。”逮着机会,吏部尚书阮大铖终于说了一句话,说出这句话后,他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参与进来了。 说真的,他的日子有些难混,虽然天降馅饼,一步登天成了天官,但他在朝臣中并无多大威望,旁人也不太合他接触,若他不是执掌吏部,一定会遭人排挤。 不过,阮大铖还是咬牙坚持起来,并积极参与朝政,尤其是这次,只要我在皇帝面前留下足够身后的印象,天官的地位自然稳固。 “占据朝鲜沿海岛屿?”阮大铖的一句话给朱由检提了个醒,是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占领一些好地方呢? 比如济州岛什么的。这个岛屿地理位置绝佳,控遏朝鲜海峡,若是他以后对日本有什么想法,绝对是一大助力。 513 你确定是人话? “是的陛下。”见皇帝对自己的提议十分感兴趣,阮大铖兴致高涨起来,“据臣研究,女真并无舟船之力,无法对付海上敌人,只要朝廷大军占据海岛,当无倾覆之危险,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 阮大铖自以为说的很得体,却不知其他人心中不屑更是多了三分,这都是老生常谈之事,还用得着你莱索?若不是这小子运气好,被陛下选中钦点,焉能占据天官之位? “想法不错,若令朝鲜割一二岛屿予大明,也算是惩戒其背主之恶行。”朱由检淡淡道。 一下子,阮大铖就停住了滔滔不绝的演讲,割岛屿,这个,我似乎没有讲到这种事吧,皇帝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呢? 皇帝的夸赞,我到底要不要领下来嗯?阮大铖十分的纠结。 不过朱由检却没管他,而是冲着朝臣总结道:“王阁老说的不错,朝鲜当击之,以断女真之根本。” 朝鲜自古都是大明的属国,再久远一点,还是中原的属地呢,这种铁杆小弟,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再说了,牛逼的国家屁股后面肯定会有一两个摇旗呐喊的小弟,不然怎么在国际上混,在朱由检看来,朝鲜就是最好的摇旗呐喊对象。 “只是,目前朝廷恐怕力有不逮,无法出兵。”朱由检忽然来了一个转折,将前面做出的决定都给否决了。 当然,朝臣并不意外,对于归化城的战报他们也知道,虽然击败了林丹汗,但自身也有一定的损失,总的数量上来说不多,但陆军根本也没多少人,一下子减员两千,也有些吃不消。 何况大营中还有五万新兵未曾训练完毕,京营中还有十万,这个时候着实不宜出兵。 “此时冬日将至,大军不宜轻动,这段时间正好给大军休养生息,补充损耗,待到明年,士兵整训完毕,择一良辰吉日,出兵朝鲜。”徐光启站出来说道,他之所以急着和皇帝讨论,也是想要确定下这个战略,以安定人心。 这个举措,和黄太吉此时登基称帝一样,先把口号喊出来,至少让人有个目标,以冲淡这些消息带来的震撼,重拾信心。 “如此,可也。”朱由检缓缓点了点头。明年的话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到时候就算不打朝鲜,朱由检都打算动一动,目标或是蓟镇外蒙古,或是青海林丹汗,再或者就是朝鲜,不一而定。 如今大明外部环境并不好,不打是不行的。 “陛下圣明。”徐光启高赞了一声,便退了回去。 “既然计较已定,那就照办吧,先传檄文,斥责黄太吉僭越称尊,令其自去称号,以得大义,随后训练士卒,明年征伐朝鲜。” 总结了下,朱由检再看向群臣,问道:“诸位可还有事?” 他是真的不想坐在这里和大臣议事,他还没从长途跋涉中缓过来呢,需要休息。 “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徐光启这时候却又笑眯眯的站了出来。 “何事?”朱由检有些咬牙切齿问道,就是这混蛋,让老子的休息都不能休息,不能抱着香喷喷的老婆,在这里和一群老男人东拉西扯的。 “陛下息怒,当以国事为重。”徐光启丝毫不为皇帝生气所动,劝诫了一句后,才说道:“归化城之事,陛下是不是当合朝臣详细说道说道,当日虽然陛下传来奏疏,但限于篇幅,事情所说不详细,烦请陛下示下。” “归化城?”朱由检扫了眼底下的大臣,发现不少人都站直了身体,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他略微一皱眉,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说白了还是利益所驱动,归化城乃塞外名称,地理位置优越,控遏大半个草原,周围聚集的牧民几十万,物产丰饶。 这可是一个庞大的产出,每年的牛羊马匹等都是一笔庞大的利润,而且,草原什么都缺,只要将东西运送过去,运回来就能赚到钱。 当初的晋商八大家,就是从张家口出塞,进行走私活动,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以至于让他们有钱资助黄太吉争夺天下的行动。 这里面的利润,每个人都非常垂涎,若不是当时占据归化城的是皇帝陛下,那些富豪巨商早就扑了过去。 缓缓看了眼那些感兴趣的官员,朱由检心中并无多大的波澜,也无沮丧或者愤恨。明朝的世情就是如此,官员和商人勾结的十分紧密,两者各取所需。 朱由检无意改变这些,也改变不了,不过,他可以引导,让这些人为他所用。 “归化城种种,朝廷并无意插手,各项收获,可由民间商人自由贸易。”朱由检这话一出口,就迎来一片喜色,他微微一笑,然后慢慢道:“不过,归化城将征收商税,十税一,以补充财政开支不足,凡是在归化城内交易,换取牛羊皮毛者,借当纳税,不得遗漏。” “纳税商队开具完税凭证,凭借完税凭证,离开归化城,通过草原,入关归来。”朱由检慢慢将自己的设想说完,然后就静静的看着底下的大臣。 商税! 这个词仿佛具有非同一般的魔力,刚刚出现,就扭转了梦郎内的气氛,许多刚才还笑吟吟的大臣立刻嘴角一垮,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皇帝要手商税啊,虽然只是在归化城收,但尝到了甜头后,还能忍住不对国内下手吗? 不可能! 突然间,这些政治大佬觉得,归化城的商税,就是对国内商税的预演和预热,用一个切实存在的例子,告诉世人,朕,要收商税了。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但郑三俊却几乎怒骂出来,收你妈拉个巴子的商税啊,这是与民争利。 怀着愤怒的情绪,郑三俊立刻站了出来,大声反驳道:“陛下不可,朝廷义民,跋山涉水,穿越千里草原,送去货物,为朝廷稳固草原局势做出了巨大贡献,朝廷怎可行扒皮之举,寒了义民之心,与民争利呢?” 这番话他说的正气凌然,掷地有声,仿佛在阐述天地大道,天经地义的道理。然而朱由检听了,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郑三俊,问道:“郑尚书,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 514 晕倒的郑三俊 “陛下何故羞辱老臣。”郑三俊被这一句反问给气的脸色涨红,忍不住就质问道。 他气氛,朱由检还更加愤怒,悄悄他都说的什么屁话,照他这么说,朝廷还得出钱感谢那些商人了? “若你说的是人话,朕怎么听不懂?”朱由检毫不留情的斥责道:“你之言语,简直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若无利益,商人岂能前去归化城?还巩固朝廷草原的义民,若商人都是义民,那也无八家晋商私通女真,贩运铁器粮食了。” 说真的,朱由检对郑三俊有些腻味了,这混账东西,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用他为尚书了,现在倒好,几次发言都在恶心人。 妈比,这家伙不是东林党的残余吧,说话的调调这么相似。 就连徐光启,也是惊愕的看向郑三俊,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位同年是发了什么疯,这么帮着商人说话。 除了怀疑外,还有丝丝不善。徐光启虽然是老好人,但却不傻。郑三俊是自己一力推举上来的,自然算是自己这一伙,而自己和皇帝关系好那是众所周知的,现在郑三俊却擅自发言,说这种混账言论,不顾基本道理和皇帝对着干。 他这是想干嘛? 皇帝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指使的? 一个个不好的想法在脑海中掠过,让徐光启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啧啧,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吧,都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来,陛下不生气才怪呢!”旁边的钱龙锡看着郑三俊的姿态,暗自摇着头。 郑三俊和他身后的那伙人,真是猪油蒙了心,这种话也敢说,这种事也敢做。他钱龙锡身后也有一批人,但自从皇帝展露光芒后,还不是夹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的,听皇帝的话,做皇帝允许做的事。 一个以为有点人支持,拉拢了几个人的尚书,就敢跟皇帝龇牙咧嘴,脑袋被大便塞满了吧? “陛下,国朝实行重农抑商之策,岂可.....” 郑三俊还待再说,徐光启却突然爆发了。 “住嘴,重农抑商岂是你这样曲解郑三俊,莫非你是和那些摇唇鼓舌、欺世盗名东林党乃是一伙的吗?” 徐光启的脸黑如锅底,毫不留情的斥责道,丝毫没有给自己这个同年一点面子,他是真的失望了,这家伙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没几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为自己谋利益没有错,但前提是将国事做好,为何徐光启最近都不针对钱龙锡了,就是因为对方拎的清,知道先做好什么再来为自己争取。结果这郑三俊倒好,明眼人都能看到皇帝对归化城的重视,他却丝毫不往这方面考虑,一来就要挖墙角。 得让都察院那边查一查这郑三俊!在心中,徐光启已经放弃这家伙了。 接二连三的遭到斥责,让郑三俊脸色难看无比,心中更是积郁了一股难以宣泄的怒火,偏偏这股怒火还不知道朝谁发泄。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声援,往日里几个谈论过这方面事情的尚书,此刻却盯着脚尖,一点动作都没有,如同木偶似的。 他知道,他被卖了。 “还不退下。”朱由检看着郑三俊呆立当场,一点动作都没有,心中越发的厌恶了,再度斥责而来一声了。 哪晓得,郑三俊就此眼睛一翻,整个人晕倒了下去。 “郑尚书晕倒了!” “快叫御医。” “快,让人抬下去。” 一阵手忙脚乱后,注郑三俊被锦衣卫给抬了下去,送往太医院。 “哼,丢人现眼。”朱由检冷哼道,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觉得颜面丢了,在这里待不下去,才装晕的。 然而这是他自找的,发言从来不考虑国家利益,自顾自己,任何羞辱都是难以避免的。 “诸位继续议事吧,归化城的事定下个章程吧,省的朕自顾自的定下来,你们说朕刚愎自用。”朱由检慢慢说着。 “也好。”徐光启点头道。 对归化城的安置主要是有四个方面,也是很笼统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这些方面。 政治不用说了,安抚使目前只是个临时的差遣,等后续的官员抵达后,这里将变成流官任命,而第一任长官自然就是孙传庭,身为首任草原上的官员,责任重大,要将官府机构构建完毕。 至于经济,就是收税,同时利用商业行为,将草原和内陆紧密联系起来,草原也是有出产的,在更久远的时候或许大明不需要,草原上有的,内陆都有,但现在这却成了一项政治任务。 草原上必须有自己的产出,有工厂,有自己的特产。最好的自然是朱由检设想的毛纺织技术,但这个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出来的,得需要时间。 在毛纺织技术没出来前,其他草原上的特产就需要人去开采了,朝廷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只是给予指导,完全由民间商人去完成。 “基于这个,朕意图成立两个部门,一个是税务总局,一个是商部。税务总局为金部名下机构,专司税收征收和稽查工作,不仅是农税,也包括商税,尤其是商税,是重点关注管理对象。至于商部,则是对商人商行进行管理,指导其商业行为,定下物价和规范等。” 税务总局!商业部! 这两个词,听得众人一阵脸色变幻,皇帝这是按捺不住,要挟大胜之威,对商税下手吗? 真是石破天惊的提议啊! 好半晌,众人都没说话,而是在笑话这个提议。 现在不比以往,皇帝根本不知道民间情况,任由大臣忽悠,通过锦衣卫和东厂,以及自己的历次御驾亲征,皇帝对民间的了解,不比他们这些大臣差,尤其是商税农税的了解,更是非常深入。 尤其是这是皇帝自己去了解的,而不是某个大臣去力主的,这就让大臣们很难有个怨恨和想要消灭的对象。而面对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往商业税方面走的皇帝,大臣们很难抵抗,往往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坚持不了多久拉!某些尚书在心中悠悠感慨道。 “当然,税务局和商部目前只在归化城进行指导业务,也只有归化城的官府才会设立机构,待时机成熟之后,才推广天下。”朱由检瞥了那些脸色各异的尚书一眼,才悠悠说道。 “陛下英明!”听到皇帝这么说,大臣们心下舒坦了不少,虽然不能阻止,但晚来几天也是好的,况且,收商税的趋势无法抵挡,那么就想办法在这里面分一杯羹。 这么想着,大臣们倒也没那么抵触了。 515议毕 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地丁银制度能推广开来,是两百多年农业税打下的基础,有着广泛的基层压抑,才能征收上来,但商业税不同,更加的专业,也需要更多的人手,这就需要花时间去积累。 归化城乃至草原等更加广阔的地方就是一个积累的好去处,只要在这些地方屯驻足够多的人才,将来推广到大明天下,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而且,商税推广之前,还要做个预热,比如税收、权力和义务、政体、国体等意识形态领域的研究和文章,等到全民都觉得征收商税是天经地义的时候,一小撮人的反抗就毫无意义。 明末的思潮已经很泛滥了,各种思辨文章层出不穷,身为从后世意识形态战争如火如荼社会过来的穿越客,朱由检自然不会对这些视而不见。 他并不觉得,皇帝和民主是不可共存的,关键在于引导,君不见后世还有好些个国家都有皇室的存在,虽然没多少权力了,但其尊贵荣耀,并不差多少。 不过让人诟病的是,这些所谓的皇室,水分太大,其法统来源并不纯粹,是杂交出来的,完全没有华夏皇室来历高贵纯粹。 整个世界,能和华夏皇室法统相提并论的,也就古罗马皇帝,结果两个皇帝法统相继断绝,一些此等、杂血的皇帝法统反而流传下来,不得不令人讽刺。 “翰林院如今可还有学士在其中?”朱由检忽然问道。翰林院是学术机构,能在这里面的担任学士的,都是顶尖的文章大家和学术上面的大牛,由他们来做。 当初内阁也不够使翰林院下的一个小机构,等到内阁凌驾六部,成为实际上的中枢后,内阁大学士便有了双重身份,一个则是最高权力的执行者,另个一却是学术道德方面的代表者。 这种双重身份,也是皇帝权力不断被限制,内阁权力不断膨胀的原因之一。毕竟,来自道德制高点的批判,经常能让皇帝在权力争夺当中失利。 “并没有了。”徐光启摇头,“翰林院中的学士全部清空,到各个部门任职,如今只有内阁的一些小吏在其中维持洒扫。” “这样啊,朕知道了。”朱由检点头。 看来是要招一些人进入翰林院了,主要就是研究文章、意识形态等方面的工作,到时候,再成立一个格物院,或许咱也能弄个两院院士出来。 当然,翰林院好填充,只要找找名声斐然的大家就好,比如李贽、顾炎武什么的。至于格物院,倒要从长计议了。 徐光启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忽然问起翰林院干什么,这机构自从科举被罢免了,就基本上废了,如今人都没了。 当然,关于翰林院格物院的事,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说出来,接下来继续商议归化城的事。 军事方面,倒是不用内阁操心,有曹变蛟在,御马监可以管束的过来,只是兵部要上心,建立好补给运输。 各种补给站的设立非常麻烦,而且需要人员庞大,御马监没这个能力,朱由检干脆全部甩给了兵部,反正兵部辖下有众多兵备道,完全有能力筹措出粮草运输。 而且,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尝试,御马监和兵部关于军权的划分。 “微臣明白了。”兵部尚书毕懋康恭敬道。 “归化城之事,除了商业和税收外,还有文化交流方面,要多多在草原上设立学校,教授当地的牧民说汉语,习汉字,用汉语取代他们交流的蒙古语,使得民众归化,若干年之后,草原自然成了大明国土,稳固如同汉地十三省。” 不哼不哈间,朱由检又抛出了一记炸弹,震得众人头晕目眩。 卧槽,皇帝这计策,是要断了草原的根啊!这可是比亡国灭种还要狠毒的计划!一旦实行成功,草原诸多部族,就全都成了过眼云烟,到时候只能从历史中寻找了。 “此事有待从长计议。”钱龙锡忽然道。 这事的确得从长计议,他可是刚刚提出,招募一些举人,到归化城任职的建议,卧槽,到时候万一是派去教书,到时候他还不得被骂死啊! 别看读书人天天嚷嚷着教化天下,但真要让他们去草原上教化那些蛮夷,自己却又不愿意了。 “陛下,还有黄教和红教之事,事涉宗教,不可小觑。”徐光启再度说道,想要教化草原,那这两个藏传佛教就绕不开。 “这有何难办。”朱由检不以为意,在华夏,宗教从来都是依附皇权而生的,可不会像林丹汗那样,不过是改信一个教派,就让手下纷纷背叛,势力四分五裂。 “让那些寺庙中的和尚都去草原传教,他们要是无法在草原上占据一席之地,朕明年就让寺庙全部改成学院,还有那些道士也是,去草原传教,别整天窝在家里横,这方面武当山和少林寺要做好表率工作。” “还有学院的事情,交由礼部负责,这是重中之重,明年,朕要在草原上看到十所学院,教授草原牧民孩子读书识字,学习四书五经。”朱由检严厉道。 “遵命,陛下。”孟绍虞哭丧着脸接下了这项差事,草原这苦寒之地,谁愿意去教书啊。 “还有事情吗?”朱由检看着群臣道,既然要议事,那就一次都议论完。 “没有了。”徐光启摇头道,归化城、女真朝鲜,两方面都做了个总结,理出了个条理出来,有了这个会议,内阁就知道一些事情怎么做了。 “行,那内阁做个总结奏折出来,然后将具体工作安排下去,照此执行。”朱由检打了个哈欠道。 他是真的累了。 “对了,朕在提醒诸位一句,如今已经到了九月份,重阳节也过了,距离年关不远,今年的年终总结可要好好写,把各部门今年做了什么事,有什么成果都给汇报下,同时,关于明年的各部发展计划和预算也要报上来,这些都将纳入年终的绩效考核,若是那个部门没有,明年朕除了俸禄,其他钱都不会拨下去。” 临走前,朱由检又安排了工作下去,这是第二次类似的工作,若是这次哪个在做不好,他就真的要换人了。 年终总结和明年工作计划都做不好的尚书,要来何用? 516 无愧于心 议政会很快散去,皇帝回返乾清宫休息,而徐光启等人也纷纷散去,只是离开的时候,不免纷纷议论起来。 作为内阁大佬,徐光启四人自然是一起走的,边走,他们就边说着什么。 “陛下这商部,是说着玩的,还是打算真的组建?”钱龙锡眉头紧锁的说道。 “为何这么说?”熊文灿好奇的问道,刚才的议政会上,他并没有发言,现在却问了起来。 “陛下虽说要立商部,但却不任命尚书,总觉得不太正式,怕是说着玩的。”钱龙锡分析道。 “就这?”熊文灿不以为意道,“陛下不是让我们上奏折议论吗,说不定就是让我们写写对商部的认识,谈谈如何对商人进行管理,好选出商部尚书,组建商部呢!” “这倒也是。”钱龙锡点头,然后随意问道,“你们觉得,谁适合这商部尚书呢?” “我觉着吧.....”熊文灿皱眉思索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瞪着钱龙锡道:“好啊,老钱,你这是在套我的话啊。” “嘿嘿!”钱龙锡嘿然一笑,也不解释。 一部尚书,位高权重,任是阁老,也觊觎不已,整个大明国土上,能与尚书相提并论的职位,并不多,巡抚也不过才三品,也就总督、督师、经略这些封疆大吏才能比。 尤其是商部,生来不凡,专司对商人、商业之事进行管理,若能掌握在手中,不仅话语权大增,其中还有绝大的利益。 民间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制定一地行业规则,商部若是成立,天然对这些行会有管辖权,一旦自己能插手其中,那利益,简直海了去了。 出身商业氛围浓重的江南之地,钱龙锡可是深知规则制定权的重要性。 “这是你被招商我,我不管的。”熊文灿看了眼钱龙锡,暗骂一声狡猾,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现在之下你把北直隶的事情农业税做好,其他的你们别来烦我,自己看着办。” 熊文灿有自己的事,士绅一体纳粮,地丁银制度,可都是在北直隶推行,这件差事是他自己从皇帝这里抢来的,好不容易能从皇庄征税,又要了卫所的土地分下去,他可不想最后弄得一团糟。 北直隶各府一直都是归中枢直管,如今熊文灿要推进农业税的征收,北直隶的事情就渐渐堆积到他头上来,需要他过目后才能执行。 毕竟土地、税收涉及到方方面面,他这大佬不过目,其他人又怕坏了事,被他嫉恨上,因此,最近熊文灿的工作忙的一塌糊涂,他可没空管朝堂上一些争斗。 只能入内阁,全靠皇帝信赖,先把皇帝的事办好,再说其他。再说了,他熊文灿还年轻,内阁还能个干个好几届,不急着争权夺利,稳住皇帝荣宠才是最关键的。 撂下这句话后,熊文灿就离开了皇宫,他要出去巡视,如今正是秋税征收的时候,他要去盯着。 “这老熊,就是耿直。”钱龙锡摇摇头,不过心中却暗自欣喜下来,可以排除一个竞争对手了。 “没什么耿直不耿直的,老熊是个做事的人。”徐光启淡然道,然后他转向钱龙锡,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说道:“你若是想要这个商部尚书,还需要上一份奏折上来,必须要有点东西,不然别说陛下,我这里你都过不了关。” “首辅说的是,都是为朝廷,为大明做事,一部尚书,怎能光是尸位素餐、一味为自己捞取利益之人呢!”钱龙锡立马接话道。 “哼,郑三俊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们不要多手。”说道这,徐光启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郑三俊今天的表现,真的让他太失望了,到现在,还干这种事,不论是他,还是皇帝,目前都十分忌讳。 若是让郑三俊还在朝堂上,在他带坏之下,东林党的风气岂不是又要蔓延开来?那皇帝杀了那么多人岂不是白杀了? “许大人好煞气,本官就拭目以待。”钱龙锡说完,也走了,他要回去何人商讨下,弄一封奏折出来。 没点东西,皇帝怕是不会同意的。 “你不感兴趣吗?”见钱龙锡走后,徐光启转向王在晋问道。 “跟老兄一样,忙不过来啊,归化城一旦立足稳定,九边的事就提上日程了,我得为这个做准备。”王在晋边走边说道。 “军改是必须的,卫所是肯定要撤的,到时候各地如何驻防,兵力如何分配,都是必须要有一个清晰的章程,还有御马监,如今手已经伸到京营中去了,我感觉,到时候就是御马监和兵部决出分晓的时候了。” 说到这个话题,气氛一时沉默下来,这是皇权和相权之争,是权力之争,历来都是残酷的,他们不争还好,一旦争了,恐怕就不是这么能轻易平息下来的。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死人。”王在晋目光有些担忧,军权,是最危险的权力,一旦争夺的激烈起来,死人是最常见的。 “不会的,陛下不是在这样的人,我能感觉到,陛下在极力克制住,每次权力之争,他都会用其他利益交换,以交换的形式来完成权力的转移,这次也不例外。”徐光启摇头道。 这不是他胡说,而是历次来大臣们所能见到的,在今上手中,锦衣卫、东厂尽管扩大了,但用来对付朝廷大臣的时候,次数却屈指可数,目前还未发现屈打成招之事,两个机构,都是奉命行事,从未主动生过事。 “陛下不会如此,怕就怕其他人,并不希望朝堂如此平静!”王在晋满脸担忧,很多时候他,他们都能感觉到那种暗流涌动,就如这次,若是陛下一旦有失利的消息传来,京师恐怕瞬间就会陷入动荡之中。 那些被裁撤的卫所,那些被清理的京营士兵,那些靠着各个粮仓吃饭的人,都会趁机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气。 京师,哪还会如现在这般平静繁华!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进我们的努力,将事情的影响限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若是陛下一定要军权的话,给他就是了。”徐光启目光很平静,他是状态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也是,尽力就是,只要无愧于心,谁也说不了我们什么。就算真相有事会被掩埋,但终究会***的。”王在晋笑了笑,一切担忧,在这抹笑容中全部消散。 517 固宠 宫中。 皇帝去参加议政会后,高起潜却悄然的找上了还未离开的皇后田秀英。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高起潜恭顺的行礼拜见。 “原来是高公公啊!”田秀英看见高起潜,微微一笑,说道:“高公公不在军中辅佐陛下,怎么进宫来了。” “瞧娘娘您说的,奴婢那生是宫中的人,死也是宫中的鬼,宫里才是咱的家,军中不过是陛下赏脸,看的起奴婢,给点事做。”高起潜满脸堆笑讨好道。 “高公公一段时日不见,倒是能说会道了许多。”田秀英端庄的笑道,寒暄了下,她便直接问道,“高公公拦住本宫,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事。”高起潜收敛笑容,凑过来,一脸神秘的笑道:“奴婢搜罗了一批人,请娘娘过目。” “一批人?”田秀英凝眉,猜测似的问答哦哦:“女人?” “娘娘过来一观便知。”高起潜卖关子道,然后他便转身,在前头带路。 “跟上去。”田秀英说道。 很快,凤架便跟着高起潜,出了宫城,来到皇城御马监所在。高起潜也是御马监中的一员,地位还比较高,他带来的人,自然是安置在这里。 “都出来吧。”高起潜拍拍手,很快,一群莺莺燕燕全都走了出来。 这是一群女人,而且都是一群漂亮的女人,虽然和中原美女是不同的风格,但健康富有活力的身材,以及小麦色的肌肤,让她们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其中一些,更是充满了成熟贵妇风韵。 以田秀英的眼光,自然看的出来,这些显然之前是他人姬妾,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不用说,她们的男人不是死了,就是被俘虏了。 “高起潜,你这是什么意思。”看着这些美女,田秀英的柳眉倒竖,脸色不善的看着高起潜,这是嫌本宫地位不够稳固,弄过来争宠的吗? “娘娘喜怒。”高起潜连忙上前道:“奴婢这是为娘娘在着想啊!” “娘娘你想啊,陛下后宫单薄,只有娘娘和袁妃娘娘两人,虽说陛下宠爱,但长此以往,不合规矩,且陛下身为男人,时间一久,自然.....”说到这,高起潜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 “陛下封妃,娘娘不好干涉,但其他的却可掌控在手中。这些女子都是草原丽人,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宫中秀女尽皆释放出宫,缺少颜色。奴婢曾听闻,娘娘有意为陛下选秀。依照奴婢看,选汉家女子,不如用异族女子。” 说到这,高起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如唐朝李恪例,这些女子纵然诞下皇子,也无法继承大统,但汉家女子却不同了,若先于娘娘......” 话不用说破,说到这田秀英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听了这番话,田秀英顿觉心脏碰碰跳了起来,脸色不争气的红了。 到了一个位置,自然会处在这个位置上考虑,身为皇后,田秀英最要紧的就是诞下皇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纵观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基本都是皇长子登基为帝。若是自己的孩儿能当皇帝,哪个目前不愿意。 田秀英可不想,等到几年后,再来个嫡庶之争,然后自己儿子费劲千辛万苦才登上皇位,甚至还有一定风险,被人掀翻。 “若陛下独独钟情汉家女子怎么办?”田秀英蹙着绣眉道。 “不会的,咱家虽然算不得男人,但却了解男人的心思,陛下一定会满意这些美人的,再不行的话,娘娘还可以弄些其他地方的美女,比如朝鲜,日本、暹罗等,等陛下口味腻了,到时候在弄些汉家女子也不迟。” “想必,那时候娘娘早已诞下龙子了。”高起潜说完,扭头看向那三十个精挑细选出来的草原美女,点着下巴道:“而且,这些女子经娘娘手入宫,不仅不会是阻碍,还能帮助娘娘固宠,何乐而不为?” 田秀英沉默了,好半晌后,她才忽然绽放笑容:“如此,这些美人就交给本宫吧!” 高起潜含笑退下。 皇帝回京,一切魑魅魍魉自然消散,全部被镇压下去。 当然,也有些没有撤掉的,比如梨园的义演,朱由检回来后就觉得很好,而一直保留下来,每天都安排人过去表演三场。 没道理梨园派了人在天下巡演,而京师的百姓却看不到吧,也因此,梨园十座表演台就成了京师一个景色,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不是无法演出的情况,那都是一直有人登台表演的。 也正因此,让梨园的名气越来越大,渐渐成了艺术人士心目中的圣地。 议政会后,很快边有人上奏,言说自己对商部的理解,然而奏折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不知为何,先前对商部十分有兴趣的皇帝去,突然什么动作都没了。 这让钱龙锡百思不得其解,就算面见皇帝的时候试探一问,都没得到答案。 不过随后几天,都察院的科道御史,忽然开始弹劾驿部尚书郑三俊,言说他克扣木桂马车站建设资金,以老马冲当驿马,以劣质木头充当轨木,导致轨木一日三换。这些奏折言之凿凿,就连具体的站点都写的清清楚楚。 奏折上去后,立刻引起了皇帝的震怒。 木轨马路可是皇帝最为重视的地方,其便捷的物资运输可谓极其重要,目前还在扩建当中,介时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员,都能通过木轨马路,抵达各个地方。 这样极其重视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敢在里面上下其手,真是该死。 很快,巩永固带队,对郑三俊进行调查,不到片刻,便搜查出证据,确有其事。立刻,郑三俊就被关入诏狱,随后全家被逮捕,本人在审讯过后,便移交到刑部,由三法司审判。 郑三俊在被关入诏狱后,就没人关注他了,众人的视线全都看向了驿部尚书一职,有一个尚书位置空缺出来。 但皇帝依然毫无动作,只是将此前进入的驿部工作的余煌,提拔为左侍郎,暂代驿部工作,至于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连着两次空缺不任,朝中的局势一下子就诡异紧张起来,隐没在宫中的皇帝,似乎又策划起什么来。 不过,这时候徐光启出面安慰了下,说皇帝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先空缺着,等到年终总结完成后,再择优选择。 这下子,官员们顿时从惶恐不安变成了基情满满,一部尚书,谁不想担任啊,一旦自己今年的工作得到认可,那就能升任,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一时间,朝堂运转的效率顿时高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积极努力的工作,京师各衙门风貌一时改观。 518 小生李岩 时间慢慢推移,渐渐来到了九月下旬,归化城带来的荣耀,让京师闹腾了一段时间后,再度归于平静。 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眼前的生活才是主流。 不过,这个时候,若是比价敏感的京师百姓,就会发现,城内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了,那规模,堪比往年的春闱。 然而,若是春闱的话,此时时间没到,现在最多是秋闱的时间,而且,今年也不是大比之年,乾圣四年才是本朝第二次大比。 “奇了怪了,为何现在多了这么多读书人来京师?”一些见多识广的人不免疑惑起来,看着大街上三三两两聚会的读书人,百思不得其解。 京师南门,永定门口。 这是京师的南大门,也是京师正门,每日从这里进城的人络绎不绝,由于人流的影响,在南门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就是专门给要进城的人歇脚的。 旭日东升,大概**点的时候,其中一家客栈内,王体乾从房间内走出来,他是昨晚抵达这个小镇的,随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团的陆军士兵。 将王体乾送到这里后,那些士兵便离开,连夜归营,至于王体乾,则打算再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在进城。 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是在常州府和一群老狐狸对着干几个月,临走前还耗费大精力,精心挑拨了一番,完了又长途奔波,精神损耗实在是太多,这一睡下,直到现在才起来。 原本想要趁着清晨回京的想法自然落空。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王体乾边走边说道。 “公....大人,您说笑了,您这年纪,还能再干个十七八年的,一点都不老。”王体乾神户,陪着他下来的几个人中,一个中年番子笑道。 他是东厂的人,此刻护送王体乾回京,因为王体乾不想太过招摇,便没有穿着制服,而是一身便衣行走,不过身上那股鹰爪的味道,还是领人侧目。 对他陪同的王体乾,周围人都多了几分忌惮,原本有些喧闹的声音,也都安静下来。 “客官,您吃点什么?”小二走过来,毕恭毕敬的问道。 “给我来碗炸酱面吧,这人老了,味道就吃得重。”王体乾自嘲道。 “好嘞,您稍等。” 等待地时间比较无聊,王体乾四处张望起来,这一看,让他有些侧目,这座客栈内,竟然有七八成都是读书人。 而起观其穿着,听其交谈的口气,还不是那些穷酸秀才,而是在乡间颇有地位名望的举人。这还不算,刚才他下来时,还看到几个读书人结账而去,想必是要进城。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读书人?”王体乾心下奇怪。 京师读书人不少,但举人却不常见,友情是还未到京师,就见到这么多天南海北的举人,更是少有。 往常也只有在春闱时,才能看到这么多举人。但王体乾却能非常肯定,万岁爷这几年是绝不会开科举的。 王体乾瞧了瞧,正想让人去打听一二,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宋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王体乾举杯相邀道。 “你是,王公.....”被人喊到的宋应星先是疑惑,然后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王体乾在叫他,这个时候,他招呼已经打了,想要收回已经完了,干脆就咽下了最后一个公字,干脆变成了王公。 “王公?我喜欢这个称呼。宋先生何不过来一坐?”王体乾低语一声后,邀请道。 “多谢王公相邀。”宋应星道谢了一句,便坐了过来。 正好这时,两人的早点过来,便开始吃起来来,西里呼噜的,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住嘴,让小二将碗碟撤下去,上了壶茶,边喝边聊起来。 “宋先生的事情办完了?”王体乾慢悠悠的问道。 同为宫中掌印之一,王体乾对孙元化还是很熟的,对他倾力栽培的宋应星也有个大概的印象,因此才能认出来。 而在宫中体系下混的宋应星,更是见过王体乾不少次。 “没有完全办完。”宋应星摇头,“只刚刚弄了三分之一,但却有了产出,数量有点多,已经不是在下能够掌控的,故而回来交差了,反正都是一个模子,长芦的老盐工都学会了,有我没我区别不大。” “已经有产出了!”王体乾恍然,他是知道宋应星主持长芦盐场的改造,按照预计,此刻怎么也没法完成,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财帛动人心啊!”他感叹道。 大明如今缺盐的很,白花花的盐弄到外面,就是白花花的银子,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长芦出些乱象倒也正常。 只是,能让宋应星都说产出很多的数目,一定不小,接下来陛下和勋贵们肯定又是一番交涉深谈了。 这么想着,他就陷入沉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摇头失笑道:“我这人,就是闲不住,一点小事也能想这么久。” “王公乃国之柱石,能见微知著,从小事可见大势,想必刚才又有所的。”宋应星凑趣说道。 “比不得宋先生前途无量啊。”王体乾笑了一声,岔开话题,不在说盐的事情,而是好奇问问道:“你可知为何京师多了如此多读书人,看模样大都是举人?” “不太清除,学生和王公一样,也都是刚才外地回来,准备进京呢!”宋应星摇着头,然后眼睛一亮,“不顾,学生不知道,他们肯定知道。” 说完,他伸手一指,正好指着一个年轻的读书人,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显然也是刚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有了力气,想要进城。 “这位郎君,可否过来一叙,在下有些话想问。” “我吗?”年轻读书人左右望了望,然后指着自己,反问道。 “正是。”宋应星颔首道:“还请郎君不吝赐教,叨绕了。” “不麻烦,不麻烦。”年轻人爽朗的笑了声,然后走过来,一屁股坐下。 “小生李岩,不知道两位老先生想问些什么。” 519 胸有成竹的三人 “这么说,是因为内阁诏令,让你等举人入京师参加太学的考试?”王体乾琢磨的问道。 和李岩聊了一会后,两人才知道,内阁下达了这样一道诏令,令举人进京考试,过者可在太学读书,毕业后入仕。 这和之前的国子监并无两样,不过是多了个入学考试,放在以往,那些有志之士根本不屑一顾,然而现在科举被罢免的情况下,却是唯一的入仕渠道。 得到这个消息后,顿时无数青年举子纷纷入京,就是为了参加这个太学试。故而才让两人奇怪,为何有这么多读书人入京。 “是的,至少小生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李岩笑着道,然后,他又有些苦恼:“就是不知道这太学试要考些什么,希望别太难了!” “今上乃是大有为之明君,重实干而轻虚名,重效益而轻仁义,你不妨看看诸子百家中关于治国之道的文章,也许有些裨益。”王体乾敲着桌子说道。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会出什么题目,但想来绝不是四书五经中的东西,陛下从来不看这些,他多时捧着诸子百家的书在读。 “诸子百家?”李岩如有所思道,然后,他抬起头,看向王体乾,不知道这老人家是何方人士,竟然如此笃定考题的范围,就在治国之道上面。 “哈哈,后生,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今上雄心勃勃,北直隶,常州府,归化城,皆有新政实施。陛下锐意改革,尔等乃未来之官员,不考你们治国之道,还考什么。”王体乾哈哈笑道。 “好了,今日你我缘分到此,就此别过了。”王体乾说完,站起来便往外走去,随后宋应星也冲着李岩微微一笑,跟着离开。 啪! 坐在其他桌子上的那名中年东厂番子走过来,啪的拍了几个银币在桌子上,全都是一两面值的大钱,足足五个,五两银子。 “嘶,真够豪爽的!”饶是李岩不重视钱财,此刻也不免为对方的大手笔所震惊,不过是随便聊了两句,就给五枚大钱,真是有钱人。 叹着气,他将五枚大钱给收起来,李岩可不是你迂腐之人,放着眼前的钱不要,去装清高。如今吃住在京师,花费大,能有一点进账是一点。 就连桌子上的茶水糕点他也没浪费,慢慢的喝着茶,吃着糕点,等过下在进城。反正太学试的时间还未到,他也不赶时间,等等也无妨。 等吃喝完毕,他才提着自己的包袱,走出客栈,朝着永定门方向而去,他刚出门,没走两步,一人追了上来,叨扰着道: “兄台,在下听你口音像是河南的,不知仙乡何处?”赶上来的是一名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身上衣服稍微有些旧,不过却是上好的料子,起码穿在身上,比李岩的衣服要体面。 “在下河内县李岩,不知道兄台有何见教。”李岩拱手道,非常的客气。 “巧了,我是宝丰县的牛金星,没想到在京师都能碰的上老乡。”牛金星热络道。 “是啊,好巧。”李岩也笑着道,既然都是老乡,他心下的戒备倒是放松了些。 “刚才那两位可是家中长辈,远远看起来,甚有威仪,比宝丰县太爷要气势雄浑的多。”牛金星随口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李岩摇着头开始说道。 他没有隐瞒的心思,将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牛金星。 “什么,考诸子百家中的治国之道,完了完了,我可从来没看过啊!”牛金星懊恼道。 “牛兄不比沮丧,你起码还有时间复习,在下可是连能不能考都还不知道。”李岩苦恼道。 “哦,怎么说呢?”牛金星连忙问答道。 就这样,两人一路俩一路进来京师,这一番交谈,倒是相谈甚欢,又因为是老乡,干脆两人住在同一个客栈,相互好有个照应。 他们两个正在为考试发愁,但有人却早就知道了考试的重点范围。 陈子龙,吴伟业、夏允彝三人正在一处客栈的房间内相互讨论着。 “你们说,这太学试的考试题目是谁出的啊,怎么尽是这些商鞅之策,而无一点道德文章呢?”吴伟业有些抱怨道,说完后,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连日的看书,让他疲惫不堪。 “是啊,这些诸子百家的观点真多,而且做法也非常多,让人不知道用哪个好。”夏允彝也揉了揉额头,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还好吧,我倒觉得这些先贤说的很有道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呢?”陈子龙却看的津津有味,一刻都没停下。 “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些书有什么好看的!”吴伟业无语至极,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个小老弟突然变了,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当然有用了!”陈子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然后,他将书合起来,看着其他两人道:“不过,时间有些短,想要吃透这些书不太可能,既然我们提早知道考试的范围和关键点,那不如有针对性的复习。” “太学试共有策论五篇,答出三篇,且言之有物者,方可合格,其中内容范围你广阔。有律法,税法,交通,官制,商业等等,我等自选三门,深入研习,方能通过太学试。” 陈子龙侃侃而谈,分析着这次考试。 这次考试不排名,只看策论内容,有三篇合格者便能入学,没有名额限制,也没有成绩限制。 “也罢,照着子龙所说的做吧,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能提前得知考试的具体范围,看看那些举人,现在还晕头转向的,不知道到时候看到题目后会不会哭。”吴伟业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读书人,莫名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是是是,快看书吧,要是到时候你连这些人都比不过,考不上,丢人的还不知道是谁呢!”陈子龙没好气道,然后又开始看书,他主要看的是关于税收方面的文章,税法是他准备写的策论方向。 520 草原宫女 清晨,朱由检从床榻上醒来,身边是两具柔软鲜嫩的身体,那是皇后和袁妃,虽然出征很累,也很苦,但回来后的一段时间,两人特别温柔,百依百顺,一龙双凤根本不在话下。 起来后,朱由检没有惊醒两女,而是自己从床上下来,任由宫女给自己清洗身体,穿戴衣物。 “嗯?”正半闭着眼睛的朱由检忽然感觉到力度不对,不是惯常伺候宫女所用的的力道,他连忙张开眼睛,看了过去,却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再看向四周,是八名陌生的女人,无一例外,这些人都非常的漂亮。一般皇帝身边伺候的宫女都非常少,通常都是太监,朱由检虽然有固定的八名宫女伺候,但经常会轮换。 这次他也以为只是寻常的轮换,但仔细看了眼这名宫女后,他发现有些不对。这八名宫女其中两个他有点眼熟,而且身上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风韵,和宫女通常有的稚嫩青涩完全不同。 更关键的是,尽管这几人穿着宫廷服饰的,但总觉得这些衣服和她们不搭配,有种别扭的感觉。至于突发、肤色、武官等细节之处就更多了。 “方正化,方正化。”朱由检高喊了一句。 “来嘞,万岁爷。”方正化听到呼唤,连忙小跑进来。 “她们八人怎么回事?”朱由检指着眼前成熟风韵的女子道,说完,他还偷偷瞄了眼对方的纤细的腰肢和身材,还别说,这女的身材着实好到爆。 “万岁爷,这些可是娘娘给您准备的惊喜,您得下问娘娘吧。”哪知道,方正化根本不正面回答,将事情都推到田秀英身上。 “呵,你还跟我卖关子。”朱由检好笑道,不过,他也没继续追问,既然是惊喜,那就等着皇后来揭晓。 站在原地,朱由检任由这些宫女操弄着,就连穿衣都是她们干的,而不是如以前一样,由太监来弄。 还别说,女子给你穿衣和太监就是不同,阵阵幽香从这些美丽的女子身上不断飘荡进他的鼻翼,随处可见的柳腰、粉臂、美腿,让他赏心悦目,尤其是穿衣时的若即若离,时而柔软,时而坚挺的触感,让人遐思无限。 大清早的,朱由检就被撩拨的有些火气升腾。 “好险,有些吃不消啊!”朱由检连忙控制住心头杂念,穿好衣服后,便开始绕着乾清宫开始跑步。 这是他每天都会做的运动,从无见间断,他的爷爷可是万历,每天吃得那么好,若是不运动消化,他可不想最后胖的要人抬着走。 等到跑了两圈,满头大汗后,朱由检才停下来,走了一会,散了散热后,才开始吃早饭。这时候,田秀英和袁妃也刚好起来。 “陛下起的可真早。”田秀英看着皇帝笑眯眯的说道。 “不起早点,身体吃不消啊!”朱由检一语双关道。 “陛下讨厌,我们可不是吃人的妖精!”田秀英顿时不依不饶道。 “对对对,两位爱妃不是妖精,而是仙女。”朱由检告饶道,几人嬉闹了一阵后,他才问道,“那八名宫女是怎么回事?” 他正说着,然后又楞了下,眼前上菜的宫女也换了,其气质类似早上伺候的八名宫女,只是青涩许多,没有那股成熟风韵,但是身上别样的气质却大致一样。 “陛下发现了?”田秀英笑眯眯道。 “什么?”朱由检一愣,不明所以。 “陛下想想,前段时间干什么去了?”田秀英指点道。 “干什么?”朱由检愣神,他没干什,只是去了趟草原,击败了林丹汗,占据了归化城而已。 等等,击败了林丹汗,占据了归化城。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仔细端详在周围伺候的宫女,果不其然,她们身上独特的气质,是草原上女人所独具的。 而其中那两个他看的眼熟的成熟美妇,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林丹汗的姬妾,林丹汗有八大福晋,至于这两人是其中哪两个,他倒没有关心。 “朕怎么不记得选了这么一批美人进宫?”朱由检纳闷的盯着田秀英看。总不能是皇后到归化城操办的吧,不然这些人怎么进入到宫中的? “嘻嘻,陛下,这样的美人可是足足有三十六位哦!”哪知道,田秀英没有解释这些女人是怎么来的,反而嘻嘻笑起来。 啪! “就你还打趣朕,快说,这些人是怎么来的!”朱由检根本不吃她这一套,巴掌狠狠在田秀英翘臀上一拍,故作凶神恶煞道。 “啊!”当即,田秀英的脸就红的跟滴血一样,羞赫的看着皇帝。尽管都大被同眠好长时间了,但对皇帝的一些亲密动作,她还是没多少抵抗力。 旁边的袁妃也是如此,看着皇帝的动作,尽管不是打在她身上,却也浑身一颤,脸颊上红霞漫天。 “陛下真讨厌!”田秀英咬着下嘴唇道,然后,她发现皇帝作势还要拍,顿时吃不足,惊呼道:“陛下,臣妾告诉你了,是高起潜送进宫的,臣妾调教了一段时间后,才放到陛下身边的。” “朕就知道,也就这混蛋能干出这事来,不可能是其他人。”朱由检咬牙切齿道,话语虽然痛恨,但怎么听都有种喜滋滋的成分。 男人都这样,尽管成了皇帝,但对美女的喜爱,根本改不了。 一顿早饭就在这样的香艳环境中吃完,随后,朱由检便离开了乾清宫,出现在皇极门内。他既然回来了,每日的政务处理是少不了的。 等到忙完了内阁的事情,方正化忽然附耳过来,说道:“陛下,王公公和宋应星宋大人回来了。” “宋应星和王体乾?”朱由检一愣,然后立刻他们两人的回来,代表常州和长芦的事情告一段落。 而这,意味着大笔的进项即将到来。 随着四万新兵的征召,御马监的开支与日俱增,但收入却不见增长,朱由检早就开始发愁了,虽然他银钱还有很多,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宋应星回来的正是时候。 521 谁行? 不过,尽管心中激动,但朱由检还是没有先见宋应星,因为王体乾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微臣参见陛下。”王体乾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然后恭敬的跪下去,大礼参拜,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皇帝,说真的,还真有点想念。 乾圣帝和他此前伺候过的几个帝王很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但让王体乾选的话,他会选现在的皇帝。 “起来吧。”朱由检语气非常随和,如对家人。 “陛下清减了许多。”站起来后,王体乾仔细端详了一阵后,忽然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草原上没什么吃穿,睡得也不好,肯定胖不起来。”朱由检也随意的聊着,和王体乾拉扯些家常。 说真的,相处久了,皇帝和这些太监之间,是会有一种如同亲人朋友的感情,哪怕朱由检这个来自后世,有着极其健全三观的人,也是如此,更不要说那些从小长在深宫的皇子了。 大明太监权倾天下,为祸一方,不是没有道理的。 闲聊了一阵,两人才进入正题。 “常州府的事情都办妥了?”朱由检问道。 “老奴出马,自然是办妥了,别的本事没有,这些挑拨离间,安插分化的伎俩可纯熟的很。”王体乾低声笑道。 “那最好不过了,你大致和我说说常州府的情况。”朱由检笑着道,对于王体乾办事他还是非常放心的,正如他自己说的,太监不都是吃这碗饭的嘛。 “好的,臣就为陛下细细说说。”一说到正事,王体乾就改变了自称。 常州府一开始分成两派,以阎应元为首的吏员派,以及以当地士绅为主的官绅派。 毫无疑问的,官绅派有钱有人,又是地头蛇,掌握着当地大量的田地,想要官府改制,并将地丁银制度和士绅一体纳粮制度推行下,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因而在初期,这些人掌握着巨大的优势,压制住了吏员派,并和王体乾相互对抗,不肯让步。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利益,尤其是那些暗地里大量经商,甚至走海的士绅,利益更是和常人所不同。 知道这点后,王体乾联络许心素,开始和其中走海的人接触,交谈,甚至威胁欺压,等等手段用上后,很快就分裂了对方的阵营。 于是谈判才从僵持阶段进入正式实施阶段。当然,其中朱由检击败林丹汗,占据归化城的大捷,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一旦皇帝腾出手来,关注到常州府,恐怕这些士绅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当然,这种恐怖的战绩,本身就是一种威压,君不见,永乐年间,哪有敢和成祖朱棣对着干的士绅? 皇帝战果越是辉煌,带给别人的压力就越大。 发现商业这个弱点后,王体乾立刻揪住不放,利用这一点,他合纵连横,借助四海商行的力量,让官绅派分裂成了十几个小的团体,最后不足为惧,他们或许可以影响一县,但绝对无法主导。 最后团体势力最大的,反而是吏员派了,不过这一派本就是散沙,只是在外界压力下联合起来,想要取得更多的利益,当利益摆在眼前时,很快就一哄而散。 当然,阎应元等三人在这些人心目中还是有比较高的地位,若不是这三人努力,好位置都被被人占据了,根本轮不到他们。 “也就是说,常州府几个县衙中,都是犬牙交错的状态,没有人一家独大?”朱由检满意的问道。 “是的,陛下。”王体乾点头,随后他想了想,终于问出了一个憋在心中很久的问题,“陛下,为何对常州府花费如此大的精力,不过是一府之地而已,还能翻出天来?” 王体乾真的不明白,为何常州府要如此大费周折,就连自己这个内相都派出去,就为了官职改革的进展吗? “这是一个试点,试点的作用,你是不明白的。”朱由检笑着说道。 在深圳特区没有建立前,没人知道,经济竟然能发展的如此迅速,市场是如此的活跃,短短的几年时间,抵得上以前的十数年发展,到最后,以至于有了一个名词——深圳速度。 常州府,就是朱由检设立的深圳。他想看看,细化了官府制度,有了足够的组织力后,常州府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当然,南直隶还差一个巡抚,来上通下达,将朝廷,准确的说,是皇帝的意志,体现在地方上。 正五品的知府,品级还是低了些,很多事情坐起来不方便,也不顺手。 只是,这个人选是谁,还很难定。 “你说,若朕安排一个南直隶巡抚,你觉得谁合适?”皇帝忽然问道,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了王体乾的预料,怎么话题忽然转到这边了呢? 他有些跟不上皇帝的思路,不过还是认真问道:“陛下是想让这个巡抚干什么?” 此前,根本没有所谓的南直隶巡抚,南直隶各个府之间都是平等的,并无上下级关系,官制他们是南京六部,最多有时候设置一个凤阳巡抚,苏松巡抚等囊括几个州府的官职,却从无管制整个南直隶的。 不过那是以前,南京有个朝廷,如今南京陪都的身份都没了,六部全部裁撤,迁徙到北京,这种情况下,立个南直隶巡抚倒是很有必要。 甚至,南直隶设置承宣布政使都毫无问题。 “也没什么,主要是进行一些经济方面的活动,顺便能把商税收上来就更好了。”朱由检淡淡的说道,如今北疆很难有什么大的动作,起码乾圣三年过万之前是如此,不论是大明还是女真,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修养生息。 这种情况下,他的目光投向南方以及南洋就很自然了,可别忘了,海洋上还有关税这个大金矿没有开发呢。 “商税!”听到这个词,王体乾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南方之行,可是让他对商税难收的概念有了个清晰的了解。 想要将商税收上来,非猛人不可,起码他王体乾不行。 522 技术交流会 “并不是如你所想,凭空去收商税,那样太难。”朱由检笑着道,商人为了利润,什么事都敢干,而商税就在削夺他们的利润,强收之下,闹出任何事他都不奇怪。 因此,想要收商税,必须得那些商人自愿才行,商人当然不可能自愿,但面对更大的利益时,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哪怕是卖出会绞死自己的套索也行。 “这样啊!”王体乾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应该是和自己这次借助许心素和四海商行的力量是一样的。 王体乾低头思索着,他对朝中官员都有个大致的印象,这是他身为内相必须掌握的。这样一个官员,必须得皇帝信任,同时得领悟能力强,才能明白皇帝的意思,并将其付诸于现实。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不过,搜肠刮肚下,王体乾还是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陛下,杨嗣昌如何?” “杨嗣昌?”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一愣,这人名十分耳熟啊,他想了想后,试探的问道:“可是陕西巡抚、三边总督杨鹤之子?” “正是。”王体乾点头,杨鹤虽然不着调,但他这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王体乾接触过,能力,而且很有孝心,忠于王事,和江南那帮人也没什么瓜葛,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此时,杨嗣昌正在河南任右参政,官职不高,四品而已,关键是他爹,陕西巡抚,三边总督,正二品官职。 “一门两巡抚,合适否?”朱由检问道,他有些犹豫。此刻,他回想起了杨嗣昌的一些事情,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在打农民军上,展现了很强大的军事天赋,后来,则是因为襄王被杀,感觉愧对于皇帝,自刎而死。 这是一个有节操,有底线的大臣,让他主持常州府相关事宜,相当合适。 “杨鹤更适合清流,不适合地方庶务,不如召唤还回京,这样免得议论汹汹。反正陕西诸事已定,有没有杨鹤都一样。”王体乾想了想道:“而且,也不必给杨嗣昌南直隶巡抚投降,既然是以经济为主,苏松巡抚,兼管常州府正好合适。” 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三个府的地理位置很奇特,正好沿着长江南岸,从西到东一字排开。 这三个府,可谓是江南精华膏腴之地,而且工商发达,想要发展经济,挖掘关税这个大金矿,这三个府绝对无法忽视。 “如此,倒也合适。”朱由检点头。这的确是个妥善的处置方法,让父子两人都在地方为封疆大吏不合适,此例不可开。 至于同朝为官,这倒没什么,大明多得是,各种叔伯兄弟,屡见不鲜。 皇帝和王体乾的交谈就止步于此,两人都谈的差不多了,没有在深入下去。 “若陛下无事,微臣便告退了。”王体乾行礼道。 “嗯,你踢下去吧。”朱由检点头,他也不等人,直接往乾清宫行去,来到东暖阁后,他让人上了一桌子午膳,然后才开始传召宋应星。 “微臣参见陛下。”宋应星行礼如仪,一丝不苟。 “平身吧。”朱由检微微一笑道:“爱卿久等了吧,此时已经到了午时,想必爱卿还未用过午膳,一起坐下来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谈事情。” “陛下......”宋应星刚想推辞,就被朱由检给打断。 “宋爱卿也算是朕亲近之人,应当知道朕的脾气,朕不喜推辞。”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宋应星恭敬的坐下,旁边的宫女迅速的上了一副碗筷。 “吃吧。”朱由检开始下筷子。 桌子上没有很多菜,也没有太监旁边伺候,给他夹菜,两人就如同普通朋友般,边吃边聊,甚至还有一壶酒。 朱由检并没有寝不言,食不语的习惯,因此吃了口菜后,随意的和宋应星聊起来。 “听说爱卿写了本书,叫做《天工开物》?” 天工开物的鼎鼎大名,朱由检自然知道,其作者宋应星他也听说过。因此,当孙元化说,他带了个很有天赋的助手,名叫宋应星后,朱由检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参与其中后,历史变得非常有趣,往往不经意间,就会出现很多让人会心一笑的事情。 “陛下怎知?”宋应星心下一惊,立刻反问道,随后他才察觉到失态,立刻解释道:“此书微臣也才成稿过半,名字也是确认不久,并未刊出。” 天工开物初版于崇祯十年,距离现在还有八年的时间。当然,古人写书很慢,而且出版前往往要修订到没有错误为止,此时稿子写了一半,倒也差不多。 “哦,还未写完啊!”朱由检微微有些尴尬,他以为这本书已经出版了呢,没想到还没有,“朕也是听孙爱卿说的,说爱卿正在写一部鸿篇巨著,想要总结记录论述民间的手工业技术。” “鸿篇巨著谈不上,只是想要留下些著作而已。”宋应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微臣只是将横渠先生的名言奉为瑰宝而已,想要照着先生的所说去做而已。” 横渠先生就是张载,他的那句为天地立心,不知道让多少穿越客借用过去装逼。 “爱卿这是想要为往圣继绝学啊!”朱由检感慨道。 “陛下谬赞了,谬赞了。”宋应星真的惭愧非常,自己只是记录总结一些东西而已,竟然被陛下上升到这种高度,他感觉有点承受不起。 “爱卿当得起,当得起。”朱由检连连夸赞道,《天工开物》在后世的名声和地位,绝对当得起他的夸赞。 “不知道爱卿看了将作监的技术后,有何感想?”朱由检试探的问道,他依稀记得,历史课文上对宋应星可是评价为杰出的科学家,相比他对农业和手工业技术,做出了一定的阐述和总结,肯定有凸出贡献,不然不可能有这样的评价。 既然在技术方面有特长,肯定要发挥出来啊!比如炼钢,比如造船造炮等。 “将作监之技术,简直让微臣惊为天人,没想到水力竟然还能如此运用。”说起技术,宋应星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他干脆连饭也不吃了,和皇帝探讨起自己的心得来。 一瞬间,原本很和谐的君臣奏对模式,变成了技术交流会,两人纷纷说出自己的看法。一个天赋强大,见闻广博,一个有着后世见闻,见解犀利,一时间,两人相谈甚欢,根本停不下来。 523 将死 在朱由检看来,宋应星是将作监最好的接手人,至于孙元化,肯定是要往工部去的,不仅是因为人家有个好老师,更是因为,朱由检也需要一个人去工部,将这个部门给整顿好。 将作监只是朱由检的私人机构,是不可能取代工部的,而且也取代不了,两者的发展方向不同。 将作监将主要朝着军事方面反正,而工部,更多承担大型建设项目,以及类似国企的范畴,因此,更需要一个懂得技术的人。 孙元化就是不二人选,如今他已经是工部左侍郎,只待时机成熟,就能接任工部。 而介时,宋应星就是接掌将作监的最好人选,虽然资历浅,但架不住对方后世名气大,皇帝信任啊。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那排,所以趁着这次交流的机会,朱由检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全部灌输给对方。 也不管好的坏的,对方用的到用不到,反正就是一股脑的倒过去。 这种事他以前也干过,是对徐光启干的,最后让徐光启怀疑,皇帝到底是怎么得知这些知识的。不过对面的宋应星,却从未想过这件事,只是认为不愧是有圣皇之名的今上,懂得的东西真多。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皇帝,才有能力成为圣皇吧。 “哈哈,你看朕这性子,一说起这些来就没完没了,耽误了大事情。”朱由检忽然拍了下额头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宋应星下意识的砸吧了下嘴,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交流的非常热络,结果连饭都没吃会完,菜还剩了不少。不过,此刻都没了吃饭的心情,肚子早就饱了。 “不知道长芦盐场改建的怎么样了?”朱由检让人将菜肴撤下去后,上了壶茶上来。 “进展两好,尤其是海丰县的盐丁,当真是时代从业,在他们口耳相传间,早就有了一套完善的晒盐技法,如今又有陛下运送过去的水泥,不仅旧的盐场在改建,而且还开辟了新的盐场。”宋应星平平淡淡的说道。 “那就是所有盐场都改建完毕了?”朱由检略带兴奋说道。 “没有,只改建了三分之一,只是微臣不敢再待下去了而已。”宋应星摇头道。 “为何?难道有人威胁你?”朱由检有些哑然。 “也不是,而是财帛动人心啊。”宋应星感慨道,“已经改建完的盐场投入生产,白花花的盐就这么堆积在盐场,连装的地方都满了。盐场出的是精盐,但在某些人看来,盐场出的就是银子啊。” “大笔的银子堆积着,没有人不动心,如今还只是盐丁私下的动作,等时间久了,我怕还有其他人,毕竟长芦可是靠近山东的。” 山东自古出响马,就连大名鼎鼎的梁山伯,那也是在山东境内。此时也就是时间短,消息没传出去,一旦传出去,那些想吗岂能放着大比的银山不去抢的? “盐产量竟然如此高吗?”朱由检有些惊讶的问答。 “是啊,每日只要海风吹拂,精盐就白花花的出现,盐丁连收都来不及收,甚至仓库都堆满了。”宋应星感慨道。他知道晒盐产量高,但没想到,当晒盐大规模应用的时候,竟然能高到这种地步。 成片成片的盐山堆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非常的壮观。 “朕明白了。”朱由检点头,不仅是关于内部管理的问题,还有外部威胁的问题,宋应星这是回来搬救兵了。 “你先回去吧,此时交给朕,长芦接下来也不用去了,朕会派人接手后续工作,若是爱卿有闲暇的话,不妨研究研究毛纺织技术,用羊毛纺布。”朱由检安排道。 “如此,那微臣告退。”宋应星起身行礼。 他和皇帝的这场奏对当真奇怪,正事只是几句就解决了,反而是其他的东西,聊了很久,连吃饭的时间都耽误了。 “方正化,传英国公张维贤,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入宫觐见。”待到宋应星走后,朱由检立刻传旨道。 “奴婢领旨。”方正化高喝一声,立刻带着旨意前去传旨。 至于第一站,自然是英国公府邸。 然而到了这里后,方正化却发现,英国公正卧病在床。 “这.....”看着脸色苍白的张维贤,方正化有些不知所措。 “公公不必担忧,本国公一时不会还死不了。”张维贤安慰了一句,然后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陛下让国公爷立刻觐见。”方正化咽了口烟口水道。 “公公可知道是发生事情吗?”张维贤艰难的问道,同时眼神示意下,立刻有人奉上大明皇家银行的钱票。 为了便于纸币的到来,以及今后的推广,作为纸笔的前身,银票制度正在运行。 “今日,宋应星宋大人回来了,和陛下相谈甚欢。”方正化不着痕迹的将银票是收起来。 “宋应星?!”听到这个名字,张维贤立刻眼睛一亮,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精气神。 “本国公无妨,这就立刻进宫。公公想必还有别的旨意要传达吧,公公请便。”然后方正化就这样被请了出来。 “真是......”方正化看了眼英国公府的牌匾,然后转身,前往定国公家。 然而到了这里,他才发现,定国公也是卧榻在床,抱病不起,同样能在听到宋应星的名字后,立刻却又健步如飞,急赶着去见皇帝。 “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两个国公全都病了?”方正化嘀咕着,然后来到成国公朱纯臣家。好在朱纯臣身体健康,没有丝毫问题。 传完旨后,方正化便回宫,在大明门口等着。 很快,三人便一起都来了,只是其中两人却是拄着拐棍来的。 “张兄身体要紧,不舒服就不用来,想必陛下不会介意的。”朱纯臣看着张维贤的样子,吓了一跳,立刻搀扶道。 “不来死的也不甘心啊!”徐希接了一句,他和张维贤病状差不多,自知时日无多,想要做好最后一件事。 此事若成,则还能保子孙百年富贵,若不成,过个十几二十年,则偌大的国公府,将烟消云散。 “哎,都是命啊!”朱纯臣感慨一声,搀扶着两人,踏入了大明门,进入皇宫。 524 利益划分 “你们来了。”朱由检背着手,站在东暖阁的中间,他的身后是平常办公的书桌,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屏风,屏风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 其中,宋应星这名字是刚刚被添加上去的,一起的还有杨嗣昌。而此刻,朱由检正盯着宋应星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臣等参见陛下。”张维贤、朱纯臣、徐希三人跪拜在地。由于徐希和张维贤有病在身,因此动作很慢,很轻,时间也很长。 不过背过身的朱由检却没发现这些,听到三人行礼声后他,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嗯了一句。 “起来吧。” “多谢陛下。”三人再次行礼,然后慢慢站起来。 徐希和张维贤没什么精力,只能勉强维持住站姿,倒是朱纯臣,偷眼看了下屏风以及上面的名字。 听说皇帝登基后,在东暖阁中设了一座屏风,凡是他觉得可以的,或者认为有才能的人,都会在屏风上留下名字,以提醒自己。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扇屏风了吧。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倒是流传甚广,朝野上下都有所闻,甚至有人还求证的问过自家在宫中的亲戚,最后得到证实,的确有这么个屏风。 有好事者,甚至为这个屏风取了个名字,号曰‘大贤谱’。今上有圣皇之名,能被圣皇看上的,不是大贤是什么? 全都是个顶个的好官,清官。 “宋应星回来了。”朱由检依然没转过头,而是定定的看着屏风,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张维贤三人微微一激动,但却没有说话,虽然当初是皇帝做出的承诺,算是换取他们所有的土地,但此刻,却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有所改变。 勋贵已经衰弱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争。 只是,徐希和张维贤身体虚弱,站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立刻咳嗽起来。 “咳咳!”两人慌忙掏出手帕捂住嘴,连绵如同痰卡住的咳嗽声,立刻变成了闷闷的,听的人极不舒服。 “嗯?”朱由检奇怪的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徐希和张维贤两人松开捂住嘴的白帕子,雪白的帕子上,有一摊鲜红的液体。 这是咳出血了! “你们这是?”他皱眉问道。 “自上次之后,我等二人,便沉珂复起,卧病在床。”两人相互望了眼,最后还是由张维贤开口道。 “生病了,叫御医过来。”朱由检皱眉吩咐道。 他虽然对张维贤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但该尽的关心还是会尽到的。 张维贤张了张嘴,想说不比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任由皇帝去弄弄。很快,御医就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 “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朱由检疑惑的望过去:“真的没救了?” “没救了,运气好能活过新年,运气不好,就这两个月的事情。”太医想要解释,但想想皇帝的不懂医术,最终还是没有说。 “陛下不必费心了,老臣的身子自己知道,气血两亏,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今老臣最放不下的,就是陛下所说的长芦盐业。”张维贤苦笑道。 “赐坐。”朱由检挥了挥手,让御医下去,然胡命人给徐希和张维贤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呼!” 坐到椅子上,身体有了支撑物,两人齐齐舒了口气,轻松了许多。旁边站着的朱纯臣,有些悲哀的望着他们俩,表情苦涩。 “长芦盐场的确有了成果,晒盐法可行,而且产量非常高,不过,那里现在出了些问题。”朱由检看着两人,最后还是说起了正事。 他知道这些人,家业传承远比自身安危重要,如今拖着将死之躯,也要来到宫中,和自己商讨勋贵的后路,未尝不是以悲情动人。 此刻,和他们谈论正事最好不过。 “什么问题。”张维贤冷静的问答,神情专注,丝毫不为自己担忧。 “安全问题。”朱由检将宋应星呈报的问题大致说了下,无非就是挤压太多,遭人觊觎。当然,他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他需要盟友,不能什么事都自己解决。 大明的事情太多,若是单打独斗,永远都解决不了,大明也无法实现真正的崛起。 “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解决。”张维贤一听,立刻笑了起来,只是没笑多久,又开始咳嗽,不过依然维持着笑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看起来极为怪异。 也无怪乎他如此,长芦盐场面临的只是小问题,那些觊觎的人,不论是官,是商,还是草莽之徒,不过只是小问题,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出面,都能解决。 然而,皇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这个问题交到他们手中,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态度,让他们十分高兴。 这个问题,对于勋贵来说,同样不成问题,他们立足京师两百多年,方方面面都有人,手头可用之人不少,如今没了土地,这些人的去处成了问题,现在盐业销售需要人,正好将他们安排过去。 百年勋贵之家,谁家中要是没有些世代传承的家将,那都要遭人耻笑,也许这些人上战场不行,但对付一些民间土匪强盗,却是轻而易举的。 “你们有办法就好。”朱由检笑着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对食盐的销售方法:“朕对食盐,采用的是垂直分销制度,你们各自斗殴划分一个销售区域,以府为单位,然后从长芦拿盐,自己承担运费,自己销售。” 朱由检将垂直分销制度讲解了下,三人都不笨,很快就明白过来。 “陛下,这么说,跨界销售也无妨吗?”朱纯臣是身体最好的,脑筋转的最快,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制度的弊端。 “是的。”朱由检点头,他划分的区域并不是固定,除了核心因为运输距离而比价确定外,边界周围区域都是模糊的,而这些模糊的地方,就是供各家分销商竞争抢夺的。 这是他故意留下的弊端,他可不想这些分销商固定了区域后,躺在渠道上赚钱,他要的是竞争,只有竞争,百姓才能吃到更好更便宜的盐。 “臣明白了。”朱纯臣看了眼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陛下,南方,我等可去?” “可!”朱由检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两淮有盐场,若是长芦的盐流入当地,绝对会爆发冲突,不过,这却是朱由检想看到的,不如此,他们怎么将两淮、广东盐场收入囊中呢。 这两个盐场不比长芦,利益纠葛严重,不是一时半会能收回的,要讲究策略。 “陛下,以后,我等能否从两淮盐场拿盐。”朱纯臣再次问道。 “你倒是想的比较远。”朱由检斜睨了朱纯臣一眼,这武夫样的家伙,心思却细腻。 “此事,日后再说,两淮盐场现在可不在朕的控制之中。” “微臣明白了。”朱纯臣点头,然后做出了大致的划分,“微臣和英国公负责北方市场,而定国公和魏国公南方市场。” 这是最合理的划分,成国公和英国公世代在北方,根基雄厚,而定国公和魏国公此前一直在南京,虽然如今迁徙,但根基未损,大部分人手和人脉还在,一旦铺展盐业,这些人脉和人手很快就能串联起来,不至于衰退。 “去做吧!”朱由检挥挥手,他不管这些东西,他只负责收钱。 525 轰动 徐希三人离去,朱由检并没有从东暖阁离去,而是回到书桌前,开始书写什么的东西。 在内廷体系中,许心素负责的是四海商行,当然,同样而已负责走海贸易,只不过是通过四海商行完成而已。 然而,现在又有了个长芦盐场,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捏在手中,但他单独管辖一个四海商行不太合适了。 应该如同将作监般,上升到一监的地位,下面管辖好几个商行,而且这个部门还要和将作监区分开来。 一者主攻民用,一者主攻军用,或者一个主攻重工业,一个主攻轻工业,也可以是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区别,同样也可以是高技术和低技术的划分,区别很多。 钢铁厂依然放在将作监,但是马车制造厂和水泥厂却可以划分到许心素麾下,这两个技术含量不高,但却需要大量的人手,将作监铺展不开来,但是许心素这边却毫无问题。 同样的,农具制造,牧畜贸易,货运物流,对外商贸,大宗货物交易,都可以成立相应的商行进行展开。 然许心素单独就负责一个四海商行,局限了他的发展,也局限了朱由检的眼光。 而这个部门,就叫做商作监,以赚钱为先导,不断发展各种商业行为,聚拢大量资金。同时,既然内廷要改,那么就改革彻底,除了商作监成立外,皇庄也同样要改。 如今皇庄已经发展壮大,下面涉及众多人员,既有粮食作物,也有经济作物,同样还有对佃农的管理和人才的培养,再皇庄皇庄的叫不合适,同样也不正规,要当做一个具体的部门来负责。 而名字,很容易起,就叫做农作监,负责农业生产,同时也包括对经济作物的深加工,比如榨塘榨油等。 如此,内廷就形成了五个要害部门,将作监、农作监、商作监以及司礼监和御马监,至于东厂和锦衣卫,倒是不算在其中,这两个部门是独立的,直接归属皇帝管辖。 至于其他的监、局等,暂且不做变化,还是老样子,归属司礼监管辖,对宫内进行维护和管理。 “就这样吧。”朱由检看着自己写出的改革措施,满意的点头,他一向认为,只有制度构架做好了,权责分清,职责理清,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做。 近来无事,照着这份计划,朱由检开始对内廷体系进行梳理,慢慢的添加、构建,使其运转更加流畅。 而这个时候,从皇帝那里得到了准信的勋贵们,也开始召开集会,对长芦的盐场的产出进行划分。 对于这个会议,所有勋贵全部参加,九连山很在松江府华亭县的徐弘基,自己不能来,也拍了长子代为参加,极其的重视。 勋贵们大致分为了两类,一类为开国勋贵,一类为靖难勋贵,至于外戚而来的勋贵,由于皇帝的更替,却是没资格参与进来。倒是国丈田弘遇,被张维贤给拉了进来,共同分蛋糕。 其中,靖难勋贵负责北方市场,而开国勋贵负责南方市场,双方以淮河为界。当然,目前只能从长芦盐场拿盐,至于以后情况,则到时候再说。 具体太详细的内容,勋贵们没有商量太多,而是达成统一协议后,立刻派人前去盐场提货。目前盐场的管理可不太规范,虽然生产技术上去了,但是对人员和货物的控制,以及安全防护,并不是很好。 他们晚去一天,就会流失很多货物,行动迅速,就是在挽救自己的财富。 勋贵们的动作非常快,大臣协议后的第二天,一只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就组成,连绵不绝的大车,不停的朝着沧州、海丰等地方开去。 车一到,立刻装盐,然后运作。 五天后,永定门,一个车队正排队进城。可以看得出来,这个车队一定行驶了很久,非常的赶时间,就连赶车的伙计都是满脸的疲惫,坐在马车上,不停的打着哈欠,挤着眼泪。 车队打着英国公府的旗号,守门的士兵并没有太过为难,稍微检查了下,确定不是危险物品就放行。 啪! 车把势凌空一抽,脆响的皮鞭立刻驱赶着挽马插着城门走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托疲劳的原因,马儿有些踉跄,结果前腿一弯,栽倒在地,带着整个车都倾倒。 哗啦啦。 一个麻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工不够好,还是伙计没有扎好口袋,结果随着马车摔倒在地后,竟然直接散开了。 细碎如同白霜的盐洒落出来,流了一地。 “是盐,雪白的精盐。”旁边的人立刻惊呆了,不停的看着那些盐,尤其是百姓,眼中更是充满了渴望。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盐就是个奢侈品,还是必不可少,必须得吃的奢侈品。 负责车队的管事也是个精明人,他一看周围百姓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时机,有了便宜的盐,也要让百姓知道啊。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英国公府上的商行,如今刚好到了一批精盐,量大,便宜,每斤只要五十文,父老乡亲们尽管过来买。” “卧槽,五十文,我没听错吧!”一名年轻男子吃惊道。 明朝盐价奇贵无比,官盐一斤要三钱银子,换算下的话,就是三百四百文铜钱,如今只要五十文,只有官盐的六分之一。 这个消息立刻引起了轰动,有些好事的,竟然跟着车队往前走去,寸步不离,他们想看看,盐价到底是不是这么便宜。 等到他们真的买到盐后,这个消息彻底引爆了京师,众人纷纷前去抢购,十车盐竟然在半个时辰内就卖了出去。 “父亲,你听,你听听这呼声。” 英国公府内,世子张之极正在软塌前,眼含泪水的冲着无法行动的张维贤说道。 “那些欢呼声,就是百姓们到我们商行买盐的声音,他们买到了廉价的盐,我们也得到了一个维持国公府的金母鸡。” “荷!”张维贤已经不能说话了,自从商讨完后,他就一病不起,倒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短短几天的时间,人已经形销骨立,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不过,他依然掉这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家里人都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还没看大英国公府拿到盐卖出去。 侧了侧头,张维贤仔细的倾听着,也不知道最后他听到了什么,枯瘦的只有骨头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 随后,他的手一松,从张之极手中落下。 “父亲!”张之极大哭起来。 乾圣三年十月初三,英国公张维贤,卒,三日后,定国公徐希,卒! 526 归属和人选 长芦盐场来的廉价盐,瞬间引爆了整个京师,所有靖难勋贵合力,将长芦的盐运往京师,然而却供不应求。 到后来,徐希等人暂时放弃对南方的开拓,包括四海商行,也一起加入进来,优先保证京师食盐的供应,这才让抢购风潮给慢慢给平息下去。 而这,还是因为百姓看到廉价盐供应源源不断,不是一时的买卖,这才不在抢购,毕竟百姓们手头没有太多的余钱,他们还要买米,不可能将所有钱都拿去买盐。 风波虽然平息下去,但是长芦盐场,却走入朝臣的眼中,晒盐法普及后带来的高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由此,引发了各个部门对长芦盐场管辖权的争抢。 其中户部的声音最大,尚书李长庚认为,盐场之前本就是户部在管辖,如今那边派驻的官员也是户部的人,如今虽然改制,但归属却未变。 金部同样也是有力的争夺者,一则是金部是从户部分离出来的,天然和户部一样,对盐场有管辖权,二则是既然丫实行盐铁专营,盐场的收入全部要交给金部,金部既然要对盐场管辖,万一有人从中弄虚作假,少了收入怎么办? 其中,工部也凑了个热闹,认为盐场应该归工部管。盐场技术改革,需要要用到很多工匠,而工部工匠最多,将盐场交给工部管辖后,产量还能提高。 不过,却没人把工部放在眼里,这么一个清水衙门,谁会把他当做对手?工部如今泰半匠人和业务都被将作监给抢去,工部尚书张凤翔脸上无光,他这才处心积虑想要参与到对盐场的争夺当中,万一皇帝将盐场给工部管了呢? 除此之外,还有些官员上奏折说,让还未成立的商部管辖长芦盐场,制作,贩售食盐是商业行为,由商部管辖再合适不过。 不过,这种言论根本理都没人理,上这些奏折的,完全就是政治投机客,想要以此夺取皇帝关注的眼球,以求简在帝心,被写入‘大贤谱’! “都看看吧,如今吵的挺热闹的。”朱由检将一大摞奏折丢在桌子上,满脸的无奈。 他没想到,勋贵们的动作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百姓买盐抢购也就算了,现在连大臣们都开始抢了,而且一个还比一个凶。 “既然外廷争执不下,不如让给内廷管辖吧,内廷没有这种事情。”朱由检忽然笑着说道。 “陛下不可!盐铁专营乃国策,其收入归入国库,以为国家用度,岂可归入私人腰包。”一听皇帝有这种想法,徐光启立刻跳起来,如同护小鸡的老母鸡一般,护着盐场。 好不容易朝廷盼着来了项大收益项目,能够填不下国库亏空,怎么可能再让出去呢,哪怕是皇帝,也别想将长芦盐场给纳入私人管辖。 “呵呵。”朱由检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看来想要将盐场收归自己是不太可能了,内阁看的太严。 “都说说吧,该如何处理?”朱由检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四个内阁大学士说道。 这事该有个结论了,不朝堂上下都盯着,根本无法安心做事。 “由商部主管吧。”想了想,徐光启却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不管朱由检惊讶,其他三人也非常诧异的看着他,没想到首辅竟然选择了一个最出乎预料的建议。 “为什么?”朱由检直接问道,他从未想过用商部来管辖国企。商部是指导、制定商业规则的,肯定不能参与实际的企业经营管理,不合规矩啊。 “商部成立,只能指导和管理归化城,岂不空置浪费,不如管理盐场,也算是积累经验。”徐光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妥。”朱由检摇头:“商部成立初期,虽然只能管辖归化城的商业行为,但并不代表没有事情做,在前期,商部要搜集资料,了解行业,确定行业状态,以及制定行业规范。俗话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就算天下的行业没有三百六五个,那也够商部的人去弄的了。” “而且,商部制定一个法规《公司法》,这也是一项繁忙的工作,商部介时肯定是最忙的部门,怎么可能有空闲。” “这样啊!”徐光启一愣,他对这些是真的不太清楚,倒是皇帝,也不知道从哪里的来的消息和学习,对这些东西门清。 陛下若是去经商的话,富可敌国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公司法》是什么东西,新的律令吗? “《公司法》就是管理公司的,而公司则是从事商业活动的主题,以后出海、烧窑、织布等等,都需要用公司来承办。”朱由检大致解释了下《公司法》。 公司这个词语并不是舶来品,也不是现代词汇,而是古已有之,因此徐光启也听得懂,并没有什么听到新词汇的好奇感。 “微臣大致明白了。”尽管听懂了,但徐光启依然不明白,这法案有什么作用。 “既然商部无暇,不如交由内阁直管可好?”见皇帝否决了首辅的提议,钱龙锡便插了一句。 “内阁直辖?”朱由检一愣,这又是一个出乎预料的建议。 “长芦之后,还有两淮盐场,广东盐场,除此外,还有陕西青烟,四川井盐等等,这些原本都是归户部管理,但户部臃肿庞大,既然这次拆分出来,盐场肯定不能再回去,如此一来,不如仿照南北直隶之例,由内阁直接管辖。” “内阁直管?”朱由检想着,似乎觉得也可行的样子,反正他们关心的是最后能收入多少钱,不管具体运营,如此倒也省心省力,但盐场的负责人一定要选好,不然管理不善的话,少的可是国库的钱。 瞥了眼钱龙锡,朱由检总觉的他提出这个建议,似乎充满了陷阱。然而思来想去,却在没有一个办法比这更合适了。 “那钱爱卿可有长芦盐业公司管理人员的推荐?”他问道。 “宋应星!”钱龙锡瞥了眼皇帝,提出了这么一个出乎预料的名字。 “不行!”朱由检瞪着钱龙锡,这家伙胆子也大了啊,连内廷的人都敢打主意,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膨胀。 527 人才匮乏 内阁一时间沉默下来,没有人在回答。 王在晋沉默不语,对于非军事的事情,他一向都不怎么搭理,而熊文灿也不管,只是看着自己手头的文件,那是北直隶各处情况的反馈,他如今只想弄好北直隶的事情,他不想管。 倒是徐光启和钱龙锡认真思索着,想着该派何人前去管理长芦盐场。这可不仅仅是一个盐场而已,而是关系到整个天下的盐业,长芦盐场只是个开头,一旦效果良好,今后势必蔓延开来。 两淮、广东绝对少不了,就算和晒盐无关的四川井盐以及陕西青盐也是如此,谁让这两个地方的盐税也是少的一塌糊涂呢。 “陛下可曾听说过倪元璐?”徐光启想着,突然说道。 而这个名字一出来,却让钱龙锡心头一跳,他连忙看向对方,心中非常疑惑,这个名字,怎么会从首辅的嘴巴中蹦出来。 要知道,倪元璐严格来说,是东林一脉,如今东林已亡,其政治势力理应由他钱龙锡继承,倪元璐可以说是他这边的人,而且往常,他通过张溥,让倪元璐办过一些事情,只是后来少了联系。 但再怎么联系少了,也不应该是徐光启推荐上去啊! 仔细想想,钱龙锡却有些明白过来,倪元璐可能脱离自己这边了,漕运总督杨一鹏停职待审,现在还没过去,而作为最大得利者的倪元璐,不知不觉间,和徐弘基合作,靠拢勋贵,或者说靠拢皇帝。 因此,这个名字从徐光启嘴巴中出来倒也正常,就像郑三俊,不也一样突做惊人之举吗? “倪元璐?”朱由检皱眉思索,却是有点印象,这个人似乎上书言陈海运的便捷,甚至还和另一位监生一起,上了份海运图。 “可是在华亭县建设港口,筹集海运船队的那位户部官员?”朱由检慢慢说道,想起来了,对方还和泉州造船厂有业务往来,在那里定了很多福船。 “正是此人。倪元璐整合沈廷扬负责港口建设和船队的筹备工作。”徐光启笑道:“沈廷扬,老家舟山,对各种海运和码头港口精熟,华庭有他一人足矣,很快还有魏国公徐弘基从旁协助,而倪元璐,放在那边有些可惜了。” “此人原是户部主事,精通账务和人事,放在长芦盐场正好合适,还能堵住各房的口舌。”徐光启说着,突然一拱手,“陛下,既然长芦盐要立公司,不如海运也可立个公司,既能承办朝廷之漕粮,平日也能运送民间货物。” “你倒是会算计,借着这个机会,将海运公司也给推出了。”朱由检听得有些心动,很多事情用官府部门去承办,效果其实并不好,漕运就是最大的例子,倒不如用类似国企的公司去办,官府监管即可。 “只是,这倪元璐进士出身,去长芦盐场,能搞得好吗?毕竟晒盐法好歹也有些技术含量。”朱由检有些怀疑。 “无妨,陛下。宋应星回来后,长芦的盐场建设并未挺直,无数盐丁工匠完全可以胜任。长芦盐场更重要的,还是管理,防止盐税流失。管人、管钱、管物更重要,至于技术,不过细枝末节,由老盐丁匠人把控即可。”徐光启的眼光非常犀利,一眼就看出了盐税的弊端所在。 不在技术,而在管理上。 毕竟晒盐法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技术,早在宋代就弄出来了,只是因为管理不善,无法推广而已。 反倒是满清,将晒盐法发扬光大,最后年入两千多万两的盐税,可谓十足的下金蛋的老母鸡。 “那就照此办理,成立大明盐业,算了,还是叫长芦盐业公司,成立海运公司,海运公司的名字你们自己起一个。”朱由检本想用大明开头的名字,但想了想在,这种能代表整个国家的企业,还是留个自己使用,官府控制的企业随便起个名字就好。 “对了,内阁在下个诏令,调任河南参议杨嗣昌为苏松巡抚,兼管常州府,加佥都御史衔,同时,诏令杨鹤回京述职,至于陕西巡抚的位置,内阁推举一个出来。”朱由检想了想道。 “杨鹤,杨嗣昌?”徐光启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想起了什么,点头道:“微臣明白了。” “商部尚书你们以及驿部尚书你们可有人选?”朱由检再次问答,既然讨论区来,那就干脆一次性商讨完毕。 “回京述职的杨大人如何?”徐光启试探问道,杨鹤此时回京,任谁看了都会有些想法。 “不了,他不太合适。”朱由检瞥了徐光启一眼,摇头道。杨鹤嘴仗厉害,但真的办起事来,并不是很利索,远不如他儿子杨嗣昌来的果决。 当然,杨鹤也有果决的一面,比如这次陕西队暴乱回民的处理,就是非常刚硬,只是这点他却用不到其他事情上来。 “容臣等想想。”徐光启无奈道。 一下空出两个尚书的位置来,当真是很难找人填补,尤其是在皇帝对尚书要求越来高的情况下,就更难了。 搞不好过段时间,工部尚书也要空缺出来,都察院有人盯上了张凤翔,正在查他。 “陛下,臣绝对前漕运总督杨一鹏可胜任驿部尚书之职。”钱龙锡忽然冒出来,推荐了一个人。 杨一鹏? 朱由检想起了这人,如今还在被锦衣卫和东厂清查着,他总觉得,当初漕工造反来到十分突然,再加上福王出走也是发生在那个时候,实在是太过巧合。 不过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杨一鹏对漕工的处理虽然欠妥当,但也挑不出太大的错误来。 “内阁议议吧,有了合适的人选再报到朕这里来,今天公务就处理到这里。”想到这些诡秘的事情,朱由检就头痛,实在是不愿意在处理,干脆交给内阁,自己去放松下。 “臣等遵旨。臣等恭送陛下!” 徐光启四人微微躬身,将皇帝送走,随后就各自回到办公桌前,写起东西来。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的,可不如皇帝那样,想走就能走的。 528 太学祭酒 平静的九月过去,大明步入十月后,却频繁发生了一些大事情。 先是英国公张维贤和定国公徐希相继病死,其子张之极和徐允祯继承国公爵位。而后,则是进水流传开了五十文一斤的廉价盐,源源不断的廉价盐,让百姓高兴的几乎快疯了。 什么时候,上好的精盐竟然只要哦五十文钱? 看着雪白的精盐,许许多多百姓竟然都哭了出来,他们从来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吃到如此好的精盐。 品质纯正,价钱低廉。 一些心思灵活的人,迅速的购买了一批,想要倒手出去,赚个差价。在最初的几日他们的确沾了点小便宜,但是等到京师精盐市场稳定下来后,这些人呢却惊讶的发现,那些廉价精盐竟然迅速的在北直隶扩散开来。 这下,震动和惊喜更加迅速的传开来了。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真正能传递消息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读书人,很多读书人都有写信的习惯,寄个朋友、师长。 于是,关于廉价盐的事情,迅速传开,乃至江南之地都有所耳闻。 不过,关于廉价盐的消息,只是在民间流传,关心的多是各地秀才士绅和平民百姓以及商人,倒是在朝堂内,关心这个的人并不多,甚至都没人出来说一两句话。 这是勋贵的生意,是皇帝许给这些功臣之后的,没人可以夺走。 此时,朝堂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部尚书上面。 所有渴望更进一步的人,目光纷纷都落在这上面,不停的和内阁大佬接触,通气,想要获得他们的支持。 弄得徐光启和钱龙锡烦不胜烦恼,毕竟其他两位已经表态,不参加这件事,这些官员只好来找他们两人了。 正当朝堂喧闹,盯着两个尚书的位置时,永定门前,来了一个老人。 老人相貌儒雅,身穿一件天青色长衣,面容和善,留着一抹长胡子,看起来就是个心地善良的读书人。 然而此刻他的身上,却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让注视到的人心底发寒,这是杀了人之后才有的气息。 “京师,终于回来了。”杨鹤看着永定门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发出一声感慨。 他就是巡抚陕西,总督三边的杨鹤,竟然在皇帝诏令发出去后没多久,就回到了京师。根据路程来看,这是不可能的,此刻的时间,估计信使还没出北直隶呢。 “老大人,真的不考虑下吗,毕竟陛下都发出诏令,令老大人回京,想必是要重用的。”身后,一直护送他归京的将领劝解道。 “不必劝了,我意已决。”杨鹤摇了摇头,虽然动作很轻,但却意外的坚定。 “我杨鹤一生自觉都在为天下黎庶百姓操心,为他们谋福祉,甚至心疼陕西造反的流贼,想要招抚他们,结果,却始在我上任后,陕西百姓遭到了平生最大的劫难。整个陕西几乎都乱了,有多少人丧生在这场浩劫当中?” 杨鹤说着,语气就激动起来,眼中影音泛起泪花来,“我明知回民乃是陕西三大**根源之一,却从未重视,也未防范,更为做好平定的准备,结果让无数百姓惨死在那些可恨之人手中。整整几十万的冤魂,让我夜不能寐啊!” “这不是老大人的错,而且老大人也亲手杀了马守应这个狗贼,以慰在天之灵,相信这些冤魂会原谅老大人的。”将领安慰道。 “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杨鹤惨笑,而后,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收拾了下,“所以,我打算辞官,我杨鹤就不是个当官的料,还是不要尸位素餐,以免今后让更多的百姓受害。” “杨将军你回去吧,已经到了京师地界,无人能伤我杨鹤。”说完,也不待对方推辞,杨鹤便带着仅有的两个随从,大踏步向前走去,进入了永定门。 “你说什么,杨鹤回来了?”京师,朱由检看着禀报的方正化,思维有些凌乱,自己这边可是才刚刚将诏书发下去啊,没道理对方就收到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朱由检立刻看着方正化。 大明督抚没有诏令是不能离开驻地的,除非是特殊情况。 “陕西回乱平定红藕,杨大人将他的督抚大印挂在了西安衙门大堂上,然后便孤身进京了。杨大人,是来辞官的!!!”方正化说出了一个让皇帝非常惊讶的消息。 “辞官?为什么从辞官?”朱由检连忙追问道。 方正化自然不知道杨鹤为什么辞官,这个问题只能问杨鹤本人。 很快,在朱由检满脸疑惑下,方正化领着杨鹤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杨鹤上前行礼。 “爱卿请起。”朱由检虚扶,然后等杨鹤起来后,迫不及待的问道:“爱卿缘何辞官北归?” 虽然杨鹤能力不咋地,但起码责任心很不错,而且有一颗爱民之心,虽然不适合做抚民官,但其他位置也有适合他的。 他本来为杨鹤安排一个合适的地方,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辞职了,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陛下可知,此次回乱,陕西百姓惨死者有多少吗?”杨鹤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朕不知。”朱由检摇摇头,他只知道陕西死了很多人,但具体数字却不知道。 “一共四十三万七千八百二十余人。”杨鹤准确的报出了一个数字,当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他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这些人都是因为老臣而死,老臣岂能还有颜面待在高堂之上,发号施令。每每入夜,老臣都听到这些冤魂在问,我为陕西巡抚,为何不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 “这并不是你的错,陕西回乱,能在一年之内平定,爱卿是有大功的。”朱由检安慰道。 的确,相较于奢安之乱七八年都还没平定,每年消耗极多的钱粮,陕西回乱并不算什么。 “可当时老臣就在任上,老臣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杨鹤深深吐了口气,平静下来,脸上,是一种看破后的淡然。 朱由检也沉默了,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是铁了心不在当官了,这是一个有良知的官员。 不过,杨鹤平静后大彻大悟的神情,朱由检忽然笑了起来:“老大人,朕这里有个官职,绝对适合你来担任,绝对能造福天下百姓,而不让百姓受害。” “陛下说笑了。”杨鹤摇了摇头,但看着皇帝神秘的笑容,还是忍不住问道:“敢问比陛下,是何职位?” “太学祭酒!”朱由检轻轻吐出四个字。 529 考题 祭酒就是校长,太学祭酒就是太学校长。 杨鹤挂印辞官,他很遗憾,但杨鹤的这种认知和表现,却让他非常的欣赏,既然自己不行,那就让给行的人。 有了这种认知,杨鹤就是一个人才,一个有用的人才,只要放在合适的地方,就是发光发热。 太学祭酒就是这么个地方。 对于太学,朱由检是有些想法的。他打算将这个机构办成大明版的中央党校,或者说是大明的最高学府,用来培养各种人才。 这是时代的识字率是非常低的,哪怕现在世界上教育最发达的大明,也不过才百分之七的识字率,而能够完整的运用书写,比率就更低了。不管怎么说,这个时代,还是精英的时代,精英教育,精英管理才是这个时候该干的。 而太学,就是这么一个教育精英的地方。 “太学,祭酒?”杨鹤疑惑的吐出这个词来,他有些莫名,太学不是汉朝时的学府吗,怎么皇帝要让我去当祭酒? 莫非? 想到这,杨鹤的脸色顿时一边,怪异的看向皇帝。 国子监并不是什么出名的机构,改名的事情也没有登报,只是下了个诏令而已,礼部或许清楚,但其他部门,还真不一定知道。 更不要说,远在陕西的杨鹤了。 “你这老倌,想什么呢!”看杨鹤的表情,朱由检失笑道。这么一个突兀的表情和变化,倒是令刚才有些闷的气氛突然活跃起来。 朱由检忽然发现,杨鹤这老头还真是率真可爱的一个人,若是其他大臣,就算猜到了皇帝想要干掉他,恐怕也是笑容满面,不会将心底的想法流露出来。 “呵呵,是老臣愚钝了。”杨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想的有点多,无缘无故的皇帝要杀自己干嘛? “太学就是以前的国子监,后来改名的。”朱由检解释道:“前些日子,朕下旨,让天下的举人赴京考试,过了就如太学读书,而后才能为官。” “这样啊!”杨鹤若有所思的点头。对于这个消息,他倒是不怎么惊讶,科举停了,怎么着也要有个入仕的渠道,如今只是稍微变了下,虽然叫做太学试,但其实可以看成另类的殿试。 没看也是只允许举人来考吗? “太学很重要,类似于进士后的观政,但又不同。”朱由检慢慢想杨鹤解释自己的用意。 大明进士考试的科目有所偏差,只注重文科,却不注重立刻,算术贵为君子六艺,结果在大明却从未考过。 考题一直从四书五经中出,两百多年来,所有题目都出过了,以至于弄出了截搭题这种怪胎来,想想也是可笑。 朱由检想要改变的就是这些。 当然,他此刻人手不足,只能从原先的举人中选拔一些,培养出第一批人才来,然后慢慢的替换。 人懂得越多越反动,当认知正确时,面对大明怪异的地方,肯定会有所触动,朱由检需要的就是这类被触动的人,来和他一起改造大明。 当然,或许最后会反动到他自己身上,但还是那句话,未来如何发展,全看他如何引导,外国那些小皇室都能留下来,没道理朱明这种最正统,历朝得国最正的皇室无法留存下来。 “陛下要在太学中授予这些举人格物、诸子百家,海外见闻、大明律等知识?”杨鹤反问道。 “没错,看看那些进士,读书读的当官都不会了,外出上任竟然还要带着师爷,没有师爷连政务都不会处理,判个案都漏洞百出,惹人发笑。”朱由检冷冷道。 科举是培养的不少人才,但发展到大明时,却走入了岔路,顶级人才不少,但下面的普通人才,根本没多少能用的,以至于到了后期,地方时局势力都被当地士绅所把握。 历朝历代,商人从未影响过朝政,从来都是被宰割的群体,到了大明倒好,成了一群上流人士,连商税都不能收。 张居正之所以死后结局这么惨,和他想要收商税有莫大的关系。 “老臣明白了。”杨鹤突然深深拜下去,“陛下之深谋远虑,老臣不及也。” 他是真的佩服起皇帝来,自己觉得自己不行,只能想都躲避,而皇帝觉得官员不行,不好,却想到了自己去培养,选拔好的官员培养,以此造福百姓。 难怪今上有圣皇之称,其所思所想,常人所不能及也。 “太学就交给老臣吧,老臣定为陛下培养出栋梁之才。”杨鹤掷地有声的说道,在太学,他重新找到了人生的信念,为大明,为天下培养出更多官员来。 “爱卿能如此想最好不过了。”看着杨鹤的表态,朱由检高兴起来。 如今朝廷人才匮乏,连两个尚书都找不到人,更不要说一所中央大学的校长了,杨鹤虽然在能力上有所欠缺,但其人品可贵,心系百姓,入籍你又有所明悟,有这个心比能力还重要,只要多谢时间,在选拔好一些上课的老师,太学当能有很好的效果。 只要太学运行几年,将考试的内容扩散出去,而后他建立类似的科举的高考制度,大明的人才体系算是建立起来。 科举虽好,但怎能有后世大学体系来的更好呢? 大明此时虽然是个精英化的社会,但终将走向平民化,只有发动了民间巨大的力量,他那野心滔天的想法才能实现。 “来看看,这是朕拟的几个题目,你看看,挑选一些作为这次太学试的考题。”朱由检示意下,让方正化将纸张递给杨鹤。 杨鹤也不言语,接过纸张,看来起来。结果,他才看了第一个题目,眼皮就直跳起来。 “论税法的意义。”杨鹤微微抬头,忍不住扫了眼皇帝,今上这个问题出的,真是富有攻击性啊! 在看下一个,嚯,‘详细论述商人乃贱籍’的正确性。这是和商人过不去啊! 再来,‘朝廷占据归化城后,对九边的影响’,这次不是商人了,而是军事,还非常切合时事,战事就发生在两个月前。 而后,‘对比前宋和本朝市舶司的区别和设立的意义’。妈呀,这又是对准了商人,还是海商。 ‘论述,漕粮海运的深远影响和意义’。再一个和大海有关的考题。 一个考题一个考题的看下去,杨鹤不禁发现,皇帝出的题目,和当前的局势息息相关,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怕是看到这些题目,都不知道该如何入手了。 “朕所处的题目,如何?”朱由检见杨鹤看完,便笑着问道,言语间不禁有些得意。 “陛下高瞻远瞩,令老臣惭愧。”杨鹤拱手道。 “惭愧不必了,领会了朕的意图,主持好这次太学试就行,一定要为朕筛选出真正的人才。”朱由检背手道。 “老臣定不辱使命!”杨鹤满脸的毅然。 530 翻转不断 松江府,上海县。 在后世,这里是大名鼎鼎的魔都,是国际性大都市,在整个世界上都排的上名,长江从这里入海,有着全国最大的港口。而在大明,此时这里只是一个并不发达的小县城。 如今,这座小县城却人流如织,一条水泥道路,从县城通向了海边,不断的有马车从这条道路上碾过,来到变成了一个大工地的海岸边。 为了这个港口的修建,朱由检让一直只在北方出现的水泥,第一次出现在南方,数十座树立在大地上,不断的由石灰石和黏土送来,送入窑中,变成水泥,然后送往海边。 海边同样是人头攒动,大量的青壮劳力,正在海岸边劳作着,渐渐冷冽的寒风,却无法吹走他们身上的火热。石材、砖头、水泥,无数建材被送往这里,然后变成一道海堤,一座房屋,一个码头,一个船坞。 淤泥被清理,航道被拓宽,灯塔修建,经过大半年的建设,这里已经初具雏形。整个好大工程,全都是当初那二十多万青壮漕工修建而来的,这些漕工非常的努力,也没人逃跑和反抗。 只因为朝廷承诺,只要这座港口修建好,就不再追究他们造反的事情,当然,首脑除外,那一百多个首脑,早就被查抄了全家,送往了京师。 “再过两个月,过完年后,整个港口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沈廷扬看着眼前连绵的石质建筑,整个人简直神采飞扬。 这是他和倪元璐整整半年多的成果,每一个建筑和道路,都是他们彻夜探讨,辛苦设计出来的,将在未来港口投入后,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是啊,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一座城市能在自己手中出现。”倪元璐也是一脸感慨。没错,从规模来看,这个港口的确能称得上城市。 得益于二十多万的劳工,这座港口的规划很大,其标准是以万为单位,能够同时停泊吞吐上万艘三千料大福船。如此恐怖的吞吐量,自然要极大的地方,不仅是上海县,就连是松江府所在的华亭县,恐怕都无法和这个港口相提并论。 “你说,我们在建设好这座港口城市后,会怎么样?”看着看着,沈廷扬忽然不确定的说道,那是一种迷茫,一种对前路的迷茫。 “什么会怎样,当然是加官进爵啊!”倪元璐理所当然的说道:“你看看,这么大的港口,需要人吧,朝廷可没这么多人迁徙过来,这些漕工,今后肯定会留在这里。他们会水,常年生活在大运河上,以船为家,最适合将来的漕粮海运。” “这座港口是巨大的,没有这些漕工,绝对运转不起来,而我们是这座港口的缔造人,以后就是这座港口的管理人,这些漕工,都会成为我们治下之民。”倪元璐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动作。 他的脸上神采飞扬,闪烁着莫名的光彩,他的仕途之路,将从这里腾飞。 “这是你,不是我,我和你不同。”看着光彩照人的倪元璐,沈廷扬黯然失神道。 “嗯?”倪元璐不解的看向他。 “你是进士,身上有着官身,是户部主事,前途远大。而我,只是区区一监生,这次之所以能和你共事,不过是仗着对海运的了解,才占得先机,但对海运了解的又不是我一人。”沈廷扬失落道。 实际上,这段时间,已经有人找过他了,有的是和家里生意上的合作者,有的是当地的有名的士绅,还有他的师长和同乡。 这些人都在向他灌输一个观点,你是监生出身,在仕途上走不远的,不如将这个位置让出来,让给亲近的人,你还能落个好。 至于怎么让,这些读书人有的是办法,冒领,寄名,没有他们这么做不到的。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看着好友,倪元璐忽然失笑起来。 “你呀你,还是没看透啊!” 他转过身,背着手,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建筑,以无比昂扬的声音说道:“陛下既然给了你巡盐御史的职位,就不会收回去的,这是你的功劳,也是你的进身之阶,陛下不会忘记你的。” “想当初,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我才.......”说道后面,倪元璐声音有些低了下来,似乎想要说出什么较为隐秘的事情,但这时,却忽然被一声哈哈大笑给打断了。 “哈哈哈!原来二位在这里。”魏公公徐弘基哈哈笑着,大踏步而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行人司的吏员。 当然,现在行人司并入了驿部,成为了其下属部门,应该称作驿部吏员。对这些人,倪元璐可不陌生,因为修建港口的事,他时常要和上面联系,因此,频繁和驿部传递消息的人打交道。 “原来是魏国公,国公爷这次来,是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吗?”倪元璐哈哈笑着迎接过去。 因为二人需要东奔西跑,联络各地,居无定所,不如有着固定军营驻扎的徐弘基好找,因此一般来说,朝廷传递过来的命令,都是先到徐弘基这里,然后通过徐弘基,再联系到二人。 是以,每次都是徐弘基找过来,因此倪元璐才如此戏称。当然,也不算是戏称,一般朝廷下来的,都是好消息,因此对于倪元璐的称赞,徐弘基倒也坦然受之。 “这次真的不诓你们,绝对的好消息,大大的好消息。”徐弘基笑着,就让开了身体。他身后,驿部的吏员走上前来,将公文递了过来。 公文并不保密,因此徐弘基提前看过了,当然,按照规矩,驿部的吏员必须将公文原件送到当事人手中,所以才会跟着徐弘基过来,而不是由他转达。 “这是......”接过公文后,两人立刻迫不及待的看起来,然而看完之后,两人表情精彩万分。 沈廷扬意外中夹杂着惊喜,而倪元璐,却是高兴之后残留着失落,完全和刚才反过来。 “倪兄,我.......”然而,等回过神来后,沈廷扬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好友,若不是倪元璐将他写的东西上达天听,让上面注意到,绝对没有他现在的风光。 但最终官职下来后,却是自己管理港口和海运,独占了两人共同的成果,而倪元璐,却被调走,去了其他地方。 这让沈廷扬有种背叛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好友,脸色不由羞赫的红了起来。 “沈兄无须如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说到这,情绪低落的倪元璐再也说不下去,说不失望丧气是不可能的,整整奋斗了半年多,结果到最后,自己却被一脚踢开,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法形容。 失落,失意,绝望,种种词语,都无法形容其万一。 531 隔壁的考试 “怎么,倪先生这是不满意了?”徐弘基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哭笑不得,他想死了倪元璐的职位,结果在人家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国公爷有何见教?”倪元璐也是个伶俐人,立刻听出了徐弘基话中蕴含的意思,事情似乎又转机?他不由连忙脸带希冀的拱手询问。 “当然了,这可是一个大大的肥缺啊!”徐弘基满脸感慨和羡慕。 公文上,两人都是的衔职都是一样,都察院都御史,正五品的职位,而实际的差事,一个是总理上海港和海运一切事务,一个则是总理长芦盐场大小事务。 长芦盐场是什么东西,倪元璐自然清楚,那虽然是个好去处,然而上下同流合污,以盐场发家致富,若是他老了,畚斗不动了,这里自然好,捞一笔银子退休。但他现在才三十多岁正是奋斗的时候,刚干出了一番事业,这时候去养老,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若是问别人,你还真得不到消息,遍寻整个江南之地,此刻恐怕只有本国公才知道一二。”徐弘基得意的笑道。 “还请国公爷指点。”倪元璐再次弯腰拱手道。 “且听我道来。”徐弘基拿乔了一二,得了个人情后,也不再卖关子,而是将长芦盐场的内幕消息,一一道来。 虽然在靖难中,魏国公、定国公两家因意见不同,闹起了龌龊,然则那毕竟是祖辈的事情,到了后来,两家的隔阂便被时间冲淡,毕竟都是留着同样的血,要和解起来很容易。 而这次长芦盐场的廉价盐南下,便是以他们两家为主,伙同那些开国勋贵,一起来办。当然,虽然说是伙同,但其实是两家带着其他人玩,开国勋贵真的是死的差不多了,当初那些牛逼人物,在老朱的大刀下,死伤惨重,后代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不过,实力还是有的,毕竟两百多年了,虽然起起落落,但总能攒下些东西来,不然两家人还真不会带上他们。 徐希的死,让徐弘基很伤心,但更多的,却是安心,有了长芦盐场这么一条路,总算是保住了这一场富贵。 地位他们有,人他们也有,唯独没有的,也就是钱了,这年头,没钱什么都干不了,包括国家也是如此。 有了钱,以他们的潜藏实力,很快就能兴旺发达起来。更关键的是,自己等人搭上了皇帝的车,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皇帝的看重,和皇帝站在一起,才能笑到最后,这是无数历史证明过的。 “盐法,五十文一斤的精盐,长芦盐南下,以长芦为根基,并吞天下产盐地,整顿盐法?”倪元璐嘴巴中喃喃念叨着听来的词汇,眼神却越来越亮。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原本以为是被人丢到了绝地,但没想到转机就在其中,整顿天下盐法,看起来这项事业比港口,比海运小不了多少。 更重要的是,这是皇帝钦点,说明皇帝认可了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去开疆拓土,只要自己做好了,前途无量。 而且,盐法蕴含着大利,只要做好了,必然能成为朝廷的钱袋子,手握大钱,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多谢国公爷为在下解惑,这个人情在下承下了。”倪元璐真心实意的感谢道。 他的确得好好谢谢徐弘基,若不是对方解惑,心头愤懑下的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呢,到时候,好事变坏事,等知道真相后,他追悔莫及。 “哈哈,先生客气了,本国公只不过是透露一点小消息而已,这些本国公不说,先生也会知道。”徐弘基畅快的笑起来,眼睛都眯起来,“若是先生念今日之情,今后稍微照顾一二就可。” 要知道,等过段时间,长芦盐场建设完毕,到时候就是他们两家人背靠长芦,南下征战的时候,那时候,长芦的支持就非常重要,而身为长芦盐场的管理者,倪元璐的意志,就决定长芦的支持力度。 此刻在对方还未上任时,就能结下善缘,在徐弘基看来极为划得来。 而倪元璐自然也乐得和对方结交,魏国公在勋贵中地位颇高,和另一伙靖难勋贵关系也不错,有了他的亲近,今后和勋贵打起交道来会更容易。 虽然自己是根本,但还是要靠这些人卖盐,只有卖的多了,为朝廷提供的钱多了,才能展现自己,博取更多政治资本。 “应该的,应该的。”倪元璐和徐弘基一起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工地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那是仕途通畅,青云直上的得意之笑。 有人得意,自然有人失意。 京师,太学门口,李岩满脸失落的站着,看着一个有一个的举子走入其中,而自己却无缘得入,当真是痛苦无比。 “李兄,不比如此,不过是区区一场太学试而已,别看这些人得意洋洋的进去,等下还不知道落选时,是什么模样呢!”旁边,牛金星不停的安慰对方,试图让李岩开心点。 “他们再怎么样,也比我无法参加太学试要好。”李岩黯然伤神道。 今日是太学试开考的时候,很自然的,空无一人的太学中,充满了办事和维持秩序的官员,知道这时候,李岩才能确认,自己没有进去考试的资格。 考试需要举人功名,而李岩恰恰没有,他最高是监生,还没有入学,也就没毕业,没毕业的监生,自然没有举人功名。就算毕业了,能不能进去考试还不一定呢。 毕竟之前的监生可是给皇帝留下了极其恶劣的印象,当时的国子监就是因此败落下来。这次太学考试,可没有一个监生来考,李岩是唯一和监生沾边的人。 “尔等可是参加太学试的举子,为何不入内考试?”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随同一起的,还有很多人脚步的声音。 李岩一抬头,却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身着三品朝服,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许多官员,其中就有今天他见过的办事官员,正是从他口中,李岩得到了自己无法参加考试的确切消息。 “我.....”李岩还未开口,后面那个官员就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上午,他可没忘记李岩。 “你非举人,无法参加太学试,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本官也无法更改。”杨鹤看着李岩,和颜悦色道。 定下举人这个标准,无非就是拍太多人参加。 “大人,我从河南一路走来,为的就是参加太学试,请大人开恩。”李岩立刻恳求道。 “本官也无办法。”杨鹤摇摇头,只能狠下心拒绝,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对李岩道:“太学试你是无法参见了,但隔壁的武院试你却可以参加,如今他们那里也正在招生。” “武院试?”李岩疑惑道。 “没错,太学毕业后入官场,而武院毕业后,入军中,为军官。”杨鹤解释了下后,便离开了,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个还未入学的监生,不值得他花费太多时间。 “李兄何不试试?”牛金星全了一句,便迅速离开,他也要参加考试。 “武院试?”李岩眼神先是一阵迷茫,继而坚定起来。 他整理了下仪容后,迈步走向太学隔壁的武院。 532 平台召对 寒风飒飒,呼啸不停,然后有人却丝毫不觉得冷,冒风而立。 “真的是人才匮乏啊!”朱由检背着双手,立在平台上,看向前方。他的身后是乾清门,他的前方是建极殿。 望向高大巍峨的建极殿,他的神情中是说不出的郁闷。 大明现在,真的是人才匮乏啊。 当然,不是说没有人才用了,而是人才都有了去处,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崇祯名臣,现在还资历还浅,比如孙传庭和卢象升,朱由检更想磨练磨练他们,以便将来大用。 再说了,人事升迁自然有一套制度,不可能你觉得这个人好用,有才,就骤然提拔到高位。 种种情况下,就变成了朱由检现在这个样子,驿部空缺尚书一名,还未组建的商部也没人负责组建起来。 内阁连续推荐了几个人,他都不满意,不是嫌对方资历浅,就是嫌弃对方能力不够,再不就是名气不大,他都没听说过。 当然,他不是没有人选,只是在犹豫,到底用不用。 周延儒和温体仁当初在户部还未拆分时,分别是左右侍郎,后来,户部拆分出金部,于是温体仁就去了金部,周延儒留在了户部。 如今,两部尚书空缺,这两人自然非常感兴趣,他们身为侍郎,坐满了一年多,勉强也算是有资格。 他们都是青壮派,在如今朝廷大臣日益空缺的情况下,资历问题倒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历史上的名声,两人可都是被载入了明史奸臣转中的。 这种情况下,让朱由检根本不敢用他们这些人。 当然,这种想法和是非观在皇帝这种生物面前,显得有些可笑,对于皇帝来说,人只分有用和没用,从来不是忠奸所能划分的。 “罢了,给你们一个机会吧。”朱由检长处一口气,将心头的沉重给抛去,这么久了,他还是没完美适应皇帝这个身份,行为和语言还是会受到后世的影响。 不过这样也好,更像个人,而不是名为皇帝的生物。 周延儒和温体仁都上书过,说了一些东西,不过奏折篇幅有些,说的不清不楚,朱由检打算给他们一个奏对的机会,来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将事情做好。 “传召,周延儒和温体仁。”清幽的声音从高台上飘落,让依靠在玉石栏杆下一直等着都有些走神的方正化瞬间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遵命,陛下。”方正化低头垂手行了一礼,然后迅速朝着宫外行去。 方正化离开后,一队队仪仗登上平台,帷幕立起来,将寒风隔绝在外,炭盆点燃,几乎是顷刻间,这里就温暖起来。 户部衙门,一名身着青蓝色服饰的小太监径直走入其中,找到坐衙办公的周延儒。 “周大人,陛下传召,入宫奏对。” “微臣遵旨。” 周延儒微微一施礼,整个人直起身来后,浑身上下升腾起一股凌然之气。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整了整衣冠,让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不会留下什么不要的印象后,周延儒才跟着小太监,慢慢的走入皇宫之中。 两人一路穿门过殿,却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这是一处高台,位于建极殿后面,其下有玉石栏杆,左右有两个小门。 此地为云台门,又名平台,是阻拦视线,隔绝内外的建筑,同时,在这里,皇帝也会召集朝臣咨询国情,是为平台召对。 这个制度从永乐迁都京师后就有了,一直延续下来,直到万历怠政才逐渐消失,直到崇祯上台后,又重新启用。 今上乃乾圣帝,更喜欢在东暖阁召见群臣奏对,讨论情况。像今天这种平台奏对的节目,还是第一次。 绕过建极殿后,周延儒已经看到了平台上的明黄色帷幔,那是皇帝的仪仗,浩大的仪仗,将寒风挡在了外面。 随着逐渐接近平台,周延儒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起来,陛下这是要在平台召对啊!这可是本朝的第一次。 然而,当靠近之后,他的脸色猛然阴沉下来,除了他之外,皇帝还召见了另一个人——金部侍郎温体仁。 他自然认识对方,而且在户部的时候,两人也有不错的关系,精诚合作,在顶头大老板毕自严的压迫下,共同反抗,啊不,是工作着。 然而,反倒是分开后,两人的关系隐隐有了变化,疏离,乃至隐隐对峙着。 八个部门的侍郎配齐的不多,有的甚至没有,而周延儒和温体仁乃是剩下侍郎中的佼佼者,若有提拔外放,定是从他们中选择。 这次就是最好的明证。或许是因为这个,历史上曾有过一段合作时间的两人,这次确实直接走上了相互敌对的路线。 “人到齐了,二位随杂家上去吧。”早就等候的方正化看着后面来到的周延儒,笑眯眯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踏上了汉白玉砌成的台阶。 “陛下,周延儒和温体仁带到。”来到帷幔处,方正化停住脚步,通禀了一声。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 周延儒和温体仁闻言也不犹豫,推开不但晃荡的丝绦,踏步而入。刚一进入,两人就感觉身上一暖,本来冰冷的手脚和面颊也变得舒适轻松下来。 帷幔周围,,放着七八个炭盆,红的旺火的木炭,正散发着热量,驱散寒冷。 在这个温暖的空间中,皇帝居中而坐,身前是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盆,左边的矮几上,摆着一些蜜饯、瓜果、香茗等,身后,是八名充满草原风情的丽人,充满汉风的服饰穿在她们身上,充满了另类的风情,让两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听说是从草原上掳掠来的美人,都是头人贵族的妻妾子女,据说还有林丹汗的福晋。”两人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后,便朝着最中央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齐齐拜下。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俱都非常正式的行礼。 “起来吧。”朱由检抬起头,看向二人。 目光逡巡了一阵后,最终还是落在周延儒的身上。 533 公司法 周延儒非常的年轻,年仅三十五岁,这个年纪放在满朝官员中,可谓非常的年轻,比和他同等地位的温体仁小了足足二十岁。 他的年纪,一向是其他人羡慕的对象,也生动的诠释了当官要趁早这句话。 周延儒人聪明,善于洞察人心,而且又年轻,非常的有冲劲。有冲劲是好事,能让人干活有劲,但往往也是坏事,让人不安于现状,不墨守成规。 为了获得更快的发展,周延儒干了一件很出格的事,他向崇祯进言,两人单独密探了很久,随后,当时是礼部尚书的周延儒便扳倒了钱谦益,次年,入阁,随后担不久,担任首辅。 崇祯登基初期,宫中充满了诡秘,而且,从登基的过程来看,崇祯地位虽然稳固,但得位不正,很多人对他登基充满了微词。 周延儒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于是进了谗言,随后,在崇祯继位初期,便开始了声势浩大‘逆案’。 无数人被牵扯其中,整个朝堂来了一次清洗,至此之后,崇祯才自觉坐稳了皇位。 当然,历史上关于崇祯和周延儒谈论了什么,乃是一桩迷案,并无人知晓,之所以有上面的说法,也是朱由检结合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的出来的。 看着周延儒,朱由检目光有些复杂,这次,你又想怎么打动我呢! “对于商部,你打算如何建立,完善!”带着探寻的目光,朱由检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周延儒还没怎么着呢,温体仁却是心中一阵卧槽闪现,他的目的,其实也是商部。 不用说的,任谁都能看出来,管理天下商业商人的商部,可是真正的肥缺啊,大权在握,银钱不缺,只要政策稍微倾斜点,自家的产业将会吃到的多少? 稍微有点长远目光的人,都会将目标定在商部身上,更不要说周延儒这样官场骄子,自然必然入阁,执掌朝政的人。 “陛下,天下之物,大凡都是从土地而出,控遏住了土地,便能把握天下之流通。”周延儒淡笑着开口,自信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充满了魅力。 看着风采照人的周延儒,朱由检并无所动,这句话在他的奏折上就出现过,也正是因为看着有点新意,才有了今天的召对。 接下来,周延儒开始详细讲解自己的方案。 商部,无非就是加强对天下商业商人的控制,以及引导,对于引导,周延儒并无什么见解,他甚至有些不太理解这个引导是何意思,要做什么才算是引导。 倒是对于控制,他颇有几分心得。 在他看来,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土地中所处,只要将土地控制住了,监控住那些作物的流动,自然能把握住所有商业行为,如此,能为商税的征收打下基础。 所有店铺。商人,商业行为都将无所遁形,再也不能入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偷税漏税。 其具体做法,就是参考了朱由检的青楼牌照制度,凡是种植粮食意外的农田,必须报备,向管俯神情牌照,获得种植经营的资格。 用通俗的话来将,就是营业执照。 有了营业执照后,才能开垦土地,种植经济作物,而通过这些经济作物,可以顺藤摸瓜出一整条产业链,而想要在这条产业链上生存,同样必须具备营业执照。 如此,确定了人员、产业,地点后,便可以开始征收商税了,在这种制度下,所有商人都无所遁形。 周延儒的讲述,在朱由检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之处甚多,然而在朱由检耳中,很多地方却和他不谋而合,比如营业执照制度,已经初步摸到了工商管理的门槛。 “朕明白了。”朱由检轻轻点头。 皇帝轻飘飘的姿态,让周延儒忽然有些泄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精心准备的内容,皇帝却不感兴趣呢? 虽然还很粗糙,还有很多漏洞之处,但其新意跌出,而且具备可行性,皇帝应该会感兴趣的啊! “你看看这个。”朱由检并没有体会到周延儒的心理活动,而是轻轻从旁边抽出一本草草装订的书,递了过去。 方正化将书接过,递给周延儒。 周延儒一愣,有些迟疑的接过书,看了看名字,他疑惑的念出来,“公司法?” 这是写在封皮上的三个潦草大字。公司的称呼周延儒听过,因此倒也不陌生,他翻开来这本草草写就的书,目不转睛的看起来。 里面的内容很枯燥,而且大多是一条条公文条款,若是旁人看来,绝对会打瞌睡,但是落入周延儒眼中去,却是一片惊雷四起。 里面的内容,完全是他牌照制度的升级和细化,更有甚者,里面很多随手写就的潦草概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比如对公司和银行的结合,对税收的征收,以及交通和商业的概念等。 里面不仅有对商业的管理,还有对商业的引导和促进作用,交通、生产技术、专利、大规模生产等等超前概念,冲击的周延儒思维几乎混乱。 他此刻才发现,自己所想,和这本书中写的东西简直完全不值一提,同时,更是大大拓展了他的视野,他还是头一次发现,钱货流转当中,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 “怎么,看得懂吗?”朱由检问道。 周延儒年轻,又是状元出身,非常的聪明,接受力也强,本身也洞察人心,有着很强的观察力和实践能力,非常适合商部尚书的职位,只要吃透了某些感念,绝对称职。 “只能看懂一小半。”周延儒忍不住老脸一红。来的时候牛逼轰轰,结果却连皇帝给的书都看不完全懂,实在是太丢人了。 “完全吃透需要多少时间。”朱由检再次问道。 “很久,估计需要一辈子。”周延儒的回答非常出乎意料,听到这,朱由检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写的时候,除了公司法的条例内容,还随手写了一些东西。 就在他愣神时,周延儒再度笑起来,“不过,若是学到组建商部,担任尚书的水平,只需要三个月即可。” “三个月,朕给你。”听到这,朱由检忽然笑了起来。 “从今日起,你就是商部尚书了,三个月后,朕希望看到你的成果。” 534 驿部交通网络 皇帝和周延儒相谈甚欢,温体仁一直看在眼中,虽然心中嫉妒,但他却一丝都未表露出来,论到隐藏心思和城府,周延儒给他提鞋都不配。 也正是因为靠着这点,在历史上,温体仁最终能将周延儒拉下马,自己踩着尸体,登上首辅的位置,并成为崇祯朝时间最长的首辅。 等到周延儒带着一本书离开,皇帝目光投向自己后,温体仁精神一震,明白过来,自己的机会来了。 “详细说说你在奏折中所写的事情。”朱由检看向年纪比较大的温体仁。 “臣遵旨。”温体仁抖擞着精神,开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和有才华的周延儒不同,温体仁并无多少自创的东西,都是总结前人所得,推陈出新而来,而且他和周延儒不同,关注点不再控制,而在引导和促进上。 没错,温体仁也瞄向商部尚书。 尽管这个职位已经落到了周延儒的身上,但温体仁丝毫没有愠色,口齿清晰的说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的想法没有着落在国内,而是落在了新出现的海运上。 海运并不是新出现的东西,早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就开始了,温体仁的想法,就是从郑和下西洋中得来的。 海运的出现,势必令南北双方交流加强,到时候北货和南货都能快速的流通,卖到以前很少去的地方。 以上海港为中点,沟通天津和广州,整个南国大地,都将在朝廷的执掌当中,而有了这条道路,商业势必将会繁荣起来,而一旦将海运推广开来,船只增多,到时候,又不知道是何等情形。 说到这,温体仁的干货没了,他的话头一转,面向了南洋。这些地方都是郑和去过的,朝中都有记载,等到船队增多,朝廷便可派遣船只去交通联络这些地方,令他们重新臣服,并献上贡物。 温体仁是知道皇帝不喜欢小国那种来京师交换的朝贡,因此这里他特地说明,贡物一部分是献给大明的,更多的一部分,则是拿出来和大明的船队交易。 当船只多出来后,整个南洋都成了大明的商业范围,和大明坐着交易,这时候,市舶司必然昌盛,关税绝对会增多,成为朝廷的钱袋子。 说完后,温体仁停下了讲述,之后满脸期待的看向皇帝。 看着安静下来的温体仁,朱由检目露沉思之色,不得不说,温体仁所讲的内容令他有些失望。 这两对崇祯朝有名的奸臣,此刻在他面前,却展露到了不同的一面,周延儒激情昂扬,才华肆意,虽然不成熟,胆气眼光和胆略以及创新,令朱由检眼前一亮。 至于温体仁,他所说的,都是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市舶司、关税,南北海运,都是他将要去做的东西,而有些东西,已经在做了。 权术手腕上,温体仁更高一筹,但对于此刻的朱由检来说,周延儒的才干明显更突出一些,作用也更大。 在皇帝沉默的时候,温体仁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好,显然,自己的奏对令皇帝不太满意,完全没有如同刚才周延儒那样,皇帝接连不断的询问。 “该死,必须想办法补救。”温体仁在心中焦急道。 奏对既是机遇也是危机,奏对的符合皇帝心意,自然飞黄腾达,而一旦无法切合皇帝所思所想,那么今后都不要想有什么发展了,就此在官场上沉沦下去。 今天一旦就这么从这里离开,金部侍郎就是温体仁最后的官职。 “商部不要想了,但驿部也许可以想象办法。驿部.....驿部.....”温体仁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念叨着,大脑飞快的运转起来,拼命的想着破局的手段。 就在这时,皇帝似乎结束了沉思,慢慢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巨大的压力随之扑面而来,温体仁心中大急,而就在皇帝开口,将说未说之际,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陛下,老臣还有一言未将!”温体仁飞快的喊道,终于抢在皇帝开口前将话说出口。 “呃......”话被人堵在口中,让朱由检翻了个白眼,差点被人噎死。 “说吧!”他没好气道。 “遵命!”温体仁整理了下语言后,将刚才想说的东西说出来。 他想到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木轨马车民用化而已,反正除了运兵,运送物资外,木轨马车的使用其实非常的少,并不符合花费大价钱建造出来的初衷。 在平时并不是急用的时候,开放木轨马车,来进行货物运输,其中节省的运输成本,想必会有无数商人感兴趣。 由此,驿部可以收到一笔费用,利用这笔费用,可以继续拓展木轨马车的范围。同时,那些归属驿部的驿站也可以利用起来,包括驿卒也是如此,可以送公文,也可以送信啊,驿站可以住官员,也可以住百姓啊。 官道开放,驿站民用,驿卒寄信,这些都能民用,然后赚钱,然后投入扩展,形成一条完整的系统。同时,还可以拓展海运,将刚成立的海运公司纳入驿部管辖,归属到一个体系内。 驿部也要成立自己的运输马车队伍,平日也可以外包,一旦有朝廷大规模运输任务,可以迅速投入,而这种运输证站点的设置,是可以将兵部也纳入进来的。 温体仁一口气说了很多,显得很凌乱,但朱由检却听懂了,他的说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算有新意,但对朱由检来说,也就这样,无非是建立一个覆盖全国的流通网络,囊括人员、货物、信息的流通网络。 这个工作很难做,需要大量精力投入和细腻的心思,坐起来很慢,出功绩也很慢,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因为吃力不讨好。 不过,既然温体仁提出来,那想必愿意一试,虽然朱由检对他的才能不是很满意,但无人可用下,不妨一试。 “你愿意做?”他还是问了一句。 “老臣愿意。”温体仁长松一口气,至少尚书的位子是稳了。随后,他又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驿部,未必没有大利益。 这种交通运输网络运用好了,其利益必将极大。 “好,朕就将驿部交给你了,希望不要令朕失望。”最终,朱由检还是点头,下达了任命。 535 总要有人说出来的 太学。 原本空旷的学院,此刻已经全部被人填满。此刻,在这里考试的举子,差不多一千人左右。就这还不是天下所有的举人,一些偏远位置的省份,一些没有准备的,一些消息不太通畅的,这些举子都没人。 能来的,都是距离京师比较紧,或者江南之地交通发达的举子,就这,已经来了上千人。对于这个数量,朱由检已经很满意了,他并无意重开科举,能来这么一千人,足够他筛选人才了。 一间间房间中,无数举子端坐着,一些小吏开始颁发试卷。每个房间,都有两个监考官员,而在外面,也有巡考的官员。 这次主持考试的,是以太学祭酒杨鹤为主,礼部为辅,因此,一些本来定好的东西,却是有了改变。 陈贞慧正襟危坐在教室中,目不暇视。前方,一个监考官员正在讲述考试规则,和以往会试不同,太学试只考一天,中午由太学提供食物和水,中途可以上厕所,由监考老师带去。 而考试内容只有一项,策论。从十个题目中,选择三个作为策论答题,写完后,当场交卷,时间为落日之时。 “策论!” 这个规则一处出,无数举子顿时叫嚷出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写策论啊! 他们会八股,却不会策论,他们会破八股题,却不水审策论题。 “肃静,再有吵闹者,赶出考场。”考官虎目一瞪,就将这些抱怨的人给镇压下去。这本就不是会试,只是太学的入学试,想怎么考都可以。 当然,在这些喧哗的人当中,还有些人一点都不意外,他们有自己的渠道,早就得知了考试的范围。 具体题目他们不知道,但大致范围和形式却都知道。也因此,他们有了针对性的准备。 安静的等待考官发卷子之余,陈贞慧转头看了看教室中其他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人都非常安静,一点也不惊讶。 “这是松江陈子龙?”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陈贞慧有点意外。 陈子龙在松江府或者说整个南直隶还算是有点名声,同为青年后起之秀的陈贞慧见过他一两面。 见他望过来,陈子龙礼貌的点头,算是致意。等到卷子发下来之后,双方默契的低头,开始答卷。 不过,等看清楚考题卷上的题目后,两人齐齐吸了口凉气,感觉牙有点酸疼。 这些题目,就没有一个正常的。策论他们不是没写过,但大多只是给一范围,让人自己发挥,比如边事、政事等。 然而考题卷上的十个题目,却写的很详细,甚至具体到了某件事情,比如朝廷占据归化城后所带来的影响,比如税法,比如商税。 每一个题目都非常明确,有具体的倒向,甚至可以说点名道姓了,而且非常切合实际,很多都是当下士林争论的热点。 麻痹,这样的题目改改怎么答?是该抨击呢,还是赞扬,亦或者就事论事?是往正方引导呢,还是往反方引导呢? 陈贞慧和陈子龙看的十分牙疼,这题目,没法答了。 隔壁教室的吴伟业也是如此,他整个人都呆傻掉了,十道题目,全都是策论,而且都是非常实际的政务军事经济问题,却没有一个关于人文或者文学性的。 吴伟业后来和钱谦益、龚鼎孽号称江左三大家,可见其在文章上的造诣,然而,面对不需要文学造诣的策论,他麻爪了。 能策论怎么写他知道,但围绕这十道题目的策论该怎么写啊??? 和抓狂的吴伟业差不多,不光是知道些内幕的人,那些不知道的举子,几乎都快疯了,他们宁愿回去写十天十夜的八股文,也不愿意写三篇策论。 尤其是在考题卷的最后,特地注明了一句话,须言之有物! 言你妹的有物啊,这些都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情,岂能是我们一个小小举子所能置喙的? 那是内阁大佬们要考虑的,不是我们。 很多人都想将笔一拍,就这么走人,但他们却又不舍得。眼看科举重开遥遥无期,这太学试可是最近唯一能入仕的途径,谁愿意走?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朝廷确认,不说地方上,中央几个部门连两个侍郎都配不齐,只要自己入了官场,定能得到重用。 这么一想,更没人愿意走了,就算再怎么艰苦,在难写,也要坚持下去。 “写吧!” 无数人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端坐好,研好墨,铺开草纸,开始选题。 十个题目,只要写三篇就好,自然要选一个自己最擅长,最能发挥的题目来。 等看完题目,一些人不禁清醒,幸好平时都有阅读《帝国日报》的习惯,报纸上刊登的很多社论,以及见闻,此刻成了他们最好的素材,不至于一点东西都写不出来。 陈子龙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题目,目光逡巡了一会后,终于选定了第一个。 论税收的意义。 这并不是一篇纯粹的时政题目,更多的是理论上的东西,和过往的策论命题有些相似。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玩意很好写。 税收,再怎么绕都绕不过商税,同时,还有现下的士绅一体纳粮制度,这个制度只是刚刚施行,虽大的地方当然是北直隶,而南方,仅有一个常州府。 这个制度,无数人都是抵制的,他们这些举人,就是其中最大阻碍者。 写这个题目,自己到底该怎么写? 吴伟业看到这个题目,摇了摇头,移开了目光。陈贞慧也看到了这个题目,想了想,这题目也很不好写,他本身理论功底并不强,还是不要砰这种题目好了。 有个进入都察院的老爹,他对朝政比较熟悉,那些具体时政的题目,比较适合他。 唯独陈子龙,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题目,脑海中闪过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的所见所闻,最终,化为一道坚毅的目光。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说出来的。 536 军制终定 平台上,朱由检出了帷幔,他背负着双手,看着温体仁离去的身影,目光有些复杂。 周延儒负责组建商部,温体仁负责驿部的深化建设。 这两个人同时为一部尚书的情形,在历史上是不曾有过的,此时启用他们,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还人才匮乏啊!”朱由检再次发出了这个感慨。 若是有足够的人才,他才不会冒这个风险的呢。 对了,今日好像是太学试开考的时间,也不知道靠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朱由检抬头看了看天气,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午,考试应该已经过半了吧。 “下午休息下晚上有的忙了。”朱由检扭了扭脖子,和周延儒两人谈论了这么久,脖子都有些酸痛了。 和科举不同,第一次的太学试他打算自己来阅卷,筛选出最有用的人才,这是太学改制后的第一批学员,也是最早补入官场的人,他希望这第一批学员能够树立一个非常好的榜样,为以后这种大学模式推广打下基础。 当然,他阅卷不是要看所有的,而是让司礼监整理,筛选出那些言之有物,言论观点新颖,切合实际的卷子。 这个工作可不能交给文臣,若是让他们自己阅卷,选出来的恐怕还是擅长八股的文人,这可不是朱由检能看到的。 活动了下身体,朱由检离开了平台,随后,上面的东西全部被撤除。 不过,朱由检说是下午要休息休息,去梨园观看表演,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去成,他正和王承恩聊着,了解御马监组建的情况以及对新兵的训练情况。 “怎么样,御马监的架子搭起来了吗?”朱由检又来到了歪脖子树旁边,说起来,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来到这边。 “差不多了。”王承恩笑着回答道。 皇帝出征后,他可没闲着,除了要关注新兵和京营的稳定外,投入最多的,就是御马监的组建了。 御马监地址并未搬迁,还是在宫内,但里面的情况却大变样,原本的房子被翻新重建,全是用水泥搭建的三层小楼。 话说,这还是第一次水泥应用在了皇宫的建筑当中,不少人都看稀奇一样的去看过,包括皇后田秀英。 当然,随即机构规模的扩大,原本的土地根本不够,里草栏厂在这种情况下被撤销了,上面盖起了一些建筑,而整个御马监,也被围了起来,和其他通在此地的内廷机构区分开来。 门口,是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看起来肃穆了许多。 皇宫中当然还养马,不过已经不是御马监的责任了,而是交给了其他负责皇帝出行和用车的机构。 御马监,如今已经成了一个专职的军事机构。在这个总体称谓下,王承恩设置了好几个机构,参谋部,文书部,监察部,情报部等几个部门。 当然,现在只是草创,只是将最主要的机构搭建起来,今后还会调整。 “差不多。”朱由检想了想,还是点头。这些部门的设定,倒是比较符合他的想法,到时候,后勤装备等都可以甩给兵部,御马监抓好兵权,专司作战就行。 御马监和兵部联合掌军,算是比较合理的模式,当然,最重要的军队指挥权和人事建设劝都在御马监手中,这也就足够了。 朱由检可不能保证,若是将所有权利都收归御马监后,以后的御马监掌印,都是忠心之人,如今这样分而治之很好。 “等朕和内阁商量,分割了军权后,御马监的体系差不多可以稳定下来。”朱由检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军权这种东西,没有人可以和他商量。 随后,他又闻起来最为关心的改编工作。这项工作在他回来后就开始了,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差不多完成了。 而结果也不出他所料,前几日的确完成了。大军出征,新兵并不是无人训练,只是很慢,不过再慢,在他们回来后,基础的队列训练是完成了。 随后,朱由检也不等他们进行技能训练,直接将人给发下去,先整编,整编完成,在由各自的连队操练。 五万人的陆军,大概是一个军的编制,当然,军这一级作战单位,并不组建,目前主要以师的形式存在。 其中,主要分成步兵师、骑兵师和炮兵师,步兵师一万五千人,骑兵师和炮兵师都是一万人。这次的编制中,取消了伍长的设定,最低的官职是什长,随后以三三制往上增长人数,到了团一级,正好一千人。 旅一级是三千人,是三三制的最后级别。后面就是大编制了。 一个步兵师,则是三个步兵旅,一个骑兵旅,外带一个炮兵旅组成,建制非常的全面,是独立作战的基本单位。 目前,陆军的五万人中,共划分了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炮兵师。满桂为步兵一师的师帅,赵率教为步兵二师的师帅,曹文诏为骑兵一师的师帅,黄得功为炮兵一师的师帅。 至于镇守归化城的曹变蛟,则是骑兵二师师帅。 如此,便完成了陆军的体系整编,这大概算是最后一次了,具体的军制就此设立。若是再有变化,也不过是战术战法的变化,却不会是军队制度的变化。 陆军目前虽然刚好一个军的编制,但并未设立军一级指挥机构,既是为安全考虑,也没这个必要。 师一级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而军一级只有在镇守某种大型区域,或者打一场重型战役或者和敌人对峙时,才有组建的必要。 “完成的不错。”听了王承恩的工作汇报后,朱由检兴致不错,军制定下来,以后扩编就是,从一师到二师再到后面。若是要组建军一级作战单位,直接抽掉组成就行。 未来两百年的作战方式,步兵师、骑兵师、炮兵师足以应付了,技术在发展,无非是多个装甲师而已。 “京营方面呢?”朱由检掠过陆军,询问起了另一只军队。 他记得,自己让赵率教留下来,就是为了插手京营,将这个十万人的庞大军队,纳入御马监的体系下。 537 舰队巡游 “进展顺利。”说起京营,王承恩不禁漏出一抹笑容。 在他的讲述下,朱由检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在面对赵率教和王承恩的伸手之下,兵部尚书李长庚和王在晋根本没有做丝毫抵挡和拖延,任由对方接管和执掌京营。 原本,王承恩只是以为,内阁如此退让,是因为皇帝不在京师敏感时期的不得已,但没想到,皇帝回来后,内阁依然对京营不闻不问,丝毫没有讨要回去的打算。 这时,王承恩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放弃了对京营的执掌,默认了现在的局面。 因此,对京营的接掌,御马监十分顺利,在自身整编的同时,而已顺势对京营进行了一定的整编。 当然,十万经营,只有步兵师和骑兵师,没有炮兵师。总共有六个步兵,一个骑兵师,当然,只是挂着名号,马匹没有,火枪没有,铁甲没有,大炮没有,有的,只是一身军服和长矛。 而目前,京营演练的也只是单纯的长矛方阵,做的更多的还是训练演习,没有火枪的长矛方阵,纯粹就是个靶子,并无多大用处,只能用来对付百姓、毛贼和一些流贼起义。 上战场是不要想了,做做京师的戍守和巡逻还是不错的。 “陛下这次带回来了很多马匹,微臣想先将京营的骑兵师给武装起来,毕竟很多时候,都需要骑兵去做。”王承恩微笑道。 京师很大,巡逻很多,因此给京营配备一支骑兵还是非常有必要的,通信、命令传达、快速支援等等,都用得上。 “你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做吧。”朱由检有些恍惚的看着王承恩,这个当初和自己一起从信王府出来的青年太监,如今也成长到了独当一面的地步了。 目前陆军的军官数量刚刚够,没有太多的能力去扩编,如今这么养着京营正好,到时候只要火枪配齐了,陆军中立功的人就可以往这边派遣,慢慢的将火枪长矛阵型训练出来,随时就能是一支大军,减少了不不要的训练模式。 “可以给京营配备适量的火枪,作为训练用,同时弓弩等武器可以配备一些过去,巡逻执行任务时,难免会用得到。” “微臣明白。”王承恩点头,皇帝这是从实际出发,京营作为陆军的后背,虽然要慢慢养着,练着,但也不能真的如此,他们还是要执行自己的任务的。 不知不觉间,自己就有十五万军队了。 听完王承恩的汇报后,朱由检有些感概,虽然大部分都是样子货,但起码数字报出去也很唬人啊,全都是青壮,除了打女真困难,打其他任何人,包括林丹汗,还不是没有任何问题。 有这十五万军队,面对九边改革,朱由检也有底气了。 如今御马监和内阁达成了默契,后者放弃了对军队的控制,那么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先从中央完成军权变更,然后解决九边卫所问题,等整个北方军队改建完毕,军权稳固后,朱由检才有这个底气和心思,推广商税,推广士绅一体纳粮,推广官吏一体化。 军队,是稳定的基础,也是朱由检改革的底气。 “看来,该找个机会和内阁摊牌了。”朱由检默默的想着。 那边,王承恩汇报完了陆军的情况后,想了想,干脆将海军的状况也做个汇报。 海军目前的舰队很小,只有一艘两千料的中型战舰,其他都是千料战舰和武装商船。其中,武装商船有十三艘,目前共有二十二搜战舰。 随着上次皇帝拨款两百万两白银,权力建造两千料的三级战列舰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 到十月中旬,差不多有十艘战舰下水,平静每个月两艘的样子,全部都是六十四门炮,排水量千吨的两千料战舰。 加上此前的船只,目前舰队共有三级战列舰十一艘,五级战列舰八艘,武装商船十三艘。 在大明沿海周边,这可是一支庞大的军队了,吊打之前入侵的荷兰舰队毫无问题。 “这十艘战舰下水后,目前造船厂正在制造两千五百料和三千料的战船。”王承恩汇报道。 多了十艘两千料的大船,大明皇家海军的基本战斗力是有了,目前更多的还是积累造船经验,向更大的吨位攀升,于是王承恩做出了这样的调整。 等两千五百料和三千料各早了十艘后,造船厂将会尝试更大的,比如四千料五千料等。虽然太大的传性价比不高,但就技术储备以及经验尝试来说,却是非常有必要的,更大的船都造出来了,回首在看三千料的船,制造起来将轻松无比。 “到现在才十艘战舰,有些慢啊!”朱由检听了造船速度后,不免皱起眉头来。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造船难度,完全无法和后世比,在他看来,只要足够的人力投下去,速度肯定能起来的。 “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大的速度了。”王承恩叹了口气,解释道:“造船厂虽然有十个船坞,每个都开工,但无法同时建造,大匠不够,而且船料也不够,需要时间来阴干。福船的船料处理手法,和盖伦船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起码肋骨福船就没有。” “这些都要自己准备,需要时间来放置,因此有这个速度不错了。” “大匠和材料!”朱由检有些无奈,这都是他无法解决的,船料不可能,大匠的话,大明造船荒废了这么久,能造大船的工匠,民进根本不存在多少,不是被天津造船厂给带走,就是被泉州造船厂给雇佣。 流落在民间的很少,就算有,也被人看的严严的,无法拐带。 “朕说的船舶学院,设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在教学?”他再次问道,这种东西,只能给予时间来发展了。 “有的,效果不错,所有大匠的孩子都送了进来,在里面学习,假以时日,这些人都是造船厂的骨干。”王承恩笑了起来,看他的神情,效果绝对不错。 “那就好,既然海军成了气候,准备下,朕要巡游。”朱由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道,出去习惯了,再让他呆在宫内,他根本待不下去。 “巡游?”王承恩楞了楞。 “没错,从天津出发,一路沿着近海南下,一直到台湾为之,朕将带着后宫一起参加,这件事就交给你筹备了。”朱由检拍了拍王承恩的肩膀,愉快的走了。 原地,只有半天没出声的王承恩呆立着。 538 草原美人 诺大的乾清宫中,矗立着很多姿色美丽的女子,当朱由检进入后她们纷纷万福一礼,然后给皇帝奉上各种服务。 揉肩敲腿,端茶送水。 翩跹的身材在周边穿梭,看的朱由检赏心悦目。 此时的乾清宫才有点算话,而不是跟过去一样,冷清的要死,连女子都没几个。 被这么多美女围绕伺候,朱由检也有些乐呵,此时他才感觉到身为帝王的好处来。 “哎呀!”看着从身边刚好走过的草原美女,朱由检心中一动,伸手一扯,对方打了个旋,跌倒在他怀中。 猝不及防下,美女哎呀一声,等发现是皇帝后,浑身一颤,静静的趴伏着,不敢再动。 抱着这具美好的娇躯,朱由检埋头下去,深深吸了口气,一股不同的幽香窜入他鼻端。和汉家女子不同,草原女子身材健美,从小就起码运动,来的更加有弹性,更加结实,随手一捏,都是饱满和柔韧。 和汉家女子的柔软温香是两种概念,此时刚刚一接触,朱由检不免有些爱不释手,不忍放开。 旁边伺候的其他人,只是稍微看了眼,脸颊略红,却没人说什么。这是皇帝的寝宫,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比经过任何的人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检随口问道,手却仍然忍不住,在娇躯上来回抚摸着,他着实有些喜欢这种充满活力和健美的感觉。 “奴婢名叫娜木钟。”草原美女低垂着脑袋回答道。这名女子就是朱由检眼熟的其中之一,还有一名他也眼熟,当日在归化城见过。 “娜木钟?”朱由检念叨了下,然后问道:“林丹汗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丈夫!”娜木钟睫毛颤抖了下,还是回答道,“奴婢是他的囔囔。” 囔囔是蒙古语,意思大概是皇后、正室的意思,娜木钟就是林丹汗的皇后,囊囊大福晋。历史上,她给林丹汗生了个遗腹子,当然,因为此时还未到时间,她自然无子。 “囔囔大福晋!”朱由检挑起对方圆润的下巴,盯着她美丽的脸庞,略微有些意外,高起潜竟然将林丹汗的皇后都给送过来了。 “这里还有你多少姐妹?”朱由检朝周围看了下。 “七个,我们全部都被送入宫中了。”娜木钟羞赫的闭上了眼睛,从高高在上的草原皇后,沦落为任由别人玩弄的宫女,她虽然接受了这种命运,但却根本放不开。 “七个,好家伙,高起潜将林丹汗的后宫给一锅端了啊!”朱由检暗道,随后,他眼光定在另一个他眼熟的美女身上,“她是谁?” 听到皇帝问话,娜木钟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所指的人儿。 “她苏泰大福晋,小明中根儿。”娜木钟低声说道,那名妇人就是林丹汗唯一的儿子,额折的母亲。 当日,此时额折并不是,只有四五岁而已,中根儿依然非常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而且她的身份还很奇特,是末代叶赫那拉首领金台及的孙女。 叶赫那拉氏?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忽然感兴趣的看了过去,拜后世清宫剧的洗脑,他对这个名字多少有些侧目。 不过,仔细看了看,出来充满风情外,并无特别之处。作为生过孩子的女人,中根儿大方的多,见皇帝看过来,微微一笑,扭了扭腰肢,在原地转了个圈,充分展示了自己诱人的身材。 她保养的很好虽然诞下了一子,身材依然如故,而且还多了一股母性光辉和丰腴的身材,令朱由检食指大动。 “咳!”掩盖性的咽了口口水,朱由检依然抱着娜木钟,让她给自己介绍这三十多位挑选出来的美女。 娜木钟不愧是林丹汗的正室,这里的人她都认识,家庭背景,社会关系都说的头头是道。 听完后,朱由检有些愕然,除了林丹汗的八大福晋都在外,还有他的两个妹妹,以及下属,和其他头人的老婆,女儿,这些人当中,几乎都能扯得上一点亲戚关系。 同时,这份清晰关系延伸出去,还能和女真的头领车上关系,他们当中不少人的老婆,和这些女子中某人就是姐妹关系。 “这真是一网打尽啊!”朱由检喃喃道,不过旋即,他又嘴角一勾,略微有些得意,“不过,这种感觉,我喜欢。” 朱由检心中明白,他这里收了这么多美女,一些高级别的将领肯定也不少,甚至朝中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汉家女子,他不太乐意,那都是作为子民,可以增添人口的,他不喜欢高层太多,但是异族女子却不一样了,反正作为俘虏的她们,也没地方可去,还不如作为赏赐送出去呢。 如今,还有不少这样的女子,她们正关在宫中,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这是封建时代,而不是后世的现代文明,这方面的神情朱由检看得很开,只要不是汉家女子,他不会做过多要求。 方正化守在宫门外,偷眼看里面皇帝玩的正高兴,兴致勃勃的拥着美女,一个一个的认识过去,心中偷乐。 皇帝还是喜欢美女的!高起潜这一步走对了。 虽然让高起潜拨了头筹,但方正化并不嫉妒,只要试探出了皇帝的一些底线,今后自然好行事。 正当他偷偷想着的时候,把守宫门的太监忽然一声声传了进来,“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传递消息的声音,方正化连忙正经的一咳嗽,然后高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他的声音特别洪亮,而且持续的时间很长,应该足够皇帝反应过来。 果不其然,门外的朱由检就听到一阵惊慌的摩挲和惊呼声,等他伺候娘娘进去的时候,陛下已经正襟危坐。 揉肩捶腿的还在,但坐在怀中的却没有了。 “陛下可还满意?”田秀英看着皇帝一副假正经的样子,不免偷笑。 她娘告诉他,哪有不偷腥的男人,刚才自己没来的时候,皇帝肯定是在这里放浪形骸,自己来了才收敛起来。 嫉妒什么的田秀英也有,不过忍忍就过去。作为正宫娘娘,这些就是要看的开,如此才能更讨皇帝喜欢。 而且,她也有把握,皇帝不会忘了她的,那些庸脂俗粉,岂能和她比。 539 说服皇后 “满意,满意。”一说起这个,朱由检就绷不住嘴了,乐呵起来。这时候,他才算是体会到封建时代男人的好处。 “陛下满意就好,不过,陛下,臣妾还有一事,希望陛下能答应。”田秀英嘴角含笑,提出了个小小的请求。 “哦,什么事,只要朕能办到的,都答应。”朱由检满口应承道。 “是这样的,陛下,娜木钟她们只是初步学会了宫中规矩和伺候人,其他的才艺却并无多少,臣妾打算将她们放到梨园中学习一段时间,好学习些歌舞,让陛下用起来更加的顺心。”田秀英笑吟吟的说着。 心中却在想着,这样陛下就不会时不时的召那些梨园的歌姬来跳舞了,要看跳舞,就看这些人的,都说草原儿女能歌善舞,她们学起来应该很快的吧? “学歌舞?可以啊!”朱由检一愣,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古怪的笑容一闪即逝。 “对了,英儿,你回去准备下,到了十一月份,我们出去巡游。”朱由检收敛了心神,开始说正事。 巡游嘛,肯定要带着家人一起去的,看看沿途的风景,看看海洋,看看台湾岛。过去这么久了,移民也弄走了一半了,也不知道那边弄得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过,以洪承畴的能力,就算出事,也不是大事。 “巡游?”田秀英惊喜的看着朱由检,满脸不可思议道:“陛下要带上臣妾吗?” “肯定要带上朕的英儿啊,这次出海,一路南下,可以到苏杭去看看,然后到福建,广州,最后到台湾去。”朱由检大致描述了下沿途的路线。 “太棒了!”田秀英忍不住激动起来,连平日里她最注重的皇后凤仪都顾不得了。然而,她高兴了下后,脸色立刻暗淡下来,转而严肃起来,板着一张脸,冲着皇帝说道:“陛下可是最近连战连捷,有些膨胀了?” 膨胀了? 膨胀? 胀了? 朱由检一愣,看着田秀英,有些转不过弯来,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讲? “陛下如此作为,和隋炀帝又有何区别,如今国事多艰,陛下不思朝廷之事,反而铺张浪费,搞什么巡游。”田秀英一字一板说道,那严肃的小脸,别说,还真点母仪天下的样子。 “哈哈,英儿,你这样子真是可爱死了。”朱由检大笑一声,上去就把田秀英搂住,狠狠的亲了几下。 “陛下,臣妾正在劝谏呢!”田秀英尖叫一声,使劲推开朱由检,脸上通红的,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好吧,朕严肃点。”朱由检咳嗽两声,收敛笑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朕这次出行并不会增加太多费用,至多一点军费而已。” 接着,他便解释了下。 如今,大明皇家海军经常会有巡逻任务,在天津、泉州、基隆之间来回游荡,一方面吗是熟悉水纹,一方面怎会训练以及捉拿走私者。 别忘了,沈寿崇那边的抽水可还是在收呢,岁日因为李魁奇的影响,日益减少,但也是一份客观的收入。 这一次巡游,朱由检不单单想要去玩,更多的是想去看看,做一次考察。正好陆军正在修整,训练,需要一个蛰伏期,这个时候,正好海军可以发力,做些事情。 归化城一战,虽然有着大批的牛羊收入,但这些根本不够军费的支出,人员的赏赐,炮弹、火药的消耗,粮食的消耗,各种军备物资的消耗,前期归化城建设的资费,等等等,非常的繁多。 马匹需要归入战备以及驿部的投入,内阁没钱,这些马现在还由朱由检养着,这又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能卖的,也就是些牛羊,然而这些收入可抵不上军费的开支。 好在,有兵部一同承担,自己只要支出后来的赏赐就行,粮食等物资是兵部出。不过总能如此,朱由检也是大出了一会血,几十万两银子没了。 虽然他现在宫中还有千万两银子在银行中,不虞没钱用,但坐吃山空最要不得,总得开辟一些财源,未来陆军扩编,海军扩编,都是要大量的银子。 尤其是海军,那就是一个吞金巨兽。 “陛下,真的是为了考察海外环境?”田秀英狐疑的看着皇帝,有些不相信,大海上能考察什么? 只是,她却知道自己比不得皇帝雄才大略,没准海上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忽略了的呢? “当然,巡游只是顺便的,考察才是最主要的。”朱由检轻轻捏了下田秀英的琼鼻,宠溺道:“再说了,难道英儿你不想出去逛逛吗?成天呆在宫中,很无聊的哦。” 此刻朱由检的语气,跟诱惑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 “这.....”田秀英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对了,英儿你可以叫上国丈一起去,还有丈母娘,以及你的两个弟弟,全家都出去玩,多好?”说着,朱由检心中一动,这一次,可以再捎上些人,比如心腹的家眷子弟。 女眷由皇后招呼,自己则看看那些小字辈。他们这些人也算是官二代了,将来注定要进入官场的,不如自己看看,启发下,没准还能发现一两个人才呢。 这些人是他天然的盟友,进入官场越多,他的势力越大,自然更好对抗那些自私自利的文官集团。 而且,这也是一种奖赏和拉拢,看到皇帝和自己家这么亲近,自然会更加忠心。 “真的?爹爹和娘亲都可以去?”田秀英猛然一喜,惊讶的看着皇帝。 说真的,上次慈宁宫中的老人们出宫省亲她极为羡慕,自己也想出去,可身为国母,那哪能天天往娘家跑的,最终给忍住了。 这次有何家人相处的机会,田秀英几乎无法自制的答应下来。 “多谢陛下,臣妾愿意和陛下一起出去。”田秀英喜不自胜。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英儿可不能反悔啊!”朱由检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丽人,虽然说是国母,可骨子里,终究是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放在后世,她还没成年呢。 “对了,叫上袁妃,还有这些侍女,一起去,沿途没些伺候的人怎么能行!”看了看周围的美人,朱由检突然道。 “只是这样一来,英儿你训练她们跳舞的计划得耽搁了。” 朱由检说着,却发现田秀英笑吟吟的看着他,那看透一切的目光,让他顿时无法说下去,男人嘛,你懂得。 “好的,就依陛下所说,臣妾去通知袁妃妹妹,准备准备,出趟远门,要用到的东西可多呢。”说完田秀英就走了,也不管皇帝的小动作。 540 朕之子龙 田秀英走后,朱由检和那些侍女腻了一下午。 当然,他主要是见猎心喜,看到美女,自然想亲近亲近,吃吃豆腐,沾点便宜,不过真刀实枪什么的,到没敢,现在这种暧昧的氛围正好。 他更喜欢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不强求。 “陛下,太学那边将考卷送来了。”当朱由检腐败的在八个美女伺候下吃完饭时,方正化走了过来。 “都考完了?”说着,他看了下天色,原来已经黑了,“冬天白天就是时间短,刚才还亮着呢!” 嘟囔完,他起身,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是,陛下。”娜木钟很有眼色的行礼,然胡带着其他人下去,只留了轮值到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 “将考卷送去东暖阁吧,让王体乾带着秉笔太监,进行先期筛选。”朱由检吩咐完,便朝着那边走去。 等他来到东暖阁后,试卷已经送过来,一些秉笔太监正查阅着试卷,进行最初的阅卷。 试卷在考的时候,是糊名的,但是到了朱由检这里,却被拆掉了,他亲自阅卷,还需要什么糊名。而且这只是一次录取考试,不是科举,没那么严格,能对的上朱由检口味的,就能录取。 尽管来考试的都是举人,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写策论,所有人肚子里都有货。 仓促准备下,写的策论肯定不堪入目,朱由检可没兴趣看这些空洞辞藻堆积起来的文章,干脆让司礼监过目一边,自己再看。 初步阅卷的多时秉笔,朱由检和王体乾都在旁边看着。 “老臣参见陛下。”正等着的时候,又一个人进来了。不是别人,而是刘若愚。 “嗯,今晚需要你来阅卷。”朱由检点头,指了指那些秉笔手中的卷子。 “这是?”刘若愚凝眉问道,他一直在奔波东厂的事情,没怎么关注京师。刘若愚虽然打下了一个好底子,但并不完全,尤其是各地镇守中官的融入,并不顺利,这些都要他一一梳理顺畅。 “是太学考试的卷子,需要看看,挑选些人才出来。”朱由检说着,“标准就是言之有物,内容切合实际,而不是空想妄谈,你们都是老成谋国之辈,想必清楚里面的差别。” “微臣明白。”王承恩和刘若愚齐齐点头。 他们两个,以及朱由检,将是今晚的主要阅卷者,他们每个人,将要阅读三百多份卷子,以从中筛选出人才来。 秉笔的阅读,只是第一轮阅卷,而不是打落。他们阅读完后,按照大致的好坏,排个顺序,由着三人慢慢看着。 朱由检不拘录取多少人,只要符合标准的,都可以录取。而他的标准,非亲近之人,还真的不知道,也就刘若愚和王体乾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很快,一千份试卷排列好了,秉笔们大致非常了三个档子,优秀,可看,以及垃圾。 最后一档,就是那种哦空洞、没有内涵,说了一堆废话的,当然,他们没细看,也许有些闪光点,也许没有。 故而这一档次放在最后,等后面再随意翻翻。 改卷是什么感受,问问当过老师的基本都知道。碰到学霸,那卷子改的真叫一个顺畅舒心,但若是碰到学渣,改卷子能改的你血压升高。 此刻朱由检就是这汇总心态,几分卷子看下来,神情有些抑郁,这些人写的,怎么说呢。要说没写到什么吧,偏偏有点,但要说多么真知灼见,却有没有,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前人用过。 要是真好用的招数,朱由检也就捏着鼻认了,但偏偏都是些被人淘汰的东西。 味同嚼蜡,真的是味同嚼蜡,连鸡肋都不如。 “先放着,放着。”朱由检将这些人的卷子跳出来,单独放着,他打算看看后面录取的人数,若是不多,就将他们放进来。 翻着翻着,朱由检看到一篇挺有意思的文章,题目是归化城的影响,要说写的多么真知灼见倒也不见得,深度也没多少,但是广度不错,从上的地名可以看出来,该坐着对海外有不错的认识。 而且一手文章,怎么说呢,写的是真漂亮。 他从归化城之战入手,说这一站在怎么怎么厉害,怎么震慑了草原的蛮子,一脸运用了好多个排比句,非常的有气势。随后则是引申开来,什么万邦臣服,威加海内等等。最后都扩大到了海洋上,重现永乐时期万国来朝的盛大状况。 当然,这些对朱由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真正有点东西的,让他刮目相看的,还是在这后面,作者写的一些番邦关系,和天朝上国对待他们的远近亲疏。 从在里面,朱由检看到了一点联盟的雏形,类似北约的那种,虽然很淡,甚至就连作者都没意识到。 “看来,这家伙对国际关系有点擅长啊!”朱由检想到。 虽然现在来说,国际关系这种东西用不到,但随着大明强盛,番邦众多时,却非常有用,如何处理和邦国,盟友的关系,非常重要。 这个可以录取。 看了看名字,吴伟业,朱由检摇头,没什么印象。 将卷子放到一旁,朱由检继续看下去,虽然是要求写三篇,但基本上看一篇就能决定了,只要其中有一片比较惊艳,显示出非同一般的才能,便可录取。 过了一会,朱由检又看到一片文章,写税法意义的。以朱由检的角度来看,作者写的内容仍然有着时代的局限性,但就其写的内容来说,算是大胆的了,看了这么久,朱由检还是第一次看到敢写税法的。 就这个勇气,就值得录取培养了,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改革的干将。更不要说,作者写的还非常出色。 在文章中,他总结了税法的三个作用,一是养君,就是同样君主和官员。二则是用之于民,比如赈灾、御侮、建设等。三则是均贫富了,也就是穷人少收或者不收,富人多收,收来的钱,通过朝廷的用之于民,来均衡财富。 最后这个均贫富,当真让朱由检十分惊艳,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还能看出来这点来,当真不错。 有胆量,有才能,若是入了太学,好好培养,绝对前途无量,成为自己手中最得力的干将,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人必须录取。 翻开卷头,看了看那名字,陈子龙! 这名字,让朱由检想起了三国的赵子龙。 “以子龙为名,哈哈,莫非你是想成为朕改革大明道路上的赵子龙吗?”朱由检哈哈笑了一声,将卷子放下来,和刚才的吴伟业在一起。 541 杀气腾腾的内阁 翌日,清晨。 当徐光启、钱龙锡四人齐聚内阁时,等待皇帝前来,批复处理公务时,等来的却是传旨的方正化。 “诸位阁老,陛下今日不朝。”方正化浮尘一扫,说道。 “今日乃工作日,陛下为何不御内阁?”徐光启皱眉道。工作日制度,还是皇帝定下来的,五日一休,几个阁臣一直都在遵守着,从无间断,怎么现在陛下自己却带头破坏呢? “呃.....”方正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陛下昨日批复太学试的卷子到很晚,一个时辰前才刚刚睡下。” 内阁处理公务的时间,被朱由检调整到了早上八点,一个时辰前,也就是六点钟才睡着,的确起不来。 “陛下亲自批改?”几人都有些吃惊。 旋即,他们对视了一眼,陛下亲自改试卷,别到时候自己那些人被刷下去吧。若是其他大臣改卷子,他们还有点把握,但皇帝的话,真是心中半点底都没有。 若是自己的人没有进入太学,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都给别人做工作。 尽管心下微惊,但几人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惊叹没有意义,若是真不行,到时候就只能厚着脸皮跟皇帝要个入学名额了。 “方公公,不知道陛下录取了多少人?”钱龙锡笑呵呵的问道。 “大概是一百人左右。”方正化想了想道。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事涉宫闱,所以没什么好保密的,而且,结果已经送到了杨鹤那里,今天就会公布,提前告诉几个阁老算不得什么。 “一百人啊。” 几人心下稍宽,这个数字,比他们预计的要多不少,他们原本以为只要五十人的样子呢。 “对了,司礼监王公公怎么也不来,若他代陛下披红,也能处理不少事情。”司礼监有不小的权力,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内阁和司礼监商议,也就能定下来。 “王公公昨夜也在批改试卷,如今才刚睡下。”说到这,方正化眼神微微闪了下,早上王体乾离开时,状态可不太好。 年纪大了,熬个夜真的吃不消。他这个动作很细微,其他人并没有发现。 “王公公也是?”这下四人无语了,今天只能耽搁一天了。皇帝不再,司礼监的掌印也不参与,内阁根本处理不了什么事情。 至于提前通气商议的,早就办好了,那种事也不会拿到公务处理上来说,一般能拿上来的,都是要直接拿定注意,做出解决办法的。 这个时候,徐光启不由想到了皇帝想要给内阁正名的想法,无论是实际,还是名义,内阁都凌驾在六部之上,偶不,现在是八部,过段时间还可能是九部。 既然兵权打算慢慢放给陛下,是不是可以废物利用下,换点什么东西回来? 想到这,徐光启偷眼看了下王在晋,这件事还得和这位商量下,毕竟削夺的是兵部的权力,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对了,陛下还让咱家通知下诸位阁老,昨日,陛下已经任命户部侍郎周延儒为商部尚书,金部侍郎为驿部尚书。” “已经确定了人选?”徐光启一凝眉,昨日的召对他是知道的,没想到一席话后,皇帝就确认了尚书的人选,连和内阁商量都没有。 内阁官员虽然是陛下一言而决,但尚书的人选,内阁依然有一定的权力。至于阮大铖,只是特殊事件,不做计较,但这次却不能不闻不问。 “陛下此举,有些不合规矩了。”徐光启脸色一沉,说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内阁气氛顿时一窒,让人压抑起来。 “这......”方正化有些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四人,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诸位阁老,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若阁老有异议,不如明天陛下御朝时再行辩驳,如何?”方正化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这年头,怎么传个话也遇到这么多事啊! “也罢,此事与你无关,也不为难你,你把话转给陛下即可,就说此诏,内阁封还。”说到这,徐光启刚才还想为内阁正名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若内阁正名的前提,是圣旨的解脱,如此之大名,不正也罢。 圣旨的法定程序,是如今文官对抗皇权的唯一法统和办法,一旦放开,几百年来大大小小文臣的努力,就彻底失败了,皇权也将成为出笼的猛虎。 “多些徐阁老。”方正化感谢了一声,然后转森想走,等迈出了一步,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件事没说。 该死,太激动了,疏忽了。 有些尴尬的转过身,他不好意思的一笑,道:“诸位阁老,陛下还有一事要杂家传话。” 说完他顿了顿,等其他几个人齐齐看过来,便道:“11月初五,陛下欲从天津出发,以海军护航,巡游沿海城市和台湾、海南。” “巡游?陛下又要出京?”徐光启脱口而出。 “是的。”方正化艰难点头,首辅再度难看起来的脸色,让他意识到,皇极门这里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可吃不消大佬们的怒火。 “咱家的话已经传完,若是诸位阁老没事要转达陛下的,咱家就告辞了。”说完,方正化可以停顿了一两秒,见没人开口,迅速的开溜。 内阁的四位阁老倒是没有在意方正化的小动作,皇帝此时都睡着了,有话也转达不到。 “岂有此理,陛下此举太过荒唐了。”饶是和皇帝关系最好的徐光启,此刻都生气起来。 才回来没俩月,皇帝又想出远门,乾圣二年算下来,陛下在皇宫中待的时间有没有半年? 今上种种动作,让徐光启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联想。 当初隋炀帝,也是如此,普一登基,的确雄才大略,然后却多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举动,比如与巡游江南。 陛下此举,和当日之隋炀,有河区别? “诸位,待陛下醒转之后,可愿随本官前去规劝?”徐光启杀气腾腾的说道,他规劝,显然不是一般的规劝。 “愿附首辅大人尾翼!”其他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声高喊道。众志成城的声音,传出很远。 “陛下有麻烦了。”还未走远的方正化听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迅速离开这里。 542 捡漏的武院 内阁杀气腾腾的想要讨伐皇帝,太学处却一片欢呼之声。 举子们的考试成绩已经公布出来,大概录取了一百人,十分之的比例,已经很高了,起码比几千上万人参加才录取一百人的会试要强的多。 因此,这个欢呼声也格外热烈。 陈子龙、陈贞慧、吴伟业等人,也是满脸笑容,虽然这只是太学试,进入了太学还要读书,学习两三年才能出仕为官。 但这不算什么,在如今官途断绝的情况下,他们已经领先同龄人不少了。 失意者黯然离去,高兴者却兴高采烈的等着,很快,太学祭酒杨鹤走了出来,对众位说道:“诸位你可知,你们的卷子是谁批改的?” “谁批改的?”举子们茫然了,他们摇了摇头。过了考试,谁在意批改卷子的是哪个啊! “太学试只考策论,且十中选三作答,答案并无定论,如何才算合格,一般人可决定不了。”杨鹤笑着回答。 是啊,策论不同其他,到底好不好,不是三两句能说清的,一般人还真没这个水准。 那是谁?莫非是内阁首辅徐阁老? 众人期盼的看着杨鹤,显然,能让太学祭酒说这番话,批改卷子的人肯定不凡,不然曾是二品高官的杨大人不会如此推崇。 “你们很幸运,作为太学的第一批学生,给你们批改卷子的,是今上,今上连夜改完你们的卷子就送了过来,一个时辰前才睡着。” 杨鹤说出了这个让人惊讶的消息。 哗! 在场的举子顿时都喧哗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皇帝亲自批改的卷子,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一时间让他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要知道,号称天子门生的殿试,也不是皇帝批改卷子,皇帝出席考场,只是过来走个过场的。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更有资格称得上天子门生了? 而且,自己的卷子陛下看过,那陛下是否记住了我呢? 一时间,上百号举子浮想联翩。有的恨自己写的不够精彩,万一皇帝没记住自己怎么办?有些嫌自己辞藻不够华丽,万一污了皇帝的眼睛怎么办?还有的则脸色略微难看,我写的太露骨了,皇帝会不会记恨上我? 种种思绪,不一而足。 “好了,诸位,既然已经过了太学试,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太学的学生,今天先跟本官过来,认识下地方,记住你们的床铺,下午将行李物品搬进来,明日开课。”经历了一场杀伐的杨鹤,现在办起事来异常干脆。 “是!”众人收起繁多的心思,将注意力归回到眼前来,事情已经过去,多想无益,好好在太学上学就是。 很快,上百号人,在太学人员的引导下,慢慢走了进去。 “诸位等等。”杨鹤却没走,他看了眼那些还未远去的落选者,将他们中一些人叫住。 “大人有何见教。”那些落选者停了杨鹤的讲话,正无限失落着呢,旋即见这位祭酒大人叫住自己,以为还有何指点,顿时站立住,恭敬的等候。 “没什么指教,只是太学隔壁有一武院,他们今日也在招生,诸位若是有兴趣,不妨移步一观。”杨鹤指了指隔壁道。 这个考试时间是朱由检特异规定的,文人看不起武人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若是有文科考试,他们绝对不会去武科,但此时落选了却不一定。 杨鹤的这番话也是他叮嘱交代的,不然这些举子那会关注到武院呢。 “武院?那是什么学院?”一个武字,让这些人心生不好的预感。 “本官也不知道,诸位一去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远,就在隔壁。”说完,杨鹤也不再多言,跟着最后一个入选举子,返回了太学内。 杨鹤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没入选的举子,基本的都是事先未得到内幕消息的,他们虽然在乡间地位较高,不愁吃穿,但终究不是官员,也无官身,尤其是年纪较轻的,一颗当官之心,特别旺盛。 见旁边还有机会,想着反正距离也近,就算回家也不耽搁这点时间,他们干脆一起结伴过去看看。 武院就在你太学旁边,不是很远的地方,转个角就到了,途中还路过孔庙也就是文宣王庙,过去了后,他们发现孔庙旁边多了个庙宇。 “武成王庙?” 有人念出了牌匾上的名字,他们有些莫名,怎么一段时间没来京师,孔庙旁边多了个武庙? 只是他们惦念着考试的事情,没有进去看看,不然会大吃一惊,武庙中的主祭者竟然不是岳飞,而是姜太公。 这种改变,当真令人无限深思。 武院的门口不大,接待这些落选举子的,是门口的一个瘸腿青年。瘸腿青年一手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看到他们来了,斜睨了下,大大咧咧道:“你们也是来报考武院试的?” “敢问这位兄台,这武院试过了后,去往何处?”一人抱拳道。 “自然是去武院读书了。”瘸腿青年用一种你似不似傻的表情看着他,让问话的举子青筋直冒。 我当然知道过了后失去武院读书了,你们在太学旁边,不就是一家书院嘛,招人肯定是读书的,我问的是读书毕业后去哪里! 硬着头皮,这人再解释了下。 “哦,你说这个啊!”瘸腿青年恍然大悟,“毕业后是去军中,当军官。” 去军中? 听到是去军中,这些举子转身就走。大明崇文抑武的风气,那是和宋朝一脉相承,非常的看不起武人,更不要说是去军队中了,那会让他们低人一等。 而就在这些人转身时候,瘸腿青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是禁军,去御马监麾下的陆军当军官。” 这句话,让原本要离开的举子们顿时脚步一停,犹豫起来。 陆军和普通的军队是不同的,里面的武将地位非常高,和文臣相当,平日看到文臣,根本不鸟对方。这种情形不是没有,这段时日,他们可是在京师中见过不少。 那些从军营出来的军官,没少在大街上和文官发生冲突,根本不怵对方,哪怕吃了亏的文臣告到都察院也没用,下次遇见,威风丝毫不减。 想到这,这些举子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身子一转,进入了武院。 进去看看也罢,不一定要去。 看到这一幕,守门接待的瘸腿青年裂开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 543 你们也要跑圈 太学中。 陈子龙、吴伟业、夏允彝三人走在一起,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刚刚认识的陈贞慧。他们早就听说相互的名声,但真正的认识,还是今天,相互交流了下后,算是朋友。 四人一起跟在杨鹤的身后,好奇的看着太学内的东西。按理说,由国子监改建而来的太学,他们都很熟悉,但没想到,除了他们考试的教室外,还有这么多新奇的建筑。 “这就是号称战略之物的水泥做的吧。”陈子龙看着一个占地广阔的三层水泥建筑,有点惊讶道。 水泥的配方早就流传出去,石灰石加黏土的煅烧方法,怎么也保密不了多少。但这东西,就和报社一样,根本没人敢碰,谁碰谁死。 锦衣卫和东厂将水泥盯得的死死的,只要发现任何人有沾边的,试图烧制水泥的,直接抄家抓人,没有一点侥幸,也不用和上面神情。 朱由检可不想看到,此时水泥在民间大肆的流行。到时候随笔阿尼一个反贼,就能用大量的水泥在山沟沟中,地势险要的山上,构建一个坚固厚实的堡垒出来,抗拒天军。 在火药武器的初期,可是拿这种厚实坚固的水泥壁垒毫无办法。民间一个个坚固的邬堡,可是任何统治者都要头痛东西,跟不要说朱由检这种,想要将控制力伸向乡间基层的皇帝。 那是决不允许地方有对抗中央的能力和可能。 “没错,就是水泥建造的。”夏允彝看了几眼后,确认道。他是松江人,就曾因为好奇,特地到上海县去看过港口建造。那边的路都是这种灰色的,粗糙的模样。 尽管水泥路很粗糙,但依然要不青石板路要好得多。人走在上面,一步一个脚印,非常的稳当,哪怕再瓢泼的大雨,也无法损毁水泥路,人们走在上面,根本不会滑倒,车马人员,通行的非常顺畅。 可惜的是,这种路只在港口附近和通往上海县,再远就诶有了,要是能遍布整个松江府就好了。 到时候,下雨天出行想必要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这就是水泥啊!”吴伟业几乎是流着口实,眼睛冒着金光的看着这栋非常庞大的水泥建筑。那眼神,恨不得将眼前的建筑给搬回家。 水泥的用途非常广,铺路、修桥,建造房屋,其便捷性和坚固性,足以让人忽略其丑陋呆板的造型。吴伟业敢保证,若是自家能获得水泥生产,不说多的,再造一个媲美松江徐家的大家族那是毫无问题。 这个松江徐家可不是徐光启出身徐家,而是前朝首辅徐阶出身的徐家,这个家在号称有两万亩良田。 这可是江南之地的两万亩啊! 这种土地持有数量,已经足够和福王相媲美了,也就山东的孔府能压徐家一头,其他人都无法和其相比。 而现在,在孔府被打压了一年的时间中,徐家的土地,恐怕跃居大明第一了。 “行了,收起那点小心思吧,这玩意,谁碰谁死。”陈贞慧摇着脑袋劝说道。他老爹就在朝堂之上,因此时常会说起一些当朝的忌讳,这个水泥就是重中之重,被皇帝无比在意。 “我知道轻重。”吴伟业遗憾的收回目光,随后,他有些好奇的询问前头正在兴致勃勃介绍的杨鹤。 “祭酒大人,敢问这座建筑是干什么的?”他伸手一指水泥建筑,凑巧,此时正好有人干着马车过来,从上面搬下一摞东西,只是由于距离有些远,他们看不太清是什么。 “你说那个啊!”杨鹤看了眼,立刻笑起来,笑容中非常的满足。“那是太学的图书馆,目前正在填充书籍,看到那个人没有,就是在搬运书籍下来。” “图书馆?”众人一惊,这么大的建筑,就是为了藏书? 惊讶过后,他们就是激动,这么大一座图书馆,若是全部被书籍堆满的话,该有多少呢? 十万卷,二十万卷,还是一百万卷? 众人不知道。 “这么大的图书馆,若是装满,我这一辈子都看不完。”陈子龙有些夸张的说道,但看其眼角的喜意,若是真有这种生活,他想必不介意。 “一辈子就不必了,里面最多也就二十万卷书而已。”杨鹤笑着道,他用词虽然似乎贬低着,但看其神情,却是充满了骄傲。 能藏二十万卷书的馆楼,谁能拥有? 有了这个惊喜后,众人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太学,谁知道在不起眼的地方,还会有什么惊人的建筑呢。 他们跟着杨鹤走着,快到住宿的地方时,又发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情。这里原来还有人住着,他们并不是第一批学生。 更惊讶的是,这些人正被集合起来,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跑圈,没人跑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汗渍非常显眼。 “他们这是?”吴伟业惊道。 “他们是什么人?”陈子龙讶异道。 “为什么在这里跑步?”陈贞慧不解道。 好几个问题一时间都冒了出来,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祭酒杨鹤。就在刚才那么一段路的时间,杨鹤就以亲切和蔼的态度,获得了所有举子的一致好感,有问题了,他们第一时间就看向对方。 “他们是第一批在这里培训的,当然,不算是正式学生,只是在这里进行短期培训。其来历嘛......你们知道陕西百万灾民迁徙之事吧。”杨鹤反问道。 “知道。”吴伟业抢先回答道。 这件事非常的轰动,不仅民间有大量的流传,而且帝国日报也进行了长期的大肆报道,注重宣传了皇帝的所作所为。 圣皇之名,就是从这件事开始的。 “他们就是当时组织和管理那些灾民的,本来是要去台湾呢任职的,不过去之前要进行一定的培养和学习,学习的地点,就是在太学。”杨鹤解释道。 “我知道了。”陈贞慧明白过来,原来是他们。当下,他就略加补充,将这些人的来历讲了个透彻,至于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自然是从父亲陈于廷那里的来的。 “原来是一群落地秀才。”吴伟业撇了撇嘴,不屑道:“还在这里跟那些丘八一样,到处跑圈操练。” “骏公,你......”听了好友的话后,陈子龙有些不快,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杨鹤给打断。 “不必要不屑,他们如此,你们也要如此,要知道,你们的课程中,可是有一门叫做体育课的,倒是也要跑圈。”杨鹤平静道,丝毫没有因为吴伟业的话语而动怒。 作为一名曾经的朝廷重臣,封疆大吏,他这点涵养还是有的。 “什么?我们也要这样?”吴伟业惊叫的几乎跳起来。陈子龙也不顾的批评好友了,连忙望向祭酒大人。 其他人也是如此,全都被急救大人的话个惊呆了,傻傻的望着对方,希望看到对方笑着摇头,说是诓你们的表情。 “行了,别一副绝望的表情,这是真的。”杨鹤严肃道,“你们的确要锻炼身体,看看你们一个瘦的跟个麻杆一样,还自以为风流倜傥。” 说着,吴伟业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躯,这怎么不是风流倜傥了?江南之地最流行这种装束,大修飘飘,弱柳迎风。 要改这些,我还不如推出去呢。 “还有,别想着退学,也不想想,太学是什么地方,你们可是皇帝亲自阅卷录取进来的,退学?哼!”杨鹤冷哼一声,寒光闪闪的看着他们。 吴伟业欲哭无泪,我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啊! 544 事态严重化 “嗯!这一觉睡的真舒服!”日头西落的时候,朱由检终于从沉眠中醒来。来到大明后,他从来没有通过宵,也没再白天这么睡过了,如今重温下,竟然还稍微有点怀念。 “陛下醒了?”他刚睁开眼,田秀英就出现在他身前。 “咦,英儿你怎么在这?”朱由检有点奇怪。 “哼,还不是陛下害的,一晚不睡觉,让人担心死了。”田秀英有些不高兴,说完,她又有些心疼,“陛下何苦如此拼命,不过是改卷子,晚一点也没关系。” 说完,她亲自服侍皇帝起身,给他端来洗漱用的水和物品。 “嗨,这不是的大明人才匮乏吗,没办法啊。”朱由检一边解释着,一边享受难得的服务,能让皇后动手服侍的机会可不多,要珍惜。 “来,陛下,喝点银耳莲子汤,刚起来,不宜吃油腻的,等过会,胃暖了暖在吃饭。”田秀英端来一碗羹汤,亲手喂给朱由检。 “还是朕的英儿好。”朱由检吃了一口,满脸笑容的夸赞道。 “陛下就会哄人。”田秀英笑了一声,然后又坏笑道:“陛下别哄臣妾了,看看等下怎么面对徐阁老他们吧!” “徐阁老?朕要面对他们干嘛?”朱由检有些不解的看着皇后,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嘻嘻,肯定是陛下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徐阁老几人已经在东暖阁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就等陛下醒来呢!”田秀英嘻嘻笑道。“听方正化说,几个阁老脸色都不是很好,面沉似水,不苟言笑。” “面沉似水,不苟言笑?”朱由检一愣,随即有些讶异道:“这是要找朕算账吗?” 然后他仔细回忆了下,貌似自己没做什么啊,惹得这些大佬们不快?难道是因为要出去巡游的事情? 因为心中有事,朱由检也无心享受,三两口吃完羹汤,便匆匆离开寝宫,来到了东暖阁。 刚来到门口,他就听到了一阵谈话声。 “云贵那边战事似乎快结束了?”这是徐光启询问的声音。 “嗯,是的,朱燮元来信,说是已经被匪首团团包围住,就剩下最后的进剿了,预计十一月底可以结束战事,其中,他在奏折中说道,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出力甚大,当嘉奖其功绩。”王在晋回答道,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容易啊,将近十年了,这场战事才结束。”熊文灿感慨道。 “久是久了点,但如今能平定就很不错了,今上登基后,国朝武功渐有起色,大了不少胜仗。”王在晋说了一句中肯的话。 “看来,四川马上要传来捷报了吗?”听到这吗,朱由检没有在听下去,而是推门走了进去。 东暖阁中,四位阁老正在坐着,边喝茶边闲聊着,一点也没有刚才皇后说的那么恐怖。 “臣等参见陛下。”见皇帝进来,几个人立刻停止了交谈,然后站起来齐齐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朱由检说完,刚落坐,人就愣住了。 此刻抬头的几位阁老,哪里还有刚才在门外听着的那种和善,全是面色漆黑如锅底,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诸位这是何故?”朱由检心中打了个突突,强笑着问道。 “陛下不是明知故问吗?”钱龙锡眼皮子都不抬的说道,四人中,一般这种得罪皇帝的事,都是他来干。 起初钱龙锡还不愿意,但次数多了后,也就习惯了,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俺老钱在陛下心中也没什么好的印象了,只要自己还有点用,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得罪而让自己滚蛋。 “陛下,未经馆阁同意,就任命一部尚书,这不合规矩啊!”徐光启随后解释了一句。 他的语气非常的坚定,丝毫不容妥协。一品的内阁大臣任命权,已经全部让渡给了皇帝,其他的不能在如此了,不然,文臣以何自处? “这是朕疏忽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朱由检笑哈哈道,想要就揭过这一茬。 “陛下!”徐光启加重语气道。 看到这样子,朱由检就明白,今天别想这么轻易过关。 “不知徐阁老有何见教?”朱由检淡淡的说道,同时心下有些感概,人当真是在哪个位置上,就要为那个位置考虑。 当初徐光启和他是多么的融洽相处,各种事情配合的极好,如今却因为人事任命的事闹了起来。 “内阁也有两个人选推举。”徐光启淡淡道。听到这,朱由检一愣,暗暗一咬牙,这些混蛋,一定要分个高下吗? 现在推举人选出来,是要和朕别苗头啊! “徐阁老这是何意,朕已经考察过周延儒和温体仁二人,俱都不错,有干才在身。”朱由检明知故问道。 “既然陛下这里有两个人选,内阁这里也有两个人选,不如一起讨论如何?”徐光启没有接话茬,而是径自说着。 “还要讨论?”朱由检脸色也有些不善起来,这些混蛋,一定要压一头吗? “是的,左副都御史邹维琏,兵部右侍郎南居益皆有干才,适合二部之尚书。”徐光启淡淡道。 这不是小事,而是涉及到了权利之争,这次若就这么过了,内阁的权利将会缩小,而下面的几个部衙见内阁吃了亏,也不会安分起来,到时会上下挤压之下,内阁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邹维琏,南居益?朕是不会同意的!”朱由检凌然道,这两人虽然都很不错,但这种逼迫的情况下,他是是不可能会答应的。 “那内阁也不能通过周延儒和温体仁的任命!”徐光启针锋相对道。旁边三人看着两人之间逐渐冒出的火星,却没有一个上去劝解的。 这是权位之争,必有一方退让。 “你.....放肆!”朱由检怒吼一声,恼火的看着徐光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对方逼迫到近乎翻脸的程度。 这一幕,和当初嘉靖朝推举内阁大臣是非常的相似,当初嘉靖有一人选想要入阁,但廷推却始终不推这名大臣,嘉靖就一直不让内阁人选通过。 室内,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所有人都低下头,看着地面,没人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倒是内阁四人,却泰然自若,早在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所预料了。 545 满腹疑惑 “呼哧!呼哧!”朱由检红着眼睛,剧烈的喘着气,瞪着四人,恶声道:“你们,莫非真要朕罢免内阁?” 内阁虽然有五年任期,但必要时,皇帝可以罢免内阁全体成员,此刻,眼前这种情形,朱由检就认为,到了必要的时刻。 徐光启没有说话,只是冷静的看着皇帝,神情非常平静,丝毫不惧怕暴怒的皇帝。 “说吧,你们想要干什么?”看着这样的徐光启,朱由检忽然冷静了下来,清冷无比的说道。 他意识到,生气并无助于解决问题,要弄明白对方四人真正想要什么。 徐光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驿部尚书,商部尚书二职,共有四人递补,分别是邹维琏、南居益、周延儒,温体仁四人,现在开始推举。” 看到这,朱由检猛然一抬头,眼神冰冷的看向徐光启,眸子中,并无愤怒,但却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徐光启似乎看不到这一点一样,依然进行着内阁的程序。 “现在开始推举驿部尚书。” “邹维琏,可有人赞同?”说完,他看向其他三人。 没有人举手,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是神情平静的看着前方,迎着皇帝肆意的杀意,毫不畏惧。 “那南居益,有人赞同吗?”徐光启继续说着。 没人说话,没人赞同。而看到这,朱由检眼中的杀意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错愕。 “周延儒呢,有人赞同吗?”徐光启再次开口道。 还是没人说话,没人赞同。 “最后一名人选,温体仁呢?” 这次,终于有人开口了。 “本官赞同。”钱龙锡沙哑着声音道,一开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没说话,竟然仿佛几十年一样。 随即,他心中暗自苦笑一声,虽然事前商量好,剧本要照常进行,但来自皇帝的压力,却是巨大的,他差点坚持不住,尤其是徐光启开口主持推举程序的时候,皇帝杀气肆意的眼神侵略过来,他几乎就开口告饶了。 现在虽然坚持下来,但那声音却足以表明,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附议!” “附议!” 王在晋和熊文灿也是如此说道,他们的声音同样有所变化,和往日大不相同。 看到这,朱由检充斥胸腔的愤怒早就消失不见,剩下的诠释不解和好奇,他不明白这几人为甚这样做,同样也好奇,接下来的商部尚书,他们会说什么。 “好,内阁推举,温体仁担任驿部尚书。接下来,是商部尚书的推举,邹维琏,可有人赞同。”徐光启确认了推举结果后,开始了下一轮的推举。 接下来的情形和上一轮并无什么却别,只是最后同意人选变成了周延儒而已。 “内阁推举,周延儒为商部尚书。”徐光启做最后的总结:“温体仁为驿部尚书,周延儒为商部尚书,可有人有异议?” 说完,他扫了眼其他三人,其他三人也配合的摇了摇头道:“并无异议。” “好。”徐光启点头,然后转过身,面向皇帝,躬身行礼,同时口中说道:“陛下,内阁推举温体仁为驿部尚书,周延儒为商部尚书,请圣裁!” “请圣裁!”其他人三人也一同行礼。 此时,朱由检心中一个大大的问好悬挂着,不明白徐光启等人演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他看着三人躬身认真严肃的样子,还是点头,“朕准了!” “臣等明白!”说了这么一句,四人直起身子来,然后说道:“内阁奏事已毕,臣请告退!” “退下吧!”朱由检语气复杂的说道,最终结果发展成这样,是他说没想到的。他本以为,这次自己会再次展开一次大清洗呢! “多谢陛下,臣等告退!”徐光启等人慢慢退出东暖阁。 随着四人的推出去,东暖阁内沉寂一片,没有人说话,甚至就连呼吸的声音,几乎都消失。 殿内所有人的头颅都埋的非常低,很不得都塞到地缝中去,生怕皇帝突然注意到自己。 皇帝此时是什么状态,没人知道,但发生了刚才那一幕后,不惹事不出头,不引人瞩目绝对不会错。 “你们说,徐光启四人演了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是想告诉朕什么?”东暖阁内,幽幽响起这么一句话来。 然而,却没人敢回答皇帝,甚至没人敢抬头。 “哎!”一声长叹响起,随后,便是一阵嘎吱的关门声,脚步声。 皇帝竟是一人独自走出了宫殿。 这时候,方正化终于敢抬头,他正好看到了皇帝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不过,他没立刻跟上去,而是以无比严厉的目光看向周围伺候的宫女:“你们第一次来宫中,不知道规矩,杂家在这里提醒你们一句,泄禁中语者,死!谁胆敢泄露刚才发生的半个字......” 说到这,方正化后面的没说出口,有些事,并不需要说出来。 冷笑了一声后,方正化看向草原美人中的一位道:“娜木钟,你曾经是林丹汗的皇后,应当知道这些,好好盯着你的这些姐妹,别让他们犯到杂家手中来,不然皇后也保不住你们。” 说完,方正化也不管这些宫女的反应,匆匆走了出去。 “都管好自己的嘴!”娜木钟淡淡的说了句,便带着所有人也跟了出去。他们还要伺候皇帝。 关于周延儒和温体仁的任命,内阁很快就起草了诏书,并送到了司礼监披红用印,看到这份诏书后,王体乾询问了下皇帝,最终盖上了玉玺,然后送到内阁,颁布下去。 很快吏部颁发了任命告身,二人走马上任,一个开始推进驿部的发展和改革,一个则开始抽调人手,组建商部,冰河归化城接洽。 对于东暖阁中发生的事情,其他人不知道,但却瞒不过王体乾,当诏书颁布下去后,王体乾独自一人,来到了煤山东边的歪脖子树下。 这里立了一座凉亭,皇帝正在凉亭之中,眺望皇宫。这里是皇宫最高处,可以将紫禁城的所有景色都收到眼底,甚至能看到部分京师的景色。 546 绕回去了 “你们都推远些,不要搅扰咱家和陛下的谈话。”来到凉亭后,王体乾手中拂尘一扫,让其他人退走。 “是,公公!”方正化一看,很有眼色的退开。不过并未离得太远,依然在视线之内,只是听不到两人的谈话而已。 朱由检看到眼角看到了这些,却并没有阻止,他不知道王体乾过来干什么。他此刻正不停的思索着,昨日徐光启几人的所作所为。 他隐约明白过来,昨日几人的作为,是来示威的,是告诉他,内阁不可辱,阁臣不可辱。 皇帝有事情,必须和内阁商量,内阁没有同意,是不能作数的。 这是一种限制,一种非常赤裸明显的限制,是相权对皇权的限制。自古以来,有了皇帝这个名称后,皇权和相权的斗争开始了,从未停歇。 明初,朱元璋废除了丞相这个职位,将所有大权榄在手中,直面六部,处理政务。相权暂时消失,但这只是废除短暂的一个时间段,在朱棣登基后,弱化的丞相——内阁便出炉了,并在随后的日子里迅速膨胀发展起来,而且对皇权的限制,更加的大。 皇帝无力对抗,只能倚重太监,和内阁为代表的文臣相争。朱由检登基后,太监的威风收敛,他能力较强,自己亲自下场和文臣争斗,并通过一系列的案件、战争,清晰了一批朝臣,扶持了一批朝臣,可以说大权在握。 然而,随着皇权的膨胀,相权触底反弹,于是有了今日这一幕。 此刻,朱由检已经冷静下来,他在思考,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局面。 历史上崇祯自废武功,罢免了太监,自己无力和文臣相争,最终能调动的资源越来越少,最后身死国灭,并没有给出如何对抗文官的答案,反而给出了无法对抗文官的答案。 而到了满清,也无力对抗抱团的文官,最终,另立了一个军机处,来分权内阁,凌驾内给。 内阁处理日常事务,而军机处处理重大事务,既享受了内阁的宰相之便,却无宰相之患。 “朕没有军机处,但却有司礼监,只是,真的要如此做吗?”朱由检皱眉深思着。军机处其实是司礼监的升级版,是清朝版的司礼监,朱由检虽然想过,但却并没有任何举动,将司礼监朝军机处发展。 满清是封建集权的巅峰,满清的皇帝权力也大得吓人,但无疑,中华大地,正是从满清开始落后世界的,看似满清的制度对他帮助最大,但照着那么做,就真的对吗? 要知道,朱由检不仅仅是皇帝,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来自后世的穿越客。他能清晰的看到历史线的发展,集权虽然还能发展一两百年,但民主是必然的。 不,民主也不是必然的,那是西方玩出来的东西,真的适合华夏大地吗?想到后世的种种事情,他又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这么一思考,朱由检发现,自己再次陷入了糊涂当中。 “人生,难得糊涂啊!”不禁感慨一声。 “别人可以难得糊涂,但陛下却不行,陛下必须做天底下最明白的那个人。”陪着皇帝站了半天,王体乾才终于开口。 “是啊,可越明白,心中却越痛苦!”朱由检语气中充满了苦涩。 “陛下很舍不得和徐阁老的君臣之谊吧!”王体乾笑着道,他落后了皇帝半个身子,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但每句话却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光是这份本事,就让人惊叹不已。 不等皇帝回答,王体乾立刻跟进一句,“既然舍不得,何不争取过来。” “嗯?”这话引起了朱由检的兴趣,他转过身来,看着王体乾,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好陌生,总是会做出出乎他预料的事情。 “陛下雄才大略,令老奴钦佩不已,只是于某些方面,略微有些稚嫩而已。”王体乾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继续道:“陛下不想用司礼监,不想用太监,老奴明白,毕竟咱家等人都是残缺之人,心理阴暗,做事总是容易偏激,争权夺利还行,真做起事情来,虽然效果很好,但这波及面和后果嘛.....” 说到这,王体乾没有说下去,太监的危害大家都看在眼里,但屡禁不止,为何?好用呗。 “陛下试图改变这些,老奴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处于经验,想了些对策,以供陛下参考。”王体乾没有看向皇帝,而是看向了煤山脚下的皇城,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不免语气有些萧瑟。 这一丝萧瑟很淡,朱由检并没有体会到,他只是略带希冀的看向王体乾,希望这个老太监能给他一些建议。 可以预见的未来,他和内阁的冲突必然增多,除非他放弃迁钢独断的政务方式。这是好事,但偏偏朱由检不想限制这么大。 人,就是这么矛盾。 “前宋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天子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老奴觉得,放到本朝,不妨改成天子和内阁共治天下。” “天子和内阁共治天下?”朱由检喃喃念了一遍,似乎,还挺通顺的? “如何共治?”他问道。 “放权!”王体乾忽然斩钉截铁道,“为内阁正名,彻底放权内阁,让内阁去管理百官,陛下管理内阁,和内阁共商国事。” “若内阁串联,架空,造反,如何?”朱由检反问道,这是一个最实际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有句俗语有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一多,就无法保持安静。千人千面,内阁也是如此,一旦人数多了,陛下之担心,并不会发生。” 说到这,王体乾看了若有所思的皇帝一眼,接着道,“唐末有一句话,叫做‘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陛下发展御马监乃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若天下兵马,皆在御马监管理之下,陛下何惧内阁?” 何惧内阁? 这句话听得朱由检浑身一震,旋即,他又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仔细想想,这不是就和后世的整体差不都吗?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原以为自己能走出后人的藩篱,走出自己的新道路,但没想到,最终还是绕了回去。 果然,一切不过是历史的重演!不论是自己记忆中的历史,还是现在的历史,都是如此。 “让朕想想!”朱由检丢下这句话,便结束了和王体乾的谈话,他需要好好的想想了。 547 相争 体制改革一向都是最难的,而大明运行了两百多年,体制上的问题比比皆是,不然最后也不会亡了国。 没有任何一种体制是完美的,制度制定的时候,都是适合当下的情况,却不适合未来,因此在运行的过程中,是要修补的,不断的修补,不断的改进,不断的改革。 登上皇位后,朱由检就有这个意识,他开辟台湾和归化城这两个化外之地,就是想做制度的创新,推动常州府的改制,也是要做个尝试。 但是,他从未想过,要这么快对最上层的体制进行改革。虽然试过,但是稍微遇到一点阻力后,立即就停了下来。他动的最多的,还是完全归自己掌控的内廷。 此时,要动内阁,他真的有点仿徨。 要不,先缓缓? 说真的,他还没想好,上层建筑,到底怎么设计呢! “真是事多啊!”朱由检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他此时忽然泛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徐光启给罢免,换个听话的内阁出来。 “难道又要用太监?”朱由检低头想到,内阁这次的反击,让他有种事态失去控制的感觉,不知道接下来自己的计划能不能通过。 “好烦!”朱由检随意的走着。冬日的宫后苑,倒也有一番美景,银装素裹的植被,凌寒独自开的梅花,简单,却回味悠长。 “处政真难啊!”看到这里的美景,朱由检的心情好了不少,但依然还是长叹一声。 政治,远比战场复杂的多,此刻他才感觉到了一点政治错综复杂的诡秘感。 正当他仿徨的时候,脚步声忽然在身后响起,而后是方正化恭敬的问候声:“参见皇后娘娘。” “陛下遇到了难事?”带着一阵香风,田秀英出现在朱由检身边,并排而立。与此同时,近前伺候的娜木钟和中根儿立刻推开,给两人让出空间来。 这种小动作,朱由检根本没有注意到,倒是田秀英看的很细心,见此微微一笑,很满意这几人的态度。 看来高起潜选的人都很不错。 “是啊,头痛的很!”朱由检忍不住吐槽道。对于自己的枕边人,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能说真心话的,目前也就是田秀英了。 当然,丢脸的事就不说了。 “是徐阁老他们吧。”田秀英微微一笑,她在宫内的消息也很灵通的,“对于这些臣妾不懂,想来陛下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只是不知如何抉择吧。” “是的,还是英儿了解朕。”朱由检再度叹口气。处理事情的方法千千万,但如何选择,却非常的考验人。 抉择,真的很难。 唐朝时著名的‘房谋杜断’二人中,杜如晦的排名就在房玄龄之上,由此可见抉择的重要性和难度。 如今,朱由检面对的也是这个问题,偏偏,能和他商量的人没有一个,这是属于帝王心术范畴了,臣子不宜得知。 “既然难的话,陛下不如放一放,出去转转,陛下正好要巡游,不如就此出发吧。”田秀英劝道,虽然她不喜欢皇帝上战场,但不得不承认,皇帝每次从战场回来时,都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样的皇帝,这帅! 田秀英略微有些脸红的想到。 “放一放?”朱由检喃喃念叨着。 “是啊,神庙老爷后半辈子都没怎么上朝,朝政也正常运转,陛下不如学学神庙老爷好了。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去处理政务。”田秀英微微劝道。 她并不是胡说,而是有的方式,主要是王体乾找他来谈了下,并不希望年轻的皇帝因为一些权力斗争,就灰心丧气,或者就此陷入其中。 今上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王体乾并不希望一个能将大明稳定下来的皇帝,就此毁掉,一如当年的神庙一样。 “学学神庙?”朱由检微微一怔。 万历皇帝最出名的是什么? 是长达几十年的殆政,然而就算如此,也有万历三大征的辉煌,皇帝不上朝不理朝政的情况下,朝廷如何维持运转? 当然是司礼监了。 “也罢,将司礼监启用起来吧,压一压内阁的气焰,免得以为朕好欺负。”朱由检点头,内阁想要扳回局势,但他亦然不想放弃大好的局面。 而且,王体乾所说的,增加内阁人数的做法,很值得考虑,这次巡游,就当放松,然后想想让谁入阁好了。 朱燮元要从前线召回,然而再增派四个人,内阁人数达到九人,就差不多了。九个人,自己总能分化瓦解,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轻易就被内阁逼迫上来。 至于这次带头的徐光启,用用在看吧,自己真的不想换掉他。 “也罢,就如英儿所说的,咱们出去玩吧,叫上袁妃,明日就出发。”朱由检展演一笑,虽然问题还没解决,但是暂时搁置下来,也令他心情好了不少。 “啊,明天就走,臣妾还有一些东西没准备好呢!”田秀英惊讶道,她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着急。 “准备的事情交给别人吧,咱们先出法,再说了,又不是直接出海,还要在天津待一段时间呢!”朱由检哈哈一笑。 “那好吧。”田秀英兴奋的同意下来,作为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大家闺秀,她对于出海游玩,那也是充满了乐趣。 田秀英可是才刚刚十七岁呢,按照后世的算法,还未成年。 第二日,徐光启四人齐聚在皇极门的时候,来到这里的并不是皇帝,而是司礼监的王体乾。 看着有些错愕的四人,他露齿一笑,“诸位阁老,内阁票拟完毕后,烦请将奏折送往司礼监。” “陛下呢?”徐光启没有理会对方压迫性的目光,而是平静的问道,自从那日做了之后,他造已做好了接受任何处置的准备。 “陛下今日凌晨,带着皇后娘娘和袁妃娘娘出门了。”徐光启微微点头,又是内阁和司礼监相争的局面吗? 这个结局,可比他设想的许多结果要好多了。 至于内阁和司礼监相争,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这是很久的套路了,他完全不惧。 “既然如此,请公公出去吧,内阁票拟完毕后,奏折会送往司礼监。”说完这句话后,徐光启突然气势一变,感觉跟换了个人似的,非常严肃,如临大敌。 王体乾奇怪的望着徐光启,不明白对方为何是这种反应。难道这种局面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吗? 王体乾不解,但他也没多待,而是顺从的退了出去,回到了司礼监所在。 而后,在他的召集下,所有的司礼监提督、秉笔全部齐聚宫中,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 548 司礼监内的凝重 司礼监这是第一次开会,其原因不外乎是皇帝的重视,以及披红权力的回归。 今上登基后,不喜欢用太监干政,是非常明显的,司礼监因此沉寂了好久,原本的披红权力重新回归到了皇帝手中,甚至有和内阁融合的趋势。 这些王体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作为这一代的司礼监掌印,他自然要有所动作。只是,机会一直不允许,皇帝和徐光启融洽的君臣友谊,让他无从下手。 好在这次内阁的突然逼迫,让他找到了机会,以退为进的进了一番言语,给内阁下了个绊子。 当然,以退为进也很危险,万一皇帝一个想法出乎预料,全面倒向内阁,那他不就成了笑话。 于是之后,他又找到了皇后娘娘,从侧面在施了把力,起码,司礼监也要在皇帝面前展现一次自己的价值,不能就这么直接消亡了。 司礼监的地址在皇城内,和御马监在同一块地盘,只是微有些差距,相比如今日渐向往发达的御马监,司礼监这边不免有些落寞。 只是,今日这里却大不寻常,很多人聚集在这里,济济一堂,显得非常热闹 如今司礼监的权力格局是有三层的,掌印,提督,秉笔,其中掌印掌总,负责一切,而秉笔则协助掌印,处理政务,提督则主张一方具体事务。 不过,由于之前司礼监披红权力的丧失,王体干的存在感一支不强,也没这个底气去管理那些提督,不过今天却大不一样,披红权力重新回归,于是有了这次会议。 如同内阁中的布置,王体干坐在主位,两边则是提督,再过去则是秉笔,一人一张椅子,一张茶几,上面摆着香茗和茶点,和内阁坐而论道氛围大致相同。 看了看坐着的人,王体干略微叹了口气,“还少了一些人啊!” 的确,本来皇庄和商行也是归属司礼监提督的,然而就在前段时间,全部都独立出去,分别成立了农作监和商作监,由崔呈秀和许心素管理,如今两人从地位上来说,和他平齐,自然不用再来。 不过,司礼监提督的位置还是不少的,,有管理银行的曹化淳,有帝国日报的张彝宪,还有分化出来,管理铸币局的高时明,以及东厂提督刘若愚。 此外,就是八个秉笔太监了。 恰好,作为正常人的崔呈秀和许心素全部独立出去。当然,东厂也有些独立的苗头,不过不太严重,如今还在司礼监的管辖范围之内,只要这次司礼监差事办的好了,东厂这点苗头也会被掐死。 想到这,王体干看了眼坐堂的锦衣卫,这个机构倒是真的重新恢复了雄风,如今和东厂互为监督,不再有上下级关系,其声势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时刻。 如今宫内宫外,朝野地方,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司礼监也不例外,这样的会议更是有他们的坐堂人员,记录和监视一切。 不过,这是规矩,王体干也无法改变。瞥了眼对方后,他不在关注,而是看向四个提督太监。 这里面,权威最高的自然是刘若愚了,而最低的,则是掌管铸币局的高时明,而论到地位的话,则是曹化淳。 他的资历最老,和王体干是一般无二的,因此作为也是在左边首位,仅次于王体干,高于刘若愚。 “不知掌印大人召集咱家所为何事?这隆重的场面,有些不习惯啊!”曹化淳坐在椅子上,有些别扭的动了动身子。 伺候人习惯了,此刻坐着郑重的说着事情,总感觉身上有虫子似的,无法安静下来。 倒是刘若愚沉稳的多,原本儒雅的气质中,多了丝凌厉和铁血,显然东厂提督的生涯,让他改变了很多。 王体乾瞥了眼曹化淳,没有多说什么,这老家伙只要不当刺头,语气随意些,他并不在意。 “昨日,咱家从陛下手中,重新拿到了批红权!”王体乾低沉着声音道,颇有种反派大boss的派头。 “真的?” 几人顿时身子直起,看向上头的王体乾,就连几名秉笔也是如此。他们应当是最高兴的了,没了批红权,他们走出去都感觉地位下降不少。 “自然是真的,毕竟已经于今日凌晨,带着皇后娘娘和袁妃娘娘离开了皇宫,去往天津,接下来,陛下会在天津登船,一路南下,展开巡游,直到过年才会回转!” 王体乾将皇帝的形成娓娓道来,这并不是多么保密的事情,皇帝喜欢楚门,这是人所皆知的,满是瞒不住的。 当然,也就限于高层之间,底层和地方是不会流传的。 “这个消息并不保密,但各位也不要到处去传,若是引起恐慌,尔知道后果的。”王体乾还是警告了一句,就算消息流传出去,源头也不能是司礼监。 如今司礼监刚有起色,不能失了皇帝眼中的印象分。 “这个自然,杂家又不是毛头小子,轻重自然知道的。”曹化淳点头严肃道。 “我会让人盯着民间的,不会让流言扩散出去的。”刘若愚则更进一步,主动维护起来。 “能如此最好。”王体乾点头,然后继续道:“陛下和皇后皆不再宫中,也就说,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宫中由我等主持,最后做的好坏,将直接影响我等的前途。” “明白!”几人点头。 “你们几人分管的事务,自有章法,杂家也不多管,但若是有事情或者什么情报的话,最好能通个气,一起商量。”王体乾眯着眼睛道,司礼监长久没管事,自然不好一上来就逼迫,而且,他也并不真的想插手,没必要,只要他们听话服管就好。 几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真正重要的,还是内阁,杂家这里有一些陛下想要通过的计划,在这两个月内,一定一要执行下去,让陛下看看我等的本事。” 当下,王体乾就拿出一本奏折出来,然后开始慢慢的讲着,皇帝留下的很多,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商部的组建,这个一定要定好,并促使商部和归化城展开往来。 而接下来,就是税务总局的组建,以及海关了。海关是皇帝临走前交代的,陛下这次南巡,并不仅仅是游玩,大海上的利润,这次他是铁了心要收上来。 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会议一直召开到很晚才结束。 549 繁华的天津 “陛下,这就是天津吗?怎么这么热闹?”坐在宽大的马车上,皇后田秀英好奇的朝外面张望着,透过马车的窗帘,他看到的是一副繁盛的景色,虽然地域不如京师广阔,但是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下京师。 “哈哈,这是自然,百万移民路过天津,自然带来不一样的繁荣程度。”朱由检笑着给田秀英解释着,而旁边,袁妃则乖巧的听着,是不是伺候皇帝吃下些小吃。 天津作为漕运转接点,本就繁华,而今却更是繁盛三分,并没有因为漕运改海而没落,反而更加兴旺发达,如烈火烹油般发展起来。 就算没有百万灾民过境,这里也不会差太多。天津三卫也在裁撤之中,这里已经没了军户,所有的军户不是去了港口,就是种田务工,繁多的机会,根本没有饿死的可能,只要肯下力,就没有过的不好的。 如此日子,让那些军户都是喜出望外,些许卫所军官的怨言根本不足为惧。 “原来是这样,一个港口的出现,竟然让天津繁华至此,着实不可思议。”田秀英眨巴和大眼睛,看着外面的景色,很难和印象中那个破败的小城市重合起来。 “哈哈,天津算什么,朕点石成金的本事还多着呢,英儿你且等着,朕会让上海这个县城,成为媲美京师的大城市。”朱由检哈哈笑道,言语中不无夸耀。 “陛下好厉害啊!”田秀英根本不在意上海是哪里,她只是崇拜的看着自己男人,忠心送上赞美,“臣妾可是听人说过,陛下的本事可是能和太祖、成祖媲美的。” “那是!”朱由检毫不谦虚的承认道。 “嘻嘻,陛下真臭美!”袁妃在旁边嘻嘻笑了下。 “哼,好你个小美人,敢笑朕,吃朕的家法。”朱由检张牙舞爪的扑过去,三人在宽大的马车上笑闹起来。 皇帝做的马车自然是特制的,各个接合处可都是安装了弹簧的,二十多个弹簧,让这辆车平稳至极,骏马疾驰起来,丝毫颠簸都不会有,晃晃悠悠的,倒是显得极为舒服。 目前大明的工业水准是无法生存弹簧的,这些弹簧全都是高明匠人一个一个打造出来的,颇为费时费力。 而马车制造厂中,每一辆这样的豪华马车,可都是能卖上千两银子的,而且还有价无市,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需要预定。 一些地方,这样的马车已经炒到了上万两一架的程度。 从天津草草路过后,朱由检并没有过多停留,甚至没有节俭天津的知府,而是迅速离开,踏上了前往海港的水泥路上。 有了水泥路,交通极为便捷,不过是一个时辰,他们就来到了港口。这还是照顾了一路的游玩效果,不然速度还要更快,半个时辰就能到。 “末将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袁妃娘娘。”朱由检三人下车后,前来迎接的沈有容立刻带着大批的海军和港口管理人员前来拜见。 朱由检本就是带着两女前来见世面的,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便让她们俩一起接见大臣的拜见。 田秀英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自然从容不迫,倒是袁妃,初次经历,不免紧张的全身燥热起来。 “没事的妹妹,只要好好的受着就行,陛下会处理一切的。”田秀英感受到了小姐妹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 二人的关系非常好,一是共患难的经历,一是共同伺候皇帝的经过,让她们亲如姐妹。 “多谢姐姐。”有了田秀英的安慰,袁妃好了很多,不够心中仍然不免高兴和兴奋。 如此待遇,除了皇后姐姐外,宫中也就只有我了,假以时日,一个皇贵妃的地位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袁妃心中不免甜的跟喝了蜜糖一样,她本身并无多大野心,能有皇贵妃的前景,已经很满足了。 前面的朱由检自然不知道自家女人的小心思,他快步走了上去,立刻将沈有容给扶了起来,是真扶! “老将军快快请起。”朱由检搀扶着沈有容起来,对于这位老人,他是真的佩服和感激,若是没有他,大明的舰队不可能这么快成型,这全都是他的功劳。 “将军真的老了。”感受到对方的佝偻的身躯,朱由检不免感慨起来。 对方真的是为这支舰队操碎了心,去年还能澄海出战,今年却这个样子了,怕是乘船都不能了啊!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身体虽然一日不如一日,但还能为陛下把关个两三年的。”说完,沈有容在心中又补充了一句,有个两三年,大明的舰队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到时候自我造血能力有了,接下来就是慢慢的积累和发展,已经不需要他操心了。 不过,能否看到那时候,沈有容挺怀疑的,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如今全是靠着人参和各种珍惜药材吊着,等哪天药材不顶用了,怕是就要归西了。 自己死不要紧,只要能将海军的建设完也值得了。 “若无将军,何来此繁花盛景?”朱由检一指海面上布满的白帆,心中真的是高兴非常。 如今大明可是有了一只非常强大的舰队了,哪怕不及荷兰、西班牙在南洋的主力舰队,但保证沿海的安全,清剿海盗却是足够了。 对于皇帝这番话,沈有容倒是没有推辞,而是坦然受之。他为这支舰队,的确倾注了无数心血,这番夸赞都是能承受的住的。 “老将军,海军可还缺经费?”朱由检推掉了方正化搀扶的举动,亲自搀扶着沈有容的手,慢慢的沿着海港码头走着,边走边聊。 这种荣宠人,让后面跟着的沈寿崇和郑芝龙眼热无比,若能得皇帝如此对待,此生怕是足矣了。 “缺啊,上次陛下拨给的百万造船费用,如今已经用了七十万两了。”沈有容说道。 战列舰好用,但费用非常的高昂,一艘七万两,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而且这还是最小的战列舰,若是吨位稍微大一点,恐怕还要贵上一些。 “放心,钱朕有的是,朕这就命人再拨一百万过来。”朱由检豪气道,对于造战舰,他非常的舍得,这个时候花的越多,将来赚的就越多,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多谢陛下,能有陛下如此心中,老臣此生足矣。”皇帝的信任,让沈有容激动无比,甚至还要跪下来谢恩。 “你我君臣,何须如此。”朱由检阻止了对方。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一切感动和信任尽在不言中。 550 海军近况 “和朕说说海军的情况吧。”朱由检随口问道,虽然御马监哪里有很多海呈递上来的报告,但看报告哪里有当场了解来的清晰。 “微臣遵旨。”听到这句话后,沈有容心神微微一动,有些事情,该交代了。 “目前海军炮舰有三十二搜。”沈有容缓缓开口道,他这是将之前俘虏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都算进去了。 “其中中型战舰十一艘,小型战舰九艘,炮舰十二艘。” 中型战舰就是三级战列舰,而小型则是五级战列舰,炮舰就是武装商船。这是目前内部对舰船的划分,不太正规,但目前船不多的情况下足够用了,只要能简单区分就好。 “运输舰队方面,目前共计有两千料的福船百艘。” “嗯?怎么有这么多?”听到这,朱由检不由打断沈有容的话,疑惑起来。要知道去年出海的时候,还没这么多呢。 “战斗舰躲起来后,末将就将台湾舰队给拆分了,其中小船全部转给了海运公司,运输舰队只保留了两千料以上的福船。”沈有容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朱由检明白了。之前沈寿崇执掌的台湾舰队拼命的扩建船只,泉州造船厂的茶凉全部填入其中,还从民间大量搜购大船,如此才有现在这个规模。 而且其中,还有很多是他追缴走私和海盗抢夺回来的,小船被卖了,大船留下来自用。相对来说,福船做运输舰远比盖伦船要合适,也更适合大明眼花多变的季风环境,尽管航速慢,但成本低,而且对风的利用率高,可以一直跑,甚至还能开进长江,综合性价比非常的高。 尤其是水密舱设计,更是对运输货物的船只来说,好处极大,遇到事故能够减少损失,等待救援。 因此,海军内部主要分为两个部门战斗舰队和运输舰队。不仅要负责战斗,还要承担一些运输任务,比如购粮,比如运输士兵,运输灾民和物资等。 “麦盖海运公司了?卖了多少钱?”朱由检对于沈有容处置的不需要船只的方法弄得一愣,这算是军转民用吗? “不多,一千多艘船,也就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还不是收的银子,全部都是粮食支付。要不是海军人多,消耗大,末将还真不愿意收呢。”说到这,沈有容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对于海运公司的小气不以为然。 “呵呵,海运公司最多的就是粮食了,钱的确没多少,也不是故意不给的。”朱由检笑着道,然后问道,“运输舰队谁在管理?” 战斗舰队分为两支,一支是沈寿崇管理,驻扎在台湾,主要巡视范围就是浙江福建一带,偶尔也会到广州海熟悉水文条件,不过去的不多。 另一支则是驻扎在天津,主要负责北方的巡逻和对辽东战场的支援。 而运输舰队则没个准了,一直在海上飘着,长年累月的搬运着物资和人员,一刻都不得停歇,陕西的百万灾民可全是靠他们搬过去的。 “是郑芝龙,他对福船较为熟悉,目前被派遣为管理运输舰队。”沈有容指了指身后跟着的郑芝龙道。 “哦,你是想磨练磨练他?”朱由检略微一思索,立刻就明白沈有容的用意。 “是的,郑芝龙乃是难得的水上将才,弃之不用殊为可惜,只要好好磨砺一二,必将撑起一片天空。”沈有容对郑芝龙很看好,评价非常的高。 不过,说到这里,他并与愿意继续下去,而是转而说起自己的大海军计划。 按照沈有容的计划,他打算继续增加海军港口的数量,从天津开始,一路往外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深入渤海的两个半岛港口,旅顺和登州,这两个地方的港口必须建设好,同时驻扎不小的舰队。 这里事关京师的防卫以及海军大本营的安全,不可不重视。再往南,还要在南直隶增添一个港口,地方沈有容已经选好了,淮安府的海州。 这个位置朱由检看的有些熟悉,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后,大致明白过来,这是后世连云港的位置。 再往南,就是上海港,上海港过去是宁波,之后是泉州,再往南就是广州,再加上台湾岛上的基隆港,笨港,大员港,海南岛上的海口港等,整整十二个港口,将大明整个海岸线全部给包围起来,形成了一条坚固的海上防线。 当然,沈有容的设想并未就此终结,辽东,他也有港口建设计划,包括朝鲜的济州岛,日本的对马岛等等,他都看在眼中,想要在这些岛屿上面建设港口,停驻舰队,将周边的海域纳入大明海军的巡行范围内。 “想不到将军竟有如此长远目光!”饶是朱由检从后世而来,也不免为沈有容的计划所惊叹。若是本国的港口建设也就罢了,毕竟大明海域广阔,海军想要全部控制起来,必须多建港口,以港口为基地,扩大辐射范围。 但是将目光瞄向了朝鲜和日本,那就真的超出了这个时代的眼界了。 “将军为何有如此想法?”就算朱由检,也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来。 “老臣是和俞大猷将军一代的,面临过倭寇之乱,虽然里面大部分都是大明的海盗,但有朝一日,日本之民当真渡海而来,大明江南岂不是要再次乱上一朝。”沈有容说起这个的时候,目光顿时深邃起来,眼睛中全是回忆之色。 “最好的做法,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只要海军控制住了日本周围的海域,大明将永无倭寇之乱,大明海疆将永固,海波必平!”这句话沈有容说的斩钉截铁,无比的坚定。 然而,朱由检却听得有些哭笑不得,你天朝上国的思维太霸道了,就为了你海疆永固,就要将港口建到被人国土上,也真是...... “将军真霸气也,有将军在,这些梦想早晚要实现的。”朱由检终究还是热血沸腾起来,“年后将军做个预算,递到御马监,朕会拨银子下来,开始港口建设的。” “多谢陛下!”沈有容十分意外,诉说这个计划,只是未来的畅想,让继任照着发展罢了,却没想到皇帝这么果断,只是听了自己的讲述,就将拨银子过来,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朕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自夸了一句后,朱由检神色不免严肃起来,“必须加快海军的建设,大明在海上的敌人可不少!” 551 继任者 “敌人?”这个词的确令沈有容一愣,旋即他就明白过来,皇帝所指为何! “陛下的目光比末将更加的长远,末将只能看到门口这一亩三分地,陛下却看到了化外之地。”沈有容叹服一声。 这辈子,在海事上,他从未服过谁,哪怕是号称‘俞龙’的俞大猷,他也不怎么服气,自己也就被对方生的晚而已,若是同时期而生,那就没有俞大猷什么事了。 然而,对于今上的眼光,他却不得不道个服字,这境界,这长远,的确比自己厉害多了。 “听陛下这么一说,末将倒是觉得,要加快动作了。”沈有容算是明白为何皇帝这么急切了,全是未来的不确定。 台湾一战,虽然大明赢了,但明显荷兰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包括西班牙也是如此,他们在南阳还有庞大的舰队,虽然要维稳,但难保对方不会北上,朝大明杀来。 一旦面对海上袭来的强敌,港口的作用就非常的明显了,而密布在海岸线上的港口,到时候也将是敌人最大的噩梦。 “是啊,时间不等人。”朱由检点头,然后又看向沈有容苍老的容颜,关切的问道,“将军身体如何,可还能主持海军事务?” 海军人才非常的缺乏,除了沈有容外,挑不出几个好苗子,数遍上下,也就沈寿崇勉强合适。 “不行了,撑不了多久了。”沈有容摇摇头,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下。他是真的撑不多久了,他感觉自己最多还能撑两年,两年后,就算自己不死,神智也不清了,无法主持海军事务。 “竟如此严重。”朱由检立刻重视起来,“将军不行的话,不要硬撑,身体要紧。” 尽管海军缺乏高级人才,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类似在岗位上,太不人道了。 “无妨,末将就没打算活着从天津离开。”沈有容却非常的淡然,他早就看透了生死,对自己的也有了个规划,没死就在海军提督的位置上干下去,能将计划落实一点是一点。 “再说了,将军岂有病死塌上的,末将就打算死在提督位置上,陛下不会不准许吧。”说道最后,沈有容开玩笑道。 “老将军......”朱由检看着沈有容的笑脸,不免神情凝重,他没想到,对方竟是做着这种打算。 然而,面对老将军的执着,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洗了洗鼻子,他仰起头问道:“将军可有对继任者的规划。” “用末将的儿子沈寿崇吧。犬子虽然于开拓方面并无建树,但守成尚可,于炮舰作战也有心得,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也不会弱于西洋人。”沈有容淡淡的说着,丝毫没有因为沈寿崇是他儿子,而有所顾忌。 “哦,沈寿崇,朕还以为会是郑芝龙呢,看你那么看好他,还将他调到运输舰队磨练。”朱由检有些意外道,他是真这么以为的。 “郑芝龙是个人才,若是他做提督的话,一定能做的比犬子要好。”沈有容毫不避讳的回答道:“但郑芝龙野性难驯,从草莽归顺朝廷,不过才一两年而已,心中野心并未消磨,一旦执掌海军,恐有不测。” 沈有容的话,顿时令朱由检慎重起来,回顾郑芝龙在历史上的表现,可不是如此吗! “末将去后,可由犬子接掌海军,继续末将的计划,建设海港,将朝鲜和日本纳入海军巡行范围。”沈有容继续说道:“犬子不才,但这些还是能做好的,完成后,若是陛下无意扩张,可用犬子维持、建设海军,加强海军战斗力,维护海疆平静,抵御南洋红毛人的侵袭。” “若是陛下意欲南洋,则让犬子转去二线,让郑芝龙接掌海军。相比经过这么长时间打磨,郑芝龙当可堪一用,再则,军中有犬子看着,就算那郑芝龙想要翻天,也不怕他了。”沈有容将自己的安排一口气的说完。 随后,他又斜睨了皇帝一眼,继续道,“不过,陛下不可墨守末将这套说辞,这只是目前来说最好的法子,陛下还是应当加强海军人员建设,选拔人才培养,一旦有优秀人才,废去二者也可。” “选拔人才!”朱由检苦笑一身,海军人才哪里是这么好培养的,其培养速度,还真赶不上沈寿崇和郑芝龙的成长,老将军这么说也不过是安朕之心罢了。 对于沈有容的说辞,朱由检非常的清楚,说是可以废除,但却是未来必经之路,海军人才的培养,等到郑芝龙干的差不多了,此时才可能接续的上。 俗话说,百年海军,此时虽然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但十年还是要的,这么久的时间,足够沈寿崇和郑芝龙轮一圈了。 说到这,两人的话也差不多说到头了,后事都交代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哗啦! 恰好此时,风浪大了来,波涛汹涌,海浪不断的拍打在礁石岸边,炸起一朵朵洁白的浪花。 “将军好好休息吧,将军活的越久,是大明之福。”朱由检说了一句,便搀扶着沈有容往回走,他年轻不要紧,但沈有容年纪大了,可吹不得太久的海风。 “哈哈,末将在海上漂泊了半辈子,这点风浪不算什么。”说是这么说,但沈有容也没谢绝皇帝的好意,慢慢的往回走去。 两人重新回到了人群当中。 对于皇帝和沈有容的谈话,众人都非常好奇,不明白他们说了这么久,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到底没人作死的去打探,所有人都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两人的回来,这次的迎接活动算是结束了,皇帝也在天津港口中住了下来,接下来的日子中,每日都有从京师来到这边的马车,送来各种物资,全都是这次出海要用到的,最后,甚至来了好几个胡子花白的御医。 这几个是上次跟着朱由检出海的,因此这次还是他们跟来。 海军中自然有军医配备的,但皇帝肯定不可能和士兵们待遇一样,肯定要自带医生的,一路遥远,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552 跳出去 在天津等待的日子中,朱由检并没有工作,就连近在咫尺的长芦盐场,他也没去。也没必要去,长芦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根本不需要他亲临现场。 倪元璐在任上做的很好,新的长芦盐业公司发展很好,不论是盐场的建设,还是精盐的输出,都已经走上了正轨,接下来不过是继续扩大产量,支援勋贵们,扩大食盐贩卖区的工作了。 而有着驿部和海运公司的支持,这点并不难。 三日后,天津港口,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停满了战舰,此时战舰并未升起船帆,就这么站着,在战舰的周围,则是大量的福船,每一艘福船都非常的高大,清一色的两千料大福船,最大的甚至在三千料左右,比最大的战舰还要大。 今天,是朱由检出发的日子,在配合皇后和袁妃,在海棠上玩够了三天后,他们终于要走了。 “将军真的不考虑下吗?”不过,登船前,朱由检却看着沈有容满脸的无奈。 “陛下不必劝末将了,这恐怕是末将这辈子最后一次出海了,就让末将跟着吧。”沈有容满脸灿烂的笑容,“当日贺陛下大破荷兰人,着实令人畅快不已,就让末将在跟着陛下出海一次吧。” 望着眼前倔强的老头,朱由检十分的无奈,他劝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是无法打消对方要跟着出海的念头。 “好吧,你跟着就是了。”最终,他还是无奈的同意。 “多谢陛下。”沈有容笑起来,高兴的跟个小孩子一样,哪里有点七十岁老人的样子。 让沈有容登船后,最后的阻碍也没了,很快,朱由检就陪同着皇后和袁妃,登上了旗舰——那艘缴获自荷兰人,有着七十八门炮的三级战列舰。 此行除了天津这边剩下的战舰外,还有几十艘福船,是给他们运送物资和士兵的,到了陆地上,皇帝还是需要护卫的。 当然,福船中还有着大量的货物,是四海商行的,转运南北货也是目前商行的一个巨大利润点。 当日海军淘汰的很多船只,除了卖给海运公司外,四海商行也接收了不少,同时他们还自己在民间造船,发展海贸,背靠着皇帝,如今也算是走海的商人之一,声势不小。 呜呜呜! 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这是挂帆开船的命令,朱由检站在船头,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海风大,当心身子。”田秀英走过来,给他披上了一席披风。 “没事,朕不冷。”朱由检摇了摇头,不够没有推却皇后的好意,任由对方帮自己系上。 随后,皇后也没有说话,而是站到皇帝身边,满脸兴奋的看着在码头上忙碌的水手,尽管已经在这边玩了多日,但她还是没有生厌,看的津津有味。 只是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不安大问道,“陛下,咱们就这么离了皇宫,不会出事吧。” 这次可不同以往,不光是皇帝,就连皇后,乃至袁妃都不再宫中,诺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一个主人在。而京师中,却还有另一个姓朱的存在,他的母亲此刻也在宫中,若是两者里应外合...... 想到这个,田秀英顿时自责不已,自己不应该贪玩答应和皇帝出来,而是应该再规劝规劝,若是因为没人在宫中坐镇,出了大事怎么办?有人造反怎么办? “不会的,那些人不敢造次的。”朱由检拍了拍皇后的肩膀,满脸的自信。他这皇帝不是白当的,若是一点把握没,岂敢随意离开京师重地。 正当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方正化却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密封的奏折,奏折被火漆密封着,显然还未开封。 看上面的花纹和印记,是锦衣卫的。 “莫非京中发生了什么事?”他拆开奏折,细细看起来,等看完后,嘴角不由微微翘起来。 上面没说什么,不过是详细描述了王体乾召开司礼监会议的经过以及内容。 “王体乾,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朱由检将奏折合上,递给方正化,自己则背着手,看向西边京师的方向,满脸神秘的微笑。 这件事,完全在他预料当中。 对于王体乾的用意,一开始朱由检没明白过来,但皇后劝解后,他却是醒悟过来,这老太监,明着为他着想,实际上却想的是恢复司礼监的盛况。 