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惊世弃妃》 第1章 失德禁足 “王爷!您可要给妾身作主啊!” 哭天喊地的声音蓦然划破耳际,百里笙回过神来,身前一男一女,一站一跪。 二人皆着长衣锦衫,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纤细白皙的双手紧紧攥着男子的衣摆。 而男子剑眉紧锁,不怒自威,冷峻的目光像是淬火的锋刃,向她凌厉扫来。 视线相接,百里笙却只感觉到心尖上泛起如蚂蚁啮噬般的酸痛无力。 “王爷,是王妃,这一切都是王妃做的!” 纤纤玉手直指百里笙,侧妃宁文君低声啜泣着,侧头瞪着她的眼神尽是痛恨快意。 “妾身向来对王妃恭谨有加,谁知,谁知王妃却收买太医,故意给妾身下药,若非如此,妾身也不会因此小产……妾身死不足惜,可孩子是王爷唯一的血脉,王妃却连无辜孩子也不放过,王爷,您便赐死了妾身,让妾身陪苦命的孩儿去吧……” 一字一句狠狠地敲击在百里笙心头,她辩驳,“臣妾没有……” 可她的夫君,权倾天下的夏国摄政王厉峻一手拉起了跪地哭喊的女人,似乎信了这般说辞。 这一刻,她的心如坠冰窟,寒意自胸前弥漫。 他从未信过她! 尽管内心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百里笙的面色仍是分毫不显。她的下巴微扬,固执倔强的眼神直视着男人,不肯退让半分。 “解释。”那人淡淡地开口,带有一丝不由分说的意味。 百里笙沉默下去。 “莫让本王再说一遍!”厉峻语气中的怒意宛如天崩。 怀中的宁文君被吓得瑟缩,肩膀上突然传来的剧痛险些令她尖叫出声。 男人大手用力捏着细瘦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衫,厉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美人正在瑟瑟发抖,但是他的注意力此刻却全都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百里笙垂下眼眸,哀莫大于心死,她听见自己声音极淡:“……王爷何必多此一问,哪怕臣妾说了,王爷可曾信过?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面对这个女人的种种栽赃陷害,她解释过数遍,他哪次信过? “好,很好!” 厉峻一把推开宁文君,大步而来,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抬起,疼的百里笙脸色发白。 “你这大夏第一美人,在本王看来不过空有美色罢了。往日里自命清高,装模作样,背地里心狠手辣嫉贤妒能,蛇蝎心肠,何异于禽兽?” 这话不可谓不重,但凡传出,她这辈子的名节尽毁! 一股熟悉的恶心涌上喉头,又被硬生生的咽下,百里笙唇抿的泛白,依然不做任何辩解。 这几日精神不振,又常常反胃,连上停经症状,她心里多少有数。 只是还未传太医来诊脉,便来了宁氏高哭喊冤的诬赖。 事到如今,她岂能显露?不然落在男人眼里,……不正是要为自己的孩子扫路,连庶子都容不得么。 可悲!她这个也许要当母亲的王妃,和这个当不成父亲的王爷,纵然身份荣贵又如何,一样可悲! 然而厉峻却是最讨厌见她这副模样,恨不得直接将她捏碎。 末了,他猛地松开了手。 百里笙险些被推倒在地,随即席卷着汹涌怒气的声音炸响在头顶之上—— “来人,王妃失德,将她送入别院禁足,没有本王的允许,一步不准出,一人不准见!一应待遇,裁为九等!” 第2章 一尸两命 几月后。 “放开我!你们这些小人!宁氏的走狗!娘娘以前待你们不薄,可你们呢?自娘娘进了这别院,你们便一直帮着宁氏欺上瞒下!如今娘娘临盆,你们还拦着不让我见王爷,是想害死王妃,害死王府的嫡子吗!?放开我!我要见王爷!王爷不会饶过你们的!” 房内,床上躺着一个怀胎十月的女人,额前的发早已汗湿,姣好的双唇却干裂发白,看来已然奄奄一息。 似乎被院里的吵闹声扰了,她睫毛微颤着睁眼。 这声音百里笙认得,是她贴身婢女春桃。 自她被禁足别院,已过去数月,当初未显怀的肚子如今早已高高隆起。 她要生了。 可平日里因宁氏从中作梗导致营养不济,终日郁郁,本已心神枯竭,再被此时诞子痛的死去活来,命都去了半条。 春桃本想恳请王爷保她母子平安的,却是连院门都出不去。 “啪”的一声,院里又猛然传来一个脆响的巴掌声,一婆子嘲笑道:“你这主子都快当鬼的贱婢,也配见王爷?别妄想了,王妃‘难产’而死,是她自己的命,与我们何干?!哈哈!” 听到婢女的哭骂越来越远,百里笙又急又气,勉强张了张唇,想要出言保住和自己情同姐妹的春桃,却听身边苍老的声音道,“娘娘,来把这碗安胎药喝了,再加把劲,我们的小世子快出来了。” 一股苦涩刺鼻的药味近前。 百里笙心生抗拒,但对方那双冰冷又满布皱纹,枯瘦的手紧紧掐着她,硬是将那碗苦药强行灌下。 不足片刻,另一种绞痛在她腰腹翻腾冲撞,竭力保持清醒,想挣扎生产的百里笙,惊恐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身下更是一片温热,慢慢蔓延开来,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是……她的血? 百里笙睁大眼,却见稳婆打扮的婆子正笑容诡异的看着她。 一时间,她彻骨冰寒! 那碗药有毒!有人要她腹中的孩子死!更要她死! 力气潮水一般的失去,百里笙茫然的想——错的是她吗? 新婚不足月,丈夫纳妾寻欢。只因为她不肯低头迎奉,就要被丈夫弃如敝履,被宠妾阴谋陷害,一步步逼到这样的田地? 哪怕在别苑日瞒夜瞒,为了孩子忍辱吞声,如履薄冰,到底还是没逃过! 谁又能想得到,她堂堂王妃,会被打入别苑幽禁,更是在世子诞生的紧要关头,被强灌毒药? 百里笙恨! 恨那个男人的无情无义,恨姓宁的心狠手辣! 她不怕死,可她现在死了,却是一尸两命! 她不甘心啊!她还想这个在自己腹中怀胎十月的孩子能睁开眼看看世间,孩子又有何辜? 孩子,孩子…… 百里笙竭力想要生产,可肠穿肚烂一般的疼痛让她身体僵直发冷,嘴角溢出黑血。 泪水也不断涌出,滑落眼角,混着冷汗与鲜血浸湿了枕褥。 来不及了……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她瞪圆了那双杏眼,死死盯着那稳婆,怨气难平! 可她无力挣扎,气息还是飞快的微弱下去…… 第3章 异世还魂 痛,太痛了! 百里笙悠悠转醒,极致的痛苦让她一时分辨不出灵魂和身体哪一个更像是要崩溃。 她艰难地睁开眼,入目却是一片刺眼的红帐。 而她本人躺在床上,头发散乱,鬓发早已被汗水打湿。而那陌生的绞痛,竟是……正在分娩? 不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家族遗传病药石无医,她已经因病而死,又怎么会躺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分娩? 若不是这痛楚清晰难忍,百里笙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天可怜见,奴婢不是故意要来害王妃娘娘的,奴婢也是收钱办事,王妃娘娘的冤魂若是寻仇,可千万别来找奴婢,要找就去找害死娘娘的正主啊……” 耳旁传来的絮絮叨叨分散了百里笙的注意力,她强忍着疼痛偏过头去,只见稳婆模样的老女人正放下一个药碗,闭着眼小声念叨着。 朝鬼神祷告完,稳婆才睁开眼,却又猛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瞳孔当中。 原本应该已经一命呜呼的女人,此刻正用痛苦中夹杂着疑惑的眼神盯着她。 “啊——!!” 稳婆骇然尖叫,膝盖一软,骨碌跪倒在地,对着她磕头不止,“娘娘饶命,冤有头债有主,娘娘饶命啊!” “你、是、谁……” 声音气若游丝,百里笙疼的倒抽冷气。 而稳婆听到她发话,却吓得魂飞魄散,发了疯一般连滚带爬地逃了。 “鬼啊!鬼啊!” 稳婆的惨叫愈来愈远,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百里笙却敏感地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药味。 这是……断肠草! 烈性毒药! 身为中医世家传人,百里笙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这致命的毒药。 联想到先前稳婆的奇怪举动,以及床头空了的药碗,她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摆明了是蓄意毒害! 