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娇妻不自医》 第1章 手术 夜已深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 今晚值夜班的外科医生是楚瑟,她最近失眠,正好可以独享安静的夜晚。 ——黑夜犹如不见底的深渊,会让人想起那些最不堪的往事。打开心底的潘多拉魔盒,才会发觉:即使岁月改变了容颜,蹉跎了梦想,但是,你的内心还是个小女孩,你还沉浸在小时候的梦靥当中。既无法逃脱,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然警铃响了,新来的护士小唐呼叫她:“楚医生!23号房病人紧急呼叫!” 楚瑟立即跑了过去,23床的病人是个21岁的女大学生,由于急性胰腺炎入院。早上刚刚做了一场掏脓手术,将坏死的胰腺脓肿液体引流了出来。但是24小时的观察时间还没到,就引起了凝血功能障碍并发症…… 楚瑟立马道:“小唐,通知何主任,马上把病人转移入icu病房!” 上了呼吸机、血滤机,病人的情况才渐渐好转。其实,面对这种重症胰腺炎患者,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们能做的也有限。 ——所谓的胰腺炎,就是胰腺内的活性消化酶被激活了,开始不受控制分泌出胰淀粉酶、胰脂肪酶、胰蛋白质酶原等消化酶,然后自己消化自己的脏器。结果就是破坏人体内的蛋白质结构,引发多器官衰竭。 除了用手术将已经感染引起的脓液引流出来,别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忙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病人的情况才稍稍好转。楚瑟检查了一遍,预定了明早进行第二场手术,才走出了icu。 小唐正好轮到换班时间,就喊上她:“楚姐,你晚饭吃了吗?” “还没呢!来,我也到了下班时间了,咱们一起去吃。”楚瑟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白大褂,露出满是赘肉的肥硕身材来。 医院的伙食向来很好,楚瑟打了四五样荤菜,就和小唐坐到了一张桌位去。 期间,小唐问她这个女大学生什么个情况,楚瑟就鼓捣了下筷子:“她是一位进食障碍患者,前天吃得太多了,结果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吃得太多?!怎么会引发这么严重的病?” 楚瑟一边啃着猪蹄,一边道:“病人一直有胆结石,前几天刚好单位进餐,她吃了许多的肉,那么人体的胆囊为了排出更多的胆汁帮助消化,就会剧烈收缩。加上这个病人会催吐,这样一来胆囊分泌过多,结石就随着胆汁排了出来,堵在了十二指肠乳.头处,就引发了急性胰腺炎。” 小唐吃不下了:“这个女孩还没结婚呢,会不会死啊?” 楚瑟啃完了猪蹄,捧起了椒盐排条:“很难说,患者的胰腺消化液已经流入腹腔,对腹膜和其他脏器造成了损伤……这种病就算在国外,也是超过30%的死亡率,而在我们国内,十个送来的人里面有一半都抢救不回来的。” “那,那她为什么要暴饮暴食?”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想要减肥苗条,就吃了吐,吐了吃,自己把自己的身体糟蹋了。” 说着,楚瑟捧起了最后的排骨汤,喝了一大口,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不过,我倒是挺同情她的。” 小唐瞪了她一眼:“楚姐,我也挺同情你的,怎么还没找男朋友哇?咱们医院的男医生这么多,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嗨,就我这200的体重,咱们医院哪个受得了我?” 小唐咬筷子:“你平时吃得太多了啊,少吃一点,不就可以变苗条了!” “我还真是个特例,无论怎么吃都会发胖。”说完,楚瑟就端起盘子走到了领餐处:“王婶,再给我来碗饭!” 吃完了饭,楚瑟就跑进了厕所里,也开始了催吐。 刚刚才见识过病人催吐的下场如何,这一回就轮到自己了。不过她也没办法,只有用这种手段,才能将压力和戾气释放掉,人生又回归婴孩般的轻轻松松。 医不自治,说得就是她这种人吧—— 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怕,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有过多种上瘾行为,包括哈韩、打游戏、吸烟。后来这些瘾慢慢戒掉了,唯独催吐这种进食障碍,即使知道它是一个魔鬼,就是戒不掉。 楚瑟拿过毛巾,擦了一遍布满泪痕的脸,看到了深深的两个黑眼圈。 ——就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不堪小小的骨架压着两个成年人的体重,开始了催吐生涯。她觉得生活的烦恼:包括亲生父亲的冷漠、继母的欺凌、同学的殴打等等不幸……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胖引起的,后来她因此抑郁,因此节食减肥过度,继而患上了可怕的进食障碍。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她依旧无法自拔。 ——精神分析大师弗洛伊德,有个著名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长大后,童年的伤害经历虽然已经远去,感觉它已经不存在了,但一不小心被某事触动,它还会跳出来,让你痛不欲生,甚至情绪失控、行为失控。 一颗参天大树,无论它的树冠长得多么茂密,如果树根出了问题,那也是摇摇欲坠。 而她,就是那一棵从根部腐烂了的大树。 *** 洗刷完毕,楚瑟就赶回了医院。 小唐来外科急诊室回报23号病人的情况,看见楚瑟买了一堆的苹果,堆在一张照片下—— 照片上的男子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正站在一棵樱花树下微笑。 小唐笑了笑,她不止一次看到楚瑟拿出这张照片来了,于是笑着走了过来:“楚医生,这是你的谁呀?长得挺帅的。” “我的一位病人。” 小唐不明白了:“我还以为是你的男朋友呢!” “不是的,他已经过世了。”而今天,6月3号,正是他的忌日。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病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挑战胸腹联合手术,缝合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这条命从死神的手上救了回来。 后来,她才得知他叫薄瑾亭,是北大经济学博士,家财万贯,相貌俊美。然而一切都因这场车祸而改变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天之骄子,从此就沦为了轮椅上的残废。 偏偏老天爷还不肯放过他,各种后遗症接踵而来。 七年的时间,她把小薄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整整七次。几乎每一次,她都觉得他熬不下去了,可是人的意志力真的是不可思议,他一次又一次证明了生命的奇迹。并且笑着对她说:“楚医生,我只有在你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最后一次来医院,薄瑾亭向她告了白,说喜欢她。所有的护士都在起哄:“妈呀!真的是太浪漫了!太浪漫了!” “楚医生,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还是个博士生呢!男才女才!般配般配!” 但是煌煌的人群当中的楚医生是冷静的。介于种种原因,她没有回应他的感情,尽管这是人生中唯一结婚的机会,可是她宁愿错了过去。 后来才发觉:爱情本就是没有原由的,却已经天人永隔,只剩下思念的余地。 她把他的生命从二十八岁延长到了三十四岁,却没能在一场术后感染中挽救他。 从那之后,她就绝了什么成家的念头了。反正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重复童年的家庭悲剧。只是,每次独自在黑夜里把思念加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暴食症发作。多年的习惯成自然,已经习惯用食物来发泄一切情绪了—— 送走了护士小唐,楚瑟就订了几份外卖,她吃下麻辣烫、烤肉拌饭……只有不断地享受美食,才可以减轻抑郁的情绪。让那些该死的童年阴影暂时偃旗息鼓,让那些惆怅的思念情绪暂时风平浪静。 但是—— 猛地一阵绞痛感袭来,楚瑟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倒了下去。 凌晨三点,急诊室的大门还是打开了。 护士小唐哭着打电话:“急诊大夫楚瑟值班的时候忽然胃出血!血胰酶增高!全身水肿!孙大夫说她是急性胰腺炎!” 这一天,她没能坚持到自己的手术结束。 第2章 重生 正午的阳光炽热且干燥,空气中的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明晃晃的阳光下,若不留意,很难注意到路旁“第十中学”几个大字。 楚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这么个晴朗的夏天。 树冠斑驳的阴影洒在肩头,校门前的树变小了许多,多年前创卫拆掉的美食街就在对面。 楚瑟脑子乱乱的,走到一个服装店的橱窗前,看到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孩的面容:面部浮肿,脖子上的赘肉很多,五官几乎都堆到了一起去——这分明是她高中时候的模样啊! 楚瑟倒吸一口凉气,问了问店主、行人、甚至是出租车司机:今夕是何夕?得到的答复都是二十年之前! 这时候她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自己重生了,还是重生到了高中时代! 按照记忆摸索回了家,小区门口没有站岗的警卫,停车棚是还没改造之前的模样,单车排成了一排。 “有人吗?!” 喊了几声没人回答,楚瑟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钥匙,就打开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地方——漂亮的三层洋房,摆放着清一色昂贵的红木家具。而她的那处阁楼只是很小的一间。和弟弟妹妹的大房间比起来,简直是又破又烂的狗窝。 她曾为此和父亲哭过闹过,结果继母张淑琴说:“房子是你父亲用血汗钱买下来的,你怎么能嫌弃阁楼小呢?” 不容多想,楚瑟开始翻箱倒柜,试图找出继母毒害自己的证据! 上辈子的时候,她从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断地发胖,明明和弟弟妹妹吃一样的饭菜,唯独她胖的跟个球似的。继母张淑琴说这是因为她的“基因缘故”。 她也尝试过各种减肥手段,包括节食、锻炼、催吐,可是什么办法都不奏效! 直到高考体检的时候,有个老医生告诉她:“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很不正常,肯定是小的时候吃多了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 糖皮质激素是一种人体调节激素。如果服用过多的话,就会出现各种肥胖症状。所以,她长大后是个满月脸、水牛背,痤疮、多毛的丑女人。这都是糖皮质激素导致的一种叫库欣综合症的病,又称皮质醇增多症,而这种病几乎是不可治疗的。 彼时,张淑琴已经带着她的一双漂亮儿女去了加拿大定居,她的这一笔债就无处去结算了。 也是因为被激素戕害了缘故,她报了医科大学,希望可以借用医疗的手段挽救自己走形的身材。 但连续几年被喂饱含糖皮质激素的食物,这一身的激素水平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她终生都是个胖子,无论吃的多还是少。 *** 很快,门铃响了。 一个漂亮白净的女人先走了进来,是她的继母张淑琴,后面的是张淑琴的一双儿女。看到她在,张淑琴的笑容凝滞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扮作十分慈祥的模样问道:“囡囡,今天学校放学的这么早?” 囡囡是她的小名,亲生母亲取的。 现在听到这个小护士叫自己的小名,她心里一阵厌恶,口上还要应承: “哦,老师临时有事,晚自习取消了。” 张淑琴温和笑道:“那你先去做作业,七点的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才上初一的妹妹楚蕾哼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轻蔑:“妈妈,我不想和姐姐一桌吃饭,她吃饭的样子像个猪猡!” “蕾蕾乖,不准这么说姐姐。”张淑琴嘴上这么说,却一点责怪女儿的意思都没有。 弟弟楚畅也附和:“妈妈,姐姐的样子本来就像个猪嘛!蕾蕾说的又没错。” “你们怎么这么调皮?这话别让爸爸听到了……” 张淑琴只顾着和儿女聊天,让他们“别让爸爸听到了。”至于她这个受害者呢……完全尴尬地站着,好像是个外来的陌生者一样。 张淑琴安置好了一双儿女,才发觉她这个继女还站在玄关处,就嫌恶地瞪了一眼,姿态没有了刚才那样的温柔,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哦,吃晚饭的时候叫我。” 楚瑟转身上了二楼,两边宽阔的走廊分别是通往弟妹和父母的房间,至于去阁楼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横架在阁楼和走廊之间的木梯。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木梯子。 ——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是大大方方走进房间,只有她爬着进房间,佝偻着腰,窝进这个小阁楼里。 她不得不匍匐才可以苟活。 **** 楚瑟很确定:张淑琴肯定在她的饮食中动过了手脚。 因为只有张淑琴如此恨她。 ——她的亲生母亲名叫缪林懿,复旦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后转入本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临床医师,实习期间,因为一场小小的阑尾手术认识了楚闲林。 楚闲林是本地房地产大佬,追求母亲的过程很是热烈。期间母亲不小心怀孕了,不得不嫁给楚闲林,可是生产的时候,发生了血崩病危,张淑琴就是参与抢救母亲的小护士之一。后来,母亲尸骨未寒,张淑琴就和她的父亲楚闲林勾搭上了。 在她不懂事的时候,父亲曾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很危险,是你张阿姨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的,你要把张阿姨当你的亲生母亲看待!”她还真把这小护士当回事了,小的时候一直跟在张淑琴的背后喊:“妈妈”。 后来渐渐长大才看了出来:张淑琴根本没把她当个女儿看待,张淑琴的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对亲生的双胞胎儿女。至于她这个前妻的女儿,完全是当做个畜生一般地憎恨。并且运用药物手段毁了她的容貌和身材,间接让她嫁不出去了。 不得不说,张淑琴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年在医院的时候,张淑琴就整了个护士长当当,辞职当阔太以后,她又把一双儿女的饮食起居照料得是无微不至。于是妹妹楚蕾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学五年级就有无数人追求了,楚畅也是个健康的捣蛋鬼。 只有她,因为“基因不好”一直在发胖,变丑,而父亲根本不管不问,认为这是由她自己贪吃造成的! 摊开作业本,楚瑟写上几个大字:“去他妈的一家人!” 对,这屋子里的是一家人,只有她是个突兀的存在!后母甚至恨不得让她下地狱!这是她的家么?不不不,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往后的时间里,这场噩梦甚至困顿了她的整个人生,不得解脱! 现在,她需要什么呢?下去质问张淑琴你有没有给我下毒?!那不行的,这女人当过护士,懂不少药学知识,只怕直接抓是抓不住把柄的。 那么分析一下:张淑琴如果下了糖皮质激素,会在什么地方下?菜里是不可能的,那是全家人都吃的,汤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饭了。 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了七点。楚瑟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楼去好好吃饭——上辈子饥一顿饱一顿的,最终造成了精神性暴食症,并且付出了生命为代价。重生这一世,她得好好吃饭,让自己成为个健康的人,如此才能有正常的人生。 问题是:如何获得健康的饭菜?! 没等张淑琴来叫她,楚瑟自己来到了客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五个人的饭菜。 家里人的地位,也就如同这碗筷的摆放一般:父亲是老大首位,张淑琴坐在爸爸的左边,弟弟楚畅坐在爸爸的右边,妹妹楚蕾靠在张淑琴的身边。只有她的一副碗筷和那“一家人”隔了一个座位,摆在一张桌子的最末尾那个。 楚瑟迅速行动起来,决定给今天的晚饭来点不一样的——先找来两个空碗,将妹妹弟弟的饭倒在一起,然后将自己碗里面的饭替换给弟弟妹妹。完事了,再把多余的饭装进了塑料袋,当做以后化验的样品。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没察觉异样,还让她“多吃点。” 楚瑟细嚼慢咽起来,不似平时吃的那么快,倒是很温文淑雅的样子。 ——因为她全神贯注欣赏着楚畅和楚蕾吃饭的样子: ——你们的母亲亲手烹制的饭,好吃么?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楚蕾和楚畅吃得很快,吃完了还嫌不够还要装饭,张淑琴就不许他们吃了。美其名曰:“你们还小,真的不能吃这么多饭!” 说完了,又笑着看了她一眼:“囡囡上了高中了,正是考试用功的时候,还要再装一碗饭么?” “哦,我吃饱了,今晚就这么多。” 张淑琴奇了怪了,这丫头今天居然没主动加饭,于是不甘心地追问道: “真的不吃了吗?晚上不吃饱的话半夜会饿的哦。” 楚瑟嘟着小嘴:“我真的不吃了,我再吃的话,岂不是比爸爸都要胖了?” 楚闲林瞥了妻子一眼:“小孩子说不吃了就不要给她装了嘛!看看她都多胖了!” 张淑琴笑道:“我这是关心囡囡,我们家囡囡上了高中,营养可不能跟不上,你说是不是?” 楚瑟“嗯”了一声。 楚闲林很满意妻子的贤惠,于是道:“淑琴,蕾蕾,畅畅,这周末我有空,带你们三个去花鸟市场看看怎么样?” 楚畅欢呼起来:“奥耶!nice!”楚蕾更是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牛皮靴踮起,亲了亲父亲,小嘴甜甜地道:“爸爸我爱你!” 楚闲林满含爱意地看着儿女和妻子。 楚瑟默默扒饭,她似乎连出声打扰这一家人,都是一种罪恶。 第3章 高中 第十中学是本市倒数的高中,也就比职高稍微好一点点。 每年高考的时候,十中只能考出几个二本学生出来,四五年才能出一个重点大学的学生。而大多数十中的学生,只不过是在学校混日子罢了。 ——楚瑟明白,若不是上辈子后母欺压的太甚,她的成绩完全是可以上好高中的。但是为了生存,为了躲避继母的迫害,她必须装出愚笨的样子,故意考不出好成绩,这样才能让张淑琴确信她无法上大学,继而放松了警惕。 这辈子,她也要压抑自己的聪明才智吗? 到了高一(3)班的教室,楚瑟还没踏进班级的大门,已经有男生在门口吹口哨—— “肥婆来了!” 在第十中学,楚瑟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无数个代号:肥婆、肥猪。因为她是整个学校最胖的女孩,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似的。熊孩子们当然不知道这是激素的作用,熊孩子们只负责嘲笑,因为他们只会这么无聊的勾当。 楚瑟不和这些小孩子一般理论,坐在了座位上,拿出了课本。 同桌位叫李建阳,属于那种仗着有点小帅就很坏的男孩,今天的李建阳也不忘了重画了三八线,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肥猪!你敢过这条线我就用圆规戳你!” 楚瑟白了他一眼:“你骂谁呢?!” 李建阳呵呵笑:“当然是骂你肥猪啊!你爸妈是不是给你喂的猪伺料长这么胖啊?!” 她冷冷怼道:“我中午吃的是食堂里大家吃的饭菜。这么说来,全校学生吃的都是猪伺料喽?” 李建阳的脸都红了:“你才吃猪伺料呢!全校这么多女的,就你长得跟一头猪似的!” “哦,我长得是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摆明了是个人。这么说来,你认为人长得像猪吗?还是你自己长得像一头猪啊?!” “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都笑了起来,李建阳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死肥婆你等着瞧!” “哦,我对一头自称像猪的男生不感兴趣。” “哈哈哈哈!”旁边围观的学生笑得更夸张了,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楚瑟战斗力太强悍了,这个李建阳其实从开学开始就欺负她了,一周下来各种难听的绰号,都是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的。之前楚瑟听到了只能忍着,今天她爆发了,三言两语就把李建阳打发了个干净,灰溜溜地走了。 不一会儿开课了,老师却迟迟才赶来: “……省中转来一名学生要来我们班,李建阳,你坐去郭安安旁边!” ——开学以后才转学,的确有些不常见,但楚瑟没当一回事,李建阳搬就搬吧,正好眼不见为净。但刚逃离了“猪婆”的李建阳也不开心,因为他的新同桌叫郭安安,班上有名的“臭臭女”,身上总是有一股汗味。 全班同学都在窃笑:这倒霉催的转校生居然要和猪婆当同桌,真真是太可怜了!还有李建阳,居然和臭臭女坐在一起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 班主任陆老师带头鼓掌:“让我们一起欢迎薄同学!” 话音刚落,走进来一个人。 满室的阳光和煦,台上的少年穿着圆领衫,戴着一副大圆眼镜,五官逆着阳光看不太真切。 有女生在底下小声地说:“你看,他长得好高哦,我们班没有男的比他还高了吧?” 另外一个女生道:“你看他的鞋子,base london的,我哥哥说要几万块钱一双呢!” 楚瑟瞥了一眼这小鬼,也没在意。直到男孩开了口,是低沉好听的嗓音:“我叫薄瑾亭。” 楚瑟蓦然抬起头,就在这一刻、这一秒,脑海中仿佛有千百遍烟花放过—— 轰——!啪——! 炸的她的眼前眩晕,人也神志不清起来。 薄瑾亭、为什么他也叫薄瑾亭?!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同名同姓者吗?! 记忆中那个一脸病容的经济学博士和面前的这个健康的少年……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介绍完毕,陆老师安排薄瑾亭坐在了楚瑟的身边。 旁边的女生纷纷吐槽:怎么猪婆和帅哥坐在了一起去?真的是暴遣天物! 而正当她们还没咬牙切齿完毕的时候,薄瑾亭还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单独跟楚瑟打招呼: “楚瑟,你还记得我吗?” 楚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还没回过神来:“你……是谁?” “去年寒假补习班,我们见过面的。”薄瑾亭道:“当时我说,我会来找你的。” 见过面吗?是吗?去年寒假补习班?可她那时候没重生啊! 可是,少年的目光那么温柔,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明明重合得起来。 楚瑟觉得自己在做梦,谁告诉她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薄瑾亭的人生轨迹改变了,没有上全市第一的省立高中,反而转到了差学校十中来?在那场车祸、那次手术之前,他们不是互相不认识的么?! 楚瑟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怀疑薄瑾亭也重生了,毕竟这是唯一的解释手段了。 不过她还是个谨慎的人,谨慎地上完了一节课,谨慎地等到了下课,才慢慢地打量着他。 好看——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熹微的晨光里,男孩的皮肤光洁得没有一点瑕疵, 微微上翘的眉毛, 几乎卷成一个弧度,可以接得住雨水。嘴唇是单薄嫣红的两片。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看起来就是个文质彬彬的小鲜肉。 虽然这个小鲜肉的毛还没长齐,可是她确定,他应该是……那个人。 眼看快要上课了,这个问题已经憋不住了。没办法,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藏不住多少话的,不问出来整个人都不舒服。 于是淡淡道:“我们,是不是在医院的胸外科手术室里见过的?” 这下愣住的人是薄瑾亭。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是懵逼震惊,而薄瑾亭却带了一点了悟。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怀疑什么的话,当薄瑾亭递来了一张小纸条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谁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如果不加书名号,她可能以为这是谁在赞美自己有内涵,但是加了就不一样了—— 阳光如这天一样清澈,病房里已经消过毒了,到处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她拿着一本住院记录走了过来,看了看薄瑾亭拆线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这一刀开下来,你又要少掉五斤肉了,小薄。” “那楚医生,你怎么不能少几斤肉的?”彼时,薄瑾亭的眉眼很成熟很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缱绻。 她笑着回复道:“我是个外科手术大夫,在意的是人体的五脏六腑是否完好,不在乎皮囊这种东西的,那是皮肤科的事儿。” 薄瑾亭笑得很开心,说:“跟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楚医生,你这张嘴是怎么练出来的?” “诺,看看这本书。” 她送给了小薄一本《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 ——那是薄瑾亭住院的第三年了,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经常互相开玩笑,她总说他是她最顽固的病人,动不动就出血、休克,让人吓个半死。而薄瑾亭说,她是他见过最有趣的灵魂,虽然长得不太好看(诚实),但是和她在一起很高兴。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十五岁的薄瑾亭却递给她这样一张纸条。 楚瑟看了看字条,又抬头看了看他,对方的目光有些紧张,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点庆幸地问道:“楚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楚瑟的脑子还有点乱:“薄瑾亭,你也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的寒假。”顿了顿,薄瑾亭问道:“那你呢?” “昨天……” 忽一个粉笔扔了过来,是陆老师在吼:“楚瑟!薄瑾亭!你们上课还讲什么话?!有没有一点课堂纪律?!” ……对哦,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第4章 缘故 虽然老师不让说话了,可是还有小纸条神器! 楚瑟撕下一张纸: 【你说,为什么我们两个会重生呢?】 【不知道,不过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重生了,楚医生。】 【我现在只是个高中生,根本不是什么医生,你也不是我的病人了,薄先生。】 【为什么叫我薄先生?】薄瑾亭的字迹很潦草:【既然你记得我是谁,为什么不喊我小薄?】 【薄先生,我知道你很感激我救过你的命,但是你知道么?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救过无数人,对我来说,你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而已。】 【楚瑟,我们认识了七年了,你救过我,至少七次。你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关系?】薄瑾亭真的不高兴了,连笔锋都不带拐弯的。 楚瑟忽然发现了敌情,慢吞吞地写道: 【薄先生,咱们再传纸条的话,陆老师又要拿粉笔来砸咱们两个了。】 讲台上,陆老师的眼神一直瞄着他们两个,楚瑟只好假装在抄写黑板上的习题。 薄瑾亭最后的纸条:【中午跟我出去吃个饭。】 【好,你请客。】 *** 薄瑾亭很快点好了菜,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楚瑟闭着眼睛,她仔细好好回忆了下:这位头号重症病人背后的故事。 ——薄瑾亭的家庭情况很复杂,他的母亲是个有钱人的前妻,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赶出了家门。而小薄跟着母亲长大,虽然是家中的长子,但是家族的继承权却属于后妈的儿子。所以薄瑾亭和她算是同病相怜。 正因为如此,当医生的时候,她对他倾注了格外的关心。 但是关心归关心,薄瑾亭的病情着实不太好,到最后他的家族都放弃了治疗。 想到这里,楚瑟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挑起一抹正色道:“薄先生,我作为你的主治医师,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下治疗情况:你那时候已经完全没意识了,所以不会知道的……最后一场胸腹主动脉置换手术我失败了。” 主动脉置换术号称外科领域“金字塔顶尖手术”,全省能做的医生没几个,而薄瑾亭坚持要她来做。结果她失败了,这就是薄瑾亭死亡的缘故。 如今,“死者”淡淡一笑:“我签署了手术知情同意书,你说只有30%的几率成功。” “老实说,我真的无法去面对你的母亲。伯母期盼你痊愈,期盼了七年的时间。”说到这里,她难得眼眶红了:“薄先生,很抱歉。” 当初薄瑾亭的那一刀,有其他医院的专家来自荐的。但是薄瑾亭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楚瑟为我开了七年的刀了,我只有躺在她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安心。” 结果,她让他安心地去了。 “对不起。” 这是属于一个医生的无能为力。 “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比谁都希望我好起来。” 薄瑾亭看着她,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看着他仰慕的楚医生: “好了,饭菜也上来了,我们吃吧。” 楚瑟“嗯”,夹了一只龙虾,下意识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做完了这个动作,她才愣住了。薄瑾亭也愣了愣,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 那是薄瑾亭第四次手术结束后,由于营养不良,他一米八的人瘦得只剩下八十斤了。无论吃什么,都出现了恶心呕吐的反应。薄瑾亭的家属没办法,就过来求楚医生。楚瑟也只好自己端着个碗,押着她的头号重诊病人吃饭。 她发现薄瑾亭爱吃小龙虾,就把剥好的虾肉送到了他的碗里面: “小薄,等你好起来以后啊,我请你出去吃海鲜大餐。” 如今,她还记得他爱吃什么…… 楚瑟慢慢地把筷子收了回来,左顾右盼,心神不安。 薄瑾亭却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口鱼肉放在了她的碗里:“吃吧。” 看着楚瑟吃完了,薄瑾亭才道:“你常常跟我说,人生的第一大事就是好好吃饭。以后,我希望能经常看到你吃饭的模样。” 看看,这小伙子年轻了二十岁,这撩人的本事不减分毫。 楚瑟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薄先生,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我想来,所以就来了。” 少年正襟危坐,淡淡的阳光镀在了他的周身。 他靠的这么近,人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生动真实起来。 楚瑟有些头晕目眩,说话也开始轻飘飘的:“那你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薄瑾亭笑着问她:“还记得我上手术台之前,你的承诺吗?” ……记得。 在外科手术中,有个所谓的“标识原则”—— 每场手术之前,需要在患者清醒的时候,用黑笔在他的身体上做记号。并且告知患者:我们即将在你的这个部位开刀。 那一天,是她亲自给薄谨亭做了标记:切口起自胸骨开始,一直沿着人体的主动脉蜿蜒到小腿上。中间画了个十字标记,这是因为要沿正中用电刀切开胸骨骨膜…… 每画一笔,就意味着危险多一层。 画到最后心包的部分,一向冷漠强大的楚医生,都不由自主地发抖。 “楚瑟。”床上的病人却看着她,尽管骨瘦如柴,笑容却很好看,很优雅地问道: “如果这次我还能活下来,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真烦,她想,真的很烦,薄瑾亭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寻她的开心。 “好。” 她当做是一场玩笑。 如果这次手术真的成功了,将会彻底挽救他的生命。到那时候,薄瑾亭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个七八十年,继续他的辉煌人生、娶漂亮温柔的妻子,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又丑又胖、又很凶悍的外科医生对他想入非非呢? 可是现在……十五岁的薄瑾亭居然向她追讨前世的债了! 楚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我那次答应……只是为了鼓励你活下去的。” “可你答应了。”薄瑾亭脸色不好了,可能觉得被楚瑟欺骗了,所以语气也沉了下来:“既然说到,就要做到。” “薄先生,这个玩笑不好笑。”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是那种谈婚论嫁的关系。 “我没开玩笑。”男人的语气一贯的严肃:“当时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三十四岁早就过了平常人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向你求婚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更何况七年了,他也再没有心力去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还不如善始善终,就只要楚医生一个人。 “可我并不想……”楚瑟头疼起来了,薄瑾亭这人怎么这么犟脾气呢!话到这里,已经是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她招招手,故作潇洒道:“老板,我买单!” 话刚出了口,才想起来根本没带钱。 老板:“一共67块,是现金还是转账?” 楚瑟:“……” 正在尴尬如何向薄瑾亭借个钱,薄瑾亭已经拿出了一张毛爷爷。 她脸红了一会儿,起身小声道谢,就绕过了他的位置,走向了大门口。 身后却传来一句:“我会等你兑现承诺的。” **** 晚上放学回家,父亲他们正在收拾准备明天的春游。 楚瑟自然是捞不着去的,那一家人的队伍里面容不下她这个异类分子。所以她乖乖吃完了饭,再被张淑琴打发去洗碗。 张淑琴对家中洗碗的要求颇高,必须是沸水烫三遍才可以。有一回她嫌开水太烫了,用了温开水洗碗,妹妹楚蕾就打了小报告,说“姐姐洗碗连个消毒都不知道!”张淑琴就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要知道“洗碗很重要”,却故意让回家的爸爸听见了。 那天,爸爸罚她把这个碗橱柜的碗全部都洗了。 现在,她好好用开水过三道碗,却在拿开水瓶的时候,背后被谁猛地推了一下。 开水瓶瞬间摔在了地上,水瓶胆四分五裂,热水流了一地,楚瑟被烫的大叫了一声。 叫声引来了父亲和张淑琴。 楚畅站在沙发处,笑弯了腰: “妈妈!姐姐真笨,连个水瓶都抓不好!” 楚蕾也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客厅就拉走了弟弟:“畅畅,你站远一点,别让开水溅到你。” 这话提醒了两位父母。 楚闲林拉过了机灵可爱的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张淑琴关切地翻看儿子的手心手背:“畅畅,刚才没溅到你吧?” “没有!我刚才想帮姐姐洗碗的,但是姐姐好笨哦,居然把热水瓶给打了!” 楚闲林看了一眼楚瑟,150的个子180的体重,就是一副蠢猪的样子,看到就心里来气,心想我楚某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猪胎似的女儿。于是很不客气道:“畅畅,下次你这个傻姐姐洗碗,你离她远点!” “对啊畅畅,下次我洗碗,你别跑到我背后吓人了。”楚瑟冷冷道。 楚畅很会演戏:“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嘛!” “畅畅,她是你姐姐,不可以说人家笨,知道了吗?”张淑琴微笑。 楚畅:“知道了,妈妈。” 少不得楚闲林又要夸赞妻子知书达理,至于她这个猪婆似的女儿,楚闲林只有冷冷一句:“快收拾干净了,写作业去。” 隔日一大早,一家人就兴高采烈地出发踏青去了。 楚瑟打开了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这个杀手不太冷》。 娜塔丽·波特曼扮演的小小萝莉matilda家破人亡,她流着眼泪问里昂:“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里昂回答了她:“一直如此。” 楚瑟用一根针挑破了手背上的水泡。 不,亲爱的matilda,只有人小的时候才如此软弱无力。 第5章 求诊 这天楚瑟也没闲着,去了第一人民医院,用学校发的医保卡挂了内分泌科专家号—— “医生,请问做一下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测需要多少钱?” 医生愣了愣:“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家长在哪里?” “哦,是这样的……”楚瑟把家庭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果我长期服用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就会引起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综合征,导致物质代谢和水盐代谢紊乱,所以我想要查肾上腺皮质功能。” 医生都呆住了,这,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不一会儿,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您直接说吧,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楚蕾瞪了弟弟一眼:“什么金毛狮王,好难听的名字,直接叫它小黄不好么?” 金毛小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楚闲林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忘了买狗粮了!” 张淑琴笑道:“我去网上买进口的狗粮,这几天就做饭给它吃吧。” 楚瑟一直站在旁边像个空气似地看着这一家人,不就去了个花鸟市场么?回来又是狗又是花的,嘻嘻哈哈,真的是儿慈女孝的一副“温馨画面”啊! 张淑琴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囡囡,我看你中午烧了饭吧?先拿一点来给小狗垫垫饥。” 她就把自己碗里面的饭端了过来。结果楚畅不高兴了:“姐姐,我们中午在全聚德吃的烤鸭,你就吃番茄炒鸡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 ——言外之意,她吃的东西连狗都不如。还不就意味着,她的地位连家中的狗也不如了吗? 张淑琴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妈妈去超市买点碎牛肉,给小黄吃牛肉饭。你们先在家里乖乖的,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好!”楚畅抱起了小狗狗,瞪了她一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别碰我的金毛狮王!” 楚瑟“哦”了一声,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客厅里了。下面的那个是他们的家,只有小阁楼房间才是她的家。 只是写作业的时候,视野逐渐模糊了,看不真切。 抹了一把脸上,才发觉原来是眼泪。 楚瑟休息了一会儿,但心情越来越抑郁起来,口干舌燥,灵魂也在躁动不安地响,不自觉地想要吃点什么,去填满心中无法平息的这把邪火。 ——这是抑郁症发作了。 十岁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感觉生而无趣,她治疗的办法就是去暴食,以毒攻毒。 于是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冰箱……拿出已经冻僵了的番茄炒蛋和半锅的饭,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了几周,然后狼吐虎咽下去。 却有一道光照了过来。 楚瑟吓了一大跳,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张淑琴的喊声:“闲林,楼下怎么啦?是不是有老鼠啊?” 楚闲林厌恶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妻子把他推醒了,说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就打了个手电筒下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痴肥的楚瑟抱着一个饭盆在不停地吃,腮帮子上全部是饭米。看起来简直就跟个弱智一样! 他就知道,大女儿发胖不是没有原因的。都180斤的人了,还不知道减肥,还在半夜偷吃! “没什么!淑琴你先睡觉!”楚闲林打着手电筒走了下来。 楚瑟知道父亲很反感自己发胖的体型,于是小声道:“我肚子饿了。” “啪!”楚闲林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到了女儿的脸上。 他对这个前妻的女儿本来就没多大的好感。和张淑琴的一双活波可爱的儿女比起来,楚瑟真的是又胖又丑,拿出去说是他楚闲林的种,都觉得丢人现眼!现在更是厌恶至极:“你自己看看!胖的跟个猪似的,还吃!还吃!怎么吃不死你?!” 楚瑟捂着脸,小声道:“我想住到学校去。” “好,你给我滚到学校去住!”楚闲林火了:“别在家里偷吃,丢人现眼!” 张淑琴这时候走了下来,妙曼的美妇人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衣,露出了保养极好的肌肤,看着丈夫的时候,眉眼也极温柔: “闲林,这是怎么啦?” “这死丫头半夜爬起来偷吃!还想去住校!” 张淑琴摇了摇头,面上带着菩萨一般的体谅,又弯下腰看着她:“囡囡,这就是你的不对,你爸爸也是为你好,才让你住在家里的。学校里都没人照顾你,你说是不是?”又对丈夫道:“孩子饿了,吃就吃吧,大不了以后我把冰箱锁起来。” “我想住校去。”楚瑟重复了一遍。 “不行,你还小,我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学校住呢……” 张淑琴笑眯眯地看着“继女”,这般的美丽这般的轻声细语,仿佛圣母一般的慈悲。 她的反抗和申请都被宣布无效。 第6章 有眼 第二天,楚瑟顶着一张浮肿的脸去上学。 时间还早,班上的同学却来了大半,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转校生。 薄瑾亭的确很引人瞩目的,要知道,自古以来只有从差学校转到好学校的学生,他却是考了个全市第三的好成绩,自动放弃了进入省中的机会,非要进入十中。 这般离奇的经历,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有人说他是因为看上了本校的校花、高三的胡婷婷,所以不惜转校来追胡婷婷。 有人说他是因为和教导主任是亲戚,教导主任想让十中出一个清华北大的标杆,所以让自己的亲侄子进入了十中。 还有人扒出来:他是坐保时捷豪车上学的、接送的司机都是同一位、用的是德国的派克笔,穿的一身都是名牌。肯定家里特别有钱…… 总之,薄瑾亭、薄瑾亭、到处都在议论着薄瑾亭,反而没人再关注楚瑟了。 但是这天,薄瑾亭刚刚踏进了班上,放下了书包。王雪诗就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说有什么数学题目不懂要请教,一双粉嫩的小手晃来晃去的,黄色连衣裙贴合着曼妙的身材,百褶样式的裙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 ——周围的男生都在眼馋,看这新来的小子,真的是艳福不浅,王雪诗可是三班的班花。 但薄瑾亭根本没理会王雪诗,只蹙起了眉头:“楚瑟,你的脸怎么肿了?” 王雪诗继续厚脸皮地捧着作业:“薄同学,我这道方程题不太懂……”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不懂去问课代表,没看到我有事吗?” 王小公主哭唧唧地走了。围观的群众全部愣住,薄瑾亭这厮够不解风情的。 没了王雪诗的干扰,薄瑾亭继续重复了他的问题。楚瑟敷衍道:“昨儿发烧挂了青霉素,今天还有点过敏。” 薄瑾亭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不自觉落在了她的袖口里,只见肌肤上隐隐约约有一道鲜红……楚瑟还没来得及缩回手,薄瑾亭已经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秀气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了一团,声音也无比严肃:“这又是怎么回事?” “开水烫的。” 被挑破的脓包留下了结痂的伤口,楚瑟不想让他看到这么丑陋的伤疤,于是努力挣扎缩回。但是薄瑾亭紧抓她的手腕不放,周围有女生看到了,都瞪大了眼睛窃窃私语。 而楚瑟也窘迫了,她瞪了他一眼:“小薄!”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楚瑟放下了袖子,掩盖了烫伤的部位。 上课的时候,薄瑾亭写了一张小纸条:【楚瑟,下课以后,我们去操场好好谈谈。】 【也好,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薄瑾亭看到这张纸条,难得露出了笑容:【你终于有事拜托我了。】 【你这么希望我拜托你吗?】 【当然,很久之前我就希望可以帮到你点什么。】 上辈子的那个薄瑾亭,真的欠了楚医生太多太多的救命之恩。 还记得,那是个倾盆大雨的天。 他的保时捷和一辆路虎相撞,送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全身却痛的无法言喻。值班的外科女医生拿了一个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胸前,沉着冷静地报数:“血压五十、三十、血氧饱和度五十、心律一百三十……病人多处肋骨骨折,胸骨断裂,应该是心包损伤和血气胸。” 陪伴的师兄几乎哭了出来:“他会死吗?” “通知外科手术室,患者胸腔积液严重,马上准备抽吸!”女医生又看了一眼心电图,沉声道:“护士,去药房拿强心针!” 有个小护士匆匆赶了过来:“楚医生,病人的家属马上到了,他们要求转去北京协和医院……” 女医生火了,嗓门格外大:“北京协和医院离这里一千多公里!就是飞机都要飞两个小时!两个小时这个人早就没救了……就跟家属说,转院就必死无疑,交给我们医院还有一条生路!” 胖胖的女医生看起来很和蔼,但是发起火来的时候,却格外的可爱。当时啊,他就在想:就算是死,死在这么负责的好医生手上也不太够意思。而事后的结果证明,楚医生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再晚一步,他就坚持不住了。 后来清醒了过来,他的身上就多了一道缝合伤疤,从胸部一直延伸到小腹。主刀的女医生丝毫不避讳男女之别,每天都要来看光他的身体,说说每处伤口的愈合形势。 “楚医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楚瑟。” 从那天开始,他就希望自己可以报答这个可爱的女医生。 直到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站在操场上,对面是十五岁的楚瑟,小姑娘脸红到了耳根上。薄瑾亭知道,无论她拜托自己什么,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的。更何况,她露出了这种娇羞的表情,更是让他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说吧,你有什么要我帮的?”薄瑾亭好整以暇地期待着。 楚瑟真的是窘迫:“……可以借我两百块钱么?” “……还有呢?” “没有了,我就需要两百块钱。” 楚小姑娘很诚实,两百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薄瑾亭有些郁闷,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就这么点小事?!就从口袋里数了两张毛爷爷给她。 楚瑟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等我赚钱了一定还给你!” “还倒是不必了,你只需要告诉我,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楚瑟愣了愣,手不自觉地抚摸上肿胀的脸庞。想到昨晚的那一切,不自觉有些酸涩。但她人比较要强,就只有付之一叹:“家里那点破事。” 但简单一句,薄瑾亭就明白了。 毕竟同为天涯沦落人,他也清楚寄人篱下的感受。于是意味深长道:“那别太逞强。” “嗯,我明白。” *** 周末,楚瑟就一个人去医院做了检查。 化验单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看到了一行行的数据。 ——血acth水平增高、肾上腺皮质功能减退、血皮质醇失去正常节律。 医生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你得的是库欣综合征,这种病,是因为肾上腺皮质长期分泌过多糖皮质激素所产生的临床症候群,也称为内源性库欣综合征。高发年龄在20~40岁,主要表现为满月脸、多血质外貌、向心性肥胖、痤疮……你才15岁,肯定是糖皮质激素摄入过度,才会导致这种情况。” “那医生,什么药中多含这种激素?” “那多了,很多激素和抗生素都有,比方舒利迭、口服氨茶碱片,沙腚胺醇喷雾剂……”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拿着化验单,楚瑟就回到了家中。 弟弟楚畅正在门口和小黄玩儿,看到她来了,小孩就得意地叉着腰:“狮王,给我咬她!” 小狗却跑到了她的跟前,乖乖坐下了。 楚瑟也很喜欢小狗,就蹲下身,摸了摸性格温顺的小金毛。 楚畅却炸开锅了,他气愤地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推了开来:“别靠近我的金毛狮王,脏东西!” “畅畅!”张淑琴这时候牵着楚蕾走了出来,看到她也在,眼神只是一瞥就绕了过去。她打从心底厌恶这个养女,也认为她以后肯定是个弱智儿死胖子,所以根本没把楚瑟放在眼中,只是过来唤儿子道:“收拾一下,马上妈妈送你们去少年宫。” 楚畅“哦”了一声:“妈,今天我们去上什么课啊?” “你爸给你订了欧文老师的口语课,小蕾她要去学舞蹈。” 楚蕾的声音甜甜的:“是那位法国女舞蹈家mathilde的课吗?” “是,mathilde老师说,再过几年,她就把你收为她的关门弟子,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 楚蕾嘟起了嘴:“可是比起芭蕾舞,我更喜欢弹钢琴哎!上次爸爸说只要我钢琴考过了十级,他就要给我买一架雅马哈yu的钢琴。” “乖,我们家小蕾以后又能弹钢琴又能跳舞,这才是妈妈的好女儿,对不对?” “嗯!” 楚蕾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朝楚瑟做了一个鬼脸。 她才是楚家的女儿,聪明伶俐,能弹琴能跳舞,哪里像这个猪猡似的姐姐! 而楚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冷眼看着这三个人。仿佛有一把邪火充满了心头,就慢慢拽紧了拳头——医者不自医,医者不自救,只因为这世界上算不尽、道不明的不平事有那么多啊! ——你看,恶人活的很好呢,谁说苍天有眼呢? 到了晚饭时间,楚瑟照样把自己的晚饭和弟妹的对调了。 吃完了饭,她站在体重秤上称了称,居然什么都没做就瘦了两斤! 出门看电视的时候,又听到张淑琴对女儿的抱怨:“蕾蕾,你最近是不是吃多了?mathilde说你长胖了,可跳芭蕾舞的人是不能发胖的哦。” “妈妈,我真的没有多吃啊……” 楚瑟冷笑着关上了房门,张淑琴到底在饭里面下了什么药,就让她的亲生儿女自己尝尝吧! 第7章 请客 过了一个月,学校组织了一场摸底考试。 自从她上高中以后,楚闲林也没怎么管过她的成绩。陆老师给家长们建了个班级群,楚闲林怕女儿的成绩太丢自己的脸,也没加进去。 结果这次月考结束以后,楚瑟的成绩全校第二,楚闲林愣是不知道。 至于全校第一,就是薄瑾亭小同学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例外,她的语文和英语很好。英语好是因为留过学,语文好,则是因为精通抽丝剥茧、理清事实、归纳演绎的阅读技巧。 至于薄瑾亭,他最近上课在刷吉米多维奇的《稳定性的数学理论》。 试卷还没改完,老师们就把薄瑾亭给叫了去。耽误了整整一节课薄瑾亭才回来。 楚瑟凑近了点,小声问道:“你刚才去办公室做什么了?” 薄瑾亭大言不惭:“老师没看懂我的题目解法,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做。” “什么题目解法?” “就是那道圆锥体求阴影的题目,我用了二重积分。” 楚瑟无语,二重积分是大学高数的内容,薄瑾亭做个小题目,居然用那么高深莫测的手段。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对了,你重生以后……是怎么找到我的?” “从前你跟我说过,你是本地人,在第十中学上的高中,我就拜托了教育局的亲戚查了查。” “不容易啊,你家教育局都有亲戚?” “其他部门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薄瑾亭语重心长道:“楚瑟,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告诉我。我想尽我所能帮你。” 可是楚瑟再一次拒绝了。倒不是因为她矫情,而是因为薄瑾亭有个绯闻女友。 那天,房门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被推开的,她按照惯例过来查房,看见一个女人被薄瑾亭抱在了怀里。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嘈杂都被隔绝在外,而摇曳于地的白色帷幕又使得气氛多了一丝丝暧昧。让人不得不想入非非。 她翻了翻签名簿,女人名叫陈曦,不是薄家人。 从那以后,她就把感情的楚河汉界分清了,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那么没必要做小三小四,这是楚医生的原则问题。 但是最后一场手术的时候,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说:“我喜欢你。”的? 那么,那时候的她算得了什么呢?!薄瑾亭感情真空期的填充物,赶走前女友的借口?!还是……仅仅看中了她的医术高明,可以为他所用? 无论是哪个,她都不想承认这一份感情。所以:“薄瑾亭,我不想欠你什么。” 薄瑾亭漆黑的眼眸一直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的任何感情变化,“那你的继母这么虐待你,你打算忍到什么时候?” 这一句顶的上一百句话,楚瑟不再保持淡定了,她露出了震惊、疑惑、复杂的感情。却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继母的事儿?!” 薄瑾亭无语,他说,你是真的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了。 *** 回答了家,楚瑟将试卷交给楚闲林。 楚闲林也收到了陆老师的短信,说月考试卷每位家长都要签字。 他还记得女儿的入学成绩是全校1000 多名,而整个第十中学也就1000多个学生罢了。 这么差的成绩,和畅畅、蕾蕾总是名列前茅的成绩根本不能比的。所以,当楚瑟说:“试卷要签字。”的时候,他先把大女儿骂了一顿: “考得这么差!你怎么还有脸让我签字?!” 骂完了以后楚闲林才拿过了女儿的试卷,扫了一眼,“咦?!”了一声:“这么高?!” 楚闲林接连看了几张试卷,满分都是120分,结果数学119、语文115、英语118……尤其是语文和英语的作文后面,还有老师的高分点评,用红色的笔洋洋洒洒夸赞了楚瑟一番。说她语言天赋很好,英语词汇量丰富等等等……两位主课老师简直把她夸出了个花儿来。 楚闲林还不敢相信,甚至疑惑地问女儿:“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楚瑟点了点头。 张淑琴这时候带着女儿楚蕾回来了,楚蕾一看爸爸在看姐姐的试卷,也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她一向比姐姐聪明的多,成绩也好得多,于是笑眯眯地问道:“爸爸,我月考考了全班第五名,全校第二十名,姐姐这次月考考了多少名啊?” “你姐她……全校第二。” 安静,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 张淑琴拿过试卷,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也问了同样的问题:“这真是你考出来的?” “嗯。” 毕竟是自己生的女儿,考的这么好,楚闲林脸上也有光:“进步了啊,不错。” 楚蕾却脸红了,她质疑道:“爸爸,不可能吧?姐姐上个月才考了全校1000多名,怎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考的这么好?!姐姐,是你作弊了么?” 张淑琴也放下了试卷,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蕾蕾说的有道理,囡囡,你这次考试进步这么大,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楚瑟睁大了无辜的双眼:“可是全校第一名就比我多了一分哎,我抄谁的?” “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给陆老师。”楚闲林翻出了电话簿,打完了电话,脸上挂着笑,但是顾忌到蕾蕾和张淑琴也在场,所以就咳嗽了两声:“就考好了一次,你也别太得意了!陆老师说了,数学一个单位没写是吧?为什么不好好写?!” 楚蕾瞪了她一眼:“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解答题要写单位的!” 楚瑟冷笑,哦,一个单位也成为了众人围攻自己的话题么?好,很好。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张淑琴故意给她装了很多的饭,楚瑟只吃了一点就表示饱了,结果张淑琴忽而笑道:“前一个月那么用功,怎么能不好好补充营养呢?”就又给她装了一碗饭。旁边楚闲林也放下了报纸:“听你张阿姨的,不许浪费粮食!” 楚瑟知道,张淑琴是看她最近瘦了,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让她吃多、再吃多。这个女人一向都是这样的,嫉妒心极强,一点都见不得别人变好了。 多吃了这一碗饭,她也不闲着,房间小归小,就做做瑜伽之类的,将多下来的营养消化掉。 做完了瑜伽,满身是汗,楚瑟洗了个澡就回到房间里休息了。 只是想到早上薄瑾亭说的话,就翻了翻柜子,归功于上辈子记笔记的良好习惯,很快,她就翻到了一本笔记本。 薄瑾亭说她是去年寒假遇见他的,那么就是去年一二月份的事了。 ——翻开了笔记本,上面满是歪歪斜斜的字,是一个肥胖的小女孩用笨笨的笔迹,写下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1月21日,今天我上完补习班,遇见了一个很友好的同学,他说他见过我的,但是我不认识他,他叫薄瑾亭,他笑起来很好看……他对我真好,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坐在一起,他却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 “……1月22日,我又见到了薄瑾亭,他带了一袋巧克力给我。我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礼物,有点不像是真的,他说我很好,可我真的没什么好的……” “……1月25日,今天薄瑾亭生病了没来,我也有点难受。王佳佳过来告诉我,她也喜欢薄瑾亭,让我别打薄瑾亭的主意。王佳佳长得真好看,人家都说王佳佳和薄瑾亭很般配,我如果喜欢了薄瑾亭的话,就是别人口中的小三……” “……2月2日,薄瑾亭来了,他说要送我回家,我在回家的路上哭了,我告诉他,我的父亲对我不好,我的继母只爱弟弟和妹妹,我想逃离那个家!薄瑾亭让我别着急,等到开学的时候,他会过来找我的,他一定会帮我的……”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老天爷派下凡来拯救我的天使吗?” 合上了笔记本,楚瑟听得到胸膛那颗心脏在蹦蹦直跳,像是在撞击着什么。 原来薄瑾亭去年就找到了她。 原来故事的开始不是现在,而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原来,当她软弱无助,甚至记不得他是谁的时候,薄瑾亭也找了过来要帮助她! 他是跟她玩真心的吗?! 第8章 告诫 这天晚上,楚瑟又失眠了。 迷迷糊糊中却是想到了薄瑾亭的整个人生。 薄家是当地名门望族,从民国至今都从事着海外贸易生意,家产非常惊人,就是旁支的一脉,也掌握了数亿的资产,更别提科学、教育、文化界有多少人和薄家息息相关了。真的可谓是那种跺一跺脚,本地的政府大楼都要抖三抖的大家族。 只可惜,薄瑾亭父亲那一脉始终是一脉单传。而薄瑾亭的父亲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不幸患上了白血病,家中无人和他的骨髓匹配。那时候,薄家不惜打通了关节,让老家的所有公职人员都抽血做了血型匹配检查,结果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的骨髓。 薄家老爷子绝望之下,对儿子说:“我们薄家这主脉不能失传,你趁着身体还能活动的时候,赶紧找个人给你生下个一儿半女!” 在这种老资格的家族中,延续香火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爷也是急得没办法了,许诺哪个女人可以为儿子生个孩子,就奖励五千万! 薄父本来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是查出白血病之后,为了不耽误未婚妻,他就和她分手了。现在他听从了父亲的话,找个女人赶紧生个遗腹子,也没打算到未婚妻的身上。而是随便找了个医院的小护士,让小护士怀孕了。 这位借腹生子的小护士就是薄瑾亭的母亲,郦辰君。 后来过程就不多说了,郦伯母刚刚查出了怀孕了,上海骨髓中心却传来了骨髓匹配的消息。就这样,薄父得救了,但是郦伯母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打掉,八个月后,薄瑾亭健康地出生了。 薄家一看是个儿子,心想错就错吧,干脆把人家母子接过来住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薄父病好了以后,死活想和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妻复合,而未婚妻也旧情难忘,两个人就一拍即合:把薄瑾亭的妈妈赶走了,他们两个真爱结婚吧! 