想明白后,朱由检也没恼怒,干脆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对于徐光启的举动,他也十分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发难,毕竟之前他不是没有经过内阁做出决定。当时也是直接通知内阁,拟制票拟就是,也没看徐光启有何不满。 为何当日回事如此? 除了明面上的权位之争外,朱由检觉得,应该还有些其他的东西。于是他干脆推出司礼监,让对方去试探一二,而自己则跳出去,看看情况。 正好台湾现在建设的差不多了,自己去看看,在顺便考察下上海港,为开海做准备。 当然,朱由检更多的想去打仗,如今海军实力雄厚,不是入之前一样,只能搞接舷战,海军充足的火力,让他有了扫清沿海海盗的想法。 不论是福建海的李魁奇,还是广东沿海的刘香老,都是他的目标。 此战,当肃清妖氛! 牛角号声呜呜不断,洁白的船帆挂满,被风力吹的鼓胀起来,迅速的启动,然后朝着海洋深处行驶而去。 跟在后面的则是挂着青灰色硬帆的福船,有些胖头胖脑的福船速度没有多块,但胜在灵活,很快就调转船头,跟了上去。 两者保持一个队形,一前一后的行进着。 战舰虽然速度快,但因为时常要在海上搞战术演练配合的缘故,一天总体路程走下来,并不太多,和福船差不多,两者并没有脱离开。 “陛下真的不去朝鲜转一转吗?福船携带的兵力,足够在海边占据一座城市作为据点”旗舰上,沈有容笑着问道。 “不去了,没这个必要。”看着天边,朱由检很好克制了心中的冲动:“那样做意义不大,没有陆军配合,终究无法驱逐女真的。” 说到这,他在心中暗暗加了句,“等这次回来再说。” 朝鲜终究是大明的属国,怎么能让女真一直占据着,沦陷个一年半载也就够了,太久面子上过不去。 553 疯狂的徐光启 碧波的大海上,一艘庞大的舰队航行着,上百艘船只,看起来蔚为壮观。 十一月的海风吹得人比较冷,这个时候的海水也很冷,鱼少,也没了海钓的乐趣,不过朱由检还是陪着皇后和袁妃,三人一起立在船头,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色。 三人的身后,是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这是皇后和袁妃分别带来的,连通她们两个,是战舰上仅有的四名女性。 毕竟是军队,就算是皇帝,也不好带太多的女性上船,而且,朱由检还是和她们分开住的,军队中,哪怕他是皇帝,也要注意下一影响。 “陛下,这样静静的看着风景,真好。”田秀英悄悄看了朱由检的侧脸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刚做完这个动作,她的脸就红了。 她还是不习惯在外面漏出和皇帝亲近的姿态,只是此时气氛实在是太好了,空旷无垠的大海,仿佛天地只有他们二人,无人打扰,无人影响。 旁边的袁妃看了,也有些羡慕,随即,她瞄了眼皇后半眯着眼睛的脸庞,再看看皇帝冷峻的五官,也将头微微枕上去,只是,她的高度有点不够,无法放在肩膀上,结果滑了下,变成了贴在胸口。 “真好......”在身后伺候的方正化,无声的说了一个词,然后悄然后退,以便给三人让出更大的空间,甚至他还将两位娘娘带来的贴身宫女都给叫开些。 感受着肩膀两边承受的力道,朱由检左右一看,微微一笑,任由她们两人如此。他没有揽过二人,啪吓坏了她们。 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恐怕已经是她们的极限了。 船上的生活颇为无趣,但是两位娘娘却丝毫没有觉得,能这样天天的陪在皇帝身边,已经是她们之前不敢想像的了,就算日子平淡些也无所谓。 当朱由检正在海上漂泊的时候,远在京师的内阁,却召开了一场会议。 “陛下已经在天津等船出海了。”钱龙锡平静的是说出了这句话,说话时,他是看着徐光启的。 当日的到东暖阁凌逼皇帝,完全就是对方牵头,而其他人,处于各种目的,却是同意了,但是最终,他们也不知道徐光启为何这样做。 “司礼监呢?批红权可在司礼监?”徐光启却是没有做任何解释的原因,只是不断的问道。 皇帝走了,朝政还是要处理的,又没有太子监国,因此政务只能委托给内阁,而司礼监就是制衡内阁的,两者一票拟,一披红,共同完成一件政务的法定程序。 “王体乾坐镇司礼监,凡是咱们送过去的奏折,他都要审核一遍,然后再披红。”说完,熊文灿顿了顿,接续道:“这几日,司礼监都是彻夜不眠,灯火从未熄灭,八个秉笔带着一些随堂,将陛下挤压未处理的奏折全部审了一遍,不少退回来,让重新票拟。” “王体乾大小事都可立决吗?”徐光启再次问道。 “小事立决,大事奏请。”王在晋说了句,然后有些讥讽道:“他王公公还没这么大的权利,能做得了皇宫的主。” 能做主的只有皇帝,尽管皇帝不在,其他人也无法代替。 交谈到这,最后回答的王在晋终于忍不住了,他看向徐光启,问道,首辅到底想做什么,当日我等三人帮了首辅,首辅总要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王在晋帮他,是不想军区按照这么快的流逝,兵部没了军权,他这个专擅于此的阁老,岂不是也成了空中楼阁。 尤其是接下来的九边改革,兵部将丧失主动权。王在晋不甘,于是和徐光启一同行动,希望能维持住兵部的权威。 而钱龙锡,则是从骨子里的不太对付,身为东林一脉的继承者,他和今上本就关系不现在的和顺,只是妥协罢了,但若是能给今上制造麻烦的,他绝不会放过。 至于熊文灿,纯粹是跟着一起行事,他的资历最浅,权责最轻,不跟着首一起,万一被孤立了怎么办。 他终究只是巡抚升上来的,能力格局都要弱些。 “我想做什么?”徐光启抬起头,看向众人,微微一笑,“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只怕来不及做。” “嗯?”众人不明白他的话。 “我这里有封折子,你们都看一看。”徐光启没有解释,而是将自己写的东西拿了出来,分发给其他三人看起来。 当然,远在天边的朱燮元他也送了一份过去,对方也是内阁大臣,这是惯例,每次内阁做出决议,都会给对方送去一份,虽然无法参加,但及时得知也是好的。 照目前西南边陲的战事来看,怕是年前,对方就能回京入阁了。 内阁三人有些疑惑,不明白什么事情需要如此郑重,让首辅大人抄写三分奏折分下来。 带着不解的情绪,他们翻开了奏折,然而刚刚才看了个题目,他们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光启。 熊文灿更是尖叫出来,“徐大人,你疯了,藩王的事情也敢碰。” 没错,徐光启这份奏折的内容,正是关于藩王的,而且非常的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不要命。 他竟然要削藩。 明末的藩王,自然不如明初,但有一样绝对超过明初,那就是人数和土地。几十万的人口,十几二十万倾侵占的土地,当真是骇人听闻。 不管如此,各地对方藩王还疯狂的消耗当地的存粮,大明财政越来越紧张,庞大的藩王体系绝对是原因之一。 这些朱元璋的后代,生生用自己的嘴,一点点将大明给吃掉。 徐光启的削藩,针对的就是如此,凡是郡王一下,全部从财政体系中剔除出去,自谋生路。再次,则是厘定和皇帝的血缘关系,凡是出了五服的,爵位仅仅只留存一代,后代不在享有继承。 就算是有王爵的,也就是亲王和郡王,财政拨给也有限制,每年还是明初的标准,亲王一万石,郡王两千石,至于不足的,自己想办法。 这是大的方面,里面的政策还有更加细分的,比如土地分配,屋宅分配等,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是在削藩后,保证那些皇室族人生存的。 当然,这些都是要交税的,商税农税全都要交。 这种策略,可谓是疯狂而又大胆,堪称不要命,皇帝都不敢动的东西,你区区一介内阁大学士,竟然敢插手。 554 受惊的王体乾 “我没疯!”面对着三人的质问,徐光启面色柔和的笑了起来,这种笑容,竟然有些圣洁。 “你还没疯,你没疯写这些玩意干什么?”钱龙锡忍不住骂道,他有些不好的预感,徐光启凌逼皇帝让步,搞不好和这些玩意就有关。 他娘的,早知道不和好这老神棍一起去了,这次要被他坑死了。钱龙锡没好气的想到,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徐光启,似乎要吃了他一样。 至于王在晋和熊文灿,倒是没有这种情绪,他们此刻都是以一种崇拜服气的眼神看着徐光启,怪不得人家是首辅呢,想的都是这种问题,有魄力,有决心。 “明年,本官要推行官制改革,如同常州府那样的改革,这就需要钱,大量的钱。”徐光启眼皮子都不抬的说道。 “改革,你要推行改革?”这句话,又让钱龙锡几乎跳了起来。 忽然,他明白了,他知道为什么徐光启要将皇帝逼迫走了,原因就是,他自己要扛起来一切,内阁要将所有责任都扛起来,将所有注意都吸引过来。 而皇帝,则可以高居幕后,注视着一切,只享受改革的红利,而不用承担改革的人物。 君不见,历史上改革者的下场多有不好,宋的王安石,明的张居正,都没有好下场,这还是以臣子之身行改革之事,而以皇帝之身改革的,下场更惨,不仅身死国灭,就连名声都臭不可闻。 古之王莽,隋炀帝都是这一流。 他们都是好皇帝,甚至王莽在道德上都能称得上圣人,但最终的结果呢? 想到这,钱龙锡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徐光启,不明白,他为何可以做到这种地步,说句言重的,他这是替皇帝去赴死啊。 “你不懂,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人来做的,你不做,我不做,大明就要亡了。”徐光启幽幽说道。 “今上是个好皇帝,有魄力,有能力,更难得有仁爱之心,只是年纪太轻,做起事来,太过操切刚猛,虽然效果很好,但却难免有碰壁的时候,树敌更是多。陛下还年轻,人生还很长,这些改革前期的阵痛和伤害,就让我承担了吧。” 说完这句话,徐光启就沉默下来,内阁的气氛,也随着他的沉默而开始凝滞,谁都没想到,徐光启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一旦未来反攻倒算起来,他必死无疑。 “徐公......”熊文灿忍不住叫了一声,他想起了和徐光启相识的那天上午,他们相遇在永定门口,共同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无妨。”徐光启摆了摆手,“就让我以内阁的名义,将这份奏折交上去吧。” 他扬了扬手中的折子。 钱龙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口不言,都到了这个地步,都和皇帝几乎短兵相接了,还能退缩不成? 皇帝都离开了皇宫,将司礼监重新放了出来,不就是为了看清一切吗,此时要是退下去,不用徐光启找麻烦,皇帝就能将他给弄死。 真以为凌逼皇帝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吗? 不论是王在晋还是熊文灿,劝阻的念头只是想了想,就立刻抛之脑后,不在出现。 “多谢诸位。”徐光启起身,将奏折密封,然后命人送往司礼监。 这虽然是奏折,但内容只是一个条规,并不是削藩的策略步骤,不需要审批下来,只要呈上去给皇帝看才是。 当然,司礼监肯定是要过目的。 趁着司礼监找过来的时间,徐光启大致讲了讲自己改革的策略。其实他刚才就想讲,但被钱龙锡给打断了。 徐光启要做的很简单,大部分都是皇帝曾经说过的,想做的。 首要的就是官制改革,以内阁,巡抚,知府,县令,乡镇这样的纵向政权体延伸下去,同时,还要将中央九部框架结构横向拓展开来,使得个记者官府,在纵向体系上保持一致。 如此双管齐下,才能加强官府自身的组织能力,对地方的控制能力。 同时,都察院要延展开来,大理寺同样也是如此,分拨地方权力,监督地方,免除地方尾大不掉之隐患。 当然,这样一个复杂精密的体系,是需要大量官员的徐光启要推行的,就是官吏一体化,将地方的小吏,纳入朝廷编制中来,给予他们升迁的希望,如此,才能有足够的人手来用。 而人多了,要发的俸禄就多了,藩王,就徐光启找的第一个钱袋子。地方藩王之富,不可想象,地方藩王之危害,无法言说。 总之,他拿藩王开刀,既能除害,又能有大笔银钱进账,何乐而不为呢。 有了起步的钱,有了可用的人,徐光启接下来就能推进士绅一体纳粮和地丁银制度,开辟了这个巨大的财源,他才能继续做下去。在这个基础上,顺便可以解决卫所土地的问题,将土地分给军户,又能多一笔收入。 农业税后就是商税,商税完后是关税,至于收完关税后......等他自己能活下来再说。 就在徐光启说的口干舌燥之时,奏折终于送到了司礼监处。 “公公,有内阁送来的奏折,上面写着公公亲启。”一个秉笔将奏折递了过去。 “咱家亲启,这徐首辅又搞什么名堂呢?”王体乾有些不以为意,大权在握的他,心情格外的好,哪怕他成了皇帝试探内阁的一把刀也不在乎。 太监不给皇帝当刀,那要给谁当呢? 然而,刚一拆开奏折,看了下内容后,王体乾就啊呀一声,惊的从椅子上掉下来。 “公公,你怎么了?”有机灵的小太监想要过来献殷勤,却被醒悟过来的王体乾惊恐的连连阻止。 “滚,滚开,不准靠近咱家,谁靠近谁死!” 这要命的东西,可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王体乾的命令让小太监茫然无措,但碍于对方的威严,他不得不后退,眼睁睁的看着王公公自己扭着腰,从地上爬起来。 “徐阁老哎,你只是想要了咱家的命吗?”他爬起来后,弯腰捡起走着,拍了拍上面的灰,埋怨道。 将奏折踹入怀中后,他就往外走去。 “随咱家出去。” “公公,去哪里?” “去内阁!!!” 555 异动 “徐光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是要害死咱家吗?”尖锐的惊叫声,在皇极门内响起。 好在,内阁乃是禁中重地,当年嘉靖皇帝赐予的那句话也给搬了过来,无人敢于靠近,这惊悚的一幕才没让人听到。 内阁中,王体乾通红着脸,咬牙切齿的看着徐光启,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自己只是想要拿回一点权力而已,结果被这老货给坑的,真是坑死了。 本来,司礼监渐渐沉寂下来,皇帝带着批红权,逐渐融入了内阁。虽然没权力了,但王体乾日子还能过的下去。 然而,让他这么一逼皇帝,司礼监再度复出,偏偏自己傻乎乎的自以为得了利益,大张旗鼓的在内廷开始审查内阁呈递的奏折,弄得众所周知,众人皆知。 结果倒好你徐光启想要削藩,想要处置皇室宗亲,你内阁想要扛着枪去死,为何要拉上司礼监和我。 这样的奏折,皇帝必然会批复的,而且还是以司礼监名义披红下去的,自己如同历朝历代的那些替皇帝和文臣争夺权力的太监一样,成了皇帝的白手套。 内阁一层,司礼监一层,两层保护措施足够将皇帝妥善保护好了,至于其他人,死了也就死了。 包括王体乾,也包括徐光启自己。 “公公息怒,司礼监开张,当是好事啊,公公怎地来内阁骂街了。”徐光启看着暴跳如雷的王体乾,不免漏出了八颗牙齿的笑容。 “咱家.......”王体乾看着徐光启的笑容,却是气的肝痛,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对方的手,不断颤抖着,显得气愤至极。 至于内阁的其他三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出,在旁边安静的看好戏。 毕竟司礼监掌印大骂内阁首辅阴险的戏目,一百年都不一定看得到一次,值得珍惜,值得珍惜。 “公公觉得通不过,回绝了便是。”徐光启笑眯眯的说着,丝毫没有将王体乾的愤怒放在眼里。 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王体乾的威胁吗? 听到这句话,王体乾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蹿升上来,撞的胸口都隐隐作痛。 还用你废话,若是咱家能回绝,早就回绝了。 司礼监是有批红权,但那是建立在皇帝授权的基础上。但就算皇帝授权了,这种披红也是有限制的,大事是一定要通知皇帝,让皇帝过目后,才能定下来。 而徐光启的奏折,就是属于大事中的大事,而且特备大,大到让王体乾都隐隐畏惧。 “哼!咱们走着瞧,别以为将咱家坑进来,你想要做的事就能顺利气来。”王体乾实在是被怼的无话可说,只能甩袖就走。 他本以为来这里是找人算账的,哪想到是被人逼走的。 “呵呵,公公,到时候事情就由不得你了!”徐光启又是一句话飘出,让快要走出门的王体乾一个呲咧,险些跌倒。 “我真是造孽啊,为甚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跳出来!!!”王体乾自怨自艾的离开了皇极门。 在王体乾走后,几名信使也离开了皇城,从不同的渠道,追着皇帝而去。这是四波人吗,分别是司礼监、内阁以及东厂、锦衣卫派去的,内阁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两个组织不知道,那真是白瞎了这么多的建设费用。 随着信使的离去,内阁安静下来,司礼监也安静的很,就连朝廷,也非常的安静,边陲之地也是如此,没有一场战事爆发,让人无比的舒心。 面对这种环境,徐光启丝毫没有心急,他只是慢慢准备着自己的策略步骤,只要等到皇帝批复回来,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虽然要限制清查宗亲,但总要有个理由,而各地王府强占田地,欺凌百姓的无数是事实,将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云南、贵州边陲之地。 这里是大明的边疆,到处都是地势险峻的山岭,交通不便,语言不变,统治这里的不是朝廷的官府,而是土司。 永宁宣抚司。 这是奢崇明的地盘,天启三年,奢崇明被击溃,逃入山中,当地被改土归流,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辽东战役的爆发和恶化,大明的精力被牵扯,奢崇明再次造反,重新占领了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朱燮元临危受命,负责这次围剿。由于有着秦良玉的协助,加上皇帝的支持,朱燮元围剿的非常顺利,已经将奢崇明和安邦彦的主力给包围住,只待慢慢推进,毕其功于一役。 是夜,宁静异常,两军对垒处,明军酣睡,毫无动静,而敌军这边,却焦躁不安。 战事的恶化,让所有人都无法安定下来,一想到明日要面临的糟糕局面,奢崇明就恨不得拿刀冲出去杀个痛快。 然而,就在他疯狂的想要破坏什么东西的时候,随从忽然进来,耳语一番后,他竟然安静下来,点了点头,让随从将人带过来。 很快,一个干瘦的皮肤黝黑的土人白带进来,他一进来后,竟然非常随意的看了眼奢崇明,然后径直坐下。 “我和你家主人互为敌手,你来此作何?”奢崇明皱眉问道:“莫不是来劝降的。” “非也,我家主人派我过来,是来救将军之命也!”干瘦土人傲然道。 “救命?呵呵!”奢崇明一脸不信的冷笑道。 “怎么?不信?”干瘦土人呵呵一笑,“不如明日将军试试便知,只要将军向南突围,就能破了包围而去,介时便可流窜到水东,继而进入水西,一旦到了水西,大人想必就安全了。” “向南?”奢崇明还是不相信,“我怎么觉得,这是你家主人故意诓骗于我,好区取我项上人头呢?” “项上人头?”土人斜睨了同样不怎么白的奢崇明一眼,道:“就算是诓又如何,将军现在有的选择吗?” “是明日包含希望的尝试,还是就此沉沦,逐渐被大明绞杀!将军杀了明人这么多百姓,若是被抓住了,想必大明不介意对将军来一场凌迟!” 说完,干瘦土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扬长而去,竟是无人阻拦。 原地的帐篷中,却是留下奢崇明一个人,坐着呆立不动,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556 到底是谁 朱由检乘坐的战舰,可以说是大明此时速度最快的了,因此,漂泊在海上,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京师的信息。 不过朱由检也不及,如今海军陆军皆在他掌握之中,京营也慢慢被接掌,此时大明国土上,是没有什么力量能反抗呢他的统治的。 尽管王莽、隋炀帝和他都算的上皇帝中的改革者,但此时环境不可同日而语,后世史学家将明清成为中央封建集权的巅峰,不是没有道理的。 地方虽有大族,却无世家,虽有佃农仆从,却无部曲门将,县令大权在手,却无军权,如此种种,铸就了大明牢固的江山,若无外敌,以大明的体质,还真不会亡与内乱。 故而,朱由检虽行改革之举,却从不担心自己的皇位,甚至还敢此时出去游玩,畅游大海。 是心大,也是自信。 舰队渡海漂流,很快就过了登莱和旅顺,这两个地方其实在天津被选为海军基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建设,不过因为在东方海洋上没有敌手,速度不快,只是作为一个基地的样子,能后补充后勤物资就可以,进度不快。 天津距离两地不算远,北方没有海盗,朝鲜和日本暂时也无力再海洋上有所作为,故而沈有容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了南方,尤其是上海和泉州两个地方。 当然,海州,也就是后世连云港的地方,他也比较重视在,这也是海军一个非常重要的基地,有了这个港口,海军的行动能力就大大扩展。 不够,这些地方却没有什么让朱由检留恋的,都是一片慌乱的滩涂,毫无景色可言,朱由检只是看了下当地的水纹条件,便乘船离开。 真正让朱由检停留较长时间的,还是上海。不仅是名字,也是因为这个港口的地理位置。 呼! 热火朝提的港口,吹来一阵海风,让劳碌很久的民工们带来一阵凉爽,此时虽然已经是冬季就,但是南方的冬季普遍都不是很冷,当然,这是指平均气温。 南方那种往骨子里钻的湿冷,是北方人无法忍受的。不过,只要运动起来的话,这种湿冷却不算什么。 在场干活的劳工们,此时基本都只是穿了一两件单衣,正下着力气忙碌着。相比前段时间,他们的积极性高了很多,每个人尽管很疲惫,但是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做了事,还要看看自己完成的工作成果。 关于他们的处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全部留在上海港,成为这里的居民和工作人员,一边建设,一边负责这里的工作。 当然,海运公司用不到这么多人,他们招手了一部分人手后,剩下的则归属到了港口名下,一部分人投入运转剩下的则继续扩建。 港口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建完的,朱由检也不可能等待所有地方修建完再使用,都是修建了一部分,投入使用后,在继续修建其他地方。 当然,目前分的没这么细,海运公司和港口都是归属沈廷扬管辖。 如今,这个当年只是监生的小人物,却成了执掌一方二十多万人生计的百里侯了。 看着逐渐林立而起的房屋和建筑,沈廷扬非常满意,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有船,而且有人。 “”大人,有船,有船靠近过来。忽然,有人慌张的跑过来,向沈廷扬禀报道。 “船,什么船?”沈廷扬有些奇怪,除了海运公司外,暂时并无其他地方的使用这里的港口。 “不知道,好多白色的船帆,看着像是西洋人的船。”来人喘着气说道。 “白色的船帆,像西洋人的船?”沈廷扬皱眉寻思着,忽然,他眉头一展,大致猜到了船来自何方。 海军的船在这里停留过,只是次数不多,港口方面没有相应的经验,所以才显得慌张。 “不比慌张,随本官前去迎接,这是我大明水师的船只。”沈廷扬镇定道,他的称呼还是没有改过来,习惯称海军为水师。 很快,他便带着一些管理层的人,站在码头,等待着对方的靠岸,当然,一同的还有一些手拿刀剑,孔武有力之人。 这是港口附近的团练,是维护秩序的,二十多万人,总要有人维护秩序,处置突发事件。 很快,在引领船只的带领下,大量的战舰开始靠岸,放下船锚。 “真漂亮啊!”卡着洁白如云的船帆,沈廷扬身后一些人不由称赞起来,能被他提拔起来的,大都是有出海经验的,完全有眼力判断出一只船的好坏。 “是啊,而且还是新船,咱大明可以造西洋人的战船?”这是一个跑过远洋,见识过西洋人战船的,他可是看过西洋人开炮时的情景,当真盛世震天。 舰队还未靠稳,就已经给港口上的人造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随后的大福船更是造成了剧烈的冲击。 走海都是私下里的行为,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因此多时几艘船一起出海,十几艘都算是多的了,他们何时见过上百艘大福船聚集在一起? 这种视觉冲击,比三十多艘战舰都要来的猛烈,毕竟数量多了好几倍。 沈廷扬身后的队伍,一下子嗡嗡叫了起来,如同蜜蜂群般。 “乖乖,咱这个本家真是好大的声势。”沈廷扬羡慕道,他以为,还是驻守台湾的沈寿崇过来停靠补充一二。 然而,舰队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们充满了疑惑。 手下下来的是一群手拿火枪长矛的人,很多,陆陆续续的几艘船都是,沈廷扬大致数了下,有上千人。 他甚至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些大炮,虎尊炮和一种长长的炮,被人不认识,但家中有走海声音的沈廷扬却知道,那是佛郎机炮,威力虽然不大,但射速非常的快。 这些人一出来后,就占据了很大一块空间,将周围的人给隔离出去,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圈。 这种蛮横的态度,让许多在码头等候的人非常不满。尤其是当沈廷扬都被退开后,更多人都愤怒起来,在他们这些被提拔的人眼中,沈廷扬就是自己的恩人,没有他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神奇什么,有种别靠岸啊!”一人怒骂起来,但很快就被沈廷扬制止住,他察觉到了意思不对。 “这排场,不是本家来了吧?难道是他爹?”沈廷扬看着眼前的排场,若是海军提督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海军提督也差了些,眼前这些人,可不不同于前次看到的刀马兵,那些随船登录作战的刀马兵,明显没有这么好的装备。 全身铁甲,火枪,抬炮,雁翎刀等等,全副武装下来,不知道要多少钱! 总之,看着眼前的场景,沈廷扬是越来越疑惑的,这来的到底是谁? 557 消息抵达 在一个团的士兵下去,形成了一个安全的防御圈后,朱由检才迈步从踏板上走下来,随后是被侍女搀扶的皇后和袁妃两人。 下来后,两女看了下周围,有些害怕的躲到皇帝身边,一左一右的依偎着,距离靠的很近。尽管她们身份高贵,但终究不过是未成年的小女孩,面对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心有怯意在正常不过。 朱由检并未身着龙袍,仪仗也没竖起来,虽然排场很大,但是并没有人认出来,在场唯一的沈廷扬,早就被隔离的老远,根本看不到这里的场景。 不过,作为这里的地主,谁想在这里落脚,都离不开他。 很快,便有人找了过来,不是海军的书记,而是负责运输舰队的郑芝龙。他的船负责整个舰队的后勤,到地方的接洽自然也是他。 当然,更重的是,郑芝龙地位较低,其他书记、参谋、后勤官之类的,不屑于和沈廷扬接触,对方职位太低了。 不过,尽管如此,沈廷扬依然不知道所来者是何人,他只是划定了一块区域给对方驻扎,停靠船只,以及供应生活物资,再多,就无从得知了。 舰队靠岸,自然不知住在港口修建的民房当中,而是就地驻扎,这是朱由检规定的,对于这些细致的规定,他一向都抓的很严。 一支住进民房的军队,绝对不是一支强军。 当然,舰队最多的还是水手,他们基本是不上岸的,只有轮休的才上岸,大部分都是在战舰上面,要么做保养,要么在近海训练。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驾驶盖伦船出战,做再多的训练都不为过。 一整只舰队,真正在按上的,也不过是刀马兵和朱由检的随身护卫团了,刀马兵负责外围警戒,护卫团则是负责内卫。 营地的正中央,是三座大小一致的帐篷,这是朱由检三人的,哪怕上了岸,朱由检依然非常注意影响,根本没有和皇后袁妃住在一起,哪怕是晚上,也不会溜过去,非常的自律。 就是为了给军中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军营中可以带女子,但绝不男女混居。 营地刚刚立下,朱由检就到帐篷中休息去了,他有点吃不消这么长时间的出海,皇后田秀英和袁妃也是如此,倒头就睡。 整片营地,也就此陷入到了沉静当中,当然,还有一些人是不休息的,他们下了船之后,迅速的来到了当地的县城,联络上了组织,将皇帝的具体位置给发送出去。 皇帝的行程是保密的,但也是不保密的,全看对谁来说。普通百姓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但对于内阁、内廷这样的高层来说,他们必须掌握皇帝的位置。 最简单就是,一旦出了大事,他们必须能及时联系上皇帝。 将信息传递出去后,这些人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重新回到了营地,只要皇帝不找他们,他们是不会主动呢出现的。 不过,这次他们的消息刚刚传出去,就被人重视起来,然后迅速的传递到一波人的手中,这些人得到皇帝的位置后,立刻就赶了过去。 “陛下,尝尝切身熬的鸡汤!”皇后田秀英将一晚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淡黄色鸡汤断了过来,鸡汤上面,载浮载沉的飘荡着一些红色的枸杞,看起来甚是诱人。 出门在外虽然不如呆在皇宫中舒服,但是田秀英的幸福指数却直线飙升。皇帝的吃食是他张罗的,每日的衣物是他张罗的,每天都能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聊天,看风景,一起做些有趣的事。 这种温馨平淡的日常生活,让田秀英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夫妻,当然,若是还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陛下,尝尝切身做的菜。”袁妃也夹了一块紫放到朱由检碗中,被皇帝带在身边的只有她们二人,同吃同住,关系更加亲密起来,一路上的事情,全都是田秀英和她一起做的。 “好,好吃。”朱由检吃了一口后,顿觉不错,那种不同于御膳房的家常菜风格,让他颇为留恋。 就好比后世,很多常年在外大鱼大肉,但最喜欢的,一定是家中老婆或者母亲做的菜。 此时朱由检就是这种感觉,两个妃子做的菜,吃得他非常欢喜。 “陛下喜欢就好。”见皇帝这么喜欢,田秀英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细细长长的,非常好看。 正当一家人欢快的吃着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饭食时,一个朱由检并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方正化,别躲了,朕已经看到你了。”望着躲躲藏藏的太监,朱由检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一出漏在外面的衣角道。 “陛下。”方正化有些尴尬的从门口进来,他行了一礼,然后安静的站在旁边。 “说吧,什么事。”朱由检端坐着,而田秀英和袁妃已经开始收拾餐具了,通常在这个时候方正化找过来,肯定是有事情需要皇帝过目,而往往这个时候,皇帝需要的就不是食物,而是一盏香茗。 “是京师传来的消息。”方正化变戏法般的拿出了四个折子,每个折子都很厚实,拿在手中很有分量的那种,也不知到这些他是怎么放下的。 “哪出发来的消息?”朱由检好不惊奇的问道。 “内阁,内廷,锦衣卫以及东厂。”方正化头也不抬的连续说出了四个名称。 “嗯?”这下朱由检真的是惊讶了,就连身体都下意识的坐直起来。 能让这四个地方一起发送消息公文的,想必是出了大事。朱由检直接接过方正化手中的奏折,放在面前的案几上,然后翻开最上面内阁的那本,飞快的浏览起来。 然而只是一看,他整个人瞬间僵直起来,好一会后,才放松下来。 偷偷瞄着皇帝的方正化十分好奇,这奏折上写的是什么,竟然让比喜爱如此震惊,不能自已。 恢复过来后,朱由检没有细看,而是放下内阁的奏折,接着翻下一本内廷的,粗略的扫了眼,发现内容大致相同后,再看锦衣卫和东厂的。 这两本的内容也是差不多意思。 确认这个结果后,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倒霉事都挤在一起发生了。然后,他将其他三本奏折放好,再度拿起内阁那本,细细的看起来。 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 558 君臣相得 “徐光启,这是想干嘛?!”放下奏折后,朱由检有些迷茫了。 内阁、内廷、锦衣卫、东厂四者送来的奏折,全都是讲述一件事情的,而这件事的首倡者,就是徐光启。 徐光启,他想削藩。 削藩这件事,他也想做,然而他却根本没动手,只是借机收拾了一个福王,至于其他的宗室,他打算暂时搁置,放到最后面来处理。 然而,现在,却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他愿意充当这把刀,去处置宗室问题。 面对这个惊人的消息时,朱由检迷茫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这样做的好处,似乎没有,但坏处,显而易见。 各种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不断的飞舞着,让他思维更加的混乱起来,脑袋一时都是懵的,完全无法思考。 好半晌,朱由检的理性再度回归过来,也真正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联系起来,用做思考。 徐光启逼迫他的用意其实很单纯,不过是想要回主动权罢了,而要回主动权,就是为了推行改革,而削藩,就是他的第一步。 藩王是富有的,藩王同时也是消耗财政的大头,只要削藩成功,能获得很多财富,地方也能提供更多的财政收入。 如此一来,钱有了,才能有人,人有了,才能谈推进改革。 如此一看,徐光启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讲内阁推到前台,来主导这次改革罢了。 “他,这是想要保护朕吗?”很容易的,朱由检就想到了这一点。 无他,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改革成功了,但改革者却死了。 “原来你是想让朕退居幕后吗?”朱由检心中不由的涌起淡淡的感动了来,同时,之前遭受逼迫后的愤懑、怨恨、报复心理,却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不见一丝一毫。 “你呀你.....”朱由检摇头失笑起来,他看了看奏折,很想说,自己能完成,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宗亲的事,他真的不好处理,再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一个好名声出来,但若是换成外人就不同了,仇恨全都被吸引过去,他这个家长反而没有多少责任。 “罢了罢了,朕无论如何,都会保住你的性命的。”朱由检在心中立下了承诺。 若是徐光启只是想着解决宗亲的事情,那问题还不大,但关键是他还想咋后面继续推出改革,一项给个,就是损失一批人的利益,当积累的多了,那将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这些力量前仆后继,就是为了报复。这种情况下,徐光启性命堪忧,于是,朱由检便有了这番承诺。 朱由检是弄白了事情的经过和徐光启的想法,并作出了自己的承诺,然而他的这番表情变化一家沉默不语,光是傻笑乐呵,却吓坏了方正化。 皇帝别不是傻了吧。 “陛下,陛下?”他小心翼翼的叫了句,心下却随时准备着,一旦不好,立刻去叫御医过来。 “什么事?”朱由检听到叫声,抬头看了过去,神色冷峻,非常的正常。 “陛下,您没事吧?”方正化小心翼翼的问道。 “朕自然没事,朕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朱由检奇怪不解的看向方正化,不明吧他为何有此疑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正化拍了拍胸口,快跳到嗓子眼的担心终于放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朱由检没好气的白了眼自己的贴身太监,然后重新低下头,继续看徐光启的奏折。 奏折的内容没什么新意,无非是限制宗亲的方法,但至于最重要的,拿宗亲开刀的计划,徐光启却没写,只是这么含混的带过去。 啪! 奏折被丢在了案几上,朱由检往后一靠,脑袋搭拉在上面,然后用一种颇为缥缈的语气说道:“传信给内阁,就说朕同意了。” “是,陛下。”方正化连忙应是。 随后,朱由检又一指内阁的奏折,“除了内阁的奏折,其他的都烧了,然后给内阁的奏折盖上大印,发回去。” “是,陛下。”方正化再次应道。 然后,他就开始按照皇帝说的去做,先盖章,办完了公事后,才拿起其他三分奏折,就这烛火,慢慢的烧起来。 方正化烧的很细致,他虽然不是一页一页烧的,但绝对烧的很细致,每一个燃烧后残留的灰尘,都被他给弄散了,以检查有没有泄露消息。 烧着,烧着,他不免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奏折,能让皇帝这样。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奏折,再看看神色不明,心情不明的皇帝,他果断还是怂了。活着不好吗,非要去找死。 云南,永宁土司。 这里被大军围得水泄不通,两边的大军正在厮杀着,喧嚣震天。战场中,大明的士兵将土司士兵杀的节节败退。 这是最后的战役了,只要这场战争打赢,捉拿到奢崇明,这场持续了几乎十年的乒乓战争,就将结束了。 “秦将军,此战,你当头功啊!”远处的指挥中心上,朱燮元和秦良玉说笑着。 由于此战的重要性,他这个文官就亲临前线了,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战果。 “没有总督大人的主持,末将也无法打赢这场战争。”秦良玉并不贪功,只是淡淡的说着。 “夫人谦逊了。”朱燮元看着眼前的妇人,眼中当真是充满了佩服。在国朝,一介女流能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不容易。 整个封建历史上,能和秦良玉相提媲美的也不多,无外乎妇好、花木兰之类的名字。 战事的顺利,让这里的气氛很好,众人都有说有笑,而将气氛推到高潮的,则是一声很小,但却很嘈杂,由很多人混杂起来的欢呼声。 欢呼声很远,听起来很小。 “哈哈,诸位,战事平定矣!”朱燮元大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兴奋的说着祝福的词语。 然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出现,一个人满头大汗,神情惶恐冲进来,打断了朱燮元的说笑谈话。 “大人,不好了,奢崇明突围了!!!” “你说什么?”欢快的声音戛然而止,朱燮元不可置信的看着报信之人。 “在大军破城的时候,奢崇明就已经不再城中,他带着三千人,从西南阵地突围而出,如今已经不知去向。”报信人虽然害怕,但还是将信息全部说出来。 “西南阵地?那是谁的阵地?”朱燮元回首,脸色苍白的看向众人问道。 “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回答他的,是秦良玉清朗的声音。 “普名声!好得很!”朱燮元咬牙道。 随后,一骑快马飞驰而出,直奔京师而去。 559 真是皇帝 沈廷扬跟在朱由检的后面,心情十分忐忑不安前面带着并排而行的三人是什么人,但却知道,一定是大人物。 想起之前召见自己的人殷殷叮嘱,他的心头顿时碰碰直跳起来,一个隐约模糊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呈现出来。 想想市井中关于那位的各种传言,突然等船出海,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 有了这种猜测,沈廷扬更加恭敬起来,眼睛也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地面,和前面一尺之地,根本不敢乱看,生怕犯了忌讳。 “你叫沈廷扬?”朱由检慢慢的走着,感受着身后越来越拘谨的脚步,嘴角微微勾起,看来也是个脑袋伶俐的人。 不错,可堪造就。 “是的,大人,在下就是沈廷扬,舟山人,家中做了点小生意。”沈廷扬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小生意,你家生意可不小。”朱由检忽然转过身来说道,让沈廷扬心扑通的跳了下,差点惊叫起来。 不过好在他这些时日,管理几十万人,历练出来,身体依然稳稳当当的,尽管心脏已经扑通的狂乱跳起来,只要一靠近就能听见。 “的确只是小生意而已,不过是每年两艘船出海,和最近崛起的四海商行比,不值一提。”沈廷扬试探的说道,四海商行的背景,只要是走海的人都知道,妥妥的皇商。 “你倒是聪明,没有隐瞒。”朱由检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说道:“最近从上海港有船只发往天津港,压舱底是粮食,其他船舱却多有货物,北货南运,南货北运,获利不少吧!” “的确利润丰厚,不够是几趟,我家声势便大涨起来!”沈廷扬也不隐瞒,而是直接承认,坦荡的态度,让朱由检都有些错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见此,沈廷扬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称呼刚吐出一个字,他忽然意识到不妥,对面这位既然要隐藏身份,自己揭穿了绝没有好处,他停顿了下,立刻改口,说道:“大人,关于这海运公司,小的有一些浅见,不知道大人可愿听听。” “哦,你说!”朱由检找沈廷扬过来,就是要听听海运公司的近况,既然对方有些心得,不妨听听。 “是这样的,大人。”沈廷扬顿了顿后,用一种大义凌然的语气说道:“海运公司,光是用来转运漕粮,乃是大大的浪费,就如草民之家所做的那样,利用漕粮运输之季,夹带货物,沟通南北,所获之利润,几位可观。” “如今船少,且多是小船,运载量不多,但跑一趟,其利润不下漕粮所值。” “怎么,你说可以用海船经商,贩运货物?”朱由检不置可否道,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其他人没有渠道,但四海商行却有,购买了海军不少淘汰船只的商作监,就打算开通这样的渠道,贩运南北货物,到时候,光是交通南北,没有这么大的利润。 “不,不是贩卖货物,而是搞运输。”然而,沈廷扬的回答,却出乎朱由检的预料。 “不贩卖货物,搞运输?”朱由检疑惑的问道,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民国时期的画面,无数人在轮船码头上生离死别,那时候火车不发达,轮船才是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没错。”沈廷扬非常肯定道:“上海港已经建成,而且还在继续扩建当中,诺大的港口,不可能仅仅只是给军舰和漕粮船只用,绝对会开放给民间使用,到时候大量船只涌现,南北货贩卖的利润就会下降。” “不过,在初期,海运公司的大量船只,将会具备绝对的优势,趁着这个机会,放弃南北货贩卖,而是主攻运输领域,就能一举占领着这个市场,其他没有能力购买船只的商家,就会使用我们的船只他,他们可以节省成本呢,我们能赚运输费,一举两得。” “等规模扩大了,除了货运,还可以展开客运,从上海港出发,到山东,到京师,到广东,人流绝对很大。” 整个大明土地,被黄河和长江两条水系给贯穿,在加上大运河,大部分地区都能直接通向海洋,这就非常的方便。顺着河流来到港口,在顺着海洋去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将会无比的方便和轻松,由此带来的运载力提升,将会促进商业的大发展。 沈廷扬的描述虽然没有触及到这一点,但无疑背后隐藏的影响,却远不止这些,交通工具的变革,将会带来整个国家的飞跃。 “你说的这些,和一个人描述的很像。”看着侃侃而谈的沈廷扬你,朱由检不由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平台召对。 当时温体仁也是这么说的,利用有轨马车,构建陆路交通运输体系,先拉货,后运人,两者的思路如出一辙,就是工具不同。 “谁?”沈廷扬有些愕然的问道。 “新任的驿部尚书温体仁。”朱友家轻轻说道。 这句话,顿时让沈廷扬松了口气,然后转瞬又开心起来,看来咱的眼光也不差啊,和二品大员一样,不错,不错。 无怪乎他这么想,沈廷扬崛起时间还短,内心深处依然没有摆脱自己是监生出身的阴影,所以总是显得不自信。 看着沈廷扬,朱由检也十分满意。后世发达的铁路航空体系,让客轮十分稀少,人们呢出行也不会选择船只,大多是货运才会用船运输,然而,在历史上某段时间,船运才是绝对的主流,占据了世界客运货运的百分之八十。 曾经的思维,让他压根没想到,可以用船只来展开交通体系的建设,只是单纯的用做朝廷方面的运输,而没想到去发展商业运输。 沈廷扬的建议,倒是提醒了他。 “看来,朕此前对海运公司的处置,还是有些疏忽。”朱由检轻轻叹了口气。 朕? 沈廷扬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给砸晕了! 什么人才能自称朕的? 唯有大明天子! 眼前那真的是今上? 我没做梦吧!!! 沈廷扬狠狠掐了下自己,痛的他眼泪直流,以至于都没听到皇帝后面说的话。 560 沈廷扬的去处 “陛下,陛下!”沈廷扬慌乱的叫道,虽然他刚才有所猜测,但当猜测被证实时,他依然无法冷静的接受这个事实。 胡乱了叫了几声后,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行礼,于是慌得的赶忙趴下来,大声道:“微臣沈廷扬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起来吧。朕是微服出访,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你既然知道了,就替朕保守秘密。”朱由检好笑的说道。 “围城明白,微臣明白。”沈廷扬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应是。 “朕说的处置方案,你觉得怎么样?”朱由检继续问道。 “这......”沈廷扬顿时尴尬起来,刚才皇帝好像是说了什么,但他因为震惊和不可思议,神智陷入混乱根本没听清,此时如何作答? “朕现在对你有两个处置方案,一是留在上海港,经营这座港口,将其不断壮大。另一个,则是带着海运公司,直接并入驿部,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你则为驿部员外郎,专责管理海运体系筹建,你如何选择?” 朱由检好笑又无奈的再次说了一遍。这是他新弄出来的方案,和以前成立个海运公司后就不管完全相反,他将这些人和机构全部都转成政府机构,打算建立一个完善的,囊括海陆的交通通信体系。 他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了后世的立体交通网络,那是一张囊括整个国土,深入到每一个地方,每一处村庄的命脉网络。 “微臣选择去驿部。”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沈廷扬就做出了选择,他熟悉的是海洋,而不是港口,他喜欢的是船只,而不是陆地,这种选择根本就不用摆在他面前。 “哦?”朱由检一楞,看着沈廷扬毫不做作的表情,他立刻笑了起来,“倒是朕相差了,爱卿是一名纯臣啊!” “纯臣?”沈廷扬不太明白皇帝为何这么说,不够依然听得出来,皇帝非常欣赏他,立刻呵呵的笑了起来。 其实,朱由检之所以给出第二个选择,就是想看看沈廷扬这个人,上海港可是距离舟山非常近的,两者都在长江入海口,若是能成为上海港的主掌者,这对他家族的发展简直不可估量。 不过,对方明显没有想这么多,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做出选择的,所以朱由检才说对方是纯臣。 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恭喜陛下,又收获一员干将!”见事情谈完了,而且皇帝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田秀英立刻过来恭喜道。 “哈哈,英儿眼光这不错,假以时日,沈爱卿绝对你能成为朕的左臂右膀。”朱由检哈哈大笑道,走过海的人,其眼光和心胸,和长年在陆地上的人是不同的,气度格局,甚至思考方式都大相径庭。 “陛下谬赞了!”沈廷扬被夸赞的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了。 朱由检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迈步,朝前走去,田秀英和袁妃跟在两旁,沈廷扬笑了一会后,整个人终于冷静下来。 而这个时候,朱由检又做起了安排:“港口你和海军交接清楚,这里交给他们来管理,你则整理海运公司的人员和船只,然后安排副手暂时负责,你则带着这些资料去京师,找驿部尚书温体仁,朕会通知他那边,你们商谈合并的事宜,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朕希望年前能办完这件事。” “怎么样,有信心吗?”朱由检瞥了眼沈廷扬。 “请陛下放心,微臣不吃不喝也要完成这件任务。”沈廷扬大声下着决心。 “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尽快办好这件事,明年,朝廷恐怕有些动荡。”朱由检抬头看了下天空,徐光启如此给力,自己也不能拖了后腿。 “是,陛下。”沈廷扬强忍住心头的好奇,低头应是。 “至于后续的发展,你不用操心,先忙合并的事宜,之后你在以驿部部务的名义,上个折子到内阁,到时候会批复下来的。”朱由检背着手,站定下来,不在往前走。 “微臣遵旨。”沈廷扬恭敬道。 话他谈到这里已经接近了尾声,后面朱由检又询问了他一些走海时的事情,以及马尼拉和巴达维亚的事情后,便让他退下。 “陛下,明年又要出征吗?”田秀英靠过来,小心的问道,她也听到了明年朝廷有些动荡的话语。 “不是,是内阁,到时候会有些调整,这种调整恐怕会影响整个大明的朝局。”朱由检只是大概的说了下,看田秀英懵懵懂懂的样子,忍不住停下来,用手刮了刮她的琼鼻,爱怜道:“英儿你不用担心,朕会处理好一切的。” “嗯,陛下最厉害了!”田秀英忍不住靠过去,依偎到皇帝身边。 “只是陛下要好好爱惜身体,千万不要逞强,奴家和姐姐都要依靠陛下呢。”袁妃也靠了过来。 “放心,朕会小心的。”朱由检温馨一笑,两女的关心,让他有了种家的感觉。 接下来的时间,朱由检都呆在港口内,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了上海县城。原本小小的县城,如今却充满了人气,南来北往的商贩,纷纷在这里停留。 这里旺盛的人气,带来了大量的商机,从而带动了周边地段的发展。此时港口已经聚集了超过三十万人,多出来的人口都是那些漕工的家属,而且还在不断的增加。这些家属的迁徙,固然让朝廷有了巨大的负担,但其中蕴藏的商机和潜力,却是极大的。 当然,巨大的人口,让上海县衙对这里失去了管控的能力,他们根本无力对这些人进行管理。 好在那些漕工都经过一段时间军管,有着相应的秩序,人人有活干,有饭吃,秩序不算太乱,就是治安有些差,不过随着港口被交接到海军手上,治安迅速的好转起来。 这次跟着皇帝,海军可谓精锐尽出,光是刀马兵就不下五千,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了,整个舰队上下,将近三万人,管理一个港口还是轻而易举的,尽管这个港口人数有点多。 随着沈廷扬的整理资料,编制订册,海运公司和港口逐渐分离开来,人口、财产,权属,统统交割的一清二楚。 等到十一月下旬,一切都分割完毕,沈廷扬将海运公司暂时交给几个人管理,自己则带着大量的资料,前往京师。 而上海港,也正式专为军港,暂时由海军管理。这个结果出来后,让上海县中很多停留在此的人失望离去。 在这些人离开后,朱由检也乘船离开。尽管他很像召见这些人开个会,但他还是忍住了,此时不是谈开海的事宜,先剿灭海盗为重。 只有海盗剿灭了,开海才能提上日程。 561 淡水 台湾,基隆。 台湾的地形是东部多山,然后沿着山脉到海洋,都是逐渐平缓的土地,因为降水丰富,这里有非常多的河流,流经基隆的河流,就叫做基隆河。 基隆原本不是这个名字,而是鸡笼,盖因为占据这里的是大鸡笼社,社是当地土著的组织名称,统治了几十个村子,算是一方霸主。 除了大鸡笼社外,这里还有另一个社,叫做金包里社。鸡笼这块地方,原本是被西班牙夺取的,他们建了个城,改了个西方的名字。 至于名字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座城池已经属于大明的了。洪承畴来到此地后,便改鸡笼为基隆,取义基地昌隆之意,于是这座城市有了正式的名字——基隆。 此时,陕西的灾民迁徙过半,五十万的人员,分布在基隆、笨港、大员港三处地方。光而位于东北部的基隆,有着十五六万的人口聚集在这里,大量的人口需要大量的土地,他们不断的开发开垦山林,毁坏数目,开辟良田。 而这种行为,就和当地的金包里社和大鸡笼社产生了冲突,只是两个部落非常的原始落后,根本不是有着源源不断后援的洪承畴的对手,他们不断呢溃退。 然而,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洪承畴获取了足够的土地,原理海边几十里后,不在继续向山林进发。不是没有余力,而是消耗太大。 再往前走,地势陡峭起来,植被更加的密集,越发的难易开垦,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才能将这些密林变为良田。 此时又不是后世人口大爆炸的情况,没有土地看肯,当遇到入不敷出的结果后,洪承畴立刻停止行动,转而打算开辟第二个北部的聚集地。 很快,距离基隆不远的淡水映入他的眼帘。 淡水是台湾北部的主要粮食产地,当时西班牙占据基隆,没有补给后,便是向占据打水的圭柔社购买粮食。当然,西班牙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也看上了圭柔社的土地,就在去年呢,想要试图进攻圭柔社。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基隆就被大明给攻陷,城里的所有人都成了俘虏。基隆落入大明手中后,这种供给关系自然中短。 洪承畴有着福建以及皇帝源源不断的支持,根本不缺少物资,自然看不上圭柔社的那点供给,他需要的是能安置百姓的土地。 当基隆的土地,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开垦到极限,没了发展方向后,洪承畴的目光,就落到了淡水。 这里有着远比基隆还要平坦你的土地,以及更加充沛的水资源,土地也被当地土著开垦了一部分,有着良好的基础。 可以说,只要赶走了当地的土著,迁徙些灾民过去,这里立刻就会兴旺发达起来。 基隆老城的会议室内。 “情况就是这样了,目前基隆只是种植了一季水稻,由于不熟悉气候和水土的原因,暂时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口粮,只能满足一半,但这也是一个极大的进步,预计到了明年的一季稻收获后,基隆不再有粮食的忧患,所以,现在是时候考虑开拓淡水的事宜了。” 洪承畴坐在首位,冲着几十名官吏说着话,这些管理中,黄信赫然在位,而且他的位置还非常的靠前。 他们虽有官身,但大多是临时的,洪承畴也只是定了个台湾巡抚的名义,却连衔头都没有,也就是说没品级。 但所有人都没有灰心丧气,反而信心满满,他们知道,只要安置完了陕西百万灾民,并让他们在台湾上安居乐业下去,到时候,台湾开府建衙,绝对会有自己的一份。 此时自己有多努力,未来的汇报就有多丰厚。 “因此,本官打算,亲自带领基隆的一千精锐,前往淡水,驱逐当地的圭柔社,占据淡水,后续的灾民就不需要往大员、笨港送了,而是送到淡水来。这里的土地更加辽阔,预计能容纳人口,倍于基隆。” 随着洪承畴的讲述,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非常赞同长官的说法。 “很好,既然大家没有疑问,那我就开始来布置任务。”说完,洪承畴顿了顿,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黄信,你随本官出发,征讨圭柔社,其他人,按照座次,留守基隆,管理具体事务。” “是,大人。”被点名的黄信丝毫不觉得惊讶,而是站起来答应道。 “是,大人。”其他人也跟着齐声应是。 很快,忙碌准备工作就开始了,大量的物资和士兵被送到船只上,装运起来。虽然洪承畴对基隆河有较深的探索,但对淡水流域却没有多少了解,山高林密之下,陆路上并无去往淡水的道路,只能走海路。 好在他们居住在基隆,也建造了一个小型造船厂,船是不缺的。很快,准备工作就做好了,洪承畴和黄信踏上舰船,迅速出海。 “咦,沈将军不在,又是去巡海了吗?”出发时,洪承畴环顾了下港口,惊讶的发现,沈寿崇的舰队竟然没有停留在港口。 整个港口空荡荡的,只有一些小型的牵引船只在。 “可是不对啊,前天沈将军不是刚巡海回来吗?”旋即,洪承畴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算了,不管了,就算没有沈将军炮舰支援,圭柔社也不是本官的对手,区区几百士兵的部族,不堪一击。” 没有获得炮击支援的洪承畴自我安慰了下,迅速离开了海港,朝着几十海里外的淡水而去。 在他离开后一刻钟,基隆港的视野内,却突然冒出了大片的白色船帆,这些帆船不断的前进,很快就漏出了船身,并逐渐接近,变大。 他们竟然是直接朝着基隆港航行而来。 “有大量船只靠近,警戒!”瞭望塔上的士兵立刻发出信号,整个港口顿时忙碌起来的,达到高度戒备。 不过,随后,一阵旗语交流后,戒备接触。 那些船只,竟然是沈寿崇将军引领回来的,是海军本部的舰艇。松了口气的同时,港口的士兵们又纷纷讨论起来,来了这么多船只,难道是运送补给的? 当然,也有不同的猜测,顿时,寂寞的士兵们,因为这件事,纷纷开启了赌局,赌船只运送的是什么东西。至于赌注,则是跑圈,谁输了谁二十圈。 在朱由检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就成了其他人开赌局的谈资。 562 抵达基隆 “好舒服的天气!”站在船头上,田秀英享受着冬日的阳光。从寒冷的北方,跨越而来,她第一感觉就是,冬天的太阳好舒服。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竟不知道,大明国土上,还有冬天如此舒服的地方。 “陛下,以后我们冬天都来海上过好不好!”田秀英兴奋的摇着朱由检的手臂,对于他这样喜欢活动,喜欢你运动的美女来说,冬日能够穿更少的衣服,做各种有趣的活动,那是最好不过的。 可惜北方连绵的大雪和低下的气温,扼杀了她非常多的兴趣。 “好啊,只要朕有空,以后都会陪英儿来台湾过冬。”朱由检拍了拍田秀英的手,宠溺的笑道。 袁妃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贴在朱由检身边,她本身也不是爱现的性子,就像一本书一样,安静的放在那里,等着人来阅读。 也正是因为这种性子,田秀英才没有将袁妃视为头号大敌,而是一路扶持,姐妹相称,没有什么野心的袁妃,也乐得如此。 “陛下,沈将军说,该会舱内了,马上就要靠岸了。”方正化走过来低眉说道。 “好的。”朱由检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带着两女,转身往船舱内走去。 战船靠岸一向都是比较混乱的场景,这样的场景下,是最容易出事,虽然不见得就有人想要行刺,但小心为上。 皇帝进入舱内,有了可以抓握的固定地方,负责指挥整只舰队的沈寿崇松了口气。皇帝不在场,他指挥的更加轻松。 “减速、降帆、靠岸!”他大声的下达命令,然后通过旗语,传递到其他舰长那里以及港口处。 在基隆港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沈寿崇对于这里的水纹条件非常的熟悉,基本闭着眼睛也能靠岸停船,这次这么小心,不过是因为皇帝在船上而已。 此时再多的小心翼翼都不为过。 静静的呆在船舱中,朱由检坐着,然后抓好扶手,田秀英和袁妃也是如此,这里的椅子都是固定在地面的,就是为了靠岸是方便抓握。 咚隆一声闷响,船体似乎撞靠到了什么东西,浑身一震,然后骤然停了下来,朱由检知道,船停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安静的坐着,只是浑身放松呢了下来。若是能够出去了,方正化会来通知的。 “陛下,可以出去了。”过了一会,方正化的声音果然在门口响起。 “朕知道了。”朱由检轻声道,然后率先站起身来,将田秀英和袁妃拉起来,亲密的动作,换来两女大大的笑脸。 她们就是喜欢这种平时小事情的关怀感,这会让她们有一种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 “陛下待娘娘真好。”三人当下先出去后,田秀英的贴身侍女才轻声羡慕的说道,说完,她们两个也不敢多停留,立刻跟了出去,在两位娘娘的身后站好。 出来后,朱由检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港口。 熟悉是因为港口地势地形、水纹景色基本没变,而陌生则是因为港口多了很多人工建筑。山崖上的炮台,岸边的仓库,军营,更多的码头和忙碌的水手。 整个场景忙碌而有序,就连远处的陈旧的城墙也透露出更多的活力来。 这是一座有朝气的城市,朱由检莫名的有这种感觉。 “陛下,咱们下去吧。”方正化悄然走过来说道。 朱由检抬头,朝岸边望过去,无声无息间,陆军士兵已经在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封闭式防御圈,这些都是步兵1师抽调出来的精锐士兵,有战场上立功的,也有新兵训练中特别突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被抽调出来,组成一个团,就近护卫皇帝的安危。 “叔,这是哪里啊?”李过笔挺的站着,身上还穿着盔甲,他身形虽然挑不出丝毫毛病,但眼神却有些散乱你,精神也有些萎靡。 他还没有从晕船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 “这里好像是个大岛,叫做台湾,咱陕北不少的乡亲都被迁徙到这边来了,有机会出去的话,你跟我去找找看,我印象中有不少人都过来了,出门在外,既然来了,总要拜访下。”李自成低声说道。 这就是旧社会的乡土人情关系,世代积累下来,很多人你都是认识的,而认识人的多寡,也代表着这个人在相间的地位。 李自成别看是驿卒,但走南闯北,家中小时后也较为富庶,认识的人极多,有些认识的被迁徙到台湾来在正常不过了。 “好的,叔。”李过说了一句就不愿意再说了,他还没恢复过来,不想说话。 李自成也不在说话,而是认真的看着周围,不让可疑人员靠近,尽管,他一路上跟着皇帝从京师出发,还没遇到一个例刺杀行为,他也依然尽职尽责。 这是他参军后养成的习惯。 很快,随着上级军官的命令,他们开始移动起来,李自成你知道,皇帝安全登陆了,现在要去驻跸的地方。 基隆是个很新的城市,这里并没有什么官衙之类的,就连洪承畴,也是住在有些凌乱的新城区,至于老城,也就是西拔牙人留下来的城市,则是属于舰队的,老城区靠海,就在港口后面不远,非常适合军事方面的作用。 朱由检停留的地方,就是沈寿崇在这里的将军府。 到了这里后,防御工作可以轻松些,大部分警戒任务可以交给舰队去做,护卫团只需要做好近身保护就行。 因此,进入将军府后,所有人都轻松下来,等到一切安排妥当,皇帝去休息后,护卫团也开始轮休。 趁着机会,李自成拉着李过,和上级告了个假,便离开了老城区,前往新城区寻找老乡。 护卫团中,有陕北背景的士兵不少,进入基隆前就有类似的会议召开,讨论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呢是准许士兵前去探亲,结果还报给了朱由检知道,得到了审批。 不然李自成没可能这么轻易的离开。 563 两大海盗 朱由检休息了一晚上,恢复了精神后,立刻开始召集人马开会,他来台湾可不是真的来过冬的,而是来剿灭海盗的。 很快,大量的海军军官从四面八方赶来,全都聚集在厅堂内。 “末将参见陛下。”沈有容带着其他将领,对皇帝行礼如仪。 军中行的是军礼,也就是单膝跪地的礼节,素日海军不需要穿盔甲,但依然是如此,不用行礼。 “嗯,都起来吧。”朱由检坐在主位上,中气很足。休息了一个晚上,他所有的疲劳都恢复过来。 在他的旁边,站着的是方正化,对方托着浮尘,一脸笑容的样子,看起来很和蔼。 每个皇帝对太监都有不同的要求,比如朱由检,就喜欢身边的太监带笑的,因此,不论是从前的王承恩,还是刘若愚,亦或者现在的方正化,脸上都堆着笑容。 “多谢陛下。”沈有容带着人起来,然后所有人能根据各自的职位,开始落座。 首位的自然是海军提督沈有容,而后就是书记陈奇,接下来就是参谋官、后勤官,之后是沈寿崇。 至于郑芝龙,只是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他的地位并不高,要不是当初带来的船和手下达到了一定人数,还不一定有现在的位置。 反而是郑芝凤,也就是郑鸿奎,因为跟着沈寿崇,屡立战功,头脑也很灵活,肯下功夫学,在海军中的地位反而比郑芝龙要高了。 至于其他的郑芝虎郑芝豹类的莽汉,连个船长都没混到,他们粗鲁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炮舰的指挥风格,就算当初侥幸升任了,也在后来淘汰福船,增加炮舰的过程中,慢慢被划分到了运输舰队当中。 因为地位的提高,尽管郑鸿奎和郑芝龙依旧非常的亲近,但往日的交谈中和来往中,态度和语气已经不自觉的发生了变化,他讲两人放在了更加平等的位置上,完全不是入以往对待龙头老大的模样。 这种变化,时常惹得郑芝虎和郑芝豹怒骂叛徒,但郑鸿奎却认为是他们狭隘,既然以及到了海军,成了皇帝麾下将领,还抱着以前海盗的那一套不放,迟早会吃亏。 后来的机遇发展,也抓紧验证了他的说法,除了郑芝龙靠着自己强大的天赋和海洋远洋能力,面前保住了地位外,其他人无不是边缘化。 他们甚至连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人都没有。 环顾四周,几十号人,全都是战舰的舰长,其中没有一个是从跟着自己的那帮老兄弟中走出来的。 他有时候也会冒出怨言来,是皇帝打压自己,但仔细想想,却不免可笑,高高在上的皇帝,怎会注意到自己一个归顺的小海盗呢。 今天在看看座次还在自己前面,已经改名的郑鸿奎,郑芝龙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明悟,自己的各种想法和野心,以及海盗那一套行事方法,已经个落后了,自己要是再不改变思维方法,怕是现在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郑芝龙不由正襟危坐起来,这次来到福建沿海剿灭海盗就是自己最佳的机会,更何况,要剿灭的海盗还是自己的仇人李魁奇。 若不是这家伙,自己当初怎么可能被皇帝强行收编。 “都到齐了吧?”朱由检看了一圈人,然后朝沈有容问道,他并不知道海军有多少人,只能问老将军。 “都到齐了。”沈有容看了一圈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他虽然年老体弱,出海都不大方便,但海军中的事情,就没能瞒过他的,更不要说舰长这样的职务,每一名都是他亲自选拔的,每一个都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那就好.....”刚说了三个字,朱由检就停了下来,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一遍后,疑惑的问道:“怎么台湾巡抚洪承畴没来?” 作为海军最重要的海外基地,台湾巡抚洪承畴的作用非常重要,目前台湾只是在初步建设阶段,还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旦等到台湾走上正轨后,对海军的意义非同凡响。 各种后勤,人员、物资的补充,将会得到最有利的支援,这种支援,甚至远远大过福建一省。 “洪承畴?”沈有容一愣,随后才想起来这个人,然后他望向了自己儿子,沈寿崇。 “启禀陛下,洪大人带着一千精兵前往淡水,准备驱逐占据那里的圭柔社,好开拓下一快移民聚集地。”沈寿崇站起来禀报道。 尽管他参与台湾的开发和灾民迁徙,但平常聊天中,都能听到洪承畴说这些,时日久了,自然对台湾的事情有个全面的了解,也许不够细致,但用来回答皇帝的问话却是足够了。 “淡水?”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朱由检再次恍惚起来。 “回禀陛下,淡水就是距离基隆港几十公里的地方,地理位置优越,有优良的港口,同时大量的农田资源,远比基隆这边要好。”沈寿崇大致的说了下情况。 “嗯,既然洪承畴不在,就不等他了。”朱由检点头,示意自己了解情况,“现在回忆开始吧,就由小沈将军讲一讲如今大洋上面的海盗情况。” “末将遵命。”沈寿崇站了起来。他常年在台湾,清剿海盗,虽然成果不怎么样,但情况却掌握的足够想详尽。 江南商人走海,大致有两条路线,从江浙一带出发的话,都是要经过台湾的,不论是台湾内海还是台湾外海,总是要走一条道的,而且,大多数都是走台湾内海,也就是台湾海峡。 因为这里风平浪静,没有太多的波澜,出现事故的几率也更少,因此,尽管福建走海不发达,商贸也不发达,但海盗却极多,而其中最大股的,占据统治地位的,就是当初败走的李魁奇。 除了福建海外,还有一个地方海盗多的就是广东海,那边也有很多人走海。在越南,葡萄牙人建立了一个商贸港口,叫作费福港,由于距离近,广东这边有很多人都是将货物送往那边的。 频繁的海上贸易,于是滋生了大量的海盗,而其中,佼佼者乃是刘香老。刘香老当初也是十八芝的一员,不过随着郑芝龙的上位他,他放弃了福建海,转而来到广东海,并成了这里的霸主。 564 分析 费福港、马尼拉,巴达维亚,是西方殖民者在南洋的三大港口城市,他们占据了这三个地方,修建港口,派遣在驻军,接受大明的走私船只送来的货物,然后转运回欧洲,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 其中,费福港是葡萄牙的,马尼拉是西班牙的,巴达维亚是荷兰的。这三个国家,基本瓜分了南洋的势力,至于后世的欧洲强国,此刻在南洋的影响还非常弱小。 尽管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失败了,但英国却未取得统治地位,更不要说在,这个时候荷兰崛起,有了响彻全球的‘海上马车夫’称号,这两个国家才是此时海上霸主,他们垄断了那样的绝大部分利润。 而其中,葡萄牙靠着澳门的特殊优势,能够和大明商人有着地理上的联系,也再次分了一杯羹,然而就算如此,葡萄牙也无法插手南洋,只能另辟蹊径,在安南的国土上租借了一个港口。 也就是此时的费福港,后世的会安港。 而中国海盗的兴盛,也是建立在这种情况下的。 “情况大致是这样了,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李魁奇和刘香老,只要打掉了这两个海盗势力,那么基本上大明沿海,海军将在无敌手。”沈寿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他持续的围剿虽然效果不大,但却造成了鲶鱼效应,李魁奇和刘香老深感自己的实力不足,疯狂的兼并小型海盗势力,以至于那些杂鱼基本消失,能留下来的,手头都有不错的船只和人手。 李魁奇和刘香老无法兼并对方,却也能大致的联系,进行小小的约束,一旦海军向这两个势力开战,他们绝对会召集这些小海盗。 介时就可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定。 到时候就真能实现戚少保的‘封侯非我愿,但愿海波平’的梦想。 “海盗,不好找吧,你怎么能肯定让他们聚集起来呢?难道你们掌握了李魁奇和刘香老的老巢?”朱由检摩挲着下巴问道。 他虽然不懂炮舰指挥,但大的方面还是知道的,海上决战,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地方的主力,或者停驻的老巢也行呢。 两者无论哪一个,都能逼对方决战,但显然,海军并不具备其中之一。 “没有,他们的老巢藏的非常隐秘,直到现在,卑职也没有探查到。”沈寿崇有些羞愧,不过,他接着又迟疑道:“只是,最近,我们听闻了一些非常隐秘的风声,也不知道真假。” “什么风声?”朱由检立刻问道。 “据说,李魁奇和荷兰人方面交流越发的密切起来,有练手的迹象。”说到这,他偷偷看了眼郑芝龙。 而这时,朱由检也看向了后者,他想起来,郑芝龙的发迹过程,似乎就得到了荷兰人的帮助,十八芝可以说是和荷兰人联系非常紧密的海盗团体了。 郑芝龙忽然有些奇怪,怎么气氛突然安静起来,他抬起头,却发现厅堂内的所有人都在你看向他。 “陛下!”郑芝龙恭敬的站起身来,看着皇帝,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当初十八芝还没有散伙的时候,的确和荷兰人有联系,末将曾经做过荷兰人的通译,而李魁奇也有帮助荷兰人打工的经历,若是说勾结荷兰人,他熟门熟路。” 当然,若是我还在海洋上纵横,勾结荷兰人也比较熟悉。郑芝龙在独资中默默的补充了这句话。 “这样啊,那刘香老呢,他也是十八芝之一,也有和荷兰人联系吗?”朱由检再次问道,不过这次给出回答的却不是郑芝龙,而是沈寿崇。 “陛下,刘香老勾结的不是荷兰人,而是西班牙人,他远走广东海,就是当初是十八芝分赃不均造成的,十八芝联系荷兰人,他自然不可能再去联系。” “西班牙人?”朱由检眉头皱起来,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区区两个近海海盗,背后却勾连了两个南洋霸主,这种事情,实在是棘手。 他可不认为,新生的海军舰队能打得过两个霸主布置在南洋的舰队。 “你的消息是从何得知的,能否确定他们联络的怎样了?”朱由检再次问道,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是在令人烦不胜烦。 不理吧,又怕出意外,导致功亏一篑,甚至战败,若是理会的话,又不知道应当做到何种地步。 情报,朕需要情报啊! “陛下,末将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是上次末将和许心素吃饭时,听他说的,而他也是听一些商人间传递的消息,其来源是帮助海盗销赃的商人,至于真假,实在无从辩驳。”沈寿崇尴尬的说道。 “销赃的商人!”朱由检有些失望,这些人藏得非常深,哪怕是以锦衣卫的能力,也无法翻出来。 若翻出来了,朱由检哪里还会发愁情报的事,锦衣卫早就借着这条线,将眼线打入海盗内部了。 “陛下,末将以为,可以不用考虑西班牙和荷兰人的舰队。”沈寿崇说着自己的建议。他在台湾待了一年多,对南洋已经有个感性的认识,知道了两个国家正确的称呼,也有些自己的看法。 “哦,说说看。”朱由检鼓励道。 这方面他,他是真的一点资料储备都没有,只能和大明人一样,两眼摸黑,凭借着现有的情报做出判断。 “陛下,海军占据台湾后,两者在大明近海已经没有舰队驻地,他们是不可能将位于南洋的舰队深入大明的,南洋的势力可不少,除了这两个国家占据优势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国家,他们无不对香料群岛虎视眈眈,一旦知道马尼拉和巴达维亚空缺,绝对会发动战场,占据两地。” 法国、英国虽然在南洋的势力很小,但却一直在觊觎这块香料产地,哪怕是葡萄牙也是如此,能占据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谁会去修建费福港啊! 那两地才是膏腴之地。 “而且,若末将是李魁奇和刘香老两人,也不会放任两国舰队大批进入进入,这些人的船只只能听到在他们的老巢,一旦红毛人心有叵测,他们基业岂不是为他人占据?”沈寿崇分析的非常合理,让朱由检不自觉点头。 旁边的沈有容也非常欣慰,一年多的独立行动,独掌一面,算是将沈寿崇给锻炼出来。正当四十岁的他,正是年富力强,干劲十足的时候。 565 引蛇出洞 不过,沈寿崇的分析还未完,他还有话要说。 在场的人都微笑的看着他,没人跳出来质疑,也没人提出异议,任由他发挥。沈有容在海军中的威望非常高,这里的所有人基本都是他教出来的,要么就是曾经登莱水师的老部下,如今看着老上司的儿子有出息,自然高兴。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沈有容身体不行了,撑不了几年,此时沈寿崇表现的越优秀,在沈有容去后,接掌海军的机会就越大,到时候他们这些老人虽然没有什么水涨船高之类的好处,但起码现在的地位却能有保证。 “末将还有一个方向,他们也许可以探查到荷兰和西班牙人的消息,只是末将不好去接触,需要陛下或者官府出面。” “哦,什么势力?”朱由检感兴趣的问道。看着沈寿崇的表现,他倒是颇感欣慰,看来陈寿崇的成长的确不错,如今分析一场大的战事来,头头是道。 “澳门,占据澳门的葡萄牙,也就是小佛郎机人,肯定能知道这些消息,毕竟他们和大佛郎机曾经是一个国家。” 葡萄牙人?他们也许的确知道一些消息。 朱由检若有所思的想着,毕竟人种不用,锦衣卫派遣的人员想要去窃取情报,不仅要过语言关,还要过人种关,但是葡萄牙人却不同了,作为欧洲的殖民大国,他们和其他国家的交流联系非常紧密。 而且,欧洲很多国家皇室都是有姻亲关系的,下面人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但上层人却关系不错,若是能联系到葡萄牙的皇室.......不,澳门距离葡萄牙太远了,时间上来不及,应该通过传教士,汤若望他们就是通过澳门进入大明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忽然想到了后世香港和澳门,真正做到了皇帝这个位置,有了天下的眼光后,他才明白过来,后世改开初期,为什么要放任着澳门和香港,有时会多一个渠道,真的能了解很多不同的东西。 此时大明若是没有澳门的话,又怎么能和葡萄牙较为上层的人联系呢,澳门总督,葡萄牙的殖民体系中的地位算是比较高了,能知道不少东西。 有了这种觉悟,朱由检渐渐熄了收回澳门的想法,不过,必要的管理介入管理还是要的,等以后有了和西方接触沟通的渠道,再把澳门收回来。 “朕会命令香山知县,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做些接触,试探一二,不过能不能得到消息就不太能保证了。”朱由检皱眉说道。 说完,他扭过头,冲着身边站着的方正化道:“你去一趟香山,办理这件事,尽量从葡萄牙人口中套点有用的信息来,若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和李魁奇、刘香老有接触,作为竞争对手,葡萄牙人不可能不知道。” “是,陛下。”方正化恭敬道,让他去,意味着可以动用当地东厂和锦衣卫的力量,如今锦衣卫虽然不受东厂管辖来,但借用的话还是可以的,而且太监借用比文官借用效果要更好。 “除了澳门外,你们对坐地销赃的商人也要加大排查,若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李魁奇和刘香老的消息就更好不过了。”朱由检继续吩咐道,葡萄牙人可能知道些什么,但太不确定了,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弄到消息,不能将希望全部放在那上面。 “陛下,末将以为,除了直捣黄龙外,还可以引蛇出洞。”这时候,沈有容说话了。 “引蛇出洞?何意?”朱由检不解的问道,成语他知道什么意思,但如何做到引蛇出洞? 海盗最难围剿的地方,就是他们飘忽不定的行踪和神秘莫测的老巢,一旦失去这两点,海盗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沈寿崇的方法,就是主动出击,尽可能获得获得海盗的消息,或是老巢,或是行踪,然后抓住他们尾巴,一举击溃。 “陛下,海盗贪婪成性,若是有一大批商船走海,那么会不会如同鲨鱼一般,闻着味就过来了呢?”沈有容老狐狸般的笑起来。 “你是说?”朱由检有些明白过来。 “没错,咱们自己组织一次大的船队,前往马尼拉贸易。巨大的利益下,李魁奇和刘香老如何能忍得住。只要船队数量够多,他们一家吃不下,定然要相互联合起来,解释自可一网打尽。”沈有容开始将自己的打算慢慢讲出来。 按照他的说法,要组织一次船队数量起码一两千的商队,不如此不足以吸引两家海盗联合。 李魁奇实力不弱,手下数量很多,不论单舰的实力,光是数量的话,也是有上千的,不超过这个数量,他恐怖不见得会和刘香老联手。 如此巨大的数量,海军舰队几十艘炮舰混杂其中,根本不算什么,非常的不显眼。 “然而海军炮舰形制特殊,使用软帆,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何隐藏?”朱由检不解的问道。 “陛下,李魁奇和刘香老联手后,未必会畏惧炮舰。他们两家势力强大,也见过西洋人的舰队,可有过畏惧和不敌?海军可没和他们真正交过手,他们未必会怕了只有几十艘占据的海军。”沈有容慢慢道。 “这.....”朱由检想一想,这的确有道理啊,别说海军此时刚补满舰船,水手都是新训练的,就算是老牌子舰队,面的数量众多的福船围攻,也不一定能打赢,此时盖伦船炮舰对福船的确有优势,但数量却足以抹平这些。 明末西洋人屡次觊觎澎湖等沿海岛屿,却又屡次失败,最后台湾都失去,就是这种代差不明显所带来的。 有着上千条船,李魁奇未必怕了海军舰队,不,应该说绝对不会怕,或许,在他眼中,海军大肆淘汰福船,用什么西洋人的舰船,才是真的脑壳坏掉了呢。 然而,想到这,朱由检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个年头,若是海军三十多艘炮舰真的不敌李魁奇的福船呢?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若是三十多艘哦战舰都是三级战列舰,朱由检绝不担心,但里面只有十一艘是三级战列舰,剩下的不是武装商船就是五级战列舰,还镇未必能打的赢李魁奇。 之前大明舰队和荷兰人进行的大员海战就是最好的证据。虽然海军舰队实力更强,但水手训练不如荷兰人,一旦被团团围住,下场并不会太好。 “老将军,若是海军舰队被围困住的话如何?毕竟数量的差距太大了,有战败的隐忧。”朱由检担心的将这句话问出来。 566 遵守规矩 这句话问出来,满室皆静,就连沈有容都为之一愣。 若是其他人质疑海军的战斗力,沈有容,或者那些舰长绝对会让他们明白下,什么叫做海军汉子。 然而面对皇帝,这些在劈波斩浪的汉子只是看了眼,然后跟没事人似的,低下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皇帝嘛,最大的啦,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忍了! 愣了下之后,沈有容没有解释海军有做过类似的训练,也有针对这种情况的指挥和模拟,皇帝虽然知道炮舰优于福船,并大力推广转型,但是面对海军的指挥和了解,还真不一定有沈有容清楚,说这些是没用的。 “陛下,海军炮舰少,但还有运输舰队啊,这些船是可以充作商船混在船队里面的,到时候不状货物,装人就是,不是末将自夸,这些大福船放在李魁奇手下,那也是主力中的主力,李魁奇手中的大福船不一定有我们多呢。” “而且,陛下不要小看了那些走海的家族,他们的走海的船队不一定怕了海盗,以往是偷偷摸摸的做,规模不大,才让海盗们以多欺少,经常给劫掠了,此次数量多到这种地步,他们自己或许就能应付过来。” 这下子,朱由检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沈有容作为老牌水师将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难怪要将所有运输舰队都带上,原来必要时候也是能参战的。 皇帝笑了起来,厅堂中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而在座的炮舰舰长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到时候打个漂亮的战果出来,让皇帝好好看看,他们虽然数量少少,但战斗力却强悍。 大的战略方向确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具体战术制定了,这就是参谋官的职责了。战术有两种,引蛇出洞和直捣黄龙,两者并不对立,而是相辅相成,掌握到海盗的踪迹后,引蛇出洞的效果更好。 若能确定海盗的老巢,自然一波流,若不行,就将他们勾引出来,再来一波流。当然,前提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不会派遣战舰参战,不然到时候被一波流的就是海军舰队了。 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没有朱由检什么事了,他对海军战术并不精通,也不知道旗语体系,更不知道如何配合,操炮等,他能做的就是后勤保障以及联络地方了。 “通知内阁,让商部尚书周延儒来这边,筹备开海事宜。”朱由检思索了下后,干脆将开海和剿灭海盗合并在一起来办。 至于开海的事情,他打算交给商部来办,让周延儒过来,同时成立商部的第一个下属机构,市舶司。 市舶司是很早就有的机构,管理的就是对外贸易,在明初的时候还设立过,朱由检也就没改,直接拿来用。 “是,陛下。”方正化低声应是道,他还没走,正好将皇帝身边的一些琐事处理完。 “对了,让毕自严派人过来,商讨关税的征收,最好让管理税务总局的侍郎过来,或者他自己过来。”朱由检又加了一句。 市舶司是做管理的,至于征税,还是交给金部吧,让金部和商部洽谈,让税务总局的人在市舶司中征收关税。 “是,陛下。”方正化再次应道,不过他还没走,皇帝每次都有很多想法和命令,通常一次都说不完,需要不停的思考,最后才能做出决定。 朱由检的确在思考,他在想,该怎么利用开海来诱使李魁奇和刘香老上钩。消息的传递他不担心,只要宣布了,自然而然就会传到他们耳朵中,真正关键的是,怎么他们对这些商船产生兴趣,并让他们发动进攻。 真正能联系到这海盗的,除了他们自己外,就知道陆地上的坐商了,他们负责为海盗销赃,同时给他们筹集需要的物资,对海盗来说极其重要。 这些坐商说不定自己本身就在经营海贸生意,消息可谓非常灵通。只是朱由检也无法锁定目标。 “我是不方便出面,太监也不行,得找一个和江南商人熟悉的,能将一些看起来隐秘的消息散布出去的。”朱由检慢慢的想着,他知道,江南之地,一直都有人和他不对付,若是价格这次开海形容的极其重要,并将一些要点点名,说不定那些人会感谢胆大包天的事情。 不知怎的,想到这种散步错误信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钱谦益。 上次,就是这家伙散步了一些信息,推动了某些事情,虽然最后没有成功,线索也断了,张溥也被人暗杀,但终究拿捏住了福王,收获可谓是大大的,这样的成果,怎么能让朱由检忘记呢。 正好,钱谦益是侍郎级别,让他来管理市舶司总署,负责筹建管理所有市舶司。一部尚书管理某个方面行业的所有事情,而侍郎则具体统管某个事物,比如税务总局,比如市舶司总署等等。 侍郎也不限制数量,根据业务的多少,可以设立多个,分管尚书的业务。 “正好可以试试。”朱由检轻笑一声,然后命令道:“周延儒带着钱谦益一起过来,成立市舶司后,相关事宜由他管理,成立市舶司总署,今后天下所有市舶司皆由总署管理。” “是,陛下。”方正化再次低声道,随后他看了眼皇帝的状态,便放心的出去,皇帝笑了,说明问题已经没有了,自己可以去通传消息了。 很快,一艘快船从基隆港出发,朝着最近的泉州而去,等到了那边,便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将消息传递回去,再由王体乾提交给内阁。 自从有了上一次事件后,尽管知道了徐光启的真正目的,朱由检依然还是将内阁的地位提高了几分。 自己终究只是凡人,至多有些后世带来的现金消息和视野,其他和大明人并无二致,甚是有的方面都不如。 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将自己拔得太高,自己不是真正的雄主,比之秦皇汉武要差多了,有些规矩该遵守还是要遵守的,尤其是政治游戏。 正是基于这种觉悟,朱由检这次没用亲自上阵,而是让商部尚书周延儒出来主持工作,自己充当幕后就行。 有了这层遮羞布,内阁脸上好看多了,而自己的目的也能达到,岂不是两全其美? 567 回返 淡水。 西班牙人是在荷兰人占据了大员后,才惊觉这可能会切断自己的贸易路线,于是才占据了这里,建造了一座城市,也就是现在洪承畴发展的基隆。 此时不过才乾圣二年,而西班牙占据基隆也不过是三年前,也就是天启六年的事,他们虽然了解了淡水,但却从未探索过这里。 如今,洪承畴算是第一批踏上这里的外人,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不太友好的圭柔社。 冲突便爆发了,而解决冲突最简单的办法,无过于战争,何况洪承畴本就是带着战争而来的。 洪承畴和杨鹤一样,都是较为纯粹的读书人,他也拥有和杨鹤一样,对待外族的酷烈之心。 所谓蛮夷畏威而不怀德,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都是读书人所讲究的。当然,也有些迂腐的人说要教化,那都是读书读怀脑袋的,洪承畴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接触。 杨鹤就是他比价欣赏的一位上司,虽然能力差了些,性格软了些,政治敏感也不太好,但那种对异族的铁血作风,颇为切合他的心意。 只是可惜的是,他并未和对方合作多久,就奉命来到了台湾。虽然台湾很艰苦,但洪承畴却非常喜欢,在这里,自己是老大,所有事情都可以做主,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这样的环境就算再苦,洪承畴也是不怕的。 至于那成天骚扰的异族,他根本就没放在眼中,以前是要安顿好移民,只是赶走了事,现在移民的事大都进入正轨,只要按部就班即可,他的心思,终于放到了那漫山遍野都是的土著人身上。 而第一个被他开刀的,便是占据了淡水入海口的圭柔社,谁让这里土地最为肥沃,还有不少开垦好了的地呢。 汉人骨子里从来就不缺乏开拓的精神,至于开拓中的杀戮,更是从来都没有少过,那一个个被历史所湮灭的种族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点的还能占据不少的历史篇幅,不好的那就只能留下个空壳般的名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圭柔社只是一个落后的土著部族,连炼铁都不会,最好的武器也不够使绑着鹿筋的弓,这总简陋的武器,怎么可能是洪承畴精心训练的一千士兵的对手。 哪怕他没有火器,只有冷兵器,也杀的这些人溃败而走。 四散的圭柔社族人沿着淡水河谷逃入密林当中,见此,洪承畴也没有过多追击,这些土著都是属兔子的,只要往密林中一钻,立刻就消失不见,找都找不到。 赶来时他还费尽心思去找,但吃了不少亏后,下次就懒得去搭理了。还是先清理这些茂密的树林要紧,只要这些树林被清理光了,开垦成农田,这些土著根本没地方躲。 对于圭柔社简陋的聚集地,洪承畴是看不上的,里面的物资更是提都不用提,倒是那些房子和农田让他比较有兴趣。 “真是不错的土地。”捏了一把黑褐色的土壤,任由它们从指缝中落下去,洪承畴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好。 淡水距离基隆不远,不过百多里的样子,目前还没有发现陆地上的通道,只能从海上走,不过,大致查看了地形后,洪承畴就确认,两地之间肯定是可以连通的,只不过是被茂密的树林给挡住了。 不过没关系,把树都给砍了,开垦成农田,中间的道路自然就会出现。 洪承畴甚至懒得如同历史上西班牙人那样,派人沿着基隆河和淡水溯源而上,再寻找道路,有着充足人力的他,打算来蛮的,直接推平树林,显出道路。 有着十多万青壮可以动用的他,只需要花费三个月的时间即可。 “等过完了年,基隆和淡水就可以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硕大的聚集地,到时候就能真正走上正轨,然后就可以考虑打通和笨港以及大员的陆路交通了。”洪承畴畅想到,他可没忘记,那两个地方也是归他管辖的。 台湾地广人稀,岛屿的西部有着广阔的平原,若是将这些平原全部开垦出来,哪怕是大明士气的农业技术,容纳千万人也不成问题。 百多万的移民,虽然沿海都填不完,但勉强可以在台湾掀起一朵浪花。如今,陕西灾民正不断的以三个聚集地为出发点,想着周围不断的开垦土地,拓展生态圈。 洪承畴武力占据淡水,只能算是多个行动中的之一,然而影响却很大,自此之后,汉人开始了和当地土著的杀戮。 鲜血,随着汉人的脚步,不断的绽放着,却从来没有人为之停下脚步或者哀叹过。在之后的几十年中,当地土著不断的收缩着,从广阔的平原逃入山区,一次又一次的被迫缩减活动区域。 等到几十年后,思潮泛起,这些土著终于被人重视起来时,他们的人口,已经从巅峰时期的百万之众,沦落到只有几万了,处于濒临灭绝的状态。 绝大部分人口,都死于由洪承畴掀起的武力开发热潮。 当然,那个时候的洪承畴是拒绝承认的。 占据淡水根本没有花费多少时间,整场战事从船只靠岸登陆到最后击溃圭柔社,驱赶他们逃亡密林中,也不过是花了半天的时间,就这还包括从基隆赶过来的时间。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整理圭柔社的聚集地以及对周围环境的探索,第一次踏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摸清了周围十多里的情况后,已经是三天后了。 在淡水留下了足够的守卫士兵后,他便带着人赶往基隆。 他已经等不及下一批移民的到来了,他要从基隆迁移人口过来,开发淡水。如此肥沃的土地,晚一天开发,他就损失一天。 不过,回到基隆后,他才发现,港口中竟然多了非常多的船只,就连沈将军刚刚带回来熟悉的炮舰,都有几十艘之多,高耸的桅杆,看起来极为壮观。 而全部都是在两千料以上的大福船,更是令他几乎流下了口水,只要用这些船运送一天,就能满足淡水开垦的需要啊。 “这是谁的船,这么多?”洪承畴拉住了一个巡逻的士兵问道。 “是陛下带来的船,怎么,洪大人不知道吗?”士兵反问道。 “什么,陛下来了?”洪承畴大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568 找上门 皇帝竟然来到了台湾这个犄角旮旯的荒僻之地,这在文臣的观念中是不可想象的,但想想今上登基后的经历,却并不奇怪。 除了刚登基的天启七年下半年老老实实的待宰皇宫中外,其他时候,有大半时间都是在外面的。 乾圣元年奔赴陕西平叛流贼,回来的途中,缀着喀喇沁残部去了草原上,将对方从祖地给驱逐。 乾圣二年,在永平府顺天府和入侵的女真大战了三个月,之后又千里奔袭,杀败了林丹汗,占据了归化城。到了年根,又来到了台湾。 想想以上经历,对于皇帝出现在这里,洪承畴似乎觉得也能接受。不过,皇帝来了,他这个主官不在,却是有些不合适。 尽管是事出有因,但若是有人谗言之下,自己也不好受。 顾不得收拾,洪承畴带着黄信等人,直接港口,朝着自己的衙署所在地奔去。皇帝来了这里,不可能不看看移民,只要来看,那么到了衙署中,自己就能收到消息。 说是衙署,其实就是一片木头房子,非常原始的木料连皮都为去干净,就这么并排矗立着,形成一个个房屋,连成一片。 这就是洪承畴的工作地点,也是整个台湾移民工作的中心,洪承畴的命令就是从这里出发,传递到笨港和大员的。 当然,笨港和大员的条件比这里要好多了,起码像样的房子和坚固的堡垒,但洪承畴依然固执的将自己的办公地点放在了基隆,或者说是北方。 既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也是因为这里条件最艰苦,基础最差,需要他亲自坐镇指挥。 衙署中一片忙碌,十几万人的聚集地,没太各种各样的事情很多,物资的协调,土地的开垦,突发事件,恶性事件,乃至治安等等,事情非常的繁琐。 不过洪承畴看了眼后,就没再理会,忙归忙,但他堂堂一巡抚,是不可能亲自去处理这些事的。 “陛下在哪里?”回来后,他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寒暄,抓住自己委托镇守的人就问道。 “陛下?”那人脸色有些怪异,“怎么大人在淡水也听说陛下过来了吗?” 到了台湾后,尽管朱由检没有主动暴露身份,但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百姓或许不太清楚,但官场上人尽皆知。 “本官知道个屁,还不是会来后听人说的,就在本官走的那天,陛下上岛了。”洪承畴暗骂了一句。 若是知道皇帝要来,他怎么也要留下,和陛下说说移民的情况,顺便诉诉苦,怎么着要捞点经费出来。 没有钱,全靠百姓的开垦和积累,台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 “别卖关子,快告诉本官,陛下在哪?”洪承畴不耐烦道,现在可没时间和他们掰扯。 “陛下在东边巡视呢,查看百姓安居的情况。”那人见长官有些发怒,麻利的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黄信,你跟我来。”洪承畴看了一圈后,最终还是点上了黄信跟着自己一起去,据这家伙说,他和皇帝见过面,那时他还在皇庄,有过一面之缘,指不定有点香火情分呢。 洪承畴骑上马,和黄信匆匆往东边赶了过去,那边是新开辟出来的聚集点,有种田的,也有渔民,同样也有砍树、进山打猎的。 在分开肯聚集地的时候,洪承畴一般都会组织人进山搜一遍,将土著杀掉,或者驱赶走,因此只要不是深入几十里的密林,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来到这后,洪承畴找了下,一下自己就发现了一队疑似的人物。他其实没看到皇帝,但看到了一队正规的士兵,棉甲、雁翎刀、长矛、火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土的。 这是一个靠海的聚集点,有着上百户人家住在这里,房子都非常的简陋,基本都是茅草搭建的,好在台湾气候不冷,这么住着也没有问题。这些人以前在陕北都是沿河打鱼的,如今到了台湾,就开始才重操旧业。 虽然海上打鱼和河里打鱼差距有点大,但只要适应适应,还是能很快转型的。 “来者止步!”不等两人靠近,警戒的士兵立刻就大声高喝起来,很快火枪就对准了他们。 “吁!”洪承畴停住了马匹,翻身下马,抱拳通报道,“军爷,我是本地巡抚洪承畴,还请军爷通报下。” “本地巡抚?”士兵看了下洪承畴的样子,眼中满是怀疑,规矩他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邋遢的巡抚。 淡水那边什么都没有,洪承畴自然也就谈不上梳洗,刚从战场上下来,尽管是低烈度战争,那身上带着的味道也不好闻,形象更谈不上有多好,完全和巡抚这个名字沾不上边。 不过,对方能准确的找过来,尽管每提到皇帝,但想来也是不太确认,在台湾这个闭塞的岛屿上,也就只有官府中人。 士兵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到小渔村中去通报。很快,士兵就跑了出来,满脸惊讶的看着洪承畴,道:“陛下让我带你进去。” 没想到,这还竟然真是台湾岛的巡抚,这也太夸张了。士兵转身之际,在心中嘀咕了下。 “多谢军爷。”对于这些皇帝身边的禁军,洪承畴也不拿大,满脸笑容的道谢了一句,然后跟在后往里面走去。 等走到里面的时候,皇帝已经不再村子里了,而是来到了海岸边查看。他的身边,有几个年纪较大的中年汉子小心翼翼的陪伴着。 这个村子林海而居,海边有一道简单的堤坝,堤坝纯粹是土石堆积而成,也不牢固,可以明显的看到一些裂痕,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堤坝是拦在一块滩涂上的,而滩涂周边则是高高低低的山崖,怪石嶙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恐怖。 这是最为常见的海安交界处了,小沙滩、怪石断崖,以及看起来黑乎乎的海水。堤坝开了个缺口,那里有一个简易的码头,码头处还拴着几艘渔船,不知道是自己推上来的还是晒谁退潮,这些渔船正搁浅再说沙滩上。 569 支招 洪承畴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然后快步走过去,来到跟前,跪地就磕头,高声道:“微臣洪承畴参见陛下。” 黄信也跟在他身后齐声高喊道。 他们俩跪下去后,朱由检还没什么反应,那三个中年汉子却浑身一抖,脸色瞬间有些苍白,骇然的看着朱由检。 “陛....陛下!” 噗通! 几人不是跪下去的,而是软下去的,软倒在地后,他们觉得不妥,赶忙用手撑地,摆了个歪歪扭扭的姿势,颤颤巍巍的喊道:“草民.....草民....参见....参.....” 结果说了半晌,却因为紧张的原因,后面的话根本说不出来,急的三个人满头大汗,生怕被皇帝怪罪。 “无妨,你们下去吧。”看了眼紧张的三人,朱由检安慰了下,径直让他们退下。 让他们三个普通百姓和自己待在一起,的确是一种折磨。 “多谢陛下。”三人这下道完整的说出来了。 只是之后的动作,却让朱由检有些忍俊不禁,他们往后退了几步,竟然转身就跑,搞得身后有吃人的老虎一样。 这表现,让洪承畴有些脸红,他连忙道:“小民见识少,受不得陛下天威,故而只想着快点离去。” “好了,朕不会怪罪的。”朱由检笑着打断了洪承畴的解释。然后他端详了下对方,问道,“听说你去打淡水了,结果怎么样?” 他知道洪承畴有着很好的军事天赋,只是毕竟是历史的记载,他没亲眼见证过,虽然有些底,但没有实践,终究不是那么肯定。 “手到擒来。”洪承畴毫不在乎的说道:“圭柔社只是一个小部族,青壮不过两百,很轻易的就杀败驱逐了他们,如今已经占据了淡水河口,随时可以迁徙民众过去。” “微臣打算先从基隆迁一些百姓过去,做些先期准备,以便后面的移民过来,可以迅速安居。” “嗯。”朱由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些他不熟,不发表意见。 见皇帝不接话茬,洪承畴有些无奈,咬了咬牙,他决定自己说出来。 “陛下,移民事务开展至今,消耗甚大,除了粮食外,还需要陛下其他物资支援。” 台湾的物资,基本都是皇帝提供的包括从陕北路上出来的消耗,以及海运途中和台湾的开垦,全部都是。 至于朝廷,根本出不起这个钱来。 也因此,内阁上下都对这个地方不闻不问,任由皇帝折腾。 不过,皇帝的支持,也只是限于粮食方面,保证移民的生存,其他方面,除了刚开始时有一些外,后来就没了,什么东西都要洪承畴自己想办法。 虽然并不影响灾民的安置,但是速度太慢了,到现在,灾民依然处于消耗的状态,而无产出,虽然当前好了点,但剩下的五十万灾民在过来时,又会打回原形。 这种情况,是洪承畴不愿看到的,若一直如此,自己和其他官员有何不同,又如何能显出自己的本事来呢。 “其他物资支援!”朱由检看了眼狮子大张口的洪承畴,这家伙,以为自己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为了陕西灾民,他已经消耗了两百万两白银,还想要他更多的支援,怎么可能有! “支援是不可能支援的,朕的钱也不多了。”他的钱还要养军队,海军陆军,哪一样都是吃钱的大户。 至于台湾,本来他是打算当个试点的,改革官职,然而移民太多,速度太慢,常州府新的官制都实行下去了,这边还没有个正式的名头,他已经放弃这个打算了。 如今徐光启领着内阁,似乎打算雄起,让朱由检想着,是不是干脆将台湾让出去算了,懒得霸占着,一点好处都没有。 “陛下.....”洪承畴有些不可思议,皇帝怎么拒绝的这么干脆,这可和之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吗? 台湾是好,就是太偏僻了,尽管没有人干涉自己,能够大展拳脚,但却远离了政治,搞得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尽皆知了,自己还不知道。 “支援是没有的,不过朕可以教你一招。”朱由检瞥了眼洪承畴,随意的说道。 这本来就是自己想和他谈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自己就将话题往这方面引。 “请陛下示下。”洪承畴恭敬道。 没有支援,有支招也不错。 “你可以搞招商引资!”朱由检说了一对于洪承畴来说很陌生的名词。 “招商引资?”洪承畴咀嚼着这个词语。 汉语的好处就是,哪怕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光是从字面上的组成字来看,便能猜到不少。 招商引资吗,肯定就是招来商人,引来资金,只是,引来之后干什么呢?莫非皇帝是让我收商税? 可台湾人民太穷了,全靠陛下接济才没有饿死,商人来这里开店,岂不是要亏死? 当然,这些都是他地心里活动,面上洪承畴依然恭敬的等着皇帝讲解,身为一名官员,这单城府他还是有的。 “台湾是一块宝地,这里土地一年三熟,所以你不用急,只要慢慢等,土地开垦出来,就能产出很多粮食,成为一个产粮之地。” 这点洪承畴也知道,只是他就是不相等,土地开垦出来还要耕作,才能成为熟地,还有良好的水利设施,还要各种工具,这些都是要慢慢赞起来的。 如此光靠时间磨,需要多久?洪承畴没这个时间在这里消磨,他要的是快速。 “当然,这样一来,时间有点久,不过这些是必须做的,所谓无农不稳就是这个道理。”朱由检强调了下道,这是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在稳固了农业的基础上,就可以从其他方面来适当加快台湾的发展了。”说到这,朱由检顿了下,看向四周,首先指着:“这里是海岛,可以打渔,既能满足本地人的吃用,也能晒成鱼干,销往其他地方。” “山里有矿,可以开采,有高大的树木,可以看法,有成群的野鹿,可以射杀,这些都能带来丰厚的收益。” “当然,这些都是要有前期投资的,渔船、伐木工具、挖矿工具等到,没有前期投资,也搞不起来。” 前面皇帝点出台湾各个优点的时候,洪承畴听得蛮搞笑,然后后面一听前期投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 我要是有前期投资,也就不会找上门要钱了!洪承畴在心中郁闷的想着。 570 开衙 “行了,别垮了,这就是朕要你招商引资的原因啊!”朱由检乐呵呵的说道。 看洪承畴脸色来回变幻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 “你没钱不要紧,商人有钱啊,把他们吸引过来就行啊!” 听到这话,洪承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有点摸不透的样子,似乎中间隔着一张纸,怎么都想不透彻。 “陛下!”他眼巴巴的看着皇帝,眼神可怜兮兮的,配合着一身衣服,看起来的确很惨的样子。 为了升官,为了政绩,也为了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他真是拼了,说什也要让皇帝指教一二。 “你看这山,地势广阔连绵,而且非常的高大险峻,如此大的山脉,里面的矿藏肯定很多,说不定还有金矿。你派人前去探查,一旦有所发现,公布出去,一定会有商人感兴趣的,到时候颁布一个采矿许可证,那些商人不就带着钱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嘛。”朱由检指着东部的山脉道。 “采矿许可证?”洪承畴很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点,他念叨了这个词一边,然后看向了皇帝,这玩意,听着像是矿监的变种。 不过,他只是心里想了想,却没说出来,皇帝说的简单,但里面涉及的方方面面,就极其复杂了。 “还有,出来种植水稻外,你还可以种经济作物,比如桑树啊之类的,开展养蚕纺丝之类的。而且,这里气候炎热,适合甘蔗的生长,农作监可是有着榨塘的技术,你可以和崔呈秀达成合作,种甘蔗卖啊!” 这最后一个提议,瞬间让洪承畴精神起来,他不知道什么种甘蔗榨塘,但崔呈秀他是知道的,这时候皇帝提出来,明显是有想法。 “陛下,如何合作?”洪承畴问道,具体的内容不用问,但政策方面的东西一定要问清。 “合作很简单啊!”朱由检接下来,便以甘蔗为例子,好好给洪承畴上了一课,教他入额吸引商人过来投资。 “台湾土地,都是归属官府的,不卖,只租,哪怕分给百姓种的也是如此。既然这样,崔呈秀需要甘蔗,是不是要土地,土地是要租金的,这是第一笔收入。甘蔗是经济作物,种植就是商业行为,那就可以收税,这是第二笔收入。崔呈秀卖甘蔗是榨塘的,甘蔗太大,不好运输,让崔呈秀在台湾设厂,榨塘后再运输,省事,既然设了厂,是不是可以收收税?这是第三笔收入!” 皇帝简简单单的一二三,仿佛给洪承畴揭示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原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榨塘,竟然能够玩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还有,台湾靠海,又有平坦的滩涂,可以晒盐啊,盐业虽然是官营,但是既然是在你的地界上,那也可以收税的啊,你没人可以弄,可以和长芦盐场合作啊,倪元璐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还不高兴的疯了。” 又是一条明路指在眼前,而且也是官营机构。尽管商税这个东西,洪承畴不太愿意碰的,但是一个是皇帝的生意,一个是朝廷的,这两个地方肯定不会偷税漏税,只要自己收,就能收上来。 面对这种诱惑,洪承畴心中只是犹豫了下,很快就抛弃了那点情绪,立刻决定就这么做。为了自己的政绩,其他的顾不得了。 “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并不需要你自己去进行商业投资,只需要将类似的商人拉拢过来就好,让他们去干,自己在后面收收商税就行,一点都不费力。” 说着,朱由检转过身,不再看向海洋,而是面向整个台湾岛的陆地,做出了拥抱的姿势,“矿山可以这样,养蚕可以这样,伐木也可以这样,还有造船厂,港口等等,只要经营好了,来钱还不快?” 洪承畴被皇帝描述的东西给刺激的热血沸腾起来,他看向大山,双眼几乎都散发着金光,没想到在皇帝的描述下,自己苦思而不得的事情,竟然这么轻易的解决了,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难怪朝野上下,皆称今上为雄主,才智果真深不可测。 感慨到这,他忽然想起一则传闻,说皇帝的内帑有上千万两白银的储备,皇帝的富裕程度,那是朝廷好几年的收入。 刚听到时,洪承畴嗤之以鼻,根本不信,然而现在看来,皇帝随随便便就能捣鼓出几条赚钱的生意,搞不好还真有这么多钱呢! “不过,陛下,微臣只是一介巡抚,还是没名头的巡抚,这里面有些事情,怕不是微臣可以解决的。”洪承畴老于官场,很快就发现了关键点。 “朕知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台湾还未开府建牙,凡事做起来都不顺心。”朱由检看向他,“朕找你就是想谈这件事的,既然朕在这里,不如就将规制给建立起来。” “请陛下示下!”洪承畴立刻严肃起来。官爵号称名器,不可轻易授予其人,如今要立名器,这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事。 “台湾,立一巡抚,执掌全岛的事情,其下设左右布政使,左右参政,左右参议共六人为佐贰,从三品。再下设吏、工、金、等曹,一一对应中央,如此,巡抚衙门即可建立。你的所有疑问,皆可迎刃而解。”朱由检轻松道。 这些东西,在他心中早就来回斟酌了很多遍,此时一口气说出来都不卡壳的! 至于台湾面积不大,但却立为行省一级,他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台湾不仅仅是本身这个大岛,周围还有很多其他小岛屿,例如澎湖、例如琉球,再例如靠近日本周边的岛屿以及通往吕宋海域上的岛屿。 未来,这些岛屿都可以纳入台湾的管辖范围,此时将规格升起来,正是未雨绸缪之举。 有了正式的巡抚名头,事情就好做了,就算有些事无法做决定,但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书内阁,请内阁裁定。”。朱由检拍了拍洪承畴的肩膀。 “尽快将奏折整理出来,报去内阁吧,巡抚衙门建立,所有事情都可以快速展开了。”说完,朱由检扬长而去。 原地,留下了呆立的洪承畴,他眨巴了下眼睛,就这么着,自己就成了正三品的巡抚了? 571 自挂东南枝 自从皇帝离开京师后,京师倒是颇为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今年虽然战乱频繁,甚至被女真兵临城下,但并不妨碍京师百姓的安居乐业,毕竟女真什么的又没攻城,传的在凶,这些人也没见识过,等时间过去了,自然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反而因为陕西灾民从这里路过,将整个城池给修缮了一番,下水道、街道之类的东西都是崭新的,生活质量反而更高了。 要说,今年京师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也不知道怎的,那些从外面进城的土老帽,当真是有钱,银元什么的,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好几个来。 看他们的身形打扮,那都是种田的,却这么有钱,让很多四九城内的居民百思不得其解。也有好奇的妇女拉扯的问了下,有说是做衣服赚的,有说是修水利做长工赚的,还有说家里有人当兵儿子给的。 种种说法,让那些打探的人目瞪口呆,说法太多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相信谁,话说,这年头钱有这么好赚吗?我在城内一年到头怎么也攒不下几个银元呢? 尽管四九城的人心目嫉妒很这些进城见世面的人,但该笑脸相迎的时候笑脸相迎,毕竟人家有钱,而且因为多了这么多人消费的原因,各个商铺都收获颇丰,因此对着这些人,四九城的爷们是又爱又恨。 时间到了十一月,大雪纷飞,京师一片银装素裹,到了这个时候,界面上做生意的少了,行人也少了,大家都窝在家中过冬,不出来。 当然,更多是因为这个时代冬天很少有工作的机会,百姓没办法,只能窝在家中,哪里也不去。 不过,民间平静,朝堂却热闹非凡。 自皇帝离开后,内阁当家作主,虽有司礼监插手其中,然而博弈了一番后,司礼监竟然不是内阁之对手,以徐光启为首的内阁,各种政策方案屡屡通过,王体乾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这番情景人,让等着看好戏的人大跌眼镜,就连徐光启也是衣服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够想想,有如此情景,也毫不意外。 太监只是一株滕蔓,是需要依靠大叔才能攀援的更高。王体乾作为司礼监掌印,在以前,是能管着东厂,而东厂辖制锦衣卫,如今两大特务机构为他所有,才能凭借着代皇帝披红的权利而插手朝政。 如今,御马监改制,将作监独立,农作监,商作监等等,都将太监的力量给分走了大半,锦衣卫和东厂更是从内廷系统中割裂出去,独立运作,只受皇帝管辖,这种情况下,司礼监还有什么力量? 没了东厂的司礼监,就跟没了牙的老虎一样,毫无威胁,而另一点,皇帝的信任,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皇帝都不在宫中,何谈信任。 没有皇帝的支持,内廷的太监,如何绕过内阁,插手各部衙门的事务? 在崇祯朝的历史上,后期,方正化在崇祯的支持下,成为户工总理,自己在京师中另立了一个衙门,户工总理。 全权管辖户部和工部两个衙门,内阁都无法插手。凭借的是什么?凭借的就是皇帝的信任,至于户工两部敢有不从的,东厂会教他做人。 而现在,司礼监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这种极度恶劣的情况下,王体乾想要在内阁议政中,和文臣掰手腕子,简直是太高看自己了。内阁其他人都没出手,光是钱龙锡一人,就将王体乾耍的团团转。 内阁上一道折子,好,你不批,在上一道,好,你还是不批,搁着。第二天,都察院的弹劾奏折就来了,科道的质问折子就来了,内阁再次请示,批不批? 这件事是皇帝交代办,要这么办,这件事关系到千家万户,关系到御马监麾下士兵补给,你到底同不同意? 三天两头下来,王体乾几乎都快疯了。 当太监见不到皇帝,自己对朝政的理解又没有文臣精通时,面对内阁的奏折攻势,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他此时才发现,当文臣冠以皇帝交办的,国之大事,必须尽快决议等等名头时,简直是可怕,那种拖延一点时间,就有极大后果和严重影响的压力,几乎让人崩溃。 皇帝或许可以不在以,可以承受,因为在大家的观念中,这本就是他老朱家的江山,怎么败家都可以。 但太监却不同,一群家奴,敢败了主人家吗? 一连串的交锋下来,王体乾一败涂地,内阁轻而易举的取得了主导权。这种结果,和王体乾所设想的完全两样。 “呵呵,我真傻,真的,真的太傻了,有好日子不过了,为什么非要去争权夺利呢,活着不好吗?”王体乾两眼无神的游荡着,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这么胡乱走着。 下意识的,他来到了煤山东麓,一颗歪脖子树前面。 抬头看向歪脖子树,王体乾一脸的痛苦和后悔,痛苦自己的失败,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为什么要沉不住,要跳出来,去和内阁争夺呢。 若是在等等,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自己能够压制内阁,和徐光启等人分庭抗礼,皇帝说不定会高看自己一眼,不会计较自己的小动作,但自己失败了。 失败者,是没有人权的,过往的任何小动作和黑点都会无限制的放大,别看自己现在还是威风禀禀的大内总管,但只要皇帝一回来,自己就死定了。 “死吧,死了也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王体乾惨笑一声,自己算计了一辈子,原以为抓住了新皇登基的时机,将魏忠贤给踩下去,但终究也笑不了多久,算算时间,自己也不过是他晚死一年而已。 他脱下自己的腰带,撑着身体,爬到了歪脖子树上,将腰带拴好,打了个死结,等下只要脑袋套进去,往下一跳,人就会吊死在这里。 捧着绳套,王体乾颇为留恋的看了眼煤山脚下的一处飞檐陡壁,那是养济院所在地,原以为自己能在里面度过余生呢,结果还是走上了前辈们的道路。 “我不想死啊!”最后留下一声叹息,王体乾将绳套往脖子上一挂,纵身一跃。 嘎吱! 歪脖子树的枝丫一碗,终究是没有断裂,上面,一根腰带挂着一个人,随着寒风飘荡着。 572 后续 内阁,徐光启静静的在自己位置上坐着,廊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们四个人在办公,这里除了他们外,就只有皇帝以及某些太监能进来,其他人根本无法进入,就连伺候的书吏,也是在门外旁边的屋子里候着。 如此规矩,倒也将内阁的地位凸显出来。 前面几朝内阁虽然地位逐渐上升,有了宰相之名,但如乾圣朝这般尊崇的,倒也不多见。 正当几人认真处理公务,拟定政策时,刘若愚抱着一些东西,踏入了这里,他是少数能进来的太监之一。 “几位阁老正忙着呢?”刘若愚看了内阁中的情形,笑眯眯道。 “原来是东厂督主,不知道督主所来有何贵干?”徐光启看了眼刘若愚,有些意外。东厂督主来这里可是很少见的事情。 “没啥大事,就是来个诸位送些东西。”刘若愚说着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在了案几上,拍了拍道:“内阁这里可是机密之地,其他人不好进来,再说这些消息也比较秘密,故而咱家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哦,是何等重要的消息,需要督主亲自送来?”徐光启好奇的问道。 “嘿嘿,这些都是陛下传来的指令,里面不乏机密。咱家倒是想看看,可惜陛下有令,必须内阁亲启,咱家可不乱翻。”刘若愚指着贴了封条的奏折道。 “陛下的指令!”徐光启一愣,随即恢复正常。 皇帝在外,有什么指示送回来才是正常的,毕竟皇帝才是政治活动的中心,什么事情都绕不过去。 不过,就在徐光启拿过这些奏折后,想要开启的时候,忽然一个中年太监慌张的从大门口冲了进来,边跑边喊道:“不好了,督主,大事不好了!” 然而,他还没过来,刘若愚就暴喝一声,生生将其吓止。 “混账东西,谁让你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暴怒的刘若愚,让来人一呆,随即屁滚尿流的跑出去,半点犹豫都没有。不过,从内阁滚出去后,他并没有离开在,还是在外边候着。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刘若愚平复了下气息,慢慢问道。 “大人,王体乾死了!” “什么?”刘若愚大惊,就连原本在旁边看着好戏的内阁阁老,也豁然站了起来,惊讶布满了脸庞。 好端端的,王体乾怎么会死了呢! 王体乾的死,在宫内刮起了一阵旋风,引起了所有人的震动,而当他的死因传出来后,更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竟然是自杀! 这种结果,不要说徐光启,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 “如今当怎么办?”徐光启坐在内阁的位置上,询问道。 别看王体乾被打的一败涂地,就以为司礼监任何作用都没有了,起码监督的权利还是有的,没有司礼监的披红,内阁也无法处理公务。 王体乾的死虽然很震动,但那是因为他坐在的位置,至于他本身,却并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知晓了这么一个结果后,内阁立刻开始商讨后续的影响。 然而,面对这种棘手的问题,他们四人却有些束手无策,只是内廷的事情,内阁无法插手,也插不进手。 但不关注又不行,一旦司礼监无人主持,披红停止,整个国家的正无都将陷入停顿状态,后果极其严重。 “不如先看看陛下传递回来的指示吧!”最终,还是王在晋建议道。 “好吧,先看看这些奏疏吧。”徐光启也只能这样点头。 皇帝的指示比较多,也比较繁琐,但真正的大事却只有几件,一个是海运公司并入驿部,驿部开始组建全国性的交通运输体系。 另一个则是让周延儒赶往松江府上海县,主持开海事宜和市舶司的事情,当然,市舶司总署也顺势成立。 最后一件事在,则是台湾开府建牙的事情,其中受人巡抚,就是洪承畴,在台湾这里,巡抚作为一个固定官职,给树立起来。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人嘬的牙花都疼。 皇帝这是怎么了?又想亲自冲锋陷阵?徐光启有些无奈的想到。 不过看皇帝一连串动作,倒是知趣多了,知道在前面立个傀儡,自己隐藏在幕后,操纵事态的发展。 看过皇帝的指示后,众人也没了最后的念想。 “将事情处理下,报陛下批吧,包括王体乾的事情。”徐光启说道。 “也罢,只能如此了,在得到皇帝消息前,暂罢朝政吧若是急切事情,循旧例处理,若是不急,那就先等等。” “也只能如此了。”其他人点头。 “对了,本官上过去的折子,陛下已经同意了罢朝这几天,诸位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进行。”临走前,徐光启又下了一个任务,让其他三人有些无奈,好不容易休息下,首辅又不让了。 “知道了!”三人有气无力的点头。 只是,好事毕竟多磨,在他们还未离开时,忽然一名书吏在外面大喊着,“军报,军报,西南紧急军报!” 这人在门口张望着,却就是不敢进来,生怕擅闯内阁机密之地。 “西南发生了什么事?”作为首辅,徐光启立刻来到门口,紧紧盯着书吏问道。 “军报在此。”书吏递过去后,自己就退开了一步。 这封举报是朱燮元上的,大致阐述了下战场情况,徐光启原本以为是来报好消息的,说是战争已经结束,然后看了后才惊愕的发现,这哪里是结束啊,奢崇明没死,还让他逃了出去,岂不是平添很多祸患。 “西南战事,又要拖好几年啊!”徐光启转过身来问道。 “原因?”王在晋皱眉问道。 “写的不是很详细,但其中提到一个人,阿迷州土司普名声,怀疑奢崇明套作,和其有所短暂的接触。”徐光启复述了一边。 “算了,我们做不了主,报陛下处理吧。”王在晋摇了摇头道,这次可别千万来个不靠谱的掌印啊。 “也罢,一起报过去吧,关于内阁的举措和施政策略,统统都报过去。” 573 寻求合作 573 “王体乾竟然死了?”朱由检看着内阁传递回来的答复,满脸的惊讶。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自杀了!!! 说真的,他是想过回去要撤掉王体乾的,毕竟犯了错就要挨打,但可没想过要杀了对方啊,最不济也就是赶到养济院中,度过余生。 只能说,对方想的太多了,被过往的政治斗争经验所蒙蔽而做出的错误选择! “你这老货,死了不要紧,现在怎么让朕选出一个替代之人来?”朱由检平白叹息道。 若他自己就在京师还不要紧,死了就死了,司礼监没有掌印也能过,但现在却不行,自己不再,必须有个代行批红权的人。 不然每次内阁做好意见后,然后花费大量的时间,将奏折送到自己这里来,然后又送回去。 那样事情也就不用干了,等着崩溃吧。 所以,司礼监掌印必须任命,那怕就是当个橡皮图章也行,起码还有点监督能力在。 “该选谁呢?”朱由检扭动着脖子,开始在脑海中思索人选来。 一个个太监的面孔呈现出来,然后又被他否决,他所罗列的人选,要么是资历不够,要么是关系不够,要么就是无法信任。 最终,他过滤的是剩下一个人了——目前执掌大明皇家银行的曹化淳。 此人无论资历、威望还是能力的话,对方都不缺,缺的就是皇帝的信任。 “也罢,既然碰到了好时机,朕就给你个机会!”朱由检最终下定决心,让曹化淳接掌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和内阁共同处理朝政。 随后他就做出了批复,然后放到一边,等下寄回去。 等看到下面的东西事,朱由检先是一愣,最后奇怪的笑了起来。 “这徐光启,也是会变通的嘛!” 他知道皇帝紧急,因此也就将内阁票拟附签过的奏折,直接发了过来,只要皇帝披红盖章,就可生效。 至于在内阁流转的过程,之后再补就是了。 这样一来,的确省事,洪承畴从即刻起,就是台湾巡抚,负责组建巡抚衙门,并划分府县规制。 不过,除了这个好事外,下面的事情却让朱由检原本阳光的心情,瞬间弄得跟阴云密布一样。 西南的战事,又一次功败垂成,奢崇明再次逃跑,离开了包围圈后,凭借着家中优势,他再度积累起一些兵马,和朝廷对着干。 “阿迷州土司普名声?这奢崇明和安邦彦都没抓住呢,又冒出来一个土司,这些人都是不想过日子了吗?”朱由检有些愤怒的想到。 只是,尽管出离的愤怒他,朱由检还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批复,安抚普名声,以剿灭奢安之乱为重。 “看来,朱燮元又不能召回内阁了!”朱由检有些郁闷。 他本来想要朱燮元回去制衡下内阁,不让其得意忘形,但此刻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想要让内阁不是那么一块,就必须增加内阁人数。 照他自己的设计,还需要四人。然而,这四个人,从哪里来? 朱由检手头是真的没多少能担纲的大臣了,新生代又没成长起来,他是真的没人选往内阁中填补呢! “繁杂,真的很烦啊!”匆匆事务处理完后,朱由检是一刻都不想再看见这些家伙,他要好好的度假。 各种处理结果从朱由检手中飞出去传达到各个地方,造成了各自的影响。 京师,曹化淳执掌司礼监,代行批红权,内阁得以正常运转。随后,徐光启开始自己的行动计划。 首当其冲的就是《帝国日报》,关于藩王的报道多起来,而且大都是负面的,一些关于他们的讨论,也慢慢的展开深入起来。 台湾,洪承畴开始了自己的全岛巡回,他在挑选人手,物色手下,准备组建自己的班底,好建立衙门,大干一场。 松江,杨嗣昌刚刚到任,他匆匆浏览了一边苏松两地的情况后,又来到了常州府。这个如今改制最完美的州府,打算考核这里的制度。 上海县港口,军营。 徐弘基坐在营账中,正在招待客人。 “许掌印缘何有空造访本国公这座小庙啊!”徐弘基笑呵呵道。 尽管他对面的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官身的白丁,但他依然没有摆出国公的架子,殷勤的找带着,只因这人是商作监的掌印——许心素! “哈哈,再下所来,乃是为国公爷送银子来的。”许心素哈哈大笑道。 “哦,送银子?这句话本国公可就不敢苟同了。”徐弘基微微一笑道。 说真的,银子之类的他以前或许会缺,但现在真的不缺了,如今勋贵联手,横扫北方诸省,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关系出关系,各地盐枭几乎无人能挡,整个北地五省的食盐市场,全都被他们所占据。 有了市场后,这银子还不是哗哗的就过来了。 他,徐弘基,魏国公,不缺钱。 端起茶,徐弘基优雅的喝了一口,慢慢的等对方说出来意,毕竟是皇帝跟前的人,找过来肯定有深意的。 “在下知道,有倪元璐的长芦盐场,国公爷肯定是不缺钱花的,但是相比很却另一样白花花的东西吧?”许心素意有所指道。 “嗯?”徐弘基这些感兴趣起来,“怎么,掌印大人也知道?” “哈哈,国公爷说下了。国公爷坐镇再次,一直不成还兵归朝,不就是想让长芦盐涌过淮河吗?”许心素哈哈笑道。 背靠长芦后,勋贵很快就就盯上了南方的市场,毕竟那边才是大头,人多,有钱人多,吃盐也吃的凶猛。 然而,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凶猛的阻击,当地的眼神不惜工本的降价,生生抵挡住了他们的廉价盐。 “哼,那些家伙抵挡不住的,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垮掉。”徐弘基冷哼一声,“而且,倪元璐那边的盐场扩建就将完成,等过完年,召开议政大会时,陛下自然会看到改制后盐场的效益,有了事实在眼前,两淮盐场必将易主。” “话虽如此没错,但这两淮盐场,大人可是不一定吃得到啊,那么多盐商凶猛,那么多士绅虎视眈眈,大人可不一定抵挡得住。”许心素低声笑道。 徐弘基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却没有反驳,这是实情哪怕勋贵练手,也不可能将所有东西都吃下去,除非皇帝支持。 不,皇帝不会支持的,他用长芦盐场拉拢了勋贵,一定会再用两淮盐场拉拢一批人的,这是必然的。 “国公爷想必明白,两淮盐场不一定有分,但是其他地方呢,若是能新开辟一个盐场,到时会份额不都是大人的吗?”许心素忽然道。 “新开辟盐场?”徐弘基猛然抬头,目光灼灼道:“怎么说?” 574 击掌而盟 “陛下到了台湾,国公爷知道吗?”许心素问了个不太想干的问题。 “略有耳闻。”徐弘基颔首道。 皇帝路过上海港并停留了一段时间的事他是知道的,当初还递了折子,想要求见,只不过皇帝没有召见他。 皇帝见了不少人,但是能算得上官员的,也就只有沈廷扬一人。事后,沈廷扬直接去了驿部,看那架势,若不是此时对方官阶比较低,资历浅,学历也不够,高不说直接就是侍郎起步了。 这种青睐,让松江府地区几乎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恨,至于原先骚扰和家中的怪话此刻一点都不见了。 在上海港停留了一段时间,完成了港**接后,皇帝就离开了,去了台湾,之后的事情徐弘基就不知道了,他的人脉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 “最近的邸报看了吗?”许心素在问道。 “看了。”徐弘基点头,认真的回到对方的问题,并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邸报上说,正式任命洪承畴为台湾巡抚,并建立巡抚衙门,然后对整个台湾岛进行府县的规划。”许心素大致的说了下。 其实这片邸报非常的繁琐详细,发出的单位是吏部,其中包括了很多,当然,真正值得官场老油条在注意的只有两点,一是洪承畴的官阶,只有巡抚的头衔,其他任何都没有,巡抚正是作为一个官职,出现在大明的官场上。 除了巡抚作为一个正式的官制出现在大明官场上外,最引人关注的便是整个巡抚衙门的设立,这是省一级的衙门,其轰动性远比之前常州府。 左右布政使,左右参政,左右参议,六个从三品的职位,和正三品的巡抚,构成了整个行省的中枢核心,加上此前的府衙和县衙,敏感的人很轻易就能发现皇帝的思路,似乎是将内阁那套直接搬到了衙门当中。 除了没有皇帝外,几乎毫无二致,在加上下方的都察院以及传闻甚嚣尘上的大理寺改革,一副隐约的政治画面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却直觉到,希望蕴藏其中。 “可是这和我们所交谈的有什么关系。”不够,徐弘基的政治敏锐度没有到这个程度,他只是关注了这件事,并持续关注,至于后续的影响,他察觉不出来。 “国公爷怕是没怎么关注巡抚衙门下属的机构吧?”看到对方这幅样子,许心素毫不意外的笑了起来,若是没有人点醒自己,恐怕自己此时也和徐弘基一样吧。 “下属机构,不是和朝廷中枢一样吗?”徐弘基愕然问道,他大致看了下,和中枢没什么区别,中枢有的,台湾行省一样有。 “是一样,朝廷有商部,台湾行省也有商曹。”许心素着重的点了下某个部门。 “这不是应该的.....等等,商部?”徐弘基猛然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商部这么一个大部门成立,他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管理商业行为,核准商业行为,甚至他还听说,一部名为《公司法》的律法都制定出来了,只是没有颁布而已。 “商部尚书周延儒今日将来南京,筹备开海事宜。”徐弘基有说出了一个消息。而商部尚书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听闻为此还和内阁闹出了不小的事情。 种种消息交织在一起,在徐弘基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复杂的浮世绘,然后偏偏他就是想不通这里蕴含的东西,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非常重要。 “请掌印大人解惑!”徐弘基头痛道,他不是文官,对这些东西真的很难分析出来,干脆交给专业人士,既然许心素找过来,又主动谈起这个问题,想必是有所研究的。 “不敢当,不敢当。”许心素谦虚道,但还是给徐弘基讲解清楚。当天,他自己不是有多厉害额,而是内幕消息太多了,方正化南下澳门时,没有直接走,而是绕路来到一趟上海县,和他交谈了一晚上而已。 “国公爷请看,商部就是主管商业行为,长芦盐场如今可是叫长芦盐业公司的,正合了这商部制定的《公司法》,既然商部尚书在南京,台湾省也有商曹,如此,一些行为不就是正规的商业行为吗?” “我们没必要盯着两淮的盐场,哪里太复杂,不好处置,就算一头栽进去,也吃不到多少好处,不如在台湾开辟新的盐场,如此一来,长芦盐业的倪大人有了政绩,国公爷也有了新的财源,到时候一举击溃两淮盐场,让他们的盐卖不出去,不得不接受改革,想必国公爷在陛下面前也是极有面子的。” 许心素一口气说出了许多处处都是为对方着想的话来,听得徐弘基两眼大放光明。 这是一番极有道理的话,而且很容易实践,不论是周延儒、洪承畴、还是倪元璐,三人都是处于草创阶段,这个时候最需要出的就是政绩,一旦他们找上去,所说的这些几乎肯定会实现。 如许心素所说的,这是一个三赢策略。 只是,他徐弘基终究年纪大了,不是小年轻,被人一忽悠就热血上涌的嗷嗷叫。 “掌印大人是说的都是我们得利,却不知道掌印大人有何好处,如此积极的游说。”徐弘基似笑非笑的看着许心素。 “国公爷慧眼,在下也就不瞒着了,我商作监此次之所以如此积极,不过是想要拉上一些盟友罢了,省的势单力孤,被那些文官给盯上,一个劲的喷,尽管不惧,但面上不好看,一旦多了,真出了事,陛下也保不住在下。”许心素非常诚恳的说道。 作为皇帝的财源之一,商作监的前身四海商行早就被很多人给盯上了,不光是朝堂上,就连民间也阻力重重,不然直到现在,,也只是在北直隶涉足了粮食产业,其他方面,进展都不大,每年提供的利润还没有农作监高。 若不是参与到了走海当中,去马尼拉赚取了不少白银,他都没脸见皇帝。 此次既然有了机会,当然要多拉上几个盟友,打开局面。 台湾可是一块空白的宝地,有着百万灾民打底,再怎么样也不会差。 “盟友,好一个盟友!”徐弘基听了后,忽然哈哈大笑,伸出右掌,:“本国公就认了你这个盟友!” “啪!” 许心素也伸出右手,和徐弘基来了个击掌而盟!!! 575 藩王在行动 京师,十王府。 这里以前是未就藩的藩王居住地,曾经朱由检还是信王时,就住在这里,等到登基为帝后,这里就空了。而现在,福王被软禁在其中的一座府邸。 上面也挂了个牌匾——福王府。 京师的福王府比洛阳的福王府要小一些,但是里面的东西并不差,都是福王从洛阳带过来的,就连身边伺候的人手也是,都是他从小用熟了的。 他的一些妃嫔姬妾子嗣也都没事,和他生活在一起。当然,里面伺候的下人换了一拨,至于里面到底有多少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尽管地方小了点,但生活变化的不大,依然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王府中活动。 这样的生活,福王早就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不好。反而因为身在京师了,他养成了一个习惯,看报纸。 京师乃天下之要地,也是《帝国日报》编辑部所在地,最新最全的报纸,就在这里,每日,天下政要文章都在这里汇聚,无数想要扬名立万之人,纷纷将自己的文章寄来,就为了在上面发表。 有了《帝国日报》后,京师的百姓更是直接化身内阁宰辅,对任何一条朝政都说的头头是道,唬的外来人一愣一愣的,键盘政治家这种东西,似乎有提早出现的迹象。 端坐在暖阁之中,福王安安静静的拿着报纸看着,旁边是一盏香茗,袅袅的雾气,婀娜多姿,然而福王却根本没有看香茗一眼,两只眼睛全都盯着报纸,神色随着内容不断变幻。 此刻,他正在看的是一片名为《论藩王疏》的社论,这是一片专门评判藩王功过的文章,从大明立国起,到今上乾圣朝,总共两把多年的时间,将藩王的给一一点评了一番,最后更是罗列了各地藩王的劣迹。 一笔笔,一幕幕,当真是沉冤未雪,大道难伸。 就算是福王自己,看到那些藩王的所作所为,也是吓得一身冷汗,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以往没人统计,藩王又分散在各地,所有人都没有一个直观的印象的,但是当这些都化作一个个数据时,凡是观看的人,全都悚然而惊。 哪怕是主动推起波澜的徐光启等人,也是冷汗连连。 几十万的宗室子弟,就是趴在大明身上的吸血鬼! “最近这样的文章多了起来。”将报纸放下,福王一脸的沉思,沉思中,还带着些后怕和警醒。 从进入了十一月份开始,报纸上关于藩王,关于宗室的文章就多了起来,你一笔,我一笔的不断指出藩王的过失,以及各种草菅人命。 虽然稀少,但成燎原之势,随着不断的发酵,到现在,几乎是人人喊打的局面。 尽管不断有人辩驳,但根本无济于事,往往辩驳的文章一出来,第二天就会出十几篇针对性的贬斥文章,而且都是报纸面世以来,在上面成名的大喷子,其言辞犀利,几乎让人泪目。 “莫非,是皇帝出手了?”福王想到。 当初郑贵妃来省亲时,就和他谈过,皇帝希望他在削减宗室的问题上支持自己,起到带头作用,这也是他如今还能活的比较滋润的原因。 只是,这情况有些不对,皇帝都不在京师在,这怎么出手? 福王有些想不明白,现在京师的情势似乎有些不对劲,皇帝不在,依然在推波助澜。 “我到底要不要出手呢?”福王望着窗外的飘雪,有些拿捏不定。 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他心中终究有些不敢,不想就这么屈服下去。 “该死的,为什么最近都没来联系本王了,皇帝不是不在京师吗!!!”暗地里咒骂一声,福王转身回了书房。 南洋,唐王府。 朱聿键拿着一张报纸,哈哈大笑着,“去死吧,都去死吧,一群蛀虫,通通都该死!” 说完,他竟然伏案痛哭! 他是唐王世子朱聿键,就在今年,他的父亲被自己亲弟弟毒死,就是为了唐王世子的位置。不过,就在他爷爷想要立他叔父的时候,当地的地方官过来吊唁唐王世子时警告说,贸然更易世子,朝廷是会追究的。 这样,朱聿键才在父亲死后,保住了世子的位置,随后,几个月后,他爷爷也去世,如此一来,他这个世子自当继位。 只是,因为他两个叔父的原因,这事还有波折,少不了迁延些时间。就算自己最后能继位,那两个小妾生畜生也会获得不少好处,起码郡王之爵是有的。 这让朱聿键气愤异常,这样的畜生,也配获得爵位吗? 然而,就在今日,朱聿键却看到了一张报纸,斗大的几个《论藩王疏》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全神贯注的看着。 等看完之后,朱聿键笑惨了。 文章上说的还是轻了,所有藩王全都是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 老唐王偏爱小妾生的弟弟,想要让其继承世子的位置,就将当时很小的朱聿键和父亲一起锁在囚牢中,不给饭食,想要饿死他们。 幸得一个小官的救济,日日送些糙米饭,他们才没有饿死,然而,十几年后,朱聿键的父亲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被自己的弟弟毒死。 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朱聿键怎么可能对藩王会有好感,甚至一度,他对今上心中都是充满了愤恨。好在,随着耳目出了唐王府,他对今上加深了了解,这种愤恨才消失。 不过,如今报纸上的文章,却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那两个畜生一无所有的机会。 朱聿键很聪明,在苦难中又读了很多书,不难看出报纸上鼓吹的风向。现在只是外人鼓吹,还欠缺了一些火候,但是一旦自己这种局内人也鼓吹起来,那当真就是燎原火起,大势已成。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朱聿键提起笔,看是一笔一笔的认真写字。 这些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他的武器,杀死这两个畜生的武器。 历史上,刚硬的朱聿键也是这么做的,继承唐王爵位后,他账杀了毒害自己父亲的两个叔父——福山王朱器塽和安阳王朱器埈,只是安阳王较为幸运,并未当场死亡,后来被救了回来。 576 飘了的钱谦益 钱谦益最近有些得意,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那都是带风的! 老钱不能不得意,他可是被皇帝点名的人,命令他跟着商部尚书周延儒前往南京,共同前往开海的事务筹备。 这次开海之后,出海贸易将成为常态,而主管出海事务的,就是市舶司,或者说市舶司总署,管理总署的,则是刚刚调任商部侍郎的钱谦益。 虽然还是侍郎,但却能独自管理一个部门,等同于半独立,除了尚书外,没人能对他指手画脚,在市舶司总署内,自己就是老大。 这种待遇,让他极为满意。 不过,就是有一点他不太爽,自己的顶头上司,貌似才三十多岁,比自己年轻了将近了两轮,真真是气煞人也。 看看自己已经有些白色出现的头发,再看看前头乌黑发亮的周延儒,哪怕这次坐的是将作监最新式的减震马车,他也开心不起来。 他们走的依然是海路,自从天津港口建立后,朝廷一般的都是从这里出发,没办法,实在是太快了,走陆路到南边,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坐船,却只要十来天,节省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只要不是傻子,都会选择。 他们出发时是十一月中旬,而等到了上海港,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时间,还未走出十一月份。 这种速度,让曾经从南方走到京师的钱谦益惊叹不已,若是这些穿只能用于商业运输,将会有何等生意。 “大人!”钱谦益有些别扭的叫着,“咱商部主管商业,若是能成立一个商行,购买船只,运营这种南北海运之事,是否可行?” “海运?”周延儒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钱谦益一愣。 “原本负责运送漕粮的海运公司,已经并入了驿部,原本负责海运公司的沈廷扬成了驿部的一名主事,就是负责筹备海上运输的,到时候,驿部在运送漕粮之余,还会招揽行人和货商。”周延儒解释了下。 “啊,已经在做了啊!”钱谦益砸吧了下嘴,有些可惜道。 海运这种事,市场没多大,朝廷既然已经你插手,那就肯定容不下其他人在进入。 没了就没了,钱谦益也没多难过,这只是他的一个突发奇想而已,只要这次开海的事情筹备好了,自己肯定能发财,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 如此大规模的开海行船,还有海军舰队随行护卫,赚钱是肯定的,自己只要投入进去,稳赚不赔。 没看执掌商作监的许心素都到了南方去了,不就是为了这次开海嘛! 那是皇帝的御用商人,皇帝都参与了,怎么可能亏钱呢! 瞥了眼身后傻乐的钱谦益,周延儒有些不解,皇帝怎么会叫这老货来负责市舶司呢。市舶司是管理开海事务的,但同时还要负责关税的征收,虽说在征收关税是税务局的事,但市舶司肯定也要协助。 就身后这老货,能干的了这些事情,别到时候又跑回南京十里秦淮去鬼混了。 对于钱谦益,他是看不起的,尽管这老货有江南文坛盟主的称呼,但身为状元郎的周延儒并不虚对方多少。 而这段时间的接触,更能让他看清了这老货的真面目,不过是一贪生怕死,荣华富贵的草包罢了,这样的人,如何能主持新生的市舶司呢? “等南下见到了陛下后,本官定要劝谏一二。”周延儒暗自想到,身为商部尚书他,他大略知道自己此次南下,最主要的就是充当陛下的白手套,面见圣颜什么的,是肯定的。 钱谦益并不知道自己的上司正想着打自己的小报告,要撤销自己,他下了船后,看着熟悉的陆地,不由漏出了笑容来。 回到熟悉的地界,让他心情舒畅,有一种到了主场的感觉。 “大人,松江府我熟悉,大人初次前来,不如有我做东,为大人接风洗尘。”再一次喊起大人来,钱谦益却没了那种别扭的感觉,一路来他已经习惯了,就像是历史上‘水太凉’之后,他照样做了满清的高官。 “不比,本官还有要事......”周延儒立刻拒绝,他还要想办法去台湾见皇帝呢,可没时间和钱谦益风花雪月。 关于这次开海的事情,他有太多需要询问的了。作为这次事件的主持者,他到现在也不够是才知道一个名字而已,连具体的经过、时间等都不知晓,看起来糊涂的很。 不过,周延儒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一人笑着过来,打断了他。 “前方可是商部尚书周延儒大人!”一名男子笑着走了过来。 他月末四十许,皮肤黝黑,个子不高,官话中还有难以稀释的闽南口音。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起来颇不寻常。 “不知阁下是?”面对来人,周延儒非常的谨慎,小心翼翼的问道,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打招呼的人,其来历背景绝对不差。 年纪轻,资历浅,上位有些侥幸的周延儒并不愿意轻易得罪人。 “在下商作监掌印许心素!”许心素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不等周延儒说什么,又介绍了一起随他而来的其他几人。 “这位是魏国公徐弘基徐公爷,这位是苏松巡抚杨嗣昌杨大人,这位是长芦盐业倪元璐倪大人。” “魏国公?”周延儒悚然一惊,对于其他两人他还不在意,但独独对徐弘基,有些惊到了他。 他可是知道皇帝和勋贵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没想到,现在在上海港的港口,竟然还能看到一位。 “几位不知有何贵干?”周延儒再次问道,眼前怪异的组合,让他有些警惕。 “并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和尚书大人一起登船出发,有人想见我们!”许心素淡淡道。他看出来对方的戒备。 “我们才刚下船,还未休息,又要登船,这是何道理?”周延儒还未说话,钱谦益却突然叫起了撞天屈来。 “是谁要见我们,让他自己过来。” 听到这话,许心素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然后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是陛下要见我们。” 说完,他也不理这个似乎是傻了的侍郎,径直朝着一艘刚刚停靠过来的船只走去。身后,只听见一声普通的摔倒声,以及徐弘基等人吃吃的笑声。 577 士大夫思路 明朝的土司制度适用范围非常的广泛,而且源远流长。是从宋朝的羁縻制度发展起来的,在明王朝早起,土司制度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随着发展,却越来越尾大不掉。 从明朝中叶开始,有志之士就开始了‘改土归流’的尝试,抓住土司绝嗣、叛乱被平定或者爆发战争的时机,派遣流官进入管理。 这种手段比较温和,但是见效很慢,实行了七八十年,也没有撤掉多少土司,而土司制度最终酿成的恶果,就是直到现在还未平定的奢安之乱。 因为地形、交通、气候、乃至民族环境等种种原因,奢安之乱的匪首奢崇明和安邦彦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擒获,这就导致了叛乱始终无法平定,大明在西南的统治,从天启元年开始,一直陷入击溃,逃窜,积蓄,再叛乱,再击溃的怪圈。 直到朱由检登基后,再次启用了朱燮元,战事才得到控制。 九月,朱燮元大军击败安邦彦,就地将其斩杀,随后,朱燮元团团围困住了奢崇明的最后兵力,意图围剿。 然而,这个时候,事情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平叛有功的阿迷州土司首领普名声防线出现漏洞,致使奢崇明再度逃窜,平叛之战再起波澜。 站在港口高处,朱由检看着手中关于西南的最新战报,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反转,似乎他太快了。 他手中是一封报捷文书,是西南平叛战争的最新消息,这是锦衣卫从四川传过来的,至于正式的文书,还要过段时间才会传来。 不过,锦衣卫的消息,才能让朱由检窥见这里么更多的诡异事情。 奢崇明再次逃窜进入永宁后,事情并没有向最坏的地方发展。普名声没有叛乱,而是一路缀着奢崇明,攻入永宁,最终将之斩杀。 首级朱燮元已经验明正身,的确是奢崇明,加上九月份已经被就地斩杀的安邦彦,这场持续了九年的叛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现在,残余的敌人只有留守水西宣抚司安位了。水西宣抚司的首领其实是安位,安邦彦只是其叔叔,只是安位年幼,政事由安邦彦掌管,安邦彦既去,安位不过是疥癞之患,无足轻重。 有朱燮元在,剩下的战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叛乱被平定,朱由检应当高兴此时,但是此战内幕重重,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通过锦衣卫侦察,已经确认,当时奢崇明逃走,并不是因为什么漏洞,实际真想就是普名声将奢崇明放出去的。 而后来却不知打发生了什么原因,普名声却再次对安邦彦展开追杀,并将之杀死。 “这个普名声,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朱由检暗自思索着,是想要叛乱却没有胆子,还是因为某种准备没有做好,暂时按捺住了想法? 不知为何,朱由检心中已经认定,普名声就是想要叛乱造反。由着这个猜测,由带来了另一个问题,怎么奉上普名声。 在朱燮元的战报中,普名声的功劳十分大,多次起到了关键作用,更不要说最后抢人头的举动,如此有功之臣,不奉上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封赏的话,朱由检又心中别扭,若是日后对方一旦叛乱,现在的封赏就是资敌啊! “算了,留给内阁去头痛吧。”结束了令人头痛的思索,朱由检忽然发现,张国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张国元也是这次出来跟随的太监之一,在方正化出去办差后,暂时顶替其位置,贴身伺候。 “怎么,徐弘基、周延儒他们都来了?”朱由检随口问道。 “是的,陛下,所有人都到了。”张国元恭敬回道,态度一丝不苟,做的非常到位,他十分珍惜这次贴身伺候的机会,说不定自己的发达从此开始。 “让他们过来吧。”朱由检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手中的战报消息,在他来回反复观看时,脚步声在身想起,他也没回头,直接问道。 “西南之土司,若何?” 后面的脚步声听到这突兀的问题,猛然间一愣,声音顿时消失。这时候,朱由检才转过身,看着眼前愕然的几个人。 当头的是魏国公徐弘基,后面依次是商部尚书周延儒以及许心素、钱谦益、杨嗣昌、倪元璐。 此刻,这些人脸上都是错愕的表情,他们可没想到,当头过来就是皇帝劈头盖脸的问话。 西南土司如何? 是和西南战事有关吗?听说上次又让奢崇明给跑了,而且还是因为当地有人使绊子才跑的。 “臣等参见陛下。”魏国公徐弘基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也不回答问题,这些东西他不太懂,没这个眼光,而是直接见礼。 毕竟这么呆呆的望着皇帝,做么说都算得上是失礼了。 其他人这也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弯腰行礼。 “平身吧。”朱由检看了眼徐弘基,暗骂了一声老滑头,然后将自己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张国元,让其给在场的几个大臣看看。 除了徐弘基外,这些人都是他比价看好的,此刻考教一番也能试试成色。 徐弘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去看这份情报,而是自己让开位置,让皇帝能更好的看到他身后的几人。 周延儒手下观看,匆匆浏览完了后,他的脸色极其怪异,似乎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当初在朝中时,他也看了朱燮元的战报,上面可是着重描述了阿迷州土司首领普名声,说起起了异心,图谋不轨,结果现在从最新的战报来看,似乎并不是如此。然而,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报却又说之前奢崇明的确是普名声放走的。 这中间来回曲折,看的让人费解至极。 看完后,周延儒将情报递给其他人,他们看完后,也是表情各异,有的是怀疑,有的是思索,有的则觉得是理所当然。 “陛下,微臣以为此实属正常,普名声许是和奢崇明有所勾结,将其放走,事后又畏惧大明天威,自觉无法对抗,便又攻杀奢崇明,戴罪立功。”钱谦益一副士大夫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姿态说道。 还被说,尽管他浑身骄傲,但这解释,似乎的确说得通,周延儒刚想嗤笑几句,却又猛然顿住,这番话看似漏洞百出,但偏偏合情合理。 大明难道不是天朝上国吗?蛮夷畏惧大明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典型的士大夫思路,却又无法反驳。 578 发妻万氏 贵州,贵阳。 在神奇的转折,覆灭逃窜道永宁的奢崇明后,朱燮元大军便移师到此,略作修整,以便接下来进攻水西宣抚司的战事。 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没有将年幼的安位放在心上,安邦彦的大败,让水西的士兵几乎丧尽,尽管此刻安位并不投降,也没有能力抵抗了。 水西是荒僻难攻,但也要看在谁手中,什么人驻守。 没人觉得,朱燮元拿一个势单力孤的水西没办法。 于是,到了贵阳的第一天,贵州巡抚就开始给大军庆功。各种犒军物资不要钱的送过来,酒肉管够,让秦良玉带来的石柱土司狼兵眉开眼笑,大呼过瘾,一直生活穷困的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开怀畅饮过。 而其中,以阁老身份督战西南的朱燮元自然成了酒宴上的主角,巡抚,总兵,都察院,各级官员纷纷前来混个脸熟。 作为斩杀奢崇明的普名声,也是名声斐然,加上他在前期各种战功,迅速被文官们吹捧为平叛第一功。 至于之前的诡异行动,除了给朝廷的战报外,朱燮元没有主动向外宣传,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而后来奢崇明身死,更是毫无必要。 庆功宴持续了三天才结束,之后,普名声便带着自己的土兵回到了阿迷州。回到自己的居所后,普名声见到了自己的发妻万氏,他主动的说起了这次的战事,并将其中的转折也讲了出来。 “老爷为何先要放了奢崇明,而后再度斩杀,岂不是欲盖弥彰,让明廷怀疑老爷用心。以明廷锦衣卫之精锐,相比能查出来,老爷是有意放奢崇明走的。”万氏有些担忧的问道。 “是我一时想差了。”普名声也略微有些懊悔的说道,“我是见那奢崇明就此身死,有些兔死狐悲,便想着干脆让他走脱,也能牵制明廷,我好从中渔利,朱燮元太过厉害,若他留在西南,我若举事,空无幸免,不如让奢崇明活着,以作分担。” 他的这番担忧是有道理的,历史上朱燮元平叛后便留在了四川,担任巡抚,抚政西南,直到因病去世。 对于朱燮元的厉害,普名声是真切感受到的,他可不认为,自己举事就一定能抗住对方的围攻。 “只是,我后才才得知消息,这朱燮元早就被皇帝提拔为了内阁大学士,只待战事平定,便要回京任职,不会留在西南,如此一来,我留着奢崇明岂不是碍事?”普名声郁闷的说出原因来。 “如此挽救,倒也是正理,老爷毕竟很多准备都没做完全,不如杀了奢崇明,拿了奖赏,以图后事,过的两三年,等到时机成熟,在反了明廷不迟。”万氏安慰道。 不能说普名声做出了决定,每个决定都是对的,只不过是因为情报原因,导致某些举措在后来看起来是错误的。 “只是,老爷举动还是粗糙了些,奢崇明杀的太快,不然多留些时日,当日的手尾也能扫干净,不至于现在看来,充满了诡异。”万氏再次说道,她每句话都说道了普名声的心坎上,难怪连这种大事普名声都和发妻说,的确有两把刷子。 “是啊,越是诡异的事情,就越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我当时也是急昏了头,仓促做出的决定。”普名声无奈道:“若是多些时日,放走奢崇明的事就会淡化,到时候再杀就不会如现在这样看起来很突兀了。” “爱妻,不知可有补救之道?”说完,普名声充满期待的看向自己的发妻——万氏。 说实在的,普名声非常佩服自己的老婆,见识渊博,见事明晰,更难得眼光长远,比自己聪明多了,若不是有发妻的指点,普名声是抓不住朝廷平叛奢崇明的战事来壮大自己的。 可以说,他能发展到现在朱燮元都要倚重的地步,他老婆万氏居功至伟。 “有倒是有。”万氏想了想后,忽然笑道:“汉人高傲自大,视我等为蛮夷,认为我等臣服畏惧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老爷既然漏了行藏,不如就此承认下来,说的确鬼迷心窍,被奢崇明所诱惑,才坐下这等错事。” “只是之后回想,越觉的不安,害怕大明圣皇责罚,懊悔自责之下,便想着将功补过,于是奋力进兵,杀了奢崇明,以弥补过错。” 万氏条理清晰,将汉人士大夫高傲的姿态分析的淋漓尽致,看的普名声佩服不已。 “爱妻真是贤惠!”普名声一把将发妻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老爷!”万氏一脸羞红,小拳头不断的锤着普名声。 “失态了。”普名声将老婆放下来,他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娶到万氏,不然他早就栽了。 “老爷,这个主意只是能让老爷有个搪塞过去,说得出口的理由,能懵逼些读书读傻了的呆子,但是对于庙堂之上的大老爷们确实瞒不过去的。”万氏理了理衣服后,重新恢复了端庄的样子。 “哦,还有什么配套的方法吗?”普名声毫不意外,万氏就是如此,每次出主意都是环环相套的。 “有的。”万氏果不其然地点了点头,“诱之以利。聪明人都喜欢利益交换,就算那些聪明人对老爷有所怀疑,但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也会视而不见。” “只要老爷支持朝廷的流官政策,让朝廷废除宣抚司,派遣流官管理土地人民,朝廷必然不会在追究老爷的责任,反而会大加奖赏。正好几个以往和老爷不对付的土司早了兵灾,不少继承人身死,内部陷入了争权夺利中,老爷不妨将他们推出去,让明廷废除。” “如此既除掉了敌人,也卖好朝廷,岂不是两全其美?”说完后,万氏款款一笑,半老徐娘的年纪,竟还充满了万种风情。 “哈哈,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普名声心花怒放的抱起万氏,大踏步走向里间,“今晚老爷就留宿再次。” 房间内,剩下的都是万氏羞怯的惊叫声。 579 有才的杨嗣昌 看着钱谦益,朱由检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生生憋了回去。钱谦益说的有错吗? 没错,的确很有道理,而且这样的事在历史上发生了无数次,尤其是汉唐,这样的事更是时有发生。 但是,大明是汉唐吗? 尽管从各方面来讲,大明号称‘治隆唐宋,远迈汉唐’,从国计民生和制度方面来讲,的确是如此,但真正论到对外族,对后世的影响,不如汉唐。 这一点从‘汉族’‘唐人街’这两个词汇就能看的出来。 况且,到了明末,大明已经开始落后世界了,以朱由检的眼光来看,钱谦益等典型的士大夫依然抱着天朝上国的姿态,十分的可笑。 然而,这却是很多人的看法,甚至是民间普遍的看法。没看就连周延儒、倪元璐等人,虽然满脸疑惑,但也有些许颇为赞同的表情,至于反驳,更是没人提出。 当然,这里的民间普遍看法,指的是读书人,至于普通百姓,饭都吃不饱,可没空关注这些。 在他们看来,什么天朝上国不上国的,一点都没有肚子重要。 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一个国家只有全民吃饱了,才能再谈其他。什么梦想理想,气度姿态,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算了!”暗自叹了口气,看着他们的神情,朱由检心中原本想要考究的心思都没了。 一个八股状元,一个江南文坛盟主,一个东林标题党余孽转投过来的,全都是典型的士大夫思路,和他们讲这些也没用。 至于西南云贵川的治理政策,还是沿用从中叶兴起的‘改土归流’,这块区域土司众多,少民众多,交通又不发达,良田也少,历来都是中枢难达之地,治理困难。 哪怕是在后世,这里的治理也是个难题,更不用说是在科技不发达的明朝了,能维持安稳的统治就不错了,开发改变什么的就算了,先开发地理位置优越,人口众多的东南部沿海地区吧。 正当朱由检打算放弃时,一直落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杨嗣昌却突然说话了。 “陛下,微臣都是以为,当小心普名声心思诡诈!” “哦,怎么说?”朱由检感兴趣问道,难得遇到个有所见底的。 “普名声前倨后恭,前后态度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导致的。微臣觉得,他原本心思叵测,想造反生事,于是便放跑了奢崇明,但后来发现内部可能不稳,或者有准备还未做好,便改变了策略。” “这个事情可能是仓促间发生的,因此导致普名声动作粗糙,看起来漏洞百出。若是陛下想永绝后患,此时当问责普名声,发兵攻打。”杨嗣昌大胆的建议道。 “发兵攻打?”朱由检不禁意外的看了眼对方,这家伙倒是和他老子完全不一样,充满了暴力,看起来跟个莽夫一样。 不过,朱由检喜欢。 有句话不是说吗,我解决不了问题,但我可以解决出问题的你。能从肉体上消灭敌人,那就不要绕弯子,直接干就是! 其他几人倒是被他这个提议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倪元璐,更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杨嗣昌,大喊道:“杨文弱,你是疯了吗?如今战事刚刚平定,你又要重新挑起来,是何居心?奢安两人霍乱西南边陲,让云贵川三省千疮百孔,其他周边身份支援的前量子不计其数,如今再战,周边五省,可有余力?” 倪元璐能不急吗,因为战乱的原因,井盐的开采都不顺利,盐税基本泡汤,如今他正好想接着长芦盐场和台湾的风势,席卷天下盐业,囊括归一,这杨嗣昌又想挑起战争,一旦西南再开战,他还有机会将井盐收归囊中吗? 他倪元璐的仕途,如今就和盐业绑在了一起,阻人前途如杀人父母,倪元璐怎能不急? 尽管倪元璐是处于私心而猛烈反对,但他却说的句句在理,为了平定这场战乱,大明迁延良久,甚至部分辽饷都投入进去。 西南边陲持续不断的战乱,就像是一把割肉的刀子,不断给大明放血,伤口未好,朱由检再怎么挽救,再怎么给大明续命,也是徒劳的。 此时,大明最需要的就是内部平稳,在和平中谋求发展和崛起。 至于女真,这个是外敌,无法从长城入关的话,其危害的确无法和爆发在腹地的奢安之乱相比。 “倪爱卿所言,不得不考虑,杨爱卿可有其他策略?”最终,朱由检思索良久,也放弃了杨嗣昌所说的开战以绝后患的建议。 “也有一策!”杨嗣昌没有气馁,他说出这条建议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否决的准备,因此,他在心中又准备了第二条。 “朝廷当大声责问普名声,为何放跑奢崇明,致使围剿功亏一篑,责问的声势越大越好,最好弄得人尽皆知。” “这是为何?”朱由检有些不解,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纷纷盯着杨嗣昌,等着对方解答。 “朝廷历来有罢免有罪土司,派遣流官管理的行径,一旦普名声罪名坐实,就可能被罢免,哪怕可能性期很小,普名声也不愿意冒险,到时候就算不想反也得反了。为了息事宁人,普名声在争辩之余,肯定会输出很多利益,支持朝廷的决策。” “奢安之乱中,遭灾的土司众多,绝嗣、内乱的也不少,这时候就可以接着普名声的支持,将这些土司废除,改派流官治理,西南之地土司越少,其地就越安稳,朝廷的根基也就越深厚,到时,纵然普名声不轨,也不会有如今奢安之声势。” 杨嗣昌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思路讲述非常清楚。 啪啪啪! “好,果然有见地,难怪杨祭酒时常慨叹炫耀,我家有一匹千里驹!”朱由检拍着手掌,大声赞叹道。 杨嗣昌的两条策略,当真是出乎他的预料,既有着眼未来的,也有切合实际的,无论哪一条,可行性都非常高,而且操作不难,当真是国之干才。 “陛下谬赞了。”杨嗣昌谦虚道。 “你写个折子,递到内阁吧。”朱由检笑了笑,收敛了自己的夸赞。英才需要的不是赞誉,而是更多的磨练,太多的赞誉只会毁了他。 “好了,杨爱卿的策略很精辟,不过不是今天的主题。今日,朕和你们说说这台湾岛和走海的事。”将西南的事放在一边,朱由检终于进入到了主题。 几名大臣纷纷打起精神,认真看向皇帝,他们这才知道,皇帝召见他们的原因,是要面授机宜,如何开展工作。 580 大商队 关于远洋贸易,朱由检也没什么经验,组织商业活动之类的,更是不知从何抓起,因此就算是面授机宜,也只是泛泛而谈。 当然,就这个时代来说,也谈不上什么真正的远洋贸易,最多不过是一群商人乘船出海,将国内的货物运送到马尼拉卖出去,然后运回大批白银,买房置地。 整个过程基本就是这样,对于这种事,许心素门清,朱由检要说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一种以走海开始的连动。 以朝廷的名义,召集一批商人,在周延儒的带领下,前往马尼拉,和马尼拉当局进行交易,并达成一定的合作来往协议。 西班牙更早在南洋展开殖民,其势力更大更加的根深蒂固,距离大明也近,是以初步拟定,是和西班牙交易。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策略,暗地里则是以大商队为诱饵,来诱杀李魁奇和刘香老,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走海的路线都是宣策台湾海峡,从这里经过,然后路过广东海域,再抵达吕宋。 当然,这个暗地里的目的自然不必公之于众。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人。这个道理朱由检还是懂的,尽管是对着诸位朝中高管,他还是没将隐藏的目的说出来。 “大的方略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你们两个去补充完整。”将想法讲了一遍后,朱由检冲着周延儒和钱谦益两人说道,这件事具体的操办者还是他们俩,到时候他们都要一起前往马尼拉商谈签订协议。 “我也要跟船出海,前往马尼拉?”听了皇帝的设想后,周延儒顿时胆战心惊起来,这个时代,出海的事故率还是很高的,一般人家,不是日子无法过下去了,根本不会出海,谁都不知道,这次出去了,还能不能回来。 也正因此,沿海地带妈祖信仰非常盛行,就是因为每次出海都是生死未卜。 “陛下,微臣必须去吗?”周延儒刚问出这个问题,就立刻后悔,这不是在皇帝面前说明自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和马尼拉的大佛郎机人谈判,必须要有一个地位够高的人,你为商部尚书,不论是地位还是管辖领域,正好合适。”朱由检看着周延儒略微苍白的两旁,玩味的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微臣.....微臣.....”周延儒犹豫了半晌,也没做出决定。 “你若平安归来,朕保你十年之内入阁!”朱由检没有因为周延儒的犹豫而生气,生死间有大恐怖,面对生死之旅,畏惧是正常的,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许诺,就看周延儒敢不敢为了仕途拼一把了。 “十年之内入阁?”果然,听了皇帝的许诺,周延儒顿时眼睛一亮,他可是知道熊文灿如何入阁的,不就是说降了郑芝龙,并未皇帝收降郑芝龙奠定了基础吗? 熊文灿可以,我也可! “臣干了!”他一咬牙道。 为了仕途,拼了! 尽管以他的年纪来说,入阁的概率非常大,甚至成为首辅都有一定的几率,但是官场这种东西,总是变幻莫测的,几率大却并不代表一定会变成现实,相比缥缈的未来,他更请愿抓住眼前的机会。 “很好!”朱由检满意点头,这才是一个干大事人才应有的冒险精神。 “只是陛下,微臣对于选择何种货物,不太清楚。”答应下来后,周延儒也不再紧张,立刻投入工作,既然将自己的命给堵上去,那这一趟就要做到尽善尽美。 “这个你和许心素商量,对于这方面他很有心得,这次将作监也会参与其中。”朱由检点了点旁边站着的许心素道:“其次,驿部沈廷扬那边,也会一定程度的参与进来,至于民间商人的选择,以有远洋船只和经验的商家为先,其次,他们也哟啊哦缴纳一定的费用,不想交钱的全部踢出去。” 朱由检立下了两条规矩,这次虽然是用他们充当诱饵,但却有着海军舰队充当护航,很大的概率不会遭到人为方面的损失,这些搭顺风车的商人自然要缴纳保护费的。 当然,这也不必说明,以免周延儒听闻后更加害怕,不愿意去了。 “微臣省的了。”周延儒点头,紧张害怕过去后,就是高兴。他家自然也是有生意的,只是没有这个能力走海,不过如今既然自己主持这件事,那自家肯定要得益。 反正皇帝也不关心哪家入选,只要有船交钱就行。嗯,等到这个消息广泛传开后,大福船和船厂肯定兴盛起来,这方面可以注意下。 想到得意处,周延儒不禁眼角带笑,一扫刚才惶恐的样子。 朱由检微微瞥了眼,差不多就猜出他心中的想法,朱由检也没管,甚至乐得如此,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培养一批新生代,有眼光,关注海洋和工商的食利阶层,当这个阶层逐渐壮大时,自己想要做事情,就不会如现在这么艰难了。 身后的钱谦益笑的更高兴了,自己不仅能参与其中,而且还不用跟着出海,真是享受便利又不用冒风险。他为江南文人,当听到朝廷集体开海的消息后,顿时笑疯了,走海中的利益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次能参与甚至一定程度主导,简直赚大发了。 此刻,他不禁为自己果断投靠皇帝而得意,不然哪有现在这个机会? “走海之事大致就是这样,你等二人负责筹备货物船只即可,其他不用操心。”朱由检冲周延儒两人点点头,然后另起话题,接着道:“接下来,朕说手脚下这个岛屿。” 说着,他用力跺了跺脚,扫视了一圈人后,说道:“这件事和你们各方面都有干系。” 台湾是个宝岛,这是毋庸置疑的,除了其绝佳的地理位置外,岛上的各种资源都非常多,造船要的主干,野鹿群等等,都是能立即用上的。 而一些不能用上的,只要少做开发,那也是宝地。比如广阔的滩涂,只要开辟成盐池,那简直是坐着收钱。 当说到盐池时,倪元璐和徐弘基立刻两眼放光,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有了台湾的盐场,他们就有把握击溃两淮的盐场,将廉价盐行销江南,占据了江南的时常,那离席卷全国也就不远了。 自己的事业就要从此腾飞,倪元璐顿时非常上心,聚精会神的听着皇帝的泛泛而谈的话语。 581 间接接触 当然,想要开发台湾的资源,肯定是要有一定的程序和手续,不可能皇帝说开发就开发,没那么回事,台湾现在也升格为了一个行省,其巡抚也是正三品,和内陆省份一样,想干任何事,都要走程序。 皇帝和周延儒等人,商量的就是这个程序问题。毕竟这些事都归咎为商业了,自然商部主管,等商部有了具体规程后,下发台湾行省巡抚衙门,由衙门照章执行,到时候长芦盐业公司就可以和台湾巡抚衙门神情审批了。 只要长芦盐业拿下了批文,开始了在台湾盐场的修建,后面的事情就好说多了,照着办就是。 当下,几人以《公司法》为核心,不断的商谈建议,梳理整个程序,包括公司的伸情、管理、纳税等等,都得到了解决。 台湾行省,是大明第一个固定了巡抚,建立了巡抚衙门的行省,虽然是一穷二白,但也是快白纸,可以任由几人随意涂抹。 在这样没有限制的地图上随意的画着,周延儒这个第一任商部尚书,直感觉惬意之际,一种大权在握的爽快感让他兴奋不已。 “大致程序就是这样了,到时候拟个折子,由商部签发即可。”有皇帝在这,周延儒的自主权就大了很多,不必受到内阁的拘束。 “至于开发的项目,除了盐场外,还可以有树木,桑蚕仿制啊,布匹啊,造船啊,渔业等等,就看你们自己的目光了。”朱由检揉了揉额头说道,这一番讨论,当真很费脑细胞。 “是,陛下。”周延儒等几人也是松了口气,终于商量完毕了。 “若是无事,臣等就告退了!”徐弘基看了看疲惫的皇帝,很知趣的说道。 “嗯,你们退下吧,钱谦益和杨嗣昌留下来。” 嗯??? 众人抬起头,心中顿时泛起惊讶的情绪,皇帝单独留下这两人干什么?只是,尽管心中好奇,但却没人敢将这丝情绪表现再脸上,他们全都神色如常,跟没听到一样,齐声应道: “遵命,陛下。” 随后,几人就躬身退了下去,这段港口的城墙上,就只剩下皇帝和杨嗣昌、钱谦益三个人。 杨嗣昌依然脸色如常,显示出强大的城府,倒是钱谦益,一大把年纪了,此刻却神色不断变幻,心中不停的想着,陛下为何将自己留下。 “钱爱卿,朕听闻,你号称江南文坛盟主?”朱由检先看向钱谦益,一脸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陛下谬赞了,都是朋友抬爱,虚名而已,虚名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钱谦益连连谦虚道,但是看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虚名的样子,反而微翘的嘴角,显示出他心中颇为得意。 “朋友抬爱就能抬爱出一个江南文坛盟主的名声,钱爱卿的认识的人很多,很广啊!”朱由检意味深长的说道。 “也就一般般。”钱谦益说道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得意,略微夸张道:“也不过是南直隶每个州府都有些朋友,浙闽等地有人接待,湖广江西不愁吃喝而已。” “钱爱卿果然交游广阔。”朱由检满意的笑了笑,然后道:“看来,朕这个任务,也只有钱爱卿最适合了。” “???”钱谦益一脸懵逼的抬起头,茫然的看向皇帝,怎么突然就要交给我任务呢。不是还在谈我交游广阔的事情吗? 懵了一会,钱谦益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他突然想到了上次的任务,接近张溥,说一些怂恿的话,这次的任务,不会又是这样的吧。 不不不,肯定更难的,上次只是司礼监的太监过来接触我,这次却是皇帝,级别不知搞了多少,肯定难如登天。 想到这,钱谦益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心中惊慌惧怕,就连两条腿都抖了起来。 “陛.....陛下.....”钱谦益苦着脸应道:“是......是什么.....任务?” 他是真的很想拒绝,但看看皇帝温和的笑容,那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钱爱卿不必惊慌,朕要交给你的也不是什么很难得任务。”说着,朱由检收敛起笑容,脸色平静下来,“不过爱卿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多谢陛下抬爱。”钱谦益的脸色再苦了三分,说再多的好听话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让自己去冒险。 “这次朝廷组织船队开海,除了是为了开源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隐忧福建、广东两大海寇出手,以图全歼。”朱由检脸色愈发的平静起来。 “诱饵?!!!”钱谦益一听这话,实在是忍不住,顿时惊叫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手笔这么大,费心费力的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开海行动,就是为了引诱两个海盗。 就连一直非常深沉,不动声色的杨嗣昌,也忍不住惊讶起来,满脸惊容的看着皇帝。 福建广东最有名的海盗是谁? 钱谦益努力的回想着,到底是谁值得皇帝如此对待? 然而,想了半天,钱谦益也没想出来。 “陛下,这......”钱谦益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不知道该说啥! “不比多言,朕意已决。”朱由检平静道:“朕要提醒你们两个,这个决策,目前为止,只有海军中高级将领知道,军队之外,只有你们两个人,军队的保密朕不担心,唯独你们两人......” 说完,朱由检看着两人,警告道:“若是让朕在军队之外,听到有关伏杀海盗的消息,朕为你们是问。” “微臣明白。”杨嗣昌慎重点头,钱谦益脸上的苦色则更加深刻了。 “陛下,福建广东海盗是谁,啊不,不是,微臣的任务是什么?”钱谦益被吓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在心中连连呸了几声,这两个地方的海盗是什么管他什么事,皇帝又不可能让他去接触这些海盗。 “海盗行踪莫测,朕无法保证他们被商队诱惑出来。江南之地商贸发达,定然有为这些海盗销赃的人,只是这些人隐藏的太深,朕的锦衣卫也无法找出来,故而,只能靠你这位江南文坛盟主,将商队的消息散发出去,引诱出这些海盗。”朱由检将自己的想法完整说出来。 “啊?”钱谦益顿时风中凌乱起来,这算不算是和海盗接触? 不算吧,至多只能是间接接触! 582 南直隶还缺个巡抚 钱谦益满脸呆愣的离开了城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等到回过神来后,自己已经到了住处。 周延儒和钱谦益自然不可能独自前来,身边都带着商部的精干人员,此刻,见自己的主官回来,手下顿时欣喜的迎接出来。 “大人。”手下满脸笑容的叫道:“恭喜大人得陛下青睐,飞蝗腾达指日可待啊!” 在旁人看来可不是这样吗,就连商部尚书也没有被皇帝单独留下,唯独留了钱谦益这个侍郎,这不是说明,在皇帝心中,钱谦益比周延儒更得青睐吗? “呵呵,是啊,本官要飞黄腾达了!”钱谦益傻笑一声,然后整个人脸色一暗,几乎是哭出来的表情,看都不看几个手下,砰的一声进了房间。 他当然是要飞黄腾达了,前提是他能办成这件事,办成了,皇帝许诺他一部尚书的职位,办不成...... 呵呵,回江南当他的文坛盟主去吧! “大人这是怎么了?”一个手下不知所措的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高兴的傻了吧?”另一个手下不确定的猜测道。 钱谦益离开了,城墙上的谈话还在继续。几人中,真正得朱由检看重的,除了周延儒外,就是杨嗣昌了,甚至杨嗣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周延儒更重。 周延儒在历史上毕竟有个不好的名声,虽然更年轻有为,但朱由检依然倾向于杨嗣昌。 杨嗣昌没说话,出来了刚才在皇帝说出走海商队还有一层诱饵的含义时惊讶了下,后来他一直保持着平静,就算皇帝说出钱谦益的任务时也是如此。 “钱谦益都不知道福建、广东两地的海盗是谁,可见两者只是疥癞之患,并不足以威胁大明州府,那你知道朕为何执意要清除这两人吗?”朱由检考教的问道。 杨嗣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作思索。 其实,刚才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心中隐约有个猜测,现在只是想着怎么用合适的语言将之说出来。 “陛下开海是为了一是为关税,二是为商税,总的来说,是为了开源。”杨嗣昌起首是一句很有总结性的句子。 “有意思,继续说。”朱由检略有些意外。说出关税很正常,但能说出商税来,可见是看到这些东西背后的关联。 “是!”杨嗣昌一拱手,接着道:“福建海盗著名者为李魁奇,广东海盗著名者为刘香老,两者皆有大小战船上千艘,为祸两地居民。虽不能威胁州府,但却影响恶劣,若放任不管,则会愈演愈烈。” “而海盗,对海商的危害尤其大,若是船队规模巨大,倒是不足为惧,但开海后,势必以小股商人为主,他们船只不多,只有几艘或者十几艘船,根本无法抵御,海盗若不清剿干净,陛下之开海,终究不过是空中阁楼,昙花一现罢了。” 说完,杨嗣昌露齿一笑,不好意思道:“微臣一得之愚,让陛下见笑了。” “不,你说的很好,起码比钱谦益有眼光多了。”朱由检哈哈一笑,杨嗣昌的眼光的确不错,能看到这些已经是这个时代人的极限了。 当然不是说杨嗣昌能力比钱谦益这些人强了几倍,而是眼界由见识决定,大明人由于时代局限性,再有能力者也不过是见到杨嗣昌所言,再远就不可能了。 而这正是朱由检高兴的原因,杨嗣昌的能力已经触碰到了这个时代的天花板,只要见识上去了,能力必将大有长进。 就潜力而言,比钱谦益是要大的多,甚至比周延儒还要大。 这是一只很有前途的潜力股,朱由检决定好好栽培下他。 “你能看到这些,朕已经很满意了,不过,伏杀李魁奇和刘香老的意义不仅仅是如此。”朱由检转身,眺望远处的大海道。 “?”杨嗣昌惊讶的挑了挑眉,他虽然谦虚,但却对自己的见解很自负,自认为看透了皇帝所有安排,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止于此。 “请陛下明示。”杨嗣昌问道。 “朕不仅仅是因为开海贸易,为的更是这片海洋本身。”说着,朱由检又转过身来,看着杨嗣昌,用一种深邃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海洋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谁掌握海洋,谁就将成就霸业,威震四方!” “霸业?”杨嗣昌非常不解,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词,除了在春秋时期频繁提起外,后面的时代很少有人用,更不要说这个词是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 看着杨嗣昌不解的眼神,朱由检恶趣味的笑了笑,也不解释,而是卖关子道:“太学知道吧,就是你父亲担任祭酒的地方,由国子监改过来的,里面开了一门课,叫做世界地理,是由钦天监正汤若望授课,有空你可以去听听,你听懂了这门课,就能理解朕更深层的战略意义了。” “有时候,海盗不仅仅是海盗,他所代表的东西更多,更广!”最后,朱由检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于皇帝的卖关子,杨嗣昌很想翻个白眼来谴责下,只是听到最后一句,他顿时陷入深思,不由自主的思索起来。 “好了,不要想太多了,见识没到之前,你再怎么想也是想不出来的。”见杨嗣昌想的眉头紧锁,朱由检直接打断了他。 “是,陛下。”杨嗣昌顺从道,也没用固执的要去想,他本身就是这么个性子。 “知道朕为什么任命你为苏松巡抚,兼管常州吗?”朱由检再次问道。 “微臣不知。”杨嗣昌摇摇头道。 “朕是要你对比一下。”朱由检早有所料道:“随着开海,上海县必将繁华无比,到时候整个东南工商都会汇聚在此,常州,苏州,松江将会首当其冲,朕任命你为三地巡抚,就是要你对比下常州府和苏州松江两地,在管控和引导方面的差距。” “引导和管控?”杨嗣昌喃喃道。 “对。就是引导和管控,商人如大河,筑以堤坝,便能灌溉良田,若不然,只能为害人间。”朱由检满含深意说道。 “常州和苏松制度不同,等商人流动起来便当体会出这种不同的好处。南直隶还缺个巡抚,一个普通洪承畴般的巡抚,朕很看好你。” 说完这句话。朱由检拍了拍杨嗣昌的肩膀,便飘然而去,徒自留下杨嗣昌一个人面对着大海呆愣深思。 583 拜访松江徐家 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下去,朱由检就彻底放松下来,不再理会朝政。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事必亲躬,具体的事务,得依靠下面的人去办。 而下面的人办事,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这时候再怎么担心关注也无用,只能等待结果的出现。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下一切负担,愉快的等待。 带了皇后和袁妃出来,那就好好的陪下她们。 台湾虽然还没开发,但很多自然风景已经形成,美丽的沙滩,河谷,潭水等等,都能去看一看,岛上腻了就去海上转一圈,转完了还可以去福建等陆地上游玩。 皇帝万事不管,但周延儒等人却忙碌异常,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基隆处置政务,倪元璐,徐弘基都是如此,倒是杨嗣昌和钱谦益回到了江南。 一个是诉苏松巡抚,又不涉及大商队和台湾开发,自然不会留下来,至于钱谦益,则去上海港,一是选定上海市舶司的地址,二则是将消息放出去,让那些有实力的商人有足够的时间询问和准备。 商部是新组建的,其核心就是周延儒,作为新的部门,并没有那么多的资料文书等,只要带上了尚书的官印,周延儒在哪里,商部就在哪里。 在基隆占据了一个房间,将桌子架起来,商部的招牌就竖了起来。洪承畴的巡抚衙门也是如此,其他布政使等官职还空着,目前衙门以他为主,他在哪里,巡抚衙门就在哪里。 两个机构非常的精简,政策交流起来就非常的简单,商部制定好了政策,立即就能下发到台湾巡抚衙门,而衙门也能很快落实执行,并反馈回去。 而倪元璐和徐弘基两人就在这里等着,一旦巡抚衙门和商部交流完毕,政策流程公布,他们就立即就以长芦盐业公司的名义申请。 商部也宣布,《公司法》开始施行,当然,现在主要是在台湾境内施行,至于其他地方,还需要周延儒去推广。 长芦盐业公司在过去的几个月内,可谓是日进斗金,每天都有大量的马车排队等着拉盐,一车银元一车精盐。 能让勋贵们获得行销权就是天大的恩赐了,怎么还可能让他们赊账呢。 长芦盐业公司很有钱,只是这个钱却不能乱用,大规模的用钱需要审批。不过类似的公司没有明确的归属,说是归内阁管理,但也只是提议,并没有明确规定。 不过皇帝在台湾岛在,这件事就很简单,皇帝首肯即可。这也是倪元璐留下来的原因,将所有事情敲定,然后再回长芦,组织人手和物资前来台湾,建设盐场。 在三个部门于基隆忙碌异常的时候,钱谦益回到了上海港。他在港口内寻了一处房子,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 大商队的消息,由他个人来说,并无多少可信度,谁都不会相信,一直禁海的朝廷,会组织人手前往马尼拉贸易。 这种事,只能有朝廷下发文件才能取信于人,这个方法钱谦益早就和皇帝说了,陛下也同意,到时候邸报以及帝国日报都会有刊登公布。 表面上的消息流传,是不需要他担心的,他真正要操心的,反而是暗地里的船舶。首先要确保这些海盗能收到消息,其次就是这些海盗会动心,前来抢掠商队。 “李魁奇和刘香老吗?”钱谦益望着两人的资料,陷入了沉思。 以他的人脉,想要弄清纵横福建和广东两海的大海盗是谁,是轻而易举的,很快就有人将消息摆在桌面上,甚至一些极其隐秘的事他也知道。 比如在松江府,就有李魁奇的一个补给港口,这个港口不大,也非常的隐秘,平常很少有人用,只在李魁奇卸货和补充生活物资时启用。 毫无疑问,松江府就有窝商,负责替海盗销赃。 若是其他地方,钱谦益不好确认,但是在松江府,当通过隐秘渠道得到这个消息后,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家族。 松江徐家! 这个徐家不是徐光启出身的徐家,而是前朝首辅徐阶的徐家。徐家在徐阶当首辅的时候,几乎将整个松江府的土地都给兼并了,数量多达四十多万亩,而在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不断的发展。 以为徐阶提拔了张居正的原因,多少有一份香火情,在这个便利下,徐家已经将触手伸到了其他州府,就懒常州府,都有徐家的地,其土地之多,堪称一大怪物。 而其中,松江府更是徐家的大本营,其经营之深令人咂舌,就算是徐光启,也很难说和徐家没有半点关系。这样的家族,若是说自己的地面上出现一个隐秘私港,而丝毫不知的话,钱谦益第一个不信。 带着这样的想法,钱谦益来到了华亭县,这个松江府府衙所在地的县城。 华亭县是松江府最为热闹繁华之地,甚至因为太过繁华,还在旁边新分出了一个县来。作为松江府第一的家族,徐家的府邸,非常的庞大,那高大的门楣,饶是钱谦益见多识广,也不禁为之震撼。 “牧斋先生里面请,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待。”门房恭敬的将钱谦益请了进去,其语言、姿态、礼仪等,都无可挑剔。 “不愧是徐文贞公的后裔,就连门房都如此知书达理。”钱谦益赞叹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叙府很大,里面的陈设都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廊桥、假山、小湖统统都有,堪称一步一风景,十步一惊喜。 钱谦益也不急,跟着引路的管家慢慢的往里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点评着园林修建的风格和妙处来。 那管家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若是说起文章八股,是不可能和钱谦益放对,但若是自家的园林妙处,他再清楚不过。 因此一路上尽管比较长,但钱谦益却丝毫不觉得枯燥,欣赏欣赏风景,再和管家聊聊天,路程很快就过去。 “老爷就在里面等着,牧斋先生进去就是。”关键指了指书房,便自行离去。 “咳咳。”钱谦益正了正衣冠,然后行礼道:“可是徐本高先生当面?” 584 徐阶的重孙 来之前,钱谦益就打听了一部分消息,徐家当代的家主是徐本高,其祖父是徐元春,而徐元春的祖父就是徐阶。 尽管徐家借着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发展迅速,家族也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作为徐阶的后裔,徐家嫡系在仕途上的发展,却不尽如人意。 当代家主徐本高连进士都不是,只是一个举人,也是因此,他干脆没有去走官场,而是荫萌了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职务。 当然,在许显纯清理锦衣卫的时候,徐本高被踢了出来,他这种典型的文官背景,正是大力查处的对象。 如今,徐本高身上一官半职都没有,而且以举人的功名,钱谦益称之为先生,简直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 当然,这是没算上徐家潜在的势力,钱谦益正是考虑到了对方是当地的地头蛇,又是名宦之后,才如此放低姿态。 “正是后学末进,在牧斋先生面前,在下可不敢妄称先生,在下可当不起,当不起。”里面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随后书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打开。 “徐文贞公之后,当得起在下一声先生之城,当时若无需文贞公提拔张江陵,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万历三大征了。”钱谦益高帽子戴的飞起。 不过他心下却暗自呸了一声:你若当真觉得当不起,就不会在这里等着了,而是到门口亲自迎接了。 “哈哈,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牧斋先生还提它作甚?”徐本高哈哈大笑着,嘴上说着不要提,脸色却显出得意之情,将钱谦益热情的请到了书房中。 徐家自徐阶而开始辉煌,对于这位老祖的各种事迹,自然最为自豪,而其中有两件便是被他们一直称道,一个是弄到了严嵩,一个则是提拔了张居正。 如今钱谦益提起其中一件,他怎能不热情。 书房中茶水点心早就准备好了,两人相互见礼后,便坐下来喝茶闲聊,一个问官场趣事,一个问当地风土,倒是相谈甚欢。 就这么寒暄了一刻钟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牧斋先生如今已经贵为一部侍郎,为何不在京师办公,却来华亭荒僻之地呢?”说到侍郎时,徐本高露出了一抹艳慕之色,正三品的官职,是他做梦都得不到的职位。 “还不是因为公干!”钱谦益放下茶杯,一脸国事如此,如之奈何的表情说到:“此次,本官随商部尚书周延儒来到上海港,便是要再次主持开海事宜,为朝廷行开源之举。” “开海?”听到这个词,徐本高徒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 朝廷,要开海? 这怎么可能?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就这非常突兀的要开海了? “是的,要开海了。不过这次开还有些不同,陛下要商部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商队远航,赶往马尼拉卖掉,啖头一口汤,以解燃眉之急。目前尚书大人正在和海军舰队的人洽谈海上护航的事情,而本官则负责组织商队和货物。”钱谦益解释了下,一些消息就在他的交谈中被传递出去。 “这是朝廷机密吧,钱大人告知在下,不太妥当吧。”徐本高还是有些怀疑道,无他,实在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了,没有任何征兆,就要开海。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本来想要进行这样的举动,少不得一阵唇枪舌剑,扯皮攻讦,但恰恰这个时候,徐光启掌控内阁,辖制百官,想要一举清理宗室问题。 这种情况下,需要皇帝支持的内阁,根本没有丝毫反对,就让周延儒奉旨南下,主持开海事宜,而没有任何阻拦。 当然,未尝不是因为此次策略的原因,让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至少上层很快通过,以至于地方一点风声都没有。 “无妨,这不算啥很忙机密,很快朝廷就要通过邸报和帝国日报昭告天下。这次奔赴马尼拉,朝廷不仅想自己做生意,还想多拉拢一些商人,以收取保护费的形式,多赚取一些银钱。”钱谦益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样啊!”徐本高如有所思道,若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对方的话可信度极高啊! “这次本官来拜访先生,就是想要获取先生的帮助。”钱谦益说到这,口气有些软下来的意思,“松江徐家乃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族,根基深厚,而且近海,相比对走海的贸易不陌生吧。” “呵呵,徐家奉公守法之民,从不涉足海上贸易。”徐本高干笑着说道。 这年头大族都干海上的贸易,只是做是一回事,说又是另一回事,甭管私下里怎么清楚,但明面上却绝对不能说。 “松江靠海,民间多船,有很多船能去马尼拉,相比徐家也有。”钱谦益根本不管对方承认不承认,反正自己说自己的:“而且又背靠江南,工商发达,想要调派货物的话,当是轻而易举。” “本官此来,就是为了获得徐家之助,希望徐家能组织一批货物和船队,参与此事。”说到这,钱谦益似乎觉得说服力不够,又低声,以一种神秘的语气说道: “不瞒先生,陛下对开海尽管重视,但也有不少的疑虑,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非常的赚钱,故而此次走海贸易,也带着一定的试探作用,若是货物好卖,利润巨大,到时候朝廷就会在上海港全面开放走海。” “介时朝廷不再参与,而是以市舶司管理,收取关税为主。而此时,徐家襄助陛下第一次走海,有了这个情分,之后在上海市舶司中也算是有几分薄面,到时候想要获得便利,岂不是易如反掌?”钱谦益大加描绘未来美好的场景。 “这......”徐本高脸现犹豫,若一切如钱谦益所说,此次走海,还当真是一本万利,万无一失的赚钱之路啊。 “本官还有事,就不在此耽搁了,希望徐先生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有了答复,怕人到上海港告知在下一声即可,在下还可以做个主,徐先生组织了货物,可以直接运到上海港,哪里还有不说空的仓库,也省的先生货物存放之费用。” “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在下一片心意。”钱谦益说完,抱拳道:“本官在上海港恭候先生的好消息。” 说完,他转身便走。 钱谦益一走,徐本高脸上的犹豫之情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深邃的目光,其阴沉、考教,和刚才的温和形象派若两人。 585 朱燮元将归 “总算是走出了一地步。”出了徐府后,钱谦益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徐府到底和李魁奇有没有勾结,勾结到了什么程度,能否影响对方的决策,但通过徐家将消息放出去,终归是有好处的。 就算不能达成暗地里的目的,对自己明面上的任务也有益处,自己先将消息放出去,起到预热的作用,等邸报和帝国日报公布确切消息,就能少了很多思考的时间,介时肯定会有人第一时间找过来。 “不过,徐家一家还不太保险,松江府完了,其他沿海的州府也要去打探打探。”钱谦益转而又思索起来,海盗不可能只有一个窝商,其他地方肯定还存在,而且除了李魁奇外,还有一个纵横广东海的刘香老。 这家伙的窝商,不可能会远在江南,定然还是在广东范围内,那边自己也要跑一趟。 “还被说,陛下真有眼光,这任务,除了咱老钱外,其他人真不一定能干下来,他们可没我这么广的人脉,从南到北,就没咱老钱不认识的人。”钱谦益略微自得起来,不是什么人都有一项特长会被皇帝所铭记的,自己如此也算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了。 而且,往南跑一趟,不仅是完成皇帝的任务,也是完成走海的人物,那边的商家可不少,而且熟门熟路,若是有光明正大的机会,能组织的货物和人手,恐怕不比许心素那边少。 主意打定,钱谦益也不耽搁,回去收拾了下后,便乘船沿着海岸线南下,一路走一路拜访,四处散播朝廷开海的消息。 还别说,他这么一散步,的确让整个江南之地,所有走海贸易的商人都震动起来。对于这个消息,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嗤之以鼻,还有人忧虑不已,感觉自己的利益将被人侵占。 总之各种反应都有。而当场坐下决定,和钱谦益商谈的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是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思谈的,谈完后也不行动,而是等着更加确切的消息。 而随着邸报和帝国日报的发行,上面关于商部组织走海事宜作出了官方背书,这个时候,江南商人顿时爆炸了,所有人纷纷想要和钱谦益联系,但此时对方却远在广东,一时半会联系不上。 也只有那些和钱谦益商量好的人,可以直接行动,带着人和货物,朝着上海港涌去。一时之间,原本清冷的没有一艘船停靠的港口,顿时热闹起来,每天都有船只涌入,同时陆路上也是大量的马车运送着各种货物前来。 这些人可不钱谦益更清楚的知道,什么货物在马尼拉更好卖。 大量的货物采购,一时间让整个江南商场火热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物价和人工的波动,整个工商之地,陷入一片狂欢的混乱之中。 只不过,江南的文人士子和商人,在高兴之余,却错过了帝国日报上两篇极其重要的文章,或者说不是错过,而是忽视,毕竟在真金白银面前,任何人都文章都不重要。 京师,内阁。 徐光启看着一份报纸,见到上面刊登的署名朱聿键和朱常洵的两篇文章,摸着胡子,笑的非常开心。 其中,朱常洵是福王,虽然被软禁在京师,但作为距离天子最近的宗藩,其发言支持的意义是重大的。 而朱聿键只是唐王世子,为了和福王的支持对称,当他的奏折来到内阁时,徐光启连夜命令礼部的孟绍虞,通过朱聿键嗣位的请求,一夜之间就让其成为了唐王,然后发布了这片文章。 有了两位藩王的支持,他‘削藩’的举措算是打响了声势,接下来只要继续沿着藩王内部的裂口用力下去,声势只会越来越大,当黑幕增多,民间议论汹汹到顶点时,便能借着风潮,一举完成‘削藩’。 到时候朝廷既能去除一毒瘤,也能获得一笔意外之财,用来启动接下来的改革。 只是,这个打响第一枪的人要好好琢磨下,而且审理藩王案件的人选也要确定下来。 正当徐光启想着这些令人头痛的问题的时候,王在晋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他高兴的杨着一份战报,一进来就嚷嚷道:“哈哈,大捷,大捷啊!出人意料的大捷啊!” “怎么了?”徐光启抬头看过去,如今朝廷还有什么地方能有大捷的? 拢共有战事的地方就西南一处,总不可能是那里吧。只是前次朱燮元才传来功亏一篑的消息,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好消息传来呢? “你们猜猜是哪里来的战报?”就在所有人探究的望过去的时候,王在晋竟然恶趣味的卖起了关子。 “呵呵!” 钱龙锡冷笑一声,低下头去,徐光启不发一言,重新思考自己的问题,熊文灿则压根没看过去,他对战报不关系,只想将北直隶的事情核算清楚。 “你们!”王在晋看他们这个样子,不禁气的半死,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是朱燮元发来的战报,匪首奢崇明已经被就地斩杀,西南战事即将结束!”王在晋舞无趣的将战报丢在桌子上。 “不可能!” 然而,听完了他的讲述后,其他人顿时惊骇起来,钱龙锡反应最大,当场就站起来大叫道。 “战报上写的清清楚楚,用了总督大印,怎么没不可能!”王在晋指着战报道。 钱龙锡当场去翻战报,一目十行的扫下来,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普名声有鬼!”他立刻指出来道。 “有鬼又怎样,人家杀了奢崇明,是有功之臣。”王在晋毫不在意道,他才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呢,只要战事结束就好。 只要战事结束了,军费就会更加宽裕,辽饷的额度还可以增加两百万两,到时候九边的裁撤更是有保障。 而在这个期间,其他两人也看完了战报,一时间,内阁中沉默下来,无人说话,西南战事结束,他们全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只是,没人愿意说出来。 “嘿嘿,朱燮元这下要携着大功而归啊!”最终,还是钱龙锡将这个问题点了出来。 586 司法程序 当初入阁的,除了徐光启外,还有王在晋、熊文灿以及朱燮元。其他三人都是当场奉旨入阁,而朱燮元,则是以阁老的身份,坐镇西南,进行督战。 如今,既然西南战事即将结束,他的回归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介时,内阁的权力必然要经过一番调整,更不要说,皇帝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再度增加阁臣。 毕竟徐光启携内阁凌迫皇帝,是不争的事实,以皇帝的性子,不可能没有反应。台湾巡抚衙门,除了巡抚外,还有六名主官,那内阁在首辅之下,多增加八名辅臣,也是可以接受的。 能入内阁的都是人精,哪怕是资历最前的熊文灿也是如此,以小见大,管中窥豹也能将皇帝的想法猜出一二来。 内阁人数增加是必然的,只是不知这个时间点在什么时候。 钱龙锡将这个关键点出来后,内阁顿时陷入沉静当中,所有人都在游移不定的猜测着。 “内阁增减之权,操之陛下,不是吾等可以妄加猜测的。”良久,徐光启才低低说了一句,他是知道皇帝的,想要将权力掌握在手中,容不得下面的人冒犯。 只是,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上,徐光启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权力流失,他和皇帝的争斗,几乎是必然的,只是两人良好的情义以及天下为公的心,会将这种斗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斗而不破,争而不伤是最基本的前提。 “首辅大人高义,我等自愧不如。”钱龙锡自嘲了一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多不多人,和他们真的没什么关系,这是该首辅头痛的事。 王在晋和钱龙锡嘿嘿一笑,也不在意,转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两人忙碌的很。 徐光启却没走,而是沉默的看着其他三人离去的背影。内阁现在并不团结,王在晋和熊文灿只是专注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并不关注,对于他提出的议案,既不反对,也不赞同,完全不参与进去。 倒是钱龙锡,介入的比较多,时而会提出些意见或者反对。看起来,整个内阁似乎很分裂,但是徐光启却觉得还不错。 若是成功,也就不需要太多人,若是失败,不牵连到其他人更好。纵观整个华夏历史,改革者都没用太好的下场。 不过,自己死了不要紧,还有皇帝呢,只要陛下一心坚持下去,就绝对会找到继任者。大明英才何其多,既然能有第一个徐光启,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而这也是徐光启为何要逼迫皇帝,让其居于幕后,而自己站到台前来的原因。他想保留一定火种和希望,在自己失败身死时,能传递下去。 只是,目前看来,皇帝并不想就这么隐没在幕后,他召集周延儒和钱谦益南下,就是想要做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皇帝做试点,选择出更好的政策,而自己则负责全面推广,维持整个体系的运转,这样的话,天下的目光还是在内阁,聚焦点还是在自己身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徐光启低吟一句,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朱燮元即将回归内阁,他的回来,会对内阁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若是对方和钱龙锡联合起来,就能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若朱燮元被授予次辅的职位,带着钱龙锡,都能对自己进行压制。 别说不可能,一个人所做的事情,和他是否保守派并无实际的关联。司马光鼎鼎大名,更是写下了《资治通鉴》这种旷世巨作,不一样是保守派,在赶走王安石后,将所有新政全部废除。 朱燮元,保不住也是这样的人。 面对这种局面,除非皇帝支持,或者他将王在晋和熊文灿拉拢过来,不然的话,到时候内阁的主导权将会易手。 一个首辅,控制不住内阁,这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未雨绸缪计,一些事情,要提早开启了。改革一旦启动,到时候就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反对的,而在确定失败前,想必没人会和一个要背锅的首辅作对。 “差一个破局者和审判者。”徐光启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破局者好说,都察院中有很多这样的官员,为了升官,他们不惜一切,尤其是各个地方都察院,为了脱离那些偏僻的地方,让他们上一些乘除藩王的折子不算啥。 就算是怼皇帝,只要之后能离开,也只是小事而已。其中,尤以云贵等地的都察院御史最为热切。 反倒是后一个,对藩王的审判者,或者所审判机构不好找。宗正寺早就荒僻,名存实亡,如今藩王的各种事务都是礼部在管辖,但是让礼部去的话,孟绍虞第一个不答应。 或许可以交由三法司来进行,徐光启若有所思的想着。 而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皇帝曾经提出的一个议案,想要将大理寺超拔到正二品职位,和刑部尚书、左都御史相当的地位。 或许可以从这里想法子,大理寺卿陈扬美也是个素有清明之人,让他审理涉事藩王想必没有问题,他本身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何况还有着提拔的诱惑在,不愁不尽心。 不过,提起诉讼的人又让徐光启再次头痛起来。 大明也是有基本的诉讼程序的,想要审理藩王,起码也要有一个原告,而很多的案件中,原告早就死亡,根本无法当庭对峙,何况,大明如此巨大,藩王众多,让所有原告都来京师也不现实。 同时,侦缉取证也是个巨大的问题,没有大量的人力,是无法将罪证和卷宗都搜罗过来的。 其实,原本涉及到藩王,交给锦衣卫是最好的处置措施,对方有强大的人力,有自己的诏狱,有审讯的权力,简直一套龙服务。 只是,将皇帝从明面上赶出去的徐光启,并不想将今上再次牵连进来,哪怕是手下的抓牙也不行。 “嗯嗯,都察院有弹劾、监督百官的权力,藩王也勉强可以归入其中,提出弹劾、状告的事情可以由他们进行,包括地方上的证据搜索。” “不不不,都察院的范围还没这么广,目前地方只有十三处,而藩王却远远不止这些,还是交给刑部去侦察,地方府衙县衙都有刑房,手头有捕快,完全可以办这件事。” 想到这里,徐光启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基本的程序有了,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了,整个操作过程,一定要在朱燮元回归前完成,只要盖棺定论,就无人能够推翻。 而徐光启不知道的是,他想出的这个流程,在今后成了大明司法的基本程序,虽有小改,但大的方面却从未动过。 徐光启也因此被尊称为司法程序之父。 587 大理寺议题 有了解决的方案后,徐光启整个人就轻松了下来。对于引发了这一轮思考的西南战事奏折,也很快做出了批示。 阿迷州土司首领普名声居心叵测,其心可诛,当彻查! 做完票拟后,这封奏折便被送到司礼监,给曹化淳过目,若是没有问题,司礼监变回用印披红,然后再送回内阁,分发下去执行。 如此这个政务程序便完成了。 整个过程,基本不用皇帝参与,和当初万历初期,张居正秉政,保持国政的情形很像,他当初德到了冯宝的支持,所票拟政务,无所不准。 当然,此时徐光启和当初的张居正在本质上还是有着巨大的区别,一个是架空皇帝,壮大相权,一个是在皇帝的首肯下进行,屈服于皇权。 在处理完这件政务后,徐光启没有再忙碌,而是看起了报纸,上面刊登了唐王和福王的文章,对此他很是关注。 何况,心中有事的他,此时并无心处理政务,不如看看报纸,关注下事态的进度。 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徐光启此举可谓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咱们这位首辅可是自律甚是严格,今天却在内阁中干起了无关紧要的事,当真是让三人无比的惊讶。 “首辅大人怎么了?”钱龙锡发出了这样的眼神看向其他两人。 “不知道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王在晋这样用眼神回答道。 “我看可能,还是老实点,不要惹首辅大人了。”熊文灿同样回了个无奈的眼神。 对对对,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剩下的时间中,整个内阁都因为徐光启看报纸的举动,而显得有些压抑,这种压抑直到徐光启离开内阁后才轻松下来。 终于走了!三人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看着首辅大人离去的背影,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徐光启今天非常准时的下班,下班后,他没有回家,当然,也没有去教坊司,那里已经被封了。 他今晚,要去陈扬美家中拜访下。 大理寺卿不过是正三品的职位,虽然贵为九卿,但就和通政使一样,基本没什么地位,往常干的也都是复核死刑之类的事情,连审判权都没有。 因此,作为大理寺卿的陈扬美,住的地方也就不是大明门正对着的热闹坊市,而是在西城区的偏僻角落。 当然,相对于南城的居民而言,这里已经是繁华之所了,跟不要说梨园就是坐落在西城区。 坐着最新式的铜铁木混合制作的四轮马车,徐光启安稳的来到了陈扬美的宅邸门口,这里连府邸都称不上,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居所。 整个大门都是普通的木门,而且还不大,最多算是一个小院子。 “扣扣扣!” 徐光启的亲自上前扣响了木门,扣了几下,没人来接,徐光启也不以为意,继续扣动着,这时门后才传来一阵嘎吱声。 “谁呀?”一个老仆打开木门,从里面露了出来。 “在下徐光启,请问大理寺卿陈扬美可曾在家?”说完,他就地上了名刺。只是很普通的纸质名刺,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跟到处游学的清苦士子一样。 “徐光启?”老仆翻来覆去的看了下,没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来,他的见闻也不广播,并不知道当今首辅是何人。 因此,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老爷刚回来,我替你通报一声,见不见我就不知道了。” 尽管陈扬美没什么存在感,但也是正三品的职位,平常倒是有很多普通士子摆放,老仆见多了,都是这样的名刺,因此他自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通报即可!”徐光启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笑道。 这下老仆倒是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了一眼,不过也没说什么,径直到里面去汇报。 过不了多久,急匆匆的交不上响起,随后陈扬美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门口。 “首辅大人登门拜访,下官未曾远迎,还请恕罪!”陈扬美深深的弯下腰行礼。 “无妨,本官来的突兀,不怪新冶。”徐光启没有叫对方的官职,而是特地喊了表字,以示亲近。 陈扬美才四十多岁,而徐光启已经六十七了,这个年纪,又是首辅,做事自然不用考虑太多,喊人表字也不会突兀,对方反而引以为荣。 “多谢大人恕罪!”陈扬美就是如此,丝毫没有觉得不好飞,反而一脸激动高兴的表情,欢欢喜喜的将徐光启引到书房当中。 “屋小地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清茶一杯,是家人从老家带来的,请大人品尝。”陈扬美不好意思的笑道。 “差不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徐光启有些意外的赞道。 接下来,双方便喝着茶,聊着天,相互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算是拉近距离,为接下来的谈话做铺垫。 陈扬美面上应付着,心下却不断思索首辅大人上门拜访,到底所为何事?他陈扬美只是朝中一个边缘人物,虽然在地方薄有清名,但放在中枢,却不值一提。 朝中之人,哪个在地方没有名声呢! “当日,陛下曾经有个提议,准备将大理寺从正三品提拔到正二品,和各部尚书等同,不知道新冶有什么看法?”说了半天,徐光启终于进入了正题。 只是这句话问出来,却让陈扬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既是为首辅大人为何问这个,同时也是为这个问题。 他能有什么看法,当然是高兴了。只是堂堂首辅,登门拜访,显然这个答案和其行为不相匹配。 到底是为什么呢,这里面有什么深意呢?陈扬美冥思苦想,然而却毫无所得。皇帝提出这个议案,似乎还是在去年,距今已经一年多过去了,若不是此刻徐光启提起,他早就忘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隐秘呢! “下官惭愧,并无什么新奇的想法。”陈扬美也是个磊落的人,不知道就直接承认,并没有虚掩矫饰。 “新冶未入朝廷核心,不知也正常。”徐光启点点头,说出了皇帝当时的想法。 “陛下之所以欲将大理寺提拔为正二品,乃是为分割司法审判权,欲将大理寺立为唯一审判的机构。” 588 天意既民意 什么? 将大理寺立为唯一的审判机构? 听到这个回答,陈扬美惊的直接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光启。他只知道这个事经过群臣廷推,却从未知道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内幕消息。 “这.....这怎么可能!”陈扬美脑袋都有些混乱了,将大理寺作为唯一的审判机构,这句话背后牵扯的太多了,他一时间根本无法理清。 “的确如此,这是陛下于内阁中所说的。”徐光启肯定道。 看着迷茫混乱的陈扬美,徐光启微微一笑,转了个话题,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的帝国日报,新冶可曾看过?” 这句话将陈扬美从混乱的思绪中引导出来,他眼神恢复清明,然后慢慢回答道:“看过。” 如今帝国日报作为唯一的报纸媒体,在大明的影响力巨大,尤其是为了一道舆论走向,里面经常会放一些非常敏感的消息,这不论是对百姓,还是对官员来说,都极具吸引力。 这些敏感的消息,往往象征一定的政治风向,只要能看透,把握好,在官场上就越不容易出事。 想到这陈扬美忽然眼神一凝,看了过去,“首辅大人,指的可是最近报纸上频繁关于对藩王危害百姓,侵吞朝廷财政的社论?” 这是最近报纸上唯一密集且频繁报道的东西,持续不断的报道,早就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风向,尤其是今早上以福王和唐王名义发布的文章,简直像一颗炸弹,彻底引爆了舆论。 “没错,看来新冶报纸看的很细腻啊!”徐光启毫无诚意的夸赞了一句。 “呵!”陈扬美嘴角扯了扯,干笑了一声,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今晚怕是来者不善啊! 呼! 他重重的吐了口气,重新坐会椅子上,端起茶杯,缀了口茶,从老家带来的茶叶香气,让他原本起伏不定的心重复平静下来。 “大人,直说吧,需要下官做什么?”陈扬美吐气开声道。 他人是在正值,享有清名,但却不是啥,能让堂堂首辅大人找上门来的事,肯定不简单,而且自己恐怕无力拒绝。 既然如此,还不如坦然面对。 看到这,徐光启反而对陈扬美欣赏起来,不错啊,有点定性。 “本官也不是要新冶做什么违法乱政之事,只是需要新冶秉公处理而已。”徐光启缓缓开口道。 只是审理藩王而已,若是抛去藩王的头衔来看,这些人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器而已,而且几乎每一名藩王屁股都不干净,或多或少都做过恶事,审理他们,基本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至于政治负担,则不在道德的考虑之内。 “想必新冶也从报纸上看到了,天下藩王为恶之多,罄竹难书。大明绵延的恩泽,正被他们一点一点的败坏,作为首辅,在下得今上看重,对于这些事岂能坐视不理。因此,本官欲以大魄力,行‘削藩’之事,大力惩处这些违法乱纪之藩王宗师,一是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二则是剔除朝廷之腐肉,延绵大明江山福泽!” 徐光启一脸正气禀然,一心为公的样子说道。其言语凿凿,气势之凌冽,让旁观的陈扬美都为之侧目。 要知道大明的宗室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处置的,没有一个敢于牺牲的心,那就不要去趟这个浑水。 毕竟不管你干得好不好,最后都是一盆脏水泼过来,甚至若是被政敌抓住不放,就算再大的功劳,都要被拽下去。 毕竟他们再怎么不是,那都是皇帝的族人。皇帝就是朱家的家长,看到一个欺负了自家人的大臣成天在眼前晃悠,会是什么想法? 反正肯定不会是多好的想法! 徐光启这么做,当真是担着天大的风险,赌上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 “审理藩王?”陈扬美眼睛眨巴了下,然后用一种梦幻的语气问道:“可能吗?” “能的!”徐光启斩钉截铁道:“本官会安排都察院的人,提出这个议题,由刑部取证,由都察院充当原告,由大理寺审理。” 整套程序徐光启都想好了,因此说起来头头是道,整个过程毫无缺漏。 “首辅大人,不是这些啊,是....是....”说到这,他看了眼似乎毫无所觉的徐光启,跺跺脚,咬牙道:“是陛下啊,若陛下知道此事,当作何反应?” 这才是最大的阻碍所在,若不解决这一点,其他的任何问题解决了都没用。 “本官秉公执法,陛下如何会阻拦?”徐光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新冶不用担心,只要照着大明律去办理,便无大事。”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大人!”陈扬美咬着牙道,首辅大人,您怎么就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呢? “当然不用担心,天意既民意,天心既民心,审理藩王万民所愿,如何会有差错?”徐光启依然是这个态度,不用担心。 “大人....”陈扬美再度叫了一声,然而这时他突然愣住了,眼睛眨巴了下,仔细回味了刚才徐光启说的那句话。 天心既民心,天意既民意,民意要审理藩王,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就是天意,而能代表天意的是谁? 天子啊! 嘶! 想到这,陈扬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向徐光启。竟然是皇帝要办理藩王,这怎么可能? 然而,看着一本正经,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首辅大人,陈扬美却又有些相信起来,若不是涉及到皇帝,首辅大人怎么可能这么说呢。 能进入三品以上的就没有傻子,怎么可能连话语中的隐含之意都听不出来呢!真听不出来,也是装的。 比如眼前的首辅大人! 见陈扬美终于明白过来,徐光启也微微点头,还不算笨,终于想透了。没有皇帝的首肯,本官敢干这件事吗?就算本官再怎么一心为国,也不会这么傻的直冲上去! “只要这件事办好,大理寺提拔为正二品,只是等闲而已,介时本官将会全力支持推进此时,让大理寺和都察院、刑部并驾齐驱,并如都察院一般,散步天下汉地十三省!”徐光启开了承诺。 想要人办事,不给好处是不可能的。 “新冶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办吧!”开完条件,徐光启没有停留,径直走了。他没有用考虑这样的字眼,就是不想给对方犹豫的时间。 这件事没得商量,不想办也得办。 589 内阁声明 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二月份,寒冬腊月的,年味越来越重,只是,天气虽然寒冷,但某些地方却越来越火热。 “报纸上终于刊登了啊!”福王坐在自己的小亭子中,烤着火,看着满天的飞雪。然而,这副场景呢却没有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眼前的报纸上。 尽管对于自己的侄子充满了愤恨,但最终他还是屈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顺从对方的意愿,刊登了那篇文章——一份声讨反藩王,揭露藩王府内幕的文章。 看着眼前的文章,福王的眼睛模糊起来,呈现在他眼前的仿佛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幕幕画面,一个又一个的百姓,士子,看完文章后惊讶的表情,随后,他们热烈的讨论起来,不断谴责一个个的藩王。 自从被软禁在十王府后,福王冷静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思考的多了,虽然不一定有什么收获,但起码看问题的眼光是培养了一些。 他深知自己发表这片文章的后果,但却毫无办法。 “我算不算是宗室的掘墓人?”福王苦笑一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场风暴的来临。 南阳,唐王府。 朱聿键已经成了这座府邸的主人,而如他所愿,他的两个叔叔并没有就此得到奉上,毕竟他的袭封已经是特批了,其他人怎么可能那么快? 而若是他预计不错的话,这两个家伙,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有什么好的爵位。 俗话说,宝江风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被自己爷爷从小折磨到大,朱聿键并没有沉沦,而是刻苦读书,从小他就看了很多书,明白了很多道理,他的才学,放在外面,进士举人什么的不好说,但一个秀才却是手到擒来。 如今报纸上渐渐燎原形成的风潮,他自然是看得到的,他也知道,自己的一封奏折上去,到底会引起什么。 朱明宗室或许会遭逢大难,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腐朽的宅邸,早就该被烧毁了。 他充满仇恨的环顾了下唐王府,若不是因为这座王府,自己的父亲怎么会死去呢! “毁了吧,最好都毁了吧,毁的干干净净,如同这白茫茫大地一样!”朱聿键伸出手,拖着天空飘下的雪花,满脸的刻骨仇恨。 发展已经两个年头了,《帝国日报》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运行的颇为完善。基于现在的交通情况,日报并不是后世那样,印好了在分发出去贩卖,而是在各地建立印刷中心,由京师送去日报的原件,然后再印刷出来贩卖发行。 为了保证内容的一致,每去一处印刷中心,都是前后三拨人马,每一波都有三个人,每人身上都有一份日报的原件,只有九份全部都对上了,才能开始印刷。 如此缜密的制度,才保证日报的良好运行,也没有让一些人钻了空子,弄出些事端来。 而在护送原件的人员出发后,京师的日报并没有停下来额,而是直接发行,从京师开始推广,如此随着护送人员的行进,每一期的帝国日报覆盖范围,都是从京师开始,然后逐渐扩散出去,一直到覆盖整个大明。 整个过程要持续十来天,而这十来天,就是舆论的发酵期,报纸每扩散到一处,当地的读书人就热烈的讨论起来。 也只有他们有这个时间和学识来讨论,其他人不是没有学识,要不就是没有时间。而每个地方的读书人圈子,其实就是当地的舆论导向,他们说甚就是什么。 当然,自从帝国日报面世后,这种作用就减小了很多,毕竟读报人的存在,让老百姓也有渠道了解朝政和一些风向。 至少,当读书人聊起一些话题时,他们也是听过的,一些见多识广的还能说上两三句。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但却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代表大明朝廷对民间的控制力增加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福王和唐王的奏折被弄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很多人在惊叹藩王为祸一方的同时,也不禁暗暗羡慕,这种生活,该是何等的潇洒。 而面对藩王的这种情况,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高端一些的,直接写折子和书信,送往京师,或是同窗好友,或是部堂高官,或是都察院御史,更有甚者直接送到了通政司。 如雪片般的奏折,代表了民间对此事的热议。 而低端一些的,则在各地的聚会、诗会、青楼中不断的宣扬谈论自己的观点,想要给别人留下一些阴险。 在这些所有举措中,几乎每个人都会干一样,那就是写文章寄给《帝国日报》编辑部,如此热事,只要自己的文章刊登上去,那就是一个露脸的机会,多写几篇,搞不好自己就一举成名了。 此前那些有名的笔名,就是这么来的,不断的在各种热点事件中抛头露面,次数一多,自然而然的就被人记住,名气也就来了。 由于大明太大了,要照顾广大的抵御,帝国日报并不是日日发,而是几日一发,一个月下来,大概三四次的样子。 而十二月份,因为藩王事件的火热,帝国日报多发行了一次,一个月达到了五次,讨论的极其热烈,几乎是全民关注。 在最后一期的报纸中,更是刊登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地方都察院,中央都察院都有御史上奏弹劾藩王,要求严惩涉事犯案的藩王。 若这只是震骇的话,那么另一篇申明,则让人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坏了。 日报上,竟然以内阁的名义刊登了一个说明性的文章,大意就是鉴于藩王事件讨论的广泛以及影响,内阁决定,在正旦大朝那一天,召开廷议,讨论藩王之事。 正旦大朝就是大年初一上的早朝,这个早朝就是在金銮殿,也就是皇极殿内召开,属于礼仪性早朝的一种。 然而谁都没想到,内阁,竟然能要在这一天开朝议! “那一天绝对很精彩!”无数士子翘首以盼,恨不得自己飞到京师,替代那些官员,参与这历史性的一幕! 590 受到激励的洪承畴 十二月的台湾也已经冷起来了,不过并不是很冷,只要一件厚实的衣服就足以抵挡,相比于此刻滴水成冰的北地,已经是温暖如春了。 起码,田秀英就是这么觉得的,她从来没过个这么一个温暖的冬天,简直幸福死她了!尤其是从北部来到南部的大员港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就连朱由检也是满脸的笑容,脱掉厚实的棉袄,换上轻薄的衣服,到处走走,看看美丽的日然风景,看看热兰遮城这座典型的欧洲棱堡,小日子不知道有多惬意。 相比之下,洪承畴就苦逼多了,一路从北到南他就没休息过,不停的划分府县,任命官员,编户齐民。 作为一个刚刚设立的草台班子,他的手底下并没有多少能干的人,只能事事亲躬,将之处理妥当。 当然,他也就头一两年苦,等过去这阵后,所有人都熟练了,有了政务经验,那就不必他如此劳累了。 “陛下,洪承畴来了!”这一日早上,朱由检刚起床没多久,就听闻张国元禀报道。 “他又来借人了?”朱由检没好气道。 “奴婢不知呢!”张国元赔笑道,“不过除此之外,洪大人也不必来麻烦陛下。” 自从开始划分府县后,洪承畴的人手就不够用了,忙碌下,他就将注意打到了皇帝身上,准确的来说,皇帝带来的那些太监和军官身上。 能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那素质没的说,都是进过内书房,学习优异的。这样的人去处理府县的事务,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在军队中,也会是有参谋官,书记官,后勤官的存在,能管理这些的,文化必然少不了,尽管不对口,但是只要熟练下,就立刻能上手,减轻洪承畴的压力。 前前后后洪承畴都来了三回,每次都要从皇帝这里薅走七八个人,搞得朱由检烦不胜烦,在这么下去,自己身边,海军舰队还要不要运转了? “那陛下,咱不见洪巡抚了?”张国元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见了!”朱由检恼怒的说了一句,不过顿了顿后,他还是道:“算了,让他过来吧,你去通知皇后一声,今天上午的打猎推迟到下午。” “是。”张国元很快就下去。 不一会,洪承畴就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洪承畴恭敬行礼。 “起来吧。”朱由检都不想看他,从来都是他沾别人的便宜,何时被人如此薅羊毛了? “陛下。”洪承畴倒是毫不在意皇帝的态度,这段时间接触以来,他摸到了皇帝的一个脉门,只要你是认真做事,能做事的人,皇帝对你的容忍度就比较大,一些言语神态并不用太在意。 就比如此时。 看了皇帝一眼,洪承畴嘴角微微笑道:“陛下,微臣并不是来借人的。” “不是来借人的?”朱由检这下奇怪了,“那你为何这么早过来?” “陛下,微臣所来,乃是为了这事。”说完,他就从袖口抽出一张报纸来,双手恭敬的递上去。 张国元接过报纸,转呈给了皇帝。 “就为这?”朱由检看了看报纸,被洪承畴折叠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内阁的那个声明。 “陛下!”洪承畴忽然提高了声音,下的朱由检手一抖,然后他跟没看到一样,依旧大声疾言厉色道:“距离正旦大朝,只有七日时间,陛下如今还在海盗上悠悠嘻嘻。如此大型礼仪,若无陛下,其他人可能主持?” “陛下莫要忘记,福王可还在京师,一旦出现疏漏,到时恐不忍言!” “哈哈!”看着一脸郑重其事的洪承畴,朱由检忽然笑来。 “陛下!”洪承畴脸一下子通红起来。 “朕不是嘲笑爱卿,只是爱卿因为此事而大发雷霆,朕看的想笑而已。”朱由检笑着摆摆手道。 “陛下因何发笑?”洪承畴冷静下来问道。 “早在报纸刊登前,内阁就送来消息,请朕回去主持大朝,不过被朕给推了!”朱由检轻描淡写的说道。 “推了?”洪承畴顿时瞪大了眼睛,十分的意外。 “是啊,朕推了。”朱由检起身,略微叹息道:“地方上官制要改革,中央更加要改,而且改动非常大。” “从古至今,只要大明没有宰相,为了处理政务,永乐朝立了内阁,结果后来内阁逐渐发展,凌驾六部之上,成立没有名分的宰相。可见呐,宰相这种东西,不是你取消就会消失的,过段时间后,它又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你身边。” 这番话令洪承畴沉默下来,身为一个高品级的文官,他对于这些早就有了清晰的认识,只是这种认识是装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罢了。 仔细想了想皇帝的话,洪承畴略微一皱眉,试探问道:“陛下是要为内阁正名?” “没错。”朱由检赞赏看了他一样,“朕就是要为内阁正名,只要徐光启能将藩王的事情拿下,他就将成为你大明第一任名副其实的宰相,首辅。” 至于开国之初的宰相李善长,已经被朱由检选择性的遗忘了。 “宰相?”洪承畴嘴巴中念叨这个令人震撼的字眼,不由的看向皇帝,开口道:“陛下这更多的是在保护徐大人吧!” 在洪承畴看来,这就是保护,是皇帝鲜明态度的支持。历来宗藩的事情都不好处理,这次徐光启不论成与不成,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 但这个时候,若是他成为第一任名副其实的宰相,局势就扭转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徐光启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 说实话,想透这一点后,红农村处不禁有些羡慕,做臣子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历朝历代都不多吧。 这还是老朱家刻薄寡恩的嘴脸吗? 面对洪承畴的疑问,朱由检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样,笑道:“不要羡慕,假以时日,你未尝不能如此!”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洪承畴整个人都热血沸腾起来,心中斗志高涨。 朱由检也不算是假话,孙传庭、卢象升、洪承畴、杨嗣昌都是他看好的下一代青年官员领军人物,这些人若无大碍,入阁是没问题的,只是想要徐光启的待遇,却不是那么容易。 “多谢陛下厚爱,微臣还有事要做,微臣告退。”带着高昂的情绪,洪承畴离开了这里,继续扑进了台湾繁琐的工作当中。 591 招来 香山县,县衙。 县令正小心翼翼的陪着方正化喝着茶,劳碌了一路的方正化难得休息,也就坐着,小憩片刻。 吃了些差点,恢复了些许体力后,方正化冲着冲着县令道:“咱家王命在身,就不在此停留了,县令给咱家安排个想到,咱家自去澳门。” “这.....”听了方正化的话,香山县令顿时一愣,满脸的迟疑犹豫。 “怎么,有何不妥吗?”方正化也跟着愣住,难道这个澳门是什么龙潭虎穴吗,怎么这县令是这种表情。 香山县便是后世中山市、珠海市、澳门前身,它管辖这些地方,范围非常广阔,隶属于广州府。 此时葡萄牙人居住的澳门,就是归属于香山县管辖,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租金,也是交给香山县的。 若说地这澳门的料及诶,肯定是以香山县为最,他这一迟疑的表情,令方正化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这个,公公此去澳门,所为何事?”刚问完,他就连连轻拍嘴唇,道:“是下官莽撞了,能让公公这陛下身边的红人出马,想必不是小事,怎能告诉下官,该打,该打!” “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香山县令的做派倒是令方正化脸色缓了缓,想了下后,他干醋解释道:“只是陛下命我和这驻扎在澳门的小佛郎机人接触一二,打探一些消息罢了,当不得什么大事。” “原来是这样啊!”听了回答,香山县令顿时松了口气,人也坐正来,一副轻松的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若是只为打探消息的话,不如公公将红毛人的总督给招来,令他给公公解惑即可。”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不屑道:“这些小佛郎机人当真是没见识,小小一块弹丸之地的长官,也敢妄称总督,他们这都能称为总督,那咱大明的总督该称呼什么呢?” 这番话言语粗鄙,充满了天朝上国的傲气。 “哎?还可以这样吗?”方正化看着香山县令,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在皇帝身边,常常听一些关于南洋殖民以及整个国际上的言论消息,这小佛郎机在大洋上,可是不折不扣的强国,对方虽然占了自己的地盘,但似乎没必要这样不客气吧? “有何不可!”面对方正化的质疑,香山县令似乎受到了侮辱,一拍桌子,喊道:“来人,啊,持本官的名刺,去澳门半岛,将红毛人哪个叫什么,马施加的总督招来,就是上国人物有事相询,让他速速赶来,不得怠慢。” “是,大人!”很快外面有人便迅速离去。 看到这一幕,方正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对方是这里地头蛇,想必情况最清楚,该怎么样请到人也最有把握,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的好。 “大人休息休息,明日这总督就会过来,以备大人咨询!”香山县令扭头谄笑道。 若是平常,他虽然对葡萄牙人不客气,但对其一地长官,总还存着一点面子,毕竟有时候有事要他们帮忙,但如今既然皇帝身边的红人来了,自己岂能不抖抖威风,让公公见识下。 “也罢,咱家就再等等。”方正化点头,慢慢的往后衙休息的地方走去,一边走着着,方正化就在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听陛下说,这小佛郎机是个大国,强国,称雄海上,无人能敌。 然而这么一个强大国家的总督,在依然被大明的一个县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这种威势,还真是佩服啊。 “这么说来,大明岂不是比这小佛郎机强大了无数倍?”方正化乐呵呵的想到,“也是,听说这个国家不过是一个府的大小,岂能和幅员辽阔的大明相比。” 替香山县令送信的人很快出了县衙,快马加鞭来到了澳门。 此时的澳门并没有后世那么大,两个离岛此时还是荒芜一片,并没有归属过来,葡萄牙人占据的还是此时的澳门半岛。 坐落在山顶的大炮台周围,正是澳门总督的驻地所在。 送信之人代表香山县令,自然一路上是横冲直撞,根本无人阻拦,一直到他来到了大炮台的附近。 “叫尔等总督出来答话!”送信人一脸傲然的站着,丝毫没被葡萄牙人数支火枪指着的感觉。 “你是何人?”一个通译匆忙的跑过来问道。 “吾乃香山县衙役,代县尊送信而来。”他大声的回答道,但还是没说出重点,让通译焦急的要死。 “你....”正当他还想在问,一个稀奇古怪的语言响起。 “这就是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通译指着道。 “你就是澳门总督?”送信人上下打量了下,似乎觉得他勉强合适,便道:“县尊有令,着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明日前去县衙,以备上京人物垂询。” 说完他就走了,也不管这些红毛人听懂没听懂,尽显大明之傲慢。 “这是怎么回事?”马士加路也游戏懵逼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是三年前来的,是澳门的第一任总督,此前这里从未有过什么总督,自然没有资料之类的留下来,一切都要马士加路也自己熟悉摸索。 “是这样的!”通译见总督大人很迷茫,立马解释起来。他是总督大人雇佣的,除了担当通译外,还兼任向导之类的功能。 “县尊?”马士加路也疑惑起来,香山县他是知道的,他还去交过租金,只是为何今日对方为何如此强硬,命令自己前去朝见? “大人,我觉得你还是要去下的。”通译小心翼翼的说道。 “为何?”马士加路也疑惑的问。 “这几日,我听说香山县来了个太监,乃是大明皇帝亲自派来的,地位极其高,想必香山县令才这样召唤我们过去。”通译小小分析了下。 “大明皇帝?”马士加路也顿时兴奋起来,他们能联系到的最高官场人物,不过是香山县令而已,再高就接触不到了,哪怕有再多的想法也无济于事。 如今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岂能不好好珍惜,至于香山县令高傲的语气,已经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准备马车,明日去香山县。” 592 强硬的态度 第二天,方正化是被一阵热闹的喧嚣和爆竹声吵醒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吵闹!”方正化有些不悦,一般喜庆,民间都会放鞭炮,但是这个鞭炮都放到了衙门中,却是有些过了。 他可不认为,有什么喜庆的事能让整个衙门的都来庆祝。 “大人,今天是小年。”他带过来的小太监恭敬的回答道。 “小年?南方的小年不是腊月二十四吗?”方正化满脑袋的充满了疑惑。他这种当差的人,对时间是最有观念的了,“没错啊,我的行程明明没算错啊,怎么可能少算了一天?” “扶我起来!”方正化拍了拍脑袋,让小太监过来伺候他洗漱穿衣。 “大人没算错日子,广东这边和江南之地有所不同,小年是二十三,而不是二十四。”小太监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笑着说道:“按理来说,今日应当封衙放假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县尊大人延迟了一天。差人无法回去,就只好在衙门中放鞭炮庆祝。” “小年是二十三?”方正化疑惑了下,旋即释然,大明地大物博,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习俗,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也不是什么稀奇,北方今天也是小年。 想到这,他苦笑了下,说起来这个还是他的锅,若不是他昨日赶到县衙,今日怕是这里都没人了,因为他要在这里召见澳门总督,故而县尊延迟放假。 “罪过罪过,是咱家叨扰了。”方正化在心中暗自惭愧了一句。 当然,惭愧归惭愧,但皇帝吩咐的差事还是要办的,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别说是小年了,皇帝吩咐下来,就是不过年也要办完。 “公公起来了?昨日睡得可好?”不多时,等到方正化吃早餐的时候,香山县尊就跑了过来,殷勤的问候。 “倒还好,人劳累了,睡得比较踏实,就是今早被鞭炮吵醒了,有些不太爽利。”方正化笑着道。 “公公恕罪,本应昨日封衙的,但进入公公要用衙门谈正事,下官就强留了一天,所以....”县尊不好意思的说道。 “无妨,咱家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本就是在下叨扰了县尊。”方正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吃完早点,县尊就陪着方正化到处看看,瞧一瞧香山县的人文风景和习俗,顺便吃一吃这里的小吃,当然,也少不了收一堆特产。 对于这种送礼,朱由检并不是太反对,但价值不能太高,而且不能贪污。当然,规定严格了,他自然也会有相应的补偿,如同官员涨了俸禄一样,太监们也有自己的例钱,年底还有奖励的。 