可这生死关头,百里笙也没心思追究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提着气,一掌拍向自己胸口穴位处,吐出了一大口乌黑的药汁。 这般强行逼药自然有副作用,是最不得已却能救急的法子,若不是百里笙自幼苦学医术,此刻她就必定命丧于此了。 宫缩传来的剧痛瞬间冲淡所有疑问,百里笙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点住了自己身体上的几个大穴,想法子缓冲着疼痛。 如今之计,也只有先将孩子生下来再另做打算。 醒的太迟,只来得及逼出部分毒药,这具身体的状态濒临极限,她却也只能咬牙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 “呜啊——呜啊——”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百里笙紧绷的一口气松开,瞬间眼前发黑。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百里笙想睁眼,眼皮却厚重得只能睁开一条缝。 红帐飘扬,人影憧憧。 “她还真是命大,竟自己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瞧着快不行了,要不要请来大夫看看?” “嘘……王爷巡边未归,现在王府谁敢违了当红那位的意思?若非王妃在别院一直忍气吞声,不曾走露风声,到生产才瞒不住了,你以为那位会让世子顺利诞生?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赶紧把小世子抱走吧……” 谈话声愈渐细小,百里笙的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第4章 寿宴解禁 五年后。 摄政王府别苑。 春去秋来,往日里阴雨连绵不断,今日倒难得出了太阳。 “王妃娘娘,今日是太后寿辰。太后娘娘颁了懿旨,点名要见王妃。王爷解了您的禁足,命奴婢来给您送参宴的衣服。还请娘娘早做准备,不要让王爷久等。” 庭院中,一名梳着丫鬟髻的婢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举着托盘,低眉顺眼。 而婢女的身前,一女子正斜躺在美人榻上,三千青丝不作任何束缚倾泻而下。她懒懒地抬起眼,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长睫上,明艳动人。 “知道了。” 百里笙慵懒地翻了个身,随手拿起一旁榻上的书册遮住刺目的阳光,却是思绪万千。 她来这里已经五年了。 准确的说,是她死后穿越到这里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她清醒时不巧正在分娩,又被人下了毒药。尽管用特殊的法子救急,但仍是来不及逼出全部毒药。以至于毒素侵入五脏六腑,身体虚弱,自体康复机能和毒性抗衡,嗜睡的近乎于昏迷,使得她不得不一直缠绵病榻。 而在这鸟不拉屎的别苑几年时间,也让百里笙捋清这个身体残留的记忆,平稳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一个恶了丈夫,被冷处理的摄政王妃。 伴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忠心婢女春桃。其他全都树倒猢狲散。 而诬陷“她”的侧妃宁文君,在此后主权内院。 于是乎,王妃中毒这么大的新闻,一点涟漪都没荡开,更别说来个大夫看诊,送吊命的药,她巴不得这个失宠的王妃会悄无声息的一命呜呼,好取而代之。 殊不知,此百里笙已非彼百里笙。 别苑的冷清安静正好方便百里笙调理身体,她的一手针灸妙手回春,虽然无医无药,但在春桃千辛万苦的弄来她要的金针后,百里笙硬生生靠着自救,将体内的毒素逐渐逼出,日渐起色。 而她的儿子厉熙,本来被宁氏遣人抱走,但深居简出的老太君却罕见的发话干涉,由此,厉熙被养在老太君身边,悉心教导,很是看重。 可孩子哭闹着要娘亲,她作为世子生母,得允小世子每月来此看望一次。母子二人虽然聚少离多,但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却打从心底的亲近她,让二世为人的百里笙第一次体会到当妈的快乐,生怕儿子被封建贵族们教坏了脑子,每次都用后世的教育方式寓教于乐,成效斐然。 想到可可爱爱的儿子,百里笙微微一笑。 “王妃娘娘,时辰不早了。” 婢女的再度开口,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才发现那名婢女竟一直跪在那里,举着托盘一动也不动。 摄政王府森严的规矩,可见一斑。 “东西放下,你回去吧。”王府里多是宁氏安插的人,百里笙也懒得和颜悦色。 待得那人退下,春桃叽叽喳喳的伺候她梳洗换衣,兴奋的小脸儿都红了,“娘娘国色天香,这番定能惊艳四座,教王爷瞧见跟娘娘一比,其他不过庸脂俗粉罢了!若不是宁氏那狐媚子从中作梗,王爷才不会五年不闻不问呢!娘娘,你可莫要惹王爷生气了……” 百里笙淡淡道,“厉峻更年期,脾气暴躁,怎地是我惹他?” “娘娘,慎言!!!”春桃哀嚎。 第5章 这有何难 半个时辰后。 百里笙一身宫宴盛装,头上压着沉甸甸的坠饰,在婢女的带领下前往前厅。 厉峻带着厉熙和宁文君正在前厅等候,见百里笙姗姗来迟,冷厉的眸中划过一丝不耐。 “母妃!”厉熙一见,顿时欢呼着扑进了百里笙的怀中,“孩儿是不是日后可以天天见到母妃了?” 百里笙浅笑着捏了捏厉熙粉雕玉琢的脸庞,并未说话,只是抬眸看向厉峻。 厉峻却径直转过了身,朝着府外走去。 “母妃,我们进宫吧。”厉熙的小手牵着百里笙,紧跟在厉峻身后。 被忽略的宁文君怨毒地瞪了百里笙的背影一眼,追随上前。 四人同乘一辆马车。 这还是百里笙穿越后第一次和厉峻相隔如此近,但绝称不上什么好体验。 马车的气氛极其压抑。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厉峻始终板着一张脸,眉头紧锁,宛如一台行走的冷气制造机。 好在厉熙一直拉着百里笙闲聊,才让她不觉得窒息。厉峻拧着眉毛,显然对他们的交谈不耐烦。许是叽叽喳喳的是他亲儿子,厉峻始终没出声训斥。 “多年不见,王妃娘娘的气色愈发好了。”一道柔媚的声音冷不丁地插了进来。 百里笙淡淡地瞥了宁文君一眼,看她怎么作妖。 而宁文君不负众望,抬袖抹了抹眼角,故作哽咽道:“看娘娘和小世子如此母子情深,妾身便忍不住想起五年前失去的孩子……” 百里笙懂了。 若是她没记错,五年前正是宁文君诬陷她害她小产,导致自己被幽禁五年。如今旧事重提,用心昭然若揭。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厉峻的脸色就更加沉了几分。 宁文君顺势又道:“娘娘这么多年未见王爷,怎么也不和王爷请安?难道娘娘还在恼王爷当年对娘娘的惩罚吗?王爷宠爱妾身不假,但若不是娘娘犯了大错,王爷也断断不会如此不顾夫妻情分……” “陈词滥调,有没有新意?” 百里笙笑了,她眉眼本就清冷,笑起来也带点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慢悠悠道,“当年的事情,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如今你又刻意挑拨,莫不是把厉……” 主位上冷飕飕的目光扫来,百里笙从容改口,“……王爷当傻子吧。” 厉峻,“?” “就是!”一旁的厉熙也学着百里笙的模样,有板有眼地说道,“祖母曾告诉过本世子,当年母妃嫁给父王的时候,父王就准许她不必给他请安,又怎么轮得到你这个小妾多嘴?” 宁文君被堵得脸色一阵发白。 “吵够了么?”厉峻冷冷道,锋利的眸光扫向百里笙。 “是妾身不好,还请王爷不要动怒,”宁文君立刻换上了自责的柔弱表情,小鸟依人地挽住厉峻的手臂。 她得意地看向百里笙,故弄姿态地嘲讽道:“户部赋税不对,堆积的账册太多难以清查,王爷忙的数夜挑灯不眠,娘娘还是莫要不懂事给王爷添堵了。” “查账?” 百里笙挑眉,冷笑道,“查账又有什么难的?” 第6章 士别三日 话音刚落,百里笙就察觉到厉峻投来的质疑目光,不免一哂。 哪怕站在权力顶峰,能一言而定人生死,某些地方依然落后无知,这便是时代的局限性了。 “账册记录的也不过就是银钱的去向与来历,将类似的用途归为一类,就可以将所有的账目分类。每个账目都列为一列制成表格,在每列账目下记录好相应的数字便可。” “不过相较于汉字,阿拉伯数字更方便记录,也更容易计算加减,甚至都不需要用算盘,只需在纸上打草稿就能得出最后的数目。” “阿拉伯数字?”厉峻低沉重复,似乎对此有了兴味。 “一种更简便的数字记载方式,这里没有纸笔,单单语言形容,你也听不懂。”百里笙嘴角勾起笑。 厉峻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但却是个实干派。信息爆炸的后世知识浩瀚如海,随便拿出一点,在这个时代也意义非凡。只要见上面,想获得厉峻的注意真的不要太容易。 即使可以轻松靠脸吃饭,但身为穿越者,靠才华才是正道。 厉峻眉头一皱,冷冰冰的道,“你且说来。若是故弄玄虚……” 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但对她的态度,却显然多了点认真。 宁文君恨恨地盯着百里笙,但这些闻所未闻的名词,却让她听得云里雾里,根本插不上嘴。 她看向厉峻,男人一开始还挑茬反驳,后面便只听不言,目光由始至终落在百里笙身上,愈发深沉。 她花了五年的时间,让这个女人从厉峻面前消失。 而百里笙却只用了盏茶功夫,就让厉峻目不转睛! 察觉到有神童之名的小世子时不时瞥来的视线,宁文君心里几乎要恨出血来,却不得不强颜欢笑,把怨恨深埋。 一路的科普,百里笙故意旁征博引,将各类记账法也混在其中侃侃而谈,莫说是从未接触过的古代人士,就是换后世不关心于此的某某,也会满头雾水。 因此顺利如她所言,摄政王大人……听不懂。 厉峻黑着脸,煞气腾腾:“……回去给本王演示。” 好像让他承认不懂,有多难为人似的。 百里笙和儿子交换一个胜利眼神,至于身后那道针扎似的目光,不必想也是宁文君。 她冷冷一笑。 来日方长,连开始都受不了,还要怎么玩儿下去。 大明宫。 待百里笙几人赶到时,宫殿内此刻已经座无虚席。 “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小世子到——” 太监的吆喝声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百里笙的出现,无疑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所在。 众人起身行礼,厉峻迈步径直走向距离龙椅最近的一桌位置。 百里笙跟随其后,坦然接受众人的视线打量,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敌意。 树大招风,难免如此。 百里笙心态平和,坐在了厉峻的身旁,厉熙紧挨着她坐下,而宁文君因身份不够格,只能坐在他们后面一排。 “母妃,外祖父在那里。” 厉熙扯了扯百里笙的衣角低声唤道,手指指向不远处。 百里笙随之看去,官袍在身的吏部尚书百里绩也正好向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百里笙略微颔首,便算打了招呼。 正要收回目光,却见百里绩不着痕迹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落在正襟危坐的厉峻身上。 第7章 霓裳羽衣 百里笙心下顿时了然,她就说,一连幽禁五年无闻无问,怎地突然来了个太后懿旨。想来,背后是娘家那边出了力。 但原因,恐怕不是心疼这个嫁出去的女儿。 厉峻行事风行雷厉,朝纲独断,而吏部最重要的人事管理权已经在他手上握了好几年。 本来贵为天官的百里绩,如今处境实在尴尬。有了利害关系,她这个挂着王妃名头的女儿,自然被迫切需要。 想必百里绩此举,是想借此机会缓和她和厉峻之间的冰点关系,进而希望厉峻能看在自己是他老丈人的份上,让出手中属于吏部的权力。 不过老父亲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百里笙心里好笑,轻抿了口茶。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再度行礼。 仍是少年的小皇帝厉轲身着龙袍大步踏入殿中,尽管年纪不大,模样还稍许稚嫩,但已初俱皇帝威严,顾盼之间,自成风范。 太后看着不过四十许,喜怒不形于色,前呼后拥,也显得尊贵非凡。 寿宴正式开始。 先是皇家子弟分别给太后献上寿礼,说上一长串贺词,逗得太后含笑。随后饭菜上桌,舞女乐师纷纷献艺助兴,寿宴气氛一时推上高潮。 然而小皇帝厉轲却仍是一副兴致缺缺的神情,珍馐美味也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母后,这等看腻了的歌舞索然无味,不如让她们下去罢了。”厉轲低声对一旁的太后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正巧也能被厉峻和百里笙这桌听见。 还不等太后发话,百里笙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娇百媚的声音:“皇上既看腻了她们,不如妾身献舞一曲,就当为太后娘娘贺寿了。” 厉峻的面色,顿时沉了三分。 百里笙失笑。这女人是被刺激坏了,这么有出风头的表现欲望?当着丈夫的面自荐给皇帝跳舞,嗯…… 一段佳话! 宁文君的声音倒是传遍了整座宫殿,引得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嗯,也好。” 太后淡淡地瞥了宁文君一眼,准了。 宁文君娉娉婷婷地走向大殿中央,同乐师低声交谈了几句。 百里笙这才发现这宁文君是有备而来,她身上穿的礼服轻盈却又不失庄重,身披丝帔如霞,发髻珠翠泠泠,仅站在那儿,就让人忍不住期待她的舞姿。 乐声一起,悠扬婉转,伴随着宁文君如黄莺般的歌声,众人的注意力皆被她吸引了过去。 百里笙也突然来了兴致。 不为别的,只因这宁文君挑选的舞看着竟似有“霓裳羽衣”的模样,而百里笙前世学医之余,极其爱好古典舞,尤为擅长的也正是这“霓裳羽衣”。 只见大殿中央,宁文君舞姿轻盈,腰肢柔软,裙裾摇曳,眼波如秋水般潋滟。看的部分官员如痴如醉。 而百里笙却是失望地收回了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徒有其表。 一曲舞尽,众人都极其给面子地为她喝彩。 宁文君面若桃花,亭亭玉立,眉目含羞地看着厉峻,似是在等待着他开口赞赏。 一声悠长的叹息,却不合时宜地穿插了进来。 第8章 技惊四座 众人循着声音源头,皆看向了坐在高座上的摄政王妃。 “王妃这是何意?”宁文君拧着秀眉扬声问道。 百里笙端起了茶盏,透过袅袅升起的水雾抬眼看向宁文君,眸中讽刺尽露无疑:“曲子选得好,可惜这舞配不上这曲。曲子变调时,你明显没有跟上节拍,或快或慢,韵味尽失。” 当众被指出失误,宁文君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这舞她学的时间也不久,后面的动作也都是她自己编的,她自认为极为绝妙,却被百里笙贬低至此。 正当她要开口为自己争辩时,已有人先出言替她说话了。 “本宫可不知道王妃什么时候这么懂舞曲了?这舞曲我们众姐妹也是头一次见到,都觉得宁夫人舞得极好。王妃此番话怕不是因为嫉妒宁夫人才说出来的吧?”一名身穿妃嫔服饰的女子幽幽开口,神色不善。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席间富家千金们也纷纷替宁文君抱不平。 “就是,宁夫人得摄政王爷宠爱,正是因为这舞姿冠绝天下,我可没听说过王妃对此也有涉及,倒更像是拈酸吃醋,故意贬低。” “既然王妃有此高见,想必精熟于此,不如在太后与皇上面前一展所长,一来为太后祝寿,二来好让我等知道王妃所言的韵味如何。” “是啊,还请王妃不吝指教。” “……” 百里笙静静地看着那些开口说话的人,心里已是记住了她们的模样相貌。 “王妃若是觉得妾身舞得不好,还请教教妾身究竟该如何跳?”宁文君轻咬着下唇,一脸委屈的模样楚楚可怜。 原本这样要求摄政王妃献舞已是不合规矩,但无论是厉峻还是皇上太后都没开口呵斥,想必也是各有心思。 “母妃……” 厉熙担忧地轻唤道,虽然在他心目中百里笙无所不能,但是如今处在这众矢之的的情境,他也不希望百里笙丢了脸面。 百里笙捏了捏儿子的小脸,随即便站起身,淡定自若地走到了宁文君身边。 “既如此,那我便指教你吧。” 敬语自用,倒显得轻蔑之意极强。 “……妾身谢过王妃。” 两人目光交锋,众目睽睽,王妃可以傲慢,她一个侧妃却不能犯上,宁文君只得嫉恨的行礼退到一旁,但她心里却冷笑不已。 百里笙,尚书之女,大夏第一美人,若说琴棋书画的才情,自是冠绝国内。但是跳舞……她从没听说过百里笙会这个! 乐起,富丽堂皇的大殿,一舞又动。 百里笙的舞姿却和宁文君截然不同。 乐曲柔声婉转之际,她飘然转旋,形舒意广;乐曲急转铿锵之际,她坚韧有力,矫健凌厉。如飞如步,如长空鹤呖。如长思如遨游,率性而全无做作之感,如泣如诉时,满堂为之戚戚然。游龙惊鸿时,又教人心潮澎湃,恨不得拍案叫好。 