反正门当户对,又是老太爷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家族中也没什么人反对的。 对了,薄父的那位未婚妻不想当一个陌生孩子的妈,所以薄瑾亭最后归了他的生母养育。 几年后,薄父和他的青梅竹马又生了一个儿子,薄父当即宣布:这才是我真正的儿子。言外之意,他根本没把小护士和她的儿子当做继承人来考虑。或许在薄父看来,薄瑾亭这个儿子,薄妈妈这个妻子,只是生病以后的一场意外罢了。 这就是薄瑾亭的身世。 当年得知的时候,她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个不幸的孩子了。 知道疼痛的人,知道黑暗的人,更能理解彼此心中那片阴影的存在。 可是……他们是心灵上难得的知己,却并不是适合对方的伴侣。 她的性格内向冷漠,除了医学以外的任何事儿都不感兴趣,可以连续在医院住上半年不回家。既不是个家庭型女人,也没真的把自己当个女的对待。相反的,薄瑾亭却是那种传统的理工男,需要有个顾家的女人陪伴。所以,他们根本不适合彼此,只适合做朋友。 而且这种鸿沟的存在,越是长大,将会越来越明显的。 这就是她不肯接受薄瑾亭的原因,童年已经如此复杂繁琐了,她不想还卷入什么豪门争斗。 心之所系,只有好好做个医生而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早早到了学校。 一天之计在于晨,她扔下书包,就去操场上跑了七八圈,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忘掉薄瑾亭,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被你救了而已。又恰好你们两重生了,凑到了一块儿,但这并不代表互相是对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告诫自己。 作为一个成熟的医生,她得有这个判断取舍。 这时候有两个小孩从她的身边经过,窃窃私语说:“你看,有一头母猪在跑步!” 但是有个3班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声道:“你们小点声,这是我们班的学霸,她月考考了全校第二……” 于是没有人再嘲笑她了。 知识就是力量,楚瑟算是体会到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陆老师还点评了下这次的月考。 似乎每个老师都喜欢说一句:“你们是我教的最差的一届学生!” 三班这次的平均成绩的确不太好,全校前十只进了两个人,当然就是楚瑟和薄瑾亭。 以往每次月考结束,陆老师都会让班上考得最好的两个同学上台来演讲考试感触的。但这次例外。陆老师的嗓门很大,楚瑟也听得很清楚:“薄瑾亭,周亦雯,你们准备准备,下节课上台来讲讲月考的经验!” 周亦雯是全班第三名,和她这个第二名差了整整十五分。陆老师故意避开了她这个第二名,让第三名来发言,情况真的是匪夷所思。 下了课以后,李健阳身边就围了一群男生,他得意地大叫道:“我就说嘛,肥婆肯定是抄了薄瑾亭的……要不然就她那个猪脑子,怎么可能考这么好!” 数学课代表胡苏云也酸溜溜道:“陆老师不让楚瑟上台去,肯定是因为楚瑟是作弊了呗!可怜了周亦雯,她才是全班第二好吧……” 薄瑾亭听不下去了,他的耐心有限,于是扔了笔,冷冰冰地站了起来。 楚瑟拉住了他的衣袖:“淡定,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薄瑾亭回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大。” 楚瑟淡淡一笑:“我都三十五岁的人了,和一群小孩计较什么。” 薄瑾亭这才坐了下来,微微侧过身来:“告诉你一件事,我的英语试卷上多算了一分。” 楚瑟了然:“哦,那可能是老师故意给你一分的,毕竟两个全校第一不太好看。” 主要是,她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连老师都在怀疑是否作弊了。而薄瑾亭的中考成绩全市排名第三,又是从好学校转过来的好学生,所以老师们不怀疑他这个第一,只是把她的成绩改成了第二。算是“以示惩戒”。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这一套。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 上课铃响了,薄瑾亭明显不悦,他附在耳边说:“待会儿上课,你和我一起上去演讲。” “你……别……” 她的声音被陆老师的声音掩盖住了: “下面,大家掌声有请薄瑾亭同学上台来做发言!” 掌声雷动,薄瑾亭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走到了讲台上。 薄大佬推了一下眼镜,就开始了他的发言:“我没什么好说的,这次考试实在太简单了,除了语文作文多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其余的功课,我都在半个小时内就交卷了。” 底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学霸的无敌气场。 可薄瑾亭继续:“应该说,和你们在一起考试,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全班同学:“……” 楚瑟:“……”囧囧更有神。 陆老师都尴尬地脸红了,咳嗽了一声。 他这个看不懂学生二重积分高数算法的老师也没什么好说的。 薄瑾亭面不改色:“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演讲的,比方说那道水池求体积的问题,你们列的是一元二次方程,我用的是傅里叶变换公式,还有最后那道思考题,我用的是一阶线性微方程,这些都是大学的高数解法,你们还小,学不会,也学不来的。” 所有人:“……” 薄瑾亭淡淡道:“对了,顺便说一下,英语试卷给我错算了一分,我应该和楚瑟同学考的一样的分数,下面有请楚瑟上台来演讲。” 楚瑟:“……” 全班已全部懵逼,就连陆老师都木在了原地。而被赶鸭子上架的楚瑟,行动缓慢地挪到了台上,咳嗽一声,这一声让陆老师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讲。” 既然让她讲了,那么就不客气了。反正有薄瑾亭珠玉在前,同学们应该不怕再吓一次了。 “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下课的时候,我听到李建阳同学说我考试作弊,是抄袭了薄瑾亭的试卷才考了高分的。那好,李建阳同学,咱们不妨来检测一下。” 楚瑟抬起了头,冷冰冰地盯着那个角落:“启东黄冈大试卷,不用看前面已经教过的部分,你就从后面开始找题目,报给我听,一分钟之内算不出来答案,就算我输。” 李建阳…… 傻乎乎地看着台上的“胖妞。”他怎么都想不出来,前天还笨笨傻傻的肥婆,今天居然敢这么说。 楚瑟的耐心也没那么好,眼看小孩子呆着不说话,她呵斥了一声:“报啊!你耳朵聋了?!” 这一声气势十足,刚刚想发言的陆老师都被咽了回去。 李建阳颤抖着手,翻开了大试卷,这是他们最难的一本习题集了,最后的几张期末考试的思考题尤其难,于是就报了一道: “……n在线段ad的什么位置时,ne=bf?” 半分钟以后,楚瑟:“当dn=eb时。” “……现在计划16天修完这条水渠,且要求天数尽可能少,那么两队要合作几天?” 楚瑟不假思索:“10天。” 又问了几道,李建阳哭丧着脸:“没,没题了。” 楚瑟:“哦,那好,咱们接下来测试英语。这样好了,李建阳你随便挑一篇语文课文,听我来当场翻译吧!哪怕翻译错一句话,就算我输,如何?” 李建阳又摸过了语文书,挑了一首古诗:“《钱塘湖春行》。” 楚瑟连书都不用翻,淡淡而道:“gushan jiating north west temple, the water level in early-foot low……” 她的发音是英式英语,这是在美国哈佛医学院做交换生的时候学来的一口伦敦腔。台下的学生们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们大多数都不懂楚瑟在说啥,只觉得两点:1,楚瑟的英语发音太标准了,和录音带里面一个口音。2,她说英语单词好快啊! 连续翻译了四五篇唐诗,楚瑟问了一句:“李建阳,你现在还有什么怀疑吗?” 李建阳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 这般学霸如此凶猛,他啥话都不敢说了。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 3班全体同学都觉得: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第9章 太早 到了中午,又是薄瑾亭请客。 早上大大出了一口恶气,这顿饭,楚瑟吃的还蛮开心的。 ——薄瑾亭对她一向不吝啬的,她说喜欢吃鱼,他就点了鲫鱼豆腐汤、可乐带鱼、豆瓣全鱼……直到楚瑟摆了摆手:“我又不是猫,你用得着这样喂我吗?”薄瑾亭才合上了菜单:“这是我的一点个人爱好。” 吃完了饭,楚瑟还是有点撑了,捧起了一杯咖啡轻轻呷了一口,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很感谢你可以为我撑腰,只不过这件事,还得请你跟陆老师打个招呼,别跟我的父亲和继母讲。” ——不说她也明白,薄瑾亭肯定在学校中有人撑腰的,要不然,陆老师怎么站在门口憋红了脸,也不敢进来阻止他两?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我也有个让人头疼的继母。” 楚瑟见过他的继母,薄瑾亭车祸进了icu后,曾有一位姿容出色的妇人前来探望过他的。其余的薄家人,多少带了点哀痛的表情,只有那个妇人全程只管自己的仪容是否端庄,对着玻璃幕墙看了好几回,甚至嘴角微微上翘。 楚瑟叹息了一声,他们同病相怜,也同样憎恨继母。于是道:“薄瑾亭,如果你想对付你的继母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帮忙,免费的。” 薄瑾亭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筷子鱼籽放在了她的碗里。 楚瑟不满意了:“小薄,我楚瑟虽然今朝落魄了,可是明日也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大夫,你这样拒绝了我的好意,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薄瑾亭知道,楚瑟是复旦医学博士,省内最年轻的胸外科专家。年仅三十五岁,就精通十几门世界最顶级的手术——换在上辈子,能得到楚医生的青睐可不容易。但是比起她的手术刀来,他更欣赏她这个人: 顿了顿,他凝视着她,眼眸中似乎有星光,而星光只为她一个人而闪烁: “楚瑟,比起你做我的盟友来,其实我更希望你尽快履行承诺,当我的女人。” 楚瑟顿时无语了,她抬头仰视着他,却是摇了摇头。 他们太不一样了,她是卑微到尘埃以后,又无私到忘记了自己的人。但是薄瑾亭呢?就算残废了、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门外还有无数他的支持者。因为他在二十八岁之前已经缔造了一个股市神话,足以死而不朽。 更重要的是,心结难解,“薄瑾亭,你不缺女友吧?为什么非要看上我?!” 薄瑾亭挺俊的眉峰上挑,语气也沉了下来,他不假思索地反问道:“谁说不缺?楚医生,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面前的男人脸色不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严肃感。平白无故给气氛添了几分阴森。 楚瑟还没见过他这幅表情,立即道:“可是小薄,我们根本是不同的人,现在有交集只是暂时的,以后我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可是他偏偏是个固执的人,明知道她很难追,也要追。 ——“我想找什么样的女友,是我的事情。但是楚医生,你得告诉我,在我去世以后,你是过了怎么样的人生才重生的?” 他是因为手术死亡而重生,那么楚瑟无病无灾,为何也一起来了这一世? 楚瑟诡异地沉默了。薄瑾亭盯得她心里毛毛的,就站了起来:“老板!埋单!” 薄瑾亭头一次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楚瑟咳嗽一声,这话怎么说?!说我太想太想你了,你走了以后,我就陷入抑郁症和暴食症中不可自拔,最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么?还死在了你的祭日那天?其实她又不是为他殉情,这话说出来就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所以只能敷衍:“我们还太小了,不要讨论那么远的事情吧!” 才十五岁,谈爱情太早,谈人生,太无能为力。 什么都太早太早了。 **** 放学回到家里,张淑琴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家中多了几张凳子,桌上一席盛宴。 楚闲林刚刚看完了报纸,抬眼看到了大女儿楚瑟,于是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今天你杨叔叔要来!赶紧换一身衣服去!” 楚瑟应了一声,就上了楼,打开了衣柜——里面都是花花绿绿的中老年款式的服装,或者是肥肥大大的孕妇装,看起来土的掉渣。 她随便挑了一件黑白色的孕妇装穿上,肥满的胸部把裙子撑得老大。 当然,这样的打扮又遭到了楚闲林的一顿骂。 还没骂过瘾楚瑟怎么怎么个碍眼的时候,杨叔叔一家人就到了。 杨叔叔名叫杨正茂,是名律师,他的妻子蒋婉玲,是楚瑟的亲生母亲缪林懿的同学,因为结婚生子了,就退出了医疗行业,但一直和缪林懿保持着联系。后来缪林懿难产去世了,蒋婉玲还多次来探望过楚瑟。 杨正茂、蒋婉玲夫妻带着儿子杨明佑先和楚闲林打过了招呼,就把心思放在了楚瑟身上。 蒋婉玲爱心泛滥:“小瑟,这是阿姨去夏威夷特地给你买的点心,你收着,慢慢吃。” 楚瑟接过了礼物,怯生生喊了一句:“谢谢阿姨。” 楚蕾白了姐姐一眼,对杨明佑撒了撒娇:“杨哥哥,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哇?” 杨明佑耸了耸肩:“没有,你们让楚瑟分几块吃就是了。” 楚蕾哼了一声,她才不要吃姐姐的东西呢!但面对杨明佑,还是乖乖说了句:“哦。” 张淑琴也喜欢杨明佑这孩子,小小的年纪,长得十分好看不说,他的父亲是国际大律师,母亲曾是三甲医院主刀医生,这么好的身家背景,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不得了。于是一直催促两个孩子和杨家夫妻两个打招呼,嘴一个比一个甜。 吃饭的时候,张淑琴还笑着对蒋婉玲道:“我们家小蕾数学不太好,明佑,你不是拿到了奥数冠军吗?有机会给蕾蕾补一补课?” 杨明佑摆出一副麻烦的神色:“阿姨,我现在上高二了,没有时间回家……” 楚蕾忽然喊道:“没关系的,杨哥哥,我去你家补习好了!” 楚瑟默,妹妹楚蕾喜欢杨明佑,她早就知道了。要知道,张淑琴那种女人,心计比头发还长,逮住一个各方面不错的杨家,就想让女儿做人家明佑的青梅,以后好嫁入豪门。想一想楚蕾这丫头也是早熟得很呐,才初二啊,就知道倒贴帅哥了。 但是杨明佑并不喜欢萝莉,所以还是婉拒了。 被拒绝的楚蕾嘟了嘟嘴,还没问为什么,杨明佑又看向了楚瑟:“小瑟,你明天有空吗?我爸爸新买了一辆车,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这下楚蕾懵了,她差点跳起来问:“为什么不带我去?!” 但楚瑟已经抢先一步答应了:“好的。” 她知道为什么杨家人不喜欢楚蕾。 ——要知道,张淑琴上位的时候,就是她母亲难产而死的时候,蒋婉玲作为母亲的闺蜜,全程目睹了这个小护士怎么勾搭富豪的,所以对张淑琴的印象十分不好。虽然后来张淑琴一直都保持着低调做人,但蒋婉玲还是看不起她。 所以,蒋阿姨去夏威夷,只给她带了礼物。蒋阿姨的儿子,也只邀请她去家中做客。 吃完了饭,楚蕾又黏着杨明佑一起玩游戏,杨明佑就敷衍了几局飞行棋,楚蕾老是输掉,他觉得没意思了。眼睛一瞥,楚瑟坐在阳台上看着书,就拉开了几道木门,走到了她的身边。看到小姑娘手中抓着一本《协和胸外科学》。 “协和医院出版社?”杨明佑饶有意思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楚瑟知道是他来了,合起了书本:“这是我妈妈留下来的书。”其余的遗物都被张淑琴扔掉了。 杨明佑知道她对医学感兴趣,于是道:“我妈妈也想让我当一名医生,我才上高二,她就逼着我背诵医学词典了。你不知道,那些英语单词好难背啊,可我妈妈却说,将来要出国去学医,就一定要把那么大一部词典背下来。” 楚瑟僵硬地点了点头:“你妈妈也是为你好……国外的医学院的确比较……先进。” 所以上辈子的时候,高三的杨明佑远走了美国,也宣告了她的初恋结束。 第10章 杨家 很快到了周末,楚瑟如约要去拜访蒋阿姨。 去杨家没有公交,必须打车去。本来一桩小事,却引来了张淑琴和楚蕾的各种刁难。 张淑琴以“你太小,不要一个人出远门”为由拒绝了给她零花钱。而另一方面,楚蕾缠着她,要她帮忙自己做“数学作业”。还威胁道:“你不给我做作业,我就告诉爸爸!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关爱妹妹!不知道寡廉鲜耻!” 看看,初一的孩子连寡廉鲜耻这么拗口的词语都知道,张淑琴真的教的不错。 没办法,楚瑟就涂了点红霉素软膏(她轻微过敏)在腿上,借口出去看皮肤病,就离开了家。 车钱就是节省下来的饭钱,反正这几天中午都是薄瑾亭请客,她正好省了一笔开销。 半个小时后,她就到了杨家。 杨明佑的新车保时捷停在家门口,这是杨叔叔买给儿子当“生日礼物”的。 ——人家小孩还在玩网游的年纪,杨明佑已经有了辆保时捷。杨叔叔亲自上阵教导儿子,而她这个小客人,有幸成为车上的第一位乘客。 她还笑着问道:“明佑哥哥,你还不会开车,怎么敢把我拉上来啊?” “一个人开害怕,喊你过来壮壮胆子的。” 学车的地方就是杨家别墅后面的山,中央有一条盘山公路,周围装了很牢固的护栏。 杨叔叔先教授了儿子如何踩离合器,如何控制方向盘。但杨明佑太紧张了,简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杨叔叔丝毫不觉得教儿子学车有什么问题,还叫得很起劲: “先踩油门,然后轻轻松开离合器……别挂挡,你还没踩到位!” “啊呀,手刹手刹,手刹没拉下来怎么起步?!” 杨明佑一脑门的汗,车子还是不听使唤。 楚瑟倒是明白哪里出错了,于是道:“离合器和刹车不能一起踩的,会熄火。” 杨叔叔看了她一眼:“小瑟,你爸爸也教过你开车?” 楚瑟摇头:“我没学过,我是看过电视剧上这么开车的。” 杨叔叔点了一支烟,笑道:“你也赶紧学学,你爸爸生意做得那么大,等你长大了出嫁了,让你爸给你陪嫁一辆宝马!” 楚瑟故作害羞状:“杨叔叔说笑了。”她心里明白着呢,楚闲林不会陪嫁任何东西的。 学了半天,杨明佑才下了车,少年明朗的面孔被汗珠覆盖,不禁抱怨道:“楚瑟,你看我爸这个人,简直不把儿子的安全当一回事!” 楚瑟却摇了摇头:“明佑哥哥,我很羡慕你,你的爸爸什么都想教你。” 杨明佑却悄悄道:“其实我还是喜欢三轮车,你跟我来。” 杨明佑口中的三轮车,是门口保安大爷收废纸的一辆车,小的时候,杨明佑就喜欢趁着老大爷不在,偷骑小三轮车。如果楚瑟在的话,杨明佑就骑车带她去公园,这一段路虽然不长,但是花香鸟语遍地,少年的宽阔背景明媚。 楚瑟坐在了小小的车斗里面,杨明佑喊了一句:“抓紧了!” “嗯!” 车开了,风轻飘飘的,却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那是六年级的时候,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全班大扫除。 老师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擦窗户,于是,她就爬到了窗沿上,踮着脚尖够玻璃——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很热很热,她穿的是宽大的运动衫,当手臂举起来的时候,不经意露出背后的一块,结果被几个路过的男生看见了。 白花花的腰部,引起了他们的群嘲。 “哈哈哈!”有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嘲笑,说:“这头猪卖肉多少钱一斤啊?!” 她赶紧放下了手帕,不知所措地站着。 却有个少年冲了过来,和这群男生扭打到了一块。 ——那是杨明佑小学期间第一次打架,因为他见不得有人嘲笑楚瑟。 事后,杨明佑鼻青脸肿地指认了几个小流氓嘲笑她,老师也勒令那几个男的给她赔礼道歉。于是第一次,胖女孩有了属于自己的尊严。 可能杨明佑不知道,她就在那时候喜欢上了他。 现在—— 楚瑟望着少年的背景,情不自禁地,轻轻张开了口:“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对于爱情,至少没有绝望。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你不知道。 *** 回到家的时候,蒋婉玲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开饭之前,杨叔叔和杨明佑去洗澡了,客厅里只剩下她和蒋阿姨。 趁着叔叔和明佑哥哥都不在,楚瑟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十几个小口袋,这是家中的米饭样品。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赌一把杨家! 张淑琴下毒这件事总要解决的,蒋婉玲当过医生,杨叔叔是律师,两个人都和她的母亲交情不错,这才是她求助的最佳人选。 深吸一口气,楚瑟下定了决心。虽然把杨家拉入楚家事有些不地道,但是目前看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要做就做一个十二万分委屈的苦主,楚瑟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了! “啪!”—— 一双筷子掉落在地上。 “你这孩子做什么?!快!快起来!”蒋婉玲连忙把她搀扶起来,看到楚瑟已经泪如雨下,心中也是一惊:“好孩子,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瑟举起了装着小米饭的袋子,又拿出了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查报告单,用颤抖的语气告了状: “阿姨,张淑琴想杀了我!”楚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出来,还声情并茂,展示了手上的伤疤。 “阿姨,张淑琴见不得我好,她恨我,她已经对我下手了……”楚瑟摸了一把眼泪:“您和我母亲交好,求求您帮帮我脱离苦海吧……” 蒋婉玲颤抖地拿起了报告单,毕竟是当过医生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出了什么问题。不一会儿,杨叔叔洗澡出来了,蒋婉玲将报告单拿给了他看。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满是错愕。 气氛没安静多久,还是蒋婉玲先做了决定:“小瑟,你别着急。阿姨和叔叔会帮你的,如果真的是张淑琴下毒害你,我们家就和她打官司,看看谁怕谁!” 杨叔叔看了妻子一眼,欲言又止。 “这样吧,我有个师妹在南丁格尔药品研究室,我让她拿去化验一下。” 南丁格尔实验室是本市唯一的药品检测中心,也是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合作机构。 杨叔叔道:“还是我去吧,你在家陪陪孩子。” 不一会儿,杨叔叔就开车走了。 等待结果期间,杨明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也陪着她一起郁闷: “楚瑟,我很抱歉,帮不上你什么忙。真的没想到,电视剧上的情节会发生在你身上。” 楚瑟摇了摇头:“有的时候,现实比电视剧还狗血。” 杨明佑覆盖上了她的小手:“你别难过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到我家来住好了。” 楚瑟叹息:“你太小看我的父亲了,他不会放过我的。” 要知道,楚闲林身家过亿,在本地的声誉极高,这个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但是到了晚上,杨叔叔回来了,顺便带回来了化验结果。居然是:饭菜没有任何问题! ——楚瑟拿着化验报单,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失算了,饭菜也许根本不是下毒的途径!谁知道张淑琴到底怎么让她摄入那么多激素的?!而且事情已经和杨家和盘托出了,却没有证据,杨家又会帮她到底吗?! 果不其然,杨家人开始怀疑激素的来源了。 杨叔叔对她道:“小瑟,你好好想想,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什么人,在你饭菜里下过东西?” “我……” 她想不出来啊。 这天晚上,杨家人并没有留她过夜,而是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第11章 操场 这天放了学,杨明佑主动来十中找楚瑟。 晚高峰时期,十中门口车来车往的,但唯独杨明佑下车的时候,周围的气氛就不一样了。 有个穿着格子裙的女孩,低着头窃窃私语:“好帅啊,这是哪里来的帅哥?怎么没看过?”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就是啊,我们学校没有这么好看的帅哥。” “哪里,你不知道高一三班的那个薄瑾亭,他也很好看……” 杨明佑仿佛有魔力一样,女孩们自动以帅哥为圆心,开始向他靠拢,但是谁也没有那个厚脸皮,上去搭讪一下。 直到帅哥自己主动喊了:“楚瑟!” 楚瑟背着书包,一回头就看到了杨明佑,赶巧了,她正准备把今天测试的饭菜送过去呢!杨明佑就亲自来了,省了两块钱路费。 于是她把方便袋交给了他,杨明佑也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顿了顿,楚瑟看他欲言又止,于是笑了笑,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从家里搬出来住吧,我把每个月的零花钱给你,你就在十中附近租个房子,也好过被你继母虐待!” 杨明佑也是鼓起勇气,才赶到这里说这些话的。虽然他的父母还不相信楚瑟,可是他也觉得,楚瑟的继母对她不怀好意。 但楚瑟摇了摇头:“我感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会搬出来。” 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当然可以离开,但这样对于报仇毫无作用。之所以忍张淑琴、忍楚闲林,不是为了自虐,而是因为她知道——黑夜就在那里,逃避是逃避不了的。只有打破了黑暗,噩梦才会结束。 杨明佑不可能明白她的,她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但是第二天,“楚瑟在门口私会省中校草”的故事,就在三班流传了开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以班长周亦雯为首的一干女生都对楚瑟冷嘲热讽的。归根到底,她们很嫉妒楚瑟的男人缘。谁都看得出来校草薄瑾亭对她很不一样的,结果省中的校草,也特地跑到十中来看她 。很多女生都想知道:楚瑟凭什么?! 尤其是班花王雪诗,她逮着周亦雯视为知己,常常在楚瑟的旁故意说一些话,就是为了让楚瑟听见。 大多数是评判容貌的: “那个肥婆也不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还出去吓人。” 但楚瑟不想理会她们。 有的时候流言蜚语也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越是听着人家批判她的容貌体型,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了,趁着年轻的时候赶紧瘦下来。 然后放飞自我,闪瞎这些看低自己的人的狗眼。 但其余人的议论也就罢了,薄瑾亭也跟着凑热闹。 这天上生物课,老师讲解着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底下的学生一片吵闹哄笑。好像看个果图,谁就不纯洁了一样。 楚瑟正画着人体构造图,薄瑾亭凑了过来:“楚医生,你喜欢大叔还是正太?” 她不假思索:“大叔。”说完才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提醒你,这里都是一群未成年的孩子,他们和你根本聊不来的。”顿了顿,薄瑾亭意味深长道:“而我34岁了,是符合你要求的大叔。” 楚瑟无语凝噎,这薄瑾亭是逮着机会,就想泡她是么!那好,她也拿出外科老污龟的精神来,震一震这股早恋的歪风邪气: 于是诡异一笑:“薄先生,青少年的生长期间,容易baopi过长,如果你强行觉得自己发育很完全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做个baopi切割手术。” 哼哼……再泡我就让你变太监! 结果薄瑾亭却若有所思:“你上辈子给我做过吗?” “……” 楚瑟瞬间飞红了脸颊。 *** 隔日上完早操,楚瑟不想理会薄瑾亭了,昨儿的笑话太污了点,也让她勾起了某些回忆,更是觉得沉默是金。 那啥过长手术,只是外科中的一个常规性手术。她以前实习的时候也做过不少例,都没当一回事。但是升职为副主任以后,只做过一例。没办法,因为那是她的头号病人,必须自己悠着点给他解决身体问题。 结果他他他……追自己! 薄瑾亭也感觉到了她的冷落,不过他有办法对付她: “楚瑟,你不是很爱喝我妈煮的汤吗?想不想去见见她?” 一句话,成功让楚瑟破了功:“想!”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住院期间,伯母每天都熬骨头汤喂儿子。同时为了表达感谢,伯母也会给她准备一份骨头汤。那汤香味四溢,回味无穷。 而她是个大吃货…… 想了想,楚瑟加了一句:“下个星期吧,这周我要去见蒋阿姨。” 薄瑾亭问道:“蒋阿姨是什么人?” 楚瑟漫不经心道:“是我妈生前的好朋友,她也是个医生,我找她帮我办……”话语戛然而止,她差点多说了点什么。只是讪讪然接着道:“其实就是家里的那点破事,我想弄个明白。” “如果是家务事,那我也可以帮你。” 可楚瑟反驳了他的好意: “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的。再说了,医学方面的东西你不懂。” 薄瑾亭冷笑了一声,他说:“我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我,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吗?” “这和你可靠不可靠没关系,术业有专攻,医学方面的鉴定,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他自然猜了出来:“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的家人对你下了药?” 楚瑟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差点忘了薄瑾亭的脑子逻辑思维多么清晰,自然能举一反三。 “我可没有被害妄想症……”她赶紧解释道。 薄瑾亭的眼神更不好了:“那你就是有证据证明:你的家人对你下药了?” “……”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反正说什么都会被薄瑾亭记住的。 但她的沉默,却换来了薄瑾亭更严肃的表达:“楚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尽快搬出来,别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她有点头疼,手指扣了扣桌面:“我也想赶紧走啊,可是张淑琴再过两年,就要带着儿女出国去了,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叫。 楚瑟吓了一跳,下意识站了起来,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在了操场中央,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多年来坐急诊养成的素质,第一反应“出事了!”第二反应,就是直接冲向了操场。 看清楚地上那人,她大呼倒霉,怎么这么巧居然是李建阳出了事! 原来,刚才以李建阳为首的几个小男生偷偷跑去小卖部买饮料喝解渴。回来的时候,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饮料。不知道李建阳脑子怎么想的,拉开的易拉罐拉环落在了饮料里。他没在意,一口喝了下去,直接把拉环喝了下去。 班长周亦雯甚至吓得哭了起来:“快打119!他好像不行了!” 楚瑟吐槽了一句:“急救电话是120。” 周亦雯愣了愣:“对!120!快打120急救电话!” 说话间,李建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抽搐一下,“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吓得四周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几个老师不得不喝令学生离开操场,但是围观的人只多不少。 李建阳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呕血,场面真的控制不住了。 体育老师这时候蹲了下来,想搀扶李建阳进教室,但楚瑟拦在了老师的面前: “王老师,你先别移动他。” “小孩子懂什么!让开!” “薄瑾亭,你过来!” 楚瑟丝毫不退缩,因为她瞧见李建阳的脸色发紫,口里的气只出不进,这分明是窒息的征兆。王老师这时候再拖动他,毫无疑问,会快速消耗掉他肺部仅存的空气。一旦窒息发生,能否撑到救护车过来,就是个未知数了。 好在薄瑾亭就在她身后,闻言就走了过来:“王老师,你把李建阳放下来。” 王老师这才放下了李建阳,这还是看在薄瑾亭是主任侄子的面子上; 楚瑟蹲了下来,想查看一下李建阳的情况,但是李建阳一直在乱动,她只能一声令下:“帮我按住他!” “我来。”帮忙的人还是薄瑾亭。 其余的学生和老师,都像是一个个旁观者似的傻站着。 地上的李建阳不断地挣扎,他已经因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但薄瑾亭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压住不能动弹,楚瑟趁机扳开了李建阳的嘴,又对王老师道:“老师,把你手机的照明灯打开,我要看看他的咽喉部分!” 对王老师也已经吓傻了,但楚瑟这一声底气十足,他居然信服了这小女孩。 于是借着灯光,楚瑟终于看清楚了喉咙内的情况,她严肃道:“易拉罐卡在气管里面,划破了管壁。他的喉头水肿严重,声门已经闭合了,这个状态下,人是无法自主呼吸的。不超过五分钟,他就会窒息。” “那你说,该怎么办?”薄瑾亭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在这种关头,只有他完全信任她。 楚瑟不假思索道:“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又看了一眼高大的体育老师,道:“王老师,你帮我一下,从后面抱住他的腹部。” 她用的这一招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 第12章 往事 曾经有位美国医生,他在从医生涯中,见过了无数个被异物窒息造成呼吸道梗阻致死的病例。他发现,医生往往会拍打病人背部,或将手指伸进口腔咽喉去取的办法排除异物,结果却是使得异物更深入呼吸道,酿成一桩桩悲剧。 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利用肺部残留气体,形成气流冲出异物的急救方法。 这就是海姆立克急救法。 “老师,用你的手臂围住他的腰腹部,就是这个位置,对,双手握拳,拳心向内!” “老师,现在开始按压李建阳肚脐和肋骨之间的部位,力气越大越好!” 按照楚瑟的指示,王老师双手急速用力向里挤压。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李建阳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随之一声“叮当”响,一个金属的易拉罐拉环掉落在地上,锋利的边缘带着血丝。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李建阳这会儿复活了,一边喘气一边抹眼泪,别提多狼狈了。 楚瑟暗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王老师先把李建阳送去医院检查,顺便喊上了帮忙的薄瑾亭和楚瑟。也就十几分钟之后,陆老师、薄主任,乃至是校长大人都陆陆续续打车到了医院。 王老师跟他们说明了情况:“医生说,要是再耽误几分钟就晚了,多亏了旁边有人懂那什么急救法……” 而薄瑾亭问她:“想好回校以后怎么当英雄了吗?” 刚才若不是楚瑟在,等救护车的那么十几分钟里头,李建阳肯定要窒息的。有了这个功绩,十中肯定要把她大夸特夸一番,毕竟这个差学校很少有正面的报道了。 楚瑟思考了下,只是很严肃道:“我觉得,这个年代的学校啊,医学知识的科普做的太不到位了。都高中的人了,居然没人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 薄瑾亭听她这么正儿八经的语气,也是笑了:“你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会儿,几位老师和校长都找到了他们。陆老师几乎是拉着她的手,热泪盈眶:“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薄主任则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说要全校通报奖励,还要联系本地的报刊,对她“见义勇为”的事迹大书特书。 楚瑟对什么奖励什么表扬没兴趣,她只是说:“我想进去看看李建阳怎么样了。” 李建阳正躺在床上吊盐水,看到她进来很是尴尬——老实说,他从前也并不是想故意为难楚瑟。只是从开学第一天开始,班上的同学都在孤立楚瑟。楚瑟就像是一个靶子,大家都把矛头对准了她,谁若是不骂她,就会被其余的人所孤立…… 而现在,这个一直被嘲笑,孤立,谩骂的靶子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作为他救命恩人的身份——他觉得她一定是来骂自己的。 可是出乎意料,楚瑟只是淡淡地嘱咐道:“你的咽喉出血了,一周之内只能吃流食。” 李建阳忽然脸红了,他小声道:“……对,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嗯?” “以,以前我总是骂你……这,这次你还救了我。” “我救你不是白救的。”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拿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你的这个恩,你自己算算看有多大。要么答应我做一件事,要么,就是给我五万块钱。咱们就一笔勾销。你自己看着办。” 李建阳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套,当场就愣住了。可楚瑟了解这个前同桌,虽然李建阳脏话连篇,但是为人十分讲“江湖义气”,和外头的那些“黑.社.会”都称兄道弟的。所以上辈子的时候,李建阳混成了十中的校园杠把子。 她不需要一个小屁孩的忏悔,那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她只需要来点实际点的报酬,钱也好,还是一句应诺也好。 最后李建阳选择了前者:“你说,你要我做什么事情?” “我还没想好,你先休息着,回到学校以后再说。” 李建阳点了点头,他忽然发现:原来在楚瑟肥胖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 只不过从前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去注意罢了。 ***** 放学时分,楚闲林收到了十中校长的电话,说楚瑟校救了同学,感谢他教出这么好的女儿。 楚闲林还再三确认了下:“是楚瑟救了人?!” “是,就是高一三班的楚瑟,要不是您的女儿出手相助,那孩子就危险了!” 等楚瑟回到了家,楚闲林和张淑琴一起问了她这件事。楚瑟不想多说,就轻描淡写敷衍了过去,倒是张淑琴笑了笑:“这种急救措施,我上班那会儿经常用在病人的身上。没想到小瑟学了过去,还救了同学,真是不简单呐!” 看看,三言两语,就把功劳抢了过去,张淑琴真是厉害。 楚闲林也以为她是跟张淑琴学的急救法,于是道:“看看,这就是言传身教。小瑟,你要跟你张阿姨多学学,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在他眼里心里,女儿还是个笨蛋,只不过遇到一个好继母而已。 吃完了饭,张淑琴洗着碗,楚瑟帮忙擦干净筷子。 张淑琴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小瑟,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是,我每天都在操场上跑二十圈,既锻炼身体,也调节了心情。”楚瑟头也不抬一下。 张淑琴明白了,她就说怎么最近楚瑟变瘦了,这死丫头居然开始减肥了!于是低头俯视着她,在楚闲林看不见的角落,她才会厌恶地瞪着这个继女,冷冷地问道:“怎么,心情不好吗?学习的压力这么大?” “学习的压力不大。”楚瑟把筷子放进了碗橱里,却勾起一抹冷笑:“但是想着怎么减肥,怎么锻炼瘦下来,压力还是蛮大的。所以除了跑步之外,我还做了点其他的锻炼,再适当地控制了下饮食,体重就慢慢瘦了下来。” 张淑琴越发不高兴了,她恨不得看到楚瑟胖成猪,却没料到楚瑟成熟的这么快。但面上还是挂着慈母的笑容:“有机会跟小蕾讲讲,她最近长得太胖了,还不知道少吃点。” “哦,我知道了。” 楚瑟洗干净了筷子,就离开了客厅。 临走前,她注意到张淑琴拿起她刚才吃的米饭,轻轻嗅了一下。 *** 隔日周末,楚瑟迫不及待去了杨叔叔家。 蒋阿姨准备好了午饭,招呼着她和明佑一起吃饭,却绝口不提饭菜化验的事情。 还是杨明佑挑起了话题:“爸,妈,你们前几天拿去化验的食物结果怎么样了?” 杨叔叔的语气很温和:“食物是没有问题的……小瑟,你这个激素水平不正常会不会是其他方面导致的?” 楚瑟叹息了一声,察言观色,杨家人可能不信任自己了。于是道:“也许吧,最近我调整了饮食,再过几天我去医院查下……” 杨叔叔松了一口气,道:“这样才对嘛,你还小,饮食方面是该注意下的……” 和大人谈完了事,杨明佑就带她出去玩了。但楚瑟心情不好,没心思坐什么三轮车,就提出来想看看他家的藏书,于是杨明佑把她带到了书房。 杨明佑看她挑了一本英文教材,也是吃了一惊:“你看的懂这个吗?!” “嗯,《high-yield grossanatomy》系统解刨学第四版,是美国职业医师执照考试必看的书目。”她看的很是津津有味。 “你居然看得懂?!”杨明佑几乎是震惊了。 楚瑟笑了笑,她还没来及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原来蒋阿姨他们提前回来了,楚瑟听到了“缪林懿”三个字,阻止了杨明佑出声。 ——蒋婉玲和杨正茂趁着孩子们不在,正在谈论着大人们之间的事情。 蒋阿姨的语气似乎有些责怪:“我都说了,让你不要跟楚闲林走得太近!你这是做什么,看人家楚闲林有几个钱,你就得巴巴贴上去,给人家当什么法律顾问?!” 杨正茂不知道两个小孩在楼上,还安慰着老婆:“我这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你看,明佑后年就要出国了,在美国读医学院不要花钱?现在,楚闲林让我当他的法律顾问,每年能从他的公司收取二十万的顾问费用,这也是一笔积蓄嘛!” “给谁当,也不能给楚闲林这种人渣当顾问!”蒋婉玲没好气道。 要不是刚才丈夫坦白,她还不知楚闲林早就和丈夫谈好了砝码,由他担任楚家的法律顾问。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杨正茂不明白了:“缪林懿不是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吗?楚闲林怎么就人渣了?” 蒋婉玲说到这段往事,语气也激动起来,简直恨不得把罪魁祸首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楚闲林只是她的一个普通病人。林懿师姐给楚闲林开了一刀,楚闲林就看上了她。后来,林懿师姐被纠缠的没办法了,就答应和楚闲林一起吃晚餐,打算和楚闲林摊牌拒绝他的……” 杨正茂一愣:“那怎么会……” “楚闲林这个混账,居然把师姐给灌醉了!师姐和他……完全是被强迫的!后来师姐怀孕了,为了这个孩子着想,才答应嫁给楚闲林的!没想到……楚闲林这个畜生!” 门外,楚瑟呆呆地站着。继续听杨叔叔问:“那林懿为什么不报警?!” “楚闲林的人脉关系很硬,师姐也向院方诉说过委屈的,但是没用,楚闲林派人把事情压了下来,师姐最后也是走投无路了。” 剩下来的话,楚瑟就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乱乱的,耳边像是回声挥散不去,一直重复着蒋婉玲的话: “缪林懿她是被强迫的!” 缪林懿,就是她一眼都没见过的亲生母亲。 第13章 结盟 阳台上,杨明佑不知怎么安慰楚瑟。 或许她哭出来还好一些,但是现在,楚瑟连哭都不想哭,她只是看着远方,目光没有焦距点,像个破损的人偶一样。 这种安安静静的女孩,虽然不哭不闹,可就是倔强到令人心疼不已。 于是说道:“楚瑟,我跟我爸爸妈妈说,把你接到我家来。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顿了顿,少年承诺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找你的父亲和继母算账,好不好?” “不好!”楚瑟终于开了口,口吻也不再冷漠,反而迸发出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静来:“长大太漫长了,我等不了了。” 再说了,长大是多大?!十年吗?二十年吗?! 上辈子,她的确等了二十年,但是二十年后又如何?!楚闲林在加拿大当了富豪,张淑琴成了多伦多的贵妇人,他们都是人生赢家!而楚蕾楚畅都上了墨尔本大学,读了博士,功成名就,每个人都活得好得很呐…… 等?!老天爷不会给你等的时间! 所以,她发誓:“我不会再犯错了,我不会再等了,惩罚就是要速战速决!” 杨明佑看她的双颊通红,情绪激动不已,就把住了她的肩膀——“小瑟!我知道你的妈妈死的冤枉,但是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太小了,没有能力独立。所以你不能跟你的父亲闹翻。你只有慢慢长大,积蓄力量,才能和你的父亲抗衡,明白了吗?” 但楚瑟打断了他的话:“明佑哥哥,你说,我还有机会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杨明佑愣住了,他却没想到这个问题——在楚家,楚瑟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继母戕害下毒,弟弟妹妹各种刁难。楚闲林可能知道全部的情况,可是他就是讨厌大女儿,继而包庇了张淑琴他们的所作所为,等同于共犯。 在这种变态扭曲的家庭里,楚瑟不得精神病疯掉就是个奇迹了,她还能等到长大的那一天吗? 眼看着杨明佑答不出来了,楚瑟就悲凉地笑了笑:“你放心,我没,没那么脆弱,我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谁也不会放过的,但我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深吸一口气,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请一个人帮我的。” 晚上回到家中,楚瑟打开了母亲留下来的《协和胸外科》。 她抚摸着母亲的字迹,是清秀的蝇头小楷,就像母亲的人一样漂亮端庄。 “妈妈。” 把笔记本搁在心头,仿佛还能体会到母亲的温度。 ——有些话,她谁也不能说的,但若是面对母亲,那就倾述一回: “我一直想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但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那些仇人,不会站在原地等我的。” 她是个外科医生,人生的轨迹是四年读本科,四年去国外留学,回国复旦直博毕业以后,七八年泡在医院里做临床。不懂琴棋书画,没有其他赚钱的能力,更不会勾心斗角察言观色。所以就算努力十几年,到头来,也只拥有一双慈悲的手,却没有学会任何惩罚人的手段…… ——现在说说复仇,也多半是小孩子闹闹脾气而已,归根到底,她不知道如何才能报仇。 倒是有一个人,即使重病缠身,无法行走,也鼓动了家族中的两面战争,让恶毒的继母和弟弟的日子都不好过,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到国外以求自保。若不是他死的太早了,上一辈子,薄家到底属于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只是这个人叫薄瑾亭,她最不想麻烦的薄瑾亭。 七年的时间,两辈子的相遇,她已经喜欢他超出了理智太多太多。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和这个人联手,将会有很大的麻烦。别的不消说,若是长大以后才发现彼此的人生道路不配合,那么,谁禁得起那样的后果呢?! “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 黑夜很长,她从月落一直坐到了黎明时分。 *** 第二天,楚瑟早早来到了学校里。 薄瑾亭还没到,她就去操场上跑一跑,调整一下今天的心情。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一半的时间在想如何为母亲报仇,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如何和薄瑾亭坦白,这两题都不简单,她今天要一起去面对。 早上的课程都比较无聊,她就用手撑着下巴发呆,一呆就呆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还以为她在看外面的小鸟织窝,于是问道:“你很喜欢白头翁?” “啊,那只鸟是白头翁?” “嗯,是母鸟亚成体,公鸟的胸前羽毛是深灰色的,母鸟才是浅灰色的。” “真好……”她无比羡慕道:“它们看到的世界,比我们都大得多吧……” 薄瑾亭没笑话她的天真,只是笑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 楚瑟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是一个不自由的人,重重的枷锁困在身上,不得挣扎。 日光渐渐西斜,从早上第一堂课到最后一堂课,楚瑟都没什么精神。 放学时分,班上的人渐渐散去了,她还是撑着小脑袋,流连着窗外的夕阳和白头翁。 薄瑾亭一向陪她一起放学的,今天楚瑟不走,他也陪着她看小鸟。 ——等到小鸟飞走的时候,楚瑟才开了口:“薄瑾亭,你可以解答我的一个疑惑吗?” “什么疑惑?” “上辈子,你的车祸肇事者一直没有找到,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肇事的缘故,是不是和你的家族有关?” 薄瑾亭出车祸以后不久,薄家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薄谨礼,居然立即出国留学了。后来薄瑾亭去世了,薄谨礼才从法国回来,当中有什么古怪,只怕薄瑾亭是清楚的,她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部分,只是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而今,她想知道答案,关于他死亡真正的答案。 薄瑾亭倒是直截了当:“我的那个弟弟……脑子有点问题,总是被迫害妄想。所以他请了人干掉我,至于那场车祸,就是他和他的母亲一手策划的。” “难怪,我说你家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楚瑟,我去世以后……我母亲她……过得还好吗?” “还好,你爷爷把你母亲接了过去,说什么也不让你母亲一个人住了。”薄家老爷子是个讲道理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家族亏待了郦辰君,所以让家人奉养了她。只不过,郦伯母一直沉浸在失去儿子的悲痛之中,不可自拔。 楚瑟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至少……还有个爱你的母亲。你不知道,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先溢了出来。 止不住了,真的止不住了,悲伤就是一道洪水猛兽,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她坦白了,都对薄瑾亭坦白了,包括继母是怎么下毒迫害自己的,弟弟妹妹是如何不把她当人看待的,亲生母亲又是怎么死的,父亲又是怎么无动于衷的……其实每一件,每一桩,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都一起压在了她的身上。终于,铁打的楚医生也有这么情绪崩溃的一天。 薄瑾亭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他伸出了手,还未触及到她的脸庞,楚瑟就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生稻草: “薄瑾亭,你不就是要争夺薄家继承人的位置吗?!好,我和你结盟,我是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我的医术比这个年代的任何医生都要先进,我可以做你手中的棋子,救一切你想救的人……但请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没有钱财权势,也没什么感情砝码,能交换的只有一技之长了。 ——毕竟良医难求,薄家的长辈大都已经老了,其中不乏重病缠身的,若是大少爷给了他们新生的恩惠,哪个不会感激涕零呢?! 可—— “冷静下来了吗?” 薄瑾亭听完了她的请求,沉默了一段时间,故意晾了晾心火上头的楚瑟,才问道。 “嗯。” 薄瑾亭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语气中不乏心疼和安慰:“楚瑟,你需要好好休息。” 眼前的女孩,顶着一双黑眼圈,发丝凌乱,一看就是昨天没怎么睡。 楚瑟觉得自己十分冷静:“薄瑾亭,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来找我,应该抱着什么目的吧?我不相信你是那种做事没有目的的人。” 薄瑾亭乍听了这话,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微促的呼吸轻轻波动。一刹那间,楚瑟似乎看到他的眼神破碎了,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他说:“不错,我来找你的确是有目的的。” 楚瑟松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的,现在听到他这么说,反而放心了: “那你答应和我结盟了吗?” “我答应。” 薄瑾亭无奈地看着她,楚瑟都哭成了这样,他怎么忍心不答应? 第14章 祖母 周末,薄瑾亭约楚瑟出来。 薄老爷子的别墅坐落在城郊的古河道旁。民国的时候,这里是英国领事馆所在地,周围保留着许多古色古香的建筑物。 车停在山脚下,楚瑟摇下了车窗,仅仅是一眼看过去,就可以看到五幢东印度风格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谁不知道,这座山头到底有多大,那隐藏在崇山峻岭之后的薄家,到底有多么深厚,多么的复杂。 薄瑾亭先下了车,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衬衫。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斯文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少年俊杰”四个大字。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会让前来接应的仆人,纷纷称呼为“大少爷。”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告诉奶奶,我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她老人家。” 等薄瑾亭上了车,楚瑟就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搞什么呢?!” 说好了今天来谈判结盟的价码的,顺便看看郦伯母,结果薄瑾亭先带她来薄家老宅,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上山,你就会知道了。” “前提声明,我不想见你的老家人,所以待会儿我不会下车啊。” 薄瑾亭表示了解,他说:“你看到她,就会明白的。” 车开进了别墅内,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站在那里,撑着黄花梨木的拐杖,背后跟了一大票子人。那气度,一看就是一位优雅老去的大家闺秀。 薄瑾亭下了车,楚瑟则躲在后排的座位上,仔细看着这位老妇人:薄瑾亭喊她为奶奶,那就是薄家老祖母喽?她倒是听伯母提到过的:薄家奶奶生前很喜欢薄瑾亭的,若不是老奶奶去世的太早,薄瑾亭不会那么快就失势。 薄瑾亭住院期间,也多次提到过:“楚医生,我的祖母死于一场心脏搭桥手术。如果当时给她开刀的,是你这么负责的好医生,她本可以活下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薄瑾亭到底要的是什么。 好在,薄瑾亭没有让她等太久,回到了车上,他对她坦白了这件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带过我一段时间。在她老人家看来,不管我到底是为何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始终是她最疼爱的大孙子。” 男人的声音低沉缓慢,娓娓道来—— “奶奶的心脏不太好,三年后,她的心脏病发作了。我的那个父亲和继母,推荐她去美国治疗。结果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去世以后,薄谨礼和他的母亲就更加嚣张了,他认为我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已经无法和他抗衡,所以才会雇佣那些下三流的人,对我痛下杀手。” “我掌握到了证据,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楚医生,就像你看到的那样,失去了祖母支持的薄家大少爷,就是那个在医院的轮椅上绝望的年轻人。” 听到里,楚瑟抬头看着——薄瑾亭的半边脸色隐没在阴影中,一双冷厉的眼睛,清澈,锐利。隔了半身子的距离,她也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很快,他的呼吸声,很粗重。 薄瑾亭淡问道:“楚医生,你现在知道我想和你交换什么了吗?” “心脏搭桥手术并不难做,我的成功率是100%。”顿了顿,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在国内的三甲医院,心脏搭桥手术的成功率也高达90%以上的。如果是国外大拿来做的话,成功率也是100%,所以你的祖母是……” 薄瑾亭点了点头,说:“楚医生,你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人一旦上了手术台,医生才是决定你生死的关键部分。假如医生本身出了问题的话,那制造一场医疗事故,实在是太简单了。” 楚瑟明白了:“你想让我主刀你奶奶的搭桥手术?” “是,作为交换,我也会尽可能去帮你。”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有一点,三年以后,我才刚刚十八岁,没可能考到国内的从医执照。你打算怎么让十八岁的小孩去做你奶奶的手术?” 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没从医执照就断然上手术台,是违法的事情。 但薄瑾亭道:“这些问题交给我解决,你只需要信任我就可以了。” “那好!成交!” 楚瑟也豁出去了,不就是信任么,他们认识了七年,薄瑾亭曾将生死托付与她七年,她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任他?! 看完了薄奶奶,就要去见郦伯母了。 虽然认识了七年有余,但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薄瑾亭住的地方。 只见薄家的墙壁是用马赛克的白色砖堆砌起来的,配合了淡雅赤陶的地板,看起来十分的朴素典雅——看得出来,郦伯母是一位十分热爱生活的女人,她把这个只有儿子和母亲的小家,装扮得体贴温馨,品味不俗。 很快,她就看到了郦伯母。年轻了二十岁的伯母真是一个大美人,肩膀瘦削,皮肤白的跟陶瓷般,一双大眼睛秋波流转,难怪能生出薄瑾亭这样的儿子来。 “伯母。”她还是如此称呼她,郦辰君就笑了:“你就是楚瑟吧?小亭早就跟我提过你了,今天过来我们家玩,想吃什么别客气,伯母中午给你做。” “好的,谢谢伯母。” 送走了伯母,楚瑟才坐下来和薄瑾亭谈正事。 解决完了薄瑾亭的需求问题,接下来,就是她的需求问题了。 “我想过了你的问题,要分三步走。” 薄瑾亭斯里慢条,他喜欢一步步地规划,一步步地来: “第一步,我咨询了几个律师:该如何剥夺你父亲和继母的抚养权。但你们家对你的虐待,主要还是精神方面的,这样一来就不容易取证。我的意思是,大路走不通,就走别的通道,逼着楚闲林放弃你的监护权。” 楚瑟点了点头,屁股挪近了一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让薄瑾亭的嘴角弯了弯。 楚瑟说道:“但楚闲林不是一般的商人。” ——楚闲林是本地的房地产大佬。投资了数十个黄金地段。和政府的关系十分友好。他的家庭背景也不凡,远方亲戚里面也有当官的。所以,仗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楚闲林在本地算是如鱼得水,当初才敢那么嚣张地霸占了她的母亲。 “我知道,我调查了你的父亲,前几年手腕不错,搞垮了几家投资方,独吞了临湖的土地,把商业用地改成了居住用地。” 楚瑟愣了愣,薄瑾亭说得这些,倒是她不知道的。楚闲林在家中从不提及商业上的事儿,谅他也做过某些不可告人的事儿。 薄瑾亭继续道:“那么问题就好办了,我会请人拿着他非法占用土地的证据去找他谈判。” 楚瑟忍不住问了:“你还这么小,能请到什么人啊?” 薄瑾亭噎了噎,提醒她道:“楚医生,我比你早重生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头,我也没闲着。我把我爷爷留给我的一些财产变卖了,投资了一些股票,也投资了一些人。这些人里面,正好包括了这次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哦。” 说的也是,毕竟薄瑾亭这么聪明。 “那第二步呢?”楚瑟眨巴眨巴着眼睛。 “第二步,你现在有糖皮质激素依赖综合症,我咨询了医生,这种病忽然停止摄入激素的话,会出现一系列的戒断反应。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搬出来以后,你就住在我们家,每餐都跟我一起吃,可以吗?” 楚瑟再次呆住了,她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简直像是未成年同居关系啊! 可偏偏薄瑾亭理所当然: “我要用你的手术刀救我祖母的性命。既然要安排专人做这么一场手术,是需要花费很多功夫的。” 也是哦,他说得也在理。 楚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那第三步呢?” “第三步……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互相增进一下医患关系。”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左手搁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楚瑟吓了一跳,她一点都没有防备,靠的实在是太近了,下意识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右手抓住了。紧接着,薄瑾亭侧过了身子,俯身向她而来,眉宇蓦然在眼中放大。 他似乎是要吻她? 楚瑟不敢动,甚至紧张得不知所措,她活了两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就是没和男人亲近过。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甚至紧张到闭起了眼睛——从心脏,到身体,都微微地颤抖。她绷直了腰,也绷直了手臂,指端还被他紧紧地握在掌心当中。 