等到差不多看来要中午的时候,衙门中的人忽然过来报告,说有红毛人求见,说是澳门总督马家什么的。 “来了。”方正化和县令对视一眼,立刻精神一抖擞。 两人很快来到了会客厅,之间停当中正做着两个人,一个是典型的红发碧眼的番人,另一个则是一名黝黑皮肤的黄种人,看其矮小的身材,也不知道是哪国人。 两人进来后,那位通译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什么话,随后,他们开始见礼。 然而通译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哪个红毛人却是站着,只是学着明人一样,拱拱手了事。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面见天使,竟敢如此倨傲?”香山县尊顿时大怒道。 若是平时,他倒也不至于这样,然而今天场景不同,皇帝身边的红人过来,他一小小的县尊都要扣头行礼,他一个番人,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站着。 当然,他平时也不太待见这些人,很少出面去见他们,毕竟是外藩之人,有点武力,惹出事端就不好了。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他怎么也不能在天使面前丢脸天朝上国的脸面,因此县尊极为的强硬。 “通译,你还不快快讲这位公公身份告知此人?”县尊气呼呼的将方正化的身份告知了对方。 这个通译并不是明人,而是越南费福港人,在那边读了些书,因为过不下去,所以跑海做了通译。 越南身为属国,自然是对大明的事情了如指掌,一听方正化的身份,端的大急躁,这可是能直通天颜的大人物啊,远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别说你一个澳门总督了,就是马尼拉的总督来了,也要下跪见礼的。人家不仅仅是代表的是自己,还代表的是皇帝,是一国之君的面子。 通译焦急的翻译解释着,一听方正化的身份,马士加路也脸色顿时煞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县令所谓的上国人物,竟然是这么大的,在葡萄牙这是什么人物呢? 宫廷管家? 马士加路也一时间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但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举动绝对惹的对方不高兴。 但让他跪下,一时间也是犯难的。他好歹也是堂堂殖民地的上级人物,在印度到处受人尊敬,作威作福,想干什么干什么。 给人下跪,不不不,怎么可能! 气氛就此僵硬凝固住,香山县令急起来,通译更是快哭了,大哥啊,你就别倔了,再倔下去,咱们搞不好要死在这里。 就连方正化,脸色也不好看起来。自己是奉旨办差,一路上都是受到了极大的礼遇,如今面见一个小小的,还没县令管辖大的番邦小官,对方还不愿意下跪? 是什么让你以为有这个脸面和勇气? 方正化可不知道对方的国际地位,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顶天了你葡国的国王也就和大明相当,还能大过皇帝去? 就算一样,你个小官见了咱家,还不是要下跪? 你什么身份地位,咱家什么身份地位? 然而,马士加路也就是梗在原地,装作听懂的样子,隆冬腊月的天气,通译急的满头大汗,不停叽里咕噜的解释着。 通译急,香山县尊更急,自己岂能将事情给办砸了。 他豁然站起,疾言厉色喝道:“校长鼠辈,尔再如此不识礼数,明天本官就带人封了澳门半岛,断了你们的淡水和粮食,将尔等赶下海去!” 593 打探 澳门有着强大的防御,在这个小小的半岛上面,有着三座炮台,妈阁炮台,松山炮台,中央大炮台。 经过十多年的修缮,这三座炮台都已经完善,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然而,这个体系爱有着极大的缺陷。 炮台的布置,基本是固定的,都是朝向海洋,防御的也是海洋的方向。想要面对陆地,不是不可以,但却需要时间去布置。 一天的时间,绝对不够。 而且澳门半岛北部靠着大陆,本身的话资源缺乏,不论是淡水还是食物,都需要从香山县运送过去。 一旦被切断,岛内的存粮根本呢坚持不了多久。更可怕的是,真的到了如此境地,那就是和大明爆发了战争。 尽管葡萄过内的脑残制定过三个月征服大明的计划,但只真的来到这个国度,亲身体会了这个国度的伟大和庞大,才会知道,这个计划是多么的可笑。 一旦开战,葡萄牙在那样的舰队根本赶不过来,内外围困下,澳门很快就会陷落。到时候他马士加路也万死难辞其咎! “我.....”马士加路也的脸色忽然难看至极,自己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跪下? “来人。”他还在犹豫着,香山县令却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些红毛人真是不可理喻。 “传本官命令,点齐三班衙役,乡勇团练…..”香山地处沿海,民风彪悍,更是常常受到海盗清晰,乡勇的战斗力不差,虽然打不过正规军,但简单的围困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今日,就要一战立威!香山县令怒极而笑。 只是,不等他说完,只听扑通一声,马士加路也就跪倒在地,叩首道:“葡萄牙澳门总督马士加路也参见大人。” “这.....”香山县令的喊叫声戛然而止,让跑进来听命的人摸不着头脑。 “不必了,你下去吧。”他摆了摆手,让人下去,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此刻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他倒有些害怕。 若真开战了,不知道朝廷会不会给他定个擅起边事的名头。 能不开战最好!他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有些后怕的想到。 马士加路也跪下见礼后,通译立刻跟着跪下,将他的话给翻译过来,而且还很贴心的将葡萄牙给翻译成了大明常称呼的小佛郎酒国。 葡萄牙只是朱由检在开会时说的官方名称,知道的人很少,此刻还未推广开来。 “哼!”方正化冷哼一声,撮尔小国,这样才算识相。 “我.......”只是,他刚想开口问,但是一下愣住了,自己直接就问广东海盗的问题吗? 不不不,这样的话,对方怎么可能告诉自己呢。 应该换种方法来获取自己的情报。 眼珠子转了转,方正化重新开口道:“听闻尔等小佛郎机人可是海上大国,不知有多大,国力有多强盛?” 他知道小佛郎机、大佛郎机、红毛人三个国家都是海上大国,但到底有多大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感念。 马士加路也立刻开始回答起来,神情得意洋洋,这个时代的葡萄牙,当真是强盛无比,他们和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全世界到处争夺志民贷,将大量的白银运送到亚洲,然后再运送大明的货物到欧洲,过着奢侈的生活。 通译勉强的听着,然后一点点的讲述出来,葡萄牙虽小,殖民地却多额,而且范围及广,在马士加路也的描绘下,几乎成了亿万公里的大国。 然而方正化听了却嗤之以鼻,这个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比大明还大的国家,你们这些西洋人不过因为海洋阻隔,才显得大罢了。 不得不说,方正化的猜测是极为正确的,为了戳穿对方谎言,他又问了个问题。 “尔等国度,人口几何?” 这下马士加路也瞠目结舌,期期艾艾起来,半晌回答不出来,最后实在是憋的难受,艰难的吐出一个词来。 “几百万总是有的!”通译翻译道。 “几百万?”方正化轻笑一声,不予评价。不过态度却是极其不屑。 这个年代,光是京师就生活了上百万的人口,整个北直隶就有几百万,整个大明更是有两万万人口,谁比大明人口更多? 经过这么一问,方正化大概知道小佛郎机是个什么样子了,比之大明,远远不如已,若不是隔得太远,打不着,这样的国家,早就被大明给灭了或者臣服了,哪还有自己千里迢迢过来向他询问消息的事。 直接一道圣旨就招来了。 “咱家知道尔等国家,没有大明匠人巧妙,生产不出茶叶和丝绸以及瓷器等,想要享用这些,都要辛辛苦苦的从民间商人那里收购这些。”方正化尽量用白话说着,方便通译翻译。 “如今大明乃圣皇在位,了解尔等海外之民的苦楚,故而愿意大开方便之门,今日正在筹备大商队,准备前往海外,寻机和尔等交易,并商议通商之事。” “交易?通商?”听到这,马士加路也顿时忍不住,将惊讶显露在脸上,震惊望着方正化,仿佛在问,这是真的吗? 然而,说到这,方正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道:“为了畅通商路,大明皇家海军舰队正要清剿沿途海盗。然而圣皇听闻,大明沿海海盗,和尔等有所勾结,尔等相互结盟,约为助力,可有此事?” “没有!”马士加路也焦急的解释起来。 不过方正化并未听,而是摆摆手道:“不用说这么多,咱家这次来,就是过来通报的,有勾结的立刻停下,若是被大明查出来,会在商贸方面做出惩罚,不论是你们,还是大佛郎机等,都是如此。” “没有,绝对没有!”马士加路也保证道。 “咱家知道你们没有,我只是来了解下情况的,圣皇要和大佛郎机通商,但我其实更欣赏你们小佛郎机人,你们距离广东近啊,咱家就是广东人。你们若是知道,告诉咱家,咱家便好去跟皇帝解说,劝道一二。” 马士加路也脸色一喜,然后陷入了沉思,随后,凝思良久,他才开始开始叽叽呱呱的说起来。 方正化一听,立刻慎重起来,命人拿纸笔记录下来。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知道天色近晚,马士加路也才从县衙出来。 594 世间有圣 京师,紫禁城。 年关将近,整个京师都热闹了几分,到处都是购买年货的人群,大巴大巴的银元从这些人的手中流出来,流淌到另一群人手中。 繁华的景色,不愧是整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人口过百万的城市。不过若是朱由检在这里看到这一幕,恐怕会心痛的无法呼吸。 大把大把的税收就此流逝。 朱由检的撒钱政策初见成效,陆军的家属、匠户、军户、皇庄佃农,手中都有很多闲钱,此刻全都在年关将近的时候攻陷出来。 南来北往的货物集中在了这里,尤其是很多南货,此刻竟然大幅度降价,更是刺激了百姓们的消费心理。 不过,街坊上这么热闹,但是皇宫中此刻却清冷无比,今天是小年,天下衙门都开始封衙休沐,欢欢喜喜的过大年。 当然,京官没那么舒服,他们大年初一还要上早朝呢。就算是刚放假的今天,皇极门依然不得安生,五个人依然在激烈的讨论着。 徐光启、曹化淳、王在晋、钱龙锡、熊文灿五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商讨着事情。 “这怎么可以,正旦大朝,没有陛下的参加,如何举行?”钱龙锡冲着曹化淳怒吼着。 就在刚才他们收到信息,皇帝竟然拒绝了回京参与主持正旦大朝!正月初一年的第一天,在强调好兆头的大明,是极其重要的一天,这天的朝会也相当重要。 “本官要在正旦朝会上宣布对藩王的处置,陛下回来作甚?”徐光启冷冷道。 尽管明眼人都知道,若是没有皇帝的首肯,徐光启如何敢动这些藩王宗室,但一个在场和不在场,却是非常重要的。 朱由检不在场,可以推说自己不知道,都是内阁擅自做主,但若是在场,他却不阻止,那就要背上骂名的。 他不仅是大明的皇帝,更是朱家的家长,没有维护家族中人的利益,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种情况下,皇帝如何能出场?远遁台湾,不失为一个妙计。 “可内阁如何能够主持此等大事?”钱龙锡不依不饶道。他也并不是想和皇帝作对,只不过想保留自己的山头和意见罢了。 证明他不是和徐光启一伙的,而是和他作对的。这一点,非常的重要,不论对徐光启在如何信任,皇帝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团结的内阁。 “有了这封圣旨,想必是可以的。”曹化淳微微一笑,将一封圣旨拿出来,递给在场众人观看。 却是严格来说,这只是一封中指,上面只有披红大印,却没有内阁的附签,当然,位置是留下来了,让内阁当场票拟附签。 “这是?”圣旨到了手中,钱龙锡我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上面的文字,面脸的震惊。 他抬头看了看徐光启,又低头看了看圣旨,来回反复看了好几遍都没完。 “看好了没有。”王在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 这时候钱龙锡才将圣旨递过去,接过去后,王在晋的表情一般无二,只是没钱龙锡这么夸张罢了,后面的熊文灿也是如此。 “陛下这是要?”熊文灿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件事。 “徐大人,可以票拟附签吧?”曹化淳跟一头老狐狸似的,笑眯眯的问道。 “可以!”徐光启看了下其他人,见没有任何反应,才缓缓点头。 然后,票拟,附签,用印。 至此,一道正式的圣旨就新鲜出炉了。 “这封圣旨咱家就先保存着,等到大年初一那天,再宣布,给首辅大人压阵!”曹化淳笑呵呵的,将圣旨给收好,贴身存放。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这样保管,除了此时内阁的五人和皇帝外,再无他人知道圣旨的内容。 “呼~” 沉默良久,徐光启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抬着头,万分感慨的对曹化淳道:“曹公公,请替本官向陛下转达本官的谢意。今生定不负陛下之信重!” 最后一句话,徐光启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咱家会转达到的!”深深看了徐光启一眼后,曹化淳才开口说道,他的眼中,只有深深的佩服。 和王体乾不同,作为曾经王安的手下,曹化淳和读书人还是比较亲近和有好感的,因此在内阁中,他更多的是一个监督者,监督内阁进行决策,确保这些决策不违反皇帝的意志,危害皇帝的利益。 他并不是一个决策参与者。 如此一来,和内阁的矛盾大大减少,其他几个内阁宰辅都是对他好感大增。 看着徐光启和曹化淳的互动,钱龙锡嫉妒的几乎快喷火了。 这种皇帝力挺,亲自站台的荣宠,他也需要啊! 可惜,不可能的! “徐大人不在考虑下吗,哪怕有陛下的任命压轴,有些事也是不能碰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的,想想当初的张江陵.......”钱龙锡又开口劝道。 张江陵三个字一出,顿时令内阁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钱大人这番话,咱家也会转告给陛下的。”瞥了眼钱龙锡,曹化淳不咸不淡的说道。 “啊?哈哈!本官只是就事论事,打个比方而已,本朝圣皇在位,岂会做屠戮功臣的事。”钱龙锡打个哈哈道。 “无妨,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削藩’的事本官会坚持下去的,有些事,你不做,就没人做了,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上,本官自当为国朝解决一些难办之事,不然白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白当了这个首辅。”徐光启微微笑道,并不以钱龙锡举的例子为意。 “徐大人真乃君子也!”王在晋和熊文灿肃然起敬,换做是他么,可做不到这种程度,能不计较身前身后名。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该商议的事情都商议完了,正月初一那天,吏部会维护好外面的秩序,皇宫内劳烦曹公公了。”徐光启慢慢说道。 “好说,好说。”曹化淳笑着点头。 “既如此,就散了吧,今天是小年,就不耽误大家和家人团聚了。”说完,徐光启也没等他们回复,而是带头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皇极门中的四人久久无言。 有时候,世间是真的会出圣人! 595 前夕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味越来越重,但是京师却越来越躁动。 正旦大朝前的空闲时间,让很多大臣都有了联络的机会,他们或合纵,或连横,意图在几日后的正旦大朝上占据优势,或者实现自己的图谋。 十王府。 福王抬头,仰望太空,满脸的惆怅。 今夜是除夕,但是整个王府却是一片冷清,这是他特地要求的,今年的除夕是他就藩后在京师度过的第一个,却也是这辈子最凄凉的一个,他虽然还有着福王的名头,但却已经成了阶下囚。 明日就是正旦大朝,到时候他也要去上朝的,不是去参与朝政,而是作为一个失败者,代表天下宗亲的代表,承接内阁的圣旨。 这个礼仪过程已经有人告知他了,他没想到的是,皇帝这个时候竟然不回来,而是任由一群文臣主持。 呵呵,这可是在金銮殿中举办的大典,若是有心,随便变更一下,正旦大朝就能变成登基大典。 皇帝真的是放心啊,本王你可是还在京中啊! 然而,想到这,福王却越发的沮丧起来,条件如此优渥,就连台子都被人搭好了,只等自己唱戏,但是自己却没有胆子,根本不敢搏一搏。 是啊,怎么敢呢! 京营十万大军,御马监五万禁军,全部在皇帝的执掌当中你,就算人不再京师,也稳当的很,没办半丝的动摇。 不是没人打过御马监的注意,然而在王承恩的主持下,那五万大军简直水泼不进,没有一丝缝隙可钻。 粮饷有农作监供应,武器装备有将作监,调动调令在御马监,兵部根本插不进手,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拉拢到一二将领呢。 至于经营,只是十万维持秩序的新军罢了,他们有的只是长矛和雁翎刀,一样火器都没有,这样的部队或许会有战斗力,但怎么可能是陆军的对手。 这样军队就算全年不抓在手中,也不堪陆军一击,要之何用。 而朝政中,得到的支持更是少,各大部堂以及内阁,多少官员都是今上启用的,派系不一,有当初阉党的余留,有亲近东林的,也有中立的,错综复杂下,无人能占据优势。 “哎!”福王长长叹息一声,看似美好的机会,然而却是吸引飞蛾扑过去的火堆,谁冲上去谁死! “罢了,罢了,放弃吧,往后就安度余生算了,等过些年,事情平淡下去,恳请陛下,让本王接母妃出宫就好。”福王摇了摇头,彻底熄了最后一丝争斗之心。 天内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干净透亮,仿佛好奇的孩童,注视大地上发生的事情。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远在台湾的朱由检,也正拥着两女看着星星。 今晚难得一个晴天,星星非常的明亮,晚间也没有风,穿着一身稍微厚实的衣服,跟前点一堆篝火,就感觉不到冷。 坐在篝火堆旁边,朱由检转动手中的木棍,人木棍上的鸡翅充分受热。 没错,此刻他们就是在野外烧烤,如此大好的天气,不用来烧烤真的是浪费了。 “陛下,明年就是初一了,咱们不回宫真的没事吗?”田秀英微蹙秀眉的问道,作为国母,她考虑的肯定多些。 袁妃倒是没兴致参与这些,她只是盯着不断舔舐火焰的鸡翅,使劲的吞着口水,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鸡翅看起来真诱人。 “没事的,京师固若金汤,不会出什么事的。”朱由检扭过头自信的说道:“陆军中有满桂、赵率教等人你,还有王承恩看着,不用担心。” 对于陆军,朱由检非常有信心,根本不担心里面有人背叛,不说王承恩在里面设置的监督情报机构,单是那些提拔起来的军官,每一个他都很熟悉,对这些人那也是了如指掌。 他在陆军中的情况,就类似于拿破仑从荒岛流放归来,一出现在军队面前,军队便会倒戈。 除了极高的威望外,还有着农作监和将作监的制衡,以及御马监对军队的控制,重重保险之下,怎么可能还发生背叛的事情。 “而且,御马监的手已经伸到了京营当中,大部分也受到控制,京师中就算有人想要翻反叛,也没有兵力可用。毕竟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可是一位伟人所说的!”说到这,朱由检神秘一笑。 “伟人?”田秀英有些疑惑,不太能明白皇帝的话。 “嗯,一个很伟大的,一心为民的人。”朱由检有些感慨,不知道伟人面对他现在这种情况,会作出什么选择。 “陛下,好了嘛,臣妾好想吃啊!”就在气氛将要陷入沉默的时候,袁妃忽然咕嘟咕嘟的咽着口水说道。 她满脸渴望的望着还在不断翻转的鸡翅,金黄的油脂不断低落,简直勾人魂魄。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诱人至极的做法。 “可以吃了,可以吃了!”朱由检看了眼烤翅,立刻笑了起来,然后拿起旁边的调料瓶,将孜然、黑胡椒、辣椒末等分别洒了上去,弄出不同的口味。 对于常人来说,价比黄金的香料只是寻常,想用就用,而在他脑海中,也从未性成过香料很贵的观念。 “嘶!”拿到靠吹后,袁妃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滚烫的温度,让她唇舌一疼,却不忍松口,只能不断的吸气,然后拼命的撕扯烤翅。 见妹妹吃得香甜,田秀英也忍不住唱起来,而后眼睛一亮,也加入争抢的行列当中,这种新奇的食物制作方式弄出来的东西,美味的出乎她的预料。 “别急,别急,还有,还有。”朱由检哈哈笑道。 “对了,英儿,后天我们去琼州,听说那里的风景也很不错。”朱由检一边烤着一边说道。 “好啊好啊!”田秀英毫不思索的答应道。对她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反正都没去过。 在沈有容的规划中年,海南岛也是很重要的一环,上面也将修建港口,设置海军基地,控制周围的海域。 因此,这次出来自然要去看看,而且顺便还能将方正化给接回来,省的他奔波。 596 福王先行 乾圣三年,大年初一。 除夕夜吃完团圆饭后,整个京师就没消停下来,一直沉浸在热闹当中,夜晚到处都是游玩庙会,晚一点,则在家中守岁,等过了午夜时,又开始了不断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未有停歇。 整个京师,那是热闹非凡。然而对于当朝的官员们来说,就没有这么好了。他们必须要上早朝。 乾圣二年一年下来,上早朝的次数就没超过一个手掌,而今重新早起上朝,很多年纪大的官员都吃不消。 他们不禁怀念皇帝还在京师的日子。 皇帝走了,他们的日子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忙碌起来,内阁和部堂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任务繁多的很,连轴转的休息都没有,现在还要上早朝。 命苦哦! 当然,叫苦都是年纪比较大,没什么政治前途的,而那些较为年轻的,却是满脸的兴奋,很多都是一夜未睡,却依然精神抖擞。 持续了一个多月的藩王风暴,就将在今日结束,造势造了这么久,终将要有结果了。 一些人是心存正义,想要将藩王这种邪恶的存在给抹杀;则是看到了发财的机会,想要推波助澜,趁机捞一笔;还有的则是认识一些宗室中人,此举纯粹是帮助他们解脱。 喝多宗室的学问并不比进士举人差,然而却一声蹉跎,不得科举,壮志难伸,这种尤其痛苦,同为读书人,他们最能理解。 总之,因为各种目的,这些人特别期待今日的早朝。 早早的,大明门前便聚集了很多官员,不论是高品级的朱紫色官服,还是青绿色的低品小官,都簇拥在这座巨大的标志性建筑门前。 这样的场景,对于棋盘街的百姓们来说,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过了,以至于一些早期放鞭炮的百姓驻足围观。 当然,他们很快就散去,有维持秩序的御史将他们驱赶,朝中百官可不是他们能看热闹的。 许久未上早场,就算是深处其中的官员们也感到新奇,不少人都相互到这招呼。随着事务的繁重,以及部堂衙门的扩张,很多人都许久未见过,此刻一见,自然要寒暄一二。 然而,令官员们惊奇的是,在过了一会后,竟然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很陌生,大腹便便的,却穿着一身藩王服饰,在一边等候着。 “是福王,他怎么来了?” “竟然是福王,他来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今日宣布对藩王的处置,所以过来求情或者阻拦。” “皇帝都不在京师,福王向谁求情。” 一连串发展极快的谈论声,让其他不明所以的官员也明白来人是谁。竟然是如今距离皇帝关系最近的福王,同时也是在京师的唯一藩王。 这种超出他们预计的变化,顿时让很多人兴奋起来,不断的谈论着。一时之间,整个大明门前似乎成了菜市场,嗡嗡的像个不停。 “纠察御史何在?百官聚集却如此混乱不堪,嗡嗡作响,成何体统?”正当百官兴奋的议论时,一个威严的苍老声音响起,大声的呵斥道。 随着这声呵斥,距离近的立刻闭嘴,然后如同被传染一样,声音逐渐小下去,迅速的消失不见。 见此场景,无数人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高的威望。 发出呵斥的不是被人,正是首辅徐光启,他一来就看到这种嘈杂的情况,顿时不喜,立刻阻止起来。别说效果还不错。 咚咚咚! 正好这时,随着安静下来你,三通风阳鼓顿时敲响,传遍四方。 “开城门!” 随着一声高喝,大明门缓缓被打开,漏出后面幽深的御道。不过,门前的百官却没有动静,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先走。 “福王殿下先行。”徐光启却没有走过去,而是冲着旁边的朱常洵说道。 “本王先行?”朱常洵有些愕然。 按照常来,王爷先走自然毫无问题,但别忘了,他此刻却是戴罪之身,虽然没有剥夺福王的名号,却被软禁在十王府,寸步不得出。 “您是亲藩,又未被剥夺封号,自然地位最为高贵,理当先行。”徐光启理所当然的说道,语气毫不做作。 尽管知道这只是文官的客套,但福王依然非常的高兴,首辅这种态度,说明皇帝没有想要赶尽杀绝,只要还能保留福王的称号,自己后半辈的荣华还是有的。 “那本王就不客气了。”福王笑呵呵的走到了最前方,朝着皇极殿行去。 随后则是徐光启等内阁诸人,接下来则是部堂级别的高官,而后才是勋贵普遍任职的五军都督府,后面则是各大侍郎等人。 从这个排位就能拿看出来,武人的地位有多低,而这还是勋贵任职的结果,不然的话恐怕连早朝都排不进去。 众人一路先请,穿过金水桥,很快就来到了皇极门前。 望着这栋前后已经封闭起来的大门,无数官员都漏出了艳慕的表情。从前他,他们很讨厌踏入这里,因为来到这里,意味着上早朝。 而现在,却连踏入这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出来内阁宰辅,司礼监太监外,能踏入的这里多就只有各部尚书了,级别稍微低一点的都不行,而且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得内阁诸相召见才行。 如此种种变化,变相的推高了这里的地位,才有如今艳慕的表情。 哪怕是此刻的正旦大朝,也无法闭锁的内阁大门洞开,所有关于从左右两个侧门绕行,过了皇极门,进入大殿当中。 整个入朝的过程非常繁琐,而且规矩众多。 不能说话,不能交头接耳,不能打瞌睡,不能磨牙,不能放屁。无数个不能,早就了良好的秩序,当然,更重要的是一刻不停查看巡查御史,一旦你有任何人违反,他都会大声的呵斥。 枯草的过程结束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接下来则是各种礼仪的过程,尽管皇帝不在,他们整个过程依然能是一丝不苟。 各种祝词,祷词,写的非常华丽,没有一点省略,皇帝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子。 又是一个时辰后,繁琐的仪式终于结束,曹化淳来到旁边,略微一点后,徐光启轻咳一声,走到了正中央。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正题来了。 597 喜从天降 徐光启上来并没有说事,而是开始念起了奏折。 “臣云南都御史顿首百拜.....” “臣四川都御史顿首百拜.....” “臣贵州都御史顿首百拜.....” 一连十几封奏折,顿时掀开了朝堂的轩然大波,让所有朝臣惊讶万分,整个大明下放的十三道的监察御史,竟然大部分都上了叱责藩王的奏折,而且言语激烈,仿佛不杀之无法平民愤似的。 奏折念完后,依然没完,徐光启又开始念报纸。 他念的都是知名笔名所写的社论,情感丰富,逻辑正确,字字泣血,读之不禁令人泫然泪下,恨不能当场就没了分封藩王这种制度。 同样,念完这些感人肺腑的文章后,还没有完,徐光启又掏出了两份奏章,念起来。 这是刚刚继承唐王位置的朱聿键和福王朱常洵写的,其揭露、痛斥、以及恳求更改宗藩子弟分封制度,相当的深刻,且有料。 一连三套组合拳,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厚重感,这是大势,这是浪潮,这是席卷一切的历史巨轮,阻拦者死! 没有人阻拦,没有人恳请,也没有人大喊祖制不可改。 祖制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用的上时拿来用一下,用不上自然弃之不顾。 滚滚浪潮横扫一切,扫的是人心,平的是民愤。 祸害了大明无数百姓的宗藩制度,将要在几日结束! 所有人心中升起了这样的感慨,他们静静的看着,等待着徐光启的话音落下。 半刻钟后,徐光启终于念完了所有的东西,他抬起头,看向所有朝臣,缓缓道:“此乃天下宗藩之情弊,诸位以为当如何处置?” 没有人说话,官员们都静静等待着该出现的人出现。 当然,也有些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侧的福王,希望这位主干点啥。然而福王跟没看见似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聚精会神的挂看着,好似他不是宗藩一样。 “本官以为,当大明律判之!”左都御史曹思城站了出来,大声喊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藩王也不例外。本官为左都御史,执掌都察院,负有弹劾纠察不正之风之职责,今以都察院之名,诉天下宗藩,受审!!!” 曹思城一番话说得铁骨铮铮,正气凌然,让一些不知情的小官员着实兴奋连连,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正义的一幕。 然而,深知其中呢内幕的大员们,却不屑的撇撇嘴,谁不知道谁啊,在这里装模作样。当然,他们也只是说一说而已,真的换成他们在这个位置上,说的会更加堂皇大气。 “左都御史言之有理。”徐光启状似思考了下,后大声宣布,“都察院负有弹劾纠察,清风正气之职责,今宗藩危害天下,鱼肉百姓,给大明宗室抹黑,故由都察院收集卷宗案情起诉,付之大理寺审判。” “具体案情侦察收集,由刑部负责,各地刑房进行汇总抓捕等等具体事务。” 徐光启一气将自己的设想三法司体系全都给倒了出来,虽然简单,但却是一个新鲜的概念,看似仅仅是将三法司的位置、顺序和功能给改变了下,但不知为何,百官们总觉得其中似乎大有深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沉思,没有人说话。 “诸位可有意见?”徐光启等了一会,见没人反对,不由再度问了一句。 这下台下的官员反应过来。 “无有意见!” 齐齐的高喝声,却令很多人脸色一变。之前传来传去,不是有很多人,想要反对嘛?想要发难吗? 怎么现在却没有一点动静? 当然,有的是难看,有的则是深思,再等等发难,等下发动,定然要让徐光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致的回答,让徐光启也大感意外,他的势力和威望在群臣中可没有到达这种地步,提出一个议案没有任何人反对。 “这是要捧杀我,还是另有阴谋?”徐光启冷静的想到,丝毫没有因为眼前大好的形式而骄傲自大。 暗自有了一份警惕之后,他继续下面的提议,提高大理寺的品级,如今正三品的大理寺,和其他两个三法司之一想必,有些不足了。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为三法司,刑部侦察,都察院诉讼,大理寺审判,三者相辅相成,今刑部、都察院均为正二品,独大理寺为正三品,殊为不平衡,故而,陛下降下旨意,特晋大理寺品级,升为正二品!” “大理寺卿陈扬美,还不接旨?”徐光启大喝一声,看向人群中的陈扬美。 哗! 陈扬美还未站出来,百官群臣就因为惊讶而哗然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投过去,羡慕嫉妒恨的看着陈扬美,谁都没想到,皇帝会来这一出,将大理寺晋升为正二品的部堂级高官。 这简直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陈扬美绝对坐不稳大理寺卿这一职位,争抢的人将会不知道多少。 在朝堂上,正二品和正三品完全是两个阶层,完全不能相比。三品只是干活的,而二品,已经可以参与到决策了,在自己管辖的领域,更是可以指定政策,实施下去。 如今正在上海主持事务的商部尚书周延儒就给大家上了一课,尚书原来还能这么当的。 被这么多的眼神看着,陈扬美简直如坐针毡,他赶忙站出来,冲着圣旨跪了下去,大声喊道:“微臣遵旨。” 随后便有太监将圣旨送到他的手中,如此,整个程序算是完成,等之后再去吏部将官身和大印更换过来,他就成了正二品的高官。 尽管对于这一幕早有预料,但等到真的发生时,陈扬美依然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所措,直到回到队列中,被人推了一把后,他才缓过神来。 “嘿,你该站到那边去,而不是这里。”顺着推的力道方向看过去,他赫然发现,正是那些尚书战的区域。 “嘿嘿。”傻笑一声,陈扬美迈动脚步,站了过去,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对于他改换位置,巡查御史看了眼便不再关注,而是继续维持朝堂秩序。 598 意外的声讨 对于百官中的微小骚动,站在丹壁之下的徐光启看的非常清楚,但却没有理会,从今后开始,大理寺再也不是九卿中可有可无的角色,而是一个和都察院并驾齐驱的机构。 中央大理寺的升格只是个开始,如同都察院那般朝着地方普及,才是未来的趋势。 徐光启宣布完了两样事情,然后便让出位置,站会了朝班。位置让开后,曹化淳的身影凸显出来。 司礼监从权利结构来说,位在内阁之上最终内阁的决策都要到司礼监披红,而整个典礼的过程,都是由司礼监引导进行,徐光启宣布两样政策,只是临时添加的一环,此时结束,自然要将控制权交给司礼监。 随着徐光启的退下,意味着刚才的两个决策彻底成型,只待大朝结束后,明发公文,昭告天下,开始执行。 为此,群臣不禁有些骚动,这种重大的事情就这么通过了,一点阻碍都没有? 然而骚动只是骚动,半晌都不见人站出来反对。 见此,曹化淳也不再等待,站出来,大声喊道:“正旦大朝,结束!” “微臣有本要奏!” 然而,在曹化淳的声音刚刚落下,立刻紧跟着响起一个高声唱喏。 只见李标大踏步走了出来,手持白玉牙笏,重重的跪在了大殿正中央,丹壁之下,然后扣头行礼,并不因为龙椅上没有皇帝而有一丝疏忽。 群臣看到他的这个举动,全都晕乎乎的,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皇帝不再,他上奏给谁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都察院站位的那一堆人种,有些人却是满脸镇定自若的看着李标,神情悠闲自在,显然对李标的动作早有预料。 当初上百位御史被下发到地方,组建地方都察院,中枢的都察院为止一空,而后大规模启用被贬的官员,才算是充实起来,因此,这里面有很多曾经声名赫赫的人物,其中就包括一些崇祯初期的内阁成员。 比如刘鸿训。 还有一些东林的名人,比如黄宗羲等。 当然,其他一些官员这里都有,完全是用来充实都察院,处理政务的,毕竟在地方都察院设立后,往来的公文便日渐增多,没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此刻的都察院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老幼中青都有,有名的,没名的,无处安放的,等待位置的。就连之前的河道总督杨一鹏,侥幸过了锦衣卫的审查后,也在都察院挂名,在这里任职,等待安排。 而他们的名头,多是右都御史、副都御史或者佥都御史等,反正在都察院任职的,除了左都御史曹思城外,其他的职位又不限制人数,只要资历到了,随便安就是。 此刻李标就挂着右都御史的职位,身为御史,他自然有权弹劾朝臣。 李标跪下后,朝堂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想看看,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就连此刻主持大朝礼仪的曹化淳也是如此。 行礼完毕后,李标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自顾自的站了起来,毕竟皇帝不在,他自己不起来的话,没人叫他。 站起来后,他侧过半个身子,面向站在丹壁中间一侧的曹化淳,微微一笑道:“曹公公,司礼监代天子披红,且参与内阁议政,如今陛下不在,依然能主持大典,本官这里有着一奏本,司礼监可否受理?”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奏本,定定的看着曹化淳,等待他的决断。 群臣再次哗然,上百名高品级官员望着李标,满脸的惊讶,对方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让司礼监代替皇帝受理弹劾奏章。 看起来出乎预料,但仔细想想,却未尝不可。毕竟如今内阁都是和皇帝一同办公,而当皇帝不在时,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出席,代掌批红权,其地位,略微等同于皇帝。 此刻,受理奏章未尝不可。 站在原地,曹化淳满脸纠结的看着眼前的李标,嘴巴微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要说处理国家公务等,他是毫不含糊的,哪怕是军机大事他也不在乎,这些司礼监做多了。 如今相比之下,其实还没有以前权柄大,虽然司礼监参与其中,和内阁共预机务,但主导权却转移到了内阁当中,司礼监只是起到一个监督审核作用。 毕竟内廷的权柄被分裂出去大半,其他机构并无参与国家大事的权力,只独司礼监一处。如今的司礼监相比之前,权势大减,自身既然摔落下去,在内阁的话语权自然缩小。 而且,以前是在幕后,如今却是在台前,情势完全不同。 如今司礼监只是在皇帝的授意和规划下形式,面对李标这种大胆的请求,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没有皇帝授权,他根本不敢开这个先河。 局势,就此僵持下来,李标没有退下,曹化淳没有开口,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 似乎是料到了这种局面,都察院中的一些人微微一笑,再次走出来。 “臣刘鸿训有本要奏,烦请曹大裆受理。”刘鸿训站到了李标身后,拱手行礼,手中的白玉牙笏反射光芒,甚是耀眼。 “臣刘宗周,有本要奏,烦请曹掌印受理。”大儒刘宗周也站了出来。 一下子,十多人站了出来,在李标的身后,排列的非常整齐,黑压压的看着曹化淳,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最后出场的,则是黄宗羲。他非常年轻,今年才十九岁,甚至都没有进士功名,然而却出现在了都察院的名单中,身为一名给事中,他的职位很低,但却成了最后压轴之人。 “我父黄尊素惨死诏狱,我特来伸冤,烦请曹公公受理!”黄宗羲悲痛的站了出来,眼含泪水的看着曹化淳。 此言一出,朝堂震动,无数人心头一震,纷纷看向年轻的黄宗羲。 他的父亲黄尊素乃是“东林七君子”之一,是天启六年被魏忠贤反扑时污杀在诏狱当中。 当初天启驾崩,魏忠贤被抓,黄宗羲满怀希望的以为,新登基的乾圣帝会为东林先贤平反,然而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今上竟然兴起了“中宫案”,以大案的名义,大肆捕杀东林先贤,活着的人都被扣上了妖党邪党的名头,就更不要说死去的人了。 平反,是不可能的! 于是,黄宗羲站在了这里,他要亲自为父亲自讨回公道。 599 闹剧而已 “本官弹劾徐光启,坏大明永固根基,名为削减财政开支,实为谋权篡位,今陛下不知所踪,天下藩王又被废除,待一切功成之后,便是徐光启露出真面目之时。”李卞侃侃而谈。 “本官弹劾王在晋,谋变九边卫所,减朝廷之军队,增自己之私军,阴蓄死士,意图不轨,实乃徐光启之同党。”又一个人说道。 “本官弹劾熊文灿,结交海盗郑芝龙,暗中掌控朝廷舰队,挟持陛下,不知所踪。其种种圣旨,乃陛下被逼迫所下,实乃徐光启之乱党。”在一个缓缓站了出来。 接下来,十几个官员,一个接一个的弹劾,每个人弹劾一个,从内阁宰辅到各部尚书,没有一个放过的。 说驿部尚书温体仁奇巧淫技,毁坏山川龙脉,破大明气运;说商部尚书周延儒私通番邦,擅开海禁,违反祖制;说金部尚书毕自严置天下读书人于不顾,破坏士农工商四民阶层,乱纲纪法统;说吏部尚书阮大铖乃幸进,骤然高位,乃徐光启之阴谋。 尚书说完了,还有各监掌印,崔呈秀、王承恩、许心素皆在其中,无一遗漏。 一个接一个的诉说,看起来极有气势,其咄咄逼人之锋芒,掷地有声之质问,当真令群臣禁声。 还别说,绝大多数官员,被他们这么一说,的确怀疑起来,毕竟皇帝出海巡游的事情,都是他们几个人说的,很多官员并没有见过皇帝。 而且海上危险,皇帝出海,一不小心出事了呢?谁知道皇帝此刻还在不在?万一舟船沉没了呢? 一时间,群臣动摇,满堂哗然,不少人都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见此情景,那些人说的更加起劲,各种夸大的词语不要钱似的洒了出来。 “微臣弹劾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阴杀忠臣义士,论罪当诛。”黄宗羲站出来,大声痛斥锦衣卫和东厂的危害和祸端,矛头直指大内太监。 其隐隐的锋芒,连曹化淳都被波及,毕竟他执掌的大明皇家银行抢了不少人的生意。 站在台前,曹化淳脸色铁青,他从未想到,这些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不过,他们名为有本要奏,向着自己上奏弹劾,实际上却是用言语逼迫,以大势逼人。 然而,曹化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到底凭什么,他们哪里来的底气,认为胡乱的说一通,自己就会屈服? 很快,曹化淳的眼光越过这些人,看向福王,在场的众人中,真正有能力改变局势的,也就是他了。 只要福王登高一呼,也许会有人簇拥他,登基称帝。 只是,这种情形下的登基称帝有何意义? 门外就是大汉将军,在外面的皇城之中,充斥着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城墙上,则是陆军将士在巡逻。 就这种规模的政变,根本用不到军队,东厂和锦衣卫就可以扑灭。 曹化淳满脑门子的疑惑,不知道这些人想要干什么,就算是逼迫,他们十几个人有啥用?谁会听你们的? 一个个说的话语再夸张又有什么用呢? 曹化淳的目光来回逡巡着,不断的看着福王这这群人,然而却毫无所得,就连福王脸上,也会是一脸的惊讶,似乎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出。 倒是被弹劾的人,一脸的镇定,没有任何的波动,真正害怕和胆战心惊的,还是阮大铖。 他幸进而上,骤得高位这点,他们还是没说错的,起码底气和官威不足,当他,他足够听话,这一点对皇帝来说就无比重要了。 曹化淳看来看去,都没看出什么来,朝堂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只有他们十几个人在喋喋不休的弹劾这个,弹劾那个。 不免,他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看向几人也越发的露骨,他们怕不是白痴吧,光自己说有什么用,没看没有人附和他们吗? “今陛下不在,恐已经被徐光启等乱党联合谋害,为大明江山计,本官恳请福王荣登大位,以定江山。” 说到后来,李标忽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突兀至极,以至于福王脸上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到所有人因为这句话看过来时,他顿时僵硬住,脸上还残留着一副微笑,似乎颇为赞同的样子。 “福王殿下,恳请登基!”十几人转身,朝着福王跪了下去,连带着百官那边,不少人都想跟着行动。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曹化淳疑惑的看着他们,慢慢摸到了他们想法。 先是以言语动摇人心,让百官怀疑皇帝的生死,然后忽然出击,再邀请福王登基,只要福王心动,再有人带头支持,有着从龙之功的诱惑下,动了心思的官员搞不好就会附和他们。 一旦形成声势,他们的计划就成了。 只是,这个计划在曹化淳看来,怎么那么儿戏呢,而且你看福王的表情,事先难道没有沟通吗? 那边,福王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说了什么话。 “不不不,本王并无此意,决无此意!”福王连说两个没有的词汇,说完,他甚至不看这些人的反而,而是快步急奔,跑到曹化淳的跟前,拉着对方的衣袖,诚恳道: “公公救救本王,本王绝对和这些人没有勾结,纯粹是他们临时拉上本王的,公共一定要向皇帝禀明本王心迹。本王决没有篡位的想法!” 这大跌眼镜的一幕,让人吃惊不已,说都没想到,福王竟然如此轻易的拒绝,丝毫没有收到刚才的话语影响。 还别说,这十几个人联排的弹劾,着实有不小的气势,很是有一些官员被动摇,就在刚才想要抢个从龙之功。 好在福王反应快,离开了原地,才没让他们行动起来。不然尴尬了。 “幼稚!”曹化淳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忙着安慰福王:“王爷不必忧愁,王爷的举动咱家会向陛下说明的,只要王爷好好配合徐大人的宗室改革,咱家包王爷没事。” “公公如此说,本王就放心了。”福王的确安心下来,不再惶急,只是还是不肯离开曹化淳身边,生怕此时又有什么人过来牵连到他。 而原地,那十几个人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傻愣愣的,他们不明白,为何福王是这种反应,之前试探,不是说福王心有不甘,满腔怨愤吗? 怎么现在给他创造了机会,只要登高一呼,许下诺言,转瞬就能登基称帝。 只是,为何就跑了呢? 福王这一跑,让不少人都清醒过来,然后心下暗啐一声,自己真没这么经不住诱惑呢,差点就被人动摇了。 600 结束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十几个人,曹化淳压根就没搭理这些人。 福王的这一跑,让他们的言语瞬间苍白无力起来,就算有人被说的怀疑心动,此刻也不敢贸然行事了。 因此,他也就让福王留在自己身边。 “咳咳!”清了清嗓子,曹化淳开始说起来:“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徐光启处置藩王之事,虽事出有因,但却多有不便,致使质疑者众多,政务不畅,周转不通,故为正视听,以释削藩非徐光启私人之举,乃朝廷之公务。” “故而朕特下此旨意,以定国事,是为定国是诏!” 定国是诏四个字一处,所有人皆是心中一禀,似乎这个大典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百官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很多年轻一些的官员,纷纷觉得这个早朝没白来,先是看了一处削藩的大戏,然后又近距离看了一处类似闹剧的宫廷政变,随后又有意外节目,当真是精彩纷呈,扑朔迷离。 “有明二百载以来,阁臣渐强,而后有六部和阁臣之争,争端稍熄,又有内阁和司礼监之争,其争端之惨烈,未有所闻。争端既起,则政令不行,前有唐末牛李之争之酷烈,后有宋末党同伐异之残忍,殷鉴不远,大明当鉴之慎之。” “有此弊端,朕惟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唐宋积习,于时政毫无裨益。故今日朕降旨意,以定国是。” “今特命内阁大学士为一品之职位,首辅正一品,次辅极其他辅臣几位从一品,内阁为朝廷之中枢,其他各部,皆为其麾下部众,惟命是从,不得抗拒。其内阁之机务,由阁臣每日上报,奏陈皇帝处理,帝不在,则司礼监代为披红监督,合议后方可成行。” “内阁既分政务,内廷当分军兵,天下之兵马,咸归御马监之调遣,任命,而将作监掌装备,农作监掌后勤,司礼监则预机务,东厂锦衣卫阴司侦缉,擒拿不法。” “内阁统领各部,通政司并入内阁,天下奏章,悉入内阁。各部之外,都察院、大理寺不在其中。都察院掌纠察、弹劾、监督之职,以规范内阁各部之执行,各科给事中统统并入都察院,以便上下沟通。” “大理寺掌审判、立法、审核,天下凡案情决断,皆归大理寺,其他人不得干预。今后,都察院、大理寺皆当贯通天下,凡有衙门处,皆有都察院及大理寺。自此,国是定之,不得更改,特通此谕,昭告天下,凡大明你臣民,皆许遵守,钦此!” 整篇圣旨其实字数比较多,相比之前只是定下一件事的圣旨,这封圣旨中的内容可谓繁多,内阁、都察院、大理寺、内廷,皆有涉及,可谓干货慢慢。 让以往挺多了口水圣旨,其他可以忽略,只听其中一两句的朝臣们,听得吃力不已,然而却没人放弃,一边听着,一边努力的记着。 这封圣旨其实还不能称之为圣旨,只是一封中旨,毕竟没有经过内阁的附签和票拟,但是,此刻却绝没有人来追究这些。 如此重大的旨意,有哪个内阁敢在其上附签,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不论这个人如何伟大,只要附签上去,阴谋论就会不断,就算一心为公,也会被人私下猜测,这就是人心。 如此迁钢独断的旨意,只能是皇帝的意思,而不能是任何其他人的意思,也只有皇帝本人才能下这个旨意。 当旨意念完时,整个朝堂都沉默了,没人说话,没人讨论,甚至连表情都没,他们都在默默体会这其中的内容和细微区别。 包括早已知道内容的徐光启等人,也是如此。 此时,无声胜有声! “徐阁老,还不接旨?”看了一会,曹化淳笑眯眯的冲着徐光启说道。 对他来说,这个大典早点结束的好,省的老师处幺蛾子,尽管只是闹剧,但闹剧出多了也不好,会让人笑话的。 还好这次没用邀请番邦小国来觐见,就连唯一恳请的倭国都给轰走了,不然岂不是丢人丢到海外去了?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光启看了眼被曹化淳高高捧起的圣旨,微微叹息一声,然后整理了下衣物,便重重的跪了下去,行三叩九拜大礼。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钱龙锡等人也跪了下去,其中,尤以钱龙锡的姿态动作最为标准诚恳。 他不能不怕啊,这些混账东西,要做什么根本没通知他,没通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陷害他,其他人都弹劾了,偏偏他不弹劾,这不是明摆着说我和你们是一伙的吗? 问题是冤枉啊,本官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早在钱龙锡的态度满满转变,开始配合皇帝处理公务时,他和这些人就分道扬镳了。他想从皇帝的举动中夺得利益,而这些人却纯粹的想要对抗皇帝,掀翻今上的统治,真是脑袋有坑。 幸好本官没有跟着,不然今天这场闹剧又会多出一个人参加。 希望能注意到本官的虔诚和迅速,不要将本官和那些人误以为是一伙的。 跪倒在地时,钱龙锡还小心翼翼的瞟着,想要看看自己的表现有没有落入皇帝的眼线当中。 在内阁大臣跪倒在地后,接着是各部尚书,然后是都察院的御史,随后是侍郎以及各部门官员。 “臣等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的呼喊声响起,其兴奋昂扬之处,震撼人心。 此刻,所有官员都拜倒在这封中旨之下,没人反对,没人质疑,有的只是一片恭迎之心。 大事成矣! 曹化淳看到这个场面,心中大定。 然后,他慢慢的走到徐光启面前,将圣旨放到他手中,“首辅大人好好保存好吧,这可是内阁的法统啊!” “多谢公公提醒,本官省的。”徐光启站了起来,好好的收着圣旨。 正如曹化淳所言,这是法统来源,只要接下来的皇位依然是朱由检后裔继承,这个法统就不可能被推翻。 “本官会将圣旨供奉在皇极门,以供后世所有内阁大学士瞻仰!” “首辅大人有心就好。” 说完,曹化淳又站了回去,高声喊道:“正旦大朝,就此结束,百官退散。” 601 为道德兜底 轰轰烈烈、万人瞩目的正旦大朝结束了,然而其影响却才逐渐散播开来。 在结束的第二日,顾不得还处在过年的气氛中,经厂连夜开工,赶忙印刷最新一期的《帝国日报》,将定国是诏的全部内容,以及对藩王的处置刊登其上。 当然,此时邸报也是连忙刊发,通过驿部分发下去,无比让天下官员在第一时间知道朝政的巨大变化。 不论是对藩王的处置,还是三法司的职责重新划分,亦或者内阁成为名副其实的宰辅之地,都是了不得的大消息,必须及时通知下去。 而朝堂当中,却也是有了一番激烈的动荡,当日早朝上,站出来被职责的十几个御史,全部被拿下,成为了三法司新体系的第一个体会者。 这些人全部由刑部收押到刑部天牢当中,进行审理,等卷宗整理好之后,交由都察院,有都察院提请诉讼,再由大理寺审判。 对于这件案件,大理寺可谓极为重视,上上下下一片忙碌。正是升格为正二品的衙门后,再也不是朝中小透明的存在。 里面的官员可谓扬眉吐气,所有人心底都生出了一股昂扬向上的动力,而且,大理寺虽然和吏部等部门一个品级,但却不受内阁的管辖,独立办公,直接向皇帝负责。 这种独立自主的抉择权,更是令陈扬美极为高兴。作为第一位正二品的大理寺卿,他一定要将这头一个案件审理的漂漂亮亮,向皇帝叫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也只有这样,他接下来的行动,才能得到皇帝的批准。 大理寺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且又获得了独立自主的司法权,对于内部的组织和结构,陈扬美自然有自己的看法。 曾经在地方的时候,他陈扬美可也是有青天之称,对于审案断案自有一套看法,如今既然主掌全国所有大理寺,自然要将之付诸实践。 其中,中央大理寺乃是重中之重,是将来地方大理寺推广开来的模板,无比完善。 从可以预见的未来看,他的人生,他的事业,恐怕将要全部交给大理寺了。既然如此,那就要做的尽善尽美,将最后一份正义,保留在大理寺内。 律法,不仅要为道德兜底,同样还要彰显正义。 对于民间来说,乾圣三年的春节是一个很好的节日,平静,祥和,然而对于朝堂,或者有志于朝堂的人来说,却是一个动荡的开始。 太学。 “什么,黄宗羲被关入了刑部天牢?这是怎么回事!”太学的食堂中,陈贞慧,陈子龙、吴伟业,夏允彝四人一起坐着吃饭时,却忽然从陈贞慧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陈贞慧的老子陈于廷就是都察院的一员,当日可是亲眼目睹了所有经过,回到家中,自然就和儿子陈贞慧说了起来。 这也没什么好保密的,第二日就有帝国日报刊登,不用在意。当日,李标、刘鸿训等人的事迹自然不会登报,只是低调的处理。 不过百姓不知道,官场中人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作为太学的第一批学生,陈贞慧等人的时间很紧,因为朝廷的缺人,他们根本没太长的时间学习,所有课程,都要在一年之内结束,然后送入朝堂中实习,故而他们也就谈不上什么假期。 就连过年,也没有回去,只是在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放了一天两夜的假期罢了。陈子龙等人自然是寻亲访友,而陈贞慧却是回到了家中,第二日上学后,便和其他好友说了起来。 太学闭塞,也没有报童会跑到这里来贩卖报纸,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正旦大朝上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陈贞慧也不隐瞒,干脆在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日发生的事情本就很玄奇,而且充满了曲折,如今经过陈贞慧的一番动人解说,更具吸引力,不多时,整个食堂的人竟然全都围拢过来。 他们静静的站立在旁边,听着陈贞慧的讲解。而后面听不到的也没有往前挤,而是听着前面的人慢慢转述出来。 来到这里几个月后,他们早就学会了什么是纪律。 至于吴伟业几人,也没有在意,他们本就是年轻人,更享受这种无数目光关注的现象,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在意。 “这....怎么会如此呢!!!”听完陈贞慧的讲解后,吴伟业满脸的不相信:“李标大人、刘鸿训大人都是朝中清流,怎会阴谋造反呢,肯定是污蔑,一定是污蔑。” 作为东林党的残留,这些人在江南之地有着广泛的名声,吴伟业等人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后走上官场,还要靠着他们相互提携。 如今一朝葬送,让他怎么能相信! “钱阁老呢,钱阁老在场,怎么没有说话?”忽然,吴伟业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 “不知道,我父亲没有说钱阁老的事,想必是没有阻拦吧。”陈贞慧犹豫的说道,他也只是二道贩子,对父亲没说的事情并不清楚。 “这里面肯定有着不公的现象,我要去问个清楚!”说完,吴伟业忽然跳到了桌子上,朝着为官的同学大声喊道:“诸位同学,如今朝中清流造人陷害,俱被关入天牢,蒙受冤屈,如此人神愤概之事,我等岂能坐以待毙。” “还请诸位同学助在下一臂之力,伏请叩阙,找朝堂大佬问个清楚明白。”说完,他就冲着周围施了一礼。 所有同学一时沉默下来。 年轻人自由热血,李标等人名声不错,有些人一时心动,想要响应,然而看着周围没人动,却也不好意思出这个头。 “诸位皆是未来之栋梁,身负清名,岂能坐实恶行不理,如此岂不有违圣贤之道?”吴伟业再次拜道。 他也是太仓人,和张溥也是熟食的,多多少少受到了其影响,遇事喜欢煽动更多的人一起前去,当初戊辰科之事,他他也是参与过的,如今自然知道说什么更能激起年轻学子同仇敌忾的情绪。 一时间,人群有些骚动,不少人脸色通红,就要大声响应,共襄大事! 602 教学调整 “今上多次重申,生员不许议政,如今吴同学要带着诸多同学伏请叩阙,岂不是将人往绝路上领?国子监前车之鉴,诸位当鉴之!”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冷水般,浇在所有人的头上,登时令人清晰过来。 是啊! 今上可是最恨太学生、生员之类的人聚众生事,冲撞宫门和衙门,凡是这样做的,全都被革去了功名,且三代不许科举。 可以说,不仅自己这辈子被毁了,甚至子孙后代的前途都被毁了,过不了多少年,家族所有人都要沦为普通人,永世沉沦。 这种后果可谓是极其可怕的! 想到这,所有人顿时一个激灵,心中刚刚涌起的热血和激情顿时被浇灭,再也无一丝冲动,甚至不少人,看向吴伟业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然而,站在桌子上的吴伟业也是一个激灵,然后才想到了这一处,他光想着用这招来树立同学们间的威望,却完全没考虑到这么做的后果。 毕竟他今年也才刚刚二十岁,有些欠考虑也是正常。 只是,年轻人好面子,尤其是喜欢在人前出风头的吴伟业也是如此,尽管想到了这些后果,心下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嘴上却不肯认输,而是硬着头皮,看向周围,拱拱手道:“是哪位同学出现,还请现身一见。” 很快,人群一阵晃动,将一个人给凸显出现来,来人身材修长,面貌俊雅,风度翩翩,身上自有一股书卷之气,风仪气度极佳。 “在下安庆刘若宰!”尽管和吴伟业直接对上,刘若宰亦是不惧,镇定自若的施了一礼。 说真的,他其实看不上吴伟业,别看这人文章写的漂亮,但是思想有很大的问题,喜欢以偏概全,以私代公,以为自己的利益为天下人的利益,典型的商人出身。 “刘同学此言差矣,想那被下了刑部天牢的人种,还有七君子之一黄尊素之子黄宗羲,如此青年才俊,就此....”吴伟业没有从桌子上下来,而是居高临下,冲着刘若宰侃侃而谈。 哪怕这次的行动不成成功,但他也不会放过破坏了自己好事的刘若宰,非要辩驳的让他下不来台才是。 这种事情吴伟业常干,他学识渊博,文章练达,旁征博引之下,又有几分急智,一通掰扯之下,往往能让人说不出话来。 然而,此时他不过是才刚刚开了个头,还没展开对刘若宰的进攻,就被一声暴喝给打断了。 “吴伟业,你在干什么!”杨鹤冷着脸,大踏步的走了过来,神情凶恶的看向桌子上的吴伟业! “祭酒大人!”吴伟业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祭酒大人怎么来了,自己如此出格,会不会被开除啊,就算不被开除,这次也不好过了。 哐当。 惊慌之下,他脚步一个不稳,直接从桌子上摔下来,好在周围都是同学,反应很快,见他摔下来,立刻一伸手,把他给搀扶住。 虽然没砸实在地上,但吴伟业依然狼狈不堪,原本桌子上的饭食在他剧烈的动作下,全部扣在身上,形象全无。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闲的,学业很轻松是吧,课后作业很少是吧,还有精力在这里闲扯,还想去伏请扣阙!”说道最后这个,杨鹤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原本是个儒雅温和的人,然后接掌了太学后,脾气却渐长,每日不吼几句,太学中的学生和教师们都不习惯。 无他,这些入学的学子实在是太混账了,有傲慢自负的,有自以为是,有自由散漫的,还有很多大号熊孩子。 一群精心筛选,各有长处的聪明学生,从来不会缺少事端,他们极易生事,和太学中的规矩发生冲突,杨鹤自然要维护太学的规矩,惩罚学生,自然而然的,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祭酒大人的训斥,所有人脸色都白了,伏请扣阙这件事,说下可不小,搞不好就要开除,虽然他们没有行动,但肯定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我看你们都是闲的,没事就喜欢瞎捉摸,乱做主。”杨鹤怒吼着,“都很有精力是吧,好,现在,所有人结合,去草场上,五公里跑!” 啊! 众多学生哀叹! 五公里,简直是要他们的老命啊。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跑起步来,简直丑态百出,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然而此刻却依然无法适应。 一群读书人,怎么可能从心理上去适应被他们鄙视的莽夫所干的事情呢! 这不光是肉体上的劳累,也是精神上的折磨! “还不快去!” “是,祭酒大人!”陈贞慧一拉吴伟业,当先走了出去,现在不应,等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跑步就跑步,不过是五公里而已,咬咬牙,总能撑下来! 于是乎,一大堆人围绕着草场,开始了漫长艰难的跑步。 一开始,很多人都能保证大致的速度,队形也较为一致,然而一公里后,立刻就现出原形,整个队伍拉的极长,几乎将跑到给沾满了。 学子们也是各种表情都有,跑的非常痛苦。 轰隆隆! 而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步伐响起,顿时吸引所有人注意,跑道上的学生扭头看去,赫然是隔壁武院的军官生。 两家学院的很近,操场则是靠在一起,中间只有一些铁栅栏隔着,相互之间是可以看到的。 这本就是朱由检特地改出来的,让两家学院的学生有个感性的接触,相互看看,相互比比。 这不,此刻效果就出来了。学子们什么想法不知道,但是祭酒杨鹤却是勃然大怒,他自然太学重要性在武院之上,然而此刻学子们的表现却比不上一群莽夫。 看看人家的整齐,看看人家的游刃有余,再看看人家的相互帮助和谦让,自己这边算什么?狗屎吗! “看来,要加强体育课的锻炼了,之前是有些疏忽了。”杨鹤满眼寒光的看着操场上的学子,决定调整接下来的教学计划。 怎么也不能让武院给比了下去。 众多学子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后背一凉,左右看了看,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接着痛苦的跑下去。 轰隆隆的武院队伍中,李岩正在其中跑着,忽然,他扭头看向了太学学子中的一人,正是和他一起来的牛金星。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一笑,然后错开了。 “那是李小兄弟吧,可真能跑!能文能武,全才啊!”牛金星感慨一声,又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身材,叹息一口气,继续吃力的跑着。 603 让他等着 琼州,琼山县。 琼山县是琼州的府衙所在,素有琼台福地的称呼,在后世是属于海口市的一部分,作为辖下的县级市存在。 这里作为这座岛屿的中心所在,历史悠久,从唐朝开始,就是如此,因此人文荟萃,历史遗迹众多。 同为大陆海外岛屿,琼州的历史可比台湾要早得多,也悠久的多。 作为更南端的存在,这里天气越发的炎热起来,哪怕是冬季,也都在十多二十度的样子,岛上的居民往往冬夏不分,常年穿着薄纱短袖,甚是惬意。 这种天气,让从未感受到过的田秀英大呼小叫,直呼天下怎会有如此奇特之地,最后,他甚至连过冬的地点都改了,不想去台湾,要来海南。 对此,朱由检自然是满口答应,好不容易出来一会,不能坏了兴致。 在台湾过万出席之后,整个舰队便启程,从台湾杀向了海南,经过几日的航行后,便抵达了琼山县。 作为后世海南的省会所在地,琼山县的所在地是一个巨大的海湾,这处海湾风平浪静,从大洋吹过来的大浪都被山崖给挡住,完全进不来,可谓是优良的港口。 而且海岸线绵长,地段极佳,有着极大的拓展空间,水纹条件也非常好,乃是天生的港口。 抵达这里后,朱由检和沈有容略微看了一圈后,便非常满意这里的条件,立刻决定要在这里修建港口,建立海军基地。 当然,也不是没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这里的基础太差,缺少很多东西,商人供应不足,什么都要现做,因此想要将港口修建起来,需要极多的人力,偏偏又人口又分散,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和银钱才能满足修缮的需求和条件。 不过,耗费再贵也要进行建设,大明海岸线绵长,没有足够的港口基地支撑,根本不可能兼顾的过来。 不过,由于琼山县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因此,这里的修建只能是海军自己来组织了,未雨绸缪计,沈有容立刻就开始了人手的组建。 见海军有事情忙碌,朱由检也没打扰,只是带着两女四处游玩着。有着悠久历史的琼州,可比台湾要好玩多了,只用穿薄纱短袖的情况下,很多东西都能展开。 几人玩的不亦乐乎,直到初十那天,张国元匆匆送来了一封京师的书信。 书信是曹化淳写的,他将当日正旦大朝的事情写的非常清楚,全部过程都详细的写了出来。 “嚯!还有意外之喜!”朱由检看着李标等人的举动,着实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心,在正旦大朝上玩了这么一出,不过等看了详细经过后,却不自然的笑了起来。 这些人,真是有些可爱啊! 竟然用这么老套的手段,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对于这些人的举动,朱由检丝毫不在意,就算当日朝臣跟着李标等人,拥趸福王登基,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 古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没有兵,福王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而掌握了所有兵马的自己,帝王之位自然固若金汤。 不过,福王的反应和徐光启等人的处置,还是令他十分满意。福王不错,能看得清形式,拎的清大局,没无脑的捣乱。 徐光启也不错,处置的很得当,让这些人充当实验的小白鼠,提前体验下新的三法司体系,以免到时候审判藩王时大规模出错。 “还可以,看来朕的威望和布置都不错,没有出乱子。”朱由检满意的点头,然后将曹化淳的熟悉你放在旁边,看起了随之一同而来的其他书信。 出来御马监、将作监以及农作监的消息外,还有东厂锦衣卫的,这些消息都大同小异,都是汇报辖区内发生的事情以及调整布控措施。 这样的折子,前面很多,日日都有那么些,他已经习以为常到了,倒是内阁跟着送来的东西,却令他起了些精神。 徐光启的说法很有意思,就是让皇帝尽管的增加人手,不管是内阁,还是部堂以及都察院、大理寺等。 等过完年,他打算就开始直接推动体制的改革了,介时会有人才极大的缺口,需要皇帝进行补充。 徐光启的想法,是将架子给先搭起来,不论是大理寺,还是巡抚衙门,都是这样。毕竟有着都察院的可以作为借鉴,架子搭起来后,很多事情就方便了,就算是少人,也没什么,至少工作已经开展了。 看看都察院下到地方后,弄到了多少贪官污吏和无作为、渎职的官员,尽管人少,却令天下风气为之一正! 可见其作用。 “先弄个架子?倒也可行!”朱由检暗自点了点头,的确可以这样做。 体制变革是一个很长久的东西,早一天做效果就能早一天看到,这种事不能等的。等到太学中人毕业,进入官场,就白白耽误了一年的时间。 “放手去办!”朱由检写下这样的批语,算是肯定了徐光启的建议。当然,对于徐光启说的,增加内阁的人手,他置之不理。 开玩笑,内阁成员是这么好决定的吗,没有大功,没有过人的能力,怎么能入内阁? 再说了,他看好的人还不够资历,够资历的他又不看好,与其选几个自己不喜欢的,到时候发生郑三俊那样的事,还不如干脆不加人。 徐光启等人也就辛苦点,起码比后面生事强。 “陛下今日不是答应臣妾,去海边玩沙子捉海蟹的吗,怎么又看起公务来了。”田秀英跑过来嘟着嘴抱怨道。 皇帝好不容易弄完了港口的事,才刚陪着玩一天,又要处理公务,尽管田秀英贤惠,也不免不开心。 配她们俩玩可是皇帝亲口答应的,不能不算数! 不得不说,出了皇宫之后,田秀英的性子活泼了不少,以往这样的话语再京师可不会说。 “好好好,朕今日不看了,朕要陪英儿玩。”将奏折一丢,朱由检就光着脚跑过去。 “陛下,方公公的船一个时辰后就到了。”见此,张国元不得不提醒下,等下还有正事。 “让他等着!”海风远远带来了朱由检的回答。 今日不处理公务,只陪皇后!!! 604 南洋局势 方正化到达澳门的时候还是小年,而回来的时候,还差几天就到元宵了,他在香山县待了半个月,也和马士加路也畅聊了半个月,期间甚至还到澳门参观了一趟。 这个行程还是蛮丰富的,当然,最让他惊讶的是,方正化不仅带回来了海盗方面的轻薄,还带来了一些关于南洋的情报。 此时西方殖民者对南洋的殖民历史,已经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正德年间,到现在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葡萄牙在这个时间中,积累了丰富的资料和情报。 地形、水纹、岛屿、港口、民族、风俗等等,当然,这些他们的秘密,马士加路也轻易不会透露,但一些很普通的,常规的东西,却毫不在意。 比如自己对殖民历史的开端,大致的经过,现在的局势,欧洲的一些国家分布等等,马士加路也都大略的讲了讲。 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随便找个传教士就能了解,故而马士加路也没有隐瞒,只要方正化问,就都告诉了他。 对于南洋的殖民,是葡萄牙率先开启的,他们是第一个抵达这里的欧洲人,然后占据了马鲁古群岛,也就是传说种的香料群岛,开始了渴望已久的香料贸易,然后,在随后的几十年中,不断的朝着更北方扩展,最终以欺骗、贿赂的方式窃据了澳门。 当然,马士加路也不会这么说,这些都是方正化从香山县找到了解的资料。 西班牙人比葡萄牙人后半个世纪来到南洋,但他们的势力却比葡萄牙强大的多,尽管来得晚,却后来居上,迅速占据了主导地位。 他们兵力强大,人手众多,迅速的占据了菲律宾,攻破了马尼拉,统治了当地的土著,并在随后的时间中,占据了菲律宾全岛。 并在此期间,和葡萄牙在香料群岛上展开争夺,在印度尼西亚建立殖民地和商馆,掠夺和统治当地。 在随后的时间中,由于葡萄牙的工业基础不行,迅速摔落下去,更因为王位的继承问题,激怒了当时的西班牙国王,于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在1580年,也就是万历八年的时候,愤怒出兵,吞并了葡萄牙,并展开了对葡萄牙长达六十年的统治。 这种统治,会持续到1640年才结束。 当然,这种统治是基于继承权带来的统治,并不是彻底的吞并,两个国家的国王都是同一个人,但下面的政治和贵族,却依旧泾渭分明,在海外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这种吞并依然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至少葡萄牙在不在和西班牙进行正面对抗,他们全面退出了菲律宾,并和西班牙展开了合作。 当然,方正化说的很含糊,他对地理并不精通,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是海外,是从满刺加还要远的海外过来的,具体位置却不太清楚。 不过,就这份见识,也比大明很多人都强了,到现在,非常多的人,还以为这些殖民者是南洋本地的土著。 进入到了十七世纪,也即是万历末期,荷兰开始崛起,然后将触手伸入到南洋来,同样加入了对香料群岛的争夺。 荷兰人非常的强势,从葡萄牙和西班牙手中,从香料群岛上硬生生的抢夺了一块殖民地,并和两国签订停战协议,巩固了自己的地盘。 随后,在万历四十七年侵占雅加达,并将其改名为巴达维亚,作为后世印度尼西亚的首都,此刻雅加达便落入了西方人的手中,并在之后的几百年历史中几经易手。 占据了巴达维亚后,荷兰人开始对英国人的驱赶,近他们从安汶赶走,强势维护自己的统治。 之后,英国开始在东南半岛的国家展开殖民活动,葡萄牙也是如此,并在广南国的支持下,开始修建费福港,成为南部的一大贸易中心。 至此,到目前为止,南洋的局势大致就是这样,以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三家为主,其他人只是敲边鼓的存在,从周围其他地方吃点漏出的食物。 而这三家,各自有港口据点,葡萄牙是澳门到费福港,而西班牙则是马尼拉,荷兰则是巴达维亚。 中国商人基本上都是往这三处地方进行贸易,发达的贸易,随之诞生的则是如牛毛多的海盗。 当然,此时大明海军舰队的崛起,也给烦乱的南洋带来了一定的影响,在沈寿崇的不断围剿下,目前中国沿海主要就是两股大规模的海盗。 一个是游荡在福建、江浙一带的李魁奇,随着大明对台湾的开发,已经许心素主持的出海贸易,李魁奇的劫掠范围也扩大了,不在局限于福建沿海一带。 而往南边,就是占据广东海的刘香老了,他劫掠的就是经过广东海,前往会安(葡萄牙人成为费福港)今星期贸易的商船。 其中,主要的就是大明和日本的商人。 至于澳门,则是葡萄牙自用的贸易港口,他们以这里为中心,自行收集中国的商品,然后装船出发,这自然比商人带来的要更便宜,只是规模并不大,毕竟还是在明王朝的统治下,不能太张扬。 自然,从澳门出发的葡萄牙也在刘香老的劫掠范围之内,并不因为是西洋人的船只就网开一面。 作为目前海上的统治级势力,两者和各方势力自然千丝万缕,关系密切,大明的势力暂且不说,海外的势力,李魁奇背后主要是荷兰人,而刘香老则是西班牙人。 荷兰人想要李魁奇封锁大明商人前去马尼拉的贸易路线,转而前往巴达维亚。 而西班牙人则想要干扰葡萄牙人的贸易,让他们前去马尼拉贸易,三者之间可谓一环扣一环,当然,最惨的还是葡萄牙,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谁让他们的势力最小呢。 也正是因此,马士加路也毫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方正化,大明想要打击还海盗他是最乐意看到的,那对葡萄牙人来说极其有利。 当然,和方正化谈完后,他立刻就将大明的意图传回了印度,以便当局做出应对和分析。 大明这个古老的国度,似乎也开始对海洋产生行去,甚至驱逐了荷兰人,这种转变到底时好时坏,不得而知,但葡萄牙应该早做打算,以便应对。 605 海盗的分析 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说完后,方正化有些担忧的看向皇帝,不知道皇帝听懂了没有。 方正当初听马士加路也说的时候,他就是一脑袋的浆糊,只能听懂一点,剩下的要不是被记载了纸张上,他根本记不住。 “皇帝不会听的太杂乱了,然后砍了我的脑袋吧!”看着陛下沉吟的脸庞,方正化有些担忧的胡思乱想。 “李魁奇和刘香老据点对方不知道吗?”朱由检开口问道。 “不知道,奴婢问过,对方也摇头不知。”方正化小心的回到。 “那他们两人和西洋人勾结到了什么程度?” “大概在武器支援方面和一些情报交流方面,海盗们的势力庞大,非常独立和自由,两放只是有限度合作,并不会听从西洋人的命令。”方正化斟酌道,这些都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马士加路也可不会这么说。 “看来局势不是那么糟糕。”朱由检这才略微漏出点笑容来,起码,海盗不会因为这些船只是前往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贸易而不来劫掠。 “是这样的。”方正化笑着说道:“刘香老和李魁奇并不是专门从事海上劫掠,他们经常性的会进攻地方,以获得物资和人员。广东和福建就经常受到两伙人的侵扰。” 说着,他将一些资料给拿出来,这都是福建和广东两地的战报,都是各种骚扰攻打战役。 朱由检拿过来,慢慢的翻看起来。自从占据台湾后,这两个家伙对沿海的劫掠倒是频繁起来,不过他们每次出击,沈寿崇都会支援,以至于大小几十战,他们的收获并不大。 “咦,这些战报。”朱由检眼睛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拿起了今年的战报来。 他仔细的对比每一份战报,赫然发现,在前身二年的下半年中,李魁奇和刘香老似乎达成了默契,他们每一次侵扰沿海县城的时候,时间相差无二,最多不会超过十天,这就导致了,两场战争中,有一场是沈寿崇无法赶过去的。 有了这种默契后,他们终于获得了足够的收获,从之前的那种狼狈不堪的局面中走出来。 “这两个家伙,这么早就勾结起来了。”朱由检会心一笑。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有过这种有限度合作后,他们两人之间就有了信任,有了信任就好办,当面对超大规模的船队时,第一个时间肯定是找盟友。 这就给了朱由检一网打尽的机会。 然而,高兴了一下,他又有些黯然,这些情报,福建和广东方面可能因为沟通不畅的原因,而无法通判考虑,但驻守台湾的舰队却不应该,他们本就负责沿海的防务,每次只要发生海盗劫掠,都会和当地官府沟通。 眼前这些战报,在沈寿崇的将军府里,肯定是有记载的,然而在上次台湾的军务会议上,却没有人提出来。 沈寿崇,终究能力有些不足,或许舰队战术指挥不差太多,但这种对战争,对战机的敏锐度却不够。 这也就是刘香老和李魁奇刚刚展开合作,信任不够,不然的话,两个人做个局,将沈寿崇诓骗进去,进行伏击,恐怕早就没了台湾的分舰队。 若是没有这些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战船,光靠十艘新制造的三级战列舰,朱由检可没有信心消灭两个大海盗。 “将这些战报和朕的分析送给沈有容将军。”朱由检说完,随手将自己的分析写下来,然后让方正化转交给沈有容。 这个发现,相比能给海军不少的提示。 “对了,你向澳门总督详细说明了我们的海外商队计划吧?”临走前,朱由检再次问道。 “是的,陛下,有什么不妥吗?”方正化疑惑道,难道自己泄露了大明的秘密吗? 可是大商队计划并不保密,钱谦益还一路从浙江到福建入广东的宣传,根本无法保密,澳门的葡萄牙人迟早会知道。 “不,你做的很好。”朱由检却出乎意料的点头。 方正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不知道葡萄牙的使节什么时候会找过来。”朱由检看着碧蓝的天空想到。 他的大商队计划终点有两个,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这是一次机会,借着贸易护航的机会,让海军舰队来一次远航。 没有远航经验的舰队不是一支好的舰队。若是单纯的舰队远航,很容易引起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敌视甚至攻击,但护航却不同了,毕竟南洋海盗众多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故而,朱由检最终没有选择澳门,而是选择了马尼拉和巴达维亚。 不过,计划已经被葡萄牙人得知,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这次远航算得上是朝廷的官方行为,甚至大明王朝新上任的商业大臣(商部尚书)都在这次远航的行列,想要和马尼拉当局以及巴达伟业当局展开合作商讨。 一旦协议真的签订下来,那将来的贸易当中,还有没有葡萄牙的事都说不定,毕竟定下了协议,大明王朝回过神来,肯定不会让葡萄牙人依然偷偷摸摸的在澳门搞走私贸易了。 这种情况便,他们怎能不急? 随着钱谦益的大力宣传,以及帝国日报广泛报道,一时间,南方商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上海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这是商队定下的出航点。 哪怕是远在广东的商人,也是如此。这次的出航,多少带着一些政治意味,并不仅仅是一次商业行为,同样是一次政治行为,只有上了这条船,之后才能在朝廷开海中获取有力的地位。 有消息传出,在这次远航之后,商部将会颁发一种对外贸易许可的牌照,其性质类似被东厂和锦衣卫大力维持推广的青楼牌照,只有持有这种牌照的公司,才允许经营对外贸易,不然一律当做走私。 因此,天南地位,只要涉足海外贸易的,此次都派人来参加,试图上船,而周延儒也是来者不拒,只要你有船,你有货物,那就收。 这是一次摸底,为之后的开海做好准备。 在方正化走后不久,钱谦益就进入广东,随后,位于澳门的马士加路也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来澳门的商人日益减少,他们的货物纷纷北运,试图搭上这一趟行程。 本来冬季因为季风的关系,都是出海的最佳时间,然而此刻澳门每日出去的商船,却不足十艘,当真是凄惨异常。 “这个古老国度一个动作的影响,当真是可怕,希望印度方面早日做出决定。”马士加路也看着凄凉的港口感慨道。 606 港口闲谈 上海港。 原本凄冷的港口,此刻却忙碌异常,时不时的就有各处船只从南北进入港口,而上海县到港口的马路,更是络绎不绝,从年前开始,就没有断过。 而长江之上,也是川流不息,各种各样的舟船,将货物一船船的卸下来,当场堆积在港口的仓库中,就地贩卖。 由于季风的原因,大明的商人都是这个时候出航,然后夏季回来,此时已经差不多是元宵了,距离冬季接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时间很紧迫,必须在季风结束前出海,不然一旦风向转变,他们到时候就很难借助到风力。 因此,出海的时间,定能在了二月初一的样子,距离现在大概还有二十天的是时间,这个时间是很紧的。 前前后后,从朱由检召周延儒南下,商谈,然后消息传递,钱谦益散发,主动拜访商人,最终留给商人们筹备货物,组织船只的时间,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样子。 对于神通广大的商人来说,这个时间足够了,就算没有货物,临时生产也来得及,但对于更多想要搭上这趟船的人来说,远远不够。 一些人有船,却没货,一些人有货,却没船,还有一些人什么都没有,但却有势力,他们也想搭上这次出航。 于是,各方汇聚之下,就展开了合作,他们相互搭伙,临时去周延儒处成立公司,然后进行登记出海。 这种情况下,各地的货物都被调动起来,运往上海港,甚至一些人神通广大,连川蜀之地的高档丝绸都被送了过来。 怎么说,从长江走货,远比陆地上要快。 而这个头一开,其他商人纷纷开窍,大运河长江水系顿时繁忙起来,南直隶、湖广、江西、云贵等地都有商人前去,购买货物。 毕竟沿海的货物都被那群家伙给占据了,后来者想要上船,只能从其他地方调遣货物,至于没有船,那就找人合作。 有船没货的多的是。 比如勋贵。 作为老牌勋贵,徐弘基有足够的能力搞到船来,沿海那么多卫所,虽然破烂不堪,但远航的船却是有的,大福船总有那么一些,与其放在卫所吃灰糜烂,不如让给自己用用。 这些船都很好,只是缺乏维护而显得破烂,修一修就能用上去。 福建、广东、南直隶等沿海地区的卫所多少有些底子,不然也无法抵抗海盗侵袭如此之久,甚至福建沿海的官军,战力还不若,家底也有不少,不然无法屡次打败荷兰人。 “国公大人这次收获丰厚吧。”周延儒看着徐弘基,笑着道。 上海港的秩序,一部分是由海军维护,还有一部分,暂时则有徐弘基负责,自从领着三千兵马来到这里后,徐弘基就没闲下来过。 不是镇压漕工早饭,就是监管漕工劳动,而到现在,则协助海军维护当地秩序,毕竟这里人口多了,怎么着也要人看着才是。 “哈哈,又不是本国公一个人的,哪里说得上多。”徐弘基笑呵呵道。 虽然嘴上说有很多人分,但至少他自己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份额。 “国公爷说笑了,本来国公就是来台湾开拓盐业市场的,结果现在却搭伙商船,搞起了远航贸易,这都是额外的,全都是白赚,国公爷还不满足啊!”周延儒笑着道。 对于勋贵们的搀和,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若是全部都是沿海商人,事后这些家伙一旦合起伙来,他还真有可能压制不住,但多了勋贵乃至内陆的商人却不同了,你不干,有的是人等着补位。 这种局面,是他最为乐意看到的。 “只是,国公爷拉来了大量卫所的官兵上船出海,会不会有所不妥?”打趣了一句后,周延儒又有些担心。 海贸大热的同时,除了货物和船只紧俏外,水手船员也是如此,这次虽然是朝廷领着出海,不用担心导航的问题,但起码开船的人要把,你得将船只开动,跟上大部队啊,而且还必须是熟手,不然谁会停下来等你? 海上意外这么多,用些新手,那不是送钱给龙王爷吗? 只是,勋贵们从未涉及过,怎么可能掌握大量水手资源呢?于是,自然的徐弘基就将眼光放到了卫所上,既然船也借了,干脆人也接过去算了,反正没船你们也无法出海,不如跟着本国公干。 “无妨,本国公已经发出消息去往台湾,找陛下报备了,陛下料来会同意的。”徐弘基不以为意道:“陛下苦卫所久已,如今本国公也是为陛下分忧,这些卫所军户有了差事,到时候裁撤起来也方便不少,不至于闹事。” “这倒也是。”周延儒一愣,他还这没想到这一点去,难怪徐弘基有恃无恐,一些商人找到他后,第二天就发公文去各地卫所抽掉船只和水手。 别忘了,他头上还挂着东南守备的官衔,对那些沿海卫所有着统御的权力。 “那陛下可要嘉奖公爷主动为君分忧了!”周延儒打趣道,随后,两人便开始聊着今天的报纸,报纸上可是刊登了正旦大朝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不过,这些事情在其他地方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在东南之地,却无人问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次远航商队给吸引,毕竟赚钱的消息怎么也比朝堂的消息更吸引人。 也就他们这些官面上的人物才会时刻关注着。 两人正聊着,有下人过来报告,说钱谦益回来了。 “哈哈,牧斋先生辛苦了,你这一趟可是跑了半个江南啊!”周延儒停止了话题,起身相迎,将钱谦益迎了进来。 倒是徐弘基坐着不动,以他的地位,只要不是内阁大佬一级,基本都是这样,谁让他是开国国公呢。 也就是最近内阁大佬品级上到正一品了,他才略有忌惮,不然搁在以前,根本不在意的。 “牧斋先生可是听说了朝堂发生的事,所以才急匆匆的赶回来的。”刚一坐下,徐弘基就指着桌子上的报纸说道。 “朝堂发生了什么事?”反倒是钱谦益一愣,不解的问道。 “自己看喽。”徐弘基微微一笑将报纸推了过去。 “这.....”钱谦益惊的几乎跳起来,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跑了一趟沿海,就发生聊这种惊天大事。 “哈哈。”看到他的表情,徐弘基哈哈大笑,那种惊容,比他当初还来的夸张。 “别急,慢慢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周延儒拍了拍桌子道。 607 周延儒的野望 有了周延儒的安慰,钱谦益终于镇定下来,慢慢的翻看起报纸,看完报纸后,顺手又将旁边放着的邸报给看了遍。 相较于报纸上的信息,邸报上的要更加全面些,就连报纸上没有的,李标等人的发难就干过也详细的刊登其上,就连惩处也一并写出来。 邸报是面向官员的,属于内部资料,虽然也不保密,但流传范围终究没那么广,没有渠道的百姓很难见到,但有渠道的,也能轻而易举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所有隐瞒没什么用,还不如刊登出来,以示警戒。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看了邸报后,钱谦益再次骇然失色,妈了个智障的,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疯狂,不是削藩,就是改革,要不就是政变,都想干什么呢? 钱谦益不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是多么的惬意舒爽,皇帝不上朝,虽然朝中事情堆积如山,没人处理,但起码环境宽松啊,不像是现在,动不动就会被牵连到。 要不就是老实读书,不能议政,开个诗会都被锦衣卫和东厂两大机构给盯着,甚至地方官府也派人警告参与,以便控制局面。 还好,自己当官了,不在这些限制当中。 “如今多事之秋,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不然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牵扯进去了。”周延儒也叹口气道,别看李标他们才十几人,但背后牵扯的家人亲戚,起码还要扩大个上百倍都不止。 这年头,还是少发表意见,多做事才是,只有做好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才没人找茬。 “是啊,幸好我们被皇帝差遣,不然被卷了进去,这辈子就完了。”钱谦益满脸感慨,他也就是来到了上海,若是还在朝中的话,肯定会被李标他们个拖累的。 他钱谦益号称东林党魁,关系岂是轻易能撇清的,好在自己有皇帝的秘密任务,才不用担心受到牵连。 “呵呵,你们啊,还是没看清!”听了他们的对话,徐弘基摇头失笑:“当今陛下看似冷酷无情,但行事往往会留有余地,除非真的十恶不赦,并不会赶尽杀绝,李标他们,最多也就是个监禁的下场,家人大概率是分配往德陵。” “此言有理。”周延儒一想,还真是这样,相比于其他让官员眷属充当妓女,极近羞辱之事的帝王,今上算得上有情有义了,事情归事情,最后的尊严却也会留给你。 “今上呐,那是典型的毛驴性子,必须得顺着来,千万别和他争,一争,完了,绝对没有好下场。”徐弘基有些感慨,他是有感而发,勋贵的遭遇,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和皇帝争,结果全部入了诏狱,不争,皇帝说让干啥就干啥,好处立马来了,不仅长芦盐业有份,如今还要在台湾开设盐场,只要台湾的盐场建成,两淮这些盐商,就等死吧。 “尚书大人,前脚首辅大人主持‘削藩’,后脚陛下就将内阁个晋升为正一品,统领天下,除了都察院和大理寺外,所有人都在其管辖之下,这交....举动,实在是太明显了吧?”钱谦益原本想要用‘交易’这个词,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举动。 用交易总感觉对陛下有些不敬。 “你是想说交易吧?”周延儒笑着将他想说未说的词给说出来。 “是的!”钱谦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惧怕锦衣卫将自己的言行给报上去。 “不比如此,陛下没有这么小气。”周延儒看着钱谦益的动作有些好笑:“你来朝廷较晚,因此对陛下的脾性不太清楚,陛下最喜欢的就是交易儿子。” “最喜欢的就是交易?”钱谦益愕然。 “对!”周延儒点头,然后就将一些朝堂的政事趣闻说给钱谦益听,这都是从内阁流传出来的,各部衙门也时常听闻,都是真人真事。 全是朱由检这两年来和内阁施政的小故事,尤其是自徐光启秉政内阁后,这样交换利益的小故事就更多了。 “竟然是这样?”听完后,钱谦益的眼睛有些发直,没想到皇帝最喜欢这种处事方式,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方式,远比其他更有吸引力。 “你看,就比如这次,看似是内阁和皇帝联合在一起,准备推行新政,但其实徐大人之前和陛下并无沟通,而是徐大人做出了‘削藩’的举动之后,陛下才有了定国是诏,此乃千金买马骨之举!”周延儒分析道。 别看他比钱谦益年轻,但对于人心的洞彻,却远在钱谦益之上,只是官场权术有些差了而已。 “陛下此举乃昭告天下英才,别怕,放心大胆的去做,只要你做的事利国利民之举,哪怕得罪再多的人,陛下也会保!不用担心后退之路。” 听了周延儒这么入骨的一番分析,他再次看去邸报和报纸,还真的读出了那么一点韵味。 如今徐光启可谓是因祸得福,虽然‘削藩’背负巨大压力和骂名,但是政治收获却是巨大的,不仅成了名副其实的宰辅,也为后来的官员留下了巨大的成果,虽然士林被骂,但是在官场上却尊敬有加。 在这些官员看来,徐光启带着文官往前踏了一大步,这一步,远比张居正踏的要大的多。 “有什么想法吗?”周延儒看着钱谦益说道。 “想法?”钱谦益眼神一阵闪烁,想着刚才看到东西,大胆道:“内阁的位子,我们也可以坐一坐?” “没错,那个位子,我们的确可以坐,只要将手头的事情全部做好!”周延儒无比坚定道,眼神中闪烁着让人难以置信的光芒。 “对,只要这次远航贸易顺利......”钱谦益也兴奋道,然而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不是远航贸易,而是商部,是工商管理,将商部推广到所有府县一级,将天下商业都纳入管理当中,如此,才能让陛下刮目相看,如此才能登顶文官之首!!!” “全天下的商业?”钱谦益的嘴巴张大了,无比惊讶:“这太难了!” “不难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做阁老了!”周延儒自信一笑。 608 藩王大清查 山东,济南。 巡抚李精白带着一些官吏、衙役、抚标、锦衣卫、东厂番子等人,来到了城内一处巨大的王府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包铜的门钉,显得极为气派,而在大门口上立了一块牌匾,上书三个大字——德王府。 当然,这里的李精白并不是李岩叔父李精白,李岩的叔父是字精白,而山东巡抚则是名精白。他自天启六年上任,到现在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个年头,如已经是第四年了。 由于崇祯变为乾圣,故而这山东南巡抚并未更换,依然是他李精白。 目前山东共有三个藩王,德王、鲁王、衡王,其中德王的就藩之地最好,乃是在山东省会济南城中,此地可谓繁华异常,在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大城市。 德王是明英宗的儿子,最初景泰帝在位时,被叔叔封在德州,等到自己父亲政变上位后,立刻向亲爹哭诉德州贫瘠,随后改封在济南,如此就一直传了下来。 到现在,德王一系的人口,起码有上千人,端的是繁杂如牛毛,每年都要从山东财政上支取大量的钱粮,让李精白苦不堪言。 如今,内阁诏令下达,令天下地方官整顿管理自己辖内的藩王,收集其恶行卷宗,报往京师。 兖州的鲁王和青州的衡王自有当地州府负责,而济南城内的德王,出于谨慎,李精白打算自己上门。 砰砰砰! 站在门前,李精白立刻示意手下前去窍门,很快,一个刑房衙役走上前来,邦邦邦的敲响大门。 “谁呀,大清早的,死命的窍门。”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藩王的门子自然也不差,不是在王府里有很深的关系,是不可能坐在这里的,日久天长下,自然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李精白也不生气,他知道德王府的人都是这种德性,在济南城内都是横着走的。 打开一个小门后,门子出来一看,愣住了,门口这么多人,手拿着兵器,到底是什么意思。 浑身一个激灵,他顿时感觉不好,想要大喊一声,却没了机会,那些衙役激灵的很,立刻上前将他的嘴捂住,然后立刻三四个人冲上去,将门子控制住。 随后,刑房的人拿着一堆卷宗,走上前来对比询问了下,立刻让人将其捆绑住。 “他身上也有案子?”李精白看了下皱眉问道。 “是的,老爷,这门子在前年为了五亩水浇地,逼死了一家五口人,卷宗封存了几年,现在终于可以拿出来购销了。”刑房的书吏禀报道。 “哦!”李精白脸色稍霁,他们这次,除了来统计德王一系到底有多少人外,更主要的就是来办案的。 藩王骄纵,常有不法,他们虽然可以包庇,但案底卷宗却还是在的,如今既然内阁诏令,要秉公执法,李精白自然不会手软。 没有哪个主政一方的官员,会看自己辖内的王府顺眼。 随着门子被拿下,整个大门都落入了衙役的掌控之中,随后,衙役和抚标的人开始冲入王府内部,控制各个交通要道和出入的大门。 至于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却没什么动作在,只是随意走动着,监视衙役、书吏和抚标士兵们的举动。 藩王的事情都是地方官府承办,锦衣卫和东厂只是作为监督者存在,并不参与其中,这也是为了防止地方中饱私囊。 出来这两个特务机构外,都察院的人也来了,他们同样是作为监督者的,除了监督这些人不要贪污外,更多是督促他们办案子。 随着大量人手突入,整个王府顿时就慌乱起来,惊叫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都有,这还是李精白考虑到王府大量的女眷,特地带来很多仆妇过来,不然尖叫声会更加的大。 由于天气寒冷,故而李精白也没有让这些人露天集合,而是一一带过来,清点登记之后,便全都关押到几间大的屋子中去。 屋子中生有火盆,人数也多,故而倒也不太冷。当然,男女是分开的,男人由抚标罢手,至于女眷,外围是抚标士兵,近处则是仆妇看守着,就连清点人数也都是仆妇做的。 李精白的周到考虑,让不少抚标士兵和衙役失望不已,大好的占便宜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德王府,还翻箱倒柜的破坏王府,你们吃罪的起吗?”不多时,德王朱由枢被押了过来。 不过,与其说是押过来,不如说是对方自己大踏步的走过来,而且身边依然带着不少的随从,气势汹汹的,看到李精白后就大吼起来。 “这是内阁诏令,清查天下藩王谱系,案情,有案办案,无案查谱!”李精白掏出一张公文,淡淡的说道。 这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如今内阁初立,下发的第一个公文,各地自然要百分百的执行下去。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晋升真正宰相的徐阁老,想必在京师瞪大了眼睛巡查天下,想看看哪个地方不卖他的帐。 “什么狗屁公文,内阁能管到本王头上来?”朱由枢恼火道,他发誓,不给个说法,一定要这些人好看。 “王爷慎言,内阁诏令是经过陛下同意的,上面可是有着陛下的印玺!”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赫然是山东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 若是以前,这可是锦衣卫在当地最大的官,现在尽管头上多了几个婆婆,但依然不可忽视。 “嗯?”朱由枢这下重视起来,锦衣卫的服饰他还是认识的,他可以不鸟地方官,但却不能不鸟锦衣卫。 “王爷就安心呆着吧,只要王爷自己没犯事,这次便不会有事,至于其他人,嘿嘿,那可说不准了。”又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朱由枢看过去,脸色再度难看一分,这赫然是东厂的人。 对于东厂,他更不陌生了,伺候他的太监中,不知道有多少是东厂的探子。 “真是陛下所准?”尽管有两大特务机构背书,朱由枢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内阁要动藩王,皇帝竟然准了,这肯定是有小人作祟。 “不然呢?”李精白没好气的堵了一句,让朱由枢气的没话说。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你不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所能左右的了,锦衣卫、东厂、都察院、巡抚衙门,他一个都对抗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任由他们动作。 而这样的事情,在元宵后恢复工作的大明地方官府衙门中,并不少见,当内阁的诏令下达后,所有人立刻都行动起来。 谁都不想落下把柄到都察院手中,成为他们弹劾的黑料和晋升的功勋。 轰轰烈烈的藩王大清查活动,就此开始,无数的资料卷宗,在之后的时间被送往京师。 609 有人未到 天下商货入上海! 自从去年年底之后,这句话就开始在松江府流传开来。也是从去年开始,松江府的居民算是大开眼界,他们从来不知道,丝绸、茶叶、瓷器,生丝,竟然能堆积如山。 汹涌而入的货物,也带给了松江府别样的繁华,让当地的居民,在农闲的时候,也有着大量的短工可以坐。 而其中,作为关键点的上海县,更是火爆的一塌糊涂。 县城内的所有客栈全部都住满了人,甚至就连民房也是如此,全部都住满了,当地的居民年为了多赚一些钱,将自己的房间都让了出来,自己住到柴房去。 大量的人口涌入,也让这里多出了非常多的商机,每日鸡鸭鱼肉蛋乃至柴米油盐的消耗都十分巨大,一时间无商贩汇聚在此。 当然,住在上海县城的都是些小商人,更多的大商人都是直接住进了港口内部。那里自然有很多空着的房间,这都是当初一起建设起来的配套设施。 “周大人,咱的货物都备齐了,什么时候出发啊!”周延儒的房间内,不少人都过来询问情况。 聚集在这里的,都是一些身材圆胖,穿着厚厚皮子衣服的商人员外,人一多,温度升高,他们就不停的开始擦汗。 “急什么,还有船没到呢!”周延儒头都不抬的回到,说完话,他依然低着头,仔细的核对船只、货物、人员。 如此庞大众多的船只出海,虽然比不上郑和下西洋,但现在也不是那时候,有大量精熟的人手和干吏。 因此,什么事周延儒都要自己核对一遍,这是他第一次主政,在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大人,还等啊,在等的话,到时候季风都过去了,船一出海,怕是走不了多远。”一个胖胖的商人说到,极其不标准的官话中,带着浓重的闽南口音。 “王老六,不用你说,在座的哪个没有出过海,季风还有一个月才过去,这个时间,足够抵达马尼拉和巴达维亚了,难不成您老还想去满刺加做生意不成?”另一个商人哄笑道。 “是啊,王老六,大家的船和货都在这里,急什么急。”其他人也接着笑道。 “哼,你们不急,过来干什么。我这次来是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才来的,不然自己造就走了。”王老六有些急躁的辩解道。 “既然是冲着本官的面子,那就在等等,不是定好了二月初一的启程日子吗,还有两三天呢,再等等。”周延儒放下了笔,耐心的解释道。 之后商部的工作还要靠这些人才好展开,因此他也不太强赢,不然依着他的性子,甭管这些商人背后是谁,早就给赶走了。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都说道这个份上了,王老六也不好在问什么,只能呐呐而退,作为一名商人,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不过王老六不问了,其他人却问了起来。 “周大人,我等去港口看过了,上千艘船,货物和食水都准备好了,船员也都上了船,可以说万事俱备,随时可以开动,可为何停在这里。” 说完后在,这个声音立刻又解释道。 “我等并不是质疑大人,只是海上风云变幻莫测,眼瞅着还要一个月季风就过去了,这越是濒临季风转换,那天气越是多变,早一天出海,也早一天抵达,更好早日回来。” 这番话倒是引起了其他很多人的共鸣,他们纷纷称赞。这人说的的确有些道理,货物和人员每耽误一天,都会有损失,他们停在这里不干活,不跑海,那就是损失。 这些人早点从海上回来,就能多干一些活。 “你们啊,为了赚钱,也真是太急躁了。”周延儒皱眉不已。 “大人见笑了,我等商人粗鄙,本性就如此,不然就不会经商了。”有人陪笑道。 “说是精明,你们却糊涂的很,你们光是看到了货船和税收,难道没发现还少了一些船只吗?”周延儒干脆点名道。 “少了一些船只?” 这些大商人顿时不解,相互疑惑的望着,想要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答案,但结果满室皆静,没有一个人发现,少了哪些船只。 “嘿!”周延儒冷笑一声,“海上盗匪众多,咱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毕竟不是专业的军务,自然需要护航的舰队,本官在宣布之初就说了,介时会有海军舰队护航前去,如今海军舰队未至,尔等出什么海,不怕被那李魁奇给劫了吗?” “着啊,原来是这样!”一个黑黑壮壮,看起来像海盗多过像商人的家伙一拍大腿道。 “是啊,怎么没想到额,原来还有水师....海军没赶到。” “我就说嘛,尚书大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不会白白耽误时间的。”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商人们的夸赞之声,仿佛刚才过来讨主意的不是他们那一样。 “行了行了,既然知道了就都回去,不要......”周延儒还未说完,徐弘基的一个手下将领就走了进来,来到他身边,通报了一个消息。 听完后,周延儒看了下满室的商人,微微一笑道:“诸位也是赶巧了,今天正好恰逢其会,那就随本官一起前往码头,迎接大军的到来。” “大军,是海军的沈有容将军来了吗?”王老六立刻激动道,他可是认识沈有容的,他们那都是老乡,如今能见一面,说不得要套套关系了。 王老六能想到,其他人当然能想到,商队这么大,一路上都要靠着海军,到时候只要将军稍稍照顾下,那风险将会少很多啊。 “同去同去!” 一下子,很多人都跟着周延儒朝着码头行去,对此周延儒也不在意,让他们看看海军的舰队,也好安安心,省的一天到晚问来问去的。 至于皇帝的安全,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些人可凑不到皇帝身边去。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港口码头,然后站在原地翘首以盼,没等多久,一片白帆就出现在了远处海天交接处。 不同于福船硬帆的造型,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看,那边来了。” “真的啊,和西洋人的船一模一样。” “好大的船帆啊,好大的战船啊!” 无数人惊叹起来,尽管类似的型号战舰他们早就在西洋人那边见过,但这次确实自己人的战舰,感触自然不同。 610 谁来了? “前面就是上海港了吧!”朱由检举着望远镜,眯着一只眼,看着前方港口内密密麻麻的船只。 这玩意是新的几个,是方正化从澳门带回来的,在参观澳门的时候,他可是看到了当地的小佛郎机军官几乎人手一只,想到陛下对这个玩意的重视,他便能向马士加路也要了三十只。 对方也不吝啬,立刻给了过来,尽管这玩意贵,意大利的工匠也死命的封锁工艺,但终归是能买到的,区区金钱,和眼前这位大人的友谊是不能相比的。 方正化将这些东西带回来后,果然得到了皇帝的夸奖,让他好一通高兴。 拿到这三十只单筒望远镜后,朱由检立刻给海军发了下去,恰好此时海军即将大战,有这玩意起码能提高一定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孙元化他们弄得怎么样了,玻璃制造的工艺摩挲出来没有。” 在离开京师时,他就交代了将作监,去研究玻璃,只是一直没有结果,也不知道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办法吗,他只知道玻璃是用沙子烧的,其他一点都不知道,根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只能靠孙元化、徐光启等几个技术大拿了。 “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这么想了下后,他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港口上。 和他离开时凄凉的场景不同,现在整个港口都填满了船只,大大小小的福船,充斥着人们的视野,这些福船有的崭新如同刚刚下水,有的则比较陈旧,充满了补丁,但毫无意外,全部都吃水极深,船舱中都装满了货物。 他已经听周延儒汇报说了,这次的大商队出海,几乎搅动了半个江南市场,甚至就连远在内陆的湖广和云贵川都有所惊动,大量的茶叶和蜀锦被送了过来,装船待发。 “真是繁华盛世的景象!”沈有容也来到旁边感慨道。 他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的船聚集在一起,怕不是有一千多艘了。以前登莱水师也有这么多船,但八成都是小船,就是那种放火的船,真正能作战的只有百多搜。 而眼前这些,却全都是能充作战船的,哪怕海外以福船作战主力的李魁奇和刘香老联合起来,也没这里的船多,最多不过一般的样子。 “看着情况,哪怕不用我们,那些海盗也不太敢打这个船队的注意。”沈有容笑着道,船太多了,水手也非常多,这支船队本身对海盗也有极强的抵抗力。 “那可不一定。”朱由检笑了笑:“李魁奇和刘香老可算不上乌合之众,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眼前这些才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见过血的不多,真打起来,恐怕不是对手。” “但起码也能分担一些,不至于让我们是手忙脚乱。”沈有容宽心道。 真正能算得上作战的战列舰,也就二十艘,其中还有奖金一半是五级战列舰,这个数量面对成百上千的海盗,着实有点力不从心,哪怕加上运输舰队无法全面抵挡。 如今商船本身自己一定的防护能力,是再好不过的了。 “对了,天津那边不说还有十艘战舰出厂了吗?什么么时候能到?”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 他从天津出发时大概在十一月的样子,而现在已经过完年,快二月了,中间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天津造船厂做出一批战舰了。 十个船坞,三个月能出十艘三级战列舰,七十四门的那种,比他们现在乘坐的还要多七八门大炮,和舰队的旗舰一致。 “大概明天能到,赶得上这次出海。”沈有容估算了下回答。 “那就好,正好让他们去深海锻炼下,没有远洋经验的舰队,不是一支有灵魂的舰队。”朱由检转过身,看向沈有容,郑重道:“这次远征,就拜托老将军了,务必将他们带回来。” 若是这支舰队全部覆灭在外海,对朱由检,对大明的海军事业,打击可谓是极其沉重的,别看他组建海军舰队只是花了一两年的时间,但消耗的却是大明一直以来的基础,尽管这种基础在不断的丧失。 但登莱水师以及附件内沿海大量有经验的水手,却是给了他快速在还上崛起的能力,若是没有这些,海军舰队绝无如此轻易建成。 海军舰队,是大明多年水师的最后精华所在,一旦完全丧失,十年之内,是不要想在海上争雄了。 “老将明白!”沈有容亦是大声回道,他比皇帝更清楚这支舰队的重要性,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将之带回来。 三年十二艘舰船,守卫相连,全都是洁白的软帆,密密麻麻的挂在战船的上空,绳缆纵横,看起来非常的有气势,给人一种充满了技术的感觉,这卖相,远比福船要好。 站在岸边的商人们看的如痴如醉,不能自已。盖伦船光彩夺目的造型,让商人们几乎都忽略了跟在后面的福船运输舰队。 直到舰队快要靠岸的时候,这些人才发现靠岸的顺序似乎有些不对,那些西洋人的盖伦船停顿了下,等后面的大福船被牵引靠岸,才跟在后面驶入港口。 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了那些被遮掩的大福船。 “好多大青头啊!”无数商人喃喃自语道。 上百艘两千料以上的大福船,对他们的来说是极为震撼的,此刻他们才真正发现,海军舰队强大到了极点,不说其他的,光是这些福船就能碾压他们所有人。 砰! 当先的一艘福船靠岸,等挺稳后,无数披甲士兵从跳板上蜂拥而下,迅速占据了一大块地方,构筑一个防御圈,随后防御圈飞快的扩大,密密麻麻的人墙迅速切断他们的目光,让他们再也看不清靠岸的情况。 而在周围的制高点,也有人前去抢占,几个士兵持着火枪,将之占领,进行警戒。 “这是谁来了?” 这样的疑问几乎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然而他们观望了下,却无人能回答。 至于周延儒,却是被那些士兵放了进去,站在码头上,恭敬的等待着,在他的周围,有一些士兵时刻注意着,一有不对,就会立刻采取行动。 611 前程无量 当朱由检一下船的时候,就看到了恭敬等候的周延儒、钱谦益、徐弘基三人,三人一见皇帝,立刻大礼参拜。 “好了,都起来吧,朕轻车简从,就是不想太过扰民。”朱由检虚扶一下,让他们三人起身。 上千名的士兵,在码头清出了一大片的空间,那些来到这里的商人,基本上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事实上,当周延儒消失不见的时候,这些人就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人来的,不仅能让一个正二品的部堂级大佬都要去迎接的,这个节点上,可真不多见。 哪怕是海军提督沈有容,也没这个面子和官架子。 于是乎,坊间风传的陛下不在京师,出海巡游的消息就浮现在他们心中,在看看如此精悍的士兵,他们不难猜到乘船而来的是谁。 在心下骇然之余,一些人立刻退走,一些人则还在周围徘徊,看看是否有什么机缘。 这可是天子,若是能搭上话,那可是一辈子都不愁了。看看那许心素,本来都成了一条丧家之犬,结果就是因为搭上了皇帝的路子,结果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不说自身官场的地位,手底下掌着的人和银钱,光是接着职务之便,他自己的身家都翻了好几番,让曾经的老乡朋友眼红的。 若不是这家伙做事实在是滴水不漏,让人住不到把柄,不然早就有人要取代他了。 “这么多船,看来你们的收获很丰富啊!”朱由检一边沿着码头走着,一边看着。 靠近海岸的码头边缘,则站着一排排的士兵,防止船上的水手下来,靠近皇帝,同时也是防止皇帝不小心走过去掉到海中。 朱由检打量着眼前停靠的船只,眼神极为的满意,这么多货物,绝对能带来一个非常好的开始。 尽管大明的高层对海洋还没有一个足够的认识,但是民间却有了,不然的话,不会因为一个朝廷主办的集体出海商队就如此兴师动众。 商人最讲究利益,这种行动中若没有大利益,他们是不会来参加的。 “是的,陛下!”周延儒满脸兴奋的道:“此次登记的船只有一千两百三十八艘,上百个远洋贸易公司,所有货物总价值三百余完两,当真是盛况空前。” 这里统计的货物价值只是在本土的,而一般到了海外,价钱往往都会翻个好几倍,也就是说,若能运回白银来,那将是上千万两的收入。 这个数字,那是连朱由检都会动心的,有这一笔庞大的财富,他足以锻造出一个无敌舰队。 “朕还从来不知道,民间海洋商贸之发达,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短短月余竟然能筹集出如此之多的货物。”朱由检满脸感慨。 怪不得历史上,宋朝海贸发达,都没有说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而只要明朝末期,才冠以这个名称,这种货物生产筹集能力,当真远超前宋。 这也就是大明禁海,但凡朝廷稍微放松一些,明朝的海贸绝对会飞起。 “的确发达,微臣看见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周延儒符合道,他虽然知道民间走海的情况,但却不知规模以及是数量,仅此这么一统计,果真是蕴藏着金山银海。 还是陛下慧眼如炬,一样就能看出来其中的利益。 “海商们的情绪怎么样,对于收取关税,没有抗拒的心里?”朱由检接着问道,这是他极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大明的商人享受了几百年年低税收的福利,甚至偷税漏税都没人查,此刻骤然被人收取如此高额的税收,其反应非常值得商榷。 “一开始非常的哗然,没人愿意交税,甚至很多人都因为要收取关税扬言要退出商队。”周延儒慢慢的道,当他宣布要收关税时,商人那种不可思议和愤怒,他至今都记忆清晰。 “这就是观念的不对了,他们个海盗抽水就能给,给朝廷纳税就不能了?”朱由检冷然道:“何况,朝廷的海军舰队还一路的护送哦他们,还有朝堂二品大员为他们开路,和马尼拉的红毛番人接触洽谈,难道收取一些税收也不可以吗?” “臣也是这么对他们解释的,臣说,你们就当这是给朝廷的保护费理解,不就成了?”说到这,周延儒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漏出一丝微笑来。 “哈哈,想必当时那些人的表情十分精彩吧?”朱由检一愣,没想到周延儒会这么说,但随即,他就哈哈笑起来,这么赤裸裸的话,让这些习惯朝廷讲脸面的人,十分意外吧! “的确如此,那些人当场呆愣了,怎么也没想到微臣这么直白。”周延儒回答。 “是啊,朝廷都不要脸了,朕就不信这些商人还不交钱。”朱由检也逗趣了一句。 “的确,那些商人最后都乖乖的登记交钱,不过,有些人还有个提议,说出海有风险,不知道这趟是赚是陪,不太原因交钱,问可不可等回来后在缴关税?”周延儒趁机提了个问题。 “想的倒是挺美的,做生意哪有一本万利,既想赚钱,又不想承担风险,天底下哪有这么后的事情。”朱由检冷笑一声,这些商人的嘴脸,几千年了,都从来没变过,“你告诉他们,可以,但回来后就是缴纳双倍的关税了。” “双倍?”周延儒一愣,旋即微笑:“微臣明白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将各方面的准备都询问了一遍后,朱由检终于放下心来,“爱卿准备周全,朕十分满意,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了,到了马尼拉后,一切以朝廷利益为重。我们这次出去,只是为了增长经验,开拓眼界的,和那**诈的番人交涉,不要轻易答应一些事情,凡是签订的条款,仅限于商贸来往,不得牵扯其他,而且他们想要来大明做生意,可以但必须申请。” “微臣省的,此次出国交涉,定不会有损大明威仪。”周延儒慎重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责任到底有多大。 “你是状元出身,头脑聪明灵活,又会揣度人心,朕十分看好,只是在做事上,因为年轻,还有些欠缺,这次出去,独自办公,是对你的一次磨练,只要办好了,将来你前程无量。”朱由检拍了拍周延儒的肩膀,便结束了这次码头谈话。 “前程无量!”听到皇帝的夸赞和近似承诺的话语,周延儒眼睛都亮了。 “微臣一定圆满回归!” 612 八成可能 夜深人静,朱由检的驻跸之地却灯火通明。 院子中,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周围照的透亮,门外,走廊,墙壁,各种死角都有人巡逻驻守。 这些兢兢业业的军人,瞪大着眼睛,注视周围一切,将任何威胁都斩杀在萌芽当中。 “谁?” 忽然,前方走来来年各个人,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 “是咱家!”方正化提着灯笼走近后说道。 “原来是方公公啊,您这是去干嘛了?”见到是皇帝身边的人,士兵松了口气,但依然不忘盘问一二。 “咱家是去接人了,这不,商部侍郎钱谦益,陛下今晚要见他。”方正拿出了一封手谕,递给士兵查看。 士兵也不含糊,拿起来认真仔细的监察,动作非常的慢,但方正化却没有任何不耐烦。 事关陛下安危,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倒是后面跟着的钱谦益,却有点惊叹皇帝戒备之严,程序之繁琐。 “公公请进,小的得罪了。”好半晌后,士兵才查验完放人进去。 “无妨,都是为了王事!”方正化摆摆手,继续提着灯笼,带着钱谦益往前走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亮着灯火的房间。 扣扣! 方正化敲了敲门,道:“陛下,钱谦益已经带到。” “让他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威严的声音,正是当今圣上乾圣帝。 “进去吧,钱侍郎。”方正化转身道,然后推开门,让钱谦益进去,等钱谦益迈步而入,快要完全进去的时候,他又叮嘱了一句,“钱侍郎若是公事,还请尽快,不好拖延,陛下已经好几日都是很晚才睡的,皇后娘娘都有些不高兴了。” “本官省的。”钱谦益顿了顿后答道,然后才完全走进去。 “微臣参见陛下!”进来后,钱谦益弯腰行礼。 借着这个机会,他才看到皇帝依然在看着公文,仔细瞧了瞧,却是自己写就的关于市舶司的组建文书和构想。 在看看旁边的案几上,还堆着不少东西,有尚书大人的大商队计划,以及商部扩展构想,推广方案等等。 “陛下可真够勤奋的!”钱谦益心中暗自道。 他可从来没处理公务到这么晚过,放在以前为官时,这时候不是在府邸中听曲看戏,就是和人夜游青楼,风流快活。 也就是在今上的手下当官,才感觉到了当官之辛苦和劳累。 “事情办得怎么样?”朱由检放下周中的文书问道。 “微臣不知!”钱谦益的回答十分出人意料。 “不知?”朱由检惊讶的看了过去。 “是的!”钱谦益挺了挺腰,回答道:“微臣并没有查出李魁奇和刘香老到底是和哪个商队勾结,也不知道他们的窝商是谁,只是循着浙江、福建、广东的路线,一一拜会了几个规模非常大的海商家族,和他们畅谈了一番商队计划。” “这样啊!”朱由检若有所思的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能在沈寿崇的不断围剿下还生存下来,并且越发的壮大起来,若是没点躲藏的本事,这两个家伙早就死成骨灰了。 “那你觉得,这两个海盗联合打劫商队的可能性有多少?”朱由检问道。 从葡萄牙人那里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两个海盗老巢的消息,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钱谦益这里了。 若是这次不能将他们隐忧出来消灭掉,以后想要消灭他们,将会付出更多的精力和代价。 “微臣估计,当有八成的可能性,他们会来!”钱谦益思考了下后,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判断。 “八成?”这个估算,让朱由检侧目,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高了:“为何有如此判断?” “陛下,微臣拜访的家族,虽然无法确定哪几家和海盗有所勾结,但起码能确定,他们也是销赃环节中的一员,他们没和海盗接触,但起码和那些窝商接触了。” “经过微臣的多方打听,得到了两个不太确定的消息。” 说到这,钱谦益没有卖关子,只是顿了下,组织了下语言,接着道:“有人通过他们,购买了大量的武器、火药等。” 海上潮湿,因此对武器的需求量巨大,只要是行走海上的,这些都会备下来。至于火药,配方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民间完全可以制作。 “你是怀疑,这些武器是李魁奇购买的?”朱由检猜测道:“是了,若是他们真的准备对商队动手,现在就要做好准备了,更换武器也的确是非常必要。 “只是,他们为何购买火药?”朱由检再度看向钱谦益,这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没错,微臣虽然没有查出到底这些武器被谁买走了,但却能肯定,这批武器是出了海的,买家八九不离十就是李魁奇。至于火药,这就要关系到第二个消息了。” 说到这,钱谦益顿了顿,偷眼瞧了眼皇帝后,才再次说道:“据说,有人在海上看见,有海盗和西洋人交易火炮。” “交易火炮?”听到这,朱由检再也忍不住,豁然站了起来,连忙追问道:“数量多吗?” 这可是能改变战争结果的消息。 “数量就不知道了。”钱谦益摇头:“透露消息给微臣的这个人也只是因为迷路而瞥了眼,发现有海盗后立刻就开始逃窜,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若不是当时双方正在海上用缆绳调装火炮,他还不知道双方在干什么呢!” “这样啊!”朱由检有些遗憾的坐下去。 不过,尽管没得到具体的交易数量,但他此刻却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是,甚至心下还有点小小的庆幸。 幸好交易的是火炮而不是战船。若交易的是战舰,这次他可能就要考虑,要不要伏击李魁奇和刘香老了。 光是火炮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于福船装载火炮的能力,朱由检再清楚不过了,以福船的构造,根本无法负荷多少门火炮,大一点的顶多是船头两门,船尾一门,小一点的可能就是一头一尾两门了。 这是先天设计决定的,在这个时代来说,福船更适合做货船,而盖伦船才是这个时代战舰的主力船型。 “有这两个消息,基本可以确定李魁奇等人的动向了,他们必然回来劫掠的。”朱由检笑着道,他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心事。 “微臣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为了万全,微臣还着力叙述了陛下对这次商队的看重,若是有人诚心想要搅和的话,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助力和机会,那些人一定会联系李魁奇和刘香老的。”钱谦益恭敬的说道。 “有心了!”朱由检感慨的看了眼对方,这种事,钱谦益办起来还是十分让人放心的。 “若能伏杀两人,这次爱卿居功至伟。” “不敢当不敢当!”浅浅一丝连连谦虚,脸却笑得灿烂无比。 613 起航 二月初一。 明天就是二月二,龙抬头,原本不大不小也是的有意义的日子,只是在以上海县却一点没有这个气氛。 反倒是在今天的二月初一,整个上海县顿时几乎沸腾起来,大量的人乘坐马车,蜂拥朝着港口而去,从凌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开始,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 而这些人不光是自己去,还带了非常多的东西,三牲,舞狮队,舞龙队,大量的鞭炮,其他一些仪式需要的材料等,零零总总的,非常多。 这样的人家有足足上百家,其数目和在周延儒这里登记的远洋贸易公司数目一致。这是沿海城市的习惯了,每次出海前,都会有一番祈福仪式,其主要对象就是妈祖。 按理来说,这种祈福仪式应该由朝廷举办的,毕竟这次出海也是由朝廷举行的,没道理让各家自己弄,不仅乱而且慢。 但没办法,就算是朝廷举办,也是用当地的人,而一些从福建来的商家,却害怕这边的人仪式不对,麻烦了妈祖娘娘,会让妈祖娘娘怪罪自己,出海后不保佑平安,最终经过一番商讨后,各家自己举办祈福仪式。 基于这个时代的习俗,在港口处,有一座很高大显眼的妈祖娘娘庙,就矗立在码头不远处,此刻,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大量的人不断来了这里上香。 有的是祈求海船平安归来,有的则是祈求良人平安归来,不论祈求的对象是谁,最终的要求无非就是平安归来。 至于祈求其他的,一个也没有,对于出海来说,平安归来就有了一切。 妈祖娘娘庙前热闹非凡,码头区域也不遑多让,上百家公司带着自己的人手,在自家的船只面前,掰开了阵势,开始了各自认为最虔诚的祈福仪式。 只是,这些仪式在朱由检看来,除了凑热闹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宗教就祭祀的意味,舞个狮子妈祖娘娘就会保佑了吗? 不过,朱由检还是看的津津有味,混在在港口当地的居民中,来回穿梭,顺便购买些当地人做的小吃,玩的不亦乐乎。 对于他来说,每一次出门都是一次民族风情的体验,这样的体验在后世根本不可想象,因此他都非常的珍惜。 至于田秀英和袁妃,已经更在皇帝身后,嘴巴中已经塞满了东西,沿海地区,着实有各种内陆没有的小吃,各种各样海中动植物,让人目不暇接。 三个人吃喝玩乐不亦乐乎,却让跟在后面的方正化急坏了,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若是陛下万一有个好歹你怎么办? 皇帝陛下倒是不介意有人保护,但前提是不能扰民。 我的三清爷爷啊,不扰民怎么做好保护工作。此刻,方正化真的觉得锦衣卫的‘特种兵’训练的有些少,不然弄十个八个过来,起码不用这样提心吊胆。 这些军中出来的汉子征战厮杀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来保护人,却着实够呛。 索性皇帝也知道他们的苦楚,在走过了一波热闹后,便果断的来到了易于保护的地方——妈祖娘娘庙。 这里在祈福上香的活动结束后,就没多少人了,人全都前往码头区看开船了,这么多的船只开动可是十分少见。 哪怕生活在海边的人也是如此。 大明禁海久已,没有多少人看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朱由检也在观看,不过他不用去现场,而是在妈祖娘娘庙的二楼,举着望远镜观看。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田秀英、袁妃、方正化、护卫团团长。 至于其他人,此刻要么在码头送行,要么就是在被送行的船上。 呜呜呜! 时间来到正午,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声音连绵不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宛如一首曲子。 当号角声落下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轰隆声,声音很大,也很嘈杂,哪怕朱由检距离很远,也听到了鞭炮的声音。 在这一阵热烈喜庆的鞭炮声中,船只缓缓开始启动,一下子,鼎沸的呼喊声顿时响起,在码头区,甚至有将鞭炮声给盖过去的趋势。 水手们来回在甲板上穿梭,不停的检查以及挂上船帆。青灰色的硬帆被挂了上来,如同一块僵硬的抹布悬挂着,的确没有软帆来的养眼。 等到一切工作准备妥当后,所有船只慢慢开始在引导下,一步步驶离港口,这是一个缓慢你的过程,只有等前一批船只离开后,后一排才能启动。 当第一批船只来到海面上,看到的却是一片洁白的船帆,原来海军舰队早就先他们一步而出,在海面上游弋着,做着警戒和防备。 尽管李魁奇和刘香老不太可能冲到港口里面来,但这种防备不得不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到所有舰船都从港口出来后,舰队满帆,然后接着最后残留的季风,开始朝着南方行去,他么要穿过台湾海峡,而后才能抵达马尼拉。 走在最前的是挂满软帆的舰队,三十多艘战舰全部散开,呈现一字型,充当领头羊,而后面跟着的则都是各色的福船,他们的距离就比较近。 整个情形,看起来就像是三十多只老母鸡带着一大群小鸡仔,漂洋过海的迁徙般。 “终于出发了!”看着空荡荡的港口,朱由检终于松了口气。 船队出发前,他心情还是挺沉重的,担心这担心那的,但船队出发后却反而没有那种担心了,不论这支船队出去后会面临何等的状况,都是他无法阻止的,自己已经做完了自己的事,剩下的就交给天命吧,最后不论是哪一种结果,他都做好了接受准备。 “再差,总不至于全军覆没吧!”朱由检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出了妈祖娘娘庙。 只是,刚出门,他却站住不动,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四周,突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了。 “陛下可是想家了?”身后的田秀英走过来,看了他的脸色后问道。 “想家?”朱由检顿时一怔。 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有家吗? “是啊,在宫里的时候一直想出来,总觉得皇宫这不好那不好的,现在出来久了,却又觉得怪想念的,皇宫再不好,那也是咱的家啊!”田秀英突然感叹道。 只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忽然说起这个话题,让人不禁有些想发笑。 “是啊,朕是想家了,那咱们回去吧!”朱由检捏了捏田秀英的鼻子道。 “讨厌陛下。”田秀英嗔怪道。 “这咱们沿着大运河走吧,再看看这条古老的运河,这个时候不看,以后怕是看看不着了。”朱由检不禁想起后世淤塞的大运河,忽然有股冲动,想亲眼看看,这条默默为中华文明奉贤了上千年的河流。 “臣妾听陛下的。” 614 开庭日 京师,大理寺。 此时的大理寺衙门非常的忙碌,自从升格为正二品之后,这里就是这样了,作为专职的审判机构,忙碌是正常的。 大量的卷宗从各地送来,然后被这里的研究,之后再开庭审理,判定他们的罪行。当然,目前为止,大理寺并没有开始审判任何一个案件,一是人手不够,二是关于律法方面的东西,他们自己还需要学习。 这里的官员并不是法律专业,就算是大理寺卿陈扬美,也无法准确的描述出任何一个条款,他们毕竟是官员,而不是法官。 为了显得更加专业,陈扬美带着第一批他亲自选定的法官,认真研读《大明律》,同时仔细观看皇帝的一些文书、文件。 对于一些法律精神,他有自己的见解,这些就是陈扬美需要学习领会的,同时也是之后修订《大明律》的依据之一。 朱由检自认,自己带来的一些精神和原则,要比这个世界的观念先进。既然,先进,那就要用起来。 因此,陈扬美和第一批总共十九名法官,就非常的重要,他们将是未来大明律法的基础,也正是因此,在正旦大朝过了这么久之后,他们迟迟没有开庭审理李标等人的案件。 就是在学习和设计一些司法程序,毕竟这是大理寺第一个案件审理,非常具有标杆意义,必须要正规、合法。 当然,拖这么久也不仅仅是大理寺的原因,还有刑部好都察院,他们也要重新整理自己这边的程序过程。 因此,尽管案件清晰明确,但依然一遍遍的过,一遍遍的纠核,同样是两个部门为了给好后世树立一个榜样来。 于是,这趟案子,就拖到了今天,二月十五开庭审理。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重视这场案子,其他部门同样重视这场案子,包括内阁阁老,也是非常慎重。 当消息一宣布后,这些人就纷纷递话,要求旁听。对于这种合理的要求,陈扬美还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同意。 二月十五号上午,辰时,也就是十点钟的样子,几辆制式马车停在了大理寺衙门口,徐光启从马车上下来,随后是熊文灿、钱龙锡等人。 而后,吏部尚书阮大铖、金部尚书毕自严等人,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 “看来大家都来了啊!”徐光启看着其他人,微微一笑道。 “首辅大人都来了,我们岂能不凑这个热闹?”阮大铖满脸堆笑,然后十分自然的站到了,徐光启的身后。 自从适应了一段时间,摸清了朝政的局面后,阮大铖就这样了,一副铁杆皇党的模样,成为徐广清身后,摇旗呐喊最得力的人。 对于他的动作,其他几个尚书有些不屑的微微撇嘴,但却也没说什么,不管他们再如何看不起阮大铖,对方都在吏部天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尽管如今正三品以上的职位调动都要经过内阁,但其职权依然能在所有衙门中称雄。 天官之名,当之无愧! “我等也好奇这个案子如何审理,毕竟大理寺如此升格,比较罕见,别开生面,我等自然要过来见识一番。”毕自严率先拱手道。 金部如今取代了之前的户部,成为了地官,在剩下的人中地位最高,自然由他发话,他说完后,其他人才附和起来。 “那就一起进去吧!如今大理寺独自办公,本官也不知里面如何情形。”徐光启微微一笑,邀请众人一起进入。 说实话,他的确对大理寺感兴趣,不知道独立之下,这里面的升迁流转到底怎么弄的。 “同去,同去!”其他官员连连符合,只是不等他们动作,又是几辆黑色的马车杀了过来,新潮的造型款式,一看就知道,是将作监最新的品种。 “呦呵,众位都在呢!”曹化淳从马车上下来,在后面的车子中,则陆陆续续的下来四五个人,崔呈秀、王承恩、孙元化等内廷之人也都来了。 “原来是曹公公,怎么公公也对这个案件感兴趣吗?”徐光启微笑着问道。 “那是当然,咱家若是不好好办差,指不定哪天就落到了这里,当然要好好看看。”曹化淳似乎意有所指道。 太监只是皇帝家奴,想要惩处,根本上升不到法律层面,曹化淳在这里说,自然指的对面这群人,他们一旦犯事,必然是要在这里走一遭的。 “我等就不劳烦公公费心了。”徐光启淡淡道,而后,也不在和对方闲扯,径直带着内阁所有官员鱼贯而入。 大理寺内部早就做好了旁听的准备,门口就有人引领着前往审判庭。 这审判庭也是新修建的,和后世的大致相同,法官高居其上,左边是原告,右边是被告,底下是旁听之人。 至于后世比较盛行的陪审团制度或者人民陪审员,在这里并没有,大明压根就没这种制度,以往审判案子的都是县令知府的差事,他们不需要其他人来置喙,如今审判权到了大理寺手中,同样如此。 这是每个时代所具有的局限性和特征。 大明的官场同样有很浓重的排序习惯,第一排自然是让给大佬的,包括内廷的大佬,第二排才是尚书等人和内廷一些其他人的位置。 很快,双方都各自坐下,然后开始打量起来。 审判庭新奇的设置,让这些人很是新奇,尤其是原告被告两个席位更是让他们说三道四,不停的引经据典,这个说是这种含义,那个说是那种含义,争执不休。 此时还未开庭,也没人管他们,任由他们在这里争吵讨论,就连你曹化淳等人,也低头说了几句。 不过,没讨论多久,陈扬美很快就带着其他十九个选出来的法官,一同出席,来到了最上方的法官席位。 尽管这个席位比较大,但是十九人,依然显得有些拥挤,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出来。他们都想参与到这个案件当中来,不仅是一份荣誉和资格,同样能在审判的过程中,积累经验。 “咳咳!肃静!”陈扬美看了眼下面的大佬,撞着胆子说出了这句话。 审判庭中自然是法官最大,但此时是第一次,他难免会有些紧张,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颤音。 615 归京 徐光启等人多多少少有些飞法律素养,也知道在审案过程中,审判者最大,此刻哪怕上面坐着的是一个七品县令,他说的话,徐光启等人也要遵守。 很快,在陈扬美说完后,原本嘈杂讨论的声音立刻消失,速度太快,以至于有种突兀的感觉。 然而恰恰是这种感觉,增强了陈扬美的自信心,让他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权威。 在法庭上,自己就是最大的。 “今日,开庭设立李标等十三人于正旦大朝上,煽动百官,意图政变之案!带被告!”陈扬美声音沉稳的说道。 很快,李标等十三人被衙役给带到了被告席上,一人一个台子,台子上面有快牌子,写着他们的名字。 李标、刘鸿训一直到最后最年轻的黄宗羲,一个不拉,全部都在这里。 “有请原告!”陈扬美再次开口。 左都御史曹思城捧着卷宗走了上来。这种危害国家利益的案件,自然是由都察院的御史来充当公诉人。 出于慎重以及树立标杆的意图,这次的公诉人由左都御史曹思城亲自担当,毕竟李标等人,怎么也是都察院的人。 坐在台下,徐光启等人看着陈扬美有条不紊的进行案件的审理,都摸着胡须,慢慢的思索其每一步的含义。 在他们想的时候,陈扬美已经飞快的推动案件。 这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暗自,口供、人证、物证等,统统都有,在由公诉人的曹思城念完案件经过和证据后,陈扬美就一一传唤证物和认证上台,给被告席位上的李标等人观看。 “人证、物证事实俱在,尔等可有什么说的吗?”啪的拍了下惊堂木,陈扬美看着李标等人,沉声说道。 李标等人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身边除了看护的人,并没有类似讼师的存在,讼师虽然普遍存在于县衙等审判的场所,但显然,这次大理寺的程序中并没有引入他们,不论是公诉人还是被告人,都是自我辩诉的。 哪怕这种明显的案件,也有辩诉这一环节,此刻,就是论到了李标等人辩诉。 “成王败寇,我等无话可说,想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然后李标却什么都没有说,很痛快的承认了。 “我也是如此!”刘鸿训爽快道。 他们没什么好辩论的,事实就是这样,他们试图政变,将今上给推翻,扶持福王上位。在做出这个打算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后果。 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他们倒也没崩溃,而是一脸傲然的承认下来。 不过,到了最后的黄宗羲,他却说道:“我是为父报仇,我父黄尊素惨死诏狱,尸骨无存,今上登基,却不闻不问,反而定之为邪党乱臣,和其不公?” “今日只审理正旦大朝谋逆案,不涉其他。”陈扬美拍了下惊堂木,发出一声惊悚的声音后,再次喝问道:“黄宗羲,你可承认,是否参与谋逆案之中?” “我承认!”沉默了一会后,黄宗羲才道,说完后,他又立刻开口,生怕没了机会:“我要上告,请求审理我父诏狱惨死之案!” 陈扬美这下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其他法官,另外十九名法官各自交头接耳了一番后,商量了一个答案给他参考。 看了眼答案,陈扬美心中略略安定下来,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想。 “啪!”他再次敲了下惊堂木。 “案件乃前朝所判,非本朝所判,且今日大理寺刚刚升格判案,凡是在此之前已经审判过的案件,一概不接受申诉!” 这个决定,顿时令黄宗羲大惊失色,他么宓想到,承认案件后换来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的被剥夺了。 “不....”他刚开口,然而却没有在说话的机会了,衙役直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扰乱法庭秩序。 “十三名嫌犯承认犯案,事实俱在,本案就此结案,李标等十三人犯谋逆罪,念在位造成严重后果,判处流放,流放地点,归化城!” 在大明,流放是比徒刑更加严重的惩罚,而且没有期限,大致相当于无期徒刑,而且是在环境恶劣的边疆之地。 当然,他们更加自由些,但也要干很多的话,用来换取自己的日常所需。 案件过程十分简单,但是每个程序都走到了,尽管时间不长,而且很简陋,但却呈现了难得的正规范,让观看的徐光启等人大有收获。 尽管黄宗羲似乎有些不服,但无关大局,他们很快就被押下去了。 “本案结束,休庭!”陈扬美再次轻敲了下惊堂木,然后站了起来。 至此,整个案件的审理算是接触,过程和词句还很粗糙,接下来还要在审理藩王时继续完善。 “不错,不错。” 陈扬美刚刚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便想起了一阵鼓掌的声音,突兀的鼓掌声,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身穿明黄色服饰的人影走了进来。、 “微臣参加陛下!”阮大铖是反应最快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皇帝,立刻跪下行礼。 经过他一提醒,其他人也立刻醒悟过来,来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三四个月的皇帝陛下嘛,对方竟然在这里出现,真是意外。 看这样子,似乎来了很久,将整个案子都给旁听了。 “臣等参见陛下!”徐光启带着所有百官参拜起来,包括法官席位上的陈扬美等人,全部都跪了下来。 “诸位爱卿平身!”朱由检虚扶了一下。 “看来朕没再京师,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啊,各位都做的很好,尤其是徐爱卿和陈爱卿,将架子都给搭起来了,非常符合朕的想法,不错,不错!”朱由检满口的夸赞。 他是真的满意,不论是徐光启还是陈扬美,所做之事都是前人所未做的,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当真是不容易。 可见他们在里面的付出。 “陛下谬赞了,我等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两人连连谦虚。 616 来自徐光启的教导 “好了,你们做了什么,朕知道的非常清楚,不比谦虚,朕要的不是谦虚,而是做事的人。”朱由检摇了摇头。 “陈爱卿,你将这段时间对大理寺的改革以及思考,汇集成一个折子,然后递上来,给朕看看,有误错漏。” “这次的过程朕都看在眼里,整体程序是完善了,但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这是经验问题,在接下来对藩王的审判中你们要多多注意,用大量的案例来完善这些不足之处。” 朱由检点评道。 “微臣遵旨。”陈扬美凝重的点头。 “好了,热闹都看完了,出来首辅,其他人都散了吧,衙门里还有一大队的事情呢!”朱由检看了看其他大臣,微笑道。 “臣等告退!”钱龙锡带着其他人很有眼力见的扯了,法庭中最终是剩下朱由检和徐光启两人,就连方正化什么的也都退了出去。 “爱卿清减了!”朱由检仔细打量了下徐光启后,不由感叹道。 相比第一次见到徐光启的时候,他瘦了很多,原本廉价上比较丰满,看起来很富态,但此刻却非常的消瘦,肉都没有多少,有种形销骨立的感觉,将颧骨凸显的比较高。 只不过,徐光启人瘦下来,但是整个精神头非常的好,尤其是一双眼睛,看起来非常的黝黑深邃,仿佛其中蕴含了极其高深的智慧。 听到皇帝这么说,徐光启摸了摸脸颊,旋即自己也愣住了,他这才感觉到,原先自己脸颊上的肉已经很少了。 只是,他却并没有觉得有何不舒服,反而感觉自己正处在人生最好的状态,那种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他刚刚弱冠的时候,精力非常的充沛。 当然,徐光启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是走上人生巅峰后的精神力量,持续不了多久,因此他非常的珍惜这种状态,想要趁着这个阶段,尽可能多的做事情,给这个国度打好基础,给年轻的皇帝留下更多的遗产和实力。 看着眼前的皇帝,他的目光恍然出现了一些《汉书》上的句子,那是古籍对汉武帝的描写。 恍惚间,他感觉这两个人重叠了起来,都是雄才大略,都是年纪轻轻,都是有着囊括天下的心胸。 只是,汉武帝的运气显然更好,有着两代先人留下的雄厚底子,而今上却什么都要自己去储备,去争夺。 从这个方面来看,似乎今上的才能更佳卓越,在忙着和国内的文官斗争时,依然大败宿敌蒙古,占据了塞外的归化城。 堪称是百年来最为辉煌的战役。 “陛下也辛苦了!”他冲皇帝感慨道。 “哦?”朱由检一愣,他是在没想到,徐光启会说这么一句话,旋即他才微笑道:“朕是皇帝,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朕的江山,自然要朕来维护。” “可这不仅仅是陛下的江山,也是天下臣民的。”徐广清忽然这么说道。 “......” 朱由检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下来。 “是啊,不仅仅是朕的江山,也是你们江山,也是天下百姓的江山。” “所以,有些事情,陛下还是不要出面的好,以免清誉受损!”徐光启依然面色肃然的说道,只是这对话有些朱由检的预料。 “爱卿的意思是指?”朱由检挑了挑眉道,他本来今天是想找徐光启谈谈朝政的,但一下子,却被对方将话题引到了这个方向。 “陛下还年轻,尚不及弱冠,未来大有可为,不可因为某些小事情而陷入困顿。”徐光启深吸一口气说道,他能说出这些话,真的是抱了非常的的勇气。 “若是事事要陛下冲锋在前的话,还要我们这些文臣干什么?江山是陛下的,也是我等文官的,虽未有明言,但陛下与文臣共治江山大致是不会错的。有些事,让我们来做即可,不是所有的文臣都抱残守缺,顽固不化。” 徐光启这番话可谓极其大胆,虽然没有挑明,但却已经触及到了这个时代君臣之间的底线,说完这些话后,饶是他如今的地位,也忍不住手抖了抖。 他微微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当看到皇帝年轻的面容后,想法却又坚定下来。大明好不容易迎来一个英明的君主,可不能就这么陷入蝇营狗苟当中。 朱由检抬头看了眼徐光启,深深吸了口气,道:“爱卿之良苦用心,朕知道了,这点朕会改的。” 他的确大有体会,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大明的皇帝,整个世界最尊贵的人,事事直接亲自下场,的确有些不妥。 虽然这样有很多便利,但却总给人一种茕茕孑立,势单力孤的样子,让人觉得他好欺负。而且也很容易成为某些利益受损者的靶子,吸引仇恨。 和其隐患想必,这种便利就不值一提了。 “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次在江南就是进步的表现,微臣只是稍微提醒下,以免陛下会遗忘。”得到皇帝正面的回答后,饶是徐光启静气惊人,也忍不住松口气,而后态度越发的和蔼起来,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自己在官场上的经验。 朱由检也没有打断,更没有不耐烦,而是认真的听着,他知道,徐光启说是提醒,其实就是在教导他官场上的经验和心得。 他再牛逼也只是一个人,想要治理天下,靠的就是手底下的文臣,哪怕他将来重新培养了一个食利阶层取代现金的封建士大夫,这一套东西也不会变。 官场经验说白了就是人心,人心不变,这套东西就永远不会过时。后世无数经验,早就向他做了证明。 等到说了半晌,徐光启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才停下来,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是老臣孟浪了,陛下舟车劳顿,刚回来就听老臣在这里唠叨。” “爱卿自谦了,卿的经验,对朕大有裨益。”朱由检满脸的笑容。这个世界上,大概除了徐光启,再也没有一个人会教他这些东西了。 尽管心下满意,但战久不免双腿有些酸胀,朱由检扭了扭身体,活动了下脖子,然后往前迈了两步道:“站着不好说话,不如走一走吧,话说朕还从来没来过大理寺衙门呢!” “也好!”徐光启轻轻活动了下,他年纪大了,战久也觉得不舒服。 于是两人便从法庭中出来,沿着庭院走廊慢慢的走着,后面则跟着方正化以及随行护卫的士兵。 617 制衡 “这改变挺大的?”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建筑,很多地方都是簇新的,显然是最近才弄好的。 “哦,陛下不是说从未到过这里么,如何看的出来改变大?”徐光启有些惊奇的问道。 “朕是没到过这里,但是去过其他衙门,陷入大理寺现在的格局和那些地方不一样,你看,光是审判庭就有好多个,有大有小。”朱由检指着道。 “对了,大理寺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似乎想起类似什么,忽然问道。 大理寺虽然独立出来,但是却没有自己的财务系统,哪里来的钱翻修这些建筑? “是陈扬美递了预算到内阁,让微臣批的。”徐光启说着,看了看皇帝的脸庞,生怕皇帝有什么想法。 果不其然,皇帝再度沉默了下去,凝思思索着一些东西。 “曹化淳过目了吗?”朱由检问道。 “过目了,就是曹公公披红了,微臣才拨钱过去的。”徐光启斟字酌句的说道。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有些触及了皇帝的底线。 陛下让都察院和大理寺独立出去,就是为了让剥夺一些内阁的权力,不然的话,内阁统领一切衙门,那权利就太大了。 任何一个皇帝,面对这样的内阁,都会睡不着觉的。 “今后,大理寺,包括都察院,他们的奏折直接递交到司礼监,今后就不经过内阁了。”说完,朱由检瞥了眼徐光启,见他脸色如常,便继续说道:“同理,通政司并入内阁,今后天下州府衙门的奏折,径直入内阁,由内阁处理,大事再由阁臣商议。” 朱由检对整个朝廷中枢的政务流程,做了个改变,之前虽然说是通政司并入内阁,但并无具体章程,因此受到下面的奏折后,大事小事徐广清都拿出来讨论,有些不胜其烦。 现在有了明确的规定,不仅朱由检,就是徐光启这边,也算是松了口气,两人都轻松不少。 不过,通政司却受损最大,这么一改变,其地位瞬间下降,原本和各部衙门并驾齐驱,号称九卿之一,现在却比其他部堂衙门递了一筹,变成了内阁的秘书机构,类似于后世的国务院办公室。 对于皇帝的决定,徐光启没有任何反应,对于皇帝的任何决定,他都是赞成的。这个时候的皇帝,尤其敏感,容不得任何质疑。 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备当成对皇权的质疑和挑战。徐光启可不想留下这样的印象。 何况,在他看来,皇帝的做法,无疑是比较合理的,既保留了内阁的便利之处,也有对内阁的制衡,不论是军权还是监察权,司法权等等。 当然,这些制度也不会太过新奇,无论是秦汉的御史大夫、前朝的御史台,隋唐的三省六部制,都能在这里发现影子。 可以说,目前的制度,是古往今来的制度集大成。 后世的很多制度,无疑是借鉴了古代的,朱由检又从后世借鉴,其中自然由很多古代制度的影子,对于徐光启这样的博学大家来说,肯定不陌生。 “那财政预算呢,是走陛下的内帑还是走金部银台。”徐光启冷静的问道。 人事权和财权无疑是各大组织中最为关键的两样权利,掌握了这两样,才算是掌握了一个组织。 如今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奏折植入司礼监,也就是呈递给皇帝,那么人事权自然而然的收归在皇帝手中,财权也是如此,但是财权却有一个出处,这笔钱到底从哪里来。 这无疑是个非常的关键。 “咳咳,都察院和大理寺也是朝廷的一部分,不是私人机构,其前款来源自然是从金部的银台走。”朱由检望着天空说道。 很好,这很皇帝。钱不用出,权力却收归手上。 不过,徐光启依然没有反对,皇帝说的毕竟有道理,这都是公器,的确不能由私人机构支撑,哪怕这个人事皇帝也不行。 华夏文明发展到明朝,一些概念其实已经渐渐的清晰起来,例如公器和私器,皇室和天下等区别。 不然的话,也不会有金花银和内帑等名词的出现。 “军费呢?”徐光启再度问道。 目前军费是由皇帝自己出的,但这显然不可能成为常态,皇帝再有钱,也不可能支撑的了多少人。目前人少还好说,但一旦陆军迅猛扩张起来,达到百万级别,朱由检绝对撑不下去。 一个人再怎么也无法和一个国家的财政相提并论。越是经济发达,越是不可能。 “和都察院一样吧,由金部拨款,由朕审批。”朱由检最终道。 别看他有钱,但军费就是无底洞,他这些钱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他这些钱激素会无源之水,用完了就没了,不可能全部都投入到军费当中,最终,承担军费的也只能是朝廷。 “微臣明白,那兵部呢?”徐光启继续问道,这都是内阁制度推行中的关键,一个部门的职责是什么,到底要做什么,地位如何,都要弄明白,中枢都弄不明白,怎么推广到地方。 “留着吧,一些事情还是要通过兵部来做的。”说完,朱由检看了眼徐光启,“而且,朕对于御马监,也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位,一些事情还要捋一捋。” 朱由检并不想弄一个军委过来,没必要。 说实话,不弄军委的话,他的确没一个好的军事机构制度参考标准,美国的国防部他不太喜欢,赋予内阁的权力太大,很不安全。 因此,他必须得自己设计一个制度出来,目前,还在进展阶段,到底是将农作监、御马监、将作监整合起来,还是通过兵部来实现后勤,通过御马监来实现军令下达,他没有一个定论,故而也无法给徐光启一个答案,只能先拖着,慢慢来。 “微臣明白了。”徐光启点头,他大概理解皇帝的意思,兵部还是有存在必要的,既能分担一些工作,也是对御马监的制衡。 必要时刻,内阁可以通过兵部,接入到御马监当中去。 不得不说,皇帝的政治智慧的确成熟了不少,各种制衡玩的很娴熟。 618 边吃边谈 “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朱由检看了眼徐光启,这家伙简直有毒,本来是自己找他谈话询问情况的,结果发展到后来,却是他不断的询问自己。 然而,朱由检却小瞧了对方,憋了几个月,徐光启哪里会只有这么点问题。 “陛下,如长芦盐业公司呢,该归何处管理?”徐光启问道。 说是说这个公司归内阁直接管理,但是倪元璐的任命却是皇帝一手操办的,没有通过内阁,因此那也只是个说法,他要找皇帝重新确认一遍。 若的确如此,那今后这些公司自然要接受内阁的监督,内阁可以不插手其经营,但是主要领导的任命权以及财务监督是要做的。 “掌总之人,如部堂尚书一级,尚书侍郎级由内阁派遣,其他人事财务则有吏部和金部监督审核,其他则自行管理经营。”朱由检犹豫的做出决定,他终究没有将这些公司收归到内廷去。 还是那句话,这些是公器,不适合由私人机构掌控,哪怕是皇帝自己的私人机构也不行。 “当然,现在长芦盐业公司还没到那个级别,等掌管了全国盐业之后,再以尚书之规格待之,目前仅个四品待遇即可。”朱由检又补充了一句。 “老臣明白了,今后内阁会照章办理的。”照章办理四个字,徐光启特地的念的重了一些,就是提醒皇帝,被忘了今天说的话,逾越了内阁,随意破坏规矩,安排人事和事务。 游戏规则就是游戏规则,定下了的话,那就不要破坏,哪怕皇帝也是如此,朱由检可以入这次这样,召商部尚书南下,办理事情,但想要撤换尚书的话,必须经过内阁。 若皇帝随意破坏规则,上次凌逼之事,绝对还会再发生,哪怕换掉一茬内阁大学士也是如此。 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没人喜欢一个破坏规则的玩家,一旦次数多了,手下绝对会离心离德,众叛亲离。 “朕明白了。”朱由检叹口气,他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些累,但这些却又是必须沟通的,丑话不说在前头,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陛下累了,今日要不就到为止,日后再讨论这些问题?”见皇帝叹气,徐光启以为对方累了,便想终止这次的谈话。 他浑然没想起来,这次谈话是皇帝发起的,而到现在,皇帝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不断的为他解答释疑。 “不,有问题继续问吧,朕下次不想再谈了。”这种扎心的事情,讨论一次也就够了,怎么可能还来第二次。 说完,他走的有些累了,找了个亭台走进去,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下的有些大。 朱由检只是刚进去,就立刻有人过来清扫这里的积雪和灰尘,然后火盆和温酒以及各种菜式就端了上来。 两人谈话已经很久了,到了中午用膳的时间,只是刚才方正化见陛下和首辅大人谈论的兴起,不太敢上前打扰,此刻见有个机会,哪里敢浪费,立刻差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膳食给端上来。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他跟在旁边皇帝都没吃放午饭,一定会狠狠责罚他的。 “什么时辰了?”朱由检一看端上来的膳食,不免一愣,转头问道。 “陛下,已经午时三刻了!”方正化有些委屈的回答。 “这么晚了,难怪朕感觉又累又饿!”朱由检恍然大悟道,随后他招呼道:“来,徐爱卿,做着吃,边吃边聊。” 他率先做下去,喝了一杯温酒,在外面走的久了,手脚都有些冰凉,喝点酒正好暖暖身子。 “那老臣就不客气了,走了许久,的确有些饿了。”徐光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半点谦虚和不自在都没有。 到了这个地步,的确没有必要太拘束了。 两人吃了几口,点了点肚子,身子暖和了些后,又忍不住交谈起来,一边吃,一边谈,虽然不合规矩,但却自在无拘束。 “陛下,港口呢,交由何处管理,是由内阁直管,还是划归市舶司,商部,或者驿部管理?”徐光启问道,这又是一个比较凸出的问题。 港口的便利性,已经毋庸置疑,目前正在转送的漕粮以及陕西灾民无不证明了这一点。 此时,海运已经是大势所趋,不是损失一些船只就能阻止的。 其实这种事情也很简单,只要皇帝真的认识到了其便利,想要推广,那么几乎不可能有阻力,就算有,也很容易能克服。 历史上,隆庆开海最后失败,归根结底,还是隆庆帝对于好海运没有一个感性、准确的认识,很容易遭到别人忽悠,当出了一些事情,又被人说几句,新事物很容易就失败。 只是,这些对于朱由检来说自然是不存在的,因海运绝对会一直持续下去,而作为其关键点——港口,又成了一个问题所在。 港口一本万利,谁都想加你个其收入麾下,这可是源源不断的政绩啊! “交由地方管理吧。”朱由检想了想道。 “地方?”徐光启有些疑惑,他做了很多设想,但唯独没有考虑地方,“为何?” “港口是一个复杂的综合体,涉及的地方众多,税收、民生、交通运输等等,情况复杂,不适合单一的部门掌管,交由地方正好合适,当中枢的制度推广下去后,有足够的部门参与其中,共同管理。”朱由检解释了下。 “言之有理。”徐光启微微点头,不过,他还是有很多疑问:“为何不仿照盐业公司,以公司的形式管理港口呢?” “不合适,港口不仅仅是只有商业功能,还有行政功能,市舶司不仅仅要管理进进出口贸易,还要管理人员的流入流出,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的进入大明的!”朱由检点了一句。 这是政府部门,不能交给私人掌控,外国有私人港口,但这种事绝不可能出现在华夏的大地上。 “军港单独划分,由海军自行管理,民港交由地方。”朱由检做了最终的划分确认。 “陛下深谋远虑,老臣敬服!”徐光启颔首,不枉他如此维护皇帝,皇帝的确雄才大略,考虑周全。 接下来,他们一边吃一边谈,话题逐渐从上层建筑转移到地方,各方面都做了一个深入的探讨和交谈。 这场谈话,算是给徐光启树立了一个改革的方向,让他不再茫然,意义十分重要。 619 安排 两人的谈话持续了很久,直到吃完了饭,又喝了三壶茶后,徐光启才意犹未尽的住口,不再继续询问。 关于一些制度改革方面的事情谈完了,但他其实更想和皇帝谈论一些关于哲学、人生或者各种方面,一些大而化之,形而上学的东西。 皇帝虽然学识不够深厚,但往往观点新颖犀利,看似很普通的观点,却往往带着非常深刻的哲理和人生感悟,这些新奇的东西,通常能够给徐光启带来很大的冲击以及改变。尽管有些他不赞同,但拓展视野也好,这能提高人生境界。 只是,朱由检却不想和他说这些,这种形而上学的东西,偶尔说两句装装逼就好,但当成学问来讲的话,他根本受不了。 “好了,爱卿都询问了一下午了,也该朕问点东西了吧。”朱由检赶快结束这场不太愉快的对话。 本来是自己要询问他的,结果现在却解答了一下午的疑惑,更关键的是,这老家伙太聪明了,很多东西一点就透,再说下去,自己就没点干货了。 “陛下想问什么。”徐光启有些微微不好意思的笑道。 “没什么,主要还是想问下对于这些族人,该如何处理才好。”朱由检叹口气道。 再怎么说,那也都是老朱家的后人,真的做的太绝了,会有不好的风评。然而,他又不想养着这些家伙,但是放出去的话,似乎也不太妥当的样子,这些人会不会在外面招摇撞骗啊。 “陛下,其实,宗室中很多底层的人已经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了。”徐光启沉默了一会道,对于这个问题,他看的其实比朱由检更清楚。 “很多人,困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做工,无法科举,无法经商,无法种田,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虚度时日,领着一点微不足道,只能勉强饿不死的俸禄过日子,其生活着实凄惨,这些才是主流,也是陛下要解决的问题。” “至于其他的,反而不是那么艰难,能在地方鱼肉百姓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人,其家中家底大多殷实,只要这次陛下借着彰显正义的名头,不将他们剥光吃尽,留下些家财给他们,也就不成问题。” “底层的宗室之人只要放开各种限制,他们自己就会去寻找出路。”徐光启深有体会的说道,随后,他又瞥了眼皇帝,道:“陛下若是不放心,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些出路。” “安排一些出路?”朱由检奇怪的反问道,“安排什么出路,他们能做什么?” “身为宗室,他们终究比底层民众要多谢机会,读书认字还是不成问题的,能读会写的大有人在,因此,还是可以胜任一些工作的,比如教书!”徐光启认真的说道。 “教书?”朱由检念叨了这两个字,然后看向对方,他总觉得,徐光启出这个主意,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是的,教书。”徐光启莫名的笑了起来,“如今太学也运转了一段时间,老臣觉得,这个模式很不错呢。” 和皇帝相处了这么久,又时常交谈,他的一些观念也得到了改变,比如,八股文的危害,以及儒家发展的越来越狭隘。 从上古时期的君子六艺,到后来的琴棋书画,再到现在的只会读书,道路是越走越窄,尽管大明出了很多英才,但那是英才本身的特质,不管学什么东西,这些人都会成为英才,而不是儒家本身的优越性。 八股取士的危害,此时已经凸显出来,而这种危害,非有大能者无法解决。 徐光启也没有这个本事,他是大学问家,政治能力也不错,但让他做个开创者,改革者,就有些难度了。 但万幸,他的老板给他打下了雄厚的基础,让一些事情的难度降低,变得简单起来。 比如,科举的改革。 经过连续两次的举子监生冲击宫门,皇帝借机暂时罢免了科举,又因为宣传以及政治交换的缘故,这件事被压了下去。 当然,后来在群臣的要求,以及现实压力下,皇帝重新开了一道当官的口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学。 太学中人一年的学习时间完毕后,就可以为官了。 而正是太学,让徐光启看到了一些新的希望。 天下官制要大概,官员的位置要增加,这是一个趋势,在皇帝的推动下,已经不可更改,但当官人员的大量缺口,却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在初期,可以将吏员提拔,用他们来顶上去。 但却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可以做,那是因为以前积累了很多有经验,有能力的吏员,但是当体制改革展开后,这些吏员势必无法补充消耗,不是所有的吏员都能当官的,再加上生老病死以及弹劾、捉拿等事情,目前的吏员数量维持不了多久。 前面的十来年或许能维持,但后面是绝对不行了,而光靠科举每年取的那点人,根本满足不了需求。 至于扩大取士的数量,徐光启本身也不愿意,虽然进士中出过很多英才,但这些人,很多真的不是当官的料子,没有底下的吏员,他们做事都做不成,而老的吏员成了官员,新的未成长起来,又遇上毫无经验的进士官员,这种情况简直就是灾难。 到时候内阁啥也不要做了,光为他们擦屁股得了。 因此,太学模式进入了徐光启的眼中。 既然进士不是当官的料,那就自己培养,让他们学习当官用得上的东西,民生、法律、经济、农业、地理等等一些列的知识。 当一个人各种各样的知识丰富起来,那么面对问题的时候,就会有解决的方法。 太学试这么教那些举人的,那么也可以教其他的举人,乃至秀才。 至于其他人的非议,说怎么不学圣人经典,嘿嘿,这是朝廷设立的学校,想教什么就教什么。 当然,也不是不学,只是儒家经典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其他的也要学,就如唐朝时的开科取士一般,除了进士科,明经、明算也是要取的。 620 教育普及计划 “你是想搞教育扩大化?”听完了徐光启的想法,朱由检顿时惊讶住了。 教育的普及,是他想搞的,然而他却忍住了,那玩意,真的很烧钱,而且现在也不适合,不光是钱,更是人的问题,没有老师,他怎么去建学校? 若是只想要启蒙,教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自然是毫无问题,但是这样的学校建立起来意义也不大。 他更想教的,是如后世那般,文理并行的教学内容。然而,没有足够的老师,因此,这个想法,他提都没提,但没想到,徐光启自己提出来了。 “只是,总感觉不对呢?”朱由检狐疑的看着眼神中藏不住兴奋的徐光启,似乎感觉这老家伙推动教育普及的目的不那么单纯。 只是不单出在哪里,他一时半会没想到。 “你真觉得太学的模式很好?”朱由检问道。 “是的,陛下,太学的课程很多,因为进学的都是有底子的举子,故而除了四书五经外,其他的都教,先秦诸子百家,海外风土人情,农政地理,手工商业,法律算术等等,非常的杂,但却非常的有用,那些举子老臣看了,改变很大,这一变,那就是可造之材。”徐光启说着说着,就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他也是从八股中摸爬滚打出来的,四书五经什么的,当了官之后,一点用处都没有,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用,更不能生产粮食,变出银钱来。 反而是在太学中教授的很多知识,于民生方面大有裨益,民生,便是官场中一个部分,当官,多少都是要做事的。 “爱卿言之有理。”朱由检颇为赞同的点头。 当他,徐光启没有提为官之术,这种东西在变革和知识面前,是没什么用的,不过的,等到知识普及,为官之术又会再度兴盛起来,如同一个轮回般,除非等到新的知识,新的体系崛起,才能将之暂时压制下去。 不过,徐光启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教育普及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徐光启的年纪来算,二十年肯定是无法完成的,朱由检却有点可能,他也许能将整个轮回观看完。 知识压制官术,然而官术再度反制回来。 “可是,宗室之人,能胜任这些吗?”朱由检又再度升起疑惑来,那些宗室再怎么读书人字,也不可能学习这些他想推广普及的知识吧。 “陛下,这不是还有太学百名学员吗。”徐光启胸有成竹的微笑起来,“等到宗室之事弄完,怎么也要一年之久,而这时太学的课程想必已经结束了,他们也要进入实习阶段,不如就将这个当成实习任务交给那些学员。” “将这百名学员派遣到各个行省,让他们集中教导筛选出来的宗室之人,等教完了,再让这些太学生带着出师的宗室将学校建立起来,如此一来,学校便建成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学授课。而且,可以将学生分成一级一级的,每年学一些内容,几年下来学完,如此那些宗室之人也可以在教授的过程中不断的学习,几年后他们就可以算是非常成熟的老师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就是树人之事,不早点开始,时间不够啊!”徐光启颇为感慨道。 等到第一批可用的学生出来,差不多就是十年的样子,那时候大米官场差不多将多年积攒下来的举子、吏员红利吃干净,这些学生正好进来,补充到方方面面去。 有了足够的可用之人,大明这老旧的机器才能起死回生。 “呵呵,爱卿常说朕深谋远虑,然则朕的想法,和爱卿比起来,却不值一提,爱卿这是谋百年的思维啊!”朱由检叹服道。 他不得不佩服这些古人,自己只不过是占了后世经验和眼界才有的眼光,而徐光启却是凭借纯粹的能力而带来的眼光,若是双方换个位置,他绝对看不到这些,也想不到这些,更没有这个能力将这些东西给施行下去。 “陛下谬赞了,若无陛下一系列的行动,老臣空有想法,也无能为力啊!”这句话,徐光启同样说的感慨无比。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翻译完了《几何原本》这书,同时《农政全书》也完工了,其他的一些西方著作,他都翻译了不少,在这个过程中,徐光启慢慢意识到了这些东西对于大明的推动作用,他想将这些东西推广出去,让大家都去学习。 然而,无人问津。 纵观历史,哪怕后来崇祯拜徐光启为首辅,这些东西在当时来说,依然毫不起眼,或许有人佩服,但却无人学习。 也只有遇到了乾圣这个穿越者,徐光启才开始大放光彩。 当然,朱由检自然不知道徐光启这些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只是为对方的深谋远虑和变革眼光而赞叹不已。 不愧是被誉为最后能挽救明朝的人,这眼界,当真是超出明末这些大臣一大截。 “只是,这钱财来源?”朱由检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教育可是烧钱的无底洞啊,再多钱也不够烧的。 “无妨,不是有藩王的查抄吗,由这些足够初期的学校建设了,而且各地有很多书院,都是私人开办的,只要陛下下一道旨意,不许私人开办书院,将之收回来即可。”徐光启摆摆手,毫不在乎的说道。 朱由检顿时有些无语。 这手段,这脸皮,够黑,够厚。只是,您老人家当初不是说,藩王的查抄是要用来给扩大的官员群体开俸禄的吗? 朱由检看着徐光启满是褶子的老脸,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此时不问,等到计划开展一半,钱财不够了,对方过来问钱,他给还是不给? “陛下,藩王不光是浮财,还有些宅邸、良田、商铺之类的,良田商铺好卖,可以用来填补朝廷支出,不好卖的宅邸什么的,不就可以用来当做学校吗,地方解决了,其他的都不在话下,无非是多开一些俸禄和平常运转的问题,这些地方都可以解决,不是什么大事。”徐光启早有计划的说道。 显然这些东西在他胸中翻滚了很久,不然不会这么熟谙,皇帝刚提出问题,就立刻有了解答和对策。 “这说的,很有道理啊!”朱由检转念一想,的确如此,在初期,摊子可以不用铺的那么大,等到后面人手多了,再逐渐扩展就行,想必那时候,财政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爱卿这些东西,设想了很久吧?”朱由检看着徐光启,眼神不善,他总觉得,这老家伙蕴藏了什么阴谋在这下面,只是自己一时半会猜不透而已。 “嘿嘿。”徐光启笑而不答,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陛下,犯事的藩王如何处置呢?” 底层好处理,但是有爵位的藩王,却十分棘手,不趁着现在藩王还未押解进京,向皇帝讨个方案,到时候不好做了。 |“朕只要一点要求。”朱由检想了想道,“那就是能削爵的就削爵,能抄家就抄家,将他们的财富都拿过来,给这些人留点可以度日的浮财即可,他们中能挽救的就挽救,不能挽救的,饿不死就行。” “老臣明白了!”徐光启微微一躬身,随后看向皇帝,两人都没有在说什么。 话谈到这,也该结束了。 621 后娘的京营 大理寺对李标等人的审判,影响非常广泛,开庭时,很多人都关心结果,而等流放的结果传出来,众人在意外之余,也纷纷松了口气。 没死就好。 当然,松气不是他们日后也想这么做,只是一种兔死狐悲后的庆幸罢了。当然,在这个消息传开时,皇帝已经回京师的消息也一同流转开来。 尽管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最大的事端也不过是正旦大朝上李标等人闹剧般的政变,但皇帝的回归,还是令不少人心中一定,原本空荡荡的内心,顿时踏实起来。 当然,这和百姓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该过什么生活还是过什么生活。 紫禁城。 皇帝的回归,让整个皇宫的气氛都松泛起来,行走其中的宫女太监,甚至绝对连寒风都没那么冷了,吹在人身上,只觉得凉爽异常,却没人多少寒意。 此时此刻,这些人才知道,皇帝对于这个地方的意义,没有了皇帝,紫禁城就没有了灵魂,没有了思想,变得如同死物一般,毫无生气,哪怕里面的人依然满满的。 “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曹化淳满脸的感慨和安心。 东暖阁中,一堆人聚集在一起,围着朱由检,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昨日皇帝和首辅大人谈完话后,回到皇宫已经是很晚了,众人不敢打扰,因此,只能今日过来请安,露脸。 不光是曹化淳、王承恩、刘若愚等太监,就连时常在外,很少进宫的崔呈秀、孙元化和许心素此刻也呆在这里。 这次大商队出海,许心素虽然在江南忙碌,也到过上海港,但却根本没有见到皇帝,没办法,太忙,朱由检直接带话给他,让他不要过来拜见,好好做事。 因此,说什么,这次皇帝陛下回宫,他都要过来拜见的,不然时日久了,自己不出现在皇帝面前,有人说我坏话怎么办? 一群人济济一堂,让朱由检也很高兴,起码这些人都是给自己请安,过来说好话的,不会如同徐光启那般,逮着自己一个劲的问。 好话人人爱听,哪怕圣贤如孔子也是这样,只是有的人能分辨的清楚好话和真实的距离,而有的人分辨不清罢了。 “陛下不在京师这段时间,老奴等人,都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就连做事都没力气了。”曹化淳若是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包括刘若愚和王承恩,太监终归是皇帝的家奴,什么话说起来都是毫无顾忌。 倒是崔呈秀等人,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他们说是来拜见的,但也是以汇报工作的名义而入宫的,毕竟是外臣,和曹化淳这些太监有所不同。 “好了好了,朕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好担忧的。”朱由检语气轻松道。 好话他也听够了,没必要再听下去。 前世,他也是个分不清好话和真实距离的人,不过来到大明后,却逐渐能分辨的清了。 等众人退到旁边,他左右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王体乾,朕本没有想要他的命,朕最多让他提前致仕,到养济院度过余生。” 一句话出口,顿时令气氛沉静下来。 “这是他的命,人年纪大了,终究逃不过贪这这个字,他也算死得其所了,怪不得陛下,怪不得陛下。”曹化淳微微伤感的说道。 “也是,他也算死得其所。”这个词,倒是让朱由检好过不少。 “行了,不讨论他了,你们都跟朕说说这段时间的变化吧。”朱由检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王承恩的脸上,“承恩,你先说。” “是,陛下。”王承恩,嘴角微微一勾,漏出一抹笑意,然偶开始慢慢的述说起来。 对于皇帝最先点王承恩的名字,没有人有觉得意外,轮关系,在场的人,还真比不上他和皇帝亲密,这可是陛下从信王府带出来的贴身潜邸,听说当日在登基之时,可是立了大功的。 王承恩掌管着御马监,说的自然是御马监的事。 从归化城班师回朝,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陆军的新兵完成了基础训练了,哪怕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后世人身体营养好,需要一段时间吃饭进补,这个时间也足够了。 事实上,在过完年后,四万新兵,就全部都下放到了连队当中,将整个陆军,充实的膨胀了好几倍。 而所有活下来的老兵,都在这次大调整中升了职,就算没有的,那也是因为某一项考核不过关,比如文化学习方面。 这样的兵不少,作战强悍,立功无数,但就是学习上面非常的吃力,当然,以他们的经验,当个队长连长什么的毫无问题,只是因为文化不行吃了亏,走在了人家后面,只能等前面的人挪了窝,他们才有可能凭着大量的功劳而升上去。 新兵虽然下连,但并不代表陆军此时就恢复了战斗力,新兵下连只是意味着基础的训练完成,能听得懂旗号,知晓作战命令,进退有度而已,更加具体的战斗技巧和战术素养,都需要再连队中磨练。 这是个很细腻的活计,需要日日的训练,潜移默化才能完成,这个时间大概还要半年的样子。 只有这一步完成,这些新兵走上战场,才不算是送死。 皇帝不再的时候,王承恩的目光都放在这个上面,其他的什么事都没关,后勤和装备供应,全部分别交给了崔呈秀和孙元化,他碰都不碰,哪怕是御马监麾下有这样的机构设置。 甚至就连京营那边,他都没怎么管,完全交给赵率教去处理,训练,自己不闻不问。因此,对于那边的情况,他只知道个大概。 “你这老货,朕还不放心你,竟然如此小心翼翼。”朱由检轻轻踢了他一脚,“既然只知道个大概,那就说个大概吧。” “是,陛下。”王承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若是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他多半还会如此处理。 京营在赵率教的主持下,基础训练也完成了,也都划分了连队,将新兵分了下去。京营采取的是和陆军一模一样的编制,只是略有不同,整整十万人,划分了十个步兵师,一万人一个师,全是长矛手,没有其他兵种。 没办法,和陆军相比,京营就是后娘养的,除了粮饷外,装备就只要长矛,其他很少,就连长矛手应该配备的雁翎刀和铁甲都没有齐全,更不要说火炮和火枪了。 因此,只能暂时走这种冷兵器大兵团路线,起码巡逻的时候好看不是。 622 货币发展计划 以上这些情况,就是这段时间以来,御马监的发展情况。 陆军和京营都走出了基础训练阶段,开始力下一步的工作,陆军进行深化训练,而京营则接掌了京师乃至整个顺天府的巡逻守卫工作。 总算让东厂和锦衣卫从这些地方抽出人手来,不再进行普通的守卫工作,只在例如枪炮厂之类的重点地方进行守卫。 京营的加入,让整个京师周围的军事压力大大缓解,蓟镇的军队可以将更大的精力放在对外上面,而不用考虑对内的情况。 只是,情况虽有所好转,但是另一个问题又抚浮现出来,那就是粮饷问题。京营目前的保准是参照陆军的新兵标准,也就是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饷银,比卫所高一些,但比客兵低,不过京营是实打实的发,每月任何克扣,也不用粮食冲抵,总的算下来,远远高于其他大明的军队待遇。 只是,每个月十万两银子的支出,却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这还不算粮食消耗等,内帑目前还支应的起来,但是长久了肯定不行。 “这个不用担心,朕自有考虑。”面对王承恩提出来的问题,朱由检你丝毫不在意,他和徐广清已经达成了协议,今后的军费当从银台开支出来,直接划拨到御马监或者说皇帝这里,由皇帝自己分配使用。 不过,这都是后面的计划了,暂时没必要和他们讲。 有了皇帝这句话,王承恩再没有其他问题,于是发言权交给下一个人。 第二个发言的自然是曹化淳,无论是资历还是职务,他都是宫中第一人,当然,也就是皇帝的恩宠少了些。 因此,就只能排在王承恩的后面。对于太监来说,还是皇帝的荣宠最为重要,其他的都是虚的。 不过,曹化淳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司礼监的事情皇帝都知道,能够汇报的,也就是大明皇家银行的事情。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发展,如今银元算是全面推广开来了,各项制度也开始完善,储蓄、汇兑、汇票、银票业务,都一一开展起来,目前情况非常不错,基本的信誉建立起来,银元、银票通行天下,基本没有散碎银子流行的市场了。 当然,由此带来的,便是铸币局的利润下降,从去年一个月几十甚至上百万两的收入,到今年只有十几万两,可谓大幅度下降。 就目前的情况看,大明皇家银行发展到了一个瓶颈,需要进一步的动作才能有大的发展。 “银行的账房掌柜储备的怎么样?”朱由检忽然问道。人才储备是从银行建立开始就一直在做的,只是不知道数量如何了。 “一直在做,目前能独当一面的,不下千名,都是身家清白,三代无犯法之名的。其中有些事我们自己培养的,有些事从外面招揽寄来的名声良好清白之人。”曹化淳忍着激动回答道,他从皇帝的语气感到了大干一场的味道。 “千名,也差不多可以扩张了。”朱由检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指点下一步业务。 “银行扩张,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着手,一是在同城扩张,提高覆盖率。就比如京师,偌大的城市,却只有一家银行,非常的不方便,很多百姓就是因为如此,才不愿意到银行存款。其二,就是扩张到其他府县去,在全国范围内布点,这两个方面可以一同进行。” 说到这,朱由检一时兴起,干脆将自己关于银行的发展政策全部倒出来,他此时着眼已经在朝政的改革上了,不愿意再为这些小事操心,因此盖翠一次性全都倒出来,让他们去操办,自己做好监督即可。 在银行扩张的同时,新的政策也可以退出,比如金币,金币可以作为银元的上一级货币,在大宗交易中使用,以此推动黄金的货币化,当商人习惯使用黄金后,就可以逐步由银本位制向金本位制转变。 当黄金的货币地位巩固后,便可适时的推出金圆券,和金币挂钩,两者可以一比一的兑换,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金圆券会以其便利性,逐渐占据主流,而后在推出银圆券,彻底进入纸币时代。 当然,其他一些贷款啊,什么对公账户啊,私人账户啊之类的,朱由检也都一一的讲解,只是这些流程他不太清楚,只能大概的讲讲,提供一个概念而已,真正的路程,还需要在之后的发展过程中总结。 “怎么,都记下来了吧。”朱由检看着速记的曹化淳,停下来喝口水,说了这么多,他的确有些口渴了。 “都记下来了。”抬起头,曹化淳满脸惊讶的说道,他不知道,皇帝这些知识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很深奥的样子。 而且,这些东西显然不是策划了一天两天了,从去年宝钞司并入铸币局,然后研究纸币开始,皇帝就在布局。 这种深谋远虑,当真可怕。 “那就好,这就是大致的发展策略,今后朕不会再对大明皇家银行过多插手,这些都要你们自己去弄,以后的发展,全年都要靠你们自己了。”朱由检放下茶杯道。 “陛下......”曹化淳大惊失色。 “不必如此,朕精力有限,管不过来这么多事,需要你们帮朕分担,曹化淳你也是如此,挂着司礼监,重心还是在政事上,银行那边,监督执行即可,不必亲力亲为。”朱由检想了想道。 “铸币局就并入银行,成为其下属机构,而高时明就作为你的副手,负责这些杂物。现在是只有大明皇家银行这一家银行,所以没有监管机构,但以后可说不定,到时候银行一多,必要需要监督,到时候大明皇家银行也要剥离出去,到时候朕打算将这种监管交给司礼监来做,你现在正好积累经验。” “老臣遵旨。”曹化淳没有任何表情,这是应由之理,而且,司礼监事务繁杂,他也管不过来,何况,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坏处,司礼监的职权还扩大了。 至此,曹化淳的事情算是汇报完了,接下来的东厂刘若愚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个机构现在直接归皇帝管理,很少参与政事,而是作为一个监察机构,四处派遣人员,扩张规模。 这些事情都比较隐秘,就算有事,也不会在这里说出来,而是单独汇报。 太监们没事了,接下来就是三大外臣掌印了。 623 惊人的教育成果 三名外臣当中呢,资格最老的是孙元化,地位最高的却是崔呈秀,年纪最大的则是许心素,他比崔呈秀还要大几岁。 “初阳先来吧,你将作监乃是重地,当你先来。”崔呈秀微笑着说道。 “不不不,还是让许大哥先来吧,商作监动静挺大的,想来有很多事要说。”孙元化也推辞着,将位置让给许心素。 “不不不,我一介商人,怎敢抢在两位文曲星的前面,还是崔大人先来,崔大人乃首辅,虽然退了,但岂可落于我等之后。” 三人和太监们不同,一阵谦让。 朱由检也不急,就安静的看着他们三人排座次。 几人说了好几句后,才算是排下来,崔呈秀第一,孙元化第二,许心素最后。 “陛下,农作监这段时间以来.....”崔呈秀拱手弯腰后开始说起来。 农作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大力发展农田水利罢了,这玩意,只要投钱进去就行,秋收完毕后,除了上缴收入外,他还会留下一笔钱,用来冬天兴修水利。 当然,因为各地皇庄制度不同,兴修水利的计划也有所不同。京畿这边实行的是雇工制度,因此最大的投入是银钱,消耗不较大,而山西那边,实行的是从京畿这边带过去的大农庄制度。 那边由于干旱,没有足够的水,而且因为天灾减产,故而必须严格控制人口和土地,实行的是控制力最强的大农庄制度,所有人员和粮食合理调配,兴修水利,打井,种树,推广土豆番薯花生玉米等作物。 至于接手的福王田地,却是最省力的分田到户的制度,将田地分给佃户,每年收取三成佃租就不再管了。 三种制度各有各的优点,目前来说看看不出优劣来,只能先实行一段时间来看,此次的汇报,主要是说下各地水力修建的情况以及粮食产量。 最后的数字还是令朱由检慢欣喜的,除了供应陆军和京营外,还有大量的出售。 正是农作监的强力支持,四海商行在大宗粮食贸易成了最大的商行,遍布全国各地。 除了这些外,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京师皇庄的教育了,上千号的人投下去,目前总算是看到了点效果,入学的孩童足足有五万名,已经是个非常好的效果了。 关键是,花的钱并不多,只要这些孩子长大,未来一定是栋梁之才。 “有五万名的学生了?”朱由检不可思议的看着崔呈秀,脸上非常的惊讶。 就在昨天,他还在和徐光启谈论教育扩大化的事情,但没想到,在皇庄中,已经开始做了起来,而且做得还这么好。 “是的,陛下。”崔呈秀略微自矜颔首点头。 这是他去年最大的成果,也是最为显赫的成果,相比于粮食的产量来说,在崔呈秀看来,这个才更加值得大吹特吹。 “这么多学生,几年后,朕可没有那么多的学校给他们上。”对于皇庄孩子的课本,朱由检可是知道的,除了千字文等常规的东西外,很多都是他想要推广开来的学科。 这么多的学生,都能深入的学下去不太可能,但只要有十分之一,他也没这么多的学校给他们深造。 勉强能让他们学的,也就是农作监的农学院,将作监的工学院,以及太医院的医学院了,至于太学对他们来说,却有点深奥。 等等,武院似乎可以哦,有了基础的文化教育,只要好好培养,就是未来的基层军官。而以军队的庞大基础,绝对能消耗完这些人。 只是,武院的老师还是个问题。不过,有了解决方案,朱由检却不怎么担心到了。但是,学校还是要大肆扩建的,这个事被他暗暗的放在了心上。 教育扩大,学校先行,在大明这样的国度,只要有了学校,想要进学的学生,会非常多的。 “爱卿之工作,朕当真佩服,你已经走在朕和首付的前面了。”朱由检便将昨日他和徐光启商量的事情大略提了提。 “臣只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况且,这也是首辅大人打的底子好。”说着谦虚,但是崔呈秀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不论怎么着,自己压了徐光启一头是不争的事实。 “教育的事爱卿要推广下去,河南福王的田地没那么好的基础,但陕西那边可以努力了努力,只是朕这次可没有能力支援你了,人员钱财什么的,都只能靠爱卿自己解决。”朱由检做了下一步的指示。 有了这次的证明,他对崔呈秀的能力算是放心了,以后农作监的事情交给他就行了,自己做电脑指示就好。 “请陛下放心,臣定不负嘱托。”崔呈秀大包大揽道,有了丰厚经验的他,信心十足。 “那就好。”朱由检满意点头,对于自己招揽崔呈秀过的决定,是越来越满意了。 “对了,榨塘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如今开支增大,他对于赚钱的事情越发重视起来。 “已经准备好了,甜菜今年下半年就成成熟,冬天就能用于榨塘,台湾那边,微臣也派人过去了,已经开始在种植甘蔗,甘蔗成熟的快,不过还需要实验下工艺,加上囤积白糖,时间上正好赶得上甜菜的榨取,微臣已经和许掌印商量好了,到时候在南北同时上市。” 农作监这边只是负责生产,而销售则是一律委托给商作监进行,他那边商铺多,渠道多,铺货能力了很强。 “不错。”朱由检点头,对于这个,他没有细问,知道了个大概就行。 崔呈秀完了,下一个就是孙元化。 他这边倒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产能的扩大,当然,新的煤铁复合基地已经初步建成了,目前可以投入使用,只是提高产量,还需要一段时间。 除此外,各个厂也都在增扩,产量是一个月比一个月高,今年忙完,均需方面,差不多能满足陆军的需求,明年开始供应京营。 值得一提的是,孙元化这边已经做出了线膛枪,只是限于工艺的问题,完全无法量产,只能少量的手工生产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朱由检也非常高兴,线膛枪只要出来就好,工艺的问题,迟早能解决的,到时候一旦量产,大明势必无敌天下。 统治全球不可能,但统治南洋,占据大洋洲却毫无问题。 624 公司化 “陛下!”许心素行了个礼,微微弯腰,只是他的手似乎有些抖,显得十分激动。 尽管去年已经来过这么一次,但他心中依然无法平静。相对于崔呈秀和孙元化,乃至极几大太监,他的跨度其实是最大的。 他以前最大的官制不过是把总,当然,这只是俞咨皋当初为了拉拢他挂的名,但也可以看出,他的势力不是太大,只是对海上熟悉,门道清楚,从而和俞咨皋相互合作罢了。 他只是个海商,是个商人,不是郑芝龙这种大海盗,虽然势力也不错,但对于当官,依然充满了向往。 如今能以一介商人之身,入了皇帝法眼,掌管这么庞大的资源,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哪怕是一省巡抚也不敢轻慢,不是官员,胜似官员。 这种改变,哪怕过了很久,他也常常难以置信。 对于皇帝,他是充满了感激的。冷静了下后,他才开始缓缓讲述商作监的发展。 商作监下面目前只有四海商行一个公司,哪怕是参与远洋贸易,他也是以四海商行的名义进行的。 如今的四海商行可谓是一个庞然大物,涉及的东西很多,粮油、布匹、杂货等,甚至还有贸易,以及在台湾的矿物开采、经济作物种植,纺织等。 至于甘蔗种植,则是给崔呈秀代办的,他这边要整合糖业,故而许心素没有挂在自己的名下。 商作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发展壮大罢了,这些都是常规事务,朱由检听得仔细,却也没什么惊讶的地方,直到许心素将去年的收入给报出来后,他才大吃一惊。 “什么,去年净入五百三十万两白银?”朱由检瞪圆了眼睛,随后,他白表情才舒缓下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 这三个外臣,今天似乎每个都能给他不少惊喜。 “是的,陛下。”许心素十分肯定的点头,他初听也十分惊讶,等核对了账目后,也就觉得不算什么了。 如今世道不太好,粮食生意本就好做,有农作监雄厚的支持,大肆的卖粮赚的当然多,哪怕他很多时候在稳定粮价,但粮价也没低于过一两银子,就算刨去农作监的收入,其中了利润也非常可观。 更不要说去年几次的出海商议,其他大宗货物,以及杂货、马车、铁器的收入,如此下来,五百多万两的收入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情。 “不错,不错!你们三人给了朕很大的惊喜。”朱由检赞叹道。 “陛下谬赞了,这只是臣等份内之事。”崔呈秀等人不敢居功,连忙道。 “是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朕不会分不清的。”朱由检断然道,然后,他扭头看向了曹化淳,“司礼监这边坐下统计,根据各方面的功劳绩效,弄个奖励计划出来,虽然年过了,但年终奖还是要发的。” “钱人人都爱,你们身在内廷,官位荣誉什么的朕给不了,但钱朕还是有的,不光你们,内廷上下,有功劳的奖赏,有苦劳的酬谢,人人有份。”朱由检冲着众人宣布道。 “多谢陛下。”齐声一致的道谢声顿时响起。 不论是崔呈秀还是曹化淳他们,都是满脸笑容,陛下虽然管的严,但是也极其大方,他们这些大太监,就算什么额外收入都没有,一年下来,十来万两还是有的,这种收入,可是比他们之前还要多。 而且还是正当收入,可以随便花的,他们怎么能不欣喜? “这个事司礼监着力去办,朕半个月就要看到,半个月后,所有钱财发放到位。”朱由检也笑起来。 “老臣遵旨。”曹化淳微笑的应下,心里却在想,有了陛下的奖赏,咱老曹的养老计划不用愁了,甚至档次都可以提一提,他本打算只是买个小院子住,如今看来,可以弄个大宅子了。 “行了,不用一直道谢,朕还有些事要说。”朱由检摆了摆手。 众人一听,顿时收敛笑容,严肃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结构上的调整,之前说的,铸币局并入银行,银行归司礼监监管,曹化淳主管,高时明执行,东厂依旧以扩大规模,丰富耳目为主要目标。”朱由检你大略总结了下,然后才看向三个外臣,他们这才是主要的。 “你们发展的都不错,都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但是组织结构在朕看来,还是有极大的瑕疵。而其中,做的最好的,还是就将作监。” 三大外臣管理的机构,最为正轨的,还是将作监,名下的各项业务都成立了公司,唐山钢铁厂,迁安煤矿公司,枪炮兵工厂,四轮马车公司,等等,都有了正轨的名头,生产销售采购也都是单独核算,各自有各自的收入盈亏,看起来非常的清晰简洁,给人大集团公司的样子。 其他两人这方面差了很多,农作监这边,还是以皇庄为管理单位,而商作监这里,更是只有一个四海商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非常的清冷。 “所以,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将麾下的业务进行公司化拆分,不仅便于管理,也便于税务局收税,朕要推行商税,总不能麾下的公司还偷税漏税,账目不清吧。”朱由检冷然道。 “陛下教训的是。”崔呈秀满头大汗,他这方面的确疏忽了,三人中,其他两人都交了税,只有他,不知道是遗忘了还是习惯性问题,一分钱的税都没交。 朱由检却没接话茬,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农作监这边,粮食生产,糖业生产,包括军粮被服的供应,都可单独划分,成立公司,而商作监这边也是如此,粮油、杂货,远洋、运输,开矿等等,全部单独成立公司,自负盈亏,以便单独核算运营,你等掌印,把握大的方向即可,其他的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他没说的太过详细,只是泛泛而谈,过于具体的不需要他来做,只需要指明一个方向即可。 剩下的工作,有的是人去做,甚至比他做的更好。 “臣等遵旨。”崔呈秀等人拜服。 625 剃头令 皇帝回到宫中后,气氛自然松懈下来,只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整个内廷就开始忙碌起来。 太监来来回回的忙碌着,尤其是司礼监,更是最忙的。作为内廷第一监,他们除了要监督内阁外,还要对其他几个监进行考核。 这种考核,和外廷的绩效考核一样,都是去年工作的总结和清查,财务、人员、体制运转等方面都有涉及。 一个成熟的体系,必须要有一套自我纠错能力,这种自上而下的考核就是这种纠错能力的体现,发现问题,改正问题。 外廷的考核是由内阁联合都察院完成的,内阁自查一次,都察院督查一次,虽然繁琐,但早有成例的情况下,却非常的迅速,早在去年年底就完成了,而内廷那时却毫无动静,则是朱由检回来后才开始推动的。 内廷此前从未有过这种考核,因此曹化淳接任司礼监掌印后自然不会有这种动作。只是,想要内廷这个机构运转正常,这种考核是必须的,故而朱由检在调整了三大监的制度后,便立刻推进这种考核。 而这种考核,也可以作为年终奖的依据。大锅饭要不得,只有做到赏罚分明,多劳多得,一个体系才能稳定持续下去。 好在,有内阁和都察院的例子在前面,司礼监有个参考,大部分东西都可以借鉴过来,比较省力,而且,内廷的机构没有外廷那么复杂和庞大,故而考核起来,也比较简单。 就算是分布在各地的商行、工厂等,也没有各地官府来的复杂、繁琐。 将工作安排下去后,朱由检也就没了什么事,他也没去上朝,而是去视察陆军,看看京营的训练,这两只部队才是他的立足根本。 若是要裁撤九边,部队的数量是少不了的。两只部队有了这次大规模的扩张,那就有了经验,之后再次扩张,就会更加的迅速,减少中间的波折。 将十五万人巡查了一边后,朱由检倒是比较满意,京营不用说了,在仿照前两年陆军走过的路,慢慢的提升军事素质和文化素质。 至于陆军,目前都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当中,各种野外拉练、演习对抗,实弹射击,每日都是日程慢慢的,从无间断。 当然,这样一来,消耗也大,弹药、粮食、果蔬、肉蛋等等,那是流水般的消耗,光是听那些数字,朱由检都觉得心疼。 好在,大量的消耗下,陆军的战斗力还是让人满意的,再过段时间,就能达到当初围剿陕西流贼后的程度。 而只要火炮火枪铁甲等装备爱配备齐全,战女真也不是不可以。 “等到夏收之后,又可以发起一场战争了。”朱由检视察完后,默默的想到。 当然,能发起不代表一定你要发起战场,要看具体的情况,若女真不生事的话,朱由检也不介意蛰伏一段时间。 拖得越久,对于大明来说越有利,当官制改革完成,商税收取上来的时候,财大气粗的大明,随随便便就能灭了女真。 “陛下,今日去内阁吗?”方正化在旁边提醒道。 “嗯?怎么,内阁那边有事吗?”朱由检奇怪的问道,这还是近段时间,方正化第一次这么问。 “陛下,内阁那边传来讯息,说陛下最近若是有闲暇,不妨去内阁一趟,首辅大人说,东江总督袁可立大人送来了一些情报。”方正化回答道。 “情报?哪边的,朝鲜还是女真?”朱由检问道。 “可能是朝鲜哪边的,昨日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大人求见陛下,说是有朝鲜的情报要汇报,当时陛下正在军中视察,和士兵们吃饭,奴婢就问是不水要紧的事,许大人说不是很要紧,奴婢就让许大人过两日再来。”方正化详细的说道。 “这样啊!”朱由检思索了下,便道:“那就去内阁吧,你去将许显纯唤来。”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将作监专门定制的马车。钢铁制作的马车甚是沉重,走的比较慢,但是防御力非常好。周围是一彪骑兵,全身都是各种披挂,看起来威风禀禀。 这些人护卫着马车,进入京师,哒哒哒的朝着皇宫而去。 “陛下,许显纯求见。” 正在马车中闭目眼神,思索着什么样的消息能让徐光启催促自己去上朝。 此时刚开年,内阁并无多少事情,着重点还是在对藩王的处置上面,其次则是对各地吏员的统计和官制的编排上。 庶务虽然有,但都是些常规的东西,有曹化淳在内阁监督过问就行,通常到不了他的面前。 因此,这种情况下,他回京后很多天没去内阁也毫无关系。 “进来吧。”听到这声求见,朱由检睁开了眼睛,随后马车停了下来,一个身影从下面瞪了上来,单膝跪地道。 “微臣许显纯,参见陛下。” “嗯。”朱由检点头,却没让许显纯起来。这里是马车,没有他战的空间,至于坐的话,许显纯还没这个地方,干脆就不要起身。 “朝鲜那边有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陛下。”许显纯组织了下语言,将锦衣卫打探到的消息慢慢说了出来。 至于跪着回答,他丝毫没有在意,一脸的平静,而且,单膝跪地算不上真正的跪地,没有那么难受。 “你是说,女真在朝鲜推行了剃发令?还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那种?”朱由检满脸惊讶的反问道。 “是的,陛下,这句话就是女真在朝鲜宣传时用的语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鲜。”许显纯肯定道。 “那朝鲜民间情况怎么样?”朱由检好奇的问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真竟然在朝鲜的地界上干出这种事情,尤其是剃头令,竟然提前出现的这么早。 就因为这剃头令,女真入关后的坐稳的江山几乎被倾覆,民间到处都是反抗之声,局势风起云涌,变幻莫测。 当然,度过这一劫后,女真的江山就稳固了,也实现了蒙古人做梦都想实现的目标——征服中原。 因此,对于朝鲜内部的反应,他可是十分好奇,想看看这个号称小中华的国家,会是什么反应。 此时的朝鲜,虽然是后世棒子国的祖先,但是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和后世的棒子国相比,几乎完全是两个国家,文化有着就极大的割裂。 此时朝鲜对大明大态度,和后世巴铁对中国的态度几乎一样。若是可以的话,朱由检倒真的不希望这个铁杆小弟被女真给灭了。 “反抗的很激烈,很多人誓死不从,而女真镇压的也非常残酷,村庄不同意就屠光村庄,镇子不同意就屠光镇子。” “那些贵族呢?” “被杀怕了,大部分剃头投靠了女真,少部分逃亡了。” “这样啊!”朱由检若有所思,陷入了沉思,马车中的气氛沉默下来。 626 昭显世子 皇极门,内阁。 徐光启等人正和钱龙锡、王在晋、熊文灿讨论着什么,语气还相当的激烈,各执一词。 “我认为,出兵时机已至,朝鲜内部混乱,反抗激烈,而我等又有大义在手,如何不能出兵?”王在晋语气激动道。 “御马监刚刚扩张,训练未备,兵器未齐,如何有战斗力?海军南下,护航商队出海,无法支援辽东,如何能战?我认为,不如静观其变,让朝鲜消耗女真有生力量,等待时机!”钱龙锡冷冷反驳后,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不妥不妥,我认为二位所提,皆有不妥之处,战,我等无力胜之,守,则坐失战机,再要有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认为,不如让东江镇进行骚扰战术,辽南、鸭绿江都是很好牵制女真兵力的地方,以减轻朝鲜压力,将这场战场拖延下去。” “同时,还可以支援朝鲜反抗的势力,扶持他们,和女真斗下去,如此战事绵绵无绝期,对我等最有利。”熊文灿也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如此,出兵助战,静观其变,开辟敌后战场三中南方案,在内阁中来回争执不休。 徐光启看着争吵的三人,有些头痛不已,不知道为何,三个家伙都对这次袁可立送来的情报非常感兴趣,都有在记得一套看法,而且视图说服别人,赞同自己的策略。 这样的场景,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也不知道方正化转达了我的意思不,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徐光启闷闷的想到。 想要最终拿定注意,还得皇帝出马,也只有皇帝,对了陆军,对海军情况最清楚,是战士守,最有发言权。 “呦呵,这么热闹,都在讨论朝鲜的剃头令吗?”一个和突兀的声音响起,瞬间让内阁的争吵停了下来。 “臣参见陛下!”看见来人后,徐光启等人立刻起身行礼。 “不比多礼。”朱由检摆摆手,笑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你们这个样子,是都知道朝鲜如今的内部情况喽?” “是的,陛下。”徐光启回答了一句,然后见皇帝没有在说什么,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陛下,就在十日前,袁可立那边,将昭显世子从女真那里劫了出来。” “昭显世子?”朱由检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 所谓昭显世子就是现在朝鲜国王李倧的嫡长子,也就是下一任朝鲜国王的合法继承人。当初两人都被押解到沈阳,参加黄太吉的登基大典,并行叩拜之礼,尊女真,也就是清国为宗主国,彻底从大明这边倒向了女真。 典礼结束后,李宗被放归会朝鲜,而昭显世子则被扣押在沈阳,作为人质。 “朕记得,昭显世子不是被扣押在沈阳吗?袁可立有这个能耐从沈阳劫人?”朱由检好笑的问道。 “袁可立自然没这个能力,只是当时昭显世子也不在沈阳,故而可以成功。”徐光启笑着,将事情经过大致描述出来。 满清颁布剃发令后,朝鲜一片混乱,大部分贵族官员屈服在屠刀之下,率先剃发,唯有朝下国王以为一些原因,而暂时幸免。 只不过,有委曲求全的,自然也有激烈反抗的,以金宪宗为首的斥和派就是如此,他么纷纷从汉城离开,在民间组织反抗,虽然屡屡被屠杀战败,但却毫不停歇,前仆后继。 为瓦解这些人的斗志,女真就打算将昭显世子送回朝鲜,然后和其父朝鲜国王李倧,一起来个剃发仪式,当着朝鲜所有人臣民的面,为两人剃发。 一个是当代的朝鲜国王,一个是下一代的继承人,连续两代全部剃发,无疑能极大的打击这些人的是士气。 说不定,这些刚烈的家伙甚至会带人劫法场,破坏仪式,到时候女真还可以来个一网打尽。 然而可惜的是,他们想法虽好,但是过程中却出现了错误,袁可立得知了这一消息后,立刻准备了不少船,于鸭绿江之上,将昭显世子给劫了下来。 女真不善舟船,在鸭绿江上根本奈何不了袁可立,就此丢失了昭显世子。不过,世子没了,剃发仪式还是继续进行。 他们宣称昭显世子暴毙,直接册封其弟弟李淏为新的王世子,和其父李倧一起,举行了剃发仪式。 不得不说,这个剃发仪式,真的非常的打击士气,在之后的几天,民间的反抗的确减弱了许多,很多地方一下子就被攻破,反抗的百姓统统被屠杀。 不过,就在女真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昭显世子没死的消息传递了出去,甚至还夸大化的传播,说其以无上的机智,从女真手中逃脱,已经潜入民间,举起了反抗的大旗,号召大家反抗满清的暴政。 朝鲜号称‘小中华’,对于身体发肤的看重,和大明如出一辙。满清的暴行激起了他们的抵抗之心,只是没有一领头人和旗帜,导致士气低迷。 然而昭显世子的消息一出来,顿时让所有人振奋起来,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打着昭显世子的旗号,再次是竖起了反抗的旗帜,坚决的抵抗满清的剃发令。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是袁可立放出去的?只是一个消息就扰乱了满清的大好局势,大才啊!”朱由检抚掌赞叹道。 “非也,袁可立只是劫下了昭显世子,后面的事情可不是他的手笔。”徐光启出乎意料的否认道。 “哦,不是袁可立,那是谁?”朱由检下意识直起身来,这就有意思了,谁这么厉害,一个想消息就让女真费劲功夫的剃头仪式功亏一篑? “是朝鲜吏曹判书崔鸣吉。”徐光启说了一个很陌生的官职和人名。 “吏曹判书崔鸣吉?”朱由检念叨了一句,“这是何人?” “在天启七年的丁卯胡乱和乾圣二年的己巳胡乱中,朝鲜国内分为两个派系,其中金宪宗为斥和派首领,而这崔鸣吉则为主和派首领。” “主和派?”朱由检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主和派,他不光发布了昭显世子的消息,还主动联络了袁可立,想要和大明取得联络。”徐光启说出了一些出人意料的内幕。 627 朱燮元归来 627 “有意思,这崔鸣吉真的很有意思。”朱由检摸着下巴想到。 就在刚才,他让人找来了崔鸣吉的一些言语记录,发现这家伙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也很能认清现实的人。 崔鸣吉若是光光只是主和,投靠女真的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名声,甚至得到李倧的器重。 他的主和,和害怕投靠不同,是一种无奈、认清现实、有自知之明的主和。 说白了就两个字,事大! 尽管他心中也不愿意侍奉女真,却不会在明面上反对,而是保全自己,暗中图谋。之前李倧上的陈情文书、假冒伪劣的岁币,都是崔鸣吉的手笔。 因此,哪怕金宪宗为首的斥和派在国内的声势很大,人数众多,崔鸣吉依然得到了李倧的器重。 “的确很有意思,在朝鲜这个地界有些可惜了。”徐光启也点头道。 国家太弱小,在有能力的大臣也发挥不出来,甚至可能要背上骂名。 “这就是你们刚才争吵的原因所在?”朱由检没有过多的谈论崔鸣吉,一个附属国的小官,不值得他惦记。 “是的,陛下,昭显世子在手,朝鲜国内又有崔鸣吉这等人潜伏,还有斥和派的金宪宗可为盟友,情势大好,故而我等意见不一。”徐光启慢慢讲几人的意见给讲述出来。 等听完后,朱由检微微有些惊讶,尤其是对熊文灿也参与了这次的争夺,比较意外。 这家伙平日里只管北直隶的事情,对很多事情不上心,这次这么也那么激进起来。 “咳咳,陛下,北直隶的土地已经统计我完毕,全部登记造册,税赋也核对完,只等夏收后就可以完税了。”熊文灿被看皇帝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声解释道。 “难怪!”朱由检轻笑一声,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于是开始扩大自己在内阁中的声音。 有了这个政绩后,大概熊文灿绝对底气十足,便开始争夺一些东西了,当然,或许也和朱燮元快要进京有关。 西南的战事已经平定了,水西土司已经被攻破,安位被抓,水西土司已经被废除,正在派遣流官管理。 如今已经快三月份了,算算日子,朱燮元大概快到了。 有句俗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 朱由检这时候刚想到了朱燮元,方正化就立刻冒了出来,急匆匆的走来,附耳说道:“陛下,朱燮元大人,进京了,如今已经快到大明门了。” “?”朱由检眼睛瞪的溜圆! 好家伙,真是经不住念,刚念了下,这就出现了。 “诸位,随朕去迎接下?”朱由检想了想后道。 朱燮元战功巨大,只是启用了两年,就将奢安之乱彻底平定,这种功绩,足够皇帝亲自迎接了。 “也好,懋和功勋卓著,陛下迎接,也能慰劳将士之心。”徐光启颔首。 随后,四位阁老并皇帝一共五人,出了皇极门,来到了午门,再次等待。 午门才是皇宫内的正门,朱由检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很快,一员高大的汉子从御道上走过来,身姿挺拔,龙行虎步,身带煞气。 他御道中走过,透过大开的午门,看到全面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后,顿时身子一顿,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陛下?”朱燮元嘴唇颤抖的问道。 “是啊。”引领他的太监看了眼,顿时笑起来,“大人可真是面子大,陛下都亲自出来迎接了,可见陛下对大人的重视。” 太监说完,立刻暗自思索自己刚才迎接朱燮元的时候有没有得罪之处,能让皇帝亲迎接的人,绝对不可小觑,绝不是他这种小太监能得罪的。 “幸好最近陛下刚发了年终奖,手头有钱,才没有去索要银钱,不然的话,这老大人在皇帝面前嘴一歪,自己岂不是惨了?”小太监暗自庆幸,带着朱燮元赶忙往前走去,可不能让陛下久等了。 同时,他的语气越发的和蔼起来,不停的叮嘱朱燮元一些动作和礼仪。 而朱燮元也点头称是,他离开朝堂久已,就连今上也是今天第一次见,不知道脾性和规矩,万万不能因为一些小事而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个宰辅,若是恶了陛下,日子绝对难过。 “臣朱燮元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燮元穿过午门,不等靠前,老远的地方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参拜起来。 “哈哈,爱卿无须多礼。”朱由检大笑着,快步往前走,在所有人能惊讶的目光中,竟然是亲自将朱燮元给扶起来。 这种荣宠,绕死徐光启已经位极人臣,也不免有些吃味起来,皇帝似乎还没有这样扶过他呢。 徐光启都如此,更不要说钱龙锡等人了,眼睛都瞪的直了,满脸的嫉妒。 就连朱燮元自己也是一愣,随即满脸的惊讶和感动。 “陛下如此看重,老臣惭愧。”朱燮元顺势起身,口中兀自自责道:“老臣空耗国家财政钱粮无数,花费了足足了两年时间才平定叛乱,如此行径,实在是当不得陛下如此。” “当得当得,老大人当得朕如此。前朝足足七年未曾平定的叛乱,老大人两年就平定下来,足见老大人之能力。”朱由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话语。 “这里也不是说话之地,老大人进京,乃是就任阁老之职,走,去内阁说话。”朱由检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朱燮元,转身一同朝着皇极门行去。 其他人自然跟在后面,慢慢的跟在后面,满心嫉妒的看着朱燮元和皇帝不断的说着西南的情况。 这种荣宠,这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为什么这种事不发生过在我的身上。 等到进了内阁,各自落座后,朱由检也对西南的情况有个大概的了解,当然,这点了解还远远不够,只是此时不是说的时候,朝鲜的事情要紧,先解决这个再谈不迟。 “我等正在讨论朝鲜的事情。”徐光启作为内阁的半个主人,负责为朱燮元讲解此时的情况。 他大致的说了下后,便问道:“不知道懋和有什么看法吗?” 628 对朝策略 朱燮元对这个问题一呆,一上来就考教我吗?难道是要给我个下马威? 只是,他看着言笑晏晏的其他三人,却有觉得不像,或许只是单纯的询问吧,毕竟其他人也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思绪在脑海中转悠了一圈后,又重新回到了朝鲜问题上。 经过刚才徐光启的讲解后,他对目前面临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就当前的情势来看,的确是大好的机会。 女真内有叛乱,后路不稳,想要支援的话,得跨过鸭绿江,但有东江镇支援的话,通过艰难。 东江镇也有一只小水师,虽然很弱,但对于完全没有水师的女真来说,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而且,朝廷手中还掌握了昭显世子,只要宣传得当,完全可以聚拢人心,抗衡朝鲜国王李倧的影响力。 更不要说,朝鲜内部两派,斥和派和主和派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唯一可虑的是,大明的军队是否能抵挡女真的正面冲击。朱燮元此时可以说,在大明所有朝臣当中,作战就经验最为丰富的,他在西南打了三年的战争,深知一支强悍的部队对战局的影响。 若是没有秦良玉的白杆兵相助,他想要平叛起码还得拖延一段时日,绝没有现在这么顺利。 他知道皇帝御马监麾下有一支部队能和女真打野战,而且战而胜之,只是军队人数有些少,并且最近在扩编,战斗力肯定有下降,就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和女真打。 这是最关键的,无论任何措施得力,起码正面战场上有一拼之力,不然就朝鲜这小地方,打不赢躲都没地方躲。 总的来说,朱燮元其实还是比较倾向于打的,此时大明并没有到之后窘迫的样子,九边、东江镇、西南之地,都还是能聚集一批战斗力不错的部队,虽然比不上陆军,但数量多起来,也能和女真放对。 差距完全没有到明末那么差的程度,抽调这些军队,和一部分陆军组织成大军,完全可以和女真在朝鲜战场上碰一碰,有着船只接应,并不用担心军队的安危,只要沿着海边,随时可以撤退。 海军主力虽然尽出,但是依然有不少船只残留下来,有着足够的运输力,实在不行,驿部这边也可以投入运输当中。 在朝鲜打总比对方稳定朝鲜后,再度骚扰大明来的要好。况且大明是朝鲜在宗主国,既然昭显世子过来求援,说明朝鲜还没有完全背弃大明,应当救援之,不仅能彰显宗主国的权利,自己一些想要得到的东西,此时也可以趁机提出来。 不得不说,朱燮元看问题比较深刻,他不光是从军事上着眼,还从政治上着眼,各方面都面面俱到,远比其他三人更加清晰全面。 当然,总的来说,他的提议比较倾向于熊文灿,打,但是不全面打,而是在局部打,自己出一支可战之兵作为主力,朝鲜的部队作为辅助,哪怕打不赢,也要拖住女真,让他们没有时间精力在骚扰大明。 “懋和之策略,老夫佩服!”当听完朱燮元的建议后,徐光启第一个站出来陈赞。 的确,他的策略非常的全面,各个部门都涉及到了,并不是传统的扁平化战争,而是一种涉及到方方面面的立体化战争,海陆配合,正面战场和侧面战场共同发动。 因此,从规模来说,又和王在晋的大打有点相似。 “懋和高见,我等佩服!”其他三人也都纷纷出言称赞,从他们的脸上,倒也看不出来策略被超过的恼怒和羞愤。 三人好歹是宰相,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疚,如此大好良机,不出兵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后人观之,也哀叹朕竟如此胆小。”朱由检欣然点头道,他听了这么一番分析,也是下定了决定,要打,和女真在朝鲜战场上做过一场。 听了皇帝的话,钱龙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这胆小的话,暗讽的是我吧。 不过,钱龙锡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对于自己的定位,他心下非常的清晰,他和皇帝不太合拍,和徐光启也有间隙,并不是一路人,但正是这样,钱龙锡越发放心。 只要自己不作死,犯下李标等人的大错误,轻易不会罢免自己的,陛下需要自己这一个反对的标杆,将那些人给聚集起来,好让皇帝看的清楚明白。 因此,每每到内阁大学士出意见的时候,他都会才唱反调。 内阁并不是少数服从多数,而是只有全部同意,一件事才能票拟,但凡有一人持不同意见,就要交由皇帝,或者司礼监过目,然后众人共同商议。 这个时候,才能是少数服从多数,或者由皇帝直接定下策略。 自己就是根搅屎棍!钱龙锡非常明晰自己的作用。 当下,朱由检开始和五人商量其细节来。 作为重中之重的主力军队,朱由检打算派遣一支步兵师过去,不是京营的步兵师,而是陆军的步兵师。 取训练最好的那一个,送到战场上去磨练,训练的再好,不经过战场,也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 精锐都是打出来的。 难得有这么一个不用太顾忌的战场,怎么不好好利用呢,朱由检打算,半年后,再换一个步兵师,怎么着两个步兵师都要轮换一遍。 确定了方向后,其他都是些细节问题,很好商量,不过是半个时辰,所有细节都敲定下来,包括对朝鲜提出的赔偿条件。 朱由检可不是万历,会白白帮朝鲜打这场仗的。 “好了,这次朝鲜的战事就有朱爱卿负责,你和御马监的王承恩多多交流,及时了解反馈问题,王爱卿就继续负责九边的整顿,争取上半年拿出一个完成的方案。”朱由检笑道,算是结束了这个争议的话题。 “臣等遵旨!”徐光启等人拜谢。 “好了,已经到了晚膳时间,诸位爱卿若是没有事情,就留下来一起用餐,正好也给朱爱卿接风洗尘。”朱由检对五人发出了邀请。 皇帝请吃饭?几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老板难得请吃饭,就算有事,这时候也变成了没事,不然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629 唯一的女将军 晚膳的时间早就到了,不过皇帝在商议国家大事,自然没人敢过来催促,又因为皇帝不喜欢温着的菜,因此御膳房这边都是配好了菜等着,直到皇帝想要用膳了才现炒。 因此,朱由检一般现在的用餐都是跟下馆子一样,拿着菜单点菜,点好了就等着厨师上菜,其实这样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反而更加的安全,因为没有人从上千道菜中猜出皇帝今天中午吃的是什么。 “都看看吧,点你们自己想吃的。”朱由检将菜单递给了其他人。 此时,他们六个人坐在一张圆桌子上,尽管朱由检地位高贵,但是几个大臣也不差,尤其是经过这么两年多的相处,知道皇帝是真的比较尊重他们这些阁老,因此都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和皇帝吃饭而诚惶诚恐,徐光启拿过菜单看了看,就点了个自己喜欢吃的跷脚牛肉。 倒是朱燮元因为不太熟悉,反而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不太放得开,等菜单传到自己手中时,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作为一名封疆大吏,他在西南之地呼风唤雨,按理也不是这样子的,但今天皇帝给他礼遇实在是太大了,让他受宠若惊,此刻难免有些平静不下来。 “懋和无须如此,陛下平易近人,现在是午膳用餐时间,又不是在朝堂上,懋和放松即可。”钱龙锡看着朱燮元笑着宽慰道。 “就是,懋和在西南边疆提兵百万,见惯了刀枪剑雨,难道还拿不动这小小的菜谱?”王在晋也是言笑晏晏的说道。 对于朱燮元这新来的宰辅,他们几人都是展现了友好的态度。 “是臣失态了。”朱燮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睁开眼睛,整个人却是放松下来在,再也没有刚才那种紧张的状态。 “这就对了嘛,咱们君臣共事,该将礼仪的时候就要将礼仪,当时该放松的时候就要放松。”朱由检满意道,然后拍了拍手,“上六壶酒。” 说完,他才冲着几人笑道:“既然是接风宴,就不能不上酒。朱爱卿荣归内阁,今日当浮一大白。” “当浮一大白!”其他几人一愣,立即笑着赞同道。 轮喝酒,在座的就没怕过谁。 很快,筹光交错的酒宴就展开,虽然只有六个人,但是除了朱由检外,其他几人都是文学大家,说起话来既风趣又有内涵,再夹杂朱燮元讲述的西南之地的趣闻,正常宴席那是吃得相当欢快,气氛热烈。 都说国人上了酒桌非常好说话,此时也是如此,朱由检脸色通红,眼神略微有些迷离,举着酒杯大声道:“朱爱卿当真是国之干城,我敬你。” 一声激动下,他连朕的自称都忘了,直接以我代称。 “臣惭愧。”朱燮元酒量倒是不错,此刻依然没有什么上头的迹象,他站起来,连忙和皇帝喝了一杯。 随后,几人轮敬酒,喝完后,又开始吃菜,,吃着吃着,再度谈论起西南之地的事情。 “西南之地,土司如今沦为一大隐患,朝廷不可不慎!”朱燮元略微感叹道。 他可是亲眼见过土司之蛮横残暴,所有牧民领民都是他们奴隶、私产,对他们干什么都可以,哪怕是造反,这些人也会跟从,丝毫没有对朝廷的敬畏之心,比之乡绅地主对地方的控制力要大的多。 “那普名声不是支持改土归流吗?正好趁机削减几个!”徐光启笑着道,普名声那点小心思,在内阁大佬们看来,简直昭然若揭,不就是想要和朝廷弥合吗,行,拿出点真东西来。 酒喝多了,国人都喜欢谈论政治,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普通人平常最多也就是说说,当个键盘政治家,但是在在场的几位,合起来,却是能代表整个大明的,他们说的话,往往都会实现。 “是啊,普名声那点小算计,以为这样朝廷都看不到他的反意吗?”王在晋不屑道,“也就是西南之地糜烂已久,我等不愿意再生事端,且先忍耐一两年罢了,等朝廷财政宽裕,看本官不收拾了他。” “是啊,土司之患,甚至大过女真,其糜烂在内部,一旦事态扩大,天府之国都收到极大的影响。”熊文灿慨叹道。 四川一直都是财税大省,里面气候宜人,不论是粮食产量还是丝绸布匹等,产量都很大,就是因为奢安之乱,这边的财税一直要投入到平叛中,无法上缴给朝廷,结果致使朝廷的收支一直捉襟见肘。 如今叛乱平定,朝廷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毕自严也不用天天叫苦了。 “对了,本官记得,女将秦良玉夫家,也是土司首领,似乎是石柱土司?”熊文灿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的问道:“不知能否起个带头作用,改土归流?” “这......”朱燮元顿时有些尴尬,“秦将军忠贞为国,且丈夫早夭,如今膝下仅有一一子,我等谋夺其家产,似乎不妥。” 秦良玉是朱燮元的下属将领,此时面对熊文灿这个提议,自然要维护一二。况且在西南作战时,对方对他多有帮衬,令行禁止,尊敬有加,如今和内阁其他人商量这个事情,他总觉得良心难安。 秦良玉? 听到这个名字,朱由检眼睛一亮,他对这个五千年历史上,唯一记载在王朝正史名将列传的女将很有好感,对方一家子都是为大明四处奔波,其兄弟几人都是战死在沙场上。 整个华夏历史,能和其相提并论,也就是上古时期的妇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秦将军的丈夫马千乘乃是伏波将军马媛后裔,正宗汉家臣民,成为石柱宣抚使也是机缘巧合,想必只要朝廷优待得当,秦将军当欣喜儿子回归王化。”钱龙锡捋着胡须说道。 “秦将军为国征战,甚至其兄战死辽东沙场,殊为不易,当真是满门皆荣,这样的必须重用,如今京营战将奇缺,不如调入京营为将,可以就近聆听陛下教导,也算是有个好的前程,皆是等到九边改革,也可令一营人马,外放坐镇一方。”徐光启也笑眯眯的说道。 “是极是极,太学今后也要正式招生,我看可以留一些名额给有功之臣,如此几年学下来,长了本事,开了眼界后,也好为国效力,在大明繁华富庶之地为官,岂不是胜过边疆一土司?”熊文灿也笑哈哈的说起来。 这么一说,朱燮元忽然错愕起来,似乎看起来,让前秦良玉放弃土司之位,看起来也不错啊,皇帝陛下千金马骨之下,绝对不会亏待这满门忠烈。 “秦将军在西南土司之地威望很高,她若是放弃土司之位,对改土归流想必有极好的促进作用,微臣会写书信力劝之。”朱燮元下定了决心后,微笑道。 “好,爱卿果真是朕副将,一来就为朕解决一个难题。”朱由检哈哈笑起来,有秦良玉相助,想必战后的改土归流能很快进行下去。 630 都是戏精 “唔,好渴!”迷迷糊糊间,朱由检被一阵口渴给弄醒,他含糊的喊出了一句后,眼睛还未睁开,头就被人给抬起来,,然后一勺微甜的蜂蜜水就被人送入他的口中。 “滋滋!” 迷糊的朱由检在口渴的本能驱动下,立刻津津有味的吞咽起来,只是一勺水太少,根本不够喝,刚刚解了一点口渴水就没了。 “还要!”他的这句话还未出口,勺子拔出去后立刻又送了过来。 随后,这样的动作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知道朱由检感觉自己不渴了后才停下来。喝了很多水后,朱由检终于舒服了不少,人也有力气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 “英儿,你怎么在这里?”朱由检有些诧异的问道,问完后,他又抽动了下鼻子,屋子里若有若无的有一种酸臭味,尽管有檀香掩盖,但依然无法完全去除。 “陛下不会喝酒就不要喝这么多,吐了整整一晚上。”田秀英嗔怪道,然后从旁边侍女端着的铜盆中拧干毛巾,轻柔的给皇帝擦了起来。 “陛下有没有好受点,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朕吐了一晚上?”朱由检有些诧然,然后才想起了发生什么。 昨日因为和徐光启他们喝的兴起,结果喝多了点,最后醉的不省人事,直接倒在了饭桌上。 想必后来时方正化将自己送回来了,自己醉了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朱由检努力回想着,只是不等他相出点什么,温热的毛巾就打断了他的思路,油腻和汗液被擦净后的舒爽感,让他根本不愿意在去想这些。 就算说了什么话又如何,我又不是刚穿越来的信王了,朕现在是大明之主,地球上最高贵的人! 没有之一! 等到擦干净脸后,他才有闲暇关注田秀英,只是一看之下,他大惊失色,“英儿,你莫非在这里守候的朕一晚上,怎地脸色这么差?” “陛下宿醉不醒,臣妾岂能放心睡下,那些草原来的贵人一个个毛手毛脚的,哪能照顾好陛下?”田秀英温柔的说道,说着甚至微微泛红霞,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漏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朱由检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田秀英如此做派。 “英儿,朕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瞧瞧你这黑眼圈,可不漂亮了!”朱由检连忙劝道,田秀英熬了一夜照顾他,他真的有点心疼。 “看看你,熬夜干什么,也不知道睡会。” “看到陛下睡的香甜,臣妾就不累。”田秀英甜甜笑道,然后她见朱由检还要再劝,便主动站起身来,“好了好,万岁爷,臣妾去休息还不成嘛!” 说完,她竟然自己笑了起来,然后转身轻快的离去,那活跃的样子,哪里像是熬了一夜的人。 这种状态,着实让朱由检纳闷,于是,他冲着旁边伺候的娜木钟问道,“朕昨晚说了什么吗?” “陛下昨晚念了娘娘一晚上的名字,还说....”说到这娜木钟有些脸红,“还说现在不生孩子,是因为娘娘年纪还小,等娘娘十**岁后,一定会让娘娘怀孕,还说要让娘娘给陛下生七八个大胖小子。”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小妮子刚才一直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朱由检一拍额头,随即也温柔的笑起来。 不得不说,田秀英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惊喜和收获。 “伺候朕穿衣吧!”朱由检扭了扭脖子道。 他现在要去内阁,不是去处理公务,而是去找麻烦。 徐光启这群混蛋,仗着年纪大,资历老,话术高明,一个劲的劝朕的酒,让朕直接倒在酒桌上,这个仇怎能不不报。 “老子倒要看看,这群老家伙是不是按时来上班,或者上班期间打瞌睡,朕一定要狠狠的批评他们,还要扣他们工资!”朱由检恶狠狠道。 带着报复的想法,他洗漱完后,草草吃了个几个小笼包,就立刻来到了内阁。然而,内给当中,入目的场景,令他吃惊万分。 “来,老钱,这个文件你看下。” “懋和,这个你要注意。” “首辅大人,这份文件需要你看下。” 只见整个内阁当中,都是一派忙碌的样子,五个大学士全都伏案工作,各自管着自己的一摊事情,签署公文,或者将一份文件传递过去,共同商量,有了结果就直接票拟,交给曹化淳审核。 曹化淳这边能做主的就批,不能做主的就留着,等下递给皇帝过目。不过,因为新接手,前面又有王体乾前车之鉴,他一般很少直接瓶红牛,都是等皇帝来内阁后给皇帝过目。 “这......”朱由检脸色顿时郁闷起来,这是想报复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啊! 还有,这群老家伙年纪这么大了,酒量还这么好?我可是记得,昨天晚上他们也醉的不轻啊,我是不省人事了,他们走路也要人扶着。 按理说我比他们年轻,恢复的更快,理应状态比他们好,只是现在怎么看起来是反着来的,者均老家伙精力这么好,一大早的就全都到了,还在忙碌的处理公文。 “大家都在啊!”朱由检走进去后狐疑的看着五人。 “臣等参见陛下。”几人纷纷行礼,动作标准,也没见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刚见礼完毕,几人就指着曹化淳面前一堆的奏折说道,“陛下,这是微臣等今早处理的公文,有不少需要陛下披红的,事情比较紧急,还请陛下能够今早处理。” 一听这个,朱由检立刻色变,他现在头还昏沉着,哪里有这个精力看公文。 “朕只是过来看看朝鲜和秦良玉将军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朱由检连忙道。 “已经处理好了,公文在曹公公.....” 徐光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给打断。 “处理了就行,朕现在有事,没空看奏折,让曹化淳披红就是了。”说完,他也不等徐光启等人的回应,立刻转身就开溜,很快的就消失不见。 开玩笑,若是留下来看奏折,自己铁定会睡着,自己圣皇英明神武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虽然昨日拼酒的时候形象已经没了,但朱由检可不想再没一次。 只是,他没看到,当他离开后,徐光启等五人立刻形象全无,全都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眼睛都眯的快睁不开了。 朱燮元最夸张,刚刚坐下来,立刻就是呼噜声响起。 “还请曹公公保密,我等五人能不能过这一劫就靠公公了!”徐光启勉强的拱拱手道。 “你们呀!”曹化淳摇头失笑道,然后站起身来,将自己面前的一摞奏折给拿起来,放到五人那里去,这些奏折哪里处理过,都是放着装样子的。 “行,你们休息会,咱家会给你们望风的!”曹化淳颇有种文人的气度,对于这种事乐见其成,因此满口答应下来。 正好他再审审朝鲜正常和给秦良玉的公文,免得出错,等五人休息好后,就立刻能发出去,毕竟跟皇帝说处理好了,怎么也要圆了这个话。 “那多谢公公了。”徐光启勉强道谢一声,然后头一歪,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去。 再看其他人,早就呼噜声响起。 631 谢幕礼 清晨,行人司的吏员一骑绝尘,从京师出发,前往各地传递公文,而在海上,这个时候,也有船只从隐秘的岛屿中出发,前往指定的地点。 “大哥,我们为什么要和那李魁奇联手?”船上,一名脸上有着刀疤的黝黑汉子,不解的问着刘香老,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跟迷了心窍一样,一门心思的想要和李魁奇练手,劫了皇帝老儿的商船。 我们在广东海逍遥快活不好吗?因为澳门的存在在,这里船只往来极其频繁,有人有船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愁吃穿,自在的很,为什么要去触皇帝老儿的眉头呢? 听说这次商队极其庞大,而且有着海军舰队的护航,不是那么好惹的。 况且李魁奇不是什么好东西,当日所不是其背叛郑芝龙,郑芝龙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被朝廷海军强行收编,最终成为别人的下属,任人驱使。 “我自有我的想法。”刘香老呵斥了一句,随后,又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不近人情,便稍微解释道。 “不是大哥想不通要去找死,而是这次机会难得。” 刘香老看着碧波的大海,眼神深邃道,慢慢给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手下解释着其中的缘由。 “皇帝老儿想要和西洋人做生意,西班牙和荷兰人自然非常乐意,这个消息也早早穿了出去,但是,葡萄牙人就不乐意了,一旦大明和这两个地方通商,那么去往澳门的船只定然减少,到时候他们就没生意了,所以.....” “所以这次是葡萄牙人指使我们去打劫的,就是为了搅黄这次的通商?”手下惊喜道,他感觉自己猜透了大哥的思路。 “放屁,那群葡萄牙人哪有这个本事指使你大哥我,别说他们了,就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也没这个本事。”刘香老被手下气的破口大骂。 他刘香老从十八芝脱离出来,来到广东海自立门面,就是不想再屈居人下,怎么可能投靠这些海外番邦,任由他们驱使呢? “大哥我错了。”手下立刻道歉,随后又问道,“那既然不是他们指使的,我们为什么要去呢?” “去是老子自己的意思,说葡萄牙人在,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趁机捞点好处,不然这些大炮是怎么来的?”说着,刘香老就拍了拍身前光滑的青铜炮身。 这粗大的家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底气,让他再也不怕前方任何的苦难,朝廷水师护航又能怎么样,照样干死你们! “哦!”手下这次聪明了,没有打断大哥的说话。 “之所以这次和李魁奇联合,其实不是为了这些商队,商队年年有,是抢不完的,就算是大明开海通商,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反而更好,商队更多了,我这次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在大明的海军舰队。” 刘香老缓缓道,以前原本浑浊贪婪的眼睛,此刻难得的清明起来,漏出一抹惊人的神采。 “此次护航,大明海军舰队倾巢而出,老家没有一艘战船留守。若是能在海上将之歼灭,那么整个大洋之上,我等将再无敌手,五湖四海,任由我等纵横来往。” “郑芝龙虽然被朝廷收编了,成了鹰犬,但对于他的一些眼光,我还是非常佩服的,比如垄断和日本的贸易,比如他在台湾上移民,建立基地。” “只要消灭了大明的舰队,台湾还不是我等囊中之物,围他几个月,断绝他们的粮饷补给,这大岛就落入了咱们的手中。我可是听说,朝廷往这大岛上迁徙了几十万的百姓,你说,有了这几十万的百姓,再有了这大岛,我们岂不是可以再次开基立业,挣的一份流传子孙的家业?” 说到这,刘香老眼神中精光爆射,那一刻的雄心壮志,让他看起来极为高大! “大....大哥!”手下却是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哥竟然有如此胆量和野心,竟然想在海外称王。 “怎么样,大哥这理想不错吧。”刘香老得意道,这个想法在他心中转悠了很久,当然,他一开始是没有的,直到李魁奇找到他,许诺消灭海军舰队,打下台湾后,两人平分大岛,共同立国后,他才开始慢慢觉得,人生竟然还能这样过,他一海盗,竟然也能称王! “大哥,岂止是不错啊,简直是非常不错,到时候大哥称王称霸,我就当大哥的御前禁军侍卫,保护大哥的安全!”手下憨厚的笑道。 “放心,到时候我称王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刘香老哈哈大笑道。 整支舰队如同离弦之箭,飞速的朝着预定地点赶去,在那边他将和李魁奇汇合,然而顺着洋流和季风开始埋伏商队,攻而灭之! 而另一头,庞大朝廷商队中,海军旗舰上。 “老将军,我记得这船只航行应该很快的,我们怎地走的这么慢呢?”周延儒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第一次嘛,这么多的船只一起行走,肯定问题多多,而且这边水纹和洋流舰队的士兵都不熟悉,肯定要借着机会多多了解,而且那些商队上,有很多的老手,不趁这个机会去偷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走快了可就学不到东西哦!” 沈有容一脸你太嫩了的表情,看的周延儒十分不好意思。 “是在下疏忽了!”周延儒有些汗颜,他是知道这次远航情况的,别看商队庞大,财货价值连城,但皇帝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锻炼海军舰队,因此航行起来,自然是以对方为主。 而那些商船主也是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不太熟悉,害怕出事,反正距离季风结束转换还有段时间,走慢点就走慢点,安全为主。 至于会不会因此给海盗时间,他们根本不担心是,甚至巴不得遇到海盗,他们这么多人正好给平日里抢劫他们的海盗教训教训。 “只是,这台湾海峡都快过去了,怎么还没有看到海盗呢,不会是不来了吧?”周延儒又问道。 “不会的,他们肯定回来,只是海峡狭窄,靠近大陆,他们不会冒这个风险的,若我是肯定会在这里等待。”沈有容一指海图上的一处空白海域。 那是台湾岛最南端靠右侧的一块海域,这里有一条洋流,是商队的必经之地。 “这里?那不是快到了?”周延儒大惊。 “没错,若是老夫预料的不错,大战,就在这一两日之内。”沈有容喃喃道,深陷的眼睛,闪闪发亮。 就让这场大战,作为老夫的谢幕礼吧! 632 使至皮岛 东江镇,皮岛。 尽管如今东江镇范围扩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辽南半岛,但是东江总督的驻地依然在皮岛,一直未更换。 一是这里在海上,更加安全,还能发挥大明海军的优势,二则是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控辽南,扼朝鲜,毗邻鸭绿江,占据了交通要道,实在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军事重地,怎么可能放弃呢。 既然无法放弃,那么自然要好好加固一下城防措施。辽东的冬天可是非常寒冷的,往往就连近海都会结冰封冻,能让车马通行。 当初毛文龙在此地为将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还是血战良久,才将女真给打退。 不过,现在却不一样了。 有了水泥这种大杀器后,袁可立在皮岛上修建了很多防御工事,在码头附近,都有一圈半人高的矮墙,防止女真骑兵突进,在一些到底,则修建有炮台堡垒,用于活力支援,在岛屿的正中央,甚至修建了一座小城,用来屯驻军队和物资。 岛上,更是有好几条水泥路,可以让四轮大马车通行,无论是兵员运输还是物资运输都快速了很多,能迅速支援各处。 由于火器产能的缘故,皮岛火枪没多少,但是火炮和炸药包却是很多,密密麻麻的布置在各地,也就此刻女真没敢来攻打,若是来犯,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有了驻防的小城,皮岛的居住环境总算是好了不少,至少袁可立不用住在营账,而是有了物资住。岛上的守军和百姓也是如此。 寒冷的冬天,能在屋子里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小城中,新修建的屋子还散发着一股原木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也不算难闻,昭显世子呆立在屋子中,静静的烤着火。 不断舔舐木炭的火焰,散发着温暖的热量,驱赶走寒气。