那样的雍容不迫,毫无取悦之意,挥洒出的是浑然天成的风韵仪姿,宛如文人赋诗言志,亦有风骨在其中。 百里笙何止是会跳,前人呕心沥血编制的舞让她跳出了绝代风情,技惊四座! 第9章 当众羞辱 宁文君早已脸色惨白,刚才那些冷嘲热讽的贵妇们,也齐齐失声,都在心内大骂不已。 跳的如此好,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藏拙藏了这么多年何不继续藏下去,倒坑的她们好苦! 曲调结尾悠扬绵长,直到一舞结束,众人还目眩神迷,沉浸而不能自拔,半晌才回过神来,小皇帝厉轲当先拍掌叫好,顿时引得赞誉声雷动。 从小皇帝的起头开始,每一声赞扬都仿佛一记狠狠地耳光响亮扇在宁文君她们脸上,火辣辣的发热! “太美了……” “今日一睹大夏第一美人的风情,死而无憾矣!” “如此对比,宁妃之舞与王妃之舞,全然云泥之别!” “可惜,可惜啊,见过这般绝妙舞姿,日后再看他人歌舞,岂不是味同嚼蜡……” “母妃太棒了!” 厉熙疯狂地拍手叫好,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美人是他的母妃。 百里笙傲然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先前那些替宁文君说话的人,她们皆都面色尴尬,做了锯嘴的葫芦。 宁文君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站在那儿脸涨得通红,却没有地缝能让她钻进去。 待周围变得安静了几分,百里笙的目光才轻飘飘地落在宁文君的身上。 “第一,想必大家已经认可我的评价,你那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舞不过是丢人现眼,糟蹋了这首曲子。”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利刃一般直扎宁文君的心窝。 “第二,我身为王爷正妃,你不过侧妃而已。我对你说教,你就应该虚心接受,而不是有愤愤之色。” “第三,倒是回复某一位,若不是宁夫人这舞我实在看不下去,也不会当面点出,可不要事事都往争风吃醋上说。” 顿了顿,百里笙似是嘲弄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毕竟,宁氏,她还不配。” 此番话一出,众人皆都面面相觑,丝毫不掩震惊之色。 他们何曾见过性子孤傲的摄政王妃如此盛气凌人,而她说出的话却又句句在理,教人无法反驳。 宁文君当众受辱,下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珠,小脸惨白,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怨毒至极。 另一侧,厉峻双目深邃,紧盯着百里笙。 成婚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见过百里笙这副模样,更不知百里笙还尤善歌舞。 这女人,果真一点都不肯取悦他。包括之前她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的记账法,既然嫁给他,为何处处藏拙……莫不是,别有心思,只对他虚与委蛇? 想到此,厉峻眼底闪过一丝怒色。 坐在龙椅上的厉轲一脸的欣赏,眸光毫不避讳地锁住百里笙,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错,那些庸脂俗粉的确比不上摄政王妃之姿。哀家看的甚是尽兴,许久不曾如此愉悦了。” 太后主动开口,一扫沉凝气氛,却没有一丝怪罪百里笙的意思,第一次对她露出了笑容。 而她的这番话,无疑也将宁文君划入了庸脂俗粉之列,可怜宁文君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将这笔账又算在了百里笙的头上。 第10章 请缨看诊 “还不谢过太后回来。”厉峻沉声喝道。 百里笙便也不再揪着宁文君不放,行礼如仪的拜谢,一回到位置之上,厉熙便拉着她的手臂大夸特夸,小嘴抹了蜜似的甜,听得百里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宁文君在后面更是几乎咬碎了银牙。 一旁的厉峻重重冷哼了声。 厉熙却顺势曲意道,“母妃,您瞧父王也赞同呢!” 小世子心里不大痛快,明明母妃跳的惊才绝艳,他老子不夸两句便罢了,却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给母妃看脸色? 岂有此理,他才不许父王扫母妃的兴! 厉峻,“……” 摄政王无语的看了儿子一眼,却只见他们母子俩自顾自亲亲热热的说笑着,倒显得他孤家寡人,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厉峻不由怀疑人生。 王妃,他养的。儿子,他养的。这俩人敢把他排挤的如同一个外人?? 然而没台阶下的摄政王,气的只好端着面子故作嫌弃于此,超然物外。 寿宴继续,只是珠玉在前,那些舞女也不敢再来卖弄,便只留下了乐师弹奏。 突然,只听得一名嫔妃惊呼出声:“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母后,您是哪里不舒服?” 厉轲也迅速扶住了太后的手臂,焦急地询问道。 只见原本好端端的太后忽然面色惨白,双眉紧拧,右手手指用力揉着太阳穴,竟是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母后这是偏头风犯了,来人,将太后扶至偏殿休息,”厉轲急急下令,“速让太医过来!” “是,皇上。” 一众宫人连忙上前来搀扶着太后移步偏殿,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前去关心太后的身体。 只是太后还未行至偏殿,竟痛得昏迷了过去。 宫人们慌慌忙忙将太后扶上床,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太医怎地还没来?”厉峻面色不虞,他目光扫过,一名传旨太监战战兢兢的扑通跪下了。 “回王爷,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小皇帝厉轲脸色铁青,猛地一挥袖袍:“混账东西,若是母后有什么闪失,朕拿你们是问!” “皇上,太医来此还需要片刻时间,不如让臣妾先为太后看诊。” 正当众人噤若寒蝉之时,一道身影缓缓踱出。 本着医者仁心,百里笙主动请缨。她对自己的医术当然有自信。何况,除了治病救人的本分,帮太后一把,加好感不提,更能博取政治能量。 但一旁的众人却乱纷纷的开口了。 “王妃娘娘,太后万金之躯,可不容丝毫闪失啊。” “是也,王妃才情横溢,却从不曾听说会医术,太后受苦,我等忧心如焚,王妃可不要拿此玩笑。” “一会跳舞一会救人,王妃究竟意欲何为?” “……” 百里笙目光看去,倒从出声的人声中找出不少熟悉脸孔,和之前嘲讽她跳舞的是一批人。 其中也不乏小心谨慎的朝堂重臣,用词却委婉缓和许多,不像那些结了梁子的家眷,刻意上升问题,落井下石。 她看向厉峻,一言不发。 第11章 互相伤害 这似有求援意味,厉峻竟被看的心头一动,沉声道:“……不可。” 他从不知百里笙懂得医术,给天家看诊事关重大。治好固然有赏。若是不知深浅,贸然坏了事,难逃迁怒治罪。太后头疾遍访名医依然久治不愈,形势严峻,即使医术精湛,也不能确保万一。 虽然他出手也能保的住人,但如此麻烦,不如一开始便将风险全数推给太医。 百里笙心里叹气,就知道指望不上厉峻。 她视线扫过,对上了小皇帝厉轲,语气坚定:“臣妾有十分的把握能医治太后,皇上可愿信臣妾一次?” 听她说到信字,厉峻瞳仁一缩,当年的话似又回荡耳边。 ‘哪怕臣妾说了,王爷可会信么?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王妃这是何意,王爷决断也管不得您了,竟还要让皇上圣裁?”宁文君逮着机会·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知—— “既然摄政王妃如此自信,朕准了!”厉轲此话一出,宁文君愕然,朝臣皆都跪了下来高呼:“皇上三思啊!” 百里笙眼里陡然亮起光彩,少年皇帝深深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太后安危托付于你,勿负朕望。” 厉峻不着痕迹的瞥了厉轲一眼,神色莫测。 自己不信的事情……他信了。 “皇上放心,臣妾保准给你惊喜。” 