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祸国皇子妃》 第1章 若有来生,血债血偿 盛夏之夜,大雨滂沱。 庄严肃穆的高墙之内,弥漫着一股阴沉沉的气息。黑云压空,让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变得暗沉下来,灯火昏黄,活像一个巨大的牢笼,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皇上驾崩……” 尖利凄怨的嗓音透过重重宫门,一声接一声传下来。 顺着乌黑的雨,伴随着六宫哀钟,渗进阴暗的地牢。 任盈歌缩在幽深滑湿的角落,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多了些许笑意,苦涩剧痛。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 地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旁边的牢笼里躺着一个人,鲜血淋漓,全身没有半点皮肉,却还能苟延残喘得发出来痛苦的哼叫。 血腥味儿让任盈歌不住的干呕。 她拖着圆滚滚的肚子,小心翼翼得爬向另一个角落。 笼子里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就是暗哑如鬼魅得声音,“堂堂太子妃,现在也沦落到和我一个下场,我死也瞑目了,哈哈哈哈……” 断断续续的笑声阴森可怖,任盈歌大口喘着粗气,汗湿得长发遮住了绝色得容颜。 她没有反驳,因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当初委身与二皇子,答应他替皇上续命之时,结局就已经注定。 如今皇上驾崩,二皇子改立太子,顺利登基,那么她,这个作为棋子存在得太子妃,也就没有任何活着的必要了。 只是,她从没有想到,自己拼尽性命也要护他周全安稳的男人,竟会如此的狠心,偌大的后宫,竟没有她一丝一毫的容身之地。 为了成就他的大业,她一生殚精竭虑,到最后,费尽心思却知道的如此下场…… 可怜,可悲…… 任盈歌的唇边勾起一抹凄冷的笑意,抱着膝盖,不断的蜷缩着身子。 倏然,铁链碰撞,带出沉闷得声响,微弱的灯火下,一个娇俏的女子出现在牢笼门口。 她微微抬起得俏丽眉眼,尽是得意之色。 “妹妹在这里过的可还舒坦?” 轻柔得嗓音从头顶传来,任盈歌抬眸看着来人,没有半点得意外。 她的姐姐任云贞,和二皇子沐星行,也就是当今圣上,从小青梅竹马,早有私通,自己当初阴差阳错的成了皇子妃,估计也少不了她的手笔。 “你想要做什么?” 任盈歌动了动身子,清冷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惊恐之色。 任云贞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我能做什么,还不是圣上说的,他与妹妹相处这么多年,还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先帝驾崩,妹妹可是出了不少的力气呢,所以殿下特意交代了,给妹妹网开一面……” 说到此处,任云贞故意停顿半刻。 任盈歌的眸子骤然亮起,一汪死水般的心里又涌出着微渺得希望。 她紧紧得护着肚子,不想错过任云贞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的孩子,可以活下去吗…… 看着昔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处处压自己一头的妹妹如今匍匐在地上,仰自己的鼻息而活,任云贞不禁有些得意。 步步生莲的裙摆轻轻晃了晃,任云贞樱红色的唇向上一挑,“留妹妹一具全尸。” 话音落下,任盈歌的眸中光芒骤然消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这是他的孩子……” 任盈歌猛地扑上来,拽住任云贞的裙摆,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了出去。 后脑狠狠的磕在了满是青苔的墙壁上,粘湿得液体说着脖颈流下来,带着已经麻木得痛楚。 提到孩子,任云贞的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她冷笑了一声,“孩子?你身为太子妃,暗地里与三皇子私通,丢尽了我们任家的脸面,现在还敢说孩子是皇上的?任盈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三皇子…… 这个称呼让任盈歌得思绪有片刻的恍惚,她在这地牢里待了太长时间了,已经记不住那个俊朗男子的眉眼。 趁着任盈歌呆愣的片刻,任云贞突然话锋一转,开口说道,“提起三皇子,他倒是个痴情的人,死到临头了,都对你念念不忘的。” “三皇子……死了?” 任盈歌不敢相信,那个总是笑得潇洒邪气的男子,就这么从这个世间消失。 “是啊,死了,还是为了妹妹你呢,”任云贞用洁白的手帕堵住秀鼻,“所以,妹妹就下去陪他吧,活在世上不能在一起,我就送你们再九泉之下相会……” 任云贞低垂着头,怜悯又高傲的看了一眼荒唐一生的姐姐,幽幽的声音让地牢更加的阴冷,“妹妹,你该知足了,这太子妃的位置,你做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轮到姐姐我了。” “沈家二小姐,欺君罔上,此罪当诛,死后不得入皇陵,扔进乱坟岗,任狼吞虫蚀,以赎她滔天罪恶……” 伴随着逐渐远去的声音,任盈歌看到了泛着寒光的利刃不断的朝着自己靠近。 宫人如鹰爪一般强劲的手狠狠的钳住她的下颌,巨大的毫不留情的力道将她压制湿潮阴冷的地上,动弹不得。 冰冷的刀刃贴在伤痕累累的皮肤上,任盈歌似乎在某一刻听到了腹中胎儿的哀嚎,她挣扎着…… 最终还是倒下了。 腹部刀割一般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任盈歌匍匐在地上,满是泥污的指甲在地上划着,直到鲜血淋漓。 她瞪大了眼睛,恍惚飘渺之中看到了腹中的孩子,被宫人毫不怜惜的拿在手里,随意的扔在了地牢最阴暗的角落。 任盈歌拖着满身的血腥,挣扎着,爬向那个模糊的肉块。 指尖还未触及,剧烈的痛苦和无尽的黑暗就将她包围,死神站在她的身后,拿着一把镰刀,神色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知道最后一刻,收割掉她的生命。 虚无的半空中,任盈歌看到了自己一声戎马的父亲,看到了一心忠君的爷爷,看到了衣袂飞扬的三皇子,还有那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女子猛的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暗暗许下毒誓。 若有来生,她要让所有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第2章 重生 四四方方黑白分明的庭院里,参天的古树挺直而立,金色的光影透过密集的绿叶在树下投出一片斑驳。 一场春雨过后的清新环绕着整个庭院,雕花窗,白玉栏,像是全新的一样,沁着令人舒适的凉意。 桌上燃着的香炉氤氲着阵阵香气,两个小丫鬟正执着蒲扇给床上的人扇着。 “小姐这是怎么了,还不清醒,老爷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再晚些可就什么都赶不上了。”青衣的丫鬟低声说着,满眼的忧虑。 旁边站着的粉衣动作不减,也跟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就昏过去了,真真儿是吓了一跳。” “这可怎么办啊……”紧咬着唇,丫鬟俯身仔细的照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将蒲扇往旁边的台案上一搁,作势就要出去,“我要去找老爷,给小姐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着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紧接着就是一声似有若无的呢喃。 听见了声响,丫鬟们赶紧凑了过来,“小姐,你可终于醒了!” 任盈歌坐起身来,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她看着凑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神情有些恍惚。 是她的丫鬟绿意和粉蝶。 当年她委身二皇子,她们跟着她一起进入皇子府,可到最后,她还是没能护住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让她们跟着她受尽了折磨。 “绿意……” “奴婢在呢,小姐可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看着任盈歌僵硬的神情,绿意当即急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用!”任盈歌一把拦住绿意,抬手抚了抚平坦的小腹。 那股钻心的剧痛还停留在脑海里,可是此刻,她的身上没有半点的伤痕,绿意和粉蝶也还都是记忆中最好的模样。 这梦境,是否太过于真实了些。 狠狠的在身上掐了一下,疼痛感让任盈歌逐渐的回归现实。 手中人的腕上,带着温暖的热意,细细的碰触还残存着熟悉的感觉…… “这是个梦吧……” 任盈歌闭上眼睛,再缓缓的睁开,映入眼帘的依然是记忆中的场景。 “小姐这是烧糊涂了吧,怎么净说胡话呢。”粉蝶柔软的手背轻贴在任盈歌的额头上,关切的语气让任盈歌思绪有些怔楞。 难道…… 想到这种可能,任盈歌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紧紧的拽着绿意的手,问道,“现在是多少年?” “白玉京十二年啊小姐,老爷今天办寿宴,小姐不记得了吗?” “白玉京十二年……” 任盈歌在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突然笑出声来。 她神色诡谲,似笑非笑,“苍天不负我,苍天不负我!” 喑哑的声音中透着滔天的狠厉,隐藏着她前世承受的所有苦难和恨意。 这一次,她要护任家周全,杀尽前世所有的仇人! 她,任盈歌,回来了! “小姐,您究竟是怎么了……”怎么昏倒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刚刚说爷爷今天办寿宴是吗?”任盈歌站起身来,目光陡然锋利起来。 经历过地牢非人的折磨,任盈歌对很多事情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唯独这一天,她不忘记,也永远不可能忘记。 白玉京十二年,任将军六十岁大寿的当天,她被二皇子沐星行算计,委身于他,不得不嫁入帝王家。 这一天,是她往日悲惨日子的起始,是将她拽入地狱的最后一根绳索。 重来一世,她定然不会重蹈前生的覆辙。 她倒要看看,这群厚颜无耻的人,又有如何的算计! 任由粉蝶搀扶着坐在桌前,任盈歌饮了口凉茶,冰冰凉凉的触感带来一阵舒适清爽,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闭上眼睛,斜斜的靠在绿意的手臂上,任盈歌抽了抽鼻子,突然变了脸色。 她蓦然睁开眼睛,冷厉的视线死死的盯着已经烧到一般的香炉。 “这香是谁点的?” 上一世,她忙前忙后的操办着爷爷的寿宴,自然无暇顾及这不起眼的香薰,但是这一世,她不过是轻轻一嗅,便察觉到了这香气和往日的差别。 “这是大小姐送过来的,说是今年外邦进贡过来的,让我们也试一试。”尽管绿意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但是从小跟着任盈歌,脸色还是能看懂几分的。 眼看着任盈歌的面色阴沉了下来,她赶紧将香炉车撤下,“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去换下。” “放那儿吧。”眼看着似绿意已经走到门口了,任盈歌才幽幽的开口,“我还有用。” 她探了探自己的脉搏,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幸好她醒得早,中毒还不太深,“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绿意愣了愣,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的用意,但是却不敢耽误半分。 她有种感觉,自从小姐醒过来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小姐的身边似乎多了一层冰霜的冷意,原本温柔的眸子里,也不见了往日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任盈歌的药箱是神医在她下山之前配的,虽说不上可以解百毒,但是一些寻常的药还是有的。 将药丸合着水一口咽下,任盈歌身体里暗藏的异样和眩晕才被压制下去。 低头揉了揉眉心,缓过劲儿来的任盈歌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的笑意。 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甚至还带着地狱般的阴寒。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是谁把谁算计了进去…… 微眯着眼,眸中一道精光划过,任盈歌俯身在粉蝶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粉蝶就匆匆离去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领着一个穿着粉色夹袄的婆子过来。 “这不是大小姐的奶娘吗?”绿意小声的问道,“小姐找她来做什么?” 任盈歌但笑不语,等着那婆子走进来,才缓缓的起身。 “二小姐找老奴……啊!” “小姐!” 看着那婆子骤然倒地的身躯,绿意不由的惊叫出声。 颠了颠手中的白玉棋子,任盈歌地歪着头,目光悠远深邃,幽幽的说道,“去,把人抬到我床上去。” 她要给未来的太子爷,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3章 出手相助 一听这话,任盈歌就不由的想笑。 她状似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委屈的盯着任云贞,“姐姐这话说的可真是没道理,人在我房间里,就和我有关系吗?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奶娘到我房里来做什么呢。” 说着话,声音中就隐隐有着哭意,晶亮的眸子里水光打转,泫然欲泣。 娇娇弱弱的样子让人舍不得说一句不是,连带着看向任云贞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眼看着局势逆转,任盈歌心里暗笑。 毕竟重活了一世,岂能叫你们这些腌臜手段再有机会得手! “你别在这儿装无辜,明明就是你让人把奶娘带过来的!”任云贞猛的一跺脚,心里愈发的恼恨,恨不得直接上手撕了面前的人。 看着她这副样子,任盈歌的眸中满是嘲讽和不屑,上一世,她怎么会愚笨到输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妆模作样的擦干眼角的湿气,任盈歌也挺拔身子硬气起来,“既然姐姐这么说,可有任何证据?” 这话算是问到了点上,任云贞虽然是眼看着婆子被带走的,但是奈何但是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侍从,这下要如何去找证据。 她张开口,正准备说话,任盈歌却没给她任何的机会。 “姐姐没有证据,就这般在众人面前平白污了妹妹清白,到底是何居心?” 任盈歌虽温柔良善,但是上一世毕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一开口,便带着骇人的气魄,让任云贞一时哑口无言。 喃喃嘴角,任云贞赤红了双眸,“那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当时你不在房里?” “我可以给任二小姐证明。” 任云贞的话音刚落,一个俊朗的男声就从众人身后幽幽传来。 这熟悉的是声音让任盈歌浑身一凛,迅速的转头,在看到那清隽的容颜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时间,任盈歌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持枪打马桥边过的倨傲少年,一样的意气风发,凌厉非凡。 他着一身玄色衣衫,黑中扬赤,不繁丽却贵气十足。腰间帮着一根墨色蟒纹腰带,只坠着一枚白玉佩,清简又彰显出他不俗的身份。墨色的长发有几缕被吹到了身前,清浅的勾勒出沉静的眉眼,如幽兰般俊逸出尘。 手中一把纯白的折扇,上面只堪堪印了一枚红色的章,竖在身前,微微扇动。 眉眼如画,宛若玉树兰芝,只一眼,便以为他是天上的仙人,遥不可及。 “我来证明二小姐当时不在房里。”仙人开口说话,音如其人,清冽冷漠。 听着声音,众人才回过神儿来,连忙伏身请安。 任盈歌也欠身垂首,“劳烦三皇子殿下替臣女说句公道话,此事本就荒唐,现在竟然还劳烦了殿下,实在是愧疚。” “不碍事。”