只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温暖,心中只是一片冰冷。 他的国家,他的臣民,此刻都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就连自己赖以自傲的文明和礼仪都将被野蛮摧毁。 金钱鼠尾,真是丑陋的发型,若是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上拖着这么一根猪尾巴,昭显世子宁肯去死。 他其实就是准备这么做的,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昭显世子是打算再女真人举办的剃发仪式上自杀的,他想要以自己的死来坚持自己心中的礼仪和文明,同时想要用自己的死来激发民众反抗的情绪。 只是,在半路上,他却上国的总督大人给劫了回来,逃出生天后,昭显世子高兴之余,立刻向上国的总督大人陈述自己的无奈和悲愤,恳请上国的大人出兵相助,以保全朝鲜社稷。 只是,总督大人的回答令他有些失望,这些事不是总督大人能做主的,需要禀报皇帝陛下。 于是,昭显世子只好在这里住了下来,慢慢等待上国皇帝的回复,当然,他也没地方可去,只能托庇于此。 到了今天,已经十多天了,从开始的满怀兴奋,到了现在,昭显世子的心已经慢慢冷却下来,甚至想心中都放弃了上国出兵相助的希望。 毕竟,女真的野蛮和强大有目共睹,上国也是败多胜少。唯一让他兴奋的是,前两天还留在超重的崔鸣吉送来书信慰问他,同时说道,他会想办法过来一趟的,和世子商议当前的朝局。 崔鸣吉是个很有名望的大臣,也非常有能力,眼光见识很有独到之处,相比于刚烈的金宪宗,他其实相信崔鸣吉,因为他的话很多都是从朝鲜实际出发,能最大保全朝鲜的三千里江山。 作为即将接任王位的世子,虽然和父亲有些不睦,但保护江山社稷的本能依然在去作用。 “不知道崔大人什么时候能过来,不知道上国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能有音讯过来。”昭显世子撑着下巴,痴痴的望着荜拨跳动的火焰,胡思乱想道。 正在这时,做工粗糙的木门嘎吱的响了起来,一名士兵推门进来,禀报道:“世子大人,总督大人请你去议事厅一趟。” “嗯?请我去议事厅,可是有什么事吗?”昭显世子有些慌乱的问道,这是十多天以来,袁可立第一次要和他商谈事情。 要是到,就算被解救出来的当天,袁可立都没和他谈论过什么,只是看了他一面,确认安全都就没再管他。 今天却突然要见面谈事情? 莫非,上国皇帝陛下的决议已经出来了? “小的并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士兵自然不知道什么,只是过来带路的。 “好吧!”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昭显世子来到了议事厅。 不过,议事厅内的场景却令他万分吃惊,不光有只见过一次的总督大人,还有被他视为主心骨和倚重大臣的崔鸣吉。 此刻,两者正坐在大厅中,畅谈着一些文学方面的事情,粗粗听了两句,似乎是在讲华夷之辩。 昭显世子对于经典的研究并不深入,只能听懂一两句,其他的就茫然无措了。 “大人,昭显世子带到。”士兵上前禀报了一句,打断了里面的谈话。 “好了,今日就谈论到此,咱们商议正事吧。”袁可立看了眼外面略有茫然之色的昭显世子道,毕竟这个才是正事,和崔鸣吉的辩论只是见猎心喜,一时兴起而为之。 “世子请坐!”袁可立都我昭显世子点头示意。 “多谢总督大人。”昭显世子走过来,径直坐到了崔鸣吉的下手,然后侧过头,看了眼对方。 正好崔鸣吉此时也看过来,两人不期然眼神相对,顿时很多情绪在眼睛中汹涌起来。 “世子清减了!”崔鸣吉万分感慨道。 “沧浪先生!”昭显世子顿时潸然泪下,饱含哭腔的喊道。喊完,他的眼眶一红,眼睛都湿润起来,只是强撑着,才没让眼泪留下来。 好歹他也是王世子,要顾忌形象,不能在上国人物面前丢脸。 “世子莫哭,安心在上国总督这边将养,我相信上国皇帝是不会抛弃我们的。是吧,总督大人?”说完,他微笑的看向了袁可立。 633 若是朝鲜国王呢? “是的,大明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属国。”袁可立肯定道,“朝廷的文书已经到了本官这里,就算沧浪先生不来,本官也会邀请世子过来,商议解救朝鲜之事。” 说到这,袁可立语气不免有些遗憾和惋惜,崔鸣吉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凑巧了,和朝廷使节就相差了半天,等他阅读完内阁文书,领悟了里面的精神,斟酌了语气,就要召昭显世子商量时,对方就来了。 一来,崔鸣吉就要见昭显世子。这种情况下,袁可立不能不让对方相见。 只是,相对于稚嫩的昭显世子,崔鸣吉明显就是一头老狐狸,皇帝的要求,不知道能答应多少。 “好在主动权在我,不答应也没关系,只要他们拖得起。”袁可立暗道,说不得今天就不要脸一回了。 “还请总督大人示下。”崔鸣吉客气的说道,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谈谈大明的态度。 朝鲜国小力弱,没有办法对抗女真,想要从亡国灭种,断绝文明的危机中拯救出来,只有依靠大明的力量。 不然,等过一段时间,女真人用疯狂的屠杀吓阻起义义士的热血后,就再也无人反抗,毕竟人都是怕死的,而血勇之气和精神力量只能支撑一时,不能支撑一时。 何况,打仗、起义什么的都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援,光靠精神是没有用的。 不过,总的来说,崔鸣吉是比较乐观的,从这位总督大人半道上将世子殿下给劫走,不让女真人利用就能看得出来,大明是有插手的意图,只是不知道这种意图到了何种程度。 “对于朝鲜的遭遇,我国圣上是悲痛不已,朝鲜和大明一衣带水,更是文化相通,那是兄弟之国,如今遭遇女真野蛮的入侵,更是责无旁贷,将之解救出来。”袁可立的立意很高,听得崔鸣吉和昭显世子高兴不已。 大明有这个态度,看来是要帮助朝鲜抗击女真了。 “上国慈悲,朝鲜上下感激不尽。”昭显世子赶紧道谢,崔鸣吉在旁边看着,也是满脸的微笑。 “只是,大明如今也困难啊!”然而,袁可立的话锋一转,却让崔鸣吉的心下一咯噔,暗叫不好,这是要敲诈来了。 “不知上国有什么困难,作为附属国,宗主国有难,朝鲜自当襄助一二。”崔鸣吉眼神闪烁的说道,可以听得出来,他有些不情不愿。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到了之前在大明新皇登基的时候送过去的贺礼和朝贡,按理说大明会还贡的,历来解释如此,然而使节去问的时候,被大骂一通。 礼刚送完,就要回礼,哪有这样的事?使节当时就懵逼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大明皇帝的原话。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上国人物为何忽然都不要脸了。”之前的毛文龙是,大明皇帝是,现在这个总督大人也是如此。 什么困难,不就是不愿意白白出兵,想要捞点好处吗!!! 只是,尽管知道对方在演戏,但崔鸣吉不得不陪着演下去,没办法,弱国的悲哀。 “你们?”袁可立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们道的确能帮上忙,只是,这件事不提也罢!” “总督大人但讲无妨,只要是下国能做到的,定不会推辞。”崔鸣吉一脸坚毅的说道。 “没错,上国差遣,下国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昭显世子也在旁边热血沸腾道,参与和大明的谈判,让他有种制定国家政策,掌控大局的感觉,不由就热血沸腾起来。 “也罢,本官就和你们说说。”袁可立缓慢道:“我朝皇帝陛下,因国库艰难,正在开海,欲和海外红夷做生意,以赚取资金,然而,海开则要面对大海之上的盗匪,其中尤以倭寇为重。” “倭寇虽然早已平定,不在侵扰我朝海疆,但却没有灭绝,如今一旦得知开海的消息,定然蜂拥而至,致使商船不能通行,介时没有商船回转,国库艰难之下,我朝定会大乱。” “???”崔鸣吉满脸的黑人问号,倭寇是这样来的吗?大明开海他们就会冒出来吗? 两人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却无法发现哪里不对劲,而且,陆地上有盗匪,海上有盗匪劫掠商船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么想来,倭寇再起,似乎也正常。 不过在,这样就是他们对海上事情,对倭寇起源不太了解,若是换个人的话,肯定会大骂袁可立,说的都是屁话。 “敢问总督大人,有什么是需要下国做的?”崔鸣吉抱拳道。 “是这样的,我朝皇帝意图咋倭国附近修建一海军基地,以压制,监控倭寇的迹象,只是我朝距离倭国较远,没有什么好的岛屿,是以陛下为此事发愁啊!”袁可立无限感慨道。 岛屿! 这下载,两人顿时不说话了,若是钱财什么的还好说,但现在却要岛屿,这可是领土啊,没错,朝鲜是岛屿多,但是每个岛屿都是有用的,没有一个是多余的,怎么可能给一个给大明呢! 而且,听这总督大人的语气,一般的岛屿还不行,必须有港口,能修建基地,距离倭国还要近,这样的岛屿,根本就不多。 “不知大人,觉得那座岛屿合适?”崔鸣吉扯了扯嘴角。 “济州岛。”袁可立默默吐出三个字。 济州岛,朝鲜最大的岛屿,面积一千多平方公里,控遏朝鲜海峡一段,占据这里,等于占据了一半的朝鲜海峡,控制住了海峡出口,若是在占据了对马岛,整个朝鲜海峡都将在掌握之中,彻底封锁死了日本海的出口。 其地理位置,非常的重要。 “这.....”饶是崔鸣吉做好了准备,也不禁脸色一白,他没想到,大明的胃口如此之好,竟然要本国的第一大岛。 济州岛虽然处于海外荒僻之地,但是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他无法做主。 “此事事关重大,我等无法做主!”崔鸣吉一口回绝道,济州岛绝对不行。 “昭显世子是无法做主,但坐在本官面前的,若是朝鲜国王呢?”袁可立没有理会崔鸣吉,而是微笑的看向旁边的昭显世子。 那个笑容意味深长! 634 接战 “大人,你看,那边有几艘船只很可疑。”旗舰上,副官向沈有容禀报道。 这一代很少有船只出现,因此,有两三艘不大的福船一冒头,就立刻被持着望远镜的瞭望手给发现,然后汇报上来。 “我看看。”沈有容挺值着身躯,就像是一根很老却很坚硬的竹子,到死都不曾松懈。 单筒望远镜放在眼前,远处的景色立刻拉近到眼前,圆形的视界当中,将那几艘船只纳入进去。只是一看,经验老辣的沈有容就发现,那几艘船的船帆是降下来的而且船锚也是放下的,将船只给锚定在原地。 那样子,似乎就是在等待什么似的,而且,当沈有容舰队接近的时候,这几艘船明显有了反应,纷纷升起船帆,转身而去。 “准备战斗!”沈有容大喝一声,将命令传递下去。很明显,这几艘船只是海盗的前哨,就是打探他们行踪的。 大海上没有遮蔽物,很远就能看到目标,因此尽管海洋广阔,没有道路,但只要散出去一些船只,依然能把握到对方的行踪。 而一旦被另一方盯上,想要摆脱,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的船只航速都差不多,短时间是无法拉开距离的。 命令下达一个时辰后,海洋依然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动静,预计的海盗也没有出现,然而没人不耐烦,所有人都知道,海盗就在附近,他们正在赶来,也学下一刻他们就出现了。 “西北有船!”一声高喝响起,让沈有容精神瞬间紧绷,朝着西北方向看去。 此时,不用望远镜人们也能发现不多,在侧后方,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不断的朝着他们接近。 “是海盗吗?”沈寿崇问道,神情有些紧张。这么大的海战,他也是第一次参加。 “除了海盗,这里怎么可能聚集起这么多船只。”沈有容嘴角一勾,开始下达作战指令:“满帆,脱离大队伍。” 作为下一任舰队提督,沈寿崇也在旗舰上,就是为了最为密切的参与这场难得的海战,如此大规模的作战,对他的提升是巨大的。 当然,沈寿崇知道老父亲是要培养他,但却不知道老父亲想皇帝建议他担任下一任海军提督。 所谓恩自上出,这种恩情沈有容可不敢担下,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沈寿崇都没有好处。 所有船帆都升起来的盖伦船,速度顿时提了起来,然后开始慢慢的脱离大部队,独自编成一队,总共三十七搜战舰,慢慢的成竖一字型,成一个纵队,朝前行驶而去。 旗语不断将沈有容的命令传递到其他分支舰队当中,整个庞大的商船队伍也开始不断的变化起来。 郑芝龙所在福船运输舰队开始慢慢落到最后面,充当抵抗海盗的第一线,落到后面后,整整两百艘的运输舰队也开始进行分化,以十艘为一个基本单位,分成二十个基本单位,逐渐分散开来,形成一张稀疏的大网。 其中,郑芝龙就是一个基本单位的指挥官。这样的大战,是不可能让郑芝龙参与指挥的,所有指挥权都在沈有容手上,他通过旗语,指挥二十个基本单位,进行战术布置。 在大网的后面,则是商船,此时商船也学着运输舰队一堆一堆的分成泾渭分明的几个集群,抱团前进。 队伍太庞大,指挥就不灵活,如此分成几块区域后,就能很灵活的进行交流以及抵抗海盗。 海盗数量众多,沈有容的炮舰是无法完全阻挡的,哪怕加上运输舰队也不行,总会有漏网之鱼冲过防线,攻击商船,这个时候,就需要靠商船本身的力量抵抗一段时间,等待沈有容的主力舰队消灭大敌人主力后再来支援。 同时,在进行内部调整时,沈有容也在不断地改变整个船队的方向,不断枪战最有利的地形,以提高航速。 不管怎么说,先逃为上,尽量让海盗晚一些追上,也能消磨消磨他们的锐气。 在沈有容变换方向后,敌人也适时间的进行调整,以便让自己的前进方向始终是朝着商队去的。 “呵呵,看来敌人也有望远镜。”沈有容笑了一声,却毫不在意,望远镜只是增多一些便利,对战局的影响,远不如陆军来的大。 接下来,就是枯燥的追逐了。 两边的距离大概有三十公里的样子,这个距离放在陆地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在广阔的海面上,却能隐约的看到一些黑点,用上望远镜后,看的就更加清晰了。 因此,不将距离拉到极致,出到视野外,沈有容这一方是不可能摆脱的。当然,他也不愿意摆脱海盗。 就跟对方的目标是他一样,他的目标也是海盗本身,至于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货物,只不过是明面上的掩盖罢了。 两边都是福船占据大部分,航速本来是一样的,但是商队的福船却装载着大量的货物,而海盗基本都是空船。 船舱中装的都是压舱的石头,一见久久无法拉近距离后,立刻开始抛掉压舱石,减轻重量,提高船速。 这个举动很有效,双方的距离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近。 当然,若是平时商船遇到海盗,也可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抛弃一些笨重却价值不大的货物,不过沈有容想要当猎人,自然不会这么做。 慢慢的,当太阳升到下午两点的时候,海盗已经很近了,双方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桅杆和船帆上挂的旗帜了。 两方都很紧张,也都很严肃,船上的人员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满帆,左转舵,抢占上风向,战列线,丁字战术。”一道道命令传递出去,洁白软帆的炮舰最先动作起来,一串灵活的调整后,他们很快脱离大部队,以战列线的形式在外面反向行驶。 沈有容竟是想要率先发动进攻。 “呵呵,胆子真大,只是,三十多艘炮舰,能发挥什么作用?”看着身后上千艘的战舰,李魁奇狞笑一声,他可不认为,这点炮舰能奈何他分毫。 “抛弃所有压舱石,全速前进,船头炮发炮,准备接舷战!”李魁奇大喊道。 战舰入离弦之箭,飞驰前进,很快就将和炮舰交错而过。 635 冒险突入 轰! 突如其来的炮击,让沈有容一阵错愕。 “呵呵,看来李魁奇这家伙手头有点东西啊!”他举着望远镜,这才看到,敌人的战船船头,摆着一门门大炮,这样子,就和当初他改装福船战舰一样。 “偷师倒偷的蛮快!”沈有容笑呵呵道,同时心下也放松下来,只要不是盖伦船混在如云的福船当中就好,一些改装的福船也就这样,几十艘才能抵得上一艘盖伦船的火力。 “左满舵!” 成纵队的战舰开始改换方向,灵活的操作,让舰队如同一只长蛇,绕着海盗边缘游走而过。 炮舰的数量毕竟比较少,可不敢就这么直直的冲进去,一旦陷入包围,失去航速,就如同骑兵被步兵围住一样,下场将会很惨。 “想跑?没门!”李魁奇冷笑,他不是不想要炮舰,只是没有机会获得罢了,这次借着这样的机会,也不过是获得一些大炮。因此,他对炮舰的战术研究过,只要不让对方一直拉开距离,一直放炮,那么炮舰也没什么好怕的。 火船冲上去逼停,大船冲上去接舷战,再厉害的炮舰也要束手就擒。 “散开,包围,不要让他们跑了!” 海盗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在舰队刚有动作,就做出了应对,最边缘的船队忽然散开,将之间的距离拉大,不让舰队有机会从边缘绕过去。 海盗的舰船足足有一千多艘,面积非常的广阔,一旦散开,笼罩的区域就更大了,双方又是相对而行,之间的距离在飞快的缩小,一时间,沈有容这边根本没机会再去调整。 “呵呵,正需要你这么做呢!”沈有容不惊反喜,根本就不害怕对方的变化。 “撞上去!” 舰队忽然变得笔直起来,最前头的舰船根本不在机动,只是不断的微调船头,选择一个更好地切入口或者一艘更小的船只。 此时的舰船,虽然炮战渐渐流行,成为主流,但是接舷战也没有被抛弃,撞角更是每一艘战船上都有,沈有容的舰队也不例外。 全金属打造的撞角在阳光下反射着阵阵寒光,被选中作为装机目标的小船却心慌意乱,喧闹的沸腾之声,连炮舰上的水手都听到了。 然而,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完全无法变更! 轰! 以一种奇异的姿势,最前头那艘炮舰直接骑了上去,锋利如刀的舰首直接插入对面海盗船的腹部。 剧烈的反震力,让炮舰都震动起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从船只各处传来,整艘船的速度顿时降了下来,但顺着惯性,依然在缓慢的行动。 此刻,是海盗船挡住炮舰的前进,还是炮舰将海盗船直接切开,破成两半,就看双方的质量和力量了。 “开炮!” 尽管船还在缓慢前进,为首的战舰却没有时间去关注被压脸骑着的小海盗船了,将对方撞的后退时,这艘炮舰已经冲入了海盗的阵营当中,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海盗船只。 海盗的奇装异服以及狰狞的表情,水手们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一股奇异的怪味都从对方那边飘过来。 “真脏!”嫌恶的啐了一声,水手们立刻陷入紧张当中,自己必须帮助船只赶快动起来,不然就要陷入包围当中了,一旦被接舷战就完了。 “满帆满帆,调整角度!”水手不断叫嚷着,只是,他的叫声随即就被炮火声给淹没。 轰隆! 一阵齐射后,火炮的反作用力让战舰往左侧倾斜了下,随即才摆正,而一艘试图接近战船的小福船却被打成了碎片。 是真的碎片,而不是夸张。 这显然是从一艘大船上放下来的,用来接近战舰的。 “右侧齐射。” “左侧齐射!” 舰长根本没有停歇,不断的发布命令,让两边的火炮进行发射,每一次,必然有一艘船只被打击的停下来,无法行动。 这种距离下,根本不会出现炮弹打飞的结果。 “左侧.....”舰长还想再喊,船只却整个晃动了下,打断了他的命令。 “破开了,破开了!” 船头的士兵大声喊道。 原来,竟然是舰船直接将撞击中的那艘战船给破开两半,失去阻挡后,炮舰的速度顿时起来,开始朝着前方行进。 不过,此时他已经失去了第一的位置,刚才速度降下来后,后面的船只已经越过他,担任开路先锋。 当然,这样的开路先锋已经换了三次,每次都是撞中船只减速后就在后面开炮,阻止海盗船接近舰队。 “该死,围拢,围拢过去,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李魁奇大喊道。 场上的局势让他急得要死,明明已经围住了对方,结果对方却在自己的船队范围内左冲右突,不断的突进,自己的船却根本无法阻拦对方。 一旦被对方突破出去,再想有这样的好机会基本不可能了。 “刘香老,让你的人缠住他们!”李魁奇大吼道,对方突破的地方大部分都是刘香老的地盘。 “老子在下命令,让你的人也围上去,别光想消耗老子的人马,不然一拍两散!”刘香老的声音也在海域上响起,只不过是在另一条船上。 为了便于联络指挥,两人的旗舰都是在一起,反正指挥手下用的都是旗语,是否和自己人在一起不重要。 当然,身边肯定会带着一些精锐,两人也怕对方暗中下手,收拾掉自己。 “一起上!”李魁奇冷哼道。 随后,一声低沉悠扬的牛角号声响起,随后,其他船只上也有同样的声音传出,整个战场,都被笼罩在苍凉的声音当中。 轰!轰!轰! “爽快,太爽快了!”沈有容哈哈大笑道:“轰,使劲给老子轰,轰死这些狗日的。” 指挥着舰队直接杀入对方舰船集群中,虽然危险,但是战果却是辉煌的,光是这么一段时间,他们就已经干掉了海盗三十艘千料的福船。 若是在外围游走,最多只有五分之一的战果。 “父亲,不行,船太多,有点顶不住了。”沈寿崇抹了把脸,焦急的冲着精神亢奋的沈有容喊道,“前面的船只越来越多,已经撞不开了,舰队速度已经降了下来,在不想办法,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围住了。” 被围住是什么后果,沈有容最清楚不过了,他冷静的看了下战场,立刻下令道:“让运输舰队顺着破开的道路开进来,为炮舰护航,他们缠住敌人,炮舰冲出去。” “是!” 很快,旗语将命令传达出去,两百艘大福船立刻扬帆起航,朝着海盗张网而去,随着这些大福船的加入,接舷战开始,战争进入了高潮。 然而,旁边的商船却惊呆了,不论是海盗还是帝国海军,都没人理会他们,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只是,他们穿上有价值上千万两白银的货物啊,为什么没人理呢? “我们这是被忽略了吗?”周延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战场。 636 皮岛协定 “若是朝鲜国王呢?”昭显世子怔怔的重复了一边袁可立的话。 “我....我.....不是太明白总督大人的意思!”他的手忽然摆动起来,不知道放在那里,眼神也没有着落的地点,看了看袁可立,然后又看了看崔鸣吉。 “沧浪先生,总督大人....总督大人这话....这话......”他求助似的望向崔鸣吉,想要问点什么,最终却话都说不完整,结结巴巴的。 “总督大人,您可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崔鸣吉淡淡的说道。相比昭显世子,他的确镇定很多。 毕竟,崔鸣吉的政坛起步,就是协助当今朝鲜国王推翻了上一代的国王光海君。在后世的历史上,这个政变被称为‘仁祖反正’。 因此,面对袁可立暗示性极强的话语,他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镇定,让昭显世子安定了许多,只是,他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脑海中满脑子都是袁可立那句‘若我面前的是朝鲜国王呢’? “本官自然知道在说什么。”袁可立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朝鲜国王李倧,背大明而投女真,弃衣冠而就蛮夷,其行为品德,已经不足以统帅朝鲜。” “朝鲜,朝日鲜明之国,乃大明太祖所命名,是钦定的大明属国,怎能有这样一位不知礼义廉耻的人为国王呢?” 这番话,说的崔鸣吉沉默下来,因为袁可立的话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若是金宪宗在这里,或许还能说道一二,将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来,说是朝中有奸臣,主导此事。 但崔鸣吉却实在说不出来,在外界看来,最大的奸臣就是他自己。然而,实际上呢,但凡李倧有一点坚决的抵抗之心,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政策。 一国之君才是整个国家的风向标和精神信仰,但国王都没有斗志,不思抵抗,那下面的人再怎么用力都没有,既然如此,还不如委曲求全,保存江山社稷来的实在,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鲜才表现的非常软弱,如同墙头草般两边倒,对于大明上国的铁骨风物,也尤为羡慕,尤其是‘天子守国门’之祖训,更是钦佩不已。而如今,却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能让朝鲜改观一二。 相比较于李倧,昭显世子的确年幼无知,但是年幼无知却代表可塑性强,不像是李倧,发动政变时已经三观成熟,性格定性,再无更改的可能。 只要教育的好,未尝不能塑造成铮铮铁骨的国王,就算不行,培养一个亲大明的国王出来,对于朝鲜来说,也是好处极大。 李倧剃发投靠女真,未尝和大明对其不满有关,李倧政变上位后,当时的天启帝是极为不满的,迟迟不给予承认,直到五年后的天启五年,才正式册封。 况且,崔鸣吉对于自己在外界是什么名声,也是心知肚明,虽然他自诩为一切为了朝鲜,但若是有办法改善自己的名声,他绝对会去做,况且,从龙之功有多大的利益,经历了一次的他更是非常清楚。 在独自中来回转悠了这么一圈后,他暗自做出了决断。 “上国总督大人所言,虽然难听,但却属实。”崔鸣吉叹了口气道。 对于他的回答,袁可立明显一愣,怎么这么爽快的承认了呢?不过是什么愿意让对方改变说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达成一致。 “李倧之德行,不配在为朝鲜国王,若要大明助朝鲜复国,李倧必须罢免。”袁可立冷哼道。 “那依总督大人之看法,谁合适继承朝鲜王位?”既然做出了决定,崔鸣吉也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 听到这句话,昭显世子下意识的坐正了身子,浑身紧绷起来,精神高度其中,眼神虽然没望过去,耳朵却动了动。 “依本官看,昭显世子就很不错,仁慈敦厚,可为朝鲜国王!”袁可立笑了笑道。 “呼~” 听到上国大人对他的肯定,昭显世子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等扭过头看到崔鸣吉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再度紧张起来。 “昭显世子乃王室嫡系,且素有贤名,继承朝鲜王位,在合适不过。”转过头,崔鸣吉恢复正常后说道。 “既如此,世子殿下起草一份陈情文书,上奏于我朝圣皇陛下,大明也好有个出兵的名义。”袁可立笑着道,凡事讲究个师出有名,哪怕大明是朝鲜宗主国也是如此。 “理当如此。”崔鸣吉点头。 “嗯!”昭显世子也抿着嘴,严肃的点了头 “世子殿下,不,应该是朝鲜国王,国王陛下,既然需要大明出兵相助,我等就商议这个军费的问题。”袁可立立刻跟进道,绕来绕去,他的目的其实还在于此,至于推昭显世子上位,不过是小事而已。 李倧的确不适合当朝鲜国王,皇帝的意思是将之罢免,至于下一任是谁,皇帝陛下并不在意。 “济州岛?”昭显世子刚还沉浸在袁可立的国王陛下的称呼当中,然而一听所谓的军费,就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大明所谓的军费,不就是好处吗,他们不就是想要济州岛吗? “不仅仅是济州岛,那只是条件之一,还有大军在当地的粮饷、消耗,赏赐,缴获等等。”袁可立依然满脸的微笑,然而这个微笑,在昭显世子中现在却如同恶魔一般。 “还有?”昭显世子脸色更白了。 “嗯,我朝圣皇陛下还说,要重新和朝鲜签订宗主协议,以前的口头约定约束力太薄弱,让李倧背叛起来毫不犹豫,这样不行。”袁可立继续道。 “沧浪先生。”昭显世子被吓到了,他只能求助的看向自己唯一的依靠。 “我们都答应!”崔鸣吉毫不犹豫道,政治经验丰富的他知道,在自己等人答应推翻李倧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谈判的条件了。 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能争取争取的。 半晌后,两人从议事厅出来。 “先生,这样不会有事吧!”昭显世子脸色苍白,浑身惶恐难安。 “没事的!”崔鸣吉摇摇头,然而心底却不是那么肯定,想想自己听闻的大明新皇的种种传闻,他就对朝鲜的未来越发悲观,以后要付出的肯定是越来越多。 不过这样也好,虽然被绑死在了大明身上,没了自由,但起码能得到更多的庇护。 只是,崔鸣吉心中,依然有股难以释怀的郁结,最终,他只能长长的叹口气。 “国事多艰啊!!!” 637 酣战不休 “痛快!痛快!”沈有容站在船头,哈哈大笑道。 他的身后,是无数破损的战舰,这些战舰已经不能行动了,甚至很多都在漏水,往下沉没。 而更多的,则是破损的木板,这都是试图冲上来防火的小船被打碎后形成的,密密麻麻的漂浮物,几乎将空间都给占据了。 有了二百艘福船进入协助后,盖伦船轻易拜托了福船的纠缠,凭借强大的火力和动力,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道路,冲了出去,同时将整片庞大的海盗舰队给分割成两半。 而这条分界线,就是两百艘强大的福船,他们抵挡在终于,和两边的海盗展开了残酷的接舷战。 当然,在冲出来的过程中,盖伦船舰队不是没有损失,有两艘较小的武装商船就因为慢了一步,被对方的敌人给缠住,船帆被破坏,只能停下来,和后面的福船会和,同样步入接舷战。 “转向,开炮!”沈有容大声道。 冲出来后,盖伦船舰队已经位于海盗的后方,同时,在不断的调整自身,形成了战列线,这条线,围绕着战场开始了不停的机动。 开炮,开炮,再开炮。 整个舰队的水手只有这一个念头,不断的开炮,打沉一艘艘战舰,而为了提高命中率,盖伦舰队根本没有离得太远,直至都在福船舰队作战的区域附近。 强大的火力,不断清空一片片战场,尤其是停下来和福船舰队打接舷战的,这样的船不能动,几乎就是靶子,任由他们射击,而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时间的持续,整个战场彻底混乱起来,海盗船和福船舰队交织起来,不断的拼斗厮杀,而盖伦船在外围游走,一艘一艘的慢慢吃掉海盗的大船。 福船舰队全是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海岛这边,这样的船也是主力,其数量和福船舰队差不多,甚至两家联合以后,还要多一些。 往往都是海军舰队面对一艘或者两艘海盗大船,同时外带七八搜小船,这些船上有人不停的想要攀爬上去,来到福船舰队上,和海军士兵厮杀。 在大海上,很多常用的战术都用不了,比如水鬼之类的,海洋难测,在加上风大浪大,船只其实一直都是在移动的,水鬼很难作业。包括火攻之类的都是,因此,海盗干脆没用这些小手段,直接就是跳帮厮杀。 战场的中心是福船舰队,大量的海盗船只围拢在一起,想要剿灭这些,然而福船舰队却十分坚挺,一直坚守着。 而外面,则是盖伦船舰队不断的蚕食着大型海盗船,三十搜战舰,其中一半是三级战列舰,一次往往能选择三个目标,一通齐射下,这个目标基本就丧失了作战能力,或是桅杆,或是船舱。 速度虽然慢,但却是断指之痛,让李魁奇和刘香老极为难受,他们不是没想过要阻止对方的行动,然后沈有容却精明的很,此刻不比刚才,再次陷进去,绝对出不来了。 大炮不断的轰隆作响,每一次齐射下,就有一艘船只倾覆或者无法行动,每一声响,李魁奇眼皮都要挑一下,心头都要颤一下。 他不是不想要解决这种被动的局面,但是这些该死的白帆船,速度快,操作灵活,而且还是远程攻击,海盗的船只根本追不上去,一旦但有大规模围拢的迹象,对方就会拉远距离,兜个圈子,换个地方接着轰。 这可不是海峡海湾等狭窄的地方,很难围死对方,于是,李魁奇和刘香老只能看着那条洁白的战列线不停的在外面蚕食自己的舰船。 “只要吃掉那些福船,咱也是赚了。”李魁奇不停的安慰自己,他的船多,只要解决了被围住的福船,也就不怕盖伦船了。 就此退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没了这些福船,光凭三十搜盖伦船想要封锁巨大的海域,简直痴人说梦。 然而,一个时辰后,李魁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整个人暴跳不已,高声怒骂催促,却依旧无济于事。 战争的天平,正在向海军那边倾斜,或者说,已经倾斜了过去。 从主力船只来说,海盗更多,大概两百八十艘的样子,因此战斗的人数也更多,但是装备上海军更强,基本上作战厮杀的士兵大都有着铠甲,铁甲披甲都有,这是海盗无法比拟的,他们往往都是穿着一身单衣,定夺有些人有披甲。 对海盗来说,人人着甲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但对海军士兵来说,却是基本操作。就这一点,就让海军战力翻倍。 因此,哪怕面临着围攻,福船舰队怡然不惧,甚至有所反击,主动出击,追着敌人厮杀,若不是水手经验没有海盗丰富,且海盗小船多,经常以火船威胁,阻碍,怕是早就崩溃下来。 若是跳帮战只是僵持下来的话,沈有容指挥的盖伦船舰队,却是不断的加重自己这边胜利的砝码。 他们不断机动,射杀着一艘艘海盗船,而且专门逮着大船轰击,一艘一艘的下来,战果是极其辉煌的,绝大部分沉默的船只,都是他们干的。 而此时,海盗主力船只的数量已经下降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全靠着大量的小船和火船不要命的攻击,才顶住攻势,不然接舷战的战场早就崩溃了。 “大人,弹药快没了。”沈寿崇走来,对一直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沈有容说道。 “还有多少弹药?”沈有容放下望远镜问道,他的脸色有些潮红,大胜即将来临,只要剿灭了这些海盗,那大明海波平的梦想将在自己手上实现。 “最少的还有两个基数,多的有三个基数。”沈有容汇报道。 大明的新军中,一个基数代表的数量了并不一样,对于步枪弹药来说,一个基数是二十发,而对于大炮来说,一个基数则是十二发。 海军的一个基数自然是十二发,两个基数就是二十四发,这个数量,对于目前火炮的命中率来说,完全不多。 “够了!发动总攻吧,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旗舰。”沈有容从容道,看了那么久的望远镜,他一直就在找对方发布指令的旗舰,现在已经扎到了。 “是!”沈寿崇匆匆下去传达命令。 638 海上的天,变了 海战中一处战场上。 “顶住顶住,他们的弹药快没了,只要没了弹药,老子弄死他们!”刘香老疯狂的大叫着,他早就亲身参战了,恰好,这艘船正是郑芝龙所在的船只。 “刘香老,死鸭子嘴鸭,看看你们的船,只有不到一百三十艘了,而老子这边却还有一百八十艘,就算提督大人没了弹药又怎样,老子照样砍死你!”郑芝龙抹了把脸上的血,狰狞无比的看向在后面指挥的刘香老。 “放你娘的屁,老子怎么可能会败,败的是你,你这只朝廷的鹰犬,走狗!”刘香老气的大骂。 “哈哈,老子是走狗又怎么样,老子封妻荫子了,你呢,现在还不是被老子打的跟条狗一样?”郑芝龙哈哈大笑,穿着铁甲,合身扑上去。 “随老子杀过去!” “是,大人!” 舰长亲自参战,让船上的水手士兵士气大振,一时间,哪怕刘香老所在的旗舰都是精锐人手也抵挡不住,本来攻入过去的势头顿时止住,然后节节败退,转瞬间就被郑芝龙带人打了进来。 “顶住,给老子顶住!”刘香老气得哇哇大叫。 呜! 然而,这时,一声悠长的嚎叫声响了起来,起初,刘香老以为是李魁奇令人吹响的,然而停了一会,却发现音调不对,似乎不是他们惯用的曲子。 等在听到和自己交战的海军船只上也有号角声响起后,他才意识到,这哪里是李魁奇发出的,明明是朝廷海军发出的总攻命令。 “糟糕了!”刘香老暗叫一声不好,然而此时战况焦灼,跳帮战已经发展到他这边来了,根本无法脱离。 号角声持续了很长时间,正如刘香老的猜测那样,这丝最后的总攻命令,号角声下,所有的大明士兵全部都兴奋起来,奋力杀敌。 “该死,该死的,怎么会这样?”刘香老连连怒吼,却依然止不住颓势。 “老大,不好了,你看后面!”忽然手下惊叫一声,让刘香老心情更坏! “鬼叫什么?”刘香老怒斥一声,转过身来,然而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只见在他的后方,一直挂着洁白软帆的舰队再次突入进来在,这次的突入和前次完全不一样,前次对方会避让大船,然而这次却不闪不避,直接冲过去,侧身交错,在交错的瞬间,大炮齐射,只是一轮射击,一艘船便沉了下去。 “抵近射击,抵近射击!” 这样的呼喝声不断传来,让刘香老意识到,对方距离自己其实已经不远了,其中一艘更是似乎发现了这里的焦灼战事,船头一转,朝着他这里冲过来。 “快撤,快撤!”他脸色大变的怒吼道。 然而,被锁链勾爪抓住的船只一时半会怎么肯能分开,刘香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欺近过来,然后侧身交错,大炮轰鸣。 轰隆声中,舰船的桅杆被轰倒,甲板被轰碎,船舱被轰破。然而,得益于良好的水密舱性能,这艘船却一时半会沉不了。 只是,刘香老却绝望了,一搜不能动的船,不就是一个大棺材吗,除了等死,他别无下场。 “哈哈,砍断钩锁,我们去找下一艘船!”郑芝龙哈哈大笑,看都不看一眼绝望的刘香老,就带人赶往下一艘战舰。 他已经想通了,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融入进去,多多立功,好早日出人头地,也实现自己对刘香老吹的牛逼——封妻荫子。 就让这场海盗的覆灭,成为我人生新的起点吧。 郑芝龙雄心勃勃的将眼光看向了剩下四散逃窜的海盗船只,漏出狰狞的笑容。 当号角吹响,沈有容带着舰队发动总攻时,战事已经结束了。 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海盗,根本顶不住这一波的攻势,颓势出现,直接开始溃败,当第一艘战船逃亡的时候,其他的船只也跟着开始了逃跑。 兵败如山倒。 大量的海盗船只趁着对方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砍断钩锁,立刻开始逃窜。 “追,千万不要让战功跑了!”看到这些逃窜的战船,郑芝龙眼神立刻凶恶起来,立刻带人追了上去。 就在刚才,他似乎看到了李魁奇的影子。 “追上去,今日,本提督要彻底覆灭大明周边的海盗。”沈有容也是神情亢奋的说道,立此不世之功,这辈子也足够了。 有他们两人的带头,其他的战舰也开始疯狂了,他们攻入自己对手的船只,将甲板上的敌人杀败后,也不清扫船只,而是砍断桅杆,放到自己船只是后便不管了,直接调转船头,开始追击剩下的敌人。 谁都知道只有攻破了海盗的巢穴后,才算是彻底覆灭这一伙海盗,登陆之攻,人人都想要。 半晌功夫,所有在海军战舰全部都是消失的干干净净,全部去追击敌人了。 原地狼藉的战场上,只留下一些不能动的船只,有敌人的,也有海军自己的。而留下来的船只也只能无奈的发出旗语,让商队那边的人过来帮忙,维修船只,清扫战场。 不少海盗船上还有海盗,这些人可不能就这么放着,得清理干净,而且这些海盗船虽然残破,修一修还是能用的,不光是编入运输舰队,还是贩卖掉,都是一笔不错的财富。 在残留的士兵以及数目庞大的商队面前,那点残兵败将根本不足为虑。 “这.....”看着空荡荡的战场,周延儒一阵错愕,这是被丢在了这里吗?随后,他又看到了残留船只的旗语。 “让我们过去清理战场?”其他商人也是面面相觑。 不过也是,他们人多势众,比海军士兵海盗,正是清理战场的不二人选,不论是将剩下的海盗看管起来,还是拖拽维修船只,都非常合适。 “过去吧,海盗主力不存,剩下的不足为虑,打扫完战场后,我们直接退回大员,修整几天。沈将军追缴海盗,怕是要不断的时间,没有他们护持,后面的路可不好走。”周延儒沉吟后道。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商人们看了看周答应下来,尽管他们在知道,没有海军护航,想要去马尼拉也挺安全的,但没人会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反对。 这长战争的结束,已经让他们预料到,海上的天,变了。 639 秦良玉的决定 四川,石柱土司。 奢安之乱彻底评定后,秦良玉便带着自己的土兵回到了石柱土司。作为战胜者,她自然是满载而归,每个士兵都获得了朝廷足够的赏赐,她自己也获得了朝廷的褒奖。 尽管士兵损伤不小,但是却没人在意,土司兵更是不在乎,若是拼命能换来足够的生活物资,他们愿意拼一辈子的命。 土地都是在艰苦蛮荒之地,这里土地本就贫瘠,产出极少,又要受到头人首领的剥削,日子艰苦极了,为朝廷打仗,换取物资,不失为一条良好的出路。 不过,在所有人都高高兴兴,觉得今年日子会好过不少的当口,秦良玉却独自坐在庭院中,皱眉的看向手中的书信。 时间已经来到了二月底,气候逐渐温润起来,身在群山之中,这里更是寒意早早退去,显露出一丝春意来。 她手上的书信是朱燮元写来的,说实话,朱燮元对她还不错,挺照顾的,而且如今满载而归的赏赐,也是朱燮元替她争取来的。 当然,待遇变好是在朱燮元加封了内阁大学士头衔后才有的,尽管不在内阁,这个头衔没什么用,但却让朱燮元的地位凌驾在所有地方官的头顶上。 也因此,作为朱燮元的得力干将,秦良玉的日子好过了不少,最终在击败了安邦彦后,荣归故里。 只是,刚休息了没多久,秦良玉就收到了朱燮元从京师发来的书信,面对书信里的内容,秦良玉很困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尽管如此,她也只能自己做出选择,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的兄长秦邦屏战死在了辽东的战场,她的弟弟秦民屏战死在了平定奢崇明的过程中。 丈夫马千乘早死,儿子马祥麟以及几个侄子虽然都成年,也能领兵作战,但在她眼中,却依然还小,她并不想将这些压力转嫁到他们身上。 书信上写的东西很简单,也很直白,直言让她放弃土司的位置,支持朝廷的改土归流,而作为汇报,她们全家都可以迁徙京师。 她的四个侄子可以入武院学习,学成后进入陆军任职,儿子马祥麟更是成年后直接恩萌官职,若是不愿入武职,也可以直接进入太学学习,带学成后直接入仕为官。 其中,朱燮元仔细解释了下太学和武院两个机构,让秦良玉明白皇帝对着两个机构的重视程度,可以说,进入其中,便是踏上了青云路,无论是军中还是为官,都是如此。 至于秦良玉自己,则可直接入陆军,为师长,单独令一个步兵师,而她麾下的白杆军,更是可以择其精壮者,编入军中。 说实话,白杆军的素质比大明很多军队都要高,凡是精壮者,解释精锐,而且见过血,只要稍加训练,能令行禁止,绝对不会比陆军精心训练的士兵弱,甚至在山地中更加的强悍。 朱燮元写的条件十分优厚,不论是荣耀还是保障亦或者前途,全都有了,若是能在京师扎根立足,远比当一个土司首领要好。 但是,秦良玉依然犹豫不决,石柱宣抚使是丈夫留下的官职,是要继承给儿子的,若是就这么弃如敝履,百年后,如何面对地下的丈夫以及列祖列宗? 京师为官有衰落时,但这土司似乎没有,只要不是反抗朝廷,改土归流的措施实施不到头上来。 “母亲可是心事?”正当秦良玉用心思索得失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转身一看,竟是儿子马祥麟找了过来。 “麟儿,你怎么来了。”她关切道。 “儿子去寻母亲,却被告知母亲在这里,如此夜了,母亲还不休息,想必是有难以决断的事情,母亲不妨说出来,让儿子听听。”马祥麟笑着问道。 他的一只眼睛蒙着眼罩,那是曾经征讨奢崇明的中过箭矢,最终失明。 秦良玉领兵强势,纪律威严,但是在家中,面对儿子时却施展不出来。 “没什么,只是朝廷的一些事,为娘会处理好的,麟儿不必担心,块去休息吧。”秦良玉轻轻一笑,却不说,只是催促儿子去休息。 “母亲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不说。”马祥麟却摇头,找个地方坐了下来,“儿子早就成年了,而且还历经战事,母亲还在将我当成小孩子嘛?” “我这眼睛,可是在战场上瞎的。”他一指自己的眼睛,脸上有傲然之色。 “那好吧,为娘就和你说说。”秦良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口,正如儿子所言,他大了,有些事情该知道了,自己不能替他支撑一辈子。 当下,她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道来。 “母亲,我愿意!”哪知,听完母亲的描述后,马祥麟剩下的一只眼睛竟然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我愿意放弃石柱土司之位,入武院进修。” “我儿为何如此?”秦良玉大为惊讶,不明白儿子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母亲,我组上为汉朝大将,伏波将军马媛,乃正宗汉家朝臣,受这土司之位,本就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毫无什么称道的。” “况且,儿子可不愿意一辈子窝在这西南边陲之地,如今有这机会去往京师,如何能放弃。而且,母亲忘了几位兄长了吗,难道也愿意他们留在这里,过着苦日子?” “这石柱什么都没有,四周都是荒僻,我马家堂堂天潢贵胄,岂能和蛮夷杂居?况且,儿听闻今上乃英明之君,我交出土司之位,定然不会亏待我等,有了这层关系,再在陆军中发展,岂不是比窝在这里强,我要重现伏波将军之荣耀!”马祥麟大义凌然道。 他这一番话,说的秦良玉怦然心动,她自己是没有什么,不论是朝廷封赏还是赏赐,都无所谓,但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儿子和四个侄子。 一个是马家的后代,一个是秦家的后代,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且,正如儿子所言,在这石柱之地,的确没什么发展前途,哪怕自己在精忠为国,朝廷之人也视自己为蛮夷,之前兄长和弟弟战死,若不是她亲自陈情争取,别说功劳了,抚恤都不会有。 “也罢,这土司的位置,不要就是,我儿既然有远大的志向,为娘岂能不支持!”秦良玉满脸欣慰的笑着,然后坐下来,提笔写起回信。 640 曲艺圣地 “好!” 热烈的叫嚷声中,舞台上的演员恭敬行礼,然后依次退下,这场大戏,就这么谢幕了。而看台下的观众,犹自觉得不过瘾,继续和左右的人讨论着刚才的杂技。 “的确不错。”坐在自己的专属位置,朱由检也不由击节赞叹。刚刚上演的是一个杂耍,其复杂危险程度,完全不属于后世的杂技演员,给他呈现了一场视觉的盛宴。 最近这段时间,他天天混迹在梨园,观看各种表演,没办法,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娱乐措施太贫乏了,除了这种表演外,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 经过一年的发展,如今梨园已经风靡了整个天下,整个大明上流人士都知道了京师有这么一个场所,其中歌舞绝艺,数不胜数,个个都以能在其中一观为荣。 梨园的兴盛,随之让这种形式的娱乐风行开来,各种剧院出现在各地,不仅有戏曲杂艺,还有各种新出的舞台剧、歌剧、舞剧、小品相声等,形式多种多样,深得人民喜爱,而梨园则成了各种剧院中圣地般的存在。 而朱由检,就是被这种兴盛给吸引过来,来到这里后,他才发现,里面早就不是他当初所传授的那些东西,其推陈出新之快,让他也为之惊讶。 随后,他就沉迷在了梨园,不仅花费大量时间,观看完了当初念念不忘的大型歌舞剧《孔子》,还看了很多其他经典剧目。 “陛下,这可都是臣妾的功劳。”田秀英将皇帝喜欢,也是满心欢喜,一脸骄傲的说道。 她这句话也不算夸张,若梨园不是挂在她的名下,由她主持,纵然会兴盛,但绝对不会如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文化标杆和潮流,风行整个天下。 当然,和朱由检也不无关系,梨园的观众谁不知道,皇帝最喜欢在这里看节目,而且常常回来。 皇帝皇后都在这里出现,这样的节目自然很快流行开来,再加上当初那些花魁戏子也十分有才,如此才造就一个戏曲杂艺圣地。 “朕当然不会忘了朕的英儿。”朱由检哈哈笑着,捏了捏田秀英小巧的鼻子。 “哼!”田秀英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哈哈,英儿,朕看这《孔子》的曲目已经编排完毕,而且很有特色,可以让礼部的人过来看看,今后就作为礼部的必备曲目之一,在节日或者外藩面前上演。”朱由检笑道。 梨园不仅仅只是个剧院,还承担了宫廷乐队的职责,朱由检可是将皇宫中的乐师歌姬都扔了过来,全都放到了梨园,由这里管理。 毕竟在这种专业的氛围下,那些乐师才会有更好的提高,光是养在宫中的话,很容易就废了。 而且,朱由检觉得皇宫中人员太多,正在逐步清理。无关人员全都外放,今后只作为政务中心和生活的地方。 反正不管这些人在哪里,身为皇帝,想要欣赏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太好了,想必那些妮子知道这件事情,可要高兴坏了,有了宫廷乐师的名头,她们的身价可要暴涨,到时候一场演出的钱都要翻好几倍。”田秀英笑嘻嘻的,自己的努力能被皇帝接纳,就是最高兴的事。 “那就行,朕会让孟绍虞跟进这件事的。”朱由检点头,“下一场看什么?” “看.....”田秀英还未回答,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这个包间是皇帝专用的,四周看似秀气的雕花木栏后,都是厚实的钢板,安全性毋庸置疑,因此通常里面都是皇帝和皇后以及袁妃单独相处,就连更在身边的太监都没有。 “谁啊!”朱由检懒洋洋的问道。 “陛下,是奴婢。”方正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内阁有人过来,说是有重要公文,需要陛下回去处理。” “有重要公文?”朱由检一时有些惊奇,这可是很少见的事。 现在公文都是直接送往通政司,通政司再送到内阁,然后再有内阁大学士和司礼监掌印共同商议。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锦衣卫和东厂都有派人坐堂的,他们不说话,只是记录。 一般的事情,内阁和司礼监都可以决定,只有重大的事情才会通知皇帝,可是朱由检记得,他将重要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就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怎么才过了十来天,就被找上门来了呢? “知道什么事吗?”朱由检问道,他还是不想起身,懒洋洋的日子过惯了就不会想着去奋斗了。 “不知道,来人没说,只说是徐大学士让人来请陛下的。”方正化摇头道,尽管知道皇帝看不见,门外的他还是做了这个动作。 “徐光启?”朱由检摸了摸下巴,淡淡的绒毛,颇有些手感。 然而,他还是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徐光启来请自己。 “那行,回去吧。”朱由检起身,冲田秀英问道:“英儿呢,是随朕一起回宫,还是......” “陛下先回去吧,臣妾在梨园还有一些事情。”田秀英迫不及待的回答道,她可不愿意回宫,冷冰冰的,没事可做,还不如留在梨园呢,还可以何人谈论音律,探讨文艺发展。 “你呀你,野惯了。”朱由检笑着说了一句,也不责备,而后看向袁妃:“爱妃呢,和朕回去吗?” “臣妾......”袁妃犹豫的看了看皇后,然后小声道:“万岁爷,臣妾也不想回去,想留下来帮姐姐。” “好吧,你们都不想回去,朕只能自己回去了,你们在梨园要注意安全。”朱由检无奈道,两个爱妃想要留在这里他也理解,毕竟皇宫现在很冷清,远不如这里热闹。 “多谢陛下。”皇后和袁妃笑嘻嘻道。 “朕走了。”朱由检说完,也不留恋,径直离开。 很快,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在一队骑手的护送下,朝着皇宫行去,别看人少,在周围人群中,还有很多便衣的锦衣卫以及东厂番子暗中护卫。 车轮滚滚,很快就穿过大明门,经御道后停在皇极门前。 马车挺稳,朱由检从车上下来,很快一些宫女太监举着仪仗和衣服出现,簇拥着他,从左顺门进去,出现在皇极门后方,洗漱更衣。 等一切妥当,他才朝着内阁行去。 642 第一次 徐光启有些莫名的看着发笑的皇帝,完全摸不着头脑。 “陛下?”他试探的叫了声。 “咳咳!”朱由检立刻意识到自己试探了,赶忙咳嗽声,掩盖道:“这可是朕登基以来,第一个派遣交流使节来的海外藩国,得重视起来。” 其实在他登基后,还是有些小国家例行派人过来的,只是那些人全都是带着点破烂过来冒贡撰取好处的,这样的烂事,朱由检怎么可能承认是番邦使节呢。 因此,这些人全都被他赶走,一个都不承认。故而,从某种方面来说,这的确是第一个前来交流的番邦使节。 听到皇帝提起这事,徐光启等人就有些尴尬,以为冒贡的事,他们不止被皇帝骂过一次蠢蛋,尽管他们不以为然,但架不住皇帝天天灌输啊,搞得他们现在,都有些认同皇帝的看法。 朝贡就是保护费,你交了保护费就是大明的小弟,等出了事的时候,大明就会罩着你,为你出头。 “咳咳!陛下,这使节因为关系重大,乃本朝第一次,所以微臣等才请陛下回来了主持大局。”徐光启在这个地方为自己的行动圆了起来。 “是吗?”朱由检狐疑的看着徐老头,总觉得对方的动机不是那么单纯。 “是的,陛下!”徐光启一口咬定,死不松口。 这个场景,看的其他人都有些发笑,看来能吃定首辅大人的,也只有皇帝了。然而,笑过之后,又有些羡慕,要是我和皇帝有如此关系,那这首辅的位置岂不是就是我的了? “姑且信你一会。”朱由检将信将疑道,“这些使节礼仪都学会了吗,朕可不想看到一些骨头很硬的。” 什么西方人从来不跪拜,没有这个习惯,膝盖是硬的,跪不下去的鬼话,朱由检是一概不信,若今天有这样的人,少不得大开杀戒了。 哪怕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也不行。大明皇帝的威严,不同挑衅。 “都学会了。”徐光启郑重道,他也知道这些番邦人的臭毛病,因此反复叮嘱过,汤若望向他保证过,不会有这样的人。 “那就宣上来吧,朕倒要看看,他们想怎么个通商法!”朱由检淡然道。 “在这里接见吗?”徐光启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他们处理公务的地方,文件较多,而且有些凌乱,桌椅摆放也不整齐,看着不太正式的样子。 “不过是一总督的使节,又不是葡国国王的使节,这里就够了。”朱由检肯定道,对方的规格还没让他启用金銮殿的资格。 “也是。”徐光启想想就释然。 当他,更重要的是,钱龙锡几人都在朝着他打眼色,就这里行了。 他们其实也有些好奇,想看看,想听听。 很快,七八个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被人领了上来。除了衣着和后世有些不同外,这些西洋人倒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不过,倒是脸上有很多震撼和敬畏的情绪,就和后世参观了紫禁城的老外一样,那种惊叹是掩饰不住的。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贪婪,他们看向周围的眼神,恨不得将这些东西给据为己有。 “葡萄牙驻印度总督使节觐见!”悠长的声音响起,层层叠叠的巨大声音,让这群人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最前方的西洋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刚刚跨进来,还未到指定地点,就立刻跪下,磕头如捣蒜,大声道:“葡萄牙印度总督使节福斯托?德?索萨?科雷亚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福斯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进来的震撼已经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只知道见了大明的皇帝要退下磕头,但是具体的数量他却忘了,反正多磕头肯定没错。 使节们距离的有些远,朱由检其实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对方磕头如捣蒜的架势,却忍不住发笑。 “好了,平身吧,到近前来说话。”朱由检憋着笑意说道。 福斯托没听到,结果还是在太监的提醒下才起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跟前站定。宏伟无比的建筑,给了福斯托巨大的压力,他也跟不敢抬起头。 微微瞥了眼身后的同伴,见他们也是如此,福斯托在心中嘲笑起来:这群家伙,进来时信誓旦旦,自己要怎样怎样,让大明的皇帝见识到葡萄牙帝国的风采,要取得贵族应由的地方,结果怎样,还不是比自己更加不堪。 他们还好意思反对嘲笑自己的策略? 还是总督大人英明,了解这边的习惯,选择了自己作为使节,不然这次的通商事宜,十有八九就黄了。 同时,福斯托还在心中情形自己前段时间救的那个中国商人,因为好奇,他和对方学习了大明的语言,再加上自己出身较低,没有那些所谓贵族的坚持,最终才成了这次使节的首领。 只要将事情圆满完成,自己绝对会成为总督眼前的红人,到时候被派来澳门负责通商事务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福斯托越发的谦卑起来,腰弯的更深些,尽量将自己卑微的态度展现给大明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福....福斯托是吧。你是印度总督派来的,不知道此时印度总督是哪一位?”朱由检问道。 “是路易斯德布里托.梅内塞斯总督大人。”福斯托报出一个长串而陌生的名字:“路易斯德大人是去年上任的,铺一上任就接到大明要开海通商的消息,他非常的重视,于是我就来到了大明。” “哦!”朱由检淡淡道,在他有限的脑容量中,并没有这个外国人名字的印象,相比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不过,从对方如此迅速的反应中来看,相比也不是什么骄傲自大的人。 “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总督大人特地让我带来了一些礼物,献给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福斯托见大明皇帝没什么兴致似的,赶快祭出杀手锏。 “礼物?什么礼物?”果不其然,大明皇帝立刻就感兴趣的问道。 “这是清单,请容许在下念出这份礼物。”得到首肯后,福斯托开始念诵清单上的东西。 643 奸诈的西洋人 西洋书籍一百本,望远镜十个,怀表八个,穿衣镜三扇,精美象牙短铳一把,昆仑奴五十人,其他珠宝玉器若干。 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帝国的皇帝来说去,其实不算什么,但作为见面礼却是足够了,很多都是目前大明无法生产的东西,拿来极为使用,尤其是,里面有两样东西让他非常感兴趣。 书籍一百本以及昆仑奴五十人。 昆仑奴朱由检知道,就是黑人,此时黑人贸易早就展开,他们送这些过来也在情理之中,朱由检也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时代的黑人。 而另一个,书籍一百本,就真的是意外之喜,如此多的数量,毕竟有不少西洋的学术专著,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肯定都有。 这个时代知识稀少,能著述成书的就更少了,要选购一百本,其范围必定广阔。西洋知识此时并不比大明先进多少,但胜在眼界开阔,对大明来说,极有补益作用,和他要展开的教育普及化相得益彰。 “请转告贵总督,这份礼物朕很喜欢。”朱由检满意点头。 “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喜欢就好。”福斯托微笑行礼道,等行完礼,他抬头看向朱由检,见其情绪不错,便道:“总督大人不仅托我送来了礼物,还托我带来了美好的祝福和问候。” 说着,他瞥了眼朱由检,见其依然饶有兴致的听着,胆子大了些,接着道:“大明是个善良的国度,多年前我们的一艘船在海边搁浅,慷慨的大明官员,租了我们一块地方,让我们晾晒货物。这个地方就叫做澳门,是大明和葡萄牙友谊的见证。” 福斯托用一种夸张的语调说道,将澳门的由来美化的非常好,是慷慨善良的大明,对葡萄牙商人伸出的援助之手。 这种回答,令徐光启等人脸色颇有自得之色,这样才体现出天朝上国的大度来。 “你倒是会说话!”朱由检轻笑一声,扫了眼五个内阁大学士。对于澳门的由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更加的清醒,一切花言巧语之下,都包藏着险恶的用心。 见气氛热烈,福斯托趁热打铁道:“皇帝陛下,首相大人,大明和葡萄牙有着悠久的友谊,不如让我们这种友谊更进一步。”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继续说道:“听闻大明的商业部长正在组织大量的商船前往马尼拉和巴达维亚贸易,对此,在下只想说,这是何等的不必要,不管大明有任何货物,总督大人都愿意助一臂之力。” 说到后面的时候,可以看出来,他有些磕巴,可以看出来,他虽然会说汉语,但是对于成语却不太熟悉,如今这些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 “这么说,你们是想和大明通商贸易?”朱由检直接点破道,铺垫了这么久,对方为的就是这一句话。 “是的!”福斯托有些讪讪的笑起来,貌似大明的皇帝很精明,完全没有被他这番话给迷惑。 倒是其他人,譬如那位首相大人,这番话倒是有点作用,至少他对澳门对葡萄牙的印象好了起来。 福斯托暗暗观察着,将众人的反应记在心中在,这些都将是他们采取何等策略的判断依据。 “你们想达成什么样的通商协议。”朱由检不急不缓的问道。对于刚才福斯托所说的完全无动于衷,他才不会讲自己的渠道放在一群西洋人的手中,后世种种历史都证明,西洋人不可靠。 “通商协议?”福斯托有些愕然的看着高坐金台之上的大明皇帝,他总感觉这皇帝有些怪怪的,说话非常的直白,和他接触的大明官员完全不同。 想起这位皇帝在民间的种种传闻,福斯托不敢大意,连忙斟酌了下词语,道:“葡萄牙愿意和大明成为友好的朋友,相互帮助,互通有无。” “说重点。”朱由检敲了敲扶手,有些不耐烦了,这个外国人怎么和大明的官员说话一样,喜欢绕弯子,一点都不干脆。 “总督大人想获得大明货物的独家经营权。”福斯托咬牙说道。 “所有货物还是单独某种货物?”朱由检继续问道。 “所有货物!”福斯托脸色一白,但还是坚持道。 “你拿什么换取这种经营权?”朱由检平心静气的问道。 “我!!!”福斯托脸色苍白一片,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拿什么换取?就凭他今天带来的一点礼物吗? 福斯托脑筋飞快的转动着,想要从眼前的困局中走出来,此刻,他心中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狮子大开口的,索要这么多的权利,以为这里的王公贵族是南洋那些落后的土著部落首领吗? “看来你们并无诚意,今天的觐见,就此结束吧。”朱由检挥挥手道。说实话,他对这个福斯托有些失望,原本以为是带着诚意来洽谈商贸合作的,结果只是过来说了一通好话,拍了拍马屁,就想要走专营权。 以为自己是香料群岛上的那群土著首领吗? 况且,就算自己答应了,那群商人也不一定会遵守,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他们才不管什么专营不专营的呢。而且,这种专营,问过西班牙和荷兰了没有,有这两个强大的国家在,葡萄牙拿到专营权又如何? 完全不知所谓! “陛下且慢!”福斯托连忙道,“总督大人是真的很有诚意想要和大明达成商贸协定的。” “那就拿出点诚意来。”朱由检皱着眉看着福斯托,“不要在和朕讲那些糊弄人的话,不然你就回去吧。” “是是是!”福斯托连忙道,好在圆回来了,刚才大明皇帝要走的时候,他急的汗都出来了。 “总督大人想和大明进行公开的,光明正大的贸易,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偷偷的在澳门和大明商人购买货物”福斯托擦了擦汗后,才说出真实的目的来。 印度总督从来没想过垄断大明的贸易,他们也垄断不起来,大明的体量太大,他们吃不下,他们只是想在西班牙和荷兰人面前,强占先机。 644 澳门是底线 其实,以澳门此时的货物吞吐量,完全能够满足葡萄牙的需求,背靠广东,源源不断的廉价大明货物被他采购,然后运送出去,抵达欧洲,再翻上十倍十几倍的价格卖出去。 在这整个过程中,葡萄牙赚的盆满钵满,而西班牙等国家,也有福建江浙等地的商人走海送货过去,虽然贵些,但和利润相比,不值一提。 而大明商人也都是一船一船的将从美洲流转过来的白银以及香料,大把大把的运送会国内,整个贸易链,可谓皆大欢喜,唯独本应该占据主导地位的大明朝廷,什么都没有获得。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大明开始组织商人贸易,规模更大,数量更多,而且有着政府背书,其对象也是远比葡萄牙强大的西班牙和荷兰。 一旦贸易协议达成,货物大量流向这两个国家,势必会影响葡萄牙的贸易。之前荷兰占领台湾,就是为了距离大明更近一些,获得更多的贸易。 在这种情况下,得知大明计划的印度当局怎么不心急,立刻就派遣使节,想要提前和大明达成协定,强占优势。 “这才像是人话!”朱由检看了眼福斯托道。至于刚才的话,完全是在忽悠傻子呢! 福斯托缩着头,不敢说话,开玩笑,好不容易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他才不敢再随口乱说,让皇帝恶了印象呢。 “你们想怎么贸易?”朱由检问了一句,但随即又道,“算了,这些你和朕的内阁商量,朕没空过问这些细枝末节。朕只有一个要求,澳门,朕必须收回。” “陛下,澳门是我们租来的。”听到大明皇帝说起这个,他顿时心中一惊,艰难无比道。 “租来的?”朱由检好笑道:“你们都在澳门上修建港口和炮台,还有了澳门总督的官职,还好意思说是租来的?” “依朕看,是行贿后强占的吧?” “你想要贸易,朕可以答应你,澳门,你们也可以继续居住,澳门的港口,你们也可以继续使用,作为中转站和货物集散地,但是澳门的主权,朕必须收回来,澳门的长官,必须是大明委派的,澳门的炮台和军队,也必须是大明派遣驻扎的。” “下去吧,你慢慢考虑,等考虑好了,找到礼部,会有人和你们商谈,澳门是底线,不容更改。”朱由检看了眼想要说什么的福斯托,却没兴趣听,挥挥手让方正化将人送出去。 这洋鬼子鬼话连篇,根本不知道什么真什么假朱由检才没兴趣和他掰扯呢。 反正,澳门必须收回来的,就和台湾一样,若是此刻台湾还在荷兰人手中,朱由检也不会和对方谈贸易的。 “怎么样,这就是远渡重洋而来的小佛郎机人。”朱由检看向五个宰辅,笑着问道,“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远渡万里重洋,行遍大地四方,颇有可取之处!”徐光启捋着胡须道,他永远都是这样,最先看到的都是对方的闪光点。 “此皆是利欲熏心之辈,言语之间,一直都是商贾之事。”钱龙锡不屑道。在他看来,这些西洋人也不过是商贾之流,不足为惧。 “拓土千里,威武雄壮!” “坚船利炮,天下可去!” 这是王在晋和朱燮元,他们看中的更是对方的军事力量,不如此不能占据那么多的地方,获取那么多的特产和金银。 “陛下慧眼如炬,普一登基就看到海上之危机,命臣收郑芝龙,用沈有容,以建大明海军,御敌于大海之上,卫海疆,夺重利!”熊文灿击节赞赏道,他的出发点和前面几人都不相同。 因此,话语才出口,就惹得其他四人纷纷看过来。 “无耻!” “我呸!” “不要脸!” “我怎么没看到这一点?” 四人心里活动各不相同,但却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熊文灿,就想看看,他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怎么也叛变了呢! “诸位既然都能看出来,那当明白,未来的敌人,不仅仅是从北方的草原而来,还会从海上来,若我等再不重视海洋,一旦那些西洋人技术再度进步,往来速度更加迅速,他们必将调集大量舰队,骚扰大明海疆啊!” “海洋,不仅仅有敌人,还有大利!”说完,朱由检深深的看着五位内阁宰辅,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五人都将协助他处理大明的政务起码未来的三年都是如此。 而他们观念的转变,能否与他合拍,就是这个朝廷中枢运转是否流畅的保证。合拍,他们将会成为他的助力,不合拍,就会成为他的阻力。 “陛下慧眼如炬,臣等不及远矣!”徐光启等人拱手拜服道。 “好了,别拍马屁了,这些事情都好好处理吧,尤其是印度总督的使节,多和他们聊一聊,谈一谈,对开口你们的眼界很有帮助。” 说完,朱由检就离开了内阁,很多东西布置了下去,还需要他们去安排执行。 “恭送陛下!” 皇帝离开后,五人脸色各异,相互看了眼,却没有说话。其他人怎么想的徐光启不知道,但他却被皇帝的话触动,不应该说是触动,应该说是点醒,他之前就比较关注海外诸国,只是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却从未将他们考虑进来,只觉的这些人距离他们很远。 但如今看来,并不是很远,一旦大规模和对方进行贸易,很多东西都会相互影响,作为首辅,徐光启必须早早做好准备。 有了皇帝的首肯,很多事情开始安排下去。内阁正式下达了对秦良玉的征召和处置文件,兵部行文御马监,抽调人马,组建军队,张九德先行去往东江镇,开始和昭显世子接触等等。 整个大明,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而朱由检,此时却沉迷进了福斯托带来的那些书籍当中,里面有些是他熟悉的,有些是他不熟悉的,更有很多都是陌生的。 但这并不妨碍朱由检对他们的利用。 645 课本 在秦良玉带兵北上,黄得功领兵渡海,要在朝鲜狙击女真时,朱由检却在皇宫中,沉迷在一堆的书籍当中。 这些书籍有的是福斯托送来的,有的是他从传教士手中搜集来的,也有的是大明的传统文化,先贤圣典。 当然,这些书籍都是翻译过的,就算是文言文,也有着很多的白话文的注解,不然的话,朱由检根本看不懂。 虽然朱由检在朝堂已经开始推行字体简介的公文,甚至是白话文,但是在书写方式上,却根本毫无影响。 不过,若是这件事情干成,却是能触动一二。 这是一座大殿,但不同的是,这座大殿堆满了书,周围都是书架,中央的一张大桌子上,更是有着很多外文书籍。 一些人围绕着几本没有封皮的书,激烈的讨论着。 这些人的组成很奇怪,官大者有徐光启,官小者如余煌,还有清贵闲职的黄道周。他们官职大小不一,各有不同,但都有个特点,那都是学问比较好。 徐光启不用说,学贯中西,是大学问家,余煌也是状元出身,而黄道周,更是有名的学者,学术素养十分不错,至少比钱谦益强多了。 “不行,语文怎能只有这么一点,绝对不行,必须得增加,其他格物、数学要削减,儒教经典,怎能落于人后。”黄道周看着几本书,坚决的摇头。 桌子上摆放的,是朱由检这段时间的成果——他为教育普及编篡的课本,内容其实不多,语文、格物、数学、地理等等。就算有司礼监的秉笔相助,朱由检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算是完成,而且还是最初级的教材,稍微深入一点都没弄。 弄好之后,朱由检就请人过来品鉴,这三人就是他邀请的品鉴者。 其中,黄道周是个倔脾气的老头,根本不给皇帝面子,一看之后,就摇头如拨浪鼓,坚决不同意,倒是其他二人,只是沉默的思索,没有说话。 “有何不可,上古诸子百家,儒家仅为一家之言,今朕观八股已入四局,当重开百家之言,以现争鸣之势!”朱由检大气堂皇的反驳道。 “百家已亡,皆归儒家,陛下不兴儒教,如何兴百家,如何现争鸣?”黄道周也是嘴皮子犀利,大嘴一张就将皇帝的说法批驳的一无是处。 “今朕有格物、有数学,有地理,皆经世致用之学问,学之可发家致富,可匡扶天下,可强国富民,由此可现百家争鸣之势。”朱由检举着三本书争辩道。 “此皆小道尔,只要陛下潜心向学,亲君子而远小人,自然能从先贤经典求得治国之道,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外如是。”黄道周张口就来,大帽子扣的啪啪响。 “此乃宋真宗劝学之予,乃说之百姓听,朕乃天子,自不用遵从。”说完,他又觉着书喊道,“此非小道,西洋人用之征服世界,极东之地,有大陆,几倍于大明,西洋人得之,金银边地,物产丰饶。” “西洋人购买之大明货物与之金银,皆从此来,番薯、花生、玉米,原产自此地。其坚船利炮,其地理航行,皆是从此演变而来,此济世安民之大道,如何无用?”朱由检毫不停歇的说道。 “番邦小道,怎及我先贤之大道。”黄道周依然不屑,反驳之语连连而出。 两个人因而争吵起来,其激烈程度,当真是看的旁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哪怕是徐光启也是如此。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和皇帝争争论到这种地步,就算平时他和皇帝有分歧,也是协商退让为主,从不曾如此据理力争。 黄道周,真君子也! 他不由生出这样的感慨,起码他是不敢和皇帝这样激辩的。 “都消消气,消消气。”感慨完,徐光启赶忙上前劝阻道,他生怕吵的怒火升腾,皇帝一下子将黄道周给斩杀了。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从历次和陛下的谈论以及接触中,他就能体会到,陛下对八股,对儒教的不耐烦以及失望。 灭掉儒教不可能,但改换和更正却是有很大可能,不,是正在做的事,皇帝此刻编篡课本就是为教育扩大化准备的,一旦这些课本实行下去,几十年后,老一辈死去,皇帝的目的就达到了。 黄道周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如此激烈的争辩。 他不知道皇帝和首辅酝酿的教育扩大化,但却知道,一旦官方为这样的课本背书,再加入科举当中,儒教的大厦就会被动摇。 “我怎能消气,此乃离经叛道之举。”黄道周气呼呼道。 “哼,冥顽不化之辈。”朱由检却是冷冷的看着对方,黄道周的反应他丝毫不出意外,大明的老一辈充满了这样的顽固分子,这更加坚定了他在教育扩大化的举动中推行这样课本的决心。 只有重新培养新的一批知识份子,才能从根子上清扫这些腐朽残渣。 “哎!”看着如同仇寇的两人,徐光启不免有些头痛,同时心下也有些埋怨皇帝,你说编篡好了就编篡好了,偏偏还要其他人品鉴。 品鉴也就罢了,我们倆就可以,还要加上个黄道周老顽固,作风是有君子作风,但是这思想却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有着海外见闻和眼界的只是的徐光启,眼光自然要比黄道周大的多,也深远的多,他自然之道如今儒家的弊端,以及开科取士的不妥之处。 不然他也不会和皇帝一起搞什么教育扩大化,推行新的知识,本来嘛,想要另立山头,偷偷的搞就行,等到宗室中可用份子都培训完毕,然后分发各地,开始是授课。 文人士子本就信息不畅,等到他们发现不对,想要反应闹事的时候,新的知识已经推广开来,接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根本无从反抗,刺水再以科举实行致命一击。 在儒教中另立山头的事情不就完成了,皇帝非要如此张扬,结果事情让黄道周得知,这件事肯定就泄露出去了。 “陛下,老臣人小力弱,争辩不过陛下,但天下人却可以,老臣要将此事在帝国日报上揭发出去,想必陛下不会拦着不让老臣发文章吧?” 徐光启沉思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竟然扯到帝国日报上去,黄道周扬言要在日报上抨击皇帝。 “真理越辩越明,朕拭目以待。”朱由检冷笑道。 “这.....怎么到这个地步了。”徐光启有些发愁的看向斗志昂扬,大踏步而出的黄道周,发起愁来。 “陛下...”他转身,想要和皇帝说什么,却发现皇帝一脸平静,根本没有刚才的激动,反而嘴角漏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看着转身离去的皇帝,徐光启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646 读报人的内幕消息 事情果然如同徐光启所料那般,充满了复杂的味道。 第二日,他就在帝国日报上见到了黄道周的报道,其言辞非常激烈,而且用语极其大胆辛辣,什么礼崩乐坏,什么乱三纲断五常,会华夏衣冠,灭中华文明,各种各样的帽子都往朱由检头上扣过去。 偏偏更让人惊奇的是,这样的文章,堂而皇之的刊登在了帝国日报上,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帝国日报是归属司礼监管辖的,那是皇帝的直属机构,这样批判皇帝的文章,若说陛下事先没有看到,绝对不可能,偏偏,这文章就这么出现了。 这里面的内幕,让徐光启十分费解,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这样做。 尽管他不解,但没人和他解释,这一期的帝国日报,带着皇帝被激烈批判的劲爆消息,迅速的传播开来。 说皇帝好话,歌功颂德的文章百姓们听得多了,骤然一篇文章大骂皇帝是昏君,这对习惯了天子英明的百姓来说,是一种难得的新鲜体验。 带着一份好奇,就算平日里不买报纸,最多就是听听的百姓,也纷纷慷慨解囊,买一份回去瞧个稀奇。这就导致,本期的帝国日报销量突破天际,发型不过五日后,就迅速超过以往任何一期的销量,成为最畅销的一期。 尔其中购买做多的,恰恰正是京师的百姓,由此可见四九城百姓对皇室消息的关注。 “浪哥儿,快读下这报纸,这黄道周是何许人也,为何痛骂皇帝?” 哪怕过去了五天,京师的一个茶馆中依然还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每日都有人进京,每日都有人被怒骂皇帝的新闻给吸引,这就维持了新闻的热度。 “咳咳!”看了眼报纸,名为浪哥儿的读报人清了清嗓子,道:“这嗓子有点不舒服,待我缓缓。” “来人上茶,给浪哥儿润润喉。”来人也不吝啬,立刻点了茶水上来。 “这样的消息,茶水的滋味有些淡啊!”浪哥儿有些不太满意。 “小二,茶不要了,换酒,上好的梨花白一壶!”来者也不吝啬,立刻更换。其实嘛,他也认得字,报纸也看得懂,但是对很多人名、典故都不清不楚,尤其是一些过往的事情、秘闻等,一无所知,看完报纸,根本体会不到里面的深意。 但读报纸的人不同,他们往往接触三教九流,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对朝政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往往能说出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就是读报人安身立命的来源。 “这还差不多!”浪哥儿满意的点头,等小二将酒上来后,立刻满饮一杯,随即舒爽的哈了口气。 酒气喷薄,在初春的天气中形成单单的雾气,顿时让他周围充满了酒香。喝了一杯酒后,浪哥儿立刻精神百倍,拿起报纸,眯着眼睛问道:“文章都看了吧?” “看了,但就是看不懂!”请读报的老老实实回答,他曾经也进过私塾,认识字,就是学得不好,如今在京师的乡下当个土财主,有点地,不多,但也算殷实。 如今京师周围有地的人都过得不错,收粮食,收土货,收布匹的很多,手中有了点闲钱,他就开始追求一些精神享受,读报就是其中一项他非常喜欢的活动,将从报纸中得来的消息,在乡民们面前侃侃而谈,显示自己渊博的见识在,这很让他有种指点江山的快感。 “看不懂也正常,这里面的门道,不是四九城的从小到大的爷们,还真不清楚。”浪哥儿理所当然的吹嘘了一句,然后就准备开始讲解。 “别啊,我们还没看过报纸呢,读一读吧,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旁边歇脚的农人插话了,他们不舍得花钱卖报纸,但一路上却听人都在聊这件事,说有人骂皇帝,因此很像了解一下。 今天有人读报,正好可以蹭蹭。哪怕四九城周边的百姓也都爱八卦朝政,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我可不能做主。”浪哥儿倒是个讲究人,没有擅自做主,而是看向了点酒的乡绅。一时间,其他人都看向了乡绅,满脸的期待。 “没事,读吧,反正我也有时间。”受到足够的关注,乡绅内心的某种情绪得到了满足,立刻大方道。 “好嘞,老爷仗义。”浪哥儿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开始将整篇文章都给念了出来。 然而,才刚念到一半,其中一个舍不得花钱卖报纸的农人豁然站起来,大声骂道:“这写文章的是瞎了眼吗,圣皇如此怜爱百姓,居然还有人骂?畜生,畜生!” 他激烈的言辞顿时让人侧目,接着又有人符合道:“就是,今上英明神武,让我等能吃饱饭,还有余钱给家里的婆娘孩子扯布买衣服,竟然还有人骂他,简直岂有此理。” 有人起头,顿时其他几人也是纷纷怒骂起来。一时间,茶馆中有些凌乱喧嚣,让浪哥儿的报纸都读不下去了。 “我说各位,这报纸是我花钱请人读的,你们要听就好好听,有什么话,留到大街上,留到家中说。”乡绅有些不悦的看向发货的农人。 “抱歉老爷,打扰了,实在是心中气氛难耐,一时冲动。”其中一个年轻些的抱拳道,然后他就招呼其他几个人重新坐下来,安静的听着。 见此,浪哥儿有些稀奇,这么彬彬有礼的农人可少见,不过他也没过多在意,而是继续读起来。 黄道周的文章并不长,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将皇帝编篡课本的大逆不道之行给说了下,然后通篇都是谩骂扣帽子,言辞虽然激烈,但很快就念完了。 “你们看看啊,这件事很突兀,没有任何前兆,就刊登了这么一篇文章,是不是很奇怪?”浪哥儿敲了敲桌子。 “的确,若不是这篇文章点名道姓的指向陛下,恐怕无人问津。”士绅点头道:“也正是因此,我才不知其背后代表的事情,问了些人,也没个门道,最终才找到这里来。” “那老爷您就找对了,这件事咱恰好略知一二。”浪哥儿一拍桌子,昂首挺胸道。 647 为百姓好 “快说说!”士绅搓着手,两眼放光道。 “且听在下慢慢道来。”浪哥儿再次灌了口酒,唰的下,抽出插在脖子后的折扇,慢慢展开,悠然自在的扇了两下。 尽管初春的风有些很冷,但喝了酒的浪哥儿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整件事情的开头,其实要和这些马车有关。”浪哥儿指着外面的恰好经过的一辆黑色马车。 这辆马车通体黑色,就连窗帘也是黑色,人坐在其中,,估计都看不到阳光。 “马车?”士绅看了眼,不觉得这辆马车有什么奇怪的,当然,要说奇怪也有一点,那就是年后这样的马车非常的多,往来于京师各地,十分的频繁。 “没错,这些马车可不寻常,里面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大明宗室!”浪哥儿唰的下合拢扇子,无比肯定道。 “大明宗室?”士绅简直要糊涂了,怎么又扯到大明宗室的身上呢? “没错,正旦大朝上,徐阁老决定‘削藩’,随后大理寺接过了这项任务,对各地有劣迹的藩王进行审理,并做出处罚,这种情况下,很多宗室都会丢失自己的爵位,而大藩王甚至家财都会丢失大部分。” “当然,在这之后,这些宗室可以自谋生路,从此天高海阔,在无限制,而朝廷,也不是真的不管这些人,陛下还为他们留了一条路。”说到这,浪哥儿顿了顿,再次喝了口酒。 “什么路?”士绅迫不及待的问道,浪哥儿跌宕起伏的语气,让他有种听宫廷秘史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宗室毕竟是太祖血脉,很多人家中虽然贫穷,但大都上过私塾,很多人都识字,这些人就这么放任自流也怪可惜的。因此,陛下就提出,可以让这些人去当老师。” “老师?”士绅诧异的问道,“这天下的宗室,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数字,但好几万还是有的吧,哪里有这么多私塾让这些人当老师呢?” “好几万,宗室的数字,是这个数的十倍不止。”浪哥儿轻飘飘的道,这个数字让在座的所有人,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太祖有这么多后人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去,这几十万里面,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还有的不愿意当老师,或者没能力当老师,林林总总下来,也最多不过一两万人够资格,当然,一两万也很多,天下没有这么多的私塾学院能收拢如此人数,故而,陛下提出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士绅再次问道,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动作语气神态和刚才一模一样。 “就是由朝廷出钱,在整个大明,修建私塾学院,来容纳这些宗室,让他们当老师。”浪哥儿一口气说完。 “乖乖,这也太奢侈了,就为了让这些宗室有口饭吃,就撒这么多钱,修这么多的学校!”士绅咂舌道:“都说陛下对宗室狠,但现在看来,也是谣言吗,这要多少学校,才能容纳下几万人的老师啊!” 然而,有人有不同的看法了。 “陛下果然宅心仁厚,心系苍生,让我等农家子弟有进学的机会。”这几个农人忽然站起来,激动道。 他们其实以前是卫所的军户之后后来卫所撤销,这些人就成了农民,为自己种地,这次他们进城,就是才买些东西的。 如今他们因为曾经是军户,经常能从将作监那边接一些活计干,比如缝制衣服被子鞋子什么的,能了不少钱,对皇帝非常感激。 此刻一听,今后要广建学校,有几万的老师,顿时激动起来,读书改变命运在大明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摸得着看得见的。 今后自家的娃儿若是能够有机会进到这些学校,不说学有所成,就算是认得字,会算数都是了不得的本事,那出路远比面朝黄土背朝天来的强。 倒是士绅,忽然被下了一跳,有些莫名的看着几个农人,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不就是私塾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小时候被逼着去上,不也就这样。 “这位老爷就有些何不食肉糜了!”浪哥儿调笑了一句,然后接着道:“这件事,就和咱们这篇文章扯上了关系,既然是开班私塾,那肯定教授的内容,而文章中所说的课本,就是陛下编篡的,作为未来这些私塾学院教授的内容。” “那这和黄先生怒骂陛下有何关系?”黄道周倒是有些名气,这士绅也听过其名字。 “当然关系大了!”浪哥儿再次打开折扇,潇洒扇着风道:“黄道周老先生可是读者孔孟圣贤经典长大的,也是里面的行家,但陛下要编篡的课本内容是什么呢?” 浪哥儿指着文章中的几个字,‘语文’‘数学’‘格物’‘地理’。 “这些是陛下编篡的四本课本,也是最基础的教材,内容很浅显,但你们看看,除了语文中有千字文、三字经、论语等节选内容外,其他三本课本,可是和圣贤经典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浪哥儿点着报纸,一脸深沉道。 士绅终究是读过书的,听了这话后大吃一惊,顿时惊叫道:“难怪黄道周先生会骂陛下,若是这些书普及开来,那不就断了儒教的根子吗?” 他也是个明白人,虽然读书没读出什么成绩,但儒家那一套东西,多少知道点,平常也和读书人多有接触,明白他们十分看重法统、正统这类的东西。 你可以读诸子百家,但重点永远是四书五经,考试也只能是这个范围内。 宗室是分布在大明各地的,到时候私塾也是在大明各地,一旦这些课本内容散播开来,影响将会十分巨大。 而且现在科举还被封闭了,这些课本又是皇帝编篡的,那些人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皇帝的学生,一旦科举重开,要以这些课本为考试内容。 那儒教的天就翻了。 当然,士绅是想不到这一点的,但有了浪哥儿的提醒,却一下子明白过来。 “乖乖,原来里面有这么多的门道啊!”士绅一脸的震撼,短短一篇怒骂的文章,背后牵扯竟然这么大。 看来这京师的读报人没有白请。 “这枚大钱是你的了。”士绅径直掏出一两银子,丢给浪哥儿,然后兴冲冲的卷着报纸走了,他要赶回去,将这番内幕好好剖析给周边的人听,让他们看看自己的眼界。 倒是几个农人,默默不语,但心中却暗暗决定,一旦这些私塾学院开办到自家附近,一定将家中娃儿送过去,哪怕束脩再贵也要送。 他们听不懂这些内幕牵扯,但却知道皇帝是个好皇帝,他做的事,都是为平民老百姓好,绝对要支持。 648 ‘独尊儒术\’ 塞外草原,归化城! 此时的归化城也正在复苏阶段,远处的大青山水流潺潺,山顶的积雪开始融化,朝着山脚下流去,形成不少的小河流,最终汇聚到黄河当中。 白色一点点的从大青山上褪去,显现出点点斑驳的绿色,此时这座山才有点‘大青’的意思。 大青山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变化,但是枕着大青山的‘青城’——归化城,却大变样,原本狭小的城墙,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种灰色泥浆刷成的高大城墙。 城墙包裹的范围非常的广,将原本露宿在归化城外的寺庙区和居住区以及大片的空地全部囊括进去。 而以前的城墙,则成了内城。 此时的青城,才和它草原上的明珠这个称号相匹配! “白谷,你在看什么呢?”卢象升来到城头在,找到了正在眺望的孙传庭。 两人一为正职,一为副手,却没有那种紧张的关系,反而私交很好,私下里都是以字相称。 “我啊,我只是想看看白城在哪!”孙传庭笑道。 “你还打算筑城啊,就脚下这道城墙,花费了我们多少工夫,若不是有水泥这神奇之物,怕是还建不起来呢!”卢象升跺了跺脚下的城墙。 “不筑城不行啊,想要守住草原,必须得筑城,只有有了城池,我们才能牢牢锁住草原的土地,将之捏在我们汉人的手中。”孙传庭叹口气道。 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感想,现在虽然关内和草原的联系加强了,而且也正在研制羊毛纺织技术,听说将要出成果,那时候经济交流,两边关系自然密切。 但在孙传庭看来,这依然不够,经济交流只是让草原上的牧民过上好日子,不会背叛,但却不是守住草原的城墙。 一旦西边更加强大的瓦刺打来,面对海量的骑兵,汉人拿什么守住草原? 只有城池,一座一座练成一片的城池,才是面对草原骑兵最好的武器,有了城池,才能守住草原。 哪怕见识过皇帝麾下陆军的强悍势力,他的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加强了,有这样的火器,守城的话会更加厉害。 草原筑城不易,很多东西都需要关内支援,好在有了水泥后,一些东西可以就地取材,很好解决,这就让筑城的成本大幅度下降。 在筑造了归化城新的城墙后,孙传庭对此有极其深刻的体会。 当然,现在朝廷财政紧张,肯定没多少钱支援他,因此下一个城池的选择就非常重要,最好是有筑城基础的地方。 这样建筑材料都非常的方便。 寻摸了一冬天后,孙传庭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地方。一个是距离归化城不远的赵城,还有一个是林丹汗的前王都——察罕浩特城,又称白城。 这两个城市如今都被毁灭了。 白城是在林丹汗西迁后,被女真占据后毁灭,而赵城则是被林丹汗毁灭。那一战林丹汗损失惨重的,但蒙古右翼也失去了和其抗衡的能力,更失去了一座城市。 两个地方各有好处,修复赵城,可以巩固归化城的统治,而若是复原白城,则对于女真的压迫和抵御,有极大的战略作用。 青城和白城正好在东西两头,将蒙古草原大部分夹在中间,若是两座城池巩固,那么广大的区域都将是处在安全区,孙传庭可以慢慢的治理这些地方,将之用城池连成一片。 “你觉得,赵城和白城哪个好?”孙传庭问道,他的精力和兵力,只能让他选择其中一个地方。 “赵城和白城哪个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朝廷中又起风波了!”卢象升拿出一张报纸,将一篇文章放在最上面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 孙传庭接过去,快速的扫视着。文章很短,他不过几分钟就看完了,然而看完后,他却沉默下来。 “怎么,很惊讶吧?”卢象升收回报纸道。 “是啊,很惊讶,陛下竟然会让这种文章刊登出来,的确让人费解。”孙传庭摇头道。 他和卢象升身为明末被人传颂的人杰,看问题的角度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最先注意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我还听说了一个说法呢!”卢象升微微一笑,当下将京师读报人的一些所谓内幕消息给复述出来。 若是直接走草原的话,京师距离归化城并不远,不过才四百公里而已,一些有用的消息,很快就能传递过来,尤其是归化城频繁需要朝廷支援的时候。 “你觉得,这个说法,都几分可信度?”卢象升满脸古怪道,“反正我初听之后,愣是觉得,这就是陛下的真实意图呢!” “不,你的感觉没错,这的确是陛下的真实意图,陛下就是这么打算的!”孙传庭闭目沉思了一会后,肯定道。 “是啊,不然无法解释这些。”卢象升抖了抖报纸,“只是,我很费解,陛下为什么要提前泄露出来。” 若是报纸不刊登黄道周的文章,自然就没有读报人的事,这些高瞻远瞩的战略规划,就不会被传的到处都是。 “造势,陛下这是在造势!”孙传庭嘴角漏出一抹笑意,“你看看,就连我们在这荒僻之地,也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可以想到,在关内,这件事传播的是多么广,多么的火热,陛下的意思已经表达很清楚了,他在等人上钩。” “是啊,陛下果真是雄才大略啊,其作风和汉武真的好像,不光是北击匈奴,还要独尊儒术啊!”卢象升叹息道。 “只是,你觉得,陛下会成功吗?这四本课本里面,能有多少人的内容呢?徐阁老?钱阁老?还是王阁老?” “不知道,我没看过那四本课本,不知道里面有谁的成果,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大的势力,也许能成,也许不能成。”孙传庭摇头,没有看到具体内容前,他也不好下这个判断。 “嘿嘿,我们复原白城吧!”忽然间,卢象升提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当然是为陛下分忧了,有了白城,两城之间的距离就都是我们的国土,开疆拓土之功,好歹能给陛下壮壮声势,而且,内阁处理完宗室的事情,就要推行巡抚衙门,你难道不想坐蒙古行省第一任巡抚吗?”卢象升看着孙传庭道,伸出了手。 “好,就白城,先把‘北击匈奴’的功绩圆满完成,陛下才好‘独尊儒术’!”孙传庭哈哈大笑,啪的一下和卢象升击掌。 掌声清脆有利,回荡在青城城头! 649 真理越辩越明 自黄道周怒斥皇帝毁弃儒教后,帝国日报的报纸销量创了个新高,越来越多的人购买报纸,虽然没有黄道周那一期的销量,但相比国王,却是有较大幅度的增长. 其原因就是在于有更多的人跟着黄道周一样,写文章给帝国日报,谈论批评这件事。得益于读报人的广泛分布,关于教育扩大化以及其课本的消息,几乎让全国读书人都知道了,越来越多的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的人赞同黄道周的说法,只是语气没那么激烈,而有的人却赞同皇帝的做法,他们打着孔圣‘有教无类’的说辞,为皇帝政策鼓吹,还有的人则双方都不靠,而是谈论起八股取士的弊端,认为科举要改,但不是入皇帝这样改,而是要重新定一个学派为考试内容。 就如当初的朱子一样,重新定一个子出来,扶持新的学派上位。这一派的人,基本就是陆王心学的信徒,试图恢复心学的辉煌,再次成为主流。 在明朝中叶,陆王心学几乎取代程朱理学,成为主流,然而到了明末,却渐渐式微,再次被程朱理学赶上,朱学再次光大,其代表就是黄道周。 一时间,报纸上三派混战,鼓吹派指责反对派冥顽不化,抱残守缺,是要将中华文明拖入深渊,反对派指责心学派是标新立异,歪理邪说,其学说有严重缺陷,不足为主流,而心学派则指责鼓吹派大胆激进,其中诸子百家、海外学说混杂,是要断了中华文明的根。 其中,鼓吹派的多为朝廷官员,以徐光启为首,反对派则以推崇朱学的黄道周为首,至于陆王心学,却是以刘宗周为首。 黄道周和刘宗周都是明末大儒,虽都是理学,但秉持的流派不同,一者推崇朱学,一者以慎独为宗旨,别出心裁,试图重振心学。两者本相安无事,却被这次的皇帝编篡课事件,给引得相互激斗起来。 三派在报纸上互相辩论,争夺,互有支持者,一时间极为吸引人的眼球,甚至这股风气还从报纸蔓延到了现实当中,不少人当中辩论,各有支持者。 而在这场辩论中,掐架最狠的反而不是鼓吹派和反对派,而是反对派和心学派,场下的辩论也是以他们为主,其言辞最激烈,态势最火爆,往往吵着吵着两派的学者就打起来了。 这完全是因为当初王阳明的心学,就是靠着批判以朱熹为代表的理学而起的,很多学说针对的都是理学。 在民间,这两派的声音最大,而在报纸上,却是鼓吹派声音最大,甚至一度压倒了其他两派。 在明朝,内阁大学士不仅仅是单纯的官职,也是一种学术上的地位,是权力和学术地位的结合体,有内阁首辅为鼓吹派站台,不少人都跟风起来,尤其是官场上的人物。 这些人见多识广,不仅读书了得,实际事务也非常熟谙,写其策论文章来,有理有据,还有事实数据,辩驳能力非常强,在短短的几次交锋后,就将反对派给压制下去。 至此,整场辩论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从黄道周怒斥皇帝,到三派辩论,再到到底有没有变革的必要,若是有的话,该如何变革。 内阁中。 徐光启翻着这一月来的报纸,看着上面的文章评论,的确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他怎么而已想不到,皇帝启动的这场争端,似乎已经赢了的样子。 这样的结果让徐光启大为吃惊,他原本觉得,这怎么可能获得胜利呢? “首辅大人还在看报纸呢?”钱龙锡来打了徐光启身边,笑着问道。 “是啊,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徐光启也笑着回应,“原本以为应该是一片骂声,结果不仅将心学派的人给引了出来,就连最后的争论也是胜利了。” “是吗?”钱龙锡玩味的笑了笑,“报纸毕竟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陛下想让谁在上面刊登,谁就能刊登上去,不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徐光启一愣,没想到钱龙锡却是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确实,掌控着帝国日报的发行权,只要巧妙的安排,的确可以营造一种反对派大势已尽的态势出来,以达到宣传的目的。 “你太小看陛下了!”然而,徐光启却洒然一笑,站起身来,踱着步,背着手道:“本官到过经厂,看到过天下的投稿,黄道周那帮人的书信明显大为减少,不支之势,极为明显。” “时移势易,世界上就没有一成不变之法,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黄道周本就错误理解先贤之言,以此攻之,他们又怎能不败?再譬如这内阁,不也在上百年的变迁中,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吗?” 说着,徐光启看向其他几个大学士,眼睛中绽放出一种明亮的光芒,那是顿悟的感觉,通过对钱龙锡的剖析,他似乎把握到了皇帝挑起这一场舆论的用意。 “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真理越辩越明,革新之势,从未停歇,也无法停歇,黄道周等人,妄图用一种凝固不变的制度和思想,去桎梏今上,简直可笑,只要将之挑起,大白天下,众人讨论,一切都将浮现出来。” “就如这次大讨论?”钱龙锡忽然插话道:“陛下是料定黄道周等人必败,所以才故意刊登?” “没错,你看最新一期报纸,这几篇社论,写的极为精彩,其横向对比唐宋和本朝,孰优孰劣,一眼便知。公道自在人心,黄道周等人只是跳梁小丑,再怎么虚掩矫饰,也无法掩盖其词穷理屈的真面目!” “陛下,高明啊!”徐光启悠悠叹息,然后转身出了皇极门,悄然而去。 “我等不如陛下,我等不如首辅啊!”钱龙锡也长叹一声,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和徐光启,和陛下相比,自己宛如小丑一般,若能青史留名,他们定然是大嘉赞赏,而自己,不过是聊聊几笔吧! 钱龙锡有些意兴阑珊的走了出去,留下熊文灿、王在晋、朱燮元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两是怎么了,皇帝赢了不是更好吗,自己等人政策的推行会更加顺利呀? 650 带你去个地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黄道周看着报纸上通篇批判的文章,这些文章言辞犀利,尤其是论据扎实,让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然而,这不还不是让他最难过的,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整个报纸版面上,居然没有多少理学的坚持者,仅有的几个,也是发表声明,改弦更张,或是支持鼓吹派id新知识,或是投入陆王心学的门下。 整个报纸上,只有黄道周一人还坚持着,说着心性,谈着道德伦理。 从之前的盛况空前,万众一心,到现在的晨星寥落,这种大幅度的下跌,最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玩弄了手段,让文章无法刊登。”黄道周似乎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抓着报纸朝着往门外跑去。 浑浑噩噩中,他来到了大明门,完全不看守门的士兵,径直往里面闯去。 “来者止步,皇宫重地,不得擅闯!”守卫皇宫的士兵都是陆军中的精锐,那都是皇帝的铁杆,警惕性非常高,一看到陌生人跑过来,立刻就端着火枪瞄准警告。 然而脑袋一片混乱,仿佛陷入魔障中的黄道周根本没有听见,或者视而不见,他只想亲自去皇宫中找皇帝问问,问清楚,是不是他刷了手段,怎么支持理学的文章少了这么多? “诸位不必紧张,他是来找本官的。”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黄道周猛然一愣吗,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是,首辅大人。”士兵们看了眼徐光启,再看看头发有些乱糟糟,形象极其不佳的黄道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把火枪收起来,只是依然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黄道周。 他们要防止这看起来不正常的人伤害首辅。 “黄先生,可还认识本官?”徐光启看了眼黄道周,微笑道。 “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陛下!”黄道周绕过徐光启,想要继续往里面走去。 “你是想去找陛下质问报纸的事情吗?”徐光启似乎看出来他的用意,径直说道。 被人说破内心想法,黄道周猛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怒吼道:“不然呢?若不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仁人志士,岂能消踪匿迹?” “黄先生你错了!”徐光启摇头,“本官以名誉担保,整场辩论中,没有人采用任何不正当的手段。就算帝国日报是陛下的,但陛下却从未干涉。” “不可能,不可能!”黄道周怒吼着,然后吼了两句后,却突然蹲下来,抱头痛哭。 “不可能啊,程朱理学怎么会错呢,程朱理学不可能会错的,程朱理学才是正统,朱子....朱子不会错的!” 黄道周哭的很伤心,也很绝望。 其实他心中早就认定了结果,毕竟为了关注这场辩论,很多人都从南方赶了过来,他们时常聚集在一起辩论。 只是,辩论的人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黄道周一个人了。 “哎!”徐光启叹口气,道:“陛下非是不要理学,不要道德修养,然则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先满足这些,才能再谈道德,再谈心意修养,和陆王心学想必,程朱理学太过注重心性修养,完全偏颇了。” “你跟我来听一堂课就知道了!”徐光启抛下一句话,就上了马车。 黄道周看着对方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的大明门,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跟了上去。他想看看,自己败在哪里,为何没人支持朱学,反而纷纷转头支持其他学说。 马车很快启动,载着两人朝着太学行去,车内,黄道周也没行去说话,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神情非常郑重。 倒是徐光启,只是神情平静的挑起门帘,看着外面的热闹的街道,繁华的景色,让他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顶着巨大的压力干工作是有意义的! 整个一路上,他几乎都是保持这个姿势,一路看着过来。 “老爷,到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走吧!”徐光启说了一声,当先下车,然后看向眼前的门楣! 原先国子监三个字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学二字,本来这里应该挂些自居,以彰显其学术气氛和精神,但皇帝说,太学初创,还没有自己的精神,等一代代办下去,成形了,精神有了,再挂对联。 太学还在发展,现在挂上去,不过是限制了其潜力。 “陛下之胸襟气魄,当真远超常人!”徐光启感慨了一声,让身后一无所知的黄道周莫名奇妙。 两人无言,走进了太学当中。 太学虽然是国子监改建,但是很多东西都翻新重建了,尤其是一些水泥建筑,更是让人耳目一新。 “你来这里干什么?”黄道周不解的问,他本以为对方会待自己参加什么文会,结果却是一个所学院。 对于国子监改为太学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没那么详细罢了。 “上课!”徐光启回到道:“我也是太学挂名的老师,偶尔会来这里上上课!” “上课?上什么课?”黄道周再次问道,他十分好奇徐光启教授的内容。 凭借首辅的身份,徐光启和黄道周以及刘宗周,并称当世三大学术大家。 “地理,算学,几何,海外风土见闻,朝政时局之类的,什么都教一教。”徐光启随后答道。 此刻太学内见不到一个学生,想必都是上课去了,不过也就百多人,分了三个班,就算休息时间,道路上也见不到什么人。 “全都是杂学?”黄道周皱眉,然后他想问,为什么都教授这种杂学,正统理学为什么不教?然而话还未出口,他却被一个现象个吸引在住了。 在操场上,正有一群年轻的学生在跑圈,踢球,甚至还有骑马打着马球的! “这.....这.....为何如此荒唐?”黄道周目瞪口呆。在他印象中,士子就该稳重端庄,不急不躁,不徐不疾,一派高人风范,口中谈玄论德,出口成章。 而不是现在这样,挥汗如雨,在一片场地上,如同野蛮人一般,积累争夺跑动着。 “这是体育课,他们在蹴鞠和打马球。这些都是军中戏,被经过皇帝的改造,如今被引入太学,成为一项很热门的运动。”徐光启淡淡解释道。 “从来没有人规定,文人士子就一定要弱不禁风,孔圣就身高八尺有余,能开强弓,能上战场,太学士子,不过是效仿先贤罢了。”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让黄道周哑口无言。 651 学术的相互促进 “走吧,别看了,这次上课的对象不是他们,是二班。”徐光启随口道,然后往前走去。 黄道周也只能无奈跟上去,然后他依然频频回头,看着那些不断抛洒汗水,在赛场上拼搏欢笑,竞技取胜的士子,那深深的眼神,似乎要将这一幕给刻入心底。 “到了。”徐光启站在意见宽敞的教室面前,推门而入,走了进去。 黄道周却没进去,只是站在窗户边,默默的看着。此刻已经是春季,气温并不低,而且空气潮湿,因此窗户都是开着,便于通风。 开的很大的窗户人,让黄道周能轻易看见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 这些学生都是单独一张桌子,周围都隔开了,每个人桌子上都是些一模一样本子,本子的封皮上都写着某某先生笔记的字样。 而摊开的本子上,也是空白一片,没有文字,只有在前面的纸张上,抄录一些内容。显然,太学目前都吗没有统一的教材,而是老师自有上课,讲什么学生听什么。 黄道周看到这一幕,起初是在皱起眉头,但想了想后,才放松下来。 这也正常,能考入太学的,都是举人身份,而且比普通举人更加的优秀,更加渊博,普通书本没必要,还不如就这样,老师讲实际的,新鲜的知识,这远比一些固定的课本要有作用。 等到先生们经验丰富了,再编篡新的课本给后来者即可。 “好了,上课!”徐光启走进去后,笑容满面道。 “起立!” “老师好!” 学生们很恭敬的站起来,弯腰鞠躬,礼仪到位,虽然简单,却很有秩序,也很真诚。这简短礼仪,看的黄道周心满意足,激动万分。 我就知道,理学是不会消亡的!哪怕倡导新知识的徐光启,也无法完全摒弃理学! “同学们都坐下吧。”徐光启看着眼前的学生,一直脸待微笑。 而学生们,则满脸期待着首辅老师给他们上课,徐光启每个月只给一个班上一节课,没办法,作为首辅,他实在是太忙了,整个大明帝国的事情都要他过问,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到太学来。 每月的这一堂课,就成了学生们最为期待的,没办法,实在是徐首辅见闻特别广播,每次将的东西都能令人眼前一亮。 “今天呢,我们讲讲海外的国家!”徐光启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上次我们说过,大明虽居天下之首,文明独步宇内,但大明之外,亦有文明之地,也有强盛之国家!今天,我们就讲讲这几个国家。”徐光启侃侃而谈。 他今天要将的内容,还要感谢上次福斯托送来的书籍,里面有好多本传记和欧洲的历史,一些古老的帝国都有记载,就算现在的一些国家,也有记载,这就成了徐光启今天的内容。 天下是很大的,陈子龙以前不知道有多大,但现在知道了,几万里之遥,只是等闲而已,而这万里之遥的距离上,又有许多国家,这些国家虽然弱小,但技术发达,国力强盛,若不是太远,必然和大明相争。 听着从徐先生口中不断飘出的一个个帝国,一场场争霸,陈子龙不由得捏住了拳头,原来,那些红毛人竟然如此强大,他们的技术竟然这么的先进,他们竟然占据了海外如此多的土地。 而他也是才知道,大明竟然已经危险到了这个地步,人家已经开着船到了家门口做生意了,我们还在窝里斗。 “徐先生,听闻隔壁武院的学生,他们有一次实践活动,据说是跟着上战场,不知道我们太学有没有这样的活动。”陈子龙忽然站起来问道:“学生觉得,枯坐在这小房间中,实在是消磨时间,不如从现在开始做起,做一点,就让大明强盛一点,改变一点。” “实践活动?”徐光启一愣,没想到这个学生如此积极,“有的,你们好好学,到时候学到的东西还要教给别人呢!” “教给别人?”陈子龙有些兴奋,追问道:“敢问先生,不知是何等事情,也好让学生有所准备!” 徐光启犹豫了下,再次笑道:“也罢,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近一个月帝国日报上的针争论你们都看了吧,陛下在编篡新的课本,作为大建学校后的通用课本,你们的实践活动,就是为这些学校培训老师!” “培训老师?”这个实践活动让陈子龙有些失望,但旋即振奋起来,自己现在也只是渺小的一个举子,做事从小事做起,脚踏实地,一步步干。 “多谢先生,学生明白了!”陈子龙做下去,脸上一点失望的表情都没有。 “这个同学心性不错!”徐光启暗自点头,然后看了眼花名册,赞叹道,陈子龙,好名字。 有了这么一个打岔,徐光启才发现,自己的时间已经到了,遂道:“好了今日就讲到之这里,同学们将笔记好好看下,将来考试要考的!” “老师再见!”学生们再次起身,弯腰行礼。 “同学们再见!”徐光启也是含笑点头,然后走出了教室。 “怎么样?”他看着黄道周问道。 黄道周没有说话,他整个人此刻都沉默起来,良久,他才问道:“你讲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徐光启诧异道,“前些时日,我所说的小国葡萄牙已经有使节过来,和陛下商议开海通商的事宜,只是因为澳门的问题,陛下暂时没有答应而已。”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着,很快就将当日的事情描述了遍。 “你觉得,你的程朱理学,面对这些人种都和我们大相径庭的人有用吗?他们能‘存天理,灭人欲’吗?西洋人强大,且技术比大明先进,若我等不学,待其日益强盛后,难保不再现昔日蒙元之祸!介时在学,悔之晚矣!” 黄道周沉默不语,他是理学大师,但大明依然是一个兼容并包的开放文明,并没有如后世满清那样,走入死胡同,对于他人先进的东西,黄道周能看到,也能承认。 面对新发现的世界和国家,显然理学缺乏和其认识及交流的方法。 “你或许是对的,但我不会放弃的!”黄道周平静的说道,他想通了一些问题。 理学没错,错的是他们这些继承者,没有很好的将理学发扬光大,反而走入了一条歧路,只要将理学缺乏的东西补全,理学,依然是儒教正统。 黄道周没和徐光启说什么,他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转身便飘然而去,他要回去,完善自己的著作。 “能认识到不足,也算不错了!”徐光启微笑,他从未奢望西学成为主流,但只要能促使国内这些学者去反思,去修改,去革新,那他的目的,皇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652 按部就班的进展 “结束了!”朱由检放下报纸,深吸一口气,浑身顿感轻松。 整个事情从三月份开始,到现在已经四月份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全身关注这件事情,虽然他觉得能赢,但事情并无绝对,因此精力都在上面,自己出主意,其他人主刀,撰写各种文章,抨击对方。 好在,最终的结果是好的,自己赢得了这场舆论的争辩,从寄往帝国日报编辑部的信件就可以看出,支持黄道周程朱理学的明显减少,尽管陆王心学也借此趁机而起,但这并不重要。 这场辩论的影响有多大,朱由检并不知道,但绝对能触动一些人,这就够了。他推行这些课本的最终目的是科举,只要取材风向变了,其他的自然而然会跟着变,此刻不过是释放消息,让人跟上而已。 “宗室的审判清理进行的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 “目前各大藩王嫡系都差不多了,依然保留爵位的有一些,大概十几个的样子,其他的包括一些藩王和郡王,而其他的全部都除爵了,目前正在清理振国将军辅国将军一级,大概到五月中旬所有的宗室可以清理干净。”方正化想了想回答道。 “财产呢,有多少,可以胜任教师工作的有多少?”朱由检再次问道,财产才是关键,这关系到接下来朝廷的用度,不光是学校的建立,还有官制的更改。 “浮财大概五百万两的样子,其他很多古玩字画,田宅土地,店铺门面等等都还在贩卖当中,估计大概在一千五百万的样子,总计在两千万两左右。”方正化给了个大概的数字。 作为皇帝的秘书,他对皇帝关心的事情都会过问一二,了解最新的进度,以备皇帝查询。 “两千万!”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这笔财富真是巨大,不过也不足为奇,大明宗室两百多年的积累,有这么多也是应该。 何况里面土地才是大头,最少占据了一半以上,也就是江南之地没有藩王,抄出来的土地较为便宜,但凡江南之地有那么几个藩王这笔钱起码还要翻一番。 “土地也全部发卖?内阁没有留一些在手中?”朱由检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有点不像是内阁的做派,北直隶的卫所裁撤,所有土地都无偿分给了军户,将其转化为民籍,作为征税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朝廷缺钱吧。”方正化犹豫道,他也不太清楚内阁怎么想的,对方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一个太监。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没在说话,他也不指望方正化给他答案,只是顺口一问。 不过就算没有答案,他也能估摸猜出来。佃农和军户并不相同,军户一无所有,而佃农可能有点土地,只是不多,而且军户世代为国奉献两百年,分给他们土地应该,但佃户不同,来源千奇百怪,朝廷是不可能免费给土地的,想要土地,行,拿钱买。 当然,朝廷极度缺钱也是一个重大原因,就今年,下半年的官员俸禄和很多开支都没有着落呢。 “宗室中,有识字基础,且愿意当先生的,大概一万三千人左右,不过多分布在北方,南方较少。”方正化见皇帝没有什么想问的,便继续说道:“有些宗室虽然流落到了南方,但这边讨生活容易,很多都有了稳定的营生,并不愿意更换。” 大明虽然限制宗室,但真正管理严格的是那些宗藩嫡系,对于一些很远的分支流落在外讨生活,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人不能从军为官,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万多人,足够了。”朱由检点了点头,这个数字完全够用了,大明养了这些宗室这么久,该他们奉献了。 教书先生的薪俸并不高,一月五钱而已,也就是五枚小钱,不过一般他们吃饭是在学校,住在学校,能节省很多开支,五枚小钱,足够过日子了。 虽然清苦,但比很多农家人是要好很多了。 “内阁有具体开展的方案吗”朱由检问道,虽然他确定了教育扩大的战略方向,但具体的方案还是由内阁确定。 “有了,内阁有详细的计划,奴婢只知道个大概。”方正化看了皇帝一眼,见万岁爷没有不满,便大致的说了说,“昨日徐阁老去了太学讲课,那些学生很想和武院一样,参加实践活动,徐阁老考察了下,觉得他们基本能够胜任,故而和杨祭酒商量了下,提前开始教学方面的培训。” “等到宗藩五月审理完毕,这些太学生就从京师出发,前往各地,进行学校建设和人才培训。各方接洽由礼部负责,介时五百万浮财中会分出一百万两,作为启动经费,由给的衙门拨发给太学生。” “一万两,一百人。”朱由检沉吟了下,别看他和朝廷都是成天上百万上百万的讨论,十几万都不够用,入不敷出。 但那是放在一个国家层面来看的,若是放到个人或者地方某个小单位,一万两是个很庞大的数字了,购买力极强,放到后世差不多相当于七八百万到一千万的样子,用来做最初期的教育足够了。 “通知刘若愚和许显纯,密切关注这件事的进展,这一百万两,不,这两千万两,若是有任何人敢动,直接抓人,审讯。”朱由检说着说着,语气便森寒起来。 如今这两个特务机构,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大明,只要有县衙的地方,就有两个机构的存在,其能力比以前翻了几倍,每年上百万两银子的投入,不是白给的。 两个部门相互监管,相互竞争,业务又有部分重叠,竞争便自然而然的展开了,若是关注一件事,朱由检往往会让两个部门一起办理,其效果是最好的。 当然,资源有些浪费罢了。 “是!”方正化有些咂舌,自从东厂和锦衣卫的摊子普卡后,皇帝已经很多少让两个部门一起盯着某件事了。 “对了,黄得功出发了吗?已经一个月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朱由检似乎想起什么问道。 这件事还是一个月前定下的,不过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关注舆论和辩论,没有注意了,不知道进度如何。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今日大军开拨。”方正化顿了顿,道:“陛下要去看看嘛?” “不了。”朱由检摇了摇头,“对了,他们准备在哪里登陆,打第一战?” “这个奴婢不知道,兵部那边也没消息,似乎是黄将军自己决定的!”方正化为难的摇了摇头,这已经属于军事机密了,不能随便传,他也不敢打听。 “这样啊,那还是去看看吧,也算是为黄得功壮行!”朱由检改变了注意。 “好嘞,奴婢这就去准备车架,通知其他人。”方正化恭敬的退下去。 653 一定要和大明交好 福斯托站在窗口,凝重的看向远方,眉头紧锁,思绪很重。 他是印度总督派遣过来的使节,级别和马士加路也差不多,甚至更高一些,权力也很多,能答应很多条件,当然,最终这些条件还是要印度总督同意,但他同意的,印度总督基本也会同意。 然而,对于澳门这件事,马士加路也却不敢轻易的答应,回到印度后,他无法说服总督大人。 “澳门,该死,怎么会是澳门呢!”福斯托忽然咒骂起来,其他任何条件都好说,他都有信心说法总督大人,给出答应的理由,但围堵澳门,他真的无法做主,也无法轻易做主。 实在是澳门的地位太重要了,这个地方是葡萄牙贸易量超过西班牙和荷兰的保证,一旦失去这里,就凭借费福港,根本无法和马尼拉以及巴达维亚抗衡。 反正都是出海,去那边对中国商人都是一样的要冒巨大的风险,而且去马尼拉利润还更高,干嘛不去? 尽管费福港会取代澳门的地位,但是损失的贸易量,却是福斯托无法承受的。 “福斯托先生!”正当他沉思时,一名中年军官走进来,急促道:“在前的大街上,有军队经过,我们去看看吧,这样可以更好的评估大明的军事力量。” “军队路过?”福斯托皱眉,“难道没人驱赶吗?” “没有,那边很多当地的百姓观看,只要不上前阻碍军队的行进,是不会有人驱赶的。”军官笑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是能确切断定大明的军事力量的机会,也能为是否放弃澳门,提供有力的支撑。 “好,我们立刻前往。”福斯托眼睛一亮,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大明的军事力量强悍的话,他想不放弃澳门都不行。 很快,福斯托带着几个人从会同馆出去,前往军队经过的大街。他带了五个人,都是各方面的军官,也损失当个佐证,向各方面证明大明的军事力量。 然而,来到大街上时,他们却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堵得人山人海,顺天府的衙役已经出动,正在驱赶人群,让百姓将道路给让开。 福斯托等人也在驱赶行列,尽管他不停的叫嚷自己是友谊使者,但衙役们根本不管,一律将他们赶开。 “一群粗鲁的家伙,怎么能如此对待一位绅士呢!”福斯托皱眉大骂道,然而人生地不熟,他却毫无办法,就算他回到会同馆去投诉,这群傲慢的东方人却根本不会理会。 “先生,这边。”发现军队行进的军官指了指旁边的酒楼,这个就留就在拐角,能清楚的看到经过的军队,视野非常好。 “哈哈,真有你的,路易斯,我们就去这里。”福斯托大笑起来,然后立刻带着人进了酒楼,要了个临街的位置,立刻观察起来。 这里的位置果然极好,他们朝着东方以观望,一列整齐的队伍就映入眼帘,宛如长龙蜿蜒的队伍,顿时让他们心生震撼。 他们不是震撼陆军的严整和纪律额,在欧洲,残酷纪律下训练出来的方阵士兵并不比陆军差多少,而是震惊,在这个东方的国度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士兵。 “他们用的是火枪,战术也是方阵!”随性而来的军官们一眼就根据武器和训练,看出来陆军作战的主要战术。 “他们的士兵用的是长矛火枪方阵,他们的骑士身着胸甲,他们的海军操弄着盖伦炮舰而且,他们的国度比整个欧洲加起来都大。”福斯托双眼失神,喃喃自语。 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战胜,想想国内那份想要三个月侵占大明的计划书,他就几乎想发笑。 真的要因为澳门和这个国家交恶吗? 福斯托茫然的看向那些军队,他仿佛看到了未来发生的场景。 因为不愿意让出澳门,葡萄牙失去了和大明交易的资格,贸易的大量流失,让贵族老爷们纷纷叫嚣,开启战争,然而遥远漫长的距离,让印度洋的舰队来到这里,都疲惫不堪,更不要说对方海量的陆军。 在陆地和海洋的双重进攻下,他们丧失了所有南洋的殖民地,最终被迫退出这块到处都是黄金的国度。 “不,这样的情形绝对不能发生!”福斯托猛然清醒过来,他的心中易经理做出了决定,一定要和大明较好,哪怕放弃对澳门的控制权也可以。 反正只要有贸易资格,有没有澳门都一样! “我决定答应明国皇帝的先决条件,放弃澳门的主导权!”福斯托回身看向身后的五人。 “印度当局不可能会答应的!”一人平静的回答道,虽然他也认为答应明国皇帝的条件是别无选择的事情,但是遥远的印度当局却不这样认为。 “我会说服总督大人的!”福斯托坚定道,只要这些人将自己看到的东西转述回去,他不认为印度当局有信心和这个庞大古老的国度开展。 “你是使节,你做主!”其他人耸耸肩,再无异议。 “那走吧,我们去找大明皇帝。”福斯托带着人,回到了会同馆,将自己的意愿转达给会同馆的官员。 然而,接待他们的,却并不是预想中的皇帝,而是兵部尚书毕懋康。 “为什么不是尊敬的皇帝陛下召见?”福斯托诧异的问道。 “皇帝现在没空,而且澳门的移交是一个军事问题,故而是本官来和你接洽,等澳门移交完毕,再找你的就是商部尚书了。”毕懋康回答啊。 福斯托无奈,只能和对方商议起来,如今是他们求着大明,在不满也只能憋着。 而此刻,皇帝却站在大明门楼上,看着下面不断经过的士兵,每个士兵经过大明门,都会朝他举手敬礼! “此去朝鲜,最重要的就是保全自身,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朱由检将后世很有名字的一句话传授给了黄得功。 “存地失人,存人失地?”黄得功喃喃自语,似乎领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懂。 “这句话是你在朝鲜行动的宗旨,你慢慢琢磨。”朱由检笑了笑,又问道,“第一站你打算在哪里停留?” “回陛下,末将打算在济州岛上停留,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济州岛既然割让给了大明,那作为后勤基地最为合适不过,以此为基础,逐步从南到北,一步步以坚城为依靠,和女真在慢慢周旋。” “末将认为,将女真拖在朝鲜战场上,不让他们离开,慢慢放血,是对大明最有利的结果!”黄得功一脸的自信。 “这个想法很好,照着去作吧。”朱由检满意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654 抓紧时间 四月,朝廷无大事。 朝政有条不紊的运转着,宗藩在按部就班的审理,黄得功已经出兵朝鲜,登陆济州岛,构筑后勤基地。 毕懋康和福斯托的谈判也正在焦灼中进行,一方坚持要先移交澳门防务后才进行下一步,一方则要先行确定商贸合作协议,再行移交。 两方就此僵持不下,最终,经过多日的磋商后,各退一步,一边由海军留守人员前往澳门接管防务,一方面福斯托直接对话内阁,展开谈判。 周延儒出海,只能内阁顶上,而具体负责的,则是熊文灿,他从北直隶的繁杂事务中抽出身来,正好手头没有太多的事情,由他负责正好。 整个四月都比较平静,所有的计划都在逐步展开,只要静静的等待结果就是,因此朱由检显得有些无聊。 好在,他对自林丹汗之战中掳掠而来的草原美女还有着新鲜劲,因此日子倒也不算难过,每日调戏调戏草原熟女,做些羞人的事情,倒也自在。 不过,身为皇帝,终究有些小事情会找上来。 “什么,孙传庭想要出兵察罕浩特,重新修复这座城池?”朱由检看着曹化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拿地图来。”朱由检立刻让人将地图拿来,仔细的看起来。 察罕浩特城又称为金刚白城,或者是白城。其位置在今赤峰市境内,西拉木伦河北部,大兴安岭山麓下,阿巴嘎哈喇山山阳,巴音和硕河北岸的平原。 这里是巴林部的境内,曾经辽国契丹在这里有一些城池的遗址,林丹汗就是在其中的一座遗址上修建的金刚白城。 这里的位置十分险要,交通四通八达,无论是对科尔沁的控制,还是对大明的压迫,都十分关键。 如今,女真的势力已经蔓延到这边来,在击败林丹汗后,就占据了察罕浩特城,但是后来又将之毁掉,如今这里也就成了一座遗址。 大明若是能占据这里,对于女真来说,将是一种中的压迫,然而,城市被毁掉后,想要固守,就必须重新修复。 而女真是不可能看着大明修复这座城市的。 一旦明军的部队抵达,双发在这里爆发一场大的战斗,不光是女真将倾尽全力,就连科尔沁也会倾巢而出。 以目前归化城的状态,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孙传庭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计划?”朱由检不解的问道,“他吸收消化完了察哈尔部的牧民吗,他彻底征服了鄂尔多斯部了吗?他击杀了林丹汗吗?” 一连三问,让汇报这件事的曹化淳顿时冷汗连连。 “陛下,这......”曹化淳期期艾艾,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复。 “哼,料他们也没这么快!”朱由检冷哼一声。 察哈尔击败了土默特永谢布等联军后,就侵吞了他们的部众,这些部族的名称,可以说是消亡了,整个地区,只有一个部族的名称——察哈尔。 而今击败了林丹汗后,孙传庭也没有恢复那些人原来称呼的意思,依然是以察哈尔的名字称呼,就是为了让他们忘却以往的名字,重新开始生活。 这些人对察哈尔没有认同感,又无法使用曾经熟悉的名字,空虚之下,最是容易为外来文化所传趁,这是汉化他们最好的时机。 半年来,佛道两教频繁出关传教,和当地的喇嘛教、萨满教争夺信仰,而一些从关内流放的人也出现在这里,带来汉文化的生活和礼仪。 而鄂尔多斯部,也在这种侵袭下,和归化城的联系逐渐密切起来,物资、人员交流频繁,也渐渐听从归化城的调遣,他们派驻到归化城的战士也听话好用多了。 这一切都在慢慢的进展,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刚刚开头,想要巩固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时候,孙传庭却大胆激进,想要跳跃式的发展,朱由检怎么可能有好脸色。 “他若是想要建成,巩固统治那就去将赵城修复,和归化城互为犄角,然后打通维护好草原上,从归化城到京师的道路,这才是正事。”朱由检冷然道:“上个月,朝廷派往关外的信使、邮差等,十个中有三个都牺牲了,商队和物资运送队伍也是频繁遭到劫持,道路不畅,如何能做好工作?” 如今的朱由检,并不需要什么大胆的战略部署,这样的战略,有了奇袭归化城就够了,不需要第二次。 他现在要做的是求稳,将国内的事情做好,将钱收上来,那就是最重要的事情,有钱有后,再发动大战不迟。 现在要做的是夯实基础,孙传庭要做的,就是梳理从归化城到京师之间的草原,将其完全纳入掌控下,多建城池,作为各个丰美草滩的管理中心,将编户齐民,税赋征收的工作做好。 “回复他,让他老实点,按照内阁下发的策略去做,不然朕唯他是问!”朱由检冷哼道。 孙传庭是人才,但也需要时时敲打,不然骄纵起来,必然酿成大祸! “老臣明白了!”曹化淳擦了擦汗后点头道。 “去吧,让内阁加快财务的清点和核查,让大理寺那边加快对宗藩的审理,地方不够,就借用五军都督府的地盘,反正那边今后也不会再用了,务必在端午之前,将一切事情都给解决掉。”朱由检想了想道。 “是,老臣这就去办!”曹化淳行了一礼,然后退下去。 端午节的时候,周延儒差不多就回来了,介时商贸谈判差不多可以完成,开海在即,就以目前海军的数量,还真不一定能维持得了海洋的平静。 尽管目前打掉了最大的福建广东最大的海盗,但若是管制措施和维护跟不上的话,多如牛毛的小海盗又将滋生,还有还要的基地和港口,都要修建,不然还海军的活动范围都扩大不出去。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都需要人去办! 所有动作,必须要快,到了下半年,朱由检推测,北方恐怕又将起战事,黄太吉可不是任人揉捏的住,他一旦发现朝鲜战场的真正目的,恐怕不会任人算计放血,肯定会有反击措施的。 “方正化,传令给许显纯,命令锦衣卫加大对林丹汗的追铺,派遣更多的人进入青海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旦发现对方踪迹,立刻擒拿暗杀,中秋之前,朕要么看到林丹汗的人头,要么林丹汗在皇极殿给朕献舞!”朱由检冷冷的吩咐道,强大气势,让周围伺候的人噤若寒蝉! “是,陛下!”方正化低头应道,而后匆匆离去。 时不待我啊!看了眼天空,朱由检再次回转深宫之内,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要抓紧时间享受。 655 放弃一切的自由 “你自愿放弃唐王之位?”大理寺中,陈扬美看着眼前的年轻藩王,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的!”朱聿键平静的说道。 他继承唐王的王位后,就一直在南阳,最后因为仗杀两个叔父的案件上京,最终得出的结果并不太好,家产充公,但妄为你保留。 能够保留的王位,朝廷还是有俸禄给予的,毕竟对于藩王的体面还是要估计一二,但真正能保留王位的人绝对是少数。 朱聿键也是因为支持宗藩改革的言论,而酌情考虑的。然而,现在他却自己要求放弃王位,着实令人有些不可思议。 见多了因为王位被剥夺后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场景后,陈扬美对于朱聿键这个主动放弃的人倒着实另眼相看。 “为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自我上书朝廷,支持首辅大人宗藩改革后,我心中就打定了注意,藩王之内,丑恶之处,相比陈大人已经有所见闻,我实不愿意在回到那种地方,不如推去一切身外之物,求一个逍遥自在。”陈扬美轻松的说道。 他的两个叔父,一个直接被他仗杀,另一个因为参与谋杀他父亲,也已经被判处死刑,择日就要问斩。 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各地藩王世袭都有不少,而且多是嫡系,这些人无人敢惹,又不能出城,不少人心智扭曲,以作恶为乐。 对于藩王的处置,朱由检的态度就是从严。 仇人都没了,朱聿键自然一派轻松,只要放弃引起一起诶灾难的唐王之位,他就将和以前的生活所割裂,重新开始。 “如此心性,倒是可惜了!”陈扬美惋惜道。 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开的,尤其是亲王之位,虽说能否继承还是个问题,但朱聿键能看得开,也殊为不易,年轻人中,有这样心性的不多,在加上此人从小饱读诗书,若是多加磨练,绝对是一名很好的官员。 但可惜,皇帝虽说放开了宗室,可以经商谋生,但科举做官的话,估计够呛,王莽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陛下不是给我们安排了营生吗,每日寄情山水,读书自娱,或与孩童为伴,倒也逍遥,只是希望陛下莫要将我分到一个青山僻壤之处就可。”朱聿键微微一笑,面对陈扬美这新晋朝廷大佬,也没什么紧张。 虽然没了唐王的位置,但身居高位的经历,依然在他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那种淡然面对所有的从容,让人实在难以忘怀。 “这个倒好办,本官会和孟尚书打给招呼,给你分配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富庶之地,也好潜心做学问,如今陛下求新求变,与圣贤经典一道上也是如此,若专注在次,也是一条出路。”陈扬美捋着胡须说道,他是真的很欣赏眼前这位年轻人,若不是宗室身份,自己倒真想将之收在门下。 面对陈扬美的好意,朱聿键真的愣住了,没想到这位老大人如此热心,哪怕现在自己成了个普通人。见惯了藩王府内尔虞我诈,人情冷暖之事,这种单纯的欣赏和帮助,让他心中颇为感动和温暖。 “多谢大人美意了,在下无以为报,只能就此感谢。”朱聿键深深鞠了一躬,他不是迂腐之辈,若能去个好地方,也不会去推辞。 “无妨,你放弃唐王之位,也是陛下乐见的,就算将意愿上报皇帝,陛下也不会拒绝的。老夫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当不得如此。”陈扬美乐呵呵道。 “依然要感谢老大人。”朱聿键摇摇头,他谢的不是对方帮助自己,而是这种单纯的不求回报的热心,这种经历,在他目前短暂的生命中,是极为少见的。 “你先回去准备吧,后日就是端午节,好好过个节,端午之后,或许就要启程了。”陈扬美透露出一个消息。 “后日就是端午了?”朱聿键一愣,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就到了端午节。 说起来他从小到大都没正经过过节日,每日饭都吃不饱,呆在冷冰冰的王府内,唯一的依靠是生病的父亲,节日庆典什么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还是有点关系的,节日贡品多,他可以偷偷去寻摸一些回来果腹。 “借大人吉言,我会好好过这个端午的。”朱聿键拱手道谢,然后走出了大理寺衙门。 “这就自由了吗?”他仰起头,看向天空。 灼热的太阳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已经逐渐显现威力的阳光,晒了一会就让人有些热,但还可以忍受。 街上行人都是喜气洋洋的,行人很多,摊贩也很多,有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也有身着短打的普通农人百姓,他们随意走着,神情慵懒而满足。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没有阴冷而窥视的眼神,没有冰冷而沉默的压抑,也没有尖锐而冷厉的太监,一切都是这么温暖,一切都是这么自由。 自己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读书就读书,想吃肉就吃肉,没有人说教,也没人训斥。 “这种感觉,真好!”朱聿键微微一笑,便在大街上溜达起来,慢慢的往十王府走回去。 他们这种藩王一般都住在十王府,资格不够的则是官衙或者会同馆,再不够就住客栈,京师偌大,肯定不会少了他们住的地方。 京师繁华而热闹的生活,让他既陌生又新鲜,光是看着,他就觉得美好,因为这就是他今后要过的日子,像普通百姓一样,享受人间的温暖和美好。 “这是什么?”走着走着,朱聿键来到一处有些陌生的地方,这里有一个高大的门楣牌匾,而且还有人守着,不少行人好奇,但却进不去,都被守门人给阻挡住。 “太学?”他好奇的往里面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只看到一群年轻的读书人从里面深处走出来。 “这就是要教导我们的太学生吗?”他身为亲王,也听过礼部的计划,似乎就是这些人培训和帮助他们,将各地的学校给建立起来。 “也不知道我会和哪一个一起出发!”朱聿键仔细看了眼这群太学生,将他们人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边,他正打量的时候,太学生中也有个人恰好看过来,两人眼神对视了下,互相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将眼神错开。 离开太学的大门,朱聿键便往孔庙走去。 他要去那里祭拜一番,今后吃起了教书育人的饭来,总要白白祖师爷的。而等他从孔庙出来后,却又看到了一墙之隔的武庙,听说武庙易主,恢复了武成王的祭祀后,朱聿键寻思了一会,也进去拜祭了一番。 不管有没有用,拜一拜总是没错的。 656 太学实践活动 “定生,这次放假你是回令尊那里吗?”陈子龙问道。 “是啊,端午休沐,我父亲正好在家,我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陈贞慧有些不好意思道。 或许都是因为姓陈的缘故,他们俩的关系不较好,虽然是入学后认识的,但现在也有些无话不谈的样子。 “是关于这次实践的事吗?”陈子龙憋着笑意问道。 太学管理严格,平日休息时间不多,现在虽然临近端午,但绝不是放这么久假的原因,真正原因是端午之后,他们就要启程,前往全国各地,进行征集的实践。 这次的实践非常的重要,实践活动的成绩,会影响到他们的毕业分配。不用说的,成绩乐师亮眼,到时候分配的地方就越好,留在京师只是等闲,如今各部缺人,好差事一把大,只要进去,就不愁职位。 若是不好,估计就下方到地方了,地方更加缺人。虽然说,之后都会到地方历练,但从京师下去,和从地方开始,那种发展程度截然不同。 “是啊,对于实践活动,我真的没什么信心。”陈贞慧有些忧虑道。 这次的实践活动可不简单,上百名太学生,基本分在上百个地方,身边不会有同伴,一切事情都要他们自己做。 一所学校,几十个老师,上万两白银的巨款,这三样东西压的他们沉甸甸的,非常难受,陈贞慧有些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他是家中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父亲又是朝中官员,如今虽然只是在都察院,但听说混得不错,平常有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来处理,因此没遭过什么罪,这次要单独历事,慌乱是在所难免的。 “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去求求令尊,让他给你调换个地方,让你去南直隶的州府,这样会容易很多,想必你家在南直隶多少有点门路,到时候遇到问题,也有求助的地方。”陈子龙微微一笑道,然后眼神却不期然的和门口一人对视了眼。 他和对方都愣了下,双方相互一笑,便错开眼神。 “这......”陈贞慧听了陈子龙的话后,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随即明显有些意动,但却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吧,让同学们知道了,会被人笑话的。” 说着,他白皙的脸颊微微一红,然后偷偷朝着四周看了下,生怕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一样。 “嘿嘿!”陈子龙回过神,神秘一笑,“我们的实践活动早就确定了下来,至少徐阁老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就确定了,都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说分配的地方有没有确定呢?” “已经确定了吧?”陈贞慧语气不太肯定的回答道。 “既然已经确定了,那么刚才祭酒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宣布,而是只说了实践活动的具体事宜,就让我们解散,端午后回来再领取关防文书,告知地点出发?”陈子龙玩味的看着陈贞慧。 “哎,是呀,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呢,难道祭酒大人忘了?”陈贞慧一脸呆萌的问道。 “你....”陈子龙看着陈贞慧的样子,真的有些无语了,这家伙真的比我大四岁么,怎么这么单纯呢,亏他还有个当官的老爹。 陈子龙家中世代务农,只有到了他父亲的时候才突然发迹,高中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然而好景不长,他父亲因为魏忠贤罢职回家,之后不久病死,他也就没了依靠,一直都是靠着自己谋取拼搏。 也许是因为遗传了父亲的文采,他在南直隶一代文名颇盛,被人欣赏,也因此得知了这次太学试,最终凭借实力考取。 “留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就是给你这样的家伙找人疏通关系的,对于陛下来说,谁去哪个地方建学校根本不关心,只关心学校建的好不好,至于有没有得到家中的帮助,只要不是同学间帮助,那就不是问题,有这样的背景关系,也是你的能力!”陈子龙恨的牙痒痒道。 若是父亲没有病逝,现在也该和陈贞慧的父亲陈于廷差不多,有能力为儿子铺一铺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默默的等待最后的裁决。 “真的?”陈贞慧一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亏你每次回家都会问令尊朝政之事,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陈子龙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嘿嘿,卧子,多谢你的指点,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我先走了啊!”陈贞慧乐得跟什么似的,打了声招呼就飞奔离开。 “有父亲的感觉,真好!”陈子龙看着欢快离去的陈贞慧,再看看周围和他一样飞速离开的同学,心中不禁微微一黯。 他家发迹全靠父亲,再无其他依靠,以至于父亲去世后,陈子龙举目环顾,竟然没有人能帮他一二,只能靠自己。 “不过,我陈子龙不比谁差,哪怕无人相助,我也能做好的!”陈子龙一脸的坚定。 戊辰科的事情对他冲击很大,似乎让他心性一下子成熟起来,之后他消沉了很久,见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对于事实,对于学问,对于世界,都有了自己独特的认识。 如今,尽管在世上,茕茕孑然,他却无所畏惧。 陈子龙在警示剧目无亲,却也不愿意住在学院之中,他利用这难得的假期,开始在京师走访观察起来。 自今上登基后,京师的变化很大,京营被裁撤,重新选拔,上直卫所大部分被裁,军户划归民籍,各种陈旧的街道和破烂之处被翻新,城墙重修修建,扩大。 整个京师,和三年前截然不同,更大的不同,则是京师百姓的精神面貌了,多了些笑容,少了些菜色。就连进城的农民也是如此,过往的愁苦似乎都一去不复返,颇有些文人笔记中描述的,万历年间的境况。 这种变化让陈子龙非常好奇,他打算利用几天时间,一一走访,尤其是京师外面的皇庄和工厂,更是要去看看。 听说,那边每个皇庄和工厂都有学校,教授的知识似乎都和他们领取的课本大同小异,那边既然已经办起了大量的学校,必定有着丰富的经验,去看看说不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你们有家人长辈,我陈子龙却有一双腿,一对眼睛!”陈子龙自信一笑,然后背起行囊,前往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657 和传闻不一的武功三卫 京师很大,而且还要去往京师外面的,走访那些田庄,不雇辆马车时间上绝对来不及。 虽然说是靠腿,但陈子龙可不会傻到真的靠走去完成自己的计划,就算累死,几天时间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况且,如今京师道路都重新铺设了,全部都是平整的硬化路面,京师附近也是如此,四通八达的道路也都在慢慢铺上水泥,坚硬的路面,让马车行走非常舒服,坐车再也不是一种折磨。 放假的第一天,陈子龙并没有出城,而是在京师中开始逛起来,其对象,主要是以前的上直二十留卫。 包括裁撤的卫所和未被裁撤的武功三卫,当然,锦衣卫和孝陵卫并不在其中。 卫所军户在京中都有自己的居住地,其中武功三卫的人基本都在一起,在城南的荒僻的地方,索性这里都是归工部管辖,人多,很好找,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来到了这里。 明朝的匠户制度,说实话,非常的不人道,将人世世代代的困束在一个地方,偏偏其待遇又非常的差,和种地的卫所一样,武功三卫的匠户是没有俸禄的,他们就是靠着做活来维持生计。 但这也没有形成一个制度,在卫所的辉煌期过去后,生计就越发的艰难,弊病丛生,克扣空饷之事,都成了惯例。 这种管理上的堕落,导致大明军械越来越垃圾,军刀砍了几次就卷刃,鸟铳炸膛,棉甲偷斤少量,做工极差。 来到这里之前,匠户们悲惨的待遇陈子龙都有所听闻,本以为,他过来后,看到的会是一片悲戚的神色,就算现在有过改观,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 陈子龙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眼前和热火朝天,老人孩子妇女齐上阵的样子,真的是悲惨的匠户们吗? 虽然孩子很瘦弱,但脸上却没有菜色,而更火的青壮们,更是红光满面,就连老人和妇女,虽然活计很累,挥汗如雨,但脸上却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 “老丈,这里是武功三卫的驻地吗?”陈子龙走到偏一点没有烟尘的地方,朝着以为走在旁边休息的老人家问道。 别看老人家年纪大了,但就在刚才,陈子龙还看到对方挑着一旦子砖石过去,那分量,陈子龙自认为自己是担不动的。 “是啊,怎么不是,都两百年了,从没变过。”老丈乐呵呵的回答道,甚至还巴拉了两口旱烟,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那这是怎么回事,武功三卫不是匠户营地吗,怎么都在盖房子似的,不用生产朝廷的军械吗?”陈子龙让过了对方吐出的烟圈后,不解的问道。 武功三卫的驻地,既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也是生产的地方,弓箭、棉甲、鸟铳等东西都是在这里生产的,一般白天是看不到青砖的,都在工坊中劳碌着呢。 “嘿,你这娃儿看来是第一次来吧?”老丈看了眼陈子龙,见对方一派书生打扮,便谈兴大发。 “愿闻其详!”见老丈这个样子,陈子龙就知道有些,也不嫌脏,撩起衣服,就在旁边坐下,然后又将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读书人就是文绉绉的。”老丈看了眼水壶,推谢道:“不用了,老头子不渴,只是累了,没劲,扒两口烟歇歇。” “老丈,这里面可不是水,而是酒,好酒,不信你闻闻?”陈子龙笑着将水壶再次递过去。 想要人开口,一点小心意是必不可免的,礼多人不怪。 “哦,那可要尝尝了!”老丈眼睛一亮,这年头,酒可不便宜。 接过水壶,老丈猛地灌了口后,眼睛一亮,连声道好酒,然后又喝了两口,才将水壶还回去。 “老丈,这酒呐,就是给你解渴的,劳烦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陈子龙一指着哪怕忙碌的景色道。 “你这娃儿,还是个讲究人!”老丈高兴道,将水壶拿着,再次喝了口,摸了摸嘴巴,然后开始给陈子龙讲起来。 “说起来呐,咱这武功三卫,几百年来,这日子是越过越差,虽然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些有作为的尚书上任,整顿一二,但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又恢复原状。” “你若是去年来看,我们这还是跟过去以往一样,吃不饱、穿不暖,日子苦不堪言啊!” “不过后来呢,听说朝廷发生了大事,工部尚书被抓了,连带着工部被抓了一大批人,新的张尚书上任,我们这日子好过了点,起码不会挨打了,毕竟陛下的军械都不从我们这里走了,而是将作监生产。” 这些东西都是陈子龙知道的,轰动朝野的贪腐案件,可是十分有名,当初可是抓了不少人,牵连的甚至更加广阔,包括当初的辽镇,都牵扯其中。 这个案件,和中宫案,以及他参与的戊辰科事件,一起号称今上登基之处的三大案。 正是这三大案的雷厉风行,严酷手段,将朝廷风气给彻底扭转开来,以至于后面上任的尚书,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其中工部尚书张凤翔就是之一。 “那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呢?”陈子龙指了指道,偶尔的接话问话,能让人更好的讲述。 “这个啊,那是孙侍郎上任后的事情,孙侍郎之前可是负责将作监,我们这就有不少大匠,当初就被挑到将作监去了,他们现在那日子,可真是神仙才过的,每日都有酒有肉,还有固定的薪俸可以拿,做得好还有赏钱,真是羡慕死人啊!” 老丈说着,口水几乎都留下来了,搞得他立刻举起水壶,狠狠灌了一口酒,将嘴巴中的口水合着酒一起吞下去。 “孙侍郎我知道,不仅是将作监掌印,还是首辅徐大人的学生,很精通西洋学问。”陈子龙趁机插了一句。 “首辅大人的学生,难怪这么厉害!”老丈有些侧目,似乎吗明白了什么,顿时兴奋起来,继续说道。 “孙大人上任后,就立刻推行什么标准化流水生产,让我们每个人都只做一个环节,其他环节交给别人去做,然后还将原来的工坊给推倒,重新弄了新的,高大的工坊。” 老丈指着远处影影绰绰的高大建筑物道,“这既是我们新的工坊,都是水泥砌成的,又高大有坚固,还特别敞亮,在里面做事可带劲了。” “水泥!”陈子龙若有所思,这玩意他屡屡听闻,每个人都赞叹不已,堪称建筑方面的神器,只是他至今还未见过。 658 忠烈遗孤 “老丈,你这在大兴土木,有水泥吗?”陈子龙好奇的问道。 “自然有,水泥石将作监的秘技,孙侍郎乃将作监掌印,怎么可能会没有。”老丈指了指正被人用独轮车送过去的东西。 上面是一个灰扑扑的细麻袋,有很多细腻的灰尘附在表面,看着挺脏的,陈子龙没想到这就是所谓的水泥。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他有些失望道,总以为这种神物有点不同寻常之处呢! “嘿嘿,你知道个啥,所谓神物自晦,不起眼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神器。”老丈哈哈笑道,却没有深入去谈,对于很多人来说,水泥还是非常神秘的,需要保密。 “老丈,你这用到了水泥,是要间什么大工程吗,是侍郎大人要修建大工坊吗?”陈子龙看着杂乱的人群问道。 “工坊,不不不,这里可是我们住的地方,怎么会修工坊嗯,是孙大人给我们在建房子,三层楼的房子,没听说过吧!”老丈自豪的说道。 “建房子,还是三层的,用水泥?”陈子龙吃惊的问道,武功三卫何时这么牛逼了,竟然能用水泥建房子? “是啊,这都是侍郎大人给我们争取的!”老丈感激道,“不仅如此,我们还和将作监的工匠有了一样的待遇,都有了固定的薪俸拿,而且,听说侍郎大人准备推行什么公司化和财务什么独核,到时候就能和将作监一样,有奖金拿了。” 老丈拔了吧啦的说道,将武功三卫发生的一些趣事给说了出来,有的是道听途说,有的怎是正在实施的。 陈子龙听得十分感兴趣,结合自己学的知识,倒也明白孙元化在推进的政策。 显然,孙元化成了工部侍郎后,也在推进工部的改革,尤其是作为生产军械主力的武功三卫,更是重中之重。 最新出炉并开始在市舶司中执行的《公司法》,陈子龙在学校的时候也学习过,自然明白这是一种商业结构形式,没想到孙元化也开始推进执行。 “多谢老丈!”等到老丈将所有该说的事情都说完,无话可说的时候,孙元化便抱拳告辞,在这里的收获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无妨,陪你唠嗑这么久,老丈也算是偷懒了。”老丈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将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光,然后将酒壶还给了对方。 “老丈,那小生就告辞了!”陈子龙也不推辞,接过酒壶,离开了这里,登上马车,转身就走。 “还是年轻就好啊!”老丈看着陈子龙离去的身影,满脸的感慨,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他肯定要跟着侍郎大人好好出把力的。 不过现在嘛,只能再家里看着孩子,干点杂活了。 叹了口气,老丈拎起自己的家伙,朝着工地走去。 离开武功三卫后,陈子龙在街上转了圈,看了看外城的变化后,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去往了天坛。 天坛是天子祭祀的地方,本来是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自从忠烈祠坐落在这里后就不同了,皇帝一声令下,为国战死之英灵,当受百姓香火,于是这里就全天候对外开放。 当然,皇帝过来祭祀的时候除外。 “这就是天坛?”陈子龙来到这个建筑群后,满脸震撼的看着。 还未出仕的他,自然没有来过这里,因此对这里的景色十分好奇,天坛是祭祀场所,修建的时候就体现了庄严肃穆气氛,让人看了,心生敬畏。 和他一样的人有很多,都是借着来忠烈祠祭拜的机会过来观看的,毕竟天子祭祀之地,光是说出去就很神秘,如今能看自然要看。 忠烈祠虽然开放不久,内部还是一片庄严肃穆的气氛,但是周边却早就繁华起来,摊贩遍地,商家店铺不知凡几。 这里买的大多都是香烛纸钱,或者贡品贡物之类的,就连陈子龙,看了后也忍不住买了些,在忠烈祠门口的香炉中上香。 “这就是陆军战死的英烈吗?”陈子龙走进去,看着点点烛火下的牌位,视线从那些名字上扫过,心中忍不住升起了敬佩之情。 “感谢各位英灵为国征战,愿你们在天之灵,依旧保佑大明百姓,国富民强!”陈子龙跪下在地,庄重的磕了个头。 “妈妈,父亲为什么在这里,不和我们回家呢?”忽然间,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父亲啊,他成了戏剧中天兵天将的存在,是神仙了,不能和我们回家,他要在这里和其他叔叔们一起,听从陛下的调遣,继续保卫国家。”有些呜咽的女声强忍着解释道。 “娘亲,父亲为什么成了神仙啊,是因为在陆军当兵吗?”孩童不解的问道,他不太明白这里面的关系。 “是啊,你父亲是陛下的兵,陛下封了他做神仙,所以他就是神仙了,不能跟我们回家,只能呆在这里。”呜咽的女声接着解释道。 “那我长大了也要去陆军,去给圣上当兵,这样以后就能被圣上封做神仙了,到时候就能和父亲见面了!”孩童天真的回答道,用一种很纯真的眼神看着母亲。 母亲看着儿子无邪的眼神,实在是忍不住,眼泪顿时落了下来,抱着儿子低声哭起来,“好,好的,让你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大,长大了咱们就给圣皇陛下当兵。” 尽管丈夫就是跟着今上战死的,但这位母亲却一点也怨恨不起来,只是怪在自己命苦,甚至,就连儿子想去给圣皇当兵,也没有阻拦的心思。 “忠烈遗孤!”陈子龙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眼这对母子。 他们的衣着很完好,虽然比较陈旧,但却没一块补丁,两人脸色上也是红润有光泽,没有平常人的菜色,显然日子过得还不错,看其谈吐,也受过一定的教育。 “圣皇陛下真是个细致人,面面俱到啊!”陈子龙走出了忠烈祠,他对接下来的将要看到的东西,更加有信心了,也许,会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659 上济州岛 “呕!”李岩趴在船头,大口的吐出来,然而肚子里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只能吐着枯黄色的胆汁。 “你没事吧,来喝点水,肚子里有东西了才好吐,不然吐不出来,难受的还是自己。”一支木头做的水壶从旁边伸了过来。 李岩瞥了眼,这是军中制式水壶,在船上的士兵基本上人手一个。 “多谢了!”直起身来,他接过水壶,咕嘟咕嘟的灌起来。 还有些温热的水下肚后,终于让他舒坦了不少,嘴巴里也没那么苦了,身体也恢复了点力气。 “给你,你也是出来放风的?”李岩将水壶换给对方,然后仔细打量了下。 来人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高大,四肢粗壮,脸颊有些晕红,似乎是被晒的,身上倒没穿铁甲,只是一身新式的作战服,黑底红边,看起来很威武。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李岩抱拳施礼。 接过水壶,将其挂在腰间后,他似乎不太习惯李岩说话的方式,皱了皱眉,然后有些别扭道:“俺叫李过,陕西米脂人,你......兄台呢?” “哦,我叫李岩,河南河内人!”李岩微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读书人的通病,看到这种憨厚威武的军中汉子,都比较喜欢。 或许是因为人傻好骗? 哪怕李岩只是半个读书人也是如此。 “你是武院的学生吧,跟着我们一起去朝鲜搞什么实来着?”李过挠头道。 “是啊!”李岩点头,然后就和对方攀谈起来。 他们正在去往朝鲜的船只上,不过不是第一批人,而是第五批,前面已经去了四批,都停留在济州岛上,修建后勤基地和港口,而没有直接发动对女真的战争。 朝鲜反对派的金宪宗还能支撑一会,朝鲜中部山区的地形,让他们拉平了不少和女真的差距,周旋下来。 既然还有时间,黄得功也就没那么急,而是先将济州岛占下来,打造好后勤支援基地,再说,反正这场战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按照参谋部的规划,起码要打一年的时间呢。 “听说你们武院的学生都是读书人,从武院毕业后,都会分到军中,直接就是军官了?”李过兴奋的问道。 对于军官,他是充满了向往,因此面对一个未来军官,他极为感兴趣的问道。据他所知,若是能立下战功,提拔为军官,也是要经过武院学习这么一遭的。 这些可都是叔告诉他的,因此志向远大的李过遇到一个武院生,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提前了解的机会。 “是啊,我是通过武院试考进去的,等毕业了就去军官,听说到时候是从赞画做起。”李岩慢慢回答道。 赞画是一种别称,指的就是参谋官领导的那些小参谋,平日的工作就是负责战略战术、营房训练等事务。其他连个官下面的人也有这样的别称,比如书记官手下的人就成为文书,而后勤官手下的人就被称为武备。 军中用这种别称,和其他作战的士兵军官进行区别。 “那可真好啊,一下来就是军官,军衔就是少尉吧。”李过满脸艳慕道:“不像俺们这些大头兵,现在还只是辅兵级别,到了年底才是正兵,明年才能成为战兵,至于军官,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哈哈,你可别谦虚,士兵升起来可是快得很,只要一场战争下来,直接就越过后面两个级别,晋升为军官了,这次朝鲜战争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我看你这身材,在军中训练肯定是一把好手,到时候可不要因为怯战而错过了啊。”李岩鼓励道。 “哈哈,你眼睛真厉害,不愧是未来的军官,俺在我们连军事训练中可是第一名,这次俺一定会杀敌立功,成为军官的!”李过自信道。 说完,他还大力拍了怕李岩的肩膀,让李岩一阵呲咧,这家伙,真是力气大。他还想说的什么,然而这时候放风结束的声音响起,他也只能无奈的回到船舱当中。 在海上航行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情,各种规矩纪律多的要死,尤其是他们这些被当做货物班运输的士兵,是不能乱跑的,一天能有些放风的时间就是很好的待遇了。 在李岩回到船舱后,又航行了一天,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大岛,那就是朝鲜最大的岛屿,济州岛。 当然,如今已成了大明的海外军事基地。 运兵船很快靠岸,船舱中的士兵如同鸭子般被人给赶出来,动作粗暴,言语粗鲁,看到一些人慢了,负责赶人的军官立刻喝斥起来,威势极重。 这种待遇,难怪李过会羡慕呢! 不过,李岩他们这些实习待遇却好了很多,不仅没有被人催促,还有实习连队的士兵帮助他们提行李。 “嘿嘿,俺来帮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李岩耳边响起,李过憨厚的大脸出现在李岩面前。 “你怎么在这?”李过着实惊讶。 “嘿嘿,俺叔叔就是连长,俺觉得和你投缘,就特地讨了这个差事过来。”李过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李过,你还在那墨迹个屁啊,快过来。”一个暴喝声传来。 可以看到,当这个声音响起后,旁边的李过明显身体颤抖了下,显然对声音的主人畏惧极了。 “快走,我叔叔发飙了,高不少今晚就有五公里武装越野,你可得当心点。”李过匆匆留下一句话,提着行李就飞奔过去。 “这就是今年要待的地方吗?”李岩站在船上,看着如同工地的济州岛,心中有些好奇。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一名军官,踏上战场,而且第一站,还是从国外开始。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李岩微笑着想到,然后有些虚弱的走下去。 当天晚上,果不其然,不出李过所料,他所在的连队,也就是李自成的连队,全员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原因就是今天集合慢了。 作为连长的李自成认为多人未训练,连队士兵松懈了,因此从今晚开始,连队恢复训练。当然,作为实习生的李岩有些优待,当日没参加,不过第二天,各种繁杂的军中事务就将他淹没。 担任参谋官的那位,根本不喜欢这些,他感兴趣的是训练士兵。 看着满桌子的文书,李岩叹了口气,慢慢的开始整理起来,马上就要分配作战任务了,这些东西必须理清楚才行。 660 田庄见闻 十三号田庄。 马上又是一年一度的端午节了,尽管粽子已经做好了,但是张罗氏却依然没有闲下来,而是时不时的就去数一数二挂在屋檐下的粽子,以防少了。 尽管每家每户都报了粽子,但是这个习惯却改不了,这都是以前穷怕了的结果。 好在,显然日子好过了,这样的喜欢该不该也无所谓了,反而还能让人铭记以前的苦楚,更加珍惜眼前的好生活。 “这是腊肉粽子,这是花生红枣粽子,这是纯糯米粽子,这是豆沙粽子。”张罗氏坐在屋檐下,点着上方的粽子,心中在考虑,明天看大戏的时候,先吃哪个。 庄头可是说了,明日有戏班子过来唱大戏,虽然人员不是京师最有名的梨园中人,但是曲目却都是梨园中最经典,最流行的,里面还有皇帝最爱看的好些剧目。 什么小品啊,相声啊,歌舞剧啊,反正这些名字张罗氏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看了。 “啧啧,这小日子过得,以前简直不敢想想啊,有肉吃,有大屋住,还有大戏看,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感谢圣皇保佑!”张罗氏美滋滋的想到。 “大娘,小生是游学的读书人,路过贵地,可不可以讨一碗水!”正当张罗氏陷入美好的憧憬时,忽然一个年轻俊朗的声音响起。 “哎呀!”张罗氏先是一惊,随即看到陈子龙的打扮后,才平静下来,拍着胸脯道,“你这小书生,走路都没声音,要吓死大娘啊!” “大娘,小生都叫了三遍了你才听到。”陈子龙有些无奈道,也不知道这大娘在想什么,一个劲的傻乐着。 “你这小子,等着,大娘给你去拿水。”张罗氏老脸一红,忙不迭的进屋倒水。 “给,凉白开,还没凉透,可能有点烫嘴,别喝快了!”张罗氏端着个碗走出来。 碗里是清澈透明的白水,还微微冒着热气,显然是烧开的水。 “大娘,您还挺讲究的,喝凉白开啊!”陈子龙眼前微微一亮,经过学习,他自然知道喝开水和喝生水的区别所在。 “那可不,咱这里可是皇庄啊,圣皇陛下的田庄,当然讲究了。”听到被人夸赞,张罗氏顿时骄傲的解释道。 “是啊,在下看过好几个田庄,虽然日子都过的不错,但围堵这皇庄啊,给人的感觉不一样!”陈子龙感慨了一声,皇庄和其他庄园,完全就是两个存在,气氛啊,佃农啊都很不相同。 “对了,大娘,我看着庄子里没什么人啊,都干嘛去了?”他又问道。 “当然都下地干活了。”张罗氏理所当然道:“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庄子里从明天开始,放三天假,因此,趁着节前,加紧地里的活给收拾利索,到时候好休息。明天可是有戏班子过来唱大戏的,要唱三天呢!” “日子过的这么红火啊!”陈子龙赞叹道,他看了看周围的房子,见张罗氏房子是新盖的,和其他人家不大相同,便问道,“大娘,你家是不是庄头啊,我想在这留宿一宿,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出门在外,谁都有个赶路的时候。”张罗氏热心的笑道:“不够小书生你可猜错了,我家只是庄子中普通的长工,不是什么庄头。” “不是庄头?可大娘你家的房子是这庄子里最好的啊?”陈子龙惊讶的问道,这真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而且,庄子里的不都是佃户吗,怎么大娘子你说是长工?”他有些不解决大娘的用语,干脆坐下来,和大娘唠嗑。 正好张罗氏也没什么事做,男人还没回来,最小的小子也还在学堂没放学,于是也干脆和陈子龙唠嗑起来。 别说这小书生长的可真俊,多看看也不错,等男人回来了就没机会看了。张罗氏美滋滋的想着,干脆拿出两个粽子招待起来。 “来来来,吃个粽子,大娘看你走了挺久的路,该是饿了。” “多谢大娘!”陈子龙也不客气,接过粽子剥开粽叶吃起来。 粽子里的馅料再次出乎他的预料,竟然是腊肉馅的,这可不多见。 “大娘,你家挺富裕的啊!”他扬了扬粽子。 “还行还行,都是圣皇陛下保佑啊!”张罗氏一脸感慨的说起来。 “要说这好日子啊,都是当今圣上给的,俺们以前那都是辽东的灾民,过的日子可苦了,被辽东那些兵老爷给抓住,帮他们耕地才能换些吃的,每天劳累耕作,最后也只能勉强果腹!” 听到这,陈子龙眼睛一亮,顿时高兴起来,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能碰到以前辽东的灾民,这次笔记的素材又能丰富很多了。 当下他就端正姿态,仔细听张罗氏类似诉苦的回忆。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累和苦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鞑子攻城,那可是大把大把的死人啊,我家大儿子就被选中了,索性没被鞑子给杀死,还活了下来,不仅如此,竟然时来运转,跟着五位大人,被圣上征召,来到了京城。” “这日子啊,才真正的好转起来。”张罗氏说着,眼眶都有些红润起来,这真的是因祸得福啊,若不是如此,他们家的日子怎么会有现在这样呢。 除了圣皇眷顾,保佑,她实在想不出来生活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变化。 接下来的事情,听得陈子龙如痴如醉,没先到,一个小小田庄中的人家,竟然也蕴藏如此深刻的故事。 什么田庄变革,什么,集体化生产,什么农业工人,这些概念,让陈子龙大开眼界,他没想到,传统的种田竟然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尤其是令他叹为观止的留种选中习惯,竟然能提升亩产,当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后面的田庄学堂,更是让他心头一跳。 “大娘,在下对这个学堂非常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陈子龙弯腰施礼道,“如此文教盛世,在下岂能错过。” “能,当然能,我家小儿子也在里面读书呢,我知道地方,这就带你过去。”张罗氏虽然听不懂什么文教什么盛世,但却能知道对方是在夸奖自己,这就让她非常开心了。 “多谢大娘了!”陈子龙再次感谢道,同时心中改变了注意,今晚不留宿大娘家了,留宿学堂,他要和那里的老师秉烛夜谈。 这事关他今后的发展,不能不重视,过完端午他就要回去,然后领取任务南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一丝浪费。 661 安排 热闹的端午节匆匆而过,但空气中似乎依然飘荡着粽叶和糯米的清香。陈子龙从马车上走下来,站在太学门口,静静的等待着。 尽管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和一个女子秉烛夜谈了一晚上,虽不是在闺房而是在教室,旁边也有另一个女老师,但依然还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十三号田庄出来后,陈子龙每每回想,都不敢置信,以至于现在都有些精神恍惚。 “卧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忽然,陈贞慧的声音在旁边想起,顿时让他一个激灵,赶忙回过头去。 “呼,是你啊,吓死我了!”陈子龙松了口气道。 “你这是怎么了,黑眼圈这么重,这几天别告诉我是在青楼里度过的吧?”陈贞慧惊奇道。 “你才在青楼里度过呢!”叱骂了一句,陈子龙却没有去解释自己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尽管行程满不了太久,但能保密一段时间就保密一段时间,其他人都有家人相助,自己可没有。 正说话间,其他人也都聚集过来了,看脸色情况,大家端午节过的都不错,满面春风的来到太学门口集合。 “卧子,定生,都在呢!”吴伟业笑眯眯道,神情异常的放松。 “哈哈,看样子大家这几天说活都很丰富啊!”夏允彝也走过来,打量了下其他人,不过当看到陈子龙的黑眼圈时,却愣了下。 “卧子这是在哪个佳人肚皮上过的端午节吗?”他打趣道。 “嘿嘿!”陈子龙哦只是笑笑,却不说话。 众人见问不出什么,也没一直盯着他看,而是四处交游起来,几日之后,他们将各奔东西,直到明年春节前回来,介时他们的成绩将会决定他们的毕业分配。 尽管到时候有好有坏,但都是自己的人脉,大家都是同学,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能帮得上忙的呢! 故而,每个人都很友好,相互间攀谈,聊天,尽可能将自己良好的印象留下。 “这是?”陈子龙也在其中,只是忽然间他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站在旁边,看着他们。 这个陌生人似乎还有点眼熟,仔细想了想,他才想起,这不是当日他们从学校离开时,和他在门口对了一眼的人吗? 尽管这人的动作有些奇怪,但陈子龙也没去管,这里是太学门口,不算是太学内部,乃是公共之地,他们可以在这里,其他人自然也可以。 “祭酒大人来了,都安静!”忽然一声高喝一声,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里是太学门口,位置比较宽大,也面向老百姓,杨鹤是特地选择这里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学生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当官。 “看到你们,老夫很欣慰。”杨鹤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道。 他的身体很好,中气也很足,尽管面对上百个人,每个人也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老夫在当这个太学祭酒之前,乃是三边总督,陕西巡抚,朝堂正二品的高官,你们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但后来,,老夫亲自找到陛下,辞去了官职,你们可知道为什么吗?”杨鹤看了一圈。 “大人视功名利禄为过眼云烟,而躬耕于书院方寸之间,乃真正的道德高士!”吴伟业立刻大声道,这种场合是他最喜欢的了,自己又能发表惊人言论,获得瞩目了。 “放屁!”然而,杨鹤却暴喝一声,巨大的声音,让吴伟业浑身一哆嗦,生生将他从自己的想法中给拽出来。 “老夫辞官,乃是因为不配为官!”杨鹤神情坚毅,话音铿锵有力,将自己幡然悔悟的事情大声说出来,“老夫上任前,陕西天灾人祸,旱情遍地,然而老夫上任后,却一不能缓解旱情,二不能遏止人祸,反而促使其壮大。” “老夫到任后,先是灾民无以为生,流贼爆发,席卷陕北,好不容易平定后,又奸商囤积居奇,祸乱民间,勾结叛贼,最终酿成惨绝人寰的回乱。回乱经年,死伤百姓多大几十万,这几十万人皆是因老夫无能而死。” “荒野累累白骨,皆是老夫所杀啊!”说到最后,杨鹤声嘶力竭,真情流露下,泪水横流。 这种直指人心的讲说,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无言,陈子龙看着老泪纵横的祭酒大人,再想想这段时间看到的东西,忽然间,心中似有所悟。 “老夫说这些,不是为别的,只是告诉你们,这官字,不仅仅是两张口,他也是保护算,护的就是帽子下面的人口百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希望,你们今日能记住老夫的话,今后做一个为民做主,为民谋福的好官,能官!” “多谢老大人教诲!”陈子龙忽然躬身鞠了一躬道,随后,其他同学也回过神来纷纷鞠躬行礼。 “多谢老大人教诲,我等定不负老大人今日之言,誓要做一个好官,能官,上对得起这顶帽子,下对得起嗷嗷待哺之口。” “好,希望你们能铭记今日之言!”杨鹤大为欣慰,然后也不耽误时间,开始一一分派任务文书。 这些都是官方印信,身份证明,以及提取经费的凭证,凭借这些,就可以到当地府衙提取万两白银,作为学校建设的开支。 每念一个人的名字和地点,杨鹤都会殷殷叮嘱,嘱咐两句,然后在将学生给送走。陈子龙冷眼旁观,看着一个个同学去往的地点,暗自点头。 如他所想那般,这些人都是选择距离家中非常近的州府县城,以便能获得更好的帮助,当然,也有不这样的,但地方都是民殷富庶之地,或者有亲友为官,能得助力之地。 陈贞慧、夏允彝、吴伟业都这样高高兴兴的走了,最终,陈子龙愕然发现,原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不,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陌生人。 “祭酒大人?”陈子龙忍不住问答。 “别急,别急,你这次不同,不是自己一人上任,还要带上他,他就是你要建立的学校的祭酒。”杨鹤笑着道。 “哎?祭酒?” “祭酒?” 陈子龙和朱聿键两人都是一脸的奇怪,一个奇怪祭酒不是自己离去时选择最看好的那个吗?另一个则是奇怪,我不是要求一个好地方,自己做学问就是了? “路上有伴,是不是高兴坏了?”杨鹤笑眯眯道,“你们的地方是在澳门,这可是个好地方啊,做事能历练人开阔眼界,做学问则能和西方的传教士交流,不拘泥一家之学,是不是很好?” 澳门?这是什么鬼地方? 两人都不太情愿,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好在澳门也还在陆地上,总比那三个分到台湾岛上的要好。 “多谢祭酒大人!”陈子龙和朱聿键躬身道谢,领了东西后,也一同离开。 “奇怪,陛下为何要做如此决定?”杨鹤看着朱聿键的背影,一脸的不解。澳门这个地方是皇帝亲自安排的,可不是礼部原本的决定。 662 发动 吕宋,马尼拉! 这是著名的港口,也是著名的商贸之地,每年从大明航来的船只几乎能将整个港口塞满,然而,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个港口像现在这样塞的满满当当的,那些从大明来的商船,占据了所有的停泊位。 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将所有的仓库都给占满,而总督府中的存银,也被这些大明商人给搬空,包括货物。 当这庞大的上商队到来时,吕宋当局还以为是海盗来袭,直接拉响了警报,派出战舰,直到后面,才发现是误会,只是来贸易的商船太多了而已。 站在码头上,吕宋总督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大明竟然会组织这么大的商队前来贸易。 更令人吃惊的是,对方竟然还想和自己这边达成贸易协定,互通有无,交流经营。 这是一个很美的决定,哪怕上帝而也无法拒绝。马尼拉总督自然更是无法决绝,当即他就和大明的商业大臣达成了初步协议,只要大明不侵占西班牙的殖民地——吕宋,那西班牙就愿意和大明和平相处,甚至共同开发南洋。 同时,西班牙也承认,在吕宋——费福港线以北的海域是大明的势力范围,不会派遣战舰进入,冒犯大明。 周延儒和满意西班牙的态度,当即表态,大明是一个友好的国家,欢迎任何国家的商人前来大明贸易,大明还是一个开放的国家,绝不会限制或者只给某个国家经商贸易的权利,这点请总督放心。 最终,他们就此签订了一份谅解备忘录,算是国书的一种,之后两方约定,当商队返回时,总督府会派遣使者前往大明的京师,签订正式的商业贸易协议。 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周延儒也没有继续停留下去,而是和沈有容商量下,对船队做了个划分。 已经卖掉的货物的商船北返,朝着上海港返回,同时沿途也有海军战舰护送,当然,担任这个任务的大部分都是运输舰。 这些船只上也有着货物的,既然卖空了,就不必要停留。 最后,足足有一般的船只北返,只剩下另一本跟着沈有容的战舰继续朝着巴达维亚行驶。 此时已经到了五月份,季风交替时期已经过去,东南信风开始到来,海洋上比较平静,南洋国家出海的船只很多。 这种情况下,大明几乎上千艘的商船在洋面上行驶,根本无法保密,消息顿时不胫而走,飞速的传播开来。 一时间,南洋所有土著国家都知道,背面曾经那个老大帝国,再一次大规模派遣船只进入南洋了。 对此,这些人的态度各自不一,有些人冷眼旁观,有人欢喜鼓舞,有人则凝眉沉思。一时间,随着商队的进行,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开始漫天飞舞。 甚至在停靠的过程中,不停的有人和周延儒接触,探听什么。 面对这些,周延儒只是不哼不哈,计步做出承诺,也不明确拒绝,只是说自己没有权限,是来做生意的,无法答应什么,让这些人去往京师联系。 尽管一路过程中多有波折,但周延儒还是抵达的最终站——巴达维亚! 在周延儒于南洋艰难开拓探索的时候,北部的朝鲜半岛,一道洪流,从济州岛出发,开始登陆。 黄得功立在船头,负手而立,看着不断被劈斩开来的波浪,沉默不语,他的旁边,站着的却是高起潜。 “黄将军为何不先攻珍岛,而是直接登陆?”看着黄得功,高起潜不由问出了一个疑问。 朝鲜共有八道,距离济州岛最近的则是全罗道,而珍岛是非常靠近全罗道的一个做岛屿,其关系类似于江华岛之于京畿道。 随军这么久,高起潜自然对军事有自己的看法。 “高书记为何不在京师呆着,反而跟着末将四处乱跑呢?”黄得功却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御马监麾下陆军,在京师的,目前主要有四个师,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一个步兵师。 这次出战,是联合作战,统兵的是黄得功,但军力却是从各处抽调,四个师各出一个旅,京营出三个旅,共计两万一千人,正好组建了这次支援朝鲜的军队。 黄得功是统帅,而高起潜则是书记,至于参谋官则是步兵一师的抽调的旅长临时担任,后勤则是炮兵旅长担任。 反正这只是临时的职位,回去后又将回归原本的职务,不过纵然如此两个旅长也高兴的要死,这层经历尽管不作数,但却是一笔难得的履历,对今后升职以及带兵都有很重要的影响。 “嘿嘿,老奴.......”刚开了个头,高起潜迅速住嘴,然后快速的看了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自称后,立刻改换过来,接着道:“某只是闲不住而已,想去朝鲜看看,所以才央求陛下,让某过来担任书记官。” “四处看看?我看你是想来朝鲜搜刮美女吧!”黄得功在肚子里吐槽道。对于高起潜上次在归化城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知道一二的,这次估计还是同样的目的。 当然,这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他俩此刻看似平级,但在之前,高起潜可是军中二把手,地位可在黄得功之上,也算是曾经的老上级了,面子还是要给的。 “对了,黄将军还未说为何如此作战呢!”高起潜也是个好学的,既然今后注定要和这群大兵打一辈子交道,还是多学点东西为好。 “珍岛之险,不足为依凭,海峡狭窄,轻易能被女真跨过,以此为开端,打草惊蛇之后,我们接下来的步子不好走。但是这刺激的目标,木浦县却不同了,其临近海边,有港口,我们占据此地后,不仅能及时得到支援,而且可以一路北上光州、谭阳、醇昌,最后直达南原府。” “若是占据南原府,再守住醇昌,我等便可坐拥全罗道半壁江山,介时再由朝鲜义兵南下,收取其他县城,岂不是易如反掌?”黄得功将自己的思路给大致讲解了下。 “这么说来,很有道理啊!”高起潜仔细思索道。 “当然,这不是最大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因为金宪宗就在木浦啊,介时里应外合之下,木浦能以最小的代价攻破。”见这太监真的思索自己的思路,黄得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 无他,那里有内援而已! 663 小算计 广东,澳门。 原本繁华的澳门,此刻却是萧条起来,当初热闹的场景,却随着大量货物被商队扫走,而一去不复返。 不过,原本人言萧条的港口,此刻却围拢了人,两伙人聚集在一起对峙着。只是场中的情形有些奇怪,相互叫嚣谩骂的则是两个西洋人。 这样的情景,就非常奇怪了。 “马士加路也,你这是干什么?”福斯托看着带着人,端着火枪对准这边的澳门总督,气不带一出来。 他真的要气疯了,自己在外面和大明的官员辛苦谈判,百般筹谋,结果回来了,还要面对在几人的冷眼和刁难。 “我干什么,而是你要干什么,若是没错的话,你身后这些人,应该是大明的海军士兵吧!”马士加路也冷冷的问道。 海军有着自己的制服,和陆军款式差不多,但是颜色确实纯白色,看起来很亮眼,辨识度非常高。 站在福斯托深厚的,赫然就是大明海军中一员的郑鸿奎,也就是以前的郑芝凤,自从重新当上舰长后,他就改了个名字。 一是以前的名字不好听,想要借改名来改运,二则是隐隐和郑芝龙划清界限的缘故,郑芝龙是郑芝龙,郑鸿奎是郑鸿奎,他们不是一体的。 此刻,站在福斯托舍后,郑鸿奎被这么多支火枪对准着,却丝毫不紧张。镇定的情绪,让周围的新兵也慢慢缓解下来。 大明海军倾巢而出,天津只有少量留守人员和新兵,此刻,局势他打着这些新兵和部分军官工匠,前来接手澳门的防务。 他们人数不多,也就三百多人,但看郑鸿奎的样子,好似他身后的不是三百想新丁,而是三千精锐。 “他们是大明的军队又如何?我做什么不需要你管!”福斯托冷冷道。 “你做什么我是管不了,但这里是澳门,任何人踏上澳门的土地,都要经过我的允许!”马士加路也强硬道。 “你的决定?哼,马士加路也,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是总督府派遣出来的使节,全权负责这次商谈事宜,任何和商谈有关的事情,都有是我做主,你作为澳门总督,必须全力配合我!”福斯托不咸不淡道。 “哼,我是要配合,但不是当澳门面临危险的时候,也要配合你!”马士加路也毫不示弱道。 “危险,不,澳门今后都不会存在危险了,他就要被我移交给大明的军队。”福斯托恶意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讽刺? “移交给大明?你疯了吗?”马士加路也死死的盯着福斯托,满脸的愕然。 随后,他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以及身后那群大明士兵,渐渐明白过来,这不是开玩笑,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 “不,澳门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夺走的!”马士加路也红着眼睛狠狠道,他好不容易才当上总督不到一年,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地盘就这么被人夺走呢!!!! “你是要反抗吗?”福斯托充满诱导性的说道,一边说,一边还摆出最蔑视的神态,使劲刺激对方。 “反抗?哈哈,反抗,对,我就是要反抗,谁要夺走澳门,我就.....”只是,他还没说完,身后就有人使劲拽了下他的衣服。 “大人,总督大人,只有总督大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人低声提醒道。 有了这句提醒的话,原本气的眼睛通红,火冒三丈的马士加路也顿时清醒过来,是啊,就算他福斯托是总督大人派遣的使节,也没这个本事做主。 但此刻看对方的态度,似乎吃定了自己,最大的可能还是拿到了总督大人的授权和决议,此时不过是言语激怒自己,让自己和大明军对方发生冲突。 一旦冲突起来,不论是自己伤了对方,还是对方伤了自己,都没有好下场。 冷静下来的马士加路也很快将事情想的通彻,看着依然挑衅不已的福斯托,他冷冷一笑,伸手道:“拿出来吧!” “拿什么?”福斯托一愣,看着平静下来的马士加路也,暗道一声可惜。 “当然是总督大人的决议文件,就凭你福斯托,借你三个胆子,也不敢答应移交澳门给大明!”不得不说,马士加路也猜得非常准确。 尽管福斯托当日在京师叫嚣着,我能说服总督,我能是说服印度当局,但等到谈判时,他依然还是去了封信件,将事情陈述清楚,让总督做出决定。 当然,这和毕懋康一意坚持要求先收回澳门再谈其他有关,作为尚书的他可是知道,任何口头上的东西都没有效率,必须要对方的答复文书。 毫无疑问,印度当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们不可能因为一个澳门,而影响和大明的贸易,况且,尽管防务交回去了,但是澳门的管理他们还是能参与进去的,也能在澳门居住和贸易。 有了正式的答复后,才有了郑鸿奎这一次的行动,带着海军不多的留守士兵,前来接管澳门防务。 当然,至于眼前的场景,不过是福斯托自己导演的罢了,反正大明士兵听不懂葡萄牙语,岁拜你他怎么说。 不过,此刻见坑不了马士加路也,福斯托倒也光棍,微微一笑,将文书拿了出来,“给你,这是你要的文书。” 他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非常的泰然自若。 “哼!”马士加路也接过文书一看,当即脸色黑了下来。 澳门,的确要移交给大明。 不过,后面的一些条款却让他脸色好了不少。大明内阁和印度当局协定,澳门防务由大明接管负责,至于具体的管理,双方则共同协商,而葡萄牙这方面的官面协商人物,就是马士加路也。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其他协定,比如税务、司法、商业、港口使用,船只停泊,外籍人士居住停留等等,就没必要写出来了。 “难怪!”马士加路也一阵恍然,福斯托之前一直和他争夺澳门总督的位置,被他抢夺了后非常愤怒,这次也是借机会想要坑自己,看自己会不户跳下去。 想通后,他一阵后怕,若是刚才没人提醒,自己愤怒之下,做出冲动的事情,不论结局怎样,这个职位怕是没了,最后不是死在大明,就是灰溜溜的滚回印度。 “福斯托,很好!我记住了!”马士加路也阴沉的盯了他一眼,然后错身而过,直接朝着郑鸿奎过去。 “大明的将军,你好,我这就领你们前往中央大炮台,总督府在那边,那边也是澳门的防务中心!”他操着生硬的汉语和郑鸿奎交流着,将福斯托抛在了原地。 “算你走运!”微微一笑,福斯托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快速跟了上去。 664 又被盯上的林丹汗 “陛下否决了我们的提议!” 归化城中,卢象升和孙传庭坐在书房中,一边喝着茶,一边商讨着事情。 亲身来到草原后,他们两个才算是真切的体会到,茶叶对于草原的重要性,没有茶叶,这些人绝对过不下去。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孙传庭叹气道,“朝鲜的战争,应该打响了吧,一旦女真的注意力被牵扯过去,西边是完全顾忌不上的,我们只需要面对科尔沁以及一些蒙古左翼残部而已,压力没那么大!” “可朝廷的后勤无法支援,哪怕白城距离京师只有几百公里,路上的损耗也十分巨大。”卢象升冷静道,“朝廷可没有这么多的水泥产量来支撑一条新的马路修建。” 尽管从归化城到京师的道路只修建了一半,但粮食物资路途上的损耗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这下子两人算是彻底体会到了水泥道路的作用,凡有水泥道路延伸的地方,朝廷的控制力简直强到了极限。 不仅消息通传快,物资运送快,就连兵力投入也快,之前陕西**的要死,死了几十万人,现在却一派平静,那条木轨路和水泥马路功不可没。 “水泥不能多要点过来吗?若是能打通从归化城到白城的道路,想必陛下会同意我们的计划。”孙传庭又提出一个可能。 “不他可能,水泥的用途实在是太广了,尤其是陛下在铺设北直隶道路,以及港口建设,消耗太大,我们要不到多少份额。”卢象升摇头。 “那上户陛下,请求自产呢,我看过水泥的配方,所有东西我们这里都能找到车产地,只要将配比告诉我们,我们能自产!”孙传庭有些急躁道。 “不可能的事,水泥如此便利,一旦有图谋不轨者用之抗拒朝廷,会出大乱子的。”卢象升摇头,依然否局为了对方的提议,然后他看了眼有些焦躁不安的上司,奇怪道,“白谷,你最近有些急躁啊,草原新下,需要的是徐徐图之,太急功近利可不是好事。” “呼!我是有些急了!”孙传庭长出一口气,承认道,“但朝廷即将大变,不急不行啊!” “大变?你是说徐阁老?”卢象升沉吟道。 “是啊,端午已过,宗室藩王已经清理完毕,朝廷有钱,地方财政减负,时机已至,不出半月,天下必将震动,而我们却还窝在这边疆之地,梳理民情,若再不做出点政绩,以图进入阁老和陛下的视线,我们必将被遗忘。” 听到这,卢象升沉默了,尽管能够成为副手,主政一方,他比较满意,但不得不承认,孙传庭的话还是打动了他,身在官场,没有一个不想往上爬的。 但是,目前他们俩的确没什么机会了。 鄂尔多斯部臣服,归化城周边只是些小部落,只要施加威仪,慢慢收服聚拢驱使即可,没有大动干戈的必要。 而蒙古左翼已经残破,无力西进,科尔沁安贫乐道,只是安居辽东,女真即将被牵扯在朝鲜,深陷泥潭,也没有精力关注草原。 举目四顾,他们已经找不到可以捞取功劳的地方,至于镇抚地方,这种事不长时间根本看不出来功绩,就算功劳巨大,但平静的态势,很容易让人忽略。 卢象升眼光也不差,他也知道,朝廷即将有大的变动,而以目前归化城的情况,是绝对赶不上的,蒙古行省的事情,在皇帝否决了修复白城的情况下就破灭了。 但孙传庭没有放弃。 “白谷可有良策?”卢象升看向对方,心中也有一股不甘,如此即将到来的盛世,他们怎能置身事外? “有!”孙传庭心下微微一笑,看来建斗也心动了,“归化城其实还有个敌人,只是没有被我们重视起来。” “林丹汗?!”卢象升眼睛一亮。 “没错,据说林丹汗出没在青海打草滩,在那边聚拢了一批部族,算是站住了脚,锦衣卫已经追查到了他的踪迹,几次想办法刺杀对方,都未果。”孙传庭稳坐钓鱼台般娓娓道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卢象升有些奇道。 “如今进出草原的行商,哪个不在我们掌控之中,锦衣卫要掩藏行踪,是绕不过我的。”孙传庭不无得意道。 “原来如此。”卢象升一笑后,再度陷入沉思,“只是,陛下让锦衣卫此时,就是不想大动干戈,我们若针对林丹汗发动战事,会否违背陛下之意愿,况且,我等手头也无甚兵力,兵权可都在小曹将军手中。” “无妨,我会去和小曹将军分说的,他之所以留在草原就是为了经历战事,如今平静的日子早就不耐烦了,一听我们的计划,他绝对会同意的,至于损失和消耗吗?”孙传庭沉吟了一会,接着道,“鄂尔多斯部是个很好的宰割对象,他们盘踞河套多年,手中资源丰富,出钱助战毫无问题。” “你这是一石二鸟啊,既要打击林丹汗,收获功绩,又要削弱鄂尔多斯部,归拢草原的权力,够阴险。”卢象升笑着道。 “彼此彼此,上次也不知道是谁,借着额磷臣没有及时纳税的错误,勒索了一笔修路的钱。”孙传庭爆料道。 “化外蛮夷,用些小手段没什么事。”说到这,卢象升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沉默起来,过了会才幽幽说道:“你说,大理寺审理那些宗藩,他们......日子好过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一下子让孙传庭愣住了,他从未从宗藩这个角度考虑过。 然而,这还用问吗,庞大的宗藩体系,直接被一刀切,冤假错案以及被牵连着绝对不少,在大理寺极快的速度下,是被掩盖的大明宗室累累白骨,不少人都无法接受一切充公,今后如同百姓,要自谋生路的局面。 不少人,在这种绝望下,带着对朱由检的痛恨,自杀身亡。 原始积累是最为残酷血腥的,尤其是一个国家的,只不过这个原始积累的对象,选择的是大明宗室而已。 “死掉的宗室,据我所知,有六七千人!”孙传庭幽幽道:“只是,这些消息都被锦衣卫掩盖了,没有传播开来而已。” “六七千人啊,皇帝也真够狠的,自己家族之人,也如此牺牲。”卢象升叹道。 一时间,书房内沉默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665 即将展开 “陛下,陛下,锦衣卫情报!” 方正化快步走过,一进入的东暖阁就大喊道。 “是吗,给朕看看。”朱由检抬头一看,然后等方正化靠近,就接过了他手中的文书,展开来自己观看。 五月二十三,黄得功兵分三路,长驱直入,连破木浦、光州、谭阳三县,如今已经兵临醇昌城下,不日将攻南原! 简短的一行字,将黄得功的情况娓娓道来,看着这些字,朱由检就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黄得功,想必攻打下这些城池的时候,对方是极为得意。 不过,朱由检只是笑笑,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打了胜仗就欣喜若狂,配备了大量火药武器的陆军,若是连朝鲜人的城池都破不了,也枉费了他每年上百万的投入。 “不错嘛,开局挺好的,等打下醇昌和南原,守住了这条线,那全罗道南部就已经稳住了,之后只要徐徐推进,自然能将女真拖延在朝鲜战场上。”尽管早有预料,朱由检还是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 女真真正厉害的,也不过是三万八旗兵以及两万厮卒,其他的都是靠着投靠的朝鲜军队才能控制这么多的地盘。 只要黄得功的大军势如破竹,那么女真大军一定会大举来犯,只要将女真主力吸引过去,那么昭显世子、崔鸣吉以及金宪宗三人,就将发挥重大的作用。 朝鲜兵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面对少量女真士兵,还是能打一打的。 “传旨给黄得功,夸赞你一番,让他好好打,不过也别打的太快,将女真牵制住就好,还有,让他对朝鲜不要客气,全罗道不是朝鲜的粮仓吗?粮食有多就往国内送,朕可不愁粮食多。”朱由检笑着道。 陕西的干旱,一直需要粮食输入,漕粮省下来的粮食,起码有一般都是往那边送的,如此才勉强维持了平稳的局面。 “陛下,奴婢会将陛下的原话转告黄将军的。”方正化捂嘴偷笑道。 “你这老货,讨打。”朱由检祥装怒道。 “陛下饶命!”方正化也配合着告饶,两人笑闹一阵,才停歇下来。 “对了,最近各地自杀的宗室还有增加吗?”过了一会,朱友家有些低沉的问道。 “还有一些,但是人数已经放缓了,不如刚开始时那么夸张了!”方正化也小声回答道。 朝廷一刀切的政策,让这些人除了一个宗室的身份,其他什么都没了,和普通老百姓一样,都要自谋生路,在这红尘中挣扎。 以前虽然朝廷拖欠,但多少回给些,加上血统带来的骄傲,这些人也能熬下去,然而放开之后,他们反而不适应了,无数人在这种茫然之下,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有人是不知如何生活,也有人是对今上怨恨无比。 全国各自,这样的惨案数不胜数,朱由检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依然为这样的结果而震惊。 “总要有人来牺牲的。”朱由检长叹:“太祖驱逐打入,功莫大焉,才有了我朱家两百年帝王之尊,如今大明沉珂繁重,也只有他们牺牲,换取朱明皇室之延续,现在自我了断,总比以后被人如同猪狗,连续屠戮两遍来的强。” 说到最后,朱由检的话语低至不可闻,旁边的方正化却毫无表情,只是低头看着鞋尖,也不知听没听到这些话。 “宗藩就这样吧,朕好歹给了他们一条出路,能活下去,他们也就回归人间,不能的话朕也毫无办法,世事如棋,谁也无法掌控全局。”朱由检摆摆手,似乎要将心头一些沉甸甸的东西给摔走。 “陛下,太学生们已经出发,近的恐怕已经到目的地了,有了他们过去,宗室想必不会再有什么惨案了,那些人也只是一开始想不通而已。”方正化劝解道。 “嗯!”朱由检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而是道:“走吧,去内阁看看,官制改革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吞了这么多带血的钱,若是在不行,朕......” 话未说完,皇帝就走出了东暖阁,方正化也不知道,后面皇帝到底说了什么。 车撵很快带着朱由检来到内阁,他一走进去,内阁五人全都在忙碌着,时不时的就有吏员、文书,或者低品级官员被传唤进来,抱着一摞摞的资料走出去,走进来。 不过,尽管在忙碌,当朱由检踏入进去时,依然被人发现。 “臣等参见陛下!”徐光启带着一众人弯腰作揖行礼。 “都平身吧。”朱由检坐到自己位置上去,然后看着那些青绿袍小官道,“你们都出去,朕和几位宰辅有事商议。” “臣等遵命。”绿袍小官依次退出。 “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 “还在忙碌,行省已经划分完毕,省府以及衙门的官制都确定了,现在正在弄府一级的。”徐光启回答道。 官制改革不仅仅关系到官位,还有很多地理方面的东西,尤其是各个省的边界,更是重中之重,若是划分的好,能极大杜绝地方自立的情况。 当然,这些大明早在立国之初就做好了,现在内阁要做的不过是修修补补,最重大的,也不过是南北直隶的划分。 “南北直隶怎么划分?”朱由检问道。 “是这样的。”徐光启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南北直隶的划分并不难,只是多了三个行省而已,安徽、江苏、河北。当然,顺天府的范围也弄小了些,让出了很多地方并入河北,比如保定涿州等,但是,天津依然是归属于顺天府,没有让给河北。 至于南直隶,区别不大,依然是划分为安徽、江苏两个行省,除了一些地理位置有出入外,基本和后世无太大差别。 “嗯,中央呢?”听完后,朱由检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中央?”徐光启有些愕然,中央还要有什么变化,不还是老样子吗? 不过,皇帝既然问了,他依然回答起来。 中央以内阁为首,其下后吏部、金部、户部、刑部、工部、兵部、商部、驿部、礼部一共九个部门。 至于其他一些小部门,通政司已经并入内阁,成为其办公室之类的秘书机构,而鸿胪寺则归入礼部,太常寺入兵部,光禄寺等等也都悉归其他几个部门能管理。 除此外,还有都察院和大理寺两个部堂级部门不归内阁管辖,独自运转。 整个朝廷中央的机构,一目了然,非常的简洁。 666 最后的变动 听完后,朱由检沉默下来。 其实,在所有改革中,他最看重的还是中央官制,作为一个大统一国家,从上到下的官职体制,都是保持一致的,只要中央做好了,地方自然也是畅通的。 因此,其实中央的官制才是关键。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中央依然保持着自己做出改变的模样,徐光启等人不知道是不敢,还是没有注意到,并没有对中央做出什么调整来。 不过,在朱由检看来,依然还有调整的必要。 当然,部门暂时是不用增加了,以现在的情况来讲,九个部门,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了。 “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品级提为从一品,今后,大明上下,一品官职,只有三个,左都御史、大理寺卿,内阁大学士。”朱由检缓缓道,然后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所有人薰速度抬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情形看着皇帝,谁都没料到,陛下一来,就做出这么大的改变。 左都御史曹思城和大理寺卿陈扬美应该笑死了,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大明最顶尖的一小撮人,尤其是陈扬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从三品到二品,再到一品,简直是大踏步越近,而且还是坐在家中就来了。 让进入内阁尤为艰难的钱龙锡羡慕要死!!! 按理说,这么大的决定,内阁五人应该发表下意见的,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个人没有一个说话。 若只单单是大理寺还好说,虽然是审理机构,但关系并不重大。然而夹杂了一个都察院,却实在是难以开口了。 都察院是监督机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相干,而且监督包括内阁在内的所有机关运转,如今提为从一品,从此之后,曹思城就和他们几人平起平坐,这其中的内涵,几人想想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是用来弹劾他们的! 一旦内阁失职,曹思城就会出面,弹劾内阁! “怎么,有什么意见吗?”朱由检问道。 “臣等并无异议!”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哪个会对监督自己的机构有意见? “那就这样定下来吧。”朱由检淡淡笑道:“内阁,以首辅为尊,次辅次之,其他大学士辅佐之,各管一摊杂物,有大事则聚众商议,最后以披红为准。” “九部中,各部侍郎不在有左右之分,且侍郎不在有数量限制,只因部务多寡而设侍郎职位,以侍郎为副手,如内阁,各管一摊事务,尚书掌总。” “如户部,事务繁杂,可设多位侍郎,分管土地、户籍、农田、民政等等。再如金部,也可如此,分管税务、财政、银台等事情。” “位于上海之市舶司,改名海关,归入刑部管辖,商户商行之管理,归商部,海关专责尽出国境之事务,查验出关,核查入关,不论人员还是货物。而关税,则依然有税务局征收,独立运转。” 朱由检的一大摊子话,有繁琐,有简单,有大略,也有细致,算是他对朝局的一种梳理,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至于地方官府,则一如朝廷中央所设,不得有二!”朱由检瞥了眼几位听得极其认真的宰辅,最后以这句话作为结束。 “陛下,那都指挥使司呢?提刑按察使司呢?”徐光启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官制改革的事情是他推动的,也一直是他在负责。 “今后,一切军事悉归御马监管辖,五军都督府亦然!”朱由检淡淡道,相权他既然放出去了,那军权他是要牢牢住在手中的。 天下卫所,除了大半都被裁撤的上直二十六卫外,其他都是不论是在京师的还是地方的,统统都归吴五军都督府管理,御马监既然你能管辖五军都督府,卫所自然也不在话下。 “至于提刑按察使司,诸多繁杂事务,皆分归九曹管辖,各地提刑按察使则并入巡抚衙门为官。”转瞬间,朱由检就做出了决断。 这些东西他其实考虑了很久,因此能毫不犹豫的回答出来。 “都察院、大理寺,皆会增设地方机构,以分监察、司法之权。”朱由检淡淡道。 目前的所有行政区划,都是按照县一级来设立的,他没有搞什么监察区,审判区的,那太复杂,木齐南改革初期,还是以简单为主,先推行下去,至于更加深化的东西,就就交给后来人了。 或者等待时代的发展,若是速度够快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看到司法行政改革呢! “县以下,皆设立乡镇政府,以管辖具体细务,以夺士绅之权,以分士绅之声,朕要天下政令,四通八达,从中央能抵达乡村等最基层,所谓皇权不下乡,必成笑话!” 说道最后,朱由检砰的一声,一拳擂在桌子上,让人心头齐齐一跳。 后世那么多人分析明朝的败亡,所有原因,归根结底,最后可以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皇权不下乡。 皇帝可以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但绝对不能和乡绅共治天下。 “臣等明白!”看着皇帝凌厉的神情,五个宰辅都深深的低下头去。 在外界,看似徐光启最为高调,所有政令皆以内阁的名义下达,都有他徐光启的签字,而正旦大朝上,又是他主持,并下了削藩的诏令,但实际上,只有内阁五人清楚,真正要变革天下的,还是皇帝。 内阁,不过是遮羞布,皇帝手中的人偶罢了,是用来迷惑外界和群臣的,他们的作用就是润滑剂和缓冲带。 所有的矛盾都将由内阁抵挡和承担,就连名声浩大,如日中天,号称‘中兴之臣’的徐光启也是如此。 “如此,待人员确定,就颁布下去吧。”一大通话被倒出来,朱由检也有些意兴阑珊。不管怎样,真正的改革,开始了。 “臣等遵旨。” 等他们起身时,皇帝已经离开了。几人没有坐下,而是相互看着,一时间陷入沉默当中。 “几位,开始吧,这么多事情,靠本官一个人,是完不成的。”徐光启看着其他人,微微一笑道:“次辅可还没确定呢,几位就不想吗?” “也罢,陛下有命,我等自当遵从!”钱龙锡叹口气,率先开始办公。 “当从皇命!”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们之前不愿意搀和进去,冷眼旁观徐光启唱独角戏,但现在却不可能了,皇帝发话了,谁要是还这样的话,那就滚蛋。 曹思城刚刚被提拔为一品,正冷眼旁观,磨刀霍霍呢!若是能拿下一个,立下自己的威名,他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战斗力。 “呵呵!”看了看开始忙碌的几位,徐光启微微一笑,有些暖心,皇帝,终究没让他一个人独自冲锋! 667 女真反应 “不错,不错。”站在赫图阿拉的城门口,黄太吉满意的看着不断运送进来的大车,不停的赞叹道。 这都是从超鲜境内运送粮食物资过来的大车,一路从鸭绿江送到这里来。不过,黄太吉光是看看还不过瘾,还要动手。 “这几辆车停下来。”他伸手一栏,指着几辆车道。 立刻,旁边的随从上前将那些车辆给拦下来,然后咔咔几下砍断绳索,手中钢刀一插,刺入麻布袋内。 麻布袋立刻裂开一道口子,哗啦啦白花花的大米就流了出来,如同泛起的浪花一样,看的让人心中欢喜。 “都是上好的精米啊!”黄太吉上前抓了一般,大米圆润的触感和草木气息,让他眼眶几乎都有些湿润起来。 自己的部族终于有救了,家中的幼儿终于不用每日都饿的嚎啕大哭,女真,终于活了下来。 尽管从战略上来看,选择朝鲜作为主攻方向是一个败笔,没有半点发展前途,但是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物资以及希望,足以让所有人都忘掉这个缺点,而去欢呼大汗的英明。 打下朝鲜,满人终于能吃饱饭了,终于不用大冬天的去满山搜集、抢夺那些汉人阿哈最后一点发霉的粮食。 “范先生,这朝鲜果真富庶啊,不愧有小中华之名。”黄太吉笑着对范文程说道。 “陛下,还是当及早用兵草原,以谋求出路,不然时间拖得越久,汉人站住脚后,很难讲对方驱逐,一旦汉人沿着林丹汗西迁的路线东进,我大清将陷入被动啊!”范文程依然忧心忡忡的说道。 作为一个汉人,他并没有为这点物资给冲昏头,依然非常冷静的看待满清面对的问题。 “先生说的有理,朝鲜的局势也正在平稳,反抗者坚持不了多久了,等他们被消灭,朕立刻用兵草原,磨刀不误砍柴工嘛,没有这些后勤物资,朕想要出兵都不可能!”黄太吉笑容满面道。 尽管战略被大明抢先下手,但黄太吉并不畏惧,草原不比汉地,女真八旗精兵也不是林丹汗的草原男骑兵能比拟的,他有信心消灭占据归化城的汉人。 只要后勤能支持的话。 “希望如此!”范文程皱眉道。但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是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大明不可能就这么看女真就这么占据朝鲜的。”范文程喃喃自语。 仿佛是要印证他的话一般,忽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朝着这边不断的接近,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来了!”范文程暗叫一声,他无比肯定,这一定是从朝鲜送来的情报。 “报~”传令兵长声高喝,一路疾驰而来。 “禀报陛下!”传令兵驱马到来,不等马匹停稳,就滚鞍下马,在地上滚了一圈,浑身沾着泥土,大声道:“朝鲜战报,大明军队自全罗道木浦县登陆,一路势如破竹,已攻破南原府,占据全罗南道。” “什么?”黄太吉眼睛顿时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传令兵,凌厉的气势,令传令兵呼吸一窒,但却不但怠慢,依然艰难的将情报重复一遍。 范文程倒是对此不意外,他这几天心忧难安,对此早就有所猜测,此时有了具体的消息,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弓箭威胁最大的时候就是引弓不发,一旦箭矢离弦,反而没有那么严重了。 “怎么,先生一点都不意外吗?”黄太吉顿时瞪了过来,一副质问的样子! “的确,臣心中早有猜测,大明不可就此置之不理的,定然有所动作,此刻不过是印证而已。”范文程一派高人模样说道。 黄太吉虽然是一代人杰,但却是军伍出身,看书的话也不过是看过三国演义等,偏偏最吃范文程这种姿态,一下子心中就没了什么想法,只是略微埋怨的的问道,“先生为何不早点提醒朕?” 早点提醒,我没说过么?你这几日因为大量的收获,都不知道膨胀成什么样子了,哪里听得进去。 集权称帝,又征服女真,尽管战略上女真局面不太好,但是这玩意不是谁都能看得出来,认识的到的,征服朝鲜后获得的各种物资,早就让其他人满意无比,对黄太吉是马匹连天,这样的环境下,他怎么可能还保持一颗平常心。 范文程就算说过,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当然,范文程肯定是不敢将心中的话说出来,甚至脸上都不敢有一丝的异样。 “对于大明是否出兵朝鲜,臣也不是很确定,这方面也没什么消息,无法确定的事,学生不敢叨扰陛下。”范文程泰然自若的回答道。 他十分清楚黄太吉的脾性,此时若是慌张,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但镇定的话,反而能唬住对方。 “原来是这样。”黄太吉很快就明白过来,职责道:“肯定是这几日朕的表现让先生失望,才没有如以前那样直言不讳!朕会改的!” “陛下英明!”范文程拍着马屁道。 “此次攻入朝鲜,是多尔衮、多铎、济尔哈朗、阿济格四位亲王,在南边的是阿济格和济尔哈朗。而全罗道是阿济格的攻打范围。”黄太吉仔细回忆着前几日送回来的战报,在脑海中确定目前朝鲜的局势。 在他登基之后,四小贝勒就获得了封赏,全部积功,晋升为王爵,其中只有阿济格是多罗郡王,其他三人都是亲王爵位,加上礼亲王代善,四人是黄太吉麾下的四大亲王。 在攻破朝鲜,建国登基后,黄太吉就没有出征,而是将四小贝勒全部都派了出去,分攻四方,以求尽管平定反抗,收复朝鲜,而他自己则坐镇大后方。 女真建国后,内部有些不稳,东江镇的动作也有些大,他必须留下来才能及时作出应对,并梳理下内部情况,同时清除了阿敏和莽古尔泰,集权太快太急多少有些动荡,他不留下不放。 “没错,全罗道正是多罗英武郡王负责,这批粮食就是郡王大人送过来的。”范文程道。 “正好,让阿济格带着人马去试探下,看看明军的成色,若是能击退也就罢了,若是补不能,让他将详细的情报摸清楚。”黄太吉立刻做出决定。 此时要的就是从速,不论好坏,要立刻做出应对来。 “陛下,同时应当小心东江镇和锦州那边,锦州依然有着明朝的岗哨,虽说放弃,但不得不防东江和朝鲜只是声东击西,真正杀招还是在盛京。”范文程提醒道。 “先生说的是,本汗....朕这就起身,返回盛京。”黄太吉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也不犹豫,立刻带着人马出发,朝着沈阳而去。 就目前来说,沈阳才是女真的核心地带。 668 城头小酌 大明,紫禁城。 在京师,有一道很雄伟的大门,是每天早上,朝臣上班要经过的,而每日路过这里的百姓,也天天都会看到。 这座门是大明的象征,两年百多年来,不知道多少风云人物从此穿行而过,其历史和荣耀,远比什么凯旋门要多。 大明门! 以国号为名字的大门,全球仅此一座! 不过,此刻如此重要的大门上,却被人摆上了一张小茶几,上面放了四五个菜和两壶酒,酒壶被冰块簇拥着,丝丝的雾气从冰块上袅袅而起,散发在空气中,整个场景,看起来就仿若朋友间在对酌。 只是,这个情形若是放在郊外草坪上还正常,但是放在大明门的城头,却怎么看怎么诡异,何人这么大胆,胆敢在这种国之重地肆意畅饮? 不过,再看看宫女太监捧着的仪仗旗帜,却没人觉得奇怪,当人物换成皇帝后,在皇宫中做任何事都不奇怪,何况是这种呢上头没有人管束的皇帝,更是再正常不过。 明黄华盖产生了一大片的阴影,朱由检盘腿坐在矮凳上,慢悠悠的吃着菜,然后眺望远处,看着棋盘街热闹的情景。 他本来是想学着汉朝人那样,盘腿而坐,那样更符合现在的气质和情景,只是他试了下就放弃了,那样的姿势太难受了,不是从小习惯,根本忍受不了,最后他只好让人搬来一个矮凳子凑合着。 城头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微风习习,让人十分凉爽,在喝上一口冰镇美酒,更是让人心头烦躁一扫而空。 以前朱由检是喜欢在煤山东麓眺望整个京师的,那样他将亭台楼阁,建筑街道尽收眼底,仿若掌握了整个京城一般,但是最近,他却爱上了这里。 这里对面就是棋盘街,热闹非凡,行人如织,穿流如梭,是一等一的人气之地,反观煤山,冷清寂寥,孤高之气太重,距离人间太远。 “微臣参见陛下!”正当朱由检悠闲自若的观望百姓生活时,一个有些胖大的身影出现在城头,然后躬身拜道。 “王叔来了,坐!”朱由检伸手一指对面的矮凳子,示意来人做下去。 “我还算什么王叔!”来人有些自嘲道,不过还是顺从的坐了下去,他本就肥胖,体力差,天气又炎热,一路走上来早就累了,就算皇帝不说,他也会要求坐下的。 “朕又未剥夺王叔的福王爵位,自然当得起王叔这一称呼。”朱由检随意道,然后从冰盆中拿起那壶还没有动过的酒,给福王倒了一杯。 “王叔燥热,请满饮此杯!”朱由检举杯示意道,然后自己当头将杯中酒给喝了下去。 冰镇的葡萄酒带着丝丝凉意滑入喉咙,让福王浑身一个激灵,凉爽之意顿时从胸腹散发人,让人浑身一清。 “这福王,我死后怕是就要断了。”福王喝完酒,却神色有些郁郁,他自然有喜爱的孩子,也有世子,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却无法传承下去,让儿子继承,纵然自己是仅有的一些保留爵位的宗室,又怎能开心的起来。 “王叔还是没看透啊,这王爵既是荣华,却也是束缚啊!”朱由检笑眯眯道,“朕可是知道,多少宗室知道朕的决议后,高兴的欢呼起来,他们需要的不是可有可无的爵位和一点点的俸禄,而是自由。” “婚丧嫁娶,经商从政,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们想要的。” “可死的也是宗室,陛下东厂锦衣卫遍布天下,当知道抱着太祖牌位而死的宗室有多少!!!”福王依然犀利的质问道。 “他们都是被所谓宗室规矩束缚死的榆木脑袋,不说其他人,就说王叔家中,您的孩子是不是开朗自由多了。”面对福王的咄咄逼人,朱由检依然淡然自若的解释道。 福王沉默了,他尽管很像反驳,但违心的话却说不出来,真正伤心的恐怕也就世子一人,其他的那些孩子,刚开始有些迷茫和焦躁外,后面的确很开心,尽管脸上有着对未来的担忧,但却充满了朝气。 那是对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这种朝气,却是福王从外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过的。不,六岁前看到过,过了六岁后,他就从未看过。 这也是福王为什么喜欢生孩子的缘故,他就像多看看这种朝气。 他十几个孩子中,不少人都选择了去当教书先生,很多人已经跟着太学生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此刻恐怕在河南某个县城府城,正冒着烈日东奔西跑,学习知识,联络学生。 也许汗流浃背,也许饥渴难耐,但心中却没了沉重的压力,生活也充满了希望! “王叔不说话,看来是认可了朕的做法了!”朱由检瞥了眼福王的神情,心头也是一宽,有些欣慰。 看来,自己的做法还是符合人性生活的,尽管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但更多的却是坦然面对,积极生活。 这种态度,让朱由检心头好受了不少,仅有的一丝愧疚自责也开始消散。 “我无法判断。”福王闷闷道,心底最深处一个弱小的声音告诉他这是正确的,但固有的经验和世界观告诉他,这是无法接受的,两者冲突起来,让他根本不知道皇帝做的是好事坏! “今人不说今人事,一切交给后人论断,想必百年之后,丹青自会给朕一个公允的评断!”朱由检洒脱无比道。 后世之发达,令一切掩藏在历史中的人物和事件,都逐渐显现出他的真面目来,朱由检没什么好掩盖的,他从不为自己做的事粉饰,也从不去纠正别人的记载,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陛下好心性!”看着洒脱无比的皇帝,福王赞叹道,这心性,比他一个中年人都要豁达,不服不行。 “没什么好不好的,朕只是站得高看得远罢了!”朱由检开始吃起菜来,葡萄酒在怎么好喝也是酒,也上头的。 福王也喝了口酒,默默的看着城头外的景色,他的眼睛忽然被棋盘街给吸引住,凝目看去,渐渐沉默下来。 这种景色,是他从未看过的,他以往出行,都是锣鼓净街,闲人退避,从未仔细看过市井中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此刻骤然一看,不免沉迷进去。 669 酒后吐真言 “很好看吧!” 突兀的声音,让福王骤然一惊,抬头看去,却见不知何时,原本坐在对面的皇帝竟然起身,绕过茶几,站到了自己身旁。 他背负着手,看着远处的棋盘街,脸上神情很奇怪,似乎怀念,似乎欣慰,这种情绪,让福王很奇怪。 “是很好看!”福王站起来回答,不得不承认,市井生活虽然有种种不足,但却有着自己的魅力。 那是真正的生活! “那些人的死,是为了守护这样的生活,是为了太祖解救的这群人,是为了千千万万这样的黎庶百姓,你说值不值得?”朱由轻声问道。 福王愕然看向皇帝,却见他眼眸深处,也似乎有一抹不忍之意。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皇帝,也于心不忍,他还当真以为,这位主是铁石心肠,几千族人之死都无动于衷。 “臣,不知道!”福王第一次低头。 “哈哈,从你这个答案,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朱由检哈哈一笑,重新做回了自己的位置。 “来,喝酒!”他举起酒杯邀请道。 福王沉默不语,只是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和皇帝碰了杯,一饮而尽。 “再来!”朱由检再次举杯,然后喝掉! “再来!”他哈哈笑着,再次倒了一杯酒。 福王没有犹豫,一直奉陪。 三杯酒过后,朱由检已经脸颊韵红,嘴巴中酒气浓烈。 他前世其实不怎么喝酒,来到大明后,这个习惯也跟着过来了,但自从上次和几个大学士喝的酩酊大醉后,他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不是酒醉的感觉,而是和人喝酒畅谈的感觉。 他心思重,藏的事情很多,更是身负大秘密,也只有喝了酒,微醺上头的感觉,才能让他放开所有,和人畅所欲言,哪怕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也不要紧。 不过,够资格和他喝酒的人不多,大臣中就那么几个,宗室中也只有福王够格,最终,不知为何有的酒瘾上来后,他就只能邀请福王过来,小酌一叙。 “王叔看了最新一期的报纸吗?”朱由检一边吃着菜压制酒气一边说道,连干三杯,让他的手微微有些抖,却依然顽强的夹着菜往嘴巴里送。 “是三日前的吗?”福王用筷子,夹着油炸的花生米,一颗一颗的往最里面送。 这是一个新奇的菜式,他此前从未见过,很是好奇,因此吃起来就吃个不停。福王有如此体型,和他好吃也不无关系。 “对,就是那一期,最新的报纸,已经发行三日,半个北地差不多都能暗道,再有三日,江南之地人尽皆知,十日之后,天下尽皆知晓。”朱由检也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嘴中,慢慢的咀嚼着。 刚出的这些花生米,看起来不如后世的圆润饱满,有些干瘪,也有些嚼劲,不够清脆,但是那种清香却更浓郁些。 不过,他还是喜欢后世的花生米。 “内阁九部,都察院,大理寺!大手笔,当真大手笔啊!”福王哈了口酒气道,喝了一些酒,他脑袋也微醺起来,人也借着酒劲,放浪起来,说话更是非常大胆,“只是,朱由检,你这么做,不怕太祖泉下有知,找你索命吗?” 福王赤红着一双眼,盯着朱由检,不仅直呼其名,言语还非常的不恭敬。 “殿下慎言!”方正化立刻尖叫叱责道。 “滚下去,老子在这里和王叔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然而,朱由检却徒然暴怒起来,痛骂起来。 “奴婢多嘴,该罚!”方正化立刻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只是一巴掌,他的脸颊就明显肿起来。 “滚下去!”朱由检冷冷道。 “是!”方正化立刻退下。 旁边的侍女太监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的站着,只是她们的身躯和手臂,微微有些颤抖起来,生怕皇帝再度迁怒她们。 “王叔,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朕没有错,太祖不会怪罪朕的!”朱由检阵地有声的说完,再次斟满酒,一饮而尽。 他这一世根本没喝过多杀次酒,酒量不佳,此刻已经有些醉了,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 “为了江山社稷,你就更加不应该乱改,太祖天纵奇才,其制度可持续万世而不改,你只要整顿好即可,何须如此大刀阔斧,弄得天下哀声哉道,一片狼藉?”福王也毫不示弱,大声道。 当然,说完后他也再次满饮一杯,他的酒量比皇帝好,此时还有些清醒,不借着酒劲,这些话可说不出来。 “太祖他也是人,他不是神,他也不过百年,没有永生的活下来,他的制度当时是好的,然而现在根本不合时宜!”朱由检大吼道。 这些话憋在他心中很久了,但从来没有一个倾诉的渠道,如今正好全部倒给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人。 “陛下,你醉了!”福王大惊,皇帝竟然如此及非议太祖,哪怕他醉了也不敢啊! 骂皇帝他敢,反正是他嫡亲侄子,但非议祖先,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老子没醉,老子清醒的很,老子还能喝。”朱由检一摆手,拿起酒壶,掀开盖子,咕嘟咕嘟的就大口将所有葡萄酒都灌了下去。 “哈!”他豪气的一擦酒液,朝前一伸,示意道该你了! 福王也不示弱,如此同样的动作,将酒壶干掉,然后狠狠一扔,从城头扔下去,“痛快!” 他大吼一声,看向皇帝,怒吼道,“你以为你比的上太祖?敢这么说!!!” “我比不上太祖,但时代在发展,世界在变化,西洋人已经开着坚船利炮来到了大明,太祖那套,不适合现在了。”朱由检怒吼回答。 “照太祖那套来,老子根本收不到钱,全都给那群蛀虫吃了,没钱,老子拿什么养兵,拿什么平叛,拿什么来实现开疆拓土,震古烁今的功绩?” “你们这些宗室,钱龙锡那群不要脸的读书人,还有天下鱼肉百姓的商人,胥吏,全都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的蛀虫,老自己迟早要干掉你们!!!”朱由检大吼的叫道。 “日月所照,皆为大明疆土,朕要建立大大的帝国!!!” “来人,上酒!”他忽然扭头,朝着旁边的宫女吼道。 宫女被下的一颤,以为皇帝要灭口,等听清命令后,忙不迭的往下面跑去,将酒拿上来,而旁边那些,透露低的更低了,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同时在心中哀叹,自己怎么那么命苦,偏偏皇帝在这个时候说这么多。 “陛下,你醉了!”福王也吓坏了,这他么的那是皇帝啊,那是二愣子,什么都敢往外崩! “老子,没醉,来,继续喝酒。”就来后,朱由检依然没有放过福王,开玩笑在,这个世界上,可没几个能和他喝酒,还听他说这些的人。 “喝,我陪你喝!”福王苦着脸,大口大口的喝着,他此刻只想把自己给灌醉来。 他真后悔自己来这一趟。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谈了多久,只知道太阳多斜了下去,皇帝才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将陛下扶回去,仔细点,敢磕着了,咱家要你们的命!”方正化忽然走上来,阴测测的说道。 “是,公公。”几个宫女走上来,将朱由检搀扶起来,往下走去。 “还有,今天的话若是泄露一个字,不仅你们,你们的家人,也.....”方正化意犹未尽,但宫女们却已经抖动如筛糠。 “奴婢知道。”宫女强忍着惧怕和惊惶,努力将皇帝给待下去。 “来人,将王爷送回去。”方正化看着还有些清醒的福王道:“王爷辛苦了。” “不辛苦,只是下一次陛下要喝酒,千万年别叫本王。”福王摆摆手,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歪歪扭扭的下了大明门城楼。 “王爷,陛下不找你,难道找咱家吗?”方正化摇摇头,似乎在为福王如此幼稚的念头而惋惜。 670 你怎么看? “卖报卖报,惊天劈地,内阁有大动作,徐阁老再次掀起狂澜!” “卖报卖报,继削藩之后,徐阁老再次向祖制下手!” “大动作大动作,宰相徐光启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大街小巷中,无数报童在不断的叫卖着,声音此起彼伏,让路人一听就知道,这一期的帝国日报是关于朝廷动作的主题报纸。 而这种报纸,却是最好买的,国人关心政治是出了名的,不管能不能搀和进去,都要聊一聊,议论一番。 “给我来一份报纸。” “给我也来一份!” 不断的有声音响起,让报童给他拿一份报纸,尽管一枚小钱的价格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但是依然有不少人慷慨解囊,不一会,街道上报童的报纸就消耗一空。 他们纷纷笑闹着,然后朝着四海商行或者其他一些店铺跑去,商作监也算是帝国日报的发行渠道之一,此外还有驿部的驿卒,大明皇家银行等,都是渠道之一。 正是靠着这些其他人所不具有的优势,帝国日报才能统治大明的舆论,纵然有人想要照着学习,却根本无法有如此渠道将报纸发行出去。 卖了报纸后,这些人就纷纷找着茶楼,或者酒馆,坐下来慢慢看着,报纸刚刚发行,是没有读报人能够解读的,他们也需需要一些时间分析的和收集的。 不过这一期关于朝政的报纸却并不晦涩深奥,全都是简单的叙述和昭告,读过书的基本都能看懂。 其内容大概就是内阁九部的调整,都察院的调整,大理寺的调整,至此,朝政也正式形成以内阁、都察院、大理寺三方为首的三巨头模式。 至于内廷,则是皇权的延伸,是不归入到其中的。 相比于以前的朝政秘闻,这次的新闻非常的枯燥,单纯的叙述让很多人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当然,也有不少人对这次朝廷改制,确立巡抚衙门,确立行省制度很感兴趣,并积极讨论起来。 但这种情况仅限于读书人的圈子,在百姓当中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不说这时候,就算是后世也是如此,一个行业对另一个行业的政策,根本就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 尽管民间没了讨论声,但是消息依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传播开来,加上帝国日报的扩散,不过几日之后,整个江南之地就都知晓了。 十里秦淮。 自从曹化淳在这里强势推广青楼牌照后,这里有过一阵萎靡萧条,然而没过多久,就又立刻繁华起来,再次成为南京乃至整个江南都有名的烟花之地。 整个南京城,只有五家青楼,其他的全部都消失了,而起留下来的资源和市场,则都被这五家青楼给吞并,那种规模的膨胀,差点让五家青楼的话事人没笑死。 最后,五家甚至打成了一个协议,将所有青楼都从城内搬出,统统放在秦淮河上,十里秦淮因此再度繁华起来。 秦淮河两岸,阁楼林立,脂粉遍地,秦淮河上,花灯无数,美人空望,这种情景,想想都令人激动,于是这就成了南京青楼不同于其他地方青楼的一大特色。 一到晚上,漆黑的夜幕下,是无数如同星星般的花船,点缀在河面上,如同星空中的银河来到了人间,美不胜收。 一艘花船上一般都有不少姑娘,而根据花船的等次,越高等的则姑娘越少,到最后,能独自拥有一艘花船的,那都是花魁一级。 数不清的灯光在秦淮河上亮起,点缀着灯光的花船慢慢畅游着,速度很慢,偶尔还和其他花船错落而过。 静谧的夜空下,甚至能听到交错而过的华船上,讨论的声音。 他们是在讨论这惊天动地的朝政变革。 这种变革的确称得上惊天动地,从中央到地方,从阁老到巡抚,包括以前的定国是诏,以前各部门的成立和变革,这一次统统都放了出来。 这些消息,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也有些知道的不全面,但这些措施集合起来,给人的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由此产生的争论,非常的繁多。 这不,秦淮河上,相互交错而过的两艘花船中,其中一艘就有这样的讨论。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内阁如何能凌驾九部之上,统御其人?”一人摇头道,“开国李善长之祸,为时不远矣。” “就是,太祖英明神武,为历朝历代仅有之以南征北,也不免有宰相乱权,今上何德何能,敢让内阁成为名副其实的宰相?”又有一人符合道。 “我倒不认为这是错事,就算是错事,那也是对皇帝来讲,对我等读书之人,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手绾大权,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岂不美哉?是不是啊,没人?”那人畅想一阵后,看向身边的美人。 “是啊,公子,以公子之天资,宰辅之位,手到擒来。”一个薄纱在身的美人捂嘴偷笑道,然后起身,盈盈拜下,“来,姐妹们,见过未来的宰辅。” “见过宰辅大人!” 嬉闹娇俏的声音响起,粉色气氛浓郁。 “对了,梅村不是从京师回来了吗,怎么不见其人,我正想问问其太学之课程,好等下次太学试前去应试。”又有声音响起来。 “别提他了,这家伙跟换了个人似的,领着一群落魄的宗室,成天窝在房间中,学什么地理,我前去邀请他,竟然被他嘲笑不学无术,真是好笑,我堂堂江右学派传人,徐家公子,家学渊源,被人骂不学无术?”又有人气愤起来。 “是啊,这次吴伟业也不知怎么了,行事派若两人.......”话音道后面逐渐低落下去,随着距离的拉远,便不再可闻。 “这十里秦淮的特色还是没改变,一边押妓,一边议论国事。”杨嗣昌看着那边犹自传出一些讨论声音的花船,嘴角漏出一抹笑容。 还是这熟悉的味道,没变。 原来,这交错的两艘花船中,有一个竟然是诉讼巡抚,兼管常州的杨嗣昌! “大人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一华丽衣衫的美丽女子盈盈走来,言笑晏晏。 “是啊,本官以前也是这样的!”杨嗣昌长笑一声,“清音,对于报纸上所言之事,你怎么看?” 671 青楼花税 “大人莫不是许久未来,忘了,清音从不参与讨论这些事。”清音柔声道,清亮的音色,柔柔的语气,光是听声音,就让人欲罢不能。 “是啊,本官都已经四十许了,你也成了花魁,名震天下,在十里秦淮都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花船。”杨嗣昌有些留恋的说道。 想当年他也是这里的常客,而清音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清倌人。 “这还要谢谢皇后娘娘,若不是皇后娘娘大发慈悲,收拢天下绝色入梨园,小女子还没这个机会呢。”清音好似幽怨般说道。 “梨园?”杨嗣昌似乎被这个词给带出了某些回忆,怔怔立在当场。 “大人,夜晚风凉,大人入内歇息吧,吃点酒菜,听清音唱唱小曲,清音这些年可是学了不少,就连梨园的歌曲也学了很多,京师风物,相比和符合大人的口味。”清音似乎没有看到杨嗣昌的状态,语音越发的柔媚起来,拥着杨嗣昌往里面走去。 杨嗣昌也没反对,任由她拥着自己进来,然后坐下,很快几个艳若桃李的女子也一同上来,侍奉他们。 莺莺燕燕的一群美女将杨嗣昌给包围住,而清音则坐在旁边,伺候他,布菜劝酒。 酒过三巡,清音要起身过去唱曲,但杨嗣昌只是笑着不让,说自己等的人还没来。 “等人?”清音有些诧异,等什么人,来到花船上等,来这里的人,不都是寻欢作乐的吗? 莫非是要一起作乐,那可不合花魁的规矩! 清音刚想着要不要通知楼下的老鸨,让其去找大老板,花船的楼梯却咚咚咚的响起来,几个人一次坐上来。 “大老板!”清音惊讶的几乎快叫出声来,好在她反应快,硬生生给忍住了。 从楼梯处一共上来的五个人,其他四个他不认识,但另一个却是她的大老板。身为有数的花魁,她有幸见过一次自己所在青楼的大老板。 当然,这五位其实也算不上真正的老板,只是南京城这五处青楼的话事人罢了,当然,对于清音这些小女子来说,却是再大不过的老板了。 “见过巡抚大人!”五人拱手作揖,态度十分恭敬。 这也就是在私下见面,若是在管面上,他们五人可是要下跪的。 “都坐吧,私下里见面,不必多礼。”杨嗣昌摆摆手道,然后看向清音,示意她招待。 清音不傻,看看自己大老板在其中,在看看人数,立刻猜到恐怕是其他四家青楼的大老板,这哪能怠慢? 于是她立刻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开始殷勤伺候起来,当然,她自己则是留在杨嗣昌身边,伺候这位好几年没见过的老相好。 说不得这次做好了,自己怕是能更上一个台阶。 有了女人作为润滑剂,男人间的气氛就热络起来,杨嗣昌也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只是如同招待朋友的东道主般,吃吃喝喝,谈玄论道罢了。 “对了,如今这南京只有你们五家青楼,是因为这什么青楼牌照的事情?”杨嗣昌似无意的问道。 “来了!”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心道正事来了。 他们起初是不知道对方也被邀请的,直到在花船上碰面才知道,如此一来,心中自然警惕,猜测万分。他们都是人精,不过是略一思索,便猜出来,这拍是他们几人持有的青楼牌照有关。 也只有这个,才值得一个巡抚惦记。 “是的,这是东厂的公公颁布的,听说是皇帝的意思,限制天下青楼的数量,咱南京城仅有五座青楼,我们每人一家一个牌照。”大老板说道。 身在自己麾下花魁的船上,他终究要自在许多。 “本官听说还要交牌照费的,不知道你们五人去年交了多少?”杨嗣昌微侧头问道。 “去年生意有些不佳,只交了最低的一万两,今年的话恐怕会涨不少,要交一万五。”其中最矮的那个青楼话事人回答道。 “要涨?”杨嗣昌十分好奇。 “是的,大人,牌费一年一次,每年都不同,根据生意的好坏来界定,多了就涨,低的话也不能低过最低的一万两。”大老板回答道。 “每年交,还根据营业额来涨,你们这牌照费,跟税很像啊!”杨嗣昌忽然这么来了一句。 只是,这句话却没人敢接。更税很像,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我们交钱给东厂,还要缴税给官府吗? 当然这话面对一个当官的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巡抚大人,当初叫牌照费给东厂时,对方曾承诺过,只要交了这笔钱,我们就是东厂管着的。”最消瘦,看起来眼睛还在不停地转的话事人。 “你们拿东厂来压本官?”杨嗣昌立刻听出话外之音。 “不敢不敢!”其他几人连连摇手,但还是说道:“东厂信誉很好,不论是街面上的混混,还是其他官面上的人物,都被挡了过去。” “你们不用拿东厂说事,先看看这个。”杨嗣昌道,然后将一份东西给放下来。 这是一份文书,委任的文书,内容很简单,就是任命杨嗣昌为江苏省巡抚,负责组建巡抚衙门,确立行省制度。 “这.....”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骇然,这是要变天啊。 “这几日的报纸你们都看了,想必地官制改革的事情都很清楚。”杨嗣昌浅笑道,但下一刻,笑容就消失了,“然而,这不过是徐阁老的初步行动,下一步就是更大的举措了。” “举措越大,就越要花钱,后面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啊,几位这花税!”说到这,杨嗣昌看着几人有些迷惑的眼神,解释道,“花税嘛,就是牌照费了。这花税,几位也该物归原主,交到本官这来。”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所谓最怕空气安静,此时也是如此,听了杨嗣昌的话,这几人脸色都苦了起来,这是大神斗法,拿他们做伐啊! 你说你们要争就争,自己去分个高下就好了,为何却要从我们这里下手呢? “诸位当知公司法,这青楼是做生意的,虽然是皮肉生意,但那也是生意,做生意就要成立公司,进行公司化吗,这也符合陛下颁布《公司法》的意愿,既然是公司,缴纳商税在正常不过了,你们这青楼的商税,就是花税。”杨嗣昌一通绕弯子道。 “今年花税可是没交的,本官限尔等三日之内,将这花税,交到巡抚衙门来,不然.....”看了他们一样,杨嗣昌冷哼一声,“后果自负。” “东厂能带给你们的,本馆一样能,东厂不能的,本官也能!” 撂下这句话,杨嗣昌便打大图离去,原地只留下五个面面相觑,苦的如同吃了黄连的话事人! 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672 何人大胆? “唔。”朱由检揉着额头,一脸的郁闷,“该死,这酒劲还没缓过去。” 和福王在城头喝完酒已经三天了,但这三天来朱由检精神状态一直都不佳,没办法,那天酩酊大醉的太厉害,直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 “陛下这哪是喝酒,是酗酒啊!”田秀英满脸责怪道,“陛下喝不了酒就不要和,臣妾还不信有哪个敢逼陛下喝酒的。” “没人逼迫,是朕自己要喝的。”朱由检连忙解释道,“这酒啊,不愧是忘忧君,朕醉了这么一通,喊了一些疯话,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陛下光顾着心里痛快,就不顾身体了?”田秀英又心疼又好气的说道,“臣妾知道陛下压力大,但再大的压力也有比酗酒更好的放松方式。” “臣妾又不是什么善妒的性子,陛下待臣妾极好,臣妾可不会忘记,陛下若是看中了那个女子,升做贵人也就是了,就是梨园中的也行,臣妾不介意的。”田秀英慢悠悠的说道。 她是真的不介意,这些女人,根本无法对她产生威胁,不过是为皇帝分忧的人而已。 “嘿嘿,还是英儿知道心疼朕。”朱由检没正面回答,而是说起来好话。 “哼哼。”田秀英反而傲娇的一扭头,哼了声。 两人嬉闹着,喝完了一碗小米粥后,便一起来到宫后苑,慢慢的散步,几天软绵绵的,让习惯了运动的朱由检觉得身体都快生锈了,在不动动,他怕是连走路都忘了。 宫后苑很大,里面有无数的花卉,姹紫嫣红的,非常好看,其他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都有。 两人沿着小径走着,一边走,一边闲聊着,而朱由检则无聊的给皇后讲什么是花语。田秀英也不过是还未满二十岁的小姑娘,花语星座什么的最爱听了,一下子就沉迷进去。 走了一会,由于天气炎热,两人立刻都汗水淋漓,浑身黏腻腻的,好不舒服。 “英儿,我们去沐浴吧。”朱由检悄声道。 “这....这不好吧,还是白天呢!”田秀英顿时低下头,声音如同蚊蝇般细小,羞红之色更是直接蔓延道到耳朵根部。 “朕神筋酸软,泡个热水澡有助于恢复。英儿块去给朕放好......”朱由检连哄带骗,想要让田秀英和自己一起洗个鸳鸯浴,然而话还未说完,方正化就走了过来。 他人还未靠近,就嚷嚷道,“陛下,刘若愚求见,他有要事禀报。” “嘻嘻,陛下还是先处理公务吧,臣妾先去放水了,若是快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呢!”被这么一打岔,田秀英顿时挣脱出来,笑嘻嘻的带人人跑掉了。 “刘若愚!”朱由检眼睁睁的看着田秀英跑掉,顿时有些恼怒,“让这混蛋进来,若是说不出个什么三二一来,朕今天要他好看。” “微臣参见陛下。”刘若愚一身漆黑的东方番子服饰,看起来非常的阴险毒辣,这种冷硬的气质,竟然将他身上太监的尖锐气息给洗练的不见了。 “说吧,什么事,这么急着求见朕。”朱由检没好气道,那带着丝丝凉意的话语,令刘若愚顿时一僵。 莫非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打搅到了陛下的好事?想起以前的见闻,刘若愚心头一颤,不再拿乔,立刻弯腰道,“陛下,微臣发现了锦衣卫和归化城的一些异动。” “锦衣卫,归化城?”朱由检疑惑起来,这两个地方怎么会扯在一起呢? “详细说说。” “是,陛下!”刘若愚当即就将锦衣卫发现林丹汗在青海的踪迹,然后借助归化城的力量,如何扮演商人,想要刺杀林丹汗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本来正常,但青海那地方真的荒僻,汉人行商很少,太显眼,而且经过一次刺杀后,林丹汗警惕性十分高,根本不会单独召见汉人,因此锦衣卫根本没机会。 而这个时候,孙传庭则开始了自己的行动,分别找了曹变蛟以及锦衣卫中负责此事的李若涟,想要三方联合,给林丹汗来个大的。 而这些动作,则被东厂侦知到了。 “他们的动作符合程序吗?”朱由检冷静的问道。他早就为归化城安抚使立下规矩,任何人都要遵守。 “符合!”刘若愚闷闷道。 “既然符合就不用管他,正常的行动而已,严密监视就好。”朱由检想了想,还是没有大动干戈。 既然符合程序,那就不要管了,孙传庭也不过是想要立功,在没出事前,自己是不好断了对方的仕途。 “是!”刘若愚应道,然后又说道:“陛下,出海的舰队和商船回来了部分,战舰带队的是郑芝龙,如今所有船只已经全部归入上海港,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哦,回来了?”朱由检兴奋道。 “是的陛下,钱谦益应该也有奏折过来,可能这几日陛下无暇关心。”刘若愚慢慢将舰队的情况给汇报了下,包括转赚了多少钱,花了多少,牺牲多少,都有个详细的资料。 “回来就好,钱财的事交由钱谦益统计就行,倒是郑芝龙,回来的正是时候,让御马监召他回来,天津船厂这段时日出了五艘战舰,让他带领着前去支援黄得功,那家伙现在面临女真的进攻,火药武器消耗大呢。” “有着五艘炮舰,就能截断鸭绿江,让深入朝鲜的女真孤军奋战。”