但是料想中的柔软触觉并没有来临,楚瑟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薄瑾亭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噙着笑意: “楚医生,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楚瑟这才捞回了理智,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被他蛊惑了,居然想不起来拒绝了,这是色令智晕吗?! 她很不客气道:“喜欢你个头!” 但是令她昏了头的男人,却说:“我会等你心甘情愿的。” 第15章 逃离 中午吃饭,伯母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评。 饭桌上,伯母详细问了问她的一些情况,还夸赞说她漂亮。 薄瑾亭还问道:“妈,你觉得楚瑟哪个部分最好看?” 郦辰君不假思索道:“眼睛,小瑟,你的眼睛弯弯的,好像一轮月亮。” “我遗传了我妈妈的眼睛。”楚瑟笑了笑,她的妈妈当初可是医学院校花,尤其是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学长学弟们。 “你刚才说,你妈妈是个医生?”郦辰君感兴趣了。 “嗯,她是上海医学院毕业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插了一句:“妈,小瑟家是祖传的医生,你的朋友有什么健康问题,都可以问她的。” 楚瑟脸一红,刚才薄瑾亭想亲吻她都没这么脸红过。可是谁夸自己的医术高明,就是对她最大的赞扬了。刚想谦虚一句,结果伯母一拍大腿,说,隔壁的王奶奶前天进了医院,一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老人家没救了。王家人只好把王奶奶接回来准备后事了。 “小瑟,你母亲是上海的大医生,你能让你母亲给王奶奶看一下吗?!” 楚瑟愣住,她还没说母亲早就去世了。 薄瑾亭替她开了口:“妈,你让王叔叔把片子拿过来,先让楚瑟看一看。” 伯母就去要片子了。 楚瑟瞪了薄瑾亭一眼:“我还没有行医执照哎,你别害我。” “堂堂外科专家楚博士,还搞不定一个心肌炎?”薄瑾亭眉眼含笑:“难道你是很久没出诊了,害怕了?” 她果然心气上来了:“谁说我怕了?!” 不一会儿,王奶奶的儿子媳妇都来了,他们听说她的母亲是上海大医生,所以一家人都过来听报告了,还带来了诊断书和各种片子。 楚瑟依次看了心内膜心肌活检、x线检查、心电图、超声心动图和血液检查单,心中就有数了: “这是重症心肌炎,伴随着阿斯综合征。我想老人家进医院的时候,就出现了心力衰竭,是不是?” 王家儿子一拍大腿:“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瑟继续道:“老实说,老人家的情况不太乐观。尤其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大了,输液的风险更高。” 王家媳妇也附和,医院的专家都说,他们的老母亲年纪大了,无法开刀手术 ,只能保守治疗。但要是强行注射的话,那么死在输液室的风险还很高,所以,家人不得已放弃了治疗。 两个人同时问道:“那我母亲还有救吗?” 楚瑟不敢托大,只是道:“我得去看看病人的实际情况。” 一行人转到了王家,只见王家奶奶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楚瑟仔细看了看老人家的情况,就有数了:“医生之所以说没救了,是因为她的血管老化,管壁很脆很薄,如果使用传统的静脉注射疗法的话,一扎就是血流一片,老人家挨不起了。” 王叔叔急切地问道:“那我母亲只能等死了吗?!” “不是的。” 短短三个字,就让两个大人重燃了希望。 楚瑟继续道:“老人家是不能承受静脉注射的普通针头了,但是使用幼儿细针头,从口腔静脉注射进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好,好的!” 她又补充道:“但是这种注射手段普通胸外科做不来的,我的建议,你们去本地的三甲医院,邀请个儿童口腔专科的医生来扎这个针。只要保证不出血的话,老人家就能保住一条命。” “好好好!您慢点说,我现在就记下来……” 王家儿子拿着小本本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简直是千恩万谢。 关上了门,楚瑟才察觉到……背后投来两道崇拜的目光,一道郦伯母的,一道薄瑾亭的。 “小瑟,你太了不起了!”郦伯母拉着她手,简直是看着亲闺女的眼神:“天呐,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神人啊,居然能教出这么有才华的女儿!” 楚瑟沉默了,她的母亲已经…… 薄瑾亭替她说了:“妈,楚瑟的母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 郦伯母的手顿时抓得很紧、很紧。 临走的时候,薄瑾亭把她送到了小区的门口。 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说道:“要不然,你在我家过夜得了。” “不必了,今天我能见到伯母就很开心了。留在你家过夜,影响不太好。” 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薄瑾亭拉住了手:“楚瑟!” 她挣扎不掉:“你干什么?!” “我今天想搞明白一件事,”薄瑾亭眼神漆黑如夜,紧紧盯着她:“这些天,你在省中门口等的那个男生是谁?!” 楚瑟无语:“你跟踪我?!” “我家阳台正对省中门口,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啧啧啧,这醋味浓的…… “他叫杨明佑,是杨叔叔的儿子。我找他,是为了把饭菜交给他,拿去化验的。你别多想了。” 薄瑾亭继续追问:“所以你不喜欢那个姓杨的,是吗?” 楚瑟更无语了:“我说你这个人……你就没有一点过去吗?你就没有在遇见我之前,喜欢上其他的姑娘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开始失控。分明没资格这么问的,可是偏偏就这么问了出来。 薄瑾亭却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初恋。” ——这话并没有托大。遇见楚瑟之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遇见她以后,才知道有的女孩,世界上有且只有一个,你有幸遇见了,就会疯狂地、不择手段地想要抓住这份幸运。 可楚医生怒了:“什么初恋?!那个叫陈曦的女孩是怎么回事?!” 薄瑾亭愣了愣,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是重症病人,任何人探望你都要登记姓名的!她是叫陈曦吧?!除了你妈,你爸,你爷爷,你做第一场手术那会儿,就属她跑icu跑的最勤快!” 她一口气就把多年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鬼知道,薄瑾亭死了以后,一向铁打的楚医生一蹶不振了。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精神接近崩溃,差点递交辞呈,就因为实在接受不了:唯一爱过的人,已经上了天堂。 她在床头床尾都摆上了他的照片; 她再也没有想过谈恋爱、再也没有相过亲、只是考虑着:短短一生,其实一个人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死在了一年后他的祭日那天; ——可是,她却知道薄瑾亭的人生中有过那么一个女孩,不离不弃,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许多许多年,直到最后一天,直到最后一次手术,那个女孩还站在楼道口为他而哭泣! 那么,她到底算什么呢: “薄瑾亭,你别告诉我,陈曦不是你的女朋友!” “她当然不是。” 薄瑾亭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了然了什么,又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怎么不早点问我这个问题?” “我有资格问吗?!” “你当然有资格……我妈她是二婚。嫁给我父亲之前,她和前夫有个两岁的女儿。那个陈曦,就是大我三岁的亲生姐姐。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 她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楚瑟?” “楚瑟?” “楚医生,要我送你回去吗?” 薄瑾亭眼含笑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不用了……” 她丢脸丢到家了,只能逃之夭夭。 ——该死的,为什么上辈子就没有问出口呢?! **** 这天晚上回到家,气氛不太好过 张淑琴站在沙发前,用伪善的目光看着自己。 楚闲林的怒吼在耳边:“你不是说周末去补习的吗?!今天你陈阿姨问了老师,周末根本没有补习!说!你周末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和不三不四的小流氓鬼混?!” 楚蕾、楚畅得意地坐在沙发上,欣赏楚家日常的大戏。 ——好几天前,张淑琴就怀疑楚瑟周末不干正事了。今天楚瑟又是出去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七点才回来,她就打了个电话给陆老师,得知没有什么补习班,就出现了面前的这一幕。 楚瑟木木地抬起了头,她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瞧着自己的亲爹: “去了杨叔叔家玩。” 楚闲林愣了愣,打了几个电话,才哼了一声:“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带坏了人家明佑,看你怎么交代?!” 张淑琴忽然道:“话说回来,闲林,你公司的那桩纠纷案是给了杨正茂他处理的吧?现在结果怎么样了?” 楚闲林最近得到了杨律师担当法律顾问,也是十分得意:“杨正茂是什么人?国鼎事务所的头号律师!他一出马,这些喽啰杂鱼就全部搞定了。” 张淑琴笑道:“那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然,咱们和杨家周末聚个餐?” “听你安排吧!” 楚瑟一动不动,她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个经验主义的大错:楚氏集团的顾问律师是杨叔叔,一年从爸爸这边拿二十万的年薪,这还是张淑琴一手促成的。 她却傻傻地交了样品,想让杨叔叔揭发张淑琴! 第16章 义诊 隔了几天,薄瑾亭就告诉她:王奶奶抢救回来了。 王奶奶的儿子把她的话给医生看了,身经百战的大医生都:“咦?!这样也可以?!” ——在目前常规的医学中,根本没有把口腔静脉注射纳入治疗心肌炎的常规手段当中。因为一般的口腔静脉注射,只适用于儿童的病毒感染输液。 后来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医院请来了儿童科的专业医师,完成了注射治疗,如她所说,老人家没有出血,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如今王奶奶精神抖擞,成天嚷嚷着要吃牛肉馄饨了。 薄瑾亭上学的时候,告诉了她这件事,楚瑟很高兴,最近她的心情不太好,总算有点喜讯了。 薄瑾亭继续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已经掌握到了你父亲非法占地的证据。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收拾一下,从家里搬出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却撑着脸蛋一言不发。 “怎么,还不高兴?” 她叹了口气: “告他非法占地,也惩罚不了张淑琴。” “别急,楚闲林是张淑琴的靠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顿了顿,薄瑾亭问道:“周末的时候,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敬老院?” “敬老院?!” “对,薄家开设的敬老院,现在是我的堂兄薄瑾峻在管理,那边紧靠着我爷爷家,风景很不错。” “为什么要我过去?” 薄瑾亭笑了笑:“我联系了医院的人,本周末给敬老院的老人举行义诊,到时候会有许多护士和医生会去,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医生是怎么进行义诊的。” 楚瑟明白了,义诊现场是吧?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 周末,他们一起上了车。 疗养院附近的风景的确很好,四座白色的大楼坐落在青山的山脚下,还有一个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住在这里的老人都不同凡响,他们曾是薄家企业的员工。建国以后,都为薄家立下汗马功劳。老了以后,由薄家出面赡养。而薄家财大气粗,给他们提供的都是最好的养老条件,不仅包吃包住,还报销医疗费。 今天是由薄瑾亭组织的义诊,很多老人一大早就排队体检了。抽血处和尿检处都忙的不可开交。 但是体检的外科诊所,独立于其他的诊室。 他们停在走廊的尽头,旁边的房门上贴着“外科”两个大字,显然,这里就是体检的外科室了。 楚瑟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一些医疗仪器,包括:听诊器,血压血糖监测仪,居然还有一套飞利浦的便携式彩色超声诊断系统! 但是这个地方怎么没医生呢? 直到薄瑾亭将一套白大褂递给了她:“楚医生,今天麻烦你坐外科门诊。” 她简直哭笑不得,敢情这是赶鸭子上架啊:“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上周,薄瑾亭忽悠她过来散散心,她还以为来参观一下而已,没想到自己也要坐诊! “提前给你说了,现在就欣赏不到你惊讶的表情了。”薄某人很欠揍道。 他为了讨她开心,让她放松放松,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楚瑟也不矫情,十分麻溜地穿上了白大褂,别上了铭牌,对着镜子照了照,幸好长得胖,把这套衣服给撑住了。只不过她的年龄还小,又长了一张娃娃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经验老道的外科医生。 “小薄,老人家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薄瑾亭看着她穿起了白大褂,也是眼前一亮,露出一抹惊艳。想到从前,楚医生也是经常这么穿的,他一点都不觉得素淡单调,反而觉得,这才是“白衣天使”该有的模样。 很快吩咐下去:“让王爷爷他们都进来吧,外科医生到了。” 很快老人进来了。看到里面是两个孩子的组合,还吓了一跳。 但薄瑾亭很淡定道: “王爷爷,这位是来自复旦医科大学的楚博士。” 大少爷说的话,老人家还是相信的。王爷爷很快坐了下来,他真的以为面前的女孩是个博士生。只不过……看起来太小了一点?! 楚瑟也不客气,拿出专业医生的本事来,先听心跳,再上彩超查看内脏和淋巴组织,她指出老人家的胆囊处有一颗胆结石,七毫米的,王爷爷就问道:“哎,医生,你说有没有必要开掉?” “还是开掉比较好,胆结石引起胆囊发炎只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胆囊靠着胰腺,会引起胰腺的并发症……” “好,好的,我这让我儿子去预约开掉!” 送走了王爷爷,楚瑟大声喊道:“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腿疼的老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最近伤口崩裂了,一直在流脓水,皮下也出现了紫红的斑点。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伤口发炎,吃了点消炎药,也没去医院看看。 但是一查看伤口,楚瑟就心道不妙,这个伤口,已经出现大面积的溃疡,明显是传染性病菌感染啊!废话也不多说,她直奔主题:“老先生,您很有可能的患上了坏死性筋膜炎。这种病属于严重的创口感染,现在还在发病的早期。” 老人家还不相信了:“我就是伤口发了点炎,怎么这么严重?!” “简单来说,您的伤口感染了多种细菌,包括金黄色葡萄球菌,革兰氏阴性菌和溶血性链球菌……现在已经出现了软组织坏死的反应,接下来,皮下组织还会继续大面积坏死。我的建议,你迅速去三甲医院,切除坏死的筋膜和脂肪组织,再配合使用抗生素……” 老人却面带犹豫:“要,要多少钱?” 薄瑾亭道:“治疗的费用,我会向薄院长申请的。您先赶紧去三甲医院找外科医生看看。” “好好,多谢楚医生,多谢大少爷!” 送走了这位,楚瑟迫不及待地喊:“下一个!” “……医生,我有多年的痔疮……” “哦,先把裤子脱掉。”她头也不抬一下。 “咳咳咳……”薄瑾亭的脸开始黑。 她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站着一个醋坛子呢!为了防止薄小同学捣乱,她把他拉了出去: “我给病人看痔疮,你就别呆里面了。” “看痔疮让他去医院看!”薄瑾亭脸色不善:“你是胸外科的医生,又不是肛肠科的,看什么鬼的痔疮?!” “都属于普通外科门诊啊!”楚瑟知道他又乱吃飞醋了,于是道:“今天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给有需要的患者看痔疮,也是体检的一部分,你别这么矫情好不好?再说了……你以为,我当初没看过你的屁股啊?!” 笑话,他们做外科,哪个不是老污龟?! ——想想那会儿,薄瑾亭全果体上手术台,啧啧啧,身材跟男模特似的,她看了都要流口水的。好几年间,他就是公认的全外科身材第一好的病人,她都舍不得让其他医生来开刀来着。就看他的身体yy一篇篇小黄文,都yy了好几年。 薄瑾亭道:“你看我的没问题。”但是:“不可以看他们的。” “……鬼才想看你的!” 结果薄瑾亭吼了一声:“楚医生不给人看痔疮,你们如果谁有需求看的,自己打车去医院看。来回车费和医药费,院里都会报销!” “你!”楚瑟回头也吼:“我看的,我会看痔疮的!” 薄瑾亭冷冷道:“谁给她看,医药费自己报销!” “……” 楚瑟真是服了,这位简直就是个七年老陈醋坛子! ** 下午吃过饭,义诊就结束了。薄瑾亭先把楚瑟送回了家,回头,又到了春晖疗养院,这一次,他要找院长好好谈谈。 院长名叫薄瑾峻,是他名义上的堂兄,也是他上辈子的支持者之一。因为看不惯薄瑾礼的无法无天,两辈子,这位堂哥都站在了他的身边。其实,薄瑾峻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他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很小的时候,薄瑾峻曾经手把手教过他下棋,今天见面,也是棋逢对手: “小亭,陪叔叔过来下一盘。” “好。” 他们虽是堂兄弟,但是年龄差的太大了,还是以叔叔和侄子称呼。 薄瑾峻考过围棋四段,棋艺在家中无人能敌。但是今天,他居然和薄瑾亭杀得难分难解。前三十手,还是他棋高一着,一直把薄瑾亭压在了角落里。布局、中盘,他都是个中好手。但是到了最后一个阶段:走官子,薄瑾亭就开始反击,并且很快吃掉了他的半壁江山。 薄瑾峻很惊讶,什么时候,他这个做师父的,已经不敌徒弟了?! “小亭,你走官子很不错,跟谁学的?” “跟你学的。” 这倒是大实话,上辈子,他跟这位堂哥学了十年的围棋,到了二十八岁时候,也是个围棋四段的高手了。 薄瑾峻点了点头,却是道:“小亭,你爷爷已经知道你组织义诊的事情了,他老人家很少夸人,这次一直在夸你很懂事。”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一手做的实在漂亮,薄家的那些老员工,现在都会记得你大少爷的好处。” ——相同的年龄,那个远在北京的二少爷薄瑾礼还在打游戏,交女朋友,玩街头飙车,而薄瑾亭已经开始收买薄家的人心了。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差距。 ——更遑论,去年的时候,薄瑾亭开始炒股。他卖掉了一处上海的房产,将本金投入到了股市里头,买进卖出的手段十分的雷厉风行。有内部消息称,他一年的时间就已经赚了三百万。 ——薄家有如此良才美玉,幸甚至哉。 但薄瑾亭不以为然:“爷爷的心,还是偏向弟弟的。我这么做,只是让他明白,我也是薄家的一员。” 说话间,他望向了不远处的青山—— 和疗养院遥遥相对的,就是薄家的老宅,他的祖母和祖父都在那里。虽然看着很近,其实,那个家离自己很远。他必须不断地提醒那边的人:自己,才是薄家的大少爷。 喝了杯咖啡,薄瑾亭又换了个话题:“对了,那个楚闲林的罪状,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诉状,随时可以提交工信部。” “那就提交上去,越快越好。” 薄瑾峻不明白了:“小亭,那个楚闲林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把他往绝路上推?” “因为他冒犯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第17章 人情 “义诊”结束以后,薄谨亭很快就请了楚瑟吃饭,美其名曰,我有个侄子想介绍给你。 她还以为是个小朋友,结果走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 当薄瑾亭给她介绍:“他叫薄一博,是我的侄子。”的时候,楚瑟差点没笑出声。 薄一博同学也是欲哭无泪:“叔,我们家这个取名字是按照家谱的。你们这一代用的是瑾字,到了我们下一代只有个一字。好听点的,又被其他支脉的小孩抢占去了。我爹妈不是没办法嘛?只剩下这个博字。” 楚瑟明白了:像薄家这种薪火相传的书香世家,其实家族中有很多规矩的。比方说,儿孙取名必须按照族谱来取,只有几十个通用字可以选,家族中不能出现同名……如此一来,薄一博小同学只能屈就这个名字了。 不过以此推断,这薄一博家估计也不得势,要是得势的话,不至于连儿子的名儿都抢不到好的——看看薄瑾亭小同学,他爷爷亲自取得名儿,然后全家族的子孙为了和他这个长房长孙避讳,连亭的谐音字都不许用了。 饭菜端上来了,薄一博还先给薄瑾亭夹了一筷子:“叔,来,多吃点。” 薄瑾亭却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完全不顾自己的大侄子在场,而楚瑟被男人伺候惯了,心安理得吞了鱼片,看呆了薄一博小朋友。 薄一博终于问道:“叔,这位姑娘是……” 薄瑾亭:“你可以喊她婶婶。” 薄一博:“……”(oao川) 楚瑟:“……”(╯‵□′)╯︵┻━┻ 薄瑾亭没管两具木化的人,只是淡淡继续道:“一搏,今天叔叔喊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前几天让你父母给我办的事,是为了给你将来的婶婶出口恶气的。我看你的父母,好像对我的嘱咐,有些不太上心?” 薄一博立即道:“没有没有,我爸妈可上心啦,成天惦记着该怎么整那个楚闲林!”又好奇地问道:“楚闲林他到底怎么得罪婶婶了?” 楚瑟:“……”谁是你婶! 薄瑾亭冷了一眼:“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薄一博知道这位本家叔叔的脾气很大,十五岁就拽的跟三十五岁似的(其实真相了),赶紧道:“好的,叔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薄瑾亭算是下了通牒:“一博,我想和你婶婶住在一起,就要过楚闲林那一关,这件事至关重要,你做儿子的,可以适当提醒他们。” 听到这里,楚瑟才明白了:薄瑾亭上次说,他重生后投资了某些人,这次可以帮得上忙。就是指的薄一博的父母吗?只不过“住在一起?!”薄瑾亭小同学简直把早恋同居说的是理所当然啊! 薄一博则高深莫测地看了“婶婶”和“叔叔”一眼,一拍胸脯:“叔!你放心!婶婶的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家搞定了!” 某升格当婶婶的楚瑟:“……” 吃过饭,送走了薄一博,楚瑟才怒了:“薄!瑾!亭!我和你又不是那种关系,干嘛在人家面前乱说?!” 薄瑾亭赶紧安慰了下炸毛的楚瑟,说自己这只是督促他们家办事:“不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家是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的。” 楚瑟只好换了个话题:“他的父亲是你的什么人?” “他的父亲,就是敬老院院长薄瑾峻,我的堂哥。他们家这一脉除了接管敬老院以外,还做做房地产的生意,和你的父亲楚闲林有些往来。” 楚瑟把一颗小心脏按在了怀中,继续问:“他可信任吗?” “可以信任。”顿了顿,薄瑾亭道:“我出车祸以后最困难的日子里,薄家替我撑腰的就是他们家。” 楚瑟明白了,原来薄瑾亭也在惦记着报恩呐。 说到这里,薄瑾亭也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最近,楚闲林的日子快要不好过了。她得最好准备,随时要搬出来了。 不久,楚瑟果然看到了一些征兆: 最近,楚闲林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楚家的每个人都感觉出来了。 他不再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就打开电视机看股票,也不再给双胞胎儿女买礼物。到了周末的时候,家中常常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男女老少,黑道白道的人物都有。 楚瑟在阁楼里写着作业,偶尔下去接杯水喝,她装作对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毫不知情的样子。楚闲林现在的情况有点糟糕,也没什么心思教训她。反倒是对待妻子张淑琴,楚闲林有些不耐烦起来,有的时候还会呵斥她两句。 “女人就是碍事!” “当初,还不是你让我主动下手,别让发财的机会白白溜走的?!” 张淑琴低眉顺眼:“闲林,你别生气。当初我们只看到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哪里知道那个薄瑾峻也会盯上这块地呢?” “嗨!薄瑾峻,薄瑾峻,他们薄家人没一个好货色!” 楚闲林这话也骂得在理。要知道,做房地产生意的,地皮的好坏与否,潜力多大,其实取决于政府对整个市区的规划建设。所以,可靠的讯息来源,就是他们房地产的命根子。 而薄瑾峻仗着有家族撑腰,向来是什么地皮好就搞什么地皮的。 楚闲林知道自己比不过薄瑾峻,就退而求其次,参与薄瑾峻的生意,甚至买了薄瑾峻公司的半支股票。结果,人家前面还跟你称兄论弟,到了这一秒,就为了一块巴掌大的临湖别墅用地,跟你翻脸不认人,非要告他一个非法侵占! 他动用了一切关系。土地局的、商务局的、住建部的、甚至几个和薄瑾峻传过绯闻的女人,他都请过客、拿过82年的茅台酒了。结果,薄瑾峻那边的官司不仅没撤掉,还捅到了本地工信部去,这是要他楚闲林出一次大血啊! “他到底图的什么?!”楚闲林做了二十几年的生意,这次倒是搞不明白了。 张淑琴也在愁眉苦脸:“要不然,你跟杨正茂商量商量吧,看看他们家有什么好办法。” “有道理,杨正茂在工信部有点人脉,咱们可以争取一下。” 楚闲林消了一点火,就给杨正茂打了电话,张口就是:“杨老弟,兄弟我遇到一点麻烦……” 楼上,楚瑟正站在楼梯口。她一声不吭地望着楼下,侧耳聆听着底下的动静,面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沉重。 就在昨天,她问杨明佑,是谁将饭菜样品带去实验室的。杨明佑告诉她:“是我爸爸。” 承认这件事很不容易,但到了现在,事实是明摆着的了: 一度她把查明糖皮质激素的希望都寄托在杨家人身上,现在证明,真的是所托非人。蒋阿姨或许真的有心帮她的,但是杨叔叔舍不得顾问律师的薪水,不想和楚闲林闹翻的,所以,杨叔叔可能只是在敷衍她了事而已。 她并不责怪杨叔叔如此做,杨明佑要出国留学了,他身为父亲,为了儿子着想也不能得罪财主。所以,他只能放弃她这个孤女。 那么,她得找其他的途径去化验饭菜。剩下来可以信任的,就只有——薄谨亭了。 第二天上学,薄谨亭的心情很不错,还主动告诉她义诊的后续。 “楚瑟,你诊断的那位孙爷爷,果然得的是坏死性筋膜炎。孙爷爷让我谢谢你,若不是你的建议,恐怕他就要一命归西了。” “是吗?”楚瑟心不在焉:“后续治疗怎么样?” “他是我爷爷麾下的司机,曾替爷爷开了三十多年的车。爷爷得知以后,立即让人把他送去了第一人民医院,约了专家号,开了手术。现在恢复的不错。” “那恭喜你,在你爷爷面前可长脸了。” 薄谨亭搞得什么名堂,她也略知一二。大少爷需要从小立威,这是个很好的事情。既然能凭借自己的医术帮到他,她也很欣慰。 “长脸谈不上,不过你这次帮了我,我得还你这份人情。”薄谨亭笑着问道:“你最近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那好,有件事我想让你帮个忙。”楚瑟也不客气了:“南丁格尔实验室,你知道吧?” “知道。 于是周末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南丁格尔实验室。 做药品检测需要几千块钱,楚瑟付不起这个钱,薄瑾亭替她付了。这就当是坐诊一整天的报酬了,和她当初演讲一堂课差不多的价格。 实验室的大楼呈现中间弯曲的u型,等待的时候,楚瑟一直在回廊里走来走去的,她很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总之,依靠薄谨亭,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和赌注了。 很快第一张报告单送了出来,楚瑟一行行看了下去,最后脱口而出:“地塞米松!” 地塞米松,果然是地塞米松! 她早就猜到了,地塞米松是一种激素类药,临床上主要用于过敏性及自身免疫性疾病。使用过量的话,就会引起库欣综合征! 比起其他的处方药,非处方的低塞米松注射药很容易得到的。 而张淑琴就是利用这种常见的药物,注射到她的米饭中,导致她如花的年龄,却毁于一身肥肉! 薄瑾亭也看了化验单,他的面色不善道 “楚瑟,下周我们就摊牌。我绝不能让你再住在楚家了!” 话音刚落,检测单又报到了他们的号码。 这次楚瑟一共带了二十份样本过来,包括家中的水,茶叶,常备的药片等等。检测完了饭菜,这一回拿出来的是剩下的食物化验报告。 但接到第二份化验单的瞬间,楚瑟就愣住了,另一个化学名称印入她的眼帘。 这一次,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第18章 优先 “噗嗤——” 楚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开始还是压抑的笑,然后她捧腹大笑,笑弯了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楚瑟!” 薄瑾亭害怕她这样的反应。他扳过了她的身体,试图安慰她别笑了,但是楚瑟笑得停不下来了,笑得全身都在发抖。 她怎么能不笑啊! ——楚闲林平常一日吃两次的那个降压药,里面居然含有有雌性激素!作为一个医生,她太了解这个雌性激素意味着什么了!张淑琴真的是利用激素的好手啊!居然能用得上这一招,不仅对付她,还能对付楚闲林! “喂,薄瑾亭,你知道男人长期服用雌性激素会导致什么?” “睾.丸萎缩、不孕不育!” 楚瑟把那八个字喊的异常响亮,路过的人都投过来异样的目光。她又笑得肚子疼,扶着墙壁顺势滑坐在地上。 薄瑾亭拉住了她的手:“地上凉,先起来再说话。”但楚瑟挣脱了他的手,笑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张淑琴好利索的手段,这是把他给阉了啊!” 周围人的目光更怪异了,也许他们认为实验室来了一个神经病。 薄瑾亭加大了手上的劲儿,楚瑟刚刚站了起来,却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忍不住,锤着他的肩膀在笑,她还是停不下来。 一记拳头落在了他的背上,薄瑾亭低低闷哼了一声,就是不放手,又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额头上,收紧了双臂。将她牢牢控制在了自己的怀抱当中。 低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楚瑟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又扬了扬手中的检测单:“张淑琴在楚闲林的降压药里下毒,是雌性激素,这是男人不能碰的玩意儿。” 今天的这个检测结果,实在是意外之喜。原来楚闲林也着了那恶毒女人的道儿,看看他们每天恩爱的样子,原来一个人巴不得给另一个人送终!这一家人都虚伪到了什么地步! 这一刻开始,楚瑟才真正确定:张淑琴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只是张淑琴太小心了,根本不会在人前下毒的。想要拿到张淑琴下毒的证据,得用非常规的手段。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我需要尽快找到张淑琴藏匿在家中的激素药品,楚闲林不会关心我的死活的,但他肯定关心他那命根子的死活。” “那好,我帮你。” 薄瑾亭不无心疼道,心疼她今日的疯疯癫癫,分明是有痛难言。 两个人相互拥抱着,淡淡的夕阳西下,楚瑟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平静了一会儿呼吸,才发觉眼泪早就打湿了他的衬衫,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痕渍。 *** 到了周末,楚家的大人们都走光了。 楚瑟看了一会儿书,门铃就响了,外面站着四五个工人,领头的人是薄瑾亭老司机王师傅。 “楚小姐,打扰了。”王师傅对她客客气气的,“我们来安装一下摄像头,一刻钟就好!” ——薄瑾亭建议她利用摄像头来抓住张淑琴下毒的把柄,他已经打过了招呼,这个针孔摄像头正对着厨房,安装的时候在墙上打个洞,用窗帘遮住,从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迹。 忙活了半晌,摄像头就安装好了。王师傅又拿出一部苹果手机,里面有个随时查看摄像头的app。 “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 “……” 难怪她无语,这手机是苹果4s,是目前市场上最高端的智能机了,一部就要六千多,之前薄瑾亭说过送她一部,她死活还不要,结果,今儿趁着装摄像头,强行让她接受了。 真正令她心头一动的是手机尾号521! 521/我爱你。 是她多想了,还是他别有用心呢? 楚瑟拨通了电话,她能说的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电话那头,薄瑾亭的关切不言而喻:“不用谢,楚瑟,一旦拿到了证据,就赶紧搬出来,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房间。” “好。”顿了顿,楚瑟小心翼翼地问道:“房租多少钱?” 沉默…… 那边咳嗽了一声:“……这个等你成年之后再说。” 挂了电话,薄瑾亭也是无语。他的心意已经这么昭然若揭了,就是想让楚瑟把他家当自己的家,等以后成年了,两个人就直接同居。可是楚瑟居然问“房租多少!”这死丫头的秉性,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过不要紧,他会让她明白的:忽悠,是忽悠不过去的。 **** 不得不说,摄像头真的是一个大杀招。 这天晚上,楚瑟早早就回到了家。她一边写作业一边打开了监控app,观察着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没过多久,她就无心继续写了。 约摸五六分钟以后,张淑琴就闯入了画面。此时,晚饭还没烧好,张淑琴先从碗橱来拿出一只碗来,然后走到了壁炉前,拉开了一个暗格子。 原来,家中的欧式壁炉内部,有一个很小的通风口,平时隐藏在墙纸后面,很不起眼。若是揭开那一层墙纸,就可以看到一个暗格。 张淑琴就是从这个暗格里,取出了地塞米松和雌性激素等药物。 地塞米松的注射液涂在了瓷碗的四壁上。这种磷酸钠注射液本来就没什么气味,和着饭一起拌着吃下去的时候,自然没有发觉。 下雌性激素的手段更是意想不到:张淑琴直接把降压药的胶囊壳子取了出来,将里面的降压药物颗粒,替换成了雌性激素药物颗粒。反正这是用水送服的药物,进了胃里,都是一样的苦涩。 三更半夜,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楚瑟蹑手蹑脚下了楼去。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暗格,令她意外的是,除了药以外,里面还有一堆单据。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单据上清清楚楚签着张淑琴的名字。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她用手机拍了照,就将这些证据放回了原位。 第二天一早,她来的很早很早,但是薄瑾亭比她来的更早。 “你看,这就是张淑琴买的药物,还有收款的单据。”楚瑟难掩兴奋:“小薄,这下就是告他们,我们也告得赢了!” “告肯定是要告的,不过,得选择适合的人去告。”薄瑾亭看了她一眼:“事不宜迟 ,中午我们去薄一博家吃个饭。” 于是这天中午,薄瑾亭弄到了两张假条。他们顺理成章地翘了课。 薄一博家的别墅在高高的山上,车子一直绕着盘山公路往上走。 由于早上刚刚下过雨,山上还是云雾缭绕的寒冷,越是往上,越是觉得清凉。 楚瑟刚刚下了车,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她跺了跺脚,哈了一口气,还是抵不过冰凉的寒意。 忽然背后一暖,一件带着余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楚瑟往后看去,薄瑾亭穿着洁白的温莎领衬衫,衬出清俊英气的一张面孔。 “你不冷啊。”她沙哑了嗓子,尽量不去看他单薄的衣衫。 “不冷。”薄瑾亭给她扣上了扣子,很有绅士风度:“这种时候女士优先。” 只是到了薄家别墅,楚瑟又脸红了。 薄瑾峻、薄夫人、还有薄一博都在。一家三口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来去去。大概怎么都搞不懂:薄瑾亭的西服是怎么跑到她身上来的。 “叔叔,她叫楚瑟,是楚闲林的女儿。”薄瑾亭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楚瑟也跟着叫了一声,才让两个中年人回过神来。 薄家人无比热情地接待了她,进了温暖的房子,薄夫人还给她冲了一个暖手宝。弄得楚瑟不太好意思起来,今天过来,明明是他们有求于人家的。 薄瑾亭介绍了下她的情况,并且把张淑琴下毒的证据、楚瑟的激素化验单都拿了出来。 薄家人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两个大人一言不发,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错愕——要知道,他们也和那个张淑琴打过交道的,没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贤妻良母的女人,居然是如此心思歹徒之辈! “叔叔,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薄瑾亭很是郑重其事。 “你放心,这点忙我还是能帮到的。” 薄瑾峻也不是瞎子,从薄瑾亭的态度上,他们都知道楚瑟的重要性了。既然能捧大少爷开心,他们也不吝啬去撕一对奸.夫淫.妇的。 所以说,楚家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第19章 摊牌 和楚家的摊牌就在眼前了。楚瑟原本打算在下周周末搞定,只不过一桩意外,让这个节点提前了一周。 张淑琴在本地有个贵妇交际圈子,平日里,张淑琴经常出入本市的各种社交场合,认识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她素来擅长巴结谄媚,倒是和不少阔太太们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其中有个姓王的太太,丈夫是楚闲林的生意伙伴,家中刚刚搞完装潢,就邀请张淑琴来家中做客,顺便集结了附近圈子里熟悉的姐姐妹妹们,一起来新的别墅搞一个大派对。 张淑琴一直带儿女出入这种社交场合。她要让自己的宝贝双胞胎儿女从小就培养一种“上流社会”的气质。 楚瑟却一次也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哪怕是楚闲林亲自宴请的派对,她也没有出席的资格。 这一次,张淑琴却一反常态,和丈夫商量着把大女儿也带上。 “小瑟她也大了,闲林,就让她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老是关在家里写作业也不好。” 楚闲林觉得妻子张淑琴甚是体贴温柔,再想想那个大女儿丑陋的肥胖模样,就觉得来气。再说了,带她去参观有什么好带的?!就凭楚瑟这样子,进入得了上流社会吗?!有哪家眼瞎的会看中她?!还不是丢了他楚闲林的脸面?! “你不用带她去,她拿不出手!”楚闲林倒是斩钉截铁。 张淑琴却笑着道:“闲林,我就带她坐在女眷那边,随便和各家长辈们聊一聊也是好的。小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楚闲林还是听老婆的话的:“那好,你就带她去家属区。别跑我们这边来!” 于是周六一大早,楚瑟也跟着去了什劳子的“王家别墅派对现场。” 楚闲林打扮的十分体面,几万块的西装穿在身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谈笑之间都是慷慨豪迈,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官司缠身的样子。 现场来了一圈的房地产商人,个个都是油光满面,大腹便便。几杯酒下肚,就开始称兄道起来了。楚瑟本来还以为他们真的是什么上流人氏,其实仔细一看,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几两货,说白了只是一群暴发户而已。 见过王先生,王太太就把张淑琴和三个孩子领到了家属区。 很快,楚瑟的打扮、身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张淑琴没有给继女买过任何体面的礼服,所以,楚瑟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加大码黑裙子,凑合着过来的。这样一身黑的模样,和周围女人们漂亮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楚瑟低着头喝咖啡,却听到周围女人的议论纷纷声。 “张姐,这就是你丈夫的大女儿?”“百盛”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娘嘴比较直,直接调侃道:“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一家人。” 张淑琴非常“好心”地笑道:“胡姐,小瑟她长得像她的亲生母亲。” 她特地把“亲生”两个字咬的很重,就是要告诉大家:这怪胎不是我生的。 胡姐这下就彻底瞧不起楚瑟了,嫌弃地看了一眼: “哦,她母亲也像她这么肥胖是吗?不是我说,你们家闲林这眼光有点问题啊……” 还有女孩和楚蕾坐在一起,笑话着她:“蕾蕾,你姐姐好丑好胖哦!”楚蕾就白了她一眼,好像急于撇清干系:“她根本不是我姐姐……” 楚瑟心道对,楚蕾总算说了一句人话,她也没有楚蕾这么讨嫌的妹妹。 更无法无天的是男孩子们。 宴会一结束,以楚畅为首的一群小男孩就在水池边打起了水仗,人人一手一个水枪,互相嬉闹着。然后楚畅不知对几个小伙伴说了什么,几个人一起把水枪射向了她……楚瑟猝不及防,被淋了一头一脸,耳边却传来楚畅等人的大笑声。 不只是儿童,还有成年人的大笑声,王太太和胡姐都在列。 楚瑟浑身湿淋淋的,黑色的裙子紧紧贴着身体,水顺着发尾流淌下来。她能听到水滴滴落在地板上,哒哒的,比听到这些讽刺的笑声,还听得清楚多了。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个大活人呢!她纵然再怎么按捺着火气,此时也忍不住了! ——张淑琴之所以会带她来这里,是为了让一群富人家眷来嘲笑她的,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让她好不容易用优异成绩建立起来的骄傲,也在这众人的目光中破灭。 的确,是破灭了,不过是最后一抹面子也破灭了,她再也不会对楚家手软了…… 楚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走近了楚畅。 楚畅一边笑一边大声道:“姐姐,你简直跟个落汤猪似的!” 这话又引来了小朋友的一阵嘲笑,那边站着的楚蕾还拍着手在喊:“落汤猪!落汤猪!” 楚瑟却俯下了身子,看似温柔地拨开了弟弟手中对准自己的水.枪,实际上,扬起另一只手,不假思索地挥了下去——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有血丝顺着楚畅的嘴巴流淌了下来。 水池边上,参会的女眷们都愣住了,而张淑琴却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她猜到楚瑟其实没表面上这么淡漠,有人惹了这笨猪,这头猪也会生气的。所以,她让儿子带来了几把水枪,故意上演了这么一出戏。只要楚瑟有一点点失态,就不是她的不是了,是楚瑟不懂得关爱弟弟,是楚瑟故意找茬…… 是的,孩子是大了,还懂事了,知道需要减肥了,她得防备楚瑟以后真的瘦下来了,还能嫁给当地的某位富商官僚。现在,当着这么多权贵夫人们的面,楚瑟失态了,打了自己的弟弟,那么,就足以毁掉楚瑟进入上流社会的任何可能。人们只会说,楚闲林的大女儿是个任性妄为的暴力狂、神经病、当众欺负亲弟弟! 是的,仅仅是一巴掌就可以毁掉楚瑟的名声…… 张淑琴换了一副心疼的脸色,立即跑到了水池边上,抱住了儿子,又哀怨地看着楚瑟:“小瑟!你怎么能打你自己的弟弟呢?!” 楚畅听话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母子两个配合演戏,早把话语权夺了回来。 楚瑟看到了,张淑琴这假模假样的演戏,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用类似于“她怎么这般不懂事?!真没教养!”“就是啊,张淑琴这么温柔的母亲,居然有这么一个神经病继女,真的是太可怜了!”“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神经病吧?!” 楚瑟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落入了算计的圈套,可是那又如何?! 有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今,她终于觉得:反击的时候已到了! 于是冷冷一笑,背过身去,对着台阶上那些人发了话: “我母亲叫谬林懿,是本地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专攻胸外科手术。她从业期间,救过无数的人。有危在旦夕的全家老小,有泥石流下的幸存者,有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中学生……你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她今天真的是豁出去了,张淑琴的算计如此心狠,把她的尊严一丝一毫地剥夺掉,让她毫无体面地生活在这人世间,还有什么侥幸的心态可言呢?!索性,也就把话撩开了说,让这些有眼无珠的女人,见识一下张淑琴的恶毒! “你们看好了,这个人,张淑琴,是我的后母。她嫉妒我最近考了全校第二,嫉妒我得到了老师的喜欢,所以从来不带我参加所谓的宴会的继母,这次带我来了,还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带着早就编排好了落汤猪这样的话来嘲笑我。张淑琴,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失态吗?是啊,我失态又怎么样,怎么比得过你处心积虑毁了我的一切来的狠毒?!” 一句句,一字字都掷地有声。连张淑琴都听愣住了,她竟想不到楚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了,居然敢当众讲出这样的话! 倒是楚蕾气急败坏:“你……你……你胡说!你打了畅畅还骂妈妈,你不是人!你胡说!” 但楚瑟却知道,这场戏不必再演下去了,她有了薄瑾亭这个靠山,有了监控视频当证据,将来就是打官司剥夺抚养权也足够了。 楚闲林,张淑琴这两个混账,还以为她需要他们才能活下去吗?!不,她再也不需要看这两人的恶毒嘴脸了! 想到这里,楚瑟笑了笑,直截了当地大喊了出来:“张淑琴,雌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的证据藏好了吗?!”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仿佛活人大白天看到了鬼,连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楚瑟头也不回就转身而去,离开了这片肮脏的土地! 第20章 清算 楚闲林知道女眷区域出了事,不禁在心里骂道:一头只会惹祸的笨猪!当初就不该把她放出来的! 宴会的主人让仆人带着他去了水池边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嘴角流血的儿子,以及面无人色的妻子。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上了泳池的台阶,蹲下身,像个慈爱的父亲一般抚摸着儿子的头,却是问着妻子:“那个小贱人在哪里?!” 张淑琴却什么话都答不上来了。她恍恍惚惚的眼神飘在丈夫的身上,忽然有了一丝的躲闪和退缩。好像在惧怕着什么似的。 楚闲林还以为妻子也被楚瑟欺负了,更是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于是道:“这小贱人不能留在家里了!淑琴,你不用怕,我回去以后就让人来接楚瑟,把她送去老家呆着!” 楚闲林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还是远近闻名的“贩.毒之乡”,村里三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沾染过毒品。他提出来把楚瑟送回老家,就没有想过再让她有机会出来。 这时候,他是一个惩罚欺负妻子的混账的好丈夫,丝毫不去考虑楚瑟也是亲骨肉。 楚畅却小声道:“爸爸,姐姐疯了……” 张淑琴听了女儿的话,眼睛中亮出一丝光,抓住了丈夫的手腕,楚楚可怜道:“是的,闲林,楚瑟疯了,她刚才打了畅畅,还发疯说胡话!我,我害怕这个疯子还会对畅畅和蕾蕾下手,我们还是把她送出去吧!” “你别害怕,有我在!” 楚闲林立即打了几个电话,让公安局的朋友帮个忙,找一找附近街道上晃荡的大女儿。还叮嘱了,如果抓到了这个大女儿,千万甭客气,直接把她用手铐铐上就好了。 说完,来不及和朋友告别,楚闲林就护着妻子儿女离开了山庄。 楚家司机的车还没到,楚闲林一边打电话催促司机老李开快点,一边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张淑琴。 这时候他看了下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外面的雨幕渐渐收了,变成了轻飘飘的牛毛细雨。 迎面来了一辆车子,停在了他们的身边。车尾灯在迷雾中闪烁,是一辆漂亮的迈巴ndaulet。 ——楚闲林正好认得这辆车,因为本市拥有迈巴ndaulet的人不超过五个。其中以“888”车牌号结尾的,只有那个薄瑾峻! 下车的是薄瑾峻的管家,说邀请他们去家里谈一谈。楚闲林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薄瑾峻怎么知道他们一家在这里赴宴的?!再说了,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不是朋友了,薄瑾峻为什么忽然请自己去他家谈一谈?! 薄家人显然有备而来,“楚先生,如果您不去的话,我们家主人会考虑让法院提前开庭。” 楚闲林这下没办法了,去就去吧,他一个房地产大佬还怕了谁不成?!更何况,这薄瑾峻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比自己略有钱有势的生意人而已!于是想让司机先送走妻子儿女,自己再去。 薄管家却说:“这事和您的夫人也有关,老爷想让你们一起去看看。” 张淑琴也懵了,她一个家庭妇女从来不掺和生意,怎么就和自己有关了?!但楚闲林现在官司缠身,也不好再得罪薄瑾峻。 一路上几乎没有灯火,四周的酒吧和旅馆都已经关闭了,只有不远处的灯塔上有信号灯在闪烁着。 很快,薄家的别墅到了。 下了车,路边传来树木刚刚被砍伐后的清香味。 张淑琴和楚闲林对视了一眼,在管家的指引下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很有闲情雅致。别墅有花有草,有花园有泳池,从门口到走廊都灯火通明。 张淑琴心中一动,觉得女儿楚蕾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进去见薄瑾峻之前,她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推销出自己的女儿和这种有钱人家结交了,蕾蕾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薄瑾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富豪,下巴上泛着一圈淡青色,拥有良好的商业式微笑。 楚闲林和薄瑾峻握了手,还客套了几句家常话,期间,薄瑾峻赞扬了下楚闲林的一对儿女非常可爱,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还告了楚闲林的样子。楚闲林也丝毫不含糊,该怎么样说话就怎么样说话,好像刚才在肚子里诽谤的不是薄瑾峻似的。 两人仿佛在比赛:谁能更假惺惺的。 薄瑾峻的妻子名叫叶颐,是个功夫茶的高手。此时家中有客,叶颐就端上了茶来,一套功夫做下来,茶中就没有一丝烟火味儿。楚闲林谢过了茶水,又笑道:“薄老哥,这么晚请小弟来你的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喝夫人的一杯茶吗?” “当然不是,听说你们在附近的山庄吃饭,正好我家离得不远,就把你们请过来了。”顿了顿,薄瑾峻忽然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个大女儿,我记得是叫楚瑟吧?” 薄瑾峻忽然提到了楚瑟,所有人都一愣。楚闲林从来不让大女儿出面的,好多人还以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再说了,薄瑾峻怎么连“楚瑟”这个名字都知道?! 好在张淑琴找了个借口:“小瑟她……今天在家写作业,我们夫妻俩精力有限,也没空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楚闲林也顺坡下驴:“楚瑟她现在上高中了,一般不参加这种宴会了。我们两个的教育,孩子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少到外面来走动。” “哦,学习为主。”薄瑾峻抿了一口茶,问道:“那楚瑟她最近还好吧?” “……” 眼看楚闲林答不上来话了,薄瑾峻就冷冷笑了笑,对楚闲林道:“你跟我来。” 客厅里只剩下叶颐招待着张淑琴,楚蕾楚畅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目光一直飘来飘去的,好像恨不得把那些雕像、壁画全部都搬回家中去。 张淑琴却坐立不安起来,她和薄夫人叶颐也在商会上见过几次,于是问道道:“叶婶,您知道薄先生找我们家闲林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叶颐笑了笑,和蔼可亲道:“不知道。” 张淑琴更加不安了:“那刚才您先生怎么提到了楚瑟的?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瑟?” “认识的。” 短短三个字却让张淑琴如遭雷击!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站了起来,却是想去找楚闲林! 但叶颐轻言慢语地斟茶,意有所指道:“张淑琴,你也算是个体面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再小的孩子也是个人,他们会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的。等他们长大了,懂事了,当初你们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怎么对待你们的。” “不行,我得去找楚闲林!” 张淑琴真的害怕了。自从那小姑娘脱口而出“雄性激素”和“糖皮质激素”以后,她就怕得要死。她想告诉楚闲林,楚瑟已经疯了,咱们应该把她关进精神病医院去!但是,楚瑟却忽然不见了! 她到底在哪儿?! 她怎么和薄家人勾搭上的?! 张淑琴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一直都小瞧了这个大女儿! 她掏出手机,想拨通楚闲林的手机号码,没有人接,却更加惊慌失措起来。楚蕾楚畅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母亲满头的冷汗,于是仰着小头颅问道:“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叶颐安慰着两个孩子:“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 张淑琴望着门外边:“叶婶,我们得赶紧走了,家中还有急事,孩,孩子还要去上补习班……” 叶颐笑了笑:“急什么?这里有上好的功夫茶,坐下来喝一杯吧,楚家嫂子。” 但是张淑琴的脸色更白了些,她二话不说拉着楚蕾和楚畅向着门外走去。 然而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楚闲林终于回来了。他的脸色青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 “闲林……”张淑琴刚刚开了口, ——“啪”第一个耳光刮了过来,张淑琴根本猝不及防,就被楚闲林扇到了沙发上! 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小,打得张淑琴的头都歪到了一边,鼻子撞到了墙,立即流出血来。 楚蕾和楚畅都大惊失色,扑到了母亲身上:“爸爸!你为什么打妈妈?!” “滚开!” 暴怒中的楚闲林,连亲身骨肉都不顾了,将两个小的推到了一边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薄夫人叶颐,此时无声地退出了客厅,将这个舞台留给有账要清算的楚家。 第21章 初吻【三合一】 半天前。 分不清是雨还是眼泪模糊了视野, 楚瑟跌跌撞撞地冲出了王家,周围空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已经是深夜了, 只有月轮高悬在头顶。 幸好还有手机在身上, 楚瑟拨通了号码。 “薄瑾亭,半个小时后, 我把证据带给你, 你替我联系薄瑾峻。” “剩下来的就麻烦你了。” 其实按照他们的计划,一周后再向楚闲林摊牌, 让他百口莫辩。但事情出了点意外,张淑琴的行为如此恶毒, 必须立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楚瑟立即打车回家,找到了药片和字据。唯恐事情不够严重,她还准备了一个小药瓶,里面放了一些铅粉。 ——铅中毒, 一种极其罕见的中毒方法。人体吸入过量的铅粉以后, 就会对消化性系统、神经系统、血液系统造成不同程度的损伤。 如果雌性激素不够张淑琴喝一壶的,那么这瓶铅粉一定可以给她扣上谋杀未遂的罪名。 做好了这一切以后, 她也不忘收拾好衣服和书包,一起打包打走。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楚闲林是怎么面对张淑琴这个“贤惠”的妻子的。要知道,在楚闲林心目中, 张淑琴可是纯洁、善良、母爱的代名词啊。可是呢, 他的好妻子、好伴侣、居然在背后弄这一招阴损他! 想一想那个场景, 都觉得好笑。 半个小时后, 楚瑟就在薄瑾家见到了楚闲林。这一场好戏,她不想缺席,因为以她的性格,是要自己亲手打破这道黑暗的。 楚闲林坐在客厅里喝着茶,看到她十分惊讶:“小瑟?你怎么在这里?” 半个小时前,他被薄瑾峻领到了贵客厅,说是“有一位贵客要见你”。没想到贵客是自己的女儿! 楚瑟口吻很淡:“不为什么。” ——这句话让楚闲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女儿会用这种口气说话。遂吼了一句: “我是你爸!你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长辈说话?!” 说完还向薄瑾峻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 薄瑾峻却冷冷道:“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要你签署放弃楚瑟监护权的承诺书,文件已经拟好了。” 楚瑟拿出了协议书:“签字吧,楚闲林。” 楚闲林愣了愣,口气也不加掩饰地粗暴起来:“你刚才说什么?!反了你了!什么协议书!你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 “她怎么就不敢了?”薄瑾亭虽然是个少年的身材,然而口吻犹如暮年的老人一般:“楚闲林,你任凭她被人欺负、被人残害、你怎么没有想过:她只是个孩子?!她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父爱母爱,连生存的权力也被你们给踩在了脚下。你对她而言算是亲人?还是谋杀她的凶手?!” 被人揭了老底,楚闲林也恼火了:“你是什么人?!我的家务事你插什么嘴?!” 薄瑾亭丝毫不畏惧楚闲林的怒火,因为他也恼了:“我叫薄瑾亭,是你女儿的人。” 楚闲林虽然不认得“薄瑾亭”这名,也不懂“是你女儿的人”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薄家“瑾”字辈的没几个,越是年轻的,就在薄家的地位越高。按照这个小鬼的年龄来算,极有可能是薄老爷子的亲孙子…… 楚闲林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但嘴上也是不饶人:“你们薄家的人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薄瑾亭冷笑一句:“那你不妨看看:你的妻子干的好事。” 薄一博见机行事,将张淑琴的买药单子拿了过来。 楚瑟用心介绍了下两种激素的作用。 楚闲林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喝浓茶。上好的一壶西湖龙井,他当白开水一般喝了四杯。 倒完了茶水,他实在坐不住了,在这不大的鬼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个孤魂野鬼似的。 楚瑟明白,他这是在按捺心火,逃避现实。可她偏偏就要楚闲林面对这最惨烈的现实! 于是她走了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单据:“张淑琴没上过几年学,写字就是个鬼画符。不过鬼画符也有好处,你该认得吧?” 说完,她就把单据递到了楚闲林面前。 “我不看!”楚闲林一把推开了她,楚瑟踉跄后退了几步,幸好薄瑾亭扶住了她。 薄瑾峻拍案而起,这位文质彬彬的富豪,立即显露出强势一面:“楚闲林,这是我家!你干什么?!想在我家动我的贵客?!” “薄叔叔,您递给他看吧!”楚瑟微笑道。 这次薄瑾峻递给楚闲林,楚闲林终于无法反抗,接了过来。这熟悉的字迹终于将他最后一丝侥幸都击溃了!楚闲林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将将清醒过来,只觉得一阵虚弱,那种无力感几乎挖空了整个身体! 薄瑾峻看他这个样子,冷冷一笑:“闲林老弟,我们也认识了十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面子,把这协议书签了,放你女儿一条生路。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好,工信部的人明天就可以抄你的公司,你信不信我做得到?!” 楚闲林冷汗涔涔,面无人色。 但这时候,一个沉浮商场十几年的老手,就显露出他的狡猾了。 他直接走向了楚瑟:“小瑟,我们是父女,之前是我不好,没看清楚张淑琴的为人。来,跟爸爸回家,爸爸一定给你好好教训张淑琴!” “可我已经看清楚了你的为人。”楚瑟面无表情道:“所以我不会回家的!” 楚闲林顿感一阵错愕,他真的太小瞧了这个女儿,居然翅膀这么硬了,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 楚瑟烦死了他这幅表情,扮演给谁看呢?!她干脆撕破了伪装:“现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自动放弃我的抚养权。要不然,这里的二位可以轻而易举剥夺你的人权!” 说完了,她终于拿出了三十五岁的气势来:“你说,签,还是不签?!” 沉默…… 沉默中,楚闲林几乎拿不起笔了。 任凭见惯了大风大浪了,今天,楚闲林还是被自己的女儿给震慑住了!字字见血、白刃不相饶! 最后,他只能签了字,然后狼狈地逃了出来! 回头,他就把气愤全部发泄在张淑琴的身上! 别墅的对面,一盏灯亮着。 二楼的小花园里鲜花盛开,对面的客厅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楚瑟听了没什么反应,她累了,就靠在了薄瑾亭的怀里面。 刚刚下过雨的夜晚很凉,但薄瑾亭的怀里面很温暖,她贪图这点温暖,就往他的怀里缩了又缩。 呼吸近在耳畔,薄瑾亭的双臂扣得很紧,楚瑟也不挣扎,静静伏在了他的胸膛上,聆听这个男人安稳的心跳。 只是那边的叫声渐渐小了下去,楚瑟问道:“楚闲林会不会把她打死?” 