沐臻摆手,眉峰轻佻,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本殿下既然看见了,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任盈歌和三皇子沐臻之间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已经充分表明两人之间的熟稔,这让任云贞不由的心惊。 “三殿下,您可看清楚了?”任云贞惊叫道。 这话不知道触了沐臻的哪片逆鳞,温润如玉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深黯的眼底藏着山雨欲来的气势,只消一眼,便让任云贞的身子开始颤抖。 “你是在说本殿下眼瞎吗?”目光陡然锐利,声音中也不带半点温度,似鬼怪般诡谲阴冷。 “臣女不敢。”膝盖一软,任云贞就直直的跪下来,正朝着任盈歌的方向,那膝盖骨和石板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光是听着,就觉得浑身疼痛。 沐臻幽幽转身,无悲无喜的眸轻飘飘的落在身上,淡淡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污蔑自家妹妹的事情都做的出来,怎么就不敢骂本殿下眼瞎呢?” 任云贞跪在地上,双肩抖动,额上的汗如水流一般往下,心里仍有不甘,“可是殿下要如何证明…… “任二小姐一直和我在东厢房的院子里,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沐臻不等任云贞说完,便直接回答。 任盈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转扰乱了心神,此时连忙顺着台阶下来,“是的,方才我一直在东院里和三皇子对弈。” “这……” “说到这里,妹妹倒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了。”任盈歌丝毫没有给对手留下开口的机会,一向纯良的小姑娘咄咄逼人起来,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 沐臻深邃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抬着下颌,颇为倨傲的看着她将整个将军府翻天覆地。 “从我一出现,姐姐就开始说我,只是姐姐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一下,为何在我房里死了人,却是姐姐第一个发现的?” 任盈歌一番话说得的有理有据,一些立场不坚定的人在沐臻出现时就已经倒戈,现在看向任云贞的目光也多有怀疑。 “按照这么来说的话,我还怀疑奶娘是姐姐杀得呢……” 任盈歌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般狠狠的披在了任云贞的心头,她猛的抬起头来,心里猛然有些慌乱。 她原本就是得了信儿才过来捉奸的,可是谁成想房间里竟然不是二皇子沐星行和任盈歌那个狐媚子,只有一个死的透彻的婆子,这要她如何说的清。 任云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后院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在前面做寿的任昭。 任昭一生戎马,大半辈子都在为国征战,虽以年过耳顺之年,但身姿挺拔如劲松,剑眉下一双冷目更是气势十足,像是沁着血般,带着逼人的气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漠然的眉眼在看到任盈歌时松懈了几分,周身的肃杀之气和被小女儿的娇笑冲淡了不少。 “爷爷,”任盈歌决定先发制人,素手轻挑,脚步微动,就到了任昭的旁边,娇嗔道,“爷爷你快去孙女儿房里看看!” 顺着的任盈歌纤细的玉指看去,任昭眉头紧锁,声音陡然狠厉,“这是谁干的!在我将军府,竟然还有如此荒唐之事!简直不把我任昭放在眼里!” 第4章 情景再现 任昭在战场上厮杀勇猛,但是对待家中女子倒是一向宽容随和。 任家女儿长到这么大,都从来没见他生过如此大的气。 任云贞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对上沐臻冷厉的神色立刻又低了回去,恨不得伏在地上,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爷爷,此事确实蹊跷,但是其中还是有迹可循的。”任盈歌眸子一怔,视线在兴趣盎然的沐臻身上停了半刻,随即转了过来。 “盈歌有什么发现?” “这就要问姐姐了。”下颌轻扬,指了指跪在一旁反毫无存在感的任云贞,“姐姐是第一个发现奶娘的,还是在我的房里。” 话里虽然一个字没说,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带有明显的指向性。 任昭年纪虽大,但也不至于老糊涂,稍加分辨,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沉着声音问道,“任云贞,此事真的与你无关?” 常年征战沙场的气势让任云贞一时语噻,这顿首之间的沉默让她彻底落了下乘。 “是你杀的人?”任昭又问道。 “不是!爷爷不是我!” 这次任云贞可不敢再沉默,哭诉着爬到任昭的腿边,精致的妆容早已经花了清秀的脸。 看着此时的任云贞,任盈歌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不堪的跪在她面前,求她放过自己的孩子。 想到此处,任盈歌的心瞬间冷了起来,看向任云贞的眼神带着狠意,心里的畅快也来的更加尽致。 这一辈子,她要让所有欠她的人,十倍百倍的奉还! “那你说是谁?”任昭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结论,失望的看着伏在地上的一言不发的人儿。 既然任云贞不说话,那么就由她来说。 眯着眼睛,任盈歌摆出一抹忧伤之色,“爷爷莫生气,姐姐应该也是无心之过。” 只一句话,就将任云贞的罪名落到了实处。 任昭着大半辈子,何时被这么多人看过笑话,还是内宅深处的秘闻,当下怒不可遏,“来人,请家法!” 任家的家法是一根手腕粗的军棍,一棍下去便让人皮开肉绽。任盈歌从来没挨过,倒是小时候时常拿来玩。 眉眼之间藏着暗喜,这一次,可有任云贞受得。 任盈歌光顾着开心,全然没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 沐臻低眉浅笑,看着面前的小女子,心里不知为何,被勾的只发痒。 家法很快就被请了上来,只是跟着家法一块儿过来的,还有任家大房,也是任盈歌的大伯母,易芙。 “老爷,且手下留情,这次您可是真的冤枉了贞儿了。”易芙步履急切,生怕慢上一丁点,那板子就真的打在她女儿身上了。 看着自己的亲娘过来了,任云贞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眼泪和着胭脂糊的满脸,丝毫京城贵女的典雅气度都寻不见。 “娘,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任云贞一把鼻涕一把泪,看的易芙一阵心疼,连忙将人搂进怀里护着。 任昭本就生气,这下看人过来求情,周围同僚又一副看热闹的神情,难堪之下当即变了脸色,“那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冤枉她了?” 呼吸清浅,易芙稳住心神,看向任盈歌的视线似带着似有若无的嫌恶和不屑,手中的帕子遮面,才开口道,“此事的真凶已经找到了,是盈歌的贴身丫头,桃儿,她与张奶娘平日里有些龌龊,这才一时想不开,失手杀了她,我到时,已经在房里上吊了,怕是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所以才……” “桃儿?”任盈歌目光如刀锋般锐利,落在易芙身上,让她也不自主的心生冷寒,倒退了半分。 看着任盈歌的模样,易芙眉头微蹙,压下心头的惊慌。 一个不过十八的丫头,哪里来的如此气魄,一定是她心神不稳,看错了吧…… “这不可能!”绿意粉蝶从小和桃儿一起长大,自然也不相信,紧跟着任盈歌的步子直奔桃儿房间。 简单拥挤的佣人房里,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酣战一般,东西散落满地。桃儿已经被救了下来,躺在正中的地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 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几道勒痕,手上胳膊上全是青紫,一看,便知道这场畏罪自尽的戏码,有多拙劣。 任盈歌不敢耽误,连忙蹲在一旁探了探桃儿的鼻息。 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指尖,若不是任盈歌身为医者,任谁也察觉不到。 “桃儿还活着,快把我的药箱拿来!” 任盈歌回头喊道。 这一声可把有些人吓得不轻,易芙连忙走上前来,“不可能!我来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死了!” 像是看不到她一样,任盈歌拎着药箱绕过便直接跪在了桃儿身前。 桃儿气息微弱,易芙恐是没有发现,便匆匆去找叶昭了,此事她决计不会让任家大房如愿。 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黄澄澄的粉末,用个巧劲儿掰开桃儿的嘴,尽数灌了下去,看着桃儿下意识的吞咽,任盈歌这才松了口气。 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任盈歌命人将桃儿扶到床榻上,“桃儿并没有死,只是气息猛的被遏住,一时休克罢了,我已经给她服了药,过不了多久便会醒来,到时候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说着话,任盈歌的视线上似有若无的往易芙的身上瞟了一眼,看着她略显惊慌的神色,心里暗笑。 易芙脚步踌躇,正准备开口,就被的任昭突然打断。 “盈歌说得有理,那便等等吧。” 任昭一发话,便没人再敢反驳,一屋子人站在狭小的房间里,呼吸也刻意放浅。 不出任盈歌所料,半柱香都没燃尽,桃儿就猛烈的咳嗽起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也不知看没看清人,就开始哭嚎,“大夫人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做……” 此话一出,易芙立刻就变了脸色。 “这丫头怕是吓出癔症来了,怎生胡言乱语……”干瘪的解释只换来任昭一记冷眼。 “桃儿,张奶娘是你杀得吗?”任盈歌眼角上扬,神色冷淡。 第5章 她是凶手 “小姐,桃儿冤枉啊……”如此沉重的指控让桃儿瞬间慌了神,急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奴婢这才刚听说张奶娘的事,大夫人就领着两个衙役过来,非说是奴婢杀得,还给奴婢套上了绳索,要奴婢偿命,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桃儿断断续续的哭诉已经将真相说的七七八八,明眼人早就看透了着其中的道道儿,只是不言明罢了。 “荒唐!”任昭一张老脸气得通红,“真是荒唐!老夫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任将军无需生气,此时事关重大,依本王看,还是叫官府过来吧。” 清冽的声音陡然响起,回身看去,声音的主人正慵懒的倚在门框上,手中的折扇打开,挡在身前,懒洋洋的开口。 虽是对着任昭说话,但眸子却总锁在任盈歌的身上。 “本宫觉得不妥。” 从闹剧一开场就没有露过面的三皇子殿下不知何时出现,冷着脸说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任将军的家务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本宫觉得,此事还是不要惊动官府的好。” 不得不说,沐臻的一番话说到了任昭的心坎儿里。 这本就是任家丑闻,如何能够传得人尽皆知,他将军府的威严何在啊。 眼看着对方给了台阶,任昭就顺势下来,“殿下说的有理,此事还是按照任家家法办吧。” 这一句话,却让易芙母女二人心凉了半截。 若是在官府,还能左右打点少受点罪儿,可着任家家法却是做不得半点儿假啊。 “娘,救我啊,我不要被打板子,我不要……” 任云贞挣扎着被带出去,口里不停的哭喊。 可是此时,易芙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够救得了她。 “任家长房易芙,长女任云贞,德行有失,家法三十大板!” 任昭声音落下,犹如催命符一般,让易芙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发抖。 好好的宴席,被这一场闹剧搅得乌烟瘴气。 任昭虽然气结,但也不能在诸多同僚面前失了气度,只好招呼着大家继续饮酒赏乐。 任盈歌坐在右手位,和二皇子只隔了一个位置,稍稍一偏头,便能对上那温柔的目光。 上一世,她便是迷失在那装妆模作样的神情里,最后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勾了勾唇,任盈歌朝着二皇子举杯,漆黑的瞳色中没有半点的温度。 只这一眼,沐星行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暗示一般,端着酒杯踱步到任昭的面前。 “任将军,今日有一事,本宫想请任将军准许。” 皇子如此开口,任昭如何受得起,但是直觉却告诉他此事绝不简单。 “二殿下有何事,尽管开口,臣定赴汤蹈火。”恭维的话让让沐星行的脸色一僵,但是随即又笑开。 “任将军不必如此拘礼,本宫今日得见盈歌一面,惊为天人,心生求娶之心,还望任将军成全,本宫明日就去跟功父皇请旨。”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话让任盈歌的心猛的一跳,当下有些慌乱。 她下意识的看向记忆中的少年,那人也正的眯着眼看她,眸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知为何,求救似的目光就投射了过去。 那人虽有些惊讶,但是嘴角却生出一抹浅笑,衣袍轻撩,折扇一合,举手投足之间的都透着旁人比不了的俊逸。 任昭也没想到沐星行回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有些怔楞,看了眼任盈歌,随后说道,“此事,还要看盈歌怎么选择。”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便全都集中在了任盈歌一人身上。 在这儿关头,任盈歌怎好开口选择,低眉垂首娇柔轻笑,“孙女儿现在还不考虑这些事情,就像在家里待着,多陪陪爷爷,尽尽孝心。莫不是爷爷觉得盈歌烦了?” 略带些女儿娇嗔的语气让任昭心里开了花一样,哈哈大笑,“怎么会,我的盈歌永远呆在家里爷爷都不会烦!” “这提亲是件好事,只是皇兄也太心急了吧。”沐臻站起身来,眉眼带笑,语气说是调侃,倒不如说是嘲讽。 “是么?”沐星行黑眸微微眯起,眼底有暗光闪烁,“本宫倒是以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本宫和盈歌一见如故,那么求亲,又有何不可?” 沐臻没想到沐星行会如此直白,不由挑了挑眉。 沐星行微微一笑,又温言道:“何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古往今来不变的道理。本宫觉得,盈歌很是对我的脾胃。因此欲与她结为秦晋之好,这样又有何不可。” “是么。”沐臻语气淡淡,隐含冷意,“如此说来,二皇兄心里是有任小姐的了。” 沐星行轻轻“呵”了一声:“正是。” 此话一出,任昭的脸色便有些不对了。 沐星行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没有把任盈歌的名节放在眼里。 如果这个时候还是重视女子德行贞洁的前朝,恐怕他任昭为保任家声名不堕,就要忍痛把任盈歌推出去杖毙了。就算他再怎么宠爱任盈歌,恐怕也逃不脱让她出家为尼、青灯古佛度此一生。 就算到了现在,被沐星行说出了这样的话,任盈歌的脸上也不会光彩到哪里去——毕竟,倘若任盈歌真的是贞洁女子,又怎么会大放异彩,乃至被沐星行看中呢? 看来沐星行虽然口口声声说,对任盈歌上了心,实际上,却也并没有怎么把任盈歌放在心上。 果然,听见这句话,周围的人便纷纷把暧昧的视线投向任盈歌和沐星行。 任昭忍不住担忧地看了任盈歌一眼,唯恐这个最疼爱的孙女被这些话影响。 看见任盈歌的脸色,任昭的心才宽了宽。 任盈歌处在一群人诡异的眼神里,脸色仍然淡漠清冷。 只是,在宽大的袖子里,她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攥紧。 沐星行这样突如其来的表态,并不在她的计划之内。而且,她也从未想过嫁进天家。 好不容易重来一场,她这一世只想让先前所有辱她、杀她、毁谤她的人付出代价。 这个目的,无可转移。 不管阻碍她的人是谁,原因是什么,她都不会轻易屈服。 第6章 刺客? 沐臻瞥了任盈歌一眼。看清任盈歌脸上的神情,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本来以为,任盈歌会羞恼,或者羞涩。没想到,她的模样却是清冷的。 这份清冷,像山崖上的雪莲,引人采撷。 恐怕沐星行能够挑上这个女子,倒也不止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是大将军任昭最为宠爱的孙女。