对于这个,朱由检很快做出决定,让郑芝龙北上。 “是,陛下。”说完,刘若愚欲言又止,似乎不敢开口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一起说出来。”朱由检不耐烦了,朕还要去洗澡呢,皇后在等着朕嗯。 然而刘若愚却根本没看到皇帝的表情,只是在那一犹豫着,等到皇帝忍不住要爆发了,他才忽然道,“陛下,今年的青楼牌照税微臣还未收,但南京已经有人替微臣给收了。” “收了,什么意思?”朱由检还有些懵,没明白过来。 “就是有人将钱收到自己口袋里了。”刘若愚缓缓道。 “何人如此大胆!!!”朱由检顿时惊怒交加的站起来,大声问道。 673 就这么办 青楼牌照费可是一大笔收入,尤其是在如今朱由检支出日渐增大,没有新的入账渠道的时候,更显得重要。 农作监的收入不多,主要是为了粮食稳定,一年下来百万到头,将作监也是如此,军费目前都是自己支出,钱不过是左手倒右手,除非以后军费由银台支出,那还有得赚。真正的收入来源,目前也就是商作监了。 四海商行大头,其次是远洋贸易,每年都有两百万两白银的收入,若是加上牌照费,朱由检一年能有七百万收入。 其中牌照费将近占据了三分之二,而他的支出,却是极大,陆军五万人、京营十万人、海军五万人,军饷是小,装备是大头,尤其是海军战舰,那吞钱的速度,都是百万起步。 在崇祯二年,朱由检的支出,则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万两程度,若不是还有有铸币收入撑着,他早就财政赤字了。 他最大的收入,也不过是当年去日本兑换白银而唤回来的,也才一千多万两,目前这个数字没有变,也就是说,这两年赚的钱都花出去了,如此,才勉强维持了目前大好的局面,大败了女真一次,平灭了半个蒙古,迁徙陕西百万灾民到台湾。 但是,但是一旦牌照收入没了,凭他手中不过千多万两白银,撑不了几年,一旦皇帝手中无钱,到时候又会陷入死局。 你说,当自己一半的收入被人动了手的时候,朱由检能不暴怒吗? “是.....是信任的江苏巡抚杨嗣昌!”刘若愚呐呐道,他被皇帝的神态给吓坏了。 “杨嗣昌?他做了什么!”朱由检听到这个名字后,顿时冷静下来。 杨嗣昌是他重点关注的大臣之一,是他较为看好的人才,算是目前朝中的后备力量,对这些人他一般都比较宽容。 “杨巡抚找到南京的五家青楼话事人,让他们进行公司化,成立公司,然后向他们征收花税,也就是牌照费。然后杨巡抚就照会了南京的东厂,说着五家公司已经缴纳了正常的赋税,令我等不得前去骚扰!”刘若愚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下。 “这些人就这么屈服了?杨嗣昌做了什么?”朱由检平静道。 能在这种情况下开青楼的,没点背景关系是不可能的,面对东厂,面对皇权,他们会屈服,但对着杨嗣昌还真不一定了。 “查体检证和从业资格证。”刘若愚低声道。 这两个证是朱由检定下来的,一个是为了卫生,一个则是为了遏制人口拐卖,在青楼女子上岗前,都要做这两个检查,过了就会颁发证件,随后一年有一次的体检。杨嗣昌查的就是这两个证。 青楼乃藏污纳垢之所,性病和贩卖妇女儿童是最大的恶疾,既然收了钱,朱由检当然要做点事情,就算无法杜绝,也能极大减缓。 光收钱不干事,这种事不是讲究人干的。 “然后呢?”他继续问道。 “然后,十里秦淮,一夜之间,再无亮灯!”刘若愚深吸一口气道。即便没有亲眼见到那种场景,但是光凭文字,他就能想像那种震撼。周围江苏巡抚,其心性之决绝和气魄,当真是让人震惊。 “这家伙,有点意思。”朱由检此刻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愤怒,反而对杨嗣昌的行事开始感兴趣。从其所作所为来看,明显是早有预谋,一举一动皆有章法,皆符合朝廷规矩,一点都没逾矩。 《公司法》早就颁布,只是商部现在在抓开海之事,只对出海贸易的公司进行主抓,而对其他商业没有去落实而已,杨嗣昌要求五家青楼公司化,反而是去落实朝廷规矩,没人能说什么。 既然是公司了,那么缴税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出海贸易的公司全都交了关税,青楼交花税也正常。 青楼不愿意,他也没采取盘外招,而是走正常程序,这两个都是皇帝定下的规矩,他查没丝毫错误,最多被职责越权。然而,东厂根本没有管辖地方的权力,这种事本就是地方官府的权力,东厂插手,才是真正的越权,他杨嗣昌此次出手,不过是拿回正当职权罢了。 “南京的都察院呢?没有半点反应吗?”朱由检问道。 “有,南京左副都御史第二日就找上门去,两人辩论一日,最终左副都御史不敌,摔门而去,南京都察院就此偃旗息鼓。”刘若愚将情况详细说明。 说实在的,东厂被夺了差事,若是在县里,他们就直接抓人去了,然而面对一省巡抚,正三品的高官,他们委实不敢怎么样,最终只能将情况上报,虽然有点丢脸,但总比皇帝知道他们乱作为后责骂的好。 “这家伙倒是深得徐光启的精髓啊,一上来就直奔着财权而去。” 江苏行省的面积和后世差不多,甚至更大一些,有些州府都属于其他省,此刻还在江苏那边。江苏又是富庶之地,一个县至少能撑起三家青楼,这么算下来,一生之地,烟花场所上千可能没有,但三四百还是有的。 一个最少一千两,多的上万两,一年下来,就是几近百万两的收入,这可比内阁削藩后拨下来的钱还要多,难怪杨嗣昌会心动。 “一个个的,都拿朕作伐,若是做不出个花样来,看朕会不会秋后算账。”朱由检一脸凶恶的说道。 然而刘若愚却诧异的抬头,看向皇帝,听陛下的语气,这一年五百万两收入的生意,不打算要了? “陛下?”他轻声问道。 “嗯?”朱由检抬眼看了眼。 、 “这件事......”刘若愚犹豫的问道。 “这件事就这么办吧!”朱由检说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是怎么办?您老倒是说清楚啊! “这算什么回事啊!”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刘若愚欲哭无泪。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身后,但最终也没等到皇帝的口信。 “这事,咱家也不管了!”他一跺脚,离开了宫后苑。 674 抵达澳门 “这就是澳门?”从船上下来后,陈子龙晕了一下,才站住脚,随后他才开始大量周围,在他身后的朱聿键也是如此。 在他们二人观望的时候,舍后又有将近二十人从上面下来,动作和他们一致,长船上带着,刚下地都是如此。 身处海边,此时澳门的气候倒不是非常的热,习习凉风不断从海面上吹拂而来,让人很凉爽。 “的确有些异域风情。”陈子龙看着周围和大明风格不一样的建筑,暗自好奇观望着。 不过朱聿键却沮丧的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了这里,这不是发配嘛?于是他朝着陈子龙问出了已经问了一百四十二遍的问题,“卧子,你真的不知我们为何回来这里?” “我的王爷哎,当日不是我们两人一起听祭酒大人宣读的吗,为什么你一直在问我,我知道的情况也不比拟多啊!”陈子龙无奈道。 一路上,就这个问题,朱聿键问了他很多遍,他也回答了很多次。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起来的二十个人,早就见怪不怪,根本不愿意听他俩对话,只是四处大量起来。 若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真会仔细听听,以探求里面的原因,但现在早就不在乎了。 说真的,陈子龙对这个问题也很不解,太学生总共才一百人,也就是说,这一次全国指挥建立一百个学校,基本上是一个府一所,有的府还不一定有。这种时候,将一个宝贵的学校名额放到澳门,简直不可想象,哪怕放到台湾他也不会这样。 陈子龙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就这么接受了。只是显然,朱聿键却没有接受这个现状。 他也没法接受,自己放弃了藩王的位置,就想要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读书做学问,让自己的余生发挥下余热,结果没想到却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要知道,广东在以前的名称是岭南,而岭南则是流放之所。自己这是被皇帝流放了吗? 朱聿键清楚的明白,有了陈扬美干预的结果,自己还是到了这里,那就只能是一个人的意志,今上乾圣帝。 也正是因此,他当日才没有闹腾,而是平静的接受,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故而才一直问一直问。 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什么都没得到。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朱聿键砸吧了下嘴,这是自己最后问这个问题了。 “对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又问道。 既来之则安之,先安顿下来再说,至少目前看来,澳门这地方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多了,起码人不少,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 他分辨不出来盖伦船和福船的区别,但看得出来,港口的船只很多,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所有的停靠地点。 “去找当地的海军长官,郑洪奎,他前不久接手了这里的防务,算是当地的最高长官,我们去找他安顿即可。”陈子龙想了想道。 在他出发前,发放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有他们的身份证明,关防印信,其中还包括一些行动指南。 既然到了澳门,自然是找郑洪奎,领取那一万两银子的启动资金也是在这里。 “怎么去找?”朱聿键看着满视野的各色头发,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这里到处都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种,仿佛来到了生番部落一样。 “原地等就是了,我们乘坐的船只是海军运送补给的,郑洪奎是海军长官,肯定会派人来接受的,咱们等下跟着去就是。”陈子龙看白痴似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不会是被打击傻了吧,这船还是当时他去联络的。 两人一起出发,为了节省时间,自然是兵分两路,朱聿键去天津找海军联络船只,确定上船地点,而陈子龙则是去接人。 办学校自然要有老师,而他身后这二十人就是宗室中的老师人选。而且这二十人还非常的奇葩,都是父母双亡,没车没房的主,跑起路来当真是干脆果决,也丝毫没有因为来到澳门而沮丧。 反而因为远离了自己出生生活的地方而开心,对他们来说,原来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留恋的,生活中充斥着欺凌和白眼,任谁都会怀念。 “呵呵,怎会呢,只是一时迷糊,没想到而已。”朱聿键不好意思的回答,然后整个人下意识的朝着陈子龙靠近了一点,再看看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们二十一人都是宗室子弟,从未出过门,生活经验很少,虽然都读过书,但头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周围还有这么多陌生人,心中有些紧张也是正常。 “我发给你们的课本都熟读了吧?”陈子龙没在意他们的情绪,而是趁着还有点时间询问起来。 “都读了。” “我都能背下来了!” “不是吹,倒背如流!” 几个回答顿时响起。 在船上的日子非常无聊,他们就只能看书,结果那几本课本都被翻烂了,倒背如流不太可能,但是大概内容都能复述出来。 “那都看懂了吗?”陈子龙在问,他可没有教这些人,船上也没这个条件,只能他们自己读,自己悟。 “语文和地理看得懂。”齐齐一致的回答声,让陈子龙脸色一黑,他都忘了还有两本启蒙和常识类的课本。 语文不用说,很浅显,敢自称读书人的,里面的内容都看得懂,甚至能背下来,而《地理》也只是简单的介绍,比如地球是圆的,大明的国土风物,周边国家等等。 “我是问《数学》和《格物》!”他咳嗽了一声。 “不太懂!”朱聿键回答道,其他人也是这样的答案。 若说数数、简单的加减法以及一些物理常识现象,他们都懂,但偏偏这些课本中还蕴含一些原理和公式,这玩意没人教怎么看得懂? 他们只是以自己的经验,懵懵懂懂的看着,半懂不懂的。 “好吧,我明白了。”陈子龙扫了一圈,大概明白了他们的阶段,看来等安顿下来后,要一边建设学校,一边将老师的培训给弄完。 正当陈子龙等人说着的时候,码头迎来的几个身穿白色军装的海军士兵,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些苦力,这些人推着车跟在军装身后,来到陈子龙等人处。 “你们去将货物卸下来,送到军营仓库去。”为首的男子吩咐完后,就朝贺陈子龙等人走过来。 “请问几位是从京师而来教书先生吧,我是你们的接待人。”这人微笑着,然后看向明显是首领的陈子龙道,“这位应该就是陈子龙陈卧子先生吧,你们请跟我来,我们已经在军营为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初期就先住下再说。” “好的。”陈子龙一点头,然后招呼了下其他人,跟着往前走去,一路上他不断的和对方交谈,询问澳门的方方面面,毕竟接下来要在这里呆上半年的时间。 675 欺负小学生 “大哥,这是炮舰哎,整整七十四门大炮啊!”郑芝豹在炮门处摸着大炮黝黑的炮身,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以前开着福船,不太懂炮舰的厉害之处,那些红毛穷鬼炮舰也不多,就那么七八艘,自己这边千艘战舰,也看不出有多厉害来,但自从被收编进入皇家海军,历次训练训练下来,让他们真切的明白炮舰代表着什么。 尤其是这次听大哥的讲述,提督大人打李魁奇和刘香老这两个混蛋,那都是抵近射击,从中间插进去,一边一下的开炮。 一次齐射,能打沉两三艘船,一两千艘战舰的海盗联军,就是这么被一下一下的轰垮的,炮舰打福船,当真是打儿子般轻松,只要数量不是夸张的太多,根本不会战败。 朱由检当时能打败荷兰,也是利用了地理优势以及强大的陆军配合,让对方无法原理大院港口附近,只能在狭窄的大海湾决战。 不然到了外海,拿荷兰舰队根本没办法。 “行了,悄悄你这熊样,把口水擦干净,净给我们郑家丢人了。”郑芝虎不屑道。 “我怎么给郑家丢人了,我这样子怎么也比郑芝凤强吧。不,应该叫郑洪奎了,这混账东西,名字都给改了。”郑芝豹反驳道。 “啊豹!”郑芝虎顿时脸色冷了下来,郑洪奎自从改名字后,已经成了郑芝龙的一个忌讳了,千万不能在眼前提起来。 “大哥,我错了!”郑芝豹顿时心下一惊,赶忙道歉。 “不用道歉,我已经想清楚了。”郑芝龙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如此。 “阿凤......洪奎是对的,我们不能沉湎于过去,既然已经进入了大明海军,那就好好在这里干下去,凭我们兄弟的能力,还怕出不了头吗?你们看,我不就在这次的海战中立功了,被陛下委以重任,授予了五艘炮舰的指挥权,参与这次朝鲜的战场。” 郑芝龙笑哈哈道,他是真的想通了,做海盗死没前途的,还不如就当官军,不仅能衣锦还乡,也能发家致富啊,自己到时候管着海洋,想合法的赚钱还不是易如反掌。 听人说,以前那许心素,还不是被自己追杀的跟条狗一样,结果被皇帝看重了,成了商作监的掌印,现在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辉煌,他许心素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发大财,我郑芝龙也可以。 “没错,大哥,我们这次狠狠干他娘的一票。”见自己大哥从消沉中走出来,郑芝豹兴奋道。 “什么干一票的,现在这是军中,用语都给我注意点,称呼长官,指挥官大人,咱现在是官军,别给我整个海盗的样子上来,知道我让你们这次当上舰长,废了多大的力气吗?这次要是被书记给抓到违反纪律的地方,你们这舰长就别想干了,以后一辈子呆在运输舰队吧。”郑芝龙疾言厉色道。 别看运输舰队的船只远比他们当海盗时的主力船只大,但等今后,大明的炮舰越来越多时,福船只能搞运输了,战斗是绝对参与不进去的。 都当兵了,不参与战斗,这还有前途吗? “是,大哥!”两人齐齐道。 “嗯?”郑芝龙看过去。 “是,长官!”两人齐齐立正,行了个军礼。 “这还差不多,块去检查自己的物资和船只吧,马上就出发了。这次我们的任务是截断鸭绿江,击沉女真渡河的船只,然后将这条大江给封锁,不徐片船渡过。这有完成这个作战任务,你们的舰长位置才是稳得,都明白了吗?”郑芝龙大喊道。 “都明白了!”他们高声回答。 随后,忙碌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等到一切拖到,五艘新式八十四门炮的炮舰做成的小舰队开始出发。 他们走的不是一条直线,这个时代导航技术并不发达,无法一条直线行驶到达目的地。他们先要到达登州,进行一波补给,然后再从登州到旅顺。 登州到旅顺的直线距离非常近,而且沿途有不少的岛屿可以作为路标,航行起来非常的轻松,也没什么危险,等到了旅顺再去皮岛,而后到鸭绿江就很容易了,虽然路程有点绕,但这个时代的航海技术就是这样。 几日后,五艘炮数七十四门的三级战列舰疾驰在海洋上,船帆被海风吹的非常鼓胀,整个小舰队呈现一字型,朝着眼前的一条江的入海口冲去。 这正是郑芝龙率领的小舰队,他们在皮岛停靠一日后,得到了具体的情报,今日有女真渡河,运送物资回国,他们正好拦截下来。 打响这一站后,鸭绿江就将被他们封锁。 鸭绿江平均水深在五米左右,最深处有十二米,而这五艘战舰的排水量不过是一千五百吨,吃水不到两米,完全能够在鸭绿江中畅通无阻,只要有风的话! 而此时,正是涨潮的阶段,不断浪涌的大潮,侵袭着鸭绿江的入海口,汹涌的潮水,给了这五艘战舰极大的动力,一举让他们逆着河水,冲进了鸭绿江当中。 “调整软帆角度,走z字路线,获取风力。”郑芝龙大吼道,不断的下达命令。 “让士兵近底仓,划桨!”等过了一段距离后,他又道。 逆流行驶有些艰难,就算有海风相助,还是很慢,心急之下,郑芝龙直接开始动用人力,这样能获得不到动力,航速更快些。 在一定你速度行驶下划桨比较艰难,但这些水手都是沈有容精心训练了两年的,完全没有问题。 等到他们开始滑动,船只明显快了些,航行了一段时间后,前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渡船影子。 这些渡船完全都是内河船,平底,吃水非常浅,浪一大就会翻船,此刻五艘炮舰气势汹汹而来,顿时让他们惊慌失措。 然而这些小船卡在江面中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哈哈,撞过去,全都撞翻他们!”郑芝龙哈哈大笑道,和用来跑远洋的战舰相比,这些渡船就是小矮个子,根本撼动不了满载的炮舰。 他们那可怜的硬帆也完全跑不过软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庞然大物撞上来。 轰! 尖锐的撞角和舰首直接破开一艘渡船,让其腹部开裂,一时间,哭嚎声满地都是,不少女真士兵因为这次撞击而掉到了江里。 “哈哈,全部击沉他们,阿豹,阿虎,你们两人去轰击岸边,尽量杀伤,被让他们白白跑了!” 在郑芝龙哈韩的大笑声中,只能称之为欺负小学生的水战爆发了。 676 攻不下 朝鲜,南原府城!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四射的碎片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让攻城的士兵死伤惨重。夹杂大量朝鲜士兵的攻城队伍顿时吃不住,立马溃败下来。 朝鲜兵的溃败,让混杂在里面的女真行营兵也不得不溃退下来,这次的攻城又一次失败。 “该死,这些废物,怎么不攻上去?”阿济格大怒道,质问着身旁投靠的朝鲜将领。 “大人,伤亡太惨重了啊,士兵们根本吃不消,不如缓缓在进攻,现在这样纯粹是在送死啊!”朝鲜将领悲愤道。尽管他怕死投靠过来,但看到自己手下的兵如同酒菜一样,一茬一茬的被人杀死,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阿济格看着眼前的情景,听着朝鲜将领的求饶声,一时间也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停下,尽管他粗暴而少有指挥,但眼前的情况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此刻再度进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尽管女真的精锐士兵是混杂在朝鲜人当中,但也有不少的伤亡,今日暂且罢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就这么退去阿济格有些不甘心而已。 他已经逼的对方频频动用火药包了,其频率远比之前快,说明对方也有些撑不住了,再攻几波怕是能有所进展? 但他又害怕这是对方示弱的计划,自己继续攻打下去,只是徒劳的消耗士兵,朝鲜是比你不值钱,但也不是随便就能来的,消耗多了,会影响对全罗北道的掌控。 “该死的,这群朝鲜人就是靠不住,诺大的全罗南道,不过是边缘几座城市被打下了,后面的就望风而逃,若是现在有几个在后方闹事也好啊!”阿济格咒骂道,然后咬咬牙,他打算再度攻打一波,看看情况。 然而就在他想要下达命令的时候,忽然手下高声来报。 “报郡王,睿亲王送来消息。”士兵高举着文书,交到他手中。 “消息,什么消息?”他展开文书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起来。 京畿道以南,是他阿济格负责的收降的地方,而京畿道以南,包括京畿道,则是多尔衮的负责范围。 由于靠近鸭绿江,对方和后方的联系更加紧密,消息自然畅通,此刻多尔衮通报的正是发生在鸭绿江上的变故。 五日前,鸭绿江上突现明朝巨舰,装载数十门火炮,威力凶猛,击沉当日所有运输物资的渡船,同时造成岸边军队上千死伤。伺候,五艘战舰游曳不去,竟是日日都有巨舰在江面上巡逻,畅游不息,目前和国内物资人员交流已经截断。 郑芝龙当然无法准确获得对方渡江的消息,毕竟鸭绿江长达七百多公里,他五艘战舰根本封锁不过来,但别忘了还有东江镇啊。 扎根在此,袁可立想要获得女真的消息,不说易如反掌,但多点布控下,基本没有遗漏,小的人员信息交流也许会有遗漏,但大型的物资运输,兵力输送,却绝对不可能。 适合大规模渡江的地方就这么多,盯死了就行。 “该死,这么会这样!”阿济格怒道。明军又来这么一出,当初是皮岛的袁可立用大船劫走了有重要作用的昭显世子,现在却又来封锁航道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但偏偏,女真一点水师都没有,面对大明强大至极的水师,毫无办法。 “退兵!”后方发生了这个变故,阿济格已经没有心情攻城了,朝鲜兵多少有点用,此刻多留下些,以防变故。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旁边的朝鲜将领连连感谢道,他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改变主意,但不管如何,这么一来,可以让不少人活下来。 “怎么样,世子大人,我大军之威武雄壮,可否一观啊!”张九德站在城头,尽管被刚才的战斗吓的双腿发抖,但依然不忘装逼,谈笑风生的对着脸色煞白的昭显世子道。 “上国如此精锐,孤王复国,指日可待。”昭显世子强撑着道,他是真的被吓坏了,一是亲临战场,二是大明强悍的作战能力,都令他震惊不已。 “也唯有上国如此雄军,才能领女真束手无策!”崔鸣吉也感慨道,若是换成朝鲜人驻守的城池,往往都是一股而下,坚持不了太久。 “诸位谬赞了,这些小崽子还只是新兵而已,当不得精锐,真正的精锐此刻还在国内,并未过来。”听到他们的说话,黄得功走了过来,解释了一句。 这还不算精锐? 昭显世子和崔鸣吉相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撼。这不算精锐的话,那大明的精锐该是何等样子? 一时间他们俩沉默下来,心中不免有些悲哀,若是朝鲜有如此雄军,何愁落到此等境地? “二位何必沮丧,大明强大,尔等朝鲜身为属国,也更当安全,只有之后复国,尔年年朝贡,大明圣皇自然保你平安。”张九德笑着道。 “对对对,有圣皇陛下在,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高起潜也穿着一身军装走了过来,然后看向昭显世子道,“殿下可不要忘了答应末将的美女了,要身份高贵的。” “不会忘记的,待收复汉城,有的是罪臣之女,到时候高大人随意挑选就是,也算是小王的一点心意,以充实陛下后宫。”昭显世子立刻保证道。 “要的,要的。等回了国,末将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的。”高起潜拍了拍他的将帮,然后又溜达走了。 参加了这多次战争,他的胆子是练出来了,根本没有一丝害怕。 而昭显世子经过几人这么一说后,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我弱小没错,但我会认爸爸啊,只要将大明爸爸伺候好了,伺候舒服了,以后谁敢欺负我? 倒是崔鸣吉,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忧虑,女真凶恶,但大明也好不了多少啊,看看大明皇帝的条款,都是软刀子割肉啊。 也不知道,借助大明的力量复国,到底是好是坏。 “这倒是有个聪明人!”张九德注意到了崔鸣吉的神情,暗中记了下来,他这次来不仅是联络的,也是偷摸观察一些人和事,好作为以后内阁的参考。 随着女真的退去,黄得功也开始让人是收拾战场,整个姿态轻松写意,豪不紧张。就对面阿济格那万人部队,带着些朝鲜兵,还想攻破我驻守的城池,怎么可能! 677 还来干嘛? 自从六月份呢后,整个大明官场都一片火热,无数的编制,从中央洒向地方,县、府、省三级,编制简直是翻了几十倍。 以前,一个县里,能称得上当官的,有官身的就那么仅有的几个,其他都是吏员,然而现在,从七品到九品,简直翻了不知道多少翻。 县令是正七品,左右县丞、左右主簿都是从七品,下面九房主事都是八品,副手都是从八品,再加上一些其他分管琐碎事务,小头目,小领导的九品和从九品,整个县下来,官员多达上百人,这还不算吏员。 更关键的是,现在官吏之间的隔阂被打通了,所有的官员都从吏员上升任,办事员变成经制吏,经制吏升为九品的小官,九品升八品,八品升七品。 一步步往上爬的机会就这么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虽然很难,但至少有希望不是。而且,这种制度一实施下来,最先得利的就是那些各房主管的吏员了,纷纷升任为官员,同时,六房变为九房,又多了几个职位。 这种种措施,让整个大明官场,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从上到下,全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分一杯羹的人。 而其中,毫无疑问,杨嗣昌是最耀眼的那个。 “陛下这一步,让的好大啊!”徐光启看完了杨嗣昌的汇报后,感慨道。 内阁和地方是有公务交流的,凡是巡抚衙门下达的命令,事后都要呈报上去,县令呈报知府,知府呈报巡抚,巡抚呈报内阁,一级级的往上沟通。 而且,都察院也会对此进行监督和烤成,考成法,考的就是种种制度的执行情况,看地方是否拖沓政务,是否殆政。 也正是这种制度,让内阁对地方的举动了如指掌,当杨嗣昌收取了花税后,他们虽然比内阁晚些,但很快也知道了详情。 “是啊,老夫真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大度!”熊文灿满脸的旌惊奇,他看过这份公文后,简直怀疑是不是真的。 要知道,他为了在北直隶卫所土地的事情,可是和皇帝来回交锋了多少次,最终才取得了主导权,也正因此,才在崇祯二年的上计中拿了个甲等。 “对于此事,我们要不要做出反应呢!”钱龙锡问道。 敢于人事权和财权虽然一直由首辅把控,但其他人也有干涉的权力,内阁并不是首辅的一言堂,很多事情都要商量着来。 首辅虽然有一票否决权,但可没有一票赞成权。 “做什么反应?将青楼牌照费的钱都接管过来吗?”熊文灿反问道。 “有何不可?东厂肯定先我们把消息汇报了过去,既然此时东厂还没任何举动,显然皇帝默认了这个事实,其他行省如何不能消防?有了这笔钱,所有地方机构,都可以完善了。”钱龙锡大声道。 人事建设是徐光启主抓的,但方案所有人都看过,不得不说,徐光启的方案非常的完善,只是耗费也大,此时就算得了藩王的财富,也只能开始搞而已,毕竟这笔庞大的钱不可能只用在人事上,其他方面也缺钱厉害。 但有了这笔花税就不同了,各省多了稳定的财源,人事建设的钱就有了,一年年投入,很快几年下来,那份方案就完成了。 至少,第一个五年来临前能大致完成,这对于他们五人能否连任下一次内阁大学士,至关重要。 “这个?”徐光启手指扣着桌子,沉思起来,莫非陛下就是嫌弃我们的进度慢,所以才将这笔钱让出来的吗? 官制改革的方案自然不肯能是徐光启一人拿的注意,具体方向是朱由检提出来的,徐光启只是完善而已。 “就先按照这个意思票拟,然后交给司礼监......”徐光启瞥了眼带着几个秉笔吵吵写写,记录不停的曹化淳道。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一声高喝响起。 “陛下驾到。”身穿黑色便服的朱由检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这是徐光启和其他大学士的行礼声。 “老臣参见陛下!”这是曹化淳和几个秉笔的行礼声。 “不必多礼。”朱由检在金台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微臣遵旨。”徐光启有些高兴的重新坐了回去,皇帝已经有几天没来了,今天能出现在内阁,当真是不错。 当然,这也和政务不多有关,朱由检只需要每晚在东暖阁花一个时辰,就能将曹化淳送回来的奏折批完。 “陛下,这是您需要过目的,只是老臣披红的。”等皇帝做好,曹化淳就立刻将两摞奏折搬了过来。 皇帝没来,批红权自然由曹化淳代管,但他也不是什么都能批,一般小事他看着能的票拟没问题,批了也就批了,但若是大事,那是必须呈报皇帝的,一旦批了,后果......嘿嘿! 偏偏,这种大事小事没个准确的界定,这就非常考究司礼监掌印的拿捏水准了,他还不管胡乱弄,锦衣卫和东厂的坐堂会将事情都记录下来,一一报回去的。 “先不急。”朱由检看了眼两摞奏折,摆了摆手道,他这次来可不是来这里处理公务的,而是商量一件事情。 “诸位爱卿想必已经收到了杨嗣昌的呈报奏折了吧。”朱由检笑眯眯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听到这个问题,徐光启顿时恍然,难怪皇帝来的这么巧,他们这边刚要开始讨论这件事,皇帝就来了,原来是专程而来。 “都看了,正要票拟呢!”徐光启老实回答。 “哦,诸位爱卿都什么意见?”朱由检颇感兴趣的问道,他没想到,内阁这边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徐光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下头,在杨嗣昌说明情况的奏折上做出了票拟。这种呈报奏折其实一般不用批复的,只要写个阅字,然后让曹化淳过目,就可以收起来,毕竟是呈报奏折,而不是汇报需要得到答复的公文。 不过内阁另有想法,自然又另当别论。 徐光启刷刷写完,然后递给曹化淳,由对方呈递给皇帝。 “不错,果然和朕想的一样!”朱由检看完后笑着回答。 这句话倒是让徐光启挑了挑眉,既然一样,那您老还来内阁干嘛?! 678 军费转移 “陛下此言何意?”徐光启直接问道。 朱由检这次也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在奏折上用红笔画了个钩,这就算是披红了,也意味着皇帝同意内阁的做法,青楼牌照费变更为花税,由各地政府征收。 这个动作,再度让徐光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其他四人也很奇怪的看着皇帝,这种反应,同样大出他们所料。 “花税你们可以收,但是不得改变朕之前所立下的规矩,也不能改变东厂对青楼的管理制度,只能越加严格,却不能放松,朕会让东厂盯着的,一旦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朕会收回这笔钱的征收权。”披红完毕后,朱由检抬起头沉声说道。 “你们都知道,朕是十分讨厌教坊司的,这个机构对你们来说,更是一种羞辱,但青楼妓女这种职业,从古至今,从未消失,朕也没这个信心将其消灭,既然无法消灭,那不如就严加管束,这是朕的理念,也从未变过,希望尔等也要秉承这种理念,来管理青楼。” “老臣明白,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徐光启恭敬行礼道。皇帝这种要求不算过分,也很正常。 “先别急着谢,朕的要求还没说完呢。”朱由检微微摇头笑道,“既然内阁已经开征花税了,那军费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 军费?! 这个词让众人一愣,随即脸色古怪起来,皇帝不会是在这等着吧。 尽管他们不知道十五万人军队的开支是多少,但就算以这些军队的战斗力来看,比照以前的辽东和九边,那也是很可怕的了。 九边和辽东有十五万精锐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辽东的开支,却达到了五六百万两白银。整个大明的花税也不过这个数字而已。 听到这,徐光启不由头痛起来,娘的,刚动了您老的钱,您老就要找补回来,这速度也太快了吧,而且是掐准了内阁的点,这边一来奏折,您老就来了。 真行! 不光是徐光启,其他人四人也是哭笑不得。皇帝这举动,真的是很......顽皮! “请陛下示下。”徐光启最终也只得无奈道。 内阁还真没讨论过这件事,一时间也拿不出个章程来,只能问皇帝,既然皇帝提出来,肯定有了腹稿。 “方案很简单,御马监会根据军队情况,提交军费预算,朕会将军费预算拿到内阁老讨论。”朱由检淡淡道。 “这样啊?”徐光启皱了下眉,他咋一听感觉有点问题,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敢问陛下,臣等都不知军队情况,如何和陛下讨论军费的事情?”这个时候,王在晋站了出来,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嗯??? 朱由检一脸茫然的抬头,似乎,真的是这样! 他只想着如同后世一般,做军费预算审核,但却忘了,后世的国家高层,都是大致知道军队的情况,才能做这个审核的。 不对,貌似军委的大佬也是独自掌握军队的,其他大佬无法插手,那是怎么做军费预算审核的呢? 朱由检不由陷入了沉思。 “朕提出军费预算,你们根据财政进行审核。”朱由检最终抬头,干脆将事情简单到极致,也不用御马监做了,自己提出个大概数字就是,反正军队的情况自己都在心中,差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军费多,那自己就帮着多花点,少了的话就自己补贴一些,嗯,就这样! “如此,倒也可行。”徐光启想了想,绝对没什么毛病,反正也就是看财政收入来,收入少,就少给或者不给,收入多......收入多的时候再看,收入多了,支出也大不是。 对于由朝廷供给军队的要求,他倒没什么想法,这很正常,毕竟是公器,就算是皇帝,一人养着公器也不像样子。 当然,徐光启也不会傻到去碰触军权,皇帝既然开放了相权,军权肯定是要紧紧捏在手中的,那是一丝一毫都不会松手。 一松手,皇位就不稳了。 皇帝不会松,内阁也不会问,如此相安无事,以军权保护皇权,以皇权制衡相权,相权以财政牵制军权,三者算是形成了一个稳固的结构。 “既然这样,将乾圣三年的军费给付了吧。今年军费......”朱由检侧头想了想,今年貌似军费开支很大,陆军和京营的训练以及装备补充,海军战舰,海军港口,以及朝鲜战斗等等。 “一千万两吧!” “噗嗤!” “多少?”朱燮元惊的将刚喝到口中的茶水直接给喷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是一种皇帝疯了吧的神情,看向朱由检,直接让后者眉头都皱了起来。 “你们什么表情!”朱由检微微别扭道:“陆军精锐之师,就算是新兵,一月也是一两银子的饷银,实打实的发放,京营少,但也有五钱一月,也是实打实的发放,光这每月就十五万两银子的支出,更不要说物资消耗以及装备的补充了。” “海军要造战舰,要建港口,朝鲜要打仗,那样不要花钱,朕要个一千万两不算多,真不多,一艘战列舰就七万两,更不要说开炮和航行的消耗了。”朱由检开始算起账了,不算不知道,一算让内阁几人吓一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御马监麾下的军队消耗这么大。 “可是陛下,一千万两太多了,已经达到了削藩收入的一半,况且削藩收入的大头还是土地,这玩意一下子无法出手,只能慢慢变卖。”徐光启叫苦道,而后,他瞄了眼皇帝,更会一咬牙,道:“况且,乾圣三年已经过了一半,陛下还要一年的军费,不太好吧。” 听完这番话,朱由检直接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光启,这家伙是要赖账? “徐阁老,徐首辅,你好歹也是名满天下的大臣,竟然要耍赖,今年的牌照费朕可没有收一点。”朱由检不可思议道。 “如此一来,内阁还亏了五百万呢,不如陛下重新将花税拿走算了。”徐光启可不吃这套,直接拒绝道。 “内阁还有关税,还有盐业收入,还可以开证商税,今年还可以清查田税,如此多的来源,岂是朕能比的,一千万不多。”朱由检辩解道。 679 军权划分 “至多一半,五百万两,一千万两的话,明年也许可以。”徐光启半步不让,毕竟时间已经过半,他不可能做出让步,反正皇帝有钱,多出点没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太坚持,也做出了点让步,明年军费可以有批一千万的军费,毕竟关税是可以预期的,盐业收入也不错,还有花税,出了一千万后绝对有剩余。 一千万的军费,其实真的不多,这可是九边和辽镇的全部,还要包括海军。 “五百万,也行。不过明年一千万,阁老可不能推脱了。”朱由检砸吧了下嘴,看了看徐光启的脸庞,最终还是同意下来。 “肯定不会,陛下一心为民,老臣怎么可能卡着军费不给。”徐光启笑着道,两放很默契的没有提起和军权有关的事情。 不过,在答应皇帝明年一千万军费后,他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敢问陛下,日后御马监统领天下兵马,兵部如何自处?” 目前御马监的统治其实有些混乱的,暂时只能统领京营和陆军,其他卫所还是兵部在管理,只是军权移交已经是大势所趋,王在晋和朱燮元最近一直在做的军事变革规划就是这种移交的过程。 卫所是要裁撤的,但是新的军事制度,别说他了,就是一直负责军事的王在晋和朱燮元都没听说,皇帝一直没有和人商量。 御马监只是内廷机构之一,以前用的也都是太监,太监没人权,想换就换,目前御马监也并不单独下达命令,虽然分了一些机构,但都是辅助作用。 此时的御马监,起到的作用和内阁初立的时候一样,只是秘书机构,不具备行政命令,所有下达的命令,都是以圣旨的行事发出。 不过,若是太监逐渐从内廷消失的话,这种局面会不会改变,真的很难说。就像是曾经的枢密院,在初立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太监掌握的秘书机构,后来还不是变成了执掌军权的权力机构。 现在御马监的人都没品级,看似能够控制,但权力这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个等级制度就能压制的。 故而到现在,对于军权怎么构成,朱由检还没个具体的措施,也许这样存在下去未尝不可,但有一定他能确定,军权不能让兵部掌握,不然在内阁名副其实的情况下,自己绝对会被架空。 而且,以大明文人的性子,继续让文人执掌兵权,那军队还有没有战斗力真的很难说。能带兵打仗练兵的文人毕竟是少数,多数都是狗屁不通的,他们打仗统军不行,但争权夺利,打压异己却是最在行的。 也正因此,昂徐光启问起这个问题是朱由检虽然楞了下,但还是快速给出了答复。 对于自己军事机构的改变,他还没什么想法,但是对于兵部,他却有了套较为成熟的体系。 “朕打算在陆军实施都督府制度,海军实行舰队制度。”朱由检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下。 其实明朝的五军都督府和后世最新的战区制度非常的像,都是统帅一个区域的军地和军事,只是两者一个机构在地方,一个机构在中央。 后者虽然便于控制,但容易造成都督府被架空,真正的权力被各省的都指挥使司给架空,事实也是如此,五军都督府成了名誉头衔,而卫所也形同虚设。 不过,只要稍稍做个改变,五军都督府和卫所就成了后世的战区制度。将五军都督府下放到地方,将卫所从世袭制变成募兵制,一个新的军事机构就成立了。 而海军的舰队制度也是如此,一个舰队相当于一个都督府,负责一个海域的军事防卫工作。 陆军中,朱由检打算划分甲乙两等,或者说是野战军和城防军的区别,野战军是主力,负责主要正面战斗,比如灭蒙古,攻女真等,而城防军则是驻守,负责次要辅助战斗,比如剿匪,以及武装押运什么的。 现在的银行不比后世,各地的银元并不均匀,是需要运送的,其他一些重要物资也是如此。还有一些弹压地方啊,镇压大规模的盗匪啊,主要作用类似后世的武警和特警之类。 至于兵部,就相当于后世的人武部了,负责入伍前以及退伍后的一切事宜,以及一些简单的团练训练,其作用大致和后世的预备役等同。 乡民还是要训练一些的,训练过有组织的乡民,和没用训练过的都不相同,兵部怎么也要有点直接的兵力,毕竟城防军都是属于军队,一些小事没用必要让军队出动。 同时,抚标也可以归入团练当中,作为其中精锐存在,当然,人数肯定有限制,而且不能巡抚直接统领,得归入兵曹之下。 团练这种东西,以大明此时的交通和环境,不可避免,与其让地方乡绅掌握,成为毒瘤,不如让文官掌握,还来的轻松。 是要警惕文官掌握军权,但也不需要太过谨慎,明朝的制度已经很完善了,文官想要造反,基本不可能。 朱由检进行改制也不是凭空重新立一个制度,而是在以前的基础上,增添自己的想法,最底层最核心那套,还是大明的分权。 “陛下如此设计,倒也万全。”徐光启砸吧了下嘴,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御马监内部的事情他不好说什么,但御马监和兵部的责权倒是划分的非常清晰,既将军权大部分都至于自己掌握之下,又让兵部不是真的没有权利。 不过,想来毕懋康是不爽的,这样一来,兵部的权力是缩水了大半,基本上可有可无了,按照皇帝对九部的规划,兵部这样一来,绝对要垫底的。 就连原本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刑部,因为三法司的改制,有了个警察计划,同时也并入了海关,以至声威大涨,一跃成为了强力部门,而其他部门,也有各种各样的预期和计划,职权都在增大。 反倒是兵部,权力一直在缩小。 “陛下,若如福斯托之事,由谁出面?”不过,徐光启的问题还没断,有些事情,最好问清楚,及早分清权责,省的以后扯皮。 “福斯托之事?”朱由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徐光启这是指的澳门之事。 澳门归还只是个军事问题,出面的自然是兵部,但军权移交给御马监后,今后类似的事情由谁出面? “由兵部出面吧,御马监不适合。”朱由检揉了揉脑袋,闹心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没有疑问了吧?”朱由检看了眼徐光启,“那朕看奏折了。” 也不等徐光启回答,朱由检自顾自的拿起奏折看起来,他真不想面对徐光启喋喋不休的询问了。 皇帝如此做派,徐光启还能说什么,只能闭上还想张开询问的嘴巴。 680 将军谢幕 看到首辅吃瘪的样子,其他几个人都暗自偷笑,平常首辅大人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副威严的样子,但是面对我们的皇帝陛下,却毫无办法。 “陛下请便。”徐光启无奈一笑,重新坐下来,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 奏折中其实没有什么好看,都是些政务。不过节既然来了,那他就没打算这么快离去,看看再说。 他先看的是左边那一堆披红过的,这里有的是需要处理的,有的则只是纯粹的汇报性文件。 比如关于百名太学生的,大部分都已经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开始了初期的工作,从各种汇报来看,这些人干的还不错,有模有样的,最快的甚至已经将学校给搭建起来,开始了招生。 看完这本,朱由检还发现了张九德上的奏折,详细将朝鲜战场给讲了一遍,朱由检从御马监也收到了黄的宫女的汇报,但军中报告却不如张九德写的有文采。 “这战争打的不错。”朱由检再次看了遍战报也不枯燥,反而啧啧有声。 这次战场尽管都是些新兵,但却打的有模有样,黄得功这边主要以攻城战为主,不和对方那打野战,一步一个脚印,股守住关键几座城池,对方根本没办法。 只不过,昭显世子带领的朝鲜兵太废了,往往挡不住女真这边的,搞得几次进攻都是因为他们没有守住城池而失败。 好在伤亡的大部分都是朝鲜兵,黄得功这边不多。而女真这边,其实也不好过,鸭绿江被截断,他们虽然不缺什么,但就像是没了后路一样,被困在了朝鲜境内,尽管无碍,但总是心慌慌的。 不过对于这种局势,朱由检倒乐见其成,反正慢慢打就是了,等昭显世子这边训练了一批精锐出来,就可以考虑推挤的事了,目前打下全罗道就行。 全罗道是朝下的粮仓,守住这里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后勤供给,不光是有利于自己,还能供应国内。 看完这份奏折,朱由检又看向下一份,还被说,这些奏折汇报的事情都挺有意思的,让他是涨了不少见闻。 “陛下。”方正化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秦将军已经距京师不足十里了。” “秦将军,哪个秦将军?”著有加你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石柱土司秦良玉将军。”方正化提醒道。 “是秦良玉?她进京了?”朱由检明白过来,算算日子,秦良玉带队从四川走过来,差不多也该到了。 “她带了多少白杆兵?”他再次问道。 “一万人,目前御马监和兵部已经派人前去接洽。”方正化回答道。一万人,正好是一个步兵师人数。 “去通知锦衣卫,摆好仪仗,真要去大明门迎接。”朱由检立刻吩咐下去。 秦良玉放弃了世袭的土司之位,而且又为国征战,两个兄弟都死了,自己儿子也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此次前来京师,可谓再无后退之路,对方如此信任,自己给个隆重欢迎您仪式,也是正常。 “诸位慢慢处理政务,朕纤细你一步。”看着内阁大学士竖起来的耳朵,朱由检招呼一声就离开了。 秦良玉算是军方人物了,内阁还是不要参与进来的好。 就在京师,因为秦良玉的到来而大动干戈,净街欢迎的时候,巴达维亚港口,却有一名将军即将谢幕了。 旗舰上。 沈寿崇满脸悲痛的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骨瘦如柴的沈有容。在他的旁边是周延儒,除了他们二人外,再无其他人。 沈有容英雄了一辈子,强硬以了一辈子,他不希望那些手下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 “父亲大人!”沈寿崇悲戚的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舍。 “我儿莫哭!”沈有容反而微微一笑,试图劝解自己儿子,只是他显然没有力气了,手只是微微一动,就不行了。 “少将军节哀顺变,且听老将军有什么遗言吧。”周延儒在旁边劝慰道。 像是沈有容这样的武人,其遗言一般都比较重要,要么会记录入史书,要么就是有什么话要转达给皇帝,早点说出来的好。 “嗯。”沈寿崇有些更咽的点头。 沈有容笑了笑,显然对周延儒的提醒很满意,他看了看对方,嘴唇蠕动了下,似乎想让对方出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而周延儒,不知道看到了没有,反正也没有离开。 “我儿寿崇!”沈有容艰涩的开口,他说的很慢,但很坚定,一字一字的说着,“诸多儿子中,你的天赋最后,故而为父将你带在身边,就是想要培养你,一路看来,你已经成长许多,为父甚感欣慰。” 说完这句,他停顿了下,大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道,“陛下问我,我若去后,谁可接掌海军,我想陛下推荐了你。” “父亲!”沈寿崇忍不住叫了声,眼眶红润,顿时落下泪来。 “陛下也很认同,待我死后,便由我儿接掌海军。只是,在这后面,我又叮嘱了一句,我儿只可守成,按部就班的去执行计划,而无开拓精神,若陛下想对南洋用兵,和西洋人在海上拼搏,切不可用我儿,当以郑芝龙代之。” 说到这,沈有容顿时咳嗽起来,非常的剧烈,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让人听得十分难受。 “父亲不要说了,好好休养,身体会好的。”沈寿崇连忙上去给父亲顺气。 “别打岔。”咳出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液后,沈有容忽然面色红润起来,有了点精神头,他知道自己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不敢耽误时间,连忙道:“陛下如何整编海军,我不知道,但若是有海军提督一职,执掌整个海军,不在南洋争霸,不对西洋人下手,我儿可放心执掌,替陛下看好海军。” “若陛下争霸南洋,则我儿且不可贪恋权位,当退位让贤,让与郑芝龙,我儿担任书记官,分期职权,制衡即可。切记切记!” 说完这句话,沈有容看向周延儒,艰难一笑道:“周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将来若我儿执迷不悟,还请周先生看在一路护持的苦劳上面,提醒我儿几句。” “老将军放放心吧,本官看少将军不是贪恋权位之人,断然不会到那种地步。”周延儒笑道。 “也许吧!”沈有容不直接可否,忽然,他整个人气势一软,委顿下去,虚弱的身子再也直不起来,瘫软在儿子怀中。 不过是这一息的时间,沈有容的生机就迅速消失。 “我儿切记,不可贪恋权位,不可贪恋权位,不可贪恋.....权位啊!”最后沈有容看着儿子,反复念叨了三边不可后,终于缓缓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近代海军缔造者,元老,民族英雄沈有容,于乾圣三年(1630年),六月二十一日,病逝于巴达维亚,享年七十三岁。 “父亲!”沈寿崇大吼一声,顿时痛哭流涕,悲痛万分。 呜!!! 凄凉而悲伤的号角声响起,顿时所有停靠在巴达维亚港口的大明战舰和商船,统统将桅杆上的大明日月龙旗,升到最顶端,然后再缓缓降下,至三分之一处停止! 沈将军谢幕,降半旗致哀! 681 回归 秦良玉是一个额很温柔的女人,朱由检从来没想过,在一个将军的身上,竟然能能看到这种气质。 这也让他越发的对这个唯一记录正史的女将军越发的感兴趣起来,不过朱由检并没有过多接触,毕竟男女有别。 口头嘉奖了一番秦良玉,然后又将她四个侄子以及只剩下一只眼睛的儿子送入武院后,就离开了。 至于秦良玉和一万白杆兵,御马监的人去安置。这一万土司白杆兵都是秦良玉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身体素质都非常帮,性情凶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当然,吃得也多,若不是皇帝支援的军饷,秦良玉根本不敢带着他们一路从四川走到京师来,上万人,绝对会将她吃垮。 就算以前天启帝征召,奔赴辽东战场,也只是带了四千而已,就这也和女真打的难分难解,互不想让。因此,对于大明人眼中非常精锐的八旗兵,秦良玉并不怎么放在眼里,若不是白杆兵太少,她都有信心平了女真。 这次从石柱土司离开,以后很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因此秦良玉也是狠下了心,将最精锐的一批人都给带上,反正有皇帝供给,不带白不带。 观摩了白杆兵后,朱由检也非常满意,若是论大兵团作战,白杆兵也不过是和自己的精锐长矛相当而已,配上火枪手的话,白杆兵不是对手。 但山地作战,丛林作战,或者小规模作战,巷战等,这些白杆兵就非常的山擅长,土司之地本就障碍重重,开阔地段很少,在这样环境成长起来的白杆兵非常适应这样的环境。 对于白杆兵这个特性,朱由检不打算改变,未来征战西南乃至中南半岛,都缺少不了白杆兵的,甚至,朱由检还打算多征召这样的土司士兵过来,只要配合上一些火枪手,练习联系戚继光的鸳鸯阵,小规模战斗中当真是所向披靡。 将这些事情安排下去后,朱由检就没再管,秦良玉是一个优秀的统帅,她会做好这一切的。 见了白杆兵后,朱由检便起了兴致,多次到陆军中视察,观摩训练情况。 火枪手依然没有变化,还是以前一样,联系万年不变的射击动作,倒是长矛手有些不小的改变,每个人除了继续练习长矛刺杀术外,还会联系短兵,主要就是雁翎刀法。 而总教头则是俞咨皋,他高明的武术技巧,将辛酉刀法稍稍改动,就传授了下来,而受到了白杆兵的启发,朱由检也将鸳鸯阵推广到陆军中来,毕竟小规模战斗肯定会有的,在这方面,陆军还比较欠缺。 多次的战斗中,敌人不是女真就是蒙古,这两个部族擅长大兵团战斗,陆军自然向这方面发展,但现在蒙古被灭,女真被拖住,有了时间,自然要将短板给补上。 “不错,大家训练的都很认真。”朱由检看着大校场上挥汗如雨的士兵,非常的满意,精锐士兵是练出来的,只有天天练,天天吃,才能有精兵出现,这个到来他自然知道。 “怎么样,鸡蛋和肉类都跟得上吧。”朱由检非常关切的问道。 “跟得上,御马监日日都有人送物资过来。”满桂微笑道,旁边跟着的俞咨皋则满脸振奋,能得皇帝夸奖,自己恢复父亲的荣光指日可待。 “还要加强配合训练,长矛、火枪、火炮三者缺一不可,鸳鸯阵你也要尽快推广下去,对付小规模......”朱由检正说着,然而方正化却一脸惨白的跑过来,顾不得皇帝在讲话,直接就凑过来禀报道。 他知道,皇帝听了这个消息后,一定不会怪他的。 “陛下,沈将军逝世了!!!”他低声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朱由检似乎没有听到一样,再次询问道。 “陛下,沈将军在抵达巴达维亚港,完成了所有工作,准备返航时,病逝于旗舰之上。”方正化再次重复道。 “沈有容?病逝了?”朱由检喃喃自语,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尸体呢?” “尸体已经火化了,被沈寿崇将军带回来,目前舰队正停留在澳门港口进行补给,随后便会启程。”方正化回答道。 在大海上要航行很久,显然不可能将尸体带回来,会惹出瘟疫的,只能火化,将骨灰带回来。 “朕知道了,着兵部尚书毕懋康进行后事处理吧。”朱由检吩咐道。朝廷大将去世,会有很多手续,商议死后的谥号,哀荣,追封什么的。 如今尽管军队规矩变了,但这些还没变,无非就是称呼名字变了,何况,武勋散阶朱由检并没有取消,这都可以封上去的。 “奴婢知道了。”方正化应道,然而他却依然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朱由检奇怪的问道。 “陛下,海军回来的船只爱上,还有两个使节团。分别是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和荷兰巴达维亚总督派遣过来的,想要和大明商议通商事宜。” 经商这么多年,这些欧洲商人都明白,偷偷摸摸经商,肯定比不上正规经商,而且通商之后,他们不仅能大量从大明进货,而且还可以将自己的东西卖给大明。 这远比只用白银交易货物要好多了,光是白银输出,而没有流入,是不正常的,现在能解决这种不正常状态,两个总督怎么可能不着急。 “这件事不急。”沉吟了一会后,朱由检说道:“以沈有容将军丧事的名义,拖延这两个使节团一段时间人,让让他们好好学些下大明的理解,等到福斯托从印度回来,到时候三方汇聚,我们在一起商谈,明白吗?” “奴婢明白。”方正化点了点头,竞争者越多,大明得利就越多,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明白了,礼部的人也要明白,而且,看好这些人的行踪,不要让他们和汤若望等人太过接触。”朱由检又叮嘱了一句。 “奴婢明白。”方正化这次退了下去。 “回去吧。”朱由检看了眼大校场,因为沈有容的死,他已经没有心情视察了。 682 愤怒的林丹汗 青海,打草滩。 这里有着一片连绵的蒙古包,数万人在这里栖息,然而,本应当如云一般的牛羊,却看不到多少。 这是林丹汗的驻地,逃亡青海后,他在这里手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跟。 “该死的大明,数次攻伐,让我无立足之地。”看向东方,林丹汗一脸的仇恨。 他本来还想在河套立足,借助鄂尔多斯的力量,不肯远离大草原,然而曹变蛟当时却发现了他的宗旨,一番追击后,林丹汗迫不得已,再度西迁,最终在青年刚弄好落脚。 而本着唇亡齿寒帮助他的鄂尔多斯部也得到了处罚,虽然目前还有一定的独立性,但被大明彻底控制,已经不远了。 “大汗,我们还要去招惹大明吗?”塔什海犹豫不定的问道,这是林丹汗仅有的几个,跟着一起逃出来的蒙古贵族。 “不去招惹大明,我们吃什么,你看看,我们还有多少牛羊?”林丹汗指着身后的草原道大吼道。 一个冬天,西逃而来的林丹汗已经将这里部族的牛羊吃得一干二净,就这样,也饿死了好多人,若不是一些汉商来到这里,交易了一些粮食,恐怕饿死的人更多。 然而,他付出的,却是察哈尔部历代积攒的财富,这些吸血鬼,竟然只要金子,一两金子一石粮食。 然而林丹汗毫无办法,只能强忍着接受下来。只是,贵也就罢了,这些汉商背后,更是蕴含着极大的恶意。 若不是自己小心再小心,恐怕已经死在了无处不在的谋杀之下。不过,尽管知道这些的,为了微博的补给,他不得不忍受着。 面对大汗的质问,塔什海沉默了,旁边站着的巴达西和虎鲁克也沉默了,作为仅有的几个贵族,他们也知道察哈尔部现在的弊端和隐患。 粮食缺乏是一个,另一给则是随时可能来攻的大明,汉商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位置暴露了,东边的草原上,任何时候出现大明的军队,他们都不意外。 “外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及呢?他那边能不能支援一些粮食过来。”巴达西问道。 “太远来不及的!”林丹汗摇头叹息道。外喀尔喀对他这个蒙古大汗还有一定的敬意,也送了一些牛羊和武器过来,但是杯水车薪,大规模的支援,不说能否支援的起,单单大漠就不好跨越。 少量人数还有通行的可能,但是大规模的牛羊军队,那是绝无可能的。 “还有藏巴汗,以及白利土司呢,大汗不是都和他们接触过了吗,能否支援一些?”经这么一提醒,虎鲁克也想起了什么,大为期待的问道,这两个地方可是距离更近,而且交通方便。 藏巴汗位于西藏,和青海的道路比较好走,而白利土司则位于康区,也距离青海很近。他们两者也都不信仰黄教,和信仰红教的林丹汗算是一拍即合,结成了一个反黄教同盟。 林丹汗来到青海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错的,蒙古大汗的名头,还是值几个钱的。 然而,在虎鲁克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就发现,不仅大汗,就连巴达西和塔什海都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样。 虎鲁克一愣,随即老脸就红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西藏不用说了,本就气候高寒,产出很少,都要和汉地交易才有足够的粮食,而土司之地,本就是山区,交通不便,更没有产出,如何支援的料林丹汗输数万部族。 “只能去袭扰大明了。”林丹汗叹气,他也无可奈何,周边地区,只有大明有足够的粮食,若是夏天不弄到足够的粮食,不用大明来攻,察哈尔部最后的残留就要死在青海打草滩上。 其他三人沉默了,林丹汗多次被刺杀,在他们看来反而是好事,说明大明没有想着打他们,一次性解决,只是想要花费更小的代价,在林丹汗被刺杀死前,大明不会来工农大。 但若是寇边的话就大大不同了,只是挑衅,大明不会容忍的。 只是,生死存亡,顾不得许多了,先度过冬天再说。 “出发!”林丹汗低喝一声,最终拼凑起来的上万草原骑兵,随着他的步伐,杀向甘肃镇。 乾圣三年六月二十四日,逃亡至青海的林丹汗疯狂寇边,短短半月内,连续寇边三次,出没在数个边镇外,只为获得求存的粮食。 “哈哈,建斗,天助我也,我们的机会来了!”孙传庭挥舞着一封文书,大笑着朝衙门跑去。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卢象升头也不太的问道,他手头还有些事情没忘完,没空理孙传庭这个主官。 “你看,林丹汗疯了,我们有出兵的借口了。”孙传庭将文书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林丹汗疯了?”卢象升疑惑的抬起头,“怎么疯了?” 他拿起战报看了眼,随即整个人都惊讶起来:“林丹汗果然是疯了。” 甘肃、固原、宁夏三镇全都遭到了袭扰,甚至就连鄂尔多斯部在外游牧的牧民也遭到了攻击,被夺走了一批牛羊。 “我准备联合鄂尔多斯部共同出兵,在征召所有零散部落的战士,估计能凑个五万人马,这一次我要让林丹汗插翅难逃。”孙传庭野心勃勃的说道。 “五万人马?”卢象升惊讶道。这机会将他们控制区域的草原战士都给搜罗殆尽了。 连续遭遇多场战斗,已经让这片草原上的蒙古人遭到了重创,真正能成为战士的,也就这么多了,不,应该说还要少,这五万人中还有一万是汉人骑兵。 “曹变蛟愿意吗?”卢象升再次问道。 “这家伙比我还积极,这战报就是他给我的,我们是距离这三镇最近的大军了,三镇总兵都给曹变蛟发来了求援文书。”孙传庭哈哈笑道。 “那就出兵,灭了林丹汗,进军青海。”说着,卢象升顿了下,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道:“我们可以打着为鄂尔多斯部报仇的旗号,在河套那边集结,让额磷臣负责这次大军的后勤。” “不错,不错,你这家伙比我黑,我只是想抽调他们全部的战士,你却连他们家底都不放过。”孙传庭指着对方笑道。 卢象升笑而不语。 683 谈判开始 沈有容的逝世,让整个朝廷都有些清冷,哪怕进入了嘴炎热的七月份也是如此。凄凄惨惨的氛围,让很多人都不太适应。 这是御马监麾下死亡的第一个封号将军,逝世后,沈有容被追封为上将,追赠封号靖海将军。 沈有容的骨灰被沈寿崇迎了回家,他的葬礼朱由检没有参加,但是灵位派送入忠烈祠的时候却出席了。 这次海军战舰是有执行任务的,沈有容也算是战死沙场了。 典礼很盛大,皇帝携皇后都出席了,整个京师的百姓都看到了,皇帝的御马监禁军的重视,当兵,再次成了一个热门的话题。 将父亲送回老家安葬后,沈有容立刻便返回天津,如今海军可少不了他。大量港口和人员建设,少了继承沈有容衣钵的,效率会小很多。 本来沈寿崇是想守孝三年的,但却被朱由检连续下了三道圣旨夺情,最终还是北上赴任,成为大明皇家海军的第二任提督。 而与此同时,刚刚处理完商队事宜,带着钱谦益返回京师的周延儒,几乎刚一回来,还没喘口气去面圣,就被一道旨意下来,去处理另一件要紧的事情。 和西班牙、荷兰、葡萄牙三国商议通商事宜。 之所以这么急,不仅是因为荷兰、西班牙两国的使节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还是因为葡萄牙的使节福斯托也回到了京师,对方也住在会同馆。 未免三方接触,暗地里达成某些洗衣,弄出什么幺蛾子,朱由检干脆让周延儒及早张开这个谈判。 如此西班牙、荷兰牛两国和葡萄牙没什么接触,更有利于谈判的进行。 福斯托兴奋的朝着商部衙门走去,耽搁许久的商业谈判终于要开始了,这可不容易啊。 和大明移防澳门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之后他没有在大明继续等下去,而是回了一趟印度,去面见了总督,等到了一些底线和指示后,他再度回到了大明。 没想到一回来,就说准备商谈通商事宜。 来到新设立,显得有些寒酸的商部衙门后,福斯托被领入了一个会客厅,里面是典型的中式布置,主位高高在上,落座在正中央,而两侧则是客人的位子,在椅子旁边,还有着小茶几,上面摆着茶水和点心。 让人刚一走进去,福斯托立刻就愣住了,里面除了他要面见的商业大臣外,竟然还有另外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白皮肤的欧洲人。 看着这两个人,福斯托脸色微变,心头不好的情绪一闪而过。 “福先生来了,这两位一位是西班牙马尼拉总督的使节,一位是荷兰巴达维亚总督的使节,他们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通商而来。”周延儒客气的介绍道。 “该死的,这两个猪佬,消息竟然如此灵通,动作如此迅速。”福斯托在心中大声咒骂道。他当然不敢迁怒于大明,让他浪费了如许多的时间,只能将罪责怪罪到这两人的头上。 于是,表面上,他却不得不露出一副欢迎的表情,不论是西班牙还是荷兰,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尴尬的笑了笑后,福斯托挨着西班牙使节坐了下来。 “我是,菲德尔?卡斯特罗?鲁斯,你好,福斯托先生。”西班牙的使节友好的笑了笑,照着大明的礼节,古怪的拱了拱手道。 “你好。”福斯托也回礼道。 坐在主位的周延儒看着两人别扭的作揖礼节,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在他知道这样失礼,于是立刻以无上定力给掩盖住。同 “咳咳。三位使节都是来和大明商议通商事宜的,因此为了节省时间,就将几位都给请了过来,共同商议,毕竟都是做生意,也要讲究诚信,定下一个共同的标准。”周延儒笑着说道,一副商人的口吻。 三人倒是毫不介意,甚至一副很习惯的样子笑了笑,他们本就是商人,最喜欢的就是商人的谈判方式。 “我们不介意,多一个人,条件也好商量一些。”菲德尔笑着道,站在他身后的通译立刻将语句给翻译出来。 除了福斯托外,其他两人都不会汉语,只能通过通译来进行交谈。 “那就开始吧。”周延儒笑着道,“大明有很多的商品可以出口,不光是诸位喜欢的丝绸和瓷器,还有其他的......” 他们都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的倾听者,通商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而今是卖方市场,最主要的就是大明的态度。 随着周延儒的话语,三位使节的脸色都变了变,而这场谈判,就此开始进入到更深入的地步。 与此同时,乾清宫,东暖阁。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朱由检愤怒的将奏报使劲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吓得旁边的娜木钟等侍女大气都不敢出,全都低着头,不敢惹人注意。 “陛下息怒。”王承恩劝慰了一句,然后将地上的奏折捡了起来,重新放到桌子上。 奏折是他送来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甘肃三镇总兵的求救文书。如今军权移交御马监,兵部那边已经不再受理军事公文,就算有送过去的,也都会转给御马监,这种改变,顿时让御马监的事情忙碌起来。 这封公文原本也是送给兵部的,但是却被转了过来,而王承恩一看后,就立刻进宫,向皇帝禀报。 “息怒,朕怎么息怒,这群废物,林丹汗不过万余人,竟然还是被人突入,杀伤了上万军民,然后劫掠了一批物资,大摇大摆的离去。”朱由检气冲冲道。 他看到的奏折自然是那几个总兵美化后的,什么英勇奋战,击退敌军,不让其深入内地,反正怎么好怎么说。 然而朱由检根本不信,直接招来刘若愚和许显纯询问,一问才知道真是的情况,宁夏,甘肃,固原三个镇死伤无数,而林丹汗,才区区一万人马,还是残兵败将。 连如此残兵败将都无法抵挡,可见三镇废物到了什么程度。 “陛下,曹将军有言,鄂尔多斯部也遭到了侵袭,如今林丹汗的位置暴露出来,正好让小曹将军去,之前小曹将军可是一直嚷嚷着要平了林丹汗。”王承恩建议道。 “朕之前不让他去,就是不想大动干戈,只想话最小的代价完成这件事,既然三镇烂成这个样子,就让曹变蛟去吧,早点解决了林丹汗这条癞皮狗也是好事。”朱由检无奈道。 684 草原战略 684草原战略 “等下微臣就发圣旨下去,让小曹将军出兵,小曹将军肯定高兴死了。”王承恩笑道。 “不用发了,孙传庭不会坐实这个机会的,此刻他们已经出兵了,下一道申斥的旨意去,让他们将功折罪,不得再有下次,他们是坐镇安抚归化城的,可不是去剿灭林丹汗的。”朱由检摆摆手道。 他是相当了解孙传庭的,他们绝对能找到借口出兵,当然,借口归借口,这些只是让他们的罪责减小,而不是消失,申斥的旨意还是要的,该有的敲打还是要敲打。 “这.....微臣知道了。”王承恩被这旨意给弄得一懵,随后才应道。 “最近御马监的事情怎么样?”朱由检看了他一眼道。 “还行,就是兵部将统帅权移交过来后,有些忙碌。”王承恩脸微微一红,回答道。 “忙碌?怕是手忙脚乱吧!”朱由检微微一笑,御马监可没有兵部那么多人才,此刻刚接手,忙乱也是正常。 御马监不管要管理陆军的事情,还要兼顾海军,而且王承恩也做不了主,这些都要皇帝过目,因此不仅他累,朱由检也累。 处理御马监的事务,比他之前和内阁处理政务还要累,最主要的是各地卫所和陆军不是一个体系,这就很麻烦,让工作量翻了好几倍。 “也许,该考虑下都督府计划了。”朱由检要将五军都督府下放到地方统军,类似后世军区、战区之类的。 这样既能加快对军情的翻译速度,也能让繁琐的事务放到都督府一级,让御马监更加凸显统帅和监督的职责。 只是,朱由检没醒过这么快进行,他原本是要等到明年,等天下巡抚衙门建立完毕,告一段落后才进行。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只能关注一个地方,而国家也是如此的,不可能多项改革制度同时展开,必须有侧重。 然而,固原三镇糟糕的表现,让朱由检对现在的防御体系极端厌恶起来,如此漏洞百出的防线,简直毫无作用,敌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没有起到任何的阻拦作用,偏偏每年还要消耗两三百万的饷银,这如何让人能容忍。 只是,到底要不要实行,朱由检有些拿捏不定。看了眼,王承恩,对方很恭敬,但眉宇间有些疲惫,显然因为太勤奋而劳累起来。 王承恩很年轻,三十多岁,也很忠诚,但是才能并不太好,按部就班的做事还可以,但肚子处理或者做主,还是有些稚嫩,从最近的事情就可以看的出来。 他不是一个能商议大事的对象。 “去将徐阁老和王在晋传唤过来。”朱由检淡淡道。虽然军事从名义上已经全部归属御马监了,但他还是要不断麻烦内阁。 这种不想逾越,但却不得不逾越规矩的做法,让他心中十分烦躁,也开始怀疑,自己将军权以御马监的名义收拢,有没有这个必要。 “是。”王承恩恭敬的下去,然后很快就将两位大臣给叫了过来。 “你也留下来听听吧。”朱由检看着想要推出去的王承恩,便将他叫住。 “是!”王承恩一愣,然后停住脚步,在旁边站好。 徐光启和王在晋奇怪的望了一眼,却也没多问,而是恭敬的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赐坐。”朱由检抬手道。 很快,两把椅子搬了过来,徐光启和王在晋两人安然落座,他们已经习惯了皇帝这种尊重。 “两位爱卿都知道陕西三镇的事了吧?”朱由检问道。 陕西也派驻了巡抚,不是被人,正是之前的兵部侍郎南居益。由于巡抚成为了地方的正式最高长官,因此他没有兼任三边总督。 如今三边正是群龙无首的状态,三镇总兵完全是自顾自的作战,独自面对来袭的林丹汗。 “都知道了。”徐光启道。 林丹汗寇边是大事,不仅军镇会禀报,地方官府也会上报,甚至情况会更加详细,毕竟各兵备道还是存在的。 “如何看?”朱由检在问。 “糜烂不堪。”王在晋率先回答道。 “该裁撤了。”徐光启略一沉吟道。 “朕也是如此觉得,九边的存在,已经毫无必要,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徒耗钱粮。只是,朕有些拿捏不到,此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朱由检犹豫道。 “敢问陛下,欲如何改革军制。”徐光启问道,他一直知道皇帝想要裁撤卫所,实行新的军事制度,然而却从未听闻过陛下制定的新制度内容。 “朕欲发挥五军都督府的真正作用。”朱由检沉吟了下道,将五军都督府下放的想法大致讲了讲。 今后陆军分城防军和野战军,两个军种职责不同,各有侧重。至于具体五个都督府的辖区,朱由检还没有设定。 毕竟现在国土都不完全,定不定都无所谓。五个都督府并不是一下都弄出来的,而是一个一个弄,天下卫所这么多,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到位,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样啊。”徐光启想了想道,“以老臣浅见,陛下不必操之过急,都督府的下放建立,和九边的裁撤并无直接关系,九边裁撤了,也不用直接使用都督府制度。” “哦,如何讲?”朱由检刚兴趣的问道,徐光启弄了这么久的官制,对制度自然有点看法,这也是朱由检叫他过来商量的原因。 “以老臣看,林丹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以归化城的军力自然可以消灭,只是远征青海,消耗有些大罢了,但和所得相比,并不值一提。” “林丹汗是蒙古大汗,其唯一子嗣额折如今又在陛下手中,其一旦身死,后继无人,则成了蒙古最后一代大汗。北元最后一面旗帜倒下,草原短时间内必然难以重聚,陛下以归化城为根基,便可逐步蚕食整个大草原,从青海到辽东,在无人能抗。” “立蒙古行省,以军事为辅,以同化为主,以经济交流为方式,则草原定矣,草原既定,则九边可去,只要在东进,抢在女真回过神前修复察罕浩特城,以期为前哨,则女真必不可再绕道蒙古而寇边。”徐光启侃侃而谈,将一番战略展现在朱由检面前。 685 九边裁撤计划 “如此,的确可行。”朱由检在脑海中回顾了整个战略地图,发现果然如徐光启所说,到时候就算靠近辽东的几个边镇无法裁撤,但也可以减轻负担。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看向了王在晋,毕竟这位被他视为战略大师的人还没发话呢。 不过他刚撇过头,就被徐光启发现了。 “陛下不必在问王阁老了,这个战略本就是老臣和王阁老商议而定的,不然老臣也没有这个敏锐的眼光,看出察罕浩特的战略地位。” “哦,呵呵!”朱由检尴尬的笑了笑,徐光启这老家伙眼睛太毒了,刚一扭头就知道他想作什么。 “的确如此。这是微臣和许大人商议的,不过,微臣建议,不应当从两边开始裁撤,而应当从山西开始。” “山西的几个边镇位于正中央,且恰好和归化城相对,是最没有压力的,而且距离头尾都很近,一旦头尾有事,归化城能随时支援。故而山西境内的边镇便失去了作用。”王在晋分析道。 “太原、宣府、大同三镇裁撤后,防线向前凸出,待得归化城护翼的范围朝着两侧延伸之后,便能逐步裁撤,以新的兵制驻扎。” “而这一计划的前提,则是成立蒙古行省,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安抚使的职衔不足为完成这样的重任。”徐光启接着道。 “归化城周边地域可不足以成立一个行省。”朱由检头都不抬道,“等吧,等曹变蛟灭了林丹汗,等察罕浩特修复,朕就设立蒙古总督!” “总督?”徐光启猛然抬头,有些愕然。 在官制改革后,连巡抚都只是正三品,连带着,正二品的总督,也逼格升高了。按照新的规定,在温稳定的汉地,是不设立总督府的,内地实行的是军政分离,巡抚管理政务,而军务则是御马监,当然,现在是都督府管理。 至于总督府,只设立在边疆**之地,总督管着巡抚和将军,不仅负责民政庶务,还管着军事决策权,包括一些法规的制定和制度的创立。 总督设立的制度,后续继任的巡抚都是要继续维护的,由此可见新官制将总督地位拔的有多高。 目前为止,真正够格总督的,也只有东江镇总督袁可立。 “陛下欲以孙传庭为总督?”徐光启惊讶的问道,这提拔也太快了,不过是一年,就从正五品到正二品,光速生官啊。 “若能生擒林丹汗,自然可以。”朱由检提出了一个很难的要求,“朕可是很羡慕唐太宗每逢庆典,就将颉利可汗拉出来献舞的气派!” “当然,就算是生擒了林丹汗,孙传庭这个总督也只是代理兴致的,若是丢了修复后的察罕浩特城,他就给朕去海南挖矿吧!” “哪怕临时的也值得了,孙传庭可还年轻呢!”徐光启深深的看了眼皇帝,这样的待遇可不是谁都有的,这人看来是看好的继任者了。 任何时候,人才梯队都要保持顺畅,一代人老了,下一代精英接任,这个梯队一旦断裂,就会出现曾经蜀汉的结果,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要知道,当时的廖化可是七十岁了,还要征战沙场,蜀汉的人才断裂可见一斑。 “将朕的意思传达给孙传庭,若是生擒林丹汗,擅自出兵的事朕就一笔勾销,若不然,两罪并罚。”说完,朱由检就离开了东暖阁。 他答应了袁妃,今天下午去看她编排的歌舞剧呢。这是袁妃的初作,可不能迟到了。 “看来我们后继有人了。”徐光启感慨一声,然后也离开了东暖阁,他还要去吏部开会,交代一些事情。 乾圣三年已经过半,该准备大计的事情了。 上计和大计都是徐光启在考成法的基础上推行出来的考核办法,平常一些政务工作,处理效率,运转速度等有都察院的考成盯着,而到年末,则有上一级官府的吏部进行的年末绩效考核,这个称为上计。 而效仿京察,徐光启弄了个全面考核,谓之大计,三年一次,大考天下。如今正好是他成为首辅三年,是该来一次了。 这一次,可是都察院,吏部、金部共同前头,大察天下。 “遇到今上,真是你们的幸运啊!”王在晋也叹息的离去,他很希望,若是当初自己遇到的是今上,恐怕女真不会有现在的声势。 当然,现在也不差,只是自己最好的几年时光就这么错过了,有些可惜啊! 在两个阁老离开东暖阁的时候,福斯托却是陷入了最焦灼的谈判状态当中,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商业大臣在通商的事情上很好讲话,然而一些旁枝末节上,却斤斤计较,某些举措,更是深深伤害了他这个贵族的心。 “不行,我绝不同意,我等纵横大海,来往世界,从来都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受到这样的约束。”福斯托大吼道,什么只能过了汉语等级考评才能在大明行走,简直可笑。 我们自有高贵的语言,为何要学你们的,语言不通雇佣通译就是了。 “而且,澳门是葡萄牙的澳门,除了传教士,其他国家的人绝对不能踏入。”福斯托高声叫道,然后凶恶的环视了一周,如同捍卫自己领地的雄狮一般。 “放肆!”周延儒大喝一声,冷冽的看着福斯托,警告道:“澳门是大明的领土,尔等不过是借居,再敢有这样的言论,休怪本官呈报圣上,将而小小葡国赶出大明,终生不得踏入。” 遭到周延儒的呵斥,福斯托顿时气势委顿下来,再也没有那种凶悍的气势,对于商人来说,利益最重要,其他都不重要,哪怕放弃贵族的荣耀,却学习在他们眼中你只是土著的,大明语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有了周延儒义正言辞及的呵斥后,谈判再度迅速深入下去,三个国家的使节为了不被大明针对,错过这场商业盛宴,也都软了很多,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要求,全都答应下来。 包括入境管制,入境学习,以及征税,情报交流,技术交易,书籍交易等。详细的条款很多,限制也很多,但好在所有的谈判都完成了,这让双方都松了口气。 686 通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晚的来临并没有让京师沉寂下去,反而更加热闹了几分,尤其是五家青楼所在的红灯区,更是灯火通天,喧嚣异常。 如此模样,哪里像一个去年被敌人兵临城下的虚弱国度,不得不说,朱由检的种种举措,让京师的百姓忘却了去年年初的恐惧。 “真是不容易啊!”福斯托走出了商部的小衙门,他回首望去,直感觉这一天的时间当真是极其漫长和煎熬,不过好在,终于结束了,自己也谈判下来,将总督大人要的条件都一一落实。 然而等他回过神,看向前方的时候,却是一愣。 华灯初上,灯火万千!点点星火,如同繁星坠地,银河入城,当年是美不胜收。 福斯托从未在晚上出过门,这样的美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真美啊,真是一座极度文明,富有的城市。”忽然间,他对学习这里的语言文字没有那么反感了,想要领略一个文明的美,不学习他们的文字以是不可能的。 忽然间,福斯托对这个城市的夜晚感兴趣了,他放弃了回到会同馆的打算,而是转身,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涌入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京师游玩的百姓看到他一个白皮肤的怪人,有些嫌弃,但是当福斯托用一口流利的汉语满了两个芝麻烧饼后,那些百姓也就不再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而是将他当做了和自己一样的百姓,笑着打招呼。 那些小贩和戏班子也都神态自如的向他讨要赏钱,这种感觉令福斯托十分的新奇,也十分的意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民族,只要学习了他们的语言文字和文化,就自发的将你当做他们的一员。 “这真是一个包容力极强的民族!”福斯托感慨道,他发觉,自己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古老的国度。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漫游在大街上,细细品味着这个国度最真实的一面。 而正当福斯托体验中式风情的事情,灯火通明,牛油大蜡不要钱燃烧的皇宫内,周延儒正向内廷通报,要求面圣。 “好亮的光!”周延儒看着周围的灯光,暗自咋舌道,这么亮的灯光,到底要消耗多少牛油大蜡啊,这一晚上的照明费用都不得了。 说起来,这也是朝堂间流传的皇帝一个怪癖,乾圣帝没到晚上,不喜昏暗的烛光,不论到哪处宫殿,都喜欢让人在四周布满大蜡,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不过还别说,当晚上进入这样璀璨光明的房间中,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仿佛黑暗中的危险都被这些烛光给挡住了一样。 “都商谈完了?”朱由检看到周延儒后,淡淡的问道,他有些疲惫。看戏的时候全神贯注,精神高涨,很是兴奋,但是等看完后就很累了。 “是的,陛下。”周延儒开始汇报。 在谈判前,他就从皇帝这里得到了一些条件的底线,这些东西他基本都达到了。这些条件很广泛,比如维护保证各自海域的安全,清除海盗,保证商船的安全,大明的商船可以再他们的港口停靠,可以购买商品等。 海外的华人受到大明的保护,这些我殖民者不得随意伤害这些华人,必须保证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当然,这些都是相互的,三个国家要保证华人的权益,而大明同样要保证这三个国家民众的权益。 此外,就是一些商业贸易协定,以及入境管理协议等等,都比较繁琐。而整场谈判中,最重要的就是开放了三个通商口岸,三个国家的人可以自由来往这三个口岸做生意。 当然,他们的自由仅仅限于港口,若是想要入境,还需要其他的条件。 这三个口岸分别是上海、泉州、以及广州,都是有着优良港口和水纹条件的地方。当然,澳门也可以算在其中,只是这地方以前就是开放的,这次大明只是追加了默认,不算是新开的。 而其中,入境管理,也放在了澳门,一个海外人士想要在大明内自由行走,就必须在澳门登记,然后在澳门的学校中学习大明的文字、礼仪和语言。 这个学校正是陈子龙和朱聿键建立的那个学校。澳门今后肯定是海外文化交汇之地,来自世界的知识在这里随处可见,在这里做学问,绝对大有可为。 隆武帝是南明最有作为的皇帝,因此朱由检对朱聿键倒是比价欣赏的,不知现在给他提供了这样便利优渥的条件,能不能在学术上和思想上有所成就。 老朱家也虚要一个哲学领域的代言人了。 “不错!”朱由检点头,很满意周延儒办事的效率,一天的时间就将这样复杂的商业谈判给谈下来,当真不容易。 “还要多亏了陛下让微臣在海外走这一遭,不然微臣还没有这样的眼力和能力。”周延儒笑道,所谓眼界决定能力,在南洋转了这么一圈后,整个人当真是豁然开朗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通了一样,非常的神奇。 “这也是你有这个能力看得到,不然出海的不止你一个,但能对外交涉的有几人?”朱由检淡淡一笑,三十多岁的尚书,不是那么常见的。 “既然商业谈判完成了,就等对方的回执,你现阶段的工作,就是将商部建设好。”朱由检转而脸色慎重起来,“如今官制已经在推行,预计等到今年过完就能全面你铺展开来,到时候就是你等中央部堂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九部虽然高高在上,管理全国所有的事务,甚至对封疆大吏的巡抚形成了碾压,但想要办事情,还是需要那些巡抚以及各曹的支持才行。 因此,到了乾圣四年,才是各种政策推广开来的时候,到时候,大明的变化更加剧烈,其动荡和民间议论,将远比今年热烈喧嚣。 “因此,今年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海关,将这些外贸公司给管理起来,和税务局一起,将关税征收,同时,也要将青楼纳入管理当中,总不能花税都开始征收了,工商管理却还没到吧。” “除却工商管理外,商部的业务还有很多,最大的一块,就是各种行会、商业组织,这些也必须纳入管理当中,其行会首领,必须接受商部的调查或由商部指定担任。除此之外,市场调查,物价统计和制定,行业管理和统计等等,事情非常多。”朱由检侃侃而谈,随口说出一些东西,就让周延儒钦佩万分。 “陛下天纵之资,微臣佩服。”周延儒拜服道,若是世间真有生而知之者,非今上莫属。 687 彻底完了 “你真的不打算现在进攻?”孙传庭看着举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曹变蛟问道。 此刻他们正在宁夏镇外一个偏僻的荒山上,远处就是林丹汗寇边的军队,由于延绥镇有着扬肇基坐着,攻打不易后,他便退了回来,冲洗绕着宁夏三镇反复看寇边,结果三镇防御破败,多出被攻破。 三镇卫所多有被劫掠,尽管三镇残破,百姓疲敝,但比之几乎穷途末路的察哈尔部,依然算得上复原。 将近一个月的寇边行动中,让林丹汗收获颇丰,如今正在退兵当中,而他们的踪迹,却被曹变蛟带着一小股人马给缀上了。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主要还是李若涟等几个锦衣卫的功劳,他们策划了多次对林丹汗的刺杀,但都失败了,最后等到的是林丹汗的悍然出兵。 正当他们几人黯然失望,想要退却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前来求助的孙传庭,双方一拍即合,你提供线索,我们负责追杀,于是开始合作起来。 不过等真正缀上了林丹汗万余人马的尾巴后,曹变蛟却抛弃了大部队,带着一小队人马跑出来侦察。 此刻围绕在他身边的,除了孙传庭外还有李若涟等几个锦衣卫,另外还有鄂尔多斯部的大济农额磷臣。 之所以带着他,就是害怕着家伙等人都走来,开始在后方搞些小动作,因此慎重之下,曹变蛟干脆将对方带在身边,就连外出侦察也不例外。 至于卢象升,则留在了鄂尔多斯部,负责协调这次后勤事务。在他们一番逼迫下,鄂尔多斯部这次算是大出血,不仅剩下的一万战士都被抽调走,还要负责大军的后勤。 不过,鄂尔多斯部却没有反抗的心了,只能肉痛的出了这笔军费。 “不了,我的目标是活捉林丹汗。若是在这里袭击对方,林丹汗毫无后顾之忧,可以随时逃跑,但是到了打草滩却不行,他最后的部众就在这里,跑了的话,他这个蒙古大汗就彻底没人认了。”曹变蛟放下望远镜解释道。 “活捉林丹汗,为何?”孙传庭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陛下曾经说过,他非常羡慕唐太宗一点,那就是庆典时,随时能拉出一票可汗、国王之类的曾经敌人出来跳舞,这非常的气派,我想为皇帝抓住林丹汗,为这个梦想添砖加瓦。”曹变蛟一脸坚毅的道,仿佛将这当成了大事。 “靠,马屁精!”听了曹变蛟的话后,孙传庭久久无语,最终只能蹦出这么一句。 额磷臣却没有听他们两人的谈话,在他看来,当明人重新盯上林丹汗,并攻了过来时,对方就已经死定了。他只是用一种羡慕渴望的眼神,看着曹变蛟手中的望远镜,听说明人有一神器,用之可看百里之外的牛羊,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了吧。 不过,额磷臣却么有贸然的跑去借来一观,这玩意,哪怕在明军眼中,也是非常珍贵的,这么久了,他也只看到只有曹将军配了一个,其他人根本没有。 “听说归化城开办了一所学校,专门教授汉人的文化,等这次林丹汗覆灭了,就将家中的儿子送到那里去学习。”额磷臣暗自捏着拳头道。 种种迹象表明,明人已经在草原上站稳脚跟,接下来就是扩张了。面对侵占草原的强者,游牧民族能做的就是赶紧臣服和融入,额磷臣就是在干这件事。 “将军,对于打草滩,我倒是比较熟悉,知道有另一条路可以过去,保证不会被林丹汗发现,而且可以他们更早道。”额磷臣打定主意后,句立刻开始行动。 “还有这样的路?”曹变蛟有些惊讶,“那为何林丹汗不走?” “那条路不能通行太多人马,故而林丹汗不走。”额磷臣笑着解释道,鄂尔多斯部也经常有部族游牧到青海,因此对于这里的环境也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当起带路党来,毫无难度。 “那走吧,还等什么?”曹变蛟大笑道,人走运起来,当真是挡也挡不住。 很快,百多人马就疾驰而去,从小路包抄过去,而大部队则依然在后面远远的缀着,他们距离林丹汗的大军比较远,很难被发现。 而林丹汗依旧沉浸在劫掠丰富的收获当中,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以他的聪明才智,知道这么久劫掠后,明军马上就来已经很不错了,根本想不到明军会对他围而不攻,只是缀着,想要将他一网打尽。 夜幕下,曹变蛟,跟着林丹汗来到了这处临时的驻地,一百多人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用望远镜观察了一番后就悄然撤退。 一天后。 轰隆隆! 剧烈的震动声响起,地面轻微的震动,让依旧沉浸在熟睡中的林丹汗猛然惊醒。 “不好,敌袭!”他大叫一声,胡乱的穿了件衣服,走出门一看,眼前却是一片混乱的场景,不少人都在惊声尖叫,或者东奔西跑,整个营地都被他们搅闹的十分混乱,甚至一些地方已经起火了。 不知道是失手的还是有人蓄意的。不过林丹汗已经管不到这么多了,此刻不用俯身下去,他就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来人,集合,迎战!”他大喊道,很快就有几百号精锐聚集过来,这些人都是他的禁卫军,此刻算是反应最快的了。 轰隆隆,几百个马蹄开始踏动,朝着营地外面奔去,然而刚一出来,林丹汗就愣住了。 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一道黑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冲着他的营地汹涌而来,几乎是圆弧的包围线,根本没给他逃生的希望。 为三缺一的道理他也懂。 “完了,彻底完了!”林丹汗脸色惨白,失魂落魄道。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精气神,在也没有了之前劫掠而归时的兴奋和傲然。 若是昨天他还能抗衡下,但是现在,却毫无希望,他的大军,已经因为庆祝,而喝的酩酊大醉,此刻根本没有多少人醒来。 “彻底完了。”虎鲁克三人也是如此,身形摇摇欲坠,如丧考妣。 688 生擒 打草滩是一片牧草茂盛的地方,因此常常在冬季来临之前,有牧民在这里收割牧草,以作过冬只用,故而名之打草滩。 林丹汗驻守这里,正是看中了这里丰茂的水草,然而,此刻这片茂盛之地,却成了他最后的念想。 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破了清晨的余梦,让很多人茫然惊醒,只是不等他们明白过来,钢刀和铁蹄,让他们的生命开始流逝。 “活捉林丹汗!” 这样的声音在周围响彻,让呆立的林丹汗清醒过来,他翻身上马,立刻从没有被包围的缺口处冲出去,尽管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已经顾不得了。 也许,自己得长生天护佑,可以突破出去呢? 林丹汗打马狂奔,身后是渐渐远去的混乱驻地,喊杀声慢慢小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在远去。 “也许逃了出来!”正当林丹汗有些庆幸,自己或许突围了时,希律律的战马嘶鸣声从前方传来。 前面赫然迎面走来一彪千余骑兵,只是为首之人很奇怪,穿着的不是战甲,而是一身紧身猎装,这副装扮只是便于骑马而已,并不适合作战。 “哈哈,来人可是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孙传庭在战马上哈哈大笑着,他没想到,曹变蛟安排的方位竟然真的能活捉到林丹汗。 “你是......”林丹汗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周围,自己身边竟然只有百余名骑兵跟随了,其他的都在一路的突围中,为他阻挡敌人而断后,此刻,恐怕是牺牲了。 “本官归化城安抚使孙传庭,特前来请蒙古大汗,入京朝见我朝圣皇陛下。”孙传庭在马匹上微微躬身行礼。 “罢了,罢了!”林丹汗扬了扬马鞭,最终颓然丢下,十比一的人数,而且一方是残兵败将,一方是养精蓄锐,这样的对比,哪怕孙武复生也赢不了。 “来人,将林丹汗请过来,好生伺候着。”孙传庭高兴道,不管怎么说,一个活着的蒙古大汗,总比一个死去的值钱,这可是大明迄今为止,俘虏的蒙古地位最高之人。 很快,所有的人马都被缴械,然后被绳子捆束住,林丹汗倒是待遇还不错,没有任何器具捆绑,只是看守的人比较多,将他团团围住,断绝了他所有逃生的希望。 林丹汗没有丝毫的反抗,当丢下马鞭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彻底绝望了,呆呆的望着天空,神情灰暗,眼神无光。 蒙古帝国,自他而绝啊! 因为带着重要俘虏,回返的路上孙传庭走的很小心,速度有些慢,因此当他回到察哈尔残部驻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帐篷残破,尸体倒伏,更多的还是在刀剑看管下的俘虏。 “这也太快了吧?”孙传庭有些吃惊,自己前前后后有没有半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什么时候大明军队的战斗力这么强悍了? “不算快了,毕竟林丹汗的精锐早就在归化城之战就丧尽了,这里的不过是些牧民,没什么战斗力。”曹变蛟随意道。 若只是草原蒙古人组成的骑兵队伍,战斗恐怕还不会这么快,但是当其中还有一万汉人精锐骑兵的时候,那结果就完全不同了,战争迅速被结束。 骑兵二师的装备可是骑兵一师留下来的,而且还增添了不少,随身的炸药包都有好几个,这些丢过去,蒙古人直奔就被打懵了。 “没战斗力还连破三个边镇?”孙传庭小声嘀咕道,他不由对曹变蛟的骑兵二师有些侧目,原来,御马监麾下的禁军这么强悍。 “这就是林丹汗?”曹变蛟看了眼团团被围困住的落魄中年人道。 “没错,这就是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孙传庭微笑着道,神色颇有些得意,能亲手抓住林丹汗这蒙古最后一任大汗,可是件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 大明两百多年大敌,就此烟消云散。 “也不怎么样嘛!”曹变蛟有些不屑,蒙古大汗,看着也就一个落魄的中年人而已。头发杂乱,胡子唏嘘,身上肮脏不堪,还有一股味道。 林丹汗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当他丢掉马鞭的时候,一切的荣耀和骄傲已经离他远去,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任人宰割唾骂。 “打草滩一战,俘获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俘虏数万,大明,万胜!!!”曹变蛟不在看林丹汗,而是转身,看着还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大吼起来。 这场战争虽然很容易,但荣耀却一点都不差,需要和大家分享。 “生擒林丹巴图尔,俘虏数万,大明万胜!”身边的亲卫很快将他说的话给传递出去,一时间,整个战场都回荡的着‘生擒蒙古大汗’的欢呼声。 “大明,万胜!” 士兵们全都欢呼起来,不论是汉人士兵,还是蒙古人士兵,皆是如此。蒙古人天性崇拜强者,林丹汗纵然是蒙古大汗,但失败了,却没人在惦念他。 “这就抓到了林丹汗?”额磷臣看着周围欢呼不已的部族战士,一时间如处梦中。蒙古大汗就这么轻易的被抓住了? 这个事实来的太突然,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我没做梦吧?”他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疼痛,让他醒悟过来,这不是在做梦,这就是现实,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被人活捉了。 “这是真的啊!”他似哭似笑的喊道,回想当初自己对察哈尔部的畏惧,以及永谢布、土默特等部落对察哈尔的抗拒,总觉得有些虚幻,仿佛泡沫般,一碰就碎。 自己这些人,都干了些什么啊? “打扫战场,班师回朝!!!”曹变蛟拔剑斜指天空,所有人顿时动了起来,打扫完战场后,浩浩荡荡的朝着归化城回返。 在大军回返的途中,无数骑兵哨探四处,想着草原四方传递这个消息,告知所有部落,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被抓了,同时,命令所有部落首领,统统到归化城朝见。 这是孙传庭的主意,此刻他正雄心勃勃的看着四散的哨探,这一次,他要借着俘获林丹汗之威,彻底统合整片蒙古右翼草原。 编户齐民、划分草场、定下赋税,征集粮草,当完成这些工作后,就是他东进之时。 689 十万东进 “白谷,好消息,好消息啊!”当孙传庭和曹变蛟,带着大军,途径鄂尔多斯部的时候,卢象升立刻挥舞着公文冲了过来。 “什么好消息?还能比我们生擒了林丹汗要好?”孙传庭哈哈笑道。他的报捷文书已经发了出去,卢象升这里是个中转站,他自然知道。 “你自己看吧,你的想法实现了。”卢象升一把将公文塞了过去,然后自己在旁边傻笑个不停。 “到底是什么消息人,让你高兴到现在?”孙传庭摇头笑道,然后展开公文看起来。 一看完,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大大的惊讶浮现在脸上。 “总.....总.....督.....”孙传庭哆嗦着嘴唇,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竟然是蒙古总督!!!”他狠狠的出了口气,总算是将将完整的话给吐出来,然而他的情绪依然没有平复,在脑海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给了他蒙古总督的许诺,虽然有个前提,就是生擒林丹汗,但此刻林丹汗就在身后的囚车当中,这还是要求吗? “是代理总督,不是正式的,你得修复察罕浩特城,然后守住才行,不然到时候陛下让你去海南挖矿!”卢象升指着其中一处道。 “代理总督也行啊,只要有了总督的名头,很多事情我就可以做了。”孙传庭哈哈大笑道。 新的官制中,巡抚已经是一省最高长官,很多不涉及军事的决策都可以做了,而总督位在巡抚之上,军政一把抓,不论是对外战争,还是对内经济民生,全都他说了算,权力可谓极大。 这样的官职,是不可能在内地设立的,也只有边疆之地才会存在。严格来说,孙传庭是新的官制中,第一个担任总督的人,其意义非同凡响。 这种先例,让孙传庭一时间想了很多很多,他知道,自己的仕途就此起飞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孙传庭什么想法,卢象升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能乐上一年,孙传庭成了总督,自己就是巡抚,而曹变蛟就是骑兵军的统领将军。 这封公文上不仅有对孙传庭和卢象升的安排,也有对曹变蛟的安排,他现在归属在孙传庭的麾下,负责组建骑兵二军,他为军长,军衔少将。 至于军队人数来源,眼前这五万人不就是了嘛? “我决定了!”忽然,孙传庭开口道。 卢象升侧目看过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前面去草原通传消息的使者还不够,这次我要派遣大军前去,不论如何,所有这片草原上的部落,都必须来归化城朝见,并献出他们的战士和牛羊,供我们驱策使用!”孙传庭看向东方,眼睛中似乎燃烧起熊熊火焰。 “你疯了,这样能有多少战斗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小部落的战士真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们不是专职的,没有多少战斗经验,平常放牧,有事情的时候才拿起刀,浑身上下的装备不过是一把刀和一件袄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一军之数,不过是三万人,本身汉人精锐就有一万人,各部落提供一万人,鄂尔多斯部落提供一万人驱策,这里就是三万,此次又征召了两万,这些人和我们协同作战过,有经验,见过血,又是大部落的战士,装备虽然差,但可以向陛下神情,短铳没有,但刀剑盔甲肯定不缺,只要优中选优定能选出两万精悍敢战之士,随后多加训练,虽然无法比拟一万汉军,但肯定不差。” “如此,骑兵二军成矣,剩下的两万人,在加上那些小部落提供的青壮,我欲凑齐十万之数,开赴察罕浩特城,如此数目的骑军,纵然战斗力不行,但震慑科尔沁部却绰绰有余,他们还能作为劳力,修复察罕浩特,只要城池修复,再从京师运上些守城物资来,纵然黄太吉率大军来攻,我亦是不惧!” 孙传庭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全都给说出来,其详细周全之处,令卢象升深感佩服。 “白谷果然大才,不论民政还是军略,都为上上之选,我算是明白,陛下为何敢如此提拔于你,宰辅之才,宰辅之才啊!”卢象升感慨道。 “建斗谬赞,谬赞了!”孙传庭谦虚道。 既然有了计较,而皇帝公文上的前提要求自己也达到了,孙传庭也不谦虚,干脆直接的行使起总督的权力,当即就令曹变蛟派遣人马,到草原上炫耀大明天威,勒令所有部落首领,带上部族中全部战士和一半的牛羊前往归化城。 战士是人力,而牛羊则是后勤,就算自己吃不了,也可以和关内换取粮食等物资,如此大规模的征召,皇帝肯定提供不了这么多后勤的,只能靠孙传庭自己想办法。 如此苛刻的要求,当即就令一些部族不满,想要抗命,而领兵前去的汉人将领也毫不含糊,当即就派兵攻打,将这个部族屠戮一空,然后掳掠牛羊、妇女和青壮离去。 顿时,整个草原一片腥风血雨,到处都有小部落被屠戮一空,然后孙传庭毫不动摇,以鄂尔多斯部和一万汉人军队为核心,疯狂镇压着。 血腥的屠杀是最有效的镇压,不过是半个月内,孙传庭就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随后,他就尽起十万大军,赶着无数牛羊,朝着察罕浩特前去。 而卢象升则坐镇归化城,负责后方事宜,协助他的,则是在镇压蒙古小部落中声名鹊起的左良玉,他狠辣的作风和血腥的威名,传遍归化城周围所有部族,几可止小儿夜哭! 而当孙传庭带着庞大的人马,开始自己的计划后,林丹汗则被李若涟押送至京师,而蒙古帝国覆灭,最后一任大汗林丹巴图尔被生擒的消息,也如同旋风般,刮过了所有州县。 整个大明,顿时沸腾起来。 帝国日报,邸报,文人笔记,书信,统统都是讨论这件事情,一时间,新式学校,官制改革,开海通商等事情的风头,都被压了下去。 哪怕在无知的农人,也知道蒙古对大明的意义。那可是纠缠了两百多年的宿敌,毕生宿敌,在今朝覆灭! 690 西洋人的反应 “蒙古大汗被生擒了,这是真的假的?”京师中,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 “自然是真的,整个京师都传遍了,不光是帝国日报在报道,就连当官的邸报上,也是如此,不可能有假,据说这林丹汗正在被锦衣卫押解至京师的路上,过段时间就能进京了!”有声音解释都。 “竟然真的被生擒了,简直难以置信。” 这样的质疑和对话紧紧只是无数例子中的一个,每时每刻,这样的对话都在发生。明人对蒙古人的感情,就和后世对日本的情感差不多,无时无刻不想灭了对方,但是当真实来临时,却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就算是一个假消息,当所有人都在传唱时,那也会变成真的,何况是一个真的消息。 当确认这是真的后,整个京师都沸腾了,那洋洋喜气,比端午节还要热闹,张灯结彩,放鞭炮,看大戏,无数只有在节日时才会搞的庆祝活动,被百姓们弄起来,热闹喧嚣异常,就连官府也来凑热闹,出面主持活动, 而如此反常的行为,让一些人格外诧异。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搞起大型庆典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大明人为何都在倾注。”博汎际诧异的在门口,看着从前面街道过去的舞龙队伍。 “不知道,我很久都没出门了。”艾略儒摇头道。 他们两人一直都在教堂,翻译各种书籍。由于汤若望的原因,如今大部分外来的传教士都挂在钦天监的名下,有了官身后,他们行走四方都容易多了。 当然,作为代价,这些传教士陛下为大明皇帝陛下翻译书籍,这样的工作是轮流来做的,而这段时间,正好是他们两个人。 “蒙古人你们知道吗?”正好从钦天监下班回来的汤若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随口回答了一句。 “知道,知道,他们当初可是打到了多瑙河附近,不论是埃及的马木留克骑兵,还是德意志的条顿骑士团,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艾略儒想了想回答道,当初他阅读到这段历史时,就对‘黄祸’留下来极其深刻的印象。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在艾略儒解释的时候,博汎际却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作为钦天监的监正,汤若望平时的事情并不多,他多时在那边研究天文历法以及翻译和阅读,平时回来都很早,但今日却比平时完了很多。 “是皇帝陛下赐宴群臣,原因就和你们谈论的事情有关。”汤若望解释道。 “等等,你吃了宫廷御宴,好吃吗?”然而,博汎际的关注点却和常人不同,而是注意到了赐宴两个字。 “是的,那是一顿非常豪华的大餐,很多东西不是摆在我眼前,我竟然都不知道可以这么做!”汤若望会味道,光是想着,就让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初接触中餐的老外,是最没抵抗力的,更不用说此时压根就没美食可言的近代欧洲。 “哦,不,让该死的食物从你们的话语中滚出去,让我们继续回到黄祸的话题,他们和今天的庆典有什么关系?”艾略儒却不是吃货,尽管他也很享受大明的美食,但他更关心历史,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要见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蒙古当初也侵占了这里的土地。”说着,汤若望还很生动的跺了跺脚,指了指脚下的土地,“这片土地就是当时蒙古帝国的都城,后来就被大明帝国的开创者给打败,并驱赶到自己的老家,大草原上。” “于是,蒙古帝国和后面成立的大明帝国,展开了长达两百多年的纠缠,整个过程互有胜负,但都奈何不得对方,然而就在前不久,大明的皇帝陛下,击败了蒙古帝国的大军,并占据了他们的王都,还将蒙古的皇帝赶到了草原深处。” “而这一次,更是直接将蒙古帝国的皇帝给生擒了,而这位皇帝唯一的儿子,早就在上次战争中,被大明皇帝给抓了。换句话说,曾经造成黄祸的蒙古帝国,就这么覆灭了。”套若罔一口气将事情说完,然后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曾经的黄祸,还是这最后一位蒙古帝国的皇帝。 “等等,蒙古帝国就这么覆灭了?这位皇帝的亲戚呢?”艾略儒吃惊道。 “没有了,这位皇帝没有兄弟,儿子也被抓,继承断绝了。”汤若望最后道。 “这.....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简直不可思议,我们竟然在这里见证了一个庞大帝国的覆灭?”艾略儒兴奋起来,这种见证历史诞生的感觉,让他享受极了。 “不止如此,你或许还会见证更多,一个月后,那位末代皇帝,说不定就要从你眼前经过,你获取可以询问他一些问题,记录在自己的杂记当中。”汤若望看着已经掏出纸笔的艾略儒笑着道。 “哦,这可真是个美妙的注意,我一定会这样做的。”艾略儒夸张的大笑道。 会同馆! “真是一个可怕的国度啊!”福斯托依靠着栏杆,看着下放舞狮的百姓,看着手中的报纸感概道。 帝国日报上详细的报道了这次战争的经过,同时也提及了上一次的归化城之战,然而就是这上面的数字,让他惊叹不已。 几万十几万人数参战的战争,这在欧洲是绝无仅有的,国王是绝对不可能的,一般只有教皇征召才可能凑齐这么多军队。 此时,他再度想起了几十年前,印度当局制定的,三个月征服大明的计划,此刻看来,怎么都像是一个笑话,大明越强大,这个笑话就越大。 “一定不能和大明交恶。”福斯托看着下放过着连他都要羡慕的百姓,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同时,另个一疯狂的想法也在他闹海红浮现出来。 也许,借助大明的力量,能够让葡萄牙从西班牙的统治中脱离出来,重新恢复成一个独立的国家? 尽管这个想法很疯狂,但在福斯托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也许,就实现了呢?”他抚摸着报纸,深思道。 691 人才啊 “人才稀缺啊!”朱由检看着陆续进来的几名阁臣,不由想到。 他本来是想到御马监去商议事情的,然而到了那边一看,只有王承恩在处理着事情,连辅助者都没有,其他几个部门,如参谋部等,虽然搭建了起来,但是我安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主持工作的都只有小猫两三只。 优秀的人才在哪里都缺乏,御马监也是如此,但王承恩却不能从下面的军队提拔优秀的人才,显然,满足基层对军事优秀人才的需求,远比中央的指挥机构重要。 中央指挥机构暂时只要满足正常的运转和监督即可,其他的一时缺乏也毫无关系,也正是因此,朱由检才没有商量的对象。 御马监的建设,任到重远啊! 在他感慨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今日内阁并无会议,因此除了轮值的钱龙锡外,其他人都去了各部召集人手开会,布置任务。 “臣等参见陛下。”徐光启带头,五名阁老齐齐施礼。 “免礼平身。”朱由检扫了他们一眼道。 五个人都是满脸平静,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不出来什么。 “诸位都知道了吧,孙传庭、曹变蛟等部擒拿了林丹汗,察哈尔最后的残部被剿灭干净,而林丹汗唯一的儿子额折又在我们手中,可以说,蒙元已经灭亡了,就算黄金家族还有人存在,但嫡系已亡,归化城已失,察哈尔部也残破,蒙古大汗的牌子很难树立起来,蒙元的统治已经结束。”朱由检看着几人说道。 “陛下文治武功,无愧圣皇之名。”徐光启率先道。 “臣为陛下贺,蒙元既灭,想必太、成二祖将会极其欣慰。”钱龙锡也恭喜道。 “臣等恭喜皇上,接北疆之祸患,自此草原安定下来。”这是王在晋等三人的恭贺。 如今占据了归化城,又在积极建城,拓展巩固势力,若无意外的话,草原将纳入大明的统治范围之内,就和西藏一样。 “好了,不说这些了,蒙古这些年来衰落的厉害,灭了他们不算什么,东北还有个女真呢,等灭了黄太吉再说这些不迟。”朱由检摆摆手道,“生擒林丹汗的消息你们知道,但孙传庭最近的动作,你们知道吗?” “最近的动作?”徐光启皱了下眉,最近通政司可没有什么归化城的奏折送来,难道是送到了内廷了? 通政司是内阁的秘书机构,负责公文的收发和一些日常庶务,若不是发往内阁的公文,比如送到刑部或者金部的,他那边是接触不到的。 九部虽然是内阁的下属,但也有自己的公务,独立性还是有的。而且朱由检实行的是大部制,一部庶务繁杂,来往公文都非常多,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事事都经过内阁的。 一般的安排是,巡抚的奏折送往内阁,而各曹的才是送往各部,倒也清晰明了。 不过,孙传庭毕竟是总督,级别比巡抚还高,计划可能涉及到了军事方面,直接送到皇帝那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诸位是不知道了。”朱由检点头,孙传庭只给内廷发了公文,而没有给内阁也一并发文。 当下他就将孙传庭的计划说了一遍。 “十万人?”徐光启有些惊讶,“白谷如何能养活这么多人。” 朝廷可没有多少后勤物资送过去,他们送过去的物资,能养活一万人就不错了,十万人根本不可能。 “就地征集的,物资都是从归化城周围的部落中弄来的,他派兵传令四方,所有部落都必须献上部族中的战士以及一半的牛羊,如此他才在短短时间之内,凑足了十万人以及能满足的庞大后勤物资。”朱由检解释了下。 “这样啊,看来归化城死了不少人啊!”朱燮元眼神闪烁了下说道,从战场刚回来不久的他,完全能想象到这种情况下的混乱,若无绝强的武力压制,这种事情是绝无可能完成的。 “是死了不少人,啧啧,不比朕当初攻陷归化城的时候死的少,还记得左良玉吗,从蓟镇抽掉的将军,可是在这场镇压中声名鹊起,被蒙古人视为凶神。”朱由检也是满脸感慨,没想到孙传庭这浓眉大眼的,干起这种事来,也是非常顺手。 “陛下召集我等,所为何事?”见场面有想着闲聊的趋势发展,徐光启赶紧开口询问,免得话题继续歪下去。 “当然是找你们来商量事情了,不然呢!”朱由检没好气的看了眼徐光启,“御马监都是一群木头,干事还行,拿主意却每一个擅长的,最终只能找到你们五位了。” 这番话却让五人有些自得,能进入内阁的,就每一个简单,哪怕钱龙锡也是如此,何况经过这么久的历练,就算一个庸才也有些长进了,何况原本就底子不错的五人。 “孙传庭虽然裹挟十万人前往察罕浩特,但能战之人,最多不过三万,一万汉军,以及精选的两万蒙古骑兵,朕给了曹变蛟一个骑兵军的编制,这三万人装备有保障,能和科尔沁甚至女真一战,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 “察罕浩特的修复,关系到蒙古行省的设立以及九边裁撤问题,容不得马虎。”朱由检将情况给说明了下。 “陛下是想.....”朱由检话音刚落,王在晋和朱燮元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然而刚说了几个字,他们两就发现对方也开口了,不由就卡了壳,停顿下来。 “王阁老资历深厚,你先请。”朱燮元谦让道。 “不不不,朱大人功劳卓著,你先请。”王在晋也不争先,而是打算将机会让给对方。 “不,王阁老......”朱燮元还待再说什么,却被皇帝给打断。 “你们俩就别谦虚了,朱燮元,你来说说看,有什么想法。”朱由检不耐烦道,有时候他真的很烦问观众何种客套和谦虚,罗里吧嗦的。 “微臣遵命!”朱燮元只得领命。 “女真和科尔沁关系紧密,以多次联姻来维持双方纽带,黄太吉能屡屡击败林丹汗,甚至逼迫察哈尔部西迁,其中科尔沁部起了绝大的作用,如今修复察罕浩特城,首当其冲的就是科尔沁。” 692 两面出击 察罕浩特虽然位于蒙古草原,而科尔沁位于辽东的草原,但要知道,蒙古草原地势高,而大兴安岭多有山麓山谷沟通两方,因此从蒙古进入辽东非常的边界,道路也极多。 未和女真联姻前,察哈尔的势力范围可是笼罩到了辽东的,而当初察哈尔部的互市之地,可是就设在沈阳,其中察哈尔部的好几个愕克托都在辽东,当然,如今已经归属于女真。 科尔沁是投靠女真中蒙古最大的部落,而其他的部落也非常多,喀喇沁、东土默特、敖汉、奈曼等愿察哈尔部的愕克托,综合起来,其实力还是非常雄厚的。 甚至,紧急时刻,他们还能得到女真的帮助,想要重新修复察罕浩特城,过程一定非常艰巨。 “科尔沁不敌,必然向黄太吉求助,匪首黄太吉已然攒越称帝,册封了不少蒙古头领为亲王,若匪首黄太吉派出兵力,统合蒙古所有兵力,修复察罕浩特,恐不能成。” “因此,微臣认为,当两面用兵,加大对朝鲜兵力的投入,让黄太吉在朝鲜投入更多的兵力。”朱燮元拱拱手,坐了下去,他的建议说完了。 “王爱卿呢?”朱由检没有评价,而是看向了旁边的王在晋。 “微臣所见,和朱大人同样,当加大对朝鲜的投入,如今朝鲜对满清十分重要,是其内部粮食的重要来源,一旦失去朝鲜,满清又将陷入粮荒当中,介时就算朝廷不出兵,满清也将不战而溃。”王在晋略略说了下,然后坐了回去。 “王大人用满清指代女真逆匪,怕是有些不妥吧。”然而,这时候钱龙锡忽然跳出来,开始挑刺。 “黄太吉攒越,但也登基称帝,册封周边部族,甚至有了朝鲜和蒙古两个属国,本官呼之满清,也是对其重视而已。” “黄太吉之事,朝廷并未承认,王大人如此称呼,似乎已经承认对方之地位?”钱龙锡继续不依不饶道。 “好了,不要吵了,不过一称呼而已。”朱由检不耐烦道,他是来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听人争吵的。 “陛下,此非小事尔,历来名正则言顺,大义之事,再怎么重视也不为过。”钱龙锡却一本正经道。 “也是。”朱由检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 “你们觉得,如何称呼为好?”他问道,对于这种事情,朱由检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了,毕竟这方面的常识他很薄弱。 好在,几位阁老也没指望他拿主意,对他如此生疏也不在意,大明的皇帝不都这样吗,就算今上神武,某些方面也是脱不开的。 “满清吧,黄太吉登基称帝之事已经发生,我等也不可视而不见,地方叛乱已经变成叛贼,满清更合适。”徐光启开口道。 “满清正合适,女真已成叛贼,当昭告天下臣民,以示警告。”钱龙锡也赞同道,他不是不同意满清的称呼,只是想要用这个称呼,得走一些程序。 叛乱和叛贼可不一样,两者性质大大不同,前者就是武将叛乱之类,后者则是格局称王,形成气候了,对于投靠之人的处罚也是不同的。 “臣等附议。”王在晋他们没什么意见,用哪个都一样,而且用满清显得更加重视,也免得一直女真女真的叫着,让人轻视。 “内阁拟制,昭告天下吧。”说完,朱由检看了眼钱龙锡,这家伙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 “继续刚才的议题吧。”朱由检道:“王、朱两位阁老的意见乃是正理,朕也有意加大对朝鲜的兵力投入,以牵制满清,减轻孙传庭那边的压力,使察罕浩特顺利修复。” “只是,投入多少兵力合适?”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兵力的多寡,关系到战争的走向。以前是要拖延时间,所以只有一个师的兵力而且泰半都是新兵。 但孙传庭的异军突起,让拖延战略有些过时,一个师的兵力可牵制不了多少女真八旗兵力,还需要继续投入。 其中的数量,就要好好拿捏了,多了,一下子将女真赶出去,战争结束了,少了点话起不到作用。 “这个问题让微臣来回答吧,正好微臣对朝鲜的局势有些研究。”王在晋站起来道。 当然,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挂起了一副朝鲜的地图。 朝鲜的地形比较奇特,是东部高,西部低,东部为山区,西部为平原,基本上可以一分为二,山区的占比还要多些。 因此繁华富庶之地,都在西部沿海的平原,而这块区域,也是女真最为长驱直入的地方。 “微臣以为,当投入一个军的兵力。”王在晋开口就让朱由检眉头一皱,要知道,如今陆军可也只有一个军的兵力而已。 这一投入,要将陆军所有兵力都投入进去,难道京师不要驻守了?危急时刻,不要支援察罕浩特吗? 不过,朱由检没有打断王在晋,让他继续说下去。 “当然,微臣这里所说的一军之力,并不是要把陆军所有兵力都投入进去,陆军中,只需要再投入一个炮兵师而已,其余的由京营补充足够。当然,要带上秦将军的白杆兵。” “朝鲜东部多山,攻势可从此展开,以重炮和步兵为前锋,一路攻城,此处乃山地,女真骑兵发挥作用不大,有一个陆军的步兵师和白杆兵在,完全不惧怕女真野战。当山区攻城略地后,可出山区,下平原,分割包抄,切断女真各部的后路,分开绞杀,当此种局面形成,黄太吉定然慌张派兵来援助。” “如此,我等的战略便可达成。”说完,王在晋自矜一笑,然后坐下。整个战略看起来非常的平淡,无非是利用自己这边的优势,来分割敌人而已,但正是这平平淡淡的战略,却凝聚了王在晋几个月的辛劳。 战略越平淡,其实现的可能越大,错漏越少,也越发的见真功夫。 “不错,不错。”朱由检含笑点头,这个战略,让他非常满意,“不过王爱卿还是少算了一样。” “少了一样?”王在晋十分惊讶,自己少算了什么?他低头盘算着,一时却想不出来。 “请陛下示下。” “爱卿还少算了海军的舰队。”朱由检说到这,眼神微微一沉,“沈寿崇将军在朕的夺情之下,已经回到了舰队中,皇家舰队可以随时出动。” 抛去剿灭海盗的损失,舰队还有四十艘以上的战舰,不过三级战列舰有些少,只有十六搜,偶不,应该是二十一艘了,这段时间又下水了五艘战舰。 “如此,更加方便了,不过大略不变,只是战术更加灵活。”王在晋摇头道。 “也是,不过.....”不过什么朱由检没说出来,古人对海军的使用还是有些狭隘,思维放不开,但这些也没必要辩论,等做出来的时候再说。 大的战略确定了,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讨论,主要是后勤。 如今既然是军费由银台出,后勤自然也是,内阁没钱,但是粮食却很多。大计已定,剩下的就是调派兵员了。 693 原型机 693 自从今上乾圣帝入主乾清宫后,内廷就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原本统领一切的司礼监有些摔落,东厂被剥离出去,批红权更是变成了监督审核权。 当然,虽然声势有所跌落,但依然没人敢小看司礼监掌印。 在此之外,内廷中,又有四大监崛起,分别是御马监、将作监、商作监、农作监。这三大监掌握了庞大的人员和权利,端的可谓是风生水起,不可小觑。 其中农作监以田庄为主,商作监以商行为主,将作监以工厂为主,而御马监自然是以军队为主。 如今,将作监的工厂,遍布京师周围以及北直隶,其出产的钢铁,供应多出,产品多样,甚至还有能力生产产品远销其他行省。 不过,如今将作监的中心不再京师,而是搬迁到了永平府,唐山钢铁厂、迁安煤炭、热兵器工厂以及冷兵器工厂都遍布在这里,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将作监的核心之地。 就连永平府的百姓,也因为将作监的到来,而生活好过了许多,无论是挖煤搬运,还是开采其他原材料,粮食物资购买等,都是大笔支出。 “建设的不错啊!”朱由检行走在滦河岸边的工厂中,满脸的赞叹。 这里是火枪制造厂,大量的铁木混合机床,不断的钻着一些铁棒,吱呀刺耳的切削声中,一根枪管很快成型,而后就是复杂繁琐的镗铣工艺,这个速度很慢,大概一天下来,也才只有不到十根枪管成型。 故而想要大量的装配火枪,就必须制造非常多的机床,然而机床的制造却又是费时费力的工作,到现在为止,将作监也不过才只有五十多台车铣镗削的机床,一月的产量也不过才八千根而已,其中还有大量的报废品,真正的产量五千根。 换而言之,需要整整十个月才能装配五万火枪手,当然,一个军队中,不可能全都是火枪手,两万多就足够了,不过,还有损坏替换以及战争因素的影响,也正是因此,直到八月份,孙传庭已经开赴察罕浩特,大明大规模接介入朝鲜,陆军才全部装备上了火枪。 “陆军装配完毕,接下来就可以考虑京营了,尤其是身处朝鲜战场的部队优先供应。”朱由检看着孙元化道。 “微臣遵旨。”孙元化缓缓点头, “成品率不能提高吗?三分之一的废品率,浪费太严重了。”朱由检看着一个工人,将一根车的报废的铁管扔到旁边,然后换上一根重新车。 “此前是为了赶产量,所以才没有顾忌良品率,接下来微臣会朝着这方面改进。只是水力这种动力的缺陷在此,稳定性、持续性都有缺陷,良品率不可能提高的太多。”孙元化慢慢说道。 “动力?”朱由检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问道,“朕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烧开水的机器,研究的怎么样了?” 在将作监的钢铁厂搬迁时,朱由检就和孙元化提起过蒸汽机的事情,作为未来发展变革的核心,尽管有着无数的困难,但他还是让孙元化开始着手研究,当然,提过之后他就忘了,直到今天才想起来。 “陛下,机器微臣已经完成了,只是缺陷极大,无法投入实际使用当中。”孙元化的回答,却令朱由检极其吃惊。 “什么,机器已经成功了?”他惊讶的问道。 “不能说成功,只能说是初步完成,造了一台原型机而已。”孙元化赶紧解释道,他怕皇帝等下看了机器太过失望,先做下铺垫。 “快带朕去看看。”朱由检可不管这么多,先看看再说。 这可是蒸汽机啊,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 很快,两人就来到一个空旷的厂房内。房间中央立着一个黝黑粗苯的东西,应该就是孙元化所说的原型机了。 朱由检不了解蒸汽机,但也知道,这玩意是用每烧水,因此肯定就有锅炉,而眼前的机器,最下方的确有个空旷的煤炭燃烧的地方,里面还有些灰白色的燃烧残渣。 “孙爱卿,快让朕看看这机器。”朱由检催促道。 很快,孙元化指挥着几个人开始填煤烧起来。 红艳艳的火光从煤炭间燃烧起来,旁边是一个壮汉拉着封箱,不断的将空气往燃烧室里面吹去,然而越吹,火没变小,反而越大。 很快,白蒙蒙的蒸汽,从机器中冒了出来,只是场景和朱由检想像的不一样,蒸汽是从机器整个头顶上冒出来的,四处都有,而不是笔直的一处,就仿佛漏了一样。 “孙爱卿,这是为何?”朱由检愕然问道。 “陛下,这只是原型机,按照烧水的原理,微臣是将机器做出来了,只是还无法实用。”孙元化开始指着机器解释道。 “机器的最下面是燃烧室,就是烧煤地方,上面是锅炉,里面有很多的水,煤将水烧开后,蒸汽上涌,通过管道进入活塞室,不断涌入的蒸汽产生推力,推动活塞上升,等上升一段距离后,有出气孔,出气孔有好几个,一步一步的将蒸汽放掉,等放到一定程度,活塞就往下落。落到一定一程度,蒸汽满了,又往上升,如此循环往复。” “这样啊!”朱由检看着极其顶端,有着明显上下运动的一根杆子,暗自思索着。 貌似,孙元化做的没什么问题,将自己说的东西都运用道了,他对蒸汽机没研究,当初只是讲了烧水的力量,以及活塞运动而已,毕竟内燃机都是用这玩意,按理说蒸汽机用也没问题。 不过,原型机是做出来了,这四处跑冒蒸汽是怎么回事? “不过,机器是做出来了,但很多地方密封不行,阀门、连接处,活塞都有漏气的现象,蒸汽都从这些地方跑光了,无法推动活塞快速运动。”孙元化指出缺点。 这么久的研究,他已经从一个门外汉变成了蒸汽机专家,知道缺陷,只是缺乏改进的方向。 朱由检感觉,孙元化造的蒸汽机,应该和欧洲早期的差不多,只要改进好了,就立刻能排上用场。 “话说,当初瓦特是如何改良蒸汽机的?”朱由检拍了拍脑袋,懊恼到当时自己怎么不好奇心旺盛些,去搜索一番。 同样让他懊恼的还有羊毛纺织技术以及珍妮纺纱机,知道这玩意大幅度提高效率,却从未关心过原理,如今想要开发草原的资源,却只能提供一个名字,一丁点的技术支持都做不到,只能靠着大明本地的工匠来研究。 也不知道研究出来没有。 694 闲谈蒙古 既然想到了,朱由检也就当即问了出来。 “之前让你研究的羊毛纺织技术,弄得怎么样了?” “羊毛纺织?”孙元化一愣,好端端的在说原形蒸汽机,怎么又扯到那边去了,不过,楞了下后,他才想起来,这个羊毛纺织,好像还是陛下从归化城会来后交给他的任务。 这时,孙元化才有些尴尬起来,他压根就忘了这事,不是没有去研究,只是发现不是自己擅长的后,就交给其他人了。 “怎么,没有希望吗?”朱由检笑着道,他当然不会认为这玩意孙元化会亲自搞,只是将作监目前集中了很多大匠,让这些匠人看看,说不定会有成果。 “这倒不是,陛下,羊毛纺织技术大致已经弄出来了,只是微臣这段时间都扑在唐山和迁安这里,没有回去,不太清楚进度。”关键时刻,孙元化想起了有人跟他汇报的成果,赶忙说出来。 “哦,已经出来了?”朱由检这时反倒有些惊讶,羊毛纺织技术在华夏华夏大地一直都不流行,就连草原都没有像样的羊毛制品,怎么大明的匠人研究了一段时间就弄出来了呢? “是的,陛下,其实羊毛纺织技术并不难,关键是洗毛,羊毛上有一层油脂,这是无法纺织使用的关键,只有将这一层油脂洗去了,才能可以使用的羊毛,这时候就是进行羊毛纺织,织成毛布和毛线了。”孙元化详细解释了下,以示自己的确了解过,也研究过。 “洗毛,用什么洗啊?”朱由检有些感兴趣的问道,洗毛这个说法,他还真没听过。 “用土碱或者草木灰,这两样东西可以洗去羊毛上的油脂。” “土碱?”朱由检一愣,哪怕他后世不是学理科的,也知道工业中三酸两碱的大名,就是不知道孙元化说的土碱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两个碱中的一个。 “哪个好用些,或者说哪个获取方便些?”朱由检连续问了两个问题,就是想要知道,那种方式更划得来,或者说成本更低。 “若是在关内的话,草木灰方便些,毕竟关内的土碱产量不多,只有河南那边有,在草原上的话,用土碱更好,那边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天然土碱湖,只要开采就行。”孙元化想了想后,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等等,你是说,土碱是一种和井盐差不多的矿,要从地里挖的?”朱由检忍不住问道。 “是啊,陛下,有什么问题吗?”孙元化奇怪的问道。 有神问题?问题大了! 好吧,朱由检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但照他想来,既然都是叫做碱,那想必这土碱和后世工业中所说的三酸两碱有着必然的联系,草原上盐碱湖多,肯定是一件好事。 当然,好到什么程度,朱由检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以他贫乏的知识,只能产生这种意识。 “陛下是想在草原推广羊毛纺织技术,以求草原的长治久安吧?”正在朱由检思维有些混乱的时候,孙元化忽然开口了。 “正是。”朱由检点头,他也不奇怪对方为何如此肯定,羊毛纺织,除了草原需要外,中原并不需要。大明的布料不要太多,绫罗绸缎,棉布麻布等等,不仅便宜,而且舒适,只要殷实之家,就能用得起丝绸。 “草原没多少出产,除了牛羊马匹外,再无值得大明惦念之物,如此于统治是不利的,如今陛下能变废为宝,让羊毛成为毛布,抵御寒冷,以利益为先导,实在是一招驱虎吞狼的妙计,然则,此策依然治标不治本,有着隐患。”孙元化侃侃而谈起来。 “爱卿有何高见?”朱由检感兴趣的问道,他没想到,孙元化一个醉心西学和数学的技术人才,也能有这样的见解。 说孙元化醉心西学和数学可不是乱说的,他早在天启元年就考中了举人,之后却放弃了举业,反而师从徐光启学习西学和数学,更是在学了一段时间后,举得西学能够‘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于是就受洗入了天主教。 也正是因此,他耽误了科举,没有考中进士,直到现在身上也只是一个举人功名,当然,他目前的官职,是很多进士都不及的。 “蒙古人愚笨,是学不会羊毛纺织技术的,到最后,定然是他们出售羊毛,而汉人在草原上开办工坊,纺织了羊毛后送回关内,羊毛在草原上不算什么,定然卖不上钱,想要赚钱,必然要养更多的羊,然则牧地是有限的,而草原上人口一直在增长,如此必然有矛盾,当草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的时候......” 说到这,孙元化没有说下去,而是举了个例子,“陕西天灾,前车之鉴啊,陛下!” 孙元化所说,朱由检都知道,这就是生产力和人口增长的矛盾了,属于‘三个代表’的范畴,其实在内地,这样的矛盾也存在,土地集中和人口增长的压力,必然会导致一个王朝末路。 “爱卿多虑了,朕可没有想着凭借一样技术,就实现草原的长治久安,推广羊毛纺织技术,不过是想让朝廷能从中得利,让百姓从中得利,只要有人得利了,那么今后,就不会如同放弃安南之地一样,放弃草原,蒙古行省就不会被撤销。”朱由检笑着解释道。 “倒是微臣想得差了。”孙元化感慨的拱手道,圣皇之名,果不虚传。虽然他的说辞有转移皇帝注意力的嫌疑,但也是自己最直观的想法,然而自己仍然浮于表面,没有陛下想的深刻。 “不过,爱卿所言,也言之有理,当人口大于出售羊毛所获时,蒙古必乱,而未来朝廷衡量之后,未必一力保留,行安南之事,也未尝不可。”朱由检却话锋一转,说道。 “想要蒙古长治久安,必须限制其人口增长啊!” 然而,听了皇帝的话,孙元化却脸色忽地大变,失声惊道:“莫非陛下欲行减丁法?” 减丁法是曾经金国对蒙古草原上实行的一种政策,正是这一政策,从某种程度上促进了蒙古这一民族的形成,以及蒙元的崛起。 “减丁?不,是征兵,蒙古人都是最好的兵源,只要装备,营养跟上,他们将会是最骁勇的骑兵,横扫天下不是梦。”朱由检哈哈笑道。 而打仗,绝对是死人最多的方法,可以预见,未来大明的仗一定不会少。 当然,打仗是一种控制人口的方法,其实根本的还是提高生产力,比如大力发展畜牧业,种植牧草,以更少的牧草养活更多的牛羊马匹。 大明境内,对牛马的需求,那是无限的。 695 不是密封 朱由检和孙元化,就着蒙古的问题谈了很多,当然,一如既往的,都是皇帝在灌输他的思维,而孙元化一脸受教的倾听。 “所以说,西学很重要,它对技术的重视,远超儒教,而这种精神和观点,正是目前大明需要的,技术高了,土地上的产出就多了,能养活的人就多了,人越多,大明就越强盛。”朱由检最后总结了一个朴素的道理,虽然不一定正确,但对于此刻的大明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朕很看好你和你老师的思想,西学的引入,的确能改变儒教目前的现状,未来是融入也好,独立也罢,朕都希望你们能坚持下去,朕会支持你们的。”说完,朱由检拍了拍孙元化的肩膀。 “臣定不负陛下重托。”孙元化激动的点了点头,他当初义无反顾的投入西学当中,就是因为这种理念,如今这种理念得到了皇帝的认可,绝对值了。 当年儒教兴起,不也是汉武帝的支持,有了‘独尊儒术’才有了后世儒教独大,西学虽然幼小,但未尝不能走这条路。 不论成与败,他孙元化的名字,必然载入史册,对于文官来说,还有什么比名留丹青更重要? “陛下,有件事微臣想要和陛下汇报。”孙元化激动之下,想起来一件小事,然而此刻看来,这件事似乎并不小,只是自己疏忽了而已。 “何事?”朱由检问道。 “是这样的,驿部那边反应,说木制的轨道极其容易损坏,往往马车装载的重物极多,这样的轨道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形。”孙元化说道。 这的确是个小问题,朱由检甚至奇怪,对方为何会拿来请教他,“那就用经久耐用的材料来制作轨道啊!用铁不是最好,既.....” 朱由检按照后世的经验说道,然后刚说完用铁做的时候,自己却顿住了,然后整个人不可思议的看着孙元化。 “没错,陛下,不论是驿部,还是微臣,这轨道最好是用铁做,只是这开销。”说到这,孙元化苦笑了一声,也就是现在有了高炉炼铁,铁产量大增,他才敢做这个想法,不然以往想都不要想。 “用铁!”朱由检陷入沉思,其实,说起来,木轨马车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真正的轨道,还是要用铁轨,木轨容易坏,载重大了就变形,看起来速度快,但是维护极其麻烦,消耗的人力实在是太多。 也就是他现在刚刚用,且只做军用,运送些粮食物资,一旦长久使用,这必然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将这些算上去,未必比用铁轨的消耗小。 当然,铁暴露在外界,也会锈蚀,但损坏速度肯定比木轨慢,而且频率不高,维护费用少,当然,再少也比不上钢材,后世的铁轨都是钢制的。 不过,大明可没有大规模炼钢的技术,就连军队都满足不了钢材的需求,何谈供应给驿部呢。 “上铁轨吧。”朱由检最终定下来,铁轨用的久,就算以后蒸汽机改良了,用来驱动真正的火车,这些铁轨也派的上用场,不算浪费。 “铁的产量够吗?”朱由检问道,“对了,炼钢呢,如今大规模炼钢技术摸索出来了吗?” “铁的产量够的,唐山的铁矿很多,只要人力足够,就能有足够的铁,满足军备外,还是能挤出来制造铁轨的。”孙元化脸上的惊讶掩盖不住,他没想到,皇帝只是考虑了一会,就答应下来。 “至于炼钢的话,大规模的不行,但是小规模的坩埚炼钢弄出来了,只是危险很大,好多工人在炼制的时候受伤了。” 这个时候可没有那么多的自动机械,用坩埚炼钢肯定是纯人工手动的,面对刚出炉的高温铁水,手上是难以避免的。 “加紧炼制吧,试试将水力和炼钢结合。”对于炼钢,朱由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泛泛而谈。 “钢产量怎么样?”朱由检问道,若是足够的话,他想开始试制某种装备了。多次的战争经验,让他明白,好的装备,真的能拉开军队的战斗力。 皮甲比无甲好,铁甲比皮甲好,而钢甲则比铁甲好。 “一月大概千斤左右,目前将作监囤积了大概五千近的样子。”孙元化想了想回答道,这是纯粹的炼钢产量,至于明军用的钢刀等,都是锻打出来的。 “五千斤,一个钢制胸甲大概十斤,差不多就是五百副,一月增加一百副,有点慢啊!”朱由检有些无奈,开始是大规模普及不了了,不过用给自己的护卫上还是可以的。 半身钢甲是朱由检想要推广的骑兵装备,有如此装备的骑兵,不仅防御有保障,而且重量轻,冲阵、追击、穿刺,无所不能,可以在轻重骑兵间来回交换,端的是厉害无比。 可惜! “这些钢铁先制作成钢甲吧,爱卿还要多加努力,提高炼钢术啊!”朱由检感慨道。 “微臣明白。”孙元化点头。 “对了,这台蒸汽机的原型机,最大的问题在哪,是密封吗?”朱由检最后问道,若是密封的话,说什么他都要让人去南洋走一趟,把橡胶给弄回来。 “不是密封,虽然这台原型机到处漏气,但只是因为试制的原因,有些地方没做好,等到微臣再改进下就好了,皮革、麻布、软木、铜等都可以用来密封。”孙元化回答道。 “不是密封?”朱由检愕然,蒸汽机难道不用橡胶密封吗?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可看孙元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担心密封的事。 “对,不是密封,微臣真正缺的还是人,这台原型机还存在很多设计上的缺陷,短时间内,微臣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想要改进,要很长的时间,若是陛下能提供一些博学多才之人的话,才能加快做出可以用的蒸汽机。”孙元化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火枪火炮铸造到现在,微臣实在是没有时间去研制改进了,若可能陛下多拨一些人来,西洋的传教士更好。” “人!”朱由检轻轻点头,“朕明白了。” 696 完备的山海防御 朱由检离开了滦河边的工厂。 他本来还想去钢铁厂的,但听了孙元化的描述后,已经打消了这个注意,钢铁厂太危险了。既然进度已经了解了,那就没必要再看下去,去山海关看看。 将作监的发展目前还比较好,如今差不多已经陷入瓶颈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改进,那就需要更多的人,不论是大炮还是火枪,亦或者蒸汽机,都要很多人才的参与。 说实话,光靠孙元化和徐光启,走到这一步,已经让他十分惊喜了,再要他们做的更多,也是强人所难。 只是,人才去哪里找啊。 传教士是好用,但人家的重心必然是在传教上面,跑来研究大炮火枪,有点本末倒置,而且,将作监中,有很多先进的技术,远比这个时代的欧洲先进,用西洋传教士,必然要承担技术泄露的风险。 不,不是风险,而是事实,这些技术一旦让传教士接触到,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回欧洲。 外籍不行的话,只能从大明寻找了,然而除了孙元化外,这方面朱由检只能想到一个宋应星,而宋应星已经是将作监的人,目前正得孙元化的着重培养。 “难道只能靠自己培养,慢慢来嘛?”朱由检非常头痛,他想要加快速度,但人才的制约,却只能让他靠时间来慢慢磨。 正在朱由检苦恼不断的时候,这辆黑色深沉的马车,在千余名骑兵的护送下,除了将作监的工厂区,拐上了大马路,朝着山海关飞奔而去。 从京师到山海关,已经有一条水泥马路畅通,不仅物资和兵员运送更快,就连信息都通常了很多。 这不,朱由检只是派人去三屯营通知了下,自己还未抵达山海关,半道上就被王之臣给堵住了。 蓟镇总督的治所不再山海关,而是在三屯营,不过在朱由检主要是去看山海关等防卫的,因此没有去那边,只是让人统治王之臣过来而已。 “微臣参见陛下。”王之臣下马后行礼道。 “不必多礼,随朕去山海关。”朱由检没有多说,而是继续让人赶路,他的事情很多,能出来巡视下非常难得。 当然,这都得益于他登基以来,出去的次数多,而且从未出现过问题,不然的话,内阁几人是绝不会那个他出来的,哪怕是在山海关巡视也不可能。 “微臣遵旨。”王之臣起身,也不含糊,直接翻身上马,跟着大队伍就往山海关疾驰而去,身为边镇总督,骑马是必备技能,不然真到了作战的时候,怎么亲临前线? 之所以朱由检想着巡视山海关,也是和最近的战略态势有关。 孙传庭聚兵,开赴察罕浩特,满桂入朝鲜,牵制满清。左右夹击下,朱由检生怕满清铤而走险,对山海关发动奇袭。 万一要是破了,然后对方占据山海关,那就完蛋了。山海关易守难攻可不是开玩笑的,有气死山海重城建造后更是如此,就连从内部攻打,也是艰难无比。 有着水泥道路,马车的速度挺快的,不过是一日之后,就抵达了山海关的大门。天下第一关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的人心生澎湃。 “请陛下随微臣来。”王之臣殷勤的在前面引路。 山海关是他改造加固的,他对这的一草一木最熟悉,当然,更重要的是,王之臣很久没见皇帝了,如今有这个几乎,如何能不表现的亲近些。 最近朝中可是风起云涌,大动作不断,就连宰辅之名也是重现世间,如此动荡的局势,只要是有志之士,焉能没点想法? 在边镇当一总督,虽然自在且威风禀禀,但责任重大,如何能有中央一部尚书来的权重。 哪怕如今看似颓唐的兵部,也不是真的这么不堪,况且,王之臣自认为久历军伍,精通人心,远比毕懋康那书呆子强,若他执掌兵部,兵部岂能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权力是争取来的,为一部尚书,焉能如此不声不吭的。 “陛下请看,那就是山海重城计划的另一道城墙。”引领着皇帝来到城墙上后,王之臣指着北边的城墙影子道。 两地不过才几里路,尚且能看到较为清晰的影响,看了周围一圈后,朱由检不住点头,这八里铺重城修的真的很有必要。 以前山海关只是一道城墙加上一些关城而已,就连边上的高山都没覆盖道,上面只有瞭望台。但现在却完全不同,这些高山全都被两道城墙给圈起来,出了城墙,周围不是海水,就是平地,面对十多米高的七八米厚的城墙,女真拿什么来攻? 更何况,那些被圈起来的高山也没有浪费,上面不仅有瞭望台,王之臣还修建了炮台,前后两道城墙外都在其覆盖范围之内,四十八斤的恐怖重炮,足足有三十门。 除此之外,前后两道城墙上,都有着整整上百门的二十四斤炮在。如今将作监的铁模铸炮法越发的熟练的,一次性铸炮百门不在话下,不仅能满足海军的需求,陆军防御工事的需求也能满足。 “如此防御,黄太吉可没有本事攻打下来!”朱由检感慨道。 “的确如此,哪怕他黄太吉有百万大军,也休想踏过山海关半步。”王之臣也是豪气大发道,如此防御,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打破的,就是大明自己也不行。 除非没人管,在墙角下埋上几天几夜的黑火药还差不多。 “不过,你这士兵却不太行啊!”朱由检看完工事,又看起了驻守的士兵。 “老臣这里的兵丁,自然是比不过陛下的禁军。”王之臣无奈苦笑,整个天下,在练兵上谁能自称强过陛下的? “陛下,若是有禁军之装备,末将也敢带兵和女真野战。”两人身后的马世龙有些不忿了,再怎么着,这些并定义也是我们辛苦训练的,也不算差,堪称训练有素,若有装备,和女真还是能打的。 “也是,倒是朕说的不太妥当,装备这玩意,还是很重要的。”朱由检也不生气,哈哈笑起来,其实马世龙说的不差,若真有全套铁甲、钢刀,这样的军队对上黄太吉也不怕,打上几次后,就是一支精锐军队了。 “可惜,将作监的武备生产太慢,暂时只能供应陆军和京营啊!”朱由检感慨起来。 若朕产量无限,百万铁甲下去,女真早就平灭了。 697 火炮方案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朱由检心中不由冒出了这句话,同时,他也暗暗下了个决定,将作监毕竟是生产机构,用来主持研究有些偏了方向,该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了。 当然,浙西诶都是朱由检心中的想法,他自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继续和王之臣谈论关于蓟镇的防务问题。 “其他关隘呢,防御是否也如同山海关般严整?”朱由检问。 “陛下,这怎么可能!”王之臣有些尴尬的说道。 山海关是天下第一雄关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是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接壤的尽头,山脉在这里到了头,身下等一段就是辽西走廊的入口,旁边就是大海。 而整个入口,全部被城墙给封了起来,并立了守御的关城,而现在,更是多加了一道城墙,防御更加的立体,而未来,被圈起来的空地,王之臣也没打算浪费,想要修筑更过的防御工事。 而其他关隘,完全没有这里的条件,像是龙井关、喜峰口等,都是河流经过的河谷,地势不太好,中央还有河流,两边陡峭,还有夏季涨水的危险,故而这些地方都没有修筑城墙封死,只是立了关城防守。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地势是北高南低,城墙的作用不大,还不如往后远一点立城防守。 按理说,孙传庭前去修复察罕浩特,并将防线推前,不论是蓟镇还是其他边镇的防御,都能减轻不少,但战争就是这样,你不可能就两所有的防御都寄托在一条防线上,而不做任何后手。 万一孙传庭战败了呢?后放没做好防御措施,一旦被女真再次冲入进来,这次的损失可要远比上次大。 战争这玩意谁都说不准的。 “能防住女真再次来袭吗?”朱由检问道。 “臣只能保证,山海关绝不会破,其他地方.......”王之臣如是说道。 “朕明白了!”朱由检默然,蓟镇的颓废不是一年两年了,想要靠短时间的整顿而恢复战斗力基本不可能,这里面几层军官的缺口太大了。 “陛下,不过微臣有个想法,可以提高守军的战斗力!”王之臣忽然说道。 “哦,什么方法?”朱由检感兴趣道,此刻加强蓟镇的防护是最重要的,有归化城在,女真是不可能绕道大同宣府那边破关的,只能在蓟镇这里,只要蓟镇防御住了,自己就立于不败之地。 “于豁口广置炮台!”王之臣有些兴奋道,这是他想了很久后想出来的办法,“各大关隘出皆有高山峻岭,有烽火台,若将烽火台扩建,安置几十门大炮,女真大军比不得过。” “当然,最好关城也修建下,城头安上大炮,如此为万全之策。” 大炮是战争之神,只要有大炮轰击,女真就不可能攻破一座城市,这是多次战争检验过的。 “大炮是小事,只是这水泥!”朱由检有些犹豫,炮台是要修筑的,不是随便找块空地就能当做炮台,除了炮台,关城的修筑也是个问题,蓟镇很多城池都老旧了,需要修缮。 “罢了,朕会挤出点水泥产量来。”朱由检狠了狠心道,看来水泥厂还要多招些人了。随后,他又看向满脸欣喜的王之臣,问道: “你需要多少火炮?” “五百门二十四斤炮!”王之臣给了一个让他很意外的数字。 “这么少?”朱由检惊讶的反问道,这个数字的确少,不过是六艘三级战列舰的舰炮数量。而这个数字,却只是将作监一月火炮的产量。 “这只是开辟新炮台需要的,若是将关城也摆上,还要翻一番。”王之臣也是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报的少了,连忙将心中最大的期望数字报出来。只是这个数字依然不多。 “朕会让将作监供应你需要的火炮。”朱由检豪气的回答,相对于火枪的产能不足,火炮的数量绰绰有余,完全能满足王之臣的需求,只是消耗有些大,不过国防工事也不得不如此。 何况,这些炮就算也以后没用了,也可以送到其他地方去使用,比如草原等等,只是耗费一番运载量而已。 “多谢陛下,如此微臣定能死死扼守蓟镇,不让女真踏足一步。”王之臣大喜过望,他可没想到,皇帝竟然不打折扣的将征集需要的东西拨了下来。 有了这上千门大炮,就算兵员并不算精锐,但他也有信心将整个蓟镇守的固若金汤。 “希望能如此!”朱由检回答道。 之后,他就没再继续讨论边事,也没什么好讨论的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剩下的就是维持而已。 之后,在山海关盘桓了三日后,他便和王之臣一同出发,沿着整个长城,开始了日常巡视,集镇是距离京师最近的一个边镇,若蓟镇都做的不好,那其他几个边镇就更不要说了。 这趟巡视持续的时间很久,整整半个月后,才算是结束,结果不好也不坏。 或许是提前通知了,朱由检看到的士兵大都是精神不错,不敢说强壮,起码脸上的菜色是没有了。当然,其中他也发现了很多问题。 第一个还是兵员,士兵们操练不足,武器装备不行,战技不行,身体素质不行,守城可以,上阵厮杀的话,除了少部分精锐,其他绝不是女真的对手。 靠着大量的数量,也许能和女真抗衡一二,但一旦军阵被突破,那就是大溃败。 其二则是蓟镇需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十几个关隘,大大小小的关城,军堡,眺望台之类的,防御体系十分的繁琐,牵扯了大量的精力,这种繁杂的体系,在现在这个时代,想要维持好,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这么多优秀的将官来维持这个体系的运转。而靠封建时代的制度,就算好了一时,很快又要沦落下来。 “还是要将防线前凸!”朱由检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长城上密密麻麻的豁口,真的让他没有勇气将这道古老的防线给修复好,与其打补丁,还不如一刀切了,重新构筑一个新的防御体系。 至于这大大小小的河谷,干脆留给税务局、驿部收税用吧。 698 恢复全罗道 轰! 剧烈的炮火轰击着全州府的城墙,厚实的铅弹在城墙上留下一个个凹坑,打的碎石纷飞,扑簌的掉落。 全州府只是一道的府城,城墙并不高大,也不厚实,外面是包砖,里面则是夯土,沉重的炮弹打上去,城墙来回晃悠着。 轰隆的炮击声已经持续了半天,全州府的城墙上很多地方包砖已经掉落,再过一会这一段城墙就会塌掉。 “爽啊,这才是战争啊!”黄得功大呼小叫着,看着大炮齐齐发射的场面,十分的痛快。虽然装备大炮很久了,但这种酣畅的攻城战他还是第一次指挥。 “别光顾着过瘾,仔细点,小心阿济格突袭。”满桂在旁边无奈道。 除了他和赵率教外,其他三人的年纪都不大,因此满桂时常都是以一种老大哥的形式出现,看着大呼小叫的黄得功,他也不由有些头痛。 这一战非常的关键,阿济格领着自己的士兵退守全州府,他们试图死守这里,只要攻下这座城市,那么全罗道境内就被收复了。 “哈哈,就怕这胆小的鞑子不敢出来,不然我让他见识下什么叫做万炮齐发。”黄得功毫不在乎道。 罗列了上百门大炮在阵前的他,根本不惧怕女真出城偷袭,甚至还隐隐希望阿济格出城一战。 如此数量大炮轰击敌阵的战事,他还没有看过呢,十分想见识一番。 “该死,该死的南蛮子,难道炮弹不要钱吗?”所在城下,阿济格手贴着墙,感受着城墙频繁的震动,脸色一片铁青。 前段时间,支援的明军一改常态,主动出战,阿济格自然大喜过望,出城迎战,哪想到对方火力实在是凶猛,大炮火枪炸药,远近交攻,打的他狼狈不堪,败退而逃。 好在有朝鲜军队做替死鬼,他的伤亡不大,只有千多人而已,但依然让阿济格心痛不已,要知道他这次带过来的士兵也就一万人,而且还有一部分在忠清道。 事后他才知道,原来明军又来了支援,满桂带着一万多的人马再度到来。有了援军后,明军顿时咄咄逼人,一路上不断攻克城市,一路往北打去。 明军攻城,朝鲜人守城,合作的不亦乐乎,而阿济格则位居对方的活力凶猛,根本不敢接战,最后一路溃退到了全州府。 “郡王,我们出城和明军拼了吧,这么守下去,太憋屈了。”阿济格身边的白摆牙兵叫嚷道。 一向横冲直撞的他们,根本受不了这腌臜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大战一场。 “冲个屁啊!外面那么多大炮瞄着,不等你冲到面前就死光了。”阿济格恨恨道,他脑子不好使,但领兵打仗的直觉还是有的,不说朝鲜兵,光是大明军队就有三万人,足足是自己这边的三四倍,如何是对手。 “让那群懦夫上去看看情况!”阿济格等了一会,见城头没有声音了,便眼睛一转,看向旁边同样胆战心惊的朝鲜将领。很快,就有一群朝鲜士兵被威逼着走了上去。 然而,不过是一会,就有惨叫声响起:“啊,好多人攻城!” 随后,是几声如同炒豆子般的枪声,立刻原本城头有的惊叫恐惧声顿时消失。 “该死明军攻城了!”阿济格脸色阴沉道,他想要派人上城头防守,然而看了看四周,朝鲜士兵已经快死光了,根本没多少人可以派遣了。 至于女真士兵,压根就不擅长守城,让他们站在城头,守城器械都不知道用。 “罢了罢了,面子终究不如族人重要,还是撤退吧!”焦急的转了几圈后,阿济格终于下定了决心,战败不可怕,但千万不要损失太大,一旦没了麾下的部族,阿巴泰就是前车之鉴。 没有实力,你就什么都不是。 “退,撤退,速度撤退!”阿济格大喊一声,自己率先跑到旁边,然后翻身上马,立刻朝着另一个道城门跑去。 等他刚跑开不久,轰隆一声带着烟雾的巨响中,他刚才躲藏的那段城墙情人垮塌了。回首看到这一幕,阿济格心中庆幸,若是自己跑慢点,刚才就交代了。 “明军的大炮太可怕了!”心中感慨一声,阿济格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全州府,退入了忠清道。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 “全州府破了!”看着垮塌的城墙,满桂笑着道。 “你说,阿济格会不会死战不退,和我们打一场巷战?”想起前几日看到的白杆兵操练,黄得功心中就不由有些跃跃欲试。 “不会,我认识阿济格必跑无疑,全罗道已失,在徒增上网,毫无疑义。”满桂话音刚落下,就有士兵来报。 “报将军,贼将已弃城逃跑,追之不及。” “且先让他跑一阵,我就不信,他他还能退过鸭绿江不成?”黄得功不屑道。 “行了,别惦念阿济格了,不就是攻了你一阵的城吗,没什么了不起的。等移交了全州府后,我们立刻进攻庆尚道,等拿下了庆尚道,在以地势之力,突袭忠清道。”满桂将接下来的战略动向说了下。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先进城吧,看看阿济格有没有留下些好东西。”黄得功笑了笑,立刻往城里走去。 女真跑了这座城就没什么危险了,至于本地的朝鲜兵,根本不值一提。 后方。 “怎么样,昭显世子,崔领议,这济州岛割的不冤枉吧,粮食送的不亏本吧!”张九德看着前方已经要平息的战场,满脸微笑。 “值得,太值得了。”昭显世子非常满意,他没想到大明军队竟然如此英勇,主动出击下,依然打的女真抱头鼠窜,如今已经恢复了一道的领地,剩下的就更不远了。 也许平原地区会慢一些,但是山区却绝对能非常迅速的恢复,女真的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就算没有大明,朝鲜自己也打的有声有色,最后一片朝鲜抵抗区域就是在这边。 “大明天军,果然名不虚传,今后朝鲜复国,还要多仰仗上国大人的支持。”崔鸣吉比昭显世子有眼色的多,立刻恭维起来。 “好说好说,只要朝鲜朝贡到位,大明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属国。”张九德哈哈大笑。只要能将朝鲜属国地位确立下来,自己也是大功一件。 一时间,这战场后方欢笑一片,所有人心头都非常乐观。 699 蒙、汉八旗 “砰!该死,明国皇帝简直欺人太甚!”黄太吉一拳擂在桌子上,将茶杯震的都挑了挑。 巨大的力道,让茶几都发出了轻微的裂开声,可见其心中之愤怒。 “陛下息怒,息怒!”范文程连忙劝道,这个时候,也只有作为近臣和谋士的他能劝了。 其他那些贝勒亲王,都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向黄太吉,谁都没想到,一时间,局势竟然如此恶化了。 西边,孙传庭携带着十万蒙古精壮气势汹汹而来,科尔沁不断告警,说其大部队已经抵达察罕浩特地区,目前正日夜建城,一日一变。 而东南边作为粮食来源区的朝鲜也是陷入了战火当中,打的不可开交,而鸭绿江上,明军的炮舰横行,拦截过往船只,目前女真已经失去了朝鲜的粮食输送。 好在前期送了不少过来,还能撑得住,但在持续一段时间,恐怕就不行了。 “都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黄太吉赤红着眼睛,看向下面一片的亲王贝勒。 “为今之计,只能选择一方作为突破口,迅速打破明军的攻势!”地位最高的代善开口了。 “哪一方?”黄太吉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过去。 呼! 黄太吉注意力一离开,底下所有人都轻轻松了口气,然后感激的看了代善一样,他不开口的话,他们还不知道要承受这样的压力多久。 “人老了,有点不耐热!”李永芳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然后看了眼旁边的吴襄一眼,“大明这么厉害,你俩过来干啥?” “你过来的时候,大明还掩有辽东大半呢!”吴襄瞥了眼对方。 “呵呵,我们不同,我是战败被俘,你们可是主动投降的,现在有没有心头后悔啊?”李永芳无声的笑道。 “行了,都是一丘之貉,没必要再窝里闹腾,想想怎么度过难关吧!”祖大寿皱眉说了一句。 “怎么度过难关和我有关系?手里无兵无将的!”李永芳不耐烦道。 祖大寿默然,对方这是嫉妒了,他们几个投降的汉人将领除了个名义外,什么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八旗贝勒或者固山额真之类的都要小心翼翼,日子过得憋屈,若所有人都这样的话,他们还没身。 但偏偏来了两个有兵有人的投降之人,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看他们不顺眼。 对于这样小肚鸡肠的人,祖大寿懒得和他见识,往旁边挪了两步,干脆扭过头看黄太吉和群臣商议事情。 “明军有水军,非常的强度,除了一开始的五艘外,如今又有增援,徘徊在鸭绿江上,我等就算想要派兵支援,也过不去,一旦相持不下,耗时良久,我们就没了粮食....”代善缓缓道,指出了满清最大的缺点——缺粮。 女真对境内的汉民控制力部族,只能聚集在沈阳到叶赫那拉周围,如此才能控制手头的汉民,但这么点土地,根本无法养活庞大的人口。 每年都饿死的汉民,每年都有起义的汉民,女真每次出兵,八旗都不能尽出,这是很大一个原因。 这种局面直到打下了朝鲜才有所缓解,但好景不长,他们也没享受多少福利,就被大明给截断了。 “你是说,先攻打察罕浩特的明军?”黄太吉反问道。 “是的。”代善低着头,不敢看向黄太吉有些赤红的眼神。 “那朝鲜的四位亲王呢,就不管他们了吗?”黄太吉再次凑近了点,语气很淡,但却透露着不是很友好的味道。 “只能暂且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救援,将女真最后一点元气耗尽在鸭绿江边,殊为不智。”代善虽然低着头,但是语气很鉴定呢,反对前去救援朝鲜的多尔衮等人。 “若是攻打察罕浩特却不同了,我们不仅有科尔沁、察哈尔残部、喀喇沁等部落的协助,甚至还能请动外喀尔喀的援军,结合我们自己的八旗兵,能凑出十万大军,在数量上不下于明军,而战力更强。” “明军远道而来,定携带了大量的辎重物资,我等若是攻破,可缓解燃眉之急,介时才好筹谋救援多尔衮等人。”代善坚定将自己的想法给说完。 “陛下,鸭绿江源头河道狭窄,水流湍急,船只无法逆流而上,我等可以从那边渡河,只是那里地势狭窄,想要搭建浮桥过去,得费一番功夫,如今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这里。”范文程也劝道。 若是女真不出面,科尔沁不一定会去对付在察罕浩特的明军,而一点察罕浩特城再次立足起来,其对女真,对盛京的压迫,简直是可怕的! “也罢!”黄太吉颓然回到自己的作为上,缓缓闭上眼睛。 “传令给多尔衮等四人,让他们在朝鲜境内尽量坚持,以保全旗人为主,切勿和明军交战,等待我等救援。” “代善,你前往科尔沁,持朕的圣旨,召集蒙古部落首领,朕要会盟,征讨察罕浩特。这座城市我能毁第一次,就能毁第二次。”黄太吉低沉道,语气凶狠而狰狞。 “大汗,还有汉军,如此危难之际,不如编个汉八旗,以做兵力不足只用,有祖将军等人铁骑,汉八旗也有不俗的战力。”范文程这时候又忽然道。 蒙古八旗和汉八旗都是早有计划的,只是没有这么快。然而,为今之计,女真缺少了四个旗,兵力不足,这原本后面要实行的机会,只能提前了。 “建立吧,不建立也不行了,这次会盟,朕就建立蒙古八旗,你留下来,组建汉八旗,一组建完,就押运粮草到科尔沁,,朕会在那里等你!”黄太吉无力的摆摆手道,变幻的局势,让他有些心力交瘁。 “微臣遵旨。”范文程微笑的退下。 翌日,黄太吉带领三个旗的兵力前往科尔沁草原会盟,代善和范文程留下,在盛京组建汉八旗。 整个辽东,因为孙传庭的动作,彻底动了起来,很多东西也提前了。 700 江阴县的动员会 江阴县衙!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如同这个江南县城的风格一样,柔软,动听。 江南的县城富庶,又兼之多雨,因此历来城市中都是铺的青石板,马蹄铁一踩踏上去,声音如同音乐版,十分引人瞩目。 几个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扭头一个看,却见那些在城中纵马狂奔的人在衙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在门口等候的衙役殷勤的上前递上下马凳。 “原来是县衙中人,难怪在城中纵马!”几人一撇嘴,赶忙离去。最近这些衙门中人也不知道怎么了,烦躁的很,动辄就训斥人,还是快点走,免得吃了挂落。 “县尊大人回来了!”候四殷勤的放下凳子,然后拽好马匹,另一只手则伸过去,让阎应元好搭着下来。 “嗯!”阎应元看到了衙门口,顿感亲切,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不用再南京伏低做小了。 “去,将所有九品以上的都召集起来,本官要开会,传达巡抚大人的决议。”下了马后,阎应元立刻道。 “啊!这么快,县尊大人不休息下吗?这舟车劳顿的,别累着了。”候四殷勤道。 “没时间了,现在都八月份了,今年是大计之年,再过两个月,估计大计就要开始了,不能再拖了!”阎应元摇头,现在就要抢时间,在大计来临千年,将一些工作做好,以期获得良好的印象和分数。 “啊,大计啊!”候四大惊,县尊不在的时间里,他可是听人说过这大计好多次了,没想到就要开始了吗? 如今衙门考核大致有三种,平常有都察院的考成法,督促衙门各种决议和政策的落实,七尺有上计,就是上级官府衙门对下级官府衙门的考核,最后是三年一次的大计,由内阁牵头,大考天下。 对于江阴县这样的县城来说,大计既是一道坎,也是一个机遇,一旦自己做的出色,在内阁上挂了号,那前途顿时就光明了。 他阎应元就不是因为之前的工作出色,在巡抚大人那里挂了号,随后才在内阁在全国推广革新官制时,占了先机,以佐贰官不满一年的时间,做到了正印官位置。 如今江阴县,可是以他为尊。 “别一惊一乍了,大计和你又没关系,块去叫人。”阎应元轻轻踢了下候四,让他速度去。 “好嘞,大人。”候四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往里面窜去,很快里面响起了他的吆喝声。 “县尊回衙,厅堂点卯!” “这家伙,皮的很!”阎应元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戴泽身后的随从,进了屋子,开始洗漱换官府。 大明官最讲究威严,而官服则是威严最好的体现,因此没缝开会这样的正事,阎应元都要换身干净妥帖的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来到正堂时,所有在衙门中的九品官都到了。 如今衙门正堂的布置也改了,不再是升堂审案的地方,而是议事的地方,正中央是县令的位置,左右两侧则摆着桌椅,罗列下去。 前面四个则是四名佐贰官,后面则是各房主事和副手,以及一些其他职务。本来在,这种县衙的大会,一般都是八品以上才能参加的,然而现在江阴县百废俱兴,很多位置都没人,就连佐贰官都只有两人,各房则大部分都是九品的小官在维持,故而阎应元只能将所有具有官身的人都叫上了。 “人都到齐了吧?”阎应元扫了眼,乌压压的二十多个人,他也不知道来没来齐。 “只有户房两人带着些书办去乡里复核田亩了,其他都到齐了。”陈明遇站起来回答道。 阎应元水涨船高,他两也跟着一起起来了,他和冯厚樟两人,就成了江阴县的县丞和主簿。 “那就算了,回头让户房主事.....呵,瞧本官这记性,户房主事都没任命,回头户房的人转告下,然而让他们看下会议记录,自己学习。”阎应元说完坐了下来。 “好的!”陈明遇一笑,也做了下来。 会议算是正式开始,旁边的书办则开始拿着本子,做会议记录。 “大计马上开始了,因此各个地方都很急,巡抚大人也是如此,故而才有了这次大会,整个江苏省所有县令以上官员全部前往南京,召开大会,在会议上,巡抚大人布置了很多任务,都是需要这两个月完成的。” “当然,有些任务跟我们江阴县没有关系,不过本官也会讲一讲,让大家都有个概念,没准用得上。如今局势,和以往大不相同,苛责多,但是机遇也多,看看我们县衙就知道了,缺人缺的厉害,只要你能做出成绩,不愁不上位。” “本官就是最好的例子!”说到这,阎应元指着自己得意的笑了下。 顿时,整个正堂都被他带动的笑了起来,一时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所有人也都振奋起来,聚精会神的开始倾听。 见所有人的精神都被自己带了上来,阎应元也不再说,而是直接进入正题,开始传达巡抚杨嗣昌布置的任务。 作为县一级的机构,任务看起来府城多,但是等仔细传达起来,阎应元才发现,县衙的任务繁琐的很。 当然,大概分的话,可以分成两块,小的一块比较简单,就是田亩征税,整个常州府之所以能先于其他州府先推行新官制,就是保证新田税的推行,这是重中之重,别的州府可以有所不足,但是常州府的地界绝对不行。 新的田税,必须清晰无误,准时准量的征收上来,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拖延。 第二大块,也就是任务最多,最繁琐的那块,就是县衙组织建设了,各房主事可以没有,但是事情一定要有人做。 吏房要做好编制和考核,金房要做好财政审核和预算,户房做好县城乡镇的土地房屋人口统计,刑房做好警察的征收和训练,其他2房也都有自己的任务,就连阎应元自己,也要督促乡镇政府的成立。 整个江阴县的大会开了很久,直到深夜才算是结束。 “诸位,都明白接下来两个月要做什么了吧?”阎应元疲惫的看向那些略显亢奋的手下。 他们的精气神完全被繁重的任务调动起来,做得越多,自己就越容易凸显出来。 “明白了!”所有人都高喊道。 “明白了那就散会,所有人从明天开始,取消休息,开始工作,直到大计开始才结束。诸位,是龙是虫,能不能走上仕途,就在此一搏了!”阎应元做了最后的动员! “是!”兴奋的高喝声,充满了整个县衙。 701 大决战? 如同江阴县般的会议,在整个大明到处都是,因着大计的来临,所有官府衙门都开始了忙碌,只是有的是这忙碌,真做事,而有的则是敷衍,应付检查。 大明官场历来都是如此,不可能上官说什么,下面就立刻照做,徐光启的威严还没有树立,新的内阁体系也没有得到运转和检验,所有的一切效果和最终结果,都看这次大计了。 大计成,则内阁运转正常,所有官员都纳入体系中,开始快速运转,若大计不成,徐光启推动的改革,将会陷入泥潭当中。 对于这里面的微妙感觉,徐光启是知道的,因此,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在内阁当中额,若是一直在九部中跑,到处不停的视察,布置工作,就连都察院大理寺,也是经常去。 内阁虽然对都察院没有管辖权,但是大计不同,那是内阁、都察院、大理寺都要参与进去的。 “首辅又不在吗?”朱由检坐在内阁金台的龙椅上,打着哈欠看着下面的四人。 “是的,陛下,首辅大人召集九部尚书开会去了。”钱龙锡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这样的大会,这个月都开了三次了,光是开着,他都感觉很累,跟别说参与其中了。 “老先生都六十多了,还这么拼命!”朱由检感慨了一声,然后陡然看向其他四人,“倒是你们,也不知道帮一帮!” “陛下......”钱龙锡刚想叫屈,这怎么是我们不帮呢,是首辅大人不让啊! 然而皇帝根本不想听他们讲,直接打断道:“算了,没空听你们这些狡辩,赶快处理政务吧,朕还要去御马监呢!” 朱由检最近经常跑御马监,没办法,所有内廷机构中,现在就御马监比较混乱,各种制度和机构都稚嫩的很,说是号令天下军马,但完全没有这个底蕴去做,自己得好好梳理梳理。 不然从兵部手中将兵权抢过来,结果却没有丝毫动静,那不是笑话吗?等到梳理完毕,那就可以进行卫所和九边的裁撤了。 这个时间很快了,等到大计开始,御马监这边也能有动作了。到时候内阁清查天下官衙,朕也可以开始清查天下卫所了。 “是!”钱龙锡无奈坐下在,看来这个误会是担定了。 尽管徐光启不在,但是内阁政务依然在处理,一件件,一桩桩的,朱由检都当场作出了批复,然后用印颁发下去。 正当堆积的政务越来越少,很快就要处理完成之后,方正化忽然走了进来,低声附耳道:“陛下,锦衣卫传来消息,说黄太吉出兵了!” “出兵了?”朱由检顿时楞了下,黄太吉好快的速度,此刻孙传庭不过是在察罕浩特刚刚动工吧,这么快就有反应了。 “是的,这是许显纯送来的情报。”方正化将一份文书递了过来。 朱由检立刻翻开看了起来,这一看,他顿时皱眉起来。黄太吉的反应,和他猜想的不太一样。 对方的确没有钱去救援朝鲜的多尔衮等人,而是准备出兵察罕浩特,他本人领着三旗兵马钱去了科尔沁部,召集蒙古部落会盟,同时组建蒙古八旗。 而代善和范文程则留在沈阳,甄选汉人,组建汉八旗,黄太吉的长子豪格,则前往外喀尔喀,寻求援军。 这封情报虽然简短,但却将满清的动向都给描述出来,甚至还有黄太吉给多尔衮等人的命令,不要喝明军纠察,保存兵力为主,朝着鸭绿江上游退去,从那边湍急处渡河。 “锦衣卫有如此情报能力,也不枉费朕每年几十万两银子投入进去。”朱由检感慨道,此刻他才感觉自己的钱真没白花,好歹许显纯让自己看到了东西。 “陛下何事,如此凝重?”钱龙锡等皇帝抬起头后,才轻声问道。 “满清大举来犯,黄太吉正在征召蒙古和境内汉人,组建八旗军,粗略估计,到时候估计能凑齐十万多人马起来征讨。”朱由检大致说了下。 “十万?”钱龙锡顿时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以孙传庭的兵力,不一定能顶得住。 虽然他也号称拥有十万人马,但这十万人马水的很,只有皇帝给了编制的三万人有些战斗力,其他都是凑数的,估计关宁铁骑都打不赢。 “无妨,朕先停了给海军的水泥,一次性都给孙传庭送过去,水泥到位,察罕浩特估计能很快修复了,等黄太吉理顺出兵时,城池都立了起来。”朱由检一点都不担心,满清可不知道水泥的事情,以传统筑城速度来预估时间,主动要吃个亏。 到时候面对一座雄兵驻守的城池在,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傻眼。 “孙总督手中只有一万汉军,万一蒙古人叛变呢?”朱燮元忽然凝眉出声道:“普名声之事,不可不防!” 若不是普名声没准备好叛变工作,事后又追杀上去,杀了奢崇明,说不定奢安之乱现在还没平定呢! “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朱由检喃喃道,“朕会让禁军做好准备的,这些天就移防蓟镇边墙外,损失准备支援。” 禁军大概还剩下一个骑兵师,半个炮兵师,半个步兵师,再从经营中绸带哦一些人马,也足够支援了。 “如此方位完全之策!”王在晋点头道,不过,他想了想后,又道:“陛下,当让王之臣抽调人马,做好接应准备,若真事不可为,大军还有撤退之路。” “王爱卿老城之策,当如此。”朱由检点头,庙算就是要将事情你都想到,谁想得多谁就容易赢。 “等等,万一,女真倾巢而出,要和我们打一次决战呢?”朱燮元盯着地图看了会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若如此,我等分布设兵,倒有些像是萨尔浒之战了。”王在晋怔了怔后道。 “若要移防,陆军当直接前往察罕浩特,只要该城铸就,背靠城池,大军立于不败之地,如此大军横隔在后,黄太吉也不敢绕过去,直攻身后。”朱燮元补充道。 “诸位言之有理。”朱由检深思了下后道,这就是人才多的好处,各种疏漏的地方都能替你想到。 若是按照朱由检的方针,就真成了添油战术了,黄太吉若击破孙传庭后,很容易就南下,,一路攻击陆军,再攻打蓟镇。 但若是陆军移防到察罕浩特,多了这几万人马,情况就不一样了,汉军增多,守城厉害,同时对蒙古人的压制也强的多,各种隐患压到最小,背靠坚城,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大决战啊,朕可还没准备好啊!”朱由检心头有种不妙的感觉。 大决战不会就这样开启吧? 702 各自后手 不论大决战是否会因此就地引爆,当黄太吉决定大军出征的时候,明朝这边就不能不放,万一孙传庭战败,那结果将会糟糕至极。 蓟镇几百公里的防线,都将成为对方攻打破关的地方,而十几万军队,大明无力阻挡。 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朱由检只能迎战。 在御马监的调令下,陆军和京营全部都动了起来,两万陆军加三万京营,就是这次出征的规模,而京师还会剩下五万士兵,这是最后的保证了。 京营士兵虽然无法和陆军想必,但缺乏的也只是火枪火炮等装备以及作战经验了,至少,他们的战斗力比边军要强的多。 一年多的精心训练,除了饷银外,他们吃穿用度,包括战术技能训练,都和陆军差不都。若是照着以前的标准,早就是一支精悍的军队,可以出战了,而已只有朱由检标准高,依然不能算成军。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大战当前,顶上去才要紧。 这次作战,由于火枪手少了不少,为了弥补火力的不足,原本要供应给王之臣的大炮直接被朱由检截了下来,编入这次的大军,包括原本要运送到朝鲜的一万副盔甲,也是如此。 有了这些装备,这五万人在朱由检眼中总算像个样子了。 “出发!”他大喝一声,带着百来名装备了精钢胸甲的骑士,领着大军出发。 乾圣三年八月十五,帝御驾亲征,击满蒙联军十五万。 京师城外,大军出行,京师城内,则张灯结彩,满城欢庆,家家户户都摆着月饼,看着月亮,一边赏月,一边游玩。 皇宫中虽然也是挂满了灯笼,然而却毫无节日的气氛。 皇后田秀英于坤宁宫前的广场上,设了一个大大的供桌,上面摆满了贡品,她正跪在蒲团上,领着一干后宫之人,祭月祈祷。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她的神情却非常真诚,包括身后的袁妃、娜木钟等人,都是如此。 察罕浩特。 此时正是八月,秋高气爽,马儿膘肥体壮之时,以往这个时候,都是蒙古部族南下打草谷的最佳时刻。 然而此刻,一场有着大量蒙古人参加的战争,围绕着这座已经成了废墟的城市开始展开。 此刻的金刚白城,在七万蒙古劳力的开垦下,成了一片巨大的工地,草原的空地上,大片大片的灰色泥浆被搅拌着,然后被蒙古人用各种木头工具,一桶一桶的运送到已经挖开显露出来的城墙出。 尽管这座城市被毁了,但是能毁的也只是城内的设施,至于城墙等,虽然有些地方塌了,但是地基还在,很容易就能修复。 当然,孙传庭并不满足于此,在原有城池修复的过程中,他还在不断的扩建着。大量的工具被从关内运送过来,或者就地开采,使用木头制品,一些较深的地基被挖了出来,砂浆、水泥、铄石,被一一填入进去,凝固后就成了最坚实的地基。 新开垦的地基比原来大了好多,城墙也是曲折凸出的,展开后也比原来多了很难躲,因此需要的水泥也更多。 “建斗,朝廷那边有回信了吗,我们要的水泥什么时候能来?”孙传庭焦急的问道。 身在察罕浩特,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敢的,探马已经被他撒到了上百公里外了,然而原本应该随处可见的部落和牛羊,此刻却都看不到,这种反常的情况,让孙传庭十分不安,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风险要来临般。 “有了,有回信了,是内阁直接发来的公文,说.......”说到这,卢象升顿了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干脆将公文塞到了孙传庭的手中,道:“我也说不清,你自己看得了。” “什么事情说不清啊!”孙传庭一脸好笑道,然后接过了公文仔细看了起来. 看了会后,他喃喃自语道,“难关说不清,三言两语的确不好讲。” 这次支援的是御驾亲征的皇帝,不仅有五万大军前来,还有海量的物资,粮食,装备、武器,炸药包,火炮等等,完全是一副在此长期拒收的养自己。 当然,这不算什么,真正让他震惊的,还是黄太吉的反应。 “联合蒙古,征召境内的汉民,甚至还去外蒙古求援,这贼酋也真看得起我孙传庭你了!”他一副傻笑的样子。 “你还笑,你的一个动作,直接引发了和女真的决战,要是这次输了,你绝对和杨镐一个下场,我可是听说了,杨镐的案子已经定了,和袁崇焕一样,斩立决,秋后就要问斩了!”卢象升没好气的说道。 自己担心的要死在,这位主却没心没肺的因为黄太吉大军征伐他而高兴起来。 “我当然高兴了,不论成败,我孙传庭也算是名动两国了!”孙传庭哈哈笑道。 当然,笑归笑,但正事还是要干,知道皇帝会带来足量的水泥手,他大手一挥,让除了挖地基的人外,全部都上山伐木,采石,挖土,做好一切准备,只等水泥充足了,一次性将城墙给弄好。 辽东蒙古风起云涌,紧张备战,朝鲜半岛上的硝烟也不让分毫。 满桂和黄得功以先攻山区,后攻平原的策略,打的四小贝勒节节败退,女真本就不擅长山地作战,很容易就被大明给赶走,然而到了平原,又陷入了朝鲜人的迟滞中,简直寸步难行。 最终不得不大踏步的收缩,溃退起来,集中到京畿道一线防守,至于南北的,全部都放弃了。 汉城当中,四位亲王贝勒正聚集在一起,研究着对策。 “陛下来信了,让我们立刻放弃朝鲜,从鸭绿江上游渡河,赶在所有人都没有发掘的情况下,回到辽东,然后突袭察罕浩特!”看着其他三人,多尔衮说出了黄太吉的密信内容。 这封密信没有实体,全是口谕传达,破费奏折的才让几人知道。 “为何如此麻烦?”多铎不解的问道。 “因为大明的锦衣卫,一旦落雨纸面,肯定会泄露,只能如此。”多尔衮解释了下。 “放弃朝鲜有些可惜吧,好不容易才打下来。”济尔哈朗不舍道。 “没办法,东边吃紧,陛下以会盟的形式暂时吸引了大明的注意力,我们才有机会回国,然后突袭察罕浩特,只有这样,才能打大明一个措手不及,不然等陛下真的集齐了大军,察罕浩特估计也立了起来,那时候就完了。”多尔衮无奈道,他也不想放弃朝鲜,可没办法。 “那好吧。”阿济格叹气道。 “既然没意见,那就明日出发,阿济格先行突袭明军一阵,打退他们,然后我们留一小撮人在汉城装腔作势,其他人潜形匿迹,朝着鸭绿江上游而去,去了后直接浮桥渡河,谁先到谁渡河,不要等。”多尔衮环视一周道。 “明白了吗?” “明白!” 随后,四人散去。 703 期望 “局势变化的真快!”王之臣站在喜峰口关城的城头,看着河岸便陆续通过的军队,脸色有些无奈。 “是啊,朕也没想到,黄太吉的反应竟然如此巨大!”朱由检也有些慨叹,只是一个刺激,满汉八旗都出来了。 若真让黄太吉成功,那么女真人口稀少的缺点便被弥补了,同时,政治上的致命缺陷也消失了,这种缺陷的消失,对一些人就具备了绝大的吸引力。 要知道,此时此刻民族主义并未觉醒,更多的人只是把满清看成了一股争霸天下的势力,尤其是在黄太吉登基称帝,有了国都名号之后,而不会当做两个民族的生存空间争夺。 这种思想下,叛徒汉奸也就出现了,在后人看来,这些投靠女真的人都是汉奸,但是在当时的看来,不过是臣择君罢了。 “陛下将火炮和水泥都劫走了,这蓟镇防御怎么办?”王之臣看着脚下连绵的队伍,有些担忧的问道。 朱由检带出了五万大军,但辅助的人远不止这么多,大量的工匠和青壮,都加入其中,运送物资,就连蓟镇也抽调了不少人,运送原本要用到蓟镇防御上的物资。 整个京师北方的长城,有很多豁口,这些就是一个个关城所在,如今大军出塞,可不止喜峰口这一路,龙井关等等关卡,都有军队出入,五万大军,总共分成了五路,分散朝着察罕浩特而去。 “只要物资送到,抽调的辅兵朕很快聚会归还的,至于火炮和水泥,将作监在加紧生产,十天后就有第一批送过来,一个月内可以全部补齐,这段时间内你先命人清理好要加固修缮的地方,准备石材,等水泥送到,也就差不多了。”朱由检轻松道,就算这次是决战,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打完的。 蓟镇身处后方,完全不用担心,何况,蓟镇也不是唯一一道防线,在其身后,还有昌平和密云两镇总兵,这两个地方的可不是卫所兵,并不比蓟镇的士兵差多少。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定计,微臣也就不多言了,只是兵战凶危,此次战争,不如让......”说到这,王之臣忽然卡壳了,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出谁能代替皇帝指挥这次战争,思索了一会,儿,他才接着道:“朱阁老可以替代陛下。” 朱燮元今年三月才刚进京,此前指挥五省兵马平定奢安之乱,大局观和统帅的军事能来想当强的,也是朝中唯一有大规模作战经验的文臣。 “呵呵,朱燮元不行,除了朕,谁能压服这些骄兵悍将!”朱由检轻笑道,否决了王之臣的提议。 朱燮元经验能力没问题,但威望不够,指挥不动陆军,但另一个人绝对可以,那就是满桂,然而此刻满桂却远在朝鲜,正和黄得功逼的四位旗主亲王节节败退,根本无法回来主持这场战争。 想到这,王之臣不由狐疑的看了眼皇帝,难道陛下就是料到了会有这一幕,才将唯一能替代他的满桂给派出去了吗? 朱由检自然不知道王之臣在想什么,他只是望着蜿蜒的长龙,不断的从关城走出,穿过狭窄的河谷,跨过山脉,然后来到广阔的草原上。 “若这一战赢的漂亮的话,女真恐怕气数已尽了!”朱由检满心欢喜的想到。 只是,他却知道,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黄太吉是这个时代真正的人杰,他的对手有过很多,然而却一一都被他大败,最终定下了满清入关的根基。 论个人才能,当世能比的上他的没几个,一战而定这种事,朱由检不过是在梦中想想而已。 “此战,能保住察罕浩特就行。”这是他最低的要求,保住了察罕浩特,九边的压力大减,配合号称不破的山海关,满清对大明的威胁基本可以忽略了。 尽管还是要打,但朱由检却从容多了,最精锐的陆军不比被牵制在京师周围,可以做些机动,发挥更大的作用。 “希望能达成所愿!”朱由检轻叹一声,一抖披风,走下了关城,带着自己的亲卫,跟着大部队开始出关。 出关的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所有车马物资和人员,全部都来到了山脚下的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让很多人都兴奋不已。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熟悉的中原,来到异族的土地上,这种新奇的体验,着实难以描述。 不过,所有的情绪到了几天后,就彻底沉寂下来,一成不变的景色,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压抑,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沉闷。 好在陆军最擅长对付这种情况,只是起了个开头,铿锵有力的汉风军哥就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响彻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狼烟起,江山北望.......” “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鸭绿江,靠近源头的偏僻之处。 “快过去吧,别耽搁了,这里水流湍急,浮桥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多尔衮冲着多铎说道,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已经过去了,就他们俩了。 “那好,阿哥,你尽快过来。”多铎也不犹豫叮嘱了一句后,立刻策马,朝着浮桥冲了上去,随后,整个镶白旗的士兵全部跟在他身后,冲上了浮桥。 马匹和骑手的沉重体重,压的浮桥一沉,不过有了这些重物,原本被水流冲的有些晃悠的浮桥都市稳定下来,只是江上风大,让人有些难走。 但是,多铎根本没管,只是不多的催促马匹,快速往前走着,他精湛的骑术让他数次避免了掉入水中的危机,顺利来到对岸。 但是他身后的士兵就没这么幸运了,时不时的就有骑手落入江中,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只是一阵起伏后就消失不见,看的让人越发的胆寒。 多铎带出来的镶白旗人马不少,几近万人,这么多人想要通过浮桥过去,可不是意见容易的事,危险不说了,时间就要消耗不少。 “快点吧,再快点。长生天保佑,明军千万不要发现这些尸体。”多尔衮在岸边,看着时不时落入江中的士兵,在心中不停的祈祷着。 704 终渡河 鸭绿江上,一艘三桅炮舰走着之子路,不断的逆风前进,进行着巡逻,在它更远的地方,则是几艘小一圈的五级战列舰和一些武装商船在游曳着。 而它的身后,也有不少类似的炮舰,在巡航着。整个海军舰队,此次在沈寿崇的带领下,全部驶入鸭绿江,封锁整个江面的航道。 五十多艘战舰并不算多,洒在上千里的江面上,根本看不到什么,好在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要看着,只有那些狭窄平缓,容易渡河的地方才需要封锁。 这样的活计就轻松了不少,当然,沈寿崇也没有松懈,哪怕那些看起来不太可能渡河的地方,也每日都船只巡行,观察情况。 大军渡河要持续很久,不是一两日就能结束的,只要有一艘船只发现,完全来得及打断渡河的八旗军队。 沈寿崇来了,郑芝龙自然让出了舰队指挥的位置,随后他领了一个任务,就是带着船只巡航整条江面。 站在船头,郑芝龙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两岸的景色,这是他打过的最没有难度的水战,除了一开始满清那边有几艘破渔船出海外,后期根本没遇到敌人,最多也不过是利用舰炮祈欺负欺负靠近的满清骑兵。 “这是什么?”正当他无聊的看着时,忽然眼角扫过一样很熟悉的东西,他连忙停住转动的头部,看向江中。 一抹白色不断在江水中载浮载沉,那种熟悉的感觉,让郑芝龙瞬间就认出来,这东西是人类身上的衣物,而不是江中的鸿毛。 “快,让人打捞上来!”看着这玩意,郑芝龙心中一动,似乎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然而这一抹灵光很短暂,没有让他抓住,随后,他便立刻吩咐士兵,往那边靠过去,将东西打捞上来。 海军舰队的兵种配备非常齐全,除了水手炮手外,刀马兵,水鬼那都是有的,很快就有几个水鬼跳下去,然后将那样东西给抓住。 “这是...一个....”江上风大,水鬼隔得又有些远,郑芝龙站在船上根本听不清,但却借着水鬼的动作,隐约看到了那是个人。 等确认这一点后,郑芝龙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出来,只是这个念头还不太清晰,他需要跟具体的佐证。 水鬼带着这个人很快靠近战舰,在船上水手的帮助下,带着这个江中死人爬上了船只。 啪嗒! 湿漉漉的死尸被丢在甲板上,尸体吸饱了水,发出一声噗嗤的声音,随后,一股浓烈的臭味开始扩散,让人热不住掩鼻后退。 但郑芝龙却没有在乎这些,立刻靠近死尸,翻动查看着尸体。 尸体已经被水泡的肿大异常,已经面目全非,但一些东西还是可以可看的出来,比如说,这个尸体生前是一名士兵,落入江中时还穿着铁甲,后来泡水肿大后,铁甲绳索被绷断,大部分甲叶都落入水中,最终尸体浮了上来。 尽管尸体看不清面孔了,但一些体貌特征却依然清晰明显,比如头部脑后那跟被水泡开的金钱鼠尾!!! “这是女真人的士兵!”郑芝龙看了看尸体,再看了看空阔无人,毫无动静的江面,终于明白刚才头脑中一闪而逝的念头是什么了。 “女真在上游渡河!!!” “快,立刻发布命令,所有船只全速朝上游航行!”郑芝龙立刻大声喊道。 随后,他的命令就通过旗语传递出去,顿时,江面上巡航的船只开始朝着上游急速航行。 “靠,风浪太大了!”然而,不过是航行了一会,郑芝龙就忍不住骂娘起来。 这会风浪越加的大了起来,还是逆风,炮舰根本无法逆流而上,而且越靠近上游,水流越湍急,根本走不动。 一般的大江中,这个时候都是靠着纤夫拉纤渡过,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上哪去找纤夫? “快,让所有船只靠拢,派出刀马兵,从岸上走!”郑芝龙反应也非常快,立刻召集船只向自己靠拢,随后凑齐了三百骑兵后,这些人迅速出发,沿着河岸朝上方前去搜索。 ...... “终于过去了!”走了三天,多铎的镶白旗终于渡过了鸭绿江。 “该死,要不是风浪忽然大了起来,停顿了一天,不然就能早一天开始渡河了。”多尔衮尽管心中在骂娘,但是手上动作却不慢,立刻安排人手开始渡河。 “主子,你先走!”然而有人却不同意多尔衮的安排,立刻站出来阻拦。 “滚蛋,老子殿后,你么他娘娘的带人先走。”多尔衮却怒骂起来,连踢带打的,终于让所有人开始渡河。 这次风浪虽然还有但并不大,浮桥虽然有些摇晃,但是渡河不成问题。两天后,正白旗所有士兵都过去了,就剩下浮桥上面的一些。 “终于过去了!”多尔衮刚松了口气,然而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顿时让他脸色大变,他扭头了下,发现远处有一个黑色影子后,立刻大吼起来。 “不好,是骑兵,明军的骑兵来了,快上桥!” 随后,等到浮桥空了点位置后,多尔衮立刻带着亲卫朝着桥上走去。 “跑起来,都跑起来,身后有追兵!”多尔衮大吼道,这个时候也就是时机不好,所有士兵都上了桥,他身边只有十多个亲卫,不然依着他的性子,肯定是杀光了这些人再说。 现在嘛,只能赌命了! 好在,多多尔衮的运气不错,等他催促着,砍翻了身前几个挡路的士兵后,终于在最后关头跃上了岸边,而此时,看着江对岸,哪一些骑兵似乎刚到,再看他们的动作,似乎想要沿着浮桥过来。 “砍断浮桥!”多尔衮立刻下令道,他们的行踪可不能泄露出去。 哆哆几声,浮桥应声而断,随后便被江流冲击的裂成了好几截! “鳌拜,祝你好运!!!”多尔衮不再管对岸的明军,而是扭头,看向了汉城方向。哪里有着他们留下来断后迷惑满桂的一千人马,而领兵的正是从曾经从大明九死一生讨回来的鳌拜。 “希望你还能有上次的好运吧!”扔下这句话,多尔衮扭头便走。 两天后,郑芝龙得到了消息,女真已经渡河完毕,而后,他立刻便给沈寿崇传过去,随后沈寿崇分别各满桂以及国内送去消息。 “但愿来得及!”这句话在所有知情人心中响起。 705 察哈尔城 京师距离归化城的直线距离,不过是四百多公里,而距离察罕浩特,也是差不多的距离,只是稍微远一些大概在四百八十宫里的样子。 由于都是车队,马匹众多,安全而已有保证,因此大部队的行军速度快了些,大概在每日四十公里的样子。 出关之后,行走了十二天,便已经来到了察罕浩特地域。 这座城市的废墟位于大兴安岭的南麓,西拉木伦河一条支流的阳面,背靠大山,面朝河水,位置很不错。 而这里,曾经是一片城市的废墟,至今依然有很多辽国时代的烽燧台和军堡遗址,而察罕浩特就是林丹汗在其中一座较大的军堡遗址上建立起来的。 现在,来自南方的汉人,也要在这片土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微臣参见陛下!”孙传庭带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皇帝的御驾,一靠近后,立刻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 孙传庭不仅带着卢象升和曹变蛟一起来了,还有归化城不少的官员,在这些人的调度下,将近六七万的蒙古人才能安然有序的将事情做好。 “都免礼平身吧!”朱由检微微一笑,然后虚扶众人。 “谢陛下!”孙传庭站起身来,然后跟在皇帝身后。 他们迎击的地方恰好就在察罕浩特附近,如今城市上是一片废墟,石料和泥土堆积的到处都是,还有大量的木材在工地上,而一些蒙古人则再努力的劳作着,六七万人的努力下,这座被黄太吉摧毁城市,正在一点点恢复原貌。 “你这城池可是很稀奇啊!”朱由检看着地基的沟壑,似乎感觉眼前的东西有些熟悉感。 “可能是首辅大人对陛下提起过这种形制的堡垒。”孙传庭微微解释了下,道:“这座堡垒的设计理念还是首辅大人传给微臣的,其名曰棱堡,墙壁有棱有角,曲折蜿蜒,端的是强悍非常。” 尽管还没看到实物,但光是看设计,以及地基的沟壑,孙传庭就就能想象到这座棱堡建立之日后,会给敌军多大的伤亡。 “棱堡,难怪熟悉!”朱由检恍然,他可是看过荷兰人筑造的热兰遮城,那就是典型的棱堡。 既然是棱堡,朱由检就放下了大半的担心,只要这座城池建立起来,凭借女真和蒙古人的战争技术,是不可能攻破这座城堡的。 “爱卿可是一言而搅天下局,一动而乱辽东事啊!”朱由检一边看着,一边笑着道。 双方既然已经接触,物资自然就开始移交,两边快速的乱了起来,但乱中有序,一袋袋的水泥被打开,开始搅合泥浆,铸地基,立城墙。 “陛下谬赞了,微臣只不过是一得之愚,想要为朝廷分忧,为陛下解难!”听到这句话,孙传庭立刻脸色一肃,冷汗都差点下来了。 皇帝的语气,实在是太幽冷了,让人承受不住。 “念在你生擒林丹汗的功劳上,朕就不追究你种种举动了,你这正二品总督,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若是在很受有功,介时,你便回转国内,为一省巡抚,或者一部侍郎,没有意见吧?”朱由检瞥了一眼道。 孙传庭的许多举动其实都是犯了忌讳的,干涉陆军,出兵打仗,以各种名义,前往青海,攻打林丹汗。 尽管都说得过去,但是在皇帝眼中去,却满是漏洞,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语气一冷,孙传庭顿时胆战心惊起来的原因。 他生怕皇帝秋后算账! “没意见,没意见!”孙传庭忙不迭道,他此刻怕的要死,怎么肯能有意见。 而且,正二品的官阶虽然当不得真,但是正二品的经历却始终恨得,这将会是一笔丰厚的政治资本。 “没有就好,尽管将城池筑造起来吧,十多万人,没有一个城池依靠,有些不安。”朱由检微微蹙眉道。 尽管这座城堡装不下这么多人,但有个城市在背后,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是,陛下。”孙传庭一顿,然后微微讨好道,“陛下,此城新立,虽借用之前的城墙,但形制和以前大不相同,微臣觉得,当重新命名,还请陛下赐名!” “赐名?”朱由检一楞,然后看了眼小心翼翼的孙传庭,不禁莞儿一笑。 这后世鼎鼎大名,有着‘传庭死,大明亡’称号的孙传庭,竟然也会干这种让领导命名的拍马屁之事,着实新奇。 不过,朱由检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而是微微沉吟后,道:“此地为察哈尔部王都,朕也不乱起名字了,就叫察哈尔吧,察哈尔城!” “察哈尔城,好名字!”孙传庭击节赞赏,似乎这真的是一个好名字似的,那模样,看的旁边的卢象升目瞪口呆,就连曹变蛟也是一脸佩服的样子。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就不是这样的人,表情太假了。”朱由检一句话让孙传庭有些尴尬,只是不等他说什么,皇帝主动岔开皇帝,问道:“科尔沁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自从孙传庭带着大军来到察罕浩特,现在是察哈尔后,这里的部落就全部跑了。朝着辽东跑去,聚集在科尔沁部落的周围。 “正在会盟蒙古诸部,统合内部意见,编练蒙古八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一个月的时间,黄太吉是不出了兵的!”孙传庭笑着道,“因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筑城。” “那黄太吉的女真八旗呢?”朱由检在问。 “如今四旗在朝鲜,一旗镇守沈阳,黄太吉只带了三旗兵马,根本不能干前来。其实,微臣还巴不得他来突袭嗯,正好打个正着。”孙传庭一脸豪迈的说道。 他是真的不惧,以他目前的兵力,尽管大部分都战斗力堪忧,但击败女真三旗的兵力还不是问题,最精锐的汉人骑兵师可不是开玩笑的,战斗力杠杠的。 “那就好,不过还是要小心黄太吉狗急跳墙,率众偷袭,多做些准备总是好的。”朱由检叮嘱道。 “是,微臣会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将整个城池都看了遍,等看完后,朱由检也不停下来休息,而是骑着马,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将周边地形都记在心中后,才返回宿营地休息。 第二日,物资充足后,孙传庭立刻大兴土木,开始了察哈尔城的建设修复过程。 706 发生了什么? 朝鲜,汉城。 满桂站在营房门口,眺望着几公里外汉城,心头总感觉有些不对。从前几天开始,城内的抵抗似乎弱了些。 虽然城头的朝鲜士兵依然在费用作战,但是八旗士兵的踪迹很少见到了,只有在城头督战的时候,偶尔才见到几个子。 “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满桂心头想到。 既然起了疑惑,不弄清楚满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很快就找到黄得功,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下。 “的确奇怪!”这么一说,黄得功也回忆起来,这次的汉城战斗,和以往完全不同。 “你说,有没有可能,满清放弃了汉城,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满桂思索着问道。 “不可能吧,放弃了汉城等于放弃了朝鲜,李倧可还是在城内呢,没有李倧,他们怎么统治朝鲜。”黄得功满脸不敢置信的回答。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到朝鲜王都下,太过蹊跷了吧,中间没有碰到一场硬仗,完全就是女真放水后,我们冲到了这里,要知道,八旗可不弱,不可能这么水的!”满桂分析道:“除非,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和我们硬碰硬!” “嗨,想那么多干什么,发动一次大规模攻击就知道了,反正崔鸣吉和金宪宗收编了不少部队,让他们打头阵,看看情况。”黄得功一路莽气道。 他的话虽然粗鲁,但理却是这个理,一打仗,,就什么都知道了,之前之所以不上,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拖着女真,如今情况有变,自然要根据事实来调整战略计划。 “将军,汉城,汉城发生了变故!”正当两人下定决心,想要打一场高清虚实的时候,,张贤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声喊道。 “变故?什么变故?”满桂噔的一个起来问道。 “好像是内斗,汉城在内斗,杀生震天,我们不明情况,不敢靠近。”张贤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下。 “立刻派兵靠近,探探情况。”这时候满桂也顾不得找炮灰了,直接派了京营士兵上前攻城。 满桂自己也走出营帐,来到前线就近指挥,给中探马都给他派了出去,四周全部都在监视范围之内。 很快,就有探马汇报。 “报,将军,汉城北门洞开,里面冲出一彪骑兵,数量大概在七八百左右,目前已经突围而出,向北而去,北门洞开,无人防守!” “北门无人防守?”蛮乖和黄得功面面相觑,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空城计吗? 就在他们不解的时候,他们面对的南门,也忽然咯吱一声,然后缓缓朝着两旁大开,然而,一个一身服饰和皇宫太监服饰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当先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他们这里就瑶瑶跪拜下来。 “罪臣李倧,叩见上国天使。”李倧,竟然以国王之身,跪倒在地。 当然,满桂他妈里的有些远,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只是看到有人跪下,正当他想派人前去探看时,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将军,那是现任朝鲜国王,李倧!”崔鸣吉有些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满桂回头一看,不仅是他,金宪宗以及昭显世子都来了,只是后者情绪似乎有些怪异,兴奋中又夹杂着紧张和恐惧。 “那是李倧?”满桂惊讶的回过头,看过去。 李倧依然跪倒在地,没有起身。 “将军,该如何处理?”崔鸣吉再度问道,这是,金宪宗也跟着一起走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满桂。 而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昭显世子更加紧张了,整个人身体紧绷,大气都不敢喘的看着满桂,眼睛中的光芒,几乎将他灼伤。 此刻围着汉城的都是明军士兵,汉城既下,李倧投降,那么一切局势就掌握在满桂的手中,只要满桂愿意,他就是下一任朝鲜国王。 “将军,孤愿意世世代代,以子侄之礼,侍奉大明,不敢忘怀!”昭显世子长施一礼,弯腰恳求。 这种架势,让满桂大为头痛,他苦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关于朝廷和昭显世子达成的协议,他也有所耳闻,然而他以为,自己只是来拖住女真的,根本没想到过打下汉城,甚至李宗都被他俘虏。 这他么叫什么事啊,打仗打的太快了也是坏事?还有那多尔衮,你说你跑什么呀,我又不想和你决战,而且,就算你要跑,也将李倧带走啊,留下一个投靠过你们的国王,算什么事啊! 到了现在,满桂什么事都明白过来,多尔衮等人悄悄跑了,而之前突围的七八百人就是断后的,这些人不仅瞒过了大明,也瞒过了朝鲜国王李倧,直到今天,李倧才发现不对,然而后可能是想讲断后的将领抓住,将功赎罪。 就在他异常苦恼时,忽然看见张九德走了过来,张九德根本没看到眼前的情景,只是满脸焦急,甚至还跑了起来,跑的气喘吁吁,官服都有些凌乱了。 “将军.....”他大喘了几口气,然后急忙道:“海军传来消息,五天前,满清亲王多尔衮,率部渡河,跨过了鸭绿江,目前已经离开了朝鲜。” “哈哈,张兵部来的正好,这里有些事需要你处理。”将不知情的张九德拉过来后,他又冲着昭显世子等人道:“诸位,本将军务繁忙,这位张大人一直和你们联络,有事你们可以找他商量,如此,恕本将先行离开。” 说完,他也不管张九德答没答应,拉着黄得功就急忙离开,甚至连大门洞开的汉城都不去接手了,反而后撤十里,将所有的通道给让了出来。 开玩笑,陛下向来忌讳军队干政,他怎么可能参与到其中去。 原地,只留下不解的张九德,看了看弯腰的昭显世子,又看了看城门口跪地不起的朝鲜国王李倧,根本没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诸位....”张九德眨巴眨巴了下眼睛,刚想开口问道。 昭显世子三人就转过头来,看向他,然后非常果断的噗通跪下,大礼叩拜道:“请上国大人做主!” 张九德无语望天,你们倒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啊! 707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京师,皇极门,内阁。 此刻,五大宰辅济济一堂,全都坐在这,他们面色严肃,正襟危坐。而旁边则是曹化淳,他倒是有些百无聊赖,只是指点着一个较为年轻的太监如何记录。 徐光启等人没有管他,他们五人只是相互看着,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御马监移交过来的情报,你们怎么看?”最终,还是徐光启开口问道。 海军的情报经过几天的漂泊后,终于抵达了京师,然而收到情报后,王承恩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这封很重要的情报,他完全慌了神。 是出兵救援,还是派人通知,亦或者坐视不理? 王承恩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终只好将消息通传给内阁,以期望内阁能给个主意。 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对,皇帝不希望内阁染指兵权,但现在却不一样,这个消息明显关系到皇帝的安危,情急之下,只能破例了。 “这个问题,问我们不合适吧,海军是将消息传给御马监的,这是军事问题,也关系到兵马调动,我们不适合插手。”王承恩想要破例,但有些人却不太同意,钱龙锡看着徐光启,明确表示反对。 对于钱龙锡的言语,徐光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撇过头去,看向其他三人。真以为皇帝容忍你,就什么言论都敢发表? 钱龙锡的言辞看似公正无缺,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消息可能让皇帝陷入险地,你说不管,皇帝回来了会怎么想?这个内阁宰辅的位置还坐得稳? 当然,钱龙锡也许知道,但却故意忽视了这点,故意装傻充愣,当做不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徐光启不回应的原因,相对来说,其他三人和皇帝的关系很好,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算得上典型的帝党。 有这三人在,徐光启根本不担心钱龙锡居心叵测的提议会通过。 果不然,王在晋当即就皱眉反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兵战凶危,王承恩不敢拿主意,我们有经验,理当拿个主意,此时破例,也是无奈之举,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没错。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当尽快拿定主意。”熊文灿立刻道。 “本官以为,不论我们要做什么,当先把消息通传过去,让陛下有个准备。”朱燮元则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此事不用担心,王承恩过来时,我已经叮嘱他了,他立刻就派了人前去。”徐光启笑着说道,事情不出他所料。 “怕就怕已经晚了。”王在晋却叹了口气,“看上面的日期,多尔衮是最后渡河的,但也在十日之前,派人寻到陛下,起码也要三四天,这个时间,足够骑兵赶到战场了。” “也许,现在已经……”朱燮元忽然道。 他这话出口,内阁忽然沉默下来,就连旁边一直小声教导的曹化淳也安静下来。 “诸位大学士,可是说,陛下已经败了?”曹化淳凝眉问道。 “不知道,陛下在千里之遥,消息不畅,我等怎能知道,只能说有这个可能!”徐光启解释了下。 这番解释倒让曹化淳松了口气,“吓死咱家了!” “若陛下真败了,当如何?若陛下未败又当如何?”王在晋问着,看向了朱燮元。 对于这种具体的战术应对,他不擅长,他擅长的是战略和大局观。而这个问题,自然是朱燮元更有发言权。 一时间,其他几人也看了过来,想要他拿个具体的主意。 朱燮元没有说话,这本是他擅长的,自然不会推辞,只是皱眉思索着,推演着种种可能。 “釜底抽薪。围魏救赵!”良久,朱燮元缓缓吐出这两个成语,随后他的表情舒缓下来,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 “釜底抽薪?” “围魏救赵?” “你是说,东江镇?” 在座的都是人精,立刻想到朱燮元这两个成语指的是什么。 “没错,不仅是东江镇,还有海军的刀马兵,两路并出,直捣黄龙。”朱燮元肯定道。 “黄太吉身在科尔沁,陛下定然监视其一举一动,若多尔衮想要联系黄太吉一起出兵偷袭,陛下定然得知,则危机自解,不过本官推测,多尔衮不可能这么不智,欲要偷袭的肯定只有多尔衮四人,兵力不过四万,就算败,也不会大财,最恶劣的结果,不过是在黄太吉八旗大军下退出草原。” “而这时,若赫图阿拉不稳,甚至兵峰直指沈阳,黄太吉定然退兵,无论陛下面临何种危险,都当解除。”朱燮元将自己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 “果然大才!”徐光启上下看了眼朱燮元,满是赞赏之声,“就如此定了,诸位可有异议?” 所有人都摇头,这是他们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 “如此,本官这就拟旨。”徐光启微笑道,然而他刚想动手,就被人打断。 “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写!”钱龙锡冷冷道。 徐光启先是不解,随即才恍然,东江镇属于军队系统,只能御马监那边去指挥发布命令。 “本官这就去通知王掌印,诸位不必聚在这里,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徐光启交代了一句后,便立刻离开。 随后,其他三人也是如此,只有轮值的钱龙锡没走,留了下来。 坐在椅子上,他看着上首的龙椅,眼神闪烁,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广袤的草原上,黑压压一片的骑兵在奔跑着,剧烈的震动声,惊起了无数的飞鸟。而这样的场景,在这片草原上有四处,每处都差不多相隔十里的样子。 这正是从朝鲜顺利撤退的多尔衮四人,他们度过鸭绿江后,便连夜赶路,想要千里奔袭明皇朱由检。 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隐秘,他们四人没有走科尔沁那边,而是绕了个大圈子,先往北。然后折向南边,沿着大兴安岭的边缘往南行进。 而朱由检的所在,正是在大兴安岭的边缘地带。多尔衮这样行军,不仅可以避开明皇对科尔沁的密集探查,还可以绕道侧翼,出其不意。 “朱由检小儿,这次让你尝尝本王的厉害!”多尔衮看向远方,露出狞笑。 708 焦灼的骑战 察哈尔城。 短短十多日,这里就大变样,凌乱的石堆和沟壑不见了,取而代之则是一道曲折蜿蜒,却棱角分明的城墙,在尖锐曲折的地方,还有岗楼和炮台。 如此造型,光是看着就狰狞凶猛。 尽管此刻还只是一道城墙,里面也只是空地和废墟,但朱由检和孙传庭依然看的高兴不已,最多一个月,这座军堡就将建成,如此神速,除了感慨水泥的神奇之外,孙传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难怪陛下死死攥着水泥配方不放。就算配方泄露了,也让锦衣卫和东厂盯着不放,若任由别有用心之人制造,天下恐将大乱。”孙传庭若有所思的想到。 若天下真如此迅速的起坚城,那就太恐怖了。 朱由检倒是没想这么多,这个时候的水泥还是普通水泥,除了便宜外,就是廉价了,至于坚固,还真不一定比三合土筑造的城墙强多少。 三合土的城墙他不怕,怎么会怕水泥墙呢,只是不想多事罢了。 正当朱由检打算去里面看看,盘算下这座城市能驻扎多少人时,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让人侧目。 而随着这马蹄声,还有一阵隐隐的震动声,朱由检以为是马蹄声带来的,但瞬间察觉不对,这马蹄声不可能完成这么大的振动。 “立刻传令,警戒!”朱由检立刻感觉不好,马上发布命令,身边的侍从迅速行动,前往四方传令。 朱由检却没动,只是整了整身上的盔甲,等待马蹄声靠近。 那是几个传令兵。 传令兵十分焦急,根本连下马都来不及,直接在马上直起身子,大吼道:“陛下,鞑子偷袭,已经接近察哈尔城,小曹将军正在领兵抵挡!” “方位!!!”朱由检尽管十分震惊,但依然冷静道,他知道,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自己身为皇帝,绝不能乱,一乱,其他人更乱了。 “西北五里处,自大山而来,兵力在四到五万,小曹将军只有一万汉军骑兵在抵挡。”传令兵再次大喊道,然后马上不受控制的冲了过去。 “该死,定然是朝鲜那一批鞑子。”几乎是瞬间,朱由检就想到了这些人的来历。 来不及想多尔衮这四人是怎么出现的。朱由检飞快的开始下达命令,一旦支援去晚了,搞不好曹变蛟要全军覆没。 而且,一万人可挡不住四万多的女真骑兵。 “传令,命曹文昭领骑兵师前去支援,孙传庭。你和卢象升,一人去安抚蒙古青壮,一人去收拢剩下两万骑兵,尽快完成整顿,前来支援。” 朱由检冷静的下达命令,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散落蒙古青壮给聚拢起来,这些人一旦被冲乱,将是灾难性的,但若是聚拢起来,就可击退来袭之人,甚至反杀一波。 “是,下官这就去。”孙传庭领命后。立刻就去找到了卢象升,让他去收拢被派去侦查的两万蒙古精锐,自己则开始聚拢青壮,让他们找到马群,翻身上马。 下达命令后,朱由检立刻回到军营中,开始布阵。等到方阵形成,火枪手和火炮就位后,才开始缓缓朝着交战处而去。 ....... 杀! 曹变蛟怒吼一声,带着人马冲了上去。 他麾下三万兵马,其中两万蒙古精骑散布在四周,以做侦查,尽管多尔衮来袭的方向刁钻,但依然被他发现。 只是,对方出现的突兀,他根本没时间着急其他兵马,只能带着一万本部汉人骑兵冲上去阻截。 期中,万人骑兵分成了两队,分别朝着最中央两股来袭的敌人杀过去,至于最外围的两股,他只能无奈的放弃。 “我尽力了!”带着这样的想法,曹变蛟狠狠的冲了上去。 砰砰砰! 刚冲上去,就是一阵排枪想起,两队即将接触的骑兵之间,冒出了一阵烟雾,硝烟升腾你,让人看不清对面的情况,但汉人骑兵根本没有犹豫,直接从了进去。 三四米长的气枪被他们夹在腋下,微微倾斜的超前,无畏的冲进了硝烟中。 当头的排枪,让对面骑兵最凶悍的一批人直接倒地,而倒地的尸体又阻碍了后方骑士的速度,这么一耽搁,前排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排却没有减速,甚至还在加速,前后不一的速度,顿时造成了一阵混乱。 而就在这个短暂的混乱当口,长长的,粗粗的骑枪狠狠扎了过来,如同串糖葫芦一样,串过一个又一个八旗士兵的身躯,哪怕他身上穿着铁甲,却依然无济于事。 前后巨大力道的冲击,让串了三四个人的骑枪碎裂开来,感觉前面一阵松弛后,汉人骑手松开腋下,而后抽出马刀,横在身侧,加速驰骋过去。 焦灼的骑兵冲锋战斗就这样开始了,最先遭遇汉人骑兵的多尔衮和多铎简直要疯了,这些混蛋,手段怎么这么多,而且身上都是厚实的铁甲,八旗手中的钢刀,只能勉强劈斩开他们的盔甲,无法对内里造成伤害。 而从最外层穿过的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却兴奋的朝着前方猛扑而去,他们知道,就在前方重影之下,是大量的蒙古青壮,只要将这些人冲散,打乱,然后追杀,这次的战斗就稳了,甚至能借助这些溃兵,冲击下大明的步兵方阵。 然而,他们只是刚跨过多尔衮的战场,还未靠近城池,斜刺里就杀来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和刚才的那一支极为相似,身上都是黑黝黝的盔甲,巨大的骑枪以及挂在身侧的短铳。 “杀!” 一阵爆喝,对面这支骑兵也兵分两路,朝着济尔哈朗和阿济格分别拦截过来,几乎是刚才战斗的翻版,曹文昭率领的骑兵一师,就将两队万骑给拦截下来。 焦灼的厮杀不断展开着,前后两处战场,不过相聚一公里的距离,而在骑兵眼中,一公里根本不叫距离。 冲杀,拦截,加速,冲刺,逐渐的,两处战场混合在了一起,厮杀声震天。 明军骑兵武器好,装备好,而且组织阵型更加严密,但是八旗士兵则性情凶悍,人数众多,两者一时间旗鼓相当,斗在了一起。 战事,陷入了焦灼。 709 无奈而退 “战事现在怎么样了?”朱由检看着赵率教整顿人马,却没上前,只是将自己身边的亲卫派出去打探消息。 这些亲卫都是从陆军中精挑细选的,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文化都是上上之选,他带在身边也算是培养一二。 “战事.....比较乐观?”亲卫回来后,表情既轻松,又有些古怪。 “乐观?”朱由检也有些诧异,什么叫乐观? 两万对四万,怎么会乐观呢? “的确是这样!”亲卫将情况大致讲了下,总的来说,就是骑兵师的组织性更强些,装备更好,尽管在混战起来,有些分散了,但是却依然顶住了,多尔衮等人的八旗兵很艰难才将之压制住。 女真八旗是这个时代最精锐的士兵,战争能达到这种程度,朱由检已经很高兴了。 “快集结士兵,不能让骑兵牺牲太大了!”朱由检连忙道,终究人数少,就算装备精良,手头上还有不少的炸药包,但伤亡肯定不会少,得快去支援。 赵率教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大量的方阵就排列开来,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方阵中,火枪手少了很多,只有最中心的一些方阵周围才有火枪手。 所有方阵,一字排开,形成很长的队列,然后齐齐原地踏步,调整节奏。这里距离交战的地方已经不远了,通过望远镜,朱由检已经能看到他们。 “围过去!”朱由检一声令下,所有方阵开始前进,两头快些,而中间慢一些,以一种包围的姿态抄过去。 因为骑兵的交战,双方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正是步兵方阵大显身手的时候。 “跑步前进!”看了眼阵型,依然整齐后,朱由检再次下达命令,跑步显然比起步要快。 传令兵将命令传递下去,五分钟后,所有方阵都开始跑步前进,而方阵与方阵之间,也都相互注意,调整位置,以确保不会脱离太远,扰乱阵型。 于是,一种低沉,不同于马蹄声的脚步声猛然在这片草原响起,整齐的脚步,带给大地的,是同样的震颤。 ……… “这群明人为何如此难缠?”多尔衮从一个包围圈中冲出来后,疯狂的大叫着,整整四万的八旗兵,被自己一半的明军骑兵给狠狠的缠住,不能前进分毫,让他心中愤怒至极。 如此一来,自己千辛万苦,千里大迂回有何意义,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明皇眼中,岂不是可笑至极。 自己还妄想着取代黄太吉,连一次突袭都完成不了,还怎么取代黄太吉? 无力、愤怒、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人,让多尔衮心头淤积,情绪无法发泄,最后红着眼看了下战场,大吼一声“杀啊!”,就欲再次冲入进去。 然而,这时候,一阵低沉的声音和震颤传入他耳中,尽管随后这种声音就被爆炸声和厮杀声给掩盖,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入耳,多尔衮却僵硬住。 多年的战争经验让他心头普通普通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然而,眼前是在太过混乱,到处都是厮杀和乱战的身影,他根本无法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突围,朝旁边突围!”多尔衮毫不犹豫改换自己的方向,操着战场边缘杀去,而心中的种种情绪,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压住。 有心避开战斗的情况下,多尔衮很快来到了外面,而他选择的方向,不巧也出现了另一个人。 “十二哥,你也发现了吗?”朵儿管看着阿济格道。 “是的,我也听到那个声音,还想是脚步声!”阿济格慎重道,他人虽然鲁莽,但是军事天赋却很强,在那一瞬间也察觉到了不对,甚至还辨别出了这种声音。 “脚步声?”多尔衮四处看了看,甚至还在马上立了起来,在周围他没发现什么异常,然而在看向东南方向的时候,却赫然看到一条黑线。 “这是,骑兵?”他失声叫道,然后跌坐下来。 “不太像,我觉得可能是步兵!”阿济格沉声道,“别忘了,明皇可是带了那支军队过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多尔衮沉默下来,那支被称作陆军的强悍军队吗?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但他眼前还是瞬间浮现了当初交战的情景。 强悍的火器,精良到让人眼红的装备,铁一般的纪律和阵型,无不让多尔衮记忆深刻。 “怎么办?”阿济格深吸一口气,“还能怎么办,撤退!!!” “撤退,不可能!!!”多尔衮忽然怒吼起来,眼睛红的如血,盯着阿济格道,“不能撤,绝对不能撤!” 多尔衮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一旦此次偷袭成功,他的威望绝对直线拔升,到时候也就不是其他人眼中,靠着父亲余荫而执掌一旗的少年,而是如同代善这般,女真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介时黄太吉身死,自己才有可能接掌汗位,不,是帝位!!! 自己这个四哥身体一向不好,绝对活不过自己,自己还是有机会的。然而,一旦这次偷袭失败,自己也将背负负面的声望,四万对两万,还打不赢,女真什么时候这么废物过? “十四弟,偷袭已经失败了,在耽搁下去,恐怕我们都走不了了,那明皇麾下,还有七八万的蒙古骑兵,一旦让他们集结,我们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阿济格大吼道,对多尔衮的坚持非常不满。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人都是亲兄弟,一母同胞的,只是阿济格先出世,和后两人有年龄的差距,关系反而不太好。 多尔衮和多铎亲近,而阿济格,却是和黄太吉非常亲近,对于自己这个亲弟弟的一些想法,阿济格是知道的,若是有机会,不介意顺水推舟,但这种时刻,却不肯让陪着疯下去。 “我支持十四哥的,不能退,一旦退了,我们就成了笑柄!”多铎忽然出现,出言支持。 “我们有四万人,对面菜才两万,尽管精锐,武器犀利,但我们依然占据上风,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足够在那支步兵来到钱击溃对方!” “没错!”多尔衮也立刻点头。 然而,就在他出言后不久,南侧,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悠长,深远,却非常清晰,而对于这个声音,几人无不熟悉。 那是大量骑兵快速奔袭的震颤声! “是蒙古骑兵!”阿济格看了他们俩一眼,“对方的援军来了,我可不会赔你们疯下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然后立刻下令撤退。 “阿济格!”多铎怒吼一声。 “十五弟,别喊了,我们撤退!”多尔衮却制止了多铎。 “十四哥?”多铎不解的看过来。 “我们已经没机会了,撤退吧!”多尔衮颓然道,没错,没有机会了,这次偷袭,失败了。 710 嫩江科尔沁 “多尔衮退兵了?”朱由检骑在马上,很意外道。 “是的,退兵了,是巡抚卢象升将整顿了一万多蒙古精骑,前去支援,于是多尔衮退兵了。”赵率教回答道。 “卢象升?!”朱由检咀嚼这个名字,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啊! 卢象升的动作很关键,若不这一万多蒙古骑兵的参战,多尔衮可没有这么容易退去,哪怕步兵赶到了现场,不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多尔衮也不会退。 可真干上了,到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伤亡,要知道,京营可还未列装完毕,很多人连一身铁甲都没有,一旦对上了骑兵,伤亡将会很大。 “退了也好。”朱由检笑道,他这次来就不是和女真干仗的,而是打算修复察哈尔城,只要这座城市修复完毕,女真就将被他困在辽东,北方的压力将彻底减轻,到时候,只要守好察哈尔和山海关,女真是不可能再入以前那样入关的。 边事安定下,他也好训练士兵,完成野战军的火器化。 科尔沁不弱,女真八旗更是强悍,两者举族之力,恐怕能凑齐二十万的精锐战士,这种情况下,想要灭掉他们,起码京营的装备和训练要达到和陆军等同的地步才行。 然而,京营和陆军齐出,后路却是无法保障,因此类似京营的新军,起码还要多出十万来,把守各个关卡,运送粮食等等。 新军编练三十万,才是朱由检出征女真,荡平辽东之时,此前,能少和女真发生战斗就少发生,避免无谓的牺牲,以经济手段来制裁他们更好。 不一会,曹文昭就过来汇报。 这一次战斗虽然时间短,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但是伤亡着实不小,骑兵一师和二师足足阵亡了三千人,而受伤的就更多了。 至于女真的话,阵亡的人数只多不少,要知道骑兵部队可是装备了最新式的炸药包,这种炸药包不需要点燃,直接一拉栓绳,里面的火石就能擦出火花来,然后点燃包裹的绒草,随后引燃引线,最终发生爆炸。 当然,相比于步兵用的炸药包,这种特制的成本要高不少,目前也只是少量生产,这次朱由检前来察哈尔城,就将之该带了出来。 正是在这种装备,给女真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也是汉军骑兵一以一敌二,面对四万女真依然阻截住,不退半步的关键。 “将受伤士兵安顿好,等没了生命危险后,让他们随着后勤部队,一起送回国内,好生修养。”朱由检有些心疼道,死了三千,伤了起码也是这个数,这就是两个旅没了,如此一来,陆军的骑兵只剩下四个旅了。 “整顿好兵马,蒙古精骑就不要派出去探查了,可以派那些青壮去,营地周围,要留有足够的士兵,如今满清四个旗从朝鲜撤出来,黄太吉手中兵力宽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朱由检立刻开始布置起来。 “还有,各部营地要修缮好,不能因为察哈尔城修建完毕就松懈下来,一旦满清大举来袭,到时候就要靠这些营地来抵御进攻。” “后勤也要保证好,不能让女真绕后断了我们的粮草!” 朱由检一项项吩咐下下去,整个营地迅速开始忙碌起来,救治伤员的救治伤员,修缮工事修缮工事,没有一个人歇着。 格勒珠尔根城。 这个城市位于嫩江东岸,是土谢图汗奥巴洪的驻地,也是这整个科尔沁部的中心所在。更准确的说,是嫩江科尔沁的中心。 在这一片区域,有两个科尔沁部,分别是阿鲁科尔沁和嫩江科尔沁,嫩江科尔沁是外来者,在大明嘉靖时期,被卫特拉蒙古击败后,就南迁到了嫩江区域,为了和早就有的阿鲁科尔沁区别,号称嫩江科尔沁。 而位于呼伦贝尔的科尔沁部,就被称为阿鲁科尔沁。 此刻,黄太吉正在这个城市中,和奥巴洪以及科尔沁诸部台及协商着,想要编篡蒙古八旗的想法。 当然,到了这里,蒙古八旗纯粹就是作战单位,编入的也是精壮的蒙古战士,而不具备行政单位的因素。蒙古人被女真人多,八旗不一定能全部纳入,而且,奥巴洪台及也不愿意科尔沁部被女真完全控制住。 经过连日的磋商,关于蒙古八旗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小问题没有达成协议,还需要黄太吉更进一步的协商。 “大汗.....”奥巴洪台及说道,“编蒙古八旗我没有意见,只是这军费和调遣权.....” 博格达彻辰汗是蒙古人承认的头衔,至于所谓的大清国皇帝,他们是不太认的,这玩意没有中原法统,就连林丹汗也无法自称。 因此,黄太吉只能再国内玩玩皇帝的称呼,到了蒙古这边,还是被称为大汗。 “调遣权自然是在本汗手中。”黄太吉皱眉回答道,这个问题,如今是分歧的关键。 奥巴洪不甘只称为其中一个旗的旗主,想要将蒙古八旗都捏在自己手中,但这种事情黄太吉怎么可能答应,若答应了,自己做的事,不都成全了你奥巴洪了吗? 蒙古都是散居,下面有各个台及和贵族,奥巴洪对下面的控制其实不太强,他的土谢图汗还是奴儿哈赤册封的。若蒙古八旗被他捏在手中,岂不是黄太吉帮他完成了集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然而,黄太吉的话刚说了个开头,就被人打断了。 “大汗,多尔衮他们回来了!”被他带来的豪格冲进来禀报道。 “回来了?这么快?”黄太吉估算了下时间,脸色有些不太好。朵儿管他们出发交战的时间,他心中有数,如今这么快回来,恐怕战果不佳。 “结果怎么样?”他问道。 “毫无战果可言,他们突袭明军,却被两万明军骑兵挡住,苦战后,无法突破,在损失了五千骑后,援军到来,无奈撤退!!!”豪格有些沉痛的说道。 “该死!”黄太吉一怒,然而又很快忍住,这里不是在盛京,要发怒也等回去再说。 “土谢图汗,如今明均可以说西拉木伦河站住了脚,接下来,贵部可要直面大明的压力了。”黄太吉也是人精,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利用起来,压迫奥巴洪。 若对方还不肯松口他,他就拖下去,等到科尔沁扛不住了再说。 奥巴洪显然也明白这些,而女真的战败,更是让他心中一沉,大明已经如此强悍了吗? “本汗同意蒙古八旗之议,一切规章,就如彻辰汗所说吧!” 711 昭显上位 711 朱由检丝毫不知道,他击退了多尔衮的事情,转头就被人利用起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他此刻,正在军帐中,看着被后勤押送部队转运而来的奏折,其中就有御马监发来的警报消息。 当然,内阁的决议也一起过来了,两者不过是相差一天而已。与之一起的,还有锦衣卫和东厂方面的奏报,关于当日内阁商议的情况,以及众人的反应和言辞,都记录了下来。 “这消息,来的有些晚啊!”朱由检看了眼王承恩送来的情报,尽管已经过时了,他还是在仔细看了下,以了解多尔衮是如何回来的。 “竟然是绕道走鸭绿江上游,难怪海军无法堵截!”看完后,朱由检才恍然,原来他们是这么突破封锁的。 这次的事件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若真的想要隔绝女真和朝鲜,鸭绿江上游地区也是要控制住的,哪里尽管山地多,不利于通行。 但骑兵轻装简从,还是能通过的,只是无法大规模作战而已。 看完这风奏折,将想法记录下来后,朱由检又继续看下一封,这是内阁的。 “钱龙锡这混蛋,又漏出了真面目,好几年了,他还没有死心啊!”看着内阁决议的经过,再结合锦衣卫和东厂的奏报,朱由检瞬间就分析出了钱龙锡的用心。 无非是想要自己多承担风险,如此极有可能遭遇意外和战败,身死在关外草原上。 虽然没明说,但其用心已经显露出来。 “倒是最近恭顺的表情,让朕有些忘了你是怎么上位的!”朱由检有些阴沉的想着,当时为了稳定,他接受了钱龙锡成为内阁宰辅,但却不代表他不介意这件事。 被人上门威胁,这还是第一次。 “说起来,张溥的死,你恐怕也脱不开干系啊,真够狠的,上位之后,转头就将最大的功臣和同党给弄死,无毒不丈夫啊!”朱由检冷笑着,说着一些令人恐惧的话。 好在方正化不再帐篷内,不然他都要怀疑,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对着几封奏折沉思了一会后,朱由检就将其放到了旁边没有没有任何回应。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心中决议没必要显露出来。 至于内阁的决议,朱由检没发表意见,东江镇的部队还是太弱了,估计不太可能攻破赫图阿拉,不过让黄太吉紧张下也好,省的这家伙再偷偷摸摸的过来找麻烦。 朱由检现在不想和他打,只想默默的将城池筑好。 将奏折放到旁边,他拿起下面的一本,这本奏折也是从朝鲜过来的,只是上奏的人有些奇怪,不是沈寿崇或者满桂,而是张九德,更奇怪的是,这封奏折没有送往内阁,而是直接送到他这里来。 “让朕看看,什么事这么机密,内阁都不让看!”朱由检被张九德的举动弄得有些好奇,很快就拆开来看。 奏折内容不多,用语也很直白,但朱由检看完后,眉头立刻紧锁起来,随后才舒展开来,“张九德这家伙,当真是.......” “够狠辣的!”最终,朱由检给出这么一个评语。 也无怪乎他这么说,张九德在奏折中大概说了下朝鲜的局势,目前汉城已经落入掌控之中,现任朝鲜国王李倧也被抓了,他上奏过来是询问皇帝意见的。 张九德是非常直白的问,是杀了李倧,扶持昭显世子上位,还是两个人都杀了,另选一人继承朝鲜王位,亦或者干脆将整个朝鲜王族都屠光,大明将朝鲜国土给侵占,重现汉朝乐浪、玄菟、临屯、真番四郡之盛世。 这四个郡就是设立在朝鲜半岛上的,属于幽州管辖,乃是正宗的大汉之国土。 说实话,对于张九德这个提议,朱由检是非常心动的,然而考虑了一会后,他还是无奈的放弃。 现在的环境可不比汉朝时期,和安南一样,朝鲜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语言文字,虽然上层以说汉语,写汉字为荣,但底层人民却说得是本土语言,尽管没有自己的文字,但独特的文化体系却形成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吞并朝鲜当真是艰难之及,搞不好就要重现安南之事。 朱由检可不想花费了大量精力后,最终还是让朝鲜半岛独立出去,这样的话,还不如不弄。 因此,想了想,他就将这个诱人的想法给抛弃,最终在其他两个想法中徘徊。想了想后,他还是选择了昭显世子,毕竟做生不如做熟,昭显世子明显和他们更靠近些。 而且昭显世子更加明正言顺,若无正当理由,杀之不祥,会给后面控制朝鲜埋下隐患。反倒是杀李倧却没有任何负担,谁让这家伙投靠女真了呢。 对于李倧开出来的条件,朱由检根本不在意,昭显世子能给出更多来。 “杀李倧,扶持昭显世子!”他做出了批示后,就让锦衣卫将奏折再次送回去。 随后,他又看了些奏折,全部处理完后才罢休。 此后,察哈尔城周围在,整个八月份都非常的安宁,黄太吉没有派人过来骚扰,而朱由检也得意将察哈尔城顺利筑造好。 到了九月份,城池建造完毕。而这时,他批阅的奏折,也送到了张九德处。 “陛下果然是如此处理!”张九德迫不及待的拆开奏折后,里面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结果虽然不是获利最多的,但却是隐患最小的,昭显世子本身懦弱,容易控制,而且他虽然名正言顺,但上位和复国依然靠了大明,登基后,是无法摆脱大明的影响。 知道了结果后,他很快就将昭显世子请了过来,不过来到的却有三个人,除了昭显世子外,还有崔鸣吉以及金宪宗。 “大人,可是有了回信?”一进来后,昭显世子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眼中满含期望。 “没错,回信来了,而且如殿下所愿,陛下是非常愿意看到殿下继承王位的!”张九德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明了情况。 “太好了!”昭显世子忍不住喜悦,大叫了一声,不过谁都没说他,只是含笑的看着。 “在下失礼了”昭显世子躬身道。 “无妨,只要殿下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就好,李倧那边,需要殿下去处理了。” 712 自焚而死 约定? 为了获取大明的支持,昭显世子除了割让济州岛,负责大明的军饷外,还曾经做出过承诺,说只要大明支持他,他回解决掉李倧,不让大明背上骂名。 就在前段时间,他找张九德时,又再次提出了约定,做出了承诺。 尽管之前有过协议,但此刻情势变化,女真撤退,他们提前攻破了汉城,这种变化,会不会导致皇帝改变注意,他不敢肯定。 因此张九德拖延了下时间,没有当场给出答复,最终到了现在。 昭显世子年纪并不大,虽然对王位的渴望,让他做出了残忍的承诺,但是真的到了这个当口,他却又犹豫了,多年经受的儒家教育,让他动摇、犹豫不决,乃至惶恐不安。 六神无主下,他不由的望向了崔鸣吉。 “殿下,这个需要您自己做主!”有过政变经验的崔鸣吉非常清楚,很多时候,政变成功,主事者的心态和想法非常关键,乃是关系到成败。 “殿下,想要登上王位,这个坎您必须迈过去!”崔鸣吉叹口气,给出了最后一句忠告后,就不再说话。 “王位!王位!王位!”昭显世子念叨这两个字,脑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越来越冷,胸中的气越来越盛! “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昭显世子最终鼓着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站在原地,不断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本官明白了,今晚本官会和满桂将军打好招呼,让他们对王宫那边的事不必理会,不过你们只有一晚的时间。”张九德缓缓道。 “如此,多谢大人!”昭显世子拱拱手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崔鸣吉和金宪宗等人也拱了拱手,道谢后告退。 “只手覆国,这种感觉,似乎很不错啊!”张九德翻了翻自己的手,感觉颇为良好的嘿嘿笑起来。 是夜,汉城北部,景福宫。 景福宫是朝鲜国王的王宫,因为位于城池北部,又被称为北阙,其整体为丹青之色,区别于紫禁城的明黄之色,而且建造时严格遵守了和大明的宗藩关系,其规制仅仅只是大明亲王规制,一点逾越都没有。 就连其服饰,也用的是皇宫大内太监的服饰,只是这么多年来,多少有了些许变化罢了。 景福宫的正殿是勤政殿,相当于紫禁城的皇极殿。 此时夜已经深了,然而在勤政殿中,却有一道人影徘徊,他身穿绯红色的服饰,神情悲戚,双眼无神的在大殿内游荡着。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朝鲜国王李倧,不过,他自己有预感,这个现任很快就要变成前任了。 自从当日大明的张九德大人将他扶起来后,却只字未提自己投靠女真,背叛大明宗藩之事,他就知道,大明恐怕是动了杀机。 当然,尽管如此,他依然心存侥幸,觉得事情有转机。尤其是自从战争结束后,时间过去了许久,都足够京师和汉城往来两趟了,对方依然没有动手。 然而,无法确定之前,他依然每晚都睡不着,一闭眼就会梦到自己被人所杀,他只能起来,最终就会游荡到勤政殿来。 也只有在这里,他还能略微感受到,自己是朝鲜国王! 今晚一如往常,他在勤政殿游荡,然而到了夜半三更之时,喧嚣声突然四起。 惊叫声,震动声,刀剑交鸣的声音不断响起,这些声音,让经历过城破被抓的李倧毫不陌生,又有人,再一次大破了景福宫的大门,攻了进来。 “来了吗,终于来了吗?”李倧心中咯噔了下,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喧嚣声持续了很久,不过因为出人意料的行踪,没人进入勤政殿,直到过了一个时辰后,天都快亮了,勤政殿的大门,才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父亲大人,真是让我好找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倧看过去,却发现是在自己的长子。 然而今日,这个长子却有些不大一样。 他身上是一身盔甲,点点血色遍布其上,在火把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透着一股森冷的寒气。 “你终于来了,比我想象的要晚!”经过这么久,李倧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他的这番镇定和回答,倒是让昭显世子一愣,然而,杀了不少人的他,此刻气势正盛,也没有被几句话给弄得不知进退,而是挥挥手,让其他人点燃殿内的蜡烛后,退了出去。 有些事,不适合展现在其他人面前。 “父亲大人,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昭显平静的说道,他已经你做好了心里准备。 “没错。你动手吧!”李倧双眼一闭,不过,临到头,他觉得自己应该留下点什么,便又重新睁开眼,说道:“王位传到你手里,也算不错,不过你今后行事,切记不可如我这般,太过随意,要抱紧大明,不可再改换门庭,再换,朝鲜就真的要亡了!” 说完,他再度闭上了眼睛。 而昭显世子,此刻却沉默了下来,他望着父亲平静的脸庞,不知道再想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竟然转身出去了。 不过,在出去前,那些被点燃的蜡烛和灯台,却被他打翻在地,一些帷幕,被灯台给引燃,大火顿时冲天而起。 九月初七,朝鲜对外宣布,前任国王李倧,自知罪孽深重,已于昨晚自焚于勤政殿,死前留下遗旨,命昭显世子继位。 随后,继位诏书和国书被送往大明京师,请求上国皇帝批准,同时再度请求,回归大明,再次成为大明藩国。 女真撤离,昭显世子继位,尽管还未继承王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已经定居,女真被赶了出去,自然是大明说了算,没看大明还有几万军队在汉城们。 当李倧死了消息传出后,北部还未遭受明军攻打的城市和郡县,纷纷上表,表示归附,于是,半月之内,朝鲜全境光复,而昭显世子,也在默默的等着大明的册封文书,没有这个,他的王位终究不稳。 要知道,他可以用政变的方式上位,其他人也可以,他可是有不少的兄弟的。 713 渡河?不,渡海而攻! 时间已经来到了九月份,此时蒙古草原上秋意已显,草地一片枯黄,不过此时察哈尔城已经修建完毕。 城墙、内部设施,堡垒都修缮一新,这座城市修建完毕后,朱由检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甚至还将营地的调整了下。 在察哈尔城的西侧,是西拉木伦河的支流,也是察哈尔城主要的税源,为了保证取水,他将营地安置到了西侧,两个营地一南一北,将取水的道路给保护起来。 算上曹变蛟带来的三万骑兵,总共朱由检手头有八万可用之兵,加上七万蒙古青壮,这些人也有一定的战斗力,当然,他们更重要的工作,还是放牧牛羊,保障大军的肉食来源,做些辅兵的事情。 其中,察哈尔城驻扎了三万人,两个营地各驻扎两万人,剩下的一万人往东侧分布,梯次驻扎,作为前哨岗。 而七万蒙古青壮,则分散在周围安全的草场内,放牧牛羊。 “这两座营地,之后可以用砖石修建起来,作为辅助的军堡。”朱由检站在中间的区域,然后看向四周,在远处有不少欺负的山岭,不高,但有些也较为险峻,“周边也可以立些军堡,假设炮台之用。” “这也是大工程啊!”孙传庭看了眼后估算道,“若真要建好,还少不了陛下的支持,尤其是火器,火炮,找药包,火枪,更重要的是兵力,曹将军麾下都是骑兵,守城不擅长。” “朕会考虑的!”朱由检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必须好好考虑。 现在察哈尔城的兵力有些臃肿,不管是三万精骑,还是蒙古青壮,都非常的多,若是再派遣些步兵,那就太庞大了,必须进行兵力调整和制衡。 安史之乱的前车之鉴,让任何帝王在对待京师周围兵力配置的时候,都会慎之又慎。 “对于蒙古行省,你有什么想法?”朱由检边走着边问。 如今归化城和察哈尔城一头一尾,将整个蒙古草原都给圈了起来,虽然和后世的内蒙古相比,还要小了些,但也差不多了,整个漠南蒙古基本都在掌握当中,是时候该考虑怎么治理了。 “微臣以为,当效仿西南土司,改土归流,以中央派遣官员,直接管理为主。”孙传庭想了想道,“从归化城到察哈尔城,千余里之地,可立十数城,皆在水草丰茂之地,一城为一县,管辖境内所有牧民,部族,将草场划分好,让其在规定范围内放牧,不得逾越。” “部族?这么说,那些贵族头人你是打算保留了?”朱由检问道,“这和土司有何不同,不过是由一个大土司变成小土司了。” “陛下,当然不同了,数十小土司怎么能比得上一个大土司呢。”孙传庭微笑着道:“况且,撤了这些贵族头人,我们也没这么多人去管理,到时候草原更乱,恐怕连税都征不到。” “如此草原部族残破,接连遭到战争,大的台及、头人尽皆沦为阶下囚,察哈尔覆没、永谢布覆没、西土默特覆没、喀喇沁残破后投奔女真,整个草原,除了鄂尔多斯外,就再无大的有凝聚力的部落,如今是统合草原最好的时候。” “况且,微臣并不是让这些小部落小头人自己管理,对于他们,肯定要派遣官员监督,统计户口,征收税收,甚至传教,只是日常管理用这些贵族头人罢了,既可以减轻他们抵抗,也可以节省人员。” “当然,最重要最迫切的政策,还是移民,关内若有饭配流徒的犯人,陛下尽可发来蒙古行省,汉民充实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孙传庭深沉道。 “还有同化之策,在各县城开班学院,教授儒家经典以及汉语文字,以取代蒙古语言和文字,此乃百年之策,不过还需要爱卿多费费心,打下好基础,福泽后人。”朱由检深沉道。 “微臣省的。”孙传庭略微振奋起来,有难度才好,如此才能显出我孙传庭的手段来。他知道,在蒙古这边做出的成绩越好,离开后,自己的资本就越雄厚,今后的仕途就越通畅。 随后,两人一边走,又一边交流着蒙古的事情以及一些更加细微的政策。朱由检又后世的眼光,能从各方面指导,而孙传庭能力强,熟悉蒙古情况,双方都谈的很满意。 “陛下,锦衣卫有消息传来!”正当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方正化却忽然走了上来,打算了谈话。 “哦,锦衣卫的消息?”朱由检一愣,然后接过密封的情报文书,拆开的看了起来。 “嘿,这是要大战一场吗?”朱由检看完后,嘿嘿笑起来。 情报很简单,不过是黄太吉完成了蒙古八旗和汉八旗,再加上女真八旗,总共二十万,号称三十万大军,朝着察哈尔开进。 其中,代善率领本部留守沈阳,其兵力大概在一万多人的样子。这个兵力虽少,但防守东江镇的进攻却毫无问题。 十八万大军中,蒙古八旗十万人,汉军旗最少,只有三万人,而女真八旗只来了七个旗,每旗一万,兵力尽出,凑够了七万人。 “三十万大军,好大的手笔啊!”朱由检扬了扬手中情报,然后递给了孙传庭。 “汉军旗可以忽略不计,蒙古八旗战力打个折扣,十万人种,精锐至多三到四万,倒是女真八旗要重视,其七万兵力,皆可视为精锐。”孙传庭看完后分析道。 “如此也合理,女真八旗全民皆兵,虽有老弱,但性情凶悍,战力不弱,视为精兵不过分,如此一来,十万精锐大军进发,朕的压力很大啊!”