百里笙一笑,明艳的不可方物。 她也不迟疑,上前坐在床边给太后细细把脉,对应自己的判断,把握更多了几分。 “我需要一副医用金针,要以沸水烫过。” 宫女见皇帝点头,立刻去为她办置妥当。 百里笙眉眼低垂,神色认真,捻起一根细长的金针,伸手摸了摸太后头顶的几个穴位,毫不犹豫地引针而入。 她表现得太过于胸有成竹,以至于满心质疑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以免施针失败,会被推卸责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百里笙一拔出金针,床上的太后便悠悠转醒。 “太后娘娘,您感觉如何?”百里笙俯身关切地问道。 太后轻揉额头,恍如大梦初醒,喃喃道:“哀家头不疼了……平日天天喝药也只缓解几分,现在为何如此轻松?” 还真有用?!众人相顾骇然。 厉轲长出口气,微笑道,“母后,您还得归功摄政王妃,太医久久不到,正是她主动要为您看诊,一手针灸可谓出神入化。” “哀家看了多少名医,他们都束手无策,却不想你有如此神医妙手,往后可要多来宫中走动……” 太后惊喜万分,紧握着百里笙的手,殷殷道。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以前从没听说过王妃会医术,怎么被幽禁了五年之后反而学会了医术呢?难不成摄政王府的别苑藏有什么秘籍?” 百里笙回头看去,却见他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谁在大煞风景。 找不到人,那便算在宁文君头上好了。 百里笙缓缓叹息一声,眉眼间尽是回忆往事的伤心忧愁:“想当年,我被人陷害幽禁,又身中奇毒无人看诊,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唯有自学医术自救,却不想今日能派上用场。” 说罢,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不远处的宁文君一眼。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12章 趁势请命 宁文君没想到百里笙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重提旧事,也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人小鬼大的厉熙抓住机会,踉踉跄跄地扑进了百里笙的怀里,含泪道:“那几年母妃缠绵病榻,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和我说几句话便面露疲色……” 二人紧紧相拥,这母子情深的场面倒令众人动容不已,纷纷猜测当年到底是谁给百里笙下的毒。 说是猜测,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是谁做的,只是碍于厉峻的脸面,没有明面说出来罢了。 太后拍了拍百里笙的手背,锋利的目光直刺宁文君。 “侧妃就应有侧妃的样子,不要以为一时宠爱便能终身获宠。以陷害下毒的低劣手段算计正妃,其中歹恶让人不忍卒闻,真是平白丢了摄政王府的脸面。” 虽然太后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其间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若不是太后不便插手摄政王家事,想必早已下旨让厉峻将宁文君扫地出门了。 “不是这样的,还请太后明鉴,妾身绝对没有做过伤害王妃的事情!”宁文君吓得面如菜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她反复重复着那一句话,楚楚可怜的姿态是到位了,却说不出更有力的话语为自己辩解,倒显得有一丝不打自招的意味。 见厉峻始终没有为宁文君说话,其余众人便也胆大了起来,对着宁文君指指点点。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蛇蝎心肠,陷害王妃不说还给王妃下毒,若不是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她就爬上了摄政王府女主人的位置了。” “亏我之前还拿她当好姐妹,却没想她竟做出这等丑事,可别到时候害了我们自己才好。” “王妃才貌双全,又岂是她这种小门小户的人比得上的?” “……” 众人的舆论纷纷倒戈,宁文君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泪水盈盈地看着一旁的厉峻,期盼他能为自己说上几句话。 而厉峻却对那些言语全都置若罔闻,目光全数落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神采奕奕的模样,言行若定的风华,几番出乎意料的冠绝才情。 曾经认定她除了脸一无是处,从不屑于了解,以至于现在,他才发觉,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她。 ——这女人,究竟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罢了,摄政王府的家事便让摄政王自己处理吧,”太后嫌恶地移开了眼,看向百里笙时又转变成了慈和的笑容,“笙儿,你医治哀家有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刷出了好感,连称呼也做了变化。 然而百里笙却摇了摇头,说道:“太后此次寿辰邀请臣妾,就是对臣妾最大的赏赐。” “百里尚书,你这女儿如何教导的这般懂事?哀家欢喜的心也软了!”太后被百里笙逗乐,就连精神也焕发了几分。 百里绩躬身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太后娘娘谬赞了,臣这女儿也是个不让臣省心的主。这么多年过去了,臣倒是想她能回娘家来看看,家中弟妹都想念得紧。” “嗯,”太后点头应允,“你们父女相别也有五年了,笙儿是该回娘家探望父母,不如等今日散宴之后,笙儿就回尚书府小住吧。” “臣叩谢太后隆恩。” “臣妾谢太后隆恩。” 百里笙跟随着百里绩谢恩,余光却瞥到厉峻眉头皱了皱。 她回娘家的理由合情合理,就算厉峻想要阻拦也没有办法。 一想到这几日不用再面对厉峻的冷脸,百里笙心中就忍不住的畅快。 第13章 娘家冷遇 由于太后需要静养休息,寿宴便提前结束了。厉熙坚持要跟百里笙回尚书府,厉峻也由着这娘俩儿去,只派了自己的亲卫耿忠跟随他们。 此时夜色已深,月明星稀。 回尚书府的马车上欢笑连连,厉熙在逗长辈笑这一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也免去了百里笙和百里绩相顾无言的尴尬。 尚书府前厅。 江氏带着百里安和百里悦兄妹俩正等候百里绩回府。听得门房通报便欣喜起身迎接,只是目光触及到百里绩身后那一大一小的人影,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 “哟,这不是王妃吗?怎么,王爷终于舍得给你解禁了?” 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百里笙抬眼看去,只见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神情不善地盯着她,心下也猜到这必定就是百里绩续房正娶的夫人江氏。 不过,正常套路不该是笑面迎人背地捅刀,怎么这位就自己赤膊上阵了? “以前风光的时候没照应过家里,现在落魄了倒又想回来借势了?”百里悦挽着江氏的手臂,看向百里笙的目光充满敌意。 百里安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同样也是一脸的不欢迎。 “大胆!” 厉熙小脸一沉,走上前冷冷的盯着他们,“尊卑之分,先论贵而再论亲,你们见到本世子和母妃当面,为何不行礼?难道这就是尚书府的规矩吗?” 江氏面色一尬,没想到厉熙小小年纪竟懂得这么多,正想找理由搪塞过去,却冷不丁听到百里笙幽幽开口。 “是啊,我不过五年没回来,这尚书府的人愈发没规矩了,自己什么身份难道自己不会掂量掂量吗?” 说罢,百里笙又朝百里绩扬起一个笑容,反问道:“我回家里倒是给您添麻烦了?” 也不想想,到底现在是谁有求于谁。 百里绩不满地瞥了江氏一眼,语气中隐含怒意:“还不快向王妃和世子请安,安儿和悦儿不懂规矩也罢,你身为当家主母,做事怎地这样失礼?” 