任盈歌的样貌和气质,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 “二皇兄。” 沐臻安静片刻,蓦然开口。 “怎么?”沐星行微笑,笑意如翩翩君子般温和,“莫非,你也看中了哪家千金不成?若真是如此,待本宫回宫之后,倒是可以替你向父皇求个恩典,让他为你赐婚。” “赐婚,就不必了。”沐臻口吻淡漠,“我只想问二皇兄一句,倘若你与任小姐成婚之后琴瑟不谐,成了怨偶,又该如何。” 沐星行温润一笑:“不可能的。” 语气虽然温和,底子里却透着叫。 任盈歌敛眉,眸底闪过厌恶。 “是么。”沐臻勾了勾唇,忽然出其不意地宣布,“其实任小姐刚才,和我待在一起。”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如果说刚才他们看着任盈歌的眼神,还只是暧昧。那么到了现在,他们的眼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疯狂。 疯狂的鄙夷,还有不屑。 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谁家的好姑娘,会和两个未娶之男待在一起,也不怕污了名节。 任昭脸色沉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盯着两个皇子,心里越发不悦。 沐星行也没想到,沐臻会忽然语出惊人。他愣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的意思是,任小姐心里有你?” “不是。”沐臻目光淡漠,语气更是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我和任小姐萍水相逢,不过见了几面而已,她心里自然不可能有我。然而二皇兄,任小姐和你先前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及我。你又是哪来的底气,敢说任小姐跟你两情相悦的?” 噗—— 围观的人群里,瞬间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沐臻言下之意,无非是在说沐星行自以为是。而沐星行,确实也够自以为是的。 “你!” 沐星行瞪着沐臻,有些沉不住气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沐臻在说完那句足以噎死人的话之后,便徐徐坐了下来。 他身边伺候的小厮便殷勤地凑过来,为他倒酒:“殿下,您喝酒。” 沐臻浅酌一盏,浑然没有再去注意沐星行。 沐星行被晾在原地,宛若一个笑话。 僵了半天,沐星行咬牙看向任昭:“任老将军,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儿孙辈的事,论理,我们这些老人本不该掺和。”任昭被沐臻的做法取悦了,抚须呵呵一笑,“至于刚刚三皇子殿下的话,老夫觉得,倒也很有道理……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好,真是好样的! 沐星行的表情,瞬间更加精彩。 眼下他在这里,已经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柄。继续待下去,也是没有意义了。 沐星行僵立片刻,愤然地一挥袖子:“任老将军。小王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任昭笑呵呵地点头:“好说好说。来人,送送二皇子。” “不必!” 沐星行一口拒绝,黑着脸走了。 宴会又进行了片刻,任昭打了个哈欠,徐徐道:“年轻人精神健旺,还能玩乐。老夫到了这个时候,却有些精神不济,想要先回房休息了。盈歌,你送爷爷回去。至于其他客人,还望你们不要见怪。” 任盈歌微微一笑,上前扶住任昭。 看了一夜的好戏,其他客人也早就心满意足。这时看任昭要回去休息,他们也纷纷乖觉地开了口。 “算算时间,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了。在任老将军家,咱们总不好做恶客。” “暂且先回去吧。” 一群人纷纷离开座位,向任昭辞别。 一场宴会,到此结束。 任盈歌送任昭回了院子,随后也就回了自己的院落歇下。 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任盈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深深的冷意。 前世,易芙和任云贞就害了她的性命。今世,这两个人也是没有丝毫收敛的样子。 这样也好。既然如此,她再去出手对付那对母女的时候,心下便不会有半分恻隐。 桃儿身体还虚,这会功夫,任盈歌身边没人伺候。 她拿起蜡烛上的纱罩,直接吹熄了灯。 灯一灭,任盈歌忽然听见了窗子的吱呀声响。 她转过头,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发现窗户被人推开,一道人影飞了进来。 那道人影进屋之后,便无声无息地从后接近了任盈歌。 任盈歌眼神一冷,拔下簪子,直直地往后刺去。动作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那人或许是没想到,任盈歌一个闺阁弱质,居然有这样的狠辣心思。他轻咦一声,在背后按住任盈歌的手。 只是,任盈歌刚才的动作,本来就是个幌子。 趁对方不备,她袖子一扬,一股药粉从袖中挥出,正中对方。 这是她的独门秘药,可以使人筋骨变软,动弹不得。 果然,药粉一出,对方直接倒地。 “你是谁派来的刺客?”任盈歌美眸微眯,将发簪抵在对方的脖颈上头,“易芙,还是任云贞?” 那人有了性命之忧倒也不怕,轻轻嗤笑一声:“本以为,你是任老将军的掌珠,必然生活优渥。现在看来,你在这里的处境也不怎么样。” 这声音…… 是沐臻。 任盈歌微微一怔,眼神和缓不少。她收回了发簪,重新插回云鬓上头:“殿下,适才是盈歌无理,殿下恕罪。” “无碍。”沐臻口吻淡漠,“敢给本王用这样的药,你倒是胆大包天。” “是殿下先闯进臣女院子的。”任盈歌无奈,为自己辩解,“臣女只是自保而已。” 沐臻呵了一声:“是么。” 任盈歌无语。 她怎么觉得,沐臻的语气似乎不太正经? 沐臻顿了顿,又问:“解药呢?” “没有解药。”任盈歌告诉他,“过一会,这药自然就揭开了。” “是么。”沐臻轻哼,“既然这药没有解药,你缘何还敢往本王身上用?胆子倒是不小。” 看他的架势,莫非是要兴师问罪了? 第7章 姊妹情深 任盈歌微微蹙眉,眼里多了几分防备,不再说话。 沐臻调侃了任盈歌半晌,终于说起了正题:“本王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小心沐星行。” 任盈歌没想到沐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沐臻淡淡说了一句,起身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土。 他喜好爱洁,最受不了身上有灰尘之类。 看着沐臻的动作,任盈歌心底震撼。 她配制的药,足以控制普通人两个时辰。而沐臻只软麻了几句话的功夫,居然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的实力,果真强悍。 只是…… 任盈歌蹙眉,“你有这样的本事,又为何要帮我?” “这需要理由么?” 沐臻漠然反问了一句,推窗离开。 修长的人影几个起落,又无声无息地没了踪影。 任盈歌看着沐臻消失的方向,心有点乱了。 她出神了片刻,躺回床上。 然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任盈歌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索性起来穿衣,往任云贞居住的院子走。 刚一走近任云贞的住处,任盈歌就听见了一阵带着怨恨的哀哀哭泣声。除了哭声之外,还夹杂着长一阵短一阵的哎哟呼痛。 任云贞素来爱美,可从没这样丢人过。 任盈歌听得弯起唇角,秀丽的眼睛里写满愉悦。 任云贞现在的哭泣和呼痛,在她听来,宛若最悦耳的乐曲。恐怕前世,在任云贞眼里,她的悲哀也是如此。 只是,她前世一心与人为善,从未得罪过任云贞。而任云贞和她,则是仇深似海。 又往前几步,任盈歌就走到了任云贞的院子门口。 看守任云贞的小厮丫头们看见任盈歌,纷纷跪下行礼:“二小姐。” “起来吧。”任盈歌随意抬了抬手,“大小姐呢?” “大小姐,她……” 一群下人面面相觑。 今日任盈歌和任云贞的龃龉,闹得整个任家都知道了。现在任云贞还趴在自己的床上,切齿诅咒着任盈歌不得好死。可是,他们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任盈歌,任盈歌又会怎么处置他们? “无碍。”任盈歌看出他们的犹豫,淡淡道,“我只是进去找大小姐的,和你们无关。如果事后大小姐问起来,你们就说,你们没能拦住我。” 这样的解释,倒足以应付任云贞了。 下人们纷纷松了口气,齐声夸赞任盈歌。 “二小姐英明。” “多谢二小姐……” 任盈歌当然不会把这些人的奉承当真。 她挥了挥手,直接进了任云贞的卧室。 任云贞趴在床上,冷汗涔涔滚落。她背后的丝质寝衣红了一块,隐隐有鲜血流出,显然是行家法的下人下手不轻。 而此时此刻,任云贞还在咬着牙,恨声诅咒着任盈歌。 “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哎哟……” 任云贞一个激动,不小心扯动了自己的伤口,顿时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看着任云贞的模样,任盈歌不由莞尔。 到底任云贞还是太年轻,太生嫩了。有些道理,她还不懂。 “姐姐。” 任盈歌缓步上前,叫了一声。 听见任盈歌的声音,任云贞一惊,骤然抬头:“是你?” “是啊,是我。”任盈歌坐到任云贞身边,轻言细语,“伤口怎么样了,不碍事吧?” 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任盈歌恐怕是真的和任云贞姐妹情深。 然而内中情形,就是甘苦自知了。 看见任盈歌的动作,任云贞立刻往后缩了好几下。 碍于伤口,她却怎么也没能躲开任盈歌,只好硬着头皮,死撑着温婉大气的仪态:“这么晚了,难为妹妹来看我。” “是啊。”任盈歌敛眸轻叹,“姐姐今天受伤不轻,得好好调养才是呢。” 她身上的伤口,还不都是拜任盈歌所赐吗!现在,这个她又来装什么好人! 任云贞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却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是。妹妹,其实今天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她面现忧伤,“其实,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 任盈歌看着任云贞的一番造作,眼里浮现诧异。 回过神,她几乎笑了出来。 任云贞还真以为,她来看任云贞一眼,就是自觉先前做得不对了? 简直可笑! “我知道姐姐的为人。”任盈歌忍下恶心,轻言细语,“这人呢,的确可能不是姐姐杀的。” 任云贞欣慰地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只是。”任盈歌忽然收起笑意,死死盯着任云贞,“人就算不是你杀的,你总也逃不开干系。任云贞,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得很。你莫要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任云贞没想到任盈歌会忽然发难。她盯着任盈歌,嘴巴慢慢张成了一个圆形,许久没回过神。 “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和你姐妹情深,而是为了要回曾经的一切。”任盈歌靠近任云贞,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边说,“有些东西,你该还回来了。” 东西? 曾经的一切? 莫非任盈歌说的,是那些铺面财产? 任云贞抽了口凉气,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任盈歌,你做梦!” “很好,你倒是不装出那副伪善的面孔了。”任盈歌笑意凉薄,“不过姐姐,你最好还是答应。” “我不答应。”任云贞咬牙,“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是啊,她能拿任云贞怎么样呢? 任盈歌眼里光华流转,拿出一只瓷瓶,拔掉瓶塞,在任云贞身上抖了抖。 药材的奇特香气,在房间里四散。任云贞一个哆嗦,感觉有些药粉沿着衣料的缝隙,落进了伤口。 她忍住惊慌,问任盈歌:“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我给你用的药,自然是最好的。”任盈歌拍了拍任云贞的脸,“你,好好消受着就是了。” 她微微一笑,站起来往外走去。 留下任云贞一个人趴在那里,惊恐不安。 回到房间里,任盈歌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8章 你想要钱 翌日一早,桃儿身上大好了,就回了任盈歌身边伺候。 “小姐。”伺候任盈歌洗脸的时候,桃儿眨眨眼,忽然说,“您听没听说,大小姐身上,有些不好了?” 任盈歌纤细的手,正按在黄铜脸盆里。闻言,她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问:“哦,怎么不好了?” “不知道啊。”桃儿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听在大小姐那边伺候的下人说,大小姐正在要死要活的呢!” 要死要活? 想起自己昨天用在任云贞身上的药粉,任盈歌微微勾唇。 她给任云贞下的药,的确足以让任云贞要死要活了。 那是痒痒粉和让人伤口溃烂的药物。前者令人痒入骨髓,后者令人痛不欲生。 实际上,任云贞能撑着一口气,没有把这件事闹到所有人都清楚的地步,她已经很诧异了。 洗完脸,桃儿伺候任盈歌换上一套衣服。 “走吧。”任盈歌道,“我们去大小姐那里看看。” “小姐?”桃儿一愣,“可是,您还没吃饭……” 任盈歌轻笑:“有些事情,看了之后,胃口才会更好。” 桃儿不知道任盈歌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多问,扶着任盈歌离开了。 靠近任云贞的院子,任盈歌又听见了呼天抢地的声音。 而且今天的声音,比昨天的更加刺耳。 此时此刻,任云贞的房间里,也是一片狼藉。 易芙站在一边,握着任云贞的手,眼睛急得通红:“贞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娘,一定是任盈歌搞的鬼。”任云贞哭得眼睛红肿,“我好痛,可我又好痒!我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掉!” 说着,任云贞的手真就往自己的伤口处抓去。 易芙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任云贞的手:“贞儿,你可千万不能冲动!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任盈歌找来!” 下人们不敢耽搁,齐刷刷地答应一声,出门去找人。 走出院门,下人们发现,任盈歌居然就站在一边。 他们顿时松了口气,如获大赦地凑到任盈歌跟前来:“二小姐,总算是找到您了。” “是啊,您快点跟我们进去吧。大夫人,大夫人正在找您呢!” 任盈歌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说完,笑着点头:“好啊,刚好我也想进去看看呢。” 说着,任盈歌直接进了任云贞的院子。 一路来到任云贞的房间里,任盈歌微微诧异地捂住鼻子。 任云贞床上,传来一股腐烂的臭味。那臭味浓得厉害,令人掩鼻。眼下任云贞床边除了易芙,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就连下人们也都远远躲在一边,生怕沾上来自任云贞的臭气。 “姐姐。”任盈歌缓步上前,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居然还敢问我。”看见任盈歌,任云贞气得眼眶通红,恨不得把任盈歌生吞活剥了,“你给我下的药,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任盈歌淡淡说:“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居然不清楚呢。该不会是姐姐伤口溃烂,所以烧糊涂了吧?” “你——” 任云贞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厥过去。 到底还是易芙能屈能伸。看任云贞吃了亏,她低声下气地抓住任盈歌的手:“好了,盈歌。你姐姐伤得厉害,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大伯母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给她看看,她的伤口到底怎么了。” 任云贞日后的虚伪,可以说几乎都是来自于易芙。 任盈歌眸底掠过一阵厌恶,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好。既然大伯母这么说了,我就看看。” 她低下头,帮任云贞号脉。 