朱由检虽然说压力大,但神态却很轻松,显然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若是城池没有建好前他还有些虚,但现在建好,而且重炮都有几百门,都架在了墙上和营寨前,他根本不拍女真倾巢来攻! 不过,笑了会后,朱由检的视线忽然落在了情报的最后一行字上,‘代善率一万兵马,留守沈阳’,看着这行字,朱由检忽然陷入了沉思。 “你说,朕让满桂、黄得功两人,渡河攻打赫图阿拉,不,直接渡海,从辽南登陆,绕道攻打沈阳,你觉得会怎样?”朱由检忽然眼放精光道。 “渡海攻沈阳?”孙传庭满眼茫然,缺乏海洋知识的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个情形。 714 北上 格勒珠尔根城。 此时,这座城市外面已经大军云集,满八旗,汉八旗,蒙古八旗,一共二十万的军队聚集在此,准备开拨。 只是,此刻城中,却因为是否出兵,而争吵起来。 “大汗,突袭已败,不宜出兵!”多尔衮毫不犹豫的反对道。 “如今不趁明人立足未稳,攻打之,难道还要等对方站稳了脚跟后,再去打吗?”黄太吉皱眉问道,他不明白,为何多尔衮会反对自己。 “打,明军无错,但却不能倾巢而出,如此则盛京空虚,一旦有敌来攻,则难于防守,动摇根本!”多尔衮的理由非常充足。 “你是说东江镇?有礼亲王率军一万,镇守盛京,足可保证无忧矣!”黄太吉毫不在意道,说真的,他根本没把东江镇放在眼里,若不是对方固守城池不出,他早就打了过去。 “东江镇?自然不是,本王说的是朝鲜!!!”多尔衮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 “朝鲜?”这个名字让黄太吉一愣,随即就皱眉深思起来。 “你是说?” “没错,本王说的就是朝鲜的明军,既然我们能渡过鸭绿江回转辽东,那满桂和黄得功也可以,一旦他们跨河而攻,代善拿什么防守?”多尔衮咄咄逼人道。 黄太吉皱眉沉思不语。 多尔衮说的这个危机的确存在,而且更糟糕的是,东江和朝鲜那边共同出兵,一者打赫图阿拉,一者打盛京,以大清后方空虚的状况,很难守得住。 “这仗是越来越难打,大清国的触及你是越打越糟糕!”黄太吉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看似大清占有的土地很广,就连科尔沁都臣服了,然而用兵的环境,却更加糟糕,不仅要小心正面战场,还要小心背后,时时得防备大明偷袭。 “你们呢!”他叹了口气,看向了其他三人。 “我赞同十四哥的意见!”多铎面无表情道,他和多尔衮关系比较亲近,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起的。 “我听陛下的!”阿济格毫不犹豫道,他是坚定的黄太吉一派。 “我也听陛下的,不过我觉得多尔衮说的有些道理。”济尔哈朗犹豫了下道。 四小贝勒二对二,而代善则远在盛京,最终的决议,还是要黄太吉来裁定,只是,多尔衮的确说的有道理,他一时间也拿捏不准,到底该如何。 此次三族八旗确立,正是打一仗树立军心的时候,不打的话,蒙古八旗就会有些松散,但若是打的话,又害怕老巢空虚。 一旦从科尔沁这里离去,盛京出事,那真是想要回去都来不赢了。 “范先生,你怎么看?”黄太吉思量了半晌后,还是拿不定注意,便看向了一旁的范文程。 “这个......”范文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打,还是不打,的确是个难题,想了想,他决定换一种说法。 “陛下,明军那边,若算上蒙古蒙古青壮,足足有十五万大军,其精锐之师,并不比我们这边少,而且其火器犀利,若打的话,陛下可有把握?” 他是负责情报工作的,这些东西自然一清二楚,张嘴就来,将明军的情况一一摆在了台面上。 “把握?大军出征,岂能有万全的把握!”黄太吉失笑一声。 “那胜的可性能呢,七成,五成,还是三成?”范文程再次换了个问法。他不领军,对于双方强弱自然毫无概念,只能由黄太吉自己去估算。 “七成?不不不,至多五成,五五开的样子!”判断了半晌后,黄太吉竟发现,自己没有把握战胜明国皇帝率领的大军,而且对方还有坚城为依凭,这样的话,胜率就更小了。 五五开的说法,不过是维持自己的面子罢了。 “若是这样的话,微臣不建议出征!”范文程沉声道,“国内艰难,如今这些粮食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虽然蒙古八旗不用我们负担,但光是满八旗和汉八旗就有十万人,一旦动起来,消耗巨大,若是无法战胜明军,夺得粮草,介时就算胜了,国内也是哀鸿一片。” “明军足有十五万人,就算陛下胜了,恐怕也是惨胜,很难有余力入关劫掠,如此这仗,不打也罢。”当然,还有一句范文程没说出口与,黄太吉打不赢的概率更大。 察罕浩特,如今明人称呼为察哈尔城,已经树立起来了,城头摆满了大炮,那两座军营也是如此,这种情况下女真去打,简直是送死的。 当初锦州城头不过是二十门红夷大炮,努尔哈赤攻了两个月都没攻下来,而察哈尔呢,两百门都不止了,这还怎么打? 想到这,范文程不禁有些丧气,自从新皇登基,这大明就跟变了个样似的,好东西是越来越多了,而国朝的日子,则越发的艰难,和大明的几个渠道全都被切断,所有敢于和他们交易的人,统统都被锦衣卫抓走。 如今盛京城内,已经没有一个汉商了! 黄太吉依然犹豫着,只是心中的想法,已经比较倾向于范文程所说了,这仗不打也罢,冒了巨大的危险不说,收获还没什么。 “只是,若不打掉察哈尔,我等西进之路,却是断绝了。” “无妨,我等可以徐徐图之!”范文程微笑道,“察哈尔不过是一座城,遮蔽不了多少地方,我等时常袭扰即可,驱使蒙古八旗,杀其民,掠其牲畜,以为补充!” “若陛下想要树立军心,可北上呼伦贝尔,那边可还是有一个蒙古大部族呢!” “阿鲁科尔沁?”黄太吉若有所思道。 “不错,此部族富庶,且兵源广阔,若能纳入陛下统治,益处极多,陛下只需令一二满八旗,统御蒙古八旗和汉八旗即可,其余满八旗则可回援盛京,以保后方万无一失。”范文程依然一脸微笑,高深莫测的样子。 “先生大才,此乃上佳之策!”黄太吉抚掌赞叹道,然后立刻下令。 “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济尔哈朗,你等四人突袭中伤亡极大,就此回转国内,休养生息,防止明军偷袭,朕领其他三旗北上呼伦贝尔,整套阿鲁科尔沁!” “遵命!”多尔衮四人领命,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神有些阴鸷,似乎非常不快! 715 学汉语 “黄太吉竟然撤军了?”朱由检看着来报的锦衣卫,脸色非常的惊讶。 朱由检一直等着黄太吉来进攻,结果却等到了这么一个消息,准确的说,不是撤军了,而是换了个进攻的敌人。 女真八旗回转辽东,而黄太吉统御其他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去往了呼伦贝尔。此时秋意正浓,战马都是膘肥马壮之时,正好战个痛快。 为了得到这个消息,锦衣卫的人甚至去找了几个舌头,为为此还牺牲了几人。 “这真是......”朱由检手指敲着桌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自己这边刚想去抄对方老家,连命令都发布出去了,那边竟然回防了。 “那满将军他们岂不是徒劳无功,白跑了一趟?”孙传庭也有些不可置信,对方也该果断来,后路危机察觉到了立刻去弥补。 “也不算白跑一趟,正好他就驻扎在辽南半岛,等待时机,送过去了就暂时不要回来,省的来回跑。而且,朕正好趁这个机会,再对军队做个调整。”朱由检道。 之前给各个师命名有些不合适,什么步兵一师,骑兵一师的,局限性太强,一旦扩军就不好用,正好这次解决这个问题,实行数字化编排。 而且之前黄得功去往朝鲜,是抽掉组成的临时编制,这次正好调整回来。京营还归,陆军归位。 目前,陆军有两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一个炮兵师,总共六万人,五个师的编制,其中,骑兵师和炮兵师各一万人,步兵师一万五千人。 调整后,满桂统帅的步兵一师一师,赵率教的为二师,黄得功的炮兵师为三师,曹文昭的骑兵一师为四师,曹变蛟的骑兵二师为五师,至于新收编的,两个蒙古精骑,则分别为六师和七师。 六师和七师朱由检是要带回国内的,从残存的蒙古部族中筛选出来的精骑,他可不舍得放手,只要稍加训练,配备上盔甲和武器,那都是能和女真硬抗的精锐啊,若是有火铳和炸药包,女真都不是对手。 况且,察哈尔城这边也不需要这么多骑兵,有一个精锐的五师就够了,在配备一个步兵师就行。 朱由检打算,让赵率教带着二师屯驻归化城,而满桂的一师则在辽南半岛屯驻,等待时机,黄得功则将抽掉的炮兵旅带回,炮兵师三师驻扎在京师。 炮兵师都是重炮师,最轻的炮都是十二斤炮,一般不出动,只在大战时动用。 这些布置,因为涉及到了蒙古行省,故而朱由检对孙传庭也大致讲了下,孙传庭听了后,没说什么。 这种涉及到军权调整的事情,他插话不合适。 朱由检也没指望他说什么,只是泛泛谈一谈而已。 在收到锦衣卫的情报后,朱由检又等了段时间,见黄太吉的确领兵进入了呼伦贝尔,确认不是诡诈之策后,他才放心下来,率着大军回返京师。 黄太吉不来攻打,他也没心思去找对方的麻烦,他现在的兵力可没配置好,等十万京营士兵都纳入陆军序列再说。 ……… 十五日后,京师城郊。 “这就是京师吗?真是雄伟!”那颜看着前方的城墙,满脸的赞叹。他是两万蒙古精骑中的一员,如今跟着大明皇帝陛下,去往京师驻训。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当真是令他震撼至极,道路、城池、服饰、文化,每一样都令他钦佩不已。 “好了,都别看了,以后有机会去京师逛的。”曹文昭走过来说了一句。 “真的,将军,以后放假时能在京师闲逛?”那颜先是一愣,随即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军中都有轮休,你若是不方便回家,自己去京师逛也可以,权当休息了。”说完后,曹文昭又在心中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若是无法学会汉语和汉子,条令也背不下来,恐怕是没机会出军营的。” “太棒了!”那颜满脸微笑,憧憬的看着眼前的城池,幻想着里面美好的景色,以及自己闲逛的情节。 他周边的蒙古士兵都是一样的,幻想着自己拿到军饷后去城中潇洒的日子。 “出发!”曹文昭大喝一声,带着三万骑兵,轰隆隆的朝着阜成门外的军营走去。 骑兵速度快,因此曹文昭带着对方早日抵达,安顿下来。 城西的军营当中,早就已经空了,至于一些留守士兵在这里维持。抵达军营之后,曹文昭就负责将他们安顿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分到营房后,已经是晚上了。 那颜离开士兵们的营房,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营房,然而,没想到的是,他的房间中,竟然亮起来了一道灯光。 “我的房间中怎么有人?”那颜有些疑惑,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对了,我记得军中都没有独宿的,一般营长以下,都是和书记官一起住的。” 不巧,那颜就是营长,手下管着三百多号人,他这个级别,军中可没有单独的宿舍,只有到了团长一级后才有。 “不知道我的书记官是谁?好不好相处!”那颜有些坍塌的推开房门,却正好看到一个年轻人在油灯下看书,他看的似乎很认真,竟然连那颜推门而入都没有察觉。 “咳咳!”那颜咳嗽了一声,然后操着别扭的汉语道,“你好,我叫那颜,你是这个营的书记官吗?” 数字序列朱由检暂时只做到了师一级,师以下的还需要他们自己去编排。 “你好,我叫李岩,你是营长吧,我是这个的书记官,同时兼任这个营的参谋官!”李岩合上书,站起来微笑道,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蒙古人而有所异样。 “你还兼任参谋官,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正愁明日的训练咋办呢!”那颜欢喜道,一高兴下,他连续蹦出了好多个蒙古语出来,让李岩听都听不懂。 “慢点说,慢点说,不着急!”李岩微笑着道,温和的笑容,让那颜心中十分妥帖。 他也笑着,将刚才的话都重新收了遍。 “没问题,包在我的身上,白天我们训练,晚上学习汉语,争取早日人人都能说汉语,写汉字。”李岩继续微笑道。 “学汉语?不如就从今晚开始,李岩你先教教我吧。”那颜十分好学道。 “今晚?”李岩看了眼恳切的那颜,微笑点头,“好,就从今晚开始。” 716 谁的儒术! 皇帝还朝后,朝廷恢复平静,事情也都进入正轨。 御马监在不停的调派着军队,将作监研究着新式的铁质机床,后装膛线火枪,农作监则运输清点着粮食,商作监忙着后背货物,扩大店铺范围。 而此刻的草原上,也爆发了大规模的迁徙活动,很多部族,都开始朝着东边移动,此时寒霜还未来临,各个草场还能收割不少牧草,有心的草地可以去收割,牧民们都非常的轻快。 在迁徙这些牧民的同时,卢象升也带人在整个草原走访探查,选定一个个城池的驻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中,蒙古行省的主要任务,就是筑城。 每个城池的范围,都有一定的草场,牧民在其中放牧,以城池将较为松散的蒙古部族固定下来。 总之,这个九月,事情都井井有条的发展着。 尽管这次没用直面交锋,最激烈的战斗也不过是多尔衮的偷袭,但朱由检依然感觉亚历山大,自己一旦输了,未来大明数年内的国运将陷入低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 好在最后黄太吉自己也胆怯了,换了个近的攻打对象,不和明朝死磕。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也松了口气,不过他回来后,还是休息了几天,才出现在内阁当中。 “徐爱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当朱由检来到皇极门的时候,环顾一周,却愕然发现,内阁只有徐光启一个人在办公。 “陛下,今年是大计之年,其他四位都被老臣派出去,领着人马,到四方去考察地方工作了。”徐光启微笑道。 “全都去了,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朱由检不由问道。 “忙?不忙的,过的几天,老臣也要去河北和山东巡查工作了!”徐光启微笑着,却说出一个令人吃惊不已的消息。 “你也要去?”朱由检瞪大了眼睛,来回看了徐光启三次,“那这样内阁不是没人了吗?若有急事,谁处理?” “到了年末,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些审核考核之类的,如今大计,这些一并都做了,就算有急事报来,有司礼监在,陛下也无须担心。”徐光启毫不在意的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内阁无人,朕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朱由检不放心道。 “若陛下朕不放心,等换届之年,多增选几个大学士好了,如今五个人,事情日益繁多,有些处理不过来了,尤其是到年末的时候。”徐光启笑了笑道,“陛下也该考虑培养首辅接班人的事情了,老臣最多不过再干一届,老臣之后,陛下当及早做准备。” “朕会考虑的!”朱由检望了望徐光启有些花白的头发,有些伤感。 “陛下无须如此,老臣能得遇陛下,乃老臣之幸事!”徐光启开解他道。 一时间,君臣二人相视一笑,气氛良好。 “陛下,老臣有一事相询。”徐光启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年冬季,各地秀才试是否如往常一样举行,春闱和秋闱呢?是否举办!” “秀才试!”朱由检沉吟了下,道,“照常举办,不过考试内容变一变,各府县不是多缺人嘛,让他们自己出题,除了四书五经外,算学和律法都考一考,然而他们择优录取,吸收些人才进县衙府衙。” “取得了秀才功名的都进县衙?”徐光启诧异的看了眼皇帝。 “对,全部进府衙,几年暂且先这样,明年内阁要争端下秀才试,让其更加严密和公正。”朱由检敲着桌子说道,他有意把秀才试也纳入到科举的范畴中来,然后让整个科举变成后世的公务员考试。 秀才就相当于事业编的考试,各县市自己举行,而乡试则是省考,由各行省举办,会试则是国考,由内阁举办。 如此一来,就相互衔接上了,也不会动的太大,至少框架保留了,让百姓更加容易接受些。 “至于今年的秋闱和春闱,不考,朕说停科举,起码也要停一届。乾圣七年再重开科举,不过这考试内容,朕是要变一变的。”朱由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变?怎么变?”徐光启感兴趣的问道。 “还没确定,不过既然内阁正好没事了,这个冬天朕就来办这件事。”朱由检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那老臣就等陛下的好消息了。”徐光启摇头失笑道。 第二天,帝国日报就刊登了这则关于科举的新闻,虽然今年科举依旧不开,让人有些诟病,但大多数人对于乾圣七年重开科举的好消息,依然兴奋不已。 毕竟有了个确切的消息,有了盼头,就有了奋斗的目标。 当然,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这则新闻给吸引过去,对于后面的一些新闻,就有些关注不足了。 皇帝整顿翰林院,同时成立格物院,钦天监并入格物院,同时诚邀天下大才,入翰林和格物两院,其优秀者,可选为院士,其品级等同于正三品。 当然,一般人不会关注这个,但某些眼光深远,谋求万世的人,却一眼就盯到了这则新闻。 绍兴山阴。 黄道周和刘宗周相对而坐,于凉亭下饮着清茶。 虽然北方已经秋意浓重,寒风将临,但南方依然比较热,此时在室外进行一些活动正好。 “这报纸你看了吗?”黄道周将一份报纸拍在桌子上。 黄道周虽然只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但是名气很大,他在程朱理学上的造诣很深,又有了上次大辩论的事情,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也因此声明遍布天下。 “看了,怎么幼玄有兴趣?”刘宗周笑着说道,他成名比黄道周早,年纪也比黄道周大七八岁,因此看到对方是一种看待后辈的眼神,并不因对方和自己观念不同而敌视。 “是有兴趣,陛下诚邀天下英才入翰林院,修撰大明律、四书五经等儒学经典,如此盛世,我怎能不去呢!”他指着报纸上的文字道,“我若不去,岂不是让一些小人歪曲了圣人经典。” “哈哈,你怕是为了乾圣七年的科举而去吧,陛下欲便科举内容,翰林院的动静可是先兆啊!”刘宗周眼睛也很毒,一眼就看出来朱由检深层次的用意。 “还有这格物院,怕是也不简单,乾圣七年的科举,恐怕也要参一脚了。” “那在下就更要去了,决不能让一些奇谈怪论进入了科举!”黄道周愤概道,“启东先生,您可愿同在下一道进京,应陛下之邀请?” “也罢,同去,同去,老夫若不去,陆王心学,恐怕就要被排斥了!”刘宗周看的也很清楚,这一次的邀请恐怕不简单,若是他猜的不错,这次翰林院格物院重开,怕是和前次的大辩论有关。 陛下,也欲效仿汉武,独尊‘儒术’啊! 只是不知道,这儒术是谁的儒术! 717 想不起来 翰林院和格物院都是朱由检的尝试之举,算是一种人才容留机构,他并没有指望能起到什么作用,不过是向天下昭示一种态度。 皇帝想要变革,赶快将你的东西拿出来。不论是对经典的重新解读,还是新的对西学、算学、格物的研究,朕都要。 当然,和黄道周等人想的,和四年后的科举的确有些关系,朱由检是想要重新确立科举范围,不过这就是后面的事情,目前来说,两个机构吸纳人才才是最主要的。 要知道,很多人是不喜欢做官的,然而朝廷如今是缺人,分不出多少人去冲洗编篡大明律啊,学校课本啊,先贤经典啊之类的。 因此只能采用这种折中地方方法,吸纳些不愿意当官的人才,为他所用。 不过人才的到来时需要时间的,朱由检发布了诏令后就没怎么管了。 内阁没人,朱由检也乐得轻松,可以好好休息段时间,当然,身处后宫之中,他少不得又要面对皇后和袁妃的质问。 为什么还没有怀上孩子! 面对这个问题,朱由检少不得装傻充愣,然后逃之夭夭。他也知道,登基三年了,自己还是无后,的确不好,只是,今年刚刚过完,皇后的生理年龄,也不过是才十八岁而已。 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已经很大了,但在朱由检眼中,却依然不过是个孩子,睡了人家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能搞大人家的肚子呢。 没办法,这就是观念上的不同了,很难更改。至于和其他女人生,朱由检暂时没这个想法,他可不想自己的继承问题到时候又成了有心之人挑事的根源。 儒教的力量是强大的,他可以更改考试的内容,但绝不能将儒家给防砸一旁。儒家,已经和汉民族融为一体了,谁也无法抛弃谁。 穿越者不行,后世的伟人也不行。 逃离了皇后的魔抓后,朱由检一时间不知道干什么,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去将作监看看,那边有很多正在研究的东西,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陛下,这里有两件事需要处理!”然而,正当他打算行动的时候,曹化淳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有事情需要处理?这个当口,有什么事情要处理的?”朱由检奇怪的问道,内阁都离开了,他也签发不了圣旨,唯一能处理的,也就是御马监的事情。 “这是徐大人离开京师前交代的,内阁已经附签了,需要陛下披红,奏折老奴放在了东暖阁,只是陛下一直没有去看。”曹化淳解释道。 内阁虽然成了正式的宰辅机构,但是其处理政务的模式,和以前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依然是票拟、披红、附签盖章的过程,只是名义上从以前的圣旨,变成了内阁诏令而已。 当然,就这种变化已经是极大了,内阁已经成了最高的权力机构,皇帝也是内阁中的一员。不过,圣旨依然是存在的,只是进行了更加具体的划分。 由内阁成员或者九部上奏的奏折,进行处理后颁布的,被称为内阁诏令,而皇帝主动发布的,经过内阁同意后颁布的,则是圣旨。至于皇帝对军队的指挥,依然是中旨,其中御马监没有参合进去,只是一个辅助机构。 对于目前这种情况,朱由检比较满意,暂时没有更改的想法。就他来说,他是想不到更好的体制了,之后的举动,更多是在整合内廷,驱使内阁上,大改的话,很难有了。 “是什么事情?”朱由检问着,脚步却一拐弯,朝着东暖阁走去。 满清的皇帝喜欢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朱由检更喜欢东暖阁,盖因这座大殿墙壁和地板下,布满了铜管,夏天灌入冰水,而冬天灌入热水,冬暖夏凉,十分宜人。 “是朝鲜的事情,朝鲜国王李倧死了,如今昭显世子继位,只是没有大明国书,昭显世子不敢登基。”曹化淳慢慢道。 “是这个啊!”朱由检忽然想了起来,来到东暖阁后,上面只有两本奏折,最上面的就是朝鲜请求册立的奏疏。 翻看一看,里面的处理意见已经填好了,包括封号等等,朱由检只需要同意就行。 提起毛笔,在上面批了个红后,朱由检忽然叹了口气,“李倧有些可惜了!” 可惜? 曹化淳不解的望着皇帝,这有什么可惜的,而且,弄死李倧,不是您老点过头了吗,怎么现在又叫可惜? 朱由检的想法,曹化淳当然不知道,他是可惜,一个国王不能让他拉来京师献舞,就这么白白死了,他想要凑齐一国之君组成的歌舞团,要到什么时候实现。 要知道,如今大明周边,满打满算,能算得上一国之君的极少,无非就是林丹汗,天聪汗,朝鲜国王,安南国王,以及日本国王罢了。 可谓死一个少一个,像李倧这样犯了错的就更好了,然而为了朝鲜的安定和面子,他又不能让对方给自己献舞,只能弄死了事。 “也不知道林丹汗到哪了?”朱由检嘀咕着,随手拿起第二本,也是最后一本奏折翻看起来。 不巧了,这是锦衣卫递过来的,上面说明,林丹汗已经押解到京师,正羁押在诏狱。 “林丹汗到了?”朱由检有些兴奋,立刻道:“走,去诏狱,朕要看看林丹汗。” 身后曹化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跟在仪仗后头,来到了诏狱。 很快,朱由检就来到了诏狱,阴森的诏狱中,关押了很多犯人。这些人种类多样,有的在这里关押了很久,都习以为常了,对朱由检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瞟了眼就不在乎。 正当朱友家好奇的看着,往里面走去的时候,却忽然见到,在深处的两个房间门口,有个刑部的正拿着什么,宣读着,而他的对面,是两个身着白色囚衣的官员,其中一个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以前应该见过。 然而他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718 一曲佳话 “陛下,那是袁崇焕!他旁边的是杨镐!”跟在身后的巩永固适时上前节水道。 已经到了年底,不光是内阁都察院在搞大计,就连锦衣卫和东厂也在进行年底审查,如今许显纯和刘若愚都在外公干,对基层组织进行清查。 一个运转良好的组织,必然有一套内部的清查制度,内阁组织的上计大计,许显纯和刘若愚都觉得很好,因此就学了过来。 此刻两个特务组织留在京中的就只有一些副手,因此皇帝来到锦衣卫后,接待他的是巩永固。 “袁崇焕!”朱由检忽然怔住了,可不是嘛,眼前这黝黑又瘦小的人,不正是大名鼎鼎的袁都督吗?此人在后世可谓家喻户晓,甚至某个不知道能不能算历史学家的家伙,还以他的生死来划分明末这段历史。 “这是在宣读什么?”他有些恍惚的问道。 “斩立决复核文书!”巩永固看都不用看就回答出来,这些人还是他放进去的。 目前锦衣卫和刑部的职权还有些重叠,双方是起来我这里宣读,我去你那里抓人,但是有一点却是一致的,基本上审判权都归到了大理寺。 锦衣卫依然有抓人侦察的权力,但是最终的审判和定罪权却被皇帝放到了大理寺,锦衣卫唯一的有点就是不用经过都察院,可以再搜集到证据后,直接提起诉讼。 “斩立决?”朱由检这才恍然记起来,前段时间自己的确批复过这样一个文书。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他有些记不清时间了,只知道袁崇焕是和杨镐一起被判的。 “三日之后!”巩永固回答道。 “三日!”朱由检脸色一凝,脚步动了下,但还是没有走过去,随着祖大寿的投降和辽镇的撤销,各种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当然,有些是陈规陋习,也各有各的说辞,此时再去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论袁崇焕的初衷是什么,他的行为是违反了大明朝廷的法律,他是有罪的! 听完复核文书的袁崇焕,正神情恍惚,而后猛然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扭过头,仔细看去,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微臣....罪臣参见陛下!”他怔了怔,最终还是跪倒在地,扣头行礼,只是一开头,喉咙的艰涩让他自己都意外。 砸吧了下嘴,竟是一片苦味。 “那是今上?”等他起来后,杨镐在旁边问道。 “嗯!”袁崇焕有些神情恍惚的点头。 “果然不愧圣皇之名,目光宏毅,腰背挺直,龙行虎步,自居一番气度,实乃明君啊!”杨镐感慨着,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小了下去,人也陷入了回忆。 刑部的官员看着他们两个的神情,不知为何,忽然掏出纸笔来,将他们两的反应和对话,一一记录下来。 而正是这一笔记录,让朱由检知道了他走后发生的一幕。 当然,他此时是不知道的,在巩永固的带领下,他来到了诏狱的深处,这里都是关押一些重要,但不一定会死,或者说不一定有罪的人物,和袁崇焕以及杨镐这种戴罪之身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单间牢房,里面铺着干草,干草都比较新鲜,还有个草木的气息散发,虽然有些燥人,但却比潮湿的要好多了。整个牢房中,就林丹汗一个蒙古人人,除了这位大汗,蒙古帝国最后一任皇帝外,这里再无他人。 对于朱由检来说,整个漠南蒙古,足够他上心的,也就林丹汗一人,其他的都不够资格让他惦记。 此刻林丹汗身上穿着一身洁净的囚衣,整个人除了神情有些颓丧外都还好,没有遭受殴打,也没有遭受侮辱,脸上除了战争时留下的瘀伤外,再无其他伤痕。 “林丹巴图尔?”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朱由检轻轻唤出了他的名字。 “谁?”林丹汗猛然惊醒,站起来,四顾了下后,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年轻男子。 这个男人很年轻,下巴上甚至都有着还未退干净的绒毛,青涩的还未刮过的胡须,让他恍然间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他可是用一把干净的钢刀,自己第一次将胡须挂掉,然后立誓要统一蒙古。 可如今...... 他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黝黑的手,手还是那双手,只是处境却截然不同了。 “你是谁!”不过,林丹巴图尔已经不是当初草原上那个呼图克图汗了,他谨慎的问了一句,想要确定来人的身份。 自从他扔掉手中的武器后就知道,自己想活下去,想珍惜自己这最后拥有的东西,仅仅此而已。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下跪?”巩永固闪出来大声道。 “陛下?”林丹巴图尔一愣,然后恍然过来在,这就是率兵将他击败的明国皇帝? 真年轻啊! 毫不犹豫的,林丹汗跪了下来,大声喊道,“草原罪民林丹巴图尔参见陛下!” 他跪下的速度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和惊讶,就连朱由检也眼皮子跳了跳,他还以为,林丹汗会现实一番蒙古大汗的风骨,来个宁死不屈之类的,没想到跪下的这么干脆利落。 “果然,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家伙,林丹汗如此,黄太吉更是如此。” 看着跪倒在地,头死死贴着地板的林丹汗,朱由检泛起一丝微笑:“不愧是蒙古大汗,果然好心性!” 这句话让林丹汗浑身一颤,他连忙道,“陛下谬赞,罪名纵然是蒙古大汗,不也败在了陛下手上,可见陛下才更高一筹。” “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也不用再朕面前装,,草原人都是狼的性子,朕比你狠,比你强,你就得跪在朕面前,你心里怎么想朕不关心,朕只关心你怎么做。”朱由检冷笑道。 林丹汗跪倒在地,这会没有说什么。 朱由检也不管,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朕甚为倾慕天可汗,颉利可汗曾经和天可汗有一段佳话,朕想和你也来一段。若你不知道这段佳话,就去问别人。知道后,你若是愿意成全朕的话,朕也不会亏待你,朕有座十王府,曾经是未就藩的藩王所居,介时你也可住那里,朕这里还有不少从草原上带回来的侍女,若是朕满意,也可以上次给你。” 说完,朱由检瞥了眼一言不发的林丹汗,“希望你好好考虑。” 而后,他转身就走,徒留林丹汗跪倒在地,很久都没有起来。 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嘴角上,林丹汗漏出一抹冷笑,什么佳话,无非是颉利可汗成为男舞姬,一有节日,便在天可汗面前献舞罢了! 我也要如此吗? 林丹巴图尔有些怅然若失! 719 我要种草 大明门城楼上! 朱由检端着一杯酒,遥望西四牌楼。 西四牌楼,谓之西市,明代刑名场,也就是杀人处决的地方,大明官吏行刑都在此处,和清朝的‘菜市口’相对应。 今日,就是杨镐和袁崇焕行刑之日,朱由检没有去刑场,只是在这里端着杯酒,默默的等待着。 观刑的人不多,毕竟只是两个人的处斩,哪里有前两年上百号人共同处斩时来的刺激。不过尽管围观的人少,但该有的配置一个不少,锦衣卫,理刑官,刑部主事,监察御史,大兴宛平两县的正官,一个不拉的都来了。 “午时三刻已到,验明正身!” “斩!” 时间到了,行刑开始,刽子手灌了口酒,然后一口气喷在刀上,森寒的鬼头刀上扬,而后飞快下落。 刺啦! 鲜血喷射,两个人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不断翻滚。 此时袁崇焕的意识还没有丧失,翻滚的途中,他还在看着京师的场景,一幕幕,一景景,在他眼前不断的翻滚着。 忽然一个画面映入眼帘,他竟然看到,京师的百姓竟然在争相抢食一个被剐了的人,再仔细看这的面貌,哪怕袁崇焕将死,他也忍不住一惊,这人竟然是他自己。 随后,他看到了更多,城外,是大片大片的女真士兵,将京师围的水泄不通,而百姓们则纷纷大呼,“逆贼袁崇焕,勾结女真,罪该千刀万剐,吃了他的肉,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我竟然会干这种事! 看着这些场景,袁崇焕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底线真的不能破啊!”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浮现在他头颅上,随后,他眼前一黑,意识沉底陷入沉寂当中,再也无法醒来。 轱辘,人头落地,看向天空,那大睁着的眼睛中,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洞彻! 当袁崇焕身死的时候,朱由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眼睛看向西方的天空之中,随后,那杯被他一直端着,已经凉了的酒被他一饮而尽! 咕嘟! 酒液入肠,丝丝寒意扩散,而在寒意之后,则是一抹灼热! 朱由检知道,袁崇焕死了,他在既觉得罪有应得的同时,也有一种怅然若失。 袁崇焕死了,历史也大不相同了,此时此刻的乾圣三年,和历史上的崇祯三年,哪里有一点相似之处? “今后的路,只能靠我自己了!”他孤寂的想着,然后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林丹汗想的怎么样了?” 方正化一愣,却不想皇帝竟然问这个,回过神来后,他连忙回答,“就在昨日,已经搬去十王府了。” “搬去了吗?也好!”朱由检微微一笑,有些孤寂的心活泛了些。 “让福王教他一些常识和礼节,然后让梨园派几个老师去十王府授课,今后但凡有如林丹汗之人,皆照此处理,梨园授课,福王统御,明白了吗?” “老奴明白了!”方正化低头道。 “走吧!”朱由检转身,朝着门楼下走去。 “走?”方正化楞着抬头,“陛下,不等袁崇焕的死讯了吗?” “不等了,袁崇焕已经死了!”朱由检头也不回的答道,然后脚步不慢,飞快的走了下去。 “死了?”方正化看了看四周,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飞奔的跑了下去,以为太急,还在城墙上摔了一跤。 “陛下等等我!”他顾不得浑身的冷痛,飞快的追上了皇帝的御驾。 他离去后,一块秋叶打着旋的飘落下来,落在城墙上。 察哈尔城! 孙传庭和卢象升也坐在城门楼上对饮,城墙外,是一片枯黄杂草,很多都已经没了叶子,草根裸露在外。 忽然,孙传庭伸出手,接住了什么东西。他摊开手,一抹莹白在他手中迅速融化。 “下雪了,察哈尔的第一场雪啊!”孙传庭叹道。 “这里的雪比京师来的要早一些。”卢象升微微一笑,然后将杯中酒喝掉,“所以这里人人都喝酒。” “所有牧民都迁徙到位了吧,牧草都收割了吗?”孙传庭也喝了一杯,然后笑着问道。 “都到位了,基本的地域已经划分了,不管是那些牧民还是头人,都高兴的很,地盘不仅大了,还更好了。”卢象升将一颗油炸花生扔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花生略带点油的清香在他口中绽放。 “别说,这花生还的确不错,适合下酒。”他吃完后赞叹了一句。 孙传庭瞥了眼,也扔了一颗到嘴中,“的确不错。” 嚼完咽下后,他接着说道,“后续管理工作要做好,及时将管理人员派遣下去,哪怕是一个收税的小吏也好,总之,每一个部落中,不论大小,都要有我们的人,千万不能为这些贵族做了嫁衣。” “明白,我会跟进的,西南普名声的事,绝不会在草原上上演!”卢象升认真道,“不过,就是人手有点不够,那些太学生不是今年就要毕业了么,足足一百名,你去要点过来。” “陛下对你印象不错,应该能要不少过来。”卢象升怂恿道。 “你又有什么计划了?”孙传庭瞥了他一眼道,“按照我们的规划,人应该够用的。” “嘿!人什么时候够用啊!”卢象升搓着手道,然而见孙传庭不为所动,依然望着他,他只好道出实情,“你知道的,在来归化城之前,我是在大名府当知府的,那时附近有个皇庄,我去考察过,着实学到不少东西。” “说重点!”孙传庭一颗一颗的夹着花生往嘴里丢。 “我打算种植牧草!”卢象升直接道:“皇庄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选种,他们用选好的种子种植,秋天的产量能比寻常高两成,有时候高三四成也不是问题。” “若是整个蒙古草原也能如此,精选优良的牧草种子,逐一种植,最终牧草产量能提高两成,不,一成,哪怕半成都行,那能多养活多少牛羊啊!” “而且,你看,现在的蒙古草原,沙化严重,就这察哈尔周边都是如此。”说着,卢象升一指城外的很多废墟和光秃秃的山丘:”我问过族中老人,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青山绿水,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寸草不生。” “若在二十年,更多的草场变成了荒漠,这里还会有人居住吗?没了牛羊的蒙古人,还会接受我们的管束吗?”说完,卢象升目光灼灼的看着孙传庭,一瞬都不瞬! 720 卖羊毛 孙传庭停止了夹花生米的动作,默默的思索着。 而卢象升看到他这个动作,却是送了口气,终于唬住了! 见孙传庭还在思考,将一颗又一颗金灿灿的花生米往嘴里送,是的不亦乐乎! “这的确是个问题,也是我们要面对的难题,我们要转变蒙古草原的经济结构!”孙传庭郑重道。 “啥?”卢象升不解的看过来,然咕咚一下,将最后一颗花生米给咽了下去,随后才问道,“啥结构?” “经济结构!”孙传庭没好气道,“那是陛下曾经和我说的,以往不明白,刚才经你那么一点拨,我终于想通了。” “怎么就想通了嗯?”卢象升瞪大了眼睛,我不过是提了句想要把草当做庄稼来种,你就想通了,想通了啥? “是这样的,你看。”孙传庭拿筷子沾了点酒,然后在桌子上画道。 “现在呢,蒙古人的收入来源,主要是靠贩卖牛羊马匹,而牛羊马匹的成长,就跟草有关,草越多越好,牛羊马匹就越多,蒙古人就越富裕。” “是这样吧!”孙传庭说到这,忽然就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今年所有部落征税多少?” “是这样!”卢象升点头人,然后才猛然察觉不对,赶忙的道:“所有部落征收的牛羊,贩卖后总共才三十万两银子。” “这么少?”听到数字后,孙传庭吨水一惊,“那岂不是说,我们还要朝廷拨款?” “不对不对不对,这个数字不对,光是马匹卖给御马监和驿部就不止这个数字吧!” “嘿嘿,那种好事来轮得到你?”卢象升冷笑,“那帮子大兵早就将这些算入战利品了,自己卖了,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都是我们安定后,从哪些牧民头人手中征来的,能有这些就不错了!” “这几年草原征战不断,先是女真,后来是自己内讧,然后我们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好吧!”孙传庭了然,“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至少明年规划的那十座城市是要建立起来的,这是根本。” 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对了,那这次征讨林丹汗呢?整个蒙古大汗最后参与的财富呢?” “还能去哪了,被曹变蛟这混账东西算到了战利品中,蒙古行省没有落到一点好处!”说到这,卢象升几乎咬牙切齿起来。 “靠,这吸血鬼!!!”这次,就连孙传庭都忍不住了! “我听说这里有酒局,就过来了,怎么一来就听人说我是吸血鬼?”一个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曹变蛟身披铁甲,带着一身寒气闯了过来。 一过来,他毫不客气的坐下,然后短期温汤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连干了三杯酒,才哈出酒气,叫道:“痛快,这才是酒啊!” “你们这酒,来的有些蹊跷啊,一点草原的骚味都没有,正宗的梨花白啊!”曹变蛟看着两人道。 他是皇帝最看重的将领之一,陆军中嫡系的嫡系,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人都不是迂腐之辈,刻意拢落下,三人私交很不错,政务上更不错,通力合作下,整个新成立的蒙古行省井井有条。 “你怎么有空跑来找酒喝?”卢象升奇怪的问道,要知道,尽管黄太吉不来攻打察哈尔,但是小股东游骑一直没停,竟然把他们这里当做了汉地,时常过来打草谷。 “第一场雪下了,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过来打草谷了!”曹变蛟回答道,然后他看向孙传庭,叫屈道,“我的总督大人哎,那些钱哪里是俺老曹拿走的啊,都是那群死太监,俺老曹自己都没见到什么呢,就没了。” “好了好了,在我们面前叫两句就行,回到军中千万别叫死太监。”这时候孙传庭反而劝了起来。 “知道的,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要不说俺老曹还是喜欢和你们俩在一起呢,会劝人,那群死太监,成天就知道恶心人。”曹变蛟嚷嚷道。 “对了,总督大人,听说你有发财大计,带着俺老曹行不行?” “什么发财的计划,我们讲的是经济结构,听不懂不要乱说。”卢象升纠正道。 “哦!”曹变蛟果然没了兴趣,自顾自的喝起酒来,这酒可难得一喝,遇到了就多喝点你。 两人也没管这粗汉,继续自己的话题。 “牧草和牛羊,是草原上此时的经济结构,持续了几千年,和农耕一样,很基础,但也很落后,你说的种植牧草,虽然能改善,但见效慢,需要时间长,可以做,但不能指望改善整个蒙古行省。” “有道理,那应该做什么呢!”卢象升是很合适的捧哏,知道什么事问出来,让谈话好愉快的进行下去。 “关内在讲商业,盐业公司成立了,海关成立了,商部也成立了,商税都在讨论怎么征收,我觉得我们也应该从这方面入手,从商业入手,俗话说,无商不富!”孙传庭将自己的观点说出来。 “可是该如何做呢,这草原能玩啥?卖牛羊嘛,这不是我们现在做的?”卢象升不解的问道:“总不可能去卖羊毛吧,那倒是挺多的,一茬茬的剪下来,丢的到处都是,没人要!” “对,就是吗卖羊毛!”孙传庭语不惊人死不休! “啥?”卢象升眨巴着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听说,陛下早在打下归化城的时候,就让将作监研究羊毛织布的技术,而最近,这个技术已经弄出来了。”孙传庭神秘道。 “那又如何,那是内廷的技术,商作监肯定不会放过的,一定会要来用的。”卢象升有些丧气道,他们怎么可能从皇帝口袋中抢来钱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掌握大量的羊毛,谁做都不如我们做来的便利。只要能拿到技术的话!”孙传庭也有些为难,他们具有优势是不错,但关键和内廷的人不熟悉啊。 这就是骤然高升的弊端了,人脉太少。 “我能帮你们拿到这技术!”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吓了两人一条。 他们扭过头,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双亮晶晶,金灿灿的眼神。 “前提是,我要参股!” “好!”两人异口同声道,只要拿到技术,别说参股,送给你都行。 721 时来运转 “老爷回来了!”妻子李氏站在门口,将阎应元迎回了家中。 “你还等着我干什么,最近忙,我回来每个准,你自己先去睡就是。”阎应元不满的看了妻子一眼。 “没事的,老爷才是辛苦,我只是等等,没什么的!”李氏毫不在乎的说道,然后伺候阎应元洗漱。 大冬天的,在外面奔波劳碌了许久,回来用热水洗漱一番着实舒服不少。 “以前吧,你只是个小吏,虽然也忙,但还能准时回家,现在倒好,官是升上去了,只是这忙起来,比以前还狠。”李氏忙碌着说道。 她是阎应元的发妻,是一个老秀才的女儿,当初为了去娶回来,阎应元可花了不少心思,也正是这种经历,哪怕现在阎应元发达了,但妻子说话也依然如此,没有什么变化,阎应元也挺喜欢和妻子聊的,这往往能给他不少启发和建议。 “怎么了,你这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阎应元笑着道,当上正七品的县令后,他也加强内了学习,一些古诗词也是能随口而来的。 “老爷这是长进了,唐诗都用上了!”妻子李氏瞧了他一眼,好笑道,“以前我叫老爷多读书,老爷可是说这些东西没用,情愿学些算学等杂学的。” “咳咳!”阎应元咳嗽一声,但还是正色道,“我现在还是觉得这些没什么用,只是迎来送往的,不说这些,显得太没文化了,况且,若不是我算学好,入了巡抚大人的法眼,这县令恐怕也伦不到我的。” 因为推崇算学,他被归入了西学派,反正理学心学这玩意学起来太难了,还不如学学不怎么难的西学,多少能排上用场。 “我父亲大人可是对此有些不满呢!”李氏又瞧了他一样,正是因为这个名声的传播出去,让她那老学究的父亲很不满。 “你没有不满就行了。”阎应元笑呵呵道,“我那老泰山,还是有些迂腐啊。” 常州府的改制,以及之后的一系列变动,让这个昔日的小吏,眼界和见识大大不同,他的整个人生层次,得到了提高,唯一没变的,还是那颗坚守原则的心。 “哦,怎么说?”李氏父亲虽然是个老学究,但在其熏陶下,她学到了父亲的学问,却没学到其迂腐,反而因为读书,眼界皆为开阔,不同寻常女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阎应元很多事情都喜欢和妻子商量。 “县城里开了家书院,你知道吧!”阎应元笑着问道,以前他都自愧不如妻子,现在经过历练,总算是赶上来了。 “知道,听说这家书院很特别,开办之人乃是宗室,而且教授的课程和普通是私塾大不相同,甚至女子都可以入学!”说道女子都可以入学的时候,李氏语气有些异样。 “是啊,真是一座特别的书院。”阎应元也感慨道。 上百书院,虽然平均下来基本一府一个,但其实分布起来,并不是按照平均的布置下去,江南文盛之地多,而西北苦寒之地少。其中常州府,就有两个,一个在府治的武进,一个则是在江阴。 朱由检这么分布,也是为了瓦解传统儒教势力,将西学传播下去,以西学的新颖冲击儒教之陈旧,以达到万象更新的目的。 不然光是靠着儒教自己发展,鬼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文化复兴。 “你只知道这学院里的老师都是宗室之人,但却不知道,一开始的筹办,并不是宗室经手的,而是太学生,太学由一百个太学生,整个大明就有一百座这样的书院,将这些书院建立,并维持运转,是他们的试炼。”阎应元将一些内幕道出来。 “一百座!”李氏有些咂舌,她有些无法想象这个声势。 太学生之名,纵然是李氏也有所耳闻,在入籍科举被罢免的时候,毕业后能直接当官的太学生就非常的耀眼了,其声威之煊赫,哪怕李氏一介妇人也听说过。 “是啊,足足一百座。”阎应元也有些震撼这个大手笔,上百座书院,一夜之间拔地而起,这是何等的气魄。 “你可知道,在咱们这江阴的书院,是哪个太学生负责吗?” “老爷又在卖关子了,我一介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李氏好笑道。 “嘿嘿,这人你可能也有所听闻,他名陈贞慧,其父乃陈于廷!他乃陈于廷之四子!”阎应元道。 “宜兴陈家?”李氏恍然道。 “没错,就是他们家。”阎应元羡慕道,这才是真正的官宦世家啊! “老爷不比气馁,老爷如今不也踏入正途了吗?只要走下去,相信我们阎家不比他陈家差!”李氏笑着给丈夫打气。 “嗯,借夫人吉言啊!”阎应元握住了妻子的手。 温存了一会,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事情还未说完,正事要紧。 “我以为被归入西学派,因此和陈贞慧教好,时常和其交流,且因为地处江阴的缘故,我为江阴正官,他陈贞慧也有借重之意,因此我俩关系不错,今日,我从陈贞慧处得了一消息,介时,来常州府核查的,很可能是其父陈于廷!”阎应元悄声道。 “陈于廷!”李氏一惊,“这......不需要避讳吗?” “这有什么避讳的,他陈于廷又不是太学祭酒,也不是来查太学生试炼,只是核查常州府之行政,和陈贞慧没什么关系,如何需要避讳?”阎应元好笑道。 “是我着急了。”说着,李氏没好气的白了眼丈夫,“都是老爷说和陈贞慧关系好,我一时不查,代入进去。” “好好好,是为夫错。”阎应元告饶一声,然后又道,“不过,这次对我来说,可是一次大好的机会。” “是啊,圣皇保佑,老爷近些年来可这是时来运转,不仅步入正途,而且还官运亨通,以老爷和陈贞慧的关系,这次大计,想要出彩不难,介时以巡抚大人对老爷之青睐,老爷真是一片坦途啊!”说着,李氏也不免兴奋起来。 “是啊!前途光明啊!”说着,阎应元也一脸幸福的将李氏抱紧,“说起来,这些都是在我娶了贤妻之后,贤妻可真是为夫的福星啊!就是咱们还少了些什么!” 阎应元一脸坏笑的将李氏抱进屋子中。而此时,李氏早就说不出话来,将头埋在阎应元怀中,一脸羞红。 722 回返 五阁老出京,审查天下,朝廷大计。 是乾圣三年最轰动,也最吸引人瞩目的事情,其中,内阁首辅徐光启,负责河北、山东以及中央各部的审查,而钱龙锡则复杂西边之地,包括河南、陕西、山西,王在晋负责江南之地,包括江苏、浙江,安徽。 朱燮元负责南方,湖广、江西、富家,广东。而熊文灿则负责西南之地,包括四川、贵州、云南、广西等 五个队伍,都极其惹人注目,所到之处,百官辟易,万民欢腾。 每个阁老都带了不少人,有的是部里的,有的泽水都察院的,还有的则是大理寺的,反正都是抽调人手组织巡查队伍,也正因此,整个京师的官员为止一空。 三个月内,要审查全国,的确很困难,但若是配上海船输送,以及大量的人手,还是有可能的,只是辛劳在所难免。 “三个月的时间,还是有些短啊!”熊文灿站在成都的大街上,有些感慨道。 “是啊,的确如此,下一次大计的话,最好能提前,有个半年时间就差不多足够了,如今一半的时间都在路途上。”周延儒也说道。 他这次也跟着来了蜀中,为的就是考察下这里的商业氛围和环境,当初他出海之时,可是有很多货物都是从这里抽调的,其种类和数量,令他惊讶。 “是啊,不过这样一来,起码也得五年一次,三年的话就太频繁了,太过折腾。”熊文灿也是点头,他同意盘查天下的大计,但觉得三年时间有些短暂。 不过今年刚刚将官制铺开,同时也开始士绅一体纳粮,这时候搞,也情有可原。毕竟有些成果,自己不来看看,是不知道如何的。 也只有这次的成果巩固了,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是啊,尤其是蜀中,这边,很多地方我们都没去,太远了,路也太难走了,就算有半年的时间,也不一定能够将所有地方都去一遍。”周延儒感慨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道路的艰涩,让这里的经济很落后,民风也非常彪悍,但是在天府之国以及长江沿岸,却是沃野千里,商业氛围非常浓厚,周延儒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商号公司,都是上次一起出海的,如今已经提前开始在这边备货了。 不过,西南这边,也有很多隐患,其中土司是其一,安南国是其二,尤其是安南国,不过来不知道,一过来吓一跳,在趁着大明西南边陲**,奢安之乱持续难以平定的时候,小小的安南国竟然侵吞了如此多边疆之地。 而当地的官员为了免于责罚,更是将这些情况给隐瞒下来,中央根本不知道西南边陲是如此之情况。 若不是熊文灿亲至,这个情况还要隐瞒许久。 当然,他到了就不一样了,发现这边的情况后,他立刻就让刑部的人将这些混账东西给捉拿了。 为此,年仅十三岁的黔国公,征南将军沐天波,还亲自登门道谢。 “周商部这边都忙完了吧?”熊文灿问道,他派出去的人基本都回来了,如今年关将至,就算没完成也顾不得了,大家都要赶着回去过年。 “忙完了!”周延儒连忙点头,这次的行程他还是比较满意的,看了下蜀中的商业环境,也对四川这边的商曹做了一番布置和叮嘱,有了这边的货源,来年的行动好做多了,关税到时候肯定大涨! “如此,那明日便启程回京吧,出来也许久了,怕是皇帝有些不耐了!”熊文灿笑呵呵道,他是知道今上的,看起来时刻都想着偷懒,但若真的让他长时间闲着,他恐怕也是满腹牢骚和担忧。 偌大的大明,此刻依然隐患重重,还需要他们几人维持和调理。 “听阁老的。”周延儒点头。 翌日,巡查西南的阁老熊文灿开始顺江而下,离开了四川,而与此同时,钱龙锡、王在晋、朱燮元都纷纷启程,朝着京师而去。 至于徐光启,则早就巡视完两省,在京中恭候大驾。 辽东,沈阳,也就是大清国都城,盛京。 此刻,距离沈阳十里处,却是人头攒动,一片肃穆。 在这片人群的前头,正是新晋册封的和硕礼亲王代善,他带着一众文臣武将,在此等候,恭迎天聪汗,大清国皇帝回归。 很快,马蹄声响起,一串长长的队伍跑了过来,在队伍后面,是一辆辆大车,被人押送着,跟着一起行走。 “奴才恭迎陛下!”代善见到前头之人,立刻跪倒在地,带着群臣山呼道。 “奴才恭迎陛下!”在座之人不是满八旗就是汉八旗,都是旗人,自称奴才一点错误都没。 就连祖大寿和吴襄也是如此,跟着一起当奴才。 “呵呵,混到头来,真是越发的不如了,如今从堂堂大明总兵,成了别人的奴才!”吴襄在心中悲苦的想着,尽管他知道奴才是亲近的称呼,但不知为何,心头总是酸涩不已。 “都起来吧。”黄太吉翻身下马,回了下马鞭道。 “是。”很快众人都起来。 黄太吉上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下众人,发现没人少后,才漏出一个笑容来,冲代善问道,“盛京安然无恙吧!” “安然无恙,大明国虽有兵马试探,但却并未大举出动,八旗留守,他们估计也不敢贸然攻之。”代善笑道。 “大善!”黄太吉笑道,然后看向范文程,“汉八旗组建的如何?” “已经组建完毕,所有亲近我大清的汉民皆都编入了八旗,统一管理,土地也都纳入他们名下,那些不肯恭顺之民,都被贬为奴隶,归汉八旗管辖,平时汉八旗负责土地耕种,战时出征。”范文程将工作一一道来。 “不错。”黄太吉也很满意,辽东汉民还有几十万,显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成为旗人,而范文程的策略就是分化拉拢,拉拢那些亲近的,给与他们土地和地位,然后让这些人去管理剩下的汉民。 “都回去吧,外面风大,有话回去说吧。”黄太吉大致了解了下后,比较满意,于是便示意众人返城。 随后,王公大臣去往皇宫崇政殿,八旗军队解甲归家,战利品则归入公库,等待分配。 723 不变 皇宫,崇政殿内。 黄太吉高居其上,而几个亲王以及郡王在下面,之后是一些列的文武大臣,都是满汉八旗的官员。 这些官员,都轮流报告着事情,黄天记则认真倾听着。大致的概括他是知道的,但是详细情况如何,却还是要听取报告后才知晓。 “月前,昭显世子在汉城登基,接受了大明的册封,成为新一任的朝鲜国王,并宣布和大明签署新的藩属国条约。”范文程低着头道。 “这么说,好不容易打下的朝鲜就背大清而去,重归了大明的怀抱?”黄太吉用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 “是的。”范文程偷眼瞧了下后,又立刻低头。 哆哆哆! 空气最怕突然安静...... 一时间,大殿内没有任何声音,就连说话的都没有,只有黄太吉敲桌子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起。 “丢了就丢了吧,有大明在册,想要彻底征服朝鲜,是不可能的!”黄太吉最终说道,他的开口,让崇政殿内重新恢复活力。 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尽管这件事早已发生,但没定性的情况下,谁都不敢忽略。 “陛下,朝鲜虽然丢失,但其土地就在那里,我等依然可以前去劫掠,如此一来,于我等并无损失。”多尔衮战出来说道。 “你怕是忘了大明的水师吧,!”黄太吉淡淡道。 “鸭绿江广阔,大明水师无法封锁所有航道,且上游地带湍急,水师无法抵达,正是我等渡河最佳之场所,劫掠物资也可从此过,只是偶有损失罢了,但总比任何粮食都无法获得强。”多尔衮就解释道。 这回他的建议支持的人就多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想,有总比没有强。 “倒也是正理!”黄太吉也同意他的说法,只是依然道:“不过依然无法弥补国内粮食稀缺。” “聊胜于无!”范文程也只能这么说。 接下来是一些周边军事的变动,其中着重点是在东江镇,满桂的身影,出现在了盖州,这让大清上下都非常警惕。 “满桂在盖州!”黄太吉闭上了眼睛,开始揉着额头,糟糕的局势,让他头颅隐隐作痛,只觉得太阳穴都在跳动。 如今整个辽南都在东江镇的控制之下,袁可立这个混蛋因为兵力不盛的原因,只能做些小动作,一直偷偷的从辽东解救汉民回去。 这无伤大雅,也动摇不了女真的根基,但满桂出现在这个地方却大不相同了,东江镇的威胁,那是越来越大了。 只要满桂在盖州一天,一把锋利的匕首就随时顶在女真的后腰上,随时准备刺入,为此,最精锐的满八旗要被牵制大半。 “诸位可有良策?”黄太吉睁开眼睛问道。 满桂步兵师的存在,让他坐立不安,从地图来看,盖州距离沈阳,远比赫图阿拉更近,之前东江镇骚扰那边,是实力不足导致,但现在兵强马壮下,恐怕对沈阳也虎视眈眈了。 “陛下,奴才以为,满桂之部,不必过分担忧,平常处之即可。”范文程再度走出来宽慰道。 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些去,其他人也许军事上很有才能,但却没这种见识和眼光。 “哦,如何说?”黄太吉立刻问道,范文程这么一说,让他心中一动,忧愁都散去了不少。 “根据奴才的情报,满桂所部,不过是一万五千人,虽有大炮,攻城野战犀利,但行动不便,且辽东广阔,沈阳至盖州,皆是坦途,满桂若出,必无法隐瞒,皆是尽起大军,围剿之,满桂必败。” 满八旗可不是林丹汗手中那些弱鸡部队,它可是当前亚洲最强的冷兵器军队,其军事素质之高,让人惊叹,满八旗尽出,可拼凑八万部队,八万加上三四万年汉八旗,足矣踏平满桂的一师。 “因此,微臣断定,满桂在盖州,多是牵制之用。”范文程最后总结道。 “有道理!”黄太吉抚掌大赞道。这下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不用担心在睡梦中就被人给打上老巢了。 这样的结果其实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被牵制了一些部队而已,不过有了汉八旗的补充,并不算什么。 甚至若是加上蒙古八旗的话,大清国兵力之盛,更胜从前,从这次征讨阿鲁科尔沁就能看的出来。 有着满八旗督战,无论是蒙古八旗还是汉八旗都作战勇猛,可圈可点。 “这次征讨阿鲁科尔沁,收获颇丰。”心情大好的黄太吉也开始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牛羊马匹若干,过冬物资若干,女人若干,都是女真贵族喜欢的东西,当下众人就瓜分起来,看的一些没有参与的人羡慕不已。 不过,女真终究不是蒙古人,不可能吃牛羊肉就行了,他们还需要粮食、需要盐巴,需要很多物资,而这些都是蒙古和辽东不产的。 因此,牛羊马匹等对他们来说,很多都是多余的,需要换取成其他生活物资。 “爱卿可有办法?”黄太吉的目光最终又落到范文程这个足智多谋的谋士身上。 只是,范文程也苦啊,如今大明对女真进行经济封锁,一粒米都不许流入辽东,怎么可能还有渠道和交易粮食啊。 “可以效仿辽镇,和东江镇偷偷贸易吗?”见范文程都觉得难办,黄太吉不免皱眉问道。 “很难,东江镇是新立,而毛文龙已死,其系武将虽在,但多不掌权,无法拉拢。”范文程最终摇了摇头。 东江镇可和辽镇不同,很难进行腐蚀。 “朝鲜呢?”忽然,黄太吉再次问道。 “朝鲜?”范文程眼前一亮,这个方向很不错啊,他思索了下,道,“陛下果然英武,和朝鲜交换牛羊当可行。” 大明皇帝能控制住东江镇,但觉不可能控制住朝鲜不和女真交易,就算下旨申斥,也鞭长莫及,很难采取有效行动。 “此事交给奴才,定为陛下开通交易的渠道。”说完这句话,范文程忽然坏笑道,“等到交易后,朝鲜富庶了,我等又可前去劫掠一波,将财富都给抢回来。” “哈哈哈,还是范先生会做生意。”这个建议,逗得黄太吉哈哈大笑,让他欢喜不已。 隐患既去,他自然开怀不已。 724 听取报告 大明,紫禁城,乾清门。 朱由检这能在听取五位内阁大学士,以及各部尚书的报告。当然,参会的肯定不止是这些人,各部的侍郎,主事,员外郎等等几乎都参加了,包括都察院以及大理寺的法官等等,可以说得上是一次大朝议了。 这次,内阁、九部,都察院,大理寺,几乎倾巢而出,走访天下,对各自系统中的机构进行审查核准。 “截止乾圣三年12月底,整个大明境内,已经做到了所有县一级官府,都具备了地方都察院,每个都察院,最少都有三明御史,整个大明,共有四千九百七十八名御史,皆有功名,整个都察院,共有人员一万三千四百零五名。”曹思城颇为自豪道。 从乾圣元年皇帝发怒,将御史发落,成立地方都察院一来,短短三年内,整个都察院系统人数已经翻了好几番,从当初的几百名发展到几千名,足足十倍的扩张,而且还保持着较为强悍的纠察督导能力,着实不容易。 其中,曹思城功不可没,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今上登基后,道现在为止,牢牢不动,稳坐都察院一把手的位置。 “其中,纠察官员违规行为三万四千八百多起,清查贪官污吏一千七百一十四名。”说完人数后,曹思城又开始说起功绩来,当然,这些主要是省一级都察院的功劳,剩下的两级,也就是在今年成立的,暂时没有什么成绩。 就连公诉人的职责,也是今年划分的,在大理寺没有跟进的时候,也实行的不多,只是有类似的机构,等到司法权从县衙府衙剥离后,就立刻进行跟进。 “本次核查,共查获本系统内三百四十八名违法御史,目前已经全部逮捕,等候处理。” 都察院自然不是什么白莲花的地方,有好自然有坏,只是时间段,坏的比较少而已。 “都是哪些类型?”朱由检问道。 “主要是徇私舞弊,以及和地方官勾结,非法获利!”曹思城翻了翻手中的文书道。 都察院监察的地方很多,有了利益,自然有人去腐蚀堕落,这两个罪名,前一个是为了获取政治利益,后一个则是经济利益,这是目前最主要的官场违法行为,不仅仅局限于都察院。 “下一个。”朱由检点了点头,没有评价,而是准备听取大理寺的报告。 “呼!”大理寺卿陈扬美站了出来,他有些紧张,这样的大场面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 相比较于都察院,大理寺就要逊色的多,在今年,大理寺才刚刚获得提格,最高长官晋级为正二品,获得司法审判权。 而直到内阁推行官制大变革时期,大理寺才借助这股东风,也开始实行地方大理寺的成立,只是这时间,就比都察院慢了足足两年,差距也是极大的。 到目前为止,大理寺也就是在各个省一级成立了地方大理寺,更多的府和县都没有。就连省一级,也成立的非常勉强。 有内阁地方官这庞然大物,有都察院这个先行者,大理寺根本抢不到多少人才,市面上的秀才举人等等,几乎都被他们网罗一空。 当然,还有很多人看不上只能去担任七品以下的基层官员,但这些人也看不上大理寺啊,他们几乎都是冲着明年的太学试去的。 在他们眼中,太学试就是取代了科举的官道正途。 好在,今年的秀才试中,皇帝许诺了很多名额编制,大理寺抢到了一部分,就等着府试结束后,去各地抢人。 “大理寺还需要努力,朕希望在乾圣五年的时候,看到全国各地的县城上,有着足够的法官在审理案件。”朱由检没有责怪,反而满脸嘉许道。 “微臣定不负圣意!”陈扬美一脸的坚毅,如今,他可是将建设大理寺当成了自己的毕生事业。 大理寺完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的内阁和九部。 内阁这边,就不死所有人都上了,而是有徐光启汇总。 “目前,正三品巡抚,共有十七人,正五品知府共有.....”徐光启开始就全国的官府组织,进行汇报。 明朝一般有两京十三省的称谓,总共十五个行政区划,两京就是南北直隶,不过朱由检将之取消,北直隶分为河北行省和京兆府,都是正三品,南直隶划分为了安徽和江苏两省。 加上原来十三个行省,那就是十七个正三品高官。 “因人员不足的缘故,各衙门佐贰官都未配备齐全,一级仅有两人,其下九部对应衙门,基本建设完毕,主事者皆有,紧佐贰有所欠缺。”花了点时间,将官府衙门的组织结构大致讲了下后,徐光启开始总结这次巡查好坏之处。 好的方面自然是士绅一体纳粮制度的实行,结伴上田亩清查完毕,新的田税已经核准,已经开始按照摊丁入亩后的税额征收,不过个,各省速度有些差异,慢的地方才开始征收,而快的地方已经征收完毕,比如河北省。 好的地方大致相同,而坏的地方则各有特色,西南之地是土司之患和交趾的边患,西北之地则是天灾和粮食减产,尽管朱由检已经迁徙了上百万人,但也只是减轻了民众的消耗,对生产方面毫无裨益。 江南倒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宗族势力强大,私刑严重,至于偷税漏税这些,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地方,也是田税收的最缓慢的,抗税行动时有发生。 至于最南方的广东福建一块,田地产出不多,经商盛行,而且走私非常严重,这个走私不仅仅包括海上走私,还包括盐业走私,广东是有盐场的,在长芦盐场、台湾盐场的官盐相继入侵江南之地,大肆盛行的时候,那边却依然牢牢守住了自己的地盘,靠的就是走私盐。 至于盗采矿藏,私自铸币,打家劫舍,更是多不胜数,土地不行,当地百姓想尽了办法谋求生路。 至于山东河北河南等地,却是邪教盛行,尤其是山东,白莲教在这里遍地都是,哪怕天启年间起义过,被绞杀了一波,却依然禁之不绝! “这大明,真是满身病痛啊!”听完徐光启的讲述后,朱由检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看起来大明处处烽烟呢,可是他在内阁中枢,却没感觉到这些啊? 725 乾圣三年完 朱由检没问,但是眼神却透露出了这种疑问。 “陛下,很多事情地方官府是不会上报的,都给瞒了下来,当然,也不是有意欺瞒你,而是这些事情地方就能解决,并不需要上报,而有些,则是沉疴旧疾,或者慢性的褥疮,官府都视而不见,陛下也就不知道了。”徐光启笑呵呵的说道,他和皇帝略微悲观的情绪不同,他很乐观。 大明的这些毛病一直都存在,虽然看起来不好,但至少,大明的财政开始好转了,田税作为正税,今年的收入非常可观。 只要有了钱,又有了足够深入细化的官府,他相信,很多东西都是能慢慢好转的。 “也是!”朱由检释然,哪怕在后世发达的现代社会,问题也是层出不穷,不代表人们不能过上好日子。 “还是要发展生产力!”他暗自想到。 可是这生产力该怎么发展,他一时也迷茫起来。 而这是,徐光启退了下去,各部尚书开始才陈述。内阁大佬都是站在全局观上泛泛而谈,各有见底,却并不深入,但尚书们却不一样,他们只关注自己这一块,范围小了,但却足够深入。 当先站出来的是阮大铖,这位因为巧合而上位的尚书,此刻长久在位,也有了些威仪。在九部中,吏部居于首位,尤其是现在,上计和大计考核,主要就是吏部在做,更是两其他部门胆寒,其威势甚至比都察院还要浓重。 阮大铖一上来,也没谈什么,就是谈这次大计的情况,各地方的政绩考核如何,官府构架的完善程度,精干程度,乃至施政程度。 这些方面虽然粗糙,但已经能反应出一个地方官治理的水平,也正是这种考核的施行,逼迫着地方官从被动式的管理,到主动式的管理进行转变。 无疑,这是十分痛苦的,也是十分艰难的,但却必须去办。 阮大铖之后则是金部,之后是户部,每个部门的尚书都开始讲述自己行走看来的东西。不得不说,这种汇报还是很有意义的,朱由检甚至从其中得到了不少的启发,也了解到,大明各地的侧重点和优点。 整场报告会持续了大概整整一天的时间,就连午饭,所有人都是草草吃了些,继续听取报告。 “呼,终于结束了。”当最后一名官员完成了自己的报告后,朱由检松了口气,底下的官员也是如此,纷纷长出一口气。 而后,这些官员相互看了看,却是失笑起来。 今上真是,不开会则已,一上朝就是一整天,真是要人命! “咳咳!”朱由检咳嗽一声,他也累了,赶快总结完,然后去休息。 “肃静!”方正化立刻尖声高喝起来。随后,所有官员立刻收敛笑容,再晚点,巡查御史就要记录名字了。 如今这些朝议表现,可都是和部门考核挂钩的,而最终的考核成绩可是关系到很多东西的,财政拨款,荣誉,提拔等等,都有关系。 “看来京师的官员抓的还比较紧。”这个表现,朱由检很满意,“明年,朕的工作主要就是抓吏治了。” 他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想法后,便立刻进行总结语,明年干什么明年在说,现在先将这该死的朝议结束再说。 “好了,朕知道大家都很累,朕也不行多说,但好歹要讲两句。”朱由检脸色也慢慢严肃起来,“今日说了很多,大家也听了很多,也都从中知道,大明弊病丛生,这些不是一日两日能好的,但也不能放任自流,必须要治理,一项一项的来。” “马上就要过年了,朕也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但是年后,将会进行一场总结表彰大会,表彰的,就是这次考核的成绩,介时会有各种荣誉办法,虽然只是虚名,但是也有实际的益处。” “表彰大会后,则是朝议,商议明年一年行事之政策,所谓预则立不预则废,朝廷做事也当有章法,不能临时来应急。明年,内阁、都察院、大理寺,九部,包括下属分管独立运转的机构,也都要做出各自的施政方针来。” “都明白了吗?”朱由检缓缓扫了眼下面的官员,他的这番话,让不少人都骚动起来。 又来了! 大部分官员心中都闪过这么一句话,这种施政方针草拟,和去年的财政预算如出一辙,都是要做到一步看三步,但这却恰恰是官员们不擅长的东西。 “退朝!” 朱由检却是没管官员什么反应,反正这些制度,他都会推行下去的,决不能让这些官员成了混吃等死之辈, “总算是结束了!”朱由检走出来,看向天空,天色有些阴沉,天边只是一抹鱼肚白,并无阳光,空中甚至还飘着丝丝的雪花,给人带来阵阵的寒意。 纷纷扰扰的一年过去了,总算这一年没有白费,借着藩王们的牺牲,改革的大序幕终于拉开了,尽管有很多磕绊之处,但只要实行运转下去就好。 各级官府的壮大和触角的延伸,以及财政的好转,都成为了明年施政的基础,有了足够做事的人,各种安排下去的事情才不会流于表面,如此才能真正深入的改变大明一些陋习和弊病。 “明年会更好!”朱由检带着微笑,慢慢的走入乾清宫。 “陛下,陛下,你终于回来了!”他刚踏入宫门,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却见皇后和袁妃一脸兴奋的跑过来,飞快的行礼后,便凑了过来。 “爱妃什么事这么兴奋啊!”朱由检宠溺的捏了捏田秀英的鼻子。 “陛下,臣妾是来给陛下汇报的。”田秀英笑嘻嘻道。 “汇报?汇报什么?”朱由检脸色顿时一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梨园啊,陛下,你是不知道,梨园今年可是赚了不少钱的,几十万两呢!”田秀英一副我很了不起,快来夸奖我的样子说道。 “嚯,赚了这么多啊,是除掉开销后的吗?”朱由检略带惊讶的问道,要知道,几十万亮,哪怕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都很多了。 “那是当然,这是纯收入呢!是臣妾辛苦努力赚来的!”田秀英一脸骄傲道。 “英儿真能干!”朱由检笑哈哈道,然后,看着还一脸稚气的皇后,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英儿!” “嗯?” “年后,朕打算将宫内交给你打理!” “???” 726 返乡途中 乾圣四年,也就是西历1631年。 这一年的春节,如期而至,当然,对于西历年来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是对于大明来说,这一年才刚刚开始。 在大年初一那一天,朝廷举办了同样隆重的庆典,和去年不同的是,这次的庆典是纯粹的庆典,没有任何意外和变化。 虽然这才是正常的,但总是让一些喜欢大变动的官员有些意犹未尽,新年开始了,陛下怎么不放一些大的炮仗出来呢。 当然,今年的庆典也有津津乐道的地方,在庆典的当天,足足有十多个外国使节派人参加了庆祝活动,对大明皇帝送上诚挚的祝福,以及新春贺礼。 这是真正的贺礼和朝贡,纯粹的赠送,不需要还贡。 这些国家中,有的大明官员很熟悉,朝鲜不用说了,今年肯定是会来的,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三国虽然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来了正常。真正让人意外的,还是日本。 去年被骂走后,今年竟然还来了,而且带来的礼物还非常贵重。 至于剩下的国家,都是些南洋小国,很多朱由检名字都没听过,不过有外邦使节朝贡,礼部尚书孟绍虞还是非常兴奋的,自己亲自为这些国家撰写了朝贡文书。 若不是皇帝不允许,他还真想发点东西给他们呢! 当然,在所有人都在欢庆的时候,有一伙人,他们却艰难跋涉在路途上,走在返乡的道路上。 “后生啊,这大过年的,你咋才回来啊,昨晚的团圆饭都给错过了!”以为老丈赶着牛车,载着个年轻人慢悠悠的赶着道路。 说实话,这牛车的速度真的很慢,也就比走路快点,若不是自己行李较多,李岩还真不愿意费这个钱雇车呢。 大年初一的,谁愿意背井离乡的,从家中离开,送人到外县去?就周围老丈,也是李岩足足费了五个大钱,才请来的,而且时间只有一天,每天人家就要往回赶。 好在他上车的地方距离老家唐村不远,一天的时间足够了。 “嗨,老丈,这不是被事情给耽搁了吗?”李岩叹气道,“若不是因为公务便利,搭乘了一段路程的车,我还回不来呢。” “后生仔,你是当兵吃粮的吧?”老丈看了眼李岩,然后在他腰间的雁翎刀晃了眼。 “老丈看出来了,是因为这口刀吗?”李岩拍了拍腰间的雁翎刀笑道,“那老丈胆子可真大!” “嘿,老头子我可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听出来的,今日你下车时,老头子就听到了你们告辞时的话语,本来老头子是不想接的,但对你感兴趣,加上家中又缺钱急用,就接了。”老丈嘿嘿笑道,笑声中透露出一股子乡土气息的狡黠来。 “哦,对我感兴趣,老丈你可是想要打听什么?莫非是武院的事?”李岩好奇的问道,他昨日也没说甚,只是透露了自己是武院生的身份而已。 “武院什么的,老头子我也不懂,只是看你肯定是个当军官的,还去了朝鲜,想必见多识广,老头子想要请教一二,当然,你出的钱也够诱人才是主要原因。”老丈笑的牙都漏了出来。 都是沁阳府,只是出个县,没有出府,几十公里而已,五两银子的车马费,非常丰厚了。 “老丈这年节的时候送我回家,有神想问的,尽管问。”李岩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着爽利老丈也颇有好感。 “那老头子就张口了!”老丈嘿嘿搓了搓手,一向豪爽的他,此刻竟然也红了下脸,有些扭捏的问道。 “是这样的,老头子听说府城设了一所学校,居所校长还是皇帝的亲戚,老头子想着,要不要将家里的孙子送去学习,只是束脩有些贵,比请私塾先生都贵,故而有些犹豫。”老丈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给的车钱,就是为了应付束脩的。” “你是说沁阳太学书院啊!”李岩恍然道,这一百所书院,因为创建人都是太学生,因此又有个名字,叫做太学书院,一百所都是这样,最多只是在前面加个地名以示区别。 “是咧是咧,就是这个名字。”老丈欣喜叫道。 “老丈你怎么想着让孙子去那里上学啊,那可是很远的。”李岩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头子只是听说,去那里上学,将来是能去太学读书的。那些太学生就相当于进士,毕业了就能当官!”老丈有些不好意思的想到,想必是觉得自己将读书和当官画了等号,有些羞愧。 李岩有些沉默了,他没想到,隔壁太学的这项试炼活动,竟然产生了这么大的影响,是该说祭酒杨鹤厉害,待得学生出色呢,还是该说明人对当官的重视程度。 如今科举断绝,在看不到重开的希望时,太学绝对是唯一的正途。当然,取得秀才功名,却县城应募,拨一个出身也不错,只是这个希望太渺茫了,积年老吏都省了上去,新来的想要等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去。 而且同时还要和很多禀生以及举人老爷竞争,这种杂流沉沦的绝望,让很多人都不敢去尝试,于是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太学试上。 但凡有点想法的,在乾圣四年,肯定会去参加今年的太学试。这种情况下,太学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以至于河南内陆一个小县城的老头子都听说了。 “老丈有眼光啊,实话跟你说,我当初也是去参加太学试的,可惜因为不是举人出身,所以不让,最后只能考了隔壁的武院,成了军官。”李岩颇为遗憾的说道。 “后生仔,这有啥遗憾的,你可是圣皇的禁军,这前途大大滴,要不是我孙子是四代单传,老头子我早就让其去应募征兵了。”老头子大声道。 “老丈你倒是豁达。”李岩笑道。 尽管陆军士兵待遇非常好,但民间这种好男不当兵的思想,一时半会也转变不过来。 “就冲你这句话,在下就好生给你说道说道,这太学书院的门道。”李岩兴起,开始指点江山起来。 在军中都是一群粗汉,哪怕认得字了也是如此,没人和他谈天说地,当真是憋坏了他,现在有个听众,他如何忍得住。 这不,话匣子一打开,停都停不住。 727 多了师弟 李岩好歹都是读书人,尽管就读于武院,但是对于隔壁的太学,也有着不小的好奇心,在武院读书的时候,就经常去太学闲逛,找牛金星交流,就算出了海,到了朝鲜,也时常会写书信回来。 通过牛金星,他了解到了太学的很多东西,甚至一些隐秘的消息。牛金星这一批太学生,是今上继位后,第一次对官场新鲜血液的补充,因此不论是内阁还是皇上,都非常重视。 内阁五位大佬都给他们上过课,就连皇帝也时常会过来讲讲。如此多的大人物,言谈之间,少不了有消息泄露出来。 其中,关于这些遍布四方的太学书院,他还真知道不少。 “老丈啊,我跟你说,这太学书院啊,关系可大着呢!”李岩哈哈笑道,他也不隐瞒这些消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都是政策性的,他其实用不到,家里人也用不到,自己知道只是个稀奇,还不如帮助下其他人。 “哦,里面有什么门道?”赶车的老丈顿时耳朵都竖起来,仔细倾听者,若不是自己不会写字,他恐怕这时候都要掏出纸笔记录下来。 “老丈,你知道吧,今年的秀才试,变化很大,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都是大家一起考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不仅题目不同,而且还是分开考试,考试前,都要填报想要考的部门,考过去后,直接前往该部门报道。”李岩大致讲了下。 “这怎么了?”老丈有些迷茫的问道,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说道的。 “算了,我直接告诉你吧。”李岩有些无奈,老丈不知道秀才试的转变意义,说这些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这次秀才试中的考题,有些就是太学书院课本上的知识,而我在京师的时候听说,到了乾圣七年,会恢复科举,但是想要参加科举,必须具有秀才功名,而想要参加秀才试,获得秀才功名,必须是从太学书院毕业的。”李岩将这几个关系给捋了捋。 “也就说,进了太学书院才能成为秀才?”老丈想了想后,试探道。 “对的。”李岩点头。 “这不就是和以前的私塾一样吗,上了私塾学了东西才能去考秀才。”老丈恍然道。 “话是这么说,但也有些不同,私塾是私人开班的,但这太学书院却是朝廷开办的,所以说,我不知道老丈为何要将孙子送去太学书院,但若是能去的话,越早越好,太学书院啊,以后会普及开来的。”李岩淡淡道。 这些其实是皇帝在某个课程上对太学生们讲的,这些消息并没有保密,随着太学生的离开,扩散到了地方。 这其实是朱由检故意的,为后续科举的转变做铺垫,而这中间的时间,就是给他们去学习,去准备的。 因此,牛金星才会和李岩说这些,而李岩也不太重视,随意告诉一个路上遇到的老丈。 “这样啊!”老丈若有所思,似乎下了某种决定。 接下来的时间,这老丈倒也健谈,和李岩聊着各种事情,时不时的问一些事情,李岩也不吝啬,看在对方大过年的时间上,还将自己送回家,也就随意指点一二。 时间过得很快,天快擦黑的时候,唐家村遥遥在望。最终,车子在一座几进深的宅在前停下来。 “是这吧,秀才公。”老丈跳下车,恭敬道。 “就是这了。”李岩下车,随后两人合力将行李搬下来。 “老丈不如就在这歇歇脚吧,天已经黑了,赶夜路不太安全。”李岩邀请道。 “不了不了,老头子行脚四方,自有相熟之人,就不叨扰秀才公了。一路上多谢秀才公指点,老丈无以为报,只能为秀才公祈福。”道谢了一番后,老丈就赶着牛车离开。 “有趣!”李岩微微一笑,这老丈也不简单啊,说话风趣,见闻广博,可不是寻常赶车的老汉该有的东西。 不过人家有什么经历他没兴趣探究,如今已经到家了,他的心情颇为急切。尽管年三十已过,但大年初一团聚也不错。 砰砰砰!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后,这座老宅顿时陷入了喧嚣当中,家中最小的儿子忽然回来,让李春茂非常的惊讶和高兴。 “四儿,你怎么回来了?”等一切安顿好后,李春茂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自从李岩上了京师之后,通信就不怎么畅通,武院不比太学,没那么多的自由和空余时间,书信又断,因此说不了什么事,家里人也就是知道,他没入太学,而是进了一个叫做武院的地方。 “是啊,小四,你不是说去什么武院读书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大哥也有些狐疑道。 武院名声不显,并不如太学那般声名显赫,身在河内县这个偏僻的地方,李家众人都不知道这武院是干什么的。 “父亲,大哥,孩儿这就和你们说道说道。”李岩笑着道,这一年的经历如此多,他非常想和家里人分享一二。 这一说他就停不下来,将自己偶然误入武院,到后面跟着去朝鲜,参加对女真的战斗,全都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小弟,这么说,你去当兵了?”李老大一脸惊讶的道。 “不是当兵,是军官!”李岩纠正道,然后拿出了自己的身份牌,上面清晰的刻着他的名字和职务以及军衔。 在离开前,他就已经获得了分配,只是还未去报道而已。 “小四这进入的武院,不简单!”李春茂捋着胡须道,到底是经历丰富的长辈,他只是一听,就察觉到了这武院的不凡之处。 “的确不简单,能让今上前去授课的学院,我只听说过太学。”李家老二也道。 “是啊,在职的军官晋升也来这里培训,这样的机构怎能等闲视之。”李家老三道。 “年后,你们三个都上京,去考这武院试!”李春茂突然决定道,这个消息很突兀,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大人,为何如此?”李岩惊道。他是真的惊讶了,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做出在和没有给决定。 “所谓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如今你们都有一声不错的武艺,此时正当其时。为父观今上乃不世之明君,跟着前途光明”李春茂解释了下。 “好吧!”三兄弟无奈道,老爷子脾气倔,他说了就是什么,根本无法反对。 “这......”李岩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回家,明年就要多三个师弟了? 728 内务府 “真是累死朕了!”朱由检伸着大大的懒腰,躺在椅子上,享受着侍女温柔的按摩。 若是仔细看去,当能发现,这个给朱由检按摩的侍女和娜木钟她们有很大的不同,五官细腻精致了很多,各自较小,体态也呈现一种柔顺服从的性子。 这正是日本国王进献的礼物之一,日本来的年轻女子。 柔顺服从什么的不说,这个时代女子大部分都这样,但这一手按摩技术,还别说,朱由检真的爱上了,经常让其过来享受一二。 “陛下累,臣妾更累。”田秀英也是有气无力道,皇帝大宴群臣,她也要跟着接待那些诰命,一天下来,着实不轻松。 “累,这还算好的,等过了年,你会更累的。”朱由检瞥了眼田秀英,一脸的坏笑起来。 “哼,不就是管理皇宫吗?臣妾不会怕的!”田秀英一脸的坚毅道。 皇后身为正宫,本就参与到皇宫的管理当中,不过更多的是对后宫的管理,其他地方例如外廷,皇城等,权力基本都是掌握在各监手中,受到皇帝的管辖。 不过,如今随着几个大监对外事务的增多,宫内的事务就显得可有可无了,尤其是随着太监数量的减少,各监管理都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大量读过书,有文化的太监都到其他几个机构去了,多少对宫内管理出现影响。 既然这样,朱由检干脆将各大太监都抽出来,并入到其他需要人员的机构,而维持皇宫内部的运转,全都交给皇后去弄,各种管理人员全部启用女官。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在后世当真不是一句空话,但然,限于时代原因,大明无法发挥这股力量,但是至少自己地盘的皇宫要将这力量给发挥出来。 至于大唐前车之鉴,他压根就不担心,以前是门阀政治,现在是文官政治,政治土壤都不一样,是无法诞生武则天以及上官婉儿、韦皇后等强悍女政治家的。 如今皇宫内,银作局升级为了将作监,并入了很多机构,司礼监虽然失去了东厂,但依然能够参与政治,为内廷之首,毫无疑问,御马监、农作监、商作监各管一块,都十分庞大。 而剩下的,像是和安全有关的,如御膳房以及和政治有关的,如尚宝监、仪仗队等等,朱由检全部并入司礼监,剩下的怎归拢到一个部门,成立内务府。 内务府纯粹就是服务性部门,负责对皇宫内的维护和管理,例如后妃宫女的月例,洒扫,穿衣,住宿等等一些列的问题。 合并后的内务府当然是一个大机构,虽然范围不大,但权力也不小,只是事情有些繁琐,需要较长的时间上手才能做好。 “陛下,这....全交给臣妾,臣妾......办不到啊!”田秀英听完皇帝的讲述后,顿时猛地一哆嗦,脸色为难起来。 “怕什么,不是还有袁妃和你一起吗?”朱由检没好气道,自己这老婆可是有些胆小啊,当初让她管理梨园的时候,也是这样。 想到梨园,他忽然眼睛一亮,道,“你若是害怕管理不好,可以从梨园中抽调些人手过来啊,那边擅长管理的人很多吧。” 的确很多,梨园机构庞大,目前足足拥有三千多名各色歌姬和舞姬,而其他男性表演者也不在少数,这么多人,若是没有优秀的管理人才,是不可能一年赚了几十万两银子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田秀英眼前一亮,她立刻想到了柳自华。 内务府能管理的事务,其实都是些琐碎的杂事,真正涉及到机密的,统统归入了司礼监,反正司礼监最近业务有些涣散,借此充实一二。 “除了梨园外,英儿你还可以放出风声,想要招募女官,想必那些大臣中有的是女儿想要入宫的。这些人都识字,用起来十分方便!”朱由检又支了个新招。 “的确哎!”田秀英似乎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满脸的惊喜。 官宦子女入宫当女官,早已有之,只是不太常见罢了。只要将女官也当做官员一员,设立考试制度,过了后才能入宫成为女官,协助皇后管理内务府。 “怎么样?这些有信心了吧?”朱由检笑着道。 “当然,陛下能将诺大的天下都管理好,臣妾又怎么会惧怕一个小小的后宫呢!”田秀英一脸的兴奋道,那熠熠生辉的眼神,当真是耀眼夺目。 看着兴奋的田秀英,朱由检忽然想到了曾经在小说中看到的一句话,说古代后宫经常勾心斗角,是因为女人都没有事情做,只能将心思都花在了这些事情上,一匹蜀锦,一碗鸡汤,都要斗一斗。 对此,朱由检不敢完全苟同,但也觉得有些道理,如今眼前这一幕,其实就是最好的写照,当有事情做的时候,田秀英整个人都不同了,充满了活力。 “看来,以后后宫扩大的话,也可以照此办理,让这些女人参与到管理中去,就可以省点事了。”朱由检暗自想到,不斗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减缓其频率。 乾圣四年的春节一过,还未到元宵的时候,内廷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原本的八监四司十二局等二十四个内廷衙门,除了保留农作监、商作监、将作监、司礼监、御马监外,其他的全部裁撤,和朝议行政有关的,尽皆归属司礼监管辖,而其他的洒扫、维护、整理等等杂事,却统统交给了新成立的内务府管辖。 而管理内务府的,则是皇后田秀英。 这次的改动其实是一种机构整合,更多的还是人事上的调整,只要人事整合顺利了,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能弄好。 当然,朱由检并没有将所有太监都抽掉走,一些年纪大的,经验丰富的他都留了下来,就是协助皇后掌控内后宫的,尽快的将内务府运作起来。 内廷的调整尽,管只是人事上的,但调整的多了,消息也慢慢传了出去。各人反应不一,有的不关己事,懒得讨论,有的疯狂痛骂,说一介帝王,生活操之于以一女人手中,还有的则赞同,说这才是有为皇帝的作为。 729 西学大师 729西学大师 春节时间很快就过去,内廷忙碌一片,忙着进行内务府和司礼监的交割划分,但整个外廷,却是一直处在放假当中,这段时间,官府不办公。 京师城南,教堂。 作为整个京师唯一一座教堂,每逢礼拜,这里人都很多,都是来做礼拜的人,当然,这个时候有人在讲经,传播上帝福音。 只是,今天的讲经人有些奇特,竟然是大明帝国首辅徐光启! “好了,诸位,今天的讲经到此结束。”讲台上,徐光启施了一礼,然后就下来了。 来这里做礼拜的,大多都是些年老体弱之人,他们并不认识徐光启,但却感觉到,今日的讲经人实力很雄厚。 “老师对西学的研究越来越深入了。”台子下,孙元化冲着徐光启笑着道。 “呵,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好好过年吗?”徐光启十分意外的看着从观众席上起立的孙元化。 “今日礼拜,连老师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呢!”孙元化笑着道。 尽管是冲着西方的逻辑学去的,但身为一个基督教徒,做礼拜这种基本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那也难得,能在这里碰到。”徐光启笑着说道,他同样是从家中出来,在这里进行祷告。 “坐坐吧?”徐光启邀请道。 “正有此意。”孙元化答应下来,而后,汤若望就为他们准备了一个键茶室,开始喝茶谈天,而他自己也在旁边陪同。 “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徐光启押了口茶后,问道。 “忙着研究机械呢!”孙元化无奈道,“陛下最近的奇思妙想比较多,都需要我来研究。” 铁质机床、枪炮铸造技术、玻璃、蒸汽机人,这些都需要他带头研究。 “这么说,户部尚书的位置你是不想要了?”看着侃侃而谈的的学生,徐光启忽然这么问道。 “额......”孙元化一愣,随即想起之前和老师商量的事情,扶他登上户部尚书的位置。 “户部侍郎的职位足够了,既可以管辖着武功三卫,又没有太多事情,学生很满意!”迟疑了下后,孙元化还是这么回答。 “你倒是很放得开!”徐光启微微一笑,既然孙元化没有这个心思,他也不会强求。 随后,这个话题跳了过去,师徒两个开始了畅聊,聊聊各自在西学上的钻研,相互交流一番。 “对了,黄道周和刘宗周年后会上京,直奔翰林院而来。”说着,徐光启忽然讲出了这么一句。 “黄道周和刘宗周?他们来翰林院干什么?”孙元化微微惊讶道,“尤其是这黄道周,说是要回完善学说,现在竟然再度楚梦。 “不仅仅是他么,道教和佛教都各自有人前来。”徐光启迅速吐出几个人名来,皆为佛道两教高僧大德。 “道教、佛教?”孙元化彻底迷茫了,怎么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人来京师呢? 而且,这些人来京师时奔着翰林院而去的,这又是为何呢? “自然是为了未来!”看着徒弟不解的眼神,徐光启解释了一句,“今年,陛下欲启动翰林院,进行经典编篡,尤其是各地太学书院的课本,也将由翰林院解决,因此才会吸引这么多人前来。” “编篡课本?”孙元化再次呢喃着一个词,他忽然发现,自己缩在内廷,埋首实验室后,似乎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见徒弟还是不懂,徐光启干脆将太学,太学书院等东西都介绍了一边。 “一百座书院,真是大手笔啊!”孙元化赞叹了一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徐光启问道,“这太学书院收多大的学生,何时能够毕业?” “学制是六年的,学生年龄则是从六岁道到十岁之间。”徐光启淡淡解释了下。 “那这些学生学完六年之后,又将何去何从?”孙元化问出了个关键的问题。 “何去何从?”徐光启一愣,他还真的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将作监麾下有一所学校,若是可以,那些最早学完的,可以入学校继续学习,待成年后,可以入将作监工作,如何?”孙元化笑眯眯的问答。 他最近也是缺人缺的厉害,虽然也成立了学校培养,老师傅也在不停的带人,但依然完全不够用。毕竟他那的学生都是工匠之子,没有学习的分为,学习时并不是重视理论,学的很慢。 之前孙元化毫无办法,现在却发现了一条新的道路,可以从外界招募进来,一批新鲜血液,可以冲抵将作监内固有的氛围。 看着有些得意的孙元化,徐光启不由有些头痛,这真的是自己的学生吗?政治上迟钝也就罢了,怎么这种事情上也迟钝了呢! “课本的编篡,可不简单,涉及了很多,尤其是和未来主流学说的地位有关。”徐光启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下,孙元化似乎听出来了什么,再次低下头想着,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道,“只是学术道统之争,老师可不能落在了后面。” 他终于想通了,如今老师被列为西学派的领军人物,此次陆王心学和程朱理学的鼓吹者前来京师,徐光启也不能落后。 “还不算傻!”徐光启笑骂了一句,“介时记得来翰林院为老师摇旗呐喊!” 到时候思想碰撞之下,肯定无法和气下来,辩论中争吵是必然的,徐光启年纪大了,可来不得这些,只能弟子代替。 “知道了,老师,到时候我将宋应星也带去,他在我的影响下,也成了西学派的。”孙元化欢快的说道,说完,他忽然楞了下,然后缓缓扭头,将视线定格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汤若望身上。 “老师,你说,作为西学派,将这些传教士请到翰林院,如何?” 这可真是一个优秀的想法! 让传教士去解释西学派的思想! 然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尤其是在西学派没有大将人才的情况下,这些传教士绝对堪比镇宗之宝的存在,还有谁比他们更加了解所谓西学的所思所想呢! “咕咚!”饶是徐光启一把年纪了,也被这主意给弄得一惊!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天才般的想法!”徐光启缓缓道。 “老师,你同意了?”孙元化试探的问道。 “同意了,就这么办!”回答他的是斩钉截铁的几个字。 731 入翰林 黄道周不明白,刘宗周也没有继续解释的心情,两人继续走着,很快穿过了热闹的无法行走的棋盘街,走到了皇宫的前面。 而大明门前的广场,此刻也是灯火辉煌,无数花灯和猜灯谜的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再看看城头,果不其然,两人看到了站立在城头,算是与民同乐的乾圣帝。 乾圣帝正言笑晏晏的看着百姓,城头周边也都是灯火通明,各种巨型花灯悬挂其上,看起来甚是威武。 “走吧,去求见皇帝!”刘宗周说完,迈步便走。 “皇帝能见咱们?”黄道周嘀咕道,换做是他,在游玩的时候被人打扰,他是绝对不会见的。不过想归这么想,但是他速度不慢,飞快的跟上了刘宗周的脚步。 城头,朱由检看着京师震撼的花灯景观,特别的自豪,这个时代,全球所有国家,也只有大明才能做到如此盛景。 “怎么样,诸位,大明之景色,当为天下之独步!”他颇有些自夸道。 “天堂也不过如此!”汤若望赞叹道。 “我走遍世界,只有大明如此宏大,震撼人心!”博汎际也是一脸的赞叹。 大明的文明和庞大,哪怕这些传教士走遍无数地方,也找不到可以和其相媲美的,就算是他们的发源地也是如此。 “我华夏泱泱五千年文明,其传承之古老,礼仪之深邃,世所罕见,诸位可要好好体会一二。”朱由检笑着道。 他的身后,那些传教士都是如此点头,然后带着震撼和惊讶的表情,不停的观看着,不少人直接掏出纸笔就记录起来。 今天徐光启带着一大帮子传教士来求见,说要一同夜游,朱由检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这一幕。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的惊叹和炫耀活动,没什么好留意的。不过,当有人前来求见的时候,他才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绍兴刘宗周,漳州黄道周求见!”朱由检听着这两个名字,表情有些异样起来。 前段时间和他的马甲在报纸上辩驳的不就有这两人吗?他们俩露面虽然少,但作为领军人物,却早就被朱由检给记住了。 “什么时候,这两个人混在了一起?”他十分诧异。而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接见他们两个。 徐光启带着一大棒子传教士过来,这两人又结伴同游,在这个时候求见,定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很快,刘宗周和黄道周被放了上来。 “参见陛下!”两人齐齐行礼。 “尔等为何而来?”朱由检干脆的问道。 “为护道而来!”黄道周抢先答道。 “为道统而来!”刘宗周落后了一步道。 很显然,两人间的意见都没有统一,各执一词。不过刘宗周两人显然也不在意这些,没有丝毫所动。 “护道,道统?”朱由检奇怪的望向他们,不明白这两个字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正是如此。”刘宗周站起身道,“如今大明之地,外来之人众多,不仅行走四方,而且通传消息,散播经义,致使不少人盲从之,不顾先贤之经典,造成天下动荡。” 听到这,再看看身后的传教士,朱由检怎么会不明白,对方这是冲着什么来的。 “朕非要歪曲弃置先贤之经典,只是有些事情,到了现在已经不得不变了。”朱由检沉声道。他不希望看到什么辩论的事情,因此希望自己用言语堵住对方。 然而很显然,他的策略失败了,对方根本不管他的言辞,只是看向他身后那些传教士,淡淡道:“陛下勿忧,我等不是前来讲解经典,辩论正确与否的,我等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来。” 说完,刘宗周一指外面大千世界,万万百姓。 “为了百姓?”朱由检很不解。 “是的,天下百姓,当不听一家之言,其百姓之课本,多有谬误之处,当不得教书育人之责。”刘宗周竟然拿出了一本课本,正是太学书院中的语文课本。 “这又是哪一出?”朱由检非常的迷惑。 “此乃理学之言,非心学之言,因此,在下恳请入翰林院重新编订课本,以导人向善,规范课本。”刘宗周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在下亦是如此!”黄道周也紧紧的跟上来,尽管他的学说皇帝不喜,但不得不跟着一起说。 “绕来绕去,你们是想进入翰林院?”朱由检大松一口气,原来最终目的是这样,却搞出了这么一大出来。 想到这,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身后,徐光启和那些西洋传教士的地方,“你们也是如此?” “没错,陛下,这些传教士都是博学之才,其所具之西学,能补益王化,臣举荐他们入翰林院。”徐光启微笑着道。 翰林院已空,如今陛下征召天下之才入翰林,不管是打着什么目的,至少先占据了一席之地再说,介时无论是为皇帝讲课,还是干些编书的事,都能占据先机。 “你们今晚所来,就是为了入翰林院?”朱由检来回看着两放人马的脸庞,不停的思索着。 今晚的事情着实有些奇怪,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是如此!”徐光启笑道。 “的确如此!”刘宗周也回答道。 “好吧,朕准了。”朱由检着实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入翰林。 徐光启带着西洋传教士过来,想要和朕混个脸熟,然后推荐入翰林院倒是很合理,但是后面两个人,单枪匹马过来,说了一大通玄虚的话,最终就是为了入翰林? 不管是皇帝不解,走在回去的路上,黄道周也是满脸的不解。 “今晚什么都不做,就是在陛下面前漏了个脸而已?”他追问道。他本以为,今晚如此神秘莫测的跑过去,肯定会有什么大动作呢,结果就是输了两句话,然后就恳请皇帝将他们填入翰林院? 太跌份了! “不然呢?驳倒他们有什么好处?”刘宗周瞥了眼黄道周,难怪他会和皇帝在报纸上掐起来,就这副脾气,不打起来才怪。 做学问的人,带这么重的杀气干什么! “有什么好处?当然......”说到这,黄道周忽然说不下去了,当然什么?什么都没有。 就算驳倒了这些传教士,说他们散播的东西是宗教,于治国无益,于大明无益,那又如何,皇帝看重的是他们身上具备的算学高超能力,是很多奇怪的知识,而偏偏这些知识,是他们俩不擅长的。 皇帝要取的就是这些他们不擅长的知识,而不是和他们有重叠的,哲学人文世界观等。 “我明白了!”黄道周恍然,他们和传教士其实并无冲突,传教士入翰林,针对的也是其他课程,而不是语文。 “只是,为何要弄这么一出?”他接着问道,就在刚才,他也以为刘宗周是要和对方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了,甚至准备好了一些用词,只是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就谈到了入翰林的事。 “自然是怕皇帝不准许!”刘宗周笑道,他这招叫做先声夺人,一旦给对方形成了一个较高的印象,当后来降低标准线时,对方就会很容易答应。 “原来如此,那为何又是选这个时间段呢?”黄道周将自己新中所有的疑问都问了出来,这一路上,他憋了太久了。 “当然是为了和这些传教士凑在一起,西洋人可入翰林院,我等经学大家自然也是可以的。天下百姓是我等根基,若光让传教士入翰林,当消息传出去后,岂不是让百姓觉得我等不如传教士,到时候传教士的教义便会广泛传播,但是当我等共同出现在皇帝面前,一同恳求时,情势自然就变了。” “我明白了!”黄道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刘宗周这是要借势,借着传教士入翰林的大势,带着黄道周和他自己,也能如翰林院。 “只是,有必要这么复杂吗?”他不解道。 “有必要吗?”刘宗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等海内闻名,皆是学问大家,入翰林岂不是理所应当。”黄道周说道。 刘宗周真的有些无语了,你和皇帝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你信不信就你去恳请陛下入翰林,陛下能拿着大扫把把你扫地出门。 看着对方的眼神,黄道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由老脸一红,暗骂自己,连这一茬你都没想到。 “走吧,入了翰林只是第一步,之后想干事情,还要去争取,陛下不需要我们讲课,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修订课本,这点可要把握好。”说着,刘宗周瞥了眼对方,“你可不能乱来,在课本里大谈特谈程朱理学。” “陛下不喜,一旦你干了,绝对会被扫地出门,我们当徐徐图之,基础启蒙教育的肯定不要动,等之后学的更深入了再说,介时才是你我发挥之地。”刘宗周缓缓道。 “明白了。”黄道周撇了撇嘴,不就是先蛰伏,等以后深入学习时,在编篡符合自己观点的课本吗? 我懂! 732 乾圣四年的开年会 元宵节晚上的事,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朱由检也没有放在心上,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管他们抱着什么目的而来,至少填充了翰林院,让朕有人可用。 对于一些算计,朱由检看的并不是很明白,他也不担心,既然一时看不明白,那就慢慢看就是了。 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大明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一些争斗要起就起吧,斗一斗也好,也能让这一滩死水活泛些。 内廷还在进行着交接,像是门禁、宫廷值守、仪仗、印玺等,都归入了司礼监,而大量的太监,也从宫内走向了宫外,进入各监工作,至于皇宫内,则是成了各大女官的天下。 当然,太监并不是都调走了,内务府还有些,负责处理各种事务,而在太监抽调走的时候,又一次的宫女释放开始了,大批的宫女走出深宫,回到民间。 宫内人数再一次减少。紫禁城虽大,但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着,更多的人手,反而需要更多的维护成本,很多事情,其实女人都能做好,并不需要太监的存在。 当借着皇后的手,不断整顿内务府,清理机构时,被朝野上下期待已久的总结表彰新春大朝会开始了。 这场大会,在年轻朱由检就布置了下去,直到过万年之后,现在才开始召开。 元月二十一日,天还未亮,陆陆续续的马车就朝着大明门而去,等到快靠近时才停下来,让里面的官员下来后,才掉头赶了回去。 在皇室的带领下,如今马车已经成为了一种流行时尚,达官贵人如今出行用的都是马车,不再有轿子这一事物。 甚至当初因为有官员坐轿子了,直接被参了一本,然后被贬到云南去当土司官了,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官员敢坐轿子了。 这次大朝会的地点是在乾清门,因此当三通鼓响后,官员们便在司礼监太监的引领下,朝着乾清门而去。 在路过皇极门的时候,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抬头,然后看向了正中央那扇被封笔起来的大门。 这里就是内阁所在地,无数仁人志士梦寐以求的地方。 乾清门和皇极门一样,都是巨大的门洞封闭一边后形成的,不过,这次参加朝会的人,只是中枢五品官职以上,以前很多虚职、五军都督府的武将、勋贵等,全都没有上朝资格,因此倒也站的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廊内响起,声振屋瓦,令人侧目。 “免礼平身!”朱由检晃了晃脑袋上的冕疏,沉声道。 “谢陛下!”在御史的引导下,官员们都站立起来,然后恭敬站好,就是等待这次大朝会的开始。 “朝会,开始!”方正化高喝一声,一阵音乐之后,超会开始。 既然是总结大会,肯定是从总结开始的,先总结,后表彰。 在前面的就是都察院和大理寺,不过这两个部门没什么好说的,真正的问题在年前已经谈过了,此刻更多的则是进行表彰。 都察院选出了十名十佳御史,而大理寺选出了三名优秀大法官。而这种荣誉的表彰是朱由检提出来,并实行的。 和后世无关痛痒的荣誉表彰不同,大明的荣誉表彰充满了功利性,按照规定,这些获得荣誉的人,明年官运绝对亨通,遇缺则补,不必考虑什么。 两个独立司法机构的情况很容易就说完,因此当陈扬美下去,徐光启走上前来的时候,就连朱由检也忍不住打起精神来,仔细倾听。 “在乾圣三年中,内阁取得了较为辉煌的成果。”徐光启侃侃而谈。 所谓总结,不过是总结去年的工作而已,到了徐光启口中,就是各种数据来呈现。 比如修了水泥马路一千多公里,铁路建设一千公里,驿站系统流转起来,并成立到了运输部门,邮政系统,等等,这些都是功绩。 而在这些数字当中,最引起轰动的,则是收入水平。这是所有官员都关心的,虽然到目前为止,朝廷都给人发了薪俸,没有半点拖欠,想来应该有不少进账,只是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乾圣三年,攻击收入一千四百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一出,哗然之声顿起,无数官员都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肃静!”官员的骚动,顿时引起了御史的注意,让他们立刻开始维持秩序。 好在,接下来徐光启公布了收入来源,也让御史的工作更轻松一些。 “其中,关税收入两百万两,田税收入八百万四十万两,盐业收入一百七十万两,商税一百九十万两。” 这组数据听得让人咂舌不已,什么时候朝廷能有这么多收入了,尤其是田税的收入,简直是翻了翻啊! 徐光启倒是不为外物所动,慢慢说着大致的情况,打仗赢了多少,开办了多少学校,组织了多少学生等等,这些都细化到了各个部门级别。 而正是这些细务,让很多人第一次了解到,大明竟然如此复杂。 总结之后,则是表彰,内阁这次共有优秀官员十个以及表率官员三个。 里面很多官员的名字朱由检没听不,在场大大臣也没怎么听过,但有一个名字,朱由检就非常的熟悉。 阎应元!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混了个优秀官员来当。”朱由检嘴角漏出一抹笑意,哪怕抗清三公不会出现了,但人杰就是人杰,很快就凸显出来,成为天下楷模。 表彰也很快结束,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日头高照,时间已经来到了晌午。朱由检也干脆,直接让人上御膳,所有官员都在乾清门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 而等到下午朝议开始时,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开始认真倾听起来,和上午总结性的会议不同,下午的则是确立一年的计划,掌握了这个计划,谁就掌握了先机。 照例,第一个上来的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曹思城。 他捧着自己厚厚的计划书,站立在原地,然后开始陈述自己明年的打算。这是朝议,施政方针要经过讨论才能奏效。 733 监察和执法 “乾圣元年,十三道御史下放地方,乾圣二年,地方都察院建设完毕,开始发挥作用,弹劾贪官污吏上百名,乾圣三年,地方都察院延伸至县一级,开始署理地方诉讼,监察官员,考成运转。”曹思城先是回顾了下都察院的这几年的发展历程,然后才进入正题。 “乾圣四年,都察院将强化风纪纠察能力,同时完善诉讼程序,完成各大诉讼法......”曹思城洋洋洒洒一下子上千言就蹦了出来。 而其核心,则是完善两个字。 目前都察院的摊子已经铺开了,从中央到地方的机构都已经建立,接下来就是完善内部机构,以及对人员的培训和加强。 都察院的工作目前基本就是三大块,一是监察,二是弹劾,三则是公诉,监察就是对官府衙门运转的核查,防止有渎职、殆政的现象,其主要就表现为考成法。 弹劾就是对贪官污吏的查处,而主要方式就是向当地的正官反应情况,进行处理,公诉就是司法程序中年的一个环节,主要来源于对藩王的审理程序,是对添加的审核和起诉。主要表现就是诉讼法。 “陛下,监察有考成法,公诉有诉讼法,然则弹劾,我等并无有效办法,去年虽然查处了一大批贪官污吏,但都是都察院之御史收集证据,查清案情后,才于当地正官处弹劾,费时费力不说,还有危险,且有官官相护之嫌疑。” “去年发起弹劾上千例,最终只有一百多起成功,更甚至有弹劾的御史被截杀的事情拿给你。因此,臣恳请赋予都察院执法权,当事实俱在时,可逮捕不法官员!”曹思城最后铿锵有力,正气凌然道。 然而他的话刚说完,整个乾清门的官员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哗然以及不可思议的看着曹思城。 你妈的,要权就要权,还这么正义干嘛,而且,这种权利都敢要,你也不怕撑死自己吗?一个小小的正二品官,竟然想要有对天下官员执法的权力,谁给你的勇气? “陛下,微臣反对!都察院本就有公诉之权,若有执法权,则大权操之于一手,容易做大。”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刑部尚书薛贞,他也是从天启朝遗留下来的老人,如今在局势越发的蓬勃时,也不愿意沉默,这刺激第一个站出来为了自己的权力争斗起来。 “微臣附议!”吏部尚书阮大铖也站出来声援,吏部一向都是管理官员,考核官员的,这是他的地盘,今年阮大铖还打算发点声音,制定个官员守则什么的,哪想到自己还没动作,就有人来抢地盘了。 随着两个大佬的反对,陆续又有其他人站出来反对,如今都察院和内阁完全是两个系统,你想插手到内阁中,还得问我们答不答应。 有了锦衣卫和东厂,也有吏部管理,头上的婆婆已经够多了,这些人可不想再多个婆婆。 “你们!”曹思城脸色铁青的看着这些人,你们不就是仗着人多吗?我这里也有! 在他眼神示意下,很快,他身后一大票的御史占了出来,从二品的右都御史,副都御使,佥都御史,等等,全都声援起来,就连各科给事中也是如此。 “尔等意欲阻拦司法公正,监察工作,是否心中有鬼?” “乾圣三年一千多起弹劾,至今只有一百多起成功,皆是尔等之人在作祟!” “官府缺失监管,有失公允!” 一来一回的骂战立刻开始了,这个时候才有点恢复了以前早朝的样子。不过目前这种辩论可比以前激烈多了。 皇帝若无大事不上早朝,此次大朝议,定下的就是乾圣四年的工作基调,一旦确定下来,今年的工作就此展开,因此这个朝议非常重要,没有一个人会放松。 以前像是用几个早朝来完成布局的政治行动,今后将很少存在。 看着下面争吵的人,朱由检有些头痛,按理来说,曹思城的想法不算错,在后世也有一个反贪局的机构,就是侦察机构,有侦查权,当发现贪污腐败行为时,是可以立案的,类似公安,只是针对的是官员。 然而在现在来说,所有官员几乎都发对这个机构的设立,有弹劾已经够恶心了,被弹劾的人都要接受询问以及辩解和举证,麻烦不说,还有损清誉,绝对不能在多个针对官员的侦察机构了,到时候就不是解释,而是直接进去了。 争论了一段时间后,风向就一边倒了,毕竟内阁是第一大部门,人数众多,可不是都察院所能匹敌的。 看着落入下风的手下,曹思城冷笑一声,也没去管,而是站出来,再度启禀道:“陛下,天下州府衙门部堂,皆有监察御史督查,唯独一处,都察院无法触及,难以接触。” 此话一出,顿时还在激烈争论的官员霎时间就安静下来,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曹思城,几乎以为他疯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就连朱由检,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曹思城,好家伙,你是想用执法权引出这个吧?毕竟执法权没有先例,不给也就不给了,但是监督弹劾权却是有点,然而有地方没有触及到,显然是都察院不够完善。 “因此,臣请效仿司礼监例,派遣御史,旁听内阁会议!”曹思城长长躬身道。 内阁处理政务的主要方式就是会议商量,阁老间的会议,阁老和部门间的会议,几个阁老和部门间的会议,最大的自然是五阁老和九部共同开会。 这些会议当中,凡是涉及到部堂的,都有科道给事中参与,倒也无妨,但唯独内阁之间的会议,包括皇帝参加的过程,却是没有御史参与的。 完全是皇帝或者司礼监掌印和内阁几个阁老相互商议一二,就确定下来。 “有点意思!”看着弯着腰不起来的曹思城,朱由检莫名露出点笑意来。 对于权力结构来说,三角就结构是最稳固的,双强争锋不如三足鼎立,他之前还担心若是司礼监和内阁勾结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解决了。 不过,目前内阁和司礼监用的都很顺手,自己也有精力和时间参与到政务当中,倒是没必要这么快引入第三者。 “兹事体大,无法一时决断,此事暂且搁置!”最终,朱由检做出了拖的决定,等以后有必要的时候在来实行这个政策。 “臣遵旨!”似乎早有料到皇帝这个说辞,曹思城直起身来,然后退回到自己的队列中,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朱由检没去管他,而是用眼神示意陈扬美,该你了! 734 立法之争 呼,真他么刺激!陈扬美长出了一口气。 看着曹思城和内阁众人交锋,他激动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那个人就是自己。面对内阁,都察院和大理寺都是弱势存在,自然同气连枝,陈扬美和自然的代入到了都察院这一方。 倒是作为被针对对象的五个阁老,却是老神在在,根本不在意内阁被针对了,再怎么针对,内阁也拥有着最大的权力。 等看到皇帝示意他的时候,陈扬美深吸一开口气,拿着自己的计划书站了出来。 都察院常规施政计划同意了,要权的行为遭到拒绝,看起来败的挺惨,希望自己不是这样。 “乾圣三年,大理寺开始审理藩王霍乱地方案件......”照例的,陈扬美也开始回归了一番过往。 只是大理寺的过往实在太短了,没什么好回顾的,短短几句话就交代完毕,在审理完藩王案件后,大理寺的分支机构开始推向地方,不过因为时间短,缺人缺钱,只成立了省一级的大理寺,其他的还没有。 聊聊几个省一级的机构,面对大明庞大的地域和人口,完全就不够用。因此,接下来的计划,就是培训法官,增加人手,以及扩大机构。按照陈扬美的规划,今年和明年,要扩张到县一级。 三年三级跳,和都察院的进度一样。 这个施政计划很中规中矩,也没有其他人反对,朱由检大手一挥就同意了,当然,同意后,就是财政拨款,这个在后面会跟上。 然而,接下来的计划,却让朱由检有些色变。 “你说,你想修订大明律以及诉讼法?”朱由检看着陈扬美,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就你大理寺那么几个人,法官都不够的样子,还想要获得立法权?真当立法权是大白菜,随便一个人都能过来抢的吗? 那可是三大权力之一,可不是随便已给机构就就能获得的,之前让商部制定《公司法》,让都察院制定暂时的《诉讼法》只是权宜之计,这不可能是常态。 陈扬美倒好,想要将这玩意变成常态,怎么可能! “立法之事,朕自有安排,先前只是临时之计,今后各部不得就有立法之权,包括大理寺!大理寺只有立法需求建议之权,而无立法之权,同样也包括都察院和内阁,皆无立法权。”立法这么重要的权利在,朱由检自然是要收拢到自己手中的。 当一切走上正轨的时候,捏在手中的立法权就是最好的利器,不论是对付皇位上的自己还是对付内阁官员等,都是如此。 “臣遵旨!”陈扬美听到皇帝的回答,失望退回朝班,果然,自己的结局和曹思城一样。 然而,这件事还未完。 “陛下,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修订大明律这种事,陛下一人恐怕无法担负起这样的重任。”这个时候,钱龙锡不动声色的站出来道。 “亦然,大明律事关国本,还请陛下言明,当如何修订!交付给何处机构,如何审理生效等等。”又有官员站了出来,地位还不低,礼部的一个侍郎。 “这是?”朱由检你看着钱龙锡,以及陆续在站出来的官员,不禁冷笑起来,这是想要从朕手里夺取一部分权利? 可笑! “钱爱卿,你觉得呢?”朱由检看着钱龙锡,心中的决定越发的清晰了,等到了换届的时候,一定要将这虎的男女换走,入籍他已经成了自己的一个阻碍了。 “微臣以为,国王都是交付翰林院修订编篡各种古籍、历书历法等,不如照旧,这立法之事,也烦请翰林院之人,也符合陛下再度重启翰林院之策。”钱龙锡拱手道。 “也罢,不过修订之后,当有人员审核,都察院、大理寺,为前两道审核程序,朕为第三道审核程序,只有朕签字了,法律才能生效!”朱由检也懒得多说,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这个审核过程中,直接就省略了内阁,只有都察院和大理寺在其中。 “臣等附议!”这个策略一出来,曹思城和陈扬美立刻站出来大声赞同道。 这是对他们有利的政策,还不赶快站台支持?两个大佬站台支持,小弟也立刻站出来,呼啦啦的一下子有了一大群人,的确声势比较大。 而内阁这边,只是钱龙锡一个人发言,其他四人却是冷眼旁观,什么都没说在,这就分散了大部分力量,如何能抵挡的过都察院和大理寺。 “臣同意!”钱龙锡僵硬着脸色退了回来。 “凡是不可太过!”徐光启悄声说了一句。他就从来没有参与过对内阁权力的争夺,不论怎样,作为宰相存在的内阁,权力都不会小,这个时候肯定需要其他权力机构俩制衡,司礼监只是其一,都察院和大理寺则是其二,皇帝自己自然是其三。 至于看起来捞到了最大便宜的翰林院,还真不好说什么,增机构才重新启用,也不知最后会走向何方,何况还有一个和其类似的格物院。 “我知道!”钱龙锡回了一句,他的心情其实不如脸上那么糟糕,至少,翰林院能捞到了前头的权利,而最终参与其中立法的,不还是读书人吗?如此就具备了极大的可操作性。 哪怕后面有人审核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具体经办的人员有油水捞的。 随着钱龙锡的退回,这次以立法掀起来的短暂交锋算是告一段落了,朱由检揉了揉额头眉心,略微有些疲惫。 此刻,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当皇帝的劳累。此前他一直破坏规则,建立新的规则,而随着新的规则建立,群臣习惯了这些规则,和他展开捉迷藏后,以前一直有的尽在执掌当中的感觉,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疲惫。 和一个人玩心眼有意思,但和一群人玩心眼那就很没意思了。 “娘的,第二届内阁要好好选,接班人要选定了。”朱由检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徐光启,示意该对方上场了。 无疑,作为三大机构中最庞大的,徐光启一下自己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群臣都紧紧盯着徐光启,想要从其脸色中你猜度些什么来。 然而,却毫无所获。 735 新儒学 “从乾圣三年开始,内阁推行新政,首当其冲者,乃是各地藩王!”和其他人不同,徐光启没有回顾过往,而是直接开始了自己的施政阐述。 “藩王之祸,为时已久,不仅百姓遭殃,朝廷财政遭殃,藩王子孙自身,也遭受其害,利益者,唯少数亲王郡王而已,当受害者为多数,而得益者为少数时,此为恶法,当废除!”徐光启给去年年初的那场大审判来了个定义。 无疑,他的这种说法要高明的多,也更加的有礼有节,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和大义,一下子就让众人从破孩子朱家子孙,皇帝凌迫同族的道德怪圈中跳了出来。 “说得好!” 不知道是哪个官员大叫了一声,让人会心一笑。此时,就连巡查御史也选择性的失聪了,没有去要去揪出这个御前失礼的官来。 就连定力强大的徐光启,也不免微微一笑,但很快就隐没,继续自己的讲述。 有了从藩王身上获得的钱财和土地,内阁的财政终于充裕起来,然后开始了各项工作,最主要的就是人手的建设以及军费。 徐光启顺着这些政策一个个说下去,让人清晰看到了乾圣三年中,朝廷你施政的脉络。 当然,这些举措花费是巨大的,军费,官员俸禄,衙门建设费用,路费,等等,将从藩王身上获得的财富消耗了大半。 当然,剩下的钱还有不少,能支持一年的朝廷开支,而这时候,朝廷又有了新的收入,关税、农税,部分商税等等,再一次让朝廷的荷包鼓了起来。 也正是有了这么多的钱,徐光启才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日子中,继续深化革新。 深化革新,是他明年施政的核心。 “吏部,当以完善机构和官员编制为核心,持续推进基层组织的建设,尤其是乡镇政府建设,必须要抓紧。户部,当以清查田亩为贺新年,将官身一体纳粮全面铺开,彻底落实下去,任何地方士绅,皆不得阻抗当局田税的实行。” 有了足够的人手后,皇权不下乡就成了一句空话,乡镇官府已经开始接管士绅的各种权力了,随着这种机构的持续铺开,这种迹象会更加明显。 这也是徐光启敢再次大声说,地丁银制度全面铺开的底气所在。 淡淡话语,却蕴含着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所有听了的官员心中都是一禀,纷纷想着,自家有没有抗税的行为,现在看来,朝廷是要来真格的。 “商部当以工商管理为先,依托《公司法》,全面实行严格的工商管理,凡是经商之个体,均需要纳入管理当中,不让任何一家机构无证经营。”徐光启接着道。 这句话入耳,又是让人心头一颤,尼玛,这是要对商税下手啊!朝廷终于忍不住,要开征商税了。 不过,是个人都忍不住,出海做生意的商行也不过是一百多家,但却征收了两百多万两的关税,其中利益之大,任何人都忍不住。 尤其是如今非常缺钱的朝廷来说,更是忍不住。 “金部当紧随商部脚步,在《公司法》铺展后,持续跟进,在巩固田税收取之上,开始试行商税征收。主要以营业税、增值税为主,任何个人都不得抗拒商税之征收。” 徐光启不停,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念叨出来。朝廷广大,事情繁多,作为一国之首相,他必须方方面面都关注到。 “刑部,今年着重开展‘警察’计划,取消普快,以警察代之,享有立案侦查之权,用以打击犯罪,保护朝廷和百姓生命、财产安全。此乃重中之重,内阁预计拨款三百万两至刑部,开战此项计划。” 三百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爆炸了,就连朱由检也是如此,尼玛的,大手笔啊,乾圣四年海军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军费呢,这一个警察计划就如此多钱款,当真惊人。 徐光启看了眼其他人,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这只是建设费用和初期的俸禄而已,后续的俸禄可没算在其中,而是由吏部接手! “驿部,当以畅通渠道为主,道路建设为主,马路、公路,当各建设两万里,预计拨款一百万两银子。”徐光启说到这,停顿了下,道,“陛下,臣请陛下授权内阁,水泥之使用,今年,凡是道路以及城池修建和关卡防哨等,都需要用到水泥。” “可以是可以!”朱由检倒是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不过水泥是他好不容易发明出来的,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给人使用,“不过水泥乃将作监发明,享有专利,内阁若要用之生产,当付费使用。” “付专利费使用,倒也合理!”徐光启点头,他执掌过将作监,自然知道皇帝在其内部推行的专利权,如今想要使用生产水泥,付专利费也合理。 “只是不知这付费年限为多久,不可能永永远远的付下去吧?”虽然这比较符合明人的想法,捏着一门独家技巧和技术,吃他一辈子,吃他个世世代代。 但显然,皇帝绝对不糊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以二十年为准,专利使用权位二十年,二十年内,想要使用某项专利,当取得发明者的同意,并赋予专利费,二十年后,该项技术免费公开。”朱由检定了个期限。 “如此,老臣明白!”徐光启点头,然后继续自己的汇报。 看着两人的讨论,群臣有些懵逼,这个专利是什么,能收二十年的钱,当真是很诱人啊! 当即,就有人用写书的版权形象的解释了下人,让这些和书本打交道了一辈子的官员恍然过来。 目前来看,这专利权比版权要好的多啊,能独家收钱。 不少曾经写书失败,被大量盗印的官员,在心中琢磨起这个专利权来,这可是有保障的,锦衣卫都护着呢,自己是否也能参与一下,弄个发明卖给陛下,然后收取专利费? “兵部,当以统计各地卫所军户人数以及土地为主,同时当统领各地团练,兵曹则当训练好抚标,以应对各省之盗匪和小行囊叛乱,待时机成熟,至乾圣五年,开始猜测内地卫所,军户转民籍,土地分配,纳入府衙管理。” 念到这,徐光启停顿了下,然后看向了皇帝。卫所从名义上来说,已经全部归御马监管理,只是御马监显然没有这个能力去管,徐光启干脆接过来这份差事,今年田税八百万两,让他的眼睛都亮了,若是天下田税都如此征收,那数目当真是骇人啊! “可!”朱由检想了想,最终点头同意这一条政策。 御马监没有时间管理,不如让给内阁去办,反正都是内地卫所,早就糜烂的和普通农户一样,没有丝毫战斗力,裁撤也影响不了什么。 地方官有这些卫所和没有这些卫所都一样,维护地方安稳的还是即将转型为警察的捕快以及各地的团练抚标。 皇帝没有意见,群臣就更加没有意见了,这一条政策很快就通过。 “礼部,当以教化天下为主,今太学以及一百座太学书院皆归入礼部管辖,礼部当拨款你以维持运转,各学院后续课本,翰林院正在编篡,待编篡好之后,礼部发行天下使用,同时,今年,礼部当扩大太学书院之规模,至少增加五成,一年五成,如此至乾圣七年,重开科举。” “参加科举者须具备举人功名且从太学毕业,考取举人者,当具备秀才功名以及从各级太学书院毕业,考取秀才者,必须最低级太学书院毕业。今后,凡无太学毕业资格之学子,无权参加科举。” 卧槽! 当随着这句话的出口,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官员都震惊的看着徐光启,然后又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可!”随着皇帝这一点头,所有人几乎都失声了。 这....... 他们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几乎下意识的,所有人都想要反对。 “此策通过,不许群臣争议!”皇帝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嘴巴都给堵住了。群臣们张了张嘴,相互看了下,却没有哪个敢第一个带头开口。 如今的乾圣可不是刚登记的时候的乾圣了,威仪日渐隆重,他强硬通过个东西,很少有人反对的。 反对者如今都在西北吃沙子呢! “继续!”朱由检示意徐光启借着说。 “工部.....”徐光启借着说道,然后朱由检却没有功夫听了,而是自信观察着群臣的表情。 愤然,愤怒,不解,等等都浮现在他们脸上,显然,皇帝的蛮横,让他们心中有着弄弄的怨气。 “看来,翰林院要提早动作了,朕需要一种统一的思想,不是理学,也不是心学,而是一种新的儒教思想,糅杂了外来西学的新儒学,只有新的儒学出现,才能取代旧的儒学,如此天下读书人心中才不会有逆反的感觉。” 朱由检暗自想到。 736 三千万 场中的徐光启却丝毫没有被群臣的情绪所影响,依旧不紧不慢的将关于教育方面的事情给念完。 所有学校体系分为三个登基,小学、中学、大学。小学六年、中学六年、大学四年,目前的太学书院为小学,中学没有,但将作监下属的那些技校属于中学行列,至于大学,只有两个,太学和武院。 一边念着这些东西,徐光启还有心思想着其他东西。如今皇帝军权在手,又有着无数小吏补充的官员为之奔走,文臣面对皇帝,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皇帝没把他们的反对当回事,徐光启也是如此,如今内阁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补充了无数吏员进来,完全没有人干活,文臣最擅长用的罢官手段,毫无威胁。 这也是为什么,一改革他就把人事放在首位的原因,不过,堵不如疏,压抑的太久爆发出来,终究会有些不妥。 “看来要尽快将西学糅杂进儒学,弄出一个新的流派,以取代旧有的流派。”徐光启相信,以他的身份,若是弄出新的流派出来,皇帝定然会支持,天下也不乏支持着,只要推行几年,定然会成为主流。 “补益王化,左右儒术!” 只要这样下去,自己的想法不就能实现了吗? 孙元化之所以能成为他的弟子,就都是有同样的认识,认为目前大明弊病的根源,在于思想,理学走入极端,造成伪君子极多,一面悲叹悯人,存天理灭人欲,一面又穷奢极欲,贪得无厌。 东林党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正是因为东林党这群伪君子做派符合了大部分人的作风,所以才愈加壮大,就连复社这种打着东林党旗号的群体,竟然也风生水起。 汤若望、博汎际等人就是他安排进去的,为的就是借助他们渊博的学识和独特的西方思想,来多儒学进行修改,只是没想到,黄道周这个后起之秀以及刘宗周这个心学的扛鼎人物都知道了消息,一同进了翰林院。 “嘿,钱龙锡,没用的,你纵然有人支持又如何,本官背后站着的可是皇帝,你以为,前宋王安石之事是这么好重演的吗?我不是王安石,你不是司马光,今上更不是宋神宗。”微微扫了眼旁边的钱龙锡后,徐光启继续专心念着自己的施政方针。 工部的职责就是干工程,修路修桥修城都是他们的职责,同时天下矿脉也是工部管辖,自今日起,天下矿脉皆为公有,私人不得挖矿,想要挖矿就必须取得挖矿牌照。 在后续的方针中,还涉及到了官府专营以及国有公司的事情,一面鼓励地方政府投资产业,另一方面也要加强对这些企业的管理,目前暂时没有专门的部门,对于这些企业的管理,暂时归属地方官府管理,而类似盐业公司这样的央企,则是内阁管理。 一项项的政策被徐光启慢慢念出来,然后一个个的被讨论,最后经过皇帝同意,拍板,所有拍板的事情,都将作为乾圣四年的施政方针,在接下来的时间当中,陆陆续续的实行下去。 内阁的事情非常繁琐,一项项,一桩桩的来,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落日的余晖撒入大殿门槛的时候,徐光启才结束。 不过,听了这么久,去没有一个官员感觉到疲惫,他们全都努力思索着,其中对自己有何益处,要知道在,和一桩桩,一件件政策实行下去,那可是关系到千千万万的人,在这其中,自己如何趋利避害,是非常值得思量的事情。 “诸位!”看着有些骚动的群臣,朱由检开口了,他一开口,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乾清门是个门洞,有着独特是设计,虽然这里地方广大,但回音阵阵,还是能让每个人都听清的。 “都察院,大理寺,以及内阁,都商讨了今年的施政策略,而朕也基本都通过了,接下来就是要落实的了。从朕普一登基开始,就一直力行改革,一开始只是在内廷,后来道了内阁,最后直到去年,开始了全天下的革新。” “朕所做的一切,都围绕着革新二字,也绕不开革新二字。大学有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一个国家,唯有时时更新自己,才能永不衰败。” “大明已经两百多年了,有初创时的军威煊赫,定鼎天下,也有永乐时期的如日中天,七下西洋,也有仁宣之治,弘治中兴,万历三大征等辉煌,然而经历这么多后,大明也走入低估。” “在皇兄登基时,国库空虚,辽东震动,女真人不可一世,就连蒙古也趁火打劫,勒索朝廷,皇兄天纵英才,欲重振超纲,然则在初见成效之时,却不幸染病,最终仙逝,将大明留给了朕。” 说到这,朱由检语气黯然下来,他是真的有点可惜天启这位被所有人都误解的皇帝了,本可以中兴大明,却最终落了个昏愚之君的名头,被记载在史书上。 “皇兄临终前对朕言:吾弟当为尧舜。朕是一刻也不敢忘记,好在,朕兢兢业业三年,大明也有了起色,北却女真,西灭蒙古,南平土司,如今外敌暂歇,正是整顿内政的大好时机。” “大明当革新,制度当变革,陈旧的一切都要抛弃,而敢这些都需要钱,大到无法想象的钱,因此,税收是关键,农税,商税,关税,矿税,朕都要收。诸位都是从地方升上来的,家中和这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念在君臣一场,朕在这里警告一句,税收为今年重点,朕要收上三千万的税收,锦衣卫、东厂、吏部、刑部、税务局、都察院,所有人都给朕听好了,但凡阻拦收税者,带头者杀,从之者徒,家族流放西北,三代不许科举。” 说完,朱由检也不管群臣反应,拂袖而去。 “大朝议结束,退朝!”方正化赶紧吆喝了一句,然后脚步一转,就想要跟过去,只是刚走了两步,就被徐光启给拦住。 “我的首辅大人哦,咱家赶着去伺候陛下呢,可没时间唠嗑啊!”方正化急道。 “公公,本官有事朝陛下情势,内阁九部欲召开会议,想借乾清门一用,烦请公公禀报一二。”徐光启笑呵呵道。 “好的,咱家这就去。”方正化赶忙赶上去,打了个转后又跑了回来。 “陛下口谕,可以,如内阁例!” “如内阁例?”徐光启一笑,和内阁一样,不就是让司礼监旁听记录吗?没问题! 得到了准信后,他转过来,看着群臣,大声道,“都察院和大理寺的离开,内阁所有官员,留下,开会,布置工作!” 737 问策 737问策 金陵街头。 “卖报,卖报!特大消息!” “左都御史曹思城欲监察内阁,说内阁缺乏监管,一家独大,恐有不测!” “大理寺谈立法,陛下拒绝!” “陛下欲收税三千万,任何胆敢阻拦收税者,死!” 一个又一个惊悚的标题,被卖报的小童子给喊了出来,清脆的声音,不断传入路人的耳朵中,而后被这些标题给吸引过去,买下一份份报纸。 这么多的标题,总有一个是适合的! “给来一份!” “我这里也来一份。” 果不其然,大街小巷,茶馆酒楼,无数人都探头出来,购买了一份报纸,此刻一枚小钱在他们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一心就想知道,前段时间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献策坐在酒楼中,锊着胡须,慢慢喝着酒,惬意的看着摊在眼前的报纸。作为一个游走四方,以算卦为甚的算命先生,关心时事是最基本的功夫,不然他还怎么去忽悠别人呢? 因此,每一期的报纸他都是必买的,对于上面的信息,那是看了又看,读了又读。不然的话,他怎么用利在东方,往南走,遇水而止之类忽悠人的话? 还别说,仗着几分聪明才智,以及对事物关系的分析能来,他做出的判断大部分都对上号了,着实让不少人遇到了机遇,从而翻身或者发财,让他的名声,隐隐流传开来。 虽然不是一见面就被认出来,但到了某一地,总有些人会找上门来。求挂问策,或是指点迷津。 这不,他刚刚才坐下来,就有一个面色白皙却倦满面的青年文士走上楼来,四处打量了下,见到他后,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等到了跟前,却有脚步放缓,生怕搅扰到了宋献策。 见宋献策在看报纸,他不敢出声打扰,便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坐下,而后点了盏香茗,慢慢细品,等着宋献策看完报纸。 宋献策也看到了对方,却装作没有看到似的,认真的看着报纸,不过实际上,他却分出了一点心思,用余光打量了下来人。 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眼窝深陷,眼睛布满血丝,陷入心中有事,无法安眠,眼袋很重,眼睛周围是一圈烟熏似的黑色,说明失眠很久,事情长时间得不到解决。 身上是上好的棉布衣服,内衬丝绸,看风格和缝制手法,是苏州有名的李记衣服。身上有熏香,香味浓郁,却掩盖不了淡淡的海腥味,显然出过海,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家中定人有海上的生意。 苏州、海上生意,莫不是入了海关,取得了外贸牌照的那些大商行? 暗自将这些信息记下来后,宋献策的注意力就渐渐被吸引在了报纸上,不是不想继续分析,而是报纸上的内容实在精彩,让他忍不住投入进去。 都察院、大理寺的权势斗争,内阁中的分歧,徐光启的锐意进取,陛下的深谋远虑以及圣心难测,都让宋献策觉得精彩至极,琢磨朝堂上这波人的想法,原比琢磨那些找上门来的更有意思。 吏部、礼部、金部、工部、刑部,一个个部门将要进行的工作,让他都觉得眼前一亮,各种弄组织构架,也都让他觉得受益匪浅。 宋献策是个有抱负的人,他不甘于浪荡江湖,也想要一番成就,只是家道中落,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只能做个算命的,混口饭吃。 好在算命先生这一行当已经做出了点成就来,接下来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就能乘风而起! 哗啦! 半个时辰后,终于仔细琢磨完报纸的宋献策将报纸消息你的折叠起来,收到随身携带的布包中,然后才看向对方。 “抱歉,让贵客久等了!”他微微一笑,直接问道,“是算卦还是问策?” “算卦十两,问策三十两!” “我辈读书人,敬天地而远鬼神,不算挂,只问策!”年轻人从袖口一套,三张金灿灿的金圆券被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下,宋献策真是一惊。 金圆券的推出可是极短的,不过是在年轻刚出而已,是和金币一起出来的,目前很少在世面上流通,只是在沿海的大商家手中进行大宗贸易结算,而这样的商家也不多,唯有和海外洋人做生意时才会用到。 洋人惯用金币,不喜用银币,哪怕是大明自己铸造的金币都行。也正是因此,金币的出现提前了不少。 当然,这些消息虽然不起眼,但是一般人真不知道,宋献策也是偶遇一个铸币局的太监说来的。 “果然是海上人家,在苏州附近,到底是哪一家呢?”宋献策脑筋告诉运转起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飞快的将金圆券给收起来。 “就依举人老爷的,问策!”他微微一笑道。 举人? 年轻人真的有些惊讶,怎么就知道自己是举人功名呢? “先生好眼力,在下姓张,单名一个采,字受先。”张采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 张采? 莫非是娄东二张之一的张采,复社创始人之一? 宋献策脑海中迅速闪过这样一个道信息,然后再仔细看着张采的神色,倒也符合。张溥死后,复社残余顿时烟消云散,作为创始人之一的张采能好才怪,其他如他这个年纪的举人,不是进了太学,就是进了衙门谋求为一房主事,开始为仕途奔波,也唯有曾经犯事的他无所事事,还有闲工夫从苏州跑来金陵。 “娄东二张?”宋献策也不多说,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外号。 “先生竟然知道?”张采苦笑一声,“区区减薄名声,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还请先生莫要如此称呼,喊我受先即可。” 若是以前,张采或许很高兴娄东二张的说法,但是现在却恨不得避而远之,这简直天天提醒他曾经和张溥干的那点破事。 说真的,他能活下来,而且锦衣卫一直没有上门,连他自己都感觉惊讶,但他又不敢轻易出门,生怕此前锦衣卫和东厂只是忘了他,一点他在外招摇过市,就会被想起来,然后落得个和张溥同样的下场,死的不明不白。 实在憋坏了,就随着家族的船队,出海转悠一圈,大明繁华不敢看,海外蛮夷的粗犷也可以看看。 “如此,是在下莽撞了!”宋献策拱手道歉,然后问道,“不知受先想问何事?在下勉强算是痴长几岁,见多识广,可以开导一二。” 738 改换门庭 “丽哼,这次怎么连我们两位副手也要一起来,我们一走,江阴县不是没人主持工作了吗?”陈明遇问道。 他们三人虽然为主副手,但私下关系却很好,此刻马车上并无其他人,随从都在后面的马车上,因此称呼也就没那么正式。 “不知道,可能和大朝议有关吧。”说完,阎应元扬了扬手中的邸报,这报纸被他带着上路,一路上都在不停的琢磨。 而这时,大街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卖报声,阎应元挑起窗帘看了看,笑道,“这帝国日报够迅速的,我们不过是收到邸报没几日,就开始沿街叫卖了,看看这标题,可比邸报上起的惊悚多了。” “肯定快了,不都是一个老板,能慢到哪里去。”冯厚敦微微一笑道。 “这次的会议真大,你看我们后面,还有一长串的马车,那样式我认识,是苏州知府的!”阎应元看向外面的眼神却没收回,反而看向了更后方,在他们后面更多的马车跟着走来,看方向是和他们一致。 而最前方的马车,他还有些印象,那缺了个口的地方,依然是那么显眼,根本没有去修补。 “这么多人,估计和邸报上所说的三千万税收吧,这税可没算上漕粮和节省下来的藩王开支,估计我们江苏省没少摊派,难怪巡抚大人等不急了,消息一下来就召集我们开会,还是所有主官都要去。”冯厚敦淡淡道。 “你是说和税收有关?”陈明遇问道。 “也不一定,没准是和卫所裁撤,摊丁入亩有关!”阎应元插了一句,这两样也是非常大的事情,关系的官府最基础的统治。 “你们左一句右一句的,到底和什么有关呢?”陈明遇恼火道。 “哈哈,都有关!”冯厚敦和阎应元相视一笑,一同道。 ........ 一连串的马车行进,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朝议的内容刚公布天下,江苏巡抚就召集省内所有一地主官开会,由不得人不猜测! 酒楼上,就连张采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一直定定的看着不断路过的马车,都忘了回答宋献策的问题。 宋献策也不急,默默回味自己看到的内容,猜想这些人齐聚金陵,所为何事。 “抱歉,宋先生,在下一时情难自禁,忘了时间。”回过神来后,张采立刻抱歉道。 “无妨,我能理解秀才公的心情!”宋献策一句话,差点让张采落泪。 “难得先生理解,我心中苦啊!”张采更咽道。 “是啊,如日中天的复社,在报纸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本欲登科金榜,却因为犯了天颜而全部罢黜,最后张溥一死,复社烟消云散,你也成了不敢行走于世的阴影人物,大好举业,毁于一旦,惜哉惜哉!” 宋献策一脸可惜的表情,侃侃而谈,将张采最近的经过一一道来,这番贴心的话,顿时让张采再也忍不住,眼眶湿润,泪水涟涟。 “知我者,先生啊!”张采一抹眼泪,然后站起来长揖道,“受先困顿已久,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请起请起,在下当不得举人老爷如此大礼,既然收了举人老爷的钱财,自当为举人老爷建言一二。”宋献策连忙将张采扶起来,两人又再度落座。 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我宋某人的名声传播的挺广泛的,昔日文坛士林的风云人物,也跑来问策。 张采虽然风光不再,但曾经的名声还在,纵然如今被人遗忘,但提起来,总有人记得,这样的人物找上门来,对宋献策来说,是一种格调的提升。 “既然要建言,那就要有针对性,在下当问清举人老爷之志向,才好有的放矢。是依旧醉心仕途,或者想弃政从商,亦或者在家务农逍遥度日?”宋献策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志向?”张采眼睛一亮,然后一脸向往道,“当然是仕途了,我辈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是毕生之理想。然则......在下知道这很难,若是无法的话,能正当经商,不在受困扰也不错!” 到了明末,经商早就不是什么建业了,巨商大贾比之知府县令也不遑多让。 “在下明白了!”宋献策摸着胡须,缓缓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火化。 “如此,倒也有一个途径,能让巨人老爷重新踏上仕途,就是不知道举人老爷愿不愿意改换门庭?” “改换门庭?”张采不解的问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门庭可以改换的。 “举人老爷和黄道周先生熟识亲近吧?”宋献策问道。 “然也,我等乃一脉相承,都是朱子门下。”张采回答道。 “这就对了,黄道周前些时日和陆王门下的刘宗周老先生去了京师,入了翰林院,此消息你可知道?”宋献策继续问道,然后透露了一些很少有人知道的信息。 “啊?翰林院?”这下张采大吃一惊,他整日闭门不出,当真不知道这样的消息。 当然,这消息在文坛上士林间不算秘密,但张采他又怎能知道呢?如今可没多少人和他来往,昔日的好友早就短的差不多了。 “举人老爷怕是还不知道如今翰林院的差事吧?”宋献策呵呵一笑,心中定了下来,这次的三十两音质,赚稳了。 他手一推,将刚才折叠好的报纸拿出来,展开放在张采面前。 “请看。”他按着一行字道。 上面是寥寥几句关于翰林院的描述,说的不过是皇帝会让翰林院修订大明律而已。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张采迷惑不解的问道。 “关系大了,如今翰林院可没有多少人,除了黄、刘二人外,多时番邦的传教士,这些人如今大都聚集在京师教堂,和首辅徐光启教好,而徐光启,乃是大名鼎鼎的西学派扛鼎之人,主张将西学糅杂到儒学当中。”宋献策解释道。 他说的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在,只是内幕消息非常多而已。 739 上传下达 “先生的意思是说?”张采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西学!”宋献策指着报纸道,“陛下重启翰林院,很多事情,将压到翰林院身上,今后诸如修订律法之类的事情,将会越来越多。” “内阁曾经毕竟属于翰林院,如今虽然升格为宰相府,但依然是重地,若无陛下首肯,那些传教士如何能入翰林院?” “孙元化乃嘉定人,其认为西学能‘补益王化,左右儒术,救正佛法。’如今嘉定因为孙元化的关系,成为了南方传教士活动的中心,西学之风,非常浓烈,他乃是首辅徐光启之弟子,弟子如此,老师呢?” 宋献策一步一步的深入分析,将事情的本质展现在张采面前,同时为他展现的,是一条通天大道。 “传教士终究是外人,为了传教才来大明,就算乃聪明之士,但对儒学的理解,依旧不如本土士子,首辅大人忙碌国事,无暇过问,孙元化忙于将作监之事,也没有空余时间整理儒学西学之杂糅,如今西学不过刚刚兴起,派系中无有大将,如此首辅大人便只能将杂糅的希望寄托在这些传教士的身上。” “只是她们终究是外人,无法理解大明的思想和道德,如何能杂糅起来,若是这时,出现一名精通程朱理学,了解陆王心学,同时也在钻研西学,并在两者杂糅之间做出一定成绩的士子呢?” “首辅如何看?陛下如何看?”宋献策说完,也不再过多言语,潇洒的站起身,背起行囊,转身就走。路已经指出来了,策略也说了,该怎么选择,就看他自己了。 张采似乎沉浸在他的言论这种,竟然没有察觉到宋献策的动作,等他清醒过来后,眼前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看了下二楼,也毫无踪迹。 他顿时大急起来,自己还有个关键问题没问呢,人怎么就走了? 张采焦躁的站起身来,团团转了下,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冲到窗户边,朝下面看去,果不其然,正好看到宋献策离开的背影。 “宋先生,宋先生,我该怎么上达天听?”张采拼尽全力大喊道。 宋献策似有所觉,背影顿了顿,却没转身,只是扬了扬手中的报纸,然后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金陵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报纸?帝国日报?原来如此!”张采眼睛一亮,顿时松了口气,没错,没有渠道,没有名气不要紧,有帝国日报就行。 只要言之有物,自己的文章和挂点自然能发表出去,博取皇帝和首辅的关注,只要这种关注下来,自己的仕途就有希望了。 “指点迷津宋献策,江湖名声果然不假,真乃一代奇人!”张采赞叹了一声,也转身离开了酒楼。 他要连夜去嘉定,哪里是整个江南传教士的活动中心,也只有那里,才能接触到大量的传教士,了解最全面的西学思想。 当张采踏上前往嘉定的客舟时,江苏巡抚衙门,也就是以前的镇守太监府邸,此刻已经是济济一堂。 整个江苏几十个知府、同知、通判,以及上百号县令、县丞、主簿,都按照各自的官职大小和地域坐了下来。 由于人数众多,这次的招待就不可能如上次那么好,非常的简陋,每人就一张小方桌一把椅子,桌子上不过是一盏茶,其他再也没有。 就连纸笔,都是自己携带,好在众人都有经验,也不意外,掏出自己带着的文房四宝,开始慢悠悠的研磨墨水。 一边磨,一边和其他人交流着。 作为是竖排的,一个府一个竖排,顺着官制大小下来,因此相邻的两个座位都是差不都的,最多不过水正印官和佐贰官的区别。 他们有些人见过,有些人没见过,此时正好有闲暇时间,刚好可以了解认识,相互交流下,去年的为政心得。 而其中,以阎应元的反响最为热烈,很多人纷纷都赶过来,想要认识他。很显然,获得了十佳官员的他,已经在整个大明都有了知名度,这可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坛新星,只要县令期满,绝对会得到升迁,而且还是非常好的职位。 阎应元维持着和蔼的笑容,和过来混个脸熟的县令们打着招呼,连续不断的笑容,让他的脸都感觉有些僵硬了,就连原本和蔼的笑容都假了起来。 好在,一声‘巡抚到’的呼喝,将他从这种疲于奔命的介绍中拯救出来。 “行了,想要十佳,那就努力去落实中央的政策去,只要落实到位,明年你们也是十佳!”杨嗣昌淡淡道。 收完,他才对阎应元点了点头,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他的身边,则是其他几位佐贰官,布政使、参政、参议什么的。 对于阎应元,他很欣赏,虽然出身不正,踏入仕途还有些侥幸和运气,但是为人很踏实,有股大将风范,不仅成绩干的出色,为人也不错,很会搞好关系,这次能在中央的巡查组面前出彩,也着实出乎他的预料,让他暗爽了好久。 为上位者就是这样,手下越是出差,说明自己的工作越是到位。 “这次的会议,就是传达陛下和内阁的精神,想必你们也知道陛下的超验状语,三千万两银子的纯税收,不算上漕粮和节省的藩王开支,可谓任务重大,同时,还有其他很多布置下来的政策和方针,非常的繁多。” “诸位,乾圣四年是忙碌的一年,本官希望诸位能打起精神,好好的干完这一年。”杨嗣昌简短的讲了下,树立起本次会议的主题后,就将话语权让出来,给了布政使。 这次会议内容很多,也很长,光靠他一人完成不了,只能分开,各自完成一部分,他最后做个总结,同时将陛下改革的决心再次重申下。 不光是苏州如此,隔壁的安徽,下面氖的浙江,也都召开了轰轰烈烈的会议,从中央到地方,从巡抚到县令,每个人都三令五申,每个人都要求重视,一下子,整个大明政坛都有种狼来了的紧张气氛。 而与此同时,东厂和锦衣卫的人也都频繁动了起来,更是让人担心。一时间,整个大江南北,朝野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740 女真铸大炮 沈阳,辽河沿岸。 这里有一个庞大的建筑群,沿河而布,一个房子挨着一个房子,顶顶当当的声音在里面不停响起,最终交汇成嘈杂的乐曲。 此时的了当,依然寒冷不已,然而这里的人却基本都赤着膀子,不停的捶打手中的物件,外人走来,还未靠近,就有一股热浪袭来。 这样的场景,在辽河边足足有十里之长,这是女真的兵工厂,日夜不停的开工,为女真八旗输送海量的战争物资。 铠甲、兵器、箭簇、等等一系列的东西都是来自这里,而在这里工作的汉人工匠,也唯一受到女真重视的。 在这处兵工厂中,又一个新起的房子,非常高大,远比其他周围的房子要高,甚至还有长长的烟冲,浓密的黑烟从里面冒出来,如同一套通天之柱。 “陛下小心些!”房间中,范文程一伸手,拦住了黄太吉前进的道路,随后一点暗红色的火星掉落过来,发出轻微的噗嗤声,随后一阵白色的烟气升腾而起,看着就让人感觉到疼和烫。 循着火星来源望去,却是一锅刚出炉的铁水在浇筑模型时,不小心溅射了一点出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见黄太吉望过来,负责监工的旗人立刻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而后更是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脸颊,很快脸就通红肿起来。 后面的汉人工匠没有动,但显然可以看到神情紧张起来,手都有些抖,里面的铁水差点倾倒出来。 看到这,黄太吉眉头一皱,然后立刻宽慰道,“无妨无妨,面对如此高温之物,有些疏漏再说难免,好在没有伤到人,下次不可如此!”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监工战战兢兢的起来,后面的汉人工匠也明显松了口气,手重新稳住,将这一锅粘稠的铁水倒入磨具当中。 见此情景,黄太吉也松了口气,心头的一丝忐忑也消去,这鬼地方,真特娘的危险,若是这匠人一个不小心,铁水打翻,这里的人不都死定了。 想到这,他不禁微微有些后悔,自己怎么鬼迷心窍,非要来这地方看大炮怎么铸造的。只是自己做的死怎么都要做完,黄太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而且其他人根本没看到他的脸色,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此刻的想法。 “陛下,这里危险,不若去成品区看看。”不过,走了两步后,范文程却适时的站出来说道。 “也好!”他一说,黄太吉立刻就答应下来,只是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急切,微微顿了下,似乎思考的样子,而后才应道。 离开了如同埋了无数炸弹的铸炮区,可以看见,一行参观的人全都松了口气,队伍的气氛也都轻松起来。 很快,前头存放成品的仓库到了,此刻仓库中有着十多门大炮,大小都有,只是有的做工精美,内里光滑,但有的却粗糙不堪,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次品。 “这两者的差距为何如此之大?”多尔衮指着这两种火炮问道。 他在朝鲜,不知道吃了大明军队火炮多少的亏,回回面对他们的步兵都能占据上风,然而火炮一响,部队立刻就顶不住了。 那不时从身旁经过的大铅球所带来的死亡压力,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忍受住的。就算面对垃圾般的朝鲜军队也是如此,在炮火的支援下,也无法战胜。 因此,当听闻自己自己这方的工匠终于攻克技术难题,铸造出了火炮,他立刻就要求跟过来查看一二。 “启禀睿亲王大人,这两种火炮的材质是不一样的,那门精美的火炮是用青铜铸造的,而这门却是铁铸的。”负责看管火炮的监工立刻解释道。 “青铜?本王记得,大明的火炮,全都是铁铸的吧?”多尔衮疑惑道,纵然他不事生产,也知道,铜比铁贵,铜是钱,而铁只是一种原料,用青铜铸炮,不就是用钱铸炮吗? “额......”监工有些尴尬,小声道,“大人,我们还未掌握用铁铸炮的技巧!” “不是铁炮?”多尔衮有些丧气,“那有什么用?” 在他眼中,大明是很强大的,技术也是最先进的,东西也是最好的,因此大明不用青铜炮而用铁炮,就说明铁炮比青铜炮好。 “睿亲王此言差矣!”范文程笑着接过话茬,“青铜材质比铁柔软,更容易铸炮,各方面都优秀不少,除了成本贵一些外,其他和铁炮比起来并无差别,” “真的?”多尔衮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对他来说,和大明一样,就是最好的夸赞之语。 “没错!奴才怎么敢骗睿亲王呢!”范文程笑着点头。 “产量怎么样?”黄太吉开口问道,产量才是最关键的,明军一次大战,可以聚集上百门大炮,再勇猛的战士在这样的阵势面前,都是如同纸糊的一般,只有同等数量的大炮,才能板回自己这边的劣势。 “产量还不错!”范文程显然实现做过功课,此刻黄太吉闻起来,不假思索就能回答上来,“此时只是技术还不数量,若是能增加人手,且原料充足的话,一个月三五十门还是没问题的。” 一个月三五十门,两个月就是一百门,有了百门大炮,黄太吉才有点信心和大明继续对峙下去。 “造,不惜一切代价造,不就是要啊点铜、要点锡,要点铁吗?去挖,这些东西老林子中多的是,让工匠们去寻,找到了就派人去挖,最近汉民不是跑吗,不是说没有饭吃吗?让他们去挖矿,挖矿换粮食!”黄太吉喘着粗气道。 大明强修察罕浩特城当真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动,今日可以抢修察罕浩特,明日就能抢修锦州,后日就能在大凌河修城,如此一步步紧闭过来,女真岂不是又要退回深山老林,裹着叉鱼摘果的日子? “遵命,陛下!”范文程恭敬的应下来。 “对了,如今快开春了,让人越过科尔沁,去蒙古打草谷,反正有明人在,这些蒙古人肯定非常富庶,派个万骑去,抢些粮食度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日子。还有朝鲜哪边,也去接洽,不论多贵,只要有粮食就买回来。”黄太吉粗声粗气道。 如今缺粮当真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女真头顶,随时都可能倾覆下来,如此沉重的压力,让黄太吉已经顾忌不了多少,曾经善待汉民的政策,正被他一点点推翻,此刻他才真切的体会到,父汗奴儿哈赤当时为何如此残酷的屠杀汉人。 不杀汉人,女真怎么会有生活空间呢! 这是两个种族的生存之战,注定了你死我活。 741 请示汇报 “陛下,边疆急报!”王承恩匆匆忙忙的进入皇宫,向朱由检禀报。 “哪里来的急报?”朱由检不紧不慢的问道,几年的帝王生涯,其他没什么长进,这养气的功夫倒是有足够的增长。 “是蒙古总督府的军报!”受皇帝的影响,王承恩也放松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急切。 “拿来!”朱由检放下手中的羹汤,伸手道。 军报被轻轻放在他手中,然后被展开,仔细看起来。上面是很简短的字迹,记录了一次又一次的突袭事件。 “呵!黄太吉这是正面战场不敢打,去打侧面战场了?”朱由检轻笑一声。察哈尔之战虽然没打起来,但却是个转折点,大明的战略态势从守转攻,而满清又攻转守,落入下风。 “不错,不错,这种感觉,想想就很爽!”尽管是被人偷袭,但朱由检心底却微微暗爽。那种感觉,就跟侵华战争变成了侵日战争,在日本的国土上和日本政府打游击战。 王承恩有些奇怪的看着皇帝,不明白这种糟糕的消息有什么好笑的。 “莫非,这就是我和陛下的差距吗?陛下从中看到了希望和机会,而我却只能看到糟糕的局势。”王承恩暗自想着。 不过,尽管爽归爽,但是问题还得解决,如今满清的游骑不停在草原扫荡,大部分战士都被征召的蒙古部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已经有不少部落遭殃了,很多贵族头人都纷纷反映,希望能将在察哈尔城效命的战士放回去,保护部族。 然而,这却是不可能的,蒙古人游牧的生活兴致,导致组织性极差,一点满清攻来,想要再次召集起来,就非常的难,而且很慢。 林丹汗不敌黄太吉,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然而,不四散战士的话,草原广大,却有无法有效的防守,焦头烂额之下,孙传庭只好朝着皇帝要对策。 “这家伙,要钱要技术的时候,怎么不说让朕来指点一二,怎么发展呢,现在应付不来了,就让朕给出个主意,哼!”朱由检板着脸道。 “陛下,想必孙总督也是毫无办法了,只能向陛下求援了。”王承恩解释道。 “朕能有什么办法?”朱由检嘿然道,“最多不过是让部族南迁,不要在察哈尔区域放牧而已,只要离开了这块交战之地,朕还不信黄太吉敢派兵千里深入?真要这样,那就能狠狠的吃掉他几只兵马,如此几次下来,也就不敢随意穿插游荡了。” “陛下妙计,以守代攻,让满清无利可图。”王承恩眼前一亮,决定,等下就就这个策略交代下去。 “什么妙计,不过是防守反击的本办法罢了,真要解决,得大举进兵,一举覆灭女真才行,可惜,大局还未成形,装备不够齐全,无法进兵啊!”朱由检摇头道。 没有三十万大军,他是不会进攻女真的,如今才十五万,而且还未训练完成,基层军官缺乏,很难保证有很强的战斗力。 “武院的学生回来了没?”说道基层军官,朱由检立刻想起了这第一批武院生。他们一百人,可是朱由检整顿京营,将之吞并的希望所在。 “算算日子,差不多都在路上了,等他们回来,微臣就会将这些人分下去,全部安排进陆军新军以及京营当中,将基层的架子撑起来。”王承恩立刻道。 有了这一百人后,大局基层终于不再单薄,算是有担当的组织了。 “军官轮训工作做得怎么样了?还有多少未完成?”朱由检想起了另一个正在进行的工作。 武院生和轮训军官都是在武院训练,彼此间难免有些攀比和竞争。 “效果不是太好,那些升上来的基层军官,好苗子的不多,没什么创意,最多将吩咐下去的任务执行好。而且,培训速度也慢,到现在为止,只是轮训完了陆军五万人,京营十万还未开始轮训。”王承恩想了想道。 “效果不好也得轮训啊,训练了总比不训练的好,遇到了突发状况自己也能处理。轮训的速度要加快,今年要完成京营十万人的轮训工作,明年的话,恐怕要大动了!”朱由检眼神忽然深邃起来,看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内阁忙完这阵子,他就会让朱燮元和王在晋前往九边,开始裁撤边镇卫所,同时甄选军官士兵,组建新的军队,不足的全部就地征召。 以九边多年积累的将门子弟,足以支撑住十五万大军,训练一年后,虽然不能和陆军想必,但做些辅助工作确实足够了。 以将作监的速度,足够再武装五万人的长矛方阵,介时十万火器军队,十万冷兵器军队,足以打一场灭国之战了,女真虽强,但也不过三十万人,以全族之力攻之,当能灭之。 辽东这场叛乱,已经拖得足够久了,足足三代皇帝,数十万将士,上千万的损失,是时候该结束了。 当然,能组建三十万大军的前提,就是今年的税收能达到三千万两,而明年达到五千万两,如此,这场战役才能打下去。 “应该差不多,以长芦盐场和台湾盐场为基,向南侵袭,应当能统一沿海的食盐市场,明年在吞并井盐和青盐,组建全国盐业总公司,介时公司利润以及盐税,当能有两千万两。再加上田税两千万,商税一千万,五千万就来了。” 朱由检估算了一阵,前景还是很光明的。只是,想要达到这个目标,锦衣卫和东厂还要多下些力气。 “蒙古那边,你就这么会孙传庭,让他回撤就是,忍一两年就好了,然后,将许显纯和刘若愚叫来,朕有事吩咐。”朱由检思索了一阵后道。 “是,陛下!”王承恩应了声后退了下去,将时间让给了在旁边等着的曹化淳。 凑近了皇帝后,曹化淳开始例行汇报,汇报的内容很多,涉及到方方面面,不仅有内阁的,有地方的,也有都察院和大理寺,甚至是翰林院和格物院的。 如今司礼监也算是扩张出去,只要是开会办公,都绕不他们,他们都会派人旁听,而后所有消息记录就汇总到曹化淳这里,最后报给皇帝。 742 怒斥 这段时间,朱由检基本没有去内阁,全都是靠这种方式掌控朝政。当然,这也和内阁繁忙有关系,五个阁老、左都御史以及大理寺卿都忙着整顿构建自己的体系和政务。 当然,朱由检没去,权却放了下去,由司礼监代为披红,这样既让自己轻松起来,也不至于大权旁落,又让司礼监插入了各个部门,和内阁相互钳制。 “蒙古总督孙传庭已经取得了羊毛纺织技术,获得了内阁的审批,正在选址,组组建工厂,而前期的土碱挖掘以及羊毛收购,已经展开了。” “他的工厂打算放在哪里?”朱由检轻声问道,如今蒙古行省还处在交战区,工厂的选址很重要。 “羊毛清洗的地方有很多,多在河边设立,距离划分的聚集区域中心城很近,而纺织工厂却是放在了张家口。”曹化淳回答道。 “张家口?张家口可是在河北!”朱由检有些惊讶道,随即想了下后,才反应过来,“这孙传庭,倒也会做人。” 张家口是河北重镇,这里交通方便,去往归化城道路畅通,甚至还有水泥马路链接京师和归化城。这里原本就有浓重的商业氛围,将工厂放在这里,不仅买卖方便,而且还能活的河北省的支持。 总之,不仅自己能获利,还能带动临近的行省兄弟获利,各种隐性好处多多。 “四川巡抚杨一鹏上奏说,想要成立四川盐业公司,整顿井盐!”见皇帝没有什么疑问,曹化淳继续汇报道。 “内阁怎么说?”朱由检一皱眉,第一反应是有人想要分割利益。 如今倪元璐的盐业公司势头正猛,去年的销量非常好,今年台湾盐场也投入使用,眼看再过几个月就能占据东南沿海,正式进军川陕,现在却有人想要另立门户? 朱由检怎么可能让人搅局? 杨一鹏是钱龙锡的人,当初在运河漕工造反的时候,他在这个过程中不明不白,有着很大的牵扯,只是没什么证据,也没有特别名下的动作,故而保了下来,只是闲置了很久。 最后还是在钱龙锡的运作下成了一省巡抚,级别是降了,但能重返官场就不错了,然而才过了多久,又跳了出来? 是自己真蠢,还是有人指使? “首辅大人反对,钱大人赞同,说有竞争,朱大人和王大人没有不发表意见,熊大人.....”说到这,曹化淳有些吞吞吐吐。 “熊文灿怎么了?”朱由检问道。 “熊大人说请陛下圣裁!” “请朕圣裁?这件事还要朕来裁决吗?”朱由检听了这话,陡然大怒,“朝廷财政为什么艰难,不都是被拦截在了地方,中央失去了掌控吗?怎么,刚有几个钱,就忘乎所以,觉得地方开公司赚钱是好事?” “竞争?竞争个屁啊,盐业这种关系百姓国计民生的东西,是能让一个地方政府去掌握的吗,难道要全国两个盐价?都是一群蠢货,忘乎所以的蠢货,大明天下一盘棋,不管是钱财还是军队,全部都要统一规划。” “还有你,这样的问题也要报上来,不会直接驳斥了吗?是嫌朕的钱多的没地方花,非要送出去一些,是吗?”骂完了内阁,朱由检又开始骂曹化淳。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皇帝突如其来的汹涌怒火,顿时让曹化淳一阵心惊胆战,立刻就跪倒地上恳求。 “哼,将朕的话转交给内阁,一个字都不许漏掉,滚吧!”朱由检余怒未消道。 “是,陛下,微臣这就滚,这就滚。”曹化淳屁滚尿流的滚了出去。 “现在的司礼监掌印,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差劲了!”朱由检失望的看着曹化淳,这家伙负责银行的时候还算是上心得力,但是和文人接触起来,却总是受到他们的影响。 “不愧是跟着王安的太监,受到了对方的影响。”朱由检摇头道。 王安就是当初亲近东林党大太监,读书读的很好,有儒雅之风评,,东林党能在天启初年占据上风,他功不可没,而曹化淳就是跟在王安身后的。 “是时候考虑更换司礼监掌印了!”朱由检想到。在司礼监和内务府分掌宫内权柄后,司礼监明显膨胀了很多,也越发的重要了,这样的机构,掌握在一个不是很得力,也不是很靠近自己想法的太监手中,有些危险。 “刘若愚是个很好的人选。” 刘若愚当初是魏忠贤**的智囊,个人头脑没的说,到了东厂锻炼一段时机,对组织和调派人手方面,也有了历练,是个很好接掌司礼监的人选,只是东厂由谁接任呢? 现在的东厂可不是以前的东厂了,而是一个和锦衣卫一样,在全国各地都开花的庞大组织机构,远不是以前仗着皇帝重新来欺压锦衣卫的存在。 曹化淳狼狈离开东暖阁后,有些惊惧不已。 皇帝最近可是很少发火的,结果被自己弄得干活大盛,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征召。一个太监,竟让让皇帝发怒,其下场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况且,自己又不是陛下潜邸,而是重新起复之人,这样的境况,着实堪忧。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来到了皇极门,然后当着五个阁老的面,将皇帝的话一个字不拉的转达过去。 当即,内阁的气氛就安静下来,尤其是首当其冲的钱龙锡,更是脸色黑的跟木炭一样,熊文灿也不好看,面皮发紧,眼珠转悠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知道陛下的意思了,就照着办吧。”徐光启瞥了眼其他几人,慢悠悠说着。反正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是反对的,只是钱龙锡、熊文灿包括司礼监掌印,都说要请皇帝裁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支持这件事的。 有内阁大学士联系起来,勾结司礼监的时候,哪怕他是首辅也压制不住,这正是皇帝想要的,只是,这些人也不想想,身为内阁大学士,你若思想上不和皇帝保持一致,各种意见建议,怎么可能通的过去。 哪怕有司礼监支持也不行! “诸位还要多多努力,如今已经是乾圣四年了,明年就是换届之年,最后一年多的时间,诸位好好珍惜,本官可不希望,明年看不到了某些人。”末了,徐光启又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让钱龙锡的脸色更加难看。 而熊文灿,也从难看变为担忧,只是这种担忧一闪而逝,没有停留多久。 “换届?或许我也该考虑退下去了!”旁边听到这句话的曹化淳幽幽想到。 743 道左相逢 通往京师的道路,如今已经是四通八达,基本都是水泥路了,距离京师越近,水泥路就越多,而且,更多的水泥马路,也正在建设当中。 自从商部建立,要征收商税的时候,官道已经不再封闭,而是对百姓开放,任何人都可以走,而道路的维护,则是驿部的责任,在一条条完好的官道上,分布着一个个的驿站。 这些驿站经营着很多东西,不仅给驿卒提供落脚的地方,也对外开放,同时还经营很多东西,包括吃饭、住宿、售卖报纸等,有点类似后世的高速服务站。 “呼,终于到了!”李岩气喘吁吁的站在驿站门口,尽管天气还很凉,但他额头却密布着细密的汗珠。 不过纵然如此,他身上的包裹依然背的端端正正的,身体也是笔直笔直的,没有弯腰塌背,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头。 武院的一年时间可不是白待的,可以说彻底激发了他的尚武精神,从小家学渊源和武院军事训练想结合,赋予了他一种特别的气质和精神,一看就让人觉得不同。 他一进门,就被很多再次歇脚吃饭的人注意到。 “李老弟?”忽然,一个带着些疑惑和惊喜的熟悉声音响起,顿时让东张西望找位置的李岩愣神。 在这里还能遇到熟悉的人? 李岩微微有些意外,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只是一时间却无法和脑海中的名字对上号,循着声音望去,顿时一抹笑容绽放在他嘴角。 “牛兄!”他大踏步的走过去,笑容满面。他是在很意外,在这个地方都能遇到牛金星。 “好巧啊!” “哈哈,这可不算巧,河南去京师的道路就这么几条,唯有这条铺了水泥,我们能遇到可不难!”牛金星站起来迎着道。 “来来来,快做,看这样子,你是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就跟我一起吃吧,周围也没位置了。” 牛金星非常的热情,立刻招呼自己的随从帮着李岩把肩膀上的帆布背包给放到地方。 “也好!”李岩犹豫了下立刻答应下来,这间驿站相当的繁华,打尖的人不断,真要等的话钩等了。 牛金星带了两个随从,一个比较高,比较壮,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另一个则是中年男子,稳重,成熟,精干。 李岩一答应下来,高壮的随从就帮着卸下背包,另一个则忙着招呼小二,拿一副碗筷来,然后用热水烫好,放在李岩面前,随后又跑去点了两个菜。 当包卸下来后,高壮的随从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李岩,微微有些惊讶,眼前这家伙看着身材消瘦,没想到却耐力很好在,这么重的包也能背着赶路。 “李老弟是一路走过来的?”坐下后,牛金星一脸熟络的问道。 他们俩可是很久都没见了,只是通过书信来往,现在一见,顿感亲切。 “那可不,我可没牛兄那么有钱。”李岩摇头笑道。 牛金星是举人,所谓金举人银进士,举人在地方可是非常吃香的,不仅地位高,还有投献,只是如今投献已经不太流行了,所有田地都要统一征收田税,不过多年积攒的家底还是在的。 李岩只能走路去京师,但牛金星却能坐着马车,优哉游哉的朝着京师赶路。如今有了水泥路,坐马车对于饱受颠簸的大明人来说,已经是一种享受了。 “哈哈,正好,老弟你就和我一同上路,我那马车虽然不大,但是坐三个人还是没问题的。”牛金星豪爽的邀请道。 “这不太好吧!”李岩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牛金星不高兴了,“你我同为乡党,不过是搭车而已,有何不妥,莫非你是看不起老哥?” “我答应就是!”李岩哭笑不得的回道,话到这个份上了,不答应也不行。 相比牛金星的热络,李岩性子更清冷些,虽然同样热心,却做不到这种程度。 由于都急着赶回学校,等待分配和接下来的去向,因此二人都比较赶时间,故而吃完饭后,就没再驿站休息,而是继续赶路。 李岩本要休息的,不过有了马车,不用自己走路,也就不用这么频繁的休息,在马车上歇脚是一样的。 两人许久未见,尽管李岩性子清冷,但牛金星却不在意,依然密切的交谈着,年纪更大,也更有经验的他知道,等到自己踏入官场,以前尚未发达或者步入仕途中的关系,就是自己的人脉。 很多时候,这些人脉都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李岩尽管是武院生,今后在军队发展,但保不齐什时候会用到,因此牛金星依旧费心经营着。 “这是什么?”两人一边随意聊着各自经历中的趣事,一边看着外面排解枯燥。 忽然,道路一旁正在打着地基的工地吸引了他的注意。打地基他知道,用水泥修建你房子都要打地基,这样就能建高楼,只是不知道为何在这里打地基。 这荒郊野地的,建房子有什么用? “哈哈,这老弟就不知道了吧。”牛金星也不急着说出答案,而是卖关子道:“你看看这地界,有什么特殊的?” 特殊的? 李岩好奇的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只是普通的道路,而已,周边也都是荒郊野岭,这里本来很荒僻,只是建了水泥路,看了很多树,看起来稍微好一些而已。 “你看那?”牛金星一指,道出玄机,“这里是河南跟河北的交界处!” 李岩顺着看过去,看到一块洁白的石碑树在道路旁边,上面写着河南河北两个词,两个词用一道白色的线给分割开。 “界碑!”李岩有些惊奇。 “没错,你再看前方!”牛金星拉着李岩下车,朝着前方指着道,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停了,正跟在一个队伍后面,排着队。 “这是收费的关卡?”李岩很意外道,依稀记得,自己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东西。 “没错,就是收费的关切,那房子就是给守在这里的官吏住的。”牛金星解释道,“你在武院可能有所不知,这是驿部主持修建的,过路费也是他们收取,用以道路的持续扩建,今后,大明所有的道路都要更换成水泥路,没钱可不行。” 说完,牛金星跟着马车走,通过关卡时,将一些铜钱丢进了收费的箱子中。不过二十个铜钱的过路费,便宜。 当然,一路上这样的关卡有不少,普通百姓肉痛,但普通百姓一般走路,不收费,而能坐得起马车出行的,也不在乎这点了。 “全都更换成水泥路?”听到这话后,李岩眼睛瞬间亮起来,长久的军事训练,一下子就让他察觉到这个举措下的战略意义。 登上了牛金星的马车后,李岩赶路的速度大大增加,尤其方便的是,马车可以日夜赶路,只要更换马匹,更换车夫就是。 如今随着蒙古大量马匹的进入,大明的马匹价格下降了不少,低到牛金星也能随意使用的程度,在他豪爽下,两人进入河北地界后,只用了半个月就赶到了京师。 远比他预估的快了二十天。 “牛兄,这一路上多谢照顾,李岩就此别过了。”到了武院门口,李岩一抱拳,告辞道。 “都是河南人,有什么好客气的,过段时间老哥就要派遣到地方去了,到时候老弟若要联系老哥,就寄信到太学,我会在这里留言,到时候让学院将新建转送给我!”牛金星叶不扭捏,非常大气道,不过依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好的,老哥。”再次一抱拳,李岩大踏步走入武院当中,身形挺直,如标枪般挺立,来到学院门口的时候,他还对站岗的两位门岗敬礼! 从朝鲜回来后,学院给了他们假期,但也规定了归来的期限,最晚三月份,而今刚到二月出头,距离了期限还有足足一个月。 这个时间,哪怕是家在大明最南端也祖国了,就算道路崎岖是四川,只要出了川,就能顺江而下,到了上海后,更是有海船选择,真要说起来,可比李岩还要快,而且更加的舒服。 不过,等他休息一天,第二天去找教官的时候,却被告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不分配去军队,而是去教官团?去教导谁?”李岩看着缺了一条腿的教官,惊讶的问道。 原本他们的去处早就定好了,是要下放到基层连队的,夯实陆军的基础,但结果回来后却被更改了。 “陕西和山西!”教官肯定道:“那边的边镇要裁撤整顿,重新招募军队,你们一百人,以及军中抽调的一千人,组建一个教官团,前往两省边镇,负责新兵的训练。” “九边全部都要裁撤掉?”李岩更加惊讶了,辽镇已经消亡,九边名不副实,但一下子全都没了,想着边疆空虚,纵然是他也忍不住心头颤抖了。 九边尽管糜烂,起不到实际的作用,但起码能给人心里安慰,没了后空荡荡的,感觉怪怪的。 “不是全部,蓟镇和宣府不动,其他的都不裁撤,卫所军和客军全部大整顿,裁汰的裁汰,不足的重新招募。这些人你们可要好好训练,到时候都要纳入陆军序列的。”教官瞪着眼睛道。 “要是教不好,别说是我毒龙腿的学生!” “是,保证完成任务!”李岩一个立正,敬了个礼后笑哈哈道,“保证不坠了您老人家的威名。” 744 裁撤开始 东暖阁。 朱由检召见了徐光启、王在晋、朱燮元三位阁老和王承恩。 徐光启是首辅,什么事情都绕不过他,而王在晋和朱燮元则是具体经办者,御马监是管理军队的机构,召集这几人,就是要开个会,将具体的事情交代下。 “这次要改革的,就是宁夏、固原、延绥、太原、大同五个边镇,,其中王在晋负责陕西三镇,而朱燮元负责太原和大同两镇。”朱由检指点这地图道,上面清晰的标注出了几个军镇的地理位置和境内军堡的位置。 大明的陕西省,远比后世的要大,其中还包括了甘肃大部分和宁夏大部分,面积比山西要大的多。 “其中,山西的两个边镇,朕是不担心的,这两个边镇直面的地区已经在归化城左右,如今蒙古行省的省会坐落在此,巡抚卢象升也在此地坐镇,曹变蛟也派遣了左良玉驻守此地,这一代的蒙古人正在编篡赋役黄册,不用担心。”朱由检指了下地图,然后迅速移动到陕西边上。 “真正让朕担心的,还是陕西这边,河套和青海。河套还好说,鄂尔多斯部已经控制这里,曹变蛟已经压服了鄂尔多斯部,不会有危险。但是青海却很难说,这里土司、番族、蒙古杂居,行事混乱,而且大明在此地没什么影响力,很难保证不会有部落袭扰。” 说完,他指着一些书本,道,“这些就是文渊阁内存储的资料中关于青海的部分,你们都看下。” 说完,这些东西就被方正化分发下去,然后慢慢看起来。 大明的军力其实一直是处在退化当中的,从明初的以武力国,到现在的连蒙古人都抵挡不住,当真不知道衰落了多少。 明初,在西藏、青海、蒙古、辽东这些地方,明朝都是广布卫所,其范围非常的广,尤其是辽东,甚至远远超出了后世的疆土范围。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卫所就慢慢被废弃,攻破,最终衰亡消失,最著名的就是曾经强大无比的朵颜三部。 最典型的就是现在的辽东,奴儿哈赤也不过是大明一个卫所的指挥使罢了,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只是如今这些地方都沦陷了。 不过,青海这地方要好些,地形险要,民族情况复杂,让大明的统治得以延续下来,西宁卫依然在大明的掌握当中,由西宁兵备道管辖,处理境内各大名族事宜。 在这次的改革当中,西宁卫也在其中。 “西宁卫是关键啊!”看完资料后,王在晋叹了口气。 说是资料,但都是非常老的了,如今西宁虽然还在掌握中,但是对外面的探索极少,那些部族也不理会大明,自顾自的行事,很多部族已经消亡了大明还不知道。 “不过也不算难,有鄂尔多斯部在,多少能有些助力,况且军改征兵也不一定只征汉族,那些番族也是可以征收的。”朱由检笑着道。 “当地贫穷,以放牧为生,若是有了当兵的途径,怕是很高兴,而且茶马互市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若是那个部族敢在这个时候惹事,断了他们的贸易就是。”朱由检毫不在乎道。 大明不缺青海番族那点东西,蒙古行省拿下来,今后牲畜都不会太缺乏,但那些番族却不同了,他们没有这么高的技术,很多东西无法生产,就靠着和大明的互市交换生活物资呢。 “话虽如此,但汉人少了,很多东西都不好办,政策也比较难以执行下去。”王在晋仍旧皱着眉头。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朱由检面无表情道。 “微臣身为内阁大学士,想这些也正常,今年的若是有流徒的罪犯,先发往青海,以充实当地汉族。”王在晋笑着道,“陕西前车之鉴,本官不希望出现在青海上。” “陛下,此次虽然说是军改,但更多是涉及到民政,军户转民户,卫所撤为县城、乡、镇,多是民政工作,问问也正常。”徐光启也开解道。 他可不希望皇帝对王在晋留下一个军政双方干预的印象,王在晋毕竟是内阁一员,若他戴上了这帽子,今后内阁也将会将这样的印象刻入皇帝心底。 “倒也有理,这种地方是民政更重要些。”朱由检点头应了下,随即就扯开这个话题。 “朕已经在抽调人手,组建教官团,教官团一千人,再加上武院一百人,全部都拨给你么两个,朱爱卿地方小一些,就分四百四十个,剩下的六百六全都给王爱卿。” 就着自己的想法,朱由检侃侃而谈。 “本次征兵十五万,对这十五万军队的事情,必须要慎重,这些军队介时是要编入陆军序列的,一如现在的京营一样。因此征兵标准必须要搞,参照老陆军的例子。等到了明年,这些军队将和京营以及陆军组成大军,征伐女真。” “征伐女真?”皇帝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消息,着实让人惊讶不少。 “没错,朕已经登基五年了,也该了解了。”朱由检一脸深邃道。 “微臣明白了!”听到这,徐光启、王在晋、朱燮元三人算是对皇帝的要求有了个明确。 能打女真的部队,必须参照陆军。 “只要保证军饷不缺,微臣定然给陛下征召一支精兵出来。”朱燮元拍着胸脯道。 “军饷朕会保证的,不会缺,兵也不用你们练,自有教导团,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裁撤工作做好,不要让人借机生事。”朱由检最后叮嘱道。 “微臣明白了!”三人点头,不需要练兵的话,这项工作就比较轻松了。 “去吧,你们两这两日将工作交接下,然后就带着人出发,先到当地摸排情况,三月份就教导团会抵挡,征兵练兵交给他们,其他你们解决。”朱由检最后吩咐道。 “是。微臣告退!”三人离开了东暖阁。 “陛下,真是好气魄,三十万大军征缴女真!”王在晋回首看了眼,感慨道。 “陛下气魄大你们又不是知道一天两天了。”徐光启笑着道,“将工作做好吧,希望明年战事顺利,不然......” 后面的话徐光启并未说完就走了,但两人却品味出了点东西。 若是战事不利,甚至爱丧师辱国,那肯定是有人要背锅的,最后的就是参与了军队集训的二人,你们没训练好军队就是你们的错。 陛下出征,肯定是希望后方安稳,因此乾圣五年就算换届,也要等仗打完才行,若是战事不利,他们背了黑锅,肯定就此离开内阁。 想到这,两人脸色微微阴沉起来,谁能想到,还会有这种隐忧! 只是,现在想拒绝也完了,只能认真干好来。 745 视察教导团 在知晓了自己的即将前往教导团之后,李岩本以为还有点时间,但没想到,不过是三日之后,包括他在内的所有武院学生,全都转移到了京师西边的军营当中。 他们将在这里接受为期一个月的集训。 “麻烦啊,还想在京师逛逛呢!”得知消息后,李岩有些哀嚎,说真的京师这么大,这么繁华,他都没好好去玩过,一天的时间,全都是在训练,他们在武院其实只有半年,剩下的半年中都是在军队实习。 这么短的时间,要学很多内容,同时也要明白很多概念,并在下了军队之后去摩挲,时间根本就不够,半年了,基本都没怎么休息。 原本这次他以为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没想到,竟然要去集训,他的计划完全泡汤了。 只是,尽管不想,但李岩依然很迅速的收拾了行李,随着老师转移到了军营当中,只是刚一来,将行礼放下后,这次的集训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李岩,你也来了?”一个熟悉的,才分别开没多少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李过?”李岩转过身,惊喜道。 “是啊,你也来了!”李过上去就是一拳擂在李岩的肩膀上!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自从朝鲜一别后,他们以为很久都会见不到,没下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 “哈?你们认识啊!”又是一个奎武有力的壮汉走了进来,说话间,他都到了两人中间呢,微微一抱拳道,“认识下,我叫神一元,陕西人,这次也被选入教导团。” “哈哈,除了他们那这些武院生,这来的有很多老乡呢!”李过哈哈大笑道。 最早的一批陆军早就升了官,有了一官半职,不是在目前的陆军本部,就是去了京营作为骨干,带兵训练,如今入选教导团,作为教官去练兵的,都是第二批进入陆军的,主要就是两个地方,当年的陕西迁徙灾民,以及京师周边裁撤的卫所军户子弟。 说实话,一直军队的早期构成很重要,目前军中话事的,依然是辽东而来的兵丁,但陕西籍军官和卫所军官也开始了崛起。 从这次教导团的成分就可以看得出来,两者各占一半,至于高层的主导权在,则依然在辽东人手中。 至于武院生,属于外来者,算是地方势力了,目前看起来单薄,但是未来的潜力却不可估量。 而武院生,就是朱由检用来平衡其他几股势力的人选。未来,武院生将会成为军官来源的主流。 “见过两位老前辈!”李岩新入军中,姿态自然放的比较低,笑容满面的招呼道,“我叫李岩,来自是河南河内人......” 不过就在李岩刚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还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陡然间,一声尖锐的哨声就响了起来。 “是紧急集合哨!”听到这短促有力的哨声,三人都是脸色一变,连手头的东西都不在收拾了,而是立刻的撒腿就跑,朝着校场而去。 在哨声的力量下,上千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一排排的房子中,无数人流涌出,最终在中央的校场上汇聚。 “跟着我们,别瞎跑!”奔跑中,李过一看李岩想要往另一边去,赶忙将他拽过来。 “我们三人既然分在了一起,那就代表我们那你是一个连队,别乱跑,跑乱了要收处分的。” “好的!”李岩送了口气人,然后赶紧跟着一起走,而后站在一起。 上千人的校场,却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每个人来到这里后,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后站立不动,腰板挺直,如同一根根的标枪!这些教官的军事素质可见一斑! “不错,不错!”朱由检来到校场后,看着眼前的方阵,非常的满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方阵中的线条都是笔直的,不带一点弯曲,你站在一个人的前面,只能看到他的脸庞,后面的一丝都看不到,全被他挡住了。 “皇帝,竟然是皇帝,陛下来阅军了!”当听到这个还很年轻的声音时,所有人心中都疯狂的呐喊起来。 他们不是没见过皇帝,但却从来没有这么近的靠近过陛下,这次,陛下可是专程来看他们的,而且还夸奖了他们。 朱由检在军中的威望,可是极高的,,被奉为神人,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他们这些教官无不心生激动,就连姿势,也越发的笔挺了,就是希望皇帝能发现自己,然后来到自己身前,夸奖一句。 这方面,李岩倒很淡然,他在武院见皇帝见多了,甚至还和皇帝交流过,就某些问题相互讨论。 然而,你越是不在意,事情反而会落到你的头上,在李岩的耳朵中,大量的脚步声却是距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一个有些不太肯定的声音响起。 “你是......李岩?!”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随后乐呵呵的笑起来。又是一个历史人物出现在自己麾下,而且直接进入了军队。 朱由检并没有收集历史人物的癖好,但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个历史人物却自己出现在他眼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老天爷开的玩笑。 “是,陛下。”李岩绷着脸回答道,不苟言笑。 “好好干,你们这些武院生才是未来的希望,也是军队中真正的精英和顶梁柱,未来军队的发展,还要你们去努力,去完善啊!”朱由检感慨的拍了拍李岩的肩膀。 “是,陛下,保证完成任务!”李岩敬了个礼道,至于陛下所说的内容,他却丝毫不惊讶。曾经陛下上课的时候,就和他们讨论过这方面的事情,甚至还因此多开了两门课,让他们当时哭笑不得。 “那朕就拭目以待。”朱由检笑了下,然后走向了负责教导团的张贤。 这次就是他带队,前往陕西山西两省,负责训练事务。当然,训练的事情有一个时间差,山西更近,情况也简单些,因此先开始。 而陕西,则要晚些,工作是同时进行,但新兵训练要晚三个月。 “看到他们,朕就对这次军改放心了,都是好苗子,都是军中未来的希望啊!”朱由检感慨道。 “都是陛下教导的好,若无陛下当年打下的基础,如何有如今军威之盛!”张贤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是真正的心声,他此刻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年一个晚上,陛下给他们盖被子的情景。 “哈哈,马屁!不过朕爱听!”朱由检笑哈哈哈道。 在视察完教导团后,朱由检又去看了看那些换防回来的蒙古骑兵。而正是这次的视察,让他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骑术。 看着在奔跑中的马匹上坐着各种动作的蒙古人,朱由检不由心怀大畅,如此精湛的军事技能,若是配合上大明强悍的军队和严格的训练,其战斗力绝对极强,对刚朕女真骑兵根本不在话下。 这些蒙古人也在这里待的颇为惬意,高昂的军饷不用说了,光是自己身上这身行头,在蒙古草原,没有上百头牛羊是换不回来的。 而这里直接就发了下来,吃食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鸟枪换炮的那颜,已经爱上了这里。 一个月后,三月份的某天清晨。 朱由检站在军营大门的岗楼上,看着旁边大门鱼贯而出的教导团,心情有些激动,这些人的奔赴,意味着他最后的布置已经完成,剩下的只要交给时间,慢慢的等就行,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差不多就可以考虑出兵女真的事宜了。 这场战争,早打早好,他不可能拖得太久的。 “秦将军,你看朕之虎狼,如何?”朱由检冲着身旁的一名女将道。 “陛下练兵之能,堪称鬼斧神工,不过区区三年时间,转瞬就有十五万精锐大军,如此能力,古之名将所不及也。”秦良玉满脸赞叹的回答道。 她不是喜欢奉承人的,但眼前的军队的确不错,她不得不出言称赞。 “哈哈,朕有什么练兵才能,若有的话,也是赚钱之能,有了足够的钱,这精兵才能练的起来。至于陆军的核心,《步兵操典》也都是满桂将军他们的杰作,朕不过是想法比较多而已,算不得什么。”朱由检连连谦逊道。 “陛下谦虚了!”秦良玉微微一笑。 “对了,你儿子马祥麟怎么样了?听说当初在平定奢安之乱时,他被伏击,伤了一只眼却依旧酣战不已,这样的忠勇之士,朕还没好好见上一面呢!” “陛下想见犬子,召来即可,只是......”秦良玉微微蹙眉,话说到一半,有些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朱由检见她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没明白过来。 倒是王承恩,惯会猜度人心,此刻一看,就知道秦良玉有些关于儿子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在一想,他就立刻知道是什么。 “秦将军不比担心,如今武院第一期毕业生已经毕业,分配下去,第二期却还没开始录取,故而少将军没有入学,等到武院开学,少将军就能入学了。”王车恩赶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及,倒是末将心急了,请陛下恕罪!”秦良玉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道。 “无妨,无妨,这倒是朕的错了,没有和将军解释清楚。”朱由检这才明白过来是什么事。 “以后将军有事,但说无妨,不比如此,朕又不是昏庸之君,听不得群臣之言。” “末将遵命!”秦良玉一抱拳道。 “好了,朕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练兵,军事战技和文化课程都不能落下,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明年就有你们的用武之地了。” 说完,朱由检就转身下了岗楼,然后朝着京师行去。 “明年就有用武之地?”黄得功、曹文昭暗自琢磨着这句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746 人口迁徙 “王在晋和朱燮元出发了吗?”回到皇宫后,朱由检径直来到内阁。 “已经出发了,他们将在京师城门处汇合教导团,共同奔赴九边。”徐光启回答道。 “那就行,,最近有什么事情吗?”朱由检来到自己的位子上一屁股坐下。 虽然阁臣少了两个,但事情却没少,他自己也收拾起懒惰来,准备多多参与到政务中去。 “有,这是陕西巡抚的奏报,延绥大饥,需要赈济!”徐光启举着一份奏折道。 因为迁移走了上百万的百姓,后面又积极展开救灾措施,陕西的旱灾轻了不少,但依旧眼中,当地的百姓更多的只是能在田地里收点东西上来,支撑的久一点。 然而,到了三月份,粮食已经吃完了,但是距离收割的季节去,却还有三个月。 “陛下,现在行裁撤卫所之事,会否有所不妥?”徐光启犹豫的问道。 卫所的裁撤势必会造成一大批人没有了衣食来源,尽管会分到卫所土地,然而此时土地上的产出根本不够果腹的,饥荒已经在延绥镇发生了,纵然分到了土地,但没有足够的粮食,也解决不了问题。 此时卫所虽然困弊,但是起码有吃的,粮食不够还有军粮拨给,至少饿不死人,虽然吃的很差,但目前还能维持。 “赈灾吧!”朱由检叹口气,“从海外购粮,从京师的铁轨运送过去,然后用以工代赈的形式发放出去,修路,修桥,修城,修学校,修官衙,总之能修的都修了。朕此次会在陕西征募七到十万士兵,军饷暂时以粮食的形式发放,每月一石,应该能养活一家五口之人。” “内阁的钱不够!”徐光启冷静的说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很多计划是很好的,但是钱不够的话,什么都办不了。 “朕会出三百万,算是借贷的,就以路权抵押,至于利息的话......”说到这,朱由检不由停顿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大明借贷的利息是多少,而且几厘几分的算法,他弄不清楚。 “算了,朕让司礼监的人跟你商量吧,尽量低一些,不过要按照规矩来,朕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钱的话,就照以前,道路给朕,让朕收上一段时间的钱。” 朱由检没有提铁路,此时的铁路完全是军用官用,根本没对外开放,没有盈利,要来也没有用。 “好吧!”徐光启苦笑一声,只能同意,之前从内廷拿的钱,基本上都是以这种方式偿还的,如今大明水泥马路上四处修建的关卡全都是内廷的人,就连关卡修建的钱都是内廷出的。 “陛下,内阁可以向内廷借钱,但是地方官府呢,如今各地都有修路计划,可官府都没钱,如何去修?”徐光启又问道。 修路是朱由检的一项基本国策,他早就对大明的交通物流不满了,官道都是土路也就不说了,还不准百姓走,百姓不走,不交流的话,哪里来的活力,哪里来的商业繁荣? “去向银行借,如今府一级基本都有银行了,也正在向县一级推广,让官府去借,至于抵押,可以是税收,也可以是路权,亦或者官府持有的田地,都行。”朱由检想了想道。 现在大明官府持有的资本还是不少的,这些起码要动起来,至于官府带头,其他人才不会犹豫,当商业繁荣的时候,朝廷也就有钱了,而他所能调动的力量也将更加庞大,彻底。 “也只能如此了!”徐光启听到皇帝提到田地的时候,眼皮子跳了下,但随后见他没有多提,就暗自送了口气。 他曾经在内廷任职的时候,可是知道陛下对土地所有权的执着,但他却知道,这是个麻烦问题,如今陛下没有多碰,他总算是可以放下一直以来的担忧。 当然,朱由检不是放弃了这个问题,只是搁置了而已,这个时候讨论体制问题是没有用的,先把经济和文明发展起来再说,当识字率扩大,社会不断前进,自然而然的会有思想者来考虑这些问题。 用不着他一个三流本科的人来想这些问题,他唯一的责任,就是将华夏这个古老国度,重现辉煌的时间提前一些而已。 说了些关于对西北卫所改革的担忧后,徐光启接着汇报。 河南部分地区干旱,福建有人造反,围攻县城,山东发现白莲教的踪迹,西南土司普名声小动作频繁。大明的土地实在是太大了,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这些小事报给朕干什么,你们自己拿主意,和司礼监商议就是。”朱由检一皱眉道,他将内阁的位置提拔起来,可不是让自己陷于琐碎的杂事之中。 “没有边患,日常政务多是这样的小事。如荷兰海战、剿灭海盗,陕西叛乱,土司作乱这样的事情并不多。”徐光启微微一笑,而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接着道:“对了,陛下,陕西百万灾民已经迁徙完成,最后成功抵达的百姓共计九十四万三千余人,死亡七万一千两百余人。” 持续了整整两年的迁徙总算完成了,不论是洪承畴还是徐光启,都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只需要花费十多年来开发台湾,这座海外大岛就会成为一块宝地。 “这是什么数据,是整个迁徙过程死亡人数还是海运死亡人数?”朱由检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整个移民过程中的死亡人数,是从陕西开始迁移时候算起的,包括道路修筑以及台湾开发时期的死亡人数。这是台湾巡抚洪承畴统计过来的,应该比较准确。”徐光启解释道。 “都有死亡人数了,看来所有的安置工作已经结束了。”朱由检摩挲着下巴想到。 最近他挂了次胡子,原本毛茸茸弄的胡须没了,变成了有了硬茬的胡子。如同后世般,他并没有蓄须的习惯,过个几天就要刮胡子,为此田秀英说了他好几次,喜欢装最少没毛的小年轻。 “已经全部安置了,目前台北、台中、台南都有大城市聚集,现在正在开拓环岛道路,力图将三个城市链接在一起,沿海开辟农田和作坊等。”徐广清简单说了下。 “这样啊,那台湾还能再迁徙百姓过去吗?”朱由检问道。 他可是知道,在十多年中,北边还要干旱,陕西、山西都会受到波及,而且,大明此时人口本就到了稠密的程度,地多人少,导致土地价格高昂,与其在国内拥挤,还不如迁移出去。 整个东南亚,包括还未被发现的澳洲、新西兰等,都将是大明百姓的人口转移之地。 747 台湾的开发 “在陛下占据台湾移民后,老臣曾经派人前去测量考察过整个台湾岛,初步推算,台湾岛的良田不超过十万倾,排除一些不好开垦以及被占据为居住地,道路的土地,应该在七八万倾左右。”徐光启慢慢回忆着答道,他心中,他却开始以这个数据开始计算台湾大致能容纳多少民众。 一顷地就是一百亩,台湾的气候适合种植双季稻,大明水稻的亩产较小麦高,亩产在三石出头的样子,一石一百公斤左右。七百万亩地的产量也就是两千一百万石粮食。 在大明一个成年壮劳力需要两斤粮食,一年下来三百公斤,正好一亩地的产出,七百万亩地,能容纳七百万的青壮,若是混杂些老弱妇孺,人口能达到千万以上。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所有产出的粮食都分配到了个人受伤,按需分配,但实际上,这种分配方案是不可能达到的,期间会有极大的剥削和浪费。 保守估算四百万到五百万之间差不多正好合适,不会对本地粮食有太大的压力,甚至还能有所余力,输出粮食,反哺大陆。 “五百万人口?”朱由检眼睛一阵大亮,这要是能将各地受灾省份的百姓迁徙出五百万人口,那大明的压力可是能减轻不少。 为何去年陕西受灾,粮食减产,却依然没有爆发出来,直到现在再有灾荒的迹象?就是因为人口少了,消耗的少,土地那点产出能支撑的更久一些。 陕西有多少人口,朱由检其实是不清楚的,根据嘉靖时期的统计,总有只有两百多万人口,但这是不可能的,嘉靖时期,陕西关中大地震,造成的伤亡都有八十多万,人口怎么可能只这么一点。 官府统计的,都是在籍,也就是纳税的,那些不纳税的是不统计的,隐瞒的人口,当在三倍以上,也就是说,陕西最少有六百多万人口,而且此时的陕西省地盘广大,包括了后世甘肃、宁夏、陕西的全部范围,同时还有内蒙、青海、新疆的的部分地区。 朱由检估算人口六百万,只多不少,甚至他怀疑,陕西如此广大的地盘,估计有上千万人口,不然他这次从陕西迁徙走了百万人,结果屁用没有,该来的灾荒还是来了,只是完了两三个月而已。 明朝此时人口接近两亿,陕西有千万人口不夸张,毕竟地盘这么大。 “该死,等到土地全部统计登记完毕,一定要搞个人口普查,到时候不征人头税了,老百姓应该不会隐匿人口了。” 脑海中这么想着,他却兴致勃勃的追问道,“徐爱卿,既然台湾能容纳五百万人口,那继续朝台湾移民如何?到时候再从陕西或者临近的北方诸省移民个三百万,当能大大减轻北方的压力。” 北方经济崩溃就是人口超出了土地的承载能力,若是少了这么多人,当能缓解不少。 “陛下,恐怕短时间内,台湾已经没法子移民了。”然而,徐光启却否决了他的想法。 “百万人口,是台湾目前容纳的极限,就这,已经两年了,还有大量的民众只能住茅草屋,睡大通铺,连个像样的房子和家产都没有。台湾荒僻,什么都要自己制造生产,目前经过两年的建设,洪承畴也就是将所有百姓安顿下来,然后解决了部分人衣食住行的问题。” 徐光启将台湾的一些情况给讲述出来,皇帝虽然很看重台湾,在上面是性能一些新的制度和国策,但事务繁忙,未必有时间时刻关注。 “这么艰难啊!”朱由检微微皱眉。 “没办法,朝廷能支援的不都,只是每次输送粮食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物资罢了,其他只能靠他们自己,上百万的人口,朝廷没有这个钱财和能力支援。”徐光启摇头,大明朝没有这个财力去支援这些东西。 也就在今年,朝廷的收入才破了千万现银,以前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可以收上来? “台湾如今已经处在一个百废待兴的阶段,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造,道路、房屋、、城池,农田,桑树、棉麻等,没个七八年,别想在往上面移民。”徐光启最终做出了论断。 “不行,太久了!”朱由检断然否决道,这个时间他等不起,谁知道大明什么时候又有灾难遭受呢。 “加大对台湾的投资,今年至少投入三百万两银子,用于基础设施建设。” 三百万两银子的投入,基本上可以缩短五六年的时间,让移民在一年之后,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毕竟有钱就可以直接购买工具,不需要自己去制造了。 听到这个数字,徐光启眼皮子忍不住就跳动了下,去年收入一千多万两,除去俸禄和军费后,就结余了三百万两银子左右,这点钱还要撑到夏税的时候,怎么能一下子全都投入到台湾去呢! “陛下,其实台湾需要的不是朝廷的投入,而是一些政策!”徐光启公共收道,他必须为朝廷的财政做些努力。 “政策?”朱由检不解,要什么政策?现在可不是后世哪个商业发达的时代,政策远比一些金钱要有价值的多。 “是的陛下,与其给钱,不如给政策。比如免了台湾上缴国库的赋税,允其成立一些官营公司,同时,还可以给予更大的商业便利,例如免商税等。”徐光启一口气说出好几个。 “财政返还,免税,官营公司?”朱由检念叨着,这的确可行,台湾本就税少,这些钱干脆不收上来,直接返还回去,让其进行基础建设,而商税也是如此,只要在台湾设立公司,就能免除商税几年,对于如今要全面开征商税的大环境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官营公司,同样能增加地方收入,蒙古行省的孙传庭就打算这么干,只是台湾有什么特产,需要开公司经营?自然资源吗? “洪承畴想要经营什么行业?”朱由检直接问道,若是普通行业,根本不需要徐光启来问。 “是造船厂,洪承畴想要在台湾开办造船厂,制造大福船。”徐光启微笑道。 如今随着通商口岸以及海禁的开放,造船业成了最热门的行业,无数人都需求能够远航的大福船,试图走海发财,就算为了安全不出海,也可以加入驿部成立的航运公司,南来北往的跑船,跑一次就有一次的钱,可谓是一本万利。 “可以,朕答应了,让洪承畴和将作监联系,泉州造船厂那边会给予他一定的技术支持。”朱由检一口答应下来。 未来是海洋经济时代,大明的造船厂越多越好。 748 大使 皇宫中,刘若愚步履匆匆的走过来,飞快的朝着内阁而去。 “陛下在里面吗?”来到皇极门,他朝着守门的卫兵询问道。 “在里面,陛下整合三位阁老商议朝政呢!大人若无紧要的事情,最好不要去打扰。”驻守的连长看了眼刘若愚后,提醒道。 如今皇宫的守卫除了锦衣卫外,主要就是陆军的人在防守,每个月轮转一次,而且还不是所有人有机会,都是训练突出,功绩突出,作风过硬,政治没有问题的连队才能担任。 驻守皇宫是一种荣耀和奖赏。 “咱家知道,多谢将军了。”刘若愚道谢一声,然后走了进去。身为东厂督公,他是少数能进入内阁的存在。 很快,他就进入了皇极门廊内,绕过几座隔挡的屏风后,他来到了内阁最重要的议政殿,这里就是原本上朝时最靠近皇帝的地方,然后被为了起来,成了个半封闭的小房间,专门是皇帝和几位阁老商议政事。 “陛下!”走进来后,刘若愚也顾不得皇帝正在和阁老商议什么机密的事情,而是立刻凑上前去,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什么事?”朱由检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 他正和徐光启商量到一些经济方面的国策,正聊得起劲,却被打断,心头十分不爽。 “是这样的,东厂在朝鲜的人,发现了有人向女真走私粮食和铁器,甚至火药和一些火炮。”刘若愚说出的话,却令朱由检大吃一惊。 “火炮?”朱由检眉心一跳,眉头拧的更加紧了。 “是的,都是朝鲜方面的贵族,私底下交易过去的。”刘若愚将事情的原本经过详细的说了出来。 朝鲜的技术不弱,号称小中华,也是有能工巧匠的,造船,造炮,炼铁,都有自己的一套,尤其是和大明一起抗击日本侵略时,从大明身上学了不少,打造火炮和火枪的能力还是有的。 “走私,哼!真是一群贪婪的豺狗!”朱由冷笑一声,人当真是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刚将敌人赶走,转身又和敌人做起生意,将能给敌人回血的粮食输送过去,这种行为,和汉奸有什么两样? “只是,怎么就东厂发现了,锦衣卫呢?”朱由检有些怀疑的问道,一个隐隐的,不好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浮现。 锦衣卫在万历三大征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朝鲜,那是贡献突出,此时虽然距离战争已经有几十年了,但多少有些痕迹和基础残余下来,因此在朝鲜,锦衣卫的工作是非常好开展的。 对于东厂和锦衣卫,朱由检并没有划定他们领域范围,无论是国内国外,只要有涉及到他们职责的案件和事情,都可以彩玉,甚至他还制定了,根据两个组织的年度功绩,来划拨下一年的活动经费。 这里两点基本的估计,让东厂和锦衣卫开始相互监视,相互竞争起来。然而,锦衣卫在朝鲜的力量更强,没道理东厂都发现并汇报上来的事情,锦衣卫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反常的态势,让朱由检不得不联想,当地的锦衣卫人员,是否被收买、拉下水了。 “并非如此!”说到这个,刘若愚微微有些脸红,有些躲闪道,“咳咳,最近许指挥使的精力都在南洋,朝鲜这边也抽调了精干力量奔赴日本。” 朱由检继续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让刘若愚不得不将自己做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奴对许大人说过,陛下志在南洋,意在日本,亦图谋安南,锦衣卫挡在海外多多费心,所以.....” “所以锦衣卫的力量就四处分散,很多地方就难免疏漏,你就可以加强内力量,抢占地盘,获得功绩?”朱由检替他将后面的发展说了出来。 “咳咳!”刘若愚没有说话,而是默认了。 “你们之间的交锋,朕不管,只要不破坏规矩,想做什么,自由发挥,诱导也罢,卧底也罢,都可以,但耽误了朕的大事,明白吗?”朱由检瞥了眼,刘若愚这老家伙不愧是曾经阉党的智囊之一,这么简单的言语诱导,就让锦衣卫的大网破开了个缺口人,让东厂在海外立足,甚至获得了功绩。 不过,到底谁得意还两说呢,刘若愚的说法不算是哄骗,而是朱由检真有这样的想法,锦衣卫先行布局,虽然各方面都削弱了,但未来谁知道呢! “老奴明白!”刘若愚躬身施礼道。这句话,让他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来,一些设想中的手段,也是可以用的,只是不要过线,不能伤人,也不能耽误正事。 “昭显新立,无甚威仪,压服不了群臣,致使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崔鸣吉金宪宗等人,也是矛盾重重,斗的厉害,恐怕内阁传过去的严防死守,粒米不得入辽东之策,无法施行啊!”朱由检叹口气,冲着徐光启说道。 “此事的确棘手!”徐光启点头,大明没有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的惯例,至多就是册封,现在还多了个上贡,再多的就没有了。 “朕倒是有一策,不知妥当否?”朱由检抿着嘴道,他想起了后世的大使馆制度,若是大明向朝鲜派遣大使,驻守汉城,再配合锦衣卫和东厂的力量,当能压服朝鲜国内,将封锁政策坚定不移的实行下去。 甚至,若是大使能在朝鲜担任一定的官职,获取权力,就更加容易了。别说不可能,这毕竟不是后世,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当即,朱由检就将自己的想法和徐光启交流了下。 “首辅以为如何?” “有凌迫之嫌疑!”徐光启犹豫道。 “虽有凌迫,但却能帮助昭显掌控朝政,平衡国内势力,崔鸣吉、金宪宗可都不是好相与之辈,以昭显的能力,怕是吃不住他们。”朱由检倒是信心十足道。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处在同样的位置上,有些想法是一致的。 “倒也能试一试,若是成了,则万事大吉,若是胡成在,在想办法就是。”徐光启最终同意道,反正试一试又没损失。 “行,立即让礼部派人去交涉,此事不能拖延。” 749 严查 “是,老臣遵命!”徐光启应道。 至于派谁去,徐光启没问,朱由检也没说,则是内阁首辅的责任,他不会插手,将什么事都自己去安排。 那样不仅会自己累死,算是插手了徐光启的权利,若是不给徐光启权利,他扶持其上位,成为真正的宰相又有何用? “陛下,若朝廷派人去朝鲜为大使,可要东厂的支援?”刘若愚又适时道,“朝鲜大使孤身在外,虽背后有朝廷支撑,朝鲜国王不敢怠慢,也会鼎力支持,但终究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顺手,东厂在朝鲜还算有些力量,奴婢这来可以派人跟着大使一起过去,将事情办好。” “你想让东厂插手进去?”朱由检斜睨了一眼道。 刘若愚笑而不语。 这老太监什么心思,朱由检一清二楚,不够是想要壮大东厂,让东厂的力量走出大明,如同锦衣卫般,能在其他地方也发挥作用。 “只是,东厂在国内的根基还未巩固,不怕步子迈得太大了?”朱由检疑惑的问道。 “锦衣卫早已在海外布局,东厂若不跟上,迟早落后。”刘若愚轻轻道。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能看出来,皇帝都海外的志在必得。 许显纯之所以转道南洋,除了他的蛊惑外,也是自己看到了这方面的可能,提前布局罢了。 东厂有着和皇帝交通便捷的优势,而锦衣卫,凭借的就是其专业和庞大,就算是现在,吞并了镇守中官的东厂,在体量上也不急锦衣卫的一半。 “既然这件事是那你发现的,那就接洽,想要怎么做,和朝鲜大使商量,过程朕不管你,朕只要结果!”朱由检不在乎道。 “多谢陛下。”刘若愚微微弯腰躬身道。 而正当他要退去时,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却也走了进来。 “这场景,还这是.......”内阁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钱龙锡看到,有些想发笑,今天这是怎么了,皇帝不过是刚来内阁做一会,这两个特务组织就接二连三的过来。 “微臣参见陛下!”许显纯进来后句行礼。 “什么事?”朱由检也有些纳闷,前脚东厂来了,后脚锦衣卫也来了,现在大明还有这么多的麻烦吗? “你不是去布置南洋的事情了吗?”朱由检想到刚才刘若愚说的,顺口问了句。 许显纯有些意外的看向皇帝,这是自己最近刚有的动作,还没汇报呢,陛下就知道了? “是若愚告诉朕的!” 刘若愚一听,笑了笑,然后有些紧张的看向皇帝,生怕陛下咋说出点什么来,虽然坑人的事都干了,但是若在苦主面前说出来还是不太好。 “是的,南洋那边有甚多汉人在海外垦殖,不少都有一定的势力,目前属下正在和他们那接洽,看能否吸收一部分人,为我所用,陛下关注的荷兰、西班牙三国也都在搜集信息,不过这次微臣要汇报的,并不是南洋的消息,而是国内的。”许显纯解释了下。 “国内?国内有什么事发生?”朱由检不解问道。 “是关于土地统计的。” 听到这,徐光启猛然心头一紧,眼睛立刻望向许显纯。 “陛下,这是最近统计上来时才发现的问题,在大明各地府县,很多统计的官员相互勾结,隐匿土地,或者以好充次,再或者拖延不办。很多地方脑袋工作都无法展开,甚至混乱无比。”许显纯将一些数量比较多的情况讲了出来。 诸如其他抗税、漏税、不让丈量土地等等更是比比皆是。 “这群混蛋,该杀!”朱由检愤然不已,官制革新中,很多地方举人都进入了,结果这群混蛋刚获得官职,转头就来阻碍官府的工作。 真当没人可以制止了吗? “以何处居多?”徐光启上前一步问道。 “以湖广江西为主,这两地都是鱼米之乡,良田众多,读书人也多,对抗的较为频繁。”许显纯想了想道。 “那江苏呢?” “江苏?”许显纯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一起南直隶的大部分地区。 “江苏不多,就是有些隐匿土地以,其他的情况没什么。” “那就好!”徐光启松了口气,江苏是最早进行改制的地方,也是随富裕的地方,若是这地方都除了问题,那他一年的工作真是白干了。 “怎么解决?”朱由检问道,在他看来,锦衣卫报告上来的请,还是一个初级阶段,但若是不制止,以后恐怕会越来越严重。 占据大量土地的士绅,如今已经步入官场,面对这样的地主,当他们想要转嫁税收负担的时候,普通小民更加承受不住。 “吏部、都察院、户部三者联合考察,一方面追究任务落实,一方面进行土地复核,田地总在哪里,只要复核的人没问题,事实总是歪曲不了的,何况有三个部门呢!”徐光启说道。 “行,土地丈量和税收制定的事情你去落实,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完成土地丈量,并将税收上来。整个过程,朕会让锦衣卫和东厂都盯着的,若是有问题但都察院和户部没有察觉出来,朕就不客气了,直接让锦衣卫抓人。”朱由检略带着警告的意味说道。 他尊重徐广清的行政权力,一直没有让锦衣卫和东厂介入,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当三个部门的审核都无法接解决问题的时候,这样的县衙,朱由检不介意血洗一边。 反正现在一个县城有大量的官职,副手无数,不愁换了人后,朝廷无法运转。 “老臣明摆着,这就下去督促。”徐光启微微弯腰道。 “行,今天就到这吧,你们俩下去吧,内阁将朕说的事情落实下去就行,朕乏了,先去休息了。”摆了摆手,朱由检离开了内阁。 随后,刘若愚也和许显纯一起出去了。 徐光启等这两个大特务头子出去后,重新做了下来,看着钱龙锡和熊文灿道,“给的县衙州府,都都挑一批人出来,杀鸡儆猴!老夫念着体制新立,没有动他们,真以为老夫是泥捏的变成!” 一席话说的杀气腾腾,让钱龙锡和熊文灿有些骇然,老大人这是动了真火! 750 多个婆婆 出使朝鲜,充当朝鲜大使的任务,最终落到了张九德的身上,没办法,谁让他和昭显世子有过一面之缘,多少有点情分呢。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相处,都很熟了,事情就好办了。 尽管张九德不想去,但最终还是不情愿的去了,只是这次随同去的人比较多,带了些兵部的,带了些御马监的参谋,带了些是士兵,还带了几个东厂的百户。 如今去朝鲜,实在是方便的很,坐着马车来到天津,直接就有大福船开往汉城,专门的客轮没有,但货船有,一艘一艘的大福船,不断从朝鲜运送一些粮食、铁矿、硝石硫磺等自然资源,然后送过去兵器、盔甲等。 当初签订的附属国跳跃,可不仅仅上贡就完了,还有自由通商,港口开放等方面,朝鲜虽小,但也有不少好东西以及黄金的,如今大明推行金币和金圆券,对黄金的需求可是没有极限的。 就连日本,霸占了长崎的商路后,结算都不要白银,只要黄金了,上次花出去的黄金朱由检可不甘心就这么留在日本,说什么也得弄回来。 从天津到朝鲜非常的近,不过是两天就到了,又做了半日马车后,张九德终于见到了昭显世子。 不,此刻不能叫世子了,而应该叫国王。 “国王大人,别来无恙啊!”张九德率先行礼道,甭管怎么说,人家都是一个国王,等同大明亲王基本,地位很高的。 “哈哈,张大人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啊!”为了显得重视,昭显直接来到了皇宫门口迎接。 两人其实分别蛮久了,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容貌多少有些变化,尤其是昭显,更是和一起派若两人。 稍微寒暄了下,昭显就将张九德迎进了皇宫,里面他准备好了宴席,宴请张九德,而参加的,基本都是朝鲜的重臣,崔鸣吉、金宪宗都在其中。 “上国使节到来,小王不胜欣喜,先干为敬!”酒桌子上,昭显非常的豪迈,一杯酒一饮而尽,其气质风度做派,和之前未登基前,简直云泥之别。 “本官也敬使节一杯,没想到再次还能驾到张大人。”昭显坐下后,崔鸣吉又站了起来。 酒过三巡后,崔鸣吉就不经意的问道,“这次使节大人前来汉城,不知所为何事?” “以后啊,恐怕我们那你要打交道一段时间了,本官今后啊,就是大明派出的使节,常驻汉城。”张九德感慨了一声。 “常驻汉城?为何?”崔鸣吉闻言心中一动,似乎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嗨,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们自找的,如今大明和满清敌对,陛下有言,粒米不得入辽东,这件事,国内锦衣卫和东厂盯的很紧,基本上控制住了,但是最近东厂咋朝鲜发现,有人从这边走私粮食和铁器过去,于是,本官就来了。”张九德不紧不慢的说道。 身为大明派驻的使节,面对朝鲜文武群臣,那是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到这某种优越感。 “既然朝鲜自己无法做到,于是皇帝就拍本官来办理这件事情,到时候还望国王大人鼎力相助!” 空气最怕突然安静,但此刻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当张九德的话说完时,昭显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了,他原本举起酒杯的手,也愣在把空中,不知所措。 这尼玛的,是要来的太上皇吗?!! “张大人,这似乎不太好吧,大明虽是宗主国,但......”金宪宗吞吞吐吐的说道,他面对满清能强硬到底,但面对大明的官,这股强硬却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有什么不好的,大明是宗主国,自然有义务替附属国解决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张九德渐渐收敛笑容道,“还是说,金大人觉得,可以不用遵守吾皇颁布的粒米不入辽东之策?” “非也非也,宗主国既然有令,下国自当遵守!”昭显连忙出来打圆场,他的王位才因为大明册封而坐稳,可不敢得罪了大明的使节。 “那就是了,尔等无能,抑制不住走私,那大明只好派本官来办这件事了,为了杜绝今后的走私,本官是会一直驻守在辽东的。”说到这,张九德冲昭显拱了拱手道,“还有一事劳烦国王大人,请在汉城划分一块地驻地给我等,为使节驻跸之地。同时,还请陛下调拨一千士兵,东厂虽然定位了那些人,但力量有些薄弱,不好抓捕。”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啊!”金宪宗颤抖着手,大喊道。 “金大人如此反对,不知是为何啊?”张九德阴测测的说道,“据本官所知,这次走私的货物中,除了粮食和铁器外,还有大炮,莫非,这些大破就是金大人走私卖给满清的?” “不是,不是!!!”金宪宗连连否认,这个大帽子他背不起。 “不是就好!”张九德冷哼一声,直接做了下去。 被他这么一通怼,宴席上再也没人敢说反对的话,偏偏昭显又是大明扶持的,根本不好反对,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当天,大使馆的位置就找好了,是一所官邸,曾经是已给王子的居所,如今空着,距离宫殿也近,非常的方便。 而第二日,一千士兵直接就调派了过来,听命于张九德。 有了足够的人手,张九德也没有过多掩饰,直接有东厂的番子联络领路,然后带着人就开始满城的抓人。 一时间,汉城有些风声鹤唳,达官贵人抱怨连连,只是等知道是大明的官员在抓人时,他们才闭嘴不敢言。 “哎!”城头,看着有些混乱的城池,再看看距离非常近的大使馆,昭显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今后,怕是头上要多出个婆婆了。 “陛下,多了个婆婆就多了个吧,有事多问问就是了,想要获得大明庇佑,终归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崔鸣吉在旁边劝道。 “走吧,看着被人在自己的城池里抓人,心头怪不是滋味的,下去吧。”悲叹了一声,昭显摇摇晃晃,带着一丝酒气走下了城头。 他的神情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 陕西,西安! “下官参见阁老!” 城门口,南居益宫颈内的行礼,他的身后是一票的陕西官员,就连扬肇基也在其中,跟着一起见礼。 “哈哈,无须客气,无须客气!”王在晋上前一把将南居益扶助。 “阁老千里而来,应当如此,应当如此。”南居益客套了一句,就将王在晋请入城中,开始接风洗尘。 “阁老为何这次孤身一人前来啊!”南居益笑着问道。 南居益自然不是一个人,带了不少官员,只是他是来裁撤卫所,整顿新军的,不带兵过来,如何整训新军? 自从上次抽到了不少精锐去打归化城后,陕西三边的战斗力是越来越弱了,年年都有逃兵。 “太原和大同比我们这边先开始,故而军官都留在了那边,三个月后才会过来。”王在晋草草解释了下。 “原来如此!”南居益恍然大悟。 “巡抚旁边坐着的,想必就是山西参政成陈奇瑜了?”王在晋看着旁边一个较为精干的官员问道。 “小官正是陈奇瑜!”他自己也有些疑惑,堂堂一品的阁老,内阁大学士在,怎么会听说自己的名字呢。 前一任财政当巡抚去了,他这个参议才能补上来呢。 “不错,有胆有识!”王在晋夸赞道,“能孤身一人进入匪徒营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大人谬赞了,当初那高迎祥本就是想要招安的,在下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陈奇瑜小心道。 “大人,如今那高迎祥可好?”说完,陈奇瑜还是忍不住问道,终究是他招安回来的,还是比较关心起近况。 然而,刚问完,陈奇瑜就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是下官孟浪了,小小反贼,如何能入大人的耳呢!” “哈哈,本官还真知道,这高迎祥啊,就在这次的教导团中,是里面的一名教官。他在战场上表现不错,如今更是送入武院去专门短期学习,学完后就遇到了这件事,直接就入了教导团。”王在晋哈哈笑道。 “那不错,总算是有个好出身了。”陈奇瑜放心道。 说罢,几人又开始喝酒,谈天说地。 第二日,卫所裁撤工作,正式开启,王在晋坐镇巡抚衙门,不断的调派人手,发布命令,忙碌,却不凌乱。 而在山西大同,被人提及的高迎祥,此刻却正在酒桌上,和一个人大口的拼酒。 “小老弟,当年可是你不厚道了,老哥我可是带你去谋富贵,结果你倒好,转头就将老给哥卖了,可以,相当可以.....”高迎祥有些大着舌头道。 “高老哥,当年可是你不地道啊,老弟可是驿卒,又不是无业游民,怎么愿意参与呢。再说了,若不是我去举报,你焉能有现在,还不是在草原上当个马贩子!”李自成明显不赞同。 他觉得就是因为自己的高密,才有高迎祥的今天。他之前虽然知道高迎祥也在军中,只是一时没碰到,现在反而凑在了一起,相见之下,顿感缘分,就一起喝酒,只是喝着喝着酒满嘴跑火车了。 “老弟,不说这些,老哥家中还有一个女儿,老哥看你甚是顺眼,怎么样,就许给你了!”高迎祥嚷嚷道。 “好啊,正好单身光棍!”李自成也迷迷糊糊的回答着。 “好,一言为定!”说完,高迎祥就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751 盐货战争 正当整个西北大地也忙碌的如同一锅粥般,这江南之地,却也有些不同的血雨腥风。 “杀啊!” 一条官道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爆发了惨烈的械斗一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一方人多势众,双方暂时打了个平手。 而咋交战双方后面的在,则是一溜烟的马车,上面放着大量的麻布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铿! 忽然一个身影挥舞着钢刀,摔在了马车上,锋利的刀子一不小心就在最上层的麻布袋上割了下,随后,白花花的盐就流了出来。 原来,这厮杀的双方,竟然都是盐商,一方是负责海盐运输和销售,另一方却是当地盐商派出来的截杀队伍。 他们挡不住廉价的盐,就要挡住卖盐的人。 这样的截杀事件最近非常的多,也非常的猖狂,多到光天化日下就有的情况。 “杀啊,兄弟们,抢了盐货回去玩女人!”袭杀之人高呼道,红着眼睛拼命的往前冲,他们打斗没什么章法,但却悍不畏死,而且人数众多,根本不怕牺牲。 “撤,撤退!”见到截杀者杀红了眼,护着盐货的人终于脸色变了,领头的连忙高呼道。 很快,这群行止有度,训练有素的护送之人就迅速离开。当无法保住盐货的时候,及时撤退,命比盐重要。 这是临出发前,管家交代的,头领时刻牢记着。没办法不牢记,之前没有这套规矩的时候,面对盐商的截杀者,他们那是死战不退啊,然而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各个勋贵就发现这样承受不下去了,损失太大了。 地痞流亡,亡命之徒和容易招揽,但是家将什么的培养不已啊,不得以下,才有了这样的规定。 如此一来,伤亡是少了,但损失却是多了起来,勋贵们也举得承受不住。 上海港,军营处。 “国公爷,最近你们走货的量可是少了!”倪元璐有些玩味的说道。 “没办法,那群盐商简直是疯了,光天化日都敢截杀,为了减少损失,这段时间只能少运一点盐了。”徐弘基非常无奈道。 徐弘基手头还有一万人的军队,都是从各地卫所抽调的,还算是有点战斗力,因此就一直停在港口附近,充当应急队伍,故而他一直呆在这里,没有京师。 “这个本官可不管,若是照着你们现在的走货量,到了年底,任务肯定完不成!”倪元璐笑容一敛,严肃道,“若是这事你们无力解决,本官就只好上奏陛下了。” “在等等,让本国公想想办法。”徐弘基非常头痛道。 如今这些盐商已经疯掉了,他们盐场的盐根本卖不出去,全都被台湾和长芦来的盐给打压死了,不仅价钱贵,而且品质还不好,根本没人愿意买。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些江南的盐商们坐不住了,必须要阻止,既然我的盐卖不出去,那就让卖的出去的消失。 于是这场背地里的厮杀便开始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越来越夸张了,白天都敢作案。 只是,想了半天,他却没什么好的想法。 “不若,我们搞一次大的吧!”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徐弘基脸色一狠道。 “大的,怎么搞一把大的?”倪元璐有些错愕,不知道这大的指的是什么。 “那些盐商所拍,皆不过是乌合之众,每每仗着人数众多以及血气之勇而行事,我等家将又没有什么利器盔甲在身,人数又少,还要守着东西,便吃了不少亏,死了不少人。”说到这,徐弘基牙都咬起来了。 他们这些勋贵,培养点忠诚的家将容易吗,尤其是现在,死一个就少一个,死光了就没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卫所都要裁撤了,到时候可地方给他们拿去练兵。 “既然小规模冲突我们处于劣势,那就弄一波大的,台湾盐场的盐货,一次性全部送到连云港,我就带人在连云港守着,看他们敢不敢来,敢来的话,一次弄死。” “计划倒是可行,只是有些粗糙!”倪元璐敲着桌子,慢慢弄想到,“你打算用哪方面的人来埋伏呢?你手头这些卫所兵吗?” “没错,这一万兵马你别看若,也是打过造反漕工的,精兵还是有一点的,配合起来,打那些乌合之众是么问题的。”徐弘基肯定道,他好歹也是围剿了一场不小的叛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既然你有信心那就行,不过你是驻守在上海,去连云港能行吗?”倪元璐又问道。 “没问题,这些人本就是守着港口的,就说货物护送人员不够,跟着货物走就可以,只要时间不太长就没问题。”徐弘基回道。 “这样啊!”倪元璐又思索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将杨嗣昌拉进来,让他点力,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频繁遭到截杀。而且,也能给他卖个好,到时候拿下了人,直接就能根据供词去抄家,他今年可是有五百万税收的任务,如果抄了盐商的家,起码两百万的任务是能完成的,杨嗣昌得了好处,今后在江苏的行事会方便不少。” “不错,就这么办,有杨巡抚帮着兜底,那就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本国公倒也看看,这次这帮家伙怎么死!”徐弘基恨之入骨道。 “那就这么办,你去联络杨思擦和调派人手,我去联络盐货输送,顺便去吹吹风!”倪元璐说着就站了起来,要往外走。 “吹风,吹什么风?”听到他最后的话,徐弘基有些不解。 “当然是放消息去从窜那些盐商啊,你不会以为把盐堆积在港口仓库就完事了吧?没人怂恿,他们可没这个胆子去冲击港口。正好这次要万把大的,本官就让这群蠢货一次性全都死完!” “好,分头行动!”徐弘基说完,也离开这里,去往军营当中,开始挑选人马,严加操练。这次的大场面可不能掉了链子,让别人捡了便宜。 752 死道友不死贫道 随着朱燮元和王在晋的抵达,五个边镇卫所的裁撤和整理就开始了,此刻各个兵备道齐齐聚集在阁老麾下,开始对着各个总兵大动手术。 统计军户、划分田地,裁汰老弱,招募精壮的士卒,而与此同时,大批的物资,通过那条经常损坏的木轨马车道路,不断的输送往陕西、山西等地。 而这些动作,通过一道道奏折,一个个密报,反馈道朱由检手中,让他对整个事件的进展,有个大致的掌握。 整个陕西、山西二省,其实最主要的,就是对边关的防御,而今边关既然不需要了,那么很多防御措施就可以节省下来,主要守好一些关键的关卡就行。 当然,在各个交通要道上海市要有兵力防御的。 “看来进展顺利,或许,都督府的计划可以提前开展了。”朱由检暗自沉思着。 卫所的裁撤,势必导致新的军事制度变革,后世满清是以将军制度来控制各省军事,什么伊犁将军,黑龙江将军等。 当然,这只是名字的不同,其实总的功能来说,和现在的总督没什么两样,朱由检真正想用的,还是战区制度。 大明太大,虽然御马监分担军务,但是信息传递的不便,让这种交流不够及时,地方性的军事单位是必须的。 大明有都指挥使司,满清又有地方将军,而此刻,朱由检想用的,是效仿后世战区制度的都督府制度。 左右前后中五个都督府全部推往地方,进行军事建设和防御,陆地以都督府制度,海军以舰队制度,若是以后有空军,则以空军指挥部制度。 而御马监,则位居京师,协调各方面的事务,当然,一些直属机构还是有必要的,比如情报、宪兵等等。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朱由检有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关键不是制度繁琐与否,而是他没有多少可用的人啊。 王承恩还年轻,做个执行者没有问题,但要去解决问题,为他出谋划策,主动去落实,还有些不够格。 毕竟历史上他也只是以忠心闻名,而不是有多大的能力。 “或许,该给他配个总参?”朱由检不由想到一个人,曾经他就动过将这人调入御马监的想法,只是最后放弃了,现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他再度想起了对方。 “自己培养人才太慢,还是从稳挂中薅一些过来,入内廷系统算了,在御马监也不算亏待了他。”朱由检很干脆的提起笔,开始书写圣旨。 对于都督府,朱由检早有计划,只是这次是否实行,还待定,他打算先将御马监的机构完善起来,而参谋部就是第一步,这个看好的人选就是陈琦瑜。 “呼!”写完了圣旨后,朱由检吹了吹,交给方正化,“送往内阁,加盖大印,然后发出去。” 毕竟陈琦瑜还是文官系统,归内阁管辖,想要调任怎么都绕不过内阁。而且由于是跨系统调,内阁没有这个权力,只能用圣旨的形式。 御马监等内廷机构也有大印,用于平常公务盖章用,但是当皇帝单独发出旨意,调遣军队、发布命令时,是不需要他们加盖的,直接发出去就行,这种圣旨该有的手续都有,唯独没有内阁大印。 以往,这叫做中旨,但现在,中指却通行内廷体系,这是和外廷不同的。对于外廷,朱由检已经很少通过圣旨去做什么了,一般都是让内阁发布诏令,只有这种跨越内廷和外廷的调动,才会动用圣旨。 这种内外有别,是他刻意造成的局面。 “参谋部的人选有了,那书记部,后勤部,军法部,情报部这些呢?”朱由检有些无奈,人才缺口很大啊,只是这些部门专业性又强,他不太像让太监去充任。 “算了,慢慢来吧,先让陈琦瑜过来主持工作,将都督府的架子搭好,其他的再说。”朱由检摇摇头,继续看起其他的奏折。 他面前的奏折并不是需要处理的,而是各方消息的汇总,有都察院的,有锦衣卫的,有东厂的,有内阁的,也有御马监、农作监等等部门的。 “徐弘基于连云港设计伏杀江南盐商,死伤千余人。这些盐商胆子真大啊!”朱由检扯了扯嘴角往下看去,待看到相关人员移交了江苏省刑曹,目前正在全力追查后,就没再管。 对于这种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勋贵和盐商的争斗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原本他还想让徐弘基回朝,但现在看来,还是缓一缓,让他带着一万卫所兵在江南保驾护航。 了解了下,做到心中有数后,朱由检又开始翻看下一本公文,看封皮是东厂递交过来的,而且是从朝鲜发来。 “抓捕官员贵族宗室上百人,从地方到中央牵连数千人,所有走私相关人员全部抓获,目前已经移交给朝鲜国王审判。”朱由检轻声念道。 “动作很快啊,这是一过去就清洗的结果,刘若愚做了很多工作嘛!”朱由检满意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关于朝鲜方面的处理。 “主事者斩首,从者发配,女眷送往大明发卖青楼?”看到最后一句,朱由检略微有些意外,“发卖青楼,这什么操作?” “陛下,是这样的!”方正化上前一步解释道:“自从陛下取缔教坊司后,天下青楼就少了来源,故而才有了这样的勾当。” “这是谁发现的?”朱由检放下奏折问道。 “是高公公!”方正化和低眉回答道。 “高起潜?”朱由检有些意外,也有些意料之中:“上次哪些蒙古女子也是这么处置的吗?” “是的,一部分赏赐给了军中将士,一部分则发卖至青楼,换取钱财,归入缴获!”方正化继续回答道。 听完,朱由检只是微微一蹙眉,但随即又舒展开,他不是有道德洁癖的君子,这个时代国情如此,青楼合法化,他纵然是皇帝也无法取缔,只能限制数量并加强管辖。 当然,限制青楼数量没什么用,数量少了,但规模却会扩大,不过数来那个少容易加强管理,同时能借助这些人的力量,打击一些拐卖妇女的勾当,能做到这种地步,朱由检就满足了。 至于外国非本族女子被输入大明,从事这个行业,朱由检暂时没这个精力去管,外族女子从事总比大明的女子从事要好。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能这样了。”暗自嘀咕了一句,朱由检也就不再管这件事。 753 穷困之境 “陛下,朝鲜的渠道断了!”崇政殿中,范文程步履匆匆的走进来,打断了正在处理政务的黄太吉。 “断了?怎么断了?”黄太吉皱眉问着,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朝鲜这条线可是非常重要的,是目前唯一能获得粮食的地方。 “被大明给扫了!”范文程将张九德的到来以及所干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常驻使节?”黄太吉眉头拧的紧紧地,这个事情着实出乎他的预料,没想到大明这么快就发现了,还采取这样超乎寻常的招数。 “够阴毒的!”黄太吉咒骂了一句,心中却泛起了深深的无力感,大明,真的是太可怕了,稍微发力,自己就被克制的死死的。 随着明朝内部的肃清,以及各项整顿,如今粒米不入辽东的政策遵守的非常严密,各方面都在盯着,根本不会有计划外的物资流入辽东。 几次大战下来,满清物资奇缺,好不容易开辟了条走私的路线进行补充,却没多久就断了。 朝鲜断了,蒙古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起初还算顺利,利用八旗的精悍,小股出击,抢到了不少东西,但随着蒙古部落的内撤,不在察哈尔周为逗留,八旗的收获就大为减少,而后更是被大明抓到了尾巴,覆没了一股千人骑后,黄太吉这边就不敢随意越界游荡。 后来希望都放在了朝鲜这边,希冀这隐秘的渠道能弄到些物资,但没想到,不过是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又被大明断了。 天要亡我大清啊!黄太吉心中忍不住升起这样的情绪来。 不过只是片刻,这种情绪就从黄太吉心中抹去,身为一代枭雄,这点挫折不算什么。 “着急各贝勒、大臣,朕要议事!”他大声道。黄太吉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满清必须想出个办法来应对大明的封锁。 趁着现在还有力气,有吃食的时候,找到破解的方法,一旦时日持久,满腔全体虚弱下去,到时候有办法也施行不了了。 很快,各个贝勒,亲王,各部大臣,统统汇聚在崇政殿内。在登基称帝之后不久,黄太吉就立了六部,用以管理境内的事物。还别说,有了这些机构,满清这个草台班子总算是像个样子了,尤其是那些汉人,更是激动万分,士气都高了不少。 “如今,我大清已经陷入了困兽之地,西边,被察哈尔所挡住,南边被山海关挡住,东边是大海,东南是朝鲜,如今也被封锁,粒米不得入辽东!”黄太吉平平淡淡的说着,眼神却暗淡下来。大清现在的国土比父汗的时候要大,但是这境地,却越发的艰难了。 黄太吉寥寥几句话语,顿时激起了很多人的怒火,他们早就受够了如今这憋屈的死守,打又不能打。 “大汗,打吧,如今这日子这是没法过了,什么都没有,昨日我那天青白边的衣服破了,想扯快布在做一件,结果愣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绸。”阿济格顿时站起来,大声愤怒道。 “就是,昨日我吃多了羊肉,想要泡壶茶解油腻,结果愣是找不到好茶叶,仅有的一罐子,跟树枝一样,涩的让人难受!”济尔哈朗也站起来抱怨道。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尽管以前都过惯了苦日子,但是最近几年的好日子,却将以前的苦日子都给替代了,再要他们回到从前,那是一个也不肯,两个都不愿! 随着这两人的起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抱怨起来,这里缺那里缺的。一时间,这严肃的议政会议,全都成了诉苦的会议。 “够了!”黄太吉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朕叫你们来是商议事情的,不是听你们诉苦的,悄悄你们的样子,一个个的,都成什么了,怎么稍微少一点享受就受不了?当年的苦日子都忘了吗?” 夹杂着无比愤怒和失望的声音,顿时让崇政殿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吱声。 “大汗息怒,亲王们抱怨物资短缺也是人之常情,若亲王们无欲无求的话,也没有我大清如今的强盛。当年茹毛饮血,如今不才二十年的时间,我大清就霸占了整个辽东,远超当年的高句丽,只要努力下去,入住中原不是梦想。”范文程温声软语的劝道。 “朕只是气不过,一个个的,如今我大清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都还想着享受。”黄太吉依然余怒未消道,说完,他的脸色忽然一白,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范文程立刻惊叫起来,随后几个太监冲上前来,拍着黄太吉的背部,试图让他顺气。 “咳咳咳!”剧烈咳嗽下,黄太吉顾不得其他,飞快的掏出一块手帕,捂住嘴,将声音挡住。 “都下去吧!”咳嗽稍微缓和了下后,黄太吉挥着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等人走开后,他才松开手,拿开手帕。 洁白的手帕中,一摊暗红色的血液是那么的刺目,让黄太吉脸色微微一变,好在他城府过人,一下子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让人瞧出端倪来。 “继续议事吧!”黄太吉小心的将手帕叠好,然后自己收起来。 “是!”范文程应了一声,然后有些狐疑的看了眼黄太吉,不知为何,对方的动作,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女真人都是些粗性子,倒是没察觉什么,只是低声讨论着,交流自己的想法。 目前的局势他们也都了解,黄太吉向他们垂问,就是想要集思广益,看看有什么好的破局之法。 只是商量来,商量去,他们最终还是没商量出个什么东西来,辽东这块的地形就摆在这里,如今察哈尔城堵住了漠南的路,想要谋求发展,就只能走漠北了。 “多尔衮,朕看你若有所思,是否有什么想法?”黄太吉看向多尔衮道。 在刚才的诉苦中,多尔衮根本就没参加,他历来知道这个弟弟胸有城府,主意很正,尽管非常忌惮,但也时常借重。 “陛下,如今大清内忧外患,若无外力相助,恐怕光靠自己,是无力翻身的。”多尔衮眼神闪烁道。 754 远交近攻 蒙古有三大强部,曰察哈尔,曰喀尔喀,曰卫特拉。 其中察哈尔部已经被灭了,残部被大明吸收管辖。