薄瑾亭莞尔:“你还替张淑琴担心?” “不是的,这里毕竟是你侄子家,出了什么事可不好收拾。” “不用担心,楚闲林也是要面子的人,出了这道门,他绝不会开口说一个字的。” 楚瑟心道也对,又问道: “楚闲林他这么快就相信了?” “那瓶雌性激素的购买清单都在,楚闲一看就知道是不是假的了。” 当然,前提条件是楚闲林相信张淑琴干得出来这种事。 楚瑟叹了口气:“薄瑾亭,我这次欠你的人情太大了。往后,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你好,这也是应该的。” 楚瑟莞尔,他老是自封男朋友,弄得她连拒绝都拒绝不了了:“我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老是打我的主意?” 薄瑾亭很是坦白:“但我觉得,我也没那么不喜欢你。” 楚瑟回身朝他看去,他们的眼光相遇了,彼此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似乎连时间都停住了。 好不容易,楚瑟才把目光转了回来。 ……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薄瑾亭对她太好了。上辈子也是这样吧,不知不觉被他吸引了,明明知道喜欢他的,就忘了什么时候沦陷的。就是失去他以后,也一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失去他…… 闭上眼,仿佛又想到了那个夜晚。薄瑾亭的手术失败了,被单都染成了红色,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好像那一天,她把整个世界都弄丢了,然后时间也抛弃了她…… 失去…… 真的不敢去想失去他! 那么趁着现在,他活生生地在身边,自己是否该对他好一点,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呢…… 想到这里,楚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什么分道扬镳、什么三观不合都丢到了脑后,她只想和他紧紧靠拢。 她微微闭上眼睛,凑了过去。 我、就、亲、一、下! ——楚医生的脑子里也开始桃花泛滥。 唇上却是一冰,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在眼前。 薄瑾亭好整以暇,抚摸着她淡粉色的唇肉,表情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那眼神好像在问:你这么想和我接吻是吗 该死的…… 楚瑟略微有些薄怒,兴致被这厮给搅合了,她也没心思继续了,就挪了一下屁股想离他远一点。 薄瑾亭依旧圈着她: “这种事还是男人来主动比较好。” 话音刚落,薄瑾亭把住了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从最初开始的唇瓣相接,渐渐变味成了松开牙关,舌头一点点深入。 薄瑾亭起初只是试探,却惊喜地发觉:她也在回应他的主动。于是,他变得强势起来,敢咬一咬她粉粉嫩嫩的唇瓣,敢吮.吸她的舌苔,敢把她不听话的小舌头卷起来,然后纳入自己的领地,狠狠地品尝她每一寸的滋味。 楚瑟的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两辈子没有得到过的吻和爱,此时此刻化为了两股龙卷风,叫嚣着侵略入心脏。 她记不得从哪儿开始,一个人的主动发展成了两个人的主动。分明是初吻,却仿佛排演过多次一般。 最后,不耐烦的薄瑾亭干脆抱住了她的后脑勺,手指插.进了她的发丛当中,然后,挺身而上把她的嘴彻彻底底地堵住,一丝缝隙都不留。 等楚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正躺在沙发上,用男上女下的姿势在接吻。 晚风轻轻地吹着,吹散了所有的孤寂,她忽然觉得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有了这个男人,仿佛就有了一座家一样。 只是没有那推门声就好了。 “叔,婶婶,楚闲林已经走了……”话音刚落,薄一博就吓了一跳:“你们在干什么?!” 闻言,楚瑟兔子一般从他身下抽.离开来,薄瑾亭十分的狼狈,语气也不好了:“叔叔和你婶婶干大人的正事,大惊小怪干什么!” 薄一博那个囧啊,你们两要真是两大人倒好了,结果两高中生,毛都没长齐,躺在他家的沙发上那个那个……说这话不害臊么! 可是他低估了两人的厚脸皮,薄瑾亭倒也罢了,楚瑟也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了句:“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小薄,你下次注意点。” “知道了。”他揉了揉她的长发。 “对了!”楚瑟忽然想起了什么:“摄像头……摄像头还在家里面,瑾亭,摄像头已经没用处了。你快找个时间把摄像头卸下来!” 薄瑾亭露出一丝微笑:“你还是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楚瑟无语:“摄像头千万不能被楚闲林发现了,要不然咱们会有麻烦!” 薄瑾亭付之一笑:“这件事不着急,你不想知道:今晚回去楚闲林怎么和张淑琴对质吗?” “……也是。” 于是嚷嚷着打开了手机app,远程围观楚家的好戏。 只是可怜了薄一博小同学,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的狗粮,还被“两个大人”完全晾在了一边。 ***** 半个小时后,楚闲林拽着张淑琴的头发进了监控画面。 以往的夫妻恩爱全都不见,镜头里面的男女,只是一对撕破脸的仇敌。 十几年前,张淑琴只是个小护士,当初拿着2000块钱的工资在省城工作,连房租都交不起。如果不是傍上了大款,她也不可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这好日子全部来源于楚闲林的馈赠,现在楚闲林要撕破脸皮,她连反抗都做不到! 楚闲林阴鸷的眼神看着她,冷冰冰的:“你说!你想弄死我?!是不是?!” 张淑琴还试图狡辩:“不是的!不是的!是楚瑟那小贱人陷害我!我根本没有放铅粉!” “那这是什么?!你买药的账单!是用你的卡买的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闲林扔出了单据。 出于护士的职业习惯,张淑琴每次买药之后,都会把单据收好。上面还落款有她的亲笔签名,证明了两种激素药物均是她所为。那么剩下来的一小袋铅粉,根本不是药物,而是化工品,鬼知道是从哪种渠道买到手的! 当然,楚闲林不会知道这是楚瑟的杰作,目的就是让张淑琴背上谋杀未遂的黑锅。 其实就是不算铅粉,那瓶雌性激素就已经让楚闲林无比愤怒了。他还是个中年人,但是身体的确是睾.丸萎缩、次次不举。本来还以为是年龄大了,吃不消了,哪里料得是家中“贤妻”下的毒手!这简直就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这么一个贱女人,他是不会放过的,在请律师剥夺这个女人的一切之前,他先把张淑琴绑在了家中的客厅里面,然后解下了鳄鱼皮带,开始抽打着这个恶毒的妻子! “啊——”张淑琴在惨叫。 伴随着一阵阵惨叫,张淑琴开始求饶、认错、很快她缩成了一团,颤颤巍巍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好像一条丧家之犬。 楚闲林打得手都疼了,就开始拨电话给律师,讨论怎么让这个臭女人滚蛋。当听到“净身出户”的字样的时候,张淑琴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楚闲林这个狗日的,居然把她当做一张厕纸一样,想用完就扔! 想到这里,张淑琴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她不甘心!她如何能甘心!她也要把楚闲林做的那些“好事情”揭发出来: “楚闲林,我真是瞎了眼跟错了人,看中了你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你等着,你的报应马上就会到的!蕾蕾畅畅,将来必会给我讨回公道的!” 楚闲林这才想起来,楼上还有两个小兔崽子是这个女人生的,这不,进了家门之后,楚蕾和楚畅就躲在了楼上,一声不吭。现在听张淑琴这个没脑子的女人这么一闹,他才想起来:一脚踢开张淑琴不要紧,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 楚闲林往楼上走了几步,就看到了他的一对儿女们——楚畅和楚蕾抱成了一团,他们惊恐地看着昔日慈爱的父亲,如今发狂地殴打着母亲。 楚闲林顿时觉得,自己这一次亏得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不仅要失去妻子,还有可能失去一对儿女。 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怎么说也要澄清一下。 于是他不由分说,抓住了楚畅和楚蕾的手拉到了楼下来,让他们看看这个母亲的真面目。 “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吗?!” 两个小孩都摇了摇头。而张淑琴呜呜地哭着,骂着是:“你们的爸爸打我!畅畅,蕾蕾,妈妈命苦啊,你们要记得爸爸不是人……” 楚闲林又扇了张淑琴一巴掌,直接把她的半边脸打肿了,才指着桌上的化验单、药瓶,十分气愤地说道:“因为你们的妈妈,给爸爸下毒!给你们的姐姐楚瑟下毒!所以她要付出代价!” 楚蕾楚畅吓得蜷缩成一团,他们觉得,今天的爸爸妈妈都像是魔鬼。 但是楚闲林冷冷道:“从今往后,你们就和这个女人断绝关系,以后,你们不准喊这个女人为妈妈,也不准去牢里面探望她这个杀人犯。谁要是敢违反我的命令,那么就别踏进这个家门!” 楚蕾和楚畅都点了点头,他们觉得不点头,父亲随时有可能杀了自己。 而张淑琴看到儿女点头了,情绪再一次崩溃了,这一次她也完全豁出去了,对着两个儿女吼道: “畅畅!蕾蕾!你们听好了,楚闲林是个强j犯!” 录像之外,乍一听到这句话,楚瑟的全身忍不住哆嗦起来,她紧紧压着情绪听下去,只听到张淑琴一边笑着一边吼道:“楚闲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买了大学城附近的房子,专门用来包养女大学生玩!是吧?!其中还有未成年人,是吧!” “住口!”楚闲林一把揪住了张淑琴的衣领,可张淑琴反而淡定地笑着:“还有谬林懿,她是你强j的第几个女的?!就因为她是个很有名气的医生,你怕事情闹大,就说要娶她,哄她说要给孩子一个家!你还不是巴不得她死了,你好物色下一个艳遇?!是不是!” “混账!胡言乱语!” 张淑琴却不怕起来,她如今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说什么! 当初这一场婚姻就是楚闲林看她单纯、没有背景、没有文化、结果就想利用她的愚蠢来为自己的猎艳打掩护。婚后,楚闲林明面上是个好丈夫,其实背着她不知道搞到了多少女人! 每天晚上,丈夫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让她怎么想?!她也是个女人啊,把全幅的身心交给了这样一个畜生,她能怎么办?!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她要防备,决不能让别的女人抢占了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张淑琴冷冷笑了起来: “我以为给你服用一些雌性激素,你没了性.欲就会收敛一下行为!哪知道,你还是继续!我没办法,我就只能继续下激素!让你和那些女人再也生不出孩子来!” 楚闲林刚才还气焰嚣张,这一会儿脸色发青,差点跌倒下去。 张淑琴看到丈夫终于服软了,于是更大胆了:“还有楚瑟,对,我是不想让谬林懿的孩子好过!要不是她难产进了医院,我会遇见你?!如果缪林懿不死,你会把我推入火坑?!这一切都是缪林懿造成的,她该死!她的孩子更该死!” “咚!”,是家中的花瓶碎了。楚闲林面对着妻子的血泪控诉,,面对两个孩子惊恐无比的面庞,终于瘫软在了地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淑琴居然知道他所有的丑事!他的人生的一大爱好就是猎艳。哪怕得不到的,他也会想办法去占有,比方说谬林懿。这件事一旦败漏了,后果将很可怕,鬼知道张淑琴有没有留下证据和后手?! 这才是他后怕的地方。 绝不能、绝不能让张淑琴把事情闹大! 想到这里,楚闲林暗暗下定了决心,他强压了怒火,装出一副老实像,又扶起了张淑琴,把她拥入怀中! “是我不好,对不起。”楚闲林放软了语气,像个委屈的男人一般:“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不会再乱搞了,以前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听到这里,薄瑾亭都暗道佩服,真不愧是地产大佬,这份厚脸皮就是别人所不能比的。 而张淑琴愣了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楚闲林轻声抚慰着,好像回归了温良的丈夫形象。 看完了楚家的监控,楚瑟和薄瑾亭都面面相觑。他们两博士,做学问可以,做人,只怕是都比不上楚闲林这份随机应变的……不要脸。 但很快,薄瑾亭就道:“楚闲林和张淑琴其实已经撕破脸了,他们根本不会谅解的,只会互相伤害对方不死不休。” 楚瑟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问道:“那你看,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非法占地的罪名不用告了,告了,只会打草惊蛇,让楚闲林加快出国的步伐而已。还是按照强j罪来取证比较好。”薄瑾亭格外的冷静,况且:“刚才张淑琴说,接客的里面还有未成年人。就凭这一条,楚闲林就要坐牢二十年以上。” 二十年,足以把一个中年男子熬成老年残废。 薄瑾亭又分析道:“接下来,调查的重点得转移到楚闲林在大学城的那处房产上。” 楚瑟明白:“嗯,不过最近风波太多了,就算是楚闲林,这个时候也要避避风头。我们得耐心等待一段日子,才能拿到足够的证据。” 薄瑾亭莞尔:“没关系,我们等得起。”他看了一下手表:“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房子里看看。” 楚瑟愣了愣:“你不是说是住在你家?” “我倒是想,但妈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所以,我们先去住爷爷留的那栋学区房。” 楚瑟无语了,敢情他们真的是在偷偷摸摸“早恋”啊…… **** 这栋学区房靠着医院不远,旁边就是刚才张淑琴说楚闲林“猎艳”的大学城。 薄瑾亭旋开了大门的开关,带着她走了进去—— 楼梯、桌椅都是崭新的,铺着紫色的绸缎,不曾被任何人染指过。 楚瑟的行李少得可怜,就是一个小书包以及几件宽肥的孕妇装,打开卧室的橱柜,看到那么多摆放衣服的格子,觉得放在这里甚是浪费,就直接挂在了走廊的阳台上。 收拾好了屋子,薄瑾亭叫了外卖,两人就一起吃了顿晚饭。 然后,各自上床睡觉,忙碌了一整天,都是沾到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周末,这是他们第一次尝试整天都呆在一起,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激动。 楚瑟是个无聊到只会看书的人,薄瑾亭也只是关注着炒股软件上的k线走势图。两个天才在一起,只是各自占据一方的空间而互不打扰。 大概是嫌家中太安静了,楚瑟顺手打开了电视机,刚好电视上在播放今日说法,案子是一个医闹,小孩死了要医生偿命的那种。 案子的最后是家长胜诉了,医生黯然离职、医院赔偿了几十万…… 楚瑟对于医闹颇有体验,虽然她不是儿科医生,但是外科的医闹事件也不见少。所以,还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的:“你看,中国的儿科越来越难做了,到了我从医那会儿,只有少数的三甲医院设有儿科了…” 薄瑾亭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一世还打算当医生吗?” “那当然,要不然做什么?” “你可以跟着我去读北大,出来以后你做我的助手,年薪千万,怎么样?” 楚瑟笑了:“你这就是典型的商人思维,好像有了钱,什么都有了一样的。” 薄瑾亭抿了抿唇:“可是学医太苦了,还需要出国留学。” 楚瑟不以为然:“医生就是要吃苦才行啊,要不然,怎么历练的出来?!” 薄谨亭却不快起来:“世界上的医生这么多,少了一个楚医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着逆耳,楚瑟也不高兴了:“作为我的病人,你应该最没资格说这话吧?!” “对,但是当时值夜班的不是楚医生,也是王医生、李医生,他们遇到同样的状况,也会选择把我送上手术台。” 楚瑟放下了遥控器,目光渐渐凉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 薄谨亭开门见山:“你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工作状态。老实说,不像个女人干的活。” 七年的时间,他见到的楚医生像个永动机一样不停地忙碌。连自己这个特殊的重症患者,奢望看一眼,都要提前预约她有没有时间。 可他作为一个男人,所想的不过是:“我想多陪陪女朋友,而不是每天晚上都在等你回来。” 这是一个男人很简单的想法。 更何况,他比一般的男人强势且霸道。 楚瑟却低下了头,昨天晚风太沉醉了,她犯了个大错,轻易地交出了自己的心,现在都无法应付了。 ——他们的确是三观不同、志趣不同的人啊。怎么就一下子答应了他,成了他女朋友呢! 现在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薄瑾亭看她沉默的样子,也没多催促,只是淡淡道:“热水器差不多好了,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我先去洗澡吧。”走了两步,楚瑟才发觉不对劲:“唉!你不回家住了!” “我跟我妈打过了招呼,这一段时间住在这里。” “我们两个人住!”楚瑟囧了,这厮怎么不早说! “你要是跟我去摊牌,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就可以三个人一起住。只要你不嫌我妈唠叨。”薄瑾亭不假思索道。 “……” 妈的,她就知道薄瑾亭没安好心! 得了,这下怎么都坐实了未成年早恋同居的口实了。 **** 隔日周一,薄瑾亭难得没有请楚瑟吃饭。 倒不是昨天的那些话伤了和气,而是因为李建阳小同学,提前邀请楚瑟去吃饭了。 别怀疑,这班上只有一个叫李建阳的,就是前阵子误吞易拉罐拉环的那个笨蛋是也。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易拉罐拉环割的不是很深,休息三两天就痊愈了。但李建阳难得“大病一场”,硬是又拖了一个月,才“休息”好了回来上学了。 这回来的第一天,李建阳就发现:楚瑟瘦了不少,还变漂亮了! ——她原本坑坑洼洼的一张满月脸,此时已经消了水肿,褪了疹子,皮肤白皙又粉嫩,完全是青春期少女的那种红润的脸色。胳膊和大腿也瘦了一圈,看起来不似原本那么臃肿了。 别人和楚瑟朝夕相处,还不太能看出来她潜移默化的变化,但李建阳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回来再看救命恩人,这差异一下子就明显了。 他由此做了一个决定:请楚瑟吃饭! 于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李建阳走到了楚瑟的跟前,脸是红的。 旁边王雪诗拉住了班长周亦雯的脚步,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谁都知道李建阳和楚瑟不对付,而且是班里面喊“肥婆”口号喊得最响亮的男生。现在李建阳主动找上了肥婆,哪里能有好事?! 李建阳扭捏了半天,说的却是:“楚瑟,你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出去吃个饭。” 此言一出,以楚瑟为中心,周围人脸上呈现出三种迥异的表情—— 当事人“嗯了一声。楚瑟也不想每天被薄瑾亭投喂好多鱼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王雪诗等一众看热闹的女生,几乎都惊掉了下巴,真的不知道班上的一霸怎么忽然换口味了,还是这么重口味的! 薄瑾亭…… 面色不善、冷眼旁观。 到了中午,李建阳就把楚瑟请到了阿德宝酒店的一楼。这酒楼是他叔叔开的,所以他免费要了个包厢,打算好好请救命恩人吃个饭。 只是刚一落座,包厢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李建阳还以为是服务员来了,大叫了一声:“点单!” 推开门的少年姿态从容、风度翩翩,当然也是不请自来。 薄瑾亭哪里也不坐,他落落大方坐在楚瑟的身边,好像随意的就跟进家门似的。 楚瑟很囧,李建阳也气了:“薄瑾亭,今天我请楚瑟吃饭,你跟来什么意思?” 薄瑾亭不紧不慢:“楚瑟的胃口比较挑,我看你请不好这顿饭,还是我来点菜喂她比较好。” 李建阳一下子怒从心头起,这话什么意思?!小看他没钱请楚瑟吃好的?!他今儿就是把菜单点全了,也不能落于人下! 两个男同学全程对话如下: 李建阳:“麻婆豆腐。” 薄瑾亭淡定自若:“楚瑟不喜欢吃辣的,蟹黄豆腐。” 李建阳一拍桌子:“黑椒牛柳!” 薄瑾亭不慌不忙:“这个时节长江三鲜不错,来一道红烧鲥鱼。” 李建阳满脸黑线:“可乐鸡翅……” 薄瑾亭微微一笑:“只吃个鸡翅有什么意思?老板,来个菇菌炖鸡汤,要整只鸡。” 两个男生你来我往,不把钱当钱,什么菜贵点什么,鸡鸭鱼肉全部点了一遍,简直比人家楼上办婚宴的还丰盛。最后连服务员大妈也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这是干啥子?!三个人点了三十道菜?!就是喂三头猪也喂饱了啊喂!” 楚瑟安慰着大妈:“他们有钱没地方花。”脑子也不够使唤。 现在两个男生脑子热乎着,她不去跟他们理论。等两个男生点完了菜单上所有的菜,楚瑟才借口上厕所,溜到人家的厨房里,跟老板道个歉,把后面一长串的菜品划掉。只留下一豆腐一鸡翅一鸡汤,三碗饭,管饱就够。 回头,薄瑾亭和李建阳已经杠上了。 “我请我的救命恩人吃饭,姓薄的,你跟着来干什么?!” “我也请楚瑟吃饭,谁规定了这学校里只有你可以请她吃饭?” 楚瑟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女朋友。 “你别以为你叔叔是教导主任就能怎么滴!我二伯还是交通局的副局长呢!”其实这话就是李建阳吹牛了,他的确有个二伯,只不过是个巡警,和副局长认识而已。但是人吹起牛来,往往就会拿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概念来。效果等同于“我爸是李刚!” 薄瑾亭毫不畏惧:“你家真的有权有势,怎么不把你弄到省中去上学?”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楚瑟一边啃鸡翅膀一边看他们两吵,一点劝架的意思都没有。等薄瑾亭和李建阳同时发现只上了三道菜的时候,楚瑟已经啃完了一盘鸡,开始摆弄起骨头。 薄瑾亭和李建阳同时问道:“服务员,怎么还不上菜?!” 楚瑟淡定无比:“菜已经上完了,我只让厨房做了三样,多了,我怕你们浪费吃不完。” 李建阳:“怎么就吃不完了?!我当年吃一电饭锅的饭都吃得完!一桌菜算什么!” 楚瑟指了指桌上的鸡骨头:“先看这个。” 两男生同时面色不善,楚瑟居然用鸡骨头摆出了一副人体骨架! 还栩栩如生…… 十二对肋骨一根都不少…… 楚瑟开始上起了人体解刨课:“你看,这是人的腹部,人的胃部就是在这个地方,只占这么一小块。你们吃的太撑了,胃袋就会膨胀起来,挤压人体内的隔膜,占领肺部的空间,导致肺部无法完全扩张,就会让人完全喘不上气……” 两个男生的脸色同时开始不好。 但是楚医生好为人师,外科讲完了讲一讲内科:“另外,如果吃的很油腻,就会导致一种叫甘油三酯的分泌物粘附在血管壁上,导致人体的血管功能下降……” 两个男生同时把装满饭的碗往外面一推。 楚瑟看他们终于没胃口了,才总结了下:“下次请客吃饭,请好好善待自己的胃,毕竟一个人一生只有一个胃。” 说完,她就先潇洒走人了。 留下两个男生陷入一脸的沉思状。 第22章 石沛【一更】 楚瑟中午摆那一盘人骨倒也不是忽发奇想。 ——上次去杨家玩, 她向杨明佑借了一本《grey anatomy》(格氏解刨图)自我深造。她有一本空白的作业本,闲暇时分,专门用来画各种解刨图。 结果中午看那鸡骨头形状各异, 就忍不住摆了一盘。 薄瑾亭对此评价道:“我没吃饭, 那个姓李的也没吃饭。” 他们同时被楚瑟高端大气的艺术行为给震惊了,并且失去了吃饭的勇气。 楚瑟觉得他们大惊小怪:“鸡骨头摆的而已, 我读本科那会儿大体老师都是真的人体。” 大体老师, 指的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面……供医学生进行实践的。 “那你中午怎么吃得下去?” 就算他是个男人,也没那么强悍的承受力, 看着尸体还能下饭。 “习惯了就好,我给你开刀, 你以为那个场面很好看?” 薄瑾亭无语凝噎。 不过隔日,还真的有人问到了点子上。 第二节是语文课,楚瑟闲得无聊,又开始开小差画解刨图。 下了课, 薄瑾亭去了办公室帮老师批改作业, 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聚精会神,铅笔正在勾勒出肌肉的细节,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你在画什么?!” 原来是王雪诗,楚瑟头也不抬:“《格氏解刨学》上的肌肉系统图。” 王雪诗只看到了一个裸露的男性人体,连生.殖器官(毕竟那地方也属于人体肌肉)都栩栩如生, 就叫了起来:“楚瑟!你, 你好不要脸!居, 居然画这种小黄图!我, 我要告诉老师!” 楚瑟觉得好笑,指了指压在手肘下的《grey anatomy》:“看过美剧《实习医生格蕾》吗?grey anatomy是解刨学中的杰作。你们看不懂的话就到一边玩去。” 王雪诗看不懂“grey anatomy”的英文,但是想法却很牛逼:“我要告诉老师你偷画薄瑾亭!” ——这一句“薄瑾亭”终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班长周亦雯几乎是闻声而来,然后几个暗恋薄瑾亭的女生也来了。 她们看到她的画作,都纷纷骂她不要脸。楚瑟没有多生气,只觉得好笑,这些女生对于医学常识真的是一点都不知。 她也没什么可辩解的:“薄瑾亭的身体才不是长这样的,他才十五岁,发育还不完全。” “你不要脸!” “强词夺理!我要去告诉老师!” “思想不健康!” 女生们的谩骂伴随着的是嫉妒。谁都得看出来,薄瑾亭只对楚瑟一个人好,现在连李建阳都对楚瑟好了,偏偏这是班上最帅的两个男生。 嫉妒让她们达成了统一战线,逮着楚瑟什么看不顺眼,就拼命往她身上泼脏水。 楚瑟一直忍着脾气,直到王雪诗抢了她的画画本和《grey anatomy》,“我现在就把你的小黄图给老师看!” 楚瑟这才急眼了,画画的小本子不打紧,可是这一本哈佛出版社的《grey anatomy》是管杨家借来的,千万不能弄坏! “把书还给我!” 王雪诗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给!班长,我们去送给陆老师看!” “还给她吧。”李建阳这时候站出来息事宁人了,这还是三班开天辟地头一遭。 周亦雯微微一怔,瞪了李建阳一眼,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楚瑟,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就还给你!” “吵什么?!” 忽然一句话,平息了所有的纷争。 帮老师改完作业的薄瑾亭终于回来了,他发话,一下子让女生们噤若寒蝉。王雪诗仍旧举着作业本,但是脸上已经泛红:“薄,薄瑾亭,楚,楚瑟画小黄图,她,她……” 还没她出个啥,薄瑾亭已经道:“给我看看”,王雪诗乖乖交了本子。 薄瑾亭也看不太懂英文解刨书,但是单词倒是看得懂的,于是问道:“ischiofemoral ligament?什么意思?” “坐股韧带,在人体的髋臼后下部。” “ligament of the head of the femur?” “髋臼横韧带。” “pubofemoral ligament?” “耻股韧带。” “为什么要用英文标注?”薄瑾亭问道。 “因为我在……上学的时候,用的是哈佛医学院的全英文教材,国内的翻译都不太准确,所以,我们就习惯了用英文标注。”顿了顿,楚瑟也多看了薄瑾亭一眼:“这些医学单词很不常用,你居然都能读出来也不简单呐。” “因为你,我也自学了一点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是比不上专业的深刻。 两名学霸谈话的过程中,三班的女生们都听懵了。她们知道楚瑟的学习很好,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看的是全英文的医学知识书!这已经超出了这群十五岁小孩的认知范围了。也就同样为学霸的薄瑾亭,勉强能理解她的世界。 他把作业本还给了她,回头对那些女生道:“还有人有疑问吗?” 所有的女孩都闭了嘴,低下了头。 放学回到家,楚瑟很是感谢道:“瑾亭,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薄瑾亭却不喜欢她的礼貌客气:“不用说谢这个字,你记住了,我是你的男朋友,为你出头也是应该的。”顿了顿,道:“如果你真想表达感谢的话,那好,给我亲一下。” 楚瑟老脸一红。她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怎么就碰上个霸王式的男朋友。动不动就撩撩撩,怎么不怕一不小心天雷勾地火啊? 也不想欠他的:“那好,就一下。” 谁知话音刚落,薄瑾亭猛然扑了上来,将她压在了沙发上,然后俯身而下,尽情、肆虐的贴紧她的双唇…… **** 楚瑟很快就看完了那本《格氏解刨学》,却不知道怎么去还书了。 借这本书的时候,还不知道杨叔叔和楚家的关系,所以肆无忌惮管蒋阿姨借了书。还书的时候,却是知道了杨叔叔和楚闲林的瓜葛。 去杨家吧,觉得尴尬极了。 不去吧,借书不还又忒没意思。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还书。 于是周末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杨家的门口。 杨明佑看到她来了,眼前一亮,一边笑着说:“小瑟,你好久没来了。”一边想接过她手中的书,但楚瑟下意识收回了手:“不,不用你代劳,我自己还给阿姨。” 她一下子变得很陌生起来。 杨明佑愣了愣,没有说什么,悻悻然收回了手。 两个人直到进屋的时候,气氛都尴尬得很。 很快,楚瑟就看到了沙发上有个衣着体面的男子,约摸五十岁上下,高瘦挺拔、浓眉深睫。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杨家今天有客人的。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蒋阿姨却拉着她坐在了身边,笑着道:“楚瑟,你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下,他是你石伯伯石沛,刚刚从美国回来,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担当胸外科的外聘专家。他就是你母亲读博时候的带教老师。” 石伯伯看着她,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喊了她的名字:“你就是楚瑟?都长这么大了。” “石……伯伯?” 不对,石沛?!面前这个人就是鼎鼎大名的石沛?! 十年后,哈佛大学医疗中心的doctor.shi是世界胸外科领域的先锋。他率领的胸外科五人小组是全美国唯七能独立完成完全性大动脉转位的医疗团队。在国内外都享有赫赫威名。 她知道石沛曾在本地工作过,没想到却是妈妈的带教老师! 忽然间,楚瑟又想到了蒋阿姨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林懿师姐那会儿和胸外科的石医生两情相悦。”当时她还在揣测胸外科哪个医生姓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莫非就是面前这位外科领域的超级大神?! 顿时心中澎湃之情溢于言表,楚瑟甜甜喊了一句:“石……石伯伯好。” 石沛一眼就看到了她怀下揣着的《grays anatomy》,于是笑问道:“你对解刨学感兴趣?” “是的。” “这本可是全英文版的,你看得懂吗?” 面对胸外大神级别的人物,楚瑟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 “看得懂,我妈妈以前也留下一本《sobotta人体解剖学》,也是全英文版的,只不过后来……那本书没有了,我才向蒋阿姨借这本看。” 石沛的表情更温柔了:“哦,你还看你妈妈留下来的医学书?” “以前经常看,后来我的继母把妈妈的遗物全部烧掉了,我就没有看了。” 顺手告张淑琴一状,也不吃亏。 石沛果然问了:“为什么要烧掉?!” 楚瑟不敢贸然答复,蒋婉怡看气氛不对头,就让儿子把楚瑟带走了,然后才一五一十把楚瑟家庭的事儿告诉了石沛,“张淑琴那个女人就是个混账,师姐她尸骨未寒,就勾搭了楚闲林!” 石沛的脸色沉了下来。楚瑟看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台前,脸上似乎在隐隐发青。 石沛今年已经年过五十了,没结过婚,也没有过任何女人。因为二十年前,他遇见了一个女学生名叫缪林懿。 冰雪聪明的缪林懿,给他的感觉十分的好。 每一场手术,缪林懿都是他的一助。两个人在手术台上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切切搓搓,琢琢磨磨,他再也无法忘记这个兰心蕙质的女子了。 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林懿也不会遇人不淑的。以至于他黯然神伤去了美国…… 想到这里,石沛的目光黯淡下来,现在,居然连她的女儿也遇人不淑! 顿了顿,石沛就下了决心:“婉玲,你帮我一个忙。” 不一会儿,蒋婉玲就把楚瑟喊了过来。这一回,蒋婉玲告诉她:石主任打算收养她当干女儿。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等她高中毕业以后,就推荐她去美国读书。当然,以石教授的人脉关系,进的都是顶级的常春藤学校。 楚瑟脑子里晕乎乎的。她并不在乎钱的问题,却很向往拜入石沛的门下。要知道,医学界也是讲究个名师出高徒的。如果是石沛的弟子,那么肯定是国内三甲医院的外科主任级别的职称。这可是她上辈子求了十年的位置。 只是家中那个醋坛子怎么办?! 楚瑟想了想,只能含糊应付道:“让我考虑一下……成吗?” 石沛倒也没勉强她,只是提出来想送一送她回家,楚瑟不假思索答应了。 车上,楚瑟通过反光镜瞄着他:母亲当年看中的,就是这位石伯伯吗?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一点都不显老,面目实在和蔼可亲。她是否可以相信这个人呢?或者说,除了薄瑾亭以外,她是否该找第二个靠山呢? 薄瑾亭虽然可以供给她无忧的生活,可是,他和她走的是不同的人生之路。他们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她应该找一个对自己的终生事业有帮助的“靠山”吧? 于是开了口:“石伯伯,等下周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去医院找你吗?我想看看妈妈工作的地方。” 石沛点了点头,他语重心长道:“你的母亲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学生。” 言语之中,颇有感伤的意味。 **** 回到家的时候,薄瑾亭还没睡觉。 楚瑟掩饰了一脸的兴奋,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点,还是打扰了看报纸的薄瑾亭。 刚才她蹦蹦跳跳进来的时候,薄瑾亭的脸色就不好了,听到她蹑手蹑脚地准备靠近,他顿时就消了气,假装不在意地问道:“去杨家这么兴奋?” 楚瑟一把扑了过来,圈住了他的手臂:“猜一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人?!” 薄瑾亭被她这么抱着,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侧过身对上她的眼睛:“什么人?” “我母亲的带教老师哎!我喊他石伯伯,他看起来真像一个好人!” “是不是你看个医生都是好人?!”薄瑾亭不以为然。 “那倒不是,给你奶奶做手术的就肯定不是好人。” 薄瑾亭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我还以为,你和杨家那小子聊天聊过头了,忘记了回家。” 看看,这闺怨的小语气。楚瑟立即撇清干系:“我喜欢杨明佑,那是小的时候不懂事,把感激当成了喜欢,其实我真喜欢的人是你。” “是吗。”某人怀疑。 楚瑟老实巴交地点点头。 薄瑾亭的脸凑近了,刚好,楚瑟的手臂抬到了他的眼睛下方。 这一段少女的玉臂,看起来水润亮晶晶的,十分的紧致白皙,看起来就跟婴儿肌肤一样。 ——要不要尝尝看味道? 下一秒,薄瑾亭忽然张口,咬住了楚瑟的手腕! 楚瑟吓得大叫一声,想要□□,却被他把住了。薄瑾亭一向看起来比自己弱的,可今天他的力气很大很大,直接把她桎梏得无法挣脱! 很快,她就发觉薄瑾亭根本没用劲咬自己,反而用舌头描摹着嘴边的肌肤,时不时舔.舐,吮.吸,好像她的手腕是一道美味的大餐一样,需要他用心地挑.逗,品尝每一寸肌肤。 楚瑟被他舔的痒痒的,本来想大叫非礼,可是被他这么……抚弄着,倒也不是很讨厌的。只好“威胁”道:“你,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打110了!” 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还不忘把这一段香臂凑近了嘴边,留下了一个吻痕,才把她的手归还于她。 “你是变态吗?!”楚瑟脸红到了耳根上。 而某变态还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知道,只是听到你喊那个小鬼的名字,心里不太舒服,想给你一个教训。” 楚瑟无语凝噎:“杨明佑才十六岁!我对正太不感兴趣!” “那我三十四岁了,你怎么也对我不感兴趣?”薄瑾亭反唇相讥。 “谁说我对你不感兴趣了!” 说完,楚瑟才发现自己入了圈套。脸一红,干脆一屁股坐下。算了,她根本说不过他的。 第23章 打砸【二更】 周末, 楚瑟惦记起和石沛的约定,就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可是她来的不太巧—— 早上市区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公交车和一辆洒水车相撞, 死伤二十多个人, 伤者全部都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来。把个楼道都塞的满满当当。 四楼的胸外科一片忙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用跑的在运送着伤者。 很快, 她就看到了石主任, 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外科手术衣,身上挂着淋漓的血迹, 呈现喷射状,一看就是刚刚接触过一位大动脉出血患者。 “快快!这个人的动脉破了, 先安排手术!”石主任此时就是在场嗓门最大的人,他雷厉风行地安排着:“把icu病房空出来!把重伤员都转移到普通病房!” 有个护士跑了过来:“石主任,魏主任说这个是肋骨骨折,戳进了脾脏, 情况很危险, 得先安排手术!” “好!送到我这间手术室!” 门外红色的“手术中”三盏灯亮了起来。 楚瑟靠在了墙上,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忽而想到了从前的自己——走进手术室的时候,就是走进了战场。那里有生离死别,就是没有放弃和认输, 你可以失败, 可以无能无力, 就是不能放下手中的手术刀。 可能是因为同行的缘故, 她对石沛第一眼就有种亲切感。现在想来,或许因为他们是同类人的缘故,所以一切都可以尽在不言中。 ——我理解你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你拥有这样的态度。 救死扶伤,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只是,她真的为妈妈可惜,石伯伯人很好,妈妈真的是错过了一个很好的人生伴侣。 有个护士走了过来:“姑娘,你找谁?” “我不找谁。” 她知道今天见不到石伯伯了,就离开了第一人民医院。 ***** 隔天上学,楚瑟早来了一个小时,她绕着操场奔跑,好减去多余的脂肪。 经过了半学期的努力,她的体重已经下降了整整二十五斤,从180斤的巨胖,变成了155斤的中度肥胖。整个人的气色也看上去好了不少,皮肤上的红疹也全部消了。 事实证明:只要杜绝了糖皮质激素的摄取,她就是个正常的女孩。只要再假以时日,好好锻炼,不愁恢复不了正常体重。 跑在操场上,再也没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是“全校第一丑”了。 明眼人现在都看得出来,她的皮肤很好、眼睛很大、鼻梁挺拔、其实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只不过今天的操场上,不仅有本校的老师同学,还有个女孩不请自来。 ——和楚瑟毫无相似的一张脸,小巧的瓜子脸上,点缀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可她的目光十分冰冷,随着楚瑟越来越近了……嫉妒、仇恨,几乎充满了这张精致美丽的小脸蛋。连娇俏的五官都几乎扭曲了起来。 “楚瑟你这个小贱人……我不会饶过你的!你等着瞧吧!” 小小的女孩咬牙切齿。昔日美好的家庭,如今破碎不堪,都是因为这个贱人害的! 前几日,爸爸妈妈那样互相揭短,之后虽然表面上“重修旧好”,但是爸爸再也不回家了。连周末都是住在公司里面。好不容易回家一次,爸爸还神神叨叨的,不吃家里的饭菜、不喝家里的水,拿完东西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妈妈做的一桌饭菜,爸爸连碰都没有碰。 妈妈流着眼泪告诉他们:“你爸爸会这样,都是楚瑟这个小贱人干的好事!蕾蕾,你要记住了:楚瑟毁了妈妈,毁了我们的家!” “你现在还小,不要和楚瑟对抗。等你长大了,就去找楚瑟!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妈妈让她长大后复仇,可是她偏偏就要现在就行动!让楚瑟身败名裂、万人唾弃!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不为人知的楚瑟!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歹毒的姐姐,你们要看清楚她的为人!】 【她在公共场合打自己的弟弟,是个暴力狂、精神病患者!】 【她很不要脸,小学的时候就和班上的男生纠缠不清。给人家递情书、送盒饭、别人骂她她还不要脸地倒贴上去,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她半夜偷偷爬起来,偷吃冰箱里的饭菜,跟个老鼠一样肮脏恶心。】 【她是楚家的孽种……】 楚蕾打印了一份这样的“大字报”,贴到了高一三班的门上。 ——这就是她的报复手段。她要让这个臭姐姐在这个学校永世不得翻身! 做完了这一切,三班的学生就来了,有的人惊讶、有的人鄙夷。楚蕾躲到了一边去,看着三班门口聚拢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字报,而且骂的居然是全校闻名的猪婆楚瑟。所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一会儿,连其他班的学生也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还有好事者拿出了手机拍照,上传到了微博,就是没有人敢上前摘掉。 楚蕾得意地笑了笑,看吧,把楚瑟的“不要脸的地方”公布于众果然是没错的。 ——这一点她也是跟妈妈学的,恨一个人,就要把她的一切缺点都告诉别人,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像姐姐这样的神经病待在一起。 但是她高兴地太早了。 有个人走了过来,撕掉了这张大字报。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是女生,连大气都不敢出。 薄瑾亭一行行看了过去,每看一行他的脸色就黑一层,最后把“大字报”揉碎撕掉,朝左右问了一句: “这是谁干的?!” 声音像是沉雷一样滚动着,吓得周围看热闹人都纷纷退后了几步。 薄瑾亭前所未有的震怒,额头上根根青筋暴露、眼睛中有遏制不住的恼火。 郭安安是今天的值日生,她小声说道:“我进学校的时候看到一个年龄挺小的女孩站在我们班门口,手中拿着这样的一张纸……我以为她是其他班的……” 这时候楚瑟跑完步回来了,她还没走到三班门口呢,就被人群以注目礼对待了。 这是怎么了?! 直到她看到薄瑾亭手中的大字报。 别人都用看热闹的眼光看着她,少数几个,比如郭安安和李建阳,虽然刚才没勇气撕纸条,但是现在也是很同情地看着她。谁都知道被人贴这种大字报,暴露隐私地骂,后果是什么。 人要脸、树要皮,但是这个心思歹毒的人,居然把楚瑟的脸皮一起撕了! 但是当事人楚瑟的反应不是很大,她刚一看也是愤怒,但是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这肯定是楚蕾或者楚畅干的。不过看这个语气,楚畅是写不出来的,应该是楚蕾干的好事。” 薄瑾亭明白了:“楚蕾,就是你的那个好妹妹?” “嗯。她和她妈妈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啧啧啧,长大了还了得?!” 这一朵母女白莲花,平时的行为就够恶心人的。没想到小白莲花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大字报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 楚瑟还在感慨,薄瑾亭已经开了口:“今天你请假回去休息一天,晚上我去找你。” “哦,那老师那边你先打招呼啊。” 说完,楚瑟就背起书包走了,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样。 ——没办法,经过了这一遭,她现在已经成了全校人的笑柄,若是不把铮铮的脊梁挺起来,以后还怎么在学校做人? 回到了家,水龙一冲,楚瑟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于是仰着头,让水流流遍了全身。 ——她早就该想到了,张淑琴肯定会报复自己的。只不过让女儿打头阵,这办法也太蠢了点。 ——张淑琴、楚蕾、楚畅。这三个人谁也不能留了。而要想扳倒那两个小的,就必须先让楚闲林滚犊子。要不然,楚蕾和楚畅就是安全的。因为楚闲林再怎么伪善、恶毒,也不会对他们两个下手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动作要快点了啊,以免夜长梦多。 洗完澡,楚瑟睡了一天,夕阳西斜的时候,薄瑾亭才回来了。 男人二话不说,就从沙发上把她拖了起来,楚瑟手腕吃痛,眉毛揪成了一团:“你干嘛?”薄瑾亭不由分说:“去你家。” “去,去我家?!不对,你去楚家干嘛?!” “找你妹妹算账!” 就这样,楚瑟一路被薄瑾亭拖上了车。 “少爷。”司机老王看了一眼他们:“后面是兄弟们的人马。” 楚瑟这才看到一字排开的三辆车,也不知道薄瑾亭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 ,他们就来到了楚家门口。 楚家的车库是空的,别墅的大门紧闭,窗户上了锁,应该是家中无人。 薄瑾亭刚刚想敲门,楚瑟就摆了摆手:“我有钥匙的。”于是麻溜地开了锁。 走进了玄关,果然没有任何动静,楚瑟正想招呼薄瑾亭也一起进来,却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 张淑琴牵着儿子女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楚瑟,脸色变了数变。 楚瑟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在家,姿势保持转身的那一刻,想了想,又挡在了门口,把薄瑾亭挡在了身后。 张淑琴最先开了口:“你怎么回来了?” 不等身后的薄瑾亭说话,楚瑟先冷冷回应道:“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的。” 张淑琴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这家里的东西也不属于你,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楚瑟呵呵了,这不要脸的女人终于不再伪装了,反正相看两厌,她也不客气了:“这个房子也不属于你,我说,你嫁给楚闲林,至今都没得到房子的署名权吧?啧啧啧,你陪.睡了十几年,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淑琴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楚闲林是做房地产的,当然知道有些女人骗丈夫房产的手段。所以在房子这一项上,他严格把关。至今都没有一处房产是属于妻子的。 楚蕾之前欺负惯了楚瑟,看她居然和妈妈顶嘴,就冲了过来:“贱人!你滚出去!” “你骂谁贱人?!” 却是两个声音,一个是她的,一个是薄瑾亭的。 刚才被楚瑟挡着,薄瑾亭一直没有进来,但是他清清楚楚听到了张淑琴母女两个是如何欺负她的。此时此刻,他终于忍不住了,踏进了楚家的门。 楚蕾呆呆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男生,之前,她一直以为杨明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现在,看到这个长袖黑衬衫的帅哥,就完全忘记了杨明佑长什么样子了。 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早上撕掉纸条的那个小哥哥。应该是姐姐的同班同学。于是不禁嫉妒从心头起—— “喂!这位哥哥,你知道我姐姐是个什么人吗?她小学的时候就跟男的上过床,还勾搭了四五个小混混!每天轮流卖身!她就是个黑木耳!臭不要脸的!你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小小的女孩,叫起来十分的亢奋响亮。 楚瑟都听呆了,不得了了啊,才十三岁的楚蕾,居然骂人的境界如此之高。张淑琴这是有多么怨怼,才能教出来这么个女儿?! 而张淑琴怔忪片刻,也帮衬了女儿:“楚瑟,你做过那些亏心事,你自己清楚!我楚家没有你这个败坏门楣的孽种!” 薄瑾亭的声音平稳冷静:“你们骂谁孽种?” 若是平常人,肯定听不出来什么征兆。但楚瑟知道,这是他大动肝火前的语气。 楚瑟拉住了他的手臂:“瑾亭,你别管这三只疯狗,让他们和楚闲林狗咬狗去吧!” 但是她居然没劝住了薄瑾亭的怒火,只见这个平日里,对自己百般温良、千般听话的男人,此时浑身上下都是冷硬得如铁块一般。他甩开了她的手,把门口的司机老王、一干保镖人等全部都喊了进来,只吩咐了一句: “都给我砸了!” 楚瑟愣住,她料想不到薄瑾亭今天特地来楚家,是干这种事的。 司机老王倒是积极,吆喝了一句“干活!”就开始砸。 ——这是一场全方位的打砸,楚家那高贵的红木家具,保镖们直接用斧头劈开,花架上好几万一株的兰花,直接踢碎了冲进下水道。门框上悬着的全家福,撕了个粉碎。还有空调彩电洗衣机两台电脑……全部都砸成了零散件。 楚瑟都看呆了,她忽然明白了,刺激到薄瑾亭大发雷霆的下场就是这个。 噼里啪啦,楚闲林这一套装潢少说也有五十万,如今砸了个精光。 张淑琴吓得全身发抖,拉着腿脚瘫软的两个孩子,就向往外面冲,但是被司机老王挡了回来,她回头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家,看看家里的这一伙暴徒,忽然也是大了胆了:“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抓你们!楚瑟,你给我等着!” 楚瑟冷笑道:“砸的是楚闲林的家当,你尽管去报警,看看楚闲林会替你说话,还是忌惮薄家大少爷。” 张淑琴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她终于明白了,楚瑟的后台到底是谁,自己又得罪了什么人! 眼看打砸的差不多了,薄瑾亭才走到了张淑琴的身前,发了话:“楚瑟,打电话给楚闲林。” “打电话?”她又不明白这是什么神操作了。 薄瑾亭淡淡道:“管教不好楚家的三条狗,都是楚闲林的责任,我现在要追究这个责任。” “……哦。” 她服气了,再看看地上的“三条狗”,都吓得瘫软在地,的确像是三条丧家之犬。 楚闲林接到薄瑾亭的电话,立即点头哈腰。薄瑾亭简单说了下今天的事儿,再次拿出非法占地的事儿作为要挟,提出来要他“好好管教管教你家的这两个疯婆子。”保命心切的楚闲林一口答应了:“你放心,我回去就教训那对母女!” 母女,没有儿子。但是薄瑾亭谁也没放过:“那你儿子怎么说?” “儿子……儿子……”楚闲林咬了咬牙:“也一起关在家里!” 张淑琴顿时无力地瘫软在地,楚畅和楚蕾也面色惨白,很显然,他们都被楚家的擎天柱给抛弃了! 如果说,刚才的绝望是因为楚闲林的不负责任,当楚瑟牵起了薄瑾亭的手,薄瑾亭把她拥入怀中的时候,这一幕,则是极大地刺激了张淑琴和楚蕾两个的虚荣心。 她们处心积虑想要毁掉楚瑟的前途 ,让她变丑、自卑、孤僻乖戾…… 结果到头来,给楚瑟的男朋友跪着求饶! “瑾亭,可以了吧?”楚瑟还是冷静的,她轻声细语道:“发完火了,我们就回家吧。” “好。” 全天下,他现在也只听得进她的话了。 于是楚瑟牵着薄瑾亭的手,离开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只是还没踏出几步,她就听到了那母子三个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中掺杂了对她的咒骂。 但是怎么骂,都改变不了他们三个即将被抛弃的命运。 车启动了,楚瑟看着男朋友:“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骂你是孽种。”薄瑾亭淡淡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词。” 楚瑟明白了,薄瑾亭是薄家意外得来的孩子,生母郦辰君地位低微,所以一直被后母的家族称呼为“孽种”。这个词,是他的心头痛,也是他极力避免的过去。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张淑琴骂什么不好,居然骂了这个词,难怪薄瑾亭非要威胁楚闲林打断她的腿。 第24章 芭蕾 楚闲林赶回家时, 只剩下一片狼藉。 他乍一看到这个光景,差点没晕过去,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张淑琴: “说, 你们到底怎么惹了他们的了?!” “不是我, 不是我,是楚瑟那个小贱人!是那个小贱人……” “你还不老实!你还不老实说!” 楚闲林对付不了薄瑾亭, 还对付不了张淑琴?!他把张淑琴顶在了墙上, 楚家再一次响起了惨叫声…… “爸爸,爸爸, 别打了!”楚畅跑过去拉,但是被楚闲林推搡了开来, 楚蕾大叫一声:“畅畅,别闹!”就拉过了弟弟的小手。 要说楚蕾真不愧是张淑琴的女儿,她很快就回过神起来,灵机一动, 放声大哭了起来:“爸爸, 你打死了妈妈,还会把我们都打死吗?!” 这一句话让楚闲林止住了挥下去的手臂。他再怎么痛恨张淑琴, 但是和两个孩子是无关的……老是在他们面前打张淑琴,两个孩子长大了以后,会不会同样对待自己?! 想想楚瑟那冰冷的语气, 楚闲林就不寒而栗。他已经培养出了一个敌人, 不能再把两个小的给教歪了。 但是面对满目疮痍的家, 一刀刀地割着心, 又让他无法心平气和下来。结果楚蕾楚畅看到这么一个奇怪的爸爸:脸上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目光似乎要杀人,但偏偏说得十分随和。 “畅畅、蕾蕾,这不关你们的事啊……家没了就没了嘛,爸爸先安排你们去其他地方住。” 张淑琴忽然小声道:“蕾蕾可以先去她老师家住。” *** 很快,楚瑟就得到了消息:张淑琴打算把女儿楚蕾送走了。 张淑琴对楚蕾一向进行的是“上流教育”。在她心里面,所谓的上流就是西方的东西。所以,她让女儿跟着法国舞蹈家学习芭蕾舞。投下去的“芭蕾经费”也有那么百十万了,终于把楚蕾培养成了全市芭蕾舞冠军,拜入了法国舞蹈家mathilde的门下。 上辈子的时候,楚蕾跟着mathilde去过法国比赛,还得了个第三名回来。这个国际性的大奖头衔,给楚蕾增添了不少上流资本。最后,楚蕾就在二十五岁时,凭借一支芭蕾舞俘虏了加拿大高富帅的心…… 至于这辈子,加拿大高富帅?法国舞蹈家的关门弟子?国际大奖?!楚瑟只能说:呵呵。 张淑琴若是能带着楚蕾出国,那只有一种情况下: “除非她们踏着我尸体,要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去加拿大!” 薄瑾亭对此评价道:“楚瑟,你把张淑琴和楚蕾看的太高了。等他们没有了楚闲林的庇护,就是几只自生自灭的蝼蚁罢了。” “你说的轻巧……” 这可是困顿了她一辈子的噩梦之源啊。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张淑琴打算让楚蕾提前拜入mathilde门下,今年冬天都让楚蕾住在mathilde家训练,明年开春,楚蕾再跟着mathilde去法国比赛。 楚瑟当然不会让张淑琴如愿的: “楚蕾有个小学同学叫赵小涵,我们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可以绝了楚蕾拜师的路子。” “赵小涵?”薄瑾亭喝着茶看着她。 “嗯。” 两年前,楚蕾小学毕业之际,曾经参加过本市的儿童芭蕾舞比赛。她们团队表演的舞蹈叫做“七只小天鹅”,领队的小天鹅是个叫赵小涵的姑娘。可是楚蕾嫉妒赵小涵,想取代赵小涵当领队。于是这个心机歹毒的妹妹,居然在楼道里把赵小涵推了下去! 要问她为什么知道是楚蕾推的人?很简单,因为上辈子的时候,赵小涵的父母上门来闹过。他们带着受伤的女儿,要楚闲林给个说法,结果,楚蕾死不改嘴,坚持说是赵小涵自己摔下去的。 闹到最后,楚闲林一分钱都没赔偿,就把赵小涵的父母给轰走了,气得赵父赵母让自家女儿转了学。 楚瑟继续分析道:“mathilde这个人我打听过了,她是个德艺双馨的法国女艺术家。如果她知道楚蕾是个什么货色,绝对不会带她回法国的。” 薄瑾亭点了点头:“那好,一天之后我告诉你消息。” 不得不说,薄家的效率的确很高,教育局的反馈很快就来了:赵小涵,14岁,本地人士。住在xx花园几栋几号。 楚瑟亲自上门走这一遭,这是属于她的复仇,她要全程策划一下,明天就给楚蕾张淑琴一个“惊喜!” 赵小涵一家住在本地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小涵的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也算知识分子。当初女儿受伤,其实他们也没打算怎么深究下去,就是需要楚蕾诚心实意的一个道歉。 结果楚闲林狗仗人势,狠狠恶心了他们一把。加上楚蕾这个小丫头一口污蔑小涵,简直让赵家见识到了人类不要脸的底限。 所以,当楚瑟上门来挑明了来意以后,赵家父母很乐意帮忙。 转头,楚瑟又去了楚蕾曾经呆过的舞蹈教室,用钱搞定了教练。 最后,楚瑟又去了mathilde老师家,这场好戏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当然,在这里严重感激幕后军师:薄瑾亭小同学。奖品:香吻一枚。 很快就到了周末,张淑琴按时送楚蕾去上mathilde老师的课,刚刚打开了客厅的门,就看到了老师家的三位客人! ——赵小涵、赵父、赵母。 幕后策划者楚和后台薄,正坐在老师家的二楼客厅里看好戏。 楚蕾和张淑琴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赵小涵的瞬间,楚蕾脸色发白,差点没回头往外走! “老师,就是她!”赵小涵见到昔日的“仇人”,顿时语气激动了起来:“那天我们去比赛,就是楚蕾把我推下去的,我腿上现在还有一条长长的缝合疤呢!” mathilde老师用严厉的目光看着楚蕾,用英文问道:“这是你做的吗?孩子?” 楚蕾也用英文回答道:“不是的老师!是她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 mathilde老师道:“你用中文给她和她的父母解释一遍。” 楚蕾没了刚才说英语时候的嚣张,结结巴巴用中文复述了一遍。嘴里面还是狡辩:“真的不是我推的……” 张淑琴也陪着笑道:“老师,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涵的事情,我们家蕾蕾的确是无辜的。当时表演的场地人多手杂,孩子摔倒也是正常的。” 赵小涵的父亲听不下去了:“张淑琴!你这样包庇你女儿的恶行,你好意思吗?!的亏那只有十个台阶,要是二楼三楼,小涵的命不就丢了?!” 赵母也冷冷道:“mathilde老师,您还不知道这个楚蕾吧?从小仗着家里有点钱,在同学当中作威作福。我们家小涵选上了芭蕾领舞,楚蕾的父母居然想贿赂老师改变人选!要我说,那次要是我们家小涵领的舞,老师的入门弟子也不会是你楚蕾了。” 张淑琴的脸色越来越白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事过一年了,赵家父母来mathilde家翻案! 那次全市芭蕾舞比赛,楚蕾的劲敌赵小涵状态很好。为了保证女儿被法国女舞蹈家看上,她授意楚蕾,一定不能让赵小涵出现在舞台上……现在怎么能承认呢?! “真,真的不是蕾蕾做的……”张淑琴表现出一些母亲的柔弱来,试图以可怜换同情:“蕾蕾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怎么会对同学下手呢?!” 赵母拍案而起:“张淑琴,今天徐教练也来了,你有本事把这话给徐教授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今天的好戏就进入了最高.潮。 推门而进的年轻人,让张淑琴母女两个彻底变了脸色。 这位徐教练就是楚蕾和赵小涵的芭蕾启蒙老师,赵小涵受伤后,也是徐教练第一时间把孩子送去了医院的。事后,他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因为赵小涵当时穿的是平底鞋、站在离走廊两步远的地方,怎么说跌下去就跌下去了呢?! 直到张淑琴找到了他,塞了一万块钱,让他:“息事宁人。” 如今,徐教授就把这一万块钱带了过来,扔在了桌上,对张淑琴道:“你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是有数吧?!我不要你这个昧良心的贿赂!” 事已至此,终于张淑琴和楚蕾母女两个百口莫辩了。 当然,楚瑟也暗暗知道,这徐教授肯跑这一趟扔个一万,是因为薄瑾亭许诺了他五倍的好处。 mathilde老师当场就代表弟子给赵小涵一家人道歉,同时,她也宣布:解除和楚蕾的师徒关系。今后,楚蕾不得再踏进她的舞蹈教室一步! “老师,老师,我知错了!” 楚蕾这时候慌了神了,她恳求mathilde老师可以原谅自己。眼泪扑簌簌而下,哭的撕心裂肺,弄得好像天底下自己最可怜一样,完全忘记了当初她也是这样让别人流眼泪的。 张淑琴也求着对mathilde求情,想让女儿重新拜入这位国宝级芭蕾舞家的麾下。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 但结果只是自取其辱罢了,mathilde冷漠地让仆人赶走了张淑琴母女两个,一点情面都不留。 站在楼上,楚瑟目送这对母女落魄的背影,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楚蕾六岁学芭蕾舞,七岁开始登台表演,十岁,楚蕾如同花朵一般绽放了。她参加过本市的芭蕾舞比赛、元宵晚会、还去过省少儿电视台表演“七个小天鹅”,小小年龄就赚足了无数的风头…… 那一年,她看到妹妹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像个公主一般被众人围绕。而自己只能躲在阁楼里面,藏好臃肿肥胖的身体,在宽大的孕妇装之下。 那一年,妹妹得到了全省芭蕾舞比赛的冠军,楚闲林摆下庆贺的流水席,无数的嘉宾到来,都为楚闲林的女儿而喝彩。而她躲在家里,被楚闲林勒令:“今晚你妹妹庆功宴,你不许离开家门一步!” 那一年……她很想问问楚闲林一家人:你们如此虐待我,到底把我当成个什么东西了?如果不把我当个人看待,何必要让我来到这世界上受苦受累呢?! 幸好……那一年只是那一年,那一年已经永远不会到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来到这世界上是因为母亲缪林懿的爱,和这些虚伪恶毒的人无关…… 她望着远方,水天一色。 “楚蕾的确有些芭蕾舞天赋的,mathilde老师的眼光很好。”顿了顿,楚瑟却是嘲讽道:“只是楚蕾的心术不正,靠着下作的手段,就以为全世界都是属于她的。” 最终,恶人的报应就这样一点点地到来了。 “今天看的过瘾吗?”薄瑾亭望着她,眼神温柔似水。 “嗯,总而言之,张淑琴现在不可能再把楚蕾送到别处了。她们只能跟着楚闲林,继续一家子人相互折磨。” 薄瑾亭也明白:“楚闲林不会让他们再逃跑的。”那可是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男人。 但楚瑟下了楼,却不由得担心起来:明天上课,学校那边怎么交代? 大家会不会还在讨论她的“大字报”啊…… 第25章 照片【捉虫】 “百盛”家政公司从没见过如此混乱的屋子:外表看着好好的别墅, 内里却是一片惨状。满地都是零件、碎瓷片、瓦砾,连个站人的地儿都没有。 不知道,还以为这里遭遇了十级地震呢! 没办法, 自认倒霉的工人只能收拾起来。 有个人翻过了床板, 一张照片掉了下来。 工人好奇地捡了起来,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拥着一个女孩, 他也没多在意, 就交给了督工的楚闲林…… 楚闲林正郁闷地抽着烟,这次张淑琴、楚蕾这对愚蠢的母女, 给家中惹来了天大的麻烦,他已经是心神俱疲。不过他还是搞不懂了:女儿怎么就搭上了薄瑾亭?!要知道, 薄家可是他花了一千万都攀不上的豪门! 