江氏被斥责,满脸的不甘心,但仍是扯了扯百里安和百里悦的衣角,福身行礼:“王妃、小世子万安。” 见百里绩脸色越来越黑,百里安和百里悦也不得不勉强行礼。 “我还有公务在身,夫人,你交代下去,给王妃收拾一下她的院子。王妃劳顿,今日早点安歇。” 百里绩两边叮嘱完,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这一走,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母亲,笙歌苑如今可是我的院子,你让人收拾一下小别院给她住吧。”百里悦横了百里笙一眼,连忙开口说道,似是生怕她抢了自己的院子。 江氏轻拍了拍百里悦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吧悦儿,自家事自家清。谁不知道王爷视她如蛇蝎,休了她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取悦夫君半点不会,狐假虎威倒用的顺手。” “就是啊,妹妹,你可别忘了她当年做的事,可是丢尽了尚书府的颜面。我看她今日回来也是被王爷赶出来的,干嘛要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百里安看都懒得看百里笙一眼,自顾自地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喝茶。 这三人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将百里笙放在眼里,他们本以为百里笙会恼羞成怒,却不料她不怒反笑。 拉回怒而作色的厉熙,百里笙径直走向百里安,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夺走了他手中的茶杯,反手一倒,连茶汤带茶叶,尽数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第14章 刁难 “你好大胆!”百里安气愤起身,扬手就要打去,手还未落下,便被一人死死钳住,痛得他嗷嗷叫起来。 正是跟随在后的摄政王亲卫,耿忠。 百里笙却笑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 “可惜了,这茶水不烫。” 江氏和百里悦正目瞪口呆,却听一声爆裂的瓷器碎裂声,尖锐的茶杯碎片迸到她们脚边,吓的两人齐齐惊呼。 百里笙摔杯之后,凌厉的目光扫向江氏母女,眼底的寒光摄人心魄。 “我想你们忘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摄政王妃。轮起身份,你们不过尚书续弦和尚书之女,诰命都没有一个。也配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百里笙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语气依旧是轻描淡写:“今日太后寿宴上,是父亲建议,太后亲允,我才回来的。你们不知事实就在这儿信口胡言,若是传了出去被太后王爷知晓……” 最后一句未说完的话化作一声轻笑,但其中意思却已分外明显。 厉熙唱和道:“太后娘娘对母妃喜爱极了,还要赏赐母妃。你们如此作态,连我们王府里的奴才都不如!” 他是摄政王嫡长子,身份荣贵。便是当场不给所谓外祖母面子,他们也奈何不得。 “怎么侮辱我们王府的奴才?”百里笙语重心长,“哪怕养条狗也比这些人聪明多了,总归教上一次就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也不会因为胡乱咬人而被拔了舌头。” “你……”江氏出身豪族,又纵横尚书府多年,被奉承的惯了,哪里被如此羞辱过? 但此刻怒目而视,气得脸色通红,憋了半天却不敢怼回。 她以为百里笙是丧家之犬,结果下马威没耍住,反被气炸了肺。 百里悦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放开我哥!你装腔作势唬得了谁,谁不知道摄政王宠爱妾室宁夫人,你这个王妃也不过就是虚有其名罢了,和王府里养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放肆!” 还未等百里笙母子说话,面如冷铁的耿忠真个放开了百里安,取而代之的是锵然抽刀,几乎逼到了百里悦鼻尖。 “你这狗奴才,敢伤害本小姐一根毫毛,我让爹整的你家破人亡!”百里悦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平日里尚书府千金的矜贵模样。 他们兄妹不认得人,江氏却觉得他眼熟。 这会儿终于想起他的身份,差点没眼前一黑,连忙道,“耿大人,我这儿女娇惯坏了,不会说话,还望见谅。” 耿忠冷言冷语道:“属下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尔等欺辱王妃,便是欺辱王爷!既娇惯坏了,我大可替夫人灭了这孽障,再生一个重头教过吧!” “什么?”百里悦被这一番话吓得直打颤,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哭咽着求救,“母亲!哥哥!快来救我啊!” 耿忠身经百战,杀气凛然。没人敢觉得他是在开黑色玩笑。 但百里悦的哭声实在是凄惨,江氏只得拉着百里安跪下向百里笙求情:“王妃您大人有大量,悦儿好歹是您的嫡妹,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王妃就原谅她这一次吧,您出嫁在外,全靠悦儿侍奉在老爷跟前啊!” 第15章 和离之心 百里笙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好了,耿忠。” 耿忠闻言,收刀一退,毕恭毕敬地回到百里笙的身边。 正当江氏母子三人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却又忽的听到百里笙似笑非笑地开口。 “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将笙歌苑恢复成我出嫁前的样子,若是有一丁点不符合,我不介意请王爷来府上坐坐,听听你们是怎么议论我摄政王府的家事。” “那是我的院子!” 百里悦不甘心地反驳,却在触及到百里笙冷冽的目光时,顿时打了个寒颤。 “还不快去!”百里笙冷喝一声。 江氏母子三人灰溜溜地离开。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江氏便来告知百里笙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百里笙牵着厉熙回到笙歌苑,其实她根本不记得出嫁前院子是什么样的,只是为了吓吓他们罢了。 一回到房间,百里笙便坐在桌案前铺开了一张宣纸,细细研墨。 “母妃,你要干什么呀?”厉熙好奇地凑了过来。 “白天答应你父王,要给他演示数字和表格。这几日我们不回王府,便画下来给你父王送去。”百里笙一边解释,一边将阿拉伯数字和表格绘制成了一张图表,在旁边挨个标注。 厉熙看得起劲极了,嚷嚷道要百里笙日后也教给她。 图表绘制好后,百里笙便将耿忠喊了进来,让他将此送去给厉峻。 耿忠如获至宝的收好图表,却是小心翼翼开口问道:“王爷命属下带话,问王妃打算几时回王府?” 百里笙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短时间内她是不想回去的,于是便故意说道:“关于这个——若王爷想我了,便亲自来给我牵马,我绝无他话,否则免谈。” 耿忠嘴角抽了抽。 王爷亲自牵马?王妃也是敢说! “没事就退下吧。”百里笙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耿忠只好行礼告退。 夜幕已深,浓浓的倦意袭来。 百里笙抱着厉熙躺在床上,思绪万千。 “熙儿,若是以后我离开了你父王,你会怎么办?”她轻声说。 “离开?”厉熙疑惑地眨了眨眼,“母妃为什么要离开父王呢?” 百里笙轻叹了口气:“因为我不喜欢你父王呀,我知道父母离婚对孩子的伤害很大,但我和你父王两看相厌,没必要再互相折磨。” “那……那熙儿也不喜欢父王!母妃和父王和离也好,免得母妃在王府里受气。不过母妃可要答应熙儿,到时候一定得要带熙儿一起走。熙儿想跟母妃在一起!” 厉熙抱着百里笙的手臂,一本正经地说道。 百里笙心里一暖,将懂事的让人心疼的小家伙搂得更紧,“那当然,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娘会带你一起走的!” 