喀尔喀蒙古共有十二部,其中而五部逐渐南迁到了辽东附近,是为内喀尔喀五部,在女真和察哈尔相争的时候残破,两个部落被灭,剩下的三个投靠了女真。 而在漠北,剩下的七个部落逐渐能在漠北发展,到了后来,形成了四个大的部落,土谢图汗部,札萨克图汗部,车臣汗部,以及三音诺颜部,其他三个部落都有称汗,只有三音诺颜没有。 这里的土谢图汗部可是和奴儿哈赤封的奥巴洪不相同,是两个部落。 “外力?何来的外力?”黄太吉有些疑惑的问道。 女真最早和这三个部落有联系,还要到1635年,此刻不够才1631年,暂时还没有联络上。 “外喀尔喀有大部四,其中有三大汗王,土谢图汗,车臣汗,札萨克图汗。”说到这,多尔衮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黄太吉。 当初奴儿哈赤册封的时候,可是不知道在外蒙还有个土谢图汗,而且是世袭的,造成了汗号有所冲突。 因此,后来奥巴洪很少称自己这个汗号。 “若是能联络上这三个部落,当能获得强力的外援。”多尔衮慢慢道,“若是在派人前往漠西的卫特拉蒙古,联络之,相约攻明,我等危机可解!” 卫特拉蒙古是大清的称呼,而大明对其称呼则是瓦剌。由于东蒙古达延汗的兴起,瓦剌转移到大西北地区,瓦剌四部此时并无汗王,只有蒙古,盟主只有召集权,此时的四部盟主是和硕特部首领固始汗! “可是据朕所知,喀尔喀部和卫特拉素有矛盾,两者相互攻伐,势同水火,如何能让两部休战,和我大清联盟,同攻大明?”黄太吉皱着眉头问道。 “我等当有优势,此时喀尔喀部和卫特拉想挣不下,稍占上风,而我等此时已经统合辽东蒙古,建立蒙古八旗,配合满八旗和汉八旗,兵力强盛,又位于喀尔喀部后方,若我等流露出敌意,喀尔喀万万无法和我等相争,如此一来,我大清便有了主导两部的力量。”多尔衮侃侃而谈,将其中的关系剖析出来。 所谓的远交近攻就是如此,先叫特拉,然后两者从东西两方共同威胁喀尔喀部,不愁喀尔喀不臣服! 当两部臣服后,女真的路子就活了,可以从东西两个方向共同进攻大明,,只要再大同了漠南,那整个蒙古部族几乎都臣服了,那大清的势力范围就极其广大,再也不是大明可以限制的了。 “好!睿亲王果真不愧一个睿字,此策当真是神来之笔!”范文程是第一个叫好的,马屁拍的震天响。 随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称赞起来。 “十四哥当真是聪明,这样的策略都给你想到了。”这是多铎。 “有了睿亲王,我大清算是有救了!”这是别有用心的。 “睿亲王当为满足第一智者。”这是起哄架秧子的。 称赞的人多,沉默的人也多,很多人尽管心中比较赞同这个策略,但是却没有说出来,而是冷眼旁观,看事态的发展。 黄太吉一开始也是很兴奋,有了个可行的策略,总好过现在无头苍蝇一样,国内虽然可以压榨汉民,但早晚一有一天,这几十万的汉民会死光的,到时候没有压榨的,女真人自己又不懂种田,那不就完了。 现在有了个出路,而且看起来非常可行,他自然高兴。 只是,等看到群臣的态度后,他的脸色忽然有些难看,这群家伙,是在膈应朕吗? “哼!”黄太吉冷哼一声,顿时让所有人都闭嘴,安静下来。 不论是谁,都能看出他脸色不太好。 “睿亲王此策好是好,但是卫特拉路途遥远,而且要从喀尔喀走才行,如此绵延的路程,很多事情非常难以沟通!”黄太吉有意无意的挑着毛病。 “陛下,卫特拉虽然遥远,但来回也不过是三个月的距离,况且,我等联络之人,也不是非要走喀尔喀部的道路,哪里虽然没有明人,但是我等并不熟悉道路,若是迷失方向,反而不美。” “草原广阔,蒙古部落杂居其中谁也无法算清楚有多少人,我等派遣人马,沿着大漠边缘行走,只要不表明身份,谅明人也抓不到我等,草原道路顺畅,很容易就抵达卫特拉的领地,而且走草原还能避开喀尔喀,只要派一能言善道之人,定能说服卫特拉遣使臣服。”范文程喋喋不休的分析道,看样子,竟然是比黄太吉这个一国之主都急躁。 范文程其实不想这样,但他没办法,自从投靠女真,出谋划策之后,他就没了退路,女真成功还好说,他说不定能享受荣华富贵,若是失败,他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毁了,整个家族都别想好过。 因此,面对女真唯一的出路,他当真是不遗余力的促成,只有女真还强大,他才有价值,大明那边就会对他慎重。 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锦衣卫前来拉拢他,而他也能借此更得黄太吉的信重。 “那就依范先生所言,派遣人员分别到维特拉和喀尔喀部商议联盟之事。”不动声色间,黄太吉将出谋划策的帽子安在了范文程的身上,而真正提出的多尔衮却是一句称赞都没有。 “陛下,是结盟还是臣服?”范文程继续问道。 “结盟下下之选”黄太吉眨了眨眼,范文程顿时明白,表面上说是联盟,其实却是臣服。 大清已经立国,而黄太吉也已经登基称帝,有了法统,更是得到蒙古各部的臣服,共推了博格达车臣汗的汗王之位,是有资格统领蒙古诸部的。 若是可以,他自然想要的是臣服,而不是所谓的结盟。 “呵呵!”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多尔衮冷笑一声,却没有反驳。黄太吉想要削弱他在满族中的影响,那就如他所愿,反正,到底谁聪明,谁提出来的政策,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普通百姓旗人什么的,多尔衮不在乎,只要这些王公大臣记住了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行。 他们的支持才有用,普通百姓的支持屁用没有! 755 生前成名 大清有了破局之策,因此小动作都停了下来,生怕大明因此发现他们的策略,故而,这段时间边疆倒是平静异常。 这种程度的平静,让朱由检几乎以为女真彻底消亡了。 “切,平静不好吗?”他自嘲了一句。不过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里也知道,女真肯定是在默默蛰伏,憋大招,到时候好来个一击必杀。 就如历史上孤注一掷,绕道蒙古,叩关入内一样。不过,朱由检却不害怕,只要给他一年多的时间,改革完了九边,并训练新兵,介时他将有三十万可用大军,不论女真刷什么花样,他都不惧。 “黄太吉,朕等你!”自信呢一笑后,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朱由检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国内事务当中,矿山、税务、农田、公司、吏治,一桩桩,一样样的慢慢梳理。 如今随着吏员的纳入,大明基层多了非常多的官员,尽管水平参差不齐,但是至少能办事,能维衙门的运转,如此庞大的人力,让朱由检根本不惧,有足够的底气和那些官僚做斗争。 九边,改革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原本因为旱灾而死气沉沉的陕西,却因为大招兵而忽然有了一丝热度,无数青壮灾民抱着一丝希望,前往应募。 而大量的田地划分,也让无数军户都有了抗旱的动力,纷纷跳水挖沟,想要度过青黄不接且干旱的两个月。 以前他们是为军官种地,守城再好都不是自己的,旱死就旱死吧,但现在不同了,地里的庄稼是自己的,今年又免了税,收多少都是自己的,这种去情况下,怎么可能没有动力呢! 西安,陈奇瑜正在不断的帮着王在晋跑动跑西的忙拿着,他长于军略,是个典型的参谋人才,又熟悉陕西边关的情况,因此很得王在晋的看重,有陈奇瑜在,他的工作能轻松不少。 然而,在工作开展了十多天后,一份圣旨,却飘然而至,抵达了这里。 “圣旨,颁给谁的?”王在晋看着传旨的太监,惊讶的问道。 “是给陈奇瑜的!”面对最顶级的大佬,这位驿部的官员根本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陈奇瑜?怎么有圣旨给他?”王在晋不解,这陈奇瑜怎么会让皇帝注意到呢,天下参政这么多,为何偏偏是你有圣旨? “是陛下想要调陈奇瑜进御马监,由于陈奇瑜是内阁的人,所以只能用圣旨调遣!”官员回答道。 “调去御马监?”王在晋这次是真的惊呆了,皇帝喜欢用文臣担任掌印的行为,真是特别极了! 而如今,又不局限于掌印了,而是其他位置也开始任用文臣了。 很快,得到通知的陈奇瑜匆匆赶来,接过圣旨后,他自己也惊呆了。 “陛下,这是何意?”他不解的问道,然后又有些无助的看向王在晋。 “别看本官,虽然本官很欣赏你,也有意提携一二,但这是圣旨,是陛下的旨意,本官是无法违抗的。”王在晋无奈道。 “下官明白了!”陈奇瑜有些丧气的低头,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了顶级大佬的赏识,以为前途光明,结果却来了这么一封奇怪的圣旨,让自己去御马监,这......太荒诞了。 然而在怎么荒诞,身为官员的陈奇瑜也只能遵守,除非他抗旨不尊! 收拾收拾了行礼,陈奇瑜骑着一匹马,带着满心的茫然和担忧,朝着京师行去。 而此刻的朱由检,在处理完了政务后,却来到了翰林院。 距离元宵节他招纳汤若望等入翰林已经两个月的时间了,总该有点成果了吧!最起码,小学剩下几个年纪的《数学》《格物》《地理》课本总要编篡完成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来到了翰林院。 此刻的翰林院中,人数还是蛮多的,西洋人大明人都有,之前这里虽然空了,但是随着汤若望的入住,其他辅助人员也是多了起来。 而负责所有事物的翰林院掌院却不是其他人,而是天启元年的状元郎,余煌。曾经《三朝要典》的主笔,被朱由检从驿部中弄了出来,如今负责翰林院的所有工作。 课本进度的掌控,就是他在负责。 人来人往的翰林院已经颇具兴盛之像,不复此前冷清寂寥的局面。 “参见陛下!”朱由检一来,所有人都跪地迎接。 “平身吧!”朱由检虚扶道,然后他就发现了两个很特别的人,他们可不是这里的官员。 “孙爱卿,你怎么来了?”朱由检看着孙元化,笑呵呵的问道。 “启禀陛下,微臣是来参与修撰的!”孙元化笑道,他虽然干着的是工匠的活,但是文化课程方面并没有落下,为了实现自己补益王化的愿望,他反而在这方面钻研的更深。 “你也是修撰组的?”朱由检有些意外,没办法,孙元化铸炮的历史字眼,让他落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是的!”孙元化毫不迟疑的点头,他的确是修撰组的,其中整个小学的数学课本,都是他审议的。 “啧啧!”朱由检想来句人不可貌相,但想了想,这似乎是在贬损别人,临话到嘴边了,硬是咽了下去,转而就问道,“你身边的这位是?” “哦,这是宋应星,对各种工艺有独到之处,是将作监的技术能手,今日微臣带他前来,是要找一些西学书籍的。”孙元化感慨道,如今这个世道,想要看一本西学书籍当真是苦难,除了翰林院外,其他地方还这没多少。 为了编书,余煌可是将市面上所有的西学书籍都买来,作为参考。 “宋应星?”朱由检颇为惊讶的打量了下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 《天工开物》和宋应星的名字在后世可谓是如雷贯耳。 “听说你写了本叫做《天工开物》的关于手工艺的书籍,写完了吗?”朱由检你并不是道这本书什么时候写完的,但却不妨碍他询问。 “写完了,还没定稿。陛下是如何知道的?”回答了两句,宋应星才忽然反应过来不第一,书都刊发,皇帝怎么知道的? “朕是听徐爱卿说的,他说你正在写一本奇书,一旦完成,彪炳千古!”说着,朱由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好写,朕看好你,等完稿了来找朕,朕替你发行天下!” 说完,朱由检就迈步往里去,原地就留下个自动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宋应星。 能不激动吗,有了皇帝这句话,他这本书当世就能引起轰动,生前成名,而不用你等到死后,书籍传播开来,才有了名声。 756 国人之德 翰林院中,虽然人看起来很多,但多是抄录翻找资料之人,真正编篡书籍的人很少,如今大明为官的都不够,怎么可能有多余的官员放在翰林院编书呢。 真正有资格在这里编书的,除了汤若望等洋人外,就是黄道周、刘宗周二人,他么负责《语文》课本的编篡,当然,徐光启和孙元化师徒也有这个资格,其他三门课本的进度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小学是最基础的,也是最容易 在朱由检进入翰林院后,徐光启就收到了消息,朝着这边赶来,只是一时没有出现。 走入翰林院后,朱由检却看到了一幕惊奇的场面,汤若望竟然在和黄道周辩论。 灌输思想的,这种情况下,徐光启等一力推行西学东渐的学者,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荒谬,大地怎么可能是圆的,自古天圆地方,乃众所周知的事,若大地是一个球,那生活在下面的人岂不是掉了下去!”黄道周满脸的不可思议。 尽管十多年前利玛窦已经将大地是个球的概念传入大明,但是并没有多少人去关心接受,只有少数贯彻西学东渐的士大夫才知道。 如黄道周这样专注理学,专注心性的儒学大师,更是不曾听闻。此时邹然在小学的《地理》课本上看到,顿时骇然,继而视之为歪理邪说,和汤若望等人争辩起来。 “此乃真事,有证据证明!”汤若望随即就说出一些很显眼的证据,比如海边船只是桅杆先出现,比如北极星的位置,越往北越高,越往南走越低。 “早在西方,有一名伟大的船长,名叫麦哲伦,他驾船出海,环游了地球一圈,最终回到了出发点。”最后,汤若望以麦哲伦环游世界的故事来结束自己的说明。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然而黄道周依然不肯相信,下意识的不肯才承认。 其实证据已经很明显了,但他就是不想承认,天圆地方这种古已有之的概念都能推翻,那还有什么不能推翻的? 他大抵是这种心态。 “大地自然是圆的,汉之张衡曾言,天如鸡子,地如蛋黄,包裹其中,虽不准确,却也相去不远,浑天说早已有之,为何黄先生不肯承认?”朱由检笑哈哈的走进来,顺便将一千多年前的浑天说拿出来当做证据。 其实古人对世界的理解还是很客观的,但是很难理论却被人有意无意的给忽视了。 “臣等参见陛下!”黄道周等人这时才发现有人进来了,扭头一看,竟是皇帝,便连忙行礼。 “都免礼吧。”朱由检含笑点头,然后看向众人,“朕本以为,诸位会争论一些哲学上的问题,没想到却是在争论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 “这如何是显而易见呢!”黄道周有些怒气冲冲的回答道。若这是显而易见,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蠢蛋,什么也不知道? “在海外,这早已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在大明,却依然拒不接受,不肯承认世界的发展,如你等腐朽之儒,还在埋首心性推衍,不肯睁眼看世界,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不过是小道而已!” 徐光启跨进来,掷地有声的反驳道。 成为首辅,有了皇帝的支持后,徐光启对海外,对西方的了解越加深刻,而后也越加坚信自己推广西学是对的。 “见过首辅大人!”黄道周,刘宗周等人再次行礼,不光徐光启的观点和他们有多大不同,但人家是首辅,地位在这里,必须要尊重。 “徐爱卿也来了,朕今日无事,就来看看,两个月了,也不知道翰林院弄出了点东西没!”说着,朱由检看了看周围,感慨道,“人数还是有些少啊,若是要重新修撰大明律,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没什么成果,刘、黄二位先生一直和传教士们就一些浅显的问题争论,并无大成果!”徐光启摇头失笑道。 他对翰林院是非常看重的,里面各个人的手段和进度他都了如指掌。 “倒是汤若望他们,成果还不错,已经将数学、格物、地理的课本都初步修订出来,,接下来只要在核查修改就行。” “这么快?”朱由检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时代的科学很多都很普通,并不算复杂,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课本的完成了。 “不知两位先生的语文课本修订完成没有?”他扭头看向刘宗周等人。 “幼子稚童,有弟子规、百家姓,千字文即可,何须专门的课本?”黄道周不屑道。 “不需要?”朱由检一愣,随即冷笑的看着黄道周,“朕给了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你什么都没做?” “陛下,并非如此,我等将儒教从先秦时期的典籍都一一整理出来,打算通读之后,再来重整学说。”刘宗周见黄道周还想说什么,立刻拉了他一把,自己站出来回答。 当然,这只是刘宗周自己做的事,他的确想要完善下心学,起码也要编篡一本由浅入深的课本来。 没有课本,皇帝是不会将之推广到小学的。 “呵呵!”朱由检简直快气炸了,老子让你们进来,是为了让您们发挥作用的,结果现在什么事都没干,光去扰乱别人的工作,还一脸振振有词的样子。 明末这些士大夫的嘴脸,朱由检是看透了。 “你们若是不相干,直说就是,朕这里不缺人!”朱由检冷眼扫视了两人,尤其重点关注了下黄道周,“朕有道题目交给你们,十日之内,给朕答案,不然你们都给朕滚蛋。” 他根本不等两人回答,而是直接将问题给跑出来,“理学之德,又臭又长,朕不满意,也不利于宣传,更不利于如今大明的发展。朕欲立国人之概念,树立国人之德,尔等就国人之德,提出一个具体的内容来。” “十日内,给朕具体答案,不比详细,有个概念和方向即可,记住,朕不要理学那套,要真实、客观的道德和观念,而非拿来宣传的,若是做不到的话,尔等自行离去,不要让朕亲自赶人。” 说完,朱由检也不理他们,径直离开,今天的行动,让他非常失望。徐光启看了眼两人,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跟着皇帝一起离开。 757 为了民心 翰林院内,刘宗周有些失望的看着黄道周,“幼玄,我等是来争取皇帝支持,挽救理学的,而不是来做意气之争,你这样除了让皇帝厌恶我等外,还有何作用?” 心学也是理学一种,虽然目前主流中,支持心学的更多,但那是因为对程朱理学失望了,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才支持陆王心学,但一旦有另一个思想,比如徐光启的西学东渐,以西学融合儒学,推陈出新之下,是很容易取代理学的。 理学发展到现在,很多有志之士已经发觉其走到了死胡同,要不让,上次的大辩论西学派岂能占据上风? 真以为所有文章都是抢手写的吗? “是我狭隘,起了意气之争,只是......”黄道周扫了眼金发碧眼的汤若望等人,眼神有些阴沉,“翰林院清贵文教之地,何等重要,竟然让这些番邦外族,蛮夷之人再次任职做事,一看到他们,我就怒火中烧,不能自已。” “克制吧,我们来这里是拯救理学的,而不是将皇帝越推越远!”刘宗周叹口气道。 “可是有用吗?”黄道周回忆之前的皇帝的神态,那种厌恶是发自骨子里的,皇帝不喜欢理学! “哎!”刘宗周叹了口气,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皇帝不喜欢一种学说,是怎么都无法改变的。 就如老朱不喜欢孟子,结果孟子在整个大明的地位都很尴尬,平常士人提都不提。 皇权之强大,可见一斑。 看着无可奈何的刘宗周,黄道周忽然觉得很荒诞,他惨然一笑,以前在老家,有人提出的一个建议,忽然浮现在心头。 当初,他直接和提出建议的人断交,并将之赶出家门,然而此刻,他却忽然觉得,对方的提议,不失为一种延续的办法。 汤若望扫了眼两人,却没有插话进去,而是低头,依然继续自己的工作。他们作为传教士,在翰林院的工作除了编篡课本外,就是翻译西方书籍,不论何种类型的著作,全部都翻译过来。 这些西洋书籍,有些是传教士们进献的,有些是三国使节送的,还有则是许心素每次派人出海,都会搜集这样的信息,够买书籍。 汤若望在翻译书籍,但眼神却看向了另一边,那是博汎际,他正着手翻译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圣经。 在大明,圣经有简易版本,却没有全本,正好借着这个为皇帝工作的机会,他们便着手开始翻译这本史上最畅销的书籍。 想一下,未来大明的土地上,有无数本圣经在流传着,这种情景就令汤若望浑身激动起来,就连手头的活都更有干劲了。 ......... “陛下,国人之德是何物?”离开翰林院后,徐光启有些不解的问道。他不明白,皇帝在里面提出的国人之德是指代什么。 “你可是国人指的是什么?”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国人指的是什么,其来历这种问题,自然难不倒徐光启,他学富五车,诸子百家都有诵读,岂能不明白国人是什么意思? 国人这个词最早出自周朝,指的是居住在城市里的居民,是自由民,地位不错,有参与政治的权力,先秦时期的征兵,征召的就都是国人。另外还有个历史典故,叫做国人暴动,就是国人将统治的暴君给赶走了。 由此可见,在先秦时期,国人的为有何特殊了,其兴致类似良家子,但是地位更高,更具话语权。 “大明百姓亿万,然而读书识字只之人,百不足一,余者皆碌碌之辈,这着实浪费!”朱由检说着,就有些可惜,“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就是人,有人便有一切,人人富足了,大明才能富足,人人强大了,大明才能强大。” “若是人人都读书,识字,朕还用担心小小的女真吗?”朱由检非常的豪言壮语! “陛下的意思是?”徐光启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有不敢确认的样子。 “朕想普及教育,开启民智,教育是百年大计,需要长久投入才能见效,只是一些东西,却是可以提前谋划的。百姓人人开智,若无一套道德约束,定然混乱不已,理学朕并不喜欢,也走入了死胡同,因此朕想重新定义国人,树立一套国人之德,以此约束百姓。”朱由检侃侃而谈。 教育的普及,他和徐光启谈过,当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的时候,小学、中学、大学将开遍每个州府,有教无类,天下大同将不是一句空话。 只是,教育普及之后的事情,徐光启却没有想过,他的目光只放在普及的过程上,却未放在结果上。 而朱由检不同,他是经历过这么一个时代,因此很容易站在更高的位置看待问题。 “国人之德?这似乎和理学无有不同!”徐光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一下子被皇帝给带的懵逼了,教育普及之后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出来! “自然不一样,理学面对的是愚民,而国人之德是约束开启民智之后的百姓,理学更是一种学说,是世界观,是哲学,而国人之德只是单纯的道德,有具体的标准,不涉及其他更深入更复杂的问题。况且,理学发祥于前宋,束缚的只是本国百姓和土地,而国人之德则勾连海外,指导民众,如何面对世界。” 朱由检将自己的大宅想法给描述出来,他其实就是下你树立一个道德观念,作为大明的国人,该如何做,该做到什么标准,将古代一些道德观念精粹提取出来,并整合为一,成为一套简单而明快的内容。 简单就利于推广,明快则不勾连其他,有科学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也更加的兼包并蓄,没有太大的限制。 “陛下之想法,真是新奇!”徐光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皇帝了,就目前来看,他这想法似乎比自己还要激进,但仔细想想,却有不是如此。 国人之德,定然是脱胎于此前种种你,各种儒家精粹都可以提取出来,融入其中,只是到底以何为标准,还有待商榷而已。 甚至隐约间,徐光启觉得,这国人之德,有利于西学的传播,似乎和他倡导的西学东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能让儒教产生变化。 当然,朱由检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想弄一套自己的宣传标准,统一思想,和官绅争夺底层百姓的民心而已。 得民心者得天下,真不是说说而已。 758 反对者初现 “嘿,你听说了吗?娄东张家捐赠了十多万两银子给学院啊!”无锡一家茶楼中,不少人都热烈的讨论着。 “娄东张家?哪个张家?”其中一人不解的问道,“我记得娄东有两个张家啊!” “嗨,你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张溥家早就因为张溥的牵连而没落了,其生意和田地大部分都被张采家以及其他人给吞并了。现在娄东张家就是指张采家!”这人煞有介事的解释道。 当然,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张溥家的没落原因很多,主要原因自然是张溥,但更多的则是他们家族投资失败,复社解散让前期投入全部亏损,导致入不敷出,最后自然只能卖田卖地,填补亏空。 而张采家族因为距离近,两家关系又交好,故而占据了比较大的便宜,至于落井下石倒真的不多,毕竟张家能走海做生意,势力也不差。张溥做的事情也没败露,死的又比较蹊跷,因此他死后,张家也没牵连到。 “原来这样,可是我记得张采不是闭门不出吗?”还是有人不太清楚。 “的确,张采原来是闭门不出,谢绝一切外客,但是最近却四处撒钱,江苏省的太学书院每个都捐赠了一万两银子,总共十几万两,这可是大手笔啊!”又有人感慨道。 “嘿,这还不算什么呢,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张采广发英雄帖,召集好友,可是要在无锡搞一个西学大会,会邀请那些时常逗留的传教士登台开讲!”又有人爆料道。 无锡因为孙元化的缘故,成了江南传教士的活动中心,因为这个,又将目标转移到西学,试图重新踏入仕途的张采给吸引过去。 “真的假的,竟然有这样的会议,会有人前来吗?”有人不太相信的问道。 “怎么会没有呢!据我所知,到时候来的人可不少,出了一些士林中的后起之秀,江南商部的钱侍郎,将作监的孙掌印,盐业公司的倪总司,还有魏国公到时候可都会来的,大佬云集,从者众多啊!” 这番内幕一出口,当真是令茶馆之人震惊无比,要知道,这几人在江南可都是知名度非常高的,最近的不少大事件都和他们有关系,就比如前段时间海州的大火,听说死了上千人,就和后两者关系不浅。 “家乡如此盛事,岂能少了我?到时候定然要去,襄助一二!”立刻有人高声喊起来,要知道,无锡在周边区域并不算突出,文风一般,大型文会之类的事一般抡不到这里,如今好不容易士林云集,可不能堕了无锡人的面子。 “同去同去!”立刻有人跟进,也是大声喊起来。 随着这些好事之人的传播,无锡要召开西学文会的事情,立刻非常传播出去,在周边区域掀起了不小的声势。 “娄东二张”曾经也薄有名声,复社虽然解散,但其掀起的声势不小,张采作为组织者旨意,其名字也传播出去,如今再次复出,组织大会,又邀请了这么多大佬,声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各地到处都是相约而去的士子,文会当天,更是名流云集,连无锡的客栈民宿都爆满,帝国日报也报道了这件事。 京师,紫禁城。 啪! 朱由检将一叠报纸丢在桌子上,笑容满面道:“这张采,挺开窍的啊!” 徐光启瞥了眼道:“是挺有能力的,钱谦益徐宏基都被他给邀请过去,也算是非常隆重了!” “是啊,若是多几个这样的人,何愁西学推广不开。”朱由检感慨道。 当然,西学目前推广不开,除了有人抵制外,还有就是没有太多的书本,很多书都是西洋文字,一般士大夫根本看不懂。 汤若望等人在翰林院干的就是这件事,翻译西方的著作典籍,哲学、数学、物理等等。在这些方面西方其实已经走在了大明的前面,不说认知了,光是那种系统性的知识体系,就值得大明却学习。 而大明呢,依然停留在技术的层面,虽然并不比西方落后多少,但是底蕴已经不同了,一个已经放眼世界,夯实了基础,另一个却依然陷入内斗,在心性上做文章,挖掘内在。 不是说内在不重要,但显然比不上对客观世界的认知。 “陛下,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吗?”徐光启指着报纸微笑道。 “是啊,只要小学、中学、大学的三级教育体系建立,西学就能在大明落地生根,当这些知识扎根在大明百姓心中的时候,大明看待世界,将会截然不同!”朱由检有些向往的说道。 而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对了,翰林院那边,刘宗周和黄道周有进展了吗?朕记得,明天就到十天的期限哪里吧?” “陛下!”徐光启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三日前,黄道周已经拂袖而去!” “拂袖而去?!”朱由检脸色一冷,接着问道,“刘宗周呢!” “刘宗周......”徐光启停顿了下,最终还是道:“毫无寸进!” “哈哈,好一个毫无寸进!”朱由检猛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几乎都出来了,“一代大儒,不过是提炼几条道德观点,居然毫无寸进!” “好一个毫无寸进!” “陛下!”徐光启忍不住叫了一声,皇帝的模样让他有些心忧,同时心中有些埋怨这些腐儒,如此让皇帝下不来台。 就连没有参与进来的钱龙锡和熊文灿此刻也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朱由检是真的怒了,这两个混蛋是过来干什么的?巴巴的跑过来加入翰林院,结果却什么都不做,刷着玩的吗? 而就在这时,通政使却抱着一摞奏折吃力的走进来,他算是内个的办公室主任和秘书,现在内阁的杂事基本都是交给通政司来干。 “陛下,首辅大人,这是刚送来的奏折,全是弹劾奏折!”通政使的头从奏折后面探出来,艰难的说道。 只是说完,他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貌似,自己来错地方了?怎么一个个都跟要吃人一样,,这么凶恶! “弹劾奏折?弹劾谁的!”朱由检冷冷问道,奏折的出现,让他暂时将怒气给压了下去。 “是弹劾张采,说他藐视先圣,毁儒教名器,以歪理邪说蛊惑士人,诛!”通政使一口气都不带停的说完,“都察院几乎所有御史都上了奏折,甚至有人上了不止一本,还有科道给事中也参与其中,没拿来的奏折还有三倍之多!” 说完,通政使将奏折放下,头也不回的离开,内阁的气氛有些古怪,他一刻也不想停留。 759 十德 内阁中的气氛有些怪异,徐光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刚才还为有张采这样的人而喝彩,结果就来打脸了。 六科给事中被取缔,成了科道给事中,归入都察院管辖,他们除了稽查各部事务外,也拥有弹劾上奏的权利,算上他们,整个监察系统因为这件事全都动了起来。 前有大儒非暴力不合作,后有内部跳反,,如此多的事情本应让人暴怒不已,但朱由检却诡异的平静下来。 不是他不生气,而是他已然意识到,真正的反弹,开始了。 朱由检从登基开始,虽然遇到了一些列的困难和阻挠,但这些东西只不过红是朝廷内部权利转移所带来的困境,只要克服就好了。 而现在遇到的,却是他想要变革旧法所遇到的阻力,是来自所谓既得利益者的反击。 黄道周是既得利益者,刘宗周也是既得利益者,而这些御史们,他们也是既得利益者的代表,或许是他们自己,也或许是他们背后的人。 “终于来了吗?”朱由检眯着眼睛,看向虚空,似乎他的敌人就存在那里。 “陛下!”徐光启轻声叫了一句。 “爱卿可愿和朕携手,掀翻了这群酸臭的腐儒?”朱由检问道。 “老臣荣幸之至!”徐光启点头,当之所以如此殚精竭虑,为的不就是改变这莫名的世道吗?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种君臣相得的感觉。 “陛下,翰林院掌院余煌求见!”方正化的声音刚好响起,打算了两人的君臣相得。 “让他进来!”朱由检开口道。 他此刻已经恢复正常,愤怒什么的都被他压了下去,他知道,真正的交战开始了,若是无法压服这些阻力,自己所为的改革,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看着美好,实际一戳就破。 “微臣参加陛下!”余煌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起来吧!”朱由检微微颔首,而后问道,“你是来向朕汇报翰林院的事情吗?” “是的陛下!”余煌站起来,点头道。 “朕已经知道翰林院的事情了,这件事事出有因,朕不怪你,你掌好翰林院,多邀请一些这才是学的大儒加入,朕有大用。”朱由检叮嘱着,说完后就打算让他下去。 “陛下,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然后余煌听了他的话后,并未离去,反而从袖子在红抽出了一本奏折,双手呈递上来。 “这是微臣完成的国人之德,请陛下过目!” “国人之德?”朱由检豁然抬头,意外的看向余煌:“你说你整理了一册国人之德献给朕?” “是的陛下!”余煌保持着身子不动的说道。 见皇帝对这本奏折感兴趣,方正化不用吩咐,自己就上前将奏折接过来,转呈给皇帝。 朱由检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翻开这本奏折,开始看起余煌编篡的国人之德。 “国人之德,当有十,仁义礼智信,忠孝节勇和!” 开篇头一句话,就直指主题,看的朱由检一下子心怀激荡,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十德朱由检都非常的熟悉,仔细想想,这是不是就是历朝历代都倡导过的,都被人反复传颂和欣赏的品德? 根本不用看后面的内容,朱由检就能肯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作为新思想体系所推崇的个人道德。 “好一个刘宗周,好一个理学大儒,整整十天,却一字未出!”朱由检冷笑起来。 他为什么一听刘宗周一字未动,就知道这老家伙忽悠他呢?完全是因为朱由检需要的东西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一套总结而来的合理解释而已。 但偏偏刘宗周这个大儒却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一副很艰难的样子,这不是敷衍是什么?余煌不过是天启年间的状元,虽然有一定的文采,也编篡过书籍,但如何能和有着大儒支撑的刘宗周相比。 余煌都能弄出来一套十德,刘宗周会毫无办法? 朱由检压根不相信。 暂时压下这些杂念,他继续往下看去,后面,就是余煌对十德的一些解释和注释。 仁义礼智信,都是最为传统的美德,是圣人很早就阐述,就推崇的美德,而忠孝节勇和则是玉皇你更具历朝历代所推崇的美德而提取出来的,算是自己努力的成果。 所谓忠,自然是忠君爱国,虽然是忠,却不是愚忠,“上思利民,忠也。”所谓忠,就是内心求善,外求尽职尽责。 孝就更不用说了,汉朝以孝治天下,孝道在华夏流传了几千年,乃是人伦大道,为十德当之无愧。 “节”就是节气、名节、操守、节制。崇尚理想、信念、信仰。孔子在《论语?述而》中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孟子在《腾文公下》中提出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至理名言。 “勇”就是勇敢、坚强、刚毅。“勇”就是要敢想、敢干、敢闯,敢于创新,敢于开拓,敢于承担责任,敢于说真话,敢于坚持原则,敢于实事求是。一言蔽之,“勇”就是勇敢果断、徇义不惧、刚健不屈。 这个品德,正好对应朱由检索要做的事情,因此当看到这一段解释时,他都忍不住击节赞赏起来。 “和”就是和睦、和气、中和、和平、和谐。求同存异。“礼用之,和为贵。”这一点尤为重要,不仅是对内,对外也非常重要,若是一个文明不讲和字,一味刚强,终究无法持久。 余煌提出来的“十德”非常的全面,“十德”中有道德,有价值,有人格,有文化,有制度,有法治,有经济,有政治,有实践,有家庭,有国家,涵盖了方方面面,引申性也极强,具有强大的拓展。 “不错,着实不错。”朱由检抬起头,看向余煌,这位天启朝的第一位状元,着实给了他一种惊喜,更难得的是,这位还是非常坚定的帝党。 作为《三朝要典》的主编在者,他天然和文官对立,是朱由检这边的铁杆,能非常放心托付的那种。 “陛下谬赞了,微臣只是总结了前人经验,将之归纳整理罢了。”余煌谦虚的拱了拱手,一点都不鞠躬。 “爱卿费心了。”说到这,朱由检顿了顿,“语文课本的事,爱卿多费些心,朕和首辅最近会很忙,翰林院就托付给爱卿了,若需要什么人手,爱卿自行招募即可。” “多谢陛下!”余煌大喜,自己这步棋真的走对了,一下子就获得了极大的好处。虽然是编书,但是编完书,自己也就大不相同了。 760 陈奇瑜入京 朱由检的确很忙,他要应付那些反扑之力,自然没有时间去关注翰林院的事情,只能托付给余煌。 好在余煌表现出了自己的能力,让他颇为放心。 之后,他就要应付都察院众多御史对张采的弹劾,这个其实也就简单,留中不发就是。你弹劾你的,朕不理会,不言语。 张采毕竟不是朝臣,如此沉默一段时间,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过去了。 真正令朱由检在意的,是这次弹劾事件背后折射出来的东西。这是御史第一次自发的弹劾某件事情,意味着他的某些行为,真正的触及到了士绅阶级的底线。 “田税、商税、教育,嘿,三管齐下,终于让他们感到了痛楚。”朱由检略微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心中既有面对庞大统治阶级的惶恐,也有改变世界,日月换新天的豪情。 朱由检心中十分清楚,地主士绅阶级,是大明的统治阶级,纵然自己身为皇帝,想要对抗这一阶级,也是非常吃力的。 看遍整个朝野,他真正的依靠,其实就是那十五万的军队,这些是他实际控制的,从思想道金钱,再到个人荣誉,统统打上了他的烙印,在加上内廷以及锦衣卫和东厂两个组织,以及徐光启等一票锐意改革的文臣和他提拔的帝党,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军队才是我最大的底牌啊!”朱由检感慨一声,他有预感,整个大明土地上,到时候一定会烽烟处处的。 南方,那些地主、士绅、文臣,乃至军户卫所,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控制力不足,他们一定会做些动作来反抗,试图逼迫他改变政策。 “陛下,王公公带着陈奇瑜来了!”正当朱由检看着那写满了人名的屏风不断畅想的时候,方正化的忽然走进来禀报。 “陈奇瑜到京师了?”朱由检略微一兴奋,“快让他们进来。” 随后,他看向了屏风,挥挥手,让宫女将其推开,这毕竟是比较私密的东西,太监宫女看见了没关系,文臣最好不要看到。 “微臣叩见陛下。”进来后,王承恩和陈奇瑜齐刷刷的行礼。 “都起来吧!”朱由检摆摆手,让两人起来,然后开始打量对方。 陈奇瑜是一个书生,很典型的书生,刀是扛不动的,只是从面相上来看,才有些山西人的风格,看起来有些粗豪,和武人有些相似,除此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和武人相似的地方。 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人,却干到了明末最大的地方官,五省总督。而陈奇瑜也没有辜负这个职位,利用自己强大的组织统筹能力,将所有流贼都赶到了车厢峡,而后一战几乎将流贼覆没。 纵观陈奇瑜的战绩,可以发现,这是一个典型的参谋人才,精通组织策划能力,是可以将胜利给算出来的。 而这,正是朱由检所需要的,目前御马监正在和内阁一起,推动军制的变革,正好需要这样的人才。 “知道朕为什么调你入御马监吗?”朱由检问道。 “不知道!”陈奇瑜摇头,他是真的不明白,他虽然为陕西参政,但是名声不显,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知道朕有个屏风吗?”朱由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知道!”陈奇瑜老实的回答道,这个传闻,作为一个逸闻已经传遍了整个官场。 “朕从陕西平叛回来之后,你和洪承畴的名字就写在了上面。洪承畴被朕派去了台湾,而你则一直处在朕的观察之下。”朱由检平静的说着,“陕西多次**,有边兵,有异族,在这多次的平叛战争中,你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若无你,扬肇基不可能这么快稳定陕西。”、 “陛下谬赞了,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若微臣做的真好,杨大人也就不用挂印辞官,退出官场了。”陈奇瑜没有因为皇帝的夸赞而沾沾自喜,反而一脸自嘲的说道。 “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有在位置上而已。”朱由检笑笑,主动给对方开脱,然后他也等对方回答,继续道: “御马监已经和内阁分割兵权,御马监统领天下所有兵马,兵部领地方乡勇、团练,并负责征兵入伍的前后事宜。对于御马监统领天下军马,朕有些想法。” 说着,朱由检就将自己关于几个都督府下放到地方的组织做了个解释。 在后世,海军舰队是归入战区管理的,而朱由检却没有这么做。后世这么做是因为海军受制于人,但从海上力量来讲,非常的弱小,但大明的局面却不同,此刻随着海军的不算建设发展,新的炮舰一艘艘加入进来,除了西班牙、葡萄牙、荷兰三个国家外,在这边并没有敌手。 因此,大海军制度得以推广。而五军都督府,也就只管辖陆地上的事情。 “陛下裁撤九边,就是为了建立右军都督府?”陈奇瑜听完后,忍不住回答道。 “不太准确。”朱由检笑着道:“山西、河北、山东、河南,京师,当属于中军都督府,陕西才是右军都督府。” “右军都督府只辖一个省?”陈奇瑜有些为皇帝惊奇的思路而震惊。 “陕西、四川、青海、西藏、新疆,如何只有一个省?”朱由检笑着道。 “陛下!”陈奇瑜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了一声。 “如何,可是心中震撼震撼不能自拔?”朱由检好笑的看着陈奇瑜,颇为满意对方的反应。 “陛下气魄之雄浑,实为历代志之少见,堪比太、成二祖!”陈奇瑜佩服的拱了拱手道。 “御马监统领五军都督府,其下设书记部、参谋部、后勤部、军法部、情报部,目前各部空缺,皆是王承恩在令。因此,朕有意让你掌管参谋部,如何?” “御马监虽是内廷,并无品级,但这仅限于掌印而已,其下各执掌者皆有军衔,军衔九级,一一对应九阶官制。只是一入御马监,你便入军籍,不再是文臣,可要考虑清楚。” 陈奇瑜沉默了。他为陕西参政,品级不过是从三品,而滋长参谋部,虽然不知道授予何等军衔,但肯定不会低于三品,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升迁,从佐贰官一跃而成中枢正堂官,其中间的差距,他知道的非常清楚。 真正让他犹豫的还是后面那一句,入军籍! 大明军事制度之糟糕,让所有人都心惊胆寒,根本没有人愿意主动入了军籍。 “敢问陛下,这军籍可是子子孙孙都要守着?”陈奇瑜咬牙问道,皇帝已经下了圣旨,他已经是御马监的人了,陛下问询,只是想要消除他心中芥蒂,只是陛下既然问他愿不愿意,他自然要问清楚。 “自然不会,军籍只限你一人,后代子孙无碍。”朱由检奇怪的看了眼陈奇瑜。 “呼!”陈奇瑜松了口气,“如此,微臣愿意加入御马监,多谢陛下抬爱。” “有爱卿相助,朕如虎添翼。”朱由检笑着继续问道,“对于陕西山西的改制,爱卿有什么看法?” “陛下,新军军官从何而来?”陈奇瑜也不客气,直接问出了自己不知道而又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从边兵中挑选,以期为骨干统领。”朱由检回答道,这是既定的政策。这个政策并没有隐瞒起来,只要是负责改制事宜的都知道,陈奇瑜不知道则是因为他没在王在晋手下待多久。 “那教导团呢?”陈奇瑜接着问。 “教导团自然是撤回京师,回归原来的单位。”朱由检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皇帝的这个回答,让陈奇瑜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陛下如此处置,怕是不妥。”他直接摇头道,“边兵日益穷困,疲敝,乃至腐朽,其根由不在士兵,而在将门,如今陛下却又未将这些给剔除,反而留任使用,其军制改和未改有河区别?” “微臣本以为,教导团会就此融入改制后的边军,为中高层将领,如此一来,使用将门倒无弊端,然则现在,微臣却是不同意。”陈奇瑜说话很正,也很硬。 “朕也不想这样,可是没有人,陆军刚刚扩建完毕,京营刚刚开始融入陆军,如今基层军官缺乏,为了保证战斗力,是不能从陆军抽掉人手过去的。”朱由检无奈回答道。 这个问题他早就发现了,但是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让武院多多招生,加大军官轮训速度,以解决军中缺乏军官窘迫。 “那如何防止其变化?”陈奇瑜有些纳闷的问道,皇帝总不能是弄着好玩吧,重新弄个九边,再让这些人堕落。 “武院轮训,军法部监视,参谋部组织筹划,多方下手,当能防止,况且,等到大战一场后,自然就有人脱颖而出,到时候就不缺乏军官,可以填充到基层去。” “如此,倒也是解决办法。”陈奇瑜沉思道。 “哈哈,爱卿刚刚上任,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解决问题,朕心甚慰。今日爱情不要走,就在宫中用膳,朕要和爱卿好好畅谈一番。”朱由检不由笑道。 “为臣遵旨!” 761 天下骚动 陈奇瑜加入御马监,终于让王承恩喘了口气,所有的庶务以及训练、计划、编制什么的,他都交给了陈奇瑜,甚至就连御马监的框架构造,也逐渐过渡到他手中。 而王承恩做的更多的则是审核和监控,确保陈奇瑜不会出差错以及制衡。 在陈奇瑜的调控下,朱燮元和王在晋两人,也有条不紊的对九边进行改制,一点点的出去陈腐的东西,留下一些精华,而后在以这些最后的精华为填充,招募士兵,进行训练。 这是一个繁琐的过程,也是一个非常消耗时间的过程,想要得到结果,必须耐心的等待。 有陈奇瑜的看管,御马监可谓是走上了正轨,朱由检的心思就全部扑在了政务上面。 经过后世各个大会小会的洗礼,朱由检深深知道,会议这玩意看起来繁琐沉闷,但其实还是很有作用的。 不论是大会还是小会,领导都强调一件事情,强调几次后,这个政策或者规章制度就会慢慢的落实到参会者的心中,而后在实践中,慢慢的展现出来。 因此,秉承着优良的传统,朱由检就经常开会,尤其是尚书会议和都察院会议,更是隔段时间就开一次,每次会议上都强调田税、商税,教育等。 有没有用他不知道,但反正中枢机关的行动效率是提高了不少,毕竟皇帝在看着。 皇帝压内阁,内阁压九部,九部压巡抚,巡抚压府衙,府衙压县衙,一步步的,巨大的压力从中枢传递到地方。 对于每个地方的田亩清查、公司注册管理,户部和商部都定了个计划表,每月遵照执行,一旦落实不到位,立刻就是申斥,二次降品级,将功折罪,三次就直接罢官,为东厂擒拿,送入京师待审。 庞大的压力,让每个官员都战战兢兢,戾气十足,动作也不免大了起来。 广东,广州。 巡抚高钦瞬坐在正印官的位置上,旁边分别是左右布政使和左右参政,至于参议,则并未配置。 目前大明全国缺乏官员,因此很多职位没有配备齐全,这既是节省人力,也是一种激励,只要做得好,那么就有机会升官,位子都给你空号了。 “诸位,该如何是好?”高钦瞬环顾了一圈所有的属官,有些愁眉苦脸。 福建爆发了起义,广东自然也有,而且还是去年的,已经持续一年的时间,然而起义的叛贼却丝毫没有剿灭,反而越战御勇了。 起义的头领叫做钟国相,起初地方官是没有上报的,想要自己剿灭,但屡战屡败,最终起义军越加的壮大,隐瞒不住了,就立刻往京师送入奏折,含糊其辞。 朱由检看完奏折后并没有追究,只是让地方自行剿灭。对于这种乌合之众,地方的卫所还有有一定的战斗力的。 高钦瞬接到旨意后,立刻着手,组织平叛,然而平叛过程却诡异的让人看不懂,最终叛军做大到他也无法解决对抗的程度。 “当如是上报朝廷!”左布政使说道。 “如何上报,说叛军有如神助,屡屡死灰复燃?”右布政使冷笑道。 “我等不报,等着东厂和锦衣卫报上去吗?”左布政使怼了回去,“再说了叛贼死灰复燃,还不是你们这些家伙搞的鬼?” “什么叫我们搞的鬼!”不等右布政使反驳,立刻又有人大叫起来,对着左布政使怒目而视。 “本官可没指名道姓,为何要自己跳进去呢?”左布政使微笑着道,哪里有刚才气氛都死如此。 “你......” “够了,当本官不存在吗,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高钦瞬发火道。 他是真的怒了,这群混蛋,当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然而,发完火后,面对愁苦的局面,高瞬钦再度无奈起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这群叛贼按理说并不难剿灭,但是每到关键时刻,官军总会出现各种问题,让他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似乎从未为粮草发过愁,就连武器装备等,都能人手一件,让人惊奇。 一开始高钦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等时间久了,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资助这群混蛋。 然而资助的人,高钦瞬却抓不住。 而这就导致了叛贼最终做大无人管束。 “哎!上报吧!”看了眼沉默无语的属官,高钦瞬最终只能选择上报朝廷,请求支援。 广东的事情并不是特例,随着时间的推移,类似的判断不断的在增多,而原本由叛乱的地方,却屡屡无法剿灭。 无数条兵事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汇聚入京师,呈现在朱由检的桌面上,让他震怒。 而与此同时,远在盛京的范文程,他的府邸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范先生,叨扰了!” 书房中,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冲着范文程作揖行礼,满脸的客气。 “先生能来,范某蓬荜生辉,何须如此客气!”范文程还礼,而后两人齐齐坐下,慢慢品着香茗,聊着一些民间趣事然为正事预热。 “先生见闻真是广博,天南海北,海外奇闻,随手拈来,当真是渊博。您这样的人竟然都没有一官半职,可见大明之腐朽,朱明皇室之昏聩!”范文程习惯性的诋毁道。 “范先生过奖了,在下不故事爱看报纸罢了,这帝国日报上,每一期都有海外见闻、大明风土人情,以及一些大儒的读书心得。”中年男子谦虚道。 “帝国日报的如雷贯耳,在下早有听说,只是一直无缘一见,甚为可惜!”范文程感慨道。 中年男子一听,心中一动,立刻笑道,“这是小事,来之前,在下害怕海上旅途寂寞,就购买了一份帝国日报,若是先生喜欢,就送给先生了。” “如此甚好!”范文程喜不自胜。 很快,那一份把造纸就被送了过来,范文程接过来后,翻看了下,眼睛中立刻充满了喜色,然而他却克制住了自己的想法,抓过头来,冲着男子道,“在下很喜欢这个礼物,先生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其实也没什么事,在下只是想求先生引荐一二,让我等能见到黄太吉。”中年男子这话说的轻松随意,范文程却噗嗤一下,将喝到口中的茶水一口全都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范文程瞪大了眼睛,在问了一遍,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求先生引荐一二,让我等面见黄太吉。”中年男子再度重复了一边。 “引荐!”范文程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没错,就是引荐,大清国力日渐增强,女真八旗铁马无敌,有些事情,早做比晚做要好!”中年男子意有所指道。 “高见!”范文程挑了挑大拇指,赞道,“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万一成了呢!” “为表诚意,在下愿意献出粮食三千石,以表诚意!”中年男子笑了起来。 “当真?!”听到粮食二字,范文程立刻惊的跳了起来。 “当真!”男子点头。 “好,在下这就前往皇宫,为先生说项一二。”范文程说道做到,当即就更换来了衣物,来到了皇宫当中。 “你是说,关内有商人过来,想要见我?”黄太吉十分惊奇,自从八大家出事后,已经很久没有商人来沈阳了。 “他为何想要见朕?” “这就要谈到大明国内发生的事情了。”范文程笑了笑,从刚才的交谈中,他已经洞悉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虽然具体的信息没有,但大致的猜测还是有的。 “大明发生了什么事情?”黄太吉感兴趣道,他从范文程的讲述中,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如今大明,随着那位乾圣帝的强硬作为,正在推行田税,不论是那个人,士子还是宗亲或者勋贵,一律都要缴纳田税。除此外,还有商税等!”范文程侃侃而谈,他负责情报系统,对于大明一些剧烈的变化,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不是很正常嘛?”黄太吉听后有些不解,大清土地少,上面耕种的可是奴隶,没有税收这一说法,一有产出,就全部收走。不过,在他印象中,交税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到了这里却似乎除了问题? “陛下,在大明可不正常,士绅本来是不用交税的,商税也是如此,以前非常的少,近似于无。”范文程解释道。 “朕明白了,这商人不仅仅是代表自己,也代表了其他人,他们在两头下注。”黄太吉恍然起来,这就和三国演义中的诸葛家族一样,三个国家都有他们家族的人,不论最后谁赢了,诸葛家族都不亏。 “不错,奴才猜测,也是如此!有人不满明皇统治,想要来陛下这里寻找一丝希望!”范文程微笑道,“那这人陛下见吗?” “见,怎么不见,能分裂大明,朕可十分愿意!”黄太吉笑道,立刻就让人去传召这个商人觐见。 762 调人平叛 啪! “怎么一夜之间,突然冒出了这么多的叛乱?”朱由检将奏折一把摔在地上,满脸的恼火! “福建巡抚之前不是说快平定了吗?怎么一夜之间又啸聚上万人,还开始攻洲掠县,还有着广东,也是如此,前几次的奏折还在兵部存着呢,现在呢,居然要求援,朕哪里去给他援兵?” 徐光启走过去,弯腰将奏折捡起来,拍了拍,交给了过来的曹化淳,曹化淳转身将奏折放回了案几上。 “首辅,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由检怒气冲冲的看着徐光启。 “陛下自己心里不是清楚吗?”徐光启平静的回答道。 “是啊,朕心里清楚!”朱由检突然泄气的说道,然后脸色又再度涨红,“但朕想不到这些家伙这么无耻,阻扰清查田地,抗税,不配合工作也就罢了,竟然胆敢掀起叛乱,该杀,都该杀!” 东厂和锦衣卫都不是吃干饭的,这多达数十次的叛乱,大部分都是有当地大家族暗中支持的,只是有的较为清晰,有的比较模糊罢了。 “陛下都知道了,何必还如此动怒!”徐光启依然不急不缓的说着,会有目前这个局面,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各处来到如此凶猛,而且时机似乎经过挑选,在张采大肆宣扬支持西学之后才露头。 这就显得,似乎是因为西学大肆传播,动摇了儒教学说而导致的,虽然这两者间的牵扯很牵强,但就是会有人将之联系起来,然后强硬的套上因果关系,偏偏相信和支持的人还不少。 “朕不是气那些暗中支持的士绅,而是气那些巡抚,坐拥大笔钱粮,竟然无法平定叛乱,他们不是有抚标吗,为何坐困愁城?”朱由检语气依然很不友善。 “陕西没有叛乱,山西没有,河北没有,江苏没有,台湾也没有。”徐光启冷静的说道。 “除了这个五个地方外,其他地方都有叛乱,而且,江苏不是没有,只是被平定了而已。”朱由检满脸不爽。 “江苏有杨嗣昌,有徐弘基坐镇,纵然有叛乱,也被他们平定了,其他地方可没有这两人。”徐光启剖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巡抚不可靠?”朱由检猛然一顿,似有所觉的说道。以上几个省份的巡抚都是新近派出去的,并不是地方伦转身升迁而来。 “并非如此!”徐光启有些诧异的看向皇帝,不明白皇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个官职改革之前,巡抚都是中央特派的,而不是地方官,直到改制后才是上如此,纳入了升迁轮转的体系。 “这几个地方,多是有大兵驻扎,地方不敢叛乱,纵有小乱,旋即就灭,无法坐大!就算是江苏省,也有徐弘基一万大军,虽然比较懒,但敢战之士也有千多人,平定叛乱足够了。而台湾则是地处海外,且无地主士绅,土地制度也不同,都是官府所有,百姓只有租佃权。”徐光启将这几个平静的地方一一分析了下。 “倒也的确如此。”朱由检沉思道,旋即,他又觉得这个问题似乎跑题了,立马道,“此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诸位有何应对之策?” 说完,他的目光扫视了下其他两人,钱龙锡和熊文灿。 “陛下,老臣以为,兹事体大,臣等无无法决断,当召开朝会,让群臣商议!”钱龙锡立刻抢在其他两人前回答。 “不可,若群臣讨论,则清查田亩之事则功亏一篑!”熊文灿一听,立马坐不住了,赶忙反对。 得益于北直隶的经验,这次整个全国清查田亩,核正田税的事情,就是熊文灿负责,在他的强压下,目前给的都有不同的进展,偶有个别地方掉队,也能追赶上来,眼看着一年之后,就将大功告成,他怎么可能让之停顿呢! 士绅一体纳粮制度,很多人都是反对的,尽管没有明面上说,但私底下的言论不断,不仅熊文灿知道,皇帝也知道,因此这种事从来没有在大朝会上讨论过,而是内阁之间开会讨论,通过就行。 一旦这次就盗匪蜂拥的事情讨论,则必然归罪于田税,到时候他的工作不得不停止。 “如今天下皆反,熊大人可有解决之策?不若合众人之力,商议解决的正道。”钱龙锡瞥了眼熊文灿道,一副出了大事你担待起吗的样子。 “你......钱稚文,你的屁股是越来越歪了,现在还是这种言论,你是不是想让新政毁于一旦?依我看,这次叛乱四起,你的责任很大,天下这么多巡抚中,又不说是你暗中影响安排的,没有他们的不作为,不可能乱到这种程度。” “你看看这四川巡抚的奏折,井盐盐工叛乱,无法产盐。杨一鹏是你的人吧,上次就像成立盐业公司,控制井盐,被驳回去了,结果这次盐工就叛乱,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熊文灿言辞犀利,盯着钱龙锡冷冷道。 有些事情,皇帝高高在上,可能看的不够清楚,但是深处其中的熊文灿却是知道的,钱龙锡的小动作不断,一直在影响各地巡抚的任命。 本来身为宰辅,要安插些人手也正常,熊文灿也见怪不怪,但他却不能来毁了自己的政绩。既然你想毁了我的政绩,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管钱龙锡有没有参与其中,有没有这种意图,反正这个帽子给他扣定了。 “你胡说八道!”钱龙锡立刻大怒,此时皇帝正是盛怒之中,若是被坐实,他绝对不好过,很可能挺不到明年年底换届了。 虽然宰辅五年一任,没有大事不换,但他若暗中参与挑动天下叛乱,甚至坐视不理,任由叛贼壮大,绝对不属于不更换的序列。 然而,最让钱龙锡担心的是,皇帝果真看了过来,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陛下,老臣是安插了些人,但这都是些乡党求过来的,老臣绝无二心,也决无不忠之处。”钱龙锡立刻辩解道。 看着满脸真诚的钱龙锡,朱由检的确有些犹豫,钱龙锡代表了某些利益集团他是知道的,但多是江南工商之类的,要说土地,真的不涉及多少,从常理来说,不会参与其中。 但有时候常理也不准的。不过,此时也不是算账的时候,内阁人数不够,政务又多,贸然少个人,很多事情就会瘫痪。就算是真的,此刻朱由检也不会处理。 “钱爱卿放心,朕不是听信一面之词的人,朕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朱由检满脸公正道,然后他又冲着熊文灿道,“熊爱卿,没有证据,是不能随便冤枉一名宰辅的,还不向钱爱卿道歉。” “是熊某鲁莽了,还望钱大人海涵!”熊文灿平静道,没有证据当然不能指责一名宰辅了,但若是有证据呢? 熊文灿不笨,听出了皇帝暗藏的意思,想要打击钱龙锡,行,拿出具体的证据来。 “无妨,熊大人也是心忧国事,本官不会介意的。”钱龙锡捋着胡须,满脸微笑道。 “不过,陛下,兹事体大,还是召开朝会,共议这盗匪四起之事。”他转过社,又向皇帝提出了这件事。 “不过是区区盗匪,就要召开大朝会,共同商议?”朱由检虽然是反问的语气,但看其神情,就知道是直接拒绝。 开玩笑,朝臣多是利益既得者,他们怎么可能支持,说不得天下这么多盗匪中,就有不少是这些朝臣家中支持的呢。 “可否下诏,着各地兵曹,加强抚标和团练乡勇的征募?”朱由检犹豫的问道,各个巡抚都有抚标,这不属于军队序列,而是归于团练乡勇,在各个县城州府,也有类似的民间组织,和后世的预备役挺像的,目前归兵部掌管。 只是这些乡勇不多,一县之地也不过是两三百人,平常维护治安是够了,但是平叛却不够,朱由检就闲着,是不是将这个数量扩大些。 “不妥,乡勇团练,地主士绅出力良多,此时各省财政宽裕,但也只是省里,县里却不一定有这么多的钱财,到时候一旦数目扩大,恐有不测之祸。”徐光启反对道。 “那该如何是好?”说着,他的眼神忍不住撇了下钱龙锡,却发现对方老神在在,眼睛微闭,竟似乎在闭目眼神,根本没有为眼前的困难而焦虑。 倒是熊文灿,一直在想着策略,只是他不善于军略,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这混蛋,故意的吧!”朱由检心头火起,他手头的部队不能轻易动用,得防备着满清,不然直接调集大军南下,这些跳梁小丑何足惧哉! “陛下,臣以为,不如调遣满桂将军南下平叛!”徐光启突然道。 “嗯?”朱由检立刻惊讶的望过去,他刚否定了这个想法,徐光启却这么说,难道有什么说道吗? “满将军在辽南,不过是一偏师而已,并无决定性作用,这个效果,东江镇的袁可立也能达到,无须一支精兵一直在此,徒然浪费而已,不如南下平叛,除此之外,还可调借海军南下,海军有刀马兵,皆为精兵锐卒,平叛轻而易举。” “而且,平定叛乱后,借此机会,可以趁机裁撤各地卫所,建立都督府,此一举两得。” 763 一锅端 “调遣满桂南下平叛,让刀马兵上岸平叛?”朱由检念叨着,眼睛有些亮。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之前没有顾及到南方地区,只是因为那边安定,却没有这么多精力,既然现在处处烽烟,那不如干脆一锅端了,一边平叛,一边解决掉卫所制度。 若是单一解决一件事,朱由检不一定会投入这么多精力,但是多件事在一起,那他就愿意办了。 不过洪承畴手下只有一个师的步兵,一万五千人,人数似乎有些不够,平叛江南可以,但是湖广四川广东什么的,就力有不逮了。 而且,若是要建立都督府,这个都督的人选,也是一大难题啊。 以满桂的资历和军功来说,一府都督完全够资格,然而目前朱由检的军事力量都集中在陆军上面,而且半个陆军目前来说都是新兵,还未训练完成,军官轮训,老兵培训都在进行,不可轻举妄动。 满桂等人是他带的最久的,也是用的最得心应手的,此刻和满清决战在即,他是决不能前往后方,出任都督的。 若满桂不可,那何人可以?朱由检一时间陷入迷茫当中,满朝将军虽多,却无人可用。 “陛下可是为这都督人选而发愁?”这时,徐光启却突然开口道。 “嗯!”朱由检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陛下何必如此急于决定着都督的人选,完全可以空着嘛,甚至这都督府也可以不成立,而只是以各省将军镇守地方,等到时机成熟,再成立都督府。”徐光启智珠在握道。 对于军事改革计划,徐光启也是知之甚详,五军都督府分天下五方,各自镇守,类似于后世的战区制度。 而在都督府之下,则统领两大军种序列,一为野战军,一为城防军,野战军以师为单位,分守地方关卡,城防军以省为单位,以各省将军统治,负责各省地方镇守,类似后世的武警以及军分区。 城防军的素质要求低,军事配备也不用这么高昂,有点类似之前重新征召的京营以及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 并不需要那么百战精兵,但是一定要兵员精悍,训练有素。在朱由检的规划中,城防军是作为野战军的后背存在的,一旦野战军出现大量伤亡,就直接从城防军中调遣,由于都是《步兵操典》训练出来的,并不存在隔阂,稍加整训就能派上用场,缩短训练时间。 而徐光启的意思,就是任命这种城防将军,由其统领各省军事,由于统领的是城防军,就不需要这么强悍,一些老旧的总兵将军都可以胜任。 “倒也可行!”朱由检咂摸着道,立城防将军,其实和之前的各省都司差不多,只是一个是世袭的,一个是征召的,他完全可以不用选择新的人选,以都司统领即可。 这么做当然有很多弊端,但是也勉强能够接受,而且,北方九边有很多总兵在这次会裁撤下来,一些人品级够高,在北方各省不太合适,但是到南方去完全可行。 例如黑云龙、麻登云等,他们到各省任城防将军,都司为副职,既能得到有效的控制,也能迅速控制地方,一举两得。 “爱卿此举,倒是老成谋国。”朱由检点头,这的确是一条可行的措施,先平叛,然后裁撤卫所,最后立城防将军,循序渐进,将事情解决。 “就照此办理吧。”朱由检刚想做出决定,下达命令,徐光启却又开口说道。 “陛下,此举还有一个弊端。” “嗯?是和弊端?”朱由检一皱眉,仔细想想,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啊。 “城防将军归御马监统领,后勤自然也是如此,各地城防将军立,御马监可有能力供给各地军需?” “嗯!”朱由检豁然抬头,看向徐光启,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怀疑,缓缓道,“御马监的确没这个能力,爱情可有解决办法?” 御马监的确没有这个能力供给,但是有一个部门有。 “不如让兵部参与其中?”徐光启果不其然,开口说道。 相权和皇权,天然就会争斗,不管朱由检和徐光启私交多好,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共同推动改革和西学东渐。 “此事再议!”朱由检没有回答,而是采取了拖延政策。 御马监是怎么供应后勤的?很简单,用银子买,从将作监,从四海商行购买粮食和农副产品,而后在供应给大军。 地方军队的供应,也是这个体系,有钱就好办,但关键的是人手问题。各地的镇守中官已经并入东厂,成为其地方执行机构。 除此之外,并没有哪个机构在地方有分支,因此御马监想要供应各省大军,起码在地方上要有人。 而偏偏,这种机构人手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立的,需要时间,也需要人才。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尽量将框架搭起来再说,不行的话让银行和东厂再帮衬一二。”朱由检在心中道,反正,兵权到了自己手中,是不可能再还给文官的。 一旦权力回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徐光启也许是不能争夺权力,不会以此发难,但首辅换人了却不好说。 皇帝拒绝,徐光启也吗没有再提,他本就是顺口一说而已,有则更好,没有也没什么。权力的争夺必须有来有往,若是自己一味谦让皇帝,反而不美,任何一一个有抱负的首辅都会这么做的。 “事情就这么办吧,朕会下令让满桂南下平叛,吏部这边加强监督和宣传,任何不尽职的官员,立刻汰换,户部加强业务监督和考核,定下的田税进度,必须要严格执行,一旦有所迁延,立刻问责各省户曹,三次问责后,直接罢免,问责巡抚。” “同时,督促各省巡抚、兵曹,就算无法平定叛乱,也务必严守城池,弃土者,斩!”朱由检重重道。 这可不是面对强大的侵略者,丢弃领土还情有可原。这可是装备稀烂甚至没有,军事素质几乎为零的农民军,这种情况下还守不住城池,那就真的有问题了。 要么是叛徒,要么就是能力极度低下,无论哪一种,杀了都不算错。 “督促各省商曹,在今年内将《公司法》落实下去,凡是在城中有店铺这,必须具有经营许可证以及纳税流水号,银行公账等相关资料,商部督促考核,一应规矩,如户部例。今年完成工商登记,先行征收部分税银,明年开始按照行业以及营业数额征收。”朱由检继续道。 商税必须征的,不然今年的税收肯定完成不了三千万,当然,也不必太细致的征收,能征上多少是多少,今年时间不够,明年再来严格细致的划分征税种类。 “陛下,如此是否操之过急,田税让地主士绅反了,祸患频出,若是在强行推动尚水河工商登记,那城中经商的店铺商人岂不是也要反了?”徐光启大惊问道。 “哼,朕收田税他们要反,朕收商税他们也要反,既然都要反,还不如一道反了算了,正好朕一锅端,收拾完了这些家伙,田税和商税也就可以推行想去了。”朱由检满不在乎到。 有满桂入江南,再差的局面又能差到哪里去呢,最多再让曹文昭率领三个师的骑兵南下就是了,反正今年以满清的状况是无法进攻大明的,不如趁机先平定了内部纷乱再说。 此时这些东西爆发出来也好,若是真的等到和满清大决战的时候再来,那才是真的要了老命。 “陛下,此举还是太冒险了。”徐光启求稳,觉得此时不应该再刺激那些地方士绅了,若是他们明确举出反旗,那就真的糟糕了。 满桂虽然强大悍勇,但江南之地太过广大,他疲于奔命之下,真不一定能镇压下来。 “无妨,朕自有计较。”朱由检不怕事态扩大,就怕这些人隐藏在暗处捣乱,如今一道冒出来,正好一起收拾。 沈寿崇手头上一万的刀马兵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在台湾,他也有一只大军可用,洪承畴在台湾杀的血流成河,让那些土著闻风丧胆,靠的可不是文章道德,而是手中的钢刀。 这样的抚标他足足有三万人,一旦配上好的武器装备,那就是一直精锐大军,和陆军没法比,但和白杆兵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底气,朱由检才不怕人造反呢。如今没了漕运,你拿什么震动江南,威胁京师? “如此,老臣遵旨!”徐光启无奈道。 “对了,各省的警察计划进行的如何了,捕快可都转型为警察?”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 “进行的差不多了,这个都是现有人员,只要改变编制即可,各省汇报上的程序都完成了八九十。”徐光启想了想道。 “那就好,让刑部发文,昭告天下,朕要执行“严打”计划,这些家伙不是想要扰乱城池吗,正好都冒出来,让朕肃清天下。” 764 布置 “严打?”薛贞看着眼前钱龙锡,一脸的懵逼。 严打计划是什么计划,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陛下布置下来的任务,块去召集人手过来开会。”钱龙锡没好气道。 徐光启需要掌总,一般不是人事和财务方面的事情,他都不出面,都是由钱龙锡和熊文灿前去传达布置。 在刑部大堂中,何况掌管各方面事务的主事者都纷纷聚集一起,最前头的当然是尚书薛贞以及其他几位侍郎。 “从目前各地反馈上来的情况看,警察计划大部分都完成了,所有的捕快都转为警察,由各地刑房管理,目前这些警察都是从以前的捕快转化而来,现在定了编制,之后就要以招募为主,招募对象为刑侦,仵作,武功高强之辈,以及精通大明律的读书人。” 钱龙锡侃侃而谈,将整个警察体系的要求阐述出来,这只是个大概,具体的还要等下面去执行,然后在反馈总结。现在能推行下去就行。 众人有些不太明白,这个样子不是和以前一样,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弄个警察的名号出来呢?虽然警察的名号的确比捕快好听,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用去当捕快。 “你们不必疑惑,这只是初期计划,后面还有一这个系列,现在只是先行推动而已。”钱龙锡淡淡道。 他看过皇帝关于对警察的描述,那里面写的非常好,若是真能做到这些,简直每个人都是侠义之士,只是,他怀疑真的能做到吗? 不过,这些就不必在眼前这些人面前表露出来,虽然钱龙锡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对于自己手头的工作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 “所谓严打计划,就是从严、从重,从快。如今各地乱象频生,谋逆数量激增,不过好在多在荒野乡下,暂时没有影响到城池,但是有所触动,各地地痞流氓,青皮混混滋扰生事极多,这次严打就是针对这些人,凡寻衅滋事,滋扰百姓,扰乱公共秩序,破坏正常生产商业活动,调戏妇女,拐卖人口,当街欺辱良民的,全都在严打范围之内。” 接下来,钱龙锡拿出一份文件分发下去,薛贞接过来一看,封皮上赫然盖着大理寺的印章,翻开一看,里面是各种量刑的标准,斩立决,流徒、徒刑,鞭笞,罚金,一共五个刑罚,一一对应各种罪名。 其中,对于徒刑,大理寺做了个特别的备注,说各地县衙官府若是有条件,可以驱使这些犯人进行各种劳役活动,但是不能死人,一旦死人,严查不休。 “这会不会太严格了?没有斩监侯,流徒也是一定罪就发配,是否草率?”薛贞看完后,忍不住问道。 “现在是非常时期,天下动荡,这个时候还出来作乱,死不足惜,况且,斩立决的范围很狭窄,也不过是拐卖人口以及杀人、造反等几项而已,不多,至于流徒,都是重罪才够得上,纵冤屈,也顾不得了,况且不死,以后清查,总能沉冤得雪的。” 钱龙锡不在乎道,身为上位者,他并没有主动关系百姓的心思,有冤屈就有冤屈吧,历朝历代,被冤杀的文人还少吗? “好吧!”薛贞无言以对,最后还是问道,“这个严打持续多久?” “一年之期,整个乾圣四年,都在严打当中,至于是否延期,看情况而定。”钱龙锡想到了那些频繁入雪花的叛乱文书,估计那些叛乱不平,严打就不会结束。 “在这里,本官要重点强调,当严打下发后,当以三日为期限,着重宣传,圣人言,不教而诛为孽,我等身为官府,朝廷之表率,当严格遵守。”钱龙锡一脸严肃道。 “若有人在这三日之内犯事呢?”薛贞下意识的问道。 “抓住,然后三日后审判!”钱龙锡看了他半晌,最终还是说道。 薛贞看了,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很快,关于严打计划的决议已经传递下去,整个刑部都知道了皇帝和内阁对此事的重视,因此在简单的学习分派后,就立刻将文件送到驿部的行人司,而后传达天下。 等到文件下发后,刑部就立刻组织人手,分发各地,前去宣扬核心精神,顺道进行一些制度建设的考核。 与此同时,御马监的凋零也传递到了辽南半岛。 盖州,城外大营。 自从大军调入这里,意图威胁女真后方后,这座大营就立了起来。从第一天起,这里就忽而和不断,日夜操练。 白天是队列阵型以及军事技能训练。而到了夜晚,则是学习三大纪律条令,以及各种文化课程,识字,学军略,以及短期的培训班。 武院的培训规模还是有些少,因此为了解决基层军官问题,军队内部就会展开培训,尤其是没有战斗任务,一直驻扎在一个地方时,更是开展的频繁。 “满将军这里,当真是生机勃勃啊!”袁可立行走在军营中,尽管之前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看,他都为之震撼。 那队列,那士气,那高潮的战斗能力和体质,完全是东江镇士兵无法比拟的,这不是军饷待遇的问题,而是从骨子里散发的不同,这是一支有军魂的队伍。 “哈哈,这都是陛下教导有方,我等也只是依照着陛下编篡的《步兵操典》进行训练,并无多少神奇之处。”满桂哈哈笑道,尽管他自己也参与过步兵操典的编篡,但只要在外人面前说起来,都是将之归功于皇帝。 在军中宣传也是一个样,今上是这支军队的创始人,缔造者,最伟大的人,而满桂等人,就只是执行者而已。 当然,高层的人知道并不是这样,但宣传需要,军心需要,每个人都是默认了。 “是啊,陛下真是天纵之才,能以弱冠之身,练出如此强兵,当真罕见。”袁可立感慨道,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将军,但皇帝就很稀少了。 而能有如此能力的皇帝,每一个都流芳千古。 “陛下之才,世所罕见。”满桂也赞同道。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击败满清,以还辽东百姓一个太平。”袁可立看着远方,忽然有些感慨道。 “不知将军这里,可有什么计划吗?”他转而问道。 和蒙古总督孙传庭相比,袁可立这个总督有些水分,虽然也叫做总督,也是正二品,但是手下的军队和百姓,都稀少的很,而且素质不咋样,别说和满清对峙了,就连守卫都有些困难。 若不是国内输送了不少大炮以及炸药包过来,兼且满清内部缺粮,无法长久战斗,他这里早就被攻破了。 因此,时间干的久了,袁可立就有些没滋没味的,看看人家隔壁的蒙古总督,多么风光,再看看台湾的洪承畴,那也是干劲十足,哪怕是一巡抚,都比自己这总督有前途的多。 人少地寡,没有是收入,财政什么的虽然充足,但要说多么富裕,也没有,他此刻真的有些体会到当初毛文龙的境地了,据说对方比自己的处境还要差,不敢点走私的什么活计,估计都养不活自己手头的军队。 就目前的情势来看,自己想要离开很难,但若是局势有了什么变化,却能有些转机。 “并无计划,陛下只是令本将驻扎这里,寻机作战而已,去年黄太吉出征察哈尔,本是个机会,但可惜对方最终还是放弃了,大部分龟缩回了沈阳,只派精锐北上呼伦贝尔。”满桂有些可惜的说道。 若是去年真的在察哈尔大战起来,他完全有机会带着本部人马,一战而下沈阳城。沈阳城高墙深,防御雄厚,但是他有大炮啊。 如今的各个步兵师可都是配备了二十四斤炮的,就连四十八近炮也有五门,如此火力,当真是不惧任何坚城。就算打不开,他还有数量众多的炸药包,只要埋在城门口,保准一发入魂。 这些战术,他早就演练的纯熟,可惜没有派上用场。 “这样啊,有些可惜啊!”袁可立非常遗憾,自己这没什么作用的总督,也不知道还要当多久。 国内风起云涌,有人反抗,有人冷眼,有人顺应潮流,趁势而且,多么激烈,自己却只能深处局外,无法参与,真真遗憾。 好在,还有人陪我! 袁可立瞥了眼满桂,有这陆军第一人身边,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然而,他刚刚这么想完,立刻一派快马疾驰而来,背上插着的红色三角旗,彰显出他身份,在军中,能这么做的,也就只有传令兵了。 “这是有什么大消息吗?”袁可立忍不住激动了下。 “报将军,御马监有令,命将军南下入上海,入江南平叛!海军舰队已经在集结,到既出发!”传令兵单膝跪地,冲着满桂大声禀报道。 说完,就将各种文书呈递上去。 满桂翻了翻,见命令的确是真的,不是伪造后,他也直接,命令道,“传令各部,点检人马,收拾行囊,即日出发。” “皇命在身,本将就不配总督大人了!” 袁可立没说话,只是无语的看着对方,靠,这破地方,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 765 风暴降临 十日后,江阴县。 阎应元召集众人聚集在县衙大堂,开会。 如今多事之秋,上峰下达的命令频繁,开会的风气随之蔓延地方,虽然繁琐无奈,但这的确是一种传递上级精神的好方法,一遍又一遍的说项,再加上都察院和吏部的纠察,各项制度总能落实下去。 “这是府衙下发的严打文件,各位都过先过目一下。”阎应元将手头的东西交代下去,这次只是一部的文件,因此杨嗣昌没有大张旗鼓的让全身正印官过来开会。 但该传达的精神害死一丝不落的弄传达下去。如今都察院当真是疯了,各种细节要求的极其严格,一点没做到就被记录在案,然后作为年底的评审依据。 杨嗣昌年轻气盛,可不愿意自己的成绩落后于人。 “这也太严厉了吧!”众人看了下,忍不住咂舌道,这完全就是冲着搞死那些青皮流氓来的路子,只要是抢劫的,不论多少,一律十年起步,最高的直接流徒。而流徒在大明和无期是一个性质。 “哈哈,早就该整治一顿了,整个县城北这些混蛋弄得乌烟瘴气,这次来的正好。”叫好的是一个年轻人,曾经有秀才功名,只是因为看不惯一些事情,被革除了,最终被阎应元引入了县衙当中,成为了刑部的主官。 “李刑房,这次就是以你的部门为主,所有捕快都成了警察,队伍也精简了一番,现在出动,应该没问题吧?”阎应元问道。 这次三个县衙主官是不会挂帅的,他要负责之后的审理问题,同时要有其他要务,没时间,至于陈明遇和冯厚樟,一个要处理核正田亩和田税,一个要负责县城团练防务,都没时间,就连比较重要的商铺商业问题,他们都没空管,只能丢给商房自行推进,缓慢的进展着。 “没问题那些害群之马遭际让我给剔除出去了,不得不说,警察计划当真是符合我的心意,让我对这些沆瀣一气的家伙好好整治了翻。”李刑房一脸高兴的说道,脸色虽然不太正经,但是那种正气却隐隐可见。 “这次严打,我一定要让那群垃圾的货色好看。” 他当年也是前途大好,只是天生正气的缘故,管了些闲事,最终落得个革除功名的下场,若不是阎应元,他只怕会潦倒一生。 “我先警告你,不许公器私用,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准乱做。”阎应元瞪着眼睛道。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没有证据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做,只是有些人,恐怕证据都堆积如山了,以前没有机会,这次......”他嘿嘿冷笑着,扫视了眼某些人。 狗改不了吃屎,恐怕某些人,不一定会重视官府的严打,嚣张惯了的人,是很难收敛起来的。 “这一次,是朝廷严打,是陛下亲自提出来的,也是陛下亲自推动的,一切从严,从重,为的就是肃清风气,这个时段,任何人,不论他是谁,只要犯了事,一律拿下,交给本官审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最后一句话,阎应元说的杀气腾腾。 朝廷这次,可真是递了一把刀到他手上,让他能动一动某些家伙。 至于后果,他已经听闻了,只要县城不失,任何过错都可以被原谅,朝廷已经调集大军,南下镇守了。 “是!”所有官员都有些震怖,心头齐齐一跳。 这一次,要动真格的啊,尤其是某些官员,更是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身子,心头思虑着,回家一定要好好叮嘱家中的人,这段时间千万不要露头,就连乡下也是,可不能在抗拒了,天子明显火了,要收拾人了。 至于一些人的从攒,先放放再说,不要露头,让其他人先上。 随着严打文件下发到各处,各种各样的思想在脑海中盘旋,有的受到了震慑,有的不当回事,还有的则打算看下风向,看看朝廷的处置力度到底如何,说的严重,但是这个执行吗? 很多人想看看再说。 正当天下风起云涌,因为一纸严打公文而动荡四起的时候,上海港,却是迎来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徐弘基,杨嗣昌,以及其他一些官员,都在港口等候着,等待舰队的靠岸,以及船上人员的下来。 “满将军,欢迎欢迎啊!”杨嗣昌一看到个满面粗豪的大汉,立刻迎了上去,非常热情道。 对于这个军中第一人,没有任何人敢小觑。 徐弘基也是如此,非常热情的迎接,说起来,这次他的还算是满桂的下属呢。 “诸位客气了,客气了,这次满桂南下,说不得还要各位照顾一二。”满桂抱拳道,粗豪的性子中,却透着一丝细腻。 这次他南下,由于御马监没有到位,因此后勤都是自己解决,银子直接从皇家银行支取即可。 当然,这件事是后勤官负责,书记官负责监督,他这个主将不太插手,但这种官面上的事情他还是要出面的。 “哈哈,有了满将军,这江苏地界,那就稳当的很啊。”杨嗣昌高兴道,尽管江苏省内平静的很,但是叛乱不是没有,只是他无法解决而已,就说那太湖,里面就藏了不少盗匪在其中,只是暂时没有危害大众,他没有上报而已。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各地都是如此,没有上报的乱事,绝对在报上去的几倍以上,不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时候,地方官是不会上报的。 “不知这次,满将军南下平叛,有没有战船相随?”杨嗣昌漫不经意的问道。 “怎么,有敌在水上?”满桂好奇的问道。 “的确,到时候恐怕用得上。”杨嗣昌有些不确定的回答,这要看自己的工作开展,若是不顺利,说不得就要强攻了。 “无妨,这次海军也会参与到平叛当中,到时候本将去要一些战舰过来,大的战舰要不到,但是二十门炮的小型战舰还是有的,这江南地界,水多船多,被说,没些炮舰在手,还真的有些不踏实。” 被杨嗣昌这么一问,满桂也察觉到了一些隐忧,感觉真的需要一些战舰,有备无患,有了战舰各方面会方便很多,省的要封锁水面时,又有去临时抽调。 “将军这边请,知道将军军令在身,不便离去,因此本国公已经在港区内设置酒宴,还请将军赏脸。”徐弘基也凑上来道,语气十分的客气。 他这个国公爷说起来好听,但此时在朝廷中的地位,还真不一定比得上满桂,若不是自己上次平叛有功,这次又帮着盐业公司发展,说不定就得滚回京师,什么差事都不沾手,哪里会和现在一样,四处风光。 “也罢,不去的话你们都不安心,不过酒席可以吃,但是有些话本将要说在前头,这次平叛,后勤得需要地方解决,不白要,大军有军费,用钱买,但是质量必须上乘,不得以次充好,也不得拖延,需要及时转运,一旦有人因为拖延而影响大军行动,咱们就皇极门见吧。” 满桂不无警告的说道,他可不放心这些文臣的尿性。 “国公爷,这次你就不要亲临前线了,带着手下的人马,将大军的后勤保障好,到时候本将自然会在功劳簿上,给国公爷大大的记上一笔。” “好说好说!”徐弘基得了差事,立刻笑的乐开了花。 “将军放心,本巡抚的话放在这里,但凡有任何问题,将军都可以来找我,本官当场给出处理。”杨嗣昌拍着胸脯道。 所谓先小人后君子,一些丑话先说了后,气氛就融洽起来,都是当官的,虽然到不了官官相护的程度,但是给点面子还是必要的。 一大票人,筹光交错间,也是十分友好。 三日后,大军下船完毕,满桂立刻开始分派任务,以团为基本单位,各自出征,从上海县开始,奔发各地。 第一破平叛的地方,就是江浙两省。这里是漕粮的来源重地,也有着大量的人口和工商,无论如何,这两地都不能乱下来。 与此同时,江阴县,陷入了风声鹤唳当中。 随着严打的开展,县城上的街面干净了许多,原本惶急的百姓此刻终于看到了一丝心安的表情,不少人都在讨论最近的严打行动,大赞陛下心系万民,为天下百姓考虑。 只是说着说着,一句话突然冒出来,让人讨论的人都沉默下来。 “你们说,这黄家,还会对抗吗?”一人问出来,余者不语,黄家会不会对抗,谁都不知道。 说起来这黄家镇,在这江阴县可谓大名鼎鼎,这是一个村庄发展起来的,里面居住的都是黄姓之人,也有少数外姓存在,但不多。 随着人丁兴旺发达,这里就成了一个聚集中心,后来随着乡镇政府的建设,这里也被划分了一个镇,叫做黄家镇。 如今宗族势力严重,这黄家镇都姓黄,自然有着强大的宗族势力,而在前几次,这个黄家镇的宗族就眼中对抗乡镇政府,不许对方丈量土地,就连人口商业等,也是一概不许,事情闹得非常严重。 这次,不知道又会如何。 766 朝廷的决心 “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黄家镇的镇长看着眼前几百号的青壮,脸色难看的问道。 “这里是黄家村,不允许你们踏入半步。”一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对,这是我们黄家村的地盘,不准狗腿子进来。”一旁跟着的青壮大声嚷嚷道。 “对,狗官滚出去。” “我们只给举人老爷交地租,不交税。” 接二连三的喊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眼中都是一种仇视的目光,看着镇长以及带队墙插田亩的陈明遇。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想造反吗?”陈明遇大喝一声,从七品的官职,让这个曾经的小吏已经褪去了青涩,具有了一定的威严。 “陛下有令,天下士绅一体,皆需纳粮,不论你们的土地都是谁的,都要纳粮,哪怕是皇亲国戚,皇庄地主,也不例外。”陈明遇大喝道。 “胡说八道,有功名的读书人免税是太祖爷爷定下的规矩,你这是在假冒圣旨!” “对,对,这是太祖爷爷定下的,你们都是贪官污吏,想要过来收苛捐杂税。”村民激动的大吼道,一说起朱元璋,这些人就非常的狂热。 杀贪官剥皮充草的朱元璋,的确在百姓之间有非常高的声望,甚至都被神化了,一说起来百姓都激动异常,火舞手中家什的比比皆是。 “都安静,安静!”陈明遇大吼几声,却无济于事,百姓们根本不听他说,而是强硬的将道路给堵住,甚至步步紧逼,将他们逼得后退不断。 “该死的,黄主事来了没有?”陈明遇满脸晦气的退下来,怒吼着问道。 “没有来,说是有事情处理,来不了。”手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狗日的,他老子就是黄家村的村长,他不来,想干什么?”陈明遇一脸的恼火,心中一团邪火涌上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 “大人,该怎么办?”手下艰难的过来问道,他们已经被逼的离开了大道,落到田地中,狼狈异常。 “去通知李刑房,让他带人来,这群刁民,公然抗执法,属于严打的范围,然后通知冯县丞,让他带着团练策应,以防不测!”陈明遇迅速下了决定,这次必须硬到底,不然到时候其他乡镇有样学样,自己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正好严打,就看这黄家村到底想怎么样了,顶天不过一个举人,一个房主事,还能翻了天?就算背后有人,我看看这严打的期间,还敢不敢冒头。 正好,陈明遇也想试试这严打的成色,看看到底怎么样! 很快,大批黑色紧身制服,长袖长裤,和后世衣服有些相似,臂章上写着警察二字的人员冲了过来,手举着刀剑,将陈明遇等人挡在身后,和那些村民对峙起来。 “尔等意欲何为?”李刑房一脸紧身的走过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精悍的壮汉,身上的紧身制服根本包裹不住他的肌肉。 这是警察的队长,以前则叫做总铺头。 “你们这群贪官污吏,离黄家村远点,这里不欢迎你你们!”一个中年汉子大声嚷嚷道,看其样子,不太像是这群人的头领。 “怎么,没有领头之人前来谈话吗?”李刑房不解的问道。 “不必费力气了,他们根本不谈,今天只想把我们逼走!动手吧!”陈明遇走了过来淡淡道。 “大人,真要动手?”李刑房的眼神变了,有一丝凌厉,也有一丝迟疑。 “动手吧,今日若是就这么退去了,以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陈明遇下定了决心,哪怕今日逼的这些人造反,也不能就这么退去。 “可是,我们的人手没他们多。”李刑房有些羞愧的说道,警察计划才刚刚铺展开,只是将以前的那些捕快和一些白身给转化过来,有了一百多号人,但是对面可是有几百号人。 “先上,我已经通知了冯大人,乡勇团练就在我们后面,这次先这样,日后我会向县尊大人提议,增加警察编制的。”陈明遇坚定道。 “好的,大人!”李刑房点头,然后冲着自己带来的人道,“上,再有阻拦者,以造反论处。” 乾圣四年,农历六月初三,江阴县黄家村村民抗拒新田税,阻拦官差清查田亩,双方爆发武力冲突,十死六伤,后江阴县团练赶到,却不料,团练中人感同身受,不愿弹压,最终导致团练星散。 十日后,多处乡镇村民,抗拒官差执法,县衙强压,却激起民变,致仕数千百姓,围聚县城。 三日后,江阴县尊阎应元发出求援急报,发往南京巡抚衙门,言明当地民变严重,政令不出县城,团练星散,不堪使用,请求弹压。 五日后,一个团的陆军进入江阴县地界,在冯厚樟的引领下,对当地所有抗拒的村庄进行弹压,随后三日,血流成河,江阴县被打死打上的村民,多达上千人,被牵扯人员更是上万,其中,背后参与主使的官吏几乎有上百人,遍及整个常州府,甚至牵扯到南京巡抚衙门的高官。 至此,江阴震动,江苏震动,天下震动。 此次事件,被称为江阴田乱,被帝国日报当做典型事件,大肆宣扬,朝廷邸报也适时以此为例,向天下所有省份下达了学习文件,誓要将严打贯彻下去。 官场震怖,民间也是议论纷纷。 “朝廷这态度,可真够强硬的啊,这阎应元,陈明遇不仅没有收到责难,反而受到嘉奖,尤其是这阎应元,再次被邸报大肆报道为优秀的,坚决贯彻中央政令的好官员,怕是到了换届的时候,要青云直上啊!”南京一处茶楼,张采和友人谈论着这一期的报纸。 “是啊,这家伙当真是风云际会,不过区区一小吏,赶上了好时候,这升迁的速度,那可比状元郎还要快,还要猛!”吴伟业也深以为然。 “你们别小看了他,手段很硬的,虽然小吏出身,但是却有股大将之风,尤其是那个性子,越挫越勇,根本不畏艰险,别看我们出身比他好,但论到升官,还真不一定比得上他们。”陈贞慧也赞叹道。 他和吴伟业运气挺好,都分到了江苏省的巡抚衙门当中,在南京落脚,张采经过一番操作漂白后,算是有了身份,重新行走天下,有了这么一出,当日的一些朋友又回来了。 陈贞慧和阎应元当初深入接触过,算是相交颇深,对其很是了解,但依然为之震惊其事,哪怕陈贞慧知道朝廷的决心,但为了工作,不惜激起大规模民变,让数千人围攻县城,也不敢这么做。 一个不好,那就是城破身死的结局,这家伙,够狠! “不过朝廷也真够支持他的,二话不说,就调集大军过去平叛,这可是陆军啊,在北边和满清真刀真枪的干过,杀的尸山血海的主,这样一千人过去,什么叛乱也平了。”张采感慨一声,他也为朝廷的决心暗暗心惊。 “嘿,朝廷支持?你以为仅仅只是这样吗?”陈贞慧嘿嘿笑道。 “怎么,其中还有什么内幕吗?”吴伟业好奇的问道。 “我在江阴县待过,因此有些人脉,知道些东西,的确,那边有人围困过县城,但不过是三天就消散了,而阎应元依然派出人马求救,盖因为这些地方士绅抗拒王命,虽然没有太出格的举动,但不让清查田地。”陈贞慧低声道。 “也就是说,大军过去,干的是追索的活,而不是平叛的活?”吴伟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十分惊讶。 “这样的话,要大军去干什么,劳民伤财,锦衣卫和东厂出动不就行了?”他有些不理解。 “当然是做戏了,做给天下人看的一场戏,杀鸡骇猴!”张采接话道,关于做戏这个动作,他深有体会,就在前段时间,他也做了一场戏。 “是啊,做戏,哪怕大军出动,也要坐这一场戏,可见朝廷弹压之决心,绝对不容许任何抗拒王命的存在。”陈贞慧叹道,“看着吧,有了这场戏,接下来各地的任务会轻松不少,江阴上千的伤亡,已经是一个很重的警告了。” “那我们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吴伟业探究的问道,知道了这些内幕消息,不将其利用起来,他总觉得心痒痒的。 “得到什么?当然是得到警示啊,还不赶快告诉家里,县里来清查田亩,崔征田税的时候不得抗拒,不要阻拦?”陈贞慧没好气的说道。 “就这样吗?”吴伟业不甘心,但自己想的话,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想法。 “不,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些普法宣传工作。”张采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闪烁道。 “普法宣传?”其他两人不解的问道。 “对,普法宣传,你们看,朝廷重视这件事,但是地方那些老百姓们不一定知道,反而会被忽悠的以为是贪官污吏加税,从而对抗朝廷,但是我们若是将这件事给说开了呢?你们可以给巡抚献策,我可以在自家的田地中宣传,从而影响到其他地方,如此一来,我们都鞥呢出彩,只要这件事让帝国日报报道了,那好处.....” 话不用说尽,后面的事情大家都明白。 “好,就这么干!”三人一合计,立刻下定决心,眼睛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 767 九白之贡 “如何,杨嗣昌这一招杀鸡骇猴奏效了吧。”内阁中,朱由检坐在位置上,看着眼前的奏折问道。 “的确很有效,在各种形式宣传下,很多地方类似抗税,抗查的活动少了很多,虽然还有,但也是消息不灵通之辈,只是各地的匪患,却依然没有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情况,往往都是几个小的叛匪合二为一,变成一股大的。”徐光启说了下好消息后,又汇报了下忧愁。 “朕知道了,晓令各处,让地方官严守城池,县城意外的地方丢失了朕不管,但是县城绝对不容有失。目前满桂已经在江苏镇守,郑洪奎带着刀马兵在浙江,等这两个地方肃清,就论到福建和江西,两部兵马,一步步推进下去,让他们坚守几个月。”朱由检叮嘱道。 “几个月?”徐光启面有难色。 “怎么,不都是些小的匪患吗,难道坚持不了?”朱由检有些奇道。 “陛下有所不知,被报上来的匪患,大多是县城平定不了的,这些还好说,各地巡抚可以想象办法,但是广东钟国相却拖延不得,对方入籍你壮大,有三万之众,都策划着攻打广州府呢。”徐光启有些担忧道。 广州可是开埠的几个港口之一,那边有很多的西洋人,若是战事蔓延到那边,不知道会否影响,若是让这几个喜西洋鬼子小觑了大明,心神叵测,那就不好了。 大明不惧他们,但是这个时段多生事端也不好。 “那让郑洪奎先南下广州,平定钟国相再说,福建八山一水一分田,相比也没那么多因为田地而身处的叛匪,让福建巡抚邹维琏上点心,尽快剿灭当地叛乱,不要让朝廷分心。”朱由检想了想道。 在今年官制改革的时候,邹维琏和南居益都放了出去,一个到了陕西,一个去了福建,以侍郎下放巡抚,进行历练,等有了政绩在回转中央担任尚书,七八年之后,也有望内阁之位。 “只能如此了。”徐光启回想了下朝廷的军力,却发现目前真的没什么可以动用的了。目前京师就一个炮兵师和三个骑兵师,这都是要随时支援察哈尔的,那边就一个骑兵师和步兵师,防守还可以,大战一起就不够看了。 而且三个骑兵师中,有两个是蒙古人组成的,目前军法约束的很好,看不出**的迹象,但是不可不防,一个汉人骑兵师是必须的。 至于十万京营,包括秦良玉的一万白杆兵,一些作为后备力量,填补了陆军的消耗,剩下的则开始在整编。 凑齐了五百杆火枪就整编一个团,一个团一个团的磨合演练,慢慢的弄成陆军师的编制。十万京营,一万白杆兵,除去补充的五千人外,还有十余万人,大概要弄成五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两个炮兵师。 目前的话,炮兵师已经完成了,步兵师也弄完了,就骑兵师很慢,只成型了一个,想要全部整编,任重道远。至于军官,全都是从陆军序列中抽调过来的,连级以上都是。 至此,从前从辽东征召过来的一万五千人马,只要不死,最少都是一个连级军官。 京师周围的军队,全部都在深化训练,各种军事技能,条例,扫盲,文化等等,都在学习,现在是战力成型的关键,轻易不能抽调。 因此,当真是无兵可派,只能靠着满桂和郑洪奎的带着人一个省一个省的扫荡,但是这个速度太慢了,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扫荡完一个省。 “陛下,不如让洪承畴组建一支人马,前往平叛?”旁边半晌没说话的钱龙锡突然发言道。 “洪承畴?”徐光启和熊文灿闻言不由思索起来。 台湾巡抚洪承畴,这家伙可不简单,月月都有战报送往兵部,其一团练身份的抚标,战绩比很多陆军序列都耀眼。 “洪承畴?”朱由检一皱眉。他自然知道这家伙在台湾干的事情,为了安顿移民,拓展生存空间,那可真是疯狂的绞杀深山老林中的土著,杀的那叫一个惨烈。 可以这么说,每一根从台湾送往几个造船厂的原木上面,都能找到当地土著的血液,只是有多有少而已。 他麾下的兵马虽然装备和军事技能不如和凸出,但实战经验和战斗力都是不错的,以之平叛,绝无问题。 “不行,洪承畴为台湾巡抚,怎能平叛。”朱由检想了想拒绝道。 “不如调入御马监,如此有了身份。”钱龙锡继续道,有陈奇瑜的前例,他建议起来毫无担心。 “台湾巡抚呢?”朱由检似有所动,问道。 “寻人接任即可。”钱龙锡微笑说道。 “不行,朕还需要他镇守台湾。”朱由检还是没有同意,台湾虽然安定,但是后续的开拓工作还需要他来做,起码也要坐满五年时间才行,如今不过才三年,等到内阁换届后,在考虑洪承畴的去处。 “那不如让兵部下令,以巡抚之身,平叛地方。”钱龙锡嘴角一勾,笑容有些诡异。 “御马监统军,抚标难团练,不入军队序列,如何能四处行走,平叛地方?此乃大忌,休得再提!平叛之事,就此而定,两路大军,一南一北,稳步推进。”朱由检瞪了钱龙锡一眼,厉声说道。 “下次再敢言兵部调兵者,斩!”说完,他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将兵权从兵部收拢过来,他怎么可能再开这道口子。只是,离开的朱由检,却没看到乾隆嘴角那抹诡异地笑容。 徐光启倒是看到了,只是他猜测不透对方如此提议的目的何在,明知皇帝会拒绝还如此提议,是白痴吗? 钱龙锡自然不是白痴,那么肯定有着自己的目的。是故意让皇帝拒绝,堵死这条路? “钱龙锡这家伙,肯定在谋划什么。”徐光启暗暗道。 “陛下!”走出门口后,曹化淳叫了一声。 “怎么,曹大伴有事?”朱由检停住脚步,疑惑的看向曹化淳。至于他脸上的怒气,早就没了,不过是做戏而已,他也会。 “没什么,陛下,只是老奴看钱阁老提议的目的不单纯,想要提醒一句而已。”曹化淳看着皇帝的脸庞,心中原本要说的话却说不出口了,最终冒出了这么一句。 “朕自然知道这老东西图谋不轨,只是目前局势当镇之以静,待过了这段时间后,看朕怎么收拾这老东西。”朱由检受教道。 “陛下心里有数,老奴就放心了。”曹化淳微笑点头。 时间过去半个月,江阴田乱事件震慑天下,让各项工作顺利展开之际,沈阳城外,却展开了一场盛大的会盟。 木头搭建高台上,各种艳丽的羽毛,昂贵的毛皮以及顺滑的丝绸将其装饰的非常华丽,在高台的柱子上,还绑着一头羔羊,羔羊大大的眼睛环顾四周,咩咩的叫着,眼神很茫然,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在高台的四周,则是数十堆巨大的篝火,围着篝火,有涂着各种油彩图案的壮汉跳动着,周围则是大量的人马骑着马匹不断游走奔驰。 整个场景,充满了热烈和庄重的感觉。 “呜呜呜!”雄浑的牛角号声不断的响起,此起彼伏,接天连碧,萦绕在周围的旷野中。 随后,黄太吉、代善、多尔衮等满清的高层出现在高台之上,按照各自的位置坐下,随后又有一些其他人走了上来。 等到人来气后,黄太吉在萨满巫师的指导下站起来,大声喊道:“今日乃喀尔喀三部遣使而来,和我大清修好,尊为盟主,约为兄弟,永世不背!” 随后,这一连串的讲话在其他人的传递下,不断的扩散出去,让所有人都热烈欢呼起来,等到讲话完毕,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三位汗王的使节恭敬走上前来,呈递上修好金书。 而后,则是各部奉献的白驼一匹,白马八匹,号称九白之贡,进献给黄太吉。九白之贡后,三位使节和黄太吉一同,将那只小羊羔给割喉,然后接住鲜血,一饮而尽。 如此,三人一人一碗,将这血酒喝完。 “今日,三部和我大清尊为盟主,约为兄弟!”黄太吉喷着血腥气高喝道。 “哦!” 所有人都大吼一声,而后会盟的清点活动开始了,盛大的篝火晚会开始进行。 女真人缺乏物资很久了,难得借着这次会盟庆典活动可以大吃一顿,此刻哪里还会客气,一个个全都放开了去吃。 黄太吉也兴高采烈的拿着银质小刀,来到一头鲜嫩的羔羊旁边,开始片着肉烤着吃。 “大汗,好消息啊!”忽然,范文程笑着走过来。 “哦,什么消息能比得上今日之会盟?”黄太吉哈哈笑道,有了三部的结盟,他顿觉心头一轻,压力都没了。 “那可不见得。”范文程笑了一下后,才道,“满桂被大明给调走了,离开了辽东。” “哦,那可真是好消息!”黄太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心头畅快至极,只觉得天意在我!天佑大清! 768 修书 喀尔喀三部九白之贡,满桂被调离辽东,卫特拉盟主固始汗也有意修好,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好事情都降临到黄太吉身上。 沈阳皇宫,崇政殿当中,满清的一群高层聚集在一起,商议着事情,这里很多人都是后世清宫剧中耳熟能详的,就不一一介绍了。 “固始汗那边当真有意修好?”黄太吉虽然是疑问,但却满脸的笑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是的,陛下。”代善肯定道,在满清内部,自然又用起了陛下这个称呼,黄太吉登基称帝,就是觊觎中原,不然弄那么一遭干什么。 “虽然距离遥远,但是固始汗却非常赞同我们的提议,和喀尔喀部休战,南下青海,进逼中原。” 固始汗当然会同意,卫特拉四部除了和喀尔喀三部有冲突外,和逐渐朝着这边发展的俄国也开始了接触,可以预见的未来,起冲突是必然的。 同时其内部也不稳,准噶尔部也在排挤固始汗出身的和硕特部。准噶尔部和和硕特部一直都是四部盟主出身的大部落,尤其是准格尔,是卫特拉蒙古中的第一大部,盟主一直都是从这个部落出身,曾经制造了土木堡之变的也先就是出自这个部落。 如今,和硕特部的固始汗为四部盟主,准噶尔部自然看不顺眼,和对方一直有着矛盾。内部不和,外有强敌,如今满清以博格达彻辰汗的名义,调节双方矛盾,约为联盟,固始汗不同意才怪呢。 “卫特拉和喀尔喀何时能休战,并抽掉人马南下。”黄太吉皱眉问道。满清此时看起来强大,吞并了蒙古左翼,拥众几十万,但其实都是虚火旺盛的表现,不说这几次都接连败仗,就是内部也是隐患重重,最重要的粮食危机一直都不能解决。 现在的稳定,都是建立在汉人累累尸骨之上,然而这种短暂的稳定也持续不了都就,黄太吉急需打开局面,但是凭借自身和蒙古左翼的力量却又没把握,因此需要联合喀尔喀三部以及卫特拉四部的力量。 女真和蒙古左翼从东面,卫特拉和喀尔喀从西面,双向进攻,方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几次败仗后,女真已经经不起更多的失败了,必须一次成功,这也是为什么他极力推动两部休战,共同南下的原因。 “卫特拉和喀尔喀还有有些谈判需要进行,一些规章制度,和部落利益的协商,都要约法三章才行。”代善将其中个关节讲述了一边。 维特拉是狭义上的蒙古,是蒙元兴起后归附过来的,而喀尔喀则是狭义上的蒙古,是正宗的蒙古部落,因此,喀尔喀蒙古一直将卫特拉视为异族,两者也是因此开展。 想要休战,并约为盟友,虽然能够达成,但是很多宗教、习俗、以及封建主的利益分配,都要达成一致。 历史上,两部的谈判还要几年后才能达成,后来立下的规矩就被成为《卫特拉-蒙古法典》,这一次,有了黄太吉的推动在,这部法典可能要提前面世。 “还需要商议?”黄太吉有些无奈,“他们需要多少时间?” “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样子,两部首领都承诺,商议完毕后,就立刻整顿人马出兵。介时他们从边起兵,一个入青海,一个入甘肃。”代善回答道。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奔波此时,甚至还亲自前往了喀尔喀,约见了两部的使节,因此对其中内幕细节,掌握的非常详细。 “两到三个月?那就是到了**月的时候,正好那时候秋高马肥,正是出兵的好时节。”黄太吉一想,也没了任何意见,能用半年时间完成联盟的约定并出兵,这个速度已经是神速了。 若不是他有被蒙古左翼各部推举的博格达彻辰汗的名头,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此时礼亲王还要多多费心了,如今我大清能否走出困境,全看礼亲王的工作了。”黄太吉一脸托付的样子说道。 “请陛下放心。”代善点头,虽然和黄太吉不太对付,但事关满清的未来,他还是会尽心尽力的完成。 “范先生,不知道大明内部联络的如何了,若到时候大举进兵,能否获得一些助力。”黄太吉又转头看向了范文程。 和关内的联络一直是这个汉奸在做,包括曾经和八大家的联系、交通都是如此。 “已经联系妥当,对方愿意为我大清入主中原略尽绵薄之力。”范文程肯定的点头,这件事的后续就是他跟进,虽然对方派系繁杂,但他都一一接触过,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 不得不说,大明和朝鲜开始的通商,给了他很多机会。尽管满清失去了朝鲜,但对大明内部的刺探却更加便捷轻松了,锦衣卫和东厂可以封锁大明的边境,但却无法封锁朝鲜和大明的通商交流。 尽管最近态势紧了很多,但依然有空子可以钻,毕竟东厂和锦衣卫才刚刚在朝鲜落脚,力量不强,根基不厚。 “我等计划范先生没有告知对方吧?”阿济格这时候插嘴问道,他对汉人一向不待见,要不是黄太吉一直护着,他早就想将领地内的汉人只留下种地的,其他全部杀死。 “自然没有,那些人并不怎么可靠,奴才怎么会告知对方我大清的计划呢,奴才只是要对方往北方边境渗透,在各个城市都安插力量和探子,以便我们到时候联系。同时要求对方尽力在大明内部生出事端,以牵扯大明皇帝的精力”范文程微微一笑。 “那就好。”见挑不出毛病,阿济格也没有继续找麻烦,毕竟黄太吉还在上面看着呢。 “范先生,那些西洋人能联系到吗?”黄太吉又接续问道,接连的几次失利并没有打击他的信心,却让他更加谨慎了,这一次的进攻,他要联系所有能联系的力量,必须万无一失。 “没有通译,我们的人很难和对方联系的道,不过奴才却是指点了对方,可以和那些西洋人交谈,也许会有不错的收获。”范文程摇摇头道。 “联系不上就有些可惜了,朕还想从对方手头弄些大炮和火枪呢!”黄太吉一脸惋惜道。 “陛下,我们自己制作的也不错,等到发起进攻时,也能有百来门大炮可以用了。”多尔衮回了一句,这件事现在一直是他在负责。 “也罢,只能这样!”黄太吉点头道,“大略的计划就是如此,各自领了任务,就下去用心经办,没有任务的,都将人马操练起来,介时会有一场大战,此战,许胜不许败!” “明白!”众人大喝一声,便齐齐退出了崇政殿。 大明,京师。 时间已经进入炎炎夏日,京师百姓最喜欢的活动就是纳粮了,寻一大树荫蒙处,摆一场龙门阵,侃侃而谈,唾沫横飞,等到进行,就回家搂着老婆造人,如此日子,岂不快哉? 徐光启的小院子中,也摆上了这么一场。 冰西瓜、凉茶水,冰镇的酒,以及各种点心,都一一摆好,三副碗筷也错落摆放。习习凉风下,看起来别有滋味。 很快,三个人就坐落下来,喝茶,饮酒,气氛逐渐浓烈起来。 “老师,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孙元化放下酒杯,一脸慎重道,“这次我和崔掌印一起过来,就是想要讨个主意的。” “的确,只有主意定了,我这边才好配合。”崔呈秀含笑点头道。 他虽然从位置上退了下来,但那是因为不敢担当改革的重任,而不是墙倒众人推,在朝中,他还是有不少势力的,尤其是当上农作监的掌印后,势力一直没退。 这些势力平时都是跟着徐光启活动,但要使唤的话,还是他的话好使。而为了给自己找个奥援,他就和徐光启达成了协议,让自己的势力支持徐光启。 两者可以说是合作关系。农作监有钱有人,首辅有势力有政策,两者合作,相得益彰。外廷也是要和内廷搞好关系的,如此才好通力合作,共同将皇帝的差事办好。 他们俩这次过来问,还是因为最近的局面,刘黄二人一直鼓吹理学,对皇帝的想法不予理睬,一者站着茅坑不拉屎,一者故作清高,挂印而去,在朝在野,都有他们的声音。 偏偏理学为主流,心学再次起复,两派的声音很大,哪怕帝国日报一直鼓吹西学,但西学不成体系,很难推广开来,哪怕此刻汤若望等人不停的翻译书籍,却是有些不足。 这种情况下,徐光启尝到的西学派就有些被动,故而两人都过来讨个计较。一个派系,若无行动指南,很难通力合作下去的。 “老夫的想法?”徐光启目光有些深邃,眼睛一转,看向了皇宫,“修书!” “修书?”两人齐齐一对视,有些不明所以,但又似有所觉,只是不太敢确定,而后再度看向徐光启。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此刻徐光启有些高深莫测,那双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未来。 769 此人如何 “没错,就是修书!”回过神来,徐光启肯定的答道。 “理学昌盛,虽是儒教发展支流之一,但真正原因,还是帝王支持,太祖定国之后,重开科举,以朱子集注为科举内容,以八股为题材,画了个圈,凡是出题、回答,皆需在此范围之内。” “若想西学昌盛,也必须如此,帝王支持,走科举路线,这才是推广一门学说的最佳途径,只需要几届科举后,取代理学,轻而易举。”徐光启将根源说了出来。 “帝王支持,想是不缺!”孙元化看了眼老师,“老师如今圣眷正浓,诸多举措,虽然是老师下令,但都出自陛下,陛下有改革之意,定然支持老师。帝王支持可以不虑,唯有科举......” “修书之后,让陛下下令,定科举范围,于乾圣七年重开科举,一举而定!”崔呈秀接话道,和孙元化合力,将一条清晰的路线定了下来。 “可是,这样会不会阻力太大?”说完,崔呈秀有些沉默,他是当过首辅的人,自然知道,要盯着所有朝臣的压力去做这件事,到底有多难。 而且这不仅仅是和所有朝臣为敌,更是和天下的读书人为敌,所有读书人都习惯了以朱子集注为学习、答题范围,贸然更改,民间沸腾! 西学的书籍就算修了好,恐怕也只能是束之高阁,无法推广。 “老师可有解决方法?”孙元化满含希望的问道,这是当前最关键的问题,如何推广。 “哈哈,这个着眼点,还是在科举,不过不是你们说的。”徐光启摇摇头,他们方向对了,但是方法却不太对。 “让你们平常多关心下朝政时局,就是不听。” “今年大朝会,礼部已经有了三级学校的计划,明年等到三千万税银收上来之后,就将全面铺开,以一百所太学书院为基础,四面开花。” “欲考秀才,需从小学毕业,欲靠举人,需从中学毕业,欲考进士,需从大学毕业。而我等之书籍思想,则可依托学校,成为教材,铺展开来。”徐光启侃侃而谈,将教育计划娓娓道来,其中宝库了考试、入学、升学、毕业等等,包括后面的科举。 “今后啊,凡是取了秀才功名的,要么升学,要么进入县衙做事,从县衙开始做事,而中了举人也是如此,只是进的是府衙。功名虽有高下,却都能为官,只是起点不同而已。而升学,则取决于学校,功名非是必须。” 这么规定,就是把秀才试当做一项保障,你要是能升学,就升学,不能升学,也可以进入县衙做事,如今各地县衙可是很缺人的,一个秀才过去,总比其他人要好。 “如此,时间上来得及吗?如今各地的书院可只是收蒙学童子呢!”崔呈秀不解的问道,河北也有学院,崔呈秀到看过,也就那样,还不如皇庄的书院办的好。 “这只是现在,等明年礼部发布诏令之后,学院会网开一面,让那些落第的童生也进入学习。”徐光启笑着道,作为首辅,想要知道各种机密简直太简单,而有了这些政策,他就可以因势利导,顺应着朝局来推动自己的学说。 “因此,推广的渠道不必担心,当前最重要的,还是修书一事,我们不仅要整理一套系统的西学书籍教材来,还要将其和儒教经典融合,光是西学,大家或许很反感,无法接受,但是新儒学,恐怕就没了那一丝抵触了。”徐光启看的很透,西学想要传播进来,就必须和本土学说结合,而等到局面打开,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甚至,我们可以来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崔呈秀也受到了启发,兴致勃勃的说道,“西学很多思想和知识,都可以在诸子百家中找到对应,入法家、兵家、道家等等,三教可以合流,诸子百家也可以换个面目重新出现,如此多头开放的新儒学,相比很有吸引力。有着诸子百家在前头吸引火力,西学也可以避免当出头鸟!” 诸子百家早就融入了儒教中,再度复兴并无人担心什么,但却可以吸引注意力,而且,很多有过官场经历的读书人,都知道,理学不过是快敲门砖,过了这个坎就没人在钻研了,想要提升自己,还是要汲取诸子百家的智慧和经验。 诸子百家的再度复兴,说不得反而能更加迎合某些人的想法。 “对没错,既然西学可以和儒家经典融合,那也可以和诸子百家融合,借先贤之言述说我之志向,如此多方融合,不仅能赢取支持,说不定还能走出一条新路来!”孙元化也是一脸兴奋道。 儒教、西学、诸子百家、三者杂交方为正道,尽管这件大事光靠他们三人无法完成,但前期的推动却可以做,让这些书籍经典进入学校,一代人学习后,总有人有所得,之后如此沉淀个十几年,到时候经典之言就出来了。 他们那时候还没死,或许能看到,更或许,这些言论会出自他们手中,这些都说不定的。 “这是一件大事,我们人手有些不够。”崔呈秀又提出个难题,“光靠翰林院这些人,可完成不了这些。” 如今大明到处都缺人,着实抽掉不了人来翰林院编书,而且,这种西学融合的事情,每个起头,后续也走不了。 “翰林院没人,可天下的读书人却很多。”徐光启却不以为意,智珠在握道,“天下官员都是读书人,他们处理政务之余,还有不少空闲时间可以用来思考,用来编书,我一人之力有尽,但天下人之力却无穷。” “若有人献书,年长者陛下嘉奖,内给表彰,挂名翰林院,年轻者老夫收为学生,轮转九部,如此风潮一起,此事则可成!” “此计妙哉!”崔呈秀拍案叫绝,“以利诱之,只要大势一起,则我等在无压力。刘、黄二人则如同挡车之螳臂,无足挂齿。” “只是这起风之人,何人可担任?”孙元化问道,这头一个吃螃蟹的很重要,得心甘情愿,又有一定的影响,最好还年轻,有功名却无官职在身,比起升官嘉奖,被首辅收为弟子学生的新闻要更加的轰动震撼。 “此人如何?”徐光启指着一张旧报纸上的新闻说道。 上面写着某人大肆散财,四处资助太学书院,十几万的白银撒出去,当真是轰动异常,对方还公然支持西学,甚至一度引起了都察院御史的炮轰,若不是陛下留中不发,此人下场恐怕不太妙。 “张采?!”两人对视一眼,回想此人的一些事情,忽然觉得,在没有比这人更加合适的了。 南京,秦淮河。 张采虽然左拥右抱,但却有些无精打采,身周的各色美女却无法然他有一丝的兴趣。 如今他的处境有些不妙,撒了十几万两银子,劝说家族中人如实上报田亩数,意思不擦汗的缴纳田税,甚至还发动自家的力量,劝说周边的地主,就连商税,也是老老实实的缴纳,家族实力尽出,却没有收到什么成效。 自己虽然能够再度行走,也恢复了士林中的一些朋友,但是相比付出,却是不太够看,如今家族中人再度有了怨言,纷纷言说,根本就不该支持他。 “莫非那宋献策框我?”醉眼迷离之下,张采不禁有些怀疑起来。然而再想想,却又觉得自己是无稽之谈,大势自己看在眼中,之所以没有成效,只是自己没有触及到一些人物而已。 “我的机会何时能到?”他不禁哀怨起来,十几万花出去了,效果不显,还要他怎么做? “机会至矣!”忽然,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些莺莺燕燕的声音,似乎是歌姬们的惊叫声。 “你是?”张采有些醉了,看眼前人看不太清楚。 “怎么,受先,一段时间没见,不认识我了?”陈子龙哈哈笑道,相比张采的颓唐,他意气风发多了,明显能看出境遇不错。 “你是陈卧子?”张采终于认出来人了。 “没错,正是我,看来一段时间的蛰伏,没让你堕落啊,头脑还很清醒。”陈子龙笑哈哈道。 “你说的机会至矣是什么意思?”看着陈子龙,想着他刚才所得话,他终于一个激灵,有些清醒过来。 “扶我起来!”他挣扎着起来,发现四肢无力后,就让旁边的歌姬帮忙,等到靠着坐起来后,却又让对方全部退出去。 顿时,整个花船二楼只有他们两人,江风习习,当无人能偷听谈话。 “请子龙教我!”张采恭敬的作揖行礼道。 “好说,好说,我只是代一位乡党前来当说客而已,有件事,若是办的好了,好处简直多不可数。”陈子龙自己都有些羡慕道。 他所谓的乡党,自然就是徐光启,徐光启是松江华亭人,他也是松江华亭人,再加上在太学中学习时印象不错,很自然的,这件任务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请说!”张采洗耳恭听。 “你且附耳过来,细细听我给你说。”陈子龙低着声音,娓娓道来。 江风呼呼作响,似乎为他们遮掩,也似乎毫无所觉。 770 还有人不死心 “听说,最近首辅收了个学生?”朱由检背着手,在宫后苑中散步,旁边是陪同着的曹化淳。 作为司礼监掌印,中外消息都会汇聚到他这里,以备皇帝查询。当然,这些消息都是些常见的,并不很要紧,真正要紧的消息,东厂和锦衣卫会直接汇报过来。 “是的。”曹化淳恭敬的回答道。从才情上来说,他和刘若愚是不相上下的,文化水平都非常高,各方面都理的很顺,是个很好的文秘人才,因此现在有事情朱由检都喜欢询问他。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朕看帝国日报都报道了,说是献了书才得首辅青睐?”朱由检疑惑的问道。 作为一个皇帝,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在日常处理政务之余,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聆听各方的消息,东厂、锦衣卫、司礼监、内阁、都察院,都是非常重要的渠道。 “根据东厂汇报,这是徐阁老的一个策略,为了推广西学和自己的思想。”曹化淳将事情的经过和来龙去脉都讲解了下。 听完后,朱由检有些沉默,这件事,徐光启并没有对他奏报,而是自己去做了。或许是觉得没必要,也或许是想要有所成的时候报上来。 “这件事.......”朱由检有些犹豫的想到,对于徐光启的行动,他是支持的,但是对方没有奏报,让他有些膈应。 “保持关注即可,对了,翻译编篡的书籍,记得给朕过目。”最终,朱由检还是决定保持旁观的态度。 他自己本身没有太多的哲学修养,太负责的形而上学也不是他的长处,他知道要改造大明百姓的思想,而已知道理学和八股的危害,也希望改变这些,只是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已。 既然徐光启主动担起这个责任,自己只需要看着,然后在支持即可。毕竟,任何一种思想,没有他的支持,是不可能传播开来的。 何况,再糟糕的话,还能比原来的历史结局要糟糕? “关于教育和学校发面,按照正常的计划去做,现在已经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今年的秀才试,让各地县衙和府衙,在贴经默义上面,多一些西学....不,诸子百家的内容,尤其是墨子上的,必须要有,明年再出西学的方面的考题。”朱由检缓缓说道。 这是一个信号,配合徐光启的一些举措,为乾圣七年的大考做铺垫。乾圣七年学院不可能普及,但是考试内容一定要变,等到了乾圣十年,差不多第一批小学就都毕业了,介时即可所有的事情全面铺开。 一旦有了几百万的小学生,这种力量,朱由检几乎不敢相信,或许南北美无法纳入国土,但南洋和澳大利亚,绝对会成为大明的内湖和领地。 “老臣明白。”曹化淳点头,然后示意跟在身后的秉笔将意见记录下来。 随后,曹化淳又再次上报一些消息,都是随意说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有给不田亩和田税的施展进度,也有工商管理的进度,还有海军的建设进度,各地港口,军舰,对外贸易等等。 “对外贸易这一块详细说说。”朱由检忽然打断道。 “是。”曹化淳停顿了下,仔细想了想,整理了下脑海中的资料,然后接着道,“开放的几个港口,都有西洋人前来贸易,而且很繁华,他们运送来各种香料以及粮食,或者直接大船的金银运送过来,而后在带走丝绸、瓷器、生丝身子大宗棉布等。” “而大明的商人,有的直接出海贸易,有的则是直接在港口区直接贩卖给西洋人,三个港口都形成了类似集贸市场的大宗货物交易中心,天南海北的商人都在此处设有店铺。” 如今大明开放了港口,其实很多商人不必要辛苦出海贸易,但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只顾眼前,出海就代表你掌握了这一条航线,而去往西洋人的港口,则是掌握先机,真正跑来大明的港口收购货物的,都是不愿意空跑回去,这样的船只,一般运载量少,而且很多都是实力不行。 “对了,三大港口贸易量如何,是顺差还是逆差?”朱由检随口问道。 “顺差逆差?”曹化淳有些懵,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不解的看向皇帝。 “是朕疏忽了。”朱由检一敲额头,这个时代还没有这两个词呢,“出口和进口的货物以银钱计算,会有一个数值,出口的数值超过进口叫做顺差,反之则是逆差。明白了吗?” “老臣明白了。”曹化淳点头,尽管他不知道这个数值有什么作用和意义,但还是讲皇帝的讲述给认真记下来。 “不过,商部没有做这个统计,只有一个出口的大概数值,在五百万左右,没有进口的。”曹化淳想了想道。 “让商部那边注意,这种统计要做好,还有其他一些统计,比如全国公司数量,贸易量,税收等,这些数值很重要,都要着实进行统计。”朱由检行了想吩咐道,他不知后世国民生产总值是怎么弄的,但想来也就是这些,自己不会吩咐下去就是,以后肯定有人能研究出来。 “是,老臣省的。”曹化淳再次示意身后的秉笔记录。 “对了,最近怎么没看到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过来汇报消息。”朱由检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 这两个机构,隔三差五会进来汇报一次,锦衣卫是许显纯和巩永固轮流来,而东厂则是刘若愚以及他的养子,然而,最近一个月,这几个人他却一个都没见到。 “老臣不知,只是知道许指挥他们都不在京师,似乎南下去追查什么事了。”曹化淳想了想道。 “他们都去了?”朱由检眼神有些变了,态度也凝重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要让两个特务情报组织的核心人物齐齐出马? “好像是的,全部都去了南方,只是具体什么事,老臣就不知道了。”说到这,曹化淳就有些哀叹,自从失去东厂后,司礼监真的是衰弱了,没有可以执行和指挥的力量,他这个掌印只能困于一隅之地,通常命令只能行于紫禁城,最多蔓延到京师,一点出城,半点影响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朱由检陷入思索,心中犹豫,要不要传唤锦衣卫和东厂的一些高层前来问话。 核心的执掌者走了,但是高层肯定还有在京师的,他们一定知道点什么,只是没有确切证据时,不会胡乱汇报而已。 “陛下,锦衣卫北镇抚使巩永固求见。” 方正化的突然禀报,让朱由检的犹豫瞬间消失,他听了立刻道,“让他进来。” “宣,锦衣卫北镇抚使巩永固觐见!” 绵长的高喝声下,巩永固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他就跪倒在地,大礼参拜道,“微臣巩永固,参见陛下。” “爱卿起来吧。”朱由检忍不住打量了下对方。 风尘仆仆的面容,褶皱异常的衣物以及通红的双眼,无不显示,对方经历了一些艰难的事情。 “谢陛下。”巩永固站起来,不等皇帝询问,就主动道,“启禀陛下,微臣有机密奏陈。” “都下去吧!”方正化很有眼色的招呼道,很快,周围那些从草原以及朝鲜送过来的宫女悄悄退下。 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朱由检以及曹化淳,外面则是方正化守着。曹化淳也想告退,却被皇帝拦住。 “大伴留下来吧,你为司礼监掌印,参与政务,一些机密还是要知道的。”朱由检道。 “多谢陛下。”曹化淳停住脚步。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让东厂和锦衣卫齐齐出动。” “陛下,是这样的。”巩永固忍不住低声说起来,“前次东厂的刘督公在朝鲜追查到了有朝鲜贵族走私女真,张九德大使过去后,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只是在之后的审讯中,却查到了一些其他的信息,大明国内竟然也有人参与其中。” “你说说,有人从朝鲜那边,和满清联系?”朱由检眼神顿时如刀子般凌厉。国内汉奸一直是他清理的对象,自从晋商八大家之后,这方面抓的很严,查抄了不少人后,终于将这股势头给遏制住,结果现在还有人私通满清。 “没错,于是刘督主顺藤摸瓜,一路就追查到了江南之地,结果发现,这些人不仅和满清有联系,他们和西洋人也有联系。” “和西洋人有联系,什么样的联系?商贸联系吗?”听到这,朱由检忍不住打断问道。 “并不是如此,陛下。根据锦衣卫在海外的探子,发现对方竟然是直接和马尼拉以及巴达维亚的总督府进行联系。这也是这次锦衣卫和东厂联合行动的原因,东厂在海外还未有布局,无法追查此事。”巩永固解释道。 “他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朱由检脸色难看的问道。 “目前不得而知,这些人的底细和目的还在追查当中,微臣只是回来向陛下通禀消息的,免得陛下担心。等下微臣处理完一些事情后,还要带着厂卫的精干人手南下。”巩永固喘了口气道。 “辛苦了,这件事务必追查清楚,朕恭候你们的佳音。”朱由检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此时急也没用,要等侦察结果。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巩永固退了出去。 “还有人不死心?”朱由检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南方的天空。 771 南下 自从见了巩永固一面,了解到有些人在暗地里串联,图谋不轨后,朱由检却突然发下,朝局似乎平静了很多。 新政在有条不紊的推行着,每个月都能看到田税和田亩清理的进度反馈,效果很好,田税在一点点的往上收着,每一笔数额都让人欣喜。 商部的管理措施也行之有效,公司法在逐步推行,登记在册的公司越来越多,等莫一段时底,到了明年就能全面铺开商税的收取,而在三个开放的港口城市,商税已经开始收取了。 关税的收入也非常可观,贸易顺差数额让人欣喜。 满桂和郑洪奎的平叛良好,各地叛匪纷纷降服,就连广东声势浩大的钟国相也一战既灭,再无音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卫所这边,卫所裁撤进展良好,军户转化为民户很顺利,就是各省将军任命之后工作开展不太顺利。 兵时有了,但是在战斗力嘛......然而这个也没办法,目前无人可以前往训练,只能将《步兵操典》下发,让他们自行训练。 除开这个,南方各项事务进展顺利,就连原本一直担心和提防的西南土司普名声,似乎也安于现状,过往的桀骜不驯似乎只是泡影。 北边,边镇改革顺利,新军编练的也十分顺利,老的卫所兵和客兵全都裁撤完毕,新军征募完毕,十五万新军,统统出了长城,在草原上建立了堡垒,前凸守卫,至于原来的那些关卡,依然有人驻守,只是不再封闭,而是成了通往草原的通道。 目前,十五万大军正在轮训中,原来的总兵参将等卫所军官和边兵将领,统统都融入进去,成为其中骨干,经过一番整训后,倒也可堪一用。 至于原先说是要抽调到南方的黑云龙等,还是没有动,依然留在了北方,就目前看来,北方更加紧要些,南方各省将军的士兵,烂就烂一点,反正他们目前只要练方阵就好。 倒是这十五万新军,操练的要复杂些,在火枪跟不上的情况下,这些方阵都是以虎尊炮为主要的火力补充。 虎尊炮射程比火枪远,杀伤力不见得大多少,但覆盖面积广,兼且铸造比火枪容易,倒也能和方阵形成良好的配合,在火枪产量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如此凑合,怎么说也比方阵配合弓箭手的威力强些。 一切有条不紊,一切风平浪静,然而不知为何,朱由检心中总有淡淡的心悸。 大明门上,朱由检端坐在小方桌后面,看着前方繁花盛景,一小杯一小杯的小酌着,唯有百姓的市井生活,才能平复他有些焦躁的内心。 “陛下。”徐光启来到皇帝身后,叫了一声。 “首辅来了,来,陪朕坐一坐。”朱由检也不堪身后,右手一指道。 “谢陛下。”徐光启一点也不客套,径直坐下,然后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一副未动的碗筷和酒具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陛下有心事?”徐光启放下酒壶后问道。 “是啊,这朝堂......”朱由检却忽然顿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预感不好? “陛下是不是觉得天下范围有些诡异,原本那些反对、抨击以及各种抗拒的行为消失的一干二净,很久都不见了?”徐光启准确的将皇帝心中的不安给描述出来。 、 “没错,就是这样!”朱由检心中一喜,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就点出了关键。他举起杯,示意了下,一饮而尽。 “那些人,串联了起来。”徐光启一饮而尽后,斟酌的说道。 “那些人?哪些人?”朱由检诧异的问着。 “臣也不知道,但终归是那些反对的人,他们不甘,所以总会做些事情。”徐光启模棱两可的说道。 “怎么,首辅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朱由检放下酒杯,凝重的问道。这件事东厂和锦衣卫正在全力追查,然而却没什么收获,地方上,有很多人在为他们打掩护,其中不乏官场高官。 “臣的老家在华亭县,前些日子,看守老宅的家仆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说是有些人图谋不轨,想要造反生事,然而投信者似乎也不知道太多,就这么一说,其他更详细的就没了。”徐光启也有些遗憾。 若真有些具体的消息和内幕,说不得就能借此撬开一些深层次的东西,提前清理,防患于未然。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朱由检遗憾到,但却并未放在心上,明悟了自己为何不安后,他反而放下心来。 “看来陛下不是很担心?”徐光启很诧异的问道,皇帝的态度,让他有些莫名。 “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是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没有正面抗衡的能力,就暗地里生事。”朱由检不以为意道,又再次举杯相邀。 “陛下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徐光启微微一笑,昂头喝酒。 “对了,首辅,你说,朕将这里拆了重建如何?”朱由检忽然话题一转,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是一道丁字形的通道,红色的宫墙,在大明门后围拢出了一条御道,御道到了承天门后,徒然一宽,和承天门一样,形成一道广场。 而在大明门后的这条御道两旁,则是文武衙门,西侧是武官衙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大堂都在此处,东侧则是六部以及科道衙门。 不过,随着各个衙门的增多,这里也变的越来越拥挤,各部衙门的地盘都缩小了很多。 “拆了重建?”徐光启看向身侧,脑门一跳,皇帝这思路跳跃的,刚才还是在谈朝政呢,怎么想在又说着这个。 为什么要拆?拆了后建什么?怎么拆? 要知道,在这两侧,可是民居众多的坊市,若真要扩建,这工程和规模.....大明虽然是封建帝国,但拆件这种事,和后世难度差不了多少。 “首辅不觉得,各部衙门都太拥挤了,而五军都督府又都空着,没什么用吗?”朱由检笑嘻嘻的道。 当然,他不会承认,其实自己是想体验一把伟人的感觉,想要站在天安门,也就是承天门上阅兵。然而,现在成天门前的广场,却有些狭小拥挤,若真是阅兵,怕是施展不开。 当然,各部衙门拥挤也是事实,而五军都督府要下放,御马监也不在此处,那么多地盘空着也不太好。 另外,朱由检也觉得,大明门有些小气了,作为大明的门户和象征,冠以国号的大门,其形制和规模竟然还比不上承天门,着实有些丢脸。 若不然,后世的苏联专家也不会建议拆除这里,若真的宏伟浩大,是没人敢提这个意见的。 “陛下这想法......”徐光启听了,其实想要说一句好大喜功,然而等看到皇帝兴致勃勃的表情后,又住了嘴,相比于历史上的各个皇帝,今上的确克制很多了,从未兴建土木,也不贪爱奢侈享受,如今要重建大明门,扩大政务建筑,也是为了大明的形象着想。 “今年的预算,微臣会尽量留一些银子下来的,今年的钱不够的话,明年还有,攒几年总归是够的。”徐光启最终笑着回答。 “没错,大国就要有大国气象,一国中枢,如此寒酸,一国首都,如此小气,怎能彰显天朝上国之气度,钱不够可以攒,这个气势首先要后,拆和建不急,设计图可以先让工部做出来讨论讨论。”朱由检哈哈笑道。 “来,饮胜!”他举杯相邀。 “饮胜!”徐光启举杯相陪! 当! 清脆的声响后,两人一饮而尽,随后更是推杯换盏,看着京师市井繁华,慢慢下酒。 漠北广袤大地,杭爱山脚下,骑着马的骑士四散奔逃,高声呼喝。 “传车臣汗令,所有部族,青壮战士俱要出征,朝西南集结。” 连绵不断的声音,在一个部落和一个部落之间传递,惊起了无数的头人和贵族。 “怎么回事,又要和那群异族人打仗吗?”有头人拦住问道:“不是说要议和了吗,怎么又要集结兵力?” “不是和天山脚下的那群人打,车臣汗已经和固始汗签订了协议,今后和平相处,这次集结,我们是要南下,前往大明,哪里有动人的姑娘,有丝滑的丝绸,有无数吃不完的粮食。” 使者的话顿时勾起了所有人部落战士的渴望,他们嗷嗷叫着,将自己的弓箭上弦,然后穿上祖传的铁甲以及武器,然后跨上马匹,带着干粮,纷纷离开放牧之地,朝着集结点会和。 如同乌云般的战士在大地上奔驰,如蝗虫肆虐,横扫一切。 而在天山脚下,也是同样的场景,车臣汗召集民众,固始汗也是如此,准格尔的汗王也在召集部众,这次作为联盟,他们也要南下。 772 犯边 喀尔喀部落的具体位置,从大地图上来看,以归化城来判定的话,在西北方向,和位于西域天山南北的漠西蒙古,也就是卫特拉蒙古接壤。 面对满清的威胁,两部达成了协议,并打算共同出兵。喀尔喀三部虽然也是各自为政,但终究同气连枝,同出一源,都是达延汗的后裔,此时响应满清之议,同伐大明,也是一起出兵,共拥兵十万,南下河西走廊。 而卫特拉蒙古,也就是漠西蒙古,明朝称之为瓦剌,也是同喀尔喀一样,陷入分裂当中,却因为部族来源各异,没有喀尔喀蒙古的那种血缘向心力,最终响应的只有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带着五万部众,从自己的游牧地区南下。 至于其他几个部落,土尔扈特部已经带着部众迁徙到了伏尔加河下游,算是进入了俄罗斯的境内,后世满清历史,有个非常著名的南归,就是这一支部落,在伏尔加河流域生存不下去,残存的部众南下重回西域生活。 绰罗斯部在伊犁河的流域,杜尔伯特部也远离天山,真正在这里游牧,距离明朝最近的,还是和硕特部。 因此,瓦剌虽然和喀尔喀议和了,并约定为同盟,签署了法典,但最终真正响应满清号召的,却只有固始汗统领的和硕特部。 乌鲁木齐,和硕特部的领地核心,出兵的迁徙,固始汗六兄弟围着篝火,一边烤着肉,一边商议着事情。 “大汗,这次真的要迁徙牧地吗?”老三昆都仑乌巴什问道。固始汗排行老四,真名叫做图鲁拜琥,排名不上不下,但最终却是他成为了和硕特部的首领。 “不然呢,这几年的冲突你们都看在眼里,就在去年,我们还和土尔扈特部以为草场发生了冲突,绰罗斯部也因此内乱,引得整个地区打乱,和我们有冲突的还有哈萨克,俄罗斯的手也在往这里伸,四战之地,怎么能安心发展。”固始汗历数了近年发生的冲突,非常的忧心。 人口总是在增多的,这一点不论是农耕文明还是游牧文明都一样,人口多,需要的牧畜就多,牧畜一多,就需要更多的草场,但草场是固定的,尤其是在西域这种地方,缺乏水源,牧地只有在河流两岸才有,因此争夺的更加激烈。 “那要迁徙到哪里去?不论哪里,草场都有主了,我们过去,其补水还要打仗?”老六布雅鄂特吹忧心忡忡的问道。 “到哪里不要打仗,留在这里也要打!”固始汗点头道,“我的打算在,是南下青海,进军西藏,那边格鲁派索南群培、四世班禅、五世**的处境不太好,受到了严重的欺压,进了青海,灭了西康地区的政权后,再进逼西藏。我们同属于格鲁派,相比他们是欢迎我的。”固始汗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有些冒险啊!”老五色棱哈坦巴图尔说道,但依然感兴趣。 “是啊,西藏地区也不太好,当地也有很多部族,恐怕容不下我们这么多人。”老二拜巴噶斯担忧道,“若真的要迁徙,我觉得西河套不错,水草丰茂,鄂尔多斯部的势力又没有到这么远,林丹汗又被灭了,没人管束我们的。” “恐怕不行,听说南边的大明已经征服了鄂尔多斯部,这次我们可是打着入侵大明的旗号过去的,恐怕鄂尔多斯部不会坐视不理,那边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落脚地点。”老大哈纳克土谢图说完,然后又冲着固始汗道,“我也觉得,将不部族主力迁徙离开不错,但是谁留守乌鲁木齐?或者说,这块祖地不要了?” “乌鲁木齐不能不要,这次行动谁知道结果怎么样,固守乌鲁木齐,就算我们的行动失败了,还有老家可以会。”固始汗说着,然后考虑了下,道,“既然老三和老六不太愿意走,那就带着一部分部众留守乌鲁木齐,我和其他人南下青海,至于老二,你想去西河套,到时候看情况,若是可以,则可带着一支部众迁徙过去。” 这个方案照顾到了所有人,当固始汗说完后,他的五个兄弟也没什么意见,思想就此统一。 第二天,整个和硕特部就沸腾起来,驱赶牛羊,清点人马的声音如同雷鸣般喧嚣。和硕特部只是一个部落,战士并没有喀尔喀三部多,整个部族上下,青壮战士不错才三四万人,然而他们是举族迁徙,不论男女老少,都是一起走。 因此,当最后集合完毕后,固始汗的声势并不比喀尔喀三部联合起来小,干脆,固始汗就号称拥兵十万,南下攻打大明。 一边走,他一边怕人去日喀则联系格鲁派的掌权者索南群培。虽然格鲁派在西藏的处境也不好,往日的联系对方也隐约透露过想要引外来力量制衡的想法,但是终究没有公开求援和邀请,固始汗这次去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一路上他走的有些慢,就是为了等待索南群培的邀请信。期间,土谢图汗数次来信,邀请他前去商量如何进攻的事情,但固始汗心虚之下,百般推脱,就是没去。 终于,在他出兵半个月后,他终于收到了自己想要的信件,大喜之下,固始汗立刻让整个部族调转方向,南下哈密卫,打算从这里进入青海。 …… 相比较瓦剌距离西藏青海的遥远,漠北的喀尔喀距离这边就近了很多,喀尔喀的却图汗还有机会和西藏的派系勾结,共同压迫格鲁派。 因此当大军动荡之际,土谢图汗、车臣汗、札萨克图汗三部的联军早就到达了河西走廊的入口,然而,由于没有等到和硕特部的人马,他们就再次逡巡不前,没有进去,只是不断的派遣探马和对方联系,并侦察周围的情况。 然而,等待了半个月后,他们登莱的却是对方经过哈密卫,进入青海的消息。 青海和甘肃隔着整整一座祁连山,等他们知道消息时,和硕特部早就进入了青海,追都追不及。 “混账东西,他真实的目的竟然是去青海,难怪和我们议和这么迫不及待,若是早知道他又这个目的,我怎么会和他议和!!!”土谢图汗大骂道。 他的部落在喀尔喀三部中最为强大,一人独占左翼,同时在将活佛转世到自己家中后,一跃而起,成为喀尔喀部的中心。 因此这次出征,他也就成名义上的盟主。 青海想要进入甘肃,除了绕道走河西走廊外,就只能通过西宁卫,然而西宁卫却在青海东部,和甘肃腹地相连,隔着整个河西走廊,他们压根过不去。 “那我们还去攻打大明吗?”车臣汗问道。 河西走廊是快宝地,然而也有令人头痛的地方,在这个,大明设置了一个非常雄伟的关卡——嘉峪关。 嘉峪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和山海关并称于天下,两者一个在最东端,一个在最西端,相持不下。 面对这个关卡,如今卡在河西走廊中间的三部,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进的话他们不一定打的下来,退的话如此发费周折,消耗良多,结果毛都没捞到,岂不是惹天下笑话? “你们有信心打下嘉峪关吗?”土谢图汗问道。 “没有!”车臣汗和札萨克图汗齐齐摇头,他们的兵力连满清都不如,不然也不会臣服,满清都没打下山海关,他们怎么可能打下嘉峪关。 尤其是,此时的甘肃镇经过大整顿,兵力更加强盛。 “那不就得了,没了和硕特,光凭我们,是打不下嘉峪关的。”土谢图汗理所当然道。 “难道要退走?”札萨克图汗皱眉问。 “你们是不是忘了,大明最近的大动作?”土谢图汗好笑的说道,“大明可是灭了察哈尔,占据了归化城,听说连鄂尔多斯部而已被政府,我们打不下嘉峪关,可以去打鄂尔多斯,可以去打归化城。河套可也是一块丰美之地,比漠北强多了,若是能夺得那里的草场,岂不美哉!!!” “何况,那边也是大明,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对黄太吉的承诺,攻打大明!”说到这,土谢图汗不禁为自己的机智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就去河套。”车臣汗和札萨克图汗同样是眼冒精光,漠北那穷地方,可是比漠南穷苦多了,漠南好歹可以和大明互市,而漠北屁都没有,只能从西域这条道分润一二。 当即,三部联军就退出了河西走廊,越过合黎山,朝着大草原而去。 与此同时,嘉峪关却混乱一团,守关的将领在接到探马的奏报后,整个人都几乎是慌了神,我的乖乖,十万大军踏入嘉峪关,这是哪里来的强大蒙古犯边? 当即,这些人就将王在晋给请了过来。然而王在晋面对这种情况也是一脸抓瞎,只能加强探马出动。 其后,陆陆续续的情报被收集过来,王在晋终于弄清了这些蒙古部族的来龙去脉,包括他们来了又走后的去向。 “这会糟糕了,竟然是漠北的蒙古,他们怎么南下了!”看着整理后的情报,王在晋一脸惨白,各地边镇刚刚开始整理,怎么就有人犯边,如今边镇脆弱,防守之事,可都压在了蒙古行省之上。 “快,快马出关,将情报通知归化城,让他们做好防守,同时速速进京,奏报陛下。” 快马一骑绝尘,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773 四面楚歌 乾圣四年的秋季,原本是是硕果累累,丰收的一年,很多人因为新田税实行的原因,而得到益处,仓库里留存下来的粮食比前两年加起来都多。 虽然现在朝廷只征收银子,并不征收粮食,但是税银的缴纳并不是秋季了,而是冬季,是冬税,只要在小年前缴纳完毕即可。冬季的粮食可比秋季好卖多了,而且价格也高。 况且,现在朝廷每到丰收季节,都会前来收粮,价格平稳,虽然比平时便宜,但总比那些粮商来的好一些。而且,一个冬季的时间,农民有很多事手段,去凑一些税银,纵然不够,卖一点粮食即可。 这总比将家中粮食都卖了还不够交税银强。缴税也是农民去县城自己缴纳,而不是衙役下来催收,时间不定,但只要年前缴纳完毕即可。 只有年前没有缴纳完的,才会有人前来,这时候就不是催收了,而是罚款,十倍于税银的罚款。 如此种种措施,总算是让最底层的老百姓的种种压迫减轻,却又让他们能自觉的缴纳税银。银币的流通,让火耗等摊派也没了,百姓只需要到税务局缴纳几枚小钱,然后领取完税凭证即可,非常的轻松快捷。 虽然这些措施后世都没人实行过,但并不代表不好,只要持之以恒下去,总能让老百姓养成习惯的。 乾圣四年的开局,其实是很好的,不少百姓干脆将粮食卖给了常平仓,从朝廷手中拿到钱后,又直接去缴税,各地的反馈数据是非常好的,不少地方已经收齐了一半以上的税银。 三千万的目标几乎可以预见能完成。 然而,一连串,从全国各地奔驰入京的快马,击碎了这个美好的愿景。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风一般的从接到正中央疾驰而过,拥挤的大街,因为他的到来,东倒西歪的一片,然而那些狼狈躲避的行人,或者受到影响的摊贩,却没有一个发火的,反而忧心忡忡的看向那冲向大明门的探马。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几个了?”一处丝绸庄子的掌柜倚门而望,满心忧愁。 “第七还是第八个了吧,记不清了,都是从边疆之地赶回来的,看看那个的衣着和样貌,似乎是西南那边的快马,东南西北中,嘿嘿,可是凑了个全面。”一位躲闪到这边的中年人望着远去的快马侃侃而谈。 他不是读书人,此刻读书人都在用功,要么就是进入了衙门,他只是一个天子脚下的普通百姓而已,然而看得多了,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了,各种事情都能分析个一二。 “这天煞的老天,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了不少,结果却来了这么多报丧的,晦气啊!”掌柜的呸了一声,有些愤懑。 “怎么掌柜的,这都开始收上商税了,日子还好过?”中年人嘿嘿问道,他家世代居住京师,经过几代的奋斗,攒下了不少铺面,他每日靠着租金就足以为生,不愁吃穿下,每日就是浪荡度日。 而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各个掌柜聊天,毕竟是出租商铺的,总要了解些行情,好方便涨跌租金。 作为天下商贸最为发达的地方,也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天子脚下,京师时最早开始收商税的,所有店铺商行,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跑的,谁都不例外,包括皇帝的店。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商税虽然收,而且收的让人肉疼,但是这个税交的值当啊!”掌柜一脸市侩的说道,“以往那是要给锦衣卫、东厂以及各个街霸孝敬的,现在一分不用给了,那些地皮流氓什么的,全都给抓了,抄家流放劳役的一大堆,更多的直接就被杀了。” “啧啧,你是不知道啊,前段时间,西市的地面,那可是血流成河,刷都刷不干净。不过这么打杀一通后,市面上可清净多了,这商税啊,收的值当,而且最后算下来,可比以前孝敬各地节省多了,最后还有得赚。” 掌柜的一脸笑呵呵的说道,这基本不是个秘密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正是因此,京师的商税收的非常顺利,一是各家背后配合,二则是收了之后有及时的手段出台,让商家得到了实惠。 “哈哈,那可不,我那几个铺子,租金还因此涨了呢,这好日,可要持续就点,别这么败了。”中年男子哈哈笑着,然后出门拐了个弯,打算去茶馆做做,听听有没有人卖了报纸让人读的。 …… 紫禁城,皇极门,内阁。 “漠北蒙古三部南下,拥兵十万,嘉峪关外逡巡后转道向东,意欲侵犯河套。” “辽河草原上科尔沁频繁调动,蒙古八旗集结,逐步逼近察哈尔。” “满汉八旗集结,黄太吉御驾亲征,除少部分留守外,集合兵力十三万,诈称二十万,出辽东,入草原。” “黄太吉和奥巴洪会和,号称拥兵三十万,进逼察哈尔。” “福建平叛失利,叛军拥有大炮火药等武器,打了郑洪奎一个措手不及,目前正在僵持当中。” “江西赣南平叛失利,叛匪用水泥建造了堡垒工事,据险而立,且拥有不少大炮,火枪等。” “锦衣卫密报,四川成都抓获一些人员,疑似前往普名声处,行挑拨离间,策动造反之举。” 一桩桩,一件件情报,让朱由检几乎疯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大明就陷入了这样四面楚歌之地,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叛匪。 尤其是给的叛乱,那群混蛋也不攻城略地,就是在野外晃荡,对于县城围而不攻,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动荡,但是却让正常秩序无法开展。 轰! 朱由检一般将奏折全部推倒在地,红着眼睛,气喘吁吁的看着底下的朝臣,怒吼道,“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九部尚书,以及内阁三个阁老却是不言不语,权当做没有看到皇帝的动作。 如此频繁的事发,皇帝不疯狂才怪,就连很多心志坚定的朝臣,也有些受不了如今频繁奏报上来的消息,何况是年轻的皇帝。 轰! 咔嚓! 啪! 接二连三的声音不断响起,那是皇帝在摔砸东西,不少的茶水都溅到下面来了,丹壁都弄得湿漉漉的。 好在朝臣距离丹壁有些远,才没有沾染到。皇帝的疯狂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当东西都砸完了之后,陛下终于平静下来。 “陛下,好过了些吧。”徐光启看着皇帝,慢慢说道,语气缓慢,却沉稳有力,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影响,皇帝就连眼中的血丝都褪去了不少,气息都平稳下来。 “好过了!”朱由检长出一口气道,然后看了眼凌乱的场地,歉意道,“朕失态了。” “让人来打扫下。”他冲着曹化淳道。 “陛下年不过弱冠,骤然闻听如此多糟糕的消息,有些失态也是正常。”徐光启依然操着那种口吻说话。 不光是朱由检,就连朝臣,似乎也因为他的声音,而安定了不少。不少人回过神来,还嗤笑自己一句,怎么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如今却被一些消息给吓到了。 在皇帝的招呼下,侍女很快进来打扫卫生,见此,朝臣也没有谈论事情,而是默默的等着,等到重新干净后,他们才开口。 “陛下不必惊慌,局面看似忧愁,诸多事情看似集中爆发,但是总有先后顺序,轻重缓急,抽丝剥茧下,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毕自严开口劝道,长久和金钱以及财务打交道,让他的性子越发的细腻和和缓起来。 “多谢毕金部,朕没事了,一时心中积郁,宣泄出来就好了,况且,朕前段时间就感觉不好,如今不过是验证而已,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在没事了。”朱由检笑了笑道,示意自己真的没事了。 见皇帝果然恢复冷静,朝臣也不再劝说。 “漠南和漠北蒙古都出现了,漠西的瓦剌呢?既然黄太吉能说动漠北的喀尔喀,漠南的瓦剌想比也不在话下。”朱由检想了想后问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蒙古人的来源。 “陛下,这是西宁卫最新的情报,说是在青海发现了蒙古人的踪迹,其部族应该是和硕特部。”曹化淳举了举手中刚送来的情报。 “和硕特部?”朱由检怔了怔神,对于漠西蒙古,大明依然有着不少的联系,虽然具体内幕不知道,但是部落组成和首领还是知道一些的。 “是固始汗统领的吗?”他问道。 “不知道,对方没有和西宁卫接触,只是在青海攻伐西康,想要大同入藏的道路。”曹化淳摇头道。 “入藏?看来对方志不在中原!”朱由检颔首点头,终于可以放松一点,起码漠西蒙古没有参与进来。 不知道是黄太吉没有说动对方,还是过程中出了什么变故,总之这对于如今四面楚歌的都卖给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诸位都讲讲吧,对于如今局势的看法,此刻朕头脑有些乱,没什么头绪。”朱由检扶着额头坐了下来,他冷静下来已经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再想要思考局势和对策却是不可能了。 774 先北后南 场中一片沉默,此刻没人愿意出声,各种情势不明下,最好不要发表言论,一旦说错,被人抨击是小,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 “不若,放弃察哈尔?”冷不丁一个声音冒出来道。 刷的下,众人的眼光一齐看过去,却见发言的正是礼部尚书孟绍虞,后者一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而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立刻有些尴尬,打着哈哈道,“一点愚见,一点愚见,诸位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的确是愚见。”朱由检冷声道,“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国土,一句话就让你给弃了,那些战死的将士岂不是白死了,况且一座城市都守不住,还指望你们守住九边吗?” “的确如此,察哈尔的战略地位不容动摇。”兵部尚书毕懋康站出来说道。虽然如今手头没有兵权了,但毕懋康工作起来还是兢兢业业的,对于本职业务,有着较为深刻的了解。 察哈尔城的地位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和归化城,将整个九边防线向前推进了上千里,而且大大节省了需要防守的地方。 不是说九边以后就没用了,但至少很多原来作为战略节点的地方可以放弃,只要谨守几个大型缺口即可,而且也是一种后备作用,不需要直面敌锋。 “察哈尔和归化城的作用显而易见,不能因为一时的敌人就放弃,而且可以预见,这一次是草原敌人最后的反扑,一旦我们将其击败,今后这样规模的敌人几乎不太可能有了。”毕懋康的眼光很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满清最后的疯狂。 “没错,这次防守的重点是在察哈尔和归化城,至于南方,暂且先放放。”说到这,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大明对火器的控制非常严厉,民间是不可能大规模流通的,这次南方不少叛匪中却成建制的出现火炮火枪,要么就是将作监或者工部出现了极大的蛀虫,有能力将这些东西运往南方。 要么这些就是从海外来的,三个通商口岸,足够这些东西运送进来了。西洋人可没什么美德可言,哪怕和他们签订了类似禁售的协议,但为了利益,违反条约什么的,稀松平常。 前者的话,基本不太可能,清理过工部,将作监管理又严格,很难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由检基本可以断定,八成是那些西洋人干的好事。 至于水泥,这个他倒不意外,配方已经发送到各个下级机关,供他们使用,泄露在平常不过,想要大规模使用,这是不可避免的。 “刑部这边,海关要严查走私,尤其是从海外来的船只,其运送的货物和必须和报关的相符合,一旦不符,通通以走私论处。”朱由检看着薛贞道。 “陛下。”薛贞面有苦色,“三大港口和澳门的停靠船只微臣能保证没有问题,每一艘海关都尽职尽责的检查,但是在海外,以及其他一些野港口,却无能为力,这些船只夜幕深沉下靠岸,根本发现不了,海岸线绵长,海关可没这么多人手去布控。” “这的确是个问题。”朱由检沉吟下,海关没有自己的力量去缉私,那所谓的海关之名,只是笑话,“这样,朕会和海军那边协调下,退役一些船只,海关先拿去用,组建自己的缉私队伍。” “各县刑房也要加强对沿海港口的布控和对走私的打击,海关缉私不仅仅只是三大港口的事情,任何一个沿海的县城都有责任。”朱由检沉声道。 “多谢陛下。”薛贞大喜,这可是扩大了刑部的职权啊。 下半年的行动中,真正得益的,可谓是刑部了,如今三大职权在手,其地位一跃而起,不再户部之下。 “魏平国公徐弘基手头还有一万兵力,虽然羸弱,但慢慢平叛还是没什问题,任命其为五省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负责安徽、河南、江西、江苏、浙江的平叛,郑洪奎职务不变,统领刀马兵,依然负责福建、广东、湖广等地的平叛任务。” “满桂调回京师。准备抵御外敌。”朱由检一口气将布置道出来。 南方就先让他们两个慢慢搞,满桂的陆军回京,作为后备力量支援察哈尔,至于辽东半岛,朱由检是不打算让他去了,时间上来不及,等到他了的话,察哈尔的战役估计都结束了。 朱由检能等满桂运动到辽东半岛,但是察哈尔却没这个时间等的。 “目前朝廷有骑兵三万,炮兵一万,以及满桂步兵一万,诸位认为,怎么支援?”朱由检有些无奈道,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些军队不算少了,但是现在面临两面夹击,却不够用。 “陛下,京营十万难道不能动用?”毕懋康有些皱眉道。 “十万京营是最后的力量,要守备京师。”徐光启沉声道,“此刻内部局势不明,河北虽然没有叛匪,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一旦京营力量减弱,而河北又出现大规模叛匪,后果不堪设想。” 在做的都是老狐狸,没有一个小白兔,各地那么多叛匪,到底谁在支持,他们清楚的很,因此也更加不能保证河北没这么多人了。 这里皇庄虽然多,但是地主也不少,尤其是远离京师的州府。 “昌平,密云,蓟镇,宣府的兵马总可以支援,这几个地方的总兵手头下都有些不弱的兵马,野战或许不是满清的对手,凑个三万人马守城总是没问题,如此一来,三万骑兵支援归化城,炮兵师和这三万兵马支援察哈尔。等满桂回师后,可以机动增援。” “察哈尔乃是新城,城高墙厚,且大炮众多,满清拥兵三十万,不可力敌,当以防守为主。至于归化城,当地有兵马驻守,且深处草原周围都是蒙古部族,可征召抵御敌人,而漠北蒙古只有十万,且劳师远征,以三万精锐骑兵和城池,也能周旋一二。”毕懋康侃侃而谈,将自己的应对计划一一道出来。 在王在晋和朱燮元不在朝的情况下,他这个兵部尚书出言建策责无旁贷。 “的确不错。”朱由检点头,没想到毕懋康这家伙当上兵部尚书后一直默默无闻,现在却一鸣惊人,这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将轻重缓急给说了个透彻。 “不知陛下手头可还有大炮富裕?”毕懋康继续问道。 “有的。”朱由检肯定道。对于将作监的生产力,他一直有关注,每月百门的生产力,除了满足部队的需要外,还囤积了很多门大炮作为备用。从最常用的虎尊炮、大佛郎机炮,到十二斤炮,二十四斤炮,甚至四十八近炮都有库存。 甚至,就连六十斤炮都铸造了好几门,堪称库存丰富。 “陛下,既然炮兵师支援察哈尔城,不如多调一些大炮到归化城,蒙古人不善攻城,只擅野战,有这些大炮立在城头,外围再有三万精骑环伺,相比归化城固若金汤。”毕懋康道。 “那西南的普名声呢?”朱由检又想起了这个人来,之前要不是怕西南其他土司跟着寒心,甚至作乱,他早就做了这家伙了,哪里还会留他倒现在。结果现在却成了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事情有轻重缓急,普名声若是树起反旗,只能由当地巡抚先行抵挡,此前四川贵州乱过一阵,各地有些老兵,相比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西南地势险要,难进也难处,只能先放任普名声罢了。”毕懋康的声音有些无奈。 “云南沐王府可还有余力镇压?”朱由检沉默了会,忽然问道。 沐王府指的就是黔国公,由于其地位特殊,世代镇守云南,在地位上堪比亲王,因此在私下里很多人都称呼为沐王府。 “陛下,那是黔国公。”徐光启忍不住站出来纠正道,如今就连藩王都只剩下了不多的几个,王府之名,万万不可乱叫,不然就是陷黔国公于不义。 “哦,死朕失态了。”朱由检立刻纠正道,“黔国公府世代镇守云南,根深蒂固,当有不少土司听从吧,若普名声叛乱,可能镇压?” “陛下!”还是徐光启回到,这算是政务上的事情,自然是他站出来,“如今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处境......” 此时的黔国公,不过才十四岁而已,世代承袭的征南将军的位置,由云南巡抚代管,而国公府的事情,却是其母亲陈氏和关键阮氏兄弟管理,主人无法出面,其结果并不太好。 历史上的记载,对于这个时期的沐王府,有一句很中肯,那就是“网利营私,土司多叛”,也就是说,西南边境的土司叛乱四起,和沐王府的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世代再次,根基深厚,有不少土司都还听从,但是正主无法出面的情况下,也无法将这股力量撮合起来,想要镇压普名声,难的很。 “如此,朕明白了。”朱由检点头。此时的黔国公正是沐天波,在后世的某部小说中出现过,他也听过其名声,最后陪着永历帝赴死,也正是念着这点,他才没有将其召回京师,而是任由其继续待在云南。 “看来爹考虑考虑也将黔国公找回来的事情了,不过现在需要其稳定西南,暂且算了。”朱由检想了想,没有再提这事,而是问道: “对于毕兵部之策略,诸位可还有建议?” 775 台湾总督 “基本没有异议,不过,陛下,此时缺乏人手,不若征召台湾巡抚洪承畴入军籍,带兵平叛?”徐光启再次站出来道。 之前是有满桂在,不需要洪承畴,但此刻却军力稀缺,各地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及时平叛,只能坐视给第叛匪壮大。 台湾虽然重要,但却没有内地各省重要,尤其是湖广江西等地,都是赋税重地,一旦乱起弥漫开来,让税银无法及时押解,造成朝廷财政紧张,那就事大了。 “首辅之言,乃老成持重之策。”朱由检想了想后道。叛匪此时虽然势力还很小,危害不严重,但千万不要小看他们,尤其是这种和士绅势力有勾结的叛匪,一旦给了他们一个机会,飞速发展起来,那就不得了。 到时候在江南连线成片,纵然最后平叛,恐怕也要打的江南满目疮痍,这可不是他的初衷。 不过,台湾那边不能放弃,若是换了个人,恐怕还真不一定弄得好,毕竟光是熟悉情况还要很多的时间。 然而,文臣和武将是不能兼任的,不过,朱由检还是有解决的办法。 “任命洪承畴为台湾总督,征召士兵三万,组建第八师和第九师。入江南平叛!”朱由检沉声道,在新的官制中,唯独只有总督是横跨军政两界,既可以统兵,也可以理政的,当然,一般情况下是会派遣将军和巡抚分权,但洪承畴这个总督只是权宜之计,自然不会再派去一个台湾将军和台湾巡抚。 台湾就这么点屁大的地方,若是放在内地,也不过是一府而已,任命一个总督已经够过分了,还要什么将军和巡抚,怕是嫌地方太宽敞了吧。 既然洪承畴要带兵平叛,那徐弘基和郑洪奎的分管就要改一改了,不过这都是细务,此处就不细表。 “如此,也可。”徐光启先是皱了皱眉,但随后又松弛下来。 “既然如此,朕就派人前去宣旨。”朱由检点头道。总督的任命肯定是要圣旨的,内阁诏令可没这方面的资格,毕竟涉及到军事方面,内阁做不了主。 “还有谁要补充的吗?”朱由检扫了眼其他大臣,尤其是钱龙锡。 半晌没人说话,如今这个局势,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其他人并不觉得,自己比毕懋康更加聪明,何况,这是军事方面的问题,不归自己管,就不太多话,出的主意好了还好,若是一旦失利,自己就成了背锅侠,到时就不美了。 “既然如此,各安其位吧,另外,晓谕天下巡抚,如今秋收,常平仓之事无比照常进行,另外,各地银行和银台,也必须谨守好,朝廷资产万万不能有失。”朱由检最后严令道。 “臣等明白。”徐光启带头道。 “那都去办事吧。”朱由检点头,自己率先离去。 半日后,一行人从宫中出发,然后循着京师到天津的水泥马路疾驰而去,随后在港口登船,南下台湾基隆港口。 而此刻京师,也是频繁出动,三日后,黄得功率领炮兵师也就是四师走昌平和密云,出居庸关,北上察哈尔城。 随后,曹文昭领四师以及另外两个蒙古骑兵师六师和七师前往归化城,支援留守的卢象升和左良玉。 随后,大量的火炮,在驿部的组织下,开始输送往归化城。归化城到京师的直线距离其实很短,不过才四百公里,当然,若是走草原,要绕一些路,但也不会超过六百公里,千里之遥虽然远,但此刻看来,却比从陕西出发强得多。 很快从归化城到京师的水泥路已经修好了大半,有了这套马路,不论是人员还是物资输送都快捷了许多。 等到兵力到位后,归化城有三个师的精锐兵力以及一些蒙古、汉人混编的军队,数量也有一万来人,正面作战也许不行,但守城还是可以,有着大炮在城头,土谢图汗等三人想要攻下这座城市,难如登天。 况且,旁边还有着陕西将军扬肇基的支持,陕西改革可是说是最先完成的,军制改革,不仅没有削弱战斗力,反而加强了,无论是裁汰老弱,还是饷银实发,都是激励士气最好的方法,他们或许战斗力不行,但士气高昂,和蒙古人对刚也不在话下。 至于察哈尔,目前则只有二师、三师、五师驻守,总兵力不过三万五千人,而后续的三万人马,则在征召结合当中,按照速度来算,在黄太吉抵达之前完成增援是没有问题的。 六万对二十万,守城,勉强可以打。 至于京营十万人,整编没有完成,而且就算完成了,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磨合,毕竟训练和实际操作完全不同,对于火器来说,尤其如此。 京营无法派出,蓟镇又抽调了一万人,朱由检只好拼命的往那边送大炮,一次就是一百门,而且全都是十二斤炮以上的,誓将边关每个关城都武装到牙齿。 “归化城,蓟镇,京师,三级防御,会不会太分散了?是层层抵抗防御,还是讲兵力都集中到归化城?”朱由检站在城头,看着远处京营的营房,满脸的犹豫。 他再想,自己这次要不要御驾亲征,毕竟满桂不再,也不知道孙传庭和赵率教等人能不鞥你守住,六万人,还是有些玄虚。 “等满桂回再商量吧。”朱由检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以为,就算他要支援,此刻也赶不及了,运力都让个大炮和蓟镇筹集的三万人了。 朝会结束的五日后,一艘轻快修长的广船停靠在基隆港。 张国元和诸宪章从船上下来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如同踩在棉花上,大地都是软的。 “呕!”张国元一阵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该吐的东西早就在船上吐完了。 “我说张公公,你上次不是随陛下来过这台湾,怎么还是晕船啊?”旁边的诸宪章好不到哪里去,但却依然有精神吐槽。 “呕!”张国元哪里有空回答,等到干呕过去后才道,“晕船这东西,不是说来过就没了的。” “呼~”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自身状态后,他才道,“走吧,赶快去干正事,拖延久了,万岁爷会不高兴的。” 很快,两人离了港口,来到了洪承畴的巡抚衙门。 此刻,早就接到了奏报的洪承畴已经准备好了香案,带着一众大员跪迎着。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张国元也干脆,直接开念。 现在的圣旨写的很直白,就是直接任命洪承畴为台湾总督,组建八师和九师,并带兵入境平叛。 “敢问公公,这圣旨为何.....”洪承畴爬起来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圣旨来的太奇怪了,让他忍不住怀疑。 “总督大人客气了。可是觉得,这圣旨有些奇怪和莫名?”张国元哪敢托大,连忙可起道。 “是的。”洪承畴点头,同时有些疑惑,为何眼前这两个太监如此客气,一点都不像以前传旨的公公,趾高气扬的。 “是这样的,由于朝廷缺乏兵力,因此就想起了大人这里的抚标团练,毕竟大人的战报上可是写很清楚,杀的台湾土著血流成河,战斗力想必是很强悍的。因此陛下便想要大人前往南方平叛,只是有不舍大人离开台湾,故而给了这么一个职务,好让大人掌军的同时也能继续管理台湾民政。”张国元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洪承畴恍然大悟,同时心中一动,似乎闪过一阵明悟,看向两人,笑道,“那二位公公?” “嘿,我叫张国元,旁边这位叫做诸宪章,我等二人都是八师和九师的书记官。以后就要在总督大人手底下讨生活了,还请大人多多关照。”张国元客气道。 “原来如此。”洪承畴了然,“对了,既然有了书记官,怎么不见师长以及巡抚将军等人?” “三岁也的意思,师长自然是由总督大人安排,至于巡抚,自然是没有的,依然有大人直管!”张国元详细的解释道,将皇帝的意思如实传达。 说完,他又用一种羡慕的语气道,“大人之圣眷,实乃罕见,以咱家所见,整个大明官场上,年轻官员中,能和大人比肩的,不过是两三人而已。” “公公倒是见多识广,不知何人能得陛下圣眷?”洪承畴对于皇帝的看重,心知肚明,这次就是佐证,但没想到,还有年轻官员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 “一个是江苏巡抚杨嗣昌,一个则是蒙古总督孙传庭了,最后一个则是刚刚调入御马监,主持参谋部工作的陈奇瑜,三人人都是一时之雄,堪称青年官员之中的翘楚。说起来,担任和陈奇瑜陈参谋长都在陕西任过职,有过一段袍泽之谊呢!”诸宪章适时插话道,同时还挤了挤旁边的张国元,似乎在埋怨他,抢了自己说话的机会。 “孙传庭,杨嗣昌,陈奇瑜?有意思,有机会,倒是要去见见他们。”洪承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 776 两处战场 “这次真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孙传庭站在城墙上,看着漫卷而来的旗帜,不禁感叹起来。 “是啊,只要抵挡住了这一次满清的进攻,他们怕是没有什么余力了。”赵率教点头微笑道,“此战之后,明年当可攻伐满清。” “你们......为什么都笃定这场战争能够胜利?”曹变蛟一万个不解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孙传庭一介文官,不通军事,看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是为什么赵率教也是如此。曹变蛟看着一身英气勃发,惨杂着丝丝白发的头发,梳的非常整齐,一丝不苟,精神异常,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 恍惚间,曹变蛟有些陌生,这个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和当初一同从辽东离开,前往京师的那个颓唐犹豫之人完全就是两个人,短短四年的时间,不光是他成长了,其他人也成长了,甚至比他成长的还快。 “若是仅仅靠着察哈尔本部的力量,自然无法抵挡,但是前几日不是来了四万援军吗?”赵率教哈哈笑道,“加上这些人,战兵都有六万五千人,城内还有几万蒙古青壮,十万之数还守不住一座坚城?” 这些蒙古轻装的都是站在爆发后临时征召的,用于一些后勤事务,全都是后方部落出的人,同时还有大量的牛羊被贡献出来,作为军粮。 战斗起来时是相当消耗体力的,吃肉是个很好的补充。蒙古部落虽然分散,大部族甚至奔溃,但是人数犹在,为主力没可能,但是作为辅兵却是非常合适,通信、侦察、造饭、搬运物资,样样都行。 “前几日来的人?”曹变蛟闻言有些不屑,“除了老黄的本部炮兵,其他都是蓟镇的兵士,看起来精壮,但是战斗素质和装备,不值一提。” 他根本看不起边兵,疏于训练和管理,没有严格的纪律和奖惩,能成是什么事? “哈哈,你小子也知道看装备,那些边兵好歹能守城,比蒙古人是要有用多了,真正的主力,还是小黄的炮兵。” “好家伙,十二斤炮足足上百门,三座城头都快摆不下了,二十四斤炮,四十八近炮都不老少,最大的跑你知道多少斤的吗?说出来吓死你,六十斤的炮子,一箱子炮弹需要四个人合理才能搬动,而这样的炮,足足有十门,听说将作监的武库都搬空了。”赵率教用一种非常惊叹的语气说道。 初见黄得功带来的装备,他震惊了半晌,此刻回想起来,依然忍不住心中悸动,世间竟有如此凶器,当真是改天换地。 看到六十斤炮的时候,他就知道,以往短兵相接的战斗模式,已经死去了,或许满清的最后一搏,就是这种冷兵器模式的最后辉煌。 “真有这么夸张?”曹变蛟不相信道,他一直认为,骑兵才是一支军队的王牌,什么时候,战争的胜负由一圈玩火的人来左右了。 “大炮也不过......”他说着,扭头却看到了城头密密麻麻的十二斤炮,这是城池的正面,一半的十二斤炮都在这里,再加上一些二十四斤炮和四十八近炮,密密麻麻的炮管,让他一阵眼晕,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喏,那就是六十斤炮,现在要吊上来。”旁边,赵率教忽然惊奇道。 曹变蛟顺着看过去,却瞧见七八匹骡马正拖拽着一门极其粗大的大炮。黝黑的光泽,反射这摄人的寒光,巨大的口径,他整个人塞进去都还有富裕。 光是这卖相,就让人震惊至极。 “这.....”曹变蛟瞠目结舌,这一炮下去,怕是三队骑手都扛不住啊! “这凶器,要放在那?”他有些呆呆的问道。 “还能是哪,没看我们脚下空着嘛,就是给这十门凶器留下来的位置。”赵率教跺了跺脚下的地方,“听说将作监将这十门炮制作出来后,都没地方去实验威力,最后只好送到我们这里来,在战场上试试到底如何。” “的确该试试。”曹变蛟看着十门凶器慢慢逼近,人都有些呆了,嘴中说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 察哈尔城周围有两座军营,也都是是水泥建造,有着碉堡瞭望台,如同一座小城般,拱卫在察哈尔城两侧,护翼住通往河流的道路。 在这两个军城之中,赵率教各安置了五千人,再加上一些炮手,足以守住。小城和察哈尔间隔根本不远,两城的火炮都足以形成交叉火力,将中间的距离给覆盖住,再加上察哈尔是棱堡,调整下方向,小城三面都在炮火范围内,根本不虞满清围攻。 因此,只是放了五千人,而大部分主力,都在察哈尔。 此时,察哈尔枕戈待旦,做好这种准备有,信心十足的迎接满清二十多万大军,然而同样临近大军侵袭的鄂尔多斯部却几乎慌了神。 “这可怎么办是好?”大帐中,额磷臣坐在主位上,却惊慌的团团乱转,面对着西河套的十万多人,彻底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父汗,别惊慌,鄂尔多斯三面环水,被黄河包围,只要我们在渡口守好,根本不必担忧。”他的从子巴图冷静道。 “是啊,父汗,目前时间才九月,黄河还未结冰,大河宽阔,敌人过不来。”额磷臣的另一个从子古鲁也出言安慰道。 “怕就怕这些人逡巡不去啊!”额磷臣扶额长叹,河套水草丰美,又有黄河天险围绕,是一个宝地,但没到冬天,这里就不再安全,黄河冰冻,让人来去自如。 他就怕停驻在大河西边的部落不走了,等到大河冰冻,直接冲进来,将驻地席卷一空,鄂尔多斯部可不是十万大军的对手,整个部落有没有十万人还是个未知数呢。 “济农,不如向归化城求援吧,我等既然受大明统治,对方派遣官员过来管理事务,此刻遇见敌人,求援也是应有之事。或者直接迁徙部众到归化城附近也好,如此敌人在侧,归化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等到大明击退了这些敌人,我们在迁徙回来就行。”一个手下提出了两个办法。 相较于将希望寄托在对方不会进攻上,他的办法要主动且可靠的多。 “这个法子好!”额磷臣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派人向归化城求救。” 随后,他似乎又不放心,接着道,“我们不能在这干等着,发出求救信后,就动员部众,渡过黄河。趁着这个时候黄河水还算多,赶快走,不然等水少了,想走也走不了。” 额磷臣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主,打定主意后,立刻开始进行部族的搬迁,河套虽好,但手底下的牧民更加重要,没有部众,他这个济农可就名不副实,没有半点屁用了。当初的顺义王就是最好的例子,没了手下,归化城都要不回来。 在求援的信使一路出发,很快就跨过黄河,来到了归化城,消息被通禀到了卢象升处。 “瞧瞧,额磷臣坐不住了,来了求援信。”卢象升看完后,将信件让给其他两个人看。 “嘿,这家伙恐怕等不到你回信,估计现在就动身了。”曹文昭只是略一思索后,就断定道。 领着骑兵的他,远比大炮后勤等物资走得快,四百多公里的距离,不过是三日就走过了,一日行军上百公里,好在征服蒙古后,战马极多,一人两匹三匹都不在话下,这才能长驱直入,一日三百里的行军。 “为何?”左良玉有些惊讶道,他手头没什么兵马,只是一些部众战士和汉人骑手,人数有几千人,但是战斗力却不咋样,目前都是用来和延绥那边交通勾连,用于护卫后勤。 “看看信件上写的,都是求援和诉苦,丝毫没有写自己,若是他真的坚守,恐怕会催促归化城尽快派出援军,现在只写困难,不写应对,说明自己有注意了,额磷臣肯定不会坚守河套,反而会放弃那块草地,躲入归化城身后。” “没错,不过这也正合我意,鄂尔多斯部还有些战士,一两万还是凑的出,这也是一股力量,配合三万精锐,能和这些漠北来的家伙抗衡了,甚至击溃都不是问题。”卢象升信心十足道。 当日曹文昭来援时,他可是亲自到迎接的,好家伙,那身装备和武器,当真是耀花人眼,以他看来,三万打十万好不成问题,漠北是典型的蒙古部落,除了马多外,就是穷,就连披甲都不是人人都有,跟别说更加精良的铁甲和钢甲了。 “巡抚大人,你这信心,可比我还足啊!”曹文昭略微惊讶的看着卢象升。 “那是当然,我在这带了一两年了,蒙古部落还是了解的很清楚,看起来悍勇,但是比之横扫天下的蒙元,早就不如了,他们和边兵一样,烂透了,也就仗着马快,不然边兵他们都打不过。”卢象升一脸肯定道,“你麾下的两万蒙古兵,若不是带入京师严加训练了一段时间,约束以纪律,用大量装备武装,也好不到哪里去。” “打仗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啊!”卢象升深深感慨道。 “的确如此。”曹文昭也深深点头。 倒是旁边的左良玉有些急躁,他手头只有几千兵马,平日维护治安是够了,但是参与这场战斗却不够,如此大战,丰厚的军功,不参与进去怎么能行呢。 不行,一定要说服曹将军,让我统领那些鄂尔多斯部的战士,不然看着战功这么溜走,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777 大战第一枪 察哈尔城,黄太吉宾临城下,步步紧逼,归化城,三部联军吓退鄂尔多斯部,逡巡前进,两处战场都是局势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最先打响战斗的却不是这两个地方,反而是一处令他几位意外的场地。 “你说什么,有西洋战舰攻打基隆港?”朱由检看着来信的使者,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没错,总督大人本点起人马,正要乘船渡海,结果那日却恰好遭到了攻击,也是巧了,当日大军都在港口云集,正好抵挡住了敌人的进攻,只是港口被烧毁,一些运输用的船只也被破坏,台湾是没问题,但是想要进入大陆平叛,却是不太可能。”小太监点头道。 这是跟着张国元两人一起去的,毕竟这种事太过离奇,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洪承畴一时间不敢汇报,只能让书记官先行奏报,自己在跟在后面上奏折。 人心叵测,三人成虎,掌兵的人,有些事情不得不小心。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朱由检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狗日的,自己好不容易抽掉点人马去平定南方的叛乱,结果临了却被人堵住了,不说船没了,就算船还在,朱由检也不敢让人去啊,万一再来一次偷袭,台湾丢了怎么办? “摸清楚是哪个国家的战舰吗?”朱由检人继续问道。 “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小太监老实回答道。 “没有荷兰?”朱由检有些诧异,最大嫌疑的荷兰没有,结果却是葡萄牙参合在里面。 “没有。” “行了,你下去吧。”朱由检挥挥手,没有在问。更加具体的细节,在邹宝中写的很详细,之所以发话问,只是控制不住情绪罢了。 此次来袭的战舰大概在三十艘左右,过半都是三级战列舰,剩下的都是四五级战列舰。论实力比海军差点,但对方作战经验娴熟,技巧高超,若真打起来,不一定是西葡联军的对手。 值得一提的是,在奏报的后面,洪承畴提了下,这群战舰没有返航,也没有在台湾附近海域逗留,而是朝着日本海的方向前进。 “日本,莫非对方的目标是长崎。”朱由检扣下奏章后,慢慢思量道。 对于这次袭击,朱由检暂且没有动作,只是下令让各地沿海港口做好戒备,尤其是三大港口和澳门,更是重中之重。 过的两日,果不其然,济州岛传来军报,说有长崎遭到西洋人攻打,炮火轰隆,无数商船被击沉。 商部也有讯息传来,说所有大明的船只和商人都被驱逐出了日本,对日贸易,完全被西洋人给霸占。 “果真是日本!”朱由检了然。 对日贸易一直是个会下蛋的金母鸡,历史上郑芝龙能迅速崛起,垄断了对日贸易是重要因素,这就是一头现金奶牛,能源源不断的产生钱财。 朱由检知道这个,自然让人把持住了这套航线,被说是西洋商人的,就连大明商人都不允许前去贸易,完全是商部和商作监的禁脔。 结果现在却被人眼红而攻打。 “这他娘的!”朱由检狠狠的一砸桌面,再度爆了一句粗口。 这件事情相当的难办,海军实力虽然足够,但朱由检可不舍得就这么硬拼过去,就算胜了也是个惨胜,留不下多少人,海军好不容易有这个规模,打残了他拿什么争霸南洋? 而且,目前大明已经是两线开战了,再开个海上战场,真的吃不消,后勤压根就支应补上来,若是一旦战争波及到了天津到上海的运输线,其影响就更加糟糕。 “该死的,得尽快结束北边的战事。”朱由检眼中透露出狠色来。他已经决定了,等满桂回来,就带着整编完成的京营御驾亲征。 西班牙和葡萄牙联合攻打长崎,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的目标绝对不可能紧紧局限于长崎和日本,若是这样,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去攻打基隆。 对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在朱由检焦灼的等着满桂乘船北返的时候,察哈尔城却打响了第一枪。 相比于贪恋草场的三部联盟,黄太吉的进攻意图明显的多,当大军抵达察哈尔城下的时候,第一场攻城战就爆发了。 “怎么,不出城冲杀一阵?”看着漫山遍野扛着攻城器械的人,孙传庭语气轻松道:“兵书上不都这么写着吗,久守必失,想要守城,先要出城。” “话虽如此,但现在毕竟手段不同了,若是能够击杀敌人,不出城也是可以的。”赵率教看着敌人也是神态轻松。 随后,他就放下了单筒望远镜,命令道,“该试试我们的大家伙了。” 六十斤炮不仅凶悍,射程也是极远的,将作监估计,最少在五公里。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个数,赵率教也不知道,得试过才知道。 轰! 十门大炮,依次爆发,轰隆的巨响,哪怕赵率教距离有些远,依然觉得耳朵有些震动,更不要提那些开炮的炮手了,他们都是用棉花将耳朵塞的满满的,一丝声音都进不来才行。 不然几炮下来,变成了聋子,那就太划不来了。 巨大的后坐力,让十门大炮齐刷刷的往后退,哪怕有物件抵着炮架都无济于事,十门大炮,几乎都低到了城墙上,最猛的一个,甚至都撞碎了两三块墙砖。 “火药有点猛,得减少些装药量了。”黄得功走过来道。 他刚才在其他地方布置东西,听到炮响才赶过来。赵率教才是这次的总指挥,而他和曹变蛟只是打副手。 “怎么,你的东西布置好了?”赵率教问道。 “布置好了。”黄得功点头。 “那升空吧,估计贼酋得挪窝了。”赵率教笑道,然后举起望远镜,朝着远处看去,至于正在奔跑过来的工程队伍,他看都没看一眼。 六十斤炮的火力果不同凡响,不同装药量的炮弹依次落了下去,溅起了很大的烟尘,而原本旗帜整齐有序的中军队伍,此刻全然混乱起来,无数人都懵逼了,完全没想到,他们都在六七公里外了,还能被打到。 以前明军最远的大炮,还是在城头,不就是打五公里吗? “不错,射程在十二到十五里之间,十发炮弹全中,对方已经乱了,准备开始撤离营账。”赵率教放下望远镜道。 “城外的火药包可以引燃了,把握好时机,让曹变蛟准备,城门一开就出击。”赵率教下令道。 “不是说不派兵外出吗?”旁边孙传庭好笑的问道。 “呃.....呵呵,机会难得,忍不住了,我也想没想这些大炮效果这么好,十发全中,后续又来了十发,让黄太吉中军彻底乱了。如此一来,这先头部队等于暂时被放弃了,没人接应。如此机会,不杀一波对不起陛下啊!”赵率教哈哈笑道,其行为言语完全符合了真香定律。 孙传庭不再说话,反而好奇的看着旁边黄得功的操作,随着铜盆中大火燃烧起来,巨大的气球开始膨胀,而后慢慢升空,最终漂浮在察哈尔的城头。 “好大!”孙传庭长大了嘴巴,仰头看着热气球。 而后,城外一阵爆响,顿时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只见那群攻城的人已经冲到了距离城池一公里的地方,然而在各个地方,爆发出了一阵轰鸣和闪光,大量的烟尘升腾而起。 随着这场爆炸,队伍彻底乱了,铁片、石子在强劲的气流下,洞穿了一个个身体,最后镶嵌在一个躯体上,大量的惨叫响起,眼睛被迷雾遮住,让队伍士气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嘎吱!” 城门洞开,曹变蛟一马当先,带着大队伍如同龙卷风一样,杀将出去。 “这爆炸的是什么?”孙传庭好奇的问道。 “是预先埋设的炸药,用竹管接到城外的坑道中,只要命令一下,就点燃引线,发生爆炸,炸药中放了很多的铁片以及石子,杀伤力极强。”赵率教解释道。 这等于就是一个大号的炸药包,而且不是成片,而是一个点一个点的安放,有点像是地雷,消耗不大,但是对阵型混乱和杀伤力,却不比一大片的炸药埋在地底下效果小。 完美的三连击,让先头攻城的部队陷入了包围中,曹变蛟了来回切割穿插,几乎将五千人的工程队伍吃掉了一半,对方才整理好队伍,鸣金收兵,并派人前来接应。 得胜一阵,曹变蛟也无心纠缠,直接退了回去,城头的赵率教也没有阻拦,任由对方退回去。 第一场交锋,很明显是察哈尔方向胜利,看到己方大胜,不论是察哈尔城还是两座军城的士兵,全都高呼起来,士气高涨。 开头就是胜仗,对守城士兵的士气提升非常大。 大明一方军心振奋,但是满清这边却心情不太好,中军被炮打,先头部队几乎全没,一来就遭到迎头痛击,士气怎么振奋起来。 不说士兵了,中军大帐中那些贝勒将领,也是一个个脸色凝重,沉思良久都不说话。 778 强攻 “你们都是我满足最优秀的将领,还有汉人中的精英和蒙古的雄鹰,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怎么攻破这察哈尔城。”黄太吉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一众将领。 在他眼前的,除了四小贝勒外,还有鳌拜、硕托、阿巴泰等人,包括投降的吴襄、吴三桂、祖大寿、李永芳等,也有蒙古奥巴洪台及等人。 数十位战将,可谓人才济济。更别说还有很多将校因为地位不能进入此地,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优秀,战争是人才的催化剂,数十年的争斗,让满清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将官出来了。 若没有武院进行军官轮训,光是论基层将官的优秀,陆军还真比不上满清八旗。 然而,这么多的优秀将领,此刻面对黄太吉的发问,却是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思索着,却就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案来。 “呵呵,三部联军,满汉蒙八旗二十多万人,两面夹攻,内有**,大明分神三处,无暇他顾,结果我们却被一座城池所阻拦脚步,岂不可笑?”黄太吉冷冷道。 现在的局面可是整个满清耗费了极大的精力促成的,包括对三部的诱之以利,对大明内部各个士绅的许诺,对内部的整顿等等,若这次失败,再想组织如此攻势,绝不可能。 这次攻势的拖累和消耗,能让整个满清败亡,再无未来可言。 “大汗息怒,漠西蒙古入青海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不然的话,大明是没有这么多余力支援察哈尔的。”范文程赶忙出来做和道。 “和硕特部不过五万人而已,于大局无碍。”黄太吉依然冷笑着,看着底下的人。平日抱怨的是这些人,催促自己的还是这些人,现在缄口不言的依然是这些人,光想要好处,不解决困难怎么能行? “不如派人围困察哈尔,我等绕路而行,攻打长城?”有些莽撞的阿巴泰冒着脑袋回答道,他性格易怒,受不得激,当然平日里他抱怨也多,屡屡遭到呵斥。 “你想用多少人围困察哈尔?没有十万就是给人送菜的。去了十万人,还想攻破长城,你以为可能吗?”多尔衮却不屑道。他一项看不起阿巴泰,虽然是同为兄弟,但对方出身低贱,如何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怎么不可以的,当初不就是凭借七万人也攻破了喜峰口吗?”阿巴泰脱口而出。 “哼,白痴!”多尔衮却是不愿意争辩,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有过一次经历,明皇岂能不防备重蹈覆辙?还想从蓟镇破关,基本不太可能。换条路还差不多,但此去千里之遥,有察哈尔在背后,多尔衮很怕大清根本走不了这么远。 长城可不是修着玩的,那些关卡也不是摆设,没有丝毫作用,想要找一处破关而入的地方,不知道有多难。 “你......”阿巴泰大怒,多尔衮的神情深深刺痛了他。 “贝勒爷,上次想比让明皇有了防备,若兵力不够,很难大破长城的防御。”范文程好心说着,将阿巴泰劝下来。 “哼!”看了黄太吉一眼,见对方冷眼看着,阿巴泰心中没来由的一寒,也敢在争辩,默默退下去。 “察哈尔城有守军大概在五六万左右,精锐只有三万,并不算多,真正有威胁的,还是那满城的大炮,据谍报说,察哈尔城头,有着不下一百五十门的大炮。”范文程将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报放出来。 “我们也有大炮,你能对轰吗?”多尔衮皱眉道。 “从刚才遭受到的炮击来看,对方有十二里射程的火炮十门,这远远超过了我们工匠所铸造的火炮射程,一旦火炮阵地暴露,绝对是对方最先攻击的。”范文程摇头道,这突如其来的糟糕消息,让一些战术和计划受阻了。 “那还怎么打,城头这么多大炮,怎么靠的过去,就算过去了,还有炸药包,一扔下来炸死一大片,这怎么攻城?”阿济格咬牙道,说起炸药包他就是一肚子怒火,这破玩意是是会开发的,对于攻城放来说,杀伤力简直太大了,数次攻打盖州城都是因为这晚一点存在而失败。 他阿济格就是其中在之一,他自己都被扎了个灰头土脸,若不是身前恰好有人挡着,估计就死在了盖州城下。 “的确,察哈尔城远战近攻,皆有章法,城内有粮,城外有水,且有两座军城相助,十分难以攻取。”朵儿管也点头分析道,攻城是最难的活计,所以满清从不攻城。 “我倒觉得,阿巴泰的说法,有点可能。”多铎忽然开口道。身为奴儿哈赤幼子的多铎,也算是个智谋人物,只是平日和多尔衮较好,锋芒被掩盖了。 “如何说?”黄太吉感兴趣问道,若是阿巴泰提出来,他能不屑一顾,但多铎提出来,却必有见地。 就连阿巴泰,此刻也侧耳倾听,甚至心底对多铎有了丝好感。甭管对方因为什么这么说,但至少这个说辞为他挽回了不少颜面。 “察哈尔坚固,但城内精锐不多,不过才三万人,我等只需要留下同等精兵,在辅以汉八旗当能抵挡住,剩下的人则长驱直入,攻打归化城。”多铎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攻打归化城?”这奇特的作战目标一说出来人,让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打归化城的目的何在?千里之遥,不是那么好去的!”黄太吉问道。 “汇合三部联军,攻打边关。”读多自然不愚钝之人,所谓的打归化城只是他的一个幌子,真正的还是聚集大兵,集中力量攻破边关,入关内抢劫。 女真少的是物资,而不是其他,若是今年在没有物资,这个冬天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妥,距离归化城太远了,千里之遥,什么变故都能出,一旦后勤断绝,这些人不是陷入死地?”豪格站出来反对道。 对于这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叔叔,豪格一直都很敌视,将他们视作争夺下一代汗位的最大敌人,能有打击的地方,绝对不会放过。 “沿途可是有蒙古部落的,这些人既然投靠了大明,那就是我们的敌人,抢夺他们的牛羊,席卷人口,作为我们的补充。”多铎眼中闪烁着残忍的目光道,若是省了这十多万人的口粮,不知道要减轻多少负担。 “但他们可不是死物,会反抗的,若是大明集结这些人,我们也不好受,何况草原广大,我们屯驻这里的消息早就传递出去,他们一躲,我们去哪里找?风险太大了!”豪格依然反对,和多铎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看着有理有据的豪格,很多人都很意外,这家伙也是个鲁莽的性子,怎么今天转性了,说话这么在理。 豪格的一番说辞,还是赢得了非常多人的赞同,风险太大,得不偿失,千里进军还不如想办法攻破察哈尔,携二十万大军之威,边关城墙抵挡不住的。 “行,那你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攻破察哈尔。”多铎冷笑一声道,他之所以提出这个策略,也是基于察哈尔无法攻破,而蓟镇有防守验证的缘故,既然不愿意,那看你有什么高招? “我....”豪格一时有些语塞,他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随着豪格的沉默,大帐中再次陷入沉默,刚才激烈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面对一座坚城,久攻不下的确是一件非常烦心的事情,尤其是不能绕过去的情况下。 “不过先攻打一阵再说?”阿济格小心翼翼的看口道。他的眼光看不了这么长远,但也知道一座城市还未攻打,就说攻不下来,那不是扯淡嘛,所以想着先打再说,根据情况来灵活应变。 “那用你手下的人去打,反正我的人不派上去!”多尔衮没好气道,谁都知道攻城是死亡组多的时候,手都不想平白想消耗了实力。 “如今除了强攻有什么办法,难道干耗着?”阿济格瞪着眼睛道。 二十多万人的后勤消耗,每一天都非常巨大,若就这么停着,简直心痛。 面对阿济格的质问,多尔衮沉默了。 “你们也是这么觉得么,除了强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黄太吉看着其他人,有些失望,最后又要走攻城这条路。 “没办法,只能强攻了,这里不比当初的辽东,能派细作。”济尔哈朗幽幽叹道。 “如此,就强攻吧,攻打一阵,看看他们的虚实,或许大明的炮火没有那么厉害呢!”黄太吉安慰了下自己,然后就解散了会议。 “休息一日,明日强攻察哈尔。” “是!”众人退散而去。 “大汗,豪格贝勒和睿亲王之间......”众多将领离开后,范文程看着豪格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不用管,朕自有安排。”黄太吉知道范文程想要说什么,但这种事提前挑破毫无疑义,而且现在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只能等。 “咳咳!”黄太吉忽然咳嗽起来,雪白的手帕捂住嘴巴,让他显得不那么狼狈,而等到收拿开后,一抹嫣红在手帕上十分刺眼。 “希望时间来的及吧。”他的眼神十分深邃。 779 正面侧面 惨烈的攻城战爆发了。 第二日,距离察哈尔城十五里的地方,垒起了一座大土堆,高高的土堆足有十多米高,站在上面,能很好的看着远处的城池和地面。 这个地方是昨日中军遭到攻击的极限距离,将瞭望台放在这里,黄太吉才能放下心来,不会如同他老子一样,被一发不知道哪里来的炮弹给弄死。 察哈尔城虽然在大兴安岭南麓,但周围地势算是开阔,五十里内都是平地,想要找一个视野开阔,能够观察的地方都很难,故此黄太吉才命人堆了这个土堆。 距离虽然远了点,人都看不清,但一旦数量大还是能发现的,如此也好掌握敌军的动态,起码有骑兵突袭能提前发现。 “那是什么?”站在大土堆上,黄太吉四处看了看,却猛然发现察哈尔城上空漂浮了一个东西,黑黝黝的一个点,非常奇特。 “不知道,此物昨日就出现了,被绳子拴在城头,也不知道是作何用的。”范文程有些没底的回答道,人们对于未知事物,总是比较害怕的。 “明人,真是奇技百出啊!”随着这句话出口的,就是黄太吉浓浓的羡慕和遗憾,羡慕明人的心思和聪明,遗憾自己没有生在这样的民族。 “此次攻城战,以汉八旗为先,多尔衮,济尔哈朗为督军。”感慨万,黄太吉就冷冷的下令。 “是!”祖大寿、吴襄、李永芳三人恭敬领命,然后领着人马而去。他们此刻都被编在了汉八旗当中,而这三人,也是现在为止,投降之中,仅有皆握有兵权的。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响起,随后,一片片汉八旗士兵扛着云梯朝着城头跑去。三人则各自领着亲兵,压阵而去,丝毫没有在意会被轰击。 “父亲大人,我们就这么过去吗?万一被大炮打中,不就完了。”吴三桂跟在吴襄身边,有些胆颤的问道。 大炮之威当真不可小觑,他吴三桂也算是胆气了得,但是昨日那十里糜烂的局面,依然让他咋舌和害怕,这要是一个炮子落在自己父亲,岂不是死无全尸? “有什么办法呢,寄人篱下就是如此。”吴襄深吸一口气道,“等下记得躲在亲兵身后,不要跑透漏面,这样除了炮子直接落在头上,便基本无碍了,切记切记。” “孩儿记住了。”吴三桂一打马,朝前走去,人却扭头向后看,却见不少女真人在后头压阵。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汉八旗刚刚组建,没有训练就被带上了战场,这群刽子手是要他们当炮灰啊!不断的消耗敌人的火力,不断的去开路,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计永远是他们在做。 就比如他们几人麾下的士兵,除了核心的七千人外,其他所有人全部发动,将那一个大土堆给垒好,今日便要衣衫篓缕的走上战场。 是的,这些人竟然连一件皮甲都没有,只有一身单衣,在瑟瑟秋风中颤抖着手,不断扛着重物朝前而行。 “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啊!!!”吴三桂只觉得莫名悲愤。 昨日只是十门六十斤大炮之威,就让女真脸色大变,而近日,他们真正见到了大炮齐发的威力。 两座军城不过是辅助,真正的危害还是察哈尔城,因此李永芳等人主攻的还是察哈尔城,然而攻城的士兵不不过是走到三公里的样子,巨大的轰鸣声就爆开了。 数十颗硕大的炮子从天而降,砸在队伍当中,尽管他们已经分开站立了,但还是被打出了无数血肉模糊的通道来。 整个战场前方,几乎全都被覆盖了,就算队形疏散,也不过是伤的人少一些,不存在伤不到人的情况。 这种威势,令李永芳三人脸色大变,他们从没想到,大炮齐射竟然如此厉害。 这些士兵哪怕奔跑,速度也不快,等他们走到城池下放,不知道要多久,这期间,他们骑马要承受十几轮的炮击,如此多的炮击,能坚持下来吗? 果不其然,路程不过走到一半,那群士兵就肝胆俱裂,根本不敢再往前走,扔下器械就跑。炮击最可怕的不是杀伤力,而是那种未知的降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个炮子落到自己头上,后者从旁边蹿过来,将自己打的血肉模糊。 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放大了人心中的恐惧,让他们死伤了不过一千多人,上万的攻城部队就彻底溃败。 “完了!”李永芳捂着脸,满脸的沉痛,敌人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不其然,正中的察哈尔城城门打开骑兵从里面窜出来,朝着溃败的士兵追击而去,就连两个军城也是如此,不少蒙古青壮也骑着马追了出来。 在骑兵不足的情况下,这些人也算是一份有力的补充。 “派兵接应吗?”祖大寿问了句。 “不派人,他们死光了,拿你自己的家丁顶上吗?”李永芳冷冷道。 呼啦! 很快,七千人的骑兵部队冲了过去,接应那些溃退的士兵,两放的骑手并未解除,只是相互隔了一段距离,就错开,一方回归,一方盘旋下,最终还是没有在追过去,只是护着步兵退去。 首阵失利,李永芳三人却不敢退,也不能退,因为这是汉八旗的唯一作用,也是他们接触兵权的唯一机会,若是退了,怕是这丝机会都没了。 “怎么办?”吴襄问道,他是绝不甘心让这唯一的机会失去的。 “只能全军压上了。”祖大寿狠色道。 “全军压上,不要命了吗?”吴襄尖锐的声音高叫起来。 “只有如此才能接近城池,若是连城墙都无法接近,我们还有什么作用?”祖大寿疾言厉色到。 “的确,只能如此了,这次,你我三人,亲临战阵!”李永芳看了眼其他两人,同为汉人,属于满清中的少数,让他们的关系进展飞快。 “走吧!”祖大寿理了理盔甲,率先出去,其他两人紧随其后。 而后,整整五万人的汉八旗倾巢而出,不顾一切的朝着察哈尔城围攻而去。没有推却,没有放弃,哪怕身边的人被砸的血肉模糊也不在乎。 真正惨烈的攻城战,现在开始。 辽南半岛。 一窝子残兵败将狼狈不看的往后撤退着,看他们人数也不少,足足有五千人,周围还不断有散乱的士兵汇入其中。 显然,这是一群败笔,不用看这些士兵,看前头领头之人就行。 “废物,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枉费老夫三年之功,三年积攒的实力,如今一朝而丧!”最前头,袁可立破口大骂,气的连胡子都抖了起来。 而那些将领,却一个都不敢说话,全都瑟瑟发抖的听着训斥。 也不怪乎袁可立如此生气,这次女真倾巢而出,后方空虚,整个沈阳老巢只有代善一人镇守,如此境地,本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结果呢,他领着的这群武将,却是一败涂地,整整三万人,被只有五千人的女真精骑杀败。 如此令人羞愤致死的事情,就这么活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当初袁可立就气的吐血昏厥。醒来后就被人带着逃离了战场。 这可是他精心供养了三年,无数物资,无数银钱,有求必应,只要这群将领提出来的,他都尽力办到,哪怕是将作监的火枪,他都弄到了千余只,火炮也是不差,结果汇报他的却是全军溃败。 整整三万人,能活下来的不足一万。 “废物,都是废物!”袁可立跳脚大骂,却挽回不了这次失败带来的后果。 幸好现在还在战时,若是平时,女真铁定来攻,盖州等城池,估计都守不住了。 难怪陛下宁肯重新招募士兵,以几年之功,花费绝大的精力和银钱,来打造陆军,也不从这些边镇调兵遣将。 盖因为陛下知道,这些边兵,从上到下都烂了,烂透了,哪怕和女真有血海深仇的东江镇也是如此。 “这次回去后,本官会请陛下裁撤东江镇这一编制,既然无力进取,这一镇编制也是无用。至于你们,好自为之吧!”袁可立撂下这句华,也不再看他们的脸色,径直策马远去。 原地,就留下这些面有苦色,惶恐不知所措的东江镇将领。 “怎么办?”孔有德这些将领对视一眼,都有些心照不宣。 袁可立尽心尽力,但有的事情真不是尽心尽力就可以行的,上头尽心,下头不尽心,依然办不成事。 东江镇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传回国内,呈现在皇帝的桌头上。 “哼,毛文龙之遗毒,至今还未肃清,袁可立虽然雄心壮志,但奈何势单力孤,好心却办了坏事,如今不仅损兵折将,就连物资都损失了一大批,区区三万人,带这么多粮食,其中猫腻重重啊!” 朱由检满脸怒色,奏折被他气的扔出去,落到恭敬站着的满桂脚边。 东江镇的猫腻,从来不少,尤其是最近,发现有人通过海路和女真联系,甚至走私的时候,东江镇就上了锦衣卫的名录。 从鸭绿江走私,哪里有直接从辽南半岛来的便利,登莱距离旅顺多近啊,一日夜就到了。 “陛下要如何处理?”一身雄壮的满桂将掉落到脚边的奏折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朕要你......” 780 叛! “怎么办?”皮岛上城池中,几个人在商议着。 “总督大人要撤了东江镇的编制,这如何是好?”孔有德满脸忧愁道。 “哼,撤销了也好,省的这破地方看的生闷气!”毛兴祚赌气道。 “少将军,此时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耿精忠满脸苦笑道,“若是编制被清退,很多东西是要彻查的,我们做的一些事情,就要漏出马脚了。” 一个单位被撤销,固然是可以掩盖很多东西,但是一些东西也是要清算的,就以东江镇为例子,编制没了,但百姓还在啊,这些人头总要清点吧,皮岛上已经有了一座城池,这些也是要清点的吧。 然而一清点,这就会和账册上的一些东西发现对不上。对于东江镇的后勤分配,朝廷一直没有短缺,不论是军饷还是粮食都是如此,然而这些也不是随便发的,都是有账目的,但若是账目是错的呢。 还有军队,总督的编制没了,军队就要派遣将领统领,人数、装备等等都是要点的,然而,若是仔细点,就会发现,现在士兵用的装备和朝廷拨发来的不一样,火炮不一样,火枪不一样,甚至就连铁甲,也少了很多,人数也是如此。 袁可立终究只是一个人,而皮岛东江镇也从未被汰换,人还是以前那些人,兵还是以前那些兵,毛文龙干过的事情,后来人接着干也不算什么。 经商、购粮、倒卖物资,通风报信,这一桩桩,一种种,都能带来不费的收益,尤其是往来皮岛、辽东、朝鲜的商船频繁之后,这些更加容易交接。 狗改不了吃屎,而捞过偏门的人,再想回归正途就非常的难,让这群享受过高额暴利的人安于现状,从此当兵吃粮,没有一个愿意的,于是,一个小小的利益集团就形成了,他们找到以前的人,干起了以前的事,而其中毛兴祚因为是毛文龙的儿子,而被这些人当做聚集的旗帜,供奉起来,每次分润一些利益给他。 若说编制解散,除了地位较高一些的统兵将领外,就是这些人最慌张了,谁都不知道,当总督大人提出这个建议后,皇帝会怎么处置,一旦派人清查,他们做的事情绝对会被翻出来。 “哼,怕什么,这次女真东西两路聚集了五十万大军,谁知道朝廷能不能挺过来呢!”耿精忠满不在乎到。 他们几人曾经都是毛文龙的义子,毛文龙死后恢复了本性,不过因为曾经的这一丝联系,就再度勾结到一起。 对于如今大明面临的局势,内陆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深处边镇之地,这些人清楚的很,就连女真带了多少兵力出征都有谁,当然,这个数是女真宣称的,具体多少他们不知道,但不妨碍他们拿这个数字来安慰自己。 “满清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竟然能聚集这样规模的军队,你说,万一这次满清打赢了?”尚可喜的话有些意犹未尽,但其他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次战争,大明若败,则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归化城和草原之地,也将面临失去的风险。可以说,明皇朱由检登基以来做的种种,都将功亏一篑。 介时,九边几千里之遥,都将成为女真的攻击点,而明军,将疲于奔命,原本受困于一隅之地,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满清,将困龙升天,潜力无穷。 这种局面下,某些想法在他们心底萌发了。 “这个时候谈论这些,会不会太早了?”孔有德迟疑的问道,“局面不明,太早做出抉择实在不智!” “哼,有什么不智的,反正我是在这里待够了。”毛兴祚愤恨无比道,听到了某些关于毛文龙死的消息后,他对这个擦后替你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 耿精忠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毛兴祚,这个少将军和老将军比起来,简直差远了,那语气中的浓浓怨气,简直像个深闺怨妇。 “此时不去投靠,真等满清占据了优势,对方还会高看你一眼?”尚可喜淡淡道:“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之前投靠的李永芳,不过是个清闲的职位,而后面的吴襄和祖大寿,那可是手绾兵权主,若不是汉八旗成立,李永芳可接触不到兵权。” 他们几个都是军将,以兵权起家,对手下,对兵力看重的很,能投降过去后还捏着兵力,那是再好不过,因此这个投降的时机很重要。 看看祖大寿他们就知道了。 “祖大寿他们就是在满清和大明交战的时候过去的,纵然满清战败,他的兵权也未失去,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耿精忠侃侃而谈,“留在这里是死,过去是生,而且还地位不失,你们有什么好犹豫的?” 其他几人都沉默了,更准确说是孔有德和尚可喜,至于毛兴祚,他早就不耐烦在大明了。 “倒也有理。”孔有德缓缓点头,他是几人中最为成熟稳重的,一般充作头领和智囊,若是他不发话,其他几人根本不会走这套路,此刻他放开语气,有心叛走的立刻松了口气。 “那什么时候行事?”尚可喜问道。 “择日不如撞日!既今晚吧,大军新败,但我们的力量没有什么损伤,皮岛戒备弱,只要我们能找到船,不过片刻就能达到岸边。”耿精忠很有条理道,他关注这件事很久了,心中自有沟壑。 “好,就今晚,既然要走就早点走,免得夜长梦多。”孔有德狠狠道。 商议完毕,四人立刻分头行动,以烟火为号。 是夜,皮岛大乱火光冲天。第二日,袁可立点将,发现剩下的一万多人中,几乎都跑了,只剩下两三千的老弱,而岛上的一些财物和粮食以及军械,都被这群混蛋给劫走了。 “本官......本官.....”袁可立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终看了眼几乎没有守军的城池,他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转而开始调派人手,加强防御。 此时是辽南半岛防线最薄弱的时候,损失了将近三万人,一旦女真来攻,绝对守不住,好在此刻正处在大战时期,没有什么危险,但叛逃而去的几人也不得不防。 袁可立原本想自己进京请罪,但此时东江镇虚弱,自己必须坐镇,最终还是写了封奏折,发往御马监,将情况如实禀报。 ....... 京师,紫禁城,东暖阁。 朱由检正要说出对满桂的安排,结果却被一个呼声打断。 “陛下,东江镇急报。”王承恩匆匆走进来,将一封战报递过去。 “何事?”朱由检接过来,随口问了下。 “东江镇生力军几乎丧尽,如今已经没了机动力量。”王承恩郑重无比答道。 听完后,朱由检拆战报的手都顿了下,随后他没说话,继续打开,只是速度快了几分。 拆开后,朱由检快速浏览起来,整篇看完后,他才在终于明白过来,皮岛上发生了了什么事。 “呵,蛇鼠一窝的地方,烂到根子里了,好在朕从未对其抱有太大的期望。”朱由检放下战报后冷冷道。 尽管东江镇虚弱无比,但却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在这次战斗结束前将人手补充过去就行。 “也罢,既然这群老鼠跑了,正好省的满将军走一趟。”朱由检乐得轻松道。 他本来是让满桂带兵过去肃清东江镇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但既然他们已经跑了,那就算了,经此一役,东江镇彻底衰弱下去,只要后续的兵力补充把握好,就能得到一个干净的边镇。 当然,或许东江镇就此裁撤也不错,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大用了。 “陛下,末将以为,这东江镇,还是有必要去的。”然而,满桂却有了不同的意见。 “有何用?”朱由检问道,他之所以让满桂去,一是肃清东江镇,二则是想要从后侧包抄过去,攻打沈阳,以分黄太吉之心。 无论打不打的下,黄太吉都不可能安心进攻察哈尔了,就算他有这个决心,不代表其他人也有。 但现在东江镇既然没了隐患,再去就作用不大了,舟船虽然方便,但此时距离并不远,想要攻打沈阳,而且辽南道路不太方便,想要攻打沈阳,不如走山海关,出锦州。 好歹锦州城还在,就算无法打下沈阳,还可以夺取其他几个城池,不至于一点收获都没有。 “想打沈阳,不如走山海关,可以直扑沈阳,走辽南的话,中途有一座座城池,还有辽阳卡在中间,要一个一个打过去,太耽误时间了。”朱由检说道。 辽南半岛有长白山,山势高耸,大军通行,只能沿着山麓脚下的平原行走,而这条平原上,有着好多座军堡,海州城、辽阳城和沈阳都在这条平原上,而且基本是一条直线,想要绕过去都没办法,只能慢慢打过去。 “陛下,微臣走这里,并不是想要打沈阳!”满桂微笑道。 “不打沈阳,那你想打哪里?”朱由检好奇极了。 “这里!”满桂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道。 781 出其不意的目标 “赫图阿拉?你要打赫图阿拉干什么?”朱由检惊诧的问道,虽然一直都说威胁女真老寨,但一直都是说说而已,他没想到,这次满桂真的会打那边。 “自然是出其不意。”满桂平静道,“我等既然占据了辽南,黄太吉出征,不可能不防备我们,辽西走廊,辽南半岛一定是他们防备的重点,但赫图阿拉却不一定了,这里虽然是女真老寨,但地位却没这么重要,如今女真真正的核心,还是在沈阳。” 自从占据了沈阳后,女真的确举族都迁到了这里,这里是所谓的关内,被长城包裹着,地理位置优越,沃野千里,更有大明百姓常年开垦的田地,居住环境良好,远比关外的白山黑水好了不知道多少。 女真八旗都围绕和辽河生活,而在赫图阿拉只留了少量的族人守卫,这些人作用不大,一是守住一个后退之路,一旦在关内争雄失败,女真还有条退路,长城既是一道优良的防线,但也是一种限制,一旦夺回来关内,大明很可能偃旗息鼓,女真也就逃得了一条生路。 另一个则是通往深山老林,为他们补充族人和有生力量,在东北无数老林子中,有着很多的野女真,他们不是野人,只是一些文明未开化的种族,其体魄异常强悍,经常被建州女真抓来,为自己服务。 八旗中,很多披甲人都是这些人充当的,白摆牙兵和红摆牙兵中这些人更是占据多数,是批三层甲胄还行动如飞的悍将,极其好用。 “打这里,虽然没什么用,但却可以让女真全体震动,而且这里是女真人的根,一旦根被挖,非常打击士气。而且,占据赫图阿拉,可以截断女真退路,让他们无路可逃,并对沈阳形成极大的压力,让他们多出一个防守面来,分散其兵力。”满桂侃侃而谈,将自己的理由给说出来。 “不错,看起来似乎很美妙的样子,只是赫图阿拉在关外,此处道路崎岖,非常难走,大炮也不好运输,如何进军?”朱由检问道,任何攻击目标,不是想当然的,而是要有可行条件,对于目前的陆军来说,道路绝对是一个必备的,一旦道路不畅,陆军的战斗力会下降很多。 “可以从丹东上岸,走宽甸堡一带,当初杨镐七路进攻,其中一路就是从宽甸堡出发的,这里虽然军堡众多,但是没有一座坚城,对于陆军来说毫无阻碍,而且女真此时一定没什么兵力驻守,更是不用担心。”满桂解释着,想来他对这个计划已经思考很久了。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对正面战场无益啊!”朱由检思索了下,还是不太敢采用这个大胆的计划。 “察哈尔整面临二十多万大军攻城,朕放心不下。” “陛下,此刻察哈尔有六万多大军,虽然只有三万精兵,但守城绝对无碍,我等精兵只有一万五,就算能地上京营,但此刻京营野战,面对八旗,能有几成胜算?如此兵力,投入战场无有用处,不如另外开辟战场。”满桂劝道。 他以前是没这么多想法的,但自从在皇帝麾下,并参与编篡了《步兵操典》后,却越发的喜欢看些兵书,没事就推衍下战局形势。 “这.....”朱由检的确知道满桂讲的很有道理,但他依然犹豫不决。 这场战场,可是在历史之外,猛然面对这一陌生的战争,朱由检彻底懵了,他最大的底气没了,顿时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只想将最好的东西投入战场,也不管有没有用。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况且,末将攻打下赫图阿拉后,也可进攻抚顺关,威胁沈阳,老奴必皇!”满桂力力谏道。 “既然走宽甸,何不直接进攻沈阳。”朱由检反问道。 “宽甸只是比喻,末将走关外,不走关内,关内堡垒众多,虽无威胁,但却能迟滞行动。”满桂道。 “既如此,你且试试。”朱由检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战争就是以正合以奇胜,正面战场已经焦灼住了,不如试试齐兵突击。 只要道路走得通,炮兵旅的大炮能运送过去,攻城是不在话下,赫图阿拉的老旧城墙可挡不住炮火的肆虐,又不是汉人建造的高大城墙,抵达城下时,一日可破。 “末将遵命!”满桂一抱拳,然后就匆匆的离开了大殿。 他要赶快到天津去,他的兵其实还在海上飘着,正在朝着天津赶来,他提前下船,就是为了讨这个军令,有了军令,大船就能直接转航辽东,不必下来后在上去,节省了很多时间。 “希望能有用吧。”朱由检不太确定道。 这是一场超出预料的战争,也是一场不再历史上的战争,朱由检有些没底。 正当满桂快马加鞭的时候,察哈尔的攻城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察哈尔城头有着大量的火炮,有着距离优势,能够很远就打到满清的军队,这就他们很难受了,一路跑过去消耗很大,后备军还不能离得太近,一近就会遭到攻击。而且进攻的人不能太少,一少的话,三座城门洞开,骑兵就出击了。 而接应的军队离得远,往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到,这个时候就会造成极大的伤亡,最终,围攻另一端时间后,他们得出,必须大军压上,疯狂进攻,才能减轻一些损耗,达到攻城的目的。 最终,蒙八旗的步卒,汉八旗的全部,女真八旗的厮卒和部分行营兵,几乎发起了全面进攻,疯狂的冲到城墙下,开始攻城。 冲到城墙脚下,大炮无法攻击,让他们安全多了,这才有心思发动进攻。 然而,这时候,满清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强悍的火力,火枪,炸药包,以及一些守城的器械,让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爬上城墙,进入了自己最擅长的短兵相接。 惨烈而白热化的交战开始,厮杀在城头展开,血液四溅,断肢残飞,然而,无比艰难的攻城之路,让满清有些后继乏力,虽然上了城头,但一直无法打开局面,只能源源不断的消耗着。 士兵一天天死去,他们的攻城却毫无进展。 782 夜晚行动 “诸位,这仗,还要怎么打?”大帐中,黄太吉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 这样的会议已经开了很多次,每日都开,然而却根本没人提出多好的意见。而士兵战损,一日多过一日,不过是短短七八日的时间,已经折损三万人之多,可谓伤筋动骨。 尤其是汉八旗,死伤更多,算上伤亡,已经达到了一半的战损。 然而,面对着这种战损,却没有一个人有更好的计策,在他们眼中,这座曲折的城池,简直是魔鬼般存在,不论从哪一面墙壁往上爬,都会遭到将近三个方面的进攻,云梯攀爬过程及其艰难。 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却又是排枪对付,几下就死光了,完全没有办法立足。 “必须野战!”最终,还是多尔衮操着沙哑的声音开口,这几天他也为战事着急上火,嘴巴周围都起了一圈的燎泡,难受的死。 “如何野战?”黄太吉涩声问道。 女真长于野战,短于攻城,这连续多日的攻城就是证明,死了这么多人,却连城墙都站不住。也只有开启野战,他们才有一丝机会,击败明军。 然而,这何其艰难。 这是蒙古草原,不是大明腹地,他们抓不到大明的百姓过来逼迫,也没有人手手段可以让他们出来,对方龟缩城中,如何野战? “这几日,可有援军,可有后勤运送?”多尔衮再问道。 “没有。”阿巴泰摇摇头道,他此前的部族被打残了,这次就被安排进行巡逻和警戒,然而连日来却未发现有明军接近,倒是探马很多,察哈尔和内陆通信频繁。 “水源......算了,此时是已经入秋,并无作用。”多尔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 他本想提出用,在河流中投放病死的牛羊,污染水源,打想想,现在的天气,以及河水的流动性,水源很难污染,只能放弃。 “不如猛攻一侧军城,以剪除察哈尔羽翼?”济尔哈朗忽然道。 “军城内不过五千之数,且无多少存粮物资,就算攻破也无用处,伤不到察哈尔分毫。”豪格摇头,他这段时间,办法没提出多少,但是否决别人的办法却是炉火纯青。 “虽然无用,但是不拔出军城,攻察哈尔则腹背受敌,如何能行?”济尔哈朗反驳道,“军城狭小,无多少大炮,况且我等也有大炮,一直未曾动用,如今出其不意,夜晚齐聚军城外,待到天亮,猛攻城门,片刻就能破,城门一破,军城易手,有了军城,拉近距离,可断其水源。”济尔哈朗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讲出来。 “此策可行!”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虽然这不是直接攻破察哈尔的方法,但起码能有些进展,有了军城方便自己防守,也能牵制察哈尔城,不让其外出取水。现在这个时候,能卡一样东西就卡一样。 “若城中有水井呢?”有人小声道。 “无妨察哈尔有大量牧畜,就算有水井,供给人和足够,但是给牧畜喝绝对不够,他们若不想战马无力,必定要出城取水,到时就可迎击。”济尔哈朗笑道。 “攻下军城,以围困为主!”黄太吉想了想,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也不用两次了,此次出征,带了百门大炮,猛攻一处有些浪费,一座军城五十门足够了。”黄太吉笑了笑:“今晚就照此策行动。” “是,大汗。”众人齐声道。 当即,女真就在夜晚展开了大量的行动,城头虽有人察觉到了动静,但并不以为然,没有派人出城查看。 河套,归化城。 “三部联军还在毕竟,诸位觉得当如何?”曹文昭淡淡笑道,这位明末第一良将,此刻眼神都发着光,尽管大军迫近,但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紧张,反而满脸的兴奋。 左良玉瞥了他一眼,有点不敢看对方的表情,迅速的低下头,然而,却看到了一双有些粗糙的大手。 这场军政会议多处了几个人,都是蒙古部落的代表,其中额磷臣赫然在列,而左良玉就坐在额磷臣的旁边 他如愿以偿,统领了蒙古人支援的军队,但方式他却有点不喜欢,额磷臣等蒙古头人也在其中,让他很难受。 “要不,我们往后退退?”额磷臣讪笑着道。 “这里是大明国土,你是要劝我们丢弃国土吗?”卢象升一转头,看着他淡淡道。他表情一点都不凶恶,但是额磷臣却觉得一股恶意扑面而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们的部族牧民帮不上忙,不如外往后退退?免得被人偷袭,白白牺牲了,还给对方贡献后勤物资。”额磷臣连忙解释道。 “不需要,对方还未靠近,而且,他们无法跨过归化城的。”曹文昭笑了一下,笑容中充满了自信。 “这一次,本将打算主动出击,奇袭三部联军,诸位以为怎么样?”他看向其他人。 “主动出击!!!”额磷臣顿时惊骇的尖叫起来,等看到曹文昭恶狠狠的眼神,才再度安静下来,然而心中却无法平静,这些都是是什么人啊,没有对方人多,还要去偷袭,能奏效吗? 这样的想法不止是额磷臣一个人,其他几个蒙古代表也是如此,只是他们较为聪明,尽管心中有想法,但是却没表现出来。 “主动出击,倒也可行,出乎对方意料,当能受到不错的成果。”卢象升斟酌道,他对军事也很擅长,却是明白了曹文昭的用意。 “将军当真好计谋,三部联军得了鄂尔多斯的驻地,有不少收获,此刻正是松懈之时,若是突袭,当能建功!”左良玉也道。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下来了。”曹文昭微微一笑,开始下达任务,“此次突袭,以本将率领的三万人马为前驱,左良玉,你和额磷臣等人领的两万人为后背力量,给我做接应,若是突袭顺利,你们立刻突进,制造混乱,若是不顺利,接应我出阵。” “可有问题?” “没问题,将军!”左良玉大声道。 “本王爷没问题!”额磷臣也说道,只是声音没那么洪亮。 “行,突袭时间定在明日晚上,散会!” 783 建功 “杀!” 呼声震天的战场上,是四散横飞的血肉和肢体,察哈尔北侧的军城城门,正在遭受强烈的攻击,哪怕无数炸药被被丢下来,但依然无法让满清的军队推却。 满清你对察哈尔尝试了无数次进攻,伤亡两万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效的方式,怎么可能放弃。 担当先头部队的依然是汉八旗,但是总指挥已经换了人,北侧乃是睿亲王多尔衮,南侧则是豪格,两人似乎卯上了劲,在用大炮集火炸开了城门后,不计伤亡的派人攻城,再大的伤亡也挡不住他们火热的心。 “继续派人上去!”多尔衮看着战场,面无表情,但是嘴角微微勾起的神态,却显示出他很好的心情。 城门已经破了,而且因为大炮的轰击,后面各种杂物统统都没有,也就是说,军城中的人想要将城门口堵死,根本不可能。 “睿亲王,汉八旗,已经没有人了啊!”然而,多尔衮的命令却遭到了抵制,祖大寿满脸悲愤的拒绝道。 南北两侧的军城,统统都是汉八旗打头,原来足足有六万的汉八旗,经过一系列的攻城战,已经只有两万残兵了,几乎人人带伤,甚至很多都是躺着等死,就连他们自己的嫡系,也损失了一部分,此时汉八旗几乎无可用之兵。 命令遭到拒绝,多尔衮一愣,随即眯起眼睛看向祖大寿,而祖大寿也毫不畏惧的看过来,他已经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若是还要汉八旗派人,他绝对会当即反水。 “睿亲王明鉴,连日来,汉八旗苦战多日,人人负伤,已成强弩之末,如今军城城门洞开,形势大好,但若汉八旗再战,这大好局势,怕是会毁于一旦啊!”祖大寿苦心孤诣的劝诫道,他说的也非常有道理,此刻局面朝着满清倾斜,正是要派精兵一局定胜负的时候,若让汉八旗上,攻势定然减弱,等军城守将缓过来,这么好的局面就没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多尔衮原本狂怒的心顿时冷静下来,思索了下后,点头道:“如此,且先让汉八旗扯下来,这次进攻,本王亲自担当前锋。” 多尔衮也是沙场老将,军事天赋很高,祖大寿看到的东西,他自然也看到了,只是想要保存军力而已,但就在刚才,他陡然想到,此刻最重要的不是保存军力,而是出彩,让自己在族人的眼中更加重要。 “多谢王爷。”祖大寿大喜,能不用反水,他也不想流离失所,浪迹天涯。 很快,大量身着三层甲胄的牙兵被多尔衮聚集起来,这些人中,很多都是从更北边搜集过来的野女真,身躯强悍,气息凶猛嗜血,虽然脑袋不好,但是用来打仗,尤其是充当前锋,当真悍勇无比。 “杀!”多尔衮身着盔甲,在数十位精悍护卫的保护下,带头冲锋,而他的加入,让这群牙兵士气大振,全都嗷嗷叫着,冲着前方杀去。 奔腾的马蹄声,不断的朝着军城冲去,而城头的却大炮,此刻却跟哑了火一样,没有一丝声音。 这种表现,让多尔衮觉得不对,但身在队伍中,他却无法观察战场,当然,更多的则是高兴,自己冲锋时没有火炮轰鸣,让他心下松了口气。 终于不用赌命了。 尽管这个几率很小,但多尔衮也不愿意去承担,如今这样最好。 若是他此刻能观察到城中的情景话,就会看到,城头的大炮早就被人拖了下去然后用大量的骡马拽着往城外撤去。 这样的行动自从城门被破后就在进行了,守军见守不住,就立刻开始转移物资。当然,军城由于小,无法存多少东西,真正重要的也就是这些大炮,而且都是十二斤炮,其他级数没有,因此转移起来,也算是方便。 不过,最终,还是有十来门作为装点的炮没有转走,此刻落在了后面。 “不好了,牙兵出动了。”城头的李岩一看下面冲锋之人,顿时脸色大变。 白摆牙兵和红摆牙兵都有着很鲜明的特点,骑的马不同,装束不同,盔甲不同,以至于他们以上战场就能发现。这些牙兵可是真正的战场野兽,排枪能堵死汉八旗的冲锋,但不一定能堵死这些人,毕竟城门洞就这么大,无法大量集火。 “快,加快撤退,放弃这十门火炮,钉死火门,人员撤离。”李岩想到之前下达的军令,立刻从城头跑下来,来到还在拖拽大炮的骡马处下达命令。见牙兵而弃城,是总督下达的命令,他不过是执行而已。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砰砰砰的找着各种物体,将铁钎订入火门,将其封堵死。等到所有活门封堵后,他看了看,眼神一动,连忙命令道,“将炸药包埋在火炮下放,留足引线,点燃。” 呲呲! 引线燃烧着,不断前进,而李岩则冲着城门口吼出最后一道命令,“撤退。” 随后,他跨上马,跟着骡马对往外跑去,朝察哈尔撤离。 李岩本在边镇训练士兵,战事一起,就立刻被召回,而后便和大量的后勤物资一起,支援到了察哈尔城,成为了二师下面的连队参谋官。 他的分配早有去向,只是临时抽调到了教导团,如今被召回,自然回到自己的地方。不过,他这参谋官的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被拉出来,领着蓟镇的精壮士兵,来到北侧军城驻守。 而当撤离之际,他又领到了负责殿后扫尾的任务,这一系列过程,不可谓不惊险,但却也催人成长。 和来之前相比,他身上原本浓郁的书卷气已经彻底褪去,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战士,以及优秀的将领。 “轰!” 在撤出城池之后,狂奔当中的李岩,陡然听到身后的巨响时,嘴角忽然一勾,漏出一抹笑容,“嘿嘿,又坑死了一些鞑子。” “驾!”他大吼一声,带着最后剩下的一千人马,朝着察哈尔奔驰而去。 城中! “该死的南蛮子,狡猾的南蛮子!”看着眼前的深坑,多尔衮怒火炽,但却无处发泄。 只是一个简单的陷阱,却让他死伤枕藉,不光上去查看火炮是否完好的几十个士兵死了,后面被掀起来的火炮横飞,更是砸死砸伤上百人,而且都是精锐的八旗士兵,在大胜之际,再度出现这样的伤亡,怎能不令他愤怒。 不过,这点瑕疵,终究没有掩盖这次大胜的光芒,不仅攻下一座军城,还缴获了不少物资,牛羊粮食都有,虽然不多,但也够他手下正红旗的士兵大吃一顿了。 而在多尔衮攻下城池后,那边的豪格也传来好消息,另一座军城也被攻克,当然,豪格的运气比较好,没有被人摆一道,但却也没什么收获,粮食都被焚烧的干净,根本抢救不到。 不过,黄太吉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高兴的是,大军终于有一个可以安静驻扎的地方了,军城距离察哈尔大概在三公里的样子,是大炮的极限距离,在这个位子可谓相当安全。 至于那些凶残的有十多里射程的,数量不多,而且有着城池阻挡,完全不用担心。 当夜,黄太吉就指挥着人马,从两侧绕道而来,屯驻察哈尔两翼,截断对方靠近河流的通道,然后开始了围困。 尽管攻下了军城,但是黄太吉却没有被这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没了军城,察哈尔依然是一座难啃的硬骨头,好在城中牧畜人口众多,对水源消耗重大,只要时间一长,对方就坚持不住,那时候就陷入了满清最擅长的野战。 到时,才是攻破察哈尔的最佳时机。 察哈尔的战场,开始陷入平静当中,然而,早大草原的车臣汗三人,却陷入苦战当中。 “该死,这群人汉人骑兵怎么会如此强悍!”车臣汗在近卫的簇拥下,看着战场,满脸的惊愕。 汉军想要偷袭他们,但却被他们分发现,当即三人就兴奋了,若是能围杀这些偷袭的骑兵,那么归化城岂不是很容易打。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结局却是残酷的,只是一接站,他们就立刻发现这些人的难缠之处,火铳,骑枪,这两样事物,让前锋几乎一触即溃,连带着后队无法跟上,阵型一下就被凿穿,结果战阵打乱,很快就被切割开来。 而汉军,几凭借着优良的组织性,几乎是压着他们打。 三万人压着十万人,简直是玩笑。 “归他们才知道,这是偷袭嘛,这是强攻!”札萨克图汗也几乎是傻了眼,从未见过如此骑军,偷袭不成就强攻,三万人打十万人还能占据优势,简直见了鬼! “还傻站着什么,他们终究人数少,还不带领亲卫前去阻截?只要挡住了前锋,争取到时间,这些人就死定了。”土谢图汗大声道,然后三人立刻领着后备军前去支援。 十万人终究是十万人,哪怕陷入混乱,也是各自抱团在一起,曹文昭带领的骑军是风力,但是想要将战阵凿穿,需要很多时间,跟不要提内部阻力重重,三部汗王也不是傻瓜,常年和瓦剌交战的他们经验丰富,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有了三位汗王的加入,局势虽然还混乱,但已经得到了扭转,这种转变,曹文昭立刻感觉到了,他当机立断道,“撤退,全军撤退。” 再不撤,就会陷入劣势了,此时已经得到了好处,那就跑,打一枪换个地方。 784 为了草场 “这就撤了?”左良玉看着迎面而来的旗帜,简直不能相信。这不是才刚刚交战吗,怎么就跑,老子还没上呢! “将军,这就撤了,我看敌军还在混乱当中,不冲杀一阵?”左良玉迎上去道。 “不了,没有发现三部汗王的王帐,对方已经开始整顿混乱,在打下去没有多大意义,反而徒增伤亡,此次斩杀两千余名战士,已经足够了。”曹文昭摇头道。 在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建功,他已经很满意了。汉军人少,死一个少一个,可不是和三部联军来拼消耗的。 “将军,接下来呢,还是搞夜袭吗?”左良玉问道。 “不,接下来换个打法。”曹文昭策马思索道,此时已经脱离了战场,大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换个打法,怎么打?”左良玉虚心好学道,他发现,自己这位上官当真是非常强悍,在被发现的情况下还能打出如此战果,自己需要好好学学。 “三部远道而来,在此处毫无根基,不熟悉水草,而且携带了庞大的牛羊群,我们的目标,就是这些牛羊群落,不断的骚扰,不断的攻击,迟滞他们的行动,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曹文昭慢慢道。 放牧是需要人的,也是需要空间的,他们从漠北南下,虽然道路畅通,无有阻碍,但后勤也庞大,几十上百万的牛羊,没有大量的人手,是无法维持的。 只要将这些牛羊群找出来,然后击杀牧羊人,驱散牛羊群,三部联军不攻自破。 打仗的是后勤,哪怕蒙古人也不例外。 “将军,这件事就交给末将吧,末将对这一块可熟悉了,保证将他们的后勤给找出来。”左良玉一听就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立刻拍胸脯道。 “也好。”想了想,曹文昭缓缓点头,对方毕竟驻守这里很久了,地形熟悉,任务交给他也好。 领了任务,左良玉也不回去了,直接带着从各个蒙古部落抽掉的人马四散而去,这些人作战不行,但是这种找人的活计却最在行。 而他们身后的王帐中,三位汗王聚在一起,却争吵起来。 “汉军三万骑兵就如此强悍,更何况守城,你们还要执意攻打归化城吗?”车臣汗满脸不情愿道。三部中,就他是最反对南下的。 “这是天聪汗的命令,你想违抗吗?”土谢图汗看了他一眼道。 “狗屎的天聪汗,老子撤离了,他还能拿我怎么样?”车臣汗满脸凶恶道,“本汗现在就去将那使者给杀了,看所谓的天聪汗能把握怎么样!” 车臣汗说到做到,话音一落,就立刻起身,打算去行动。 “坐下!”土谢图汗大喝一声,“就算不提天聪汗的意愿,这丰美的草场,难道你不想要了吗,想想漠北的酷寒之地,在看看这里,就俩鄂尔多斯这些废物,也在相拥着精美的丝绸和茶叶,而我们呢,空有强大的战士,却只能吃着风少,裹着臭烘烘的羊皮,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 “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夺取这里的草场?”车臣汗有些愕然的回头。 “不然呢。”札萨克图汗翻了个白眼,“就算天聪汗在强大,女真部再强盛,了不起我们也就是上个九白之贡,停了和卫特拉的战争,难道还能真被他们驱使?” “看看卫特拉的那群杂种,他们都知道用这个借口调动我们南下,然后趁着没了威胁,进入青海,在青海掀起了好大的声势。”土谢图汗语气嘲弄道,“你可真是连这群杂种都不如。” “嘿嘿!”车臣汗重新坐了下来,根本不在意其他两人的嘲弄和白眼。既然不是为所谓的天聪汗打生打死,而是为自己夺取草场,他就舒坦多了,也更有动力。 “你们说,这草场怎么夺取?”车臣汗搓着手问道。 “不知道。”札萨克图汗理直气壮道。 “不知道?”车臣汗傻眼了,感情你说的夺取草场玩我呢,他当即就要大怒。 “要不,请求大明的册封?”土谢图汗犹豫道。 “册封?这能行吗?我们可是看刚接受了天聪汗的册封。”札萨克图汗也不太确定问道。 三部曾经和大明也是有联系的,也通过商,只是距离太远,这种联系没持续多久就断了,但有了曾经的联系,让他们接受大明的册封毫无心理障碍。 不过,之前和满清修书通好的决议,终究还是有些影响。当然,这个影响不在于他们,而在于大明。 他们可是知道,这个老大国度要面子的死,自己接手了天聪汗的册封,恐怕就上了对方的黑名单,去接触绝对没有好脸色。 “大明估计不会同意,而且,就算同意了,我们也不太安全。”札萨克图汗脸色凝重道,“归化城在大明手中,他们不太可能将这座城市交给我们,而只要归化城被大明掌握一天,大草原上的雄鹰就别想自由。” “若想夺取草场,在此立足,就必须打下归化城。”札萨克图汗斩钉截铁道。 “打下归化城?能打下吗?”车臣汗反问道。 “我们先在此立足,如今已经入秋,正是储存过冬准备的时候,不能因为战争就不过日子了,我们在这片草场放牧,先立下点根基,然后再将部众接过来,在慢慢谋算归化城,反正天聪汗在东边将大明的主力吸引过去,趁这个机会,将部族迁徙过来,吞并了周围的小部落。” “归化城终究只是一座城,大明只有三万兵,这点兵马阻挡不了我们,吞并了这些蒙古部族后,要破一座归化城,不是很容易吗?”土谢图汗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说道。 “哈哈,没错,这个办法太好了。”一听到有部落可以吞并,车臣汗立刻兴奋起来,他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一点点的将自己部族壮大,那种成就感,别提了。 “我赞同。”札萨克图汗也道。 ...... 辽阔的大海上,舰船劈波斩浪,不断的疾驰着。 满桂立在船头,看着眼前的景色,怔怔出神。在甲板上,同样有些将官在放风,看着海景,不过却没有靠近满桂周围三米,给这位长官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耀眼的阳光洒在满桂肩膀上,让上面淡金色的将星闪耀着迷人个光辉,也让在旁边的放风的李自成满脸艳慕,啥时候咱也能挂上这颗将星,那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呼啦! 忽然一个浪头打来,船只一倾斜,满桂不经意间,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下倒去。旁边的李自成一看,心中一喜,顾不得思考,脚步一错,两步就跨过三米的距离,扶住了马上要摔倒的满桂。 “将军小心。”此时,他的话语才出口。 “谢谢。”满桂站稳身体,对扶着他的青年将领温和道谢。 “将军怎么不带侍从,一个人出来。”满桂温和的态度,让李自成胆子大了许多,立刻攀谈起来。 “侍从吐的七荤八素,根本爬不起来,也就懒得叫了。”满桂随意答了句,然后看了眼对方的肩章和身上挂着的标识,问道,“你是哪个部队的?” “回禀将军,卑职是一连连长李自成。”李自成回答道。 “哦,不错啊,尖刀连。”满桂有些意外。 秉承皇帝编制军队的风格,一师内部也是从头到尾排序,一到三旅,一到九団,这个风格,直到连为止,一百人的连是最小的单位了。 “将军过誉了。”李自成谦虚道,随后,定了定神,他强自忍着激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将军可是在思考这次的战事?沈阳的确不好打,一路上有那么多的城池和军堡。” 问完后,李自成使劲吞了口口水,胸腔中的心脏已经砰砰砰的剧烈挑动起来,但他亦然强忍着,偷偷看着满桂的表情,只要这位将军一漏出不满,就立刻告罪。 对于李自成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展示自己最好的时机。 按照他的军衔,平常来说根本没有几乎接触到满桂这等级的军官,哪怕他曾经是皇帝的侍卫也是如此,年轻的皇帝,恐怕早就忘了他这号人。 也只有这次,教导团从陕西赶回来,而后解散,跟随满桂回返辽东,由于之前的士兵早就装好船,且没有下船,直接转到辽东,他们这些人是额外编制,这才有了和满桂这位最高长官同船共度的机会。 不然,李自成根本接触不到,这样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沈阳?不,这次我们一师不是去打沈阳的!”满桂看着年轻将领的脸庞,微微笑道。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这名年轻将领说这些,或许是对方的名字让他有些熟悉,也或许是对方镇定的气质,亦或者是哪大胆的胆量,反正,他向李自成这名下级军官吐露了这次的作战目标。 “不是打沈阳?那是打哪里?”李自成张大了嘴巴,他是真的惊到了。随同驻扎在盖州半年多他,他是知道一师本来的任务,这次回转不是打沈阳,那还能是为什么? 这个信息蕴含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呵呵,我们是去打赫图阿拉!”满桂笑呵呵道,他喜欢看别人惊讶的表情。 785 逼走 “赫图阿拉?!”李自成果然惊叫起来,在武院进修过,他自然知道赫图阿拉是什么地方,那是建州女真的老寨,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 若是以前,这个地方非常的重要,但是自从占据沈阳之后,女真已经你全族都迁徙到了沈阳周围的平原,毕竟这里比山林环绕的赫图阿拉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打这里有什么意义?”李自成不解的问道。他能自历史上留下大名,自然由不凡之处,但是却依旧没有看出来,不打沈阳,却打赫图阿拉意义何在。 “呵呵,我起初也是和您想的一样,但是有些人当真是天生参谋人才,赫图阿拉此刻不起眼,但其在女真一族中的地位却非同寻常。”满桂呵呵笑道,他给出的解释和给皇帝的解释有些不同,其中很多东西都是他后来才想通的。 “有何不同?”李自成继续不耻下问,他其实并不关心到底有何不同,但既然有一个和上官拉近距离的机会,怎么能够放弃,哪怕这种战略眼光他此时用不到,也依然耐心的倾听着。 “赫图阿拉在关外,被长城拒绝,从地图上看,满清是背枕大山,面向大明,而赫图阿拉就在其身后,位于腹地,因此自然的成了满清的退路,当局面不利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退出关外,回归白山黑水之间!” “女真是这里诞生的,世代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环境无比熟悉,而若是真的放任他们,大明想要灭绝后患,定然要花费无穷功夫,但若是我们率先占据这里呢?”满桂看向李自成,笑呵呵道。 “率先占据这里?”李自成一愣,随即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间,他的思维已经跟着满桂的思路在走,脑海中,不知不觉间就浮现出了辽东的地形图。 “后路断,胆气丧,且处于大军合围当中。”李自成眼睛一亮,说出了上述词语。 当占据赫图阿拉后,李自成赫然发现,建州女真没有退路了,除了北部接壤的科尔沁蒙古外,他们基本没有地方可去。 南部是辽南半岛和辽西走廊,一边是大海,一边是山海关,无路可去,而西边则是草原,一路向西,就是大兴安岭,胆子这条道路被察哈尔封锁,他们跨越不过来,东边被赫图阿拉封锁,也无法行走,只能往北。 “没错,占据赫图阿拉的目的,就是断其归路,无处可去。”满桂满意的点头道,这个下级军官悟性不错,这么快就看出来玄机。 “可是,这有意义吗?”李自成不解的问,这样虽然合围了女真,但是需要的兵力很多,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破了包围,实在是太冒险了,而且他想不通这样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当然,有意义。”满桂看了对方一样,这家伙虽然军略厉害,但其他地方却不太精通,单纯的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 “若是之从进攻来讲,自然意义不大,多面合围,不如聚兵一处,以图进攻,但若从其他方面来看,却大有裨益。女真不事生产,只会渔猎,而沈阳乃是文明开户之地,何来渔猎?因此,女真如今所处,都是汉民辛苦劳作所得,他们坐享其成,而一旦战火重燃,烧到沈阳城下,则生产自然破坏。” “若一地无粮可食,你会怎么办?”满桂问了个很浅显的问题。 “自然是流亡他处,觅食求活!”这是典型的天灾之时,百姓的保命技能,一说完,李自成自己都愣住了,之间他眉头一皱,随即恍然大悟,“将军是想将女真逼出沈阳周围平原,往.....北走?” 他环顾了下,才发现各个方向都被大明堵死了,女真若想活命,只能往北边走,然而那边确实科尔沁蒙古的地盘。 而且,那边不仅仅是这一支蒙古部落,所有曾经战败的部落,都被女真收拢过去,如今拥挤在辽东草原上。 若是再加上女真的几十万人口.......啧啧! 统一后的女真人口是比蒙古部落要多些的,老弱妇孺算上去,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万,这么多人口涌入草原,又不回复安放牧,其结果绝对是悲剧的。 “女真是大族,困兽犹斗之下,必然会给大军造成极大的杀伤,但若是逼其流亡,窜入辽东草原,则情势大不相同,定然会和当地的蒙古部落产生冲突。就算他们想要克制,但残酷的生存环境却逼的他们内斗,要么饿死自己的部族,要么饿死对方的部族,是你,你怎么选?”满桂淡淡的看了眼李自成。 这是阳谋,光明正大的阳谋,哪怕黄太吉看出来了也没办法。 “好狠毒计策!”李自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将军您想出来的吗?” “呵呵,你他看得起我了,若是战阵指挥冲杀,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计谋策略,本将军却自愧不如,这个计策啊,乃是陈奇瑜想出来的。”满桂自嘲道。 “陈参谋长!”李自成心底一惊,顿时想起了这个皇帝从陕西调回来的参谋官,对方虽然存在感很薄弱,但自从进入御马监后,很多东西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他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一句俗语。 