他那个女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要不然和女儿重修旧好……说不定,自己将来会是薄瑾亭他岳丈! 美梦正想得出神,家政工人递过来一张照片:“楚老板,你家的东西, 这是你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咳咳咳。”看到照片以后, 楚闲林呛了一口香烟,就不断地咳嗽。不知道是脸红还是呛着了, 他满面潮红,好像血液都冲到了脑门上。 “楚老板?!” “没事!”楚闲林一把抢过了照片。 趁着工人不注意,楚闲林一边靠近了垃圾桶, 一边暗搓搓地撕碎了照片…… *** 周一早上, 楚瑟终于没有了请假条。 发生了大字报事件后, 薄瑾亭帮她请了一周的假, 在家好好休息。 如今休息完了,再次踏进学校的大门,楚瑟还有些不安。总担心那个大字报,会在学校里掀起一阵风暴。 但事实证明:她完全想多了。 门口撞见了班长周亦雯,周亦雯就低着头从她的身边窜了过去。 收作业的时候,她往同学们面前一站,语数外纷纷掏出来。连最看不起她的王雪诗都不敢吱声。 班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要搞清楚,得从一个好说话的学生下手。 于是她找到了郭安安。 郭安安是班上的弱势群体之一,被人称呼为“臭臭女”。之前郭安安一直被李建阳欺负,也是个怪可怜的孩子,她特地找李建阳打了招呼,郭安安的日子才好了一点,所以对待楚瑟,郭安安是知无不言。 郭安安开口就说:“我真的好羡慕你……薄瑾亭对你那么好。” 原来“大字报”事件发生后,薄瑾亭去找了校方交涉。 中午,薄瑾亭站到了讲台上,喊醒了午睡的全班同学。 教导处的薄主任亲自过来给本家大少爷撑腰 。 讲台上,薄瑾亭一贯的居高临下:“我们班有些同学嘴巴很大,喜欢对同班同学楚瑟说三道四的,那好,今天请这些人谈谈他们的感受。” 全班同学没人发话,更无人站起来承认欺凌楚瑟。本来嘛,校园欺凌就是一种集体的犯罪,法律又不会指控这种事。 但薄瑾亭发了五十张纸条下来,冷冷道:“每个人都必须举报一个人,说说谁对楚瑟讲了哪些不好的话。你们都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看到谁做过就写上谁。马上我收的时候,谁敢不写,那好,我请他单独站在讲台上发言。”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没办法,就这样被逼着互相举报。 薄瑾亭收了小纸条,交给了教导主任看了一遍。 底下有些男生的脸色越来越黑,还有些女生开始瑟瑟发抖。 薄主任冷冷斥责了一句:“你们的爹妈,就是让你们这么对待同学的吗?!要不要给3班开个家长会?!” 全体同学脸色骤变,小孩子最怕的就是开家长会了,谁回家都免不了一顿打。 有的人开始求饶:“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对楚瑟。” 有的人开始推卸责任:“我本来也不想骂她,是被王雪诗她们几个给逼的……” 周亦雯、王雪诗两个尤其如坐针毡。毫无疑问,她们是被举报的最多的。班上关于楚瑟的谣言,大多数都是她们两个散播出去的。 薄瑾亭把纸条收了回来:“无论这上面写了谁,写了哪些话,我告诉你们:这都是最后一次。”顿了顿,他继续道:“再发生这种事,那好,薄主任就在这里,到时候,让你们的家长和他做深入交流怎么样?!” 一番话,威胁中带着戏谑,却十分有效果。 这些心智还没成熟的小孩哪里见过这架势,都被吓傻了。 于是,全班同学无人再敢对楚瑟有一句不敬的话。 听完了,楚瑟小小的震惊,薄瑾亭果然够雷厉风行的,这手段刚柔并济,哪里像个孩子做的事啊? 他分明还是那个三十四岁的成熟男子。 说不定,他觉得上个学就像过家家一样,纯粹是浪费时间。 假如她不在学校,薄瑾亭应该会出现在深圳、上海的证券交易所。而不会在十中这种地方,浪费他的经济头脑。 想到这里,楚瑟不由得叹了口气。 假如她不在这里的话……薄家的大少爷,会过得更好吧! *** 这天晚上,薄瑾亭比楚瑟晚一步回家。 当他走进来时,看见楚瑟盖着空调毯,缩在小沙发的角落里睡着觉,一本《协和胸外科》扣在胸前。 空调的温度是20度,难怪她睡得这么香。 薄瑾亭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楚瑟慢悠悠醒转过来,看见是他,又闭上了眼:“我当是谁呢……让我再睡一会儿。” 薄瑾亭端着一杯咖啡,坐在她的对面:“怎么不去屋里面睡?” “想等你回来,给你个吻再去睡。”她俏皮地道。 薄瑾亭立即放下了杯子,难得楚医生这么有兴致,他还管什么喝咖啡。这次依旧是:“你躺着就好,我来主动吧。” 少顷,薄瑾亭就把她压在了沙发上,俯身而下,不断地攫取她身上的气息,温度,还有口中交融的津.液…… 他的吻渐渐灼热了起来,空气中跳动着一束热情的火焰。 亲吻的间隙,楚瑟的目光放在那一盏灯上,看细小的微尘在灯下熠熠生辉,看镜子里的倒影成双成对。 一吻完毕,薄瑾亭难得放开了她,抚摸着她殷红的脸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心情这么不好?” ——都被他看出来了。其实她很多时候都会这样伤春悲秋的,然后就想在薄瑾亭的身上得到些许的安慰 。 ——没办法,有种心情叫做抑郁,就算你生活怎么个美满,那种情绪想来的时候,克制不住会心情不好。 可她不能告诉他,只是道:“我在想,我是不是拖累你的生活了?” 薄瑾亭蹙起了眉宇:“怎么这么想?” 楚瑟出神地看着他,却是背诵起了诗:“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 她把他比拟做了池中的小鱼,自己则是困住了他的那道围墙。 他不能海阔凭鱼跃,都是因为这堵墙…… “楚瑟。”薄瑾亭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你并没有困住我。” “不是的,你,薄瑾亭,北大的经济学博士,深圳股市的投资神话,华尔街都有你的粉丝……你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上高中呢?” “不上高中,那你想让我十五岁上大学?”薄瑾亭有点明白她的意图了。 “难道不可以吗?以你的本事,现在去参加高考,也能考个985吧?” 薄瑾亭笑了笑:“那不一定,我在历史和语文方面是短板,记忆力也不如你好。” “可是你不该在这里。” “那你觉得我该去哪里?”薄瑾亭眼中颇有笑意。 和她这样交流,仿佛回到了当初缠绵病榻时,和那个妙语连珠的楚医生斗嘴的日子。 而今的楚瑟胆子更大了,敢为他策划未来了:“你该去深圳的交易所、香港的尖沙咀、北京的王府井、或者纽约温哥华呆着……那才是你大展宏图的地方。” 薄瑾亭凝视着她:“可是如果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我没那么废材,再说了,蒋阿姨和石伯伯都可以接济我的。” “那我自己的仇怎么报?”薄瑾亭又淡淡地问道。 这下才把楚瑟给难倒了,最近一直是薄瑾亭帮她复仇,她都快忘了,薄瑾亭也背负着仇恨呐!七年的瘫痪生活,他怎么可能不去算这一笔账?! 她想了又想,想不出个答案来了,索性道:“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些问题的,你本来就比我有主张。” “那好,你告诉我:忽然问我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有点不安。” “不安就睡觉。” 薄瑾亭拉过一床被子,给她盖上了。又拉过一床被子,在她身边躺下了:“今晚我陪你睡沙发。” “嗯……”楚瑟放出一只眼看着他。 ——在这漆黑的夜里,这么看薄瑾亭的侧颜,居然有种儒雅的唯美,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醉了…… 慢慢靠近,刚想趁机偷袭一下,争取今晚来个相拥而眠什么的。结果薄瑾亭拿出了手机,开始看k线图看炒股软件…… 丫的,都忘了这是他晚上的必修课! 楚瑟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翻个身睡去了。 夜已深,薄瑾亭看完了今天的股市,身边的楚瑟都睡熟了。 望着她长长的睫毛、嘟起的红唇、不禁情随意动,俯身下探印上一个吻。手指不断地下移,从她的背部划过,直到她的腰部,轻轻托住。 他也没打算把她弄醒,所以见好就收,再次拿出了手机,这次要看的是早上的远程录像。 ——安放在楚家的针孔摄像头,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看了半晌,薄瑾亭注意到了一件事:家政公司来收拾楚家的残局,似乎翻出了什么照片,惹得楚闲林勃然变色。 *** 第二天一大早,楚瑟就跟着薄瑾亭来到了楚家。 趁着家政公司的工人还没来,楚瑟先一步打开了门锁。 按照录像的指示,翻了翻垃圾桶,就找到那张照片的碎片。 楚闲林撕的不太干净,楚瑟三下五除二就拼凑好了。 ——这照片上的女孩很漂亮很性感……只是太小了点。楚闲林正搂着人家漂亮姑娘的腰部,背景是一个类似于夜店的地方。两个人的姿势无比的亲密。 “omg。”楚瑟一个头两个大:“未成年人几年起步?” “十四岁以上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十四岁以下的,十年起步。”薄瑾亭倒是了解。 楚瑟狠狠点了点头,这次保证可以让楚闲林喝一壶的! 不过这也提醒了她:“薄哥哥,我今年十五岁,我也还未成年。” 结果薄瑾亭说 “快了,再过二十六个月,你也就是个成年人了,楚妹妹。” “二十六个月,还早着呢……薄哥哥。” “但是未成年与未成年之间自愿的行为,不违法……楚妹妹。” 两人同时觉得一阵恶寒,加起来都快七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卖萌装纯。 不过说正经的,楚瑟立即推断了出来:“这大概是张淑琴的照片,藏在家里的床板下的。结果她忘了带走,今天家政公司打扫屋子,就被牵连了出来。”顿了顿,她不忘夸张一下他:“小薄,你这个家砸的好,一砸全盘都活了!” 薄瑾亭看了她一眼:“其实从这张照片上面,我们可以分析出很多东西。” “嗯?”愿闻其详。 “第一,张淑琴知道楚闲林嫖.宿的事情,而且掌握到了一定的证据。” “嗯,这张照片就是其一。” “第二,张淑琴还没举报楚闲林,就代表,她认为事情还没到最后的关头。为了儿女也好,为了她的富太太日子也罢,她暂时不会动楚闲林的。” “嗯嗯。”楚瑟点头如啄米:“张淑琴肯定不舍得举报楚闲林的,这么大一个金主啊。” 薄瑾亭的语气更轻描淡写了:“第三,我们可以先让张淑琴帮忙干掉楚闲林。” “……哈?!”她不明白了。 薄瑾亭解释道:“在张淑琴心里还是儿女最重要的。假如我们用她的儿女作为威胁,让她举报楚闲林…你想,一个妻子带着十足的证据举报自己的丈夫,法律上肯定更具有说服力,法院的判决也就更倾向她一方。” “也是。”不过关键问题是:“怎么利用楚蕾和楚畅威胁张淑琴?” “这个,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 楚瑟奇怪地瞄了他一眼,她越发觉得,这辈子选择薄瑾亭当大腿既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这个男人的能力,她从来都看不透。 第26章 绑架 这几日, 楚家的气氛越来越僵了,连最不懂事的楚畅都看得出来:爸爸妈妈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自从发现了那张“照片”,楚闲林就越发肯定:张淑琴这贱人留着后手!他当年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怎么会看上张淑琴这个毒妇?!事实上, 这贱人时时刻刻都在算计他! ——当年张淑琴刚进门的时候,她就算计他给张家的哥哥弟弟盖房子。盖好了房子, 又要让弟弟张小彬来省城上班, 给张小彬安置好了工作,这不省心的小叔子又经常借钱还赌债……看看他为她和她的弟弟花了多少钱, 最后这贱人是怎么对待他的?! 现在,她故意留一张照片在床板上, 鬼都知道她的意图是什么!奶奶的你这个贱人,吃我的,用我的,居然还敢威胁我?! 俗话说貌由心生, 但楚闲林就连看她那张并不老的脸, 都觉得反胃恶心。 另一方面,张淑琴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虽然留了一手, 把一张照片留在了家里,威胁楚闲林安分一点,但也彻底寒了丈夫的心。谁都知道, 楚闲林是个疑心病很强的人, 这么一摊牌, 楚闲林就防她如防家贼一般。 就连买个1000块钱的衣服, 楚闲林都要她开□□回来,防止她趁机“转移财产”。 ——老天爷仿佛嫌报应不够似的,这天,张淑琴又接到了弟弟张小彬电话,说自己赌博输了一百多万,老姐,你家不是很有钱吗?先帮我垫着。 张淑琴气不打一处来,她这个最小的幺弟成天游手好闲的,黄赌毒什么都干。楚闲林都去公安局捞过三回人了,她也威胁过弟弟:小彬,如果你再去赌博,就滚回老家去!没想到,这败家的弟弟又赌博输了一百多万! 再问才知道,张小彬这次是借的高利贷去赌的,每天的利息就有十万块钱。所以张小彬死活催着一百万:“老姐,你就帮个忙吧!我姐夫他那么有钱,几个亿的身家,这一百万还不是小意思吗?!” 张淑琴气的头都疼了。且不说楚闲林现在的房地产资产缩水,楚家的股市一落千丈,根本就只有不到八千万的资产。就算楚闲林有钱,现在他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一百万?!她敢开口朝楚闲林要这个钱,楚闲林就有可能把她给打死! “我现在没这个钱!你自己把房子卖了吧!”张淑琴冷冷道。 张小彬不乐意了,心里骂姐姐姐夫两个死抠门的,嘴上还要软软地恳求:“姐姐,那套房子我早就抵押给了赌庄……” 张淑琴都快气出心脏病来了,那是她跟楚闲林借了五十万买的房子啊!如今的价格不下五百万!没想到弟弟输得这么惨,连房子都进了赌庄的无底洞里面! 张淑琴“啪!”地挂了电话,她再气就要被气死了,干脆不理会败家的弟弟! 但张小彬也不干了。他作为张家的小儿子,从小就被几个姐姐哥哥轮流宠爱着。刚刚成人,二姐又成了大款楚闲林的夫人,于是在张淑琴的安排下,他进了大城市,见识到了红男绿女的花花世界,十几年来靠着楚家横行赌场,哪里受过姐姐这般的冷落啊?! 张小彬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短信地发给了张淑琴,好说歹说,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借个一百多万……结果张淑琴理都不理。急的他把头顶都快要挠秃了——这次放高利贷的人很厉害,扬言要剁了他以命抵债! 到了晚上,放款人钱哥亲自来了,钱庄的保镖站了满满一屋子。看到这么多手持甩棍的人,张小彬都快吓瘫痪了,哆哆嗦嗦从床上爬了起来:“哎呦,这、这不是钱哥吗?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小彬啊,你姐夫不是做房地产的大老板,很有钱吗?!怎么,故意拖我们家的债?!这一百五十万你到底什么时候还?!” 张小彬冷汗直冒:“我,我再催催我姐姐姐夫……” 钱哥“哦”了一句,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么说,你还没跟你姐夫说呐?!张小彬!你是不是想赖账了?!” 话音刚落,钱哥的属下就一拥而上,把张小彬压在了长板凳上,钱哥亲自摸出了一把厨房的菜刀,放在了张小彬的脖子之下,锋利的刀刃来回摩挲了那么一回,吓得张小彬都尿裤子了。 钱哥居高临下道: “你也知道,我们钱庄的规矩都是事不过三。如果欠款超过了三次,那就拿那个人的命来抵债,张小彬你听明白了吗?” 张小彬鼻涕与眼泪齐飞:“钱哥,钱哥!再宽限小弟一些日子!我,我保证在下周前把钱凑齐送到您的府上!” 钱哥不依不饶了:“那你说说,你姐夫什么时候才可以借钱?” “马,马上!我姐夫已经答应我了,他已经开始凑钱了!” 钱哥这才放下了刀子,给出了最后的期限:“一周以后,连本带利一百五十万,我要现金!” 送走了钱哥,张小彬瘫痪在地上。他再打张淑琴的电话求钱,却怎么都不通,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同居的老乡张老二,想让张二叔帮自己联系姐姐。 这位张二叔是他老家的本家叔叔,也是跟着他来大城市混日子的。结果好日子还没混得够,张老二就开车撞伤了人,卖了房子赔偿。如今,两个人缩在这狭窄阴冷的出租房里,还不知道日子能不能熬到明年开春。 “二叔,我真的没办法了,二姐她不愿意借钱……”张小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傻小子!”张二叔“劝说”道:“你姐姐跟着大款,家里有的是钱!你们是亲姐弟,难道你二姐她连这点忙都不能帮了?!” “哎呦喂,二叔,我姐姐她这次真的是一毛不拔了!” 张二叔“深思熟虑”一番,才道:“要我说,如果你二姐实在不乐意给钱,你就去把你的外甥外甥女都请到家里来,到时候两个小孩在你的手上,看你姐姐还敢不给钱吗?!” 张二叔这话说的比较委婉,但是明摆着就是教唆他去绑架两个小孩。张小彬也是一点就透:对啊,我把我的外甥外甥女带到家里来。这两宝贝疙瘩可是楚闲林的心头肉,穿的一身都是上万的名牌,请个老师上个课都是百八十万地花。到时候,还怕姐姐姐夫不给钱换人吗?! 想到就做,第二天,张小彬特地选了一件西服穿上,去了本地最好的外国语中学。 楚蕾,楚畅两个刚刚放学,张小彬就迎了过来。他借口说姐姐张淑琴生病了,要带外甥外甥女去医院。楚畅楚蕾平日里也只认了这么一个舅舅,也没多考虑,就跟着小舅舅上了车……… 这天晚上,张小彬打了个电话给张淑琴:“二姐,蕾蕾和畅畅在我这里很好,你就准备个一百五十万吧……” 张淑琴一听之下,手脚冰凉,眼前发黑,这次是真的气晕了过去!等她幽幽醒转过来,流下了两行眼泪。没办法,她只好颤抖着手打给楚闲林,想寻求帮忙,但是电话那头一直显示号码不正确。又打他秘书的电话,秘书敷衍说总经理出差去了! ——楚闲林已经腻烦了她,干脆就把手机号都换了。现在是每天宁可住宾馆,也绝不回家! 张淑琴终于崩溃了,她的好日子已经全部结束了,现在连两个亲生骨肉都看不住!想想自己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她那个后悔啊,只得一边哭一边咒骂。从弟弟骂到了楚闲林,从谬林懿骂到了楚瑟,对,尤其是楚瑟这个小贱人!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张淑琴立即飞扑了过去,她希望听到楚闲林的声音,希望丈夫能救救两个孩子。然而,话筒里面传来的,是她刚刚咒骂的楚瑟的声音…… “张淑琴,如果你还想看到楚蕾和楚畅 ,就出来跟我谈一谈。” 楚家新房子之下,停着一辆保时捷轿车。从张淑琴没接到孩子,惊慌失措地回家,到她坐在满口走咒骂,楚瑟和薄瑾亭都看在了眼里。 这次的计划很成功,当然,这多亏了薄军师的神算妙计。 ——薄瑾亭早就打听到了张淑琴在本地还有个弟弟张小彬。张小彬是个赌棍,债务缠身。他就利用这个张小彬,成功绑架了楚畅和楚蕾,继而有了接下来威胁张淑琴的砝码。 三天前,当他给楚瑟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楚瑟觉得男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可是薄瑾亭就是在一周之内做到了。 其实薄瑾亭的手段很简单,他最大的砝码是和薄瑾峻家的关系很好,其次就是有钱。而薄瑾峻家暗地里和全市多家赌庄、钱庄有所关联。所以,薄瑾亭小同学这次是走了叔叔的关系,花钱收买人,只买了三个人就搞定了这个计划: ——第一个人,地下赌庄老板,薄瑾亭让赌庄老板给张小彬一点颜色瞧瞧。老板就安排了个老千和张小彬对赌,让张小彬一夜之间欠下了一百多万外加一套房子,那么张小彬不得已只好去借高利贷了。 第二个人,就是放高利贷的钱哥,薄瑾亭只要求钱哥做一件事:威胁张小彬赶紧还这一百五十万,气势越吓人越好,最好让张小彬走投无路,这样接下来的劝说绑架才奏效。 这第三个人,就是张小彬的那位老乡张二叔了。张二叔本来就因为车祸债务缠身,官司不断,薄瑾亭许诺了他十万块钱的救命费,张二叔就十分乐意出卖张小彬。 如此一环扣一环,终于让张小彬上了当,绑架了自己的亲外甥和外甥女。 目睹了薄瑾亭运筹帷幄的楚瑟,心中只有滔滔崇拜之情绵绵不绝:这厮该不会是看《厚黑学》长大的吧?!娘的,太可怕太可怕了! 千万别惹薄瑾亭! 这将是她一辈子奉行的至理名言。 因为惹了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当然,这一切仅仅是开幕而已。今晚,薄瑾亭安排的这一场谈判,才是计划最关键的部分。而薄瑾亭把这最关键的一环,交给了她来掌握。 打完了电话,楚瑟就深深呼吸,她第一次要以全面胜利者的姿态去面对张淑琴了,难免心情激动。而薄瑾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紧张吗?”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她吐气、吸气:“但是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薄瑾亭有小情绪了,自从上次沙发上共度一夜后,他就希望每天和她一起睡。但楚瑟一放学,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害得他眼馋却下不了手。 楚瑟无语凝噎:“我躲着你……是因为……你是个大魔王啊。” 还是吃小白兔不吐骨头的那种。 但是,她也不是好惹的:“马上面对张淑琴,我会寸步不让的。” 月光下,张淑琴缓慢地从家中走了出来。往日妩媚动人的眼角,如今布满了血丝。头发是散乱的,衣服扣子松了也不知道扣起来。这样的张淑琴,一点都没有往日那种精致和高贵。 这已经是个孤魂野鬼似的女人。 张淑琴面对楚瑟时,还汹汹地质问: “贱人!你把蕾蕾和畅畅藏到哪儿去了?!” 薄瑾亭带着薄一博站在楚瑟的身后,司机老王并四个保镖,是他们的护卫队。而谈判者楚瑟看了一眼张淑琴,就冷冷地道:“先把你口袋里的手机关掉吧,张淑琴。” 张淑琴脸上白了白,她的小伎俩一下子就被楚瑟识破了,没办法,她只好关掉了手机录音。然后又再次问道:“你的妹妹和弟弟,现在到底在哪?!” 呵呵哒,张淑琴故意加重了弟弟和妹妹两个词儿,还真的以为,她楚瑟会给那两个小孽种当姐姐?! “你生的两个孽种,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反倒是他们的舅舅张小彬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接走了那两个小孽种。现在你弟弟喝多了,把那两个小孽种带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言外之意,绑架是张小彬光天化日之下干的,所以楚蕾和楚畅失踪的罪过,要算也是算在他头上。但是张小彬绑架了人之后,又被他们算计了,如今三个人都落在了他们的手上。这就是他们今天谈判的筹码。 张淑琴果然害怕起来:“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瑟淡淡道:“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把楚闲林剩下来的照片全部都交给警方,然后帮助警方破获一起胁迫未成年人卖,淫案而已。” 张淑琴顿时就像活见了鬼一样:“什,什么照片?!” 楚瑟拿出那一张拼凑好的照片,晃了晃,张淑琴就默不作声了。她想用沉默来抵抗失败的结局,但楚瑟不会让她如意的。 她站在了张淑琴的面前,居高临下道:“姓张的,你的弟弟张小彬现在债务缠身,被地下赌场的人给盯上了。你说,他被逼得急了,会不会就把外甥女楚蕾交给了赌庄?!” 张淑琴对她怒目而视!那,那可是她的女儿呀!她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她不敢想象女儿会遇到什么不测! 楚瑟继续刺激她:“楚蕾长得很漂亮,又会弹钢琴、说法语英语、跳芭蕾舞。这样的优质女孩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赌庄的人拿了去,让楚蕾多接几个客人,说不定就可以抵消她那个便宜舅舅的赌债了………” 听了这话,张淑琴几乎都崩溃了,她忽然扑了过来:“谬林懿的小贱种!我和你拼了!” “放肆!”楚瑟先动了手,手臂高高扬起,利落干净的一巴掌,甩到了张淑琴的脸上。 “啪!——” 从前180斤的时候,楚瑟是个行动迟缓的女胖子。但是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锻炼,她的身手早就今非昔比了。而张淑琴十的贵太太当惯了,早就忘记了锻炼和打架的原始本能。结果楚瑟随意的一巴掌,就打肿了她的脸。 张淑琴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浮起了五根手印。她木木呆呆看着今日的楚瑟,终于明白了:今天,她已经彻底失败了…… “姓张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楚瑟扬了扬手中的照片:“如果你继续包庇楚闲林,那好,你这辈子永远都别想见到楚畅和楚蕾了,而且杀死他们两个的刽子手,将会是你的亲弟弟张小彬!到时候,你就等着给三个人收尸吧!” 听到这话,张淑琴一下子跌坐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斗志…… 她输了,彻底地输给了缪林懿的女儿! 而楚瑟也不忘按照薄瑾亭的嘱咐:痛打落水狗。方式就是……她拉过了男人的手臂,再主动吻了吻他的脸颊,表演了一出恩爱的戏码,再和他一起坐上了保时捷轿车…… 车上,楚瑟还有点不自信:“瑾亭,你说张淑琴会想通吗?” “你放心,在她的心目中楚闲林已经人渣不如了。她除了妥协,已经毫无办法。” “那你为什么交代我今晚要当着张淑琴的面亲你啊?是不是想利用你的身份,给张淑琴增加压力?” 薄瑾亭:“……” 笨蛋,那是他以公谋私,想讨她的吻。 *** 仅仅过了两天,楚瑟就接到了张淑琴的电话,说那些照片都递交给了法院,同时她联系了两个未成年受害者当堂作证。马上,这起案子就要开庭了,楚闲林的末日就快要到了。 楚瑟挂了电话,轻轻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成了,楚闲林和张淑琴这两条疯狗已经是不死不休。 只可惜,薄瑾亭要出去半个月,赶不上看这场好戏的落幕。 ——他昨天忽然请了假,提出要去香港一趟。 第27章 审判 大少爷这一去行头还真不少。 这还是他们再遇以来第一次分别, 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可楚瑟依旧有些不安。 一整个早上, 她望着他的身影, 尽可能让自己接受:不去问他干什么。可把视线从他刚毅坚.挺的下巴,流转到深不可测的双眸里去,小小的心思呱噪了起来。 忙碌了整个上午, 薄瑾亭整理了行李、检查了港澳通行证、身份证、户口簿、看起来很习惯这样的出差了。 临走前,薄瑾亭没忘了安置好她:“这张卡里面有两万块钱, 我这半个月不在家,你自己拿去用。” 楚瑟也不吝啬, 就收下了这一笔钱。想想这男人赚钱和花钱都没个数,她还是把钱保管在自己身边比较好。万一将来困窘了, 还能接济一下薄大佬不是? 不过, 这纯粹属于她的异想天开。 打开薄瑾亭的手机app看看,他买的每一支股票都在彪红。 憋了三天,楚瑟终于憋不住了:“大哥, 你就不能说明一下,你去香港做什么吗?!” “置办礼物。”薄瑾亭倒是坦白。 “谁的礼物?”楚瑟哼哼:“你妈生日是四月份吧!” 薄瑾亭揉揉她的发顶:“是我爷爷的寿礼,他老人家下个月元旦大寿。” 楚瑟心中一动,却有些担心起来: “带我去你爷爷的寿宴好不好?” 薄谨亭顿时道:“不行。” 楚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保证不出面,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家人。”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上辈子, 为了让薄家不放弃治疗, 楚瑟可没少跟他的家人打交道。正是因为楚医生一次次告诉他们“可以活下来”, “可以提高x年生存几率”, 薄家才会尽力治疗他的。 但楚瑟担心的却是:薄瑾亭去参加寿宴,必定会遇到薄家的那些极品。想想看吧,他上辈子受了多大的罪啊,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去面对仇人呢?! 这男人看着淡泊,其实睚眦必报的。 她是坚定站在他这一边的:“你的弟弟和继母,他们都是伤害你的敌人,我说好了帮你的,你却把我排斥在你的家事之外,薄谨亭,你不够意思吧?” 薄瑾亭的面色不善:“你是想见我的弟弟和继母?!” “是啊,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薄谨亭冷下了脸色:“别胡闹!” “我,我没去胡闹啊……”楚瑟不明白了:“你发火做什么?我想去也是为了能帮你。” 薄瑾亭把她怼了回去:“谁会把自己的软肋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怎么就成了你的软肋?!”楚瑟觉得很不甘心:“你最近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很担心你的,知不知道?!” “知道。”他怎么看不出来,楚瑟那欲言又止的小模样?但是:“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薄瑾亭也有他自己充分的理由。 经过了一周的策划,楚家的案子如今到了最后的关头,扳倒楚闲林就在此一举了。他不想在这时候分她的神。 其次,有些事是他的底线,就算是楚瑟,也不能涉及这个底线。 ——比方说,不让她和家里的亲戚接触,不让薄谨礼和他母亲知道他心有所属。要不然,楚瑟说不定就成为了别人攻击他的目标,而这是他万万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他只得跟她解释:“我们现在的实力不济,对付我弟弟和我继母的家族,就是蚍蜉撼树。我不带你出面,也是害怕他们会伤害你。” 听到这里,楚瑟才默然点了点头。心想那么联手的什么诺言,都tmd是你胡扯的喽?!薄谨亭只是想和她谈恋爱,根本没心思让他介入家庭纷争。 不过想想也是,薄瑾亭的手段这么厉害,然而,上辈子花了七年都没能让弟弟和继母咋地,代表那两个人是有几把刷子的。 可她还是不甘心,于是道:“至少让我送你过去,好不好?” 薄谨亭犹豫片刻,还是拗不过她执着的目光。 **** 隔天,学校正常上课,除了薄瑾亭没有来。 身边缺了这么一个人,楚瑟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总是下意识地看着他的椅子发呆。 下课的时候,李建阳趁机跑来跟她搭话。但楚瑟没这个心情,就只好敷衍他。李建阳居然还想让老师把位置调还回去,可楚瑟不太乐意了。刚想拒绝这厮的“好意”,班长周亦雯就走了过来:“楚瑟!陆老师找你!” “找我什么事?” “我哪知道。”周亦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陆老师那个表情,肯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呗! 楚瑟就去了办公室,结果真的是看好戏的事儿,只不过是她看。 “小瑟……老师跟你说个事儿,是关于你爸爸的……”陆老师欲言又止,他心里真的是替小姑娘惋惜极了:这么好的一个读书苗子,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爹?!得了,以后政审不过关,公务员系统是进不去了。 “……你爸爸犯了一些生活作风上的错误,现在在公安局里面。你千万不要太着急,法律不会冤枉好人的……”还没等陆老师说完,楚瑟就淡淡道:“他嫖。宿幼女是吧?算哪门子的好人?!” 陆老师:“……” 其实,这件事楚瑟早上就知道了。 昨天上午,公安机关接到了张淑琴的报案。张淑琴找到了两名受害者,以及录像带、照片等证据一起交给了警察局。抓捕楚闲林的行文当天就批准了下来。 说起来,这抓捕的过程还真的是一波三折。 就在张淑琴报案的时候,楚闲林正在匆匆办理出国的手续。 ——他估摸着是听到了风声,这几个月一直在通过杨正茂转移财产。只是形势比较匆忙,杨正茂也不可能一下子给他洗白八千万的。所以转移的进度十分缓慢。不得已,楚闲林一直逗留在国内。 直到昨天,他的护照发下来了,楚闲林二话不说,买了一张去加拿大的机票。 结果飞机没有飞出国,半途落在了香港机场。机长广播里说:全体乘客坐在原位不要动,等待事故组上来处理云云。乘客们左等右等,等来的是七八个刑警,他们一拥而上,直接在飞机的走道里就把楚闲林给抓住了。 监狱的大门咯吱咯吱地打开了。 楚闲林的手上带着手铐,一身金贵的西服全部被扒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罪犯常穿的那种橘黄色小马甲。七八个狱警看守着他,几名富有经验的审讯员坐在他的面前,旁边是负责记录的书记员。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们为什么抓我?!这国家还有司法公正吗?!”事到临头,楚闲林还是死鸭子嘴硬。 监狱长:“抓你来,是让你说真话的。别弄这一套叫天屈糊弄我们。” “什么真话?!我是被冤枉的!这就是真话!我要上诉!你们公安局随便乱抓人!让你们的局长来见我!” 楚闲林不仅理直气壮,还摆出了大人物的架子来。 但监狱长冷冷地注视着他,拿出了照片来:“楚闲林,交代一下这些女孩吧!” 从最开始的抵死不承认,到看到照片时的冷汗直冒,楚闲林的心防开始崩溃了。但他仍不想认输,什么谎话都现行编了出来:“这些都是电脑合成的图!合成图!我根本不认识这些女的!肯定是有人想污蔑我!” “不认识?!电脑合成?!”监狱长示意手下打开了手机,里面正在播放楚闲林的a.v.:“那你看看这些录像里面的女孩子,你该不会还不认识吧?!” 楚闲林一下子瘫坐在铁椅上…… 记不得接下来怎么审的了,他已然完全无法再狡辩。 ——光是名单就有三张纸之多,这些都是张淑琴提供的。 楚闲林木木然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指纹,算命的曾经说他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是五十岁的关头上总归会有一劫。今年他恰好五十岁,就迎来了这般的牢狱之灾…… 签字,画押,收监…… 他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阶下囚了呢?! 不对!楚闲林怒上心头——这一切都是拜张淑琴那个该死的女人所赐! 审核完毕,两名狱警过来,要再次把楚闲林关押起来。但楚闲林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双手死死抓住了铁质的栅栏,咆哮了起来:“让张淑琴来见我!!他妈的这个表子!贱人!烂货!我他妈的要把她碎尸万段!” 其实张淑琴就在不远处的另一间审讯室里面。 张淑琴这次下手的十分痛快。十几年前,她就收买了楚闲林的一个属下。每次楚闲林在外面鬼混的时候,这个属下就会把照片反馈给她。如此一来二去,她掌握到了足以让楚闲林永世不得翻身的证据! 为了防止自己年老色衰的时候被楚闲林抛弃,所以张淑琴一直留存着这些证据。现在,为了孩子和亲弟弟,她也彻底豁出去了! 举报完了楚闲林,张淑琴并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可言的。反而觉得一阵轻松,终于可以不再伺候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了。她和孩子们终于解脱了! ——再说了,楚闲林现在坐了牢,他家的那些财产还在。楚家又没有其他的继承人了,这一笔钱不给她这个正妻还能给谁?!等她拿到了八千万的家产,就带着儿子女儿出国去!以后还是继续做个逍遥的阔太太! 想到自己可以继承楚家的家产,张淑琴不由得一阵激动。她甚至后悔举报的太晚了,应该早一些就对楚闲林下手的。说不定这样的话,自己和孩子就可以踢开楚闲林,单独去国外过逍遥日子了…… 直到隔壁的审讯时爆发出一阵咆哮时,才让张淑琴如梦初醒。 听到楚闲林的吼叫声,张淑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一回他们夫妻两个是不死不休了!为了儿子女儿弟弟,她一股脑将楚闲林当年做的那些丑事都倒了出来! 反正大家都撕破了脸了! 张淑琴真的是越说越痛快,连楚闲林什么时候贪污了多少钱,挪用了几笔公款,她都一五一十地举报了出来。旁边的小书记员记录的都手酸了,张淑琴还在没完没了地继续说,好像在嫌楚闲林死得不够快似的。 这夫妻两个,一个不停地咒骂贱人去死,一个不停地举报丈夫的丑闻。两个人只隔了几堵墙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呢!但是谁曾想,一个月之前,两个人还是别人眼中恩恩爱爱的伉俪夫妻呢! 举报完毕,夜都凉了下来。 十五年的夫妻感情,如今就成了这般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地步。 张淑琴如释重负地离开了公安局,她整理了下衣冠,觉得把楚闲林送进了监狱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又快要到来了。 她并不在乎楚闲林的死活,反正有钱,有一对儿女就够了。 想到了儿女,她又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楚瑟:“我已经举报了楚闲林,可以把蕾蕾楚畅和我弟弟交出来了吗?!” 楚瑟冷笑,她和薄瑾亭什么人物?怎么会去惹这一身的腥?!绑架两个小孽种这件事,全程都是张小彬的意愿。至于张小彬拿着两个孩子干什么,他们只负责隔岸观火就可以了,反正责任全部都在张小彬的身上。 所以,淡淡道: “哦,他们跟着舅舅去了老家度个假。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听到消息了。” “老家?!”张淑琴疑惑不已。 对,的确是老家,不过是楚闲林的老家。 一个十分偏远有名的吸.毒村…… 第28章 寿宴【二更】 飞机遇到气流, 颠簸不已。 航班上,睡在商务舱的少年, 微微蹙起了眉宇。 他梦到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一辆大货车尾随而至,把他的车逼到了道路的边缘, 继而翻下了山崖。 一阵天翻地覆以后,他发觉自己被压在车底下, 铁质窗框横穿了胸膛, 血流如注,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剧痛, 几乎让人的灵魂都四分五裂了开来。 他知道死亡已经很近了, 就不断地爬、爬、试图爬出这个满是狼藉的地方……地上是石子、泥土、车身的碎片、还有……他自己的碎片。 他费了最后一丝力气, 终于爬了出来,声音嘶哑:“救救我……”但上方几十米远的盘山公路上, 车祸的肇事者大笑不止, 笑的那般得意……猖獗… 发觉他还活着,肇事者不笑了,而是轻描淡写地道: “呦呵, 还活着呐?!” 这个人是来杀死我的……他这么判断, 但为时已晚。 不过, 双方之间隔了一道五十米的山壁,肇事者很快就发现自己无法下去。而远方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肇事者啐了一口唾沫, 再往下看了一眼, 觉得他伤成了这样, 肯定必死无疑。 临走之前, 肇事者还要开个恶毒的玩笑,就解开了皮带,向着下面的山谷撒了泡尿,口中大笑着道:“哎呦,你不是大少爷吗?你不是玩最漂亮的马子开最豪的车吗?!尝一尝爷爷的圣水味道怎么样?!保证这是龟儿子你尝过最好吃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闻到了腥臭的味道,不断地咳嗽,身体的知觉越来越模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如同魔鬼一般张狂的大笑声…… 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衫。 喇叭里传来通告声:“各位乘客你们好,本次航班即将到达……” *** 12月31日,今年的最后一天。 天微微亮的时候,楚瑟就醒了过来。 如果你睡着正香、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冰、有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被子被掀开了半截、也会像她这样——大惊失色,“谁!” “是我。”话音刚落,就被某人压在了身下,她略微放了心,含糊一句:“瑾亭,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一个吻就在这时候开始了,两瓣唇缠缠绵绵,薄瑾亭不客气地撷取她的温度,他吻得仔细又透彻,又侵入了她的唇舌之间…… 这是早安吻是么…… 楚瑟迷迷糊糊地想,分开了半个月,薄瑾亭这一回来就占她便宜,真够可以的啊!但谁让对方是薄瑾亭呢?她,也不想抵触。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亲吻着,四肢百骸仿佛被热流过了一遍,浑身都软了下来。几乎都忘了自己被单下的身体,只穿了内衣内裤。 当他的双手抚摸上她的身体,楚瑟才清醒了过来——这丫的不仅想和她接吻啊!他是想和她xxoo啊! 可是才十五岁xxoo个头啊! 几乎是一把推开了他:“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干什么呢?!”刚才晕乎乎的,没怎么看清楚他的情况。这一看楚瑟才发现,他穿着那件黑色的衬衫,身上有一层薄汗,衬衫也是半湿半干的。 看样子刚回家就扑到了她这边来。 呃……男人这么猴急了吗?! 楚瑟刚想开个玩笑,说我们还小呢,却发现他的眼神不太对。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但还是露出了一丝阴郁。 “你……”楚瑟斟酌着语气: “薄瑾亭,你大早上的……回来也不吱个声,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事,想你了,就进来看看你。”不过刚才他真的是昏了头:“抱歉,我忘了你才十五岁。” 楚瑟抱着个被子,心里郁闷。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找个借口占自己的便宜?于是问道:“你真的不是来吃我豆腐的?” “你才多大?我有那个必要吃豆腐脑吗?”薄瑾亭恢复了和颜悦色。 “豆腐脑?” “就是豆腐的不完全形式。” 呵呵呵,薄大佬难得讲一次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好冷啊。楚瑟囧:“……说正经的,你这一次去香港,该办的寿礼办完了吗?” “办完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薄瑾亭宠溺地看着她。 于是楚瑟睡不着了,她下了床,看到客厅里面摆满了大包小包的。 “我靠,gi的包包!” “我靠,香奈儿的情侣腕表!” “我靠,日本资生堂的补水套装……” “你到底有多少钱?”楚瑟都快哭了,她上辈子的工资也很高,但一直攒半年买个gi的包包之类。哪里像薄瑾亭这样,买奢侈品一买就是买一套的。还买了几十套不重样的回来。 薄瑾亭回答:“这些用不了几个钱。”又道:“我姐姐去香港玩,也喜欢买这些东西。每次,她也是刷我的银.行卡。” 她点了点头,这还是薄瑾亭第一次主动提到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姐姐陈曦呢!想想陈曦那样漂亮窈窕,总是让她自行惭愧的,楚瑟就暗暗下了决定:这辈子,本姑娘也好好好保养。以后站出去不给薄瑾亭丢人!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 隔日是元旦,薄家老爷子大寿。 上午九点多,薄家老宅的山脚下已经豪车云集了。 楚瑟坐在车里,看到薄谨亭穿着一身西服,不大的男儿非要端起十二分的气派来。若不是知道他已经三十四岁了,还真是会说这个人虚伪。 她有些心疼他的少年老成,更担心的是,这次无论如何,薄谨亭都会面对他的后母和弟弟,薄家的内事她不太清楚,可是薄谨亭的性格她清楚。 说白了,有仇必报。这个男人也有他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有几个陌生男子探访了轮椅上的薄大少,她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少爷,二少爷已经去了法国了……” “去了法国就去了法国,法国不是不管制枪支弹药吗?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只想要看到薄谨礼惨死异国他乡的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那个男人很陌生,绝对不是她认识的薄谨亭。 有个属下唯唯诺诺道:“少爷,夫人还没出国,她还呆在老宅里,就是不肯搬出来……对了,您的母亲也在那里。” 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薄谨亭的冷笑,那是一种恨意透骨的笑:“薛荟伊知道我不会放过她儿子的,所以拿我母亲做人质威胁……好、好、你们继续去法国盯梢,我倒要看看,爷爷和父亲,要包庇这个女人到什么时候。” ——薛荟伊就是薄谨亭的后母,他父亲薄铭跃的“真爱”。就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薄瑾礼,制造了那一出车祸,导致薄瑾亭半身瘫痪,多脏器损伤…… 上辈子,薄谨亭将死之际也没能等到薛荟伊搬出薄家老宅。因为母亲也在那里,薄谨亭始终没有对薄谨礼下手。 显然,是薄家抛弃了他这个大的。选择了那个不择手段的小的…… 所以,她很担心他。 临下车前,薄谨亭对她道:“你要是不愿意等的话,我让老王送你回去。” “不,我在车库等你吧!”楚瑟挪了挪身子,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小薄!见到你后母和弟弟不要胡来,记住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你要早点回来。” 看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薄瑾亭笑了,他一次知道被女朋友关心是个什么感受。这种被爱护的感觉很好,他也更加温柔安慰着她: “别想太多了,这只是一场家宴而已。” 说完,他侧过了身子,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楚瑟闭上了眼睛,等他走了以后,才打开了手机,看着某个电视台的实况转播。 薄老爷子是国内名人、省内商业巨擘、这次过七十大寿半个政府机关都到了,还有数十家媒体前来采访报道,很是热闹。但她看的不是热闹,只是那一个人。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薄谨亭的身影,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个头一米八、穿着墨色的西服、系着一条灰色的领结、衣冠处一丝不苟,深邃的双眸衬出帅气逼人的一张面孔。 这样英俊的小鲜肉大少爷,很难不成为人们的焦点。 不过很快,薄瑾亭的父亲薄铭跃上场了。人们又把镜头对准了他。这位在北京呼风唤雨的实权派人物,可是很少出现在老家的社交场合了。这次恰逢父亲七十大寿,薄铭跃才带着妻子儿女回来参加寿宴。 而二少爷薄谨礼是晚些时候来的,他来的时候,现场的反应更大。几乎每一台镁光灯,都对准了这个薄家的正牌继承人。 这也是楚瑟第一次看到薄瑾亭的弟弟。这个薄瑾礼的相貌和薄瑾亭一点都不相似:亚麻棕色的眼睛,单眼皮、薄嘴唇。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但是这种薄而硬的相貌,容易给人一种寡恩的感觉。 上辈子的时候,薄瑾亭受了伤,只有这位连个探病的样子都没装出来。事后,又匆匆忙忙去了法国。许多人都说:是薄瑾礼戕害了哥哥,做贼心虚了……她也这么觉得。 再看看两个少爷的站位: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就会知道:薄瑾礼在家族中的地位是要高于薄瑾亭的。 又有人忍不住赞叹……一个俊美无匹,一个贵气逼人。啧啧啧,薄家的种质量怎么这么高呢?! 薄谨亭和薄谨礼打招呼的时候,双方的笑容都有些不自在。 两个人行了握手礼,表面上很是客气,其实双方都在暗自较劲,卯足了力气。 但真正较劲的地方并不是在表面上的这些客套,而是两位薄家少爷今天呈给爷爷的寿礼。 要知道在中国,这送礼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这次爷爷七十大寿,薄谨礼也精心准备了许久,送的是一件名贵的古董:“这是我委托人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上拍下的海外流失古董,价值一千万,大开门的真品。爷爷,今日孙儿送给你,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一千万的古董!薄谨礼如此大方,博得了现场一片喝彩! 但楚瑟注意到了,老爷子的面色不是很好看的,还咳嗽了几声,道:“太贵了。”薄奶奶也摇了摇头,看起来他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奢侈之人。 薄谨礼顿时显得很尴尬,好在母亲薛荟伊也在,笑着打圆场道:“父亲,这件蓝釉描金贯耳大瓶意义可不一般,是乾隆的款,寿字纹,是乾隆皇帝祝寿用的。” 薄瑞荣“哦”了一声,面色缓和了点。 接下来轮到薄谨亭送礼了,他可没弟弟那么“大方”,一送就送个乾隆。 其实楚瑟知道他要送什么,刚刚还吐槽过:“一副字值钱吗?!” “值不值钱不是关键的。” “那什么是关键的?” “面子。” 当薄谨亭当众打开那副字的时候,楚瑟注意到了,薄老爷子“哦”了一声,坐直了腰板。他目不转睛看着那一副墨宝,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此时,不少人也认出了落款,纷纷祝贺:“香港股王蔡君雄的题字啊,不得了,这个面子不得了。” “是啊,蔡君雄都隐身十年了,这次为薄家题字,可见交情不一般啊!” “薄家大少爷这么小,还这么有面子?能让叱咤国际股市数十年的东南亚首富题字?!” 楚瑟不认识这个什么东南亚首富,不过看样子,这人的确很有面子,能让薄老爷子眉开眼笑,这次笑的比刚才薄谨礼送古董真多了。 于是这一局,大少爷完胜。 宴会一直到下午才结束。薄谨亭回来的时候,楚瑟检查了下他的手,都被捏红了一片,也是无语:“你弟弟的力气也太大了。” “他也一样。”手骨都快被捏碎了。 楚瑟拿过了他的这只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捂一捂,这个行为,让薄谨亭一扫之前的阴郁之气,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等我等到现在,累了吧?” “不累,唉,我问你,那个蔡君雄和你家什么交情,看你爷爷乐成了那样?” “……他是我爷爷的偶像。当年新加坡刚刚独立的时候,蔡君雄去了那里投资。我爷爷追随他而去,搞到了不少新加坡的绩优股。后来,爷爷多次想登门拜访蔡君雄。但是蔡君雄为人孤僻,不喜欢和这些追随者交往。” “那你怎么搞到这幅字的?” 薄谨亭也并不神秘:“我重生以后,买了几支香港的对冲基金,其中就有蔡君雄投资的那一份。我们两个的基金走势都不错,所以见了个面,打了个招呼。我让他一些红利,让他给我爷爷题个字,这不过小事一桩罢了。” 楚瑟不再言语了,继续捂着他的手,薄谨亭很享受她的服务,又心疼她在车上等了五个小时。于是道:“以后还有这种宴会,你就回家去等我。” 楚瑟摇了摇头: “不,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 “为什么?” 楚瑟淡淡道:“因为我来了,你才知道要早点结束,早点回来带我回家吃饭。” 薄谨亭微微动容——是的,难得薄谨礼和薛荟伊从北京回来,本还想和他们讨教一番,可是想到楚瑟就在山门口外,他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一意挂念的,只有早点回来,早点让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楚瑟看着大大咧咧的性格,其实内心细腻如丝,她真的很懂他,也知道怎么让他没办法。 “过来。”他招了招手。 楚瑟挪了挪屁股,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怀抱。 薄瑾亭捧着她的脸蛋,吻上了她的嘴唇,一丝的缝隙都不留。 背后是热闹的烟花盛开,照亮了车内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第29章 校门 元旦刚过, 学生们恢复了上课,十中门口一贯的熙熙攘攘。 这是新的一年第一天上学, 一辆产量稀少、十分拉风的豪车停在了校门口。 “这是劳斯莱斯吧?!” “不对不对, 这是宝马!” “你才宝马呢!玛莎拉蒂、玛莎拉蒂见识过没有?!” 男生们争论个不休,但更兴奋的是女生。她们羡慕的是,这一回又是哪个女生的男朋友过来了啊, 这么拉风这么气派!再想想自家男朋友那小破自行车,真的是寒酸无比。 楚瑟倒是认出了车上的人, 她幸亏今天早来了一步,才可以提前通知薄瑾亭:喂, 你的那个好事的弟弟来了学校!薄瑾亭让她别理这件事,他自己会处理好的。楚瑟就躲在了人群里, 装作围观群众看好戏。 不一会儿薄瑾亭来了, 车门才打开,薄瑾礼走了下来。 兄弟两个虽然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但个子差了整整半截, 薄瑾礼只够得到薄瑾亭的肩膀。 薄瑾礼脱下了墨镜,这个才十四岁的富家少年,脸上也有与之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老哥,听说你拒绝上省中, 到了这地儿来上学。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学校呢, 所以特地来看看。但是这穷山恶水的, 你也不怕路上遭劫道的?” 围观的学生晕倒, 十中是偏僻了点, 但也不至于穷山恶水吧! 薄谨亭没有理会他的奚落,只是端起了哥哥的架子来:“你不是下午的飞机吗?怎么,现在还有时间过来看看我?” “老哥,咱们兄弟一年也见不上几面。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你。”薄瑾礼笑起来的时候,嘴里缺了一颗大门牙:“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哥哥嘛!将来我继承了家业,就要靠你来辅佐了。” 他故意强调了“我继承”和“你辅佐”,明摆着就是给薄瑾亭一个下马威:小子,你认清楚现实吧!我才是薄家的继承人! 但薄瑾亭不跟他计较这个,只是问道:“听说你上了国际学校?期中考试考了第几名?” “我是宁为凤尾,不做鸡头。”薄谨礼还洋洋得意,因为他上的是北京最好的贵族学校。所以可以说得出来这种话。 这小子太嚣张了啊,果然有人骂了出来:“你他妈的才是鸡头呢!” “是啊,你才是做鸡的呢!” “这什么人啊,居然在我们学校门口撒野!” “保安呢!快喊保安!就说这里来了个神经病!” 薄谨礼还在不屑一顾,因为他根本看不起这个差学校,也看不起这些“下等人”,就如同,他看不起面前的这个庶民出生的哥哥一样,于是道:“老哥,你的同学素质很低啊,要不然,我跟爷爷说说,让你换个学校?” 薄谨亭笑道:“你以为爷爷不知道我在哪里上学?其实在哪都一样,只要品行端正,不借着上学的机会到处乱交女朋友就好。” 围观的楚瑟十分囧,你丫的也不是交了女朋友嘛! 薄谨礼听到这话,咳嗽一声:“她们往我身上倒贴的。” “哦,所以你来者不拒?”薄谨亭笑了笑:“十四岁就开房,老弟,你玩的太过火了吧?” “哥,你消息很灵通啊。”薄谨礼虚了虚,毕竟才十四岁的小孩,被哥哥抓住了把柄,口吻不似刚才那么嚣张了:“这是我们兄弟自家的事情,你别告诉爷爷奶奶。等你去北京了,我叫上几个漂亮的妞儿给你怎么样?” “不必了,没那个兴趣。” “保证比这学校里的女人要漂亮数百倍……” 这话一出,不仅男生们沸腾了,连女孩们都脸红脖子粗了。在她们看来,骂什么都不能骂自己丑,要不然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于是勇敢的个个秒变女汉子! “你长没长眼睛?!我们丑?!你才贼眉鼠眼的蠢如猪!” “是啊,你眼睛肯定是瞎了!长得这么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都嚷嚷些什么?!”薄瑾礼的司机吼了一声,他们负责来给大少爷撑腰的,根本看不起这些手无寸铁的学生。 但话音刚落,学校门口忽然来了许多面目狰狞、带家伙的男生。为首一个人五大三粗的,看起来就是好勇斗狠之徒。 李建阳喊了一声:“雷哥!你怎么来了?!” 名为雷哥的混混,是十中的流氓头子。平日里收了全校学生的保护费,这时候当然要出头了。他看了一眼,问李建阳:“他们两个,谁是来学校闹事的?!” 李建阳连忙悄悄道:“雷哥,高个的是我们班的同学,贼有钱了。矮个的是他的弟弟,今天过来学校闹事的,说我们学校都是做鸡的,还摆着一个玛莎拉蒂车在这儿显摆,说要把我们学校漂亮的女生都睡一遍。” 这话说得极为艺术性,难怪几年后,李建阳可以接他的班。 名叫雷哥的小混混一听,这哪里成啊,别的不说,他自己的马子就是高三的校花胡婷婷! 于是一声吼:“滚!!再不滚,兄弟们把你剁成肉泥!” 不愧是十中的杠把子,这么一声吼一呼百应,人人手持刀棍、面露凶相。 薄瑾礼刚才还气焰嚣张,这会儿他意识到了,这里真的不是逞威风的地方。但是他在北京作威作福惯了,这会儿被人围住了,也要死鸭子嘴硬一趟:“老哥,你这群朋友,我怎么看着个个都像是流氓?!”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薄瑾亭客气道:“他们都是学生,听不惯你说我们学校的女生长得丑罢了。” “对,你算哪根葱啊?!以为开个豪车了不起了?!”女生们纷纷响应这话。“就是,你长眼睛了吗?!我们学校美女多了去了!” “哪里来得滚哪里去!小心小爷我揍得你找不到北!”这是男生们众志成城,共御外敌。 薄瑾礼终于后退了几步,少年的目光阴阴地扫过“第十中学”的大门,忽然笑着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哥哥你要跟这些败类混在一起……谁也拦不住谁。老哥,你说是不是?”说完他就退到了车边,招呼上司机:“走吧”。 薄瑾礼最后扬长而去,结束了这一场十中门口的闹剧。 不少女孩都上前来慰问薄瑾亭: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没伤到你吧?”“要不要我们把老师喊过来?” 薄瑾亭很淡定:“没事。” 但他明白,以弟弟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这件事还没完…… *** “徐师傅,您是当地人,您给我说说刚才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车上,薄瑾礼恢复了大少爷的架子。刚才十中的一群校霸出来撑场子,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徐师傅是薄瑾礼的老司机了,听他这么问,就吐槽道:“嗨,十中的那帮子混混就是这个样!他们平时就和隔壁的体校不对付,三天两头打架!遇到屁大点事就在校门口堵人!我侄子上个礼拜还被他们打过哩!” 像十中这样的差学校,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社会的流氓团体。 听到这里,薄瑾礼倒是有些羡慕起来了。他在北京就找不到“校霸”的感觉。回到老家来,果然还是这里的人对胃口。 他点出五万块钱:“徐师傅,您帮我办个事。” “哎呦,大少爷您尽管说,这钱就算了吧!” “这钱不是给你的。”薄瑾礼露出了熊孩子般的微笑,他毕竟年纪还小,找事的手段也不少:“你不是说,你侄子被他们打了吗?那好,就让你侄子拿着这笔钱,去找几个厉害的货色,教训一下十中的那群杂种。” ——敢让他薄瑾礼薄大少爷失了面子,这群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 回家的路上,楚瑟还有是心有余悸。 她没想到兄弟之间的矛盾这么早就暴露了。难怪上辈子的时候,薄瑾礼会痛下杀手。十几年的积怨下来,只怕最后就是那么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难为,薄瑾亭苦苦支撑了那么多年。 她有些郁闷道:“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说,薄瑾礼会不会这事儿没完?” “你别担心,现在的薄瑾礼只是个14岁的孩子而已。他今天过来,多半是恼了我在寿宴抢了他的威风,给我个下马威而已。明天,他也要回校上课去了。”薄瑾亭这么安慰她。 楚瑟点了点头,不过:“今天那个场面可真大,几百个学生都跑来给你助威了。你面子可不小啊。” “他们不是为我助威。”薄瑾亭笑道:“他们只是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已。”顿了顿,他问道:“对了,你老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上周,他们制定好了计划,让张二叔蛊惑张小彬去了楚闲林的老家。那是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偏僻乡镇。 楚瑟按捺下亢奋的心跳:“今天消息就会传回去了,接下来,我们又有好戏看了。” ——楚闲林已经倒下来了,但是张淑琴和张家还没有倒下来。楚家的家族根基还在。 接下来,他们要挑拨两个家族之间缠斗,为了楚闲林的这八千万家产,楚家和张家可以不死不休的。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只是想到薄瑾亭这一步步策划的雷霆手段,楚瑟都觉得不寒而栗。 别看薄瑾亭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其实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权谋家。毕竟上辈子和家族斗了二十年,各种阴阳谋的手段,都十分的老辣。 惹了他,她这辈子也算是栽了…… **** 另一方面,楚家老家。 楚闲林被张淑琴举报、锒铛入狱的消息终于传了来。 楚家老家在偏远的乡下,除了楚闲林的父母以外,还有两个叔叔,两个婶婶在。他们一大帮子人都是靠着楚闲林过上了土财主的生活。还有一些楚家的孙辈被楚闲林提拔了,如今也在省城混的风生水起。当地的镇长、乡长都对楚家人礼遇有加。 如今,他们的靠山、摇钱树倒了! 楚闲林的父亲楚老汉一听,直接气晕过去了,等他悠悠醒转过来以后,口中不停念叨着“家门不幸啊!”“张淑琴这个骚狐狸精!”“张淑琴这个混账东西!” 无论怎么骂,都不够解气的。老爷子干脆让人把张小彬请了来。 张小彬是一周前来到这个乡下的。 他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是张二叔说他绑架了两个孩子,现在很危险,只有回去楚家躲一躲了。 “你难道不知道楚闲林的厉害?!等他知道你绑架了他的孩子,还不活剥了你的皮?!” “赶紧带着两个孩子去楚闲林老家吧!就说自己是一片好心,让楚家人帮忙说着点话,楚闲林也不会为难你的!” “楚家老爷子肯定也有钱,你就管他借几个钱还债就是了!” ……就这么被忽悠过来了,名义是“带着两个外甥回来看看亲家公”。 楚老爷子还蛮高兴的,虽然外甥和外甥女的反应有点奇怪,但两个孩子也说不出口“我不想回老家看爷爷”这种话,所以张小彬绑架的事儿,居然没被人看出来。楚老爷子就让他们在家里住下了。 这天,张小彬正打算跟楚老爷子借钱呢,楚家人就把他喊了过去。说是:“老太爷要报答你们张家!” 要报答张家和楚家的姻亲关系吗?! 张小彬满是兴奋,觉得自己这一趟真的是来对了。楚老爷子一高兴,说不定就给自己这个亲家百十万的红包! 可没想到,刚进了楚家大门,张小彬就被楚闲林的两个叔叔给按住了! “给我打死他这个张家的孽障!”楚老爷子怒吼一声,棍棒齐下。甚至楚闲林的母亲、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都扑过去要让张小彬为儿子偿命。 ——张淑琴害的楚闲林蹲大牢,现在楚家上下恨不得把张小彬直接打死在自家门口! 现在,他们把对张淑琴的愤恨,全部发泄在张小彬的身上! 就这么打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张小彬就断了气。 隔日,接到弟弟被打死的报告的时候,还沉浸在举报丈夫喜悦中的张淑琴,一下子就呆若木鸡了。 紧接着,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楚蕾、楚畅两个孩子下落不明。 据说是楚家的人为了拿到楚闲林家产的大头,所以赶紧把两个孩子扣留在了身边。作为以后和张家争家产的人质。 张淑琴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毫无例外地昏了过去。 第30章 雷哥【二更】 远方楚家和张家的腥风血雨, 并没有影响到楚瑟的生活。 她本来就是两家的边缘人物, 楚家的爷爷奶奶都不疼不爱的, 张家更是视她为眼中钉。所以, 当事情找上门来的时候,也没人想过楚闲林还有个大女儿, 拥有楚家的财产继承权。 ——按照薄瑾亭的策划, 最后继承这一笔财产的人, 说不定就是她。 当然, 现在他们只需要隔岸观火就够了。 张小彬一死, 张家和楚家就彻底决裂了。张淑琴如今忙着把楚家全家人告上法庭, 而楚家还在联系做官的亲戚朋友们, 扬言要让张家绝后…… 这一场好戏, 看样子可以看一整个冬天的。 这不, 天气渐渐进入了隆冬,十中的校舍下, 挂起了一层厚厚的冰雕。 这天早上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点点小雪。楚瑟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 哈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真快, 她即将要迎来十六岁了。 下课的时候, 不少学生都跑出去玩雪了。她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李建阳他们在打雪仗、每个人都把这一场雪当做了放松的乐园。 可她知道这场雪并不简单, 看看身边薄瑾亭最近在投资什么股票就知道了。 “今年年初会有一场全国范围内的雪灾。”薄瑾亭看她的小脑袋靠了过来, 就给她解释道:“明年会有一批雪灾概念股大涨。” “雪灾概念股?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这次的雪灾, 几个收益的产业。比方说,从寒潮对农作物的影响方面来看,几个畜牧业和甘蔗业的股票要大涨。我就投资了益生股份、华英农业、还有农业股中的隆平高科。到了年中再抛售出去,利润要达到五个百分点。” 楚瑟听懂了,一言以蔽之:“薄瑾亭,你这是在发国难财啊!” 今年的雪灾十分厉害,听说是百年一遇,瘫痪了北方十几个城,农副产品的股市的确大涨。 