片刻,任盈歌抬起头,微微一笑:“姐姐的伤,其实也没什么大碍。要治好姐姐的伤,也不是难事。只要姐姐把这颗药吃了,也就好了。” 说着,任盈歌素手一晃,指尖亮出一颗丹药。 “好好,快拿来!” 易芙喜出望外,劈手就去抢那枚丹药。 手伸到一半,易芙的动作忽然顿住,警惕地问:“盈歌,这药里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大伯母可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任盈歌失笑,素手一晃,将丹药收了起来,“既然大伯母如此怀疑我,那我还是不把这药给姐姐的好。不过,大伯母不妨想想。如果我真做出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任家可还容得下我么,爷爷可还容得下我么?” 易芙转念想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虽说任昭向来偏疼任盈歌,但只要任盈歌做出了戕害自家姐妹的事,他也是断断不会容她的。想来任盈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一定不敢做手脚! “那,快把丹药给我!” 易芙急匆匆地伸手。 “别急。”任盈歌浅笑盈盈,“刚才盈歌出于一片好心,想给大伯母送药,却被大伯母误解成了心怀鬼胎。盈歌很是伤心呢,怎么办?” 易芙气得咬牙。 她那里看不出来,任盈歌根本就不是伤心,只是在幸灾乐祸而已。 偏偏她还有求于人,不能轻易说出这点,害怕惹得任盈歌大怒! 易芙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想等任盈歌心急,主动提出要求。 只是易芙忍得,任云贞却忍不得了。 “娘,我好痒。”任云贞抓住易芙的手臂,几乎是哀嚎出声,“你快去求任盈歌,快去求她啊!” “我的心肝肉儿,你再忍忍,再忍忍。” 看见任云贞痛苦的模样,易芙心痛不已,连忙安抚。 任云贞呜咽一声,死死忍住。 易芙抱着她一个劲地流泪,眼泪很快打湿一大片。 看着眼前的母女情深,任盈歌眸底微凉,随即轻笑:“大伯母和妹妹,感情可真是好。” “她是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不好。”易芙咬牙,“盈歌,你们都是任家的人。一笔写不出两个任字,你就看在姐妹的情分上,把药拿给我的贞儿吧!” 任盈歌微微一笑:“这药来之不易,药材金贵得很。大伯母,我身为一个小辈,很难拿出这笔炼药的银子呢。” 她是想要钱? 易芙瞬间了然,冷声问:“你想要多少银子?” 第9章 讹诈?不存在 任盈歌伸出手,比了个一。 果然是个眼皮子浅的。区区一百两,就能满足了。 易芙松了口气,转头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拿一百两来,给二小姐。” “错了。”任盈歌微笑,“不是一百两,是一千两。”顿了顿,又慢吞吞道,“一千两黄金。” 易芙和任云贞双双震惊地睁大了眼。 许久,任云贞尖叫出声:“一千两黄金?任盈歌,你怎么不去抢?!” “大姐姐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任盈歌悠悠叹道,“我已经说过了,这药取材颇为珍贵、来之不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向大伯母讨要药材的银子啊。我知道大伯母母女情深,一定不会介意为拿点小钱,为大姐治病的。是不是?” 一千两黄金,在任盈歌嘴里,居然成了一笔小钱。 易芙气得身体起伏。碍着任盈歌能为任云贞治病,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拉下脸来哀求:“盈歌,大伯母一个闺阁女流、妇道人家,哪拿得出千两黄金这样的大数目。你,你宽限一二吧?” “那要怎么办?”任盈歌美目微弯,浅笑盈盈,忽然拍了拍手,作恍然状,“哦,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大伯母手里还有我娘留下的几间铺子。那些铺子全都卖了,怕也有千两黄金之数了。不如大伯母,你就把那些铺子还给我,让我拿去发卖了吧?” 铺子…… 易芙呼吸一窒,心口一阵闷闷的痛。 她终于意识到,从一开始,任盈歌怕就是冲着这些铺子来的。 任盈歌的亲娘去得早。这些年来,易芙一直以大房的名义管理着那几间铺子。在她心里,早就将那些铺面当成了她易芙的私产。此时任盈歌忽然要她交出这些私产,她如何舍得? “大伯母,你怎么不说话呀。”看易芙犹豫不决,任盈歌悠然道,“莫非在您心里,这几间铺子,居然比姐姐的伤还重要么?” 任云贞此时年纪尚轻,城府还不深。加上伤口肿痛,被任盈歌从中说了几句,她就哭闹起来:“娘!女儿都要死了,您怎么还不救我?” “我……好好好,我给!”易芙被任云贞哭得心慌意乱,一咬牙就吐了口,“任盈歌,我把那些铺子给你,你总可以把药给贞儿了吧?” “那是自然。” 任盈歌莞尔一笑,站在旁边不动了。 易芙心里清楚,任盈歌是要等房契到手,才肯把药交给任云贞。 她恨得牙根发痒,咬着牙让婢女拿来房契地契,闭着眼睛一股脑儿塞给任盈歌:“都在这里了。现在,你总能去救治贞儿了吧?” 任盈歌微微一笑,把药丸递给任云贞。 任云贞如获大赦,抓着药丸迅速吞了下去。 药丸一用,她身上的痛痒顿时止息。 任云贞长长地出了口气,趴在床上喘个不停。 “多谢大伯母成全。” 任盈歌冲着易芙莞然一笑,转身飘然离开。 走出几步,身后的房间里就传来了瓷器破裂的声音,还有易芙尖利刺耳的骂声。 易芙自负出身名门,从未如此失态过。想来这一次,她也是被气坏了。 任盈歌微微一笑,攥紧手里的房契地契。 易芙、任云贞。 眼下的报复,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已。真正让你们痛彻心扉的事情,还在后头! 桃儿跟在任盈歌身后,眼神崇敬地看着她:“小姐,你好厉害,居然能从大夫人手里拿回这些东西。”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劝过任盈歌,让她想办法夺回这些。只是任盈歌每次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成功了! “傻桃儿。” 任盈歌看出桃儿的心思,不由莞尔。 她现在,已经是两世为人。倘若多活了一世还斗不过易芙母女,她不如一索子吊死在横梁上,还来得痛快些。 任盈歌沉吟片刻,淡淡道:“吩咐小厮备马,我要去这几间铺子看看。” 桃儿点头:“是,小姐。” 桃儿手脚很是麻利。一盏茶功夫之后,任盈歌就坐上了府里的马车,动身前往天街。 天街,是白玉京最为繁华的街道。 而任盈歌娘亲留下的铺面,则开在天街最繁华的位置。 任盈歌下了车,皱着眉头看着其中一家铺面。 这家铺子的牌匾上,写着筑玉斋三个古篆大字,是一间珠宝铺子。只是这里门庭冷落,少有人来。 不应该这样的。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任盈歌沉吟片刻,不动声色地走进店里。 店里只有两个模样惫懒的伙计,站在那里出神。看见客人来,他们也懒得招呼,仍然一动不动。 任盈歌也懒得理会他们,上前拿起一样红宝石头钗观看。只一眼,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这只头钗,是用最劣等的红宝石粉压成的。筑玉斋开在这里,按理说,根本就不该有这样不名贵的东西出现才是。 任盈歌不动声色地放下头钗,冲着一排首饰逐一看去。越看,就越是心惊。 原来她刚刚看的那只头钗,在这里已经算是不错的货色。这间店里,更多的是假货。这些东西假得扎眼,简直一眼就能看出真伪。 任盈歌随意捡了一只假玉镯,问伙计:“这个,怎么卖?” 伙计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道:“一百两。” 一百两,已经能买到一只水头不错的翡翠镯。 用真货的价钱卖假货,筑玉斋能兴旺才是见鬼了! 这些年来,易芙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败坏着她娘亲留下来的铺面? 任盈歌眯起眼睛,心情骤然变得阴沉。她抬起手,狠狠把玉镯往地上一砸。 咔嚓! 玉镯发出一声脆响,碎裂成片。 几个伙计没想到任盈歌会这样做,纷纷惊跳起来。 “你!” “你敢砸我们店里的东西?好哇,赔钱!” “赔钱?好啊。”任盈歌冷眼看着他们,“把你们这里的管事叫出来。我倒要问问,他想让我赔偿多少!” 伙计看任盈歌如此死硬,更是大动肝火:“好哇,你等着!” 他狠狠瞪了任盈歌一眼,一打帘子到了后头。 紧接着,后堂就响起了尖利刺耳的骂声:“哪个没娘养的野丫头,敢在我这里动土!” 没娘养的。 这四个字,让任盈歌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寒。 她生平最痛苦的事,一是任昭的死,二就是生母早逝了。 这个女人,让她动怒了。 任盈歌深呼吸了下,不动声色地看着一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女人冲了出来。 女人就大步走到任盈歌身边,手指几乎戳到任盈歌的面门上:“你是什么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这里是谁的铺子。我可是任老将军的家人,你也敢得罪?” “哦?家人?”任盈歌冷笑,“我就是任老将军的嫡亲孙女。我怎么没听说过,家祖还有你这么不像样的一门亲戚?” 第10章 惩治孟荷 那女掌柜没想到任盈歌居然是这个身份,瞬间愣住。 回过神,她心虚地跳脚:“我孟荷是任家大夫人的表妹,筑玉斋的掌柜。有这层关系在,我凭什么不是任家的亲戚?你又是谁,二房的那个丫头?” 原来是易芙的表妹,难怪是这么一副德性。 任盈歌冷笑了下,倒也没否认孟荷的揣测:“既然如此,想来你在这间店里,是说一不二的了。” 孟荷傲然道:“那是自然。任小姐可能不知道,我为这家店,可是出了不少力气呢。” “所以。”任盈歌指了指旁边的假珠宝,“这些东西,也都是你的主意了?” “是又怎么样。”孟荷冷哼一声,“我也是为了多赚几个钱。难不成,我还做错了么?” 她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任盈歌冷笑一声,高高扬起手掌,一个耳光狠狠抽在孟荷脸上。 啪! 孟荷捂住脸,瞬间呆住了。 回过神,她不要命地尖叫起来:“你,你这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你居然敢打我!” 她一边叫,一边就要扑过来还手。 桃儿哪能让自家主子受辱,慌忙拦在前头,跟孟荷撕扯起来。 “孟荷,你看好了!”任盈歌脸色冰寒,从袖子里抖出房契,“房契在我手上,现在,我才是这家店的主人。你以为易芙还护得住你么?” 房,房契? 孟荷哆嗦了下,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桃儿趁机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死死压住。 任盈歌冷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孟荷硬着头皮,“我又没有说错。你本来就……” “够了!”任盈歌低喝,“桃儿,给我掌她的嘴!” “是!” 桃儿答应一声,左右开弓地扇起了孟荷的耳光。 孟荷想要挣扎,刚才却消耗了太多体力。加上桃儿下手极重,孟荷脑子里很快嗡嗡作响,糊涂一片。 任盈歌冷眼看着。等孟荷的脸彻底红肿发亮,她才懒懒地开口:“桃儿,够了,仔细手疼。” “小姐,没事的!”桃儿乖乖站起来,手心是红的,眼睛却是亮的,“桃儿还能再打!” 任盈歌莞尔:“找根绳子,把她捆起来。” “是。” 桃儿答应一声,去外头叫了赶马车的小厮过来,两人合力,将孟荷捆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这时,孟荷才从头晕脑胀里缓过来。看见自己身上的绳子,她愤怒地尖叫出声:“你敢这样对我!我,我表姐不会放过你的!” “是么?那我倒有话要说了。”任盈歌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大伯母为人善良,行事也向来温和有礼。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泼妇一样的表妹。你莫不是冒了她表妹的名出来,招摇撞骗的吧?” 孟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反驳。 任盈歌哪能给她反驳的机会,吩咐小厮:“你去,拿麻核塞了她的嘴,再把她带回府里。像这样败坏大伯母名声的,合该交给大伯母亲自处置才是。” “是,二小姐。” 小厮恭敬地答应一声,按任盈歌说的话做了。 发落了孟荷之后,任盈歌心情大好,微笑着看向店里的其他伙计:“你们有什么话要说么?” 看见任盈歌杀伐果断的模样,旁人哪还敢开口。 伙计们齐刷刷地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摇头。 任盈歌微微勾唇:“很好。桃儿,拿了这些首饰,去店外头。” 她在柜台上一一点过去,几乎将所有首饰都点到了。 桃儿不明其意,还是收拾了东西,跟着任盈歌一起离开。 走出筑玉斋,任盈歌用面幕遮了脸,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从今日开始,我就是筑玉斋的新主人。” 她的话,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更多人早就听说过筑玉斋的名头。一听任盈歌的话,都不赞同地摇起了头。 “小姑娘,这筑玉斋的名声早就臭了。在咱们白玉京的人,谁不知道这里专擅以次充好、真假混卖。”有人还以为任盈歌是不知道这里的底细,好心劝她,“你若是有钱,还是买下其他店面的好。在这里开店,恐怕得不偿失啊!” 任盈歌微微一笑:“多谢老丈。您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但我可以发誓,既然从现在开始,筑玉斋由我掌控,我就绝不允许先前那样的事情发生。桃儿!” 桃儿闻声出来:“小姐。” 任盈歌沉声说:“去,把那些次品和赝品拿出来,在诸位乡亲眼前砸了。” “是!” 桃儿对任盈歌的话再不怀疑,回头抱出那些首饰,一件件往地上砸去。 稀里哗啦的清脆声响里,所有次品都被砸了个精光。 那么多的首饰,说砸就砸。 不少人看向任盈歌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意。 不管任盈歌到底能不能胜任这掌柜的角色,既然她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能说明,任盈歌是真心想把这间铺子办好的。 “好,很好。”刚刚出言劝阻任盈歌的老人欣慰点头,“姑娘果然是个信人。看来从今日起,筑玉斋的信誉,可以保证了。” 其他人也对任盈歌的举动交口称赞。 任盈歌微微一笑。 她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在一片赞扬声里,任盈歌带着桃儿,又转身进了筑玉斋。 她在外头一番动作,动静不小。所有伙计都被吸引了过来,指着外头议论纷纷。更有甚者,甚至怀疑任盈歌是个傻的。毕竟,如果她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把那么多能卖的货砸个精光? 任盈歌漫不经心地走进筑玉斋正堂,听了一耳朵的议论。 她微微眯起眼睛,眼里掠过杀气。 身为伙计,居然敢质疑主家的决定。这些人已经被养得骄纵不堪,看来是用不得了。 任盈歌看了桃儿一眼。 桃儿会意,大声道:“小姐有话要说,你们都闭嘴!” 伙计们不敢违抗新东家的命令,纷纷闭了嘴。 任盈歌环视四周,冷冷地问:“你们,都是孟荷雇来的人?” “是。”有伙计犹豫着点头,“东家,怎么了?” “很好。”任盈歌点了几个人出来,“你,你,还有你。除了你们几个,剩下的人现在就去后头收拾包裹,找账房结了工钱走人。”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第11章 皇商之女 有伙计涨红了脸,大声质问:“东家,我们都在这里做了许多年。你就算要把我们赶走,总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 “理由?”任盈歌冷笑,“赶走你们,还需要理由么?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我一一指明吧?” “我们……” 伙计们顿时没了脾气。 这些年来,孟荷对筑玉斋的管理,可以说是混乱不堪。他们看孟荷糊里糊涂,也没少借机损公肥私,拿筑玉斋的东西往自家口袋里装。 如果任盈歌真的追查到底,有些事情,他们是瞒不住的。 “我给你们两条路。”任盈歌竖起两根手指,悠然道,“第一条么,拿了工钱走人。第二条,我报官,让官府的人来好好查查你们的手脚。说吧,你们想选哪一条?” 不必问,所有人自然都想选第一条。 许多人阴着脸,去后头收拾包裹了。 留下几个被任盈歌点到名的伙计,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相貌格外忠厚老实的伙计犹豫片刻,走过来拱了拱手:“东家,恕我多嘴。您把这么多人都赶走了,咱们筑玉斋还要怎么经营?” “经营的事么,我不管。”任盈歌低头,漫不经心地剔着指甲,“明天,我会带来一个新掌柜。到时候,让她来教你们如何经营就是了。” “那……好。” 伙计点点头,退开了。 这时,负责送孟荷回易芙处的小厮也在那边复了命,回到筑玉斋门前。 任盈歌唤了桃儿一声,缓步往门外走去:“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走吧。” 