话事这么说,心中却升起一阵清醒,幸好这陈参谋长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若是在敌对方,自己肯定是会被对方算死的。 李自成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在历史上真实发生或,若不是运气好,他就直接被陈奇瑜算死在了车厢峡。 “好好打吧,争取立功,军制改革很快就会铺开,你虽然参军晚,但也算是第二批了,资历有了,也在武院进修过,只要有了战功,就能很快升官,抓紧机会,一旦军改完成,在想这么容易就没可能了。”鼓励了一句,满桂转身回到了船舱。 尽管他比较欣赏李自成,但和一个下级军官说了这么久,已经够了。 “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李自成暗暗发狠道,几代都是下层人士的他,对于发家致富,提升阶级极为渴望,这次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 京师,紫禁城。 朱由检端坐在东暖阁中,聆听各房消息。 自从开战后,他就很少去内阁了,事情任由内阁处理,司礼监披红,最多自己就是偶尔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偏离自己的预期。 他更难多的,还是处理内廷的事务,农作监、将作监、商作监、御马监,每一处都如同发条般运转起来。 而其中,最为繁忙的,还是御马监了。天下军队尽皆归其调度是一个极大的权利,但带来的却是繁琐,尤其是如今处在战时,浭水成了各方信息交汇中心,位于皇城东边的那座马房,从来就没有息过灯。 王承恩更是日夜都在这里,处理各种信息,要不就是在东暖阁向皇帝汇报。 “北边的战场怎么样了?”朱由检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慢慢问道。 王承恩其实不是一个智障御马监的好料子,但好在足够勤勉,足够负责,因此御马监一直没有出乱子,至于功绩的话,最大的也不过是建立一套军情系统,各地军队,哪怕是卫所,都有他的人,至今,情报部都是他亲自管理。 有了这套系统,天下各地的军情都能直入京师,让朱由检对军队了如指掌。 “两座军城已经被破,被黄太吉占据,如今成了满蒙联军的营地,用以封锁察哈尔尽出,断绝水源。”王承恩将情况大致讲了下。 “赵率教的反应呢?”朱由检好奇的问道,尽管孙传庭从官阶上来看比赵率教要高,但这场战争的总指挥依然是赵率教,一个靠近京师的总督,一些权力总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削弱。 “挖井,察哈尔地处山麓,有河流流经,地下不缺水源,只是i有些不够,但还是能支撑。”王承恩略微皱眉道,陷入这个支撑绝对不宽裕。毕竟战马都是耗水极大的动物。 “能支撑几月?” “可以撑到下雪,到时候有雪融化成水,也就不缺水源了,只是燃料有缺。”王承恩再次说道,一座被围困的城市,就算准备的在充分,但依然会面临各种问题。 “若出城野战,胜算几何?”朱由检皱起了眉头,这个消息让他不太喜欢。 “全军覆没,敌人无力进去!”王承恩抬了抬头。 “真是.......”朱由检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他已很努力,但还是有些武力上的差距。 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朱由检根本就不会接受,但好在,只要守住察哈尔就行,只要将大军牢牢挡住,等到京营整训完毕,这盘棋就活了,而时间,则是在年底。 “西边呢?”他继续问道。 “归化城.......”提起归化城,王承恩的脸色有些怪异,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但说无妨。”朱由检眉头微蹙。 “归化城陷入了一场混战!”王承恩直接道。而随着他的讲述,朱由检才知道,那边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 786 是该要个孩子了 曹文昭想要化整为零,去猎杀三部联军带来的牧民和后勤,他身为此地地主,自然率先发难。仗着先发的优势以及对地利的熟悉,他很快就取得了战果,不仅杀伤了很多牧民,也劫掠驱散了不少牧畜。 然而,正当这种策略进展的时候,后方却忽然传来消息,归化城周围的大小部族,全都遭到了袭击,就连鄂尔多斯部,也收到了袭击。 在这些袭击中,有些损失惨重,有的只是轻微受损,但基本都收到了骚扰,这个消息传到前线,让曹文昭顿时一惊,他这是才想起来,草原不如关内,是没有城池保护的,各个部族面对敌人只能硬抗。 好在,卢象升也是就机敏,一接到消息后,便命令你各个部族后撤,或者聚集到归化城和赵城附近,依托两座城池托庇。 各个部族考虑之后,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案,弱小些的往跟内陆走,而有足够护卫的,则留在归化城周围,一是不愿意大动干戈,而则是想看看能不能建功立业。 毕竟大明对战功的丰厚赏赐,他们早就垂涎不已。 于是,战事就围绕着偷袭和反偷袭展开了,我去你那边,你来我这边,我截杀你的偷袭队伍你截杀我的偷袭队伍。 很快,战争的边界就模糊了,一者仗着地利,一者仗着人多,两边打的难解难分。甚至就连几个边镇都遭到不同的骚扰,索性边事防御谨慎,才没有让三部联军有所的。 “这真是!”朱由检听完后,当真有些目瞪口呆。 “这样的火热战事还在持续吗?”他问道。如今已经是九月多了,已经立秋,在过不久,北边的地方就要下雪了。 “还在持续,不过交锋数量有所减弱,而且,三部联军似乎有意接部族南下,已经有部分牧民过来了,若是冬日无法驱逐三部,到了明面你,归化城面对的恐怕就是不是十万战士了,而是三个强大的部族。”王承恩有些忧心忡忡道。 “这是你分析出来的?”朱由检很诧异。 “不是,是陈奇瑜,微臣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故而禀告陛下。”王承恩羞涩一笑,并不贪功。 “陈奇瑜,很好。”朱由检微微一笑,却想到了满桂想要攻打赫图阿拉的提议,满桂离开后,他得到了全部的计划,天才般的想法和洞察力,让他惊叹不已。 “陈奇瑜的确很厉害,有了他后,御马监井井有条的多了。”王承恩也感慨道。 听完了王承恩的叙述了,朱由检的心头略微有些沉重,不论是归化城还是察哈尔城,局势都不容乐观,虽然暂时都能维持,但都是建立在敌人不在变化的情况下,一旦有任何突发变化,很可能就会恶化。 这也是为什么,在没有得到全部计划后,他会同意满桂攻打赫图阿拉的原因,那就是求变,赫图阿拉很容易打,地位也不错的,当这个城市陷落后,就会荡起一阵涟漪,而根据这些涟漪,朱由检就能做出更好的更有针对的决定。 而直到了陈奇瑜的分析和想法后,他更是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或许,他该冒险一次。 “继续,说说南边的事情。”他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讲道。 “南边的局势有些糟糕。”王承恩的报请有些沉重,“台湾总督洪承畴无法登陆,郑鸿奎兵力捉襟见肘,只能护住浙江和福建两省,至于魏国公徐弘基......” 说到这,王承恩有些难以启齿。 “他怎么了?”朱由检突然好奇起来,这个硕果仅存的带兵勋贵又发生了什么事。 “魏国公手下的并闹饷了。”王承恩深吸一口气道。 “闹饷?难道他吃空......”饷字还未出口,朱由检就停顿下来在,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徐弘基手下这些军队都是卫所兵,貌似御马监没有发过饷银。 “他的饷银是从哪里来的?”朱由检揉了揉额头道,这真是一笔糊涂账。 “基本是地方接济,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饷银晚来了三个月,结果立刻就开始了闹饷,闹的还比较大,结果没有一场平叛行动,只能龟缩在松江府。”王承恩回答道。 “一月毫无动静?”朱由检有些无语,他本来还对徐弘基寄予厚望,觉得他有点能力,带着一万卫所兵去平叛,就算无法平定,但起码能遏止下,结果倒好,他还没出去,自己的手下就乱了。 “也就是是说,安徽、湖广、河南、广东四省只能靠巡抚自己了?”朱由检问道。 “基本是这样的,其中广东要好些,之前击败了钟国相,对方虽然没死的,但是声势已经大不如前,只能苟且郊外,不敢冲撞县城。”王承恩继续道。 “钟国相没死?”朱由检十分意外,“之前的战报不是抓了吗?为何没有处死?” “被劫法场了。处斩当日,其党羽冲击法场,将其劫走,逃出后钟国相再次卷土重来!” “混账东西,薛贞是干什么吃的,刑部下面的机构就是这样的嘛?”朱由检大怒起来,劫法场这种只在传奇故事中发生的事情竟然如实上演,官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陛下,,也怪不得薛尚书和当地的刑曹,锦衣卫的奏报,这起事件中,当地的士绅有参与的嫌疑,就连官府中人,似乎也暗暗勾结。”王承恩将事情一些内幕道出来。 “原来是监守自盗!”这让朱由检好过多了,起码不是自己的人太无能导致的。 不过,朱由检依然高兴不起来,南方持续骚乱,各地巡抚却没有办法平定,这带来了一些列的恶果,尤其是对新的税收制度来说,很多东西都没办法进展了。 就算有的地方收起了税银,但兵荒马乱的,怎么运输过去? “台湾呢?”朱由检你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台湾倒是么什么事,没人去攻打,洪大人组建了八师和九师后,为了练兵,再次向着深山中的土人发动记功,收获颇厚,只是都是些物品,不是金银,没办法换成自己需要的物资。”王承恩大略讲了讲台湾的变化。 相对于大陆的**,这里当真是你世外桃源了,就算有战争,跟这些平民又没有关系,他们只管种地做工而已。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舰队呢,有什么动向吗?”说起台湾,不能不提那只让人寝食难安的舰队。 “没有什么动静,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对方似乎离开了长崎,回归了吕宋,不过日本的航道却被垄断下来,大明商人根本无法靠近日本。而对方的商船却能往来上海和长崎,来回贩卖货物。”说着,王承恩就有些愤怒,在他看来,西班牙这个举动就是挑衅,刚抢夺了自己的航线,还来自己这里购买东西,不是挑衅嘲讽是什么? “舰队走了就好,日本航线被垄断就垄断吧,先忍忍,如今处处战场,实在是不宜再去树立敌人。”朱由检表面上无所谓,但是拳头却捏紧了,这群殖民者,当真是骨子里都透着强盗的作风。 “让沈寿崇那边加紧练军,船朕一艘都不少,他的水手也不能少,什么时候船造出来了,却没人开动,他这个提督也当到头了。”朱由检扭头看向王承恩,“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是,微臣遵旨。”王承恩点头记下。 “还有什么事吗?”朱由检问道。 “还有件情况,土司普名声,恐怕要要有所动作。”王承恩沉声道,说完,他还偷眼看了下皇帝,生怕皇帝有些无法接受。 如今大明四战之地,如是在添一个,局面会更加糟糕。 果不其然,听了消息后,朱由检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松开,然后又握紧,在松开,如此来回持续了好几次。 “让四川、云南、贵州巡抚做好戒备工作,抚标也整顿下尽力守住省会别失吧!”朱由检无奈道,如今只能这样应对了,没有机动军队游走平叛,局势越发的艰难了,什么牛鬼神蛇都跳了出来。 若是北边的战场在无法取得一些战果,恐怕局面还会更加糟糕。 “陛下,秦良玉将军的白杆兵就是当地土司,何不调秦良玉将军回去应对平叛?”王承恩有些疑惑的问道。 无疑,白杆兵是京营中战斗力最强的,这么强的一支军队不使用,放在京师干什么? “不行,秦良玉朕有大用。”这是他身边唯一的将领了,若是这里,朱由检会没有安全感的,何况他的计划还需要秦良玉配合呢,此时万万不能放人走。 “微车省的。”王承恩没有再说什么,见无事,他便告退下去。 “这是多事之秋啊!”朱由检慨叹道。 等到王承恩走后,方正化进来禀报道,“万岁爷,已经到了午时,皇后娘娘请您去坤宁宫用膳,娘娘和袁妃娘娘都在那边等着。” “这两个妮子。”朱由检苦笑一声,这几天是田秀英的危险期,结果田秀英似乎察觉到了,这些天日日邀请他过去,甚至连袁妃都当筹码压上了。 朱由检本来想要循着往常惯例拒绝掉,但他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将要进行的计划,便改变了注意,打算去坤宁宫用膳。 “是该要个孩子了!!!” 787 如何应对 “陛下,大喜啊!” 察哈尔南侧军城当中,范文程匆匆走进中央的大营,满脸喜色的汇报道。 “哦,是什么喜事让范先生如此喜形于色啊?”黄太吉抬起头笑道。最近局势大好,虽然无法攻破察哈尔,但是对方也无法出城,等一段时间,对方不攻儿破。 诚然,下雪会缓解对方用水紧张,但别忘了,雪想要化成水的话,是需要柴火的,区区一座察哈尔,有这么多的柴火可以烧么。 只要围困住,察哈尔早晚会陷入危机当中。 “是东江镇,几位军将因为大明苛刻而带着一万多军兵叛乱投了过来,领头的是毛文龙之子毛兴祚!”范文程兴奋道,这是目前为止听到过最好消息。 “可惜沈阳兵力不足,若是此刻攻打盖州,盖州必破!”黄太吉立刻可惜道。 范文程楞了下后,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立刻赞叹起来,“大汗所虑,当真长远,不过这样一来,东江镇不足为据,再也无力进去,我们也不用担心后方不稳了。” “的确如此。”黄太吉点头,“如此一来,这消息也算不错。” “是的,礼亲王大人修书来问,他们几人如何安排,是编入汉八旗,还是如何?”范文程再次问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至于其他的,只是一些后续影响和可能,看起来美好,但身在察哈尔,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他们投降的时机有些凑巧,不能不防。”黄太吉忽然凝眉沉思道。 “防着?”范文程愣了下才明白过来,然后脸色微变,道,“陛下的意思是,他们是明廷的细作,是诈降?” “不能确定,但不排除这个可能。”黄太吉起身,踱步起来。这件事就有些难办了。 若是他在沈阳,这根本不是个事,怎么处置都没问题,但是他远在察哈尔,沈阳就礼亲王代善一人镇守,兵力也不足,若是这一万多军兵反水,破坏极大,甚至能导致沈阳陷落。 但若是按照细作来处置的话,又起了个坏榜样,以后谁还愿意投降? “对了,锦州如今在谁的控制当中?”黄太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在明廷的手中,不过对方只派遣了一些探马和烽燧在此,只要我们想,随时可以夺回来。”范文程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对于这些他非常的清楚,明廷不太重视锦州,倒是更后一些宁远比较看重,派了一支兵马驻守。 “那就好,让毛兴祚带着他的手下去锦州,让他将锦州守好,就是大功一件。”黄太吉展颜一笑。 “锦州?大汗的意思是,明廷会从锦州出兵?”范文程想到一个可能,试探问道。 “不知道,按理说,东西两面夹击,明廷是不可能有这个余力再度派兵的,但是以防万一。让毛兴祚守在锦州,不论他是不是假装投降,都可以试探出来。”黄太吉微笑道。 “陛下好计策。”范文程抚掌赞道。 笑完后,范文程没有如以往那样退下去,而是面有迟疑之色,看着黄太吉。 “怎么,范先生还有什么事要说嘛?不论什么事,涉及什么人你,但说无妨,本汗不会怪罪的。”黄太吉大度道。 “大汗,微臣以为,我等在此空耗,有些不智啊!”范文程小心翼翼道,一边说,还一边看着黄太吉的表情。 “哦,这可是军务会议上一致通过的策略,先生有什么看法吗?”黄太吉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想法来。 “大清的后勤有些紧张,若是等下去,恐怕没有把察哈尔的明军给熬死,我们就先崩溃了。”范文程依然小心的说道:“粮食都是从汉民处抢夺而来的,他们基本都没留下过冬的粮食,此时还是秋季,山野上有野菜草根充饥,但若是到了冬季,什么都没有的话,这群贱民会铤而走险的,就和去年一样。” 去年汉民大暴动,让东江镇捡了不少便宜,辽南半岛很多居民就是那个时候从沈阳周围逃过去的。 但是,去年黄太吉坐镇沈阳,七八万的八旗精锐也在,故而这些暴动的汉民什么都没影响,反而被屠杀了不少的,但是今年不一样,大军已经被带出去来,族中只有一万多战士,守卫沈阳是够了,但若是用来平叛镇压,却是捉襟见肘。 黄钛金的脸色立刻就凝重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而且还是足矣致命的问题。 改名满族的女真人和蒙古人的饮食结构是不同的,一个游牧,一个渔猎采集,前者以肉食为主,后者则是杂事,需要吃肉,也需要吃粮食,因此,后勤上更加的复杂,种种物资需要从沈阳运送的。 而不是如同蒙古族一样,赶着牛羊,跟着大军行走就行,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后期的问题。 一旦后方暴动,后勤断绝,绝对会造成军心动荡。 “先生有何可以教本汗的!”黄太吉作揖请教道。 “大汗言重了,言重了!”范文程连忙躲闪,然后激动道,“微臣过来进言,就是为了献策,解决我大清的后顾之忧。” 顿了顿,范文程接着道,“微臣以为,当让负责粮食护送的硕托贝勒回援沈阳,至于八旗精锐的食物,可以和蒙古人一样,以牛羊为食,不仅不用再次运送,还能减轻族中负担。节省兵力,防守后方大本营,可谓一举多得。” “一举多得?”黄太吉听出了范文程的话外之音,“先生是说,除了这两个好处外,还能有其他好处?” “没错,大汗。”范文程深吸一口气,道:“若无后勤之忧愁,我等就可绕过察哈尔,直入边关,破关而入,蓟镇残破,纵然修缮,也不可能处处坚固如一,只要寻到一薄弱之处,以我等百门大炮轰击,定可破关。” “那这察哈尔呢,身在后路,万一派兵截断归路......” 黄太吉还未说完,范文程就毫不客气的打断道,“那这不正如了大汗所愿们,战之于野,大破其军。” 说到野战,女真八旗还在很没怕过谁,纵然是面对陆军,也能打的有来有回,跟何况他们也拥有了大炮的情况下。 “好计策,先生好计策啊!”黄太吉丝毫没有被人打断话语的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大汗谬赞了。”范文程也跟着微笑起来。 既然有了更好的计策,黄太吉立刻就实行起来,毕竟相较于之前的被动等待,黄太吉更喜欢主动出击,以运动战的方式,寻找敌人破绽,一击毙命。只是,原本应该是负责后勤运输的硕托回援,但等命令下去,领命而去的却是阿巴泰。 对此,范文程问都没问,完全装作没看见。 察哈尔城头,高悬几十米空中的热气球中。 孙传庭举着望远镜,看的不亦乐乎,让旁边的赵率教脸庞都扭曲了。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以为你是想要查探敌情。”他在心中愤怒的咆哮道,什么查探敌情,分明就是想要上来玩乐,看看热气球的。 虽然每日以总指挥之尊,都上来观察敌情的赵率教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被人如期骗到是件很尴尬的事情。 “总督大人,好了吧,这里是高空天气凉,小心风寒入体!”赵率教劝道,就连自己这武夫都感觉有点凉,更何况这文人。 “无妨,本总督日日锻炼身体,打拳熬练体魄,这点寒冷不算啥。”孙传庭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只是摆了摆手就拒绝了赵率教下去的提议。 好不容易忽悠到了一回,上来一趟,我才不下去呢!玩够了再说! 不过,就在这时,孙传庭忽然惊咦了一声。 “怎么了。”赵率教连忙问道。 “有一支鞑子兵马离去,看样是往回走。”孙传庭立刻放下望远镜,递给了赵率教。 望远镜的确是一神器,刚才只是如一条黑线的队伍,立刻清晰呈现在他眼前,甚至就连装束都清晰可见。 “这似乎是阿巴泰手下的人。”赵率教皱眉判断道。他日日待在这上面也不是毫无所得的,起码满汉八旗以及蒙八旗的头面人物他都认识了。 “奇怪,他带着五千人是往哪里去,若是运送物资的话,前几日硕托已经送过了,不需要再回去啊?”赵率教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他实在不明白,此时派出一支往后方去的兵马到底起何作用,运粮?联络?绕道?还是满清后方发生了什么事吗? “快看,快看,鞑子似乎在拔营!”忽然,孙传庭又指着下面大叫道。 赵率教连忙举着望远镜看过去,非常清晰的视界,让他确认,鞑子的确是在拔营,四散的探马已经出去,看是查看周围的情况,而看其方向....... “黄太吉要绕过察哈尔!!!”赵率教顿时惊恐道。 他看了眼孙传庭,只见对方也是满脸沉凝肃然之情,两人都明白,这下麻烦了,黄太吉越城而走,他们该如何应对? 788 局势恶化 江苏,松江府,上海县,上海港,军营。 徐弘基坐在中军大帐中,满脸的庆幸,幸好,幸好,自己和杨嗣昌还算是有点香火情缘,自己等人在江苏境内做生意都非常老实,配合其工作,商税不用催都非常轻快的缴纳,而田税就更不用说了,自己主动呈报,减少巡抚衙门的工作。 如此,才有今日自己的死里逃生。 前几日士兵哗变闹饷,最后事态越发的大了,几乎不可收拾,眼看闹饷就要变成**你,自己也要丧命在乱军当中,还是巡抚衙门送了三万两银元过来,让自己度过这次危机。 “狗日的,到底是谁在搞老子!”徐弘基发狠道。 他手头的士兵都是卫所兵,御马监没有饷银发放,都是卫所供应,但现在南方的卫所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他也就不指望了,反正自己的兵马是驻守在港口的,负责周围的安全,故而他就让当地官府支应。 而平时各个勋贵也会送些饷银过来,以陛下的名义送的,只是报效而已,没有别的目的。 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月两方的供给同时都断绝了,而且更诡异的事情是,他去询问松江府衙门,结果对方说供给早就发出去了,还有各种文书证件为证,但自己这边就是没收到。 而且这次闹饷来到太蹊跷了,不过才一次未发,这群大兵就更疯了似的,当兵吃粮哪有这个道理的,欠几个月的饷银不是在正常不过嘛? 除了陛下的陆军,哪个军队是按时发饷的? 种种时间透着诡异,让徐弘基明白,是有人再搞他,但是他想去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人可用。 手下的将领,他瞧着哪个都不可靠。而自己的人,因为迁徙到北方,大都过去了,不在南方卫所任职,尽管才一年半载,但已经不好使了。 “哼,若是以前,老子早就查出来了,那跟现在一样,当个糊涂蛋。”徐弘基愤愤不平道,也不知道是气愤皇帝迁徙他去北方,还是气愤南方的变化太快,以至于他看不清形势了。 “不行,还是得像个办法,将部队中扇阴风点鬼火的人给揪出来,不然老子实在是睡不安稳。”徐弘基咬牙道。 只是,不等他想出什么办法来,外头忽然喧闹起来,声势非常的浩大,甚至有兵戈交击的声音,那刺耳的金属声音,让徐弘基心头顿时一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几乎是跳起来朝着外面跑去,然而映入眼帘的场景,却令他呆滞。 之间熊熊大火在几个营账上绕烧着,本应该是战友的人却互相追杀着,被追杀的人拼命阻挡,而追杀的人,却喊着,“该死的暴君,不让老子过,老子也不让你过了。反了他娘的。” “这特么的是兵变啊!”徐弘基一眼就认出来情况。 “国公爷,快跑啊,那群大头兵疯了,他们要造反,见人就杀!”徐弘基的亲卫跑过来,拉着他就跑。 “对,跑,快跑,去南京城,向巡抚大人报告。”徐弘基嘴巴里念念有词,腿脚却不慢,立刻来到马厩,骑上马就跑。 而造反的乱兵,没有找到他后,直接烧了他的营账后,仍然不解气,竟然直接朝着上海港冲去,想要大肆破坏。 幸好上海港防御工事坚固,出来对海面外,还有对来自陆地的敌人。不过,驻守港口的海军虽然将敌人打退,但是港口却被包围了,无法和陆地通信。 也就说说,这座港口的功能瘫痪了。 乾圣四年,九月十五日,国公徐弘基手下兵变,徐弘基仅以身免,逃入南京城,乱兵攻打上海港,被击退,转而攻打上海县,县城陷落,县令投贼。 随后,占据上海县城的贼人打出“清君侧,还太平”的旗号,开始招兵买马,从者云集,十日后,松江府全境沦陷。 江南震动,天下震动,朝廷震动。 紫禁城,东暖阁! “该死,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手?”朱由检愤怒的咆哮着,满脸的狰狞。 那恐怖的气势,吓的旁边的宫女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生生的把自己的脸都给憋红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曹化淳和王承恩一起劝着,然而却毫无作用。 “息怒个屁啊,上海港被围困,作用消失,还未虽未绝,但入海之路却断了,江南几百万石的漕粮如何北上?”朱由检哇哇大叫着。 实在是这上海港太重要了,除了是商贸中心外,还是漕粮转运中心,如今归化城和察哈尔城全赖这些漕粮支撑,就连京师百姓的日常生活也是如此。 尽管农作监在实行大规模的农业生产,但依然无法满足河北庞大的需求,每年都要从南方运送粮食,甚至还要从海外购粮。 如今漕粮断绝,这让朱由检如何不震怒。 海运虽然好用,但是港口也非常重要,一旦通往港口的陆路断绝,这个港口也就废了。 “陛下,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松江府的贼人......”王承恩上前去安慰道,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报,四川急报!” 御马监痛处命令的军务太监疯狂的跑进来,甚至因为太急,左脚绊倒右脚,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什么消息!”王承恩立刻上前,自己在想皇帝汇报情况的时候,只有最紧急的情报才会再这个时候送你来。 “骑兵掌印大人,是四川巡抚杨一鹏发来的急报,沙洲土司普名声反了!” “该死,简直欺人太甚!!!”朱由检再度咆哮起来,一连串糟糕的消息让他愤怒的想杀人。 “快下去,快下去!”王承恩挥着手,赶忙让小太监下去。 “王承恩!”朱由检凌然喝道。 “微臣在!”王承恩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立正站好。 “洪承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朱由检冷静的问道,愤怒到了极致,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不是不怒了,只是那团火被他收敛在了心底最深处。 “士兵都编练好了,只是没有船只,台湾的造船厂正在全力建造大福船。”王承恩禀报道。 “让上海港的运输舰队,不要等待漕粮了,去基隆,给朕把八师和九师送到陆地上去,任命洪承畴为平叛总督,福建的郑鸿奎归他辖制,即刻讨!” “微臣遵旨!”王承恩匆匆将旨意记下来。 “满桂呢,他到哪里去了?”朱由检继续问道。 “按照计划,今日已经到了丹东,那边的堡垒应该打下来了,明日就出发,沿着边墙朝赫图阿拉前进。”王承恩回忆道。 “很好,满桂那边不用去管,让他按照计划进行。”朱由检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有个没出变数的了。 “京营整编的怎么样了,秦良玉的白杆兵整编完毕吗?”朱由检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 “京营整编还未完成,不过秦将军麾下已经完毕,一个师的步兵,齐装满员。另外还有一个步兵师,一个炮兵师和一个骑兵师组建完毕,剩下的都是组建了一半,有的是人员没有训练好,有的则是装备还未齐全。”王承恩对这些了如指掌,几乎是背出来的。 “任命秦良玉为第十师师帅,任命张贤为第十一师师帅,任命.....”朱由检一口气人任命了一大堆的军官,包括四个师的师帅,以及参谋官书记官后勤官等。 “以上四个师,五万人,立刻补充弹药,做好最后的动员工作,朕要御驾亲征!”朱由检最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陛下......”曹化淳忍不住惊叫起来,他没想到,皇帝这个当口,竟然还要御驾亲征。 “不用劝说,朕意已决。”朱由检直接堵死了后面的话,这次御驾亲征,他可是思虑了很久的。 “命令王之臣,派兵进驻锦州,囤积粮草,朕要以锦州为跳板,进攻沈阳!”朱由检下达着命令。 “陛下,就在微臣进来前,王之臣送来消息,说锦州被女真派兵占据!”王承恩有些心惊胆战的说道,生怕皇帝再度生气。 “已经占据了?何人领兵?”朱由检有些吃惊,他可是知道,女真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在察哈尔,怎么还可能有兵力前来锦州捣乱呢。 “是毛兴祚孔有德等几人。”王承恩无奈道。 “东江镇的叛徒?” “是的!” “有意思。”朱由检没有生气,反而有了种别样的想法,真是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谁都不能阻挡,谁都不能反抗。 孔有德等人,最终行径还是和历史上一样,只是发生地点不一样罢了。 “算了,锦州被他们占据就占据了,朕领兵打过去就是。御马监将事情准备好,朕五日后御驾亲征。”朱由检摆摆手就要离去。 “陛下,那四川普名声处呢?”曹化淳急忙问道,这可是大问题,如何处置,得皇帝发话啊。 “让他们巡抚自己看着办,朕只有一个要求,成都不能丢,丢了他杨一鹏提头来见朕!”话音落下,朱由检彻底消失不见。 他要回去忙着造人了,这次领着一群还未怎么上过战场的新兵打仗,实在是悬得很,必须努力造个人出来。 这几天是田秀英和袁妃的危险期,很容易怀孕,他要在走之前尽量播种,以防不测。没办法,朱由检也没料到,局势会糟糕到这种局面,尤其是西班牙的舰队,袭击了台湾基隆港,让运兵船几乎损毁,洪承畴的两个师无法及时登录,导致局面迅速恶化。 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下后代了,留不下也办法,听天由命了。 789 残破的长城 丹东,虎山长城。 这里的长城是明长城的真正起点,坐落在鸭绿江边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对岸朝鲜的农田和城池,非常的清楚。 不过,虎山长城一段,却遭到了破坏,当初奴儿哈赤得势,占据了沈阳后,认为关外乃是龙兴之地,不能让其他人进入,就破坏了长城,在祖地周围兴建了柳条边,虎山长城就是在当时破坏的。 而在虎山靠近关内的地方,则是一段一米高的土堤,不高,但有一米多厚,上面栽种了柳树,故而叫做柳条边。 “残垣断壁啊!”踏上陆地,满桂看着眼前残破的长城,非常的惊讶,没想到女真人竟然将这里给拆除了,不论是军堡还是长城,非常的彻底,只剩下了一些地基。 正是这一举动,给后世造成了误会,认为山海关才是长城东边的起点,直到虎山长城遗址出土,才确认这里是真正的东边起点。 “物是人非啊!”满桂站在这片土地上,满脸的感慨,他成名于大同,成长于辽东,对这片土地,有一种别样的情感,如今看着上面的东西残破,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某一天,自己会不会这样? “呵呵,陛下以诚待我,我却想这些,没意思,真是没意思,精忠报国而已。”满桂失笑的摇摇头,将这些柔软的情绪抛之脑后,然后开始认真想着,打下赫图阿拉之后怎么应对局势。 一师的登陆整整持续了三天,才总算是将各种马匹和火炮给卸载下来,火炮什么的还好说,但是马儿在船上待了那么久,从一开始的精神百倍,到现在萎靡至极,这种情况,可无法作战。 登陆之后,起码也要修整个三天才行。 大军就在丹东这边修整,至于满桂倒是没闲着,而是派人前去探路,大明很久没有走过这边了,也就是东江镇时不时有些散兵游勇会走,带回来些消息,但也不够准群,还是亲自探索下放心。 三天后,大军开拨。 满桂没有离得太远行进,就是沿着长城走,只不过是在外侧,这里还是有些道路的,不算难走,就是有些曲折,小山包很多。 至于旁边的长城,基本上都摧毁了,只剩下一道毫无作用,只能当做分界的柳条边。尤其是到了宽甸一代,这里本是军堡众多,密密麻麻的据点数不胜数,结果倒好,满桂一看,全部被拆毁了,很多地方甚至连地基都没了,就一个山包和土坑。 他本来还担心行进到这个位置,会被女真驻守的士兵给发现,结果现在看来,倒是他想法有些多了。 不过这也正常,辽东汉民上百万,但是女真人口只有三四十万,百万汉民,若是全部分布在整个辽东,他们根本没有人手看管,故而只能疯狂杀戮一批反抗的,剩下温顺的都集中到了沈阳辽阳周边的平原上。 不是女真不想占据更多的耕地种植粮食,而是他们没有这么多人去管理,一个渔猎民族,根本没文化人,数数都不会怎么去管理农田和农民?而一旦放开,**是必然的,只能集中管理。 这么多人口集中,耕地又不多,饥荒是必然的,加上小冰河时期,粮食减产,更是糟糕。于是只好去抢劫,而周边几个国家中,能够满足的,只有大明了,于是连天的战争爆发。 看着辛苦了大明几十年才建成了长城成了残桓断壁,满桂脑海中思绪翻飞,这些东西不是哪个告诉他的,而是他自己思考出来的。 武院的他课程,只要是有时间,他都会听,因为时间的关系,他没有系统的听课,听得有些杂,甚至就来太学,他也去听过,很多东西当时听了就忘,但此刻遇到一些场景,这些听过的东西就被触动,回忆起来。 前往赫图阿拉的一路走得有些慢,但却走得很稳当,没有迷路,也没有掉队,他一个不拉的,把一师一万五千人带到了赫图阿拉城下。 然后,整个赫图阿拉爆炸了,上面的守将瞬间就疯了,这里怎么会出现明军呢!!! “让炮兵旅把大炮都架起来,轰城!!!”满桂淡淡道。 攻城战如期而至,只是过程却平淡的和,赫图阿拉不过是个土围子,就连城墙也是木头制的,中间填充泥土,连快抓头都没有,阿群生活在白沙黑水中的民族,是没有这个能力建造城墙的。 不过是一条的轰击,所有城墙全部塌方,城中留守的女真族人死伤无数,马队一个冲锋,随后,城便破了,如同预料中的那样简单。 “发战报,说赫图阿拉已破,让将作监运送谁过来,我要筑城!”满桂吩咐道。 城池是必须要筑的,不然守不住,这个地方,还要承受一波高压。 “发信给袁可立,让他送两万青壮过来,这里人手不足。”后面,满桂再次道。 城池是打下了,然而他更加忙了,无数事情要在黄太吉返回前解决,不然这个城就守不住。 ....... 当满桂赶到赫图阿拉的时候,朱由检也是一身戎装出现在了大明门前。 此时天不过刚刚凌晨,但朱由检已经穿戴整齐,今天是他出征的日子,这几天他都安排好了,京营身下的五万人继续改编,以及京师防守,京师防卫由王承恩的御马监负责,陈奇瑜辅佐。 至于政令,则尽付内阁和司礼监。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默默思索了一会后,朱由检仰起头,道:“开门。” 嘎吱! 大明门彻底打开,中门大开,门外,是秦良玉、张贤等几个师长,他的亲卫也在外面等着。 朱由检看到这些人,微微一笑,就要迈步出去。 “陛下!”忽然一声哀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皇后。 “英儿,你怎么来了?”朱由检转身,看着身后眼睛有些红红的女子。 “臣妾来送送陛下。”田秀英强笑道,她其实非常讨厌皇帝出征,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劝说是没有用的,她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内务府管好。 “朕会平南归来的。”朱由检什么都没说,只有这一句,他知道这个女人要的不多,平安而已。 说完,他就没有再看一眼额,而是直接离开。 “恭送陛下!”田秀英盈盈跪拜在地,她的身后,大红色的衣物,在地上摊开成一大片,如同蝴蝶落地。 790 下锦州 “我们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毛兴祚站在锦州城头,看着下面的大军,满脸的悲哀和绝望。 他怎么也没想到,女真接受了自己投降后,竟然派自己来守锦州,而更加离谱的是,皇帝这个时候竟然御驾亲征了,带着大军来到了锦州城下。 他们一万多人,如何是皇帝的对手,纵观今上乾圣登基以来,历次战争,哪个不是打的漂漂亮亮的,完美灭绝对手,也就黄太吉和他有来有回,打的不可开交。 “怎么办?”毛兴祚道,而旁边的孔有德也是满脸空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 投降还是逃跑? 他脑海中闪烁着这个念头,但其实,选择只有一个,逃跑。不然,一个叛将重新回大明当中,谁还会相信? “守卫锦州的是毛兴祚他们吗?”朱由检好笑的看着有些残破的锦州城,没想到吧,你们转了一圈,还是落到了自己手中。 “是的。”秦良玉点头。她的身份不仅是十师的师帅,同时也是整个大军的副将,负责庶务和日常运营维护,情报工作也是她负责的。 这就是为什么,朱由检执意要带上她的原因,他自己虽然统军,但对军中事务依然不熟悉,若是没有一个副手,这军队走出五十里就乱了。 “开始攻城吧。”朱由检淡淡道,然后往后一退开,将指挥权让给了秦良玉。这也算是给秦良玉熟悉练手的机会, “是,陛下。”秦良玉点头,她虽然是一介女身,但长久的军伍生涯让她脾气非常果断干脆。 陆军的编制出现已经好几年了,各种战法都已经成熟,尤其是攻城,更是熟练的不能在熟练。 首先,就是炮火压制,大炮一字排开,直接开始轰击城头,隆隆的炮弹打在城头,溅射出无数碎片,时不时还有些炮弹凌空从城头擦过,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能冒头出来,就算出来一会,也是提心吊胆的。 大炮压制后,就是虎尊炮了,炮手在大炮的掩护下,飞快的前冲,等到了两百米的距离,就迅速将炮摆好,然后开始发射。 虎尊炮是发射散弹,其杀伤力对于步兵来说,简直就是恐怖,压制效果极强。若说刚才的加农炮还能让人冒头,甚至观察敌情的话,在虎尊炮的洗礼下,根本没人能出来,长长的一段城墙,看不到一个士兵。 而这个时候,长矛手护着火枪手也往前突进,锦州城墙十多米高,对于攻城来说,已经很高了,但是相较于火枪的射程,还是有些不够看。 火枪手来到距离城墙五十米的时候,就立刻半蹲下来,枪口瞄准城头,开始覆盖射击,至于虎尊炮和加农炮,这时候已经停止了发射。 火炮和步兵交叉掩护,让后不断靠近城墙,压制城头敌人的弓箭,最后给爆破手创造机会,跟在最后的爆破手这时候可以畅通无阻的来到城门口,迅速挖掘地面,将大量的炸药包埋在城门口,而后拉着引线,不断后撤。 等到回到火枪手处时,大队开始后撤,引线不断绕着,呲呲的往前延伸着。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整个城墙在这股冲击力下都似乎晃了晃,至于城门,早就成了碎片,就算是后面堆积的物体,也都炸裂了很多,请出了一个通道。 接下来的过程,就是刚才的重复,只是其中一部分加农炮是冲着城门洞去的,用以清除们后面的杂物和人。 整个过程按部就班的进行,秦良玉指挥着步兵稳步前进,在火力掩护下,这个过程无人能挡。 毛兴祚等人指挥着士兵阻挡了一阵后,就立刻溃散。 锦州的另一侧,朱由检等人视线之外,城门悄悄洞开,毛兴祚和孔有德等四人出现在最前头,他们身后周围,则是自己的亲兵家丁和一些精锐士兵。 每个人都骑着马,马匹上是一些包裹,人数不多,只有三千人,却是他们从皮岛带出来的嫡系,一路跟着他们从辽东半岛杀出来,最终落脚到锦州,忠心是好不用说的,只是运气不好,现在又要开始跑路。 “我们真的要去沈阳吗?对面会不会接纳我们?”毛兴祚忐忑道。锦州这么快失守是他没有想到的,明明自己也拥有一些从皮岛带来的炸药包等利器,结果却根本没发挥作用,锦州就在明军的攻击下陷落了。 “狗屎,大明军队什么时候这么犀利了?”毛兴祚纷纷不平的想到,若是知道明军有着种战斗力,他绝对不会反叛。 满桂虽然在盖州驻扎了将近半年,但是并未和女真作战,毛兴祚等人也就无从判断明军精锐的战斗力,做出失误的判断也就不足为奇。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们不可能回到过去。 “会接纳我们的!”孔有德异常振奋道,“那些大炮和炸药包就是我们带给黄太吉的礼物,而且,你以为,乾圣现在统兵进攻锦州,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毛兴祚发问道。 “当然是进攻沈阳!若不然,完全没有夺取锦州的必要。”尚可喜插话道。 “是啊,皇帝要打锦州,女真人正在打察哈尔,他们兵力不够,我们三千人过去,肯定能够接纳的。”孔有德有些沉重道,他实在是没想到,局势发展的这么快,以至于他们的举动,在其他人看起来异常的傻逼。 “肯定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对方会把我们当做诈降和奸细?”毛兴祚冷笑道。 “那你说怎么办?去流浪吗?”孔有德反问道。 毛兴祚不说话了,除了去沈阳外,他也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走吧!”孔有德轻轻一偏缰绳,三千人马迅速出发。随后,则有些马匹拖着一些物资和大炮跟在后面前进。 锦州周围,朱由检早就夜不收密布,因此,当孔有德等人一出城的时候,消息就奏报过来。 “陛下,要派人在追击吗?”秦良玉询问道。 “不必了。”朱由检摇头,“既然赶走了就算了,不用再增添伤亡,三千人而已,去了沈阳也起不了作用,何况,那边不一定会信任他们,进城都未必可能。” 既然皇帝这样说,秦良玉也不再坚持,而是指挥长矛手开始清理城池,接管防务。这些长矛手都是她当初带来的白杆兵,如今配上先进的装备武器,战斗力只强不弱。 尤其是分散开来的时候,单兵作战能力很强,由他们去扫荡城池,在合适不过。 城中,除了一些溃败投降的士兵外,还有一些百姓,都是毛兴祚等人一路上掳掠而来的,充当他们的辅兵,干各种杂活累活。 他们看到有人来解救后,都非常的高兴,只是这些人身份存疑,朱由检也不太敢用,依然较为严厉的管束着,等到了战争结束再行安顿。 占据了锦州后,朱由检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在这里开始修整,同时修缮城墙。既然要攻打沈阳,那么锦州的位置就不容置疑,后勤、通信等都需要通过这里金细腻运输,那就需要留下足够的士兵驻守。 最终,最后商议的兵力是一个步兵旅留下来,驻扎守卫锦州城。这里毕竟位于后方,而且女真倾巢而出去了草原,并无敌人,三千人足够守住这里了。 打下锦州,进发沈阳本来是很高兴的事情,但是,从山海关传来的一封奏报,却令他陷入了两难当中。 黄太吉叩关! 十日前,满蒙联军从察哈尔城下离去,绕过了察哈尔,转而攻打蓟镇,整整二十万的兵力,分散四处,频繁攻打。 一时间,居庸关、喜峰口、龙井关等关隘纷纷告急,请求支援,在支援了察哈尔三万精壮后,王之臣手头如何能有你那么多的军力支援呢,只能靠当地自己身的兵力驻守。 这还幸好之前朱由检下令,蓟镇进行了大规模整顿,各种水泥大炮不要钱的往这边送,修缮了城池,加强了军备,不然的话,就之前的样子,几个关口早就被攻破了。 “黄太吉,果然是一代枭雄!”朱由检看着战报,面沉似水,眉头拧得紧紧的。 “秦将军,你说,朕该怎么办?”他问道。 秦良玉没有说话,只是脸色严肃的思考着。 其实这不是问策的问题,而是一个决断问题,摆在两人面前的其实就两条路,一,毫不动摇,按照原计划直接攻打沈阳。 二,放弃原计划,撤回山海关,巩固蓟镇防御,打退黄太吉。若是有了他这五万人参战,女真绝对无法进入关内。 两个选择,各有各的好处,也有坏处,尤其是前者,若不回援的话,王之臣不知道能守多久,一旦击破关卡,进入关内,到时候可就没有士兵能来阻挡的。 生灵涂炭是必然的! 然而,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朱由检又不想放弃,对于他目前的装备来说,沈阳就是一座空城,根本不需要多大的精力就能解决。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朱由检顿时陷入迷茫当中。 791 同样的问题 “终于到了!”洪承畴踏上了上海港,满脸的感慨,几年了,自己终于再次回到了大陆来,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十分受用。 “岛上和大陆的土地有什么两样的,看你那样子!”沈寿崇拍了他一下,好笑的问道。 “你不懂,你不懂!”洪承畴没有解释,只是连连说了两个你不懂。 “是,我不懂!”沈寿崇没有在争辩,只是啪的一下将御马监的军令摆放在他眼前。 “放那群叛军进入港口?”洪承畴看完后立刻惊讶起来,对于这份军令十分不解,“为什么?” “重点在后面,放几艘破烂木船在海上,然后烧掉。”沈寿崇指了指道。在他看来,这才是最关键的,而且还规定了数量,前面的放叛军入海港,估计就是为这个铺垫。 “这是为什么?”洪承畴若有所思道,陛下这是想要借叛军之手掩盖些什么东西,船吗? 皇帝肯定是想隐藏一些船只,但隐藏了之后要干什么他就猜不到了,而起就连对谁隐藏,他也不太清楚,只能隐约感觉到,恐怕皇帝所图不小。 “别管为什么了,照做就是。”沈寿崇没好气道。 第二日,松江府叛军攻破上海港,守军于甲板码头激烈防守着,防止对方破坏,然而叛军耗不起类,持续攻打,上海港守军节节败退。 幸而这时候,海军舰队驶入港口,炮轰沿岸,终于将叛军驱逐到港口外,然而可惜的是,进入港口的战舰也损失惨重,四五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全部损毁,被大火焚烧干净。 至此,整个舰队的主力战舰,就只剩下了十多艘三级战列舰,和当日闯入长崎的舰队旗鼓相当。 而这个时候,洪承畴指挥八师和九师登陆,三日后开出港口,和松江府叛军激战,两日后,攻下华亭县,叛军败退,溃逃出松江府。 而在稳定了局势后,洪承畴得势不饶人,开始了分兵出击,四散剿匪杀敌。几日之间,江苏局势顿时稳定下来,南京危机解除。 江南有了两个师三万的兵力,局势算是得到缓解,但是西南地区却是再次乱了起来,滇南乱成一锅粥,阿迷州土司普名声四处出击,攻打州县,劫掠地方。 不过好在,有不少土司和他敌对,相互抵抗,让叛乱紧紧具现在一地,没有出了云南的范畴,在让四川、贵州两声巡抚送了口气的同时,各种物资都被他们送过去,务求将普名声困在滇南之地。 南边还算得到控制,然而在北方的蓟镇,形式却岌岌可危,数目庞大的联军,分散成几波人马,四处扫荡,攻打关隘,但是进展却有些慢,直到现在,任何一个关隘都没能打通。 除了水泥修缮的城墙外,立了最大功劳的,还是炸药包和城头那些大炮,轰隆的爆炸声,让处于人数劣势的守军,顽强的将各处关隘掌控在手中。 龙井关! 上百门大炮矗立在关门外,不断的轰击着,有的轰炸两侧山脉上的瞭望军堡,大部分则对着龙井关城,不断发射炮弹,压制城头。 龙井关城头的炮基本都被砸坏了,他这边数目上,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几次攻防下来,大炮就被砸坏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毫无作用,起码也有二十门的大炮被他们给打坏。只是,随着大炮的损坏,得不到补充,关城已经落入了下风,大片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下开始崩坏,哪怕是水泥修缮了地方也不例外,一片一片的脱落。 终究来的仓促,很多地方只是外表看着好,内里却破败不堪。 “情况怎么样?”王之臣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城墙下,他养着头,看着城墙上不断厮杀的士兵,满脸忧愁,从他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女真占据了极大的优势,正在不断的扩大巩固。 “不是很好,若是再无援军,恐怕守不住了。”守将满脸苦涩道,随后,他立即劝道,“总督大人,请迅速撤离,一旦城破,末将无法护住大人周全。” “不用,这次本总督是带着援军来的,今日成破不了。”王之臣一挥手,豪迈的一塌糊涂。 城外,瞭望的地方。 “大汗,看来今日可破龙井关啊!”范文程站在黄太吉身边,满脸的喜色,哪怕他这个不同军务的人,此刻也看出来了,他们这边已经占据了上风。 “哈哈,还是范先生的功劳,若没有先生督促铸炮,这城恐怕还没这么好破。”黄太吉哈哈笑道。 然而,他才刚笑了不到三秒钟,只见城头的攻势就放缓了,甚至在一点点被人反推下来,不断有女真战士因为躲闪不及,被逼的从城头掉下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个战场响起,非常的清晰,让人心中发毛,到底怎么了。 “对面来了援军。”黄太吉嘴角冷笑一声,然后毫不犹豫道,“派本汗的亲军上。” 他的亲卫全部都是野女真,体魄强悍的一塌糊涂,力气大,身体好,穿着三层甲都能活自如,等他们上了城头后,攻势再次稳住,并逐步扩大,甚至开始蚕食守军的位置。 女真再次占据了上风,黄太吉脸色再次恢复了笑容。 “急报,沈阳急报!”忽然,一个急促的声音跑过来,准确找到黄太吉的位置,啪的下跪倒在地,磕头后双手呈上一封文书。 黄太吉脸色凝重,开始翻开起来,然而越看脸色越加的难看甚至震惊。 “大汗,怎么了?”范文程发现不对,立刻问了起来。 “赫图阿拉被满桂攻破了,大明皇帝御驾亲征,已经夺取了锦州。”黄太吉缓缓吐出了这句话,随后他就感觉到自己都晃了晃,这个局面,是在太凶险了。 “鸣金,收兵。”黄太吉五面无表情说道。 “大汗,龙井关不打了?好不容易占据优势,不日可破!”范文程有些不开心。 “收兵,所有将领都来中军大营,商议国事。”朱由检如期回答。 满桂和大明皇帝的突然动作,让他的计划遭到破坏,这边镇还要不要打,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回防?还是继续攻打? 792 杀去的路上 “出发!”朱由检一声令下,大部队开始从锦州离开,目标,沈阳。 整齐的队形在大平原上行进着,道路还是以前的土路,在干燥的天气下,粉尘有点多,被人马一踏,扬起了灰尘,整个队伍都显的灰蒙蒙的。 这条道路还是以前大明修建的,一直到现在,由于失去了行进的必要,这条路没有得到过良好的修缮,路面坑坑洼洼的,让后勤营的工兵咒骂不已。他们只在先锋之后,就是负责道路维修的。 女真人是不会修路的,他们都是骑马,因此这个工作就落到了工兵身上,他们带着铁锹,牵着马匹,在道路两旁劳作着,一铁锹一铁锹的将路面铺平,然后垫上一层石头。 后面不仅有马匹,还有大炮和车辆,若光是浮土,车轮很快就会陷进去。在道路两旁是农田,在前几年,辽西将门的农奴还在上面劳作,但是现在却荒废了,干旱的天气让这些土地龟裂,只有缝隙深处还长着些杂草。 “好一个千里无人烟。”朱由检看着眼前的场景的,当真是触目惊心,这样的景色,在关内是看不到的,大明盛世很久,到处都有人烟,只是这些人不太流动而已。 从繁华中长大的朱由检,根本没看过这样的场景,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陛下,真的不回防吗?”秦良玉再次问道。雍容的面孔下,是一阵担忧,不仅担忧还在武院的儿子,也担忧目前的局势,陛下是想和女真人抢时间吗?但是我们还在赶路,而对方已经在进攻了,真的能赶得赢吗? “不回去了,你以为朕在赌,其实朕知道,在我们抵达沈阳之前,黄太吉一定能突破蓟镇的防守。”朱由检淡淡笑道,关于这里面的考量,他思考了很久,各种变化都想到了,也都做好了心里建设。 “陛下?”秦良玉猛然抬头,脸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 “这是个危机,但也是一次机会,满桂和陈奇瑜想要限制女真人的活动范围,逼迫他们向辽东草原迁徙,和蒙古人争夺生存空间,这有一定的根据,但更可能的是,对方疯狂的向我们进攻,不惜一切代价大破我们的封锁。”朱由检淡淡道。 “这种情况下,我们要付出的其实更多,因为我们要分三个方向防守。当然,若是计划落实了下去,肯定要精心引导和促进,毕竟这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事,但是,既然眼前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机会,我们为什么吧把握住?” 危机和机遇往往都是相伴一起的,当遇到危机的时候,不要慌张,寻找生机,甚至换个角度看待,这是不是你的机遇。 咋一看,满蒙联军疯狂进攻蓟镇,一旦蓟镇打破,他们就能入关,疯狂劫掠破坏,甚至再一次的兵临京师。 然而,换个角度看,就能发现,这些人看似达到了自己的目标,但其实却也被困在了中原大地,对后方的控制削弱到了最低,而这个时候,就是大明袭破老巢的最好时机。 孩子和女人才是一个部族的未来,当这两样东西都没了,这个民族也就没了未来,或许很多人心性刚硬,能够抛弃妻子,但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一旦家庭被毁灭,他们就会崩溃,就算疯狂报复,也比现在强,一个疯子是没有理智的。 无论最后是什么情况,最后收益都是大明更加巨大,女真这个巨大的敌人,将会随着沈阳的陷落而消失,哪怕付出京师被攻破的代价都行。 这就是朱由检的考量。 当然,京师其实没有这么容易被攻破的,当年也先的声势比黄太吉浩大多了,不一样没有打破京师吗?何况,朱由检相信徐光启,有他在,京师没那么容易破,他的能力,不比于谦差。 听了皇帝的话,秦良玉久久无言,若从长远看,能消灭敌人当然是好的,但是这种代价.....秦良玉不知道皇帝想没想到最坏的情况,但她也不准备再劝下去了,她虽是女流,但更是军将,服从命令就好。 “陛下,路途遥远,秋风萧瑟,不如称作马匹吧,也好节省体力。”秦良玉微微抬头说道。 “秦将军,你带来的白杆兵被编入了京营当中,后来的训练和改编,你一直都有参与其中,不说别的,十师就是以白杆兵为主组建的,他们的训练到了什么程度,你应该知道吧。”朱由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道。 “知道。”秦良玉点头道,“军事技能基本完成,战阵,火器操作娴熟,能够严守军令。” 说完,她又有些奇怪的看向皇帝,在她眼中,这些都已经完成的士兵,就是合格的士兵了,而且还是士兵中的精锐,一般军队的士兵,可没有这么多的训练和条令约束。 “是,作战技能完成了,但有些东西还未完成。”说着,朱由检指了指脑袋:“一支强大的军队,不是靠着练就能出来的,他必须要有军魂。” “识字可以铸就军魂?”秦良玉惊讶道。、 她身为一名将军,历史上的强军都知道,三国时期很有名的白马义从,李世民的玄甲军,岳飞的背嵬军,等等,都是可以死战不退,杀到最后一个人的军队,有这样战斗意志的军队,无疑都是强军,都有军魂。 这是这些军队都和统帅息息相关,统帅一旦不在,就立刻消失。之前军中训练,一直有识字读书这一项,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听皇帝一讲,似乎有点明白过来,是为了铸造军魂。 只是,识字和军魂有什么关系,如何铸造军魂?若真可行,那不如让读书人组建一支军队,不是无敌了? 秦良玉想了很多,却越想越糊涂。 “别想了,这件事朕也才刚刚开始做,只是有了点眉目,具体能不能成,还得看时间来检验。”关于开智后的好处,朱由检实在是没办法跟秦良玉解释,他想要效仿后世那支军队,来打造大明的新军,但是具体能不能成,他没有信心。 但有个目标就是好的,起码在这个过程中,能收获不少,至少,比大明现在的卫所军是要强多了。 至于开智带来的不利因素,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人的思想是可以引导的,尤其是这种引导本身和他们的观念相符合的时候,更加容易。 忠君爱国是天经地义的,只要朱由检以及后世的皇帝,将国家的利益和自己的利益想结合在一起,那么完全就不用担心开智的军队,如果不能,甚至将自己的私人利益凌驾在国家利益之上。 这样的后代,被人推翻也是活该的。 反正到时候都不知道是多少代的子孙了,没有感情,被推翻了也就推翻了吧,自己又不是真的圣人,哪能考虑那么久。 “识字是让他们学会思考,明辨是非,有荣誉感,有责任感,而朕的做法,则是引导他们思考,是为他们树立榜样,只要朕做好了,他们看在眼里,自然会跟着去做。”朱由检淡淡道。 这话说的很儒家化,也是那些大儒劝谏的风格,的确有道理,但怎么去落实,就值得考量,不过此刻应用在军队中,是非常贴切的。 陛下要以身作则,秦良玉就没有再劝,而是默默的退下去,去做自己的事,一支军队中繁琐的事情很多,陛下要做大事,自己就帮助将这些琐碎之事处理掉。 大明皇帝做出了取舍,默默的朝着沈阳行军,但是满蒙联军的大帐中,却爆发了一场争吵。 “不能退,付出了这么多的伤亡,眼看破关在即,就这么退去,我回去怎么向那些战死儿子和丈夫的族人交代?”奥巴洪台及大吼道。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明皇去攻破沈阳吗?赫图阿拉已经破了,若是再丢了沈阳,我们连家都没了。”阿济格情绪激动的大吼道,眼睛赤红一片,看向奥巴洪,仿佛对方再阻止他,他就要杀人一般。 “你吼我有什么用,我说不想出征的,结果被你们逼着来,结果倒好,牺牲了无数族人后,终于要破关了,结果你们却要回去,我们怎么办?带着伤痕累累回家?那些被吃掉的牛羊算谁的头上?”奥巴洪也急眼了,根本不怕阿济格,站起来大吼大叫,唾沫星子都喷到对方头脸上了。 无怪乎他这么着急,这场战争,除了汉八旗外,牺牲最大的就就是蒙古八旗了,这些草原的汉子在汉八旗基本上伤亡在察哈尔后,担当了攻打蓟镇的主力,不仅入如此,在离开察哈尔后,他们还承担了联军的后勤,二十万人,每天要吃掉多少牛羊? 损失了这么多,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就这么回去,他会被族人们给生撕了的,就算没有,他这个大汗也当不下去了,因为没人会听他的命令。 “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家都快没了,打破了蓟镇又怎样?”阿济格脱口而出道,语气中满是对奥巴洪的不屑。 虽然女真上下都不怎么看得起科尔沁,但说出来就伤人了,不等奥巴洪有什么反应,坐在主位一直没发话的黄太吉陡然厉喝道。 “住嘴!” 793 必须执行 “大汗!”奥巴洪仰头大吼,悲愤的看向黄太吉。 “阿济格鲁莽无状,言语冲撞了台及,罚三十军棍,即刻执行。”黄太吉直接下命令道,等到两个士兵利索的进来,将阿济格带到外面时,他才扭头道,“阿济格平日里都是被我宠坏了,气急之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讲了出来,还望台及海涵。” 阿济格也只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因此强忍着怒气,道:“还请台及勿怪,本王也是心忧盛京,才口不择言。” 说完,他就跟士兵来到了外面,直接趴在了长条凳上,然后开始被打军棍,一下一下的,声音沉闷有力,显然是动了真格,而不是敷衍了事。 “多谢大汗。”奥巴洪没说什么,只是道了谢,这些言语终究伤害了他以及其他蒙古部族将领的心。 “你们都是这想法吗?”黄太吉处理完事情后,才回过头,看着众人道。 基本上,帐中分为两派,女真这边一力要求回去,而蒙古这边要求继续攻打,至于祖大寿等人,嗯,没人考虑他们的意见。 虽然平时这些人都有参加会议,包括这次也是如此,他们也能发言,但要说有多重视也不太可能,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就更没话语权了。 在这里,他们只能听着,一但发言,甚至会让人怀疑他们动机。 “是的,大汗,立刻回去。”帐篷中一阵沉默,最终还是一瘸一拐进来的阿济格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他生性鲁莽,可不管这些人有什么打算,他一身荣华富贵都寄托在部族身上,部族遭到重创,他什么都会没有,所以,他一力坚持要回去。 回去虽然会损失很多,甚至伤到女真的元气和底蕴,但起码他现在的生活能保证,至于以后的发展之类,他就管不到了。 阿济格从小就出生时,奴儿哈赤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可以说是从富贵中长大的,现在让他冒着失去富贵,回归茹毛饮血生活的风险,他怎么肯。 “我觉得郡王说的对。” “附议。” “同意。” 一片赞同声就响了起来在,这些人不愿意自己冒头出面,因此便出声赞同阿济格的主意。而其他没有出声的,此刻也没提出任何意见来,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默认了。 最终,皮球还是回到了黄太吉的手中。 “本汗想问下,此刻我们身在蒙古草原,而明皇大军在锦州,若是同时出发,谁先到盛京?”黄太吉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口,让很多人立刻脸色白了起来。 就算以直线距离来算,都是明皇先到,更何况他们还要绕路,先越过察哈尔,然后绕道了当草原,再南下才能抵达盛京,等他们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我等可以轻装简从,而明军则是以步军为主,行动缓慢,若是日夜兼程,倒也不是不能赶上。”多尔衮冷静的回答道,他问题想得很全面,因此说辞一出,立刻让人眼前一亮。 没错,骑马比走路快,起码也要快个三四倍,若是一路驰骋过去,一天百公里是毫无问题。 “若如此,战马必疲惫,我们怎么和明军打?”黄太吉又问出了一个问题,也是从实际考量得来。 “此乃小事,只要驰援到了,休息几日即可恢复战斗力,不耽误作战,何况,我等返回,明军便能感受压力,放缓进攻,缓得几日,我等便能杀败明军。”多尔衮毫不含糊的反驳道,有礼有节的言辞,顿时让所有人都放下心来,生出了只要回去,就能救下沈阳的印象。 “莫非,大汗不愿意救援盛京?不然,怎么一直拖延时间,问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多尔衮便似笑非笑的看向黄太吉,问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话。 黄太吉不欲救援沈阳?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 所有人都带着疑惑和探寻的表情看向主位的黄太吉,却见对方面沉似水,毫无表情。 顿时,女真那边的将领和大臣顿时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好。是啊,若是大汗真的心忧盛京,此刻恐怕根本不会开这个会议,而是直接返航,可不会在这里开会商量如何处置。 “阿巴泰已经带人返回了盛京,盛京的防备没有那么弱。”黄太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在做的可没有蠢货,自然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盛京守备完备,不用回访。 没有人知道黄太吉背负了怎样的压力,他们只看到了满清的强大,却没有看到满清的虚弱和致命点。 粮食一直都制约着满清的发展,粮食的缺乏,让黄太吉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精打细算,小心翼翼。 就像这次一样,粮食都是从汉民手里搜刮的,而这个冬天,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黄太吉不仅要考虑到眼前的危机,还得为未来考虑。 “今年不抢到粮食,明年我们就没有能力出征了。”黄太吉淡淡道,不太响亮的话语中,透着一种无奈和悲哀。 汉民今年肯定大规模饿死,就算不饿死,满桂深入到了满清的腹地,而大明的皇帝又去沈阳周遭走一遭,不用说的,肯定会解救大量的汉民。 到时候,整个盛京周围都将出现大片的荒地无人种植,而女真自己却又不会种地,连放牧都不会,那时候,他们吃什么? 难打自己亲手去山野里摘吗? 拿惯了刀枪的手,再去打猎捕鱼会否合适?而一旦放下了刀枪,还想要拿起来,又会有多么艰难? 这种种困难之处,顿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正如黄太吉所说的,今年冬天要是没抢到东西,那么明年就只能集体进山了。 黄太吉的解释一出口,顿时人人色变,他们只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不代表有人点破了还想不到。 “如此,只有攻打一条路途了?”阿济格涩着声音道,他不过是沉默了几分钟,就好像几年没有说话一样。 “是的,没了粮食,我们自己就会毁灭,如此,还不如奋力一搏呢!”黄太吉颇为无奈的点头。 与其到时候因为缺粮而饿死,还不如就此死在大明的手底下。 “我同意!”阿济格颓然道,他舍不得部族遭到重创,但更舍不得自己的享受,一旦缺粮,再想要过奢华的日子就不可能了。 “我也同意。”多尔衮也无奈点头,与其等死,不如为了未来再度拼搏一般。 盛京可没这么好破的,尤其是阿巴泰带兵回去之后,城池里还有两万人驻守,不少了,说不定大明就无法攻破呢? 阿济格都同意了,再也没人带头反对,至此,这场意义重大的会议就此结束。 “明日,继续攻打龙井关,三日内破之,不然尔等就不用回来了。”黄太吉直接下达了什么。 “是!” 几人纷纷抱拳,领命而去。 而此时,在察哈尔城,孙传庭和赵率教、曹变蛟等人,却看着御马监的命令在发呆。 “你说,这封命令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曹变蛟忍不住问道。由于害怕黄太吉杀个回马枪,故而他们根本没有出兵跟随,满清都到了蓟镇,而他们还留在察哈尔。 “不可能是假的,所有细节花纹和用语都对的上,只是一道命令罢了,没人假冒!”孙传庭淡淡解释道。 “那可真是疯狂了。”曹变蛟咽了口口水道,“竟然让我们等女真破关而入后在出兵,这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造孽吗?” “后面不是写了整个作战计划吗?陛下已经在锦州了,正在带兵攻打沈阳,若是女真回返,则迟滞其进军,若是继续攻打,则在其破关后,堵截归路,锁死在大明腹地。我们的任务就是堵截归路。”赵率教淡淡道。 “可这依然很疯狂,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们知道上次满清破关而入,死了多少人吗?”曹变蛟大喊道,他还年轻,尤其看不得这种牺牲。 “死伤四十万人,甚至有四五万人被女真掳掠而去。”孙传庭冷冷报出了一个数字。 “是啊,你知道还要.....”曹变蛟情绪激动的喊道。 “这是军令,必须执行。”赵率教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 “是啊,这是军令,必须执行。”曹变蛟颓丧的抱住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孙传庭和赵率教只是摇摇头,却没有再去劝说,这道关卡,必须他自己走出来。 794 抚顺关 赫图阿拉。 原本被轰倒的城墙已经重新树立起来,并不是使用水泥砖石结构额,而是以前的土木结构,只不过很多木头是新砍伐的。 城中最中央的府邸,原本是守备将军的驻地,如今成了满桂落脚的地方,他此刻正在看着一份来自御马监的命令。 “即刻进攻沈阳。” 命令很简单,但简单的信息背后,却蕴含着极其复杂的决断。和命令随同一起的,还有这些天各地的情况,为了让满桂充分的理解命令,知道现在的处境而特地发送过来的。 “召集所有团以上军官,开军务会议,分配任务。”满桂放下命令,淡淡道。 “是。”传令兵立刻出去,将师帅的命令传递下去。 随后,整个军营都立刻嘈杂起来,许多军官全部朝着这栋建筑赶来。 就目前看来,一个团主要有四位主官,团长、书记官、参谋官,后勤官。而一个师则是有十二个团,因此很快,整个大厅就济济一堂,坐满了人。 最后,只有左右两列的队伍以及满桂旁边的作为没有人坐下,左边的位置是给参谋官的,右边的位置则是后勤官,满桂旁边的则是书记官。 “又是什么事啊,要全员开会?”当参谋官和书记官一起坐下后,高起潜才出现在门口,一进门就笑哈哈的问道。 他正在女俘虏营地视察,结果就接到了开会的命令,说是召集开会。 进来后,高起潜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看了眼下面的人群,“都来了啊。” “现在开始开会。”满桂没有理会不太正经的高起潜,而是严肃的说着,他这么一说,高起潜也立刻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表情,正经起来。 虽然他是来分权的,但是一把手始终是满桂,在军中有着最高权威,这是毋庸置疑的,若真的触犯了军令,自己搞不好真要是受罚。 也许新组建的部队不会这样,但满桂五人带领的师却截然不同,他们的资历比任何人都要老,都要早。 接下来,满桂就将御马监最新军令通报了下,然后布置新的任务,当然,现在不过是简单的分派任务,具体的细节等下参谋官会详细制定计划。 “三日后大大军出发,入抚顺关,攻打沈阳,三团留守赫图阿拉,做好和东江镇以及海军刀马兵的接应,保障后勤供应。”满桂简单的分派了下任务,然后就布置各种措施,整个搓成持续了差不多一刻钟。 而等到最后一项的时候,他略微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下,最终还是硬着心道:“至于所有俘虏,就地斩杀!” “就地斩杀?”第一个惊叫起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高起潜,他看向满桂,震惊道,“你是不是疯了,知道这些人值多少钱吗?” 几次大规模对外战争下来,早就让这些人摸到了发战争财的门道,而且还是合法的,是经过皇帝允许的。 每攻打下一个地方,所哟缴获都算战利品,其中七成会上缴到内帑,剩下的三成则会作为战争红利下发下去,这个政策,让每个军中官员都想尽了办法搜刮财富。 从一开始的只是缴获金银,到后来贩卖牛羊,而到现在人口也成了战利品的一种,而且还是暴利,身材面容姣好的可以卖给青楼,不好的则可以作为劳力,各个富贵人家都很需求。 这种需求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在户部实行的一些户籍政策,清楚贱籍,释奴隶,清查人口的卓铎策略下,异族奴婢开始走俏起来。 大明女子用起来麻烦多,还是异族的好用。甚至很多士兵也会购买,给家中老父老母减轻负担。 很多穷苦地方娶不起媳妇的也是潜在客户,可以说,妇女是最走俏的了,而青壮男人则更好卖,将作监大量需要,一些拿到采矿牌照的矿主也需要。 作为战争红利的支柱之一,此刻要全部斩杀掉,高起潜怎么会同意,就连那些军官,也神色微妙的看着满桂,眼神中流露着不舍。 “别忘了,你们是军人,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打仗。”满桂冷冷道,“钱财有命挣,也得有命花。” 将主一说,这些人立刻如坐针毡,不自在起来,他们纷纷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羞愧,有红利是好,但自己是军人,帝国的利益是在第一位的。 “这三日,每晚所有团级军官,集中到这里,由本官给你们上思想荣誉,高书记,你也要参加。”守着,满桂就扭头看向高起潜,眼睛中满是告诫。 “我....是,本将知道了。”高起潜一顿,最终还是软下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语的确很不妥当,有动摇军心的嫌疑。 “很好,现在散会,晚上开课前,每个人将军人誓词抄写一百遍,必须自己亲手抄!” 随着随后一项命令下达,所有人都哀叹起来,包括高起潜,此刻距离晚上天黑只有三个时辰了,军人誓词一边有几十字,上百遍就得几千字,绝对是一个痛苦的活计,尤其是对这些军中粗汉来将。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高起潜一边离开会议室,一边轻轻扇着自己,满脸的懊悔。 三日后,大军出发,沿河河流而走,这条河是浑河源流之一,沿着河岸走,能一直到抚顺关,最终抵达沈阳,而后汇入大海。 周遭都是平原,乃是整辽东地区的精华所在。 河谷都是平原,地势平坦,非常的好走,又不缺水源,尽管温度有些低,但他们早就做好了防寒保暖的准备,故而一路畅通,没有收到任何阻碍。 当然,这也和女真倾巢而出有关,沈阳方面,没有足够的人马来拦截他们。 当初奴儿哈赤骑兵,走的路线和满桂此次走的是一样的,第一个进攻的目标,就是抚顺关。 抚顺关在抚顺城二十里之外,混合河谷北侧的制高点上,这里山谷耸立,位于关城,鸟瞰河谷和经过的行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当初,奴儿哈赤攻破抚顺关,占据抚顺城后,在此掠走了三十万人畜,临走时,又一把火将抚顺城给烧毁,至此城池残破,再也无人修缮,至于关城,却是不知情况如何。但想来也没人驻守,无人理会。 毕竟这里扼守的是通往赫图阿拉的要道,后面都是女真腹地,一般没有敌人攻打过来,但海军的蓬勃发展,让大明有了从此处进攻的可能。 在满桂的情报中,这里是没有人驻守的,然而等到他大军临近的时候,探马却汇报,关城有人驻守,而且已经燃起了狼烟。 这种异常,登时让满桂奇怪,“热气球升空,本将军观察敌情。” 很快,巨大的热气球被人运送出来,捆绑在马车上后,立刻开始鼓风燃烧,热空气上升,带着吊篮中的满桂和高起潜以及几个赞画升上去。 “你上来干嘛?”满桂看着高起潜,有些纳闷的问道。 “嘿嘿,当然是体验下这热气球啊,咱老高活了一辈子,还没上过天呢!”高起潜满脸兴奋道。 “你没坐过?这玩意是将作监制作出来的,听说就连陛下也上去兜了一圈,你怎么会没坐过呢?”满桂审视的看着高起潜,十分怀疑,平日里这家伙跟他吹牛,自己在内廷里多有面子,去哪都有人给三分薄面。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高起潜被看的十分不爽,“还不是因为你,老子一直随军,要被就是为你们寻钱财,没有一个停息,哪里有空去将作监体验,结果你倒好,因为老子一句话,罚抄了一百遍誓词!” 想到那一百遍誓词,高起潜又隐隐觉得,自己的手腕痛了起来。 “嘿嘿!”满桂一笑,没有接话,直接将手中的望远镜抛了过去,“那行,让你先看,过过瘾。” “哈哈,那感情好,我就先看了。”高起潜接过望远镜,毫不客气的看了起来。他对这玩意真的是非常好奇,早就想体验了,只是一直没机会。 刷的下,当望远镜放到眼睛前面后,远处的景色立刻拉近,关城城头的士兵面容都看的很清晰。 “这关城好像是刚刚修缮过的啊,很多地方的颜色都不一样。”高起潜好奇的嘟囔着,而他说的话,很快就被那几个赞画给记录下来,作为情报信息储存。 “肯定是最近进驻的人马,以前都是弃用,现在才捡起来,不过晚了。”满桂用自己的军事经验解释着。 “嘿,还别说,真有可能,你猜我看到了谁的将旗?”高起潜虽然问着,但也没等被人回答,而是径直说道:“将旗打着毛、孔、尚、耿的旗号,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毛、孔、尚、耿?”满桂沉思了下,立刻道:“难道是哪几个从东江镇叛逃的军将?” “嘿,除了他们还有谁,那些守军的面孔可都是关内的,嘿,这新剃的猪尾巴真难看。”高起潜吐槽着。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之前的情报不是说在驻守锦州吗?”满桂有些疑惑。 “你管他们呢,打下来就是了,这成立可没有鞑子,全都是汉人士兵,估计就是他们从东江镇带出来的,打这些歪瓜裂枣有什么好怕的。”高起潜重新将望远镜还回去。 “也是,等下去就开始攻城。”满桂笑道。 795 皇后慰问 “大人,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城头,马世龙冲着王之臣大吼道,此刻,城门已经洞开,然而女真人的大炮依然在不停的轰击,根本无人能将这个缺口堵上去。 城头尽管在不停的还击,轰死了不少炮手,但只有二十门的数量我,安全不是女真人上百门大炮的对手,数量级的差距,让他们被打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在炮火掩护下,女真的人马则从两侧不停的接近,等到靠近城池后,炮火停息,他们则猛然冲着城门口发动攻击。 蜂拥密集的攻势,让守军守的十分艰难。而且,随着找药包的耗尽,女真人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守军已经无力驻守。 “大帅,快撤,撤退!”马世龙大吼大叫道,“没了龙井关,我们还可以驻守遵化,驻守三屯营,但没了大人,这仗怎么打?” 王之臣看着外面,满脸的痛苦,上一次就是在他任上,女真人攻破了一次,他本以为那是最后的一次,结果第二次又来了,偏偏,他的支援了三万青壮士兵去察哈尔城,若不是如此,满蒙联军安能攻破他的防守? 蓟镇关隘虽多,但他们也有利器,然而人手的缺乏,让这些利器成了摆设。 “退,撤退!”王之臣大吼一声道。 皇帝临走前给了他命令,让他在无法驻守的情况下,可以放弃关隘,保存有生力量,将其他关隘给防守住。 龙井关并不是有名的关隘,虽然有豁口,但是不太宽敞,比之喜峰口都不如,满蒙联军将近二十万人,还有庞大的牧畜,想要通过这里,最起码需要十天的时间。 这些都是他冲洗组织防御的机会。 很快,随着王之臣的下令,守军立刻开始撤退,至于断后,城门口的炸药足矣。轰隆声,城门塌陷,敌人想要进来,没一个多时辰不太可能。 “来人,绕过关城,从河谷进去,追击敌军。”多尔衮立刻下令道。 “算了,穷寇勿追!”然而黄太吉却有不同的命令。 “为何不追击?”多尔衮冷着脸问道,显然对于黄太吉阻止追击不太满意。 “明人也要马匹,追之太费时间。”黄太吉不以为意道。 自从占据蒙古后,大量的马匹涌入朝廷,各地驮马挽马一大堆,都是用来运送物资的,当然,关键时刻骑上去也可以逃跑。 王之臣他们就是这么做的,所有物资焚烧,大炮钉死活门,然后骑马开溜。 “当务之急,还是派人进城,占据此地,在附近搜寻劫掠,以补充粮草,别忘了,盛京正在遭到攻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抓紧每一分时间,搜集粮草,然后撤退。”黄太吉冷静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吐露自己的计划。 “撤退?”多尔衮大惊,他以为联军要打到京师去呢。 “当然撤退,此地距离京师几百里,我等虽然有马匹,但回来时带着大量物资,行动缓慢,怎能深入?”黄太吉理所应当道,“你不会以为,本汗真的不打算管沈阳了吧,赫图阿拉既然丢失,沈阳万万不能有失。” “在边关劫掠即可,不必深入。” “好吧。”多尔衮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思路。 随着王之臣的退却,很快,龙井关失守的消息传遍四方,顿时京师震动,战时条令立刻启动,整个京师防务,由御马监、司礼监、内阁共同主持,城门封闭,限制进出。 勤王命令立刻发往昌平、密云、宣府等地,要求他们火速增援。 而将作监集中所在的迁安、唐山等地,也是一片慌乱,若是满清闯入此地,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孙元化当即就让高炉熄火,工匠撤离,进入迁安县城,大量的火炮、火枪以及火药都运送到这个城池,让本来心慌意乱,想着要不要炮的迁安县令喜出望外,有这些东西,迁安县城有救了。 而在这时,一封从战场后方发来的战报,通过喜峰口,送往了三屯营。而此时,王之臣并不在三屯营,而是在遵化,在这里重新组织防守,龙井关就在遵化境内,满清想要深入腹地,遵化是绕不开的地方。 因此,何况,这方联络信件就送往了遵化。 遵化,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再次矗立在河北大地上,此刻,不光是王之臣在这里,就连河北巡抚刘策也来了。 信件送来时,两人正在商议边防之事。 “那边来的信件?”刘策连忙问道,此刻任何一个消息,对于直面敌军的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 王之臣没有回答,而是拆开信件看了起来,等到匆匆浏览完毕,才回答道,“是将军曹文昭的信件,要求我们通报敌情信息,他们此刻正在敌军百里之外徘徊,怕敌军发现,故而没有靠近,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 “察哈尔?”刘策被弄得糊涂了,在他的印象中,满清竟然兵临蓟镇了,那么察哈尔肯定破了,怎么孙传庭麾下还有军队? “嗨,察哈尔根本没破,满清只是攻破了两座军城后,就直接绕过了那边,攻打蓟镇。”王之臣解释了下。 “那他们怎么不拦截黄太吉?”刘策不解的问道。 “怎么拦截?他们只有三万精锐,还有三万是我这里攻过去的辅兵,哪里能拦截的住二十万大军。”王之臣苦笑着向巡抚解释敌情。 “那此时来信,要我等通报敌情,又是为何?他们不能入关,在遵化协同防守吗?”刘策略带兴奋的表情问道。三万精兵,打野战不是满清的对手,但是守城的话,对方绝对破不了。 “不知道。”王之臣摇头,有些欲言又止,他知道皇帝的计划,若是蓟镇守不住,那就放对方入关,用以拖延时间。 此时曹文昭率领精兵而来,恐怕不一定是为了防守而来,而是想要拖延黄太吉出关的时间,换句话说,对方不一定会管自己这边的防守,但黄太吉想要出去的时候,却一定会管。 “这他娘操蛋的局势,军将不管,却要我等文臣来守御地方,如此能叫文武分流?”刘策大骂起来,“告诉曹文昭,就说龙井关陷落,我河北巡抚刘策驻守遵化,死战不退,让他看着办。” “唯有如此了。”看着暴脾气的刘策,王之臣苦笑一声,将回信写了出来,写到最后,他犹豫了下,还是添加了一句,将他的名字也写进了死守名单当中。 随后,他就让探马将信件送出去,回信依然走喜峰口,既然那边能进来,显然满清的夜不收没有放到那边去,交通依然安全。 京师! 随着王之臣的信件传递回来,原本繁华的京师,此刻再度慌乱起来,一片萧瑟气象,之前的繁华,仿佛是假象,一去不再。 此刻,徐光启正和曹化淳、王承恩在城头巡视着,安抚士兵,并检查下城防。他们三人,此刻就是整个京师防务的主持者了,命令都是从这里下达。 而京师城头,则是防御的重中之重。 原本几人心头还是忐忑的,但是等看到城头的那些大炮后,高悬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整个京师城头,安放的大炮,竟然不下于上千门,这个数量,简直骇人至极。 “哈哈,首辅大人有个好学生啊,将作监被他弄得风生水起,短短时间,竟然铸造了如此多大炮,不光能供应军中所需,就连京师城头都武装到了牙齿,当真不错。”曹化淳赞叹道。 尽管没有六十斤大炮,但密密麻麻的四十八斤炮也让人心神震撼,这么大炮,齐齐发射,威力不知道有多大,更不要说,整个城头堆满的炸药包和虎尊炮,有这些东西的点缀,整个京师瞬间啊成了一座坚城。 “曹掌印谬赞了,我这学生就酷爱这些,倒是在学业和仕途上荒废了。”徐光启苦笑道。 “首辅大人就谦虚了,令学生在西学上的成就,就连杂家都有所耳闻,帝国日报可是期期都有报道,再说试图,首辅大人这是看不起我内廷之人了?”曹化淳似笑非笑道。 “是老夫说错了话。”徐光启连连致歉。 “皇后娘娘,您怎么来了?”他们两人正在唠叨着,身后却忽然传来王承恩惊讶的话语。 两人转身,却是看到一身盛装的皇后,在方正化以及大量宫女侍卫陪同下的身影,对方似乎正派遣人发放着什么,有衣物,也有些吃食。 “参见皇后娘娘,此地兵战凶危,还请娘娘退避。”徐光启走过去行礼道。 “无妨,这些都是宫中的心意,都是御寒衣物,有些事宫人做的,有些事购买的,本宫也就是待皇家尽点心意,感谢这些将士的辛苦守卫。” 田秀英仪态大方道,那端庄的仪态和稳重的神情,让人心折,不过区区一豆蔻年华的姑娘,能做到这种地步,着实不易。 “娘娘有心了,本官待千万将士,多谢娘娘的关心。”徐光启不再劝说,反正现在敌人还未来,皇后来此不算什么。 现在让她们表现表现,也算是为皇室聚拢民心,这种行为,徐光启可不会阻止。 796 破关直入 大量宫女仆妇将各色的过冬衣物和吃食送到了城墙上,每发放一件,她们都要说一句,这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不要在城头冻着了。 听到这句话的将士都是深色感动,纷纷高呼誓死保卫京师。这些精英战士本就是卫所中招募的,皇帝去除了他们的卫所军籍,从此能自有读书做工,和正常人一样,这些人本就怀着感激之情,此刻又得到少于的关怀,顿时都激动起来。 一时间,城头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 看着眼前的场景,田秀英会心一笑,她无法在帮助皇帝什么,只能尽自己的力量,让他少一些后顾之忧。 “首辅大人,本宫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田秀英款款走来,隔着几米说道,“只是大战在即,不做些什么,这心里有些空荡荡的,还请首辅大人海涵。” “不妨事,不妨事!”徐光启连连摇手道,“娘娘这一来,看把这群混蛋小子给激动的,天家赐衣,以往可只有勋贵才能够享受的待遇,便宜他们了。” “首辅大人这话言重了。”田秀英微微一笑,还待说什么,结果她却脸色一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娘娘!”徐光启脸色微变,神情紧张起来。田秀英身后,娜木钟几个人立刻冲上来,一个拍背,一个扶着,关切的问道,“娘娘,你怎么了?” “娘娘可有大碍?”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承恩站了出来,紧张问道。 “无妨,本宫没事。”干呕一阵后,田秀英总算是好了些,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自从出征后,本宫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神情有些疲乏,可能是担忧过甚,身子虚了。” “方正化,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娘娘不舒服吗,还不送娘娘回宫,若是娘娘有一点差池,看陛下回来不撕了你!”王承恩疾言厉色道。 “是,是,是咱家疏忽了。”方正化也是满头大汗,赶忙过来,诚恳道,“皇后娘娘,咱衣服也发了,食物也送了,天家的情谊算是表达了,咱回宫吧。这边风大,您身子弱,吃不消的。” “好的,本宫这就回皇宫!”见周边的人都是一脸紧张担心,尽管自己觉得没什么,还能吃得消,但田秀英依然点头答应,然后转身下了城墙,往皇宫而去。 “你们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怀孕了?”看着田秀英离去的背影,回想下刚才对方的神态动作,徐光启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咱家还不知道,首辅大人还会望闻问切了。”曹化淳好笑道,并没有将徐光启说的话放在心上。天家一向子嗣艰难,哪里有这么好,陛下离开就怀孕的事。 只是他没放在心上,有人却当真了,只见王承恩顿时一喜,转过身热切的问道,“首辅大人所言当真?” “算算日子,应该是不差的。”徐光启颔首道。 “咱家这就去让太医院的医官给娘娘把把脉。”说完,王承恩立刻飞奔下城头,连城防都顾不得巡视了。 “王御马和陛下,当真是君臣典范,一个忠诚无二,一个信任有加。”徐光启微笑道。 “是啊,当初送这小子去信王府的时候,咱家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曹化淳微微回忆道。 接下来的事,倒的确有些出乎意料,太医给皇后把脉之后,立刻判断出这是喜脉,一时间,田秀英都有些不敢相信,成婚了五六年了,他们才终于怀了孕有了孩子。 “大喜,大喜啊!恭喜娘娘,已经有孕了!”太医笑呵呵的拱手道。 随后,皇后怀孕有喜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皇宫,不一会,朝堂就知道了,而后,又迅速的朝着京师百姓传递而去,第二天,几乎全城听闻。 皇后怀孕的消息,似乎是一剂灵丹妙药,让京师有些汹涌的暗流,顿时平息下来,皇帝有后,让很多不好的猜测和抨击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也断绝了某些人想要借机生事的良机。 抚顺关。 “大哥,怎么办啊,对面的大炮太凶悍了,孩儿们根本上不去啊!”耿精忠大吼道。 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那是三人缩在城墙后面,被炮火压制的根本不敢露头,而那些士兵也是如此,都趴伏在地,苦苦祈祷着,这一炮千万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炮弹砸落在墙,城墙或许没事,只是一阵松动,但是他们血肉之躯可就吃不住了。 他虽然尊奉毛兴祚为主,但是真正话事的还是他们三个,毛兴祚只是名义上推出来的,虽然毛文龙在辽东和女真这边有面子呢,打着他儿子的招牌还是好使的。 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有抚顺关这块落脚之地,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刚定下来没多久,明军就又再度打上门了。 “狗日的鞑子,竟然坑我们,让我们来这里,是让我们替他们抵挡大军的。”孔有德骂骂咧咧道,此刻面临着大明的进攻,他什么都明白了,代善这老王八果然没安好心。 “那现在怎办啊,大哥,我已经听到那些爆破手挖掘城门的声音了。”尚可喜大吼道,他的位置距离城门最近,已经听到一些沙沙声和铁锹碰撞石头的声音。 “等炸药包一爆炸,他们就会蜂拥而入,我们抵挡不住啊!”尚可喜哇哇大叫着,腿都有些抖动,此刻当真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难道还逃吗?逃到哪里去?”孔有德也急的心火上升,从锦州逃离,他们手头只有三千年多人马了,这点兵力,在满清和大明这两个庞然大物之间,能讨的什么好到? “回沈阳,回沈阳去,只要我们能躲入沈阳啊城中,就还有一条生路,此时代善手头不过才一万人马,阿巴泰守辽阳,我们三千人马不弱了若他不让,我们就和这混蛋拼了,谅他们也不好受。”耿精忠大吼道。 “没错,沈阳城外有十里铁匠铺,此刻代善肯定在迁徙这些人呢,若是我们赶回去,他不让我们入城,就截杀这些铁匠,他代善不同意思也得同意。”尚可喜大吼道,言语间颇为赞同。 “好,那我们就会沈阳,让狗日的代善放我们进城。”孔有德瞬间同意,而后三个人立刻开始着急人马,进行突围。 “抚顺关破了。”热气球上,满桂淡淡道。 “何以见得?”高起潜看不出来,这关城怎么就破了,明明对方还在顽强抵抗。 “你看最南边,有人开门出城,而且都是精锐。”满桂将望远镜递过去。 “真的啊,毛子旗开始朝着城外一动啊!”高起潜大惊小怪道:“那群家伙要逃跑,你不派人去追吗?” “有什么好追的,骑兵旅也不过才三千人,对方也有三千人,且实力不弱,一旦追击,必有伤亡,此刻战事已定,不需要再增添伤亡了。”满桂不在乎道。 “你是主将,你说了算。”高起潜撇撇嘴,然后抱怨道,“看你打仗真的好无趣,一直都是火炮压制,突进,然后爆破,最后战事结束,实在是呆板的很,一点都不艺术。”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满桂瞥了眼这死太监,懒得理他,这混蛋哪里知道,自己打仗的高明之处。历来打仗,都是以势压人,肚子吃饱,身上穿好,然后压过去就是。 这才是百战百胜的秘诀,靠奇谋诡计,终究会败的。 “走吧,关城破了,这里没必要停留,留下一连的人马,我们继续前进。”满桂冲着操作人员摆了摆手,示意降低高度,下去行军。 热气球缓缓下降着,给人一种非常刺激的感觉,就像是在坠楼一样,心跳紧张。 “只是一连人马,是不是有点少啊,这一百多人能保障后路?”高起潜找着话题聊到。尽管不是第一次了,但从这上面下去,依然让他紧张不已,万一火力减的太猛了,自己等人不就摔了下去,啪叽一声,成了肉饼? “女真守城都来不赢,怎么可能有空来打我的后勤,况且,有一个连的兵力,再多留些炸药包,和虎尊炮,刚才三千人再过来,都打不下抚顺关。”满桂不屑道:“况且,陛下已经再朝着沈阳进军,我等会在沈阳回师,介时兵力充足了,再派人守住这条后勤道路也是一样。” 等到两部会师,到时候后勤路线统一走赫图阿拉,这边有海利,陆地距离更短,运送起来方便,而且消耗少,还安全,守住抚顺关,后路就稳了,不比担心被人切断后退之路。 当辽东开始飘起雪花的时候,抚顺关陷落,毛兴祚败退回沈阳。 至此,满桂兵峰再无阻碍,直指沈阳都城,满清震动,惶急一片,大量的信使不要命的冲了出去,沿着满蒙联军进兵的方向,试图联络上黄太吉,让其回援。 十月初三,满桂前锋抵达沈阳城,一日后,大军兵临城下。 797 入关截杀 “怎么办,怎么办!”代善站在城头,看着下面里面的营账,满心的慌张。 他怎么也没想到,敌人会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将领在自己面前。 “该死的,他们是怎么到赫图阿拉的。”代善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作为一个陆地民族,他哪怕是见过大海的辽阔,也无法想象大海的作用,甚至,他脑海中,都每一个关于辽东的全局图。 他只知道陆地的道路,至于海路,抱歉,那是什么玩意? “该死的,早知道就不让阿巴泰带人去辽阳了。”代善此刻非常懊悔,辽阳有兵丁,虽然不多,但辽阳也没沈阳重要啊。 “还来得及,赶快修书一封,让阿巴泰来援救,带五千人,不,一万人,他带回来的人全都带过来,辽阳有三千人就够了。”代善慌忙的开始写着求援信,一写完,立刻让人朝着辽阳送过去。 代善也算是一号人物,然而此刻却慌乱无比,无他,实在是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沈阳周边的族人,全部被他聚集起来,集中在城池中,而这些人,则是女真的精华,各个家族姓氏的后代,一旦有失,后果不可设想。 这可不是辽阳,周边都是些普通的族人旗人生活,很少有上位者。 “大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代善看着下面的大军,叹气道。 城中还有一万战士,若是按照以前的风格,他早就带人出去野战了,在野战上,女真还真没怕过谁,但此刻,他却根本不敢打开城门,一旦自己失利,后果太严重,他承担不起,也不愿意去赌。 满桂他是认识的,当初第一次入关时,他就和对方交过手,自己的儿子岳托就是死在那场战争上。满桂带领的士兵,绝对是大明最精锐的,没有三万兵力是拿不下的,自己区区一万人马,还是不要去献丑了。 等大汗回来吧!他幽幽的想到。 忽然,城墙下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让代善有些羞恼,不知道自己为了城防已经心力交瘁了吗,怎么还有人大声喧哗。 他转过身来,刚想大声呵斥,然而却楞住了,他使劲眨巴了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黄太吉的皇后,哲哲。在她的身后,是黄太吉的另一个妃子,布木布泰。在布木布泰的身后,却是另一个有些陌生的美丽女子,她是布木布泰的姐姐,海兰珠。 代善认得她,这女子正是今年确立了同盟关系后,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送过来联姻的。海兰珠和布木布泰是亲姐妹关系,而哲哲则是她们两个人的姑姑。 相比历史上,海兰珠提前了几年嫁给了黄太吉,而此刻,布木布泰并未生下后世的顺治帝福临,因此她们几人身边并未带着孩子,而是一身猎装走了过来。 “参见皇后。”代善躬身行礼,然后不解的问道,“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本宫只是听闻,盛京危急,故而将自己的家臣送了过来,我的这两个侄女也是如此,将她们的家臣送过来,任由礼亲王调遣,守卫盛京,等待大汗回来。”哲哲温雅端庄的说道。 “若是危急时刻,我等女子也是能开工骑马的,礼亲王只管吩咐,我等定不推辞。”哲哲大气道。 随后,一些有些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但是装备很好的战士走了过来,他们还带着不少东西,吃得,衣服以及金银等。 这些是赏赐,犒军的物资,用以提振士气。 果不其然,随着这些人到来和东西的发放,城头驻守的士兵顿时欢呼起来,士气大振,毕竟在最危险的时候,还有人关心他们,简单朴素的女真战士,顿时心生感激之情,恨不能此刻就冲出去,杀光外面的明军。 很多女真战士都是蒙昧无知的,它们遵循最简单的因果关系,你对我好,我就为你卖命,非常的简单。 对于上位者,他们的服从性非常好,不然也不会奴才奴才的自称着。 而有着皇室的慷慨解囊,随后更多的女真贵族家中,攻陷出了自己的底蕴,战士、盔甲、弓箭,牛羊、金银等,如此大力的支持,让代善当真是热泪盈眶。 有着这些人的支持,他拼死也要守住盛京,等待大汗的归来。 龙井关,偏东五十里处,停驻着一支大军,人不多,营地却很大,密密麻麻的大炮占据了极大的地方,让人看了,当真是心头震撼。 此时易经理进入了十月份,草原和辽东已经开始飘荡着雪花,漫漫大雪,开始朝着大地覆盖,如此天气,按理说战争早就结束了。 就如西边的归化城一样,无论是大明控制的蒙古部族,还是远道而来的三部联军,都偃旗息鼓,准备过冬。 但此刻的靠近龙井关的关内却不同,依然铁蹄肆虐,烧杀抢掠着。连带着,大明的军队也不能停歇,在雪地里劳累奔波着。 不过,明军物资丰富,更是弄出了毛纺织技术,毛衣羊绒衣往身上一套,暖和的很,根本不用担心寒冷。 反而,此时作战,对于缺少衣物,物资缺乏的女真联军来说,是一种劣势。 大营当中,赵率教、曹变蛟、黄得功三人围着火盆,一边吃着滚烫的热汤,一边听着参谋官念着关内送来的情报。 “这么说,黄太吉压根就没想着深入腹地,劫掠京师周围了?”放下手中的海碗,曹变蛟不知怎的,松了口气。 “是的,黄太吉估计觉得,太过深入,不方便他们返回,毕竟陛下和满将军的大军朝着沈阳开播而去,恐怕这时候都交火了。”参谋官分析道。 “不深入就好,这样会少死很多人。”曹变蛟微微一笑,又抱着自己的海碗,开始吃起来,这里都是三个师的主官自己人,因此一向注重自己威严的小曹将军也就不在乎形象,放开了胃口大吃着。 “行了,你少吃点,被撑死。”赵率教看他这样子,没好气的斥了一句。 “吃饱了有力气,才好杀鞑子。”曹变蛟含糊不清道,依然没放下自己的海碗。 “算了,不管他,我们自己商议事情。”黄得功笑道,“黄太吉不离开龙井关,我们怎么堵截其归路?这一路茫茫的,又每个城池关隘什么的。” “是啊,很难,他们就连遵化都置之不理,整日里就是横扫乡里,掠夺粮食和人口,稍微硬一点,难打一点的县城都不打。”赵率教惆怅道。 “不如我们主动进攻?”五师的参谋官道。 “攻打龙井关?”赵率教略微思考了下,然后觉得不妥,“我看悬,长城本就是对外防御的,我们去打,不是装在枪口上吗,而且女真人是有大炮,到时候大炮往城头一架,那威力,你们可以体验下。” “嘿嘿,我可不想体验。”参谋官嘿嘿一笑。 “不如我们主动进城?”黄得功这时候突发奇想道。 “入关?入关干什么?”赵率教被他这想法弄得一楞。 “我们的任务是迟滞黄太吉的动作,在他们过来的路途上骚扰是迟滞,在他们搜刮物资的过程中干扰也是迟滞,而且此刻他们搜刮物资,铁定是分散的,趁着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突如其来的吃掉一些部队,也好减少他们的兵力。”黄得功兴奋道。 “有道理啊,老黄,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智谋。”曹变蛟一听就非常高兴,这样提前进攻,不仅能迟滞对方的行动,还能解救不少百姓呢。 “你们呢,都是什么意见?”赵率教看了一圈问道。 “挺好的,没意见。” “能完成任务就行,用什么方法不重要,我看黄师帅这个主意就不错,主动进攻,我们还能掌握主动,省的像现在这样,被动极了。” “好,竟然大家没有意见,那这么办,明日清晨埋锅造饭,然后大军开拨,从喜峰口入关,联系总督王之臣,让他们配合我们,对女真劫掠部队,发动进攻,尽可能多的吃掉他们的部队。”赵率教做了最后的拍板。 然后,参谋官就开始就将任务细化下去,整个套路,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 第二日,大军清晨起床后,又顶着风雪踏上了征途。三日后,大军来到喜峰口。上面的守将仔细分辨了敌我后,便将大军放入关内,在关城后方安营扎寨。 而后,各种详细的情报送了过来,赵率教等人很快就锁定了第一个进攻目标,在迁安县城附近出没的豪格,以及在滦州开平附近到处劫掠的阿济格。 他们要么距离喜峰口很近,要么就是比较深入,孤军作战。 这两个人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有一支大明精锐军队,会悄悄的入关,尾随而来,跟在他们身后,发动突然的袭击。 摸清目标后,曹变蛟和赵率教很快带着所有的骑兵出发,目标直指豪格。 先豪格,在阿济格。 798 伏杀 “南蛮子在这个县城立了这么多大炮,里面肯定有好东西。”豪格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矮小的县城,不大的城墙上,却树立这不少的火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座县城的不同凡响。 其他县城都是紧闭大门,城头守军都瑟瑟发抖,生怕他们进攻。本来豪格是不打断攻打这些县城的,只想找一些庄子和土寨下手,掠夺粮食,县城里的粮食不一定有哪些庄子多,,但迁安县城这个样子,不是百姓告诉被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该死,看来鞑子对这里起了兴趣。”孙元化在城头,看着外面离去的鞑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迁安附近是将作监的核心地区,炼钢炼铁铸炮造抢都在这里,人员疏散的时候,也都是往这边送,为了安全,他还特地架了炮在城头,结果没想到,有些弄巧成拙了。 “掌印大人,这可怎么办是好啊!”旁边的乾安县令有些哭丧着脸,他本以为将作监入驻,给了那么多的大炮是一件好事,安全有保障,但却让鞑子给盯上了。 “无妨,县令你去多着急点青壮,本官这里炸药包充足,只要人手足够,鞑子打不下县城的。”孙元化无比肯定道。 龙井关被破,那是人手不够,又是数个地方同时攻打,自然疲于奔命,但是县城有十几万百姓,青壮五六万还是有的,这么多人,黑火药充足的情况下,豪格想要攻下这里,几乎是做梦。 很快,试探性的攻城就开始了,一些行营兵带着攻城器械冲过去,只是这些人还没架好云梯,就被城头扔下的炸药包给炸的噼里啪啦的,呼啦一下就退散下去。 打了这么久,他们也有了经验,当对方丢这些玩意时,千万不能硬抗,越抗死伤越惨重,最好找炮灰去消耗。 至于谁当炮灰,这里是大明地界,人还会少么? “本贝勒倒要看看,你一座小小县城,能有多少守城之物。”豪格冷笑一声,然后就带队,去周围的田庄村庄,抓来了大量的百姓。 好几千人,就被他驱赶的,乌压压的朝着迁安县城压过来。 前面的一些人还在大喊着,“都是自己人,别打,千万别打。” “老乡,都是乡里乡亲的,救救我们吧!” “二牛,二牛在哪里,救救婶子吧!” 声音凄切,哀婉异常,让城头那些守军面露不忍之情,甚至有的真的指着下面的人大喊大叫起来,他家的亲戚就在下面人群中。 “哼,不过是蒙元故计罢了!”孙元化不屑道。 “我的掌印大人哎,虽然是蒙元故计,但是好用啊,你看看那些乡勇们。”县令一指城门口,竟然真的有几个人想要去开门将外面的亲戚放进来,若不是手城门的士兵果断,还真要被这几个人个得逞了。 “简直愚蠢!”孙元化愤怒大叫道,“他们难道当满城百姓的性命是儿戏吗?” “百姓愚昧,哪里识的鞑子的诡计。”县令无奈道。 “去,通知下去,严禁任何乡勇靠近城门。”孙元化沉吟了下,最终只能先这样下令。 “那这些人怎么办呢?”县令指着逐渐靠近的大群百姓。 “炸,一旦靠近城墙下面,就丢炸药下去,没看到后面的云梯吗?我们一旦有所顾忌,这群鞑子就会攻城,这城墙可没有多高,被人蜂拥而上绝对要陷落。”孙元化一脸狠色的说道。 若光光只是迁安百姓在城中,他肯定要试着看看能否解救外面的百姓,但此刻城中可不只有百姓,还有大量将作监的大匠,其中包括那台原型机就在城中。陛下对这台原型机有多重视,他可是知道的,一旦有失,定然雷霆震怒。 何况,除此之外,大量的实验资料和技术资料都在在这里,绝不容有失。 “一旦这些人靠近,你们呢立刻点燃炸药包丢下去。”孙元化对自己带来的人说道。这些人都是从铁匠学徒中选出来的,胆子都比较大,有千把来人,目前炸药包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孙元化可不放心让迁安的乡勇拿到这些危险的东西。 “好的。”一名被选出来带领这些人的大匠点头道。 …… 距离迁安七八公里处,一处山头上,赵率教正举着望远镜看着这边的情况。 “这望远镜当真神器,让我们隔得这么远,都能看清战场。”赵率教一边夸着一边道。 “的确,这样直观的看可比听探马汇报清晰多了。”曹变蛟也是满脸的兴奋:“我们什么时候出击!” “再等等,等两边打上了,进入白热化的时候再出击,来个一击必杀。”赵率教沉稳道。 “可是这么多百姓,看着他们送死吗?”曹变蛟的语气有些低沉,他十分不忍看着这些百姓送死。 “没办法,就算我们现在出击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开始了。”赵率教缓缓道。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迁安县城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大量的百姓蜂拥在城门口,使劲的拍打着,将城门撞得摇摇晃晃的,十分危险,而这时候,一些云梯架了起来,在后方刀剑的逼迫下,百姓们则开始朝着城头爬去。 而城头的守军却犹犹豫豫的,根本不敢朝着这些百姓下手。 “炸啊!”孙元化怒吼一声,终于第一个炸药包丢了出去。 轰隆! 大量的弹片四散而去,炸的百姓四分五裂,哀嚎之声遍地,而后,冲天的怒骂声响起,几乎将城墙都给震动了。 “给我喊,后退,不然还要丢炸弹!”孙元化怒吼着,他既是愤怒鞑子的阴险,也是愤怒这些百姓的软弱,哪怕回身反抗,他比被自己人杀死要好啊。 起码壮烈! “退后,退后,不然还仍炸弹!”洪烈的喊声在城头响起,然而底下的百姓根本听不见,他们只知道,城头上有杀死自己亲人的凶手,他们要报仇。 “报仇,杀死这群混蛋。” “对,杀死他们,凭什么不放我们进去!!!” 在一些人的煽动下,顿时群情汹涌,那些百姓器疯狂的朝着城头爬去! “看到了吧,这些人的愚昧,他们不敢朝着野蛮人发泄怒吼,就只能残害自己的同胞!”孙元化冷冷道。 “杀!” 激烈的战斗顿时爆发,在孙元化手底下一千人的投掷下,剧烈的爆炸和光芒在人群中不停的绽放,四散纷飞的弹片,对于无甲单位杀伤力极大,不一会,这群陷入疯狂的百姓就被打痛。 他们看了眼周围的残肢断臂,顿时吓的魂飞魄散,疯狂的转身逃跑,哪怕身后有严酷的督战队也不在乎。 而那些督战队在几千百姓的冲击下,很快就吃不住,开始后撤。 “放箭。”面对后退的百姓,豪格毫无怜悯之心,直接下令,防止自己的阵脚被冲乱。 嗖嗖嗖! 重箭笔直向前,直接杀向那些百姓,顿时又是一大批死亡,而后,女真人放声大喊,“绕阵,绕阵而过。” 然后百姓在死了一大批后,才清醒过来,剩下的人纷纷从两边绕过去。最后,又被女真人给抓住。 “贝勒爷,城头的明军根本不顾惜自己同族,还抓他们干嘛?”麾下将领不解的问道。 “呵呵,到了城头是没用,但是在行进的过程中,还是很有用的,让行营兵运着攻城器械,跟在这群明人的后面,躲避炮击!”豪格哈哈笑道。 迁安县城狭小,正面的城墙只能摆下十门大炮,虽然是个威胁,但当有大明百姓当着肉盾后,这个威胁小了很多。 而且,经过一开始的试探,他们返现城头开炮的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是临时工,准头很差,肯定无法瞄准攻城的器具。 豪格猜测的没错,当一根粗大的巨木撞垂跟在后面前进时,炮弹只是落在周围百姓当中,却根本无法击中。 而有着盾牌和百姓的掩护,城头丢下的炸药包威力小了很多,足够行营兵操纵撞垂轰击城门。 轰! 轰! 轰! 一下两下,城门开始动摇起来,哪怕后面有大量的士兵堵着也毫无用处,城门质量太差,嘎吱的声音已经开始不断的响起。 “上!”豪格看着这个情形,满脸的笑容,在他看来,迁安县城旦夕可破。 “上!”同样的字,也从赵率教口中蹦出来,在迁安县城即将破开的时候,豪格全身心都在迁安县的时候,是最好的进攻机会。 “好。”曹变蛟毫不含糊,翻身上马,操着坡地下面的大队人马走去。 五分钟后,全军出击。 明军骑兵精锐奔驰而来,然而豪格去毫无所觉,他只是神情兴奋的盯着迁安县城,城门已经洞开,他所带的行营兵全都压上去了,目前他身边只有五千的骑兵,骑兵已经摆好了阵型,开始缓缓跑动,朝着城墙迈步而去,只待城破,就攻杀上去。 “嗯?怎么地面这么震动,我这还没跑起来呢?”忽然,豪格感觉有些不对,从身下马匹传来的震动感太过强烈了,而且,坐下的马儿也不耐烦的打着响鼻,有些焦躁不安。 “不对,这个震动......有敌军从身后而来。”他脸色顿时大变,扭头看去,正好看到了汹涌而来的黑线。 “回身,迎敌!”这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迎敌。 然而,突如其来的改变,让正准备进攻县城的手下错愕无比,冲突的命令下,豪格阵营大乱。 799 我要带兵打仗 “我说将主啊,怎么不攻城啊!”高起潜无聊的在城门口闲逛着,百无聊赖的问道。 最近这段时间,他非常的无聊,军中事务都是出于战时条令的管辖下,他这个书记就没多少事了,除了监督下军令实行外,清闲的很,反倒是平日里很闲的后勤官和参谋官忙碌异常,不停的在下达的着命令。 无聊下,高起潜就常常跟跟着满桂一起行动。满桂上热气球他也上热气球,满桂到营门口观察敌情他也去,基本上是形影不离。 “我说高书记,你怎么总是跟着我!”满桂有些无奈道,被人阴魂不散的跟着,哪怕是自己人,他也头痛的很。 “满将军,你这就不耐烦了,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就,咱家跟着你,你就没办法实行了?”高起潜开玩笑道。 “好吧,高书记,高公公,您老有什么就直说,俺满桂只是一介粗人,您老不说,俺可不理解你想要什么。”满桂很干脆道,这么几天了,他再看不出高起潜有事相求,他这个新军第一人可就白当了。 “敞亮!”高起潜挑着大拇指道。 “你知道童贯吗?”高起潜试探的问道,他有些怀疑满桂的文化程度。 “你真当我是文盲啊,童贯我自然知道,前宋第一的太监,战功赫赫!”说道最后一句,满桂有些讥讽。 随即,他似乎命吧过来,很是惊讶的望着高起潜,“高书记您不是也想要带兵打仗吧?” 那惊奇的眼神,令高起潜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怎么,不行吗?陛下不是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的士兵吗?我高起潜身在军中,也是军中一员,有当将军领兵打仗的梦想怎么了?”高起潜瞪着眼睛道。 “没怎么,很好,很好!”满桂讪笑道。 “所以,你这些天跟着我就是想要学怎么带兵打仗?” “没错,跟着你,耳濡目染下总能懂一些的,等以后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就能独自带兵了。”高起潜笑道。 “这你要跟多久啊,眼瞅着女真都要败下来,以后还有打仗的机会?”满桂不解的问道,他带兵好,但战略暮光女真不怎么样。 “放心吧,打仗的机会多的是,女真只是陛下的一道关卡而已,迈过之后,有更广阔的的天地。”要说陛下的志向,绝没有人比高起潜这些内廷宦官要了解的多。 “好吧,你跟着看就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满桂笑了笑,也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他重新上马,带着护卫,开始绕着沈阳城观察着,时不时还拉远距离看一些情况。 “老满,我有句话想问,为什么,你来这里这么久了,还不攻城,而且前几天辽阳来的守军你都放进去了,怎么不拦截?”高起潜看了一圈后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兵力不足啊!”满桂理所当然道,“本部只有一万多人马,要打下沈阳,不是不可以,但是之后控制不住,而且还会面临辽阳等地组织的反攻军队,不如就这样吊着沈阳,让周边军队汇集,等到陛下来了,一网打尽,到时候沈阳之地,尽在掌控,也可以之和黄太吉对抗。”满桂详细的解释道。 “可是陛下带来的是京营啊,不是说京营还没有整训完毕吗?能有战斗力?”高起潜继续问道,一些疑问憋在他心中很久了,不吐不快。 “挨,这就是你们和陛下的差距啊!”满桂感慨起来,“陛下眼光之宏大,要求之严格,当真是本将罕见,你们觉得兵丁能战就行,但陛下却不这么认为,兵丁能战只是第一步,还要知道为何而战。只有做到了这一步,才是陛下眼中合格的士兵!” “这么严格?”高起潜咂舌,这时候他明白满桂的意思,“你是说,京营兵达到了第一步,能战,但却没达到第二部,为何而战,是吗?” “没错,所以说,京营战斗力是有的,只是欠缺了一些经验而已,陛下一直说的整编整训,一方面是因为很多人还是文盲,不识字,无法开展第二部,另一方面也是火枪产量跟不上,既然都不能成军,那就慢慢练就是。”满桂将其中的理由解释清楚。 “我说呢,陛下怎么带着五万新兵都敢上战场,原来基础的战斗训练已经完成了。”高起潜惊叹道。 “陛下还有三日就将抵达,探马已经和那边接洽到了,我等兵力大增,所以才放心这些人进入沈阳,这个时候,女真人越集中越好,容易消灭。”满桂说完,再次开始走动起:“本官要在陛下抵达前,将地形勘察完毕。” “唉,等等我啊!”高起潜连忙追了上去。 果然如同满桂所说的,三日后,朱由检的御驾亲征大军正式抵达沈阳城下,距离三公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沈阳没有大炮,就算有,三公里已经是给极限距离了,朱由检可不相信,这群还未开化的人能有这么强的技术呢。 将作监也是在制作了四十八近炮后,才将射程对到五公里的地步。 “末将参见陛下。”满桂带着人,来到营门口迎接。 “哈哈,爱卿不比多礼。”朱由检一身戎装,十分高兴的朝着满桂迎去,然后亲手将他扶起来。 “爱卿劳苦功高,不仅打下了赫图阿拉,还为朕清扫了前进路上的障碍,若无爱卿,朕还真不知道,能否带着一支没有上过战场的士兵抵达沈阳。”朱由检十分高兴说道。 “陛下谦虚了。”满桂说完这句话就退到了一边,将机会让给其他人,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让他说一些逢迎的话实在是很为难。 “你啊!”朱由检笑着摇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不说他额,若是和高起潜等人说起话来,然后顺便将秦良玉、张贤等新晋师帅介绍给他们。 “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大营,看看这沈阳坚城如何攻克。”朱由检打断了谈话,主动带着人朝着营地中心走去。 一场至关重要的军务会议开始了。 800 去沈阳 “你说什么,八千人的正黄旗,你就带回来了三千人?”黄太吉看着跪倒在地的豪格,陡然怒气你勃发,“既然这样,你还回来干什么?” 愤怒的黄太吉直接一脚踹了过去,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落在豪格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而豪格也吃不住这一脚的力道,摔倒在地,一丝殷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流落出来。 “请皇阿玛发落。”豪格挣扎的爬起来,重新跪了过去。 看着豪格嘴角来不及擦拭的鲜血,黄太吉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又被那股怒火给冲灭。 “发落,发落,整整五千人的伤亡,你让我怎么发落你?”黄太吉气的嘴唇有些发抖,这可不是普通族人征召的行营兵,而是他的嫡系精锐啊,五千人没回来,可是历次入关最大的伤亡了。 过往女真看起来牺牲不少,但都是一些外围普通士兵,这次哪怕已经死了几万人,但多是蒙古八旗和汉八旗,就算是满八旗,也都是些行营兵,无甲人,五千披甲人的死亡,你说黄太吉如何能接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抬起脚来,想要踹过去,只是动作还未落实,就被范文程给拦住。 “陛下,陛下息怒,息怒,豪格阿哥想必是遭到了伏击,才有此损失,我们身在大明腹地,还是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来处置这件事。”范文程赶忙劝道。他不是站队豪格,而是不希望黄太吉被怒火蒙蔽理智。 现在女真处在一个走钢丝的危险境地,沈阳随时遭到攻击,而他们却要在这里为族群过冬的粮食努力,筹集到足够的粮食后,还要尽快回去,以免沈阳北攻破,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紧张,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先生说的对,本汗失态了。”黄太吉的情绪控制能力很好,经过范文程一说,就立刻冷静下来,沉声道,“将相信情况都说一遍,一丝都不得遗漏!” “是这样的,皇阿玛,我发现迁安县城城头有大炮摆设,想必城中定有好东西.....”豪格慢慢讲自己遇袭的经过讲了出来。 “曹变蛟带领的军队?”黄太吉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他们不是在察哈尔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看清了吗?还是说,只有将旗是曹字旗,却没看到人?”他继续紧迫的问道。弄清这件事情很重要。 “是曹变蛟,我亲自看到了这混蛋。”一说起曹变蛟来,豪格就咬牙切齿,“这混蛋,差点杀了我!” “果然是这家伙。”黄太吉沉吟起来,几次交战,让满清这边,对朱由检麾下几个主要将领都弄清楚了,曹变蛟这家伙,擅长骑兵,和其叔叔比起来,智谋要差了些,但是勇武有过之而无不及,堪称一名优秀的骑兵统帅。 “陛下,看明军的样子,估计是刚从察哈尔出发,从喜峰口入关,然后碰到了大阿哥,于是爆发了战斗。”范文程说着自己的看法,“不然的话,我们劫掠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有这军队在侧,我们的劫掠行动,恐怕要受阻啊!”他最后用这么一句话结束自己的发言。 黄太吉沉默不语,他也在考虑这件事情,有一支军队窥伺在侧,那么之后就不能分的太过散开,毕竟人数太少了的话,会被这支军队一口一口的吃掉,豪格就是最典型的例子,整整八千人马,还是最精锐的正黄旗,都被一个突袭干掉了五千,其他人少于这个数量,不都是送菜吗? 而且这块地盘又都是大明的,想要围杀他们根本不可能,只要发现不对,他们随时能突围,躲到城池中去,而黄太吉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是不分开的话,粮食的收集工作就无法快速进展了。想到这,黄太吉的眉毛就纠结起来,拧成了一个川字。 “粮食收集了多多少。”黄太吉涩声问道。 “只打到了预期一半左右。”范文程想了想回答道。他们的目标是收集足够过冬的粮食,然而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一半,没办法,时间太紧凑了,从他们分头抢夺粮食开始,也就十多天的时间,根本不够。 然而,就这一半的粮食,还要和奥巴洪分润,蒙古八旗虽然听从他的调遣,但这种调遣不是无偿的,也要按照传统方式,分润战利品的,奴隶、金银、器物、粮食,都可以。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黄太吉问完这句话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太累了的样子。 “还有十天!”范文程默默计算了一阵后,就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回道道。女真人没有这么精细的思维,一般这种事情,都是他来做的,包括粮食的统计,以及一些参谋工作。 而这十天,就是他们可以自由活动劫掠的时间,十天之后,就必须撤离,到时候劫掠所得的粮食,由多尔衮带着正红旗和蒙古八旗押送,至于黄太吉,则带着剩下的所有力量,日夜兼程的赶往沈阳。 这样的话,只需要五天的时间,就能跑完全程,抵达辽东地界。 “那这十天,无人干扰的话,能否收集足够的粮食?”黄太吉再问道。 “不太可能,最多在搜集三成。”范文程摇头道:“龙井关周围的县城都已经劫掠遍了,没多少粮食,想要再搜集粮食,就必须去更远的地方,而这样,十天是不够的。” “而且,陛下,十五天的时间,我觉的,礼亲王未必能坚守如此长的时间。”范文程想了想后又说道,见识过火药的力量后,范文程心中充满了畏惧,只要有足够多的火药,盛京坚固的城墙是很容易就炸塌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回转辽东?”黄太吉皱眉道:“可是我们的粮食不够,而且还要分一些给奥巴洪。” “科尔沁部并无饥荒,而且他们都是吃肉,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支付,而留下粮食来,而不不够的粮食我们还可以从朝鲜弥补,况且,此时明皇已经打到了辽东,周围都是旗人,战事一起,死伤无数,到时候恐怕就不需要这么多粮食了。”说道最后,范文程的声音都低下去了。 “你!!!”黄太吉猛然抬头,看了过去,然而范文程不为所动,他说的虽然有些残酷,但这就是事实,无法否认的事实。 女真杀入大明境内,烧杀抢掠,大明杀入女真都城附近,不烧杀一波,说的过去吗?死伤无数下,的确可以节省粮食。 “撤退吧!”最终,黄太吉无力说道。 这句话说出口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空了的样子,自己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煽动喀尔喀,煽动卫特拉,煽动大明内部的叛乱分子,就是想要占尽优势,打一波胜仗,然而打到最后,是成功入侵进去了,但为何感觉自己还是失败。 不仅当初的目的没有达到,粮食也没有抢够,哪怕放任对方兵临沈阳城下,自己还是没有完成预定的目标。 真是失败啊! “大汗!”范文程有些担心的过问道。 “本汗没事,这点小挫折,是打倒不了我的。”黄太吉摆摆手道,作为枭雄,坚忍不拔的意志是最基本的,他颓丧了一会后就恢复过来。 “通知下去,即刻朝着关外转移,我们撤退。”黄太吉下达完命令后,就出了营账,萧瑟的背影,看的豪格都一阵心疼。 第二日,满蒙联军就开始拔营而起。 大量的军队开始通过龙井关去往草原,连绵不断的队伍,足足有几公里远,就这还是因为他们提前将大部分物资和奴隶送到关外的结果,不然的话,队伍还要更长。 而此时,赵率教等人还在和阿济格纠缠不休呢,两者开始在华北大地上不断的追逐着,一方不断的逃跑,避开战斗,而另一方则不停的追击,想要从前者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这阿济格,果然不愧四小贝勒之称,比豪格难缠多了,战场直觉真强大,我们除了第一次外,竟然一次都没突袭成功。”赵率教骑在马上,和曹变蛟交谈着。 他们和阿济格纠缠了好几天,结果除了刚开始出其不意,冲杀了一次,斩杀了几百人外,后面一直和对方若即若离,明明自己的主场,却追不上对方的脚步。 “那还追吗?”曹变蛟有些无奈的问道。 汉军骑兵正面作战能力是强,但携带的物资却也多,因此长途转移上面就快不起来,这也是一直粘着阿济格,却无法跟上去的原因。 “当然.....”赵率教理所当然道,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有参谋官走过来,汇报情况。 “什么,你说黄太吉撤退了,而且还是三天前?”曹变蛟听完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不是我们刚刚击败了豪格的时候吗?” “豪格一回去,黄太吉就撤退了?”赵率教也推断了下时间,而后惊叹道,“真够果断的。” “是啊,我说这阿济格也是一员勇将呢,结果一直避而不战,和我们兜圈子,这是殿后拖延我们的战术啊!”曹变蛟也回过神来。 “还追吗?”他问道。 “追,这样一支军队,不能留在关内,不然是大麻烦,我们将他逼回龙井关,然后逐出关外。之后,我们去.....沈阳!!!” 801 定谋 沈阳啊城外,朱由检和满桂成功会师,两者在沈阳北面将营盘连接在一起,形成非常大的一块区域,背靠着抚顺关,通过赫图阿拉连通丹东,依靠海军保持着后勤物资。 中军大营涨中,朱由检在最重要的主位落座,随后则是满桂、秦良玉、张贤等师帅和书记、参谋等坐下。 “如今兵临沈阳城下,主位感觉如何?”朱由检笑呵呵的问道。 “末将当初从辽东离开时,就发誓会再次回到这里,只是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满桂淡淡笑道。 当日辽东的情形,让满桂很绝望,辽西将门盘根错节,和女真人不清不楚,而且极度排斥外来将领,让他们等人十分难以立足,满桂的离开,是灰心丧气的离开,而今却带着大军再次回到这里,心情可谓十分复杂。 “是啊,还是有些仓促了。”朱由检感慨道。 “末将倒不认为仓促,军队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陛下对京营,对陆军太过照顾了,非要到纯熟才出来,这不好!”满桂摇头道。 朱由检喜欢训练好了在出征,而满桂则觉得训练的差不多了,拉出来打一场就好了,两者理念有些不同,但无疑,满桂的策略生效快,而朱由检的想法则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哈哈,形式逼迫下,朕想照顾都没办法,只能打了。”朱由检失笑道。 “第十师不会让陛下失望的。”秦良玉自信笑道。 “十一师也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张贤也紧跟着表态,随后则是十二师炮兵师,十三师骑兵师帅开口附和。 “有信心是好事,你们都说说,这沈阳,该怎么打!”朱由检问道。 秦良玉几人相互看了看,随后不由自主的齐齐望向满桂,他比众人来到辽东要早十来天,打过赫图阿拉,打过抚顺,手头也有骑兵,估计已经将周围地域都给探查了个遍,是最有发言权的。 “不要看着本将,若让我领兵打仗,我很在行,但是这些战略布置什么的,问曹文昭都比问我好。”满桂淡笑道,言语之中,尽是对曹文昭的看好。 若论天赋,曹文昭是五人中最好的,其次则是黄得功,而曹变蛟、赵率教以及满桂三人则在伯仲之间,但曹变蛟最年轻,潜力也还不错,只是比不得前两人。 “陛下何必询问我等,既然带着五万大军前来,相比陛下已经胸有成竹了。”满桂看向皇帝。若论对皇帝的了解,他可能比徐光启还要多些,这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主,若不是有了不小的把握,他是不会来到沈阳的。 秦良玉等人也看过去,笑道,“陛下直说就是,何必为难我一介妇道人家。” “秦将军若算是妇道人家,那我等不都是大家闺秀了?”朱由检玩笑了一句,然后正色道,“出征前,朕和陈奇瑜秉烛夜谈,针对女真的各种反应,做出了完善的策略。” “朕领大军出锦州,黄太吉必然得到消息,此时他就面临两种选择,回返以及继续进犯,不同的选择有不同的应对,而最后,黄太吉选择了继续进犯,在朕出锦州三天后,龙井关破,黄太吉肆虐永平府,最远达蓟州、玉田、丰润、迁安等地,大肆劫掠乡里村庄,百姓死伤惨重。” 皇帝说的轻松平淡,但是几人听着,却脸色都沉凝起来,从字里行间他们都听出了那种浓郁的血腥气。 近二十万人在永平府肆虐劫掠,这个伤亡一定不小,最少达到了二十万。整个府城都估计在哭泣。 “针对黄太吉的选择,参谋部也有策略。”说着,朱由检看了一圈所有将领,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阶段了,这将关系到整场战事的走向, “黄太吉继续进犯,只能是因为满清内部缺乏过冬的粮食,若不劫掠,这个冬天势必会死去大量的族人,故而他宁肯放着沈阳沦陷的危机,也要破关而入,抢夺粮食,他堵得就是朕无法这么快的攻破沈阳城。” “沈阳是女真人生活的核心,里面还有很多归附温顺的汉民,同时八旗留守了一旗,之后又有增援,预计城内正规守军有两万,青壮可凑齐三万,五万人,坚守一座大城。若是运气好,手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所以,黄太吉有足够的时间来劫掠粮食和返回辽东。”朱由检侃侃而谈,将黄太吉反常选择的原因剖析出来。 “当然,他也没有盲目的深入,一旦进入到京师附近,那么就不是单单一个月就能出去的,何况,一个月只是我们的估计,在黄太吉心中,劫掠加返程,最多二十天左右。” “那黄太吉现在是什么打算呢,在返程还是劫掠?”满桂不由问道,他丰富的战场经验告诉他,只有此时确定了此刻皇太极的位置,下面才好进行战略布局。 “黄太吉的位置?”朱由检沉默了下,“需要等待锦衣卫的汇报,不过,朕和陈奇瑜定下的粗略,黄太吉什么时候到来无所谓,只要他受到朕抵达沈阳城下的消息后即可。” “为何?”满桂有些不可思议了,这是什么策略,最大的敌人位置都不用确定的吗? “你觉得,黄太吉必然会回返救援的原因是什么?”朱由检反问道。 “是因为沈阳城和城中的女真族人。”秦良玉开口了,她眼神闪烁,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因为沈阳城中有他不得不救的人,但若是沈阳城没了呢?”朱由检再问,不过这次他就不等对方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只要制造沈阳陷落的危险,黄太吉必然回返,甚至不用我等制造,黄太吉就会自己预估时间,回返救援。” “如今我等大军已经抵达沈阳城下,想必城中已经派人求救,而远在蓟镇的黄太吉,也估算道我等大军的速度,说不定此时已经踏上了归途。”朱由检说着,心中却未陈奇瑜的算计而惊叹,不愧是这个时代绝顶的战略参谋人才,各种算计,简直达到了极致。 “因此,我们真正的决战,不在于沈阳,而在于野战。”朱由检最后一锤定音道。 “野战?”满桂非常差异,随后,慎重道,“陛下,我等此刻不过才六万人而已,其中绝大多数还是新兵,对付近乎二十万的满蒙联军,如何能敌人?” “满蒙二十万人都能赶回来吗?”朱由检笑道,“别忘了,他们可是刚刚在蓟镇抢劫了一大笔,怎么可能不派人护送呢。” “押送这些粮食物资的,肯定是蒙古人,已经有了收获他们不一定愿意在为女真人征战,就算愿意,黄太吉也放心不下,留下一个旗监督蒙古人,我们最终要面的的不过是七个旗,六万人而已,和我们人数差不多。” “只要守好抚顺和抚顺关,我等纵然不敌,也绝不会崩溃。”朱由检自信满满道,他就是有这个自信,凭借手头的方阵,能硬抗女真的精锐骑兵和步兵。 而赫图阿拉和抚顺处于上游,从丹东输送进来的粮食物资等,都可以顺流而下,非常的方便节省,哪怕江面结冰,但也宽敞平坦,比陆地好走,后勤根本不用担心。 “何况,我们还有援军的。”朱由检智珠在握道,“察哈尔城有蓟镇支援的三万青壮,守城足以,朕可命令赵率教、黄得功和曹变蛟率军来援助,我等又可增加三万多兵力,而且还是精兵,战力不凡。” “若是蒙古人来援呢?”满桂再次担心的问道,押送物资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候蒙古十万大军就要来临了。 “你听说过蒙古有冬天打仗的吗?”朱由检反问,满桂哑然! “就算蒙古出兵也无妨,我等九万多人,结寨而守就是,将近十万人,大炮数百门,他们拿什么攻破我们的营寨?只要我们守在这里,时不时的出击,消耗女真和蒙古的底蕴,拖过冬天,拖到开春,他们必定崩溃无疑。”朱由检非常确定道。 辽东种植的是冬小麦,而且农业集中在沈阳周围,辽河两岸,若此时战乱不休,冬小麦无法种植,一到开春,青黄不接之时,他们吃什么?蒙古也是,冬天吃了这么多牛羊,明年吃什么? 众人算是明白了皇帝的策略,就是一个字,拖,野战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闭门不住,拖着就是,拖到女真蒙古经济崩溃。 至于他们十万人的后勤,根本不用担心,总共陆路就是丹东到赫图阿拉,总共不过两百公里的路,其他不是海运就是河运,冬天可以用雪橇,消耗极少,而十万人的消耗,随着新税制的逐渐推行,根本不算什么。 女真是很顽强的,也是这个时代冷兵器作战的巅峰,作为初代热武器军队,而黄太吉又是当世最杰出的枭雄,朱由检没有信心能一战打灭对方,他能做的只有拖了,拖垮女真,拖垮黄太吉。 见众人明白了这次的作战意图,朱由检立刻开始下令,一道道命令飞驰而出,沈阳、赫图阿拉、察哈尔乃至丹东,都开始有了极大的变化。 沈阳城下,大量的工兵开始挖掘战壕,一直通往沈阳城底下,在城墙根下,他们挖局了极大的空间,埋了非常多的炸药包。 这算是做牵制用,一旦不敌,他就引爆炸药,转移黄太吉的注意力,没了城墙的沈阳,只是一个赤裸羔羊,这样的情况下,黄太吉势必要分兵把守,就无法全力对付自己了。 而后,骑兵也没闲着,四处出击,少烧杀掳掠女真人,青壮全部送到后方去,开始修缮抚顺,关城,赫图阿拉,以及到丹东的道路。 察哈尔也受到了皇帝的命令,由于赵率教不再,只好黄得功领着二师以及三师开始出发,跟在蒙古八旗的后面,朝着辽东走去。 至于曹变蛟和赵率教,并没有受到命令,他们将多尔衮从龙井关逼走后,就走山海关,出关去往辽东。 而与此同时,一封特殊的命令,通过海船战舰,送到了天津,摆在了沈寿崇的桌头上。 802 海洋伏笔 看完命令后,沈寿崇沉默良久,神色才回复如常,然后冲着副官道:“让郑芝龙来见我。” “郑芝龙出海巡航,还未回来。”副官道。 “什么时候能回来。”沈寿崇问道。 “若是顺利,今日晚间便可回航。”副官想了想道。 “郑芝龙回来了,立即让他来见我!”沈寿崇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怔神当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副官见此,也没有打扰,而是悄然退了下去。 沈寿崇的办公楼就在天津港口内部,是一个三层的小楼,水泥建设的,由于建设的造,各种装修技术没用上,外面是纯粹的水泥墙面,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点都不美观。但地理位置绝佳,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港口,乃至海平面。 港口内,但是有一些船只很奇特,被单独隔离开来防止,上面甚至还有些焦黑,陷入不慎被烧过,不过问题不大,修补后就能使用,但是,在海军序列的名单上,这些船只,却是损坏沉没的状态。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有些暗淡下来。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了一声粗豪的报告声。 “进来。”沈寿崇应了声,然后转过身,看向门口。 郑芝龙从外面进来,啪的行了个军礼,而后道:“将军,你找我。” “是,有个任务需要分派给你。”沈寿崇犹豫了下道。 郑芝龙微微有些疑惑,但还是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开始转变思想之后,郑芝龙就飞快的学习军中的一切规矩,将自己十多年养成的海盗习气给抛弃了,一切以军中规矩要求自己。 他这一行动,顿时带动了当初归顺的一些人,他们很快就融入到了这里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你知道上海港之变吧!”沈寿崇看着对方道,脑海中依稀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自己的交代,或许这一次,就是契机了,陛下所图深远,目前自己还撑得住,但是此刻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摆了一道,陛下能否忍住,若是忍不住,一旦开战..... 对于自己的能力,沈寿崇还是有些了解的,打打海盗,做些建设训练还是可以的,但是和西班牙老牌海上强国开战,他就有些发虚,若是换成他父亲沈有容还差不多。 上次南洋之行,让沈寿崇大受打击的同时,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能力极限,以为自己是天才,是高手,只是见识的少罢了。 “知道,听说损失惨重,我们有十多艘炮舰沉默。”说完,郑芝龙眼神有些异样,他不由想起,刚才上岸时,隐约看到的那些炮舰,那似乎就是在上海港之变损失的战舰,一艘都不少。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异样,沈寿崇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道,“那次上海港破,是我们故意放那些敌人进去的,而损失的也只是些破旧福船,那些炮舰被我们给隐藏起来了。” “果然。”郑芝龙心中暗道,他就觉得,当时损失有些太大了,就算那群暴民冲进去,也不可能是冲着烧毁战船去的啊。 不过,今日沈寿崇揭露此时,那么肯定会道明此事的原因吧。 “那是陛下下的命令,当日本将军也不知为何,直到今日,陛下来了一封军令,我才明白过来。”沈寿崇眼神有些深邃,“那些炮舰是给你准备的,明日,你就带着这些炮舰,隐姓埋名,去往南洋,干你的老本行。” “嗯?”郑芝龙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干我的老本行???” “到了南洋后,你的任务就是不断袭扰劫掠西洋商船,并在当地站稳脚跟,收集情报,若是可以,最好能吃掉一些西班牙的战舰。” “这是陛下的命令,不光是你,郑芝虎、郑芝豹,包括一些你曾经的部下,也会去往南洋,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人。海军会将人员给你补足,同时也会提供后勤支持。”沈寿崇严肃道。 “这么说,陛下迟早会和西洋诸国开战?”不知为何,郑芝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 “这不是迟早的吗,日本丢失之耻,陛下怎么可能忍得下去,你是先锋,同时也是未来开战最重要的力量。”看着对方,沈寿崇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若是你成功归来,我会举荐你接任海军提督。” “海军提督?”郑芝龙呼吸一窒,顿时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寿崇。 不管未来海军如何编制,至少目前来说,整个大明只有一支舰队,而海军提督就是统管这一支舰队的最高长官,堪称位高权重,从地位来说,不必满桂等几人差,而能坐到这个位置的,绝对是皇帝的嫡系。 郑芝龙也曾幻想过自己坐到这个位置上的风景,但他却清楚,自己决无可能,一个有着海盗经历的人,怎么可能登上如此高位呢。 但现在,他却从另一个人嘴里,听到这种提议,举荐为海军提督! 真真是不可思议啊! “陛下会同意吗?”郑芝龙忍不住问道,眼神中,是未曾遮掩的,对权势的赤裸裸渴求。 “会同意的,你的能力得到了陛下的认可,唯独出身有些问题,但是不大,一旦立下大的功劳,压过这点,再有本将军的举荐,基本上是稳妥了。”沈寿崇微笑道。 “提督大人为何举荐末将?”郑芝龙这时候才想起来,目前提督的位置是沈寿崇的,若举荐自己,他去哪里? 而且,两人非亲非故,还曾互为敌手,他为何会举荐我?郑芝龙疑惑不解。 “因为你的才能!”沈寿崇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希望,父亲的心血毁在一个庸才手中。” “而只有你,才能让大明皇家海军发扬光大。” “必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第二日,一支只有十几艘炮舰出天津港出发,这十多艘船中,基本都是上次从荷兰那边缴获的,最大的是那艘三级战列舰,最小的则是四级、五级战列舰,甚至还有大量的武装商船。 除此之外,还有两艘崭新的三级战列舰,这是沈寿崇额外多送的,毕竟想要发挥作用,手头的战舰越多越好。 而派出这些战舰后,大明皇家海军顿时来了个瘦身,主力战舰数量少了很多,不过实力并未有多少下降。 在送出了两艘战舰后,目前还有二十艘炮舰,这都是两年来全力造船的结果。 “这点实力还不够,还要全力建造战舰,起码主力战舰的数量要达到五十艘才行,不然根本打不赢这些西洋人,也夺不会日本的贸易权,还有,海军的训练,港口的建设都不能放松,台湾周围的岛屿也要利用上,作为一个支点。” 沈寿崇看着离去的舰队后,却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加重要了,他知道,一旦北方的战事顺利,那么陛下的目光绝对会放到海洋上来,介时绝对会和西班牙开战。 这个时间有多久?两年?还是三年? 在海洋方面的伏笔埋下去的时候,辽东的局势风云变幻,十分的复杂。 女真人从肆虐的永平府退去,没有南下,让京师松了一口气,随后戒严消失。察哈尔,孙传庭谨守城门,闭门不出,哪怕携带着大量物资的蒙古八旗经过,也毫无所动。 随后,黄得功领着大军,跟在这些人的身后,慢慢走着。 “这群南蛮子,跟在身后干什么?”阿济格看着身后的大军,烦躁的很,抱怨了一句,他也不等多尔衮说话,径直带着自己的人出阵而去。 在曹文昭手中吃了不少亏他的,此刻非常的暴躁,每日都要鞭打死几个人汉人,然而这依然无法化解他心头怨恨郁闷,于是,身后跟着的汉军就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忍了几日后,他终于忍不住,前去交战。 “这莽夫,你以为,对方没有骑兵,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跟在身后,会没有依仗吗?”多尔衮冷笑的看着对方离去。 而最后的结果也果不出他预料,阿济格这场战事败的很惨,根本连黄得功的阵脚就没接触到就被打退了。 对方携带了大量的火炮,射程射速都有,铺天盖地的一通火炮下来,阿济格还未靠近对方,就不敢再打了。 损伤尚在是太大了,若这么打下去,不消几天,他手下的人马就要打光。 阿济格受了,这么一通教训,那就老实了,多尔衮也没有派人前往和对方交战,他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带着大量的粮食返回,这些不仅是黄太吉军队的后勤,也关系到整个满族的生死存亡。 至于赵率教和曹变蛟,他们在逼退了阿济格后,就直接走山海关去往辽东,经过长途奔袭,他们终于赶到了沈阳,而算算时间,他们也之比黄太吉挽歌两天而已。 完全赶得上这场战争。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月份,大雪纷飞,冰雪封路,这样的时节,本不宜战斗,但不论是大明还是女真的军队,全都朝着沈阳聚集。 一时间,辽东风云际会。 而此时,归化城,曹文昭却也枕戈待旦,欲要一举袭破三部联军。 803 大破联军 “真的要去?”归化城中,卢象升看着曹文昭,皱眉问道:“城外大雪纷飞,风雪交加,人畜不分,虽然全员都船上了毛衣毛裤,但作战的话,依然很艰难,损失可能会很大。” “必须要去。”曹文昭非常慎重的点了点头,“如今是冬天,出行不便,草原都在过冬,躲避白灾,所以三部联军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到了春天,万物复苏,草木茂盛的时候,三部联军就会开始迁徙部众前来这边。” “察哈尔部在各方的联合打击下灭亡了,而我们目前又没有完全掌握草原,城池才两座,中间还有广袤的区域,一旦这些人渗透进来,拉拢联合了再外游荡的部落,那么大明对蒙古行省的统治会出现极大的危机。” “目前看来我们还能和对方相持不下,但那是气候原因以及对方不熟悉当地情况,一旦他们扎下根来,我们可比不过这些同出一源的部落。因此,这个冬天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曹文昭将当前的情况仔细分析了下。 卢象升皱眉思索着,赫然发现,局势的确如同对方所说,目前蒙古行省的局面很糟糕,关键是他们占据这里的时间太短,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经营,察哈尔城的修复已经是目前执行力的极限了。 “不能等陛下援军吗?”卢象升忍不住问道,作为巡抚,他自然是以求稳妥为上。 “很难等来援军。”曹文昭摇摇头,然后讲起了最近一连串的军令,“陛下原陆军序列,陛下汇集了一师二师三师五师总共四个师的兵力,还有五个师的新兵力,除了我率领的五师,以及洪承畴统领的八师和九师,几乎都集中到了沈阳城下,显而易见,那边有一场大战。” “然而,现在的天气,交战可能,但大战很难打起来,那么陛下囤积大军在沈阳城下,就是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保守估计,时间最少在半年以上,如今才十一月份,这种局面起码要持续到三月份,真等到那时候,就算等来了援军,我们面对的恐怕是更加多的蒙古人部落了。” “那种情况下,想要维持蒙古行省的统治,势必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曹文昭最后总结道,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此刻出击的原因,这个冬天,必须击溃三部联军。 “如此,本官明白了。”卢象升点头,“既然不得不去,那曹将军就放心前往,归化城本官会看顾好的,不必担心。” 就算灭了三万骑兵,归化城也能牢牢掌握在卢象升手中,何况此刻还是冬天,根本不虞担心有人攻打,后方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担心的反而是前往行进的大军,寒冷的天气,会让非常多的人生病乃至丧生。 “如此,我就出发了。”曹文昭点头,然后转身出去,点检人马。 “祝将军武运昌隆!”卢象升在后面祝福道。 天明时分,大雪减小,一彪人马从归化城周围离去,踏入茫茫雪原,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三天后,这支队伍踏过了冰封的黄河,来到了鄂尔多斯部的祖地。这里被鄂尔多斯部长久经营,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过冬之地,占据这里后,三部也根本没有去另寻地方,而是直接使用。 反正大家都是蒙古族,使用起来,没有什么障碍。 呼! 密集的雪花随着狂风,在他眼前刮过,没有在蒙古草原过过冬的人,真的不明白,这地方的冬天是有多么的冷,风雪是有多么的大,跟别提他们还要在野外草原告诉疾驰而过,身着铁甲,冒着严寒行军。 以蒙古人落后的物质生产能力,根本支撑不住这样的行军,也唯有以大明国力支撑,携带了大量的烧酒、黄豆、肉干等物资,才能支撑的下来。 当然,这些也只是曹文昭大军在野外行军的能力,而不是他一定能打败对方的武器。除了这些必备的物资外,他还携带了非常多的火油以及炸药包, 火油才是真正对付蒙古人的大杀器,这么寒冷的天气,一旦没了帐篷,他们势必难以度过这个冬天。 烧掉他们的帐篷,之后再辅以持续不断的进攻和骚扰,三部联军自然崩溃。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天气,在蒙古人的战争中,从来没有从冬天发起的,寒冷和大雪会阻隔一切行军。 安然过冬的三部士兵绝不会想到,死神竟然会冒着风雪前来。 “检查火油,是否完好,方便取用?”曹文昭最后下达着命令。 “火油完好,取用方便。” “检查炸药包,是否完好,方便取用?” “炸药包完好,取用方便。” “检查火折子,是否燃烧?” “火折子正常燃烧。” 一道道反馈集中到曹文昭这里来,一切正常的汇报,让他的沉重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些,我们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没理由失败。 “进攻!” 短促的命令后,是悍然踏破雪面的铁蹄,蹄铁践踏之处,泥水四溅,雪花纷飞。 轰! 如同一只黑色的利箭,大军就这么突兀的冒着风雪,撞破了鄂尔多斯的祖地,杀入了三部联军驻地。 骤然而起的兵戈声在这片原本宁静你的地区响起,一个个火油罐子被他们扔了出去,砸在地上,砸在帐篷上,形成黑黝黝一片的污渍,看起来非常的刺目。 曹文昭在前,左良玉带队在侧,他们根本没有去管什么蒙古人,也不去杀敌,这次就连骑枪都没带,只带了短铳和马刀,其他的都是炸药包和火油。 砰! 一个罐子砸在了车臣汗的周围,黝黑的液体溅起来,洒在他的脸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车臣汗使劲擦了下脸,感觉这玩意就和洋油一样,非常的腻人。然而,他顾不得这些,擦了下后,就立刻高喊道,“敌袭,组织防御,让人去马栏看下,防止马匹被冲散。” 这些都是蒙古部落被偷袭的正常应对措施,一般敌人第一打击的就是存放马匹的马栏。然而这回似乎有些不同,敌人根本没去打守卫严整的马栏,而是不断在营地内左冲右突,更奇怪的是,他们根本不往正在聚集其人手的空地冲击,而是朝着密集,有些阻碍的帐篷冲去。 大片的油污被他们散开,滴落在帐篷上和地面。 “这群家伙,似乎就是来撒这些的,这到底是什么?”车臣汗有些不明所以。 “将军,差不多了,该走了,再不走我们就被包围了。”左良玉策马上前,指着周围道,他们的活动空间已经开始被挤压,大量的人马在周围聚集起来。 “哈哈,走人,仍炸药包,别波及到我们自己了。”曹文昭开始带队冲击,打开一条生路,而左良玉则落在最后,组织人手仍炸药包,点燃火油。 轰! 前后两个地方,都是剧烈的爆炸声,不断有炸药包被扔出去,火光四射,爆炸的火光点燃火油,而后在帐篷上蔓延起来。 蒙古包多是织物,里面也堆积着大量的干牛粪和干草等,全都是易燃物,哪怕此刻大风不断,飞雪连绵,但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些火油和易燃物的燃烧。 呼啦! 火苗蹿起,火舌开始不断扩大,吞噬整个营地。 “杀啊!” 曹文昭带领着士兵疯狂的冲杀着。无知者无畏,而他麾下的士兵,深刻知道,自己丢下的火油会有怎样的威力,也因此,他们更加知道,火势一旦起来,可不会管这火是谁放的,全都一视同仁。 火苗和爆炸出现的时候,蒙古人愣了愣神,就凭借这个机会,曹文昭利用手中三连发的短铳,迅速的打开了一条通道,然后冲了进去,而身后的士兵,也随着进来,同时不断用自己的火铳,朝着两边发射,扩大道路。 密集的围剿队形,生生被杀出了一条路出来,让曹文昭等人夺路而逃。 随后,或是蔓延,整个营地陷入一片火海当中,火焰在狂风呼啸下,不断形成各种形状,如同妖魔一般。 而在车臣汗等人眼中,这场突如其来的火焰,就是妖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场大火是怎么形成的,如此突然,也如此的无法挽救。 但他们知道,这场大火和明军绝对脱不开干系。 “走吧!”一声叹息,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众,四散而逃,他们要去收拢牛羊,各自找寻股过冬之地,这里,已经不能停留了。 而接下来,却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可不觉得,那些明人会这么好心的放过自己。 十一月十二日,陆军少将曹文昭,率三万大军奇袭三部联军大营,以火油制敌,烧毁营账,逼迫三部联军迁徙躲避之后,展开千里大追杀,将三部打的惶急如狼,无处躲避。 最终,三部十万大军溃散,伤亡三分之一,损失牛羊无以计数,车臣三汗狼狈退出河套,至此,曹文昭名声大振,勇武之名,开始在草原、青海、西藏乃至天山南北开始流转。 而这个消息,也随同其他消息,被锦衣卫送往了辽东,汇集在朱由检面前。 804 拖不起 “陛下,黄太吉大军,距离此处还有五公里。”张贤走过来躬身禀报道。 “很好,全军戒备,做好迎敌准备。”朱由检淡然一笑,然后就起身,朝着营门口走去,那边有个瞭望楼,他打算上去观察下敌情。 自从两方军队汇聚后,朱由检就抽调了各个师的精锐赞画,组建了中军参谋部,负责一些具体的细务,而满桂实力最强,则统帅一师为中军,协助朱由检管理全军事务,秦良玉领着十师镇守抚顺和赫图阿拉,负责后勤和退路。 至于张贤,则负责打探消息,快马探查以及对外联络,其他师帅则各自负责一摊事情,如此一支六七万人的大军井然有序的矗立在沈阳城外,不断的做着一些工事。 至于大营,则被他们修建的非常坚固,炮台,瞭望塔,热气球观察,拒马方阵,壕沟都有,朱由检是不打算走了,他要在这里耗死黄太吉。 来到瞭望台,朱由检拿出一个望远镜,放在眼前,远远的看着雪花中的军队,这个军队有些狼狈,浑身都是泥浆的灰土色,但无可否认,这是一支饱含煞气的军队,对亲人的渴望,对家园的渴望,让人他们一往无前。 “哀兵必胜,此时看起来黄太吉远道而来,我们以逸待劳,但若是这个时候撞上去,要吃不少亏。”朱由检淡淡道。 除了满桂一师中的骑兵旅,其他师的骑兵旅都是新兵,训练虽然足了,但是没有多杀作战经验,作战意志也就谈不上多少,怎么回事这支凶猛军队的对手。 “的确如此,我们乃是拖延时间,以临战气氛训练兵士,待拖延一段时间,士兵们习惯了战场的气氛,然后不断的小打一场,混些经验,短板也就足了,打着打着,慢慢将对方拖垮。”满桂也是同样的意见, “做好敌情探查,不比过多理会。”看了一阵,朱由检便回到了中军大帐,只有瞭望塔和热气球上的士兵,在一刻不停的观察着敌情。 ………… “那就是明皇朱由检的大军?”黄太吉远远的看到一片黑色的土地,土地上有着连绵不断的白色起伏物体。 大营前方的积雪他们早就清空,漏出了下面的黑色土地,在一片银装素裹的天气下,看起来极为醒目。 “没错,他们占据了北面上游的土地,地势较高,鸟瞰我等。”范文程回答道,他掌管着谍报系统,对这些无疑最为清楚。 明军对沈阳的其他三个城门都没有什么动作,只在北门附近徘徊,大炮压制,挖掘壕沟,在城墙底下埋藏了不少的东西。 仗着大炮犀利,他们将北门堵的死死的,根本不让守军从此出去,而等到东西埋藏好后,代善也不敢让人从此门出了,一旦人数过多,对方引爆火药,岂不是大军要毁于一旦,而且城墙垮塌,到时候艰难防守的局面就此崩溃? “在北门城墙底下,对方卖了非常多的火药,大汗若是要出城野战,切记绕过这面,不可靠近。”范文程叮嘱道。 “本汗省的了。”黄太吉也是一脸的凝重,他可是知道明军用火药攻城的强大威力,蒙古、女真不少城池都是因此而陷落。 发现敌情后,整个军队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回家的最后一程路,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看着远处的营盘,小心戒备着。 而让他们放松的是,明军的营盘毫无动静,在他们松口气同时,一丝丝疲乏从浑身上下涌出来,让他们难受至极,恨不得当场就躺下睡觉。 就这样,一边警惕,一边难受的情况下,他们接近了沈阳城的南门——大军刻意绕过了北门的区域,就连西门都没有去,就怕遭到袭击。 此时虽然是女真战意最浓厚的时候,但也是最虚弱的时候,长途跋涉,让他们只有这股气,一旦被击破,就彻底完了。 黄太吉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小心翼翼,一副防守的样子,没有主动发起进攻。 “开城门!”几名骑士上前,策马大吼道,随后,上头探出了几个人头,小心观察着,得到确认后,代善也冒头出来,等确认了真伪后,城门才洞开。 明军虽然没有发起大的攻击,但是小袭击骚扰一直不断,包括这种炸开城门的套路,都有上演,这才惹得代善如此小心,如惊弓之鸟。 “大汗!”等大队伍进了城后,代善才看着黄太吉,忍不住热泪滚滚。 天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日日夜夜的担心,生怕沈阳城内被人攻破了,明军炸药攻城战术的威力,他可是深知,尤其是北门城墙下,被埋藏了不知道多少炸药,一旦点燃,整个城门都会飞上天。 城内三十多万人口的压力压在肩膀上,让代善觉得自己的腰都要弯了,就这么短短的半个月,他头发都白了一半。 “大哥辛苦了。”看着提泪横流的代善,黄太吉也忍不住鼻头一酸,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 作为一个知兵之人,他是深刻理解这种压力的,虽说明军有意钓他回来,但若是沈阳有任何纰漏,可以短时间拿下,然后应对他的攻击的话,明皇朱由检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也是代善守得好,才没有给明军这个机会。 大哥? 听到黄太吉这么叫了一声,代善身体一震,有多久的时间,黄太吉对自己没有如何亲厚了?哪怕自己儿子死的那天,他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刹那间,代善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承受的压力和担忧值了。 “这里交给你了,我要回去休息了,我大清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代善摆摆手,浑身放松下来,然后拖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朝着自己的住宅走去。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黄太吉自信的笑道。 随后,他就开始安排沈阳城的军务来,让疾驰赶回来的军队轮番休息,熟悉军务,接见大臣,安排各种物资,同时立刻派人前往科尔沁部,和后面押运的多尔衮阿济格联络上,索要粮食等物资。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了晚上,他才空闲下来。 “海兰珠!”黄太吉念叨着这个名字,眼睛中浮现一抹柔情出来,迈步走向后宫。 第二天,黄太吉从后宫出来,脚步有些虚扶,但是精神头非常好,原本一路上的担忧疲惫之类的情绪,统统消失一空。 而接下来的三天,情况却非常平静,黄太吉的部队忙着休息,而朱由检本意就是拖延时间,也没有在意攻城,只是将北城门下的炸药又加了些,然后用模板将壕沟给盖住,免得里面的引线被飞雪盖住,无法引燃。 两方局势的变化,则是在三天后,探马发现,又有明军除了锦州,朝着这边赶来的时候。 “不好,明皇正在调集天下军队汇集沈阳在,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啊!”范文程得知消息后,立刻暗道不好,然后连忙找黄太吉汇报。 “来了多少人?”黄太吉立刻问道。 “有一万多人,睿亲王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蒙古大部队后方,也跟着一支明军,大概两万人的样子,对方多炮,擅守,因为要负责押运物资,睿亲王没有大动干戈任由对方跟着。”范文程汇报道。 “这是归化城的援军啊,就连锦州的部队搞不好也是。”黄太吉脸色微变,立刻猜到了这两支军队的出处。 “陛下,得速战速决啊,若是让明皇在城外站稳了脚跟,恐怕援军将会源源不断啊!”范文程担忧道。 没错,在这次战斗中,蓟镇再此被破,没有阻挡住他们的入侵,但也要看看在,这次是多少军队攻打蓟镇,四五处狂轰滥炸下,蓟镇依然坚挺,最后只有一处因为人手不够而被破,但是其他隘口依然在蓟镇掌握当中。 若是唤作第一次黄太吉领的五六万兵力,根本不要想攻破蓟镇的防御。而此刻,察哈尔方面空出了手脚,能够支援,这也就意味着蓟镇也空了出来,一旦科尔沁来援,没了破关的风险,蓟镇的兵力恐怕也会被明皇抽调,汇聚在沈阳城外。 女真八旗唯一比明军占优的也不过是野战而已,一旦这个短板被抹平,双方有来有往,有了支撑点下,明军就能发挥出恐怖的数量优势。 别看女真汇合蒙古能有二十万大军,一旦战斗到白热化阶段,信不信大明从关内抽调五十万人马过来? 对于大明的人力和财力,黄太吉和范文程是深知的,他们拖不起。 “是啊,我们拖不起,必须赶在那支骑兵到来之前,打上一场,赢上一场,以提振士气,不然接下来的日子更加难过了。”黄太吉非常赞同范文程的分析,他们的确托不起。 他本来还打算等多尔衮的物资到了提升士气后再出击,看来是不能等了。 “来人,传本汗军令,大军南门集结,随我出征。” 军令既下,整个沈阳都动了起来,八旗军队,几乎倾巢而出,在城外集结起来。 805 北门激战 “陛下,黄太吉已经集结了军队。”张贤过来禀报道。 “我们也出城迎战吧,对了,赵率教和曹变蛟几日后可以抵达?”朱由检你问道。 “五日后他们就可抵达沈阳城下。”张贤边走边回答道。 “国内的消息怎么样?”朱由检继续问道。 “国内一切安好,最新的一批信使会随着赵率教等人前来。”张贤继续回答,而此刻,满桂已经发号施令,让大部队在营寨外面集结。 小打小闹惯了,是时候打一场大的了,不论是满清还是朱由检,都是这么想的。 沈阳城北部,两军对垒。 相对于以前的站位,明军这方面的布置更加的朴素了,大炮分散摆放,每一个方阵的间隔就有一个火炮阵地,而方阵则一字横排,立在营寨的前方,两侧则是骑兵护卫,很简单的阵型,却非常的有力。 而满清一方,则基本都是骑着马的,不论是弓手、步兵还是骑兵,都是骑着马,因此战争一开始,就是策马机动起来。 满清前锋迅速朝着两翼散开,不断策动着,缓缓朝着方阵逼来。而明军这方面也毫不示弱,骑兵师和三个骑兵旅也立刻响应,开始跑动,他们并不靠近对方,只是不断游曳着,以静制动,等满清两翼骑兵做出反应后,再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动向。 两翼僵持住,正面战场却没有停下来,明军方阵不动,而满清则骑马迅速靠近。 “开炮!” 一声怒吼,红旗滑下,大炮迅速开始喷射灼热的火焰。 对于沈阳周围的地形,早就炮兵师早就勘察完毕,为各个地块做好了标记,当炮兵阵地布置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就以何种角度来发射。 因此,根本不用观察员告知情况,调整角度,那些炮手根据地标就知道自己要多大的仰角,迅速的装填炮弹,然后发射。 一轮又一轮的弹丸发射过去,打出一道道血色的痕迹,而等到明军的火炮发威,黄太吉才恍然觉得,自己这方似乎也有火炮的。 只是,此刻机动起来,却不是火炮发威的时候。 “先生以为,火炮该如何布置?”黄太吉坐镇中军,和范文程讨论着。 “当如明军这般,火炮置于阵前,每站当先。”范文程认真说道,这的确是战争至理,但可惜,满清根本没有这个习惯,他们最为看重的还是弓马骑射。 中央战场不断靠近的满清士兵正冒着极大的风险靠近,不断倒下的战友以及纷飞的残肢断臂,让他们心里压力极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距离不断接近,当到了一公里半的时候,大炮熄火,方阵开始前移,将火炮置于自己身后时,步兵的小炮手开始活动。 大佛郎机,虎尊炮一个个从空隙中冒了出来,而后架炮点火,打出一波波的输出。这些火炮威力小,但架不住数量多啊,尤其是虎尊炮,只要不是铁甲单位,都能造成较大的伤亡。 而满清能为每个士兵都配置铁甲吗? 显然不可能的! 因此,当中军前锋靠近方阵的时候,前排士兵已经明显的稀疏了,稀稀拉拉的兵士,哪怕下马攻来,也不可能给方阵造成任何伤害,反而直接被火枪手给收拾了。 有了第一批送死,后面的就顺势跟了上来,弓箭齐射,密集的箭雨不断的落下,有的被长矛手盔甲抵挡,有的则直接扎入肉体。 总的来说,铁甲对箭矢的防御不算好,但起码有着防护,一人挨上好几箭都不算事。然而,由于这些弓箭手前头有着步兵,无法攻击到,或火枪手的怒火只好发泄在步兵身上,密集的火力,他们打的抬不起头来。 必须冲过去! 这是满清步兵的想法,他们若是不冲过去,必死无疑。 必须攻击到弓箭手。 这是方阵士兵的想法,光挨打不是他们的风格。 很快,轻巧而且装填快的佛郎机炮迅速被拉了过来,从火枪手旁边探出头,纤细的炮管对准着不断冲锋的步兵,轰然炸响。 砰砰砰! 一炮过后又是一炮,佛郎机的炮手根本不看自己的成果,而是飞快不停的装填弹药,然后再次发射,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最多的炮弹。 嗖嗖嗖。 一个接一个的铅球撞开一条道路,为后面的铅球开路,一路驰骋过去,就是步兵身后的弓箭手。 啊! 一声惨叫,让弓箭手们动摇起来,这样挨打等死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开的,于是,躲避开始了,随着炮弹不断的涌进来,这队弓箭手的作用是彻底废了。 不过满清将领却并不难过,缺少火炮照顾后哦,他们迅速的冲到了方阵前,厮杀开始了,短刀对长矛,皮甲对铁甲,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明军占据优势。 然而,以旁观视角来看,却发现,明军的长矛手落入下风,不是装备不好,也不是战斗技能不数量,而是战斗意志的问题。 一方强悍,视死如归,一方有些缩手缩脚,担惊受怕,一身所学,三成都发挥不出来,要么惨死,要么受伤,只有一些人在战友的协助下,击杀了敌人。 若光是步兵方阵,那万万不是女真重步兵的对手,但好在还有火枪手,还有掷弹手。 火枪手不断的进行输出,哪怕那些身披三层甲胄的重步兵来到跟前也不管,不断的从侧翼攻击敌人,杀伤对方。 而期间,最亮眼的则是掷弹手了,这些人都是炮手兼任,火炮没用后,他们就拿出炸药包,点燃引线,从方阵侧边冲过来就往前人,然后立刻就跑。 巨大的爆炸声,给满清的重步兵造成了极大的混乱,这种影响,远比被火枪手攻击要来的大。 轰鸣、气浪、弹片,种种因素,让他们的攻势受挫,不在凌厉,而有着这一番协助,那些刚上战场的新兵开始镇定下来,回忆着训练时传授的技巧,不断的厮杀起来。 “防线稳住了。”朱由检松了口气,方阵的布置是混编的,只要新兵方阵坚持下来,旁边一师的方阵毫无问题。 接下来就是水磨功夫了,只要黄太吉不收兵,就慢慢磨死他。 而在侧翼,两彪骑兵也开始交战起来,一个想要从侧翼突破,一个防守侧翼,矛盾怎么都化解不开,只好先做过一阵。 “怎么样?”朱由检略微有些得意的问道,整套新军的体制都是他打磨的,此刻不过是一群新兵,抗住了满清最精锐的部队的攻击,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我觉得,我们有些保守了。”满桂忽然道。 他们三个步兵师,四万五千人,此刻只有三万人再次,抗住了对方大规模进攻,虽说,敌人还有兵力未出,但他们也有秦良玉不在,而且营寨中也有大炮未发,两个师的防线,不足以放下所有大炮。 “黄太吉手头还有一万人马的样子,我们已经没有后背兵力了,他们若是投入战场,恐怕无人抵挡。”朱由检没好气道。 “正面战场太多了,完全可以减少三个团的兵力,作为后备军。”满桂看着战场道。 “嗯。”朱由检刚点头,战场局面一又动了。 黄太吉终于动了,他手头最精锐的正黄旗没有投入正面战场,而是直接加入了右翼,瞬间,右翼压力大增,一万对两万,不过是刚参战的骑兵师很难抵挡的住。 “传令,让骑兵师脱离敌人,放他们过来。”朱由检道。 在这么下去,骑兵师就要被对方给吃了,若是左翼的话,还不会败的这么快,满桂麾下的骑兵旅可是精锐,战力犹在八旗兵之上。 很快,骑兵师脱离敌人,而黄太吉却没有追赶,而是带着大军,朝着方阵侧翼铺了过来。 从他这边看来,一字型的方阵只有一个,后面泽水各个炮兵阵地,以及一些不断奔跑的掷弹手和虎尊炮手,一旦黄太吉插入,方阵或许没事,但是这些炮手就要遭殃了。 正是因为有着炮手的协助,这群新兵才能抗住八旗兵的攻击,甚至造成大量的杀伤,一旦没了活力援助,以他们的战斗经验,或许会崩溃的。 在只能训练有素,他们也只是一群新兵,或许这场战争后会迅速成长,但此刻却绝对不会。 “点火吧。”朱由检冷静道,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就料到了,这场战争他们本就有练兵的意思,而北门的炸药,就是保险,一旦陷入危险境地,就点火炸城。 骑兵的战场一般都是比较远,两三公里之外,而营地距离也就三公里,引线点燃后,燃烧的非常迅速,不断的朝城墙蔓延而去。 面对侧翼的攻击,方阵也不是没有任何反应,火枪后已经开始动了起来,藏到方阵后方,长矛手转向,面向来袭方向。 火炮也调整方向,开始炮轰。 三公里的距离,骑马跑过来只要几分钟,但这几分钟他们却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不过越是猛烈,黄太吉越是高兴,这说明他采取的战术是对的。 只要越过来前面这一段...... 轰隆! 他还没想完,前面就跌倒了一大批兵马,庞大的马匹,让后方的士兵难以躲避,造成了极大的事故。 “陷马坑,躲开!”黄太吉大吼,后续的骑兵开始绕路,但是速度已经慢了下来,绕过这里后,他们又要重新加速。 然而正是这一耽搁,他们却没跑赢那根引线。 轰! 惊天巨响爆炸开来,沈阳城的北门飞上了天! 这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描述词语,沈阳城的北门的确在天上了。 806 将战 谁也不知道朱由检在沈阳城门处埋了多少炸药,就连朱由检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有空就往城墙下埋,反正距离三公里,黑火药无论如何也影响不到这边。 因此,当爆炸产生的时候,就连朱由检自己都非常震惊,更不要说黄太吉的骑兵队伍了,爆裂的声音,让万马嘶吼起来,顿时整个骑兵队伍大乱,别说继续攻击了,就连约束好队伍不散乱开都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而等到黄太吉终于再次掌控者住队伍的时候,却看到,原本和他们交战的两支骑兵,却借助早就有的心理准备,以及战马更加适应这种爆炸声,迅速的拉开距离,调转方向,朝着沈阳城冲杀过去。 而随着白色的烟尘散去,沈阳北面的情况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城墙坍塌,残乱的断石当中,夹杂着很多残肢断臂,而在原本城门口出,更是直接出现了一个大坑,坑很大,骑兵无法直接冲进去,但若是下马进入,却是毫无问题。 因为巨大的爆炸和伤害,此刻北门却是没有多少守军,根本无法阻挡即将抵达的两万骑兵。 “该死,大意了!”黄太吉高叫道,他还是低估了黑火药的威力,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就连他他们远离几公里都受到了影响。 “回援,回援!”一边高喊着,黄太吉一边策动马匹,带着人往那边赶去。 两万精锐骑兵入城,足以攻克沈阳,一旦沈阳失去,满族就成了无根漂萍,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好在,朱由检并不打算真的进攻,只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因此当黄太吉率军退回去救援时,他就立刻撤兵。 当然,更主要的是,朱由检没有找到很好的机会,覆灭满清。他是有能力在黄太吉回归之前攻占沈阳的,但是一个没了牵挂的八旗兵将会极其可怕,不消灭这些精锐的八旗兵,光是断了他们的根基,后果非常严重。 没了希望的他们,会产生极大的破坏。尤其是带领着这些人的是黄太吉,会更加的可怕。 朱由检要的是一个完好的辽东,而想要这些,必须屠灭黄太吉,杀光满清的青壮之人。 当然,之所以撤退,更重要的是没有找到机会,不论是之前打沈阳还是现在,他是能攻进去,但也只是攻进去,一旦陷入包围,他这两万骑兵就被想要了,而没了骑兵,作战时他拿什么护翼左右,怎么追击敌人? 朱由检的大军撤回营地,而黄太吉的军队也在北门出安营扎寨,挡在了那处坍塌的缺口前面。当安定下来后,城中出现了大量的人群,肩挑手抗的,开始清理废墟,对城墙进行修缮。 黄太吉不想进攻,要护住城墙维修,而朱由检则不愿意进攻,营地内,那些新兵们正在深化训练和学习,他们在不断消化这场战争获得的经验。 而有力这次的战斗经验,这些人也算得上是老兵了,其战力,和上次相比,强了数筹。 五日后,赵率教和曹变蛟带着五师以及二师的骑兵旅来到了沈阳,和朱由检大军顺利汇合。 “末将参见陛下。”两人大礼跪拜道,神情中充满了激动。 “都起来吧。”朱由检颔首,对于这两人能够主动出击,迟滞黄太吉再关内的行动,他是十分高兴的。 虽然这是他制定的计划,以百姓为诱饵,有些残忍,但却又不希望麾下的将领也是如此,如今有人愿意去保护百姓,这说明他的一些教育和理念得到了贯彻。 说起来矛盾,但皇帝其实就是这么一种矛盾的生物。 “都说说,你们带来了什么好的消息?”朱由检笑着问道,通传的信使和他们一起来,他们想必已经知道了,故而他干脆直接问道。 “陛下,大喜啊!”赵率教大声道,“曹文昭将军风雪夜袭三部联军,以火油焚其营地,后又在大雪天气追击三日,大破之,三部联军已经溃逃,死伤无数,剩余之人,遁入青海,不知所踪。” “曹文昭竟如此神勇?”朱由检大为吃惊,这时候他才正视起来,历史对其明末第一良将的评价。 果然,越是劣势的时候,这些人的才能约会凸显出来,曹文昭用三万破十万的战绩,彰显了自己强悍过人的本领。 朱由检微微笑着,觉得自己当初从辽东将他们五人简拔出来果真没有做错。 “陛下,还有更大的喜讯呢!”曹变蛟也是笑哈哈道。 “还有什么更大的喜讯?”朱由检这些有些不解了,什么样的消息能凌驾于这场战士的胜利? 西线战士的胜利,可是对整个战局都有推动作用,别的不说了,光是一个月后,曹文昭就会带领两万精锐骑兵前来支援,就是最大的推动。 “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曹变蛟嚷嚷道。 “身孕?英儿怀孕了?”朱由检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茫然了,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起来甚是滑稽,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会嘲笑,他们都知道,这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和茫然。 “我有孩子了?”朱由检茫然的问出这句话,然后看到的就是一片笑意的脸庞,当即老脸一红。 他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成熟老练的样子示人,今天却是有些失态,让人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皇帝。 “朕有些累了,你们出去吧,朕要休息了。”朱由检咳嗽一声,装着很疲惫的样子道。 “是!”众将笑着抱拳,然后退出了营账。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朱由检脸上的疲惫立刻消失不见,然后吩咐道,“去,立刻去信使那边,将所有信件都给朕拿过来。” 等到一摞信件被放在他案几上后,朱由检直接摊开,开始在里面翻找起来,那些著名内阁、御马监等字样的信件,他看都没有,统统扫落在地,专门找皇后田秀英写的亲笔信。 很快,他的这番辛苦没有白费,一封白纸信封,上面写着娟秀字体的信件呈现出来,映入眼帘。 “这是英儿的字。”朱由检漏出一抹温暖的笑容,然后拆开信件,慢慢的浏览起来,一边看,他的嘴角还一边挂着笑容。 …… 第一次出战失败后,黄太吉就一直没有主动出击,只是每日不断有信使四处,前往科尔沁部落联络,甚至还有更远的喀尔喀族地。 就这样,两者都处在一种非常诡异的平衡当中,明军守着营寨,固守不出,满清守着沈阳城,同样扼守不出,只是频繁的对外联络,调遣兵马。 当然,因为现在还是风雪天气,很多事情不方便,甚至行走的非常艰难,但纵然如此,两方也只是放缓了脚步而已,却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赵率教来到沈阳后的半个月,黄得功统领着二师和三师剩下的部队来到这里,和皇帝汇合,而同时,奥巴洪台及以及多尔衮、阿济格也带着大量的物资涌入沈阳城。 对于这些物资,朱由检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丝毫阻拦,也拒绝了众多将领提出的类似建议。 这些粮食不仅仅是女真人的过冬粮食,更是那些被控制的汉民的救命粮食,女真人只有获得了足够的粮食,才不会去抢夺那些可怜汉民最后的活命粮食。 黄得功到来后又半个月,曹文昭率领两万骑兵,通过海船,来到了赫图阿拉,最终顺流而下,和朱由检在沈阳城外汇合。 鄂尔多斯一战,虽然战果辉煌,但是自身伤亡也是很惨重的,几乎达到了三分之一,他统领的三只骑兵师减员厉害,最后为了保持战力,只能不断抽调人手,合并为两个骑兵师,当然,编制是还在的,等到有了足够多的人,他们会重建部队。 至此,远陆军五个师,京营五个师,另外多了一个骑兵师,总共十一个师聚集在沈阳城外,十多万的大军,当真是营寨连绵,甚是壮观。 至此,大明方面的大军集结完毕,就等着雪化,随时可以发动战争,这次朱由检打算主动哦进攻,一举攻破沈阳人,将这群强盗给赶走,让他们继续去流浪。 手中十多万的大军,以及上前门的火炮,给了朱由检极大的信心,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而相较于朱由检的信心十足,只等开春。女真也就是满族这边,却是愁云惨淡。 “都说说看吧,如今已经到了最为金的关头,大家畅所欲言。”黄太吉面无表情道。这样的会议整个冬天都在进行,然而就是没有任何好的建议,大部分都是殊死一战,死了算求,没死就继续自己纸醉金迷,地位高超的生活。 这段时间,唯一有建设性的动作,也不过是将四散在周围的旗人给迁移过来,集中管理,同时也提升至自己的战争潜力。 然而,崇政殿中,面对黄太吉的目光,一水的亲王贝勒贝子等等,都是低着头,眼观口,口观心的,没有任何建议,包括平日里滔滔不绝的智谋之士,此刻也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气氛,死一般的沉默!!! 807 春雨 此刻已经是十二月份了,正是深冬时节,大学纷飞,地面上都是积雪,大军出行困难,因此,虽然女真和大明相互对峙,距离也不远,但是却一场战斗都没有爆发。 明皇打的什么主意,黄太吉非常清楚,无非就是一个拖字,满清没有足够大存粮,事实毋庸置疑的,只要将大部队牵制在沈阳周围,哪怕不打仗,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大清都会逐渐崩溃。 而这个时间,不过是一个冬天加一个夏天的事情,而当奥巴洪台及率领的蒙古八旗十万人加入进来后,这个时间就更短了。 明军有三个骑兵师,两个炮兵师,四个步兵师,总共十一万人,然而,面对明军,只有五六万人的时候,黄太吉还觉得自己能压着对方打,但此刻,自己有二十万人,对面十一万,增长的不多,但他却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对方的对手了。 没错,蒙古人是来了十万人,但蒙古人的战斗力? 想着这些天躲在蒙古包中,成天烂醉如泥的蒙古人,黄太吉脸色就一片阴沉。自己这哪里是找来了一群援军,而是一群大爷啊! “我们的粮食不够了!”黄太吉低沉的说道,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若只是我们自己,能支撑到春耕之后,夏收之前,中间虽有断档,但从朝鲜、蒙古、大明都能筹集到粮食,至不济山林中也有的是吃的。但现在加上十万蒙古援军,粮食很难撑到春耕,而且明军在侧,任何生产活动都无法展开,一旦我们拖延时间,到了春耕之后,就算我们打败了明军,夏收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到时候粮食的缺口就更大了。” “而这种缺口,通过劫掠是很难弥补的。”黄太吉用淡然的口吻,将整个大清面临的状况详细讲解了下。 这些内容,有的人想得到,有的却想不通,但此刻经过黄太吉点拨,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个概念。 粮食危机,远比城外的明军更加值得重视。 “打败了城外的明军,就什么都有了!”阿济格粗神粗气道,以前也是这样获取补给的,这次也不例外,哪怕统军而来的是大明的皇帝。 “说的轻巧,要不现在开城门,放你出去和对方打,看能不能打败明军?”多尔衮不屑道,他一向看不起鲁莽的阿济格,逮着机会就要喷两句。 “打就打,一群土鸡瓦狗罢了,看我.....”阿济格大声嚷嚷道。 “看你什么?也不知道是谁被人从关内像是条狗一样,被人撵的到处跑。上次大部分都没看见,是想在所有人面前重现一遍吗?”多尔衮语带讽刺的说道。 “你.....”阿济格大怒,脑子一热,就要上前和多尔衮厮打起来。 “住手,都这个时候,你们还在这里闹腾,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汗了?”黄太吉怒气冲冲道。 他一发火,两人都不敢再闹起来,具都安静下来。 只是,这种安静,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这就是大清的议政会吗?”孔有德转动着脑袋,四处看着,他们逃回沈阳后,就被代善接纳,成为守城的一员。 女真不善守城,因此很多守城技术的应用,还是他们指点的,尤其是大炮和黑火药,他们也开始制作炸药包。 毕竟这玩意也不复杂,黑火药混杂着铁钉铁片或者碎石等就行。 看了看周围,将没人答话,孔有德不由道,“大汗,末将以为,这些都是表象,只要将明军击败,或者逐出辽东,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继续。”黄太吉点头示意道,孔有德说的这些他都明白,关键是击败明军的方法是什么。 “是,大汗。”得到鼓舞,孔有德大为振奋,开始讲解自己的想法,由于和第一师接触过,他了解不少新式火器军队的内里情况。 “明军新军,皆以火器为主,远有火炮,近有火枪,攻城守城有炸药包,当真是所向披靡,无可抵挡。但却有一最大缺点,那便是雨天不能战。无论火炮火枪,都需要点火,大雨滂沱下,火焰无法点燃,火器自然无法作战,明军战斗力废了一半,此时出击,当能击溃之。” “雨天作战?”黄太吉喃喃自语,眼睛却徒然亮了起来在,这是一个很新奇的角度,从前从未有人从这方面看待过问题。 “雨天作战,明人无法使用火器,但我等也无法张弓搭箭,这不是半斤八两的事情吗?”多尔衮想了下立刻道。 、 大雨滂沱下,弓箭自然也废了。 “睿亲王,末将想问,是明军火器废了后战力下降的大,还是八旗兵弓箭废了后战力下降的大?”孔有德侃侃道。 “自然是明军!”多尔衮笑着回答,他已经明白了,对方这是想让双方处在同一境地下,越是适应恶劣环境的部队,影响就越小。 “好主意。”黄太吉拍案赞叹道,但他转而又有些忧愁,“只是,如今乃冬日,想要下雨的话,非要等到开春才行。” “陛下,也只能如此了,现下作战,是在太过不利,明军火器犀利,冬日狂风影响不大,反倒是我大清的弓箭,颇受影响,不如暂且忍耐,等到开春雨水充足之时,大举破之。”范文程劝道。 “也罢,只能如此了。”黄太吉叹息。 不过,有了明确的作战方案后,整个朝会总算是活跃起来,关于一些政务和作战的细节,都纷纷发言,勇于任事。 女真不作战,朱由检自然也不会多生事端,每日就是安排人去砍柴取暖外,最主要的就是练兵了,文化素质课,作战技术课,军事素养课,等等一系列的课程,将所有士兵都挤得满满的。 此外,就是不断派遣骑兵趁着天气较好的时候,奔袭满族人的各个聚集地,烧杀抢掠,断其根基。 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沈阳,而死一个女真人,就减少大清一分潜力。同时,很多道路的清扫和修建,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些抓捕过来的青壮就最合适了。 而面对这些,黄太吉一直采取忍的策略,一天忍一天,时间慢慢的被他熬过去。 京师,紫禁城,坤宁宫。 皇后田秀英抚着肚子,坐在宫殿门口,看着外面的飞雪,怔怔出神。 “姐姐,你怎么坐在这里啊!”袁妃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干劲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盖到田秀英的身上。 “不妨事,这才刚开始呢,没这么金贵。”田秀英不在乎道。 “姐姐可别这么说,这可是陛下唯一的孩子,若是男孩,铁定是太子的。”袁妃满脸羡慕的说道,她一直想要个孩子,结果却一直未曾得愿以偿。 “你说,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呢?”被搀扶进去后,田秀英随口问道。 “姐姐你可为难妹妹了,姐姐都不知道,妹妹如何知道呢?”袁妃脸有难色道。 “对了,曹化淳曹公公执掌司礼监,中外消息都在这里汇聚,不如将其招来,了解了解陛下的情况?”袁妃忽然建议道。 “不妥,不妥。”田秀英想了想摇头道:“曹公公身负重任,如今要和内阁执掌朝政,相比事务繁多,贸然打扰,怕影响朝政运转,想要了解消息,不如找方正化,他各方面也很灵通。” “姐姐果然心思缜密,妹妹不及。”袁妃歉意道。 很快,方正化就被田秀英招来。 “公公,如今陛下可好,不知何时能回返京师?”田秀英开门见山的问道,一边问,她一边抚摸着肚子。虽然如今不见隆起,但她却习惯了这个动作,而更希望的,则是皇帝此时能陪伴在她身边。 “娘娘安心,陛下一切都好。”方正化悄悄瞥了眼田秀英的肚子,接着道:“如今辽东大雪封路,已经不适合交战,陛下驻扎在沈阳城外,很久都没进攻了,相比在休养生息,陛下应自然无碍。”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等了好一会,方正化才悠悠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若是不灭了女真,陛下想必是不会还朝的。” “灭了女真?”两女面面相觑,纵然她们在深宫之中,也是知道这女真的厉害,历经三朝帝王而不被灭,可见有多么可怕,这样的敌人,是一下子就能消灭的吗? “娘娘放宽心,陛下如今既然敢和女真对峙,就一定有把握,不然陛下不会御驾亲征的。”方正化还是比较了解皇帝的。 “多谢公公解惑,有你这么一说,本宫这心中啊,可就轻松了。”田秀英笑道,然后吩咐宫女,赏赐了两段蜀锦。 “真希望陛下能快点回来。” 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宫中响起。 然而,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流逝的非常快,冬季过去,春雷炸响,万物复苏,春天的脚步逐渐蔓延过来,并向着大明的北方走去,然后来到一个叫做辽东的地区。 而此刻,沈阳城北边,气氛渐渐紧张起来,不论是女真还是大明,都感觉到,决定性的一战即将来临。 808 雨下之战 时间过得很快,悄然间就度过了新年,来到了乾圣五年。 而这个年的春节,可谓是京师最为寡淡的春节,大批军人的离去,让无数人牵肠挂肚,似乎就连年味都少了不少。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明皇帝陈兵沈阳城下,欲要决战,一战平灭女真的消息,已经扩散出来,百姓基本皆知。 一时间,朝野上下,地主士绅,商人农民,乃至海外的西洋国度,殖民地等等一些列机构,纷纷将注意力投注到辽东这个地界。 二月二,龙抬头。 淅沥沥的小雨润如酥,整个天空都是这种雨蒙蒙的状态,大地非常的湿润,如同油一般,渗入黑土地当中。 轰!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天空,随后,小雨变大,雨水如同在珠帘一般,滴落下来。 这样的雨天,一般人都不会出门的,但是在这情况下,沈阳城新修建的北门,却在这个时候,轰然洞开。 身着皮甲的蒙古人开始一队队的从城门口走出来,在城外列队,乌泱泱的人马,从这一点开始不断的朝着其他地方扩散。 而在沈阳城的其他几个门,也开始有人马出来,八旗士兵,包括两万人的汉八旗,也跟着列队,在城外集合。 天上的雨不算大,但淋漓下来,却让人脸颊上都是水,遮掩了视线。这种时候不利于作战,就连盔甲,也只能穿着铁甲,棉甲都不能出来。很多人为了灵便,内里都只有很薄的一层丝绸衣服,厚实一些的衣物容易吸水,都被脱了下来。 因此,雨水一淋,风一吹,都有些哆嗦起来,只感觉体内的热量不断的被带走。 很快,原本集合好的骑兵队伍开始起码跑动起来,大量的人马,需要巨大的作战空间,尤其是骑兵冲锋,更是需要充分的跑动,不然堆积在一起,根本毫无威胁。 “陛下,他们动了!”明军大营内,张贤满脸雨水的冲进来,大声禀报道。 “谁动了?”朱由检抬起头,年轻的脸庞上,却没有一丝浮躁的气息,在沈阳城几个月的坚守,让他改变了不少。 “是满清,是黄太吉。”张贤使劲抹了把脸,秃噜了嘴巴下,道,“沈阳城四门大开,无用兵将涌现,满八旗,汉八旗,蒙古八旗纷纷在城外聚兵,看其样子,似乎要在这大雨天攻打我等营地。” “雨天攻打?”朱由检的表情这才有些愕然。这几个月很平静,女真被限制行动,其他地方也多遭到屠戮,唯独沈阳城周边,都迁入了城内,没什么事情。 拖延战术进展的很顺利,女真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只要继续下去,沈阳不攻自破。不过,朱由检知道,这只是假象,黄太吉一代枭雄,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发起反击。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是一个下雨天。如今小冰河时期,辽东也十分干旱,开春虽然有雨,但都不大,今天这次十分意外大。 “竟然是今天吗?”朱由检拉开门帘,看着外面不算小的雨水,“女真真是命不该绝啊,竟然下了这么一场雨。” 雨天火器基本无法使用,尤其是火炮,现在的火炮都是火门炮,需要从活门点燃引线,然后开炮。 大雨天的,引线无法燃烧,自然无法开炮。倒是燧发枪,也许有一丝的可能还可以使用。 “燧发枪可以用吗?”朱由检开口问道。 “没法使用,点火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倒引药的时候不行,火药会被打湿。”张贤摇头道,这是早就做过实验的。 “这样啊!”朱由检沉思道,这就有点麻烦了,不过好在,自己只需要固守营寨,不需要主动出击,如此一来,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黄得功,让他布置炮兵阵地,地势要高些,然后以油布遮挡风雨,这些鞑子以为下雨天朕的火炮就无法发威了吗?天真。”朱由检冷笑一声,满是讥讽。若无几分拿手的本事,他怎么可能执行这么危险的战略。 “是。”张贤很快去传令,随后,整个营地都动了起来。 大量的士兵开始进行阵地不知,整个四方营地,四周都在开工,不光是炮兵阵地被架了起来,就连栅栏的后面,都有遮风挡雨的棚子。 不够士兵装填火枪,但是虎尊炮却是够了。 而大量的长矛手,却是在栅栏后整装待发,排列整齐,就算没有火炮,他们依旧是一支强悍的军队。 “大汗,军队已经集结完毕。” 陆陆续续有将领朝着黄太吉前来汇报。 雨中而战,所有人都没有特殊的待遇,全都冒雨骑在马上,包括黄太吉,和战士们同等待遇。 黄太吉没有在城头,而是在大军的最前方,比较靠近营地的地方,雨天朦胧,就算站得高,视野也不一定好,还不如靠近点看的清楚,反正大雨天的,无法开炮,也不虞明军炮击。 “让蒙古人上前,将栅栏都给拉倒。”黄太吉淡淡的下达命令。 蒙古人骑,能在马上做出各种动作来,而这一点是其他任何种族骑兵都无法做到的,女真骑兵强悍,但也做不到这一点。 很快,一千人骑马冲了上来,他们手中提着绳索,匀速靠近栅栏,绳索圈子慢慢甩动着,小心翼翼的盯着前方,生怕遭到攻击。 虽然大雨下,弓箭行不通,但他们依然十分谨慎。 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过去,就在他们慢跑到只剩下五十米的时候,忽然一群明军推开了栅栏,一些小跑被他们安插在地方,随后被雨布遮挡住的引线开始呲呲燃烧着。 轰! 无数散弹激射而出,让那些已经感觉到不对劲的蒙古骑士脸色大变,该死,明军竟然还能激发火炮。 噗嗤噗嗤! 极其细小的散弹如同钉子般,订入这些只有披甲的蒙古人体内,散射的散弹,几乎如同一柄大锤,直接砸了上去。 这一面的攻击,集中了大半的虎尊炮,只是一个照面,横排而来的千人骑兵队伍,全都遭到攻击,非常利索的被收拾干净。 扑通! 一连串的尸体到底声响起,汇集一片,非常的壮观,而马儿却开始嘶吼起来,看着雨水下不再动弹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大眼睛中十分茫然,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一些少数的幸运儿才有幸从逃了出去,疾驰离开了这满地的尸体。 “该死,明军竟然还能激发火炮。”范文程脸色发紫道。 “无妨,只是些小跑而已,相比是在营账中装填好才推出来的,只要大军压上,不足为虑。”黄太吉依旧镇定无比,这个局面他早就料到了,明军肯定会想办法发挥火炮的,但数量注定不会太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直到现在,第一个阵地还没布置好,虽然垫高的地方早就布置好了,但大面积的雨布支撑起来却很费劲,尤其是在雨天,不可能快起来。 “让奥巴洪派十个千人队上去,从东侧压上去,吧栅栏拉倒。”黄太吉依旧十分谨慎,虽有那个千人队试探了不少东西,但他总觉得,明军还没有全都透露出来,或许那些大型火炮也有不少能动用的。 “记得,让他速度快点,别跟这次一样,慢悠悠的。”黄太吉叮嘱了一句。 不过片刻后,十个千人队再次组建好,他们绕开了刚才大片死尸的地方,开始快速冲锋。充分的雨水浇灌,让这些土地十分泥泞,战马跑起来有些费劲,但却不用担心陷马坑,那些恶心人的玩意早就被水给毁了。 “放炮吧。”朱由检站在一出遮雨棚中,看着朦胧下冲锋而来的骑兵。 “是。”黄得功应了声,然后就让人推开了一部分栅栏,漏出了后面黑黝黝的炮管。 大的阵地没弄好,但是小的却弄好了两个,总算赶上了这次的战斗。 轰! 剧烈的声音响起,炮弹出镗后飞快的钻入骑兵队伍中,开出一条条血色的通道。 “果然有火炮隐藏。”炮响后,黄太吉反而表情轻松起来,他的判断被证实了,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大明,也就这个程度了。”范文程也回过神来,拍马屁道,“大汗果真料事如神,学生愚钝,远不能及。” 黄太吉笑而不语,陷入这记马匹他十分受用。 炮弹不多,虽然让人一惊,但十个千人队中受到牵连的不多,其他人很快镇定下来,飞快的冲到近前,跑出套索,拉住一处栅栏后就往回跑,不敢多待一秒,只要晚了一下,被那些虎尊炮打中,那就必死无疑。 近前仍套索的动作十分危险,不断有战士被散弹打中,然后跌倒下来,这里的伤亡,远比刚才来的严重,不过因为他们人多,最终还是有大量士兵拉着绳子跑开。 轰隆! 剧烈的拉扯下,非常长的一条栅栏倒塌,空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而在缺口的前方,则是大量的尸体,和很多无主的马儿。 一时间,双方士兵和主帅都紧紧盯着这出巨大的缺口,呼吸粗重起来,战斗,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 第809章 白热化战斗 看着缺口,朱由检眼神一凝,立刻询问黄得功,“两个炮兵师能投入多少火炮。” “只有一百门。”黄得功立刻赶过来汇报到。 “只有一百门?”朱由检略微意外。 “是的,这个方向,只有一百门能投入进去,场地不允许投入过多的火炮。中央的阵地土台被雨水冲刷,损毁的厉害,还要搭建防雨棚,只能调整这么多的大炮过来。”黄得功无奈回答道。 “一百门就一百门的,有总比没有好。”朱由检点头,有这一百门火炮,起码能杀伤一些冲锋的人员,从而减轻方阵的压力。 随后,朱由检的目光投向满桂、赵率教、秦良玉三人,他们的步兵师都在这里。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让这群鞑子见识见识,我们的步兵方阵,没有弓箭,没有火枪,我们的步兵依然是最强的。”朱由检高声道。 大雨的天气,固然让他这边最犀利的长矛折断,但却让最坚固的盾显露出来,而在这个恶劣的天气下,就是检验这钢铁盾牌的威力的时刻了。 “是!”三人齐齐高喝,然后奔赴前线,指挥自己的步兵师列阵,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 缺口后面的,直面第一波攻击的,正是满桂的第一步兵师,也是所有军队中最为精锐的部队。 “平矛!”来到指挥位置后,满桂大喝,参谋部的赞画则将他的军令不断的传递下去,确保九个方阵全部都听得到。 至于他麾下的骑兵旅和炮兵旅,则统归中军调配,已经编入黄得功和曹文昭麾下。他此刻指挥的,只有三个步兵旅。 唰的下,在满桂的命令下,所有士兵顿时将长矛斜举,靠在前排士兵的肩膀上,长矛如林,直指苍天,而最前方的士兵,则半蹲下来,举着长矛,尾端则插入地下。 九个步兵方阵,如同一堵堵的墙壁,将整个缺口给堵住,至于火枪手,此刻则纷纷转为炮手,几个人负责一个虎尊炮,不断的跑动,有的去帐篷中装填,有的遮雨,有的则负责保管火折子。 尽管不断有火焰或者火药被打湿,熄灭,但他们依然在这样来回往复的做着,只为了能增加一点杀伤,增加一点战争的胜率。 方针如林,士气如虹,每个人都尽着自己的努力。 但缺口出现的时候,满清这方面也丝毫没有耽搁,立刻派遣骑兵,准备集群冲锋,意图打开局面。 而担当先锋之人,正是汉八旗。 妈卖批! 祖大寿、吴襄、吴三桂、毛兴祚、孔有德、尚可喜、耿精忠等人全都面面相觑,心中开骂起来,这种送死的任务竟然叫他们去。 他们刚想发作,然而却看到了黄太吉冷厉的眼神,顿时,所有牢骚都被吞咽下去。 不去,死! 这是黄太吉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清晰信息。而他们,却毫无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反抗的资本。 “遵命!”祖大寿低头抱拳道,他明白过来,真正的大战已经开始了,容不得他们逃避和退缩。 祖大寿是辽西将门的领头之人,而毛兴祚等人和辽西将门也有很深的渊源,来到满清之后,便迅速抱团取暖,此刻也是围拢在祖大寿身边,一起前行。 “祖将军,真的要充当先锋吗?”毛兴祚不甘的问道。他本以为这场战争大明是必败的,毕竟女真汇集科尔沁蒙古,可是足足二十万的兵力,明军如何抵挡,就算能挡住,也损失惨重,而满清获得胜利后,肯定形式好转。 自己投过去正好,包括孔有德等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了,但未尝不是这么想的,不然怎么会轻易就离开呢。但是世事如棋,变幻的太快了,一段领他们看不懂的操作后,竟然是大明皇帝带着军队围拢了满清的沈阳城。 决战在沈阳城下展开,自己也被卷入其中,担任最为危险的兵种,这让毛兴祚怎么可能甘心。 “不然呢?”祖大寿横了他一眼,“你可以试着逃跑试试,兴许黄太吉大敌当前,不会管你呢?” “我......”毛兴祚讪讪一笑,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在祖大寿面前,他就是一个小辈,能说什么? 他被呛了一句后,其他人再也没有询问。不过心中却都打定着注意,一旦事有不对,立刻逃跑。 尤其是孔有德等三人,眼神飘忽,开始在心中打定主意,一旦事情不对,立刻拔腿就跑,他们和家在沈阳的祖大寿等人不同,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能束缚他们的。 “出发!”整顿完兵马后,祖大寿带着汉八旗两万人,发动了进攻。 足足两万人的大军,非常的多,而骑兵冲锋也是要讲究一定次序和技巧的,不是一窝蜂的冲过去就了事。 因此,祖大寿根本没跟着冲击,而是在战场后方坐镇指挥,他的身边在,则是自己的嫡系人马。 轰隆隆! 一万人的骑兵很快出发,铁蹄溅在雪地上,显露出一个个的黑色痕迹。万人的部队很多,因此整个冲锋铺满了缺口后,又再度分为三个波次,一波接着一波,人数越来越多。 铁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然而大明的方正士兵依然沉稳的握着长矛,丝毫没有慌张。 “开炮!”炮兵阵地上,黄得功大吼道。 随后,上百门炮一次开火,黑黝黝的炮弹穿过雨幕,落到了正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中,顿时,惨烈的情景再次出现。 炮弹蹦蹦跳跳着,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死去,然而冲锋的士兵毫无所动,就连毛兴祚也是如此,哪怕一个炮弹距离他非常近,将他的亲卫给砸死,他也没有丝毫动容。 反而满良疯狂的看着前方,死死的盯着雨幕中朦胧的景色,疯狂的咒骂道,“该死的混蛋,去死,去死,你们统统都要去死。” 所谓哀兵必胜,落到这种必死的局面,他们不敢去恨满清的黄太吉,因此就将怨气放到了明军身上。 若你们不来攻,我等又怎会死? “三轮,急速射!”黄得功大吼道。 几公里的距离,再重逢的战马下,很快就能过来,这个时间,只能够他们肆无忌惮的三轮涉及,之后就要小心的调整炮口仰角,以免误伤到自己的友军。 三轮炮击,不过是带走了千把人,对整个大军毫无影响,虽然士气有些低落,却不妨碍他们继续冲锋。 杀! 毛兴祚暴喝一声,带着人扑了上去,前方,就是身着铁甲,斜举着长矛的步兵方阵,至于偶尔出现下的火枪手,完全是放完了炮就走。 然而,稀稀拉拉的声音,显然表明,这些火枪手做出的努力效果不怎么好。 砰! 第一个撞击开始了,在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将接近了明军阵地。 惨烈的碰撞在此开始。 骑兵冲过来,想要撞入方阵中,无奈马匹临时受惊,让他们的速度骤然慢下来。随后,长矛如林般刺了过来,不及多山的骑手立刻死亡。 尖锐的长矛,就算是铁甲穿着,也能轻易他刺透,何况这些投降之人,怎么可能有全套的铁甲呢。 汹涌而来的骑兵队伍是一股股的浪潮,而缺口后面的方阵却是一块稳重的礁石,浪潮拍打着,就看是礁石先碎裂,还是浪潮失去力量。 烟雨朦胧之时,黄太吉看不太清楚战场的状况,但有着探马转诉,他基本能了如指掌。两万的汉八旗,可以撑一段时间,吸引到敌军兵力。 “进攻吧,奥巴洪攻打左翼,多尔衮、阿济格,济尔哈朗,你们负责右翼。”黄太吉淡淡道。 “大汗?”范文程有些错愕,这个样子,就是开启了决战的节奏啊。 “既然开大,就不要留着力量,将明军的营地击破,不仅能取得粮食,也是跃龙门,本汗有预感,只要这次赢了,到时候天高任闹飞,满清将会一飞冲天。”黄太吉略微有些迷离道。 很快,各部都领命而去,分别从左右两翼发动进攻,一座座栅栏被拉倒,又一个缺口出现,而缺口后面,则是整齐如林的步兵方阵。 惨烈的冲锋开始了,明知道去了是死,但不论是蒙古人,还是女真人,全都毫无顾忌的冲上去,血肉之躯和钢铁丛林来进行较量。 李自成盲目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断怒吼着,指挥着众人杀敌。他的连队就排在了第一道防线,不断的有人死去,又有人从后排顶到前方去。 不断的人员补充,才让这块礁石没有败掉,持续不断的抵抗着。 断肢横飞,尸体倒伏,惨烈的战争不断持续着,前方堆积的尸体,却是阻碍到了后方之人的冲锋,因此,在稍稍歇息下,清理了尸体后,这样送死的冲锋,再度开始。 “陛下,目前战事僵持着,满清三面合围,大军几乎倾巢而出。”张霞你汇报道,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诉皇帝。 “慢慢等吧,雨天路滑,这些骑兵冲锋持续不了多久了。”朱由检却不在意,只要方阵没被破,这些骑兵就冲不进来。 “只要挨过雨天,我们就可以发动进攻了。” 第810章 败退归城 810 朱由检老神在在,沉着应对,而黄太吉却暴怒起来。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到了现在,死了几千人,一点成果都没有!”黄太吉暴跳如雷道,哪怕以他的心性城府,此刻也难以维持平和的心境。 然而,面对他的诘问,三面战线的指挥官却没有一个敢开口辩解的,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其实他们也非常的费解。 以往通用的战术,此刻面对这乌龟般的步兵方阵,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原本他们的重箭是一绝,但此刻下雨的天气,却是无用。 而单纯的骑兵、步兵冲阵,却根本无法突破那坚如磐石的方阵。如此情况下,他们也就束手无策了。 其实这样才是正常,朱由检麾下的步兵,每月饷银最少的都是一两银子,足额发放,绝不拖欠,而每人的装备起码几十两银子,全套的铁甲,长矛,小圆盾,头盔,全副武装下,妥妥的重装步兵。 基本以轻骑为主的女真骑兵,如何能冲破这种战阵,就算那些身着三层铁甲的牙兵,但数量又有多少?一个旗主定夺几百人罢了,整个女真加起来,有没有三千人都不知道。 面对大明十万的精锐大军,这三千人能干啥? 至于女真同样的重步兵攻阵,方阵根本就不惧,来就来,看看谁厉害。散乱的重步兵如何是结阵的长矛手的对手。 就算没了火枪,雨中作战,步兵方阵也是天下一等一厉害的精兵,何惧女真。 惨烈的进攻依然在三面发生着,战事焦灼,冷兵器时代最原始的搏杀在这里呈现,天上雨水滴落,模糊了人的双眼,却挡不住士兵们舍身往死的杀戮。 看不见就不看,挥舞着武器往前劈砍就是,周围的情况根本不管,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刺就行。 长矛手有着战友为依靠,根本不用担心太多,做好自己就行,但是满清这边就吃了大亏,土地泥泞,让他们废了老大的力气冲过来,然而兵器又是短兵,需要不断格挡开来才能前进,然而,常常他们都需要面对七八根长矛,如何能够快速格挡。 就算是骑兵,也因为大雨、道路,以及倒伏的尸体而速度大减,根本无法撞破方阵,哪怕以死破开了个口子,却又很快被人填补,而后尸体被拖了下去。 白热化的短兵相接下,满清这边迅速落入下风,一波波浪潮般的攻击看起来凶狠无比,但是攻势过后,显露出来的却是颓势。 他们完全打不动大明的乌龟壳。 而随着时间的持续,伤亡也越来越大,大雨作战下那种冰凉彻骨的寒意,带走了他们的体温,也带走了他们的士气。 攻势越来越缓慢,一波之间的间隔也越来越长,甚至还出现了溃兵。 很显然,这一次的进攻失败了。 黄太吉脸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局面,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最多只是对大明造成杀伤,却无法破阵而入。 而进不了他们的营地,这样的攻击,又是什么意义呢?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除了送死。 然而,看着黄太吉的脸色,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他们真的不敢这时候冒头,去承受对方的怒火。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怕死的开口了。 “大汗,撤兵吧!”范文程来到黄太吉面前,长施一礼道。 对于黄太吉,他是真的非常忠诚,因为这个人让他一展所长,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来,因此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他也要上前劝说。 铿!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迅疾如风的长刀,劈开了雨帘,斩向了范文程的脖子。黄太吉竟是想直接斩杀了规劝的范文程。 铛! 然而,这一击却被人挡住了。 “大汗,范先生有大功,岂能胡乱斩杀?”多尔衮架住了黄太吉的长刀后沉声道。 黄太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的收回自己手中的长刀,还刀入鞘,转身策马离去。 “鸣金,退兵。”丢下一句话,黄太吉策马进城。 然而,刚刚离开了指挥的地方,原本一直笔挺着腰杆的黄太吉突然弯下了身,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却无济于事,闷声的咳嗽依然不停的传出来,直到持续了一分钟后才稍稍停歇。 摊开手一看,刺目的红色液体呈现在掌心,然后被天上不断滴落的雨水给冲刷干净,同时,因为冒雨而立,也让黄太吉浑身湿透了,阵阵寒意不断侵入身体。 看着手掌细腻的液体,黄太吉嘴角一扯,想笑,却没笑出来,他只感觉到眼前发黑,头脑发晕,一阵一阵的,根本无法前行。 “来人,送朕回宫。”他轻声道了一句,就俯在马上,不再动弹。随后,马匹被他的亲卫牵着,送入皇宫当中。 “先生果真是高洁之士,如此情况下,也直言进谏,当真不易。”黄太吉走后,多尔衮笑着冲范文程道,示好的意思溢于言表。 满清的一种核心高层不过是刚刚上位,才十多年的时间,大明官场那种虚以为蛇根本没学会,想要对一个人释放善意,就是这么直截了当,帮了你就立刻跟你说。 “多下睿亲王相救,不然在下....”说着,范文程苦笑了下,没想到黄太吉激怒攻心到了这种地步,就连自己也要砍死。 “我这个四哥就是暴躁,你可要注意了,别下次再触怒了,到时候小命可就丢了,范先生可是我大清的智囊人士,那是万万不能有事的。”多尔衮笑着道。 “多谢睿亲王提醒,在下省的。在下公务繁忙,就此告辞。”范文程道谢了句,也离开了,黄太吉说了撤兵,那么命令就要很快的传递下去,之后的各种事情,会让他忙晕头,可没时间在这里客套。 “既然先生有事,那就不打扰了。”多尔衮笑着离去。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范文程心中叹气起来,真是多事之秋的,本身女真就危若累卵,此刻内部还有人觊觎汗位,当真是烦不胜烦。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淡淡摇头,然后快步离去,浑身陪着黄太吉都湿透了,再不去换衣服,恐怕要得风寒。 当当当! 清脆的铜锣声在战场上响起,然而大片的士兵从前线退下来,这就是所谓的鸣金收兵。 蒙古人和女真人立刻退走,而汉人则是留到了最后,他们要为其他人断后。 距离沈阳城一公里的地方,祖大寿骑着马,浑身都是鲜红色,哪怕是在雨中,都淋不干净,那血腥气隔了老远都能闻到。 他随意的看向周围,心情却非常沉重,这一站,他们的兵力最少打灭了二分之一,这还不算受伤的,最终能剩下五千人,他就要庆幸老天保佑了。 “大乐没看,祖宽没了,毛兴祚没了,尚可喜也没了......”祖大寿默默的清点着,却发现很懂熟悉的面孔这次都没有回来。 “吴襄呢,吴襄?”看了看,他始终没有找到那张自己想看到了脸,反而看到了对方的儿子。 “三桂,你爹呢?”祖大寿走过去,低声问道。 “我爹......”吴三桂泣不成声道,“我爹为了就我,被大炮打死了!” “吴襄.....死了?!”祖大寿楞在当场。 这场战斗,他们这些汉人牺牲的可真多,数量多的让祖大寿心中百感交集,隐隐有个念头在心中不断回荡:我们投降,真的对吗? 相比较于满清的仇怨惨淡,大明这边却要气氛浓烈不少,尽管他们伤亡也不少,但却都是兴高采烈的,只有看到战死的战友时,表情才会垮塌下来。 满清鸣金收兵,大明就开始打扫战场,掩埋尸体。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雨停了下来的时候才算是结束,通过战场的尸体辨认,这场战斗,满清方面,整整损失了两万人,十分之一的损失。 而且还没有算上伤员,若是加上的话,这个数字起码还要多一万。 士兵们忙碌着,朱由检这个时候,却拉着主要的将领,在营账中开会。 “今天的战斗打的很不错,各位都指挥的非常好,将士气鼓舞起来了,哪怕我们没有用到火器,那也是一支强军,女真不是我们的对手。”夸赞了一句后,朱由检才开始进入正题。 “今天,朕找你们来,是想讨论下,是否要主动进攻沈阳。我们想要施以围困拖延战术,但满清显然不会被我们牵着牛鼻子走,今天的雨天反击就是最好的明证。” 他是说过雨停就发动进攻,但战争这种事情,显然不能拍拍脑袋就决定下来,起码也要经过讨论才行。 “提前进攻?”满桂、赵率教、曹文昭等主要将领面面相觑,有些意外,没想到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 “我同意。”满桂第一个道,他本就不是能乃住性子,围困半年的人,能打仗自然是好事。 随后,赵率教曹变蛟也同意了他的观点。 “我反对,攻打沈阳,伤亡太大,就算有大炮破了外出,但是巷战呢,我们并不占据优势,甚至对比起来,还处在劣势,不如慢慢熬着,让满清不攻自破。”曹文昭侃侃而谈到,他说的也非常有道理。 黄得功、张贤、秦良玉就比较至此这个看法。 一时间,随着攻还是不攻,两拨人争辩起来,都说自己的策略上佳。 第811章 攻城对射 两拨人各有各的理由,一个说就在险地,耗时良久,空耗国库,恐有不测,一个说鲁莽进军,伤亡太大,谨防翻盘。 反正是各说各有理,最终两拨人齐齐停下嘴,看着朱由检道,“请陛下决断。” 他们虽说都有各自的顾虑,但真正做出决断的,还是皇帝陛下。当然,也是因为两种策略都可行,没有明显的差别,不然的话,他们不会轻易将决策权让出去。 军营大帐中,朱由检高坐主位,他的下方,则是一列列的将军,满桂、曹文昭、赵率教、曹变蛟、黄得功、秦良玉、张贤......所有人虽然表情不同,但却都沉稳闲适,没有一丝焦躁不安的情绪。 不论皇帝做出何种选择,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连续几个月的对峙和战斗,让他们的自信强烈到了极点,面对满清,只要他们自己不犯错,那是绝对不可能输的,无论怎么打,结果都一样,只是过程不同而已。 看着他们,朱由检感慨不已,要说他对大明的改变,当然是有的,但最大的改变,还在于他眼前这一批人,他们的命运和历史截然不同,而他们命运的变化,就带来了眼前这场历史上不存在的战争。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得意,也有些感慨,历史,真的被他改变了。 “既然你们无法说服对方,那就以朕的决断为准吧!”朱由检慢慢道,他的眼前,不禁浮现了一个女子的脸庞,那是田秀英,此刻,想必他的身材已经开始胖起来了吧。 想着,他的心不知不觉间多出了一股柔情,不仅是对田秀英的,还是对那未出世的孩子,他想回去见证他的出生。 “朕决定,提早发动进攻,攻破沈阳,活捉黄太吉。”朱由检最后掷地有声道。 “攻破沈阳,活捉黄太吉!” 诸将一愣,随后一起高喝起来,声音传递到账外,守卫的卫兵们顿觉豪气干云,放开嗓子吼起来,随后整个军营都被感染起来,所有士兵都齐齐高喝,声震云霄。 “攻破沈阳,活捉活捉黄太吉!!!” 巨大的声音传到三公里外的沈阳城,让城头的女真士兵听闻后,顿时脸色大变,一时间,整个沈阳城都开始慌乱起来,城内更是响起了‘沈阳破,太吉死,女真亡’的谣言。 城内大乱,流民四起! 随后,八旗兵四处,大杀特杀,总算是将混乱给镇压下去,然而,各种表象是可以强压下去,但是人心却散了。 不光是底层的百姓,就连女真高层也是如此,各个旗主贝勒想要求见黄太吉问个对策,但是却只得到一个答案。 “大汗累了,正在休息。” 有人摇头离去,有人叹息不已,有人皱眉凝思,甚至还有人破口大破。然而,被回答正在休息的黄太吉,此刻组孤独的站在崇政殿门口,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身边并没有任何已给高层,唯一跟着的,就是被他引为心腹的范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站着,默默无言。 “范先生可知女真的来源?”良久,黄太吉终于开口道,然而刚说完,他就自己打住了问话,“呵呵,是本汗白问了,先生饱读诗书,焉能不知道女真之来源。” “父汗起事之处,国号曰金,承袭的就是前朝大金之名,完颜氏开我女真之霸业,父汗取此国号,意思就是不忘先辈之功绩。” “我自登基后,也一直是以此为座右铭,不敢或忘,然而.....”说着,他不免苦涩的笑起来,“看看外面这混乱喧嚣,先生以为,我大清还有多久?” “大清国祚绵长,当在三百载以上!”黄太吉一脸的颓唐,然而范文程却满脸的自信,目光开合之间,神采奕奕。 那种自信的模样,让黄太吉浑身一震,他豁然转身,紧紧盯着范文程,惊喜莫名的问道,“先生可有破局之策?” “大汗既然知道曾经完颜氏金国的起家之历史,当知道,在金之前,占据此地的,乃是另一个朝代。”范文程跺了跺脚下的城池道。 “另一个朝代?”黄太吉一皱眉,然后仔细思索起来,随后抬起头,慢慢道,“先生说的,可是辽国?” “没错,正是辽国,完颜起兵,推翻大辽,所以才有金国国祚。”范文程寥寥几笔带过,这本就不是他想说的,他想说的,是前代的辽国。 看着黄太吉,他本想卖个关子,但见对方一点都没有配合的意思,满脸也是迷茫不已,压根不了解这段历史,心中顿时熄了那点想法,干脆直接道:“当日辽国末路,其情形也是和如今沈阳这般,混乱不堪,大将拥兵自重,不思进取。” “而当日辽国皇室,有一大将,名唤耶律大石,在辽国国都破灭他,他率领大军西渡,越过蒙古草原,奔西域,过天山,最终在极西之地,立国,仍以辽为国号,史称西辽。而耶律大石就是西辽开国皇帝。”范文程一口气将这段历史给讲述出来,虽然有不实之处,但大概的经过不会错。 “西辽,西渡?”黄太吉念叨这两个词,眼中光芒却是越来越盛。 乾圣五年,农历二月十七日,沈阳城外,大军林立。 既然要决定攻城,提前结束这场旷日持久,消耗巨大的战争,朱由检就非常的迅速,没有半丝拖延,在雨中大战半个月后,等到泥土干结,寻了个天干气躁,万里无云的天气,就开始了攻城战。 沈阳北门外,数百门大炮一字排开,齐齐发炮,场面蔚为壮观。战争开始,大炮先行,轰隆的炮击声,开始之后就停不下来,大量的铅弹被轰在城墙,城门之上,落下一个个白点。而炮弹落点最多的地方,就是城门口附近的。 这堵墙是后来重新修建的,没有其他地段的城墙解释,只是一轰,就有扑簌的粉末落下来。 “这么轰下去,要多久?”朱由检有些皱眉的看着,依然不满这个进度,和直接炸城相比,这个进度有些慢了。 “而且,朕记得,锦衣卫传递过来的情报,是说满清有火炮吧,数量还不少。” 朱由检话音刚落下,城头就冒出一门门大炮,开始朝着这边轰击而来,因为是在城头,有着射程加持,炮弹勉强能够达到三公里的射程,只是我因为射击精度的问题,这第一轮炮弹没有落到那些炮手的头上。 然而这依然让他们吓了一跳,炮手们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传令,先解决城头的炮手,进行火力压制。”朱由检立刻吩咐道。 大明的炮手更加熟练,而且学过数学,知道一些抛物线的原理,瞄准也是根据这个做的,因此技术精湛,普一接触,就立刻压制到对方,在满清还在进行第二轮试射的时候,他们就精确的将炮弹送到了城头上。 嗖嗖嗖的炮弹划空而过,不少直接落到了城内,但也有不少位置不高不低,刚好擦着城头而过,所有立在城头的是士兵立刻被打飞吐血摔了下去。 其中就有不少炮手,顿时,那些汉八旗的炮手就慌乱起来,手忙脚乱的,速度越发慢了,偏偏明军的大炮数量更多,不停的有炮弹飞过来,打中这些炮手或者大炮。 最终,这一轮能够发射的大炮,只有一半的数量,还因为慌乱的缘故,落点更加不精确,不过却有三枚炮弹巧合落到阵地中,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这却可以接受,大炮对射,这是避免不了的,而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三轮之后,女真炮手就会被彻底压制,无法发挥作用。 “不如派遣工兵,沿着壕沟过去,再次埋设炸药包。”朱由检看着温吞进行的炮战,不由建议道。 “恐怕不行,黄太吉是不会看着我们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买下炸药包,他一定会出城攻击的,在城下,我们恐怕救援不了。对方兵力充足,这个方法效果不太好。”满桂直接否定道,对于战略推衍他不太行,但是战术上的事情却是门清。 “也是。”朱由检觉得自己相差了,对方现在可不缺少兵力,女真怕的就是自己不和对方硬钢,而采用远程攻打的模式。 既然没有比大炮轰击更好的方法,朱由检也懒得再度变幻攻城策略,至直接任由黄得功发挥。 这虽然是笨办法,但却是最有效的,也是最难以阻挡的,满清根本没有能力阻挡,将近五百门大炮的轰击。 他们那百门大炮,不过才五轮炮击后就彻底崩溃,不是泡坏了,就是没人敢上去操控大炮。 这样的战争相当没趣,但是自从黑火药发明后,大部分战争都是如此了,排队枪毙,大炮轰击,冷酷而残忍,没有一点战争的美学。 轰击整整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上午,无论炮击后,沈阳城北门上簇新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随着一阵裂纹扩张的声音,整个城门连带着城墙,轰然倒塌,缺口的样子,和当初爆破后几乎一样。 第812章 无奈西去 “城破了!”朱由检看着城门,满脸的感慨。 “陛下,末将下去准备了。”满桂抱拳道,他的一师最为精锐,攻城的事情自然交给一师。 “让秦良玉带着十师跟你一起去,十师是以白杆兵为底子打造的,个人武力算是最强的,有他们在,更能压制女真。”朱由检想了下道。 “是。”秦良玉也抱拳遵命,跟着满桂离开了指挥台。 两人下去准备,但是最发动的却不是他们,而是曹文昭和曹变蛟,在城门再度坍塌后,他们领着骑兵就冲了过去,速度非常的快,看着架势竟是要直接冲进去似的。 骑兵的冲锋速度很快,但也花费了几分钟,就在他们即将接近的时候,那一堆废墟中赫然站起来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张弓搭箭,直接来了一轮骑射。 箭雨将前面空地直接覆盖,然而骑兵们毫不犹豫,甚至加快了速度朝前中。 唰唰唰! 箭雨一轮接一轮,幸运的骑士带着箭矢继续前行,不行的则直接栽下马匹,尸骨无存,不过这些伤亡却无法阻止他们冲锋。 三轮箭雨后,他们接近了城墙废墟,上面的弓箭手则飞快后撤,尽管不相信这些骑兵能冲上来,但弓箭手们没有冒险,这些弓箭手已经是女真最后的王牌了,不容有失。 然而,骑兵们却没有冲过去,前头部队直接一偏马头,整个队伍从中间分开,沿着城墙走,而在分开的时候,他们手中却丢出了一个黝黑的,带着一点火花,不断呲呲燃烧的物体。 这些物体借着惯性,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了废墟当中,有的远一些更落入了后撤的弓箭手当中。 那些弓箭手一看掉落的物体,顿时大惊起来,放声大吼起来,“炸药包!” 整个队伍瞬间混乱,踩踏事件不断发生,然而都太迟了。 轰隆! 第一个爆炸声响起,然后就是接二连三不断的小型抱着。随着骑兵们不断的绕行,爆炸也从缺口中间,开始朝着两边扩散,角度好的扔的远一些,角度近的扔的近一些,远近配合,将所有废墟都给覆盖住了。 随着爆炸声,不断有人惊恐大叫着,从废墟后面离开,尽管因为硝烟的问题,那些骑士看不到这一幕,但是他们却能想像的出来,他们本就是为王前驱,为步兵驱散缺口处存在的堵截士兵。 整个大军共有骑兵四万人,所有人都轮一圈需要漫长的时间,足够步兵迈着步子过来了,就算慢点也没事,骑兵一轮扔完了,还有第二轮。 在第二轮刚过一半的时候,满桂和秦良玉正好指挥着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缺口处。而这个时候,慌乱的满清,才组织了不少弓箭手再度登上了城墙,企图从城墙上齐射骑兵。 “速撤!”曹文昭一看,立刻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交给步兵了,自己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当靶子。 很快,女真只是组织了一轮箭雨,曹文昭已经带着人跑开了,这一轮箭雨还大部分并未命中,效果也就比没有好点。 而就在他们重新拉开弓弦,他们却迎来了大量的散弹攻击,一路小跑,超过方阵不少的虎尊炮炮手,直接放下小炮,对着城头就射。 其他炮弹跟不上步兵方阵的转移,但是虎尊炮是例外,他们对付这种无甲的弓箭手单位,当真是擅长,一炮下去,惨叫声立刻想起。 两三百米的射程,已经和城头抛射的弓箭手一样,但炮弹数量更多,杀伤力更强。而等虎尊炮击结束后,却又迎来了火枪手的射击。 这些伴随步兵一起行动的火枪手,一边走,一边瞄着两边,一看到有弓箭手冒头,就立刻射击,进行火力压制。 “单数团成小队模式,双数团继续进行火力压制,并警戒。”抵达废墟后不远时,满桂立刻下令。 随后两个师总共十个单数团立刻开始变阵,他们以对为单位,开始自由组合,一半火枪手,一半长矛手。 组合完成后,几个班就立刻以散队的形式,开始朝着废墟接近,缓慢的朝着里面突进。他们人数少,没有冒进,而是减缓速度,放慢脚步,等待后方小队数量增多。 等多了之后,才踏上那些废墟,五个长矛手在前,五个火枪手在后,时刻警惕这前方。硝烟已经被吹散,显露出后面的情景,废墟后面已经没什么人了,然而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却突然冒出了不少人。 “小心!”长矛手叫了一声,立刻用左臂的小圆盾护住面门等要害,而火枪手则所在后面,立刻开枪还击。 箭矢飞过来了,他们也开火了,互换了一波伤害,但一方装备精良,一方装备落后,就算是重箭,对长矛手也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箭头的杀伤已经被板甲和内部的丝绸内衬给吸收了,自身并无大碍,依然可以执行任务。而遭到火枪的攻击后,这些弓箭手却没那么幸运,基本非死即伤。 占了这么一个优势,很快就有小队跨过了废墟,朝着前方行进,随后,大量的女着呢士兵则汹涌而出,朝着攻过来。冒头的小队尽管顽强抵抗,但却很快被吃掉,后面的小队见状,自发的季节起来,长矛手靠拢凸前,火枪手在后。 严密的阵型组建起来,抵抗者不断出来的满清士兵,双方顿时交织在一起。这种情况下,弓箭手是无法进攻了,而大明的火枪手,却是和长矛手一起,因此不受影响,依然打着自己的黑枪。 双方就在废墟的空档口开始了焦灼的激战。而在这激战的背后在,则是工兵和骑兵一同奋战的场面,对方不断在清理着碎石,同时,其他步兵也没有闲着,开始竖起云梯,朝着还未倒塌的城墙爬去。 一时间,整个北门都陷入了战争当中,黄太吉不断从其他地方调兵过来,才损失抵挡住了攻势。 然而,缺失了城门和一段城墙后,他们根本就守不住沈阳了,一旦这些碎石清理干净,明军骑兵能够出动,沈阳就守不住了,就算黄太吉派遣骑兵应对也没办法。 城防是一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出错,都会导致整座城市防御体系的崩溃。 “大汗!”范文程看着面色肃然的黄太吉,忍不住叫了一声。 尽管是他给出的主意,但真的当需要抉择的时候,耐不住性子的反而是他。 “再等等!”黄太吉看着前方的战场低声道。 还要等什么? 黄太吉其实也不知道,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退走,赫图阿拉的老家没了,难道沈阳这个新家也要丢了吗? 被人从栖息了几百年的故地给驱赶走,这种耻辱,黄太吉一时间无法接受。 战场在焦灼着,长矛手顶着女真的重步兵,火枪手抽冷子打黑枪,而女真的弓箭手也不断转移,借着房屋和一些城墙,不断的射着冷箭。 双方不论哪个兵种,都要承受着多种危险,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填进来,双方的兵线一会向前,一会向后,不断的拉扯来回着。 这种情况,直到大明这边的掷弹手投入之后,才有所改变,这些粗壮的士兵浑身带着十多个炸药包,靠近战场后,手臂抡圆了,使劲将点着了引线的炸药包往女真步兵中扔进去。 轰隆! 爆炸声响起,弹片四射,瞬间就让一小片战场给清空了,而后则是接二连三不断的爆炸,一个身着三层甲的白摆牙兵或许不惧怕近距离的炸药包引爆,但当这种爆炸多了的时候,他们也吃不消。 尤其是当周围那些步兵被清空后,将他们凸显出来,就立刻被火枪手给盯上了,齐射之下,这些人立刻惨死。 防线,就在这样不经意间突破,甚至工兵还未清理出进出的通道。 “杀啊!” 一个小队的长矛手带着人立刻汹涌进去,他们朝着那些放冷箭的弓箭手冲过去,满脸的仇恨,不知道有多少战友,都是死在这群混蛋之下。 弓箭手一片慌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防线突破的这么快,竟然让他们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堵住了后路,挡在城墙和房屋顶上。 “突进了!”朱由检看着开始移动的士兵,微笑起来,这场战争,结束了。 “明军,竟然这么强了吗?”黄太吉却是一片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有些不甘相信大明军队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哪怕面对大量精锐的白摆牙兵和红摆牙兵也轻松突防。 他们这次阻挡了多久? “走吧,按照计划行动!”黄太吉黯然转身,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明军,竟然真的强大若斯,自己不想走都不行,哪怕偷偷躲回百三黑水当中,也会被大明灭掉的,不如趁早西去。 固始汗不是入青海,进西藏了吗?他们留下的地盘正好给女真想休养生息。 很快,女真部族就开始动起来,包括哪些蒙古八旗,也是如此,他们纷纷护着部族老弱上马。他们虽然是老弱,但也指的是无法打仗了,骑马还是可以的,真遇到无法骑马的,他们也不会管,直接抛弃。 大部队转移需要时间,因此也就需要人断后,而黄太吉留下断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豪格。 他本想留下多尔衮的,但此时对方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因此只能留下自己儿子。 “你若活着回归,本汗就立你为继承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黄太吉就离开了沈阳,身后就只有咬牙和一脸狠色的豪格。 第813章 一封信 “陛下,已经占据一面城墙了。”张贤兴奋的过来汇报道。 “朕已经看到了。”朱由检举了举望远镜笑道,对于这个战果,他十分的高兴,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就将有大军驻守的沈阳给破了。 哪怕是热武器初现威力的年代,也算是很不错的战绩了。 “嘿嘿,是末将忘了。”张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他敢通信的工作久了,有点习惯了,有事就向皇帝汇报。 “块去指挥吧,马上就要占据沈阳了,事情很多,小心,别让黄太吉跑了。”朱由检叮嘱道。他还想让黄太吉和林丹汗凑一起跳舞呢。 “是。”张贤迅速离去。 而朱由检则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情况,他的身边,则是腾空的热气球,上面观察的士兵也不断的将看到的情报通过旗语传递给地面。 很快,一个情报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女真在城内集结,从南门出去了,那边有着一大片的人马营地,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幼都有。 由于隔着一座城,朱由检没看到,但是腾空几十米的瞭望手却看到了。 “大群人马?”朱由检凝眉起来,按照观察手说,起码有几十万人了,这些人聚集在南门附近,源源不断的出城。 当然也不是盲目的,而是根据朱由检这边攻城的速度出城,朱由检进来一万人,他们就出去五万人,一边节节抵抗,一边节节出城。 “黄太吉想干啥?”朱由检晃了晃脑袋,有些不明所以,他倒不觉得是想偷袭自己的营地,有大量炮手和骑兵在,没那么好偷袭的,而且对方大队中男女老幼都有,不是偷袭的路数。 “难道是想跑路?”朱由检猜测道。 不过此刻就算是猜到了,他也没什么办法,步兵正在攻城,兵力基本都陷入进去了,而骑兵要守着营地,辎重好炮兵都在这里呢。没人守着他可不放心,一旦自己真的前往那边查看攻击,黄太吉绝对会放手一搏,来将营地给覆灭。 自己可还在营地呢! 因此,稳重起见,不管对方有什么打算,先把沈阳城拿下再说,有了沈阳城,整个辽东的局面就算是齐活了,到时候和盖州一起夹击辽阳,不日即破,这样一来,辽东也算是收复了。 至于女真,想去哪就去哪。 当下,战鼓隆隆,明军加紧了攻城步伐,几个步兵师基本全部投入战斗,而骑兵则护翼后侧,不致被偷袭。 很快,三分之一个城池就被朱由检占据了,虽然还只有一个城门,但明日就能占据一个城门,后日整个沈阳城就能纳入自己的掌控当中。 夜晚,南门的营地。 入夜之后,这里反而灯火通明,巨大的篝火四处燃烧着,铺了一路,这样的篝火路径一直持续到了辽河旁边。 而在还有些冰冷的河水中,不断有人下水,沿着一个个皮筏子搭建浮桥,浮桥一寸一寸的往前延伸着。 此刻岸边,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老弱妇孺和青年男女,他们牵着马匹,背着东西,然后满脸凄苦的看着眼前篝火下隐约浮现的浮桥。 这些人都是女真贵族的家属子女之类,他们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要跑路,这些人都是后来出生的,那时候女真已经很厉害了,他们可没有吃过多少苦,一想到风餐露宿的跑路,就脸色白的无法接受。 其中包括多尔衮、多铎等四小贝勒,他们也是这个时候起来的,想到屈辱的被逼着离开住了一二十年的沈阳,他们就满心的愤怒。 邪火憋在心头,都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 “你们说,我们从此以后,就要和这些蒙古人为伍?”多铎看着拖着大量物资,不但充气羊皮筏子的蒙古人,满脸的嫌弃。 蒙古人那种腥膻味让他真的无法接受,也真亏了黄太吉,后宫中那么多蒙古女子,还日日宠幸。 “不然呢,大明现在火器是在犀利,雨天还能较量一二,天晴的话,实在是挡不住,那漫天的炮火,简直恐怖!”多尔衮想起了自己这边城头炮手被干掉的经过,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一说起火器,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但自从乾圣皇帝登基后,大明的火器竟然又上了几个台阶,当真是恐怖。 “你们以为科尔沁蒙古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吗?”多尔衮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不禁冷笑起来,还是太年轻了,跑到科尔沁那里有用吗?距离沈阳才多远? “科尔沁还不是终点?我们要去那里?”阿济格有些惊恐的问道。 “漠北吧,车臣三汗都被明军击溃了主力,如今有些衰弱,那里是我们的落脚点。”多尔衮叹息一声道,这还不是最终的地点。 要看明国皇帝乾圣有多大的野心,若是心大,他们还要去西域,固始汗去了青藏高原,空了快地盘,可以夺取,实在不行,还可以除了西域,追寻西辽耶律大石的脚步。 整个路线是黄太吉制定的,多尔衮犹自记得当时对方的疯狂神色,“本汗就不信,这乾圣还能追到天涯海角去!” “明军有这么可怕吗?”济尔哈朗难得开口问道,神色间有些难以置信。 “不是明军可怕,而是乾圣这个人很可怕!”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大明还是那个大明,但乾圣却绝不同于之前的皇帝。 “的确,这是个疯狂的人。”明朝哪个皇帝能屡次亲临前线,甚至带兵冲阵? 几人齐齐点头,心中都是对乾圣的佩服和畏惧。 就在他们闲谈间,浮桥铺好了,随后,大量的青壮男女沿着浮桥度过辽河,之后才是儿童,最后才是老弱,**裸的丛林法则尽显无疑。 虽然看起来残酷,却非常符合一个族群生存的利益。 羊皮筏子组成的浮桥有十多条,在河风下飘飘荡荡的,不太稳当,渡河的人还要牵着马,拖着东西,十分的危险,一个不小心,酒水掉入河中。 漆黑的夜幕下,可没人会前去救援,掉河里就掉河里了。因此,时不时的就能听到有噗通声和惨叫声响起,在夜空下一闪而逝。 渡河是要很久的,到了第二日白天,女真依然没有走完,而正在攻城的朱由检已经知道一夜间起来的十多座浮桥。 “黄太吉这是要带着族人迁徙啊!”朱由检有些好笑,不过对方这个举动正好符合他的设想,将女真从辽东逼走,赶入草原。 “曼奇尼渡河,朕要不要去打个秋风呢?”朱由检摩挲着下巴想到,几十万人渡河,肯定不可能完全,有着很多漏洞可以钻,若是派几万人过去,绝对能捞点油水,弄点战功。 “还是算了,有着大量的人口在侧,黄太吉肯定走不远,等拿下了沈阳城,之后就可以放心的派人前去追击,衔尾追杀什么的,最爽了。”朱由检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派两万骑兵去做做样子,毕竟知道了而每任何动静,不太妥当,哪怕黄太吉没得选择,必须走这条路,但该做足的戏还是要做足来,朱由检可是个讲究人。 三天后,城中最后一处抵抗的地方被明军贡献,至此,整个沈阳战役结束,沈阳城被大明收复。 而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日夜渡河,黄太吉勉强将所有士兵都弄过去了,他也算是运气不错,辽河虽然刚解冻,但还没有凌汛发生,不然的话,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过河。 “陛下,黄太吉所部已经全部渡河,目前正朝着科尔沁草原而去,留守沈阳抵抗的豪格并未被抓住,带着最后三千人,被我等逼往了辽阳。”曹文昭汇报道。 “你和曹变蛟带领三万骑兵前去追杀黄太吉,朕带人去追杀豪格。”朱由检笑道,皇太极的长子落单了,怎么可能放过,尤其是在这种对方会跑路的情况下。 很快,曹文昭带着人开始渡河,而朱由检则领着黄得功和张贤,朝着辽阳赶去。 辽阳也是一座大城,位于辽河边上,只是此时辽阳已经没有多少人驻守了,豪格带来的三千人甚至比守军好还要多,这里的守军只有两千人,还是些杂牌。 “该死的明军,该死的乾圣,老子的太子之位啊!”豪格看着城下的明军大阵,心头真的是在滴血啊。 老子无法回去,那父汗所许下的承诺,岂不是要作废了!!! “我不甘啊!”豪格大吼一声。 咚! 然而,回答给他的却是一声炮响,吓的豪格一大跳,以为自己被打中了呢,随后,大炮发威,密集的炮弹打向城门撤城池墙壁上。 “守住,给老子守住。”豪格回过神来,疯狂的大叫着,若是辽阳再破了,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跑,难道要自杀吗? 想到这,豪格脸色都难看极了。 然而,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天后,辽阳城破了,然而明军没有攻击,只是送了一封信过去。 第814章 追亡逐北(大结局) “什么,让我登基,做女真的大汗?”豪格看着眼前的信,满脸的惊讶。 满清在来动的人口已经没有多少了,过半多都被黄太吉带走,剩下的不是被杀了就是被驱赶到了辽阳城。 辽阳城是辽东境内唯一还剩下的大城了,有不少人在这里,只是兵力没多少,都被黄太吉抽调光了。 此刻城门已破,面对大明的军队,就像一个小媳妇般委委屈屈,很多人都已经认命了,但没想到,明军不攻城,却送来这么一封熟悉,这是为何? 不仅豪格是如此,其他人也都是满脸的问号。 “小的不知!”送信的仆人都快哭了,你问我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啊。 “奴才听说,大明的乾圣皇帝,有特殊癖好。”一个人开口道,他的话瞬间将豪格吸引过去。 “什么癖好?”豪格皱眉问道,难道这癖好和这封信有关系? “奴才听说蒙古末代大汗林丹巴图尔并未死亡,而是被大明皇帝收押在十王府,平日倒也自在,只是每每有外国使节或者节日庆典的时候,拉出来献歌献舞而已。”一人说道。 “奴才也听说有这事,是学的唐朝皇帝唐太宗的!”又一人接口道。 通过这寥寥几句,豪格总算是明白了城外那明朝皇帝的打算,显然是怕抓不到他父亲,就拿他凑数,他好歹也是黄太吉的长子,黄太吉称帝,尽管他还未被册封为太子,但按照明朝的规矩来,他妥妥的就是太子。 老皇帝抓不到,就立一个新皇帝在抓住,等到老皇帝死后,他这皇帝也算是名正言顺了,然后从地位上也能和林丹巴图尔相提并论,方便献舞。 “该死,狗贼安敢辱我!”豪格大怒,然后怒气冲冲的离去。 然而,月半三更,夜深人静的时候,豪格却站在窗口,遥望天空明月,满脸的纠结犹豫。 “要我献舞,想必会保全我之性命,不会杀了我吧!”豪格神色变幻,就这么在窗口站了一夜。 第二日,辽阳城中,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豪格非常隆重的举行了登基大典,甚至还派人送信,邀请城外明军前来观礼。 圣典很大,也很隆重,只是这凝重悲戚的气氛,却丝毫不符合今日的主题,反倒是观礼的张贤看的哈哈大笑。 半日后,登基庆典完毕,豪格成了满清第三任大汗,自号天真汗。当日下去,天真汗豪格选择投降,只是当了半日国主,就沦为阶下囚,堪称史上最短的国主。 占据辽阳城后,朱由检丝毫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一面派人攻取辽东剩下的城池,然后更是派大军前往科尔沁部族的驻地追杀。 老陆军所有的精锐,所有的骑兵,总共七万人,全部度过辽河,侵入科尔沁草原,一路杀奔过去。 格勒珠尔根城中,黄太吉,多尔衮、奥巴洪等一系列的满蒙高层,至于汉人,则瑟缩在一个角落中,偷偷的观望着局势。 “怎么办?”黄太吉看众人道。 “继续逃呗,还能怎么样?”多尔衮没好气道,“既然已经逃了,不逃出的明军的势力范围,我们是没办法安生的。” 虽然很生气黄太吉逃跑的举动,但多尔衮也知道现在是满清的危机时刻,必须团结一心,才能度过这一劫。 “我们有二十多万人,何不拼一把,攻城战打不赢大明,但野战可不一定。”阿济格不甘心道。 “打不赢的。”多尔衮摇头,见识过火炮的威力后,他知道,女真绝对不是大明的对手。 “不打怎么知道?”济尔哈朗也发怒了,“你们一路逃,一路躲的,要么以为物资,要么应为城池,从未和明军真刀真枪的干一架,如今面对不过七万人的明军还要逃,足足三倍的差距,难道不能打吗?” “我觉得应该打!”阿济格也站出来支持道。 黄太吉看了眼周围其他人,除了多尔衮外,几乎都支持打一场,包括奥巴洪台及。 “我们有城池,腐儒躲在城池中......”奥巴洪说着,只是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老弱妇孺有三十万人,城中无法躲避这么多人。”多尔衮冷静道,“你们就算要打,也应该将族人安排好再说。” “族人继续往北迁徙,越过大兴安岭,先去呼伦贝尔落脚,补充下物资。而我等则留下来,和明军大战一场,若不战而逃,空全族上下战士,心怀不满。”黄太吉无奈道。 他其实不想打这一场仗的,没意思,除了损耗力量我毫无用处,留着这些力量,后面的道路能好走不少,但奈何,他不想打,但其他人不这么想。 所有人都认为,野战明军虽然强悍,但是三倍的差距下,他们也绝不可能输,阿济格等人没想过要赢,但起码要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让明军知道自己的不好惹,威吓住明军,好让其放弃后续的动作。 不然的话,一路上,明军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派遣骑兵不停的骚扰下,就能让满清大乱,那些老弱妇孺既是希望,也是弱点。 也正是因此,黄太吉才没有一直反对,不然以他对满清的掌控力,哪怕阿济格等人叫嚣,这场战都打不起来。 乾圣五年,四月初三,格勒珠尔根城外。 满蒙联军二十万和明军七万对峙着。尽管数量悬殊,但是明军却丝毫没有胆怯,历经多次大战后,他们对于自己手中的火器有着强烈的自信,哪怕敌军是他们的三倍,他们也坚信自己是胜利的一方。 良好的军事素质,清醒的头脑,让明军维持高昂的士气。 旌旗招展,大阵缓缓展开,面对巨大的人数差距,朱由检祭出了自己的法宝——车阵。一辆辆大车如同一堵墙壁般,将一些缺口和侧翼给堵住,骑兵环绕侧翼,随时都能发动进攻。 而号称战争之神的火炮,则布置在两翼前方,被车阵保护着。 面对如同乌龟般的明军,满蒙联军无奈,只能起先发动进攻,他们人数众多,对峙下去对自己不利。 大战持续了三天三夜,双方各处计谋,夜袭,偷营,断绝后勤,等等策略都用处来了,然而明军以其稳固的营盘和大炮重创满蒙联军,杀伤巨大,最后以步兵方阵前凸进攻,一步步逼退联军。 随后两翼骑兵穿插进攻,以骑枪短铳开路,满蒙联军中央阵营崩溃,联军大散,死伤无数。此战代善、硕托父子战死,济尔哈朗,多铎,莽古尔泰战死,祖大寿战死,耿精忠战死,其他联军中低层死伤无法统计。 战后,明军攻占格勒珠尔根城,黄太吉率领满蒙联军精锐突围,越过大兴安岭,追逐老弱大部队,进入呼伦贝尔草原。 随后,朱由检在格勒珠尔根城驻守修整,一边让后勤运转囤积粮草,一边号令四方蒙古部落臣服。 一月后,朱由检大军再度出击,越过大兴安岭,前锋军的曹变蛟以狂猛的姿态突袭满清老营,老营大溃,死伤无数。 黄太吉避战,带着十多万青年男女以及孩童突围,随行有不敢臣服的蒙古部落十三万。他们离开丰美的呼伦贝尔草鱼,突入漠北,消失在茫茫风沙中。 一月后,消息传来,黄太吉入漠北蒙古地界,和三部联军交战,并征服了三音诺颜部和三部联军对峙。 而这时,传来消息,言说明军欲征伐漠北,三部和女真迅速结盟止战,以对抗明军。 这一战是最后一站,国内倾力支持此战,不光留守京师的五万京营人马北上,陕西将军、山西将军,蓟镇精兵一共十万人,北上支援。 而后,明军共计二十五万大军征伐漠北。 两方交战持续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乃新军成立后,最长的一场战斗,最终,明军以强悍的火器和坚忍不拔的战斗意志,围歼四部联军主力于杭爱山下,斩杀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天聪汗等三人,并俘虏车臣汗。 天真汗豪格为满清末代大汗,和车臣汗一同,被押解至京师十王府关押,与林丹巴图尔为邻。 战后,睿亲王多尔衮突围,最终率领二十万部众消失在漠北,随后在天山南域落脚,激战后占据了和硕特部残留的地盘。 不过此时,明军已经疲乏,无力追击,只能暂且听之任之。 京师,紫禁城,坤宁宫。 “用力,用力!”产婆在里面大叫着,随后则是一阵阵女子嘶哑的用力声。 门外,则是一群身着朱紫的大臣,徐光启、钱龙锡、朱燮元、王在晋、熊文灿、王承恩、曹化淳、刘若愚等等,内廷外廷大佬齐聚一堂,在这里焦急的等待着。 而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悠忽间就从远处传来,进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当中。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宫中骑马?”曹化淳大怒望过去,然而他整个人却愣住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陛?陛下?”他惊叫一声,引得其他人纷纷关注过去。 可不是吗,这在宫中纵马狂奔之人,不就是陛下吗?只是,陛下这打扮,是在太狼狈了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布满了灰尘,头发就纠结在一起,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脸色也是黑灰黑灰的,肤色很差。 马匹来到殿前后一个急停,朱由检不等马儿站稳,就从上面跳下来,然而不知道是惯性太大,还是腿软,他一个没站稳,竟然在地上摔了下去,手臂一撑,身体才稳住。 “快,护驾!”曹化淳大叫道,然后第一个冲过去,只是不等他过去,朱由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让开!”朱由检大喝一声,推开这些要对他动手动脚的宫人,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来到人群面前,喘着气问道,“情况如何?” 呜呜呜! 不等徐光启回答,一声婴儿的哭声从房间中传来,随后则是产婆惊喜的叫声,“是个皇子,是皇子!” 皇子两个字一出,顿时所有人都面露微笑,激动如王承恩者,甚至都哭了出来,边哭边喊道,“陛下后继有人了,后继有人了。” 就连朱由检,也是满脸的惊喜,眯着眼睛,看着天空的太阳,“老子有儿子了,老子的事业后继有人了,老子要打下一个日不落的大帝国传承给他!!!” “走,看老子儿子去!”朱由检大踏步的朝着宫内走去,身后群臣却没有跟上,而是微笑着散去。 败敌国,收辽东,立太子,三重消息传遍天下,当真是普天同庆,满城欢呼,整个乾圣五年都是在这种气氛下度过。 年底,第二届内阁班子的推举产生了,之后,朱由检的改革,也开始遍布天下,深切的改变着大明这个古老的帝国。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