和离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必定不易。 尤其涉及到了小厉熙,作为王府的嫡长子,厉峻怎么可能把抚养权让给她。尽管如此,她仍是会尽力一试,就算和厉峻撕破脸皮也无所畏惧。 今日的事也让她看清了,无论是王府还是尚书府,都不过是寄人篱下。她要想带着儿子生活的惬意,最首要的问题还是钱。 她陪嫁的钱被厉峻当年一怒充入公库,尚书府这边不可能再给她财政支援,至于王府……厉峻那样子像是会对她一掷千金吗?别说没有月例银,就是有,那也值不了多少。更何况将来翻脸,厉峻不断她一切资金渠道就怪了。 如今之计,她得好好想想要如何捣鼓财路赚钱了。 第16章 纨绔 翌日,刚吃过午膳,百里笙便催促耿忠去给厉峻送图表。 耿忠只当这是王妃关心王爷的表现,也不多想就赶回了摄政王府。 殊不知他前脚刚离开尚书府,百里笙后脚就带着厉熙换了身平常衣裳上街游玩去了。 “熙儿,在外面可就别叫我‘母妃’了,叫娘亲就行了,我们是微服上街,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百里笙细细叮嘱。 厉熙拼命点头,清澈的双眸里满是翘首以盼的欣喜。 百里笙无奈失笑,想必厉熙被养在深府大院里,平日里也不能随随便便上街,心下对他的疼爱更深了几分。 京城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街边的小摊小贩叫卖的热情,摆摊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 厉熙看什么都新鲜,有相中的东西,竟自己从怀中掏出银子付了钱。 看到这副场景,百里笙感觉嘴里有点苦。 ……儿子锦衣玉食,比她还有钱,赚钱迫在眉睫了。总不能将来还让乖儿子吃苦吧。 深秋的日子有些微寒,冷风萧瑟。 不过出来才一个时辰,百里笙便觉得脸颊被风刮得生疼。夏国靠北,苦寒之地干燥凛冽,不注重补水皮肤老化的肯定快。 正当百里笙格外想念现代的护肤品之时,便眼尖地瞧到一家挂了胭脂水粉招牌的店铺。 “娘亲,你要买什么就去看吧,别担心,熙儿有钱!”厉熙兴奋地拉着百里笙进了那家店铺,好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百里笙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找到掌柜问道:“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补水的东西?” “补水?”掌柜的一脸疑惑,“此为何物?” “……”百里笙只得换个说法问道,“那你这儿有没有擦脸的东西?” “有的,还请夫人这边看。” 掌柜的热情地将百里笙带到一旁的货架上,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精致小盒。 百里笙随意挑选了一盒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却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抬袖捂住了鼻子,眉头轻皱。 “夫人之前用的是哪国的东西?”掌柜笑呵呵地道,“我们整个大夏的胭脂水粉都有这种气味,不过影响不大,闻多了便也习惯了。” 这还叫影响不大? 百里笙叹气,“这气味明显就是重金属超标了吧。” 尽管如此,百里笙有心观察当代化妆品,仍是擦了一些涂抹在手背上,能够很明显的看到美白效果,白的渗人。 接连又试了几盒,几乎都是同种效用。单一,难用,除了能画脸谱没其他什么作用。 一个念头骤然在脑海里成型,百里笙眼睛一亮。 “不好意思,你这里没我想要的类型。熙儿,走,我们去其他的店子逛逛。” 百里笙牵着厉熙刚走出这家店铺,迎面撞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那人身着衙内官服,身上还散发着浓烈酒味。青天白日就喝得如此烂醉如泥,典型纨绔子弟的做派。 百里笙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打算径直绕开。却不料那衙内瞧见了她,眼睛顿时直了。 第17章 一言罢官 “哎,哎!美人,你别走呀!”衙内踉跄几步,伸手要拽百里笙。 百里笙侧身一闪,避开了那人的手。他却不肯罢休,笑嘻嘻的一边凑近一边道,“小美人,你家住何处?爷还缺一房小妾,你若肯依了爷,五百两纹银我立刻让人送到……” “滚开!” 一道奶声奶气的怒斥传来,衙内低下头,这才看到一个小男孩挡在百里笙身前,一张小脸上溢满了怒气。 “看在美人的份上,今日不同你个狗崽子计较,快滚!”衙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我乃摄政王世子,这位是摄政王妃。你再胆敢向前一步,我誓杀你!”厉熙宛如乳虎般,气势竟压过了对方一个成年人。 果然是厉峻的种,年纪虽小,这发怒的模样却已有其父威严之态。 真是…… 太可爱了!! 百里笙极为可惜,这个时代没能拍照的东西,不然她一定街景十连拍记下儿子光辉此刻。 那衙内咽了口口水,不死心道,“你说是世子就是世子?……鱼符何在!” 厉熙冷笑一声,伸手去怀里摸索,却摸了个空。 ……出门和母妃换衣服,他忘带了!! 见厉熙脸色变了,迟迟拿不出鱼符,衙内顿时长出口气,得意狞笑:“你好大胆,竟然敢假装世子王妃?今日爷就要替摄政王教训你们两个冒充贵人的无礼贱民!” 说罢,竟想直接强抓百里笙。 百里笙当先护住宝贝儿子,袖中的金针已滑入掌心,就等衙内一靠过来,便能直刺他的命门。 然而—— 电光火石之间,衙内肩膀被骤然一抓,整个人高高的抛飞数尺,和地面撞出一声牙酸的闷响,惨叫划破天际,灰尘飞扬一片。 百里笙凝目望去,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那。 “父王!”厉熙小声惊呼。 厉峻的脸黑沉得可怕,一步一步走来似有无尽的威压气势。 只是那恐怖气势在百里笙和厉熙面前却顿然消融。 “没事?”厉峻眉头紧皱,语气冰冷。见母子俩摇头,又头也不回道,“将这畜生打入天牢。” “你又是谁?凭什么抓我?你可知我爹是谁?你们今儿惹了小爷我,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那衙内被厉峻随行的侍卫锁住双臂动弹不得,却仍是张狂地叫嚣着。 侍卫一巴掌打的衙内口鼻出血,厉声警告,“闭嘴!还敢冒犯摄政王!” “摄……摄政王?”衙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自称世子的小孩儿,又看了看那个威严卓绝的男人,和他痴迷调戏的…… 那个孩子说的是真的?! 衙内骇的眼前发黑,几乎瘫软在地,连连求饶道:“王爷,小的有眼无珠,才会冒犯了王府内眷,小的该死,王爷饶命啊!” 这一会该死一会饶命的,都吓得语无伦次了? 百里笙心觉好笑。厉峻不来她也处理得了,还真没把路上遇到个流氓的事儿给放进心里。 但身边的男人却低沉道,“你父亲应是赴京述职的官员,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父的品德也可见一斑。本王确实不知你父亲是谁,但自今日起,你父有生之年都无官可做了!” 第18章 大可不必 此话一出,衙内面如死灰,浑身打摆,如同死狗一般被拖了下去。 教训完浪荡子,厉峻居高临下的看着百里笙,冷冷道:“你私自带熙儿出门,为何不带随从?若出了差错,岂不是孩子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为人母者,如此不负责任,太不像话。” 百里笙,“?” 她发现厉峻此人真的很欠怼。 但还未驳斥,那狗王爷已经转开了头,冷声吩咐道:“来人,将这店里所有的东西都买下来,替王妃送回尚书府。” “是,王爷!” 侍卫大声应诺。 这是什么古代版的霸道总裁行为。 可别人送的都是金银珠宝,钻石黑卡,这男人送她这一堆重金属超标的胭脂水粉…… “我不要。”百里笙无语道。 厉峻理也不理。他手下的侍卫行动迅速,最终,百里笙眼睁睁地看着那家店的库存被洗劫一样的搬空,足足装满了六辆马车。 掌柜的一脸惊喜莫名,还直言等店里进了新货会首先供给摄政王妃。 百里笙,“……大可不必。” 而这一边,如此大动静也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彼此口口相传搞清了来龙去脉,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是传言中不受宠的摄政王妃?