桃儿赶紧跟上。 主仆两人上了车,赶车的小厮一挥鞭子,就要往大将军府的方向去。 “等等。”任盈歌淡淡开口,“先不急回府,你们跟我去一趟乱葬岗。” 乱,乱葬岗? 桃儿瞪大了眼睛,有点呼吸困难。她缓了缓神,期期艾艾地问:“小姐,咱们去,去乱葬岗干什么?” 任盈歌笑而不语。 桃儿没有前世的记忆,怎么会知道她的目的。 马车一路前行,车轮在地上轧出辚辚的声响。 任盈歌想起前世的事情,不由出了神。 她去乱葬岗,是为了见一位故人。 这个故人,名叫叶晴晴。 叶家世代都是皇商。叶晴晴身为叶家的嫡女,自小备受宠爱。然而好景不长,叶家被沐星行陷害到了灭门的地步,只留下叶晴晴一根独苗。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经历了失贞的事,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任云贞和易芙装作好人,三言两语就骗得她的信任,送她去了乱葬岗。 任云贞大概是想在乱葬岗对她下手,但阴差阳错之下,她没有死,而是遇见了叶晴晴,还救下了她。从那天起,叶晴晴便将她视作救命恩人,对她死心塌地了。 那个聪慧又美丽、一心想要复仇的少女啊…… 任盈歌忍不住喟叹。 她是救了叶晴晴一命。讽刺的是,到了后来,叶晴晴也是间接因她而死。 叶晴晴是那样的报仇心切。然而最终,她还是被沐星行灭口了。 若不是任盈歌和沐星行的关系,若不是沐星行发现了叶晴晴的存在,这一切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可惜了…… 那个傻丫头在前世的弥留之际,还不忘拉着任盈歌的手,眼里写满不舍。 她说:“今生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 任盈歌低眸,眼里写满苦涩。 叶晴晴遇见她,该是她的福分才对。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叶晴晴重蹈前生的负责。 马车到了乱葬岗,周遭环境陡然阴森不少。 看着周围的一切,桃儿害怕地缩起了身子。 “别怕。” 任盈歌安慰了她一句,掀开帘子,直接跳下马车。 “小姐!”桃儿吓了一跳,赶紧叫她,“小姐,你这是去干什么呀?” 任盈歌没回答,继续往乱葬岗里走去。 桃儿胆子本来不大。可是,看着任盈歌往里走了,她也不敢让任盈歌一个人进乱葬岗。她咬了咬牙,也硬着头皮,跟着任盈歌一起往前走去。 找到一具盖子半开的棺材,任盈歌停下了脚步。 她……她怎么觉得,她家小姐像是早就知道那具棺材在那儿似的? 桃儿战战兢兢地道:“小姐,咱们回吧。” “嘘,没事。” 任盈歌却是打定了主意。她直接伸手,用力去推开了棺材盖子。 “天啊!小姐——” 桃儿哀叫一声,生怕棺材里会跳出个恶鬼,把她和任盈歌的命都给索了。 只是,棺材里没有恶鬼。 有的是一个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女子。 任盈歌满意地点头:“桃儿,带上她,我们回城。” 桃儿小声问:“她,她是谁?” 任盈歌没回答,上前架起那个女人。 桃儿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任盈歌一起,把女人带回了马车。 回到车上,任盈歌松了口气,吩咐驾车的小厮:“回城吧。” “是,二小姐。” 小厮答应一声,一挥鞭子,倒是没问任盈歌为什么要带那样一个女人回来。 马车前行一段,很快到了城门口。 车子刚要进城,前头就响起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前头车里的,可是任二小姐?” 是沐星行的声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任盈歌蹙眉,掀起车侧的帘子,一眼看见沐星行骑坐在马上,微笑着看向她们这边。 看他的样子,也算是一表人才。谁知在这一表人才的底下,居然有那样多的不堪。 任盈歌压下心底的反感,语气淡漠:“原来是二殿下。不知二殿下驾临,失礼了。” 话虽如此,任盈歌却也没有要下车行礼的意思。 沐星行身边的下人不由嘀咕了一句:“这女子好生无礼。” “住口。”沐星行低斥一声,“任二小姐是任老将军的嫡亲孙女,身份特殊,怎么能和一般人相比。” 他故意抬高了声音,想让任盈歌听见。 任盈歌对他的小把戏了然于心,只是冷冷地看着沐星行,一言不发。 这样拙劣的把戏,她已经看腻了。 看任盈歌没有反应,沐星行轻咳一声,问她:“盈歌,你可愿意上我的车,一起进城么?” 第12章 前世之痛 上他的车? 任盈歌差点笑出来。 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她要是上了沐星行的车,名节还要不要了? 更何况,叶晴晴还…… “抱歉了,二殿下。”任盈歌语气淡淡,“我偶感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殿下,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二殿下请吧,盈歌也走了。” 说着,她冲沐星行点了点头,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咱们走。” “是。驾!” 车夫得令,吆喝一声。 任家的马车缓缓前行,和沐星行擦肩而过。 沐星行脸上微笑如常,只是眸底的神色渐渐变深。 和从前唯唯诺诺、愚笨又善良的模样相比,现在的任盈歌,倒是有趣了不少。 曾经他想娶任盈歌,不过是想以亲事求得任家的势力罢了。然而,现在么…… 沐星行眯了眯眼睛,心情有些愉悦。 “咦,二殿下。” 沐星行身边的长随,忽然低呼了一声。 沐星行淡淡问:“怎么了?” “任小姐的马车里,怎么好像有一股子血腥味。”长随皱着眉头问,“是小的闻错了么?” 沐星行没有回答,眸光转冷。 有血腥味,不奇怪。 但是这血腥味应该也不是从任盈歌的马车里传来的,而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想到刚刚眼前的修罗地狱,沐星行微微抿唇。 曾经煊赫一时的叶家,所有人都被屠戮殆尽。 他们的尸体或是被人随意抛弃到各处,或是被人丢进了水井。一时间,叶家附近的水,都被染成了赤色…… “不该你问的事,就不要乱问。” 沐星行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示意马车离开。 另一边,任盈歌进了城之后,直接回了任家,让桃儿拿了一件下人的衣服过来,给叶晴晴换上。 换衣服的时候,桃儿看见叶晴晴身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有些被吓到了。 “我的天啊。”桃儿低呼,“谁会狠心到这个程度呀?” 和她比起来,任盈歌倒是表情淡漠。 沐星行的狠心,岂止是这个程度而已。 “呃……” 床上,叶晴晴哼咛了声,缓缓醒来。 “醒了么?” 任盈歌看着她的脸,愉悦地勾了勾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是和叶家人一起,都被那个恶鬼一样的皇子给杀了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叶晴晴懵然瞪着任盈歌,听见她的声音:“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筑玉斋的大掌柜了。” …… 对叶晴晴解释了一通之后,任盈歌总算让她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听说叶家其他的人都死了,叶晴晴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失去家人的痛苦如万蛊噬心,让她痛苦不堪。 看着叶晴晴的模样,任盈歌叹了口气,带桃儿离开,给了叶晴晴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想通,才能最终克服过去。 叶家的坎,只有叶晴晴自己才能迈过去。其他人,终究是帮不上忙的。 回到自己房里,任盈歌打了个哈欠,脱得只剩中衣之后,便徐徐躺下了。 桃儿看得诧异,问她:“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呀?” “嘘。”任盈歌懒洋洋地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我病了。” 她……病了? 桃儿更懵了。 她发现,今天的小姐行事比平时要飘忽难测不少。 “去帮我熬一碗药来。”任盈歌闭上眼睛吩咐桃儿,“不管是什么药都行。” “那,那好。小姐稍等。” 尽管懵得不行,桃儿还是点点头,按照任盈歌的意思去做了。 药很快熬好了,浓浓地摆在床边。 满屋子都是药味,挥之不去。 桃儿回来,问任盈歌:“小姐,咱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接下来么。”任盈歌意味深长地一笑,“咱们只要以逸待劳,等着就是了。” 任云贞,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前世的你,就在这个时候做了手脚。今生,你也一定要来啊! …… 接下来的几天里,任盈歌的院子,每天都要倒出许多药渣来。 任家后院,由易芙掌控了大半。这条消息当然也瞒不过易芙的耳目,很快就被易芙和任云贞知道了。 于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任云贞便对易芙提出了心底的疑惑:“娘,那个贱胚子是真的病了么?” “娘也不知道,希望是真的。”易芙还在为那几间铺子肉痛,啐了一声,“病死才好。” 任云贞点头:“是啊,她死了才好呢。可是娘,如果她真的病了,咱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易芙。 易芙眯起眼睛,心底忽然有了谋算,幽幽道:“既然人病了,就要喝药,是不是。” “当然是。”任云贞不明其意,有点急躁,“可是娘,我说的是……” “娘知道。”易芙阴恻恻地笑了,“贞儿啊,你妹妹病了,你没有表示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既然你的伤已经痊愈了,不如你熬一碗药,亲自给你妹妹送过去好了。” 任云贞看着易芙,更不明白了。 …… 翌日,任盈歌躺在床上懒洋洋地翻着书,忽然就听见了桃儿的大呼小叫声:“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来了——” 来了。 幸好易芙母女没有辜负她的期待,最终还是来了。 要不然,她辛苦装了几天病,在床上躺得骨头都快散了,岂不成了白费? 任盈歌微微一笑,把书藏进被子底下。 下一秒,任云贞就进来了。 “盈歌妹妹,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任云贞一脸不悦,“我不过是来看看你,她有什么好大喊大叫的。你不如把这个丫头换了算了。” 换了忠心耿耿的桃儿,然后让任云贞母女安排她们自己的人进来么? 她又不是傻子,可笑。 任盈歌索性就没接这句话,问任云贞:“姐姐来这里,有事吗?” “那是自然。”任云贞点头,将一个食盒拿到任盈歌面前,“这是我给你熬的补药,趁热喝了吧。” 看着那碗药,任盈歌眸底的神色沉了下来。 她记得这碗药是什么东西。 她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掉这碗药。 第13章 换药 前世从乱葬岗回来,任盈歌被吓得大病一场。就连桃儿,也跟着病了。易芙母女趁机装作好人,熬了药送过来。 彼时她对易芙母女尚无怀疑,也就感恩戴德地喝了这碗药。只是中间阴差阳错,这碗药被人和桃儿的风寒汤药弄混了。任盈歌才得以喝下那碗治风寒的药,而任云贞精心准备的药,就落到了桃儿肚子里。 这碗药是秦楼楚馆那些鸨母,专门给接客的女人准备的药。 这药,能让女子终生不能生育。 喝下药之后,桃儿就见了红。她捂着肚子悲呼个不停,在屋里打滚了好几天。易芙母女恨桃儿搅乱了她们的计划,硬是没有让医生去看桃儿一眼。就连任盈歌想去探望桃儿,都被她们拦了下来,理由还很冠冕堂皇——一则桃儿身份低微,任盈歌不该贵脚踏贱地。二则任盈歌身体还没大好,应该多多休息才是。 好在桃儿命硬,最终还是挺过来了。只是从此,她没了做母亲的资格。 想起从前的一切,任盈歌微微出神,眼神发冷。 任云贞被她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有点心虚:“任盈歌,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难道还不领情吗?” “姐姐的情,我当然是领的。” 任盈歌回过神,浅浅一笑,拿过那碗药作势要喝。 在任云贞看不见的角度里,任盈歌袖中有一缕药粉轻轻滑落,滑到碗里。 看着任盈歌的动作,任云贞眼里浮现兴奋。 只是任盈歌刚拿起那碗药,就皱了眉头:“这药凉了。桃儿,你去帮我把它热一热。” “是,小姐。” 桃儿点点头。 任云贞看着任盈歌的动作,急在心里。 她很想把这碗药强灌给任盈歌,或者逼着她喝下去。可她也知道,这样的举动不合常理。 她是想让任盈歌喝下这碗药,却没有想着暴露自己。如果她真的对任盈歌用了强,到时候任昭一定会知道。以任昭对任盈歌的偏爱,她的下场,恐怕会更惨! 所以,她只能忍。 “对了。”任盈歌在桃儿离开之前,又加了一句,“我这里有去除疤痕的药方。刚好,药材也是咱们院子里现成的。你去照方抓药,熬上一碗。” 去除疤痕? 任云贞一听,心不由一动。 被任盈歌下了药之后,她痛痒难忍了一整天。虽然易芙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去抓伤自己,但她的伤口也已经溃烂了不少。许多女医为她诊治过之后,都说留疤是必然的事。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不留疤痕的机会,她怎么能不动心。 “盈歌妹妹。”任云贞忍不住开口,语气都亲热了不少,“这药……” “这药,当然是给姐姐准备的。”任盈歌拉住任云贞的手,情真意切,“前些日子害姐姐受刑,又让姐姐吃了一天苦,其实我想明白之后,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现在能有机会补偿姐姐一二,我当然是要好好补偿你才是。” 任云贞听得大为开心:“那就多谢妹妹了。” 任盈歌微微一笑。 不必感谢。她要的,也从来都不是任云贞的感谢。 她要的,是任云贞的…… 命。 两碗药,很快被换了回来。 任盈歌看也不看,把其中一碗端给任云贞,另一碗自己喝了下去。 任云贞大口大口地喝下那碗药,动作飞快,仿佛生怕有人跟她去抢一般。 药,很快就喝完了。 任云贞站起来,矜持一笑:“那么我就不多打扰,先走了。妹妹在这里,药好好休养才是。” “自然。” 任盈歌笑笑,点头。 任云贞得意地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任盈歌轻嗤一声,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那碗会让女子不孕的药,当然是落进了任云贞的肚子里。 她素有神医之称。两碗药之间的区别,她不用过手,一闻便知。实际上,要不是上辈子她对易芙毫无防备,也根本就不会中招了。 而她刚刚给任云贞下的另一种药,会让女子早衰,却也恰好能中和一部分那碗药的毒性,不再让任云贞痛不欲生,而是不知不觉就绝了她有孕的可能。 七出之中,有一条就是无子出。 以后任云贞不管是出嫁,还是待在任家,她的日子恐怕都难过了。 安排好了这件事,任盈歌刚想躺下,忽然听见门外隐隐传来一阵喧哗。 “二皇子,您不能进去。”是桃儿的声音,“您……哎呀!” 桃儿惊叫了一声,似乎吃痛。 接着,沐星行温柔含笑,却从来都缺乏真情实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王侍卫,你太粗鲁了。桃儿姑娘是个弱女子,你把她推倒在地是做什么。” “是,殿下。” 他身边的侍卫应了一声,声音平静,一听就没什么悔意。 “本宫只是想来看看任小姐罢了,汝等不必太过紧张。”沐星行笑道,“行了,王侍卫,进去吧。” “是!” 任盈歌听着院里的对话,眯起眼睛。 来到她的院子里,欺侮她的人。 沐星行以为她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转眼间,沐星行已经进了二门,走进任盈歌的房间里。 桃儿紧随其后,挡在任盈歌身前,眼里全是防备。 看见桃儿的动作,任盈歌有些欣慰。 是个好丫头,知道护主。 “盈歌。” 看见任盈歌,沐星行叫了一声。 他俊美的脸上,也适时浮现了恰到好处的焦急。 看着沐星行的脸,任盈歌忽然觉得厌恶。 她前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个人的居心不良? 想归想,眼下,任盈歌却仍然没有和沐星行一拼的本事。 她压下心底的不快,淡淡点头:“二皇子。” “盈歌,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爽。”沐星行坐到任盈歌身边来,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 任盈歌语气冷漠:“有劳二皇子挂心,我现在很好。” “是吗?”沐星行对她的态度不以为忤,笑了笑,“你身体有所好转,那就好。王侍卫!” 沐星行一拍手。 王侍卫闻声上前,拿了个盒子递给小桃。 “这是千年山参,极是难得。”沐星行笑意和善,“听说任小姐身体有恙,本宫特地拿来,为任小姐补身。” 他是在嘘寒问暖么? 任盈歌心底不屑,表面上倒是微微一笑:“多谢二皇子了……啊!” 她忽然低叫一声,抱住脑袋。 