薄瑾亭却是大言不惭:“不发国难财,我怎么有钱娶媳妇?” “去你的,娶我也不用这样吧……”刚说完,楚瑟就意识到上当了,不由分说举起了手中的解刨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我是你媳妇,咳咳咳,我只是随口说说玩的。” 简直是欲盖弥彰…… “我知道,你是想早点进门了?”薄瑾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楚瑟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幸好班长周亦雯跑了过来:“楚瑟!薄瑾亭,陆老师让你们去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陆老师就给他们两个倒了杯茶,然后和颜悦色道:“你们明年就要上高二了,可以准备一下参加各种比赛了。” 在本省的高考中,有许多的加分项目和特招名额,比方说奥数专长、艺术专长、文学专长等等等。当然,想要取得这些特招资格和加分资格,就必须去——比赛。 “小薄,这是本市的奥数参赛名单,我们学校打算把你推荐上去,由你代表我们十中去参赛。”陆老师满怀信心戏看着这个得意门生:“只要取得市级比赛前三名,就可以去省里比赛。省里比赛前三名,都可以高考加分!” 楚瑟听了都羡慕,要知道十中这种烂学校,只能争取到一个名额。老师们一致推荐薄瑾亭上去,可见,他的数学能力已经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可薄瑾亭却道:“我对奥数没兴趣。” 最重要的是:参赛者必须去参加半个月的培训,他可不想浪费时间跑去培训。 陆老师顿时很没面子,也是语重心长地劝道:“这个机会很难得啊,你仔细考虑考虑?省级比赛第一名可以高考加二十分!” 楚瑟却明白薄瑾亭这就是懒,他觉得自己上北大妥妥的,所以不需要这个加分。但是他这样消极怠工影响也不好,再说了,万一高考没有考好呢?薄瑾亭可以不去考虑,可是她是个喜欢有备无患的人。 想了想,楚瑟就咳嗽了两声:“老师!我知道这个奥数比赛!我有个哥哥叫杨明佑,他去年也参加了,成绩是全省第一。听说北大都邀请他去参加自主招生呢!” 安静了一秒、两秒…… 薄瑾亭回头瞪了她一眼,楚瑟也挑衅地瞪了回去,眼神就是摆明了告诉他:怎么样,你有本事和我明佑哥哥比呀! 薄瑾亭:“陆老师,我参加。” ——看看,对付傲娇和懒癌晚期患者,还是激将法比较好用。 谈完了薄瑾亭,陆老师又把目标指向了她,这次的笑容就更客气了:“楚瑟,这个寒假,省里面有个英语比赛。老师帮你把报名表拿了过来,你也去报名试试看。” “好,我去!”楚瑟可干脆利落多了。 回到了班上,他们两要去参加比赛的消息就风传了开来。 有羡慕的:“真好,人家成绩本来就这么好,还可以去比赛高考加分。” 有嫉妒的:“哼,他们是去和省中、一中的学生比!那些好学生都不是吃素的!” 还有班长周亦雯,扭扭捏捏跑到了楚瑟的面前,“楚瑟,老师是不是给了你一张报名表啊?” “嗯,你也要报名参赛啊?” “不是!”周亦雯想想又不对:“总之你给我复印一份,我有用处!” 楚瑟就把报名表拿了出来,周亦雯欢天喜地拿去复印了,一看就是想要自己报名参赛的。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楚瑟还同薄瑾亭还在讨论这个高考加分,虽然对方完全没有兴趣。 “其实,高考的时候情况千变万化,弄个加分也好让心里有数……”楚瑟正说着,周围的声音忽然变小了。有个人“啪!”坐在了她的旁边。 来人脸上有一道刀疤,气势汹汹。 李建阳倒是意外:“雷哥,你怎么到我们高一的地盘来吃饭了?” 刀疤雷哥挑了挑眉,看的是薄瑾亭:“昨天在校门口,老子就是帮你擦屁股的?!” 薄瑾亭倒是气定神闲:“昨天在学校门口,多谢你们的人出面。” 雷哥挑了挑眉:“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然后楚瑟听这雷哥开始吹嘘,他打架多么厉害、下手多么狠、砍人就像切个西瓜一样,还说,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怎么来的。最后,才挑明了来意: “我的出场费,一次三千块钱!还有我的那些兄弟们,昨天都为你撑场子的,你得出这个价!” 他举起了五根手指。 原来是讨要站台费的,楚瑟原本好好吃着饭,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刀疤雷哥觉得很没面子,拍案而起:“你笑什么?!” 楚瑟忍着笑:“那个,咳咳,你脸上的这道伤疤是沿着肌肉的纹理切开来的,而且包扎的很专业,我怎么看着像是腮腺炎手术留下来的?” 刀疤雷哥的脸开始红了:“你懂什么?” “而且,”楚瑟拿着筷子比划着:“你说你捅了人的这个地方,但这个地方是胸骨,除非你用的是金刚钻,要不然捅不进去的。还有你说你抹了人的脖子,可是人的颈动脉是连接不上的,那出血量只需要十秒钟就挂了……” 刀疤雷哥哑口无言,谎言被揭穿了,顿时心虚了起来,但是气势不减:“格老子的,你到底出不出这笔钱?!不出的话,那就签个字加入我们,卖苦力偿还!” “我出。”薄瑾亭满不在乎道:“五万块钱明天给你。”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雷哥本人都石化在当场了。 楚瑟很想提醒他:大哥,人家竖起五根手指,应该是……跟你要五千块钱啊……幸亏你不是做生意的,要不然还不得亏死?! 更意外的是,薄瑾亭继续道:“但我出这一笔钱的条件是:加入你们。这样可以吗?” “……” 回到家,楚瑟不太高兴,坐在沙发上托着粉腮,俨然一副沉思状。 薄瑾亭坐在了她的身边,楚瑟就挪了挪屁股,薄瑾亭又坐过来一点,她继续挪,都挪到墙脚跟了,但薄瑾亭紧追不放,没办法,楚瑟只好站了起来。但刚一站起,手被一股力量抓了回来,转身面对的是薄瑾亭一双深邃的双眸。 楚瑟不敢再抬头看他,但心中却莫名蹿升起一股小火苗: “瑾亭,那个雷哥,你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她不喜欢他送钱给不良学生的行为,毕竟上辈子的时候,欺负她最狠的,就是这些不良少年。所以,她天生反感这些人群。 薄瑾亭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上辈子,我就是太小看了社会上的亡命之徒,所以才吃了大亏。他们什么都不顾,连杀人犯法都不怕。我们这些理智的人,无论算计多少回,都抵不过他们发疯一场。” 她错愕:“这么说……上辈子……杀你的人是个小混混?” 薄瑾亭点了点头,被弟弟雇佣的人暗算,这是他心中的大痛,每每提到这件事,他总是会懊恼不已。然而,无论别人怎么问他,他也很少提及肇事的司机是个什么人。 只有这一次,他主动告诉了她:“准确来说,是个拿钱就办事的疯子。” 薄家所有的男人都是饱读诗书,他们讲究的都是法律,从来不和黑.社会有所往来。但是薄瑾礼这个疯子,他打破了薄家的道德底线,他收买的是那些亡命之徒,他想做什么——都是通过这些穷凶极恶之人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 对付这样的人,必须防范于未然。 楚瑟这时候才明白了,他为什么宁可花钱消灾。 但是:“你为什么要加入他们?难道,你想利用这些人吗?” “是,他们这些人,拿钱好办事。我正需要他们帮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 薄瑾亭俯身下去,在她嘴上重重地啄了一下。两唇相抵,他含糊地说道:“这个你不用管。” 说完,他就用舌头分开了她的两瓣薄唇,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又含住了她的小舌尖端。从外到里,一一品尝她的滋味和甜蜜。 不知不觉,摩擦生热。 薄瑾亭的唇滚烫无比,他不断绕着她的小舌,肆无忌惮地灼烧着她嫩嫩的口齿。烧的她的心脏热烘烘的…… 一吻完毕,当他放开她的时候。一丝晶亮的水线从他的舌头上,连接到她的小舌上。 楚瑟看到这一根水线缠绵的拉长,顿时羞红了脸。还来不及调整好呼吸,薄瑾亭又把她彻底压在了身下的沙发上。 延伸的水线收缩,他又亲吻上了她的唇。这一回的蹂.躏比刚才还要剧烈。 在男人狂风暴雨式的占据下,她已经完全喘不过气来了,小手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和背部,却更加鼓励了他的热情。 也不知道轻吻了多久,她的唇红似血。薄瑾亭才堪堪饶过了她。 “嘶……都出血了。”楚瑟摸了摸嘴唇,这厮刚才下嘴的时候可真够狠的。 薄瑾亭抚摸着她的脸颊,眼含笑意:“还有24个月,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楚瑟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就拿起抱枕砸了过去。 ——这厮是想把自己养到十八岁,然后再下手呢! **** 不得不说,薄瑾亭结交朋友的效率很高。 很快,薄瑾亭就支付了那五万块钱,而且带着雷哥下馆子吃饭。这样一来二去,雷哥一行人就成了他们餐桌的常客。 雷哥是十中的杠把子,但本身也是个家庭困难的穷孩子,所以他看薄瑾亭穿的是名牌、花钱大手大脚的,就十分羡慕,还打听道:“你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薄瑾亭好为人师,就告诉了他:什么叫股市、什么叫对冲基金、什么叫k线图……说得雷哥木楞木楞的,心道原来投资这么赚钱。 要说薄瑾亭的投资魔力,楚瑟是相当有体会的。其他的不说,瘫痪之后的薄瑾亭,仍旧是全医院最受欢迎的病人——每个炒股的护士、医生都偷偷摸摸向她塞过红包:小楚,你把你的那个股神病人转到我们病房去好不好?股票涨了分你红包! 只是,他唯独有一点不好:自己的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像个闷葫芦一样。人家葫芦还能按下去浮起瓢儿,但是他愣是一声不吭,连个水花都没有。 这天周末,薄瑾亭告诉她:“我要请那个雷哥吃饭,今晚就不陪你了。” “去哪儿吃饭?” “罗曼蒂阁。” 楚瑟皱了皱眉宇:“夜总会?” 薄瑾亭整了整袖口,卷起之:“不让他们玩的尽兴一点,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相信我的。” “相信你?你想让他们替你做什么事吗?” “是。不过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他还是那句话:“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而已。” 楚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如果薄瑾亭觉得一件事不告诉她为好的话,那么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她只需要信任他就好。 第31章 分歧 “罗曼蒂阁”夜总会。 客厅里有垂地的绒帘。长沙发前, 十几位绝美女人此刻一字排开站在面前, 个个都是风情万种, 个个都是任君挑选。 薄瑾亭站在众人的面前, 灯光以一种极其顺畅的方式,划过少年的脸颊。 只有他是冷静的: “雷哥, 还有各位兄弟们, 今晚我请客, 你们随便玩。” 小混混们的眼睛都发直了, 他们迫不及待选择了心仪的女子, 然后进了厢房。 雷哥骂了一句“没出息!”也选了个可爱类型的拥入了厢房。 剩下的女人们, 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他的右臂很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卷起的袖口下露出白皙的胳膊。修长的五指, 就是在成年男人中, 都算是顶级好看的。真不知道等他长大之后,会是何等的英俊潇洒。 “小弟弟, 来和姐姐们玩一盘吗?” 女人们都凑到了他的身边,不仅是因为闻到了钱的味道, 更是爱慕少年少艾的芳华。 其中, 头牌的那个姑娘穿着白色的校服外套, 五官清秀而精致, 一头乌发自然地垂下,有一种清纯而妩媚的气息。 她是特地为学生党准备的“学生妹。” 学生妹媚眼如丝, 坐到了他的身边, 正准备略施小计将他收入囊中, 少年却淡淡开了口,只两个字:“滚开。” 薄瑾亭的嘴唇抿成冷漠的线条,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小姐们知趣地全部退了下去。 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却是渐渐沉入了那一桩久远的思绪当中。 “楚医生,我同意做手术。” 那是他上辈子最后一次签署了手术知情书。 年轻的胸外科医生,已经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了。在做完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轮台以后,她依旧忙碌于决定下周主动脉置换手术的人选。 所谓的主动脉置换手术,必须要两个团队来配合,一期做全主动脉弓置换术,二期做胸腹主动脉置换。楚瑟告诉他,这个手术十分的凶险,成功率只有三分之一。 楚医生并非对手术过程没有把握,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贸然开任何刀,都是在拿仅存不多的生命在冒险。可是不开刀的话,他也撑不过这个月了。所以,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他自己来。 “小薄,我必须跟你说实话……这个手术危险性很大……”楚瑟的眼眶都红了,她仰头望着天,不让眼泪流下来:“到底该怎么样做,你自己做决定吧。” “我选择手术治疗。” ——于是他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就在那一刻,他看到了铁打的楚医生,眼泪潸然而下。那眼泪,滚过了她的脸颊,也滚过了他的心尖尖上,热的发烫。 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为自己流泪了。 每一次,她都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着自己,却什么鼓励的话都不会说。 她缝合了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最大那条伤疤,从心脏的位置一直蜿蜒到小腹。也铭刻在了他的心坎儿里。 他安慰她:“能在最后的时光里遇见你,我已经很满足了。” 就在主动脉置换手术的前一晚,或许是家族为了让他安心,许久不见的侄子薄一博来了,也带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些年,他们家负责调查他的车祸一案,在这期间,调查受到了薛家的多次阻扰,进展缓慢。 “叔,那个肇事逃到非洲的司机名叫肖鹏……今年三十八岁,本地人,读了中专的体校中途辍学。后来在校外和人打架致死,坐了十年的牢。出狱以后就成了职业的杀手。二叔能找到这么个人物也算他有本事。” 他早就知道是弟弟派了人杀自己,可七年以后,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肖——鹏,是吗?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遭受的痛苦。 他也永远忘不了……那天所受的耻辱。 对于他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精英人士来说,后者的折磨来得更甚。 身体上的疼痛,还有楚瑟这样的好医生为他殚精竭虑。但是心头的阴影,却是怎么都挥散不去的。以至于每每午夜梦回,车祸当天的一幕幕历历在目,让他怎么能不愤恨、恼怒、埋怨…… 薄一博把肖鹏的生平简介给了他,上面清晰详细地列了出来。翻来覆去,他合上了本子,声音轻且淡:“你有多大的把握把这个肖鹏引渡回国?” “50%吧,二叔给他的待遇不错,肖鹏现在在非洲当了个土财主,光是老婆就娶了五个,只跟他说国内有财可发,他上钩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引渡不回来的话,就在非洲把他干掉。” 说话间,他瞥见正对着窗口,二楼的走廊上,楚医生正在和护士说话。刚刚还冷若冰霜的眼神,瞬间温暖了片刻,也只有面对楚医生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样柔软的一面。 多想再多活几年啊,可是他连等凶手引渡回国……都撑不到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再活一世。 那么这一世,他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肖鹏,让他提前付出代价! “这个人我认识,他叫肖鹏,从前玩十字镖的,还扎过一个条子。我们都喊他镖哥。” 花天海地过后,雷哥他们心情大好,就帮薄瑾亭鉴别起了画像。 一个短小精瘦的男子跃然纸上,他蓄着小胡子,眼睛往上翻吊,一看就是好勇斗狠之徒。 面前这一幅画,是薄瑾亭根据记忆画出来的,十三年后肇事凶手唯一的侧写。 但也有人疑惑:“肖鹏没这么老吧?” “我看着也太老了,但这个模样肯定是他没错,哎,会不会是他兄弟?” “肖鹏家里就他一个独生子,哪里来的什么兄弟?!” “甭猜了!肯定就是他!他奶奶的这小子以前跟我打过一架的!” 薄瑾亭趁机问道:“这个肖鹏现在在哪上学?” “他在隔壁的体校上学,跟着他们年纪的头头混,平时总是过来找我们的麻烦,还把高二的几个美女搞到了手当他的马子。去他娘的!” 薄瑾亭也没多说,只是又塞了五张毛爷爷,继续问道:“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雷哥刚刚玩过了女人,这会儿又拿了票子,心情大好,立即道:“他母亲吸.毒,父亲坐牢,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薄瑾亭最后拿出了整整一叠的钞票。 雷哥看的眼睛都值了,数了数,一共有三万多块钱!他们做小混混的,就是一年都敲诈不来这么多票子啊,不由得心花怒放,口气更是跟孙子似的:“得了,薄瑾亭,亭哥,你是我哥哥,亲哥哥!说吧,你是不是想干掉那个肖鹏?那好,我出人出力!” “现在还没必要,不过,你们得替我盯好这个肖鹏,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告诉我。” 雷哥立即乐得去安排手下打听了。 等到了晚上七八点,薄瑾亭才回来了,楚瑟也不含糊,直接说:“把衣服脱掉。”薄瑾亭就笑了笑,脱掉了外套和裤子,他还想继续脱,楚瑟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薄瑾亭这才停下。 楚瑟仔细检查了下,薄大佬完好如初,才放了一百个心。 看她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让薄瑾亭十分愉悦:“这么紧张我?” “当然,你不知道罗曼蒂阁里面那些女的……”她蹙着眉宇,虽然知道薄瑾亭此去是去花钱消灾的,但是,还是对于这样的行为很不满:“请客去什么地方不好?非得去那种地方?” “正是因为那种地方,所以才能很快就达到目的。” 楚瑟疑惑:“什么目的,值得你这么费神啊?” 薄瑾亭没说话,他走到了窗边,看了一会儿夜色,目光却是深不可测。 楚瑟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题,目光如此严肃,该是思考得出神。那么让他这么为难的事情,自己可能真的帮不上忙,就不打扰他了。 只是想起了那一首小诗来: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 到了学期末的最后关头,雪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接近年终,城里开始出现了返乡的人潮。但是大雪阻止了这些人回家的脚步,也让大街小巷更加混乱不堪起来。 报纸上终于开始报道了:雪灾是五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甚至是千年一遇。陆陆续续的,小学放假了、中学放假了、大学放假了、连许多政府部门也因为大雪而封门了…… 唯独几所高中还在坚持不放寒假。 第十中学的老师们说:不考完期末考试,不许走。 这天放学时分,全校同学都艰难地跋涉在积雪中。每一步都走的蹒跚无比,踩下去的雪窝子足足有膝盖深了。 丫的这鬼天气!居然还有三天才期末考试! 楚瑟好不容易走出了校门,正打算去车站等车,身后却传来一声:“楚瑟!”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楚瑟回过身来,不经意间撩起了鬓角的长发,长长的睫毛之下,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逡巡着人群。她在寻找这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 结果她看到了蒋婉玲和杨明佑。 两个人傻傻地站在马路的对面——他们当然是看傻了,才两个月不见,楚瑟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去年秋天的时候,楚瑟的皮肤蜡黄,双颊绯红, 身体又臃肿又肥胖,这是缺少运动还有营养过剩的表现。如今,她的皮肤白皙,还有一种健康的红晕。身材也没那么胖了,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美丽的青春期微胖少女。 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就由丑变美了! 直到楚瑟走近了点,喊了句“蒋阿姨,杨哥哥”,蒋婉玲才相信了,这个看起来蛮漂亮的女孩就是楚瑟! “小瑟,你怎么……变化这么大了?” 楚瑟笑了笑:“阿姨,我最近开始减肥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杜绝了糖皮质激素的摄取,她身体内的激素水平已经恢复了正常。全身上下的水肿也消除了。 “是吗?”蒋婉玲也没多考虑,就言归正传。今天,她来学校找楚瑟,是听丈夫说了楚家的状况。所以想来收留她去家中过个新年的。 ——楚闲林被抓了,张淑琴离开了楚家。在她看来,这两表面夫妻真的是罪有应得!但是可怜了孩子们都是无辜的。楚蕾楚畅还有他们的妈妈疼爱,那么楚瑟怎么办呢?! 所以:“小瑟,今年你到阿姨家来过节吧,我和你叔叔都很盼望你来。” 楚瑟有些尴尬,蒋阿姨的热情是真的,但是杨叔叔嘛……不一定盼望她去。 杨明佑也开了口:“囡囡,你来我家过年吧,我们给你准备好了一间空房间。” 蒋婉玲也十分热情道:“对啊,小瑟,你看都期末了,你们学校寒假也不留人住的吧?那么来阿姨家,阿姨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楚瑟囧了,敢情杨家以为她一直住校?!no,她已经走到了时代的前端,15岁(心理年龄35岁)就和男朋友同居了。而且薄瑾亭和她之前都说好了,过春节的时候,正式把她介绍给母亲和姐姐。这样以后,她就和他是一家人了。 “……阿姨……我新年有地方住的……” 蒋婉玲不明白了:“什么?你还想回楚家住吗?!” “不是回楚家……”楚瑟心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说:“我现在住在我男朋友家!” “……” 大雪扑簌簌地下。 蒋婉玲和杨明佑两个人都震惊了。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但是楚瑟一点说谎的意思都没有。 再看看她的打扮和装束,根本就不像从前那般的简洁朴素。 背的是gi的真皮双肩包,市场价格不下一万块钱的东西; 手上拿着一个prada机器人粉红小人钱包,五千块钱只买一个小小的包; 手腕上带着一串香奈儿的情侣镂空腕表,今年的报价是三万块钱一对…… “小瑟!你……”蒋婉玲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十五岁就交了男朋友?!” “呃……缘分到了。” “多大年纪了?!” “比我大五个月。” 蒋婉玲的八卦之心更甚了:“天呐,他也是个未成年?!他父母怎么让你去他家住的?你们现在是分房睡,还是单独睡?!” “他在外面有房,他母亲挺喜欢我的,目前我们两个分房睡……” 可蒋婉玲还是不放心,斩钉截铁道:“不行!小瑟,你还太小了!一个人跟陌生男子住太危险了!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还是搬来跟阿姨住吧!女孩子家家的,首先要学会保护自己!” 楚瑟更囧了,薄瑾亭不可能骗她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好在,薄瑾亭这时候也出来了。楚瑟看到他,就招了招手,毕竟她还是很尊重蒋阿姨的,就郑重其事介绍道:“蒋阿姨,他就是我男朋友。”顿了顿,又道:“我们认识了七年了,和他在一起我很安全的。” 薄瑾亭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也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蒋阿姨,现在我和小瑟在一起,负责保护她和照顾她。” 蒋婉玲再一次震惊了,不过这次是惊喜交加! 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匀称,俊美无匹。谈吐举止,给人的感觉都彬彬有礼,甚至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像是个少年人,反而更像是个成熟稳重的小教授。 天呐,师姐的女儿够可以的啊,居然这么小就搞定了这样一个小高富帅?! 再回头看看自家的儿子,啧啧啧,虽然也是人中龙凤,但是和这个薄瑾亭比起来,差太远了。 蒋婉玲又问了问两人的事情,楚瑟随口胡诌了些,他们认识了七年不假。但是什么幼儿园初识呀、小学一见钟情、初中患难与共……全部是假的。唯独有一句话是真的: “阿姨,他为了我放弃了进入省中。来我们学校,就是为了陪伴我。” 蒋婉玲这才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如此有责任心了。 “那好,阿姨这下放心了。对了,小薄,小瑟,你们改天一定要来我家玩啊~~~~” 目送着蒋阿姨渐渐远去,杨明佑一步三回头,楚瑟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的。毕竟,她也曾贪恋过杨家的温暖。 薄瑾亭的语气却带味儿了:“那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想把你带走。” 楚瑟笑了:“在他看来,我只是一个一起长大的妹妹而已。”顿了顿,她有所感慨道:“但是两年以后,明佑哥哥会去美国学医。十年以后,他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外科医生。如果我没遇见你的话,这样的潜力股,我会好好去把握的。” 薄瑾亭更不高兴了:“这辈子,你还想嫁给一个医生?” “没办法嘛,你也看见了:我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吃住都在医院。所以,我本来希望找个志同道合的人相伴余生。这样既可以分担我的工作,也可以互相扶持走下去。” 这还是她一次向薄瑾亭吐露自己的择偶标准呢。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嫁给同行才是正确的选择,只是没机会这么选罢了。 之所以两辈子都拒绝过薄瑾亭的示爱,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在。 平心而论,医生和商人的组合并不适合。 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打算。 她可以为他妥协一部分,比方说离开加班最要命的急诊,但是学医的路是不能变的。 却也不知道,这个强势且霸道的男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她。 沉默半晌,薄瑾亭就给出了答案:“楚瑟,我不希望你以后学医。” 第32章 任性 薄瑾亭其实很清楚, 当一个好的外科医生,尤其是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 究竟有多辛苦。 上辈子, 楚瑟三十岁的时候, 南方发生了一场地震。她跟着省城的医疗队去救灾。这一去就是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灾区的通讯中断, 他们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仅靠着一部卫星电话,医院方面才知道楚瑟和其他救灾的医生护士是否安全。 但楚瑟不知道的是,屏幕前的他天天都在提心吊胆。 每次电视上报道发生余震,都会让他忐忑不安一整天。直到得到她安全的消息,才能安心睡下去。 假如说, 天灾还不算什么, 但医生这个行业本身, 注定了他们每天都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 比方说, 楚瑟三十二岁的时候, 医院的救护车送来一个车祸的人,左肩开放性创口,直接送到了胸外。当天是楚瑟负责给病人开刀。结果患者的家属害怕医院见死不救,就隐瞒了患者感染艾滋病的情况。 事后, 楚瑟和外界隔离了整整两个月。 ——艾滋病的感染窗口期是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面, 她不停地吃阻断药物,隔离在消过毒的休息室里。直到两个月后, 查出来并无感染。才回到了岗位上面去。 ——而她更不会知道的, 这两个月, 对他来说更是一种煎熬。甚至想代替她成为那个感染者。 诸如此类的危险和意外,贯穿了楚医生的整个职业生涯。所以他才会坚决认为,这辈子,她还是不当医生比较好。 其实楚瑟也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可是:“不学医,我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只要你跟着我走,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这是他的承诺。 但楚瑟摇了摇头:“除了走临床医生这条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脱颖而出配的上你。” “配得上我又怎么样?配不上又怎么样?”薄瑾亭淡淡道:“假如你当了外科医生,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许多。而我想要的,只是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那对我来说很重要。” 雪越下越大了,两个人并肩而行,步伐越发缓慢下来。周围的风声渐渐小了,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听到他的想法,楚瑟倒是不以为然:“薄瑾亭,你扪心自问一下:假如我不是三甲医院的楚医生,你会喜欢我吗?不,你喜欢和敬重的我,只是那个救了你的楚医生。” 他想要的是长久的陪伴,却不知道,这都要建立在两个人相爱的基础上。如果连爱情的基础都没有了,那么天天腻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是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救过我七次?”薄瑾亭回头问她,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 “难道不是吗?”楚瑟很坦然地面对他:“当时那样的情况,换成是其他医生,你也会产生同样感激的想法吧?!” “但是感激是感激,感情是感情。”薄瑾亭继续解释道:“我没有混为一谈。” “我觉得你就是混为了一谈。”她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再说了,感恩和感情本来就很容易混淆的。比方说,我小的时候,以为自己喜欢杨明佑,后来才发觉只是感激他而已。” 她撩起了耳边的一缕秀发:“而你现在还太年轻了,搞不清楚很正常的。” “楚瑟。”薄瑾亭凝视着她,嘴角不经意间挑起一模冷意来:“你这么想,就是太任性了。” ——他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难道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会令自己魂牵梦绕割舍不下?! “我觉得你想说服我放弃人生目标,这才是更任性。” ——她都当了十年的主刀医生了,手术刀等于半条命。而薄瑾亭试图迷惑她,让她以彼此的爱情为重。那样爱情脑的自己,根本就不是想要的模样。 说话间,楚瑟看到男人的目光越来越冷了,还带着一种压迫的气氛。 其实今天,他们两个都十分任性,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一会儿,家门就到了。楚瑟第一次觉得这个学区房实在太近了,该说的话还没说完,就抵达了目的地。 “先回家吧。”薄瑾亭道。 “嗯。” 楚瑟刚刚走入了玄关,脱下了厚重的羽绒服,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面。 “你干什么?”她吃了一惊,但是剩下来的话系数封进了嘴里。 之前接吻也接过很多次了,但从没有哪次,气氛像今天这般奇怪的。 薄瑾亭吻的十分深入,却不容许她在怀中挣扎,双手牢牢地把控她的身体,仿佛在惩罚她的任性一般。 “唔……”楚瑟婉转应承着他,连呼吸都乱了套。 不知不觉间,薄瑾亭的双手握住了她,把她转了个方向。楚瑟的正面顿时抵住了墙壁,背部就抵在了他的身子上。 这个姿势十分的暧昧,好像楚瑟任由他摆弄一样。而薄瑾亭从后面咬上了她的耳坠,声音中有灼热的温度。“楚瑟,你该不会忘了你是我的女人吧?” “你……放开我!” 楚瑟这下才知道危险了。 下一秒,她感觉到了男人的手指下移,她下意识要拦住他的动作。然而背过去的这只手,被他的右手覆盖上,呈现出一个反扣的姿势,根本无法动弹。 楚瑟羞得无以复加,挣扎的也更用力了:“你干什么?!我才十六岁!” “看样子,是我平时太宠着你了,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 他丝毫没有饶过她的意思。很快就解开了她的裤子皮带,顺着身体的曲线脱下了牛仔裤。 肌肤蓦然暴露在空中,感觉到他的手指更近了一步,摩挲着自己的肌肤,楚瑟咬咬牙,艰难地拉回了神志,尽量去忽略他游走的手指,快速思考着怎么应对…… 她威胁道: “薄瑾亭,你今天敢非礼我,我明天就离家出走!” “放心,如果明天你下不了床,我就跟陆老师请个假陪你。” 说话间,男人也开始解他自己的纽扣。 “我才十六岁……”楚瑟欲哭无泪了:“万一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呢?!” “那样我就陪你出国去,我们一起在国外抚养孩子长大。” “你……”楚瑟气结,他今天是憋不住了非想要她是么?可她真的不能让他得逞了,鬼知道,未成年人xxoo有多么不靠谱…… 她豁出去了,拿出了当年的楚医生无敌厚脸皮来—— “薄瑾亭,你是笨蛋吗?!女人过早xxoo会给妊娠带来很多不良后果。你是想未成年就当爸爸了,但是我的身体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住孕育一个孩子!” 身后的男人果然停了下侵.犯的动作。 楚瑟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是个医生,就开始给他科普一下男女xxoo的生理常识。直到她用“撕裂”“大出血”来忽悠之,薄瑾亭这才放开了她的身体。 楚瑟立即拉起了裤子,躲得他远远的。 她最后小声道:“我说,你就不能等我几年吗?” 薄瑾亭看着她穿衣服,脸上异常的潮红。他是后悔怎么下手不快一点,这样她就永远属于自己了。但楚瑟说了那么多可怕的病,他也真害怕伤害了她。最后,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 “把衣服穿好。” 他递给了她一条皮带,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心急火燎地剥下来的。 楚瑟接过了皮带,实在是怕了他:“今天不早了,我先睡觉了。” 然后逃命似的离开了客厅。 回到了房间,楚瑟打开了台灯,灯光散射出一片酒红色的光影。 摊开的书籍是一本全英文的解刨书、上面密密麻麻注满了各种肌肉组织。一支圆珠笔孤零零地摆在茶杯旁边,杯中茶已经凉透了。 她平息了一会儿心跳,才感觉到耳坠上疼疼的,这厮下口一向不轻的。 ——其实刚才并不想拒绝的,假若他没有说出口“我不想你学医”,她也不会拿出那一大堆病例来吓唬他。 想到这里,更加心烦意乱起来,不由得拿过了一支笔来: 【薄瑾亭,是不是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一点?】 【我们的道路,是不是差的太远了?如果互相迁就的话,是不是彼此都成了对方的累赘?】 扔下了笔,她很烦恼,这么多问题却一个都想不通。 爱与不爱,早就不是理智可以决定的事情了。薄瑾亭拿捏她,手段就是温水煮青蛙,早就让她深深陷入了进去,对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依赖。 过了半晌,她又提起了笔—— 【去问问石伯伯,看妈妈是怎么考虑的吧!】 *** 第一人民医院,四楼胸外科主任办公室,灯火辉煌。 胸外科代理主任石沛,刚刚才要下班休息,就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一个小人儿。 女孩惆怅地倚着栏杆,背着个小小的书包,抬头望着星星月亮,看起来颇有点诗意。 于是,他就把这位大半夜不睡觉、跑医院看月亮的女蛇精病“捡了回来”,顺便问她怎么就半夜离家出走了。 结果楚瑟大言不惭:“伯伯,我和我的继母生父都已经断绝了关系,我只是出来走一走散散心的,不算离家出走。” “断绝关系?为什么?!”石沛吓一跳。 “因为我继母她……”楚瑟不好意思说母亲当年被楚闲林强迫的事儿,就捡了张淑琴的破事说了说,最后道:“我委托维权机构剥夺了我父亲的监护权,现在我是自由的人……” 石沛乍一听到张淑琴下毒的事迹,惊得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又听闻她一个人在校外居住了,就叹了口气,说她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于是道:“小瑟,你搬到医院来吧。伯伯的单身公寓没人住,就先给你住一住。” 楚瑟刚想说“好”,但是转念想到了薄瑾亭……只能拒绝了石伯伯:“我现在住的地方很好。” 说着,她就告知了此行的目的:“伯伯,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 “什么问题?” “我妈妈当初为什么选择当一名外科医生?” 薄瑾亭其实说的很对,这社会给女人的分工大多是母亲、妻子的角色。而外科医生,他们每天要面对的是最难的缝合、最高危险的截肢、最面目全非的人体、是最容易招惹的生离死别。 那为何,她的母亲非要逆流而上,选择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小道?! 她已经无法亲口问了,好在,母亲的老师就在面前。 “你的妈妈,并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 石沛缓缓开了口,他倒了一杯茶给楚瑟,为她解释着这个谜团。 “你的妈妈来自一个小地方,她的父亲,曾是村里的卫生所所长。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她记忆中的父亲,都来自于村民的赞扬。说他是个好人,救过很多人的命,人们都很佩服他。所以你妈妈认为医生就是这样光荣崇高的职业。” “08年那次地震,也波及到了你家,她看到了许多外科医生站在废墟上拯救着伤者。她就暗暗下了决定,以后要当个外科医生。” “可是她入了行之后才知道,这个职业并不适合女人。” “我们做手术,必须精神高度集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对于体力、注意力、耐心、都是极大的考验。而且忙碌的时候,十几台手术连做,可以把一个大男人给累垮。半年不回家是常事,三十岁之前默默无闻,四十岁才能熬出头……” 楚瑟点了点头,她也经历过十六个小时的连台,知道其中的苦,所以:“她为什么不放弃?” “因为,她已经站在这个战场上了,她就是一名战士。她认为,战士临阵脱逃是耻辱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目标。有的倾向于普罗终生的安宁,有的只顾忌小家庭的幸福安康。 而缪林懿属于前一种。当她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她就忘了自己是男是女、是某个人的爱人、某个人的亲人、她想到的,只有挽救手下的生命。 如果让她逃离战场,她会以此为耻辱的。 面对同事笑话她,锦瑟年华,冰雪聪明,却没有男人来疼爱。 缪林懿却低着头说:“我一个女人家,怎么过也是过,如果我的手术刀,能挽救无数的家庭,那么过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怀孕的时候,这位仁心仁德的女医生,才为了孩子放下了手术刀…… “小瑟,你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石沛如此评价道。 楚瑟的眼眶湿润了,她多么想见一见了不起的妈妈呀,可是根本没有机会…… “谢谢您,石伯伯,我明白了。” 她拿起了小书包,明白自己的这条路到底要怎么走了。 ** 十中期末考试的时间,定在本周五和周六。 到了周三,持续一周的大雪也不叫停,反而越下越大了。每个踏进教室的学生,肩头发梢都落满了雪花,宛如一个个小雪人。 虽然大雪酝酿成了灾情,但这不妨碍“期末考试”这座大山还是压在学生们的心头。 许多学生都在抱怨,为什么大人们都不上班了,只有他们高中生还要期末考试…… 但是到了周四,期末考试前一天,学校忽然宣布: 本学期期末考试取消。 另外一条消息,也不胫而走。 往日窗明几净的教室,这时候白天开着灯,也显得阴暗不已 。 楚瑟写完了最后一张试卷,眼角发酸,揉了揉眼睛,但是眼前的阅读理解段落重影成了两片。再看看身边的薄瑾亭,只看见他全身上下都是马赛克,脸也模糊成了白影。 她按了按太阳穴,听到了下课的铃声。 第33章 火拼 “都五点半了, 老师怎么还没来啊?!” 下课铃已经打了很久了, 不知是谁开始带头嚷嚷起来。 以往, 一到第八课堂末尾的时候, 班主任陆老师都要来宣布放学的。可是今天,都下课了五分钟了, 外面依旧静悄悄的。 别说是陆老师了, 几个主课老师也不见踪影。 高一三班的同学就这么等啊等的, 最后不耐烦了。 “安静!安静!副班去请陆老师了, 在老师来之前, 大家遵守好纪律!”周亦雯拼命维持着全班的秩序:“李建阳, 谁让你站起来了?!坐下!” 李建阳颇不耐烦地甩下了书包:“我说班长, 随便来个主课老师放学不就可以了嘛!明天都快期末考试了, 今天还搞什么拖堂呢?!” “老师不来, 大家不准走!”周亦雯也拿出了班长的气势来:“王雪诗,谁再吵你就把他名字记下来!” “切!——”李建阳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但是等了又等, 陆老师还是没有来,其余的班级也不见放学的动静。 这样的全校性拖延放学实在太奇怪了, 不仅是三班, 其他班也传来了放学的暴动声。 李建阳实在不耐烦了, 就在桌底下鼓捣着手机, 但是刚一开机,就有条短信推送了过来。 “卧槽?!我们学校门口出事了?!”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班上的议论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楚瑟听到李建阳在那边大声读着新闻:“今日下午15点许, 本市体校、第十中学数名学生手持钢管、木棍等物在河沟处聚众打架。导致徐某、王某等10人受伤。其中三名重伤员、一名危重伤员、六名轻伤员。案发后, 公安机关立即展开全城搜捕……” “卧槽,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啊?!” “怪不得体育课都取消了,原来外面出了事!” “那陆老师呢?!其他主课老师呢?!现在学校里没老师在吗?!” “李建阳,你怎么违反纪律带手机啊?被老师看到了可是要没收的!”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一半人是看热闹,还有一半人在起哄放学。 楚瑟却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因为她上辈子没听说过这么一场火拼啊! 重生了半年有余了,这一世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领导换届、几个台风、甚至连这一场雪灾都是如期到来的。没有任何大事除了差池。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世,十中这所学校脱离了轨迹呢?! 不一会儿,陆老师终于匆匆回来了,当堂宣布了明天期末考试取消,大家从今天开始就不要来学校了。班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声。 不消说,既然是“全城搜捕”就肯定还有漏网之鱼,怪不得十中都不考试了。 回去的路上,楚瑟看到校门口的胡同口里来了十几辆警车,不远处拉了一道安全线。校长和各个年级的主任都站在那里,和警察交流着什么。 雪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周围散落着运动鞋、背心、还有一件完整的十中校服外套。 那些坏学生惹事,和她这个好学生没关系,所以倒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不忘提醒身边这位:“瑾亭,你还是离雷哥他们远一点好,要不然的话,你看,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薄瑾亭却沉默地看着那边,微微蹙眉。 但就在这天晚上,薄瑾亭接了一通电话,他表情严肃地通完了话以后,问了她一个问题:“楚瑟,有哪些医院是政府监管不到的?”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私人的整容院。” 在我国的医疗机构里面,最乱、最暴利、管理最不到位的就是整容机构了。 他们往往只是注册了美容院的牌子,其实做着吸脂、纹眉、开双眼皮、隆鼻、隆胸、瘦脸、□□修复……等整形手术。而且隐蔽性很强,就是在二十年后,政府也无法取缔这些雨后春笋一般的非法美容机构。 当然,她觉得这个问题古怪,就纠缠着打破砂锅问到底:“薄瑾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和你无关。”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薄瑾亭连忙转过身去接,但是晚了一步,楚瑟一眼就瞥到了来电显示。 汪雷——这tmd不就是雷哥的大名吗?! 薄瑾亭躲去厕所接电话,她也不含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薄瑾亭低沉的嗓音。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一个地方给你们的。” “雷哥他们需要治疗,我看看,可不可以安排个私人医生给他们看看。” “你们先别着急,这件事是体校挑的头,就是警察问起来,也是他们负全责。” 挂了电话,薄瑾亭深吸一口气,事情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了。这是谁都始料不及的。 半个月前,他搞定了雷哥,让他监控住肖鹏。却不曾想,雷哥误打误撞,发现了体校高二年级的一伙人准备找十中学生的麻烦。 当然,肖鹏也在其中。于是他拜托雷哥,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干掉肖鹏。 可没想到,体校那边是实心要教训十中学生的,所以他们趁着这学期的最后一天,埋伏在了学校门口准备干架。而十中这边的学生,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对方人数不仅众多,而且带着棍棒等武器。于是他们也严阵以待。 结果双方都是有备而来,搞成了一个两败俱伤死伤惨重。 两边的头头都趁乱逃走了。现在警察全城追捕他们,雷哥却联系他去接个头,有事要交代。 ——这件事,关系到那个肖鹏的下落,也关系到这场斗殴的来龙去脉。所以,他不得不走这一趟。去会会雷哥一行人。 下定了决心,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薄瑾亭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外表还是个青葱十六岁的少年的模样,但是眼神稳重而且老练,正章明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心志。 ——这对他而言,真是天赐的复仇机会。 他洗了一把脸,转身拉开了木门,却,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担忧的眼神。 楚瑟就站在门外,刚才薄瑾亭和雷哥的对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猜也猜得出来,薄瑾亭可能和这场斗殴有什么关系。 所以,她冷冷地盯着薄瑾亭,等待着他的解释。 但是薄瑾亭没有与她对视,直接擦肩而过,把她给忽视掉了。 楚瑟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你个狗日的居然不理我,就跺了跺脚,朝着这道背影追了上去。 “你要出门是吗?”她边走边问。 “是。”薄瑾亭卷起了袖子,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表明要动真格的了。 “你刚才跟雷哥通了电话,他就是这场火拼的主谋之一。现在受伤了,等待你去救他,是不是?”楚瑟一口气道。 薄瑾亭沉默了,但这种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了。楚瑟冷冷笑了笑,她居然都猜对了,薄瑾亭居然和那群小混混交往那么深!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薄瑾亭我告诉你,他们现在是通缉犯,通缉犯你懂不懂?!收容通缉犯也是犯法的!” “我知道。”薄瑾亭淡淡道:“所以待会儿你别跟我去。” “不,你不许去救他们!”楚瑟拦在了门口,大有“你敢出这道门!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她肚子里明白着呢,上辈子的经历,让薄瑾亭对于国家的暴力机关很有成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也可以蔑视法律。 更何况,她绝不对他袖手旁观:“薄瑾亭,你千万别知法犯法!” 薄瑾亭停住了脚步,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楚瑟,听话,这件事,说不定和我弟弟有关系,我不得不去弄个清楚。” 楚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问道:“你弟弟不是回到了北京吗?怎么和这件事有关系?” “我和雷哥他们的交情谈不上多深。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打电话给我吗?”顿了顿,薄瑾亭才解释道:“因为他们抓了一个体校的人,那人告诉他们,有个姓薄的花了五万块钱,要让体校的人教训一下十中的人。” “……姓薄的?!” “对,姓薄的。雷哥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最近得罪姓薄的,只有我弟弟一个。” 楚瑟缓和半晌,才理清了这个关系——薄瑾礼上次在十中门口受辱,所以雇佣体校的人打十中的人出气?!这就是火拼的原因?!雷哥受了伤,就打电话给薄瑾亭要他负责?!所以刚才,薄瑾亭才问她哪家医院不受监控?! 这样就说得通了,雷哥和薄瑾亭的交情不深,怎么也不会是求助的对象啊! 但如果是和薄瑾亭的弟弟有关的话,雷哥的确干得出来“弟债兄还”这种事,让他前去负责。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那你这一去是不是很危险?” 薄瑾亭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联系了薄一博,借了他们家的保镖队伍。就算去了雷哥那里,他们的人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楚瑟点了点头,其实薄瑾亭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如果真的是薄瑾礼所为的话,那么对薄瑾亭而言是个很好的机会。只要他出面运作一下的话,薄家会出面把这件案子给压下来,同时让薄爷爷对薄瑾礼留下差印象。 这样一来,就离薄家更改继承人更近了一步了。 而且要知道,等薄瑾礼今年才十四岁,还是个幼稚的熊孩子。等到他成年以后,思想成熟了,基本上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薄瑾亭可以抓住一点机会,就必须珍惜一点机会,才能慢慢把弟弟给拉下马。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态度也改变了。 这种时候,不能阻拦薄瑾亭的脚步,反而应该帮助他才是。 于是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去。”薄瑾亭一口否决。 “你要找个不会报警的私人医生,我不就是外科医生吗?” “楚瑟,那边太危险,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她打断了他的话:“你总担心我出事,可是万一你出事呢?!有句话叫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现在,我就是你保护下的那一颗蛋,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啊!” “楚瑟……”薄瑾亭叹了口气,面前这个女孩,真的倔强的跟头驴似的。 “薄瑾亭,”楚瑟也拿出了自己的架势来:“腿长在我自己的身上,除非你砍了我,要不然,今晚我就跟定你了。” “……” 最后,还是他妥协了:“那好,你跟紧我。” 两人走出家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偶然有汽车驶过去,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只有扑簌簌的雪落声,回响在天地之间。 楚瑟和薄瑾亭并肩走着,楚瑟手里还抱着一个家用医疗箱。薄瑾亭看她小小的个头,抱着个大箱子很吃力,于是叹了口气:“还是我来拿吧 。” “不用不用,抱着医疗箱我才安心。”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雪地里,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就到达了一家美容院。 第34章 出血 不得不说, 这美容院够简陋的。 门口一个保安都没有,只有一条大黄狗趴在地上。 薄瑾亭带她进去了,只见三个小伙子正躺在床上一声声哀嚎。一个是下巴开裂,一个是眼眶充血, 一个是额头出血。个个都挂了彩。 楚瑟先把三个人带到了手术室去, 这美容院里的器材,还不知哪年消过毒的, 都不能使用。幸亏她平时爱好收集各种医疗设备,所以医疗箱里的东西也很全乎。 雷哥痛的惨叫连连,还不忘问道:“薄老弟,我不是让你带个医生来嘛?你带你女朋友过来干什么啊?!” 薄瑾亭笃定道:“你放心, 她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如果连她都治不了, 那么谁也治不好你们。” 雷哥根本不相信:“就她?!你特么比我还会吹牛!” 楚瑟没好气道:“两颗牙齿外伤,下唇贯通伤, 左眼睑挫裂伤, 头皮挫伤, 左膝擦伤……”她比划了一下:“我说老兄, 你该不会是被人用木棍敲了头,然后用刀割了唇吧?!” 雷哥立即道:“唉,你怎么知道的?!” “身上还有哪里疼吗?” “我胸口还疼!你给我看看胸口!” 楚瑟也不吝啬,摸了摸他的肋骨,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 渐渐蹙起了眉。杂音太多了, 她怀疑有内出血的状况, 于是给他量了下血压,情况果然不太妙:高压居然只有75了,低压只剩下30。 她的判断:内出血。 一般来说,内出血就会导致血压骤降,万一不能止血,病人是很危险的。 旁边的人还在惨叫:“快点,快点帮我看看!我下巴怎么一直流血?!是不是动脉破了?!” 楚瑟看了一下,没好气道:“不严重,皮下一条三厘米的口子。”又对雷哥道:“你的外伤不太要紧,但是内出血的情况无法判断。这里又不能拍胸片和ct。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么个小美容院是救不了你的。我建议你现在立即去大医院。” “不能去大医院!”雷哥吐了一口唾沫:“那些条子会逮捕我们的!” 楚瑟看了薄瑾亭一眼,薄瑾亭解释道:“警察正在通缉他们,听说省里面都派人下来了。” 楚瑟点了点头,这次祸可闯大发了。 她说服不了雷哥,只好一边做缝合,一边继续劝说。雷哥还有意见:“我这伤在脸上,别给我又留一道疤!” 楚瑟听得好笑:“你本来就有一道疤了,还怕再来一道啊?” “都怪那个医生,他缝合的什么玩意!害的老子做个腮腺炎手术就破了相!”顿了顿,雷哥还怀疑上她的技术了:“你不会也给我脸上缝个蜈蚣吧?!” 楚瑟淡淡道:“不会的,我用的是开眼角的针,眼科针比外科的针细多了,缝合后针孔几乎看不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动作利落干净、一针一线,判断准确无误,眼神格外的明亮认真。 不一会儿,雷哥的缝合就结束了。他端起一面镜子照了照,竖起了大拇指:“呦呵,看不出来啊,这缝合的是比医院的那些个医生好。”也是佩服道:“我说薄老弟,你厉害也就算了,怎么连你女朋友都这么有能耐?” 楚瑟无奈道:“哎,你觉得我厉害,就该听我的话,赶紧去医院拍个胸片。” 雷哥本来气冲冲的,但是楚瑟这么缝合了一遭,他就稍微消了点气。但死都不肯去医院,生怕警察蹲在那里守着他们。 当然,他也要给薄瑾亭一个交代,于是把体校的小喽啰带了上来。 这个小喽啰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都交代了出来: 原来一周前,有个姓徐的找到了他们。说他的大哥想出钱教训一下十中的人。总共五万块钱的酬劳,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买卖。 体校的人拿到了钱,就痛痛快快准备了起来。哪知道这边十中提前知道了,也约了五十来个人,前往他们埋伏的地方干架。 对方的管制刀具都是开过刃的,这下一捅就重伤了好几个。 听完了以后,薄瑾亭问道:“姓徐的小子叫什么名字?” “徐、徐凯。” “是徐凯亲口告诉你们:雇凶的人是个姓薄的?” “凯子哥没亲口说,但是私底下跟我们老大打过招呼:这一笔买卖要是做好了,以后薄哥就是他们的老主顾……” 听到这里,雷哥拍案而起:“薄瑾亭,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向我们交代?!” “如果真的是我弟弟干的,我会向家里请示的,给你们一个交代。” “什么叫如果?!你以为是姓王姓李啊?!我们得罪过的姓薄的,只有你弟弟一个人!” “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平时怎么样,我根本管不着。”薄瑾亭毫不惧怕这些小混混,语气淡然:“但万一他真的惹了事,我也不会包庇他的。” 看他这么上路子,雷哥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道:“你托我干掉的那个人,这次也参加了斗殴。他现在应该和体校的头头藏在一起。”说着,雷哥踢了一脚地下的软蛋:“说,你们老大带着那几个挂彩的去了什么地方?!” 尿裤子的家伙立即道:“城外……绿城建筑工地上。” “那好,我去找他们,警察应该找不到这个地方,你们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薄瑾亭说完就要走了,楚瑟立即跟上。结果雷哥不乐意了,你丫的弟弟雇凶打我们,现在事情闹大了,你想擦擦屁股直接走人?!没门!于是指了指楚瑟:“薄瑾亭,你走了我们怎么相信你还会回来?!要不你把你女朋友留下!” 楚瑟无语了,这就是扣押人质啊! 她看了一眼薄瑾亭,心道他应该不会丢下我吧?可是没有想到,薄瑾亭的手居然松了开来。 楚瑟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说不出来的一阵失落,但也乖乖放开了他的手。没有阻拦他的脚步。 薄瑾亭的语气浅淡如常:“一博,你留下来陪你婶婶。” 站在门外的薄一博此时走了过来,同时出现的还有薄家的保镖。 “楚瑟,你留在这里等我。”薄瑾亭温言安慰道:“我一个小时后就回来。” “嗯。”楚瑟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薄瑾亭不说,她也打算留下来的。她得规劝这些脑袋开了花的小伙子,赶紧去医院拍个ct。要不然,谁弄个内出血还不自知,就是一夜见阎王爷了。 比起外伤来,更糟糕的是看不见的内伤。 **** 郊区,绿城花园拆迁工地。 车灯的灯光照亮银灰色的墙面。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所有的屋子都是黑色的,只有建筑棚那边亮起了一片,时不时传来说话声。 王师傅过去看了看,很快就回来了:“少爷,那边四个小伙子。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好,你们把他们带过来。” 很快,薄家的保镖们就冲了进去,逮住了四个体校的学生。这些受伤的小混混根本无法反抗。只能被保镖压了出来,反绑了手脚,脸朝下碾压在地上。 ——这些人就是火拼的主谋,这次十中的人一死九伤,就是他们干的。 薄瑾亭扫了一眼地上的四个小混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青紫一片,一时间还认不出来谁是谁。 于是问道:“谁是肖鹏?” 三个人立马出卖了其中一个人。 薄瑾亭淡淡嘱咐道:“其他人都移交给警察,这个肖鹏留下来。” 肖鹏还不知所措:“大爷,您是哪座山头的神仙啊?您直接说吧,要多少钱才能不报警?!多少我都给你!” “不是,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话音刚落,保镖们就开始动手了,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去。肖鹏躲都没地方躲,只有到处闪避和哀求的份儿。 薄瑾亭慢慢打量着这个蝼蚁般的人——上辈子,他就是栽到了这个混混的手上。让他沦为了一个残废。他发过誓,这辈子一定会报仇的。如今,终于找到了这个雨夜的恶魔。 美中不足的是,这人是十八岁的肖鹏。而不是十三年后的那个肇事司机。 不过都一样,只要今天晚上杀了这个肖鹏,那个雨天的噩梦,就可以永远结束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可以一了百了了。 有的时候,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就是这么简单。 但薄瑾亭沉吟片刻,却深吸一口气,微微喟叹。 平常,自己的心脏是硬的。却在关键时刻,看见了那样的她—— 刚才,楚瑟给雷哥他们包扎、那专注细心的眉眼,宛若一位白衣天使。 她由内而外散发着高尚,任何人事都不允许玷污、不允许污蔑。 就是这样的楚医生,令他向往不已。也让他撑过了那么艰难的七年。 如今,她在心中的地位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重要了。 ——他赌不起她的任何失望、失落、或者是为难的表情。更无法对她说:“我刚才杀了一个人。” 假如真的杀了人,楚瑟还能若无其事陪在自己身边吗? 她会不会为他的复仇而难过、哭泣? 她会不会觉得他冷酷冷血?! 她……原来在自己的心中如此的重要。 地上,肖鹏就被揍得面目全非了,半死不活地躺着。 王师傅问他:“少爷,再打下去人就不中用了。还要继续吗?” “不必了,把他绑起来扔到后备箱,我还有用处。” “好。” 回去的路上,薄瑾亭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发起了呆。 他很少这样犹豫不决过,但是因为楚瑟在身边,就好像作茧自缚了一样。连昔日最恨的仇人,都下不了杀手。 不过,他也绝不会放过肖鹏的。什么狗屁的未成年保护法,让这个混蛋有了十年后出狱的理由,继续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辈子,他绝不容许那样的事发生。 而薄家有那样的渠道,让一个人永远地消失…… 正在思考间,薄一博的电话来了。 他漫不经心接了手机:“喂?” 薄一博很是焦急:“叔叔!那个雷哥刚才忽然倒地抽搐,婶婶说他可能是肝脏器官破裂了。现在必须送医院去!” “什么?!”薄瑾亭吃了一惊,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是雷哥的两个属下不让婶婶动他!” “不让碰?!那你们不会把人抢过来?!”薄瑾亭发火了:“就两个受了伤的小混混,你理他们做什么?!听你婶婶的,立即把人送去医院!” 挂了电话,薄一博才招呼了属下:“把雷哥给我捆起来,带走!” ** 楚瑟觉得自己也够倒霉的。 明知道雷哥的情况不太妙,但是他本人一点数都没有。还说只是一点点胸疼,根本不会是什么内出血。 楚瑟只好吓唬他,说从四层楼跳下来的人,也有立马站起来活蹦乱跳的。但是送到医院半个小时后,这些人就会因为脾脏破裂而亡…… 血压计上的数字一直在下降,她却不知道是哪个部位出血了。 ——是腹腔、胸腔、还是胰腺器官?!搞不好是心脏,那就玩大发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劝,雷哥都说自己不要紧的,什么头昏、脸色苍白都是小毛病。 就这么一直拖延到了九点,雷哥忽然捂住了胸口,冷汗涔涔地下,五官都因为痛苦而扭曲了。 楚瑟立即道:“一博,快打120!” “不要,不要喊救护车!”雷哥说完就晕了过去。 他的两个属下就把他护在了中央,不准其他人碰他。 “你们是想害死他吗?!”楚瑟怒了。 “雷哥都说了,他没事的,不需要去医院!” “就是啊,去了医院我们肯定要坐牢了!” “坐牢也比送命好啊!”