这叫不受宠?” “你可没见刚才那个京外来的土包子衙内,竟敢调戏摄政王妃,自己被王爷下狱不说,一句话,把他爹的官都给夺了!坑爹呐!” “啧啧,敢惹铁阎王,真真是不知死活,谁不知道摄政王在大夏跺跺脚,地都颤三颤。” “谁叫他认不出王妃,哎,王妃这姿色,谁能不动念……” “嘘,慎言!” …… “你来干什么?”百里笙倒没理会群众围观,只是问道。 厉峻神情一僵,随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脸:“本王公办,路见不平而已。不曾想却是你。” 百里笙不置可否:“好,王爷你忙,我和熙儿先告辞了。” “?”厉峻俊脸黑了大半。“怎地,本王打扰你们的兴致不成?” 难得他这么爽快。 百里笙也点头赞同道:“确实扫兴,我和熙儿逛街逛得好好的,反而是王爷教人防不胜防。” “逛得好好的?” 厉峻双眸微眯,周遭的气氛又陡然凝重了几分,“本王来迟一步,你们就难免被人欺负,这也叫好?” “王爷未免太武断,我自有法子解决,是你抢先罢了。” “你言下之意,是说本王多管闲事了?” 厉峻的脸简直比刚才还要更黑几分。 “可不是么?”百里笙轻笑一声,神情讥讽道,“当年我被诬陷被下毒,你倒是不闻不问,现在这又是演哪一出英雄救美呢?” 见百里笙毫不隐晦的旧事重提,厉峻眉头深皱,正以为她要控诉一番当年的委屈时,却不料她又话锋一转。 “不如我来给王爷讲个故事。”百里笙揽着一听讲故事便双眼放光的儿子,慢悠悠道,“曾经有个国君整日享乐,不理国事。他后宫有两人卓为特殊,一是知兵又懂政治的皇后,名为钟无艳。一是没有其他才华,但美貌又惯会讨国君喜欢的宠妃,名为夏迎春。” 第19章 有事钟无艳 厉峻若有所感,只觉她含沙射影,却未出声打断。 “每当国事遇到难题,国君便急忙去找钟无艳。一旦问题解决,天下安稳,他就欢欢喜喜的和夏迎春嬉戏,将钟无艳抛之脑后。” 百里笙挑了挑嘴角,“于是,民间道——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故事完。” 兴许是她眸间的嘲讽太过于刺眼,令厉峻不得不想起五年前禁足她的那一天。 那天,她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 胸腔内一股无名火腾的燃了起来,厉峻的语气隐隐含有怒意:“听你这话,倒是将自己以钟无艳自比了?” “非也。”百里笙倾身凑近,热气吹拂在厉峻耳边,让男人的呼吸沉重顿了顿。 “……我更想将王爷比同那个国君。” 厉峻心神一震,猛然退开,紧紧盯着百里笙似笑非笑的眼睛。 是讽刺他曾宠爱宁文君,还是暗喻他专权?抑或两者都有? “一派胡言!” 厉峻深深地看了百里笙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附近的侍卫都忍不住替百里笙捏了把冷汗,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撩拨摄政王的虎须。 厉熙也是目瞪口呆,直到厉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扯了扯百里笙的衣角,说道:“母妃,你这个故事太威猛了!” 正当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摄政王妃。” 百里笙转过身来,却是看见了一张略有几分眼熟的面孔。 —— 摄政王府。 下人正在和宁文君禀报刚才在街道上发生的事情。 一听说厉峻维护百里笙,又给她买了足足六辆马车的胭脂水粉,宁文君就止不住的心慌惊恐,猜测厉峻是不是真的对百里笙改变心思了。 正巧下人通报说王爷回府,宁文君连忙敛了心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姿容仪态,端着早已准备好的羹汤步履娉婷地走向书房。 “王爷,妾身给您熬了羹汤。”宁文君娇媚地唤道。 “进来。” 宁文君推开书房门,便见厉峻脸色阴沉地坐在桌案旁,心下猜测定是百里笙又惹王爷生气了。 “放在那边吧。” 厉峻头也没抬,翻开面前的奏折,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脑海中止不住地回想昨日寿宴上百里笙那惊鸿一舞,以及今日她那挑衅的神情。 大胆至极……又光彩夺目。 心口处似有一块重石压着,厉峻觉得烦闷不已。 正当这时,一缕幽香飘来,随即一双如柔荑般的纤纤素手抚上他的胸膛,耳边呵气如兰。 “王爷,您又在为何事烦忧?是不是王妃又惹您恼怒了?”宁文君柔若无骨地挽着厉峻的手臂,声音妩媚勾人。 厉峻瞥了她一眼,并不言语。 宁文君更加大胆了,径直跨坐在厉峻的腿上,手指轻柔划过他的胸膛,若有似无地挑逗着:“妾身觉得王妃也太不识抬举了,王爷给她解禁,她应心存感激才是,怎么能像从前一样不识眼色,惹您生气呢?既然如此,王爷还是得要给她一点教训才是……” 第20章 挑衅上门 “下去。” 宁文君一愣。 “下去。” 厉峻冷声重复了一遍,漆黑的眸子盯着宁文君,眼底深处是无尽的寒意。 “王爷,我……”宁文君慌了神,然而厉峻不等她下去,便自己推开椅子站起了身。 宁文君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头上传来如阎王索命般的冷酷声音。 “当年本王下令禁足王妃,可没吩咐过谁给王妃下毒。那么她又是如何中毒,如何自学医术自救的?” “这……兴许是有谁记恨王妃才给她下的毒……” 宁文君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狡辩,“王爷,外头的人怀疑妾身便也罢了,您定要明鉴,下毒之事绝不是妾身所为啊……” “是么。那这府里——谁在记恨王妃?” 厉峻微挑双眉,眸色愈加深沉。 宁文君吓得不敢抬头,但仍是嘴硬:“妾身对王妃一直怀有敬仰之情,待王妃犹如自家亲姊一般……” “闭嘴!” 宁文君顿时住了嘴。 厉峻嫌恶地收回目光,冷声命令道,“来人,将宁氏禁足在其居院,没本王允许,擅自出入者,格杀勿论。” 轻飘飘的一句吩咐,一如五年前下令禁足百里笙一般。不同的是,最后四字,却透出了森寒的残酷杀意。 侍卫从门外涌入,毫不留情地扯起宁文君的手臂。 宁文君拼命挣脱,跪在地上抱住厉峻的腿,凄声哭喊道:“王爷明鉴,妾身冤枉啊,妾身没有做过任何伤害王妃的事情,王爷明鉴,妾身愿意用性命起誓,不识妾身干的!” “本王最是不信誓言。要么,老实禁足。要么,你现在便一死自证清白吧。”厉峻低垂着眉眼俯视她,面色冷的犹如万年寒冰。 铁阎王…… 想起男人那个令人畏惧的别号,宁文君惨然一笑,任由侍卫将她拖走。 书房大门轰然关闭。 宁文君死死盯着那扇渐远的门,指甲嵌入肉中渗出点点血珠,不甘的眼神逐渐变为怨毒。 百里笙,百里笙,都是那个女人坏事。总有一日,她要让百里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尚书府。 百里笙和厉熙一回到笙歌苑,便见两名婢女在院门前徘徊不前。 一见到他们二人,那两名婢女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怎么回事?”百里笙问道。 “王妃娘娘……”两名婢女面面相觑,语无伦次地说道,“刚才有人送了六辆马车的胭脂水粉回来,说是给王妃的,但是二小姐见着喜欢,便让人将那些东西送到了她的院子里,还说……还说让奴婢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人做事,怎么就这么莽呢?连点手段都不用吗? 百里笙眉头紧皱,虽然厉峻送给她的那些胭脂水粉她毫不在意,但是百里悦如此明目张胆地扣下自己的东西,无异于挑衅她。 她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罢休。 “百里悦现在在哪?” 婢女答道:“二小姐正在前厅陪夫人用茶。” “你们将世子带回房,耿忠和我去就行了。”百里笙吩咐道。 婢女领命,厉熙也乖乖地跟随婢女回了房,只是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自己的母妃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百里笙沉吟片刻,又同耿忠吩咐了几句,见他拱手而去,这才独自出发。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841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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