小桃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去问:“小姐,您怎么了?您是头疼了吗?” 任盈歌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抽气。 第14章 过从亲密 “来人啊,来人!” 小桃急得要命,四处去叫人。 一时间,沐星行一行人,倒是被不尴不尬地晾在了那里。 任盈歌忽然发了病,沐星行自然不便久留。 “……那,本宫就先走一步。稍后,本宫会派太医来,给” 沐星行勉强扯了扯唇角,撂下一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任盈歌没理他,继续装头疼。 等沐星行彻底离开之后,任盈歌松了口气,从床上翻身坐起。 桃儿没想到任盈歌说好就好,顿时被震惊了:“小姐,你没事?” “是啊,我没事。”任盈歌笑了,“我要是不装病,沐星行会离开么?” 这倒也是。 桃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小姐,你的做法还是太冒险了。二皇子位高权重,您万一得罪了他……” “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任盈歌打断桃儿,语气平静。 前世她什么都没做,祖父还不是被沐星行杀了,她自己还不是被他陷害得没了贞洁。 横竖他也不会放过她,她又何必害怕得罪他? “桃儿,我累了。”任盈歌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一会,你也去安置吧。” “我……是。” 尽管心里还有疑虑,桃儿也不敢再问什么,只能怏怏地离开。 送走这尊瘟神,任盈歌继续看书。 入夜之后,任盈歌忽然听见,从任云贞的院子那里,传来一声长长的惨呼。 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她给任云贞下的药很是隐蔽,不可能被人发现。所以任云贞这又是怎么了? 任盈歌挑了挑眉,有点纳罕。 她刚想让桃儿过来,去看个究竟,耳边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淡漠声音:“你做的?” 这声音,是沐臻的。 任盈歌瞳孔缩了缩,起身平静地福了一礼:“三皇子殿下。”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房梁上翻身下来。 看着沐臻,任盈歌眼里多了几分防备。 虽然她前世和沐臻没什么瓜葛,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 沐臻走到任盈歌身边,又问了一遍:“你做的?” 任盈歌微微垂眸,语气冷静:“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沐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扯了扯唇角:“也是。倘若是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到底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沐臻向来神态冷凝,不苟言笑。他长得又好看,即使任盈歌是两世为人,看见沐臻笑的模样,也不由呆了几秒。 回过神,任盈歌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沐臻:“殿下深夜驾临,是有什么事情吗?” 沐臻俊脸微凝,淡声说道:“无甚事。” 任盈歌嘴角微抽,“三皇子莫不是忘了这是我的闺房,要是叫旁人见了三皇子在我这处,可真就说不清楚了。” 重生一世,她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复仇!至于其他……她已经不抱任何希冀。 沐臻垂目看着她,随即覆上任盈歌的手。 任盈歌本能的要缩回去,“三皇子请自重。” “别动。”沐臻将一样东西放在她的手中。 任盈歌蹙眉,“这……”竟然是一把做工精良的匕首! 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个? 沐臻没有错过任盈歌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喜欢,“府中此物甚多,你收着吧。” 任盈歌推辞,“多谢三皇子的好意,可是无功不受禄,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三皇子还是拿回去吧。” “本皇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喜欢大可丢了。” 任盈歌五指收紧,轻叹一口气,“既如此,那我暂时替三皇子保管着,若是三皇子哪天想要回去了,我随时双手奉上。” 她并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得了人的好处,日后若是有机会,还给他这份人情便是了。 沐臻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正要喝下之际,屋内蓦地响起任盈歌的声音,“三皇子不怕我在茶里投了毒?” “你会吗?”沐臻深邃眼眸轻瞥过去。 “不会。” 沐臻浅啜一口,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任盈歌挑眉,冷声问道:“三皇子还有事?” “三日后的秋猎之行,你是否参加?” “是。”任盈歌颔首。任府上下出行人数众多,不仅是她,她记得祖父说过大房也是要同行的。 他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莫不是…… “小心一些。”沐臻淡漠的嗓音缓缓响起。 “为何?” 沐臻微微把玩着白玉茶杯,“任家大房和二皇兄背地里走的很近,近日更是走动频繁。说不定又要如上次一般故伎重施。” 一想到上次的事情……任盈歌的眸中弥漫出一丝冷意,若不是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恐怕她会再一次跌入万丈深渊之中,再也没有办法脱身。 “多谢三皇子提醒,我记下了。” 沐臻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歇息吧。本皇子要走了。” 任盈歌看着他的眼神中依旧带着几分戒备,问道:“三皇子为何要帮我?” 沐臻淡淡的看了她一会儿。片刻转身准备离开。 “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不如也送我一份礼物。”临走之际,他脚下微顿。 任盈歌思量半晌,款步走至床头,从小盒子中拿出一瓶东西递过去,“这是玉露丹,三皇子要是不嫌弃的话,算作是我的回礼。” 沐臻接了过去。 “这是我自己熬制的,可解百毒。” “好。” 任盈歌又说道:“但愿三皇子用不上。” 沐臻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屋内。 任盈歌心事重重的关上窗户。身处在这个圈子里,哪里可能独善其身不受到威胁?更何况是身居高位的沐臻? 她能隐约看出来沐臻的眼睛里有野心和抱负,正像他们是同一类人似的。而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全然保全自己! 任盈歌抚摸着手里的匕首,上面的纹路刻画的精巧非凡,一看就是上等品。 沐臻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意欲何为? 翌日清早,任盈歌早早起床洗漱,和往常一般坐在院中翻阅书籍。 桃儿提着早膳进来,“小姐,大房那边出事了。” 任盈歌翻书页的动作一顿,心里有了几分计较,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是吗?出何事了?” 第15章 许久不见 桃儿走近,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大小姐出了事,听说连夜请了大夫进来呢。不过那边封住了消息,打探不出别的。” “嗯。”任盈歌颔首,“今天的早膳是什么?” 桃儿见到自家的小姐似乎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拿出食盒里的早膳。 任盈歌用到一半,院落外面跳进来两个年轻的男子。两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着实有些瘆人。 桃儿被吓了一跳,可她还是本能的挡在任盈歌面前,“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将军府的后院吗?” 两人冲着任盈歌恭敬的行礼,“任小姐,奴才们是奉了三皇子的命令而来。” 沐臻? 任盈歌用眼神示意桃儿让到一边,“三皇子让你们来有事?” 话音落下,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一步,“三皇子让奴才们来送东西。” 任盈歌这才看到他手里捧着东西,“将军府不缺东西,你拿回去吧。还有替我传到一声谢意。” 收下匕首已是破例,若是再收其他……传出去对彼此的名声都不利。 男子直接将东西放到桃儿手里,“东西已送到,奴才先回去复命。”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墙头。 桃儿连忙问道:“小姐,这个怎么办呀?” 任盈歌无声叹气,既然沐臻愿意送那也只能收下。她一会儿进屋找找有没有比玉露丹更好用的药丸。 “小姐,不打开看看吗?”院落中从头到尾被忽略的另外一名黑衣男子出声问道。 “你是……”任盈歌疑惑。 “奴才承临,三皇子命奴才到小姐身边贴身保护。”男子垂目说道。 任盈歌望着他,“把头抬起来。” 承临抬目,但是双眼还是不敢落在任盈歌的脸上。 任盈歌心里对这个白净的小男孩生出一些欢喜,片刻前她同另外一名黑衣男子说话之际,承临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她便瞧出这孩子是个性子活泛的。 “不用怕。” “小姐要是不留下奴才,奴才也是断然不能再回三皇子府了。” “你愿意留下便留下吧。”任盈歌淡淡道,“只是要待在我这里,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承临颔首,“小姐您说。” “我不喜欢嘴里藏不住事情的人,不管是对谁。” “奴才……明白了。” 任盈歌不知道沐臻此番举动的目的,若真是为了她的安危保护她,她心里会感激。但如果是为了派人监视她的话,她只当有眼无珠,重活一世都不能识人。 “小姐,这衣服可真好看。”桃儿掀开黑衣男子送来的东西上的盖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任盈歌打算出门看铺子,坐在梳妆镜前覆上一块面纱,闻言淡淡的说道:“收起来吧,不要叫外人瞧见。” 外人若是看到她和沐臻过从亲密,不定要传出多少可怕的传闻。 桃儿皱眉,“马上就要秋猎了,三皇子这个时候送来这件戎装就是希望小姐您在那天穿上的吧?” 任盈歌整理好头发站起来,“爷爷已经替我准备了衣服,到时候就穿那套。” “可……”桃儿还想说什么,但是想到小姐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好咽了回去,“奴婢知道了。” “桃儿,不是我不在乎三皇子的心意。我只是不想多一桩麻烦。” 桃儿不明白,“可那个人是三皇子,他身份尊贵。如果小姐能和三皇子交好,以后没有人敢再欺负您了。” 任盈歌淡笑,“不要多想,我们走吧。” 想和沐臻交好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差她一个?更何况她也不希望再和天家扯上任何关系。 任盈歌从马车上下来,桃儿一边搀扶着她,一边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您看那是大老爷的马车吗?” “驾车的小厮是大伯父身边的人。”任盈歌颔首。如果只是马车也便作罢,重要的是驾车的小厮是任怀临的心腹,只听命于任怀临一个人。 “我听大房那边的人说大老爷今天到尚书大人府中欣赏字画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任盈歌叫来承临,吩咐道:“看到刚才的马车了?跟上它。” 承临作了一揖抬步便跟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任盈歌才走进筑玉斋。 和第一次自己来时候的境况完全不同,现在的筑玉斋不再是以卖假货为生,而是以优质的品质和良好的服务作为它的招牌。 “东家,里面请。”伙计见着她全都笑意盈盈的客气道。 任盈歌在店铺里待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见生意很好,吩咐了几句之后准备离开。 叶晴晴身体才刚好一些,暂时还不能过来,她得空便来多盯着一会儿。 “小姐现在是要回府吗?”桃儿搀扶任盈歌坐进马车,问道。 任盈歌坐定,撩开帘子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不是,先去济世堂。” 她约了人在那边见面。 桃儿以为她要购置药材,便也没有多问。 “小姐,到了。”半盏茶的功夫,济世堂便到了。桃儿看到任盈歌闭眼小憩着,便出声唤了一声。 任盈歌淡淡的‘嗯’应了一声,说道:“你留在这里等我。” 济世堂的生意虽不如筑玉斋,但好歹也有了些许起色,任盈歌一出现,便有伙计迎了上去,“小姐您来了?有位客人等您好些时候了。” “人在哪里?”任盈歌淡声问道。 “在后院呢。” “不用带路,我自己过去。”任盈歌不希望太多人打扰她和那人的见面。 后院晒着各种草药,还未走近便已经闻到了草药清淡的气味。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某一处草药前面,眉头微微蹙着,似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任盈歌走至他身边,他也未有所觉,“师兄。” 顾晋之垂目,扯了扯嘴角,“许久不见,盈歌。” “师兄风采依旧,不,应该是更甚从前了。” “还是那般顽皮。”顾晋之宠溺一笑。 任盈歌蓦地问道:“师兄觉得这里如何?” “不行。”顾晋之如实说道,“这草药闻起来有一股子霉味,这要是入药的话,药效就会减少一半。” 第16章 师兄出山 “师妹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飞鸽传书请师兄出山。”任盈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如我们到那边的凉亭里一叙?” 顾晋之颔首,“这里莫不是你曾和我提起过的你母亲的铺子?” 任盈歌如实告知,最后又道:“不知师兄有没有兴趣留在济世堂帮我?” 她了解自己的师兄,他是最不喜拘束的人。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悬壶济世,救治需要救治的人。所以每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 顾晋之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才说道:“盈歌的要求,师兄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 “这么说的话师兄是愿意的?” “嗯。” 任盈歌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师兄能答应,我很高兴。济世堂交给师兄来打理我很放心。”原本她是想自己料理这家铺子,但是府中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去处理,她恐怕顾及不到。 师兄是她为数不多信任的人,她放心他来帮助自己。 顾晋之抬手,已经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只会看病救人,其他的并不擅长。” “师兄放心,其他的琐碎事情不用你打理。这家铺子就是缺一个像师兄这样医术高超的人坐镇。” “说吧,这次叫我来还有什么事?”正如任盈歌了解顾晋之,顾晋之也相当了解任盈歌。 任盈歌面上依旧是那副神情,开门见山道:“我想问师兄要几个蛊。” 顾晋之面色一变,不过嘴里还是应下了,“好。” “多谢师兄。” 任盈歌回到府邸,还未来得及坐下,任昭身边的人匆忙而来。 “二小姐您可回来了,老爷旧伤复发,正难受着呢,您赶紧过去看看吧。” “我马上过去。”任盈歌不敢耽误,带上药箱快步走到任昭居住的院落。 任昭一生戎马,哪怕是身体不适也丝毫减损不了他的威严,他端坐房中,手边放着一本书。 “爷爷。”任盈歌心中担忧,“您身上哪里不舒服?” 任昭只有在见到这个孙女的时候,爬满了岁月沧桑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道浅淡的笑意,“爷爷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是下人多嘴。” 任盈歌打开药箱,“还是让我为您把脉吧。” “爷爷身体很好,用不着担心。” 任盈歌只是淡淡的望着他。 “把脉就把脉吧。”任昭拗不过这个孙女,将手伸了出去。 任盈歌垂着眼眸,敛去眸子里的悲凉,“爷爷若是不好好保重身体,生了病还要讳疾忌医,盈歌和师傅学这个医术也没有用,以后也不想再使用医术了。” 这一世,她愿意倾尽自己所能好好照顾祖父,让他能够一直陪着自己。 任昭无声叹气,“就数你这孩子有孝心。”