楚瑟无语至极:“你们看看他的样子,血压这么低,脸色这么白。肯定是大出血了!” “……你,你吓唬谁呢!” “就是啊,你是不是想诓骗我们去医院自投罗网啊?!” 眼看说服不了这两个脑残,楚瑟直接挥了挥手:“一搏,打电话给你叔叔!” 还是薄瑾亭的话管用,一声令下,就把三个人连捆带绑扔上了车。 第35章 坦白 午夜时分, 市第一人民医院。 值班的外科主任石沛看着一张照片,微微出神。 照片上的女人十分温柔优雅,有种东方美和学者知性的结合。他的视线停留在女人的笑容上,久久不肯离开。 照片下的备注是:“谬林懿。” 忽然, 医院外传来尖锐的救护车的长鸣,惊醒了陷入回忆中的他。 “石主任!急诊处接收了一位患者, 已经昏迷休克!跟来的家属说他应该是胸腔或腹腔内出血!” 石沛马上穿好了白大褂跑向了急诊。 只是进到急诊室的时候,他意外看到了一个人:“楚瑟?你怎么在这里?!”楚瑟也没料到今天居然是主任值班,心道还真来的巧了。于是急道:“石主任,这是我朋友。十五分钟前陷入了昏迷,血压一直在降低!” 正在监控的护士忽然叫了起来:“患者呼吸停止了!” 楚瑟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石沛沉着冷静道:“立即准备给他吸氧, 推一台彩超机过来!” 楚瑟也跟着看彩超的情况。之前她怀疑是胸腹内出血, 可是上了彩超后才发现:汪雷的腹部内脏是完好无损的。但是肺泡整个都浸在了血液当中,这才导致了眼下的缺氧窒息。 肝脏也没问题,胰腺也没问题……那么到底是哪里在出血! 一行行数据扫过去、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血压的部分:轻度白细胞计数增多和贫血。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把了把汪雷的脉搏。 “会不会是心脏主动脉夹层破裂了, 向胸腹腔内出血?!” 石沛吃了一惊, 他也意识到了问题应该出在心脏的位置。立即道:“床边x光胸片!” ct血管造影下, 果然见到了夹层隔膜将主动脉分割为真假两腔! 问题定了下来:雷哥本身就有先天性心血管畸形、这次受伤,导致血流动力学改变,引起了心脏位置的主动脉夹层破裂。而破裂的血管流淌出的血液, 又充满了胸腔内。 ——居然是这么凶猛的病! 连楚瑟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人体主动脉就是心脏上方的大血管。是整个人体血液的“循环中心”。这一段的血管是由内膜、中层弹力层和外膜三部分构成的, 正常情况下, 这三层是紧密贴合在一起的。 而所谓的主动脉夹层破裂,就是指弹力层在各种原因作用下发生撕裂,形成假腔,血液在假腔中流动,并挤压真腔。 这种急性病的死亡率相当高,许多有名的运动员死在赛场上,就是因为这种疾病。 很多人发生了主动脉夹层破裂,往往人还没送到医院,就已经真腔破裂,失去了抢救的价值。 石主任确诊了以后,立即开始组织手术的团队了。这种夹层手术就是与时间赛跑。万一假膜内部的血液积累的太多,导致真腔的膜破裂,那这个人真的就是神仙也难救回来了。 十分钟后,胸外科的一名副主任医师赶了过来,他担任手术的一助。而手术的二助和三助都是石主任的弟子。这些可是他从美国带过来的哈佛医学生。 十五分钟后,雷哥被送入了手术室。 石沛亲自主持本场抢救,他在美国研读胸外科临床手术,是夹层手术方面的专家。也是这个汪雷命大,居然能遇见他值夜班。 楚瑟和薄一博靠在长椅上,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雪花时不时从窗户缝里面飘进来。 薄一博毕竟还小,他呆呆地望着手术室,问道:“婶婶,真的要打电话给雷哥的父母,让他们来签病危通知书吗?” “嗯,主动脉夹层破裂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抢救成功的几率一半一半吧。” 薄一博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唉,要是早一点过来也不至于……”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祈祷石主任很给力吧! “那电话里怎么说?”薄一博哭丧着脸。 “谁说让我们打了,谁惹的事儿谁去打。”薄瑾亭小同学是也! “婶婶,你说叔叔这次凭什么呀,二叔做错了是二叔的事儿,他有必要兜在自己身上吗?这不是没事找事做!”薄一博闷闷不乐道:“要是我的话,就把二叔雇凶打架的事儿告诉老爷爷。让老爷爷派人查去!” “你叔叔他……可能另有目的。” 其实她也明白,如果薄瑾亭处理的话,会把事情越闹越大。而闹得越大,就越发能让全家齐心协力讨伐薄瑾礼这个熊孩子。 ——至少她是怎么认为的,薄瑾亭处心积虑就是想报复弟弟。 正想着出神呢,薄瑾亭终于来了。 他的身上落满了雪花,一看就是刚从野地里面赶回来的。 “楚瑟,情况怎么样了?!” “主动脉夹层破裂了,情况可能不太好。” 薄瑾亭听到“夹层”两个字,就明白了病情。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走到窗边打了电话,特意回避开他们两个。 天快亮的时候,才有医生护士走了出来,托盘里面都是用完的血袋。 楚瑟连忙问了问,得知血管已经修复上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雷哥的父亲才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薄瑾亭迎接了上去,对方二话不说开始咒骂他,张口闭口都是要钱,丝毫不关心儿子的死活。 “你们把他送来医院的,就要你们负责!我把他养这么大,少说花了五十万!现在我儿子废了,你们得赔我这一笔钱!” “还有精神损失费!一百万,一百万起步价!” “我儿子都成废人了,你们还跟我讨价还价?!” ——难怪汪雷会成了小混混。有这么一个冷血的爹,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薄一博心中气愤,想跟汪爹理论,但是薄瑾亭让侄子别插手,自己继续和这个蛮不讲理的父亲谈判。 楚瑟懒得理会他们那边的纷争,她也暗暗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给薄瑾亭一个狠狠的教训。 他想过来找雷哥也就罢了,但是把自己和薄一博丢在医院,去找那个什么体校的主谋,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宠着这男人了,让他无法无天了、觉得自己的安全也可以轻易忽视了?! 想到这里,楚瑟再也坐不下去了,就离开了走廊,径直走入了熟悉的胸外科办公室,透一透胸口的闷气。 ——上辈子的时候,她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早就熟悉了里面的摆设。 环顾了四周,她很快看到了桌上的照片。 女人的容颜一如往昔的优雅从容,岁月从不曾让她改变什么,仿佛一种永恒的美丽。 “妈妈?” **** 办公室的窗帘都拉了下来,四周都是黑与白装饰着的图案。 石沛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天亮时分才给病人关了胸,他也顾不上休息,到茶房接了一杯热水,就回来办公室写夹层的手术报告了。 却有个人站在那里,盯着桌面上的照片发呆。 “小瑟?”石沛没想到她还没走,楚瑟抬起眼睛看着他,眼中晶晶亮的:“伯伯。”又自言自语道:“我从没看过妈妈穿白大褂的样子。” 照片上的母亲,难得一身素洁的白,笑容灿烂,宛若白衣天使。 石沛坐在了她的身边,很和蔼道:“你以后学医的话,也会跟你妈妈一样的。”顿了顿,又问道:“刚才你是怎么判断出他是主动脉夹层破裂的?” “……按照书上的说明判断的。”她打哈哈。 “不会吧,我看你说得那么笃定,好像是确诊了他是夹层?” 石沛不愧是老江湖了,一眼就看出来她对这类患者很有经验,不是瞎猜着玩的。 楚瑟只好解释道:“他昏迷前说胸口痛,我听了他的心跳,出现了主动脉瓣不全的症状,我又把了他的脉搏,有搏动性肿块,那么判断是主动脉出血就八九不离十了。” 石沛很是吃惊:“你会听诊,还会把脉?” “呃……嗯。”楚瑟解释道:“我……看过妈妈的临床实习笔记。” 石沛点了点头,他以为楚瑟很喜欢做这方面的功课。于是生起了考验一下她的心思——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主动脉夹层破裂分为哪两种吗?” “两种,a或b。升主动脉受累列为a型,降主动脉受累列为b型。”这是常识题。 “那主动脉夹层的手术方法有哪些?” ……这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于是说起了夹层的各种手术。包括开胸手术治疗、介入腔内手术治疗,当然,还有她经常用到的孙氏手术法。 她想到雷哥的病情,就随口一说:“其实按照孙氏手术来治疗的话,成活率更高,能有95%的几率。” “孙氏手术?!”石教授没听说过这个词,于是道:“那你详细说一说,孙氏手术怎么搞?” 楚瑟还以为石教授在考究自己,为了彰显一下“谬林懿”女儿的风采,她也不假思索说了起来。 孙氏手术,是一种主动脉弓替换和支架象鼻手术,适用于治疗复杂型主动脉夹层、累及主动脉弓和弓降部的广泛主动脉病变。该手术的优点是:术后主动脉夹层假腔闭合率超过90%,被公认为是治疗复杂型主动脉夹层的标准术式。3 该手术最大的特点是独特的体外循环系统:患者仰卧位,上胸垫高,颈部处于伸展位。从左侧上下肢同时穿刺测压,右侧颈内静脉置中心静脉管。 当然,她还不忘了表扬一下研究出这个方法的人:“这是首都医科大学孙教授自主研制出来的手术手段。可以有效减少出血率、提高闭合率……”而且临床实用的范围很广。 听完了她的话,石沛已经目瞪口呆。 楚瑟说的这种孙氏手术,根本是一种现在从未出现的手术手段! 更奇怪的是:“我是首都医科大学的名誉教授,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孙氏手术法?” “……” 完了,当年背书背的昏天黑的,却忘了背孙教授的出生年月日…… 现在也许、大概、可能、或许……那个孙教授还大学没毕业吧…… 然而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石沛是这个领域的顶级专家,当他听到这个独特的体外循环手术,就知道:这肯定是一种新式的手术方法! “小瑟,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个方法的?”石沛的眼睛都亮了,他太明白不过了,这个手术方法的确比现在的常规开刀都要先进许多。 “我……”楚瑟哑口无言。 她一不小心说出了二十年后的医学手段,如今,面对着一位世界级的外科医生,这谎怕是圆不回头了…… “告诉石伯伯好不好?”石沛满怀期待地看着她:“伯伯也在美国的nih工作,说不定能帮忙把这种手术手段尽快推广出去!” 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全世界最牛逼的医疗机构。 “我……”她吞吞吐吐。 石沛语重心长道: “小瑟,现在做主动脉夹层,最怕的就是术后出血、以及远端假腔无法闭合,如果能用这种孙氏手术的话,就可以提高存活率,这对于成千上万的主动脉夹层患者来说,是他们的大福音啊!” ……得了,一顶高帽子扣了过来。 好像她不说个清楚,就阻碍了人类医学的发展一样。 其实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孙氏手术十年后才提出来。二十年后才成为了临床手术治疗手段之一。在这期间,数以万计的主动脉夹层患者都死在了手术台上。他们当中,如果有些人采用了孙氏手术方法,本来是可以避免死亡的。 只可惜,死亡才促成了医学更大的进步。这是每一个外科医生都心照不宣的事情。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说,还是不说?! 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不是面对着石伯伯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说出来的。 但偏偏在这个地方,第一人民医院,她奋斗了十年的地方。母亲奋斗了五年的地方。偏偏面对着是这么个人…… 母亲的照片就在眼前,她静悄悄地看着自己。 一身白大褂穿在身上,她们都是言不由衷的医生呐…… 可还记得,当年许下的诺言吗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2 深深呼吸一口气,楚瑟决定了。 踏出自己的这一步吧,这仅仅是个开始而已。假如可以利用二十年后医学的进步,拯救更多当下的人,那么,这将会是她存在于这个时代,最大的意义—— “石伯伯,我是一名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 “孙氏手术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是二十年后才会推广到医疗界的。” 她终于,坦白了。 第36章 为荣 十几张ct片一字排开, 挂在雪白的墙壁上。 每张黑白相间的片子背后, 都是一个挣扎求生的重病患者。 他们有的是腰缠万贯的私人企业家、有的是过马路不小心被撞飞的普通上班族。有的是才十八岁的学生,有的是已经八十岁的暮年老人…… 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这个是纵膈肿瘤、这个是胸主动脉夹层瘤、这个人是胸腹联合伤……” 一院有个惯例,就是把每个科室的重症病人的片子, 挂在主任的办公室。每周开会的时候, 也就是给这些人进行会诊的时候。 现在, 石沛想要考验一下她,楚瑟毫不迟钝就诊断了出来。 十五桩病例, 全部说对了。 石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对上楚瑟的眼睛, 一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 石沛的心中就柔软了下来,声音都在发颤:“孩子,这是真的吗?” “真的。” 她知道这件事比较玄乎, 可就是发生了。 “我是来自二十年后的医生……我是学……胸外科的。” 石沛又找出了另一个重症病人的资料,道:“那你再来看看这个。” 楚瑟接了过来, 略一思忖, 就道:“后纵隔巨淋巴节增生、肺纤维化、又患有食道癌……这个人做食道癌手术风险很大,要看肺功能是否能维持。最大的风险在于麻醉, 如果能做到单肺通气,血氧维持平衡, 还有一线希望……” “是的, 不过他已经在今天凌晨去世了。他的家属放弃了治疗。” 楚瑟点了点头:“尽人事, 知天命。” 石沛有些相信了, 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没上过临床实践,怎么可能一口气报出手术的风险、手术的治疗难度、手术的成功率?! 更何况,她面对死亡也毫不畏惧。这份淡定自若,也是常人办不到的。 不过,他还要进行最后的证明,于是带着她去了实验室,里面有一具福尔马林标本。 石沛指了指大体的胸口位置,说:“你做个缝合吧,我看看你的手法。” 换好了手术衣,戴上了手套,楚瑟就开始了缝合,她面对的是一个腹部正中切口。 石沛在旁边问道:“正常的缝合步骤是什么?” “这个伤口是腹部的,所以正常人依次是腹膜、白线、皮下和皮肤,这四层需要逐层缝合,最后的皮肤一般采用单纯间断缝合。” 顿了顿,楚瑟就拿起了手术刀,一边缝合,一边淡淡道:“但如果是死者的话,就只需要缝两层,第一层是从腹膜到皮下,需要拉紧,第二层是皮内缝合皮肤。这样的话,从外表看不出来缝合的痕迹,给死者家属以一些安慰……” 说话间,缝合已经结束了,果然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石沛倒吸一口气,他已经开始相信了,这世界上真的有奇迹,而奇迹就是她! 他又加深了难度:“会使用显微器械进行血管剥离和缝合吗?” “会。” “过来这边。” 工作台上摆着一台显微镜,镜下有一段仅几厘米的血管组织。石沛道:“先剥离血管外膜。” 楚瑟拿起了弯显微外科剪,就开始了工作,血管外膜是血管外部仅仅1mm厚度的一层组织,除非借助显微镜,人眼都无法分辨清楚的。 但是这个工作难不倒她,很快就剥离开了,石沛点了点头:“缝合。” 一般这么细小的血管,只能使用8-0、9-0、10-0尼龙线进行缝合。每一根线,都比头发丝儿还要细小许多。 不过这难不倒楚瑟,她的手法十分老练,使用的是垂直进针,并且留了足够的边距,以防止这些尼龙线过度地切割血管壁。 缝合完毕,石沛看了看,楚瑟采用的是间隔180°的二定点吻合,这是专业的医生才能办到的手法。 这下,他再无疑问了。学医的,本来都容易信命,他相信人各有命,而楚瑟的遭遇,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只是问道:“你做过什么外科手术?” “……胸主动脉夹层瘤切除、纵膈肿瘤切除、食管、胸腹联合伤修补、肺裂伤修补……除此之外,我还参与过一例主动脉置换的手术……但是失败了。” 算是聊完了,她才道:“石伯伯,您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可以。” “那个孙氏手术法,的确是孙教授发明的。他应该还在首都医科大学读本科……你能帮我找到这个人把这个方案转交给他吗?” 她可不想剽窃别人的研究成果。 石沛犹豫了下,但最终点了点头。就算楚瑟所说的孙氏手术法很可靠,但也要经过十多年的检验、实践,才可能正式成为常规的医疗手段。在那之前,他可以指定一名本校医学院的学生,先完成这个方案的筹备工作。 再说了,楚瑟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抱着对自己的莫大信任。他也不能辜负了这一番信任。 于是问道:“小瑟,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可以当你的学生吗?” “当然可以。”石沛笑着看着她,半是欣慰,半是惋惜。如果楚瑟现在不是十六岁,那该多好。他会亲自把她扶持上医学改革的道路。而现在,他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予这个小外科专家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于是道:“小瑟,我二月就要去北京。到时候,你跟我去首都医科大学,我给你实验室、人体标本。你想做什么手术,就尽管去做。” “……好。” 出了主任办公室,楚瑟才发觉居然呆了一夜。 昨晚和薄瑾亭置气,她干脆逃到了这里来避一避。哪知道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之前还犹豫,要不要再找一个靠山。现在她也不需要再迟疑了,今后,著名的外科教授石沛,将会是她从医道路上的靠山。 这样,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和时间。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摸索到了开关。还没打开灯,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回头一看,薄瑾亭近在咫尺,黑色衬衫全湿透了。 楚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劈头盖脸的是一顿怒问:“怎么不接我电话?!” 薄瑾亭忍着怒气,昨天晚上她失踪了,他寻找了整整一夜。 而楚瑟乖乖地道:“手机没电了,我就去石伯伯的办公室呆了一个晚上。” 话音刚落,她被他抵在了墙上,怒喝声近在耳边:“那你就不能打个电话回来吗?!” “我……” 咬了咬牙,楚瑟也发怒了:“对,我故意不打电话给你,那又怎么样?!昨天晚上,是你把我和薄一博丢在美容院的!”她也心中有气,干脆一股脑发泄了出来:“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守着三个重伤的歹徒,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知不知道,她苦苦劝汪雷去医院的时候,多么希望他也在身边,为她加油打气?! 知不知道,她一个人看着汪雷的血压消失、脉搏停止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 “薄瑾亭,昨天晚上,你怎么好意思放开我的手?!”她也在质问他。 男人这才冷静了下来。 很多事情,一时间无法说清楚。他只是道:“昨晚我自然要办一件大事,不带着你去,也是害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大事?去抓那几个体校的混混?哦,对了。”楚瑟恍然大悟状:“你是为了抓住薄瑾礼的把柄,才管这一桩闲事的。自然而然,你要抓罪魁祸首,去你爷爷家揭发你弟弟的行为了。这样一来,你在家族中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她早就该想到的,薄瑾亭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出发的。 那么,把她和侄子丢在一边,也是“情有可原”了。 想到这里,她反而冷静了下来:“那我恭喜你,抓到了首恶,可以去向你爷爷邀功了。” 薄瑾亭不假思索道: “三个主犯我已经交给了警察。” “是,警察出面的话,薄家更没面子,说不定你爷爷一气之下就会惩罚你弟弟。” “你……”薄瑾亭哑然无语,也不想跟她争辩了,于是道:“天就要亮了,你去睡觉。” “好,我睡觉。” 她也懒的再跟薄瑾亭置气了。 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思考人生的问题。 之后,事情发展果然如楚瑟所说的那样。 体校和十中火拼的事情,上了本地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一时间关注度爆表。 三天后,本市的警察就审讯了出来,火拼的起因是雇凶杀人,而雇主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姓薄。只是没有人把这个姓薄的,和住在山顶上的薄家联系起来。 但是薄家内部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薄瑞荣亲自去了省公安厅,为自己的孙子说情。 薄瑾礼的母亲愿意拿出一千万来安抚案子的十个受害者。 当然,这个案子最后会如何判决,还是要看受害人家属是否谅解、法律可否容情…… 楚瑟眼看着薄瑾亭忙来忙去的,想必,他打点的人脉不会比他的爷爷少,只不过和他爷爷的初衷,应该是反着来的。 只是很快,二月份就要到了。 楚瑟接到了石沛的电话,他要带她去北京了。 坦白这件事有些困难,不过她还是找到了一个机会,单独和薄瑾亭谈一谈。 隔日一大早的时候,他们并头站着刷牙。 她先刷好了,就把整干净的毛巾递给了他,薄瑾亭咕了一口水,吐掉了泡沫, 又接过了毛巾。照着镜子,擦去了嘴边的白色泡沫: “一大早的又不开心?” “不是……” 镜子中的女孩欲言又止,薄瑾亭问道:“那就是还介意上次吵架的事?” 上次吵完了以后,他们就默契地没有再提那晚的事,这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让步。 “不是,我已经不怪你了。”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去抓案子的元凶没什么不对的。更何况,现在事情的发展,对他十分的有利。 “那你还不高兴?”薄瑾亭深深看着她,有眷恋,也有心疼:“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吗?” “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楚瑟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这个寒假,我不能陪你了。石伯伯想带我去北京首都医学院做研究。” 薄瑾亭蹙眉: “石沛?他为什么忽然想带你去北京?” “因为……”她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薄瑾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问道:“你怎么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他?!” “因为有了他的帮助,我的人生之路会顺利许多。”楚瑟一一分析道:“首先,石伯伯会把我收为他的干女儿,这样一来,我对抗张淑琴和张家,就多了一份支持。其次,石伯伯会写推荐信,让我去哈佛读医。这样一来,我就不必留在国内,兢兢业业准备高考,和数十万的考生一起争夺那么几个复旦的名额。 归根到底,她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这一步若是成功了,不出五年,她就能成为业界专家。 所以:“瑾亭,我想来想去,还是对石沛坦白比较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我要努力十年,才能去哈佛当交换生。努力二十年,才能成为业界权威。但假如能够在哈佛直博的话,回国就是教授级别……” “这样一来,我也能够配得上你这样的天之骄子。” 说完了,她静静看着他—— 这是她给自己打算的前途。 为了能够取得身份地位,她必须要让自己去读哈佛。 所以:“希望十年后,你可以以我为荣,而不是,楚瑟默默无闻,只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人们觉得她幸运,却不知道为何她能如此幸运。” 说完,楚瑟就上了楼,留下薄瑾亭一个人在客厅里。 她得给他留点时间,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孰是孰非,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如果想通了,薄瑾亭会上楼来找自己的。 她有这个信心。 第37章 放手 薄瑾亭不得不承认,放手其实很不容易。 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还以为可以说服她、这一辈子可以不那么拼命、只要投入他的怀抱就好。 但事实证明, 这仅仅是一厢情愿。 闭上眼, 再睁开眼。 闭眼是黑夜,睁眼是黎明。 沙发边上是落地玻璃窗。外面是破晓和霓虹灯。透进来的只有一缕阳光。 ——曾经, 他的人生就像这个屋子一般。到处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上帝已经放弃了他, 连自己都要放弃了残缺生命…… 只有她,才是那唯一的光明所在。 他很珍惜她的存在, 但是……她却不是笼子中的金丝雀。 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呢? 薄瑾亭扶着沙发站了起来, 连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不稳。 从未觉得,这一层楼的距离,如此遥远过。 他很舍不得的。 ……从她转身而去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思念她。 *** 清晨的风是醉人的热。 楚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周围是两个人的温度。 当薄瑾亭咬住她的耳垂时,就像是被酥酥麻麻的电流击中。越是反抗, 他把她抱得越紧。 楚瑟干脆不挣扎了, 任由他轻薄着。薄瑾亭的手臂一直上移,抚过她的肌肤, 停顿于脖子下三寸。却正好把她整个人都拿捏住。然后, 转个身,开始亲吻最敏感的后颈肉部分,辗转舔舐之间, 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似的。 她也很乐意接受这种尺度的亲热, 只要他不脱光她的衣服就好。 不一会儿, 囿住自己的双手,稍稍放松了一点力度。 薄瑾亭咬着她的耳朵,道:“我允许你去北京,但是你也别忘了,两年后要为我生个孩子。” 薄瑾亭的咬字那么紧那么重,差点吞没了她的理智。 楚瑟笑了,她知道自己胜利了,仿佛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她伸出了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但是这一只姿势优美的手,反而被他粗暴地压了下来垫在背后,取而代之的是全方面的亲吻接触…… 她任凭他横扫般地吻着,扪心自问,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一回都是她欠了他的。所以就当做是补偿吧。 一直亲热到晚上,他们才相拥而眠。 第二天早上,楚瑟早早醒来了。 躺在他的臂弯里,却能更加文艺地修辞他的俊朗。 其实,这一年来他已经变化了不少。薄瑾亭本就是个少年老成的人,如今更是脱去了初见时的稚嫩,多了一些沉稳和疏离。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薄瑾亭就醒了。 面对面,眼对眼,楚瑟笑了,投入了他的怀抱里面去。 “昨天我很清醒,这次,我不会对你说抱歉了。”薄瑾亭把玩着她的长发。 明明他们是男女朋友,可每次和她亲密,都好像他占了什么便宜一样。 “嗯,反正你也……” 其实昨晚她愿意给他的,结果薄瑾亭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停了下来,反而让她失望了。 是不是他忌惮她还小呢? 她很想告诉他,十六岁的自己,已经可以……和他xxoo。 算了,她闭上了眼,往他怀里更蹭了蹭,等他什么时候开窍再说吧! *** 隔天,楚瑟正在收拾衣服,家里来了三个人。 薄瑾亭说要谈正事,让她上楼回避,但她哪里闲的住啊,就坐在走廊上偷听之。 来人是本次火拼事件唯一的死者家属、两个年过四十岁、刚刚失去了唯一孩子的中年人。以及他们的辩护律师。 王律师告诉薄瑾亭:“许磊他一开始并不愿意加入体校的非法团体。但是因为许磊长期未缴纳保护费,被他们强制招进去当了混混。他也不知道那天是雇凶杀人。体校方面监督不力、纵容罪犯、我们已经提起了刑事诉讼。” “学校的责任当然很大,但主谋还是那个雇凶杀人的人。” 薄瑾亭话音刚落,许磊的父母就变了脸色,半晌许父才道:“他们愿意给五百万的赔偿……” 五百万对于这么一个工薪家庭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许父许母已经得知了雇凶杀人的是个富家子弟,家中非常有权有势,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根本得罪不起的。 万一让人家官宦人家的子弟偿了命,那么他们夫妻两个,还不被人家家里的长辈给报复死?! “不是我们不想告他啊,是我们根本……告不起。” “是啊,听说对方是个高官的儿子,这万一人家坐牢了,我们小夫妻两个……” 楚瑟坐在楼梯口,也听得出来这两人的害怕。看样子,薄家真的是暗中给受害者家属施加了不少压力,让他们有苦难言。 就看她的男人怎么处理吧! 薄瑾亭很快道:“主谋确实是个相当有权有势的人。”然而,他的话锋一转:“但是,于情于理,法律和正义都是在你们这边的,你们大可不必怕他。” “可是……”许家父母还是很害怕:“我们小老百姓得罪不起啊!” 薄瑾亭语气变了,仿佛痛心疾首道:“那好,请你想想你们的儿子,他是省二级长跑运动员、才十七岁。本来还有大好的人生路要走,但现在他不在了,就因为有个人花了五万块钱搞了这么一出祸事。你们忍心让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吗?” “……”许家父母沉默了。 “除了你们许家,其余九名受害者的家属都签署了谅解书。假如你们都不争取的话,那么,这些无辜的孩子,是不是白白流血牺牲了?” 许父深深叹了一口气,许母已经眼泪汪汪。坐在楼上的楚瑟也是感慨,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薄谨礼和薛家已经搞定了九名受害者。假如许家收了五百万,也达成谅解的话,那么,薄瑾礼很可能就会逃过一劫。 现在,就看许父许母的心中,是钱重要,还是替儿子伸冤重要了。 这时候王律师问道:“薄先生,那您今天找我们来,说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楚瑟吃了一惊,立即竖起耳朵听。 薄瑾亭淡淡道:“是这样的,我劝你们不需要走法律程序,直接找媒体曝光此事。材料和证据我都准备好了。事后,你们就直接出国。我给你们安排移民美国的唐人街,在那里,不会说英语也可以过得很好。并且给你们五百万美元的生活费,怎么样?” 五……五百万美元?!而且移民美国! 这下,不仅许家人彻底傻眼了,连楼梯上的楚瑟都听呆了。 前段时间,她问了问薄瑾亭手上有多少钱,薄瑾亭告诉她“一千万美元左右”。这下直接拿出五百万美元,可是整整一半的财产啊! 但是再想想,假如能一举让薄瑾礼身败名裂,让这个熊孩子的罪恶昭然。那么,薄瑾礼必将失去继承薄家的资格,这笔钱也花的很值得! 嗯,她深深点了点头,不再抱怨男人每天晚上沉迷股市,无法自拔了。 楼下,谈判的气氛也改变了。 许父许母一口答应了这个条件,连王律师也十分激动—— 因为薄瑾亭许诺了,只要他帮许家办好了这件事,他也有一百万可以拿!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现在又能用在薄瑾亭的身上了。 但薄瑾亭比起那些只会仗势欺人的薄家人,更多了几分政治头脑:“你们先别急着揭发凶手,这一周,你们就先去学校、还有警察局拉横幅造势。过年的节骨眼上,看热闹的人很多。你们得先引起社会的关注,然后再联系媒体。” “好,好,我们这就回家准备横幅!” “另外,许磊的遗体可以先不火化,交由殡仪馆冷冻保存……中国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等到凶手伏法了,再让许磊安心地下葬吧。” 许母“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前几日,薄家的人已经催他们把儿子火化了,这样一来死者已矣,案子就可以盖棺定论。 但是想到儿子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她就难受啊。怎么能让儿子带着怨恨和冤屈下葬呢?! 还是老天爷有眼,出现了这么一位贵人愿意替他们主持公道! *** 送走许父许母以后,楚瑟就下了楼。 薄瑾亭看到她出现了,也不斥责她偷听,而是礼貌地伸出了手,温柔地搀扶着她下了楼。 “这一招釜底抽薪很妙啊,不过,你怎么确定媒体一定帮你呢?” 据她所知,薄家好像控制着本地媒体的口舌,薄瑾亭纵然很有钱,怎么就能控制舆论?! 薄瑾亭温柔地看着她:“我请的不是大陆的媒体。而是台湾的三民日报、新加坡的华人报、还有美国、英国的几家媒体。” “哈?为什么请……这么远的媒体?” “因为这些媒体喜欢听中国大陆不好的新闻。” 楚瑟明白了,这些报纸的相同之处是:讨厌中国、抹黑中国人、时不时都要拉出中国的负面新闻来批判一通。总而言之,这些媒体都是一群“反华先锋”。而薄瑾亭利用了这一点,就故意卖他们一点“国内的黑料”,他们当然乐意报道。 除此之外,国外报道了中国的黑料,哪怕再小,都会让中国政府很没面子,中国网民也会群情激奋要讨伐幕后凶手。这样一来,就绕过了薄家,往政治的更高层施加了压力。而如果不查个清楚的话,国外媒体可以大肆造谣,往整个国家的法制上抹黑…… 厉害,用这么一招,就是把薄瑾礼的案子上升到了外交事件的高度。哪怕薄瑞荣是国家领导人,说不定都保不住自己的孙子了。 “薄瑾亭……你太可怕了。” 楚瑟敬畏地看着他,她到底跟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每次都能挑战她的智商极限。 可薄瑾亭微笑地看着她:“我可怕什么?害怕我吃了你吗?” “……我说正经的,你有多大把握能让薄瑾礼坐牢?” “那倒不一定,他还是个未成年。顶多判五缓三。也就是十八岁以后入狱五年,23岁就可以出来了。” “那……这件事办的滴水不漏吗?” “当然。除了这次会面,其余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就像上次收买张二叔一样,这次我只要利用王律师就可以了。” “那好,时间不早了,我帮你放了一池水,你洗好了……我们一起睡吧。” 薄瑾亭莞尔,走到了她的身边,在她毫无防备的当下,抱住了她…… “以后成年了,我们就一起洗。” 楚瑟“啊”了一声,剩下的话系数封堵在口中…… **** 去北京的那一天,楚瑟起得很早。 她打点好了所有的行李,薄瑾亭叫了计程车来接。 到了机场,人潮汹涌。 虽然薄瑾亭戴着一副墨镜,但他的俊朗还是那么惹人注目——尤其是女人的频频回顾。 石伯伯一行人是稍晚时候到的,楚瑟也趁着这个机会,郑重地把薄瑾亭介绍给了这位长辈。 “石伯伯,他是我男朋友。”楚瑟的语气很是骄傲。本来嘛,交了一位这样的男朋友,她简直可以炫耀一辈子了。 “石伯伯,初次见面。我叫薄瑾亭……我和楚瑟八年前就认识了。目前她就住在我家。” 石沛吃了一惊,但看听说他们认识了八年,就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再看少年文质彬彬,谈吐得体,也宽慰地点了点头。 到了安检口,就是分别了。 这还是他们相遇以来的第一次分别。 薄瑾亭的拥抱来得很紧密,然后,吻上了她的额头。 “早点回来。”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浓浓的不舍。 “好的,我知道了。” “能多早就多早回来,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啦,我真的知道啦!”昨天薄瑾亭就反复说,她耳朵都快要听出老茧来了。 又替他整理了下衣襟,这回换她唠叨了:“我就去二十天,寒假结束之前我肯定会回来的。其余的我不担心,只是这大雪天的,又没人给你烧饭,我就担心你的吃饭问题……” “你放心,我搬回去跟我妈住。” “哦。” 她差点忘了他还有个做饭一等一的妈。 薄瑾亭又道:“等你这次回来了,我们就去跟妈坦白我们的事,好不好?” “嗯……”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 很快,登机的时间就到了。 飞机加速,加速,收起了前后轮,然后冲上了瓦蓝瓦蓝的云霄。 ——这个世界的广阔和远大,从这一天开始。 第38章 助手 2月2日,首都医科大学。 楚瑟不是第一次来到北京, 也不是第一次来到首医。当年游学的时候, 她曾来过这里参加一个项目。但那是十五年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闻名中外的首都医科大学生命科学研究中心,如今的称呼是“医学研究所”。 高耸入云的研究所大楼一共有二十九层,从第一到第十层, 依次是细胞培养、动物养殖、抗体孵育研究部。 不愧是名校的医学院, 尽管放寒假了, 学校里还是有很多学生在。不少人都捧着医学书一边走一边背,教室、食堂、甚至阶梯上都坐满了人。 “石教授。” “石教授, 您回来啦。” “老石,好久不见了啊。” 一路上打招呼的学生和老师络绎不绝。 到了研究所十楼, 石沛带她进了一间实验室, 几个穿白大褂的研究生纷纷站了起来, 恭恭敬敬地向他们的导师打招呼。 石沛点头致意:“坐吧……今天我过来看看你们的培育进度的。” 大弟子齐轩玮摸了摸头:“您怎么不告诉我们今天回来?要是知道您今天来,我们四个一定开车去机场接您。” 石沛不在乎这些客套:“你们过了年就要交研究报告了, 不要浪费时间。我们研究室的经费本来就紧张, 早一天出报告 ,我也好早一点给你们批准毕业。” 四个研究生都点了点头。 这不,他们的课题组为了节省经费,今年过年都不打算回家了。吃住就在研究室里。 二弟子魏鹏注意到了楚瑟, 矮矮的一枚跟在石教授的身后, 长得还挺可爱漂亮的, 于是笑着问道:“老板, 你是把你侄女带到北京来过年了?” “她是我的干女儿,叫楚瑟。”石沛笑着介绍道:“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小师妹了。你们当师兄的,可要多多关照她。” 楚瑟立即甜甜道:“四位师兄好。” “师妹好!”四个天之骄子都笑了笑,也混不在意。他们是医学研究生,也在各大医院入了职。而楚瑟年纪还小,哪里懂什么医学?称呼她一句师妹,也是看在了石教授的面子上而已。 接着,石沛带着楚瑟进了“81-45”号研究室,他今天要验收一下学生们的培育细胞群。 齐轩炜他们小组的毕业课题是与结肠癌细胞相关的,他们正在培育的是一株人体结肠癌组织。小小的玻璃器皿内,细胞群正在茁壮地生长着。 石沛不问学生,反而亲切地问她:“小瑟,你认识这个吗?” 楚瑟看了一眼英文的标签,点了点头:“认识,结肠癌细胞分为hct116, hct8, ht29, ls174t, lovo, sw480, sw620七种。这是sw480种群,特征是afp阳性。” 看似还未成年的小女孩把结肠癌细胞一口气都报了出来,四个研究生都瞪大了眼睛。 石沛又问她:“你觉得这个细胞群培养的怎么样?” “……中心出现了小黑点,我猜是培养液的问题。”楚瑟笑了:“你们是不是用rpmi-1640培养基培育的?” 魏鹏点了点头:“是。” “也可以试试使用高糖dmem培养基,这样比较有利于使用酸性磷酸酶检测增殖速率。” “另外一组用的就是高糖dmem培养,他们没出现黑点。”大师兄齐轩炜很是惊讶:“老板,你干女儿这么小,怎么懂得这么多?!” 魏鹏也问道:“是啊,她到底多大啊?” 老三钟浩宇还在猜测:“是不是哪个医学院的预科生?” 只有实验室的老四李昂沉默地看着楚瑟,他是个不善言语的人,也十分自负。刚才楚瑟看标签的时候,他以为她是照着英文翻译故意卖弄,所以并不觉得她咋厉害。 “人家16岁,还在上高一。”石沛说这话也不是故意打击自己的学生,但是这话一说出口,就让面前这四个二十五六岁的学生……全部受到了会心一击。 齐轩炜:“不会吧?!16岁?!老板你别开玩笑!” “对啊,16岁就懂结肠癌的分类?!老板,她根本连癌细胞都没见过吧!” 石沛笑了:“开什么玩笑?人家16岁归16岁,懂的东西就是多。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钟浩宇:“她是不是学细菌培养的?” 石沛呵呵一笑:“人家是搞临床的,胸外科。” 一直沉默的李昂这时候开了口:“楚瑟,你有从医资格证书吗?” 楚瑟:“……没有。”开玩笑,谁16岁能拿到那个证书啊!但不忘接了一句:“但是我以后肯定会拿到的。” 李昂冷冷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先好好学习,考上一所211医学院再说吧!” “……”她能说想直接留学哈佛吗?! 见完了学生,石沛又单独带着楚瑟去了位于二十层的临床实验室。这里是他专属的外科实验室,依次有中央洁净大厅、麻醉室、苏醒室、以及七八个手术台。每个手术台上都配备有呼吸机、x光机、显微镜、无影灯等设备。和普通外科手术室的规模一模一样。 这下楚瑟乐坏了,她都好久没见过标准的手术室了,甚是怀念。 石沛看她精神抖擞的样子,就笑道:“明天我要带齐轩炜他们做食管癌的切除手术,小瑟,到时候就你主刀吧,伯伯负责专心给他们讲课就行了。” “啊……伯伯,他们是你的研究生……会不会看不起我?” 石沛大言不惭:“我不是说了你是我干女儿?谁敢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 “那我先来做一遍,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她好久不拿手术刀了,有些心里没底。 “那好,动手吧。” 做完了一套食管癌手术,已经是正午时分了。石沛对她的手术过程很满意。之前,楚瑟说她是三甲医院的主刀医师,他还有些怀疑,如今看到她的实战成果,他就明白了她没说大话,肯定是个老临床了。 这样一来,他更是坚定了把她扶持上外科权威的决心。 甚至觉得,这就是弥补当年的遗憾唯一的方式…… 到了中午,石沛就带着她去参加接风宴。 席间,四个学生都问教授这半年都做了哪些有趣的手术,石沛就说了下他这半年的从医经验。 他之所以前往a市一院工作,一来是因为和院长是老同学,外科原来的主任离职了,他就去代了半年的主任班。二来,研究所待久了,也想去一线临床做一做了。果然收获了不少经验心得。 尤其是提到那一桩主动脉夹层手术,他颇有些感慨:“这是一桩由于心血管畸形引起的夹层,病人的情况十分危险,可以说要争取分分秒秒。对了,小瑟,你跟大伙儿讲一讲,你当时是怎么诊断出他是夹层的。” 四个大男人都把目光射向了她。 楚瑟很谦虚道:“其实就是……经验而已。” 李昂不相信了:“你才16岁,怎么会有夹层手术的经验?!” 这也难怪,能读医读到研究生的人,都是格外理智的人物。他们才不相信什么超自然的天才神话。 但楚瑟咬了咬牙,她觉得这个李昂老是针对自己,也怼了上去:“病人出现了主动脉瓣不全的症状,我又把了他的脉搏,有搏动性肿块。加上他的血象,白细胞计数增多和贫血,血压急剧下降,你说,这不是夹层还能是什么?!” 四个大男人再一次惊呆了。尤其是李昂,刚才还对她不屑一顾,这会儿终于正眼瞧了瞧这位“师妹”。 石沛乐呵呵道:“听到了没有?楚瑟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听诊、把脉一样不少,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呐!” “老板。”齐轩炜也是乐了:“你这次是专门带个天才回来,打击我们四个的吧?” “不,你们也在积水潭和武警总医院实习过了,参加过的手术、见过的病人也不少。但你们要知道,比起书面上的知识,有的时候,为医的经验也很重要。要知道病人的时间就是生命,而时间不会等待你们的!” 四个研究生加楚瑟“哦,嗯,好的”,像个小学生接受老师的讲课。 聚餐完毕,楚瑟就入住了宾馆。 洗完了澡,消除了福尔马林的异味,就跳上了床。 “瑾亭,我今天看到了医学研究所,你不知道,里面好多标本……”对着手机,她仿佛说不够似的。但薄瑾亭刚吃过了晚饭,听她说什么“大体”“福尔马林”“肾脏”“癌细胞”,他就觉得十分的反胃。 “好了,别说实验室了。说说看今天遇见了什么人,那个石伯伯安排你住在了哪里?” “哦,住在北京外事饭店……我见到了石伯伯的研究生,石伯伯给他们讲了许多手术的例子……对了。”她想起了雷哥的病情,于是问了问:“雷哥现在怎么样了?” “转到了普通病房,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了。” “那么雷哥也接受薄家的安抚金了吗?” 薄瑾亭有些无奈道:“他爸爸替他接受了安抚,也签署了和解协议书。” “那雷哥的爸爸有没有把我们垫的医疗费补上去?” “没有,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哼,这种人也配做父亲?!拿了几百万的抚恤,连儿子的手术费都不愿意支付。难怪雷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子不教父之过。” “你是不是暗示我以后要做个负责任的好父亲?”薄瑾亭听出点苗头了。 楚瑟脸红:“你当然很负责任……唉,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要对抗整个薄家加薛家,实在太辛苦了。” 薄瑾亭微一轻叹:“没关系,和上辈子的那种境况相比,我现在拥有了健康、财富、还有你,已经很满足了。至于麻烦,我会尽快结束的,然后把心思花在你和我们的孩子身上,怎么样?” “你……这么想要孩子呀?” 她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想当爸爸的人。 薄瑾亭理所当然道:“楚瑟,加上这一辈子,我活了三十五年了。这个年纪,有几个人还没当父亲的?” “哦,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揉了揉头发,看到了床头崭新的白大褂。 这是石伯伯按照她的身材尺寸量身定做的一套,明天进实验室就用这一件。 穿上白大褂,镜子中的少女巧笑倩兮。 ——终于,又能拿手术刀了。 但是想到薄瑾亭刚才的话,又微微叹息了一声——两年后,自己出国留学了,他们必定会聚少离多。到时候,他想当父亲的夙愿可以实现吗?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却不知道薄瑾亭又在这条路的什么地方。 *** 第二天,石沛带的学生们齐聚一堂。有两个博士、四个研究生。 今天学习的课题是“食管肿瘤的切除。”而假设的肿瘤为癌变恶性肿瘤,处于早期未扩散状态。 但是主刀的医生不是石教授,而是:“今天由这位楚医生来主刀,魏鹏,你来记录。其余人好好学。” 李昂还怀疑她的能力:“教授,这么高难度的手术,您怎么可以交给一个没有从医执照的小姑娘呢?!” 楚瑟瞪了他一眼:哼,她十年前就拿到了执照。只不过重生了而已! 但石沛无条件支持她,也严肃地看着李昂:“这里是我的实验室,我是你们的教授。难道我连指定谁替我做手术的权力都没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昂也无话可说了,他们明年是否能毕业,都看教授的意思了。当然只能听石沛的话。 于是楚瑟戴上了手套开始手术,她安排了齐轩炜是一助、李昂是二助、钟浩宇当三助。 手术开始了。齐轩炜先剪开了大体的纵隔胸膜,李昂分开下肺韧带,伸手指入纵隔切口内至肿瘤旁试将它挑起;楚瑟则负责将主动脉的食管分支分离、结扎。1 这是第一个步骤中最难的部分,因为切断1~2支使肿瘤部分分离,半点错都不能犯。 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小差池。 做食管牵引的时候,李昂想用布袋做牵引,但楚瑟否决了:“用细的胶管做比较好。” 石沛也点了点头:“听她的。” 李昂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按照老师的要求办了。 接下来楚瑟切开了大体的膈肌,开始分离食管。这是个精细活儿,也是本次教学的重点。四个研究生都无法做到完美的分离,然而,这难不倒做过数百例食管手术的楚医生,很快,她就完美完成了这个步骤。 “接下来我要分离胃部。钟师兄,麻烦你将胃部提起来,李师兄,你做结扎各支胃短动脉。” ——作为一个主刀大夫,你得随时随刻合理分配好人手。让三个助手以你为中心,快速地运转起来。 得到了三位师兄的帮助,楚瑟正式开始分离胃部。接下来是切断贲门、调整食管位置、食管胃吻合、食管下段及贲门癌切除、胸内主动脉弓下食管胃吻合…… 做完了以后,楚瑟脱下了口罩,头套、汗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她才发觉马尾辫都已经湿透了。 不禁有些郁闷,这是老久不开刀了吧,这么点小手术都把自己累得够呛的。想当年,连台十六个小时也不见得这么累啊。 但是比起她来,齐轩炜和李昂更是紧张到汗水都湿透了内衣。楚瑟实在太小了,石教授让她主刀,本来就很不可思议。他们生怕楚瑟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一不小心就做坏了这具价值昂贵的标本。所以全程都是提心吊胆的。 结果全套做下来,楚瑟的手法十分的专业、准确、甚至可以说是流畅完美。反倒是他们两个,好像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似的,在楚老师面前……献了丑。 这下连最高傲的李昂,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真的不如一个未成年小女孩。 石沛还问她:“小瑟,你觉得他们三个助手怎么样?” “都蛮好的,食管癌切除术本身就很精细,几个研究生,还没通过规培就能做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楚瑟打哈哈,她才不会拆这三人的面子,说他们刚才手在发抖呢! 第39章 机场 晚上, 石沛和同事去吃饭, 就让齐轩炜他们带楚瑟去王府井玩。 对于外地人来说,到北京一趟,逛王府井和爬长城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日程。通宵营业的饭馆、奢侈品行到处皆是。炽热的霓虹灯仿佛太阳一样, 照亮了每一处角落。 齐轩玮带他们进了一间lv专柜店, 兴致勃勃挑选起了包包。 楚瑟则打量了下自己的钱包, 觉得不可能在这里买个纪念品给薄瑾亭的。 她正思考着哪家店比较实惠,齐轩炜拿着一个女士包包走了过来:“师妹, 这包好不好看?” 楚瑟随口道:“好看。” “送给你的。” “啊?!”楚瑟吓了一跳, 立马拒绝道:“谢谢师兄,我有包了……” “既然你叫了我一句师兄,我就得送个见面礼给你。这东西也不贵, 也就我半个月的零花钱而已。你拿着吧!” 楚瑟囧, 但还是拒绝了:“不用的,我真的不需……” “老板,刷卡支付!” 齐轩炜这是逼着她一定要收下礼物。 有了齐轩炜这个带头作用,其余三位师兄也要送她礼物。 结果逛了一圈下来,她玩是没玩够,倒是收到了四分沉甸甸的见面礼。 别的礼物还好说,李昂给她的是一部厚厚的《新英汉词典》, 拎着上楼都费劲儿。 当然, 师兄们的礼物也不是白收的。石沛忙完了研究生组, 还要去指导两个博士写paper, 所以就把监督细胞群的事儿交给了楚瑟。 结果大年刚刚过去,培养基中的细胞群出事了—— 之前发现的一小片黑点开始扩散,很快发展成了七八个黑点。 照这样下去,黑点很可能就会连成一片,彻底覆盖整个癌细胞表面。到那时候,这实验就要宣告失败了。 齐轩炜他们加班加点,又是过滤、又是更换培养基,但是黑点依旧无法去除。 这下可把这四个人给急的,这小小的细胞群是他们苦苦守候一年的结果。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毕业就要延迟了。 齐轩炜没有办法,只好求教教授,但石沛找了清华、北大的细胞培育专家来,尝试了无数种方法,还是无法阻止癌细胞表面黑点的扩散。 楚瑟看他们着急,也帮忙查阅了大量资料想办法。 现在的医学研究环境,和二十年后的实验环境很不一样,借鉴的经验也很不足,所以,细胞培育出问题是常有的事情。每年都有许多研究生因为培养出了问题,而毕不了业。 但这难不倒来自二十年后的楚瑟。她好好思考了一番,加上自己前世的所见所闻,就提出了减少血清冻融次数,来消除黑点的方法。 但这个方案遭到了李昂的反对:“我们辛辛苦苦做了一年,才把细胞群培育到这个地步的。你就看了几篇论文,怎么能异想天开指导我们?!” 楚瑟抱着厚厚的词典,没理睬他,只是问剩下来的三个人:“你们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吗?” 齐轩炜看了一眼楚瑟,叹了口气:“小师妹说的有道理。” 李昂还是反对:“大哥,她才16岁,她说的话你信吗?!万一搞错了,血清的冻融次数不达标,影响了实验结果,那我们岂不是要留校一年?!” 魏鹏瞥了一眼李昂:“留校一年就留校一年,照这样扩散下去,我们也写不了毕业论文。” 最后连钟浩宇也表了态:“我也支持减少血清冻融。再说了,血清不换样品,就对实验结果产生不了多少误差。但是黑点一旦完全覆盖了癌细胞表面,实验就全完了。” 结果三比一,细胞群的培养计划被重新设定。 李昂却和其他三位师兄不欢而散。“咚!”地一声离开了实验室。 楚瑟目送李昂摔门而去,也有些懵逼。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得李昂总是怼她。 “师妹,你也别放在心上,李昂这个人就是这样。”齐轩炜叹了口气:“他家里穷,明年要是毕不了业的话,也没办法再复读一年了。他的父亲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要么明年考上博士,要么就滚回家去坐卫生所。” “那为什么他连听都不听,就断定我的解决方法是错误的?” 楚瑟也不开心了,她学医路上不是没见过奇葩,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因为……”齐轩炜欲言又止,倒是老二魏鹏帮他说了:“因为李昂他读本科的时候,保研的名额被一个教授的侄女拿走了。读研的时候,国家奖学金又被一个高官的女儿给截了。所以现在,李昂他看有背景的女孩都不顺眼。” “哦……”楚瑟了解了,这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小年轻的。 不过事实会告诉这个脑残年轻人的:她,可不是什么靠着背景上位的权贵之女。 她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 ** 采取了楚瑟的方案,寒假结束前,培养基中的黑点开始消退了。 实验室中一片欢呼喝彩声,这个提心吊胆的年,终于过得有点年味了。 现在,楚瑟这个神秘的小师妹在他们的心中,不光是个天才医生,而且是个救世主般的神人了。 只可惜寒假就要结束了,楚瑟也要和这四个师兄告别了。 “这么急着回去?” 听到小师妹要走了,大师兄齐轩炜略不高兴。 楚瑟正在翻阅心脏搭桥手术的资料,闻言抬起了头:“嗯,我后天晚上就要走了,元宵节颐和园的彩灯……今年我是没办法看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去看看吧!” 齐轩炜之前说要请她去颐和园看元宵灯会——不是四个人一起去,而是专门请她一个人去。就算她是石沛的干女儿,这样的单独邀请也显得有些暧昧了。于是她就拒绝了齐轩炜。 但是齐轩炜还没死心:“你不能晚几天再走吗?北京还有长城、故宫、圆明园、天坛这些好地方,我都想带你去看一看。” “呃……现在节假日期间,我也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太挤了。”她打哈哈。 “那清华北大的医学研究中心,你总该去看看吧?那里可是中国医学科研的前沿阵地,硬件都是从牛津和哈佛医学院进口的。” 楚瑟有点心动了,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真的不行。上学期末,我们学校的考试取消了。这学期一开学就要补上考试。要是我迟到的话,分数就要做零了。” 齐轩炜听了这话,简直是哭笑不得。 ——拯救了他们研究生毕业论文的天才少女,居然要回家去考高一的试卷。 但是望着眼前漂亮可爱的少女,他就没由来的,对这个天才师妹多了一丝疼爱: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北京?” “石教授说了,只要我有时间,随时都可以过来北京的。” “那好,这样吧,后天我们四个请你吃顿送别饭。晚上我送你去机场。” “好的。” 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 送走了齐轩炜,楚瑟继续看完了手中的资料,微微叹息。 ——一年以后,薄瑾亭的奶奶就要进行心脏搭桥手术了。原本薄瑾亭想让她来主刀。但是想一想吧,自己好几年没握过手术刀了,现在连个食道癌切除都做不好,那么怎么去做高难度的、活体上的心脏搭桥手术呢?! 还有,究竟是选择体外循环的搭桥手术比较好,还是直接做不停跳冠心搭桥术比较好? 想到这个问题,她只能去问一问石沛了。 建立低温体外循环的手术方式,可以让病人的心脏停止跳动,这样大大减少了手术的难度。 但问题是:体外循环容易引起再灌注损伤,心肌梗死、尤其是对于抵抗力差的老年人来说,做一次体外循环,就是拿生命冒一次险。 相比而言,做不停跳冠心搭桥术就安全多了。避免了因心肌缺血导致的再灌注损伤,使得手术的风险降低;而且术后康复快,能有效地减少各种并发症。 但唯一的问题是:心脏搏动的情况下,开刀做搭桥非常难。 总而言之就是:把病人的心跳停下来做手术,手术的风险小,但是患者承受的后遗症比较多。把病人的心脏不停下,直接做手术,手术的风险大,但是患者承受的后遗症比较少——这本来就是个两难的抉择。 楚瑟却不得不为薄瑾亭的奶奶做一次选择。 “石伯伯,我有个亲戚,她的心脏不太好……”楚瑟简单说了说,然后道:“我担心老人家建立低温体外循环吃不消,所以比较看好做不停跳的冠心搭桥术。但是这种手术……国内目前还无人能做,我自己又多年不做搭桥了。没这个信心做好。” 石沛点了点头,楚瑟说的很对。 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做低温体外循环的搭桥术,风险其实很大。 假如能找一个人,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直接做冠心搭桥术,存活率就会高得多。 “还是让老人家做不停跳的搭桥手术。”思忖片刻,石沛就道:“我认识德国的弗里德医生,他是哈佛医学院胸外科做搭桥术的专家。目前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工作。到时候,我联系他来做这个搭桥手术好了。” 楚瑟吃了一惊:“弗、弗里德医生?!美国排名第一的搭桥手术专家?!” 石沛笑着点了点头。 楚瑟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假如有这么厉害的医生主刀,那么薄奶奶100%可以救下来了。 “谢谢您,石伯伯!” 石沛慈祥地看着她:“该是我多谢你才是。没有你的话,小炜他们就要延期毕业了。” “嗨,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用了二十年后的常规手段而已。” “是啊,这是二十年后的常规手段,但现在看来,却是非常先进的理念。”石沛十分疼爱地看着她:“小瑟,假如你能多将这样的理念推广出去,整个医学界都要因为你而少走许多冤枉路。” “石伯伯,您过誉了……”她目前还是个高中生呢! “我没有过誉,你的价值,伯伯很清楚。小瑟,伯伯会让你明年去读哈佛的。之后,我再安排你进入nih(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 楚瑟又是一惊:“石伯伯,去哈佛读书没问题,不过明年是不是太早了?” 石沛不以为然:“你一个博士还怕什么?英雄不问大小,你快点把sat和托福考了,推荐信方面我来办理。” 楚瑟也不好推辞了:“好吧。” 她还有一年的时间,足以拿下这两门外语考试了。 *** 两天后,楚瑟如约参加了送别聚餐。 席间,四个师兄轮流给她敬酒,把她喝的脸都红了。 这次吃饭连李昂也不怼她了,只是道了一句:“我不该小看你的,你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楚瑟呵呵,这才到哪儿呀,她最擅长的方面还没给他们看看长长见识呢! 没多久,宴席结束了,眼看时间不早了,齐轩炜就开着劳斯莱斯送楚瑟去机场赶飞机。 大包小包的,齐轩炜全都帮楚瑟提了,一直把小师妹送到了候机楼里,陪她一起等飞机。 眼看航班就要来了,楚瑟就站了起来,也不忘了对齐轩炜道个谢:“大师哥,这次来北京,我玩的很开心,谢谢你们。” “嗨,什么地方都没陪你去,你还觉得开心?” “嗯,能够拿起手术刀,像个医生那样做手术,我就很满足了。” 齐轩炜觉得这个小师妹越来越有意思了,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于是笑着问道:“楚瑟,你们家是不是有人从事医学?” “嗯,我妈妈曾是复旦的医学生。” 齐轩炜点了点头,心道她还是个名门之女,于是问道:“那你妈妈现在在哪个医院上班?” 楚瑟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一笑:“我妈妈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齐轩炜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楚瑟落落大方的很:“我妈妈以前是石伯伯的学生,石伯伯告诉我,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医生,我也一直以妈妈为荣。” 齐轩炜这才展颜一笑,他真的遇见了一个很得体又善良的女孩。 飞机终于进了站。 楚瑟拎起了包,打算说一声拜拜。 却不料,齐轩炜走近了一步,然后拥抱住了她。 楚瑟顿时呆住了,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却没有多余的手来推开这个拥抱。 她感觉到了,齐轩炜的呼吸曲线变得浅快,心跳曲线也乱了。 ……但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齐轩炜的声音近在咫尺:“小师妹,等你明年来北京,我们一去颐和园看灯会,好不好?” 她刚想说“不好”,就看到了一个人—— 就像所有的狗血言情剧那样,女主被其他的男人占了便宜,男主必定在场。然后可以发展一系列的误会和妈婆桥段……来提高电视剧的收视率。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北京的候机楼看到他。 第40章 吃醋 薄瑾亭昨晚做了一个梦。 无影灯下, 楚瑟安静地洗着手,清水从她的指缝中流淌了出来。 她的眉目宛然, 穿着一袭白大褂, 发髻松松挽就, 气质十分庄严圣洁。 良久, 她抬起了头,擦了把脸走出了洗手间。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却看也不看一眼。 这一刻,心就像沉入了大海里面。 “楚瑟!”他追了上去,楚瑟停下了脚步, 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眼神还是不看他。 他顿了顿, 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楚医生戴上了口罩, 面无表情道:“我根本没时间, 还有十多个病人等着我去做手术。没工夫在这里和你多说一句废话。” “今天是我的生日……”监护设备上的数据不断闪烁, 他不由得更加小心道:“我想今晚和你在一起度过。” 可楚医生显得异常的冷漠:“你的生日又怎么样?薄瑾亭,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不是说好了:等我工作以后,要以工作为中心。就算你过生日了,只要我的病人出现了情况, 我还是会来医院的。救死扶伤才是我的职责。”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仿佛一把冰冷的手术刀一样。 他的心渐渐凉了下来, 可仍旧舍不得离开她的身边。 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宽言讨好她: “楚瑟……我能理解你工作很忙, 但我过个生日想和你在一起, 你就不能……” “不能!”忽然间, 楚医生仿佛不耐烦了,她摘下了口罩,漂亮的眉毛蹙成了川字型:“薄瑾亭,你懂我吗?!” 这句话仿佛一根尖尖的锐刺,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害怕见血、害怕尸体的标本、害怕我做手术的那种场面。你其实是个没胆量的懦夫,对吧?!”她冷冷地质问道。 “你只会赚钱、以为给我很多钱就能讨好我,占有我,对吧?” “你不过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用一点小恩惠收买了我而已。让我不得不和你在一起。” “可是薄瑾亭,我和你在一起并不快乐,因为你根本不懂我。” “你和我根本不是一路人……” “我们的三观不合,根本不会幸福的。” “你只想用一个孩子死死栓劳我,你实在是太狡猾了。” “你从来就没懂过我……” …… 一梦醒来,大汗淋漓。 梦中那种心被一片片撕碎的感觉,还残留在内体。 他下床去倒了一杯红酒,仰头一饮而尽,却是说不出来的苦涩。 挂在墙壁上的珐琅面老钟表,时间指向了凌晨一点三十八分——离她回来,还有十二个小时。 他却等不下去了。 