像极了他的小儿子。 任盈歌没有出声,垂目专心致志的为他把着脉。 老人家到了这把年岁,年轻一些的时候还奋战在战场上,身上免不了有隐患和旧疾,眼下最主要的旧疾还是腰伤。 “爷爷,我帮您施针,能缓解您的痛苦。” 任昭闻声说道:“不用,你看着开药吧。” 任盈歌收起药箱,作势要走,“好。” “你们都出去。”任昭吩咐一句。他最是拿这个孙女没有办法。 任盈歌嘴角勾起一道笑意。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她收起针,“爷爷,我只能稍微帮您缓解,但是并不能治本,一旦到了阴雨天气您的旧疾还是会发作,平日里让下人给您多煮一些去寒气的药膳,我一会儿也会吩咐他们一声,让他们绝不能偷懒松懈了。” “盈歌,要是你出嫁了,爷爷该怎么办?” 任盈歌一脸认真,“盈歌不想嫁人,想一直这样陪着爷爷。” “这话不能胡说。”任昭思想传统,“爷爷定会帮你物色一位人品样貌都好的良人。后天便是秋猎,爷爷准备的戎装还喜欢吗?” “爷爷,我真的暂时不想嫁人。” 任昭只当她是在害羞,又说了两句话后便放她回去了。 任盈歌回到自己的院落,承临也已经回来,正在院子里和桃儿说话。 “小姐。”承临跟在她身后。 “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任盈歌浅啜一口茶水,“有没有什么发现?” 承临虽然年纪小,但是办事妥帖,“奴才发现任怀临坐马车去了郊外的一座别院。” 任盈歌蹙眉,“继续说。” “奴才看到里面藏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任怀临爹。” 桃儿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朝着任盈歌看去,“小姐,大老爷这算是金屋藏女吗?” 任盈歌眼底透着寒意,“你有没有调查到孩子的母亲是谁?” “是将军府里的一个丫头。” “碧珠?”任盈歌声线冷然。 承临露出惊诧之色,“小姐您怎么会知道?” 任盈歌没有回答,“还有什么发现?” “任怀临对那个孩子很疼爱。” “是吗?”任盈歌嘴角动了动。疼爱又如何?还不是忌惮易芙不敢正大光明的将孩子接回府中?若是让易芙知道,恐怕这府里就要热闹了。 桃儿不明白,问道:“小姐会揭穿大老爷在外养小妾的事吗?” 任盈歌放下茶杯,“现在揭穿就不好玩了。桃儿,你把碧珠找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这个碧珠是大夫人的丫鬟,深得大夫人信任。居然背着大夫人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人心难测。”桃儿说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任盈歌丝毫不觉得意外,“你先去找她过来。” 虽然在前世她没有关于碧珠和任怀临珠胎暗结这样的记忆,但现在既然被她发现,她不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正愁不能在易芙身边安插一个得力的人作眼线。 “小姐,碧珠来了。”桃儿将人带了过来。 任盈歌正在整理药材,闻言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碧珠垂手而立。 她是易芙面前得脸的大丫鬟,平日里并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心里已经生出了几分不悦。不过碍于任盈歌是任昭宠爱的孙女,她也没敢多说什么。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任盈歌开始熬煮起了药茶,这才懒洋洋的开口问道:“碧珠,我看你近日是愈发的长胖了,大伯母不会觉得奇怪吗?” “奇……奇怪什么?” “我记得你还没有嫁人吧?”任盈歌晃动小炉子,轻声问着。 碧珠手心冒了冷汗,“二小姐是要为我婚配吗?” “那倒不是。你的终生大事不需要我来操心,自有大伯母为你做主。”任盈歌轻笑,“只不过要是让大伯母知道你早已成为人妇,还为男人诞育过孩子,大伯母会气疯吧?毕竟身边的人不检点,大伯母面上总是无光的,走出去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不休。” “这种话二小姐可不能胡说,我何时生过孩子?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第17章 明争暗斗 任盈歌笑着摇头,“师傅曾传授给我一门本事,只要看一眼我便知道谁已非处之身。而你碧珠,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不是了。你说我说的可对?” 外行人,尤其是这种心里有鬼的外行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更加的打鼓,她就是想利用碧珠半信半疑的心态来炸她的话。 往日里能说会道的碧珠竟然吞吞吐吐起来,“二小姐,您这是……要……冤枉死我啊。” 任盈歌‘啪’一声放下杯子,说道:“在我面前用不着装模作样。我今天找你过来是要让你帮我做事。你要做好,我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然的话……你和男人珠胎暗结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恐怕就不能帮你兜着了。若是让大伯母知道……你也知道她的脾气,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 碧珠浑身一凛,“您要我做什么?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愿意妥协!任盈歌倒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加了一味药到小炉子里,“这话说出来未免太可笑。早在几年前你就已经被背叛了你的主子。” “我……” “在我面你要称呼自己为奴婢。”任盈歌冷声提醒。 “奴婢……”碧珠脑子里很乱,“二小姐真的不会说出去?” 任盈歌听出碧珠语气里的松动,淡淡道:“碧珠,你没有选择,你如果做事之前知道好好盘算盘算也就不会出现今天的事。这一切都是天注定好的,容不得你反抗。” 碧珠浑身一哆嗦。 府中传闻任盈歌最近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她的主子都这么认为,偶尔会在她面前提起一二句话。但是她之前不在府里,听到主子的抱怨也不过觉得夸大,但是眼下她却是信了。 二小姐的确变了,不过一个清清淡淡的眼神都能让人膝盖发软。 “只要二小姐能帮奴婢保守这个秘密,奴婢愿意听二小姐的话。” “很好。”任盈歌挥了挥手,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桃儿送走碧珠,关上门后有些忧心,问道:“小姐,这碧珠值得相信吗?” 任盈歌倒了三杯药茶,轻声说道:“她能不能相信不重要。”只要不坏了她的事,她可以视而不见。 桃儿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这是给你和承临的。”任盈歌喝完手里的药茶,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早些安置吧。” 夜深人静,任盈歌耳边蓦地响起微微响动。 她一向比较浅眠,只以为又是那位神出鬼没的三皇子。 可这一次她察觉到那人似乎立在衣柜前,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传来。 她一直阖眼假寐。 等到那人离开,她才拥着薄被起床,月光从窗外渗透进来,洒落在她含笑的嘴角上,似笑非笑,有种让人不敢忽视的美丽。 翌日。 早膳过后,任盈歌给了桃儿一包白色的药粉,“悄悄地拿给碧珠,让她明儿一早有机会下在大伯母和大姐的饭菜里。” 桃儿小心收好,“小姐,这是……” “泻药。” “奴婢这就去。” 桃儿找到碧珠,“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的,你找个机会行事。这是小姐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务必要办好。若是办不好惹的小姐不高兴了,你的事情可就兜不住了。” 她半真半假的威胁一通。 碧珠四下张望,“有些话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你非要一次次的说出来?这不是让大家脸上都没有光吗?” “我们小姐光明正大根本不怕被说。你不要把小姐一块儿扯进去。”桃儿厉声说道。碧珠这个女人跟在大夫人身边做了很多坏事,要她说小姐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和她多有接触,免得被人知道后浑说一气。 碧珠冷哼,“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这样一个小丫头对我指手画脚。” 桃儿也不客气,“要不是你自己做的这等丑事,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你!” 桃儿转身就走。 碧珠捏紧手里的东西,面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神色。 秋猎这天早上,桃儿刚打开衣柜便‘啊’的叫了一声,“怎么会这样,小姐?” 任盈歌闻言轻轻地抬起眼眸,“何事?” 桃儿抱着一件白色的戎装出来,“小姐,老爷给您准备在今天穿的衣服被弄脏了。这下可怎么办呀?” 秋猎是大事,白玉京里多少达官贵人都会参加,那就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穿的稍微寒酸一些隔天就会传遍整个白玉京。 任盈歌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便换一件吧。” “可是小姐您只有一件啊……”桃儿蓦地想到,“是了,还有一件三皇子送来的紫色戎装。我这就去找出来。” 她转过身要去找衣服,脚下顿住,“可是小姐不是说不要那件的吗?” 任盈歌收起目光,“事从权宜,便是那件吧。桃儿,时辰不早,要再磨蹭误了时辰,大伯母该不高兴了。” “好的,奴婢马上去。” 任盈歌微微摇头。说话之间,她已经梳好头发。 她换好沐臻送来的戎装,在铜镜中看了一眼,眼底蓦地划过一道异色。 “小姐,您穿上这个很好看。”桃儿赞叹道。 “我们走吧。” 任盈歌带着桃儿走出屋子,承临立在门口。她没有忽略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微微一笑,淡声开口,“承临,你现在算是我的人吗?” 承临点头,“奴才当然是小姐的人。” “既然你说是我的人,以后少做这样的事。”任盈歌不轻不重的看他一眼。 承临立马收起目光,垂目看着地上,应道:“小姐的意思奴才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 任盈歌出了府,耳边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盈歌。” 竟然是沐星行! “二皇子。”任盈歌礼数周到。 沐星行虚扶一把,“不必多礼。盈歌今日的装扮……”他眸光中闪过一道亮光。 “很适合你。” 任盈歌往后退开一步,“多谢二皇子夸赞,这是旧衣裳了,入不得二皇子的眼。” “盈歌是不是很怕本皇子?” 任盈歌没有回答。 沐星行爽朗一笑,“本皇子又不吃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不如一会儿坐本皇子的马车前去猎场?” “不可。府中已准备了马车,不敢劳烦二皇子。”任盈歌拒绝。 她并不想和这尊瘟神发生任何的传闻。 第18章 我不配 蓦地,一辆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住,帘子撩开,一道紫色的身影从马车里下来。那个尊贵的男人正朝着任盈歌走来。 “二皇兄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当朝三皇子沐臻。 沐星行看到沐臻的第一眼,眉心微蹙,“皇弟不是也来了?” 沐臻走至任盈歌身边站定,“嗯。” 他朝着任盈歌看了一会儿,勾唇问道:“本皇子来迟了,现下可否前往猎场?” 任盈歌一愣。 从他出现到现在,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衣裳上,不管是样式亦或者颜色都和自己身上这件十分相似。 她察觉到沐星行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眼眸中也闪现出来的一道错愕之色。 沐臻坦然的再次问道:“任小姐?” 任盈歌回神,淡声说道:“爷爷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我同任府其他人一块儿过去。” 沐臻颔首,却蓦地上前一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可想好了?真的不坐本皇子的马车?” 他淡漠的嗓音中藏着只有任盈歌才听得懂的威胁。 任盈歌在沐星行的注视下,微微颔首,“好。” 话音刚落,任云贞走了过来,“你说你要坐三皇子的马车走?任盈歌,你可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好做这样的事?传出去成何体统?” 任盈歌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姣好的面容上带着难以遮掩的疲惫。 “大姐姐身上是不是不好?要不要我给你瞧瞧?” 任云贞连忙往后退开,“我没有什么大碍,不劳烦妹妹。妹妹今儿要是上了三皇子的马车,这白玉京的人该如何看待妹妹,妹妹想过没有?我也是为了妹妹好才这么提醒妹妹的。” 任盈歌佯装若有所思起来,说道:“多谢姐姐提醒。那照姐姐的意思是?” “自然是坐府里的马车过去,免得招人话柄。” 任盈歌刚要答应,余光撇到沐臻的视线扫了过来,便改口说道:“那不如姐姐和我一块儿坐三皇子的马车过去?” 任云贞自然是愿意的。 “本皇子的马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坐的。”沐臻淡漠的嗓音缓缓响起。 任云贞面色一变。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直接的拒绝她! 任盈歌心里冷笑,面上丝毫不显分毫,反而还安慰起了任云贞,“姐姐不要生气,三皇子没有恶意的。” 任云贞忍住脱口而出的话,冷笑道:“妹妹也别自讨没趣,还是和我一块儿去坐府里的马车吧。” 任盈歌站着不动,“三皇子的好意我不能辜负。恐怕要叫姐姐失望了。大姐姐不如……”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落在沐星行身上,“二皇子愿意同我大姐姐一块儿前往?” 沐星行轻哼。 “二皇子莫不是不愿意?”任盈歌佯装诧异道,“若是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我大姐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介怀的。” 沐臻似是等的不耐烦,浓眉一皱,“可以走了。” 任盈歌在下人的搀扶下坐进马车,似笑非笑的看向任云贞,“猎场见。” 任云贞攥紧拳头,“二皇子,我可否坐您的马车过去?” 她不能被那个无父无母的贱丫头比下去,若是她被二皇子拒绝这事传出去,可不成了白玉京茶余饭后的谈资? 沐星行这一次倒是反常的答应了。 只不过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那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阴骘之色。他这个三皇弟总是喜欢和他抢,和他争。 他着实是……气恼! 任盈歌放下帘子,嘴角微微上扬,“三皇子是故意的吧?” 沐臻靠在软塌上,看上去甚是慵懒,反问道:“嗯?” 任盈歌笑着摇头,便没有再说话。她心里算着泻药发作的时辰,恐怕还不到猎场就应该要有好戏看了。 “你又再算计什么?”沐臻望着她,薄唇微动。 “论起算计,我哪里是殿下的对手?” 沐臻扯了扯唇角,“本皇子救了你一命,你应该感谢本皇子才是。” 任盈歌靠坐在马车上。 面前这个男人是个会享受的主,马车外面看着不起眼,但是里面装饰奢华。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香炉,正徐徐冒着白烟。 “殿下若是不折腾我,我已是万幸,当然也会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你。” 沐臻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天底下再寻不出似我这般正经之人,何来折腾一说?” 任盈歌嘴角含笑,眼底却依旧清冷一片,“殿下说笑了。” “说笑?本皇子从来不说笑。” “是吗?”任盈歌不自在的收回视线,随即转开话题,“殿下怎么会今早出现在将军府门前?” 沐臻浅啜一口茶,嗓音沉沉,“你莫不是忘记了本皇子对你的提醒。” “自然没有忘记。” “那便好。”沐臻看她,“本皇子今日又救了你一回,若不是邀你坐本皇子的马车,你的小命就要不保了。你该如何回报这份恩情?” 任盈歌想到那晚面前这人突然闯进自己的闺阁,送了自己一把匕首之外,还提醒她要小心易芙和沐星行,因为他们背地里走的很近。 然而,即便他曾好心提醒过自己,可他后来让承临做的事情却让她无法忘怀。 “若不是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我断然是不敢坐殿下的马车。”她噙着笑,“是您让承临弄脏了爷爷送我的衣裳吧?” 沐臻并未否认,自然也没有承认,“你若说是那便是吧。” 任盈歌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袍,不由说道:“殿下就不怕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同殿下之间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事。” 沐臻眉眼微挑,“你若想同我有些事,大可不必这样暗示。本皇子心里明白。” 任盈歌耳根子不由的一红。 她方才说了什么?这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该说出的话吗? 不知道哪里取悦了沐臻,他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本皇子尚未娶亲,你也尚未婚配,无甚好害羞的。” 任盈歌喝了一口水,干巴巴的说道:“殿下说笑了。” “你要是在本皇子的府邸,其余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打扰不到你,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的喜欢事。” 任盈歌心头忽的一跳。 她承认他说的生活让她很是心动,可心动未必能有机会付诸于现实。她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开口,“承蒙殿下错爱。我……不配。” 第19章 丑态毕现 沐臻倾身而来,将任盈歌压在马车壁上,说道:“你不配谁配?” 说话之间,他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面上,她的耳根子红到了脖子,连带着脸颊都红了起来。 “殿下,请自重。”她还算是清醒,伸出手去推他。 沐臻率先坐了回去,“恼了?” “没有。” “无碍,绝无第三人知晓你我之间的事。” 任盈歌蹙眉,“殿下以后莫要如此。” 沐臻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另外一辆马车上,任云贞只觉得如坐针毡。 沐星行阖眼小憩,并未察觉到她的异状。一直到马车内响起一道不雅的声音,以及一股难言的气味。 他陡然睁开眼睛,眼神如炬,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任云贞羞赧不已,“殿下,我……” 话未说完,又是一道巨响。 沐星行眼底的嫌恶遮掩不住,冷声斥道:“你给本皇子滚下去。” 任云贞哪里敢动,紧靠在马车壁上,哀求道:“殿下,我错了,请你不要赶我下去。”一下马车,她的丑事便会弄的人尽皆知。 沐星行难以忍受和污秽的东西待在一起,让小厮停住马车,率先下去,冷声吩咐道:“你们上去把那个女人弄下来。” 手下会意。 任云贞很快被架了下来,白色的衣裳上沾染了一些污秽的东西,整个人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她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出不堪入耳的响声。 “带走。”沐星行嫌恶的挥了挥手。 易芙听到动静,她从后面一辆马车里下来,手里还抓着一件衣裳,“贞儿莫怕,我们回府换衣服。”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大夫人也只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牵着任云贞的手快步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闹了这样一出,沐星行只想回府沐浴更衣,望着面前的马车,眼前浮现的满是任云贞那副恶心的样子。 “你们去给本皇子换一辆马车。”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任盈歌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沐臻转眸看她,“又是你做的?” 这一次任盈歌没有否认,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很好。”他道。 他看上的人需要有自保的能力,当然也要有回击的本事。 任盈歌嘴角浮现出一道冷笑,“殿下似乎对我的事情很关心。但是我并不是殿下所认为的那种人,兴许会让您失望。” “不必过谦。” 任盈歌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虽然感谢沐臻一再的帮助,但是对他的戒备之心始终存在。她不需要怜悯,更加不需要再次被人当做棋子利用。 皇家猎场相当气派。早有礼部的人为每一位大人以及他们的家眷安排好了住处。 任盈歌被分到的住处和沐臻离的甚远,毕竟男子和女子还是要适当的避嫌才好。 桃儿将带来东西归置好。 任盈歌四处查看片刻,又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物洒在墙根底下。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不动声色的问道:“大姐到了吗?” 桃儿回道:“听说还没有。” “嗯。”任盈歌颔首,她给碧珠的泻药加重了分量,为了不让易芙和沐星行再次联手对她故伎重施。 不过从眼下来看,沐星行心里怕是要有阴影了,暂时对任云贞肯定会有看法。他们若是要联手恐怕不易。 想通这一层之后,她带着桃儿和承临离开住的地方。 这皇家的地方果然气派非常,一眼望去尽是满目的黄色和红色,煞是好看。这次说是秋猎,但到了最后究竟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一同去见父皇?”沐臻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任盈歌面前。 任盈歌颔首,“好。” 任昭因身体不适未能出来,在她临出发之前特意叮嘱过要懂规矩,且不可任性妄为。她不能让任昭担忧。 沐臻同她并肩站在一处,惹来周围许多人的侧目和议论。 任盈歌因心中藏着事情,并未多做关注。沐臻则是不动声色的接受这样的目光,薄唇浮现出一道上扬的弧度。 皇帝因在住处处理政事,并未有空接见。 两人站在外面等候。 任盈歌这才反应过来,秀气的眉头不由一蹙。她实在是不喜这样的眼神,她并不想和身旁这个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思及此,她不动声色往旁边让开一步。 “同本皇子站在一处还委屈你了?”沐臻察觉到她的动作,冷声问道。 任盈歌垂目,“殿下误会了。” “误会?”沐臻重复这两个字。 太监出来传话,“皇上请三皇子还有任小姐去里面呢。” 任盈歌松了一口气,款步朝里面走去。忽而想到什么,脚下一顿,待沐臻走上前后,她才重新抬步。 若让皇帝见了她走在沐臻前头,不知心里会生出多少不满。她还不想惹这个麻烦。 皇帝今年四十多岁,生着一张周正的国字型脸,不笑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格外威严,面上常年带着浸于高位多年而与身俱来的气势。 “免礼。”他虚抬手,目光落在任盈歌身上,“这就是任昭那老头最宠爱的宝贝孙女吧?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任盈歌照做。 “模样倒是秀气,气质也好。”皇帝话锋一转,“衣裳也和老三很般配啊。怪不得刚才朕听了那么一耳朵,说你们站在一处的样子是金童玉女。” 沐臻开口说道:“任小姐性子也很好。” 皇帝抚摸着胡须,哈哈一笑,顺口便道:“难的看到老三夸赞一名女子。看来是对任小姐相当满意了。” 任盈歌心里升起一丝不安的感觉。皇帝处理政事的同时又能将外头发生的事情听在耳朵里,这里到底有多少他的眼线? “既然这样,不如朕做主把任小姐许配给老三做皇子妃吧。”皇帝金口一开,“你们觉得如何?” 任盈歌的预感成真,下意识的朝沐臻看去,希望他可以拒绝皇帝的赐婚。她想他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婚事草草被人这样决定吧? 谁知男人竟然行礼,淡声说道:“多谢父皇赐婚。” 这就是答应了? 任盈歌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始终落在地面上。她正在思量如何在不动声色之间回绝皇帝的‘好意’。 皇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任小姐觉得如何?” 任盈歌没有想到皇帝会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当即开口说道:“皇上,臣女年岁尚小,更何况爷爷身体不好,臣女在心里和自己说过,定是要治好爷爷的病才会出嫁。臣女父母双亡,爷爷是臣女为数不多的亲人,请皇上允准臣女这一丁点孝心吧?”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第20章 狩猎之行 任盈歌垂目,心里忐忑,她并不确定皇帝是不是顺嘴一说,亦或者是真心话?若真是真心话,她方才的话……会不会触怒龙颜? 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说些什么之际,沐臻淡声开口,“父皇,哪里有当着姑娘的面说这些的?盈歌怕是害羞了。” 皇帝哈哈一笑,“说的正是。此事以后再议,左不过你们年岁还不大。” 任盈歌心里一松。 听皇帝的语气并不像是当真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容易说以后提就以后提。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她都不愿意深究。 成为天家的媳妇或许是许多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但绝对不是她所追求的。若是她能选择,她情愿跟随师兄一块儿云游四海,以医术为生。 太监在一边提醒道:“皇上,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围场了。” 皇帝一听,站起来说道:“老三你们一起来。” 沐臻应了一句。 任盈歌走在一群人后面。不多会儿功夫,沐臻放缓脚步走在她的身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为何不应允父皇的赐婚?” 任盈歌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淡声说道:“因为我要帮爷爷治病。” 沐臻嗓音沉沉,“你认为父皇,或者是本皇子会相信你这个理由?” “为何不信?”任盈歌一脸真诚,“不然殿下以为我为何会拒绝?” 沐臻若有所思望着她,“你错过了最好的一次机会。不过也罢,这样或许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任盈歌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父皇,您可算是来了,我们等您许久了呢。”走至围场附近,一道娇俏的声音骤然响起。 任盈歌抬眸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道声音的主人正是沐星宁,沐星行的同胞妹妹,和任云贞是闺中密友,上一世陷害她也有她的份。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沐星宁转眸看过来,目光在触及到她面上的时候顿住了,“是你?” 她眯起眼睛,任盈歌这个名字从她踏进围场开始便一直在耳边响起,说她和沐臻有多么般配。 可在她眼里,那不过就是一个攀沐皇恩的女人罢了。 “公主认识我?”任盈歌笑盈盈的问道。 沐星宁很快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她的话,“父皇,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去狩猎啊?我都等不及了呢。” 皇帝最是拿这个公主没有办法,“不用着急,一会儿就开始了,少不了晚上的烤肉。” 任盈歌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云贞的身影,反倒是和一双阴沉的眼睛对上了。 沐星行深目望着她。 任盈歌不再看他。哪怕他那道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在自己身上,她都恍若未觉似的,“殿下,我想去那边坐一会儿。” 沐臻颔首,“本皇子同你一块儿去。” 刚坐定,沐臻就被皇帝请了过去,留下任盈歌一人坐在位置上。她倒也不觉得尴尬,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还未出闺阁便同男子待在一处,这不是好人家的女儿会做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学她,免得成为白玉京茶余饭后的笑料。” 身旁几个位置坐着几名官家小姐,她们看到任盈歌和沐臻一起出现,心里是相当的不悦,毕竟沐臻生的丰神俊朗,是多少小姐梦寐以求的情郎啊。 更何况,若是能嫁给当朝三皇子,这是天大的喜事,说不定日后就能成为太子妃,甚至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而任盈歌的相貌虽然不差,但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她有什么资格成为站在沐臻身边的女人? 任盈歌并未做理会。女人之间的斗争,如果只是靠嘴皮子,那还算是小事一桩。所以她看上去显得毫无所谓。 “想要嫁给三皇子殿下?还是先回去看一看自己的长相吧。免得出来丢人。”有人附和道。 有小姐娇滴滴的笑了起来,“她为了嫁进天家,哪里还知道羞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恐怕早就已经想迫不及待的屈身于人了吧?” 任盈歌放下茶杯,冷眼看了过去。 最后说话的那一位小姐陡然浑身一凛,问道:“你为何这般看我?若不是你自己做的事,旁人又怎么会说三道四?你要是不喜欢听到这些,大可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任盈歌冷笑,正欲开口之际,沐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淡漠的嗓音沉沉响起。 “说人长短并非好人家姑娘会做的。你们都是谁家的?既然那么爱说,不如让你们父亲带你们回去说个尽兴。” 那几位官家小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们都是心仪沐臻,所以才忍不住对任盈歌稍许刻薄了。 但是她们自认为并没有任何错。如果真的被赶出围场,叫她们以后还怎么做人? “还有一件事。本皇子会禀明父皇,你们几位眼高于顶,断然是看不上本皇子这样的身份。你们今生永不能入我的府邸。”沐臻冷声说道。 官家小姐面色惨白,“殿下……我们……” “够了。”沐臻挑眉,“本皇子会让人马上带你们回府,以后无事不要出现在本皇子面前。” 任盈歌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冷眼看着这几个女人被人带走,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可男人的心肠硬的如铁石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本皇子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个没有良心的女人竟然还笑?” 任盈歌嘴角微勾,“多谢殿下。” “谢本皇子什么?” “多谢殿下为我赶跑了那几个长舌妇。”任盈歌说的顺口。 沐臻不带感情的瞥了她一眼,“任盈歌,你有心没有?” 任盈歌颔首,“自然是有的,没心可就活不成了。” “罢了。你说有便有吧。”沐臻并未多说什么。 一袭华服的沐星行走了过来,嘴角挂着假意的微笑,说道:“一年一度的秋猎大会,老三一定要好好的表现。去年本皇子打的猎物数量是第一位,今年你可要拿出本事让其他人好好的瞧一瞧。” 沐臻面上并没有多余表情,淡声说道:“皇兄骑术箭术高超,皇弟不是对手。皇兄今年肯定又是第一。” 沐星行意味深长的看了任盈歌一眼,“我比你年长一些,当然要做好弟弟们的表率,让你们有学习的榜样。” 任盈歌心里冷笑不已。可看沐臻的神情,看上去格外认真和淡然,像是已经将沐星行的话听了进去。 论起演戏的本事,她对他高山仰止。 不过,她却还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发生的一件事,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沐臻跨上马,正欲前往狩猎。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6200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6200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