梦中她的回答犹在耳边,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狡猾。 明知道楚瑟的前途在于医学,明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可他就是想占有她,于是就用一点小恩小惠,一点对于他来说无所谓的人脉和手段,就让楚瑟这辈子都感恩戴德,乃至于以身相许。 ——这样对待一个世界级的外科医生,真的公平吗?当然不公平。 因为他很明白,楚瑟就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石,自己不过是在无人赏识的时候,提前占有了她而已。 一旦这颗宝石璀璨于世界之巅,到那时候,被衬托的暗淡无光的人……反而是他啊…… 一夜未眠。 他回想了许多上辈子的往事。 二十八岁的时候,年轻的楚医生还是个普通的门诊医师,她没有那么多的病人,所以可以为他一个人服务。 三十岁的时候,楚医生被提到了主治医师的职称,她开始分管一个病区,手底下的病人渐渐增多,他偶尔要预约才能见到她。 三十三岁的时候,楚医生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她的名声在外,病人络绎不绝。他开始见不到她,开始思念她,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太劳累…… 开始……等她什么时候会想起自己。 他终于成为了楚医生手上一个无关紧要的病人。 “我想每天都见你。” ——这句话,他到死都没有对她说。 他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该有怎么样的生活。可是他偏要勉强。甚至想阻止她踏上医学的道路,只想让她做自己怀中的小女人而已。 ——但是,他真的懂她吗?! 飞机落地的时候,薄瑾亭才松了一口气。 整个夜晚,他都被一种无力感所笼罩着。所以他等不了了,要提前过来接她,要让她的温暖填满心中的空白 ,要听她发誓说会为他生儿育女。 然而——出现在面前的,却是那样的一幕。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 “瑾亭?!” 楚瑟吃了一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就扔开了行李箱,推开了齐轩炜——她可没有刻意制造什么假象想让薄瑾亭看见,她也根本没料到薄瑾亭会来北京接她,要早知道的话,她肯定不会让齐轩炜送自己的。 她宁可拖着行李箱跑五公里,也不愿意让薄瑾亭误会了什么。 倒是齐轩炜先问了:“师妹,他是谁?” “哦,他是……” “楚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她不会去什么灯会的。” 话音刚落,一双手就揽过了她的腰。 薄瑾亭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黑瞳微微收缩,好整以暇地看着齐轩炜,袖底下的手腕紧紧搂着她,指骨都用力到发白。 ——这样的姿态,就是在向对方表明:这是我的女孩,你没资格碰一下。 “他是我的男朋友!”楚瑟赶紧补充道。 “男朋友?!”齐轩炜这才意识到,他似乎犯了什么无意识的错误。于是尴尬地伸出了手:“小兄弟,你好。” 薄瑾亭却质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楚瑟道:“他是石伯伯的学生,送,送我来机场的而已!” “哦,石沛的学生,这么说你是个医生?” 听到“医生”两个字,齐轩炜挺直了腰板,略有得意道:“我在北京同仁医院实习,和楚瑟一样学外科的。”他故意咬重了“和楚瑟一样”五个大字,摆明了就是说:我们是同行…… 薄瑾亭的语气更冷了:“哦,是个医生。医生就可以这么没规矩吗?” 齐轩炜面色不悦道:“我是楚瑟的大师兄,我怎么就没规矩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抱着别人的女朋友,算什么意思?!难道做医生的,都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吗?” 一字一句的质问,丝毫不容情。 “我这是……”齐轩炜瞠目结舌。他居然被一个小鬼怼得无话可说。只能找了个借口:“关心一下师妹而已……” “瑾亭,你少说两句,我们上飞机吧……”楚瑟卯足了力气拉他,但是薄瑾亭纹丝不动:“楚瑟她有我,我会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不需要闲杂人等来关心。” “薄瑾亭,飞机检票就要结束了,你不走我走了!”楚瑟干脆放开了他,又很抱歉道:“师哥,他人就是这样。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他多大年纪了?”齐轩炜终于反应了过来。 “16岁,和我一样大。” 齐轩炜也冷冷笑了笑:“这么说,你还是个小孩子,那我不跟小孩一般计较。” “是,我这个小孩送了楚瑟一栋别墅当礼物,价值两千万。除此之外,我每个月给她两万块钱当零花——这些都是用的我自己赚来的钱,来让她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不知道你这个医生,能够凭借那点实习工资送她什么礼?” 齐轩炜顿时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医生”这个耀眼的身份,可以震慑住对方。但是面前16岁的少年,意气风华,谈吐举止,着实让他显得那么渺小和不堪一击。 楚瑟则干脆一转身:“薄瑾亭!你爱上不上!我走了!” 登机口关闭的前一秒钟,薄瑾亭终于登上了飞机。 结果他还没坐下,就要求升舱。 ——好在头等舱里还有一对年迈的夫妻,不至于让这里只剩他们两个。那样的话,楚瑟大概会和薄瑾亭吵起来。 并排而坐的两个人,楚瑟把脸朝向里面,不去看薄瑾亭的臭脸,独自生着闷气。 但是薄瑾亭骤然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的脸朝向了他,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回避。 “薄瑾亭,你干什么?!”她挣脱不得。 “北京玩的这么开心?!乐不思蜀了?!石沛给你介绍了多少师兄?!他们都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开着豪车带着你到处兜风?!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抱着你?!”薄瑾亭一字一句地质问道。嫉妒已经完全让他忘记了什么叫理智。 楚瑟定定看着他,只觉得无话可说,抬眼瞥到了前座的老奶奶和老爷爷,两个老人家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老头子,他们是不是在吵架?要不要帮帮那个小姑娘?!” “嗨,人家小两口谈情说爱,你一个老婆子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继续围观之。 或许察觉到有人在场,薄瑾亭就换了一个姿势,把她拉到了他的膝盖上,但是手依旧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无从闪躲。低沉的耳语近在咫尺: “告诉我,你对那样的男人没有任何兴趣。” “什么男人?” “学医的。” 楚瑟无语,她曾经告诉过他:自己将来只想嫁给一个医生。所以这男人对齐轩炜吃醋了?!不过:“薄瑾亭,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不是一个临别的拥抱而已嘛,你别脑补那么多!我对什么师兄师弟都没有任何兴趣!” 薄瑾亭还不放过她,继续冷冷道:“你跟我发誓,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别让任何男人碰你一根手指。” “我发誓!” “说清楚点!” “我发誓绝不让薄瑾亭以外的男人抱我,就算是师兄也不行!” “还有呢?”他稍稍松开了一点。 楚瑟豁出去了:“我发誓只爱你一个人!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下巴上的力道骤然松去,接着,她跌进了一个怀抱里。 薄瑾亭拥抱的那么用力,她在他炽热的体温中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软绵无力地瘫倒在他的手臂里。 她听到了他低沉的话:“我也发誓,不碰其他任何女人,只爱你一个人。” 只一句话,又让心脏颤动不已。楚瑟沮丧地发现,自己不想责怪他了。 ——爱的越深,才会越来越敏感吧。 不远处的老奶奶还在笑道:“你看,不吵架了,和好了。哎呀,年轻就是好啊……” 楚瑟更脸红了,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里面。 “笨蛋!” 他吃个醋有必要弄出那么大的阵仗嘛! *** 吃过晚饭,楚瑟就钻到了薄瑾亭的房间里睡觉。 当她躺下去的时候,薄瑾亭就压了上来,反复亲吻她的唇舌,在甜蜜的滋味中长驱直入,逗弄她的丁香小舌。 没多久,他的吻就越来越深,开始朝她的身体转移。很快,房间里回荡着两个人缠绵的呼吸声,楚瑟咬紧了唇,任凭他的肆虐,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徘徊荡漾,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愉悦…… 久别重逢,他们恣意地享受着亲昵。 只是男人的一声叹息,又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 薄瑾亭及时停了下来,拉过了被单,盖住了她娇软的身躯。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推开我?”他问道。 “为什么要推开你?” 他的语气十分复杂:“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是不是?” “……怎么可能,我不喜欢你喜欢谁呀?” “可我不懂医学。” “那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懂什么经济学。” “我也并不支持你去学医。” “……这件事吧,不是你能决定的。” 头顶上的声音更深沉了:“楚瑟,要是有一天你成了名扬国际的大医生,许多人都找你做手术,你忙都忙不过来,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她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道:“到那个时候,我都三十好几岁了,你也未必喜欢天天陪着一个黄脸婆……” “我只害怕,你离我越来越远……” 说完,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你不用害怕的……”她怜悯顿生,声音也渐渐温柔起来:“我上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在你生前好好陪你。直到你去世了,我才开始……” “开始什么?” 楚瑟脸红了,当然是开始思念如潮,不可自拔…… 她顾左右而言他,随手顺出了那一本《新英汉词典》:“我今年要准备托福和sat考试。你给我读读字典吧!” 薄瑾亭就拿过了字典,但是一翻开,第一个单词:“abandon。放弃。”然后就合上了词典:“这两场考试都很难,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 故意的,词典绝对是故意的! 第41章 继承 隔天开学, 也不用报道, 直接坐在教室里考试就是。 高一的期末考试一共九门, 语数外考了一天,第二天考物理化, 第三天考剩下来的历史政治地理。 考得全校学生都是焦头烂额, 刚刚过完年养出来的精气神全没了。 成绩出来的时候, 楚瑟居然考到了全校第一名——这倒不是因为她超常发挥, 而是因为薄瑾亭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语文默写背诵一塌糊涂。 当然,她也不想责怪他, 薄瑾亭这几天老是和王律师见面,所以暂时没时间管什么学习。 十中体校火拼的事件锣鼓正酣,薄家拼命压, 受害人许磊的父母则拼命宣传。后来,经过了王律师的一顿操作, 薄瑾礼做的好事就传遍了海内外。 台湾的媒体报道说:“中国大陆富二代雇凶杀人,警方居然包庇元凶!这到底是法律的堕落,还是社会制度的残缺?!” 新加坡的新闻也头版头条:“富二代五万块钱买断一条人命,中国警方居然不追究,这就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优越”吗?!” 国内各大论坛纷纷转载了此类新闻,矛头直指a市正在发酵的这件恶性斗殴事件。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 很快, 一个神秘的“薄姓富二代”元凶就浮出了水面。并且有消息指出:这个薄姓富二代目前居住北京, 身家亿万以上。就是他雇凶杀人, 酿成了九伤一死的悲剧。 无论死者还是伤者,都是十五六岁的未成年人。 富二代、雇凶杀人、逍遥法外、外媒转载……一系列红红火火的条件,薄瑾亭都替他弟弟准备好了。 于是乎,楚瑟看到了:网上声讨火拼案主谋的浪潮是一波高过一波。甚至有报道指出:a市身价亿万、有政界背景的薄姓家族,只有薄瑞荣老爷子一家。 ——你说叫个王家李家多好,本地姓王姓李的大佬如过江之鲫,排查也要几个星期。但是薄姓本身就不是很多,本地资产过亿的也就薄瑞荣一家。正所谓树大招风,消息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外界几乎就坐实了是薄瑞荣的孙子犯的事了。 ——案子到了这个地步,社会高层也不得不介入了,然后各方面的压力都汇到了薄家去。弄得薄家内外都是焦头烂额,到处打点都补不上这个天大的窟窿。 到了三月底,薄家就顶不住压力了,开始了各种危机公关。 七十岁高寿的掌门人薄瑞荣亲自出面道歉。薄谨礼的父亲、同时也是薄瑾亭的父亲薄铭跃也登报表示:会协同社会各界处理此案的。假如案子真的是和自己的儿子有关系,也绝不姑息。 与此同时,薄家内部更换继承人的呼声也水涨船高。毕竟,那些股东不会允许让一个犯了罪的小少爷当什么掌门人的。再加上,薄瑾亭在爷爷的寿宴上表现得那么好,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财团理想继承人选。 楚瑟每天看着电视、新闻,关注着这件事的发展。也亲眼看到了许多薄家的元老们投奔向薄瑾亭了。一到周末,家中的客人就络绎不绝。 有的是看到风头偏向了大少爷,所以过来投诚的。 有的是劝说薄瑾亭,赶紧取代他的弟弟当继承人,稳定住财团局面的。 还有的人更直接,要把自己的儿子女儿送到薄瑾亭的身边,要为他将来掌握薄家保驾护航。 但是薄瑾亭都一一拒绝了,表示薄家眼下正在遭遇着信任危机,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也不想再给爷爷奶奶增添麻烦。所以,什么更换继承人的事情,就放一放。眼下,大家需要齐头并进,一起让薄家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他这样宽宏大量的处理态度,反而赢得了更好的口碑。连楚瑟都看得出来,薄老爷子要是再无视薄瑾亭的话,会被自家股东们联手给反了他的。 ——看看,和大佬在一起生活就是如此有趣。上学的时候是言情剧,放了学就是豪门恩怨戏,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十八禁的激情戏码。 “瑾亭,要是你以后继承了薄家,成了财团董事长,会不会越来越忙,最后没时间陪我呀?” 楚瑟也在顾虑着,没办法,他们的感情实在是太好了。几乎形影不离成了一个人。只要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可能要面临着几天几夜见不到他,就觉得连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不会,继承人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很多事不需要我亲自做。”薄家的财政体系十分完善,他只需要指定好管理者,就可以让集团运行自如了。多余的插手和介入,反而会让市场动荡不平衡。 楚瑟还不放心: “那你以后会不会被什么销魂小秘书呀、热情小翻译呀勾走了魂儿,然后对我这个糟糠之妻没兴趣了?” “你怎么这么想?”薄瑾亭送她一个白眼。 “电视上都这么演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女主不是秘书就是翻译。”她却是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科医生。 薄瑾亭哭笑不得:“电视剧那玩意你也信?都是骗骗小姑娘的。” “可你和电视剧上的那些人一样。”楚瑟很认真道:“由此可见,电视剧还是有一部分真实的。” “什么人?” “霸道总裁呀。” “哦,我和他们哪些像了?” “……玩转权利的手腕很厉害,好像谁也不是你的对手似的。” “谁说我没有对手?我最大的对手,不是我的弟弟,不是我的后母、甚至不是我的爷爷和父亲。他们的人性其实很简单,都是利己主义者。”薄瑾亭揽过了她的腰,好整以暇道。 楚瑟顿时好奇了:“那你最大的对手是谁?” “当然是那个我猜不透、摸不准、吃不到、又放不下的女孩了。我就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崇高、无私、乐观、善良,好像造物主把人类的美德都赋予了她。像她这样的女人,就是我永远无法掌握的一个灵魂,只好小心翼翼去呵护、让她爱上我。” 囧…… “你说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在夸我吧?” “看样子,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话音刚落,他就把她压在身下一阵狂吻…… *** 到了四月初,许磊的命案开庭了。 ——最高检和省公安厅都派了人来监督。于是薄瑾礼站在了被告席上,被许磊的父母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案子结果出来的那一天,薄瑾亭就干脆请了假。但楚瑟不想请假,于是一个人去上学,一个人又放学。 但是出校门的时候,她似乎望见了楚家的一个伯伯。 对面街道上,那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再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踪影。 她还以为是幻觉,怎么说楚闲林的家人如今正忙着对付张家,也不可能出现在十中门口的。 回到家的时候,她还想问一问薄瑾亭楚闲林的案子如何了,没想到薄瑾亭不在家,只是留下了一张字条,说自己去看爷爷了。 于是楚瑟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转而为他担心了起来。 在这种节骨眼上,薄老爷子召见薄瑾亭,想必肯定是讨论薄家的未来的。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今晚的薄家可不平静。 *** 薄家别墅内。 薄瑞荣正用一套英国骨瓷杯沏着红茶,对面,是他的长房长孙薄瑾亭。 亭,取“渊亭山立”之意,比喻人品德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 ——这是他亲自选的名,但是这个孙子的出生不好,跟着那样的母亲,也上不了什么台面。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怠慢了他们娘两个。不仅给薄瑾亭购置了一套学区别墅,还早早就给他安排好了专人司机、专人保镖。以保证他的安全。 薄瑾亭的表现也令他很满意,不和弟弟争什么长短,安心当好他的薄家在野党,不插手薄家的任何内部事务,是个令人放心的晚辈。 然而……今年发生的一系列事,却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孙子了。 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许磊事情的扩大化和薄瑾亭有关。但是他薄瑞荣,本地的商业巨擘,也不可能蠢到觉得一个小小的律师,就可以手眼通天把事情捅到了国外去,肯定有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才造成了这个结果。 可是他并不觉得,大孙子薄瑾亭能有这个能力。 更何况,薄瑾亭才十六岁,还是个高中生。他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界和手腕,对抗整个家族? 所以,薄瑞荣怀疑归怀疑,他今天叫孙子过来,却不是来质问的。 “你弟弟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薄瑾亭料到爷爷会问这件事,于是如实回答道:“现在舆论对我们十分不利,各种证据都表明,弟弟他真的参与了此案。父亲如果不壮士断腕,恐怕要赔上的就是整个家族的名誉了。” 薄瑞荣点了点头,又恨声道:“今天上法庭,你弟弟他什么都招了!窝囊废!蠢材一个!就因为在校门口受了几口气,就要去杀人家!咳咳咳……” 薄瑞荣一时激动,开始咳嗽起来,薄瑾亭立马给爷爷到了一杯茶,薄瑞荣接过喝下,才平息了呼吸,继而叹了口气:“没想到……才十四岁的孩子,他怎么会有如此歹徒的念头?!是不是他的母亲出了什么问题?!” 薄瑾亭叹息,真的要论为什么薄瑾礼走了歪路,只怕父亲的问题更大。长期在京城那种污水摊子里面混,什么坏毛病都会带回家里。再加上薛家对薄瑾礼无限度的给予权力和金钱,才让这个小少爷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们以为金钱可以堆砌出一个人的眼界和内涵,却不知道,也同样可以滋生一个人的贪欲和自私。 但是爷爷一心偏袒自己的儿子,觉得孙子走了歪路,也肯定是他母亲薛荟伊的问题,怎么怪,也绝不会怪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的。 薄瑾亭不想和爷爷讨论这个问题的长短,就顺着他的话道:“爷爷,弟弟长期在北京上学,您和奶奶都看管不到,父亲和薛阿姨难免疏忽了管教。现在,弟弟是沾染了一些纨绔的习气,但他还小,以后知错能改就好。” 薄瑞荣点了点头,他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所以并不再想计较下去了。 只不过,股东们的意见,他却不得不听了。就让管家递上来一封封的信。 薄瑾亭知道爷爷有话要说,只做个安静的听众便是。 “现在财团的十个股东里面,有六个向我提出了意见。你弟弟这次闯了大祸,成年以后,还有五年的牢狱之灾。我是保不住他的继承人地位了,所以就和你父亲商量了一下。”顿了顿,老爷子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先让你坐你弟弟的位置,看看底下的反应如何。” 薄瑾亭听了这话倒是毫无反应,只是斟酌地看着信上一行行字。 薄瑞荣看大孙子如此淡定,心中的猜忌也消除了几分。可他不知道的是,薄瑾亭已经等这句话等了七年了,如今听到了,他并不喜悦,只是因为,家族还是不信任他。只让他暂时代理而已。 “爷爷,你和父亲的决定,我遵从就是了。”薄瑾亭十分的落落大方。 “那好。之后的一系列事务,我会派人你去教你的。另外,你今年十六岁了,老大不小了,可以参加一些交际活动。我们薄家向来都是继承人联姻。你既然代替了你的弟弟的位置,也要为自己的终生大事提前考虑一番了。” 这句话却让薄瑾亭微微蹙了眉头。 刚才他那么荣辱不惊,都让薄瑞荣产生了一种少年老成的错觉。 “爷爷,我想自己挑选终生伴侣,不想像父亲一样被安排娶一个大家闺秀,那样多累。” ——薄瑾亭有些孩子气的话,又让薄瑞荣摇了摇头,孩子毕竟还是个孩子。 于是语重心长道:“你错了,你父亲他不累。如果把社会阶层分为十层的话,我们薄家,就在7-8层之间。我们所受的教育、所拥有的眼界、所习惯的生活,不是其他阶层的女人可以想象的。为了保持这个阶层,联姻是必要的……你父亲很懂这个道理,所以选择了一个同样懂这个道理的女人。” 沉默了一会儿,薄瑾亭才道:“可我不懂这个道理。” 薄瑞荣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搞不懂的?薄家的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是站在五代人努力的肩膀上。你们的格局从小就不一般,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能理解的。只有同样家世的女孩,才能配得上你们的观念。” “爷爷,我……”薄瑾亭还想违抗,但薄瑞荣已经自作主张了:“你薛阿姨的侄女人不错,过几天我就让薛家把人送过来,你见一见人家好了。” “……” 走出薄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上了车,“咚!”地一声闷响,却是拳头砸到了车框上。 薄瑾亭沉闷不语 ——把弟弟拉下马来固然很好,但继承人需要和大家闺秀联姻,却是作茧自缚的事。 他更不知道该如何跟楚瑟解释这件事。 第42章 两桌 很快, 期中考试过去了,薄瑾礼的案子也尘埃落定。 判五缓三, 也就是说, 等他成年以后坐牢五年。这个惩罚将会是薄瑾礼一生洗不去的污点。也让他彻底失去了继承家族的资格。 这一局, 薄瑾亭完胜。 连楚瑟都没想到, 他会赢得如此漂亮。 这天没事做,薄瑾亭想到了之前的承诺,就带楚瑟去见母亲,顺便坦诚一下彼此交往的事儿。 楚瑟特地带了一双刺绣面料的布鞋——这是上次去北京在王府井买的,特地给郦伯母的。 见到她, 郦伯母从头到尾都在笑:“哎呦, 小楚你怎么这么客气?”她一向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家庭妇女, 除了儿子以外, 就没被任何人尊重过。如今收到了这一双刺绣布鞋, 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楚瑟倒是有点心虚,因为她今天来……是和伯母摊牌的。想想吧,伯母就这么一个如花似玉……不,有才有貌的好儿子, 她这么小就把人家良家妇男拐跑了,实在有点不人道。 正想着如何来描述一下:您的儿子如今是我的男朋友了, 薄瑾亭先替她说了:“妈,楚瑟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你就别跟她客气了。” 气氛安静了那么一分钟。 楚瑟囧, 简直想举起小拳头砸薄瑾亭。 郦伯母看看儿子, 又看了看楚瑟,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小瑟……这是真的吗?” 楚瑟硬是挤出两个字:“真的。” “哎呀,小亭你怎么也不告诉我?!”郦辰君喜出望外。 楚瑟倒是心虚得很:“伯母,不是他不告诉您,是我们觉得……太早了。” “嗨,早什么早。小瑟,阿姨也挺喜欢你的。你能跟我们家小亭好呀,阿姨真的是再支持不过了!” ——上次楚瑟给隔壁王奶奶治病,给她留下了格外的好印象。 这次,楚瑟又懂事地送礼物,简直让她受宠若惊了。 郦辰君拉过了楚瑟左看右看,真的是乖巧又顺眼。为了替儿子稳住这个好女孩,她开始不停地夸自家的崽: “小楚,我们家小薄他的性子就像他的爷爷,内敛,不爱说话,但是心眼是很好的。” 楚瑟: “嗯,他心眼着实很……好。”并且很多。 “小亭,人家小楚是个才女,将来肯定是个救死扶伤的好医生。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要不然妈妈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知道了,妈。” “来来,都过来吃饭,光顾着说,饭菜都要凉了。” 酒足饭饱,郦辰君就拉着楚瑟的手开始聊薄瑾亭的小时候。 只不过,话题大多关于他怎么个迷人的。 “小薄他上小学的时候,班上七八个女孩争着和他坐一起,那几个女孩天天打架。最后老师没办法了,就让他单独一个人坐。” “他上初中的时候,经常有女孩塞情书给他。这娃也不知道好歹,遇到女孩表白,他就直接拒绝人家。经常有女孩被他弄哭了,老师就打电话让我教训他……” 听了这么多,楚瑟也是好奇了。难道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一个优质的女孩入得了薄瑾亭的法眼吗?! “伯母,那小亭他就没有接受过谁的表白吗?” 薄瑾亭顿时诡异地咳嗽了一声,但郦伯母是个马大哈,毫无顾忌道:“那倒不是,小亭八岁的时候,在他奶奶的寿宴上遇到了一个姑娘,叫薛萱,人长得跟瓷娃娃似的。他爷爷说笑要把小萱嫁给他,小亭他可没有拒绝……” 薄瑾亭的眉毛都横了:“妈,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萱萱?”楚瑟听岔了,还觉得这个叠字名儿起得不错。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对那个女孩没任何兴趣。” 楚瑟哼,你现在说没兴趣,不代表当时对人家小萝莉没想法吧!男人呐,真是易变的动物。 临走的时候,郦伯母拉着她的手:“小楚,今后要辛苦你照顾好我们家小薄了。” “不,不辛苦。” 她完全没料到阿姨居然这么容易……就把儿子交给她了。 不过想想也是,阿姨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哪个妖艳贱货就把儿子勾搭了去。 现在儿子名草有主了。阿姨这操了十几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一放了。 当然,接下来就换成是她给薄瑾亭操心了。 结果薄瑾亭还真的给事儿给她烦。 刚刚到家,薄瑾亭就蹙着眉头,犹豫道:“楚瑟,明天周末我不能陪你了。” “怎么了?” “北京来了个客人,爷爷让我去见一见她。” “是不是你不想见的人?”楚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老大不情愿。 “准确来说,是薛荟伊的侄女。”薄瑾亭素来最烦薛家人,当然不可能给这位什么好脸色。 楚瑟却听出了眉头:“为什么要你去见薛家的人?” “薛家和薄家的关系不错,晚辈之间的交流也必不可少。”他解释道:“我只是照例行事。” “可是你第一次跟我解释你去见什么人。”楚瑟的心思之细腻也不是盖的:“是不是你怕我误会了什么?” “不错。”薄瑾亭承认了。 人总要去面对一些事情的,哪怕不愿去提及。 “是不是你爷爷想让你跟你父亲一样,娶一个薛家的女孩回来呀?”楚瑟立即想到了这茬。 “是。”坦然总比隐瞒要好,他摸了摸她的发顶:“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那我可不可以装作群众,围观你们聊天?”楚宝宝很是好奇:“你放心,我绝不出声,也不是怀疑你。就是周末没事做跟你出去凑个热闹。” “你不介意?”薄瑾亭问道。 楚瑟果然不介意:“如果是别的女孩,那勾搭你还有1%的可能。但是薛家的姑娘……我觉得你坑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要知道,薛家人就是薄瑾亭车祸惨案的元凶,薄瑾亭怎么可能这辈子和姓薛的谈恋爱? 他又不是恋爱脑,更不是个颜值控。 他是个彻底的现实主义者。 *** 话是这么说,但楚瑟真正见到薛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是震惊了那么一下下。 这顿由薄家安排的饭,选在了城里最高的楼上。 这是一个可以看星星的高档餐厅,天气预报也说能见度不错。 走廊上,一对对小情侣看着天文望远镜,说着遥远的太空与未来。 今天的薄瑾亭打扮的很随便,灰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是他居家一贯的简约风格。 但是薛家的小姐,那颜值,楚瑟即使隔得远远的一看,也觉得艳丽得惊心动魄,好像画像中的人儿活了起来,怯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相比之下…… 楚瑟拿起了一个铁质的勺子,照了照自己的圆脸,颓废之…… 经过了一年的努力,她已经瘦掉了五十斤肉,成功迈入了微胖行列。平常,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什么的。但是自己这点姿色,摆在这大小姐的面前……瞬间被秒了。 她有气无力地放下了勺子,“啪!”地一声脆响,碰到了瓷盘。 与此同时,那桌的凳子哐当一响声,是薄瑾亭蓦然站了起来,对面的薛小姐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刚才,他心思全神贯注在楚瑟的方向。听到那边的一点动静,都条件反射似的要去看。结果看到楚瑟是在扔勺子玩。 “嗯,我们刚才谈到哪里了……对了!”薛小姐的睫梢拂过他的眉宇,莞尔一笑:“我们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吧,薄哥哥?” “九年。”薄瑾亭纠正道。 其实他认识薛萱。薛家和薄家的来往那么密切,他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位?平心而论,薛萱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第二印象也就是现在,更是算得上惊艳。 女大十八变,薛萱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 “嗯,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薛萱比划了一下,白嫩的手指尖端有点笨笨的水红。看得出来,她保养的很好,而且从来不做什么粗活。 薄瑾亭不紧不慢道:“然后我记得,你跟着你母亲去了加州,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嗯,我外公在加州旧金山湾区有一片农场,小时候我就住在那里。”提到故乡,薛萱不再那么拘谨了:“我外公的农场盛产杏仁、橄榄、牛油果、还有椰枣。如果你5月份去的话,可以参加我们当地的草莓节……” “但是我没有打算去美国。” 薄瑾亭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的邀请,也不在乎气氛是否变得尴尬。 薛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以为他不舍得离开母亲,于是道:“薄哥哥,你可以带着伯母一起去的,我外公他老人家特别热情好客,一定会把你们奉为上宾的。” “我妈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爱折腾。” 薛萱也不见外:“这倒也是,伯母出国的话,可能会语言不通。”说着,她笑了笑:“要不然,我来给伯母当导游好了!” 说话的时候,薛萱的语气坦然自若。外表和性格,都有一种十分的大气自信——这就是名门闺秀的教养。 即使薄瑾亭讨厌薛家,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薛萱应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 可是她姓薛,就足以掩盖一切优点。 薄瑾亭正想说:“不必了,”正前方再次传来动静,他立即站了起来,看到了楚瑟弯着腰捡筷子。 ——就在刚才,楚瑟不小心意识到了一件事:昨天伯母说的“xuanxuan”并不是“萱萱”,应该是“薛萱”,也就是面前这位。 她听错了,结果没有意识到:薄瑾亭事先打招呼的举动有多么英明睿智。 他们不是初见。 说不定是青梅竹马。 眼下她也不自在起来,并且在服务员出声说:“您好”的时候,成功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您好,小姐,有位英国来的先生想和您拼桌,请问您介意吗?” “啊,不介意。” 她一个人单独坐了一桌,实在太显眼了。 那边,薄瑾亭收回了目光,薛萱也及时止住了话题——她就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了对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这让大小姐的心微受挫折,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保持着礼貌。开始专心吃大餐,并且真诚地赞美盘中的美味。 岂不知,薄瑾亭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因为楚瑟那桌坐了一个外国佬。 ——其实在这个高档餐厅里面,绝大多客人都是外国人,和外国人拼桌原本也没什么,但他就是看不惯自家女孩和其他的男人说话。 ——两个人似乎聊得很来,隔了三桌,他都听到了对方在赞美楚瑟的英文很牛。 “服务员,买单。” 薄瑾亭已经无法坐下去了。 薛萱愣了愣,就跟了上去,按照今晚的约会流程,吃完了饭就是去看星星了。 她期待着一起去楼顶的天文台,就小心地陪着薄瑾亭来到了电梯边上,结果薄瑾亭按了往下。 “今晚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要不要喊个车来送?”心理极度不适的薄瑾亭只有这句。 薛萱终于挂不住微笑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 刚送走薛萱,薄瑾亭又转身上了楼。 楚瑟正和搭伙的留学生聊得正嗨,对方喜欢国际政治,他们就聊中东的那些事儿。 他一句:“how do you feel about america’s aerial bombardment of afghanistan” (你如何看待美国政府轰炸阿富汗的行为?) 她一句:“i can’support a warlike government。” “我不支持一个好战的政府。” 正想表达一下美国将在十五年后失败的真知灼见,忽然手上一紧,薄瑾亭直接把她拉了起来。 楚瑟吃了一惊,下意识问道:“你不是陪人家看星星去了吗?怎么下来了?” “跟我回家!”薄瑾亭把她扯出了座位。 楚瑟只好对留学生说sorry,然后被薄瑾亭又拉又扯地拽下了楼。 到了车库前,楚瑟不肯再被拖着了,于是就发狠甩开了他的手:“你放开我!我就跟一个陌生人搭个伙,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既然是陌生人,那你还跟人家有说有笑?!”薄瑾亭吃起醋来向来是斤斤计较。 “你……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薛萱你认识的?!” “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我哪知道爷爷怎么安排?!”薄瑾亭终于放开了她的手,面色不悦道:“楚瑟,我不会和薛家人有什么瓜葛的。” “我知道。” 她先一步踏进了车里。 知道归知道,但是亲眼见到那是另一回事。 第43章 绑架 有的时候, 楚瑟未必喜欢薄瑾亭这张脸。 男人漂亮的瞳孔收缩, 仿佛看不见底的海洋。你不知道, 他有多广阔多深邃,只觉得他根本无法揣测。 而且—— 长得帅就可以有理吗?! 回到家, 楚瑟就占据了沙发的角落, 像一只鸵鸟那样, 把头闷在被子里。不去理睬薄瑾亭。但是薄薄的一层被子怎么能够拦得住他?薄瑾亭很快把她抓了出来:“生气了?” “我手腕疼。”被他捏的。 “抱歉, 刚才我是冲动了点。” 他的确有些后悔了,一个小时前,楚瑟挣扎的太厉害, 他又喝了点红酒,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我今天心情不好,没空陪你。” 楚瑟又往里面缩了缩, 她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楚瑟……”薄瑾亭没办法了, 又轻声细语道:“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下、次、你、再、乱、吃、醋、我、就、离!家!出!走!” 薄瑾亭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楚瑟这才转过身来,投入了他的怀抱里。男人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枕着胸膛。楚瑟微微仰头,顺着灯光看着他:“瑾亭。”“嗯?”“你干嘛老是吃醋?难道这么不放心我么?”“不是不放心你,是我自己太敏感了。”他叹息。 因为上辈子尝过了离别的滋味, 所以才那么想要确信在一起。 那七年里头, 他多么想早点告诉她“我爱你”, 可是身体承受不了这份承诺, 所以才无法去把握,甚至不断劝说自己:为了楚医生的幸福考虑,他不该说出来,永远当成是个秘密。 ——如今的幸福来之不易,他又患得患失的厉害。这都是拼命压抑感情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才能治好。 楚瑟趴在他身上:“对了,石伯伯让我暑假去他那儿,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好。”他会准备的。 ***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薄瑾亭和那个薛萱又见了两次面。 两次,他都带着她在场,仿佛要向她表示自己的忠诚似的,绝不和薛萱说一句好话。 有的时候,楚瑟也同情这位薛小姐,薄瑾亭的态度都这样了,是个女孩都受不了这份冷漠。但薛萱的毅力可嘉,总是顺着薄瑾亭冷酷的话语,各种开解和自嘲。听到后来,楚瑟都怀疑薛萱是不是在表演一场独角戏,男主薄瑾亭根本不参与。 还是说,薛家给她的压力也很大,让薛萱只能迎难而上? 好在这样尴尬的会面,结束于第三次“约会”。因为薄瑾亭直接跟薛小姐说了:“我们不适合彼此,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薛萱终于无法维持笑容了,她一声不吭拎起了包包,离开了餐桌。 当薛萱经过身边时,楚瑟看到了她在哭,脸上化的妆都晕了开来,仿佛一塌糊涂的小丑一般。 “过来。”薄瑾亭对她道。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楚瑟就乖乖坐了过去:“这下该结束了吧?” “结束了,你放心,这次就是爷爷奶奶加在一起劝我,我也不会再见她了。” “其实,你可以委婉一点表达的。” “在自己女朋友面前,对别的女孩心慈手软,我觉得这不是一种绅士的行为。” “……算了,不和你争了。” 她甘拜下风。 *** 很快,楚瑟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薛萱走了。 薄瑾亭的态度太冷淡了,彻底让薛萱寒了心,连他爷爷也放弃了将两个人凑合在一起。 但是,薄家的媳妇必须是大家闺秀,这点还是不变的。薄瑾亭也很难说服爷爷放弃这个观点。倒是薄奶奶疼爱大孙子,帮着薄瑾亭劝说丈夫,孩子大了,应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了。我们老啦,还是不要插手太多为好…… “让他自己选?!他能比我们还有眼光?!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似乎在薄家上一代人看来,包办婚姻会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这也难怪,薄老爷子和薄奶奶相亲相爱一辈子,从来没有红过脸动过手,薄家其他人也是联姻居多,没听说过谁的婚姻告了红灯的。所以家族中这种祥和的景象,让薄老爷子产生了一种执念:只有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才是对的。 问题是:薄瑾亭和她永远不可能门当户对的。 远的不说,近的,楚闲林已经坐了牢,她的父亲那一栏,只怕永远是个空白了。 除此之外,薄瑾亭接手家族的事物都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到过分了。他有经济头脑,又会笼络人心,很快就确立了继承人的位置。 薄家从上到下,都很满意他这个继承人。北京那边的薛荟伊再闹,也撼动不了他的位置了。 这天下午,薄瑾亭跟她打了招呼,他要去爷爷那儿参加一个会议。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 她也逐渐习惯了一个人放学了。 ——今天轮到她和薄瑾亭值日,男朋友不在,楚瑟只好一个人打扫卫生。 等到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路灯依稀亮起,校门口空无一人。 楚瑟走到了车站,听着mp3,打算等末班车回家。 耳机里面吟唱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的欧若拉……”天边的晚霞也的确五颜六色的,这样的黄昏有一种舒适而又惬意的宁静。 然而就跟电视剧上演的那样,暴风雨来临前是短暂的平静。就在这样一个闲暇的傍晚,楚瑟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出事了。 还是出大事了。 她被绑架了。 还是被自家人绑架了。 《欧若拉》戛然而止,她摘下了耳机,看到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壮汉。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走了过来,你说奇怪不奇怪?分明知道他们是二叔和三叔,是楚家人,小时候还抱过自己的。可是她就是害怕,就是察觉到了危险,于是赶紧掉头往后跑,希望从车站到学校的路上遇到什么人求救。 “站住!小兔崽子!” 楚瑟跑,她知道楚家人肯定不怀好意。 ——薄瑾亭告诉过她,最近,楚家和张家的官司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张淑琴身为母亲,有两个孩子的监护权,死活要那八千万的家产。而楚家当然不肯让,非要说孩子自愿留在楚家,财产应该归他们所有。 于是案子就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也不知道张淑琴使了什么手段,逐渐让法院支持她了。 而楚家狗急跳墙,什么花招都使出来了,居然敢在校门口绑架自己! ** 她跑,已经跑过了校门口的建筑工地,却被飞驰的渣土车挡住了去路! “跑?!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楚老二抓住了楚瑟,像是提着一只小母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 楚瑟开始大叫:“你们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 “什么绑架?!我们是你的亲叔叔!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张淑琴要侵吞我们楚家的八千万!你还真的想置身事外,把家产拱手让给张家人?!” “大侄女,你别上这个学了,跟我们回去打官司!” 这是楚老二在吼,他本不想用绳子的,但是楚瑟挣扎得太厉害,他只好把她绑了起来。 楚老三也附和道:“走,跟我们回老家去,一起讨回这个钱!” 一想到楚闲林老家——那个流氓毒贩的聚集地,楚瑟就害怕了起来:“不,我不回去……” 但是两个楚家的莽汉不由分说,就把她塞进了面包车。然后扬长而去。 躺在车子的后排座上,楚瑟听到二叔和三叔在说话。 “现在大丫头也在我们手上了,我看张淑琴她还怎么跟我们争!” “你别小看这个姓张的,为了这八千万,让她陪法官睡都愿意,这就是个贱货,不要脸!” “对了,等官司打赢了,那张淑琴的两个孩子怎么办?我看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善茬,跟他们的母亲一个货色的。将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楚家为了打官司方便,就把楚畅楚蕾扣押在老家。如今都半年时间过去了,这两个小孩试图逃跑过很多次。他们害怕张淑琴得到儿女,就有了争家产的底气,所以干脆囚禁了两个孩子。 “他们敢报复我们?!不都是我们楚家的种?!”说着,楚老三往后看了看,正看到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毕竟这位不是张淑琴生的,于是道:“小瑟,你乖乖跟我们走,等叔叔们把事情办完了,再把你送回学校。” 楚瑟点了点头,她还有的选么?被自家叔叔绑架了,简直荒唐可笑。 楚老二也道:“就是,你跑什么跑?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次把你爸的家产讨回来,八千万,叔叔们分你一千万,就足以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楚瑟呵呵哒,她这个大女儿只能分到八分之一?这群叔叔可真够“大方”的。 这辆面包车沿着高速公路一路北上,道路越来越崎岖不平。 一开始她还能忍受,后来就干脆歇菜了。只能躺在后座上,开始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 逃跑其实是对的——从二叔三叔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绑架的目的就很明确了。但是跑的实在太慢了,结果被车流拦住了去路。 没有防备是不对的,她知道楚家家产的案子到了关键处,然而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是判决的关键一环,楚家如果得到了她的话,那么更加有恃无恐。为了这八千万的家产,这帮子流氓匪徒可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 最最倒霉的是——现在她双手被绑住了,无法联系上薄瑾亭。 她简直不敢想象,今晚薄瑾亭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但愿学校门口的摄像头给力一点才好。 *** 晚上八点。 薄瑾亭按时回到了家,打开了门,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客厅的开关在玄关的右边,他打开了灯,刚踏上了玄关,就习惯性地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就好像丈夫在温柔地呼唤妻子一样。 以往这个时候,楚瑟就该出来迎接他了。 然而今天家中异常地平静,他猜想她是不是躲在那儿睡着了。 然而他不断地发现:卧室里、沙发上、阳台上……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楚瑟?!” “楚瑟!” “楚瑟?!!” 一声声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意识到了她可能没有回家,他就彻底无法冷静下去了。 黑暗给了人以掩饰的权力,然而声音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几个电话打下去,他就明白了:楚瑟肯定出事了,时间大概是今天放学之后。因为没有人和她一起出学校,她是一个人值日完毕之后走的。 他披着衣服,独自一个人走了出去。 晚风不是很冷,但是夹杂着一些冷雨淋漓。让人无处可避寒意的袭击。 然而他的身心更加冷彻,警察局和别墅小区只隔了短短一公里的路,却仿佛走过了一条漫漫人生路。 在路上,他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她被附近的流氓给劫走了、薛家派人来绑走了她、爷爷派人来绑走了她、甚至连雷哥的报复他都考虑到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楚瑟都很危险。假如她有任何不测,都是他无法承担的后果。 这一刻,他忽然痛恨自己是继承人了。 如果不是他太忙了,也不会把楚瑟丢下一个人回去的。 到了警察局的时候,薄一博已经到了: “叔叔,您别着急,警察已经在调学校附近的录像了。” 薄一博有些畏惧眼前的薄瑾亭,他的额头青筋暴露,双眼要杀人似的血红,浑身上下寒意森然,一点都没有平时的冷静自若。 一种难以遏制的紧张攥住了他的心脏,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太不好了,薄瑾亭也终于明白,心底的那股不安究竟在哪里——楚瑟跟着自己,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不是个善茬,和薛家人斗,和爷爷斗,和弟弟斗——每件复仇都可能招致报复。 现在,他忽然很赞同让楚瑟去留学了,起码离开了自己身边,她更安全一点。 “找到了!”薄一博忽然发现了什么,他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 ——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是楚闲林的两个弟弟出现在了镜头前。 是他们绑走了楚瑟! 第44章 老家 楚瑟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其实楚家的这两位叔叔都是怂包。 在她很小的时候, 两叔叔到过省城住过。楚闲林安排弟弟们去当个监工什么的。结果两弟弟不争气, 拿到货款先跟小姐们挥霍一通,又去买什么大.麻,把钱花的是一干二净。楚闲林看他们实在没出息,就又打发回了老家种田。 楚瑟开始一声声忽悠之: “二叔,你松开我吧,我真的愿意上法院帮你们的。” “张淑琴这个后妈一直虐待我,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之前逃跑都是误会,其实我知道你们是好人, 张淑琴才是坏人!” “大水冲了龙王庙, 别自家不认自家人……” ……当初跟医院要职称,她都没这么卖力吆喝过。一会儿向楚家表达忠诚, 一会儿又唾骂张淑琴的无耻。 二叔一边开车一边道: “别嚷嚷,刚才你看到叔叔们就逃,你说, 是不是张淑琴让你这么干的?!” 天地良心,她听谁的话, 也不会听张淑琴的呀!干脆使出大招:“我怎么会听张淑琴的话?!叔叔, 你们还不知道吧, 张淑琴给我和爸爸都吃了激素……” 楚家老二老三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听楚瑟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 简直气炸了:“什么?!这个贱人居然阉了大哥?!”“张淑琴这个混账东西!大哥都被她坑的那么惨!” “是啊, 我也很讨厌张淑琴!二叔, 三叔,她把我和爸爸害得这么惨,你们说,我有可能和她是一伙人吗?!不会的,我巴不得张淑琴去死呢!早知道你们带我是去揭发她的,我就是不上学也要帮你们!”楚瑟立即附和道。 一番卖力的表演,楚家两叔叔终于相信了她。 毕竟,他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张淑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楚老二:“弟弟,你给大侄女松了,把她的手机拿过来。” 楚瑟肚子里诽谤了一句,还是不情不愿交了手机,然后坐在后车位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三天以后,他们才回到了楚家村。 村庄很小,只有一条水泥路通往村口,到了村口就得下车走路。 这石头路并不好走,二叔三叔穿的都是皮鞋,楚瑟也放缓了脚步,跟在他们的身后。 还没到家,他们就遇到了一伙小流氓,看样子平均只有十三四岁,个个都是一头黄毛,抽着劣质的烟,吹着扬着尾音的口哨。 楚瑟闭着眼走了过去,几个小流氓一直盯着她看,盯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等她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这群小流氓就跟在了身后,不紧不慢。 二叔还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要女的去村外女票!这是我侄女!你们想都别想!” “呦,楚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愧是城里出来的,这脸蛋就是比发廊的有味道……” 楚瑟不理会这些流氓,要知道,极端贫瘠的土地,诞生的是完全的愚昧无知。他们只用动物的本能行事的,将礼义廉耻当放屁。 不过这一路上,她其实也没吃什么苦。毕竟她又不是张淑琴的女儿,叔叔们还是认她这个本家大侄女的。甚至觉得她和他们是一条心的人,目的都是斗跨张家,夺得八千万。所以,面对她的投诚,两个叔叔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到了村子里,楚瑟还见到了久违的各种亲戚们。 ——平常过年回家的时候,这些亲戚向来对她没什么好眼色的。因为在张淑琴的各种送礼下,他们都会主动隔阂她。好像给她一点好脸色看,就是和张淑琴过意不去似的。 但是这次她回来了,楚家人一致对她态度不错。毕竟楚闲林拥有继承权的三个子女中,只有她可能站在楚家这边的。所以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关键人物。 真的是那句什么来着?没有金钱团结不起来的亲戚! 吃过了午饭,楚瑟特地找到了二叔去问:“对了,二叔,我听说畅畅和蕾蕾现在在老家,他们住在哪儿呢?” “哦,那两个小兔崽子是张淑琴生的,我们可没对他们手下留情!” 没有手下留情就对了,楚瑟心道,就怕你们还顾忌着那也是楚闲林的崽。 “他们现在住在你爷爷家的阁楼上,你二婶负责给他们送吃的,待会儿,你就去看一看他们,别久呆在那儿,夏天熏的要死!” “好的。” 原来每天早上的时候,二婶会去阁楼里给两个小孩送吃的,再放一个痰盂进去,供他们拉撒。到了晚上,二婶再把痰盂和饭盘收回来——这就是楚畅和楚蕾的生活。 但是楚瑟一点同情也没有,因为当初,她就是在那么狭小的阁楼里面住了十年的。如今同样的命运降临到张淑琴的儿女身上,还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 一路上,二婶还嘱咐她说:“你小心别被这两条狼崽子给咬了,他们现在不正常!” 楚瑟“哦”,任何小孩经历了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生活,都会不正常的吧。 打开了小小的门,她首先没看到人,因为阁楼里面堆砌了许多杂物,把视野隔绝了开来。 因为比较偏僻吧,所以这里的光线很暗,但依稀可以看到,地板上落满了肮脏的生活垃圾,空气中还弥漫着人体排泄物的味道。 楚瑟不禁捂住了鼻子,走了进去。 踢到了一个垃圾罐罐子,不知道哪年的雪碧,都变成了可乐一样的褐色。 “什么人?!” 她先听到了一阵叮当的锁铐声,才看到了一个满头油垢的女孩探出了头。 这一刻,楚瑟愣住了,楚蕾也愣住了。她们两个“姐妹”都不敢置信对方竟然是她! 一年以前,楚瑟是个肥胖的丑女,满面都是红疹子,十分可怖吓人。但是一年以后的现在,她已经消除了糖皮质激素的影响,体重减掉了五十斤,皮肤细腻光滑,双眸明亮有神,穿着香奈儿小高跟和巴黎定制的连衣裙。 但是一年前,这样的美丽光鲜是属于楚蕾的。 而今的楚蕾,却是个蓬头垢面的小要饭花子,身上到处都是污垢,整个人散发出一阵阵恶臭。皮肤蜡黄,双眼整个凹陷了下去——谁能想象得到,一年之前,这个女孩可是人见人爱的“小学校花”“芭蕾舞公主”和“楚家千金”! 楚瑟倒不是震惊于今昔对比太大了,她是外科医生,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只是觉得楚家对张淑琴的憎恨还真够深的,因为张淑琴举报了楚闲林,所以楚家的好日子没有了,他们先打死了张小斌,又把两个孩子如此这般折磨…… 呵,真不愧是楚闲林的家人啊,一样的丧心病狂。 “你,你……你怎么,来了?!”从楚蕾身后爬出来的楚畅,也是一般似人似鬼的模样。 “哦,二叔请我过来做人证,我就呆在村上几天。” 楚蕾看着她,以往那种心高气傲完全不见了,却是木木地道:“他们……没有囚禁你?” 呵呵,楚蕾还等着自己被楚家人虐待么?只可惜:“二叔和三叔对我很好,我又不是张淑琴的女儿,他们为什么对我不好?” 楚畅顿时爬了过来,还难过地哼哼道:“姐姐,救救我们。” 楚蕾也咬了咬唇,艰难地开了口:“姐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出去吧!” 昔日,他们两个张淑琴的孩子,都是趾高气昂地对楚瑟说话。把她当做出气筒、奴隶一样地打骂。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沦为蝼蚁,苟且地匍匐在楚瑟的脚下。 “我不是你们的姐姐。”楚瑟走到了两个小叫花子面前,蹲了下来,好整以暇道:“楚畅,你当初把我推向开水瓶的时候,是否记得我是你的姐姐?楚蕾,当你和你妈,一起喊我为落汤猪的时候,是否把我当做你的姐姐?!” 楚畅和楚蕾惊恐地看着她,口中嘟嚷着:“对,对不起。” 楚瑟冷笑:“对不起?你们的妈妈毁了我,说句对不起,我就可以原谅她了?!不,我永远不会原谅她的,所以也不会救你们。” 一字一句,冷酷无比,带着她十多年血泪生涯积攒下的怨怼。 仇恨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上面刻印了累累的委屈和求全,尖锐不可触碰。 “不,姐姐……你救救我们,我们再也不会了……” 昔日高傲的芭蕾公主,如今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开,可怜兮兮的脸上布满了眼泪。 可是楚瑟冷笑着后退了一步,继续欣赏着敌人的绝望:“楚蕾,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和你的母亲就是一路的货色,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一个。” 楚蕾这才意识到,她完全没有得到楚瑟的一丝丝同情。 忽而,她注意到了楚瑟这一身的打扮——巴黎世家的长袖娃娃裙、iv的限量款淑女包包,皓腕上还带着香奈儿的镂空情侣手表。原本,原本这样的光鲜都是属于她的…… “啊!”楚蕾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因为嫉妒和满腔的不甘心,她忽然撕开了伪装,挥动着手上的枷锁,想和楚瑟拼命。但是刚刚走了两步,锁链的长度就不够了——楚家为了防止两个小孩再次逃跑,故意把锁链做的很短。 看到这样困兽一般的妹妹,楚瑟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句,死活不认输的下场是么?还真够难看的。 她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正打算走,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楚蕾伸出的手臂如同麻杆一样枯瘦,在手肘关节以上的部分,有几个细小的孔,看起来像极了静脉注射的针孔…… 楚瑟愣了愣,很快注意到了垃圾箱里的包装盒,上面刻了个惹眼的c21h30o2——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海.洛因的化学式。 ——看样子,她好像发现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楚瑟关上了门,也不再委屈自己闻这屋子里的味道了。 二婶就在门外,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如今对她更放心了:“小瑟,这两个张淑琴的孽种肯定没好下场的,你放心,你二叔三叔饶不了他们!” “嗯,我知道了,二婶。” “你二叔和三叔已经想好了办法,到时候,让这两个小兔崽子支持我们家!” 楚瑟愣了愣,回望了一下阁楼,心中就明白了——毒.品,不就是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武器么? ——从医的时候,她见过一些被拐卖的少女,犯罪分子都是用大.麻之类的药物先控制住她们。然后使其上瘾,这样一来,女孩们就不会逃走了。因为她们受不了毒瘾发作的时候,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所以,只好乖乖听命于人。 这可是海.洛因呢,比大.麻还要容易上瘾。 她确信,这两个小孩这一辈子都完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楚家全家人聚餐,二叔和三叔都喝了不少的酒,都纷纷跟她说好话: “小瑟,我们家这一回能不能扳倒张淑琴那个贱货,就看你了!到时候我们上法院,你要揭发张淑琴对你是多么不人道的!法院就会把财产判给我们!” “就是,八千万,这可是你父亲攒了几十年攒下的!可不能便宜了张淑琴这贱货!” 听听,楚家人对于张淑琴真的是憎恨到了极点,一口一个贱货。却不知,张淑琴之所以会告发楚闲林,完全是薄瑾亭和她的一手安排。 在薄瑾亭的计划里面,这一次官司应该是张淑琴胜利的,然后,他们就可以利用楚家,再次对张家进行报复。 直到两家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事情就出了这么个意外,还没过年呢,她被扣押在老家走不了了。 吃完了饭,二叔嘀咕了几句,二婶就端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有几个注射器之类的东西,二叔三叔就拿了注射器,躲到屋子里面去了。楚瑟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他们在集体注射毒.品。在这个贩.毒之乡,这样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她闲得无聊,就躲进了房间里面看电视新闻,调到了a市所在的省台——这都五天过去了,电视上面也没有新闻报道,肯定是薄瑾亭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而薄瑾亭就算想报警,说“楚瑟被自家叔叔绑架了”,警察也不会信他的。 她理解薄瑾亭的决定,就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击。 在他的忌讳名单上面,弟弟可能不是第一名,威胁到她的安全的事儿,才是第一名。 所以楚家必定要遭到薄瑾亭的报复的。 她倒是希望薄谨亭越早来越好,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太有趣了。假如捅到公安局去的话,又是一桩案中案。 只是没有想到,薄谨亭的速度会这么快—— 隔日一大早,楚瑟还没起床,就听到了一阵警笛的呼啸声。 第45章 交代 背景是阳光熹微下的小山村。 抓捕行动是从早上六点开始的, 彼时楚家人都在睡大觉, 只有楚瑟清醒了过来。 哒哒两声敲门, 不急不缓的,楚老二的好梦被惊扰了, 不耐烦地喊了一句:“谁啊?!”大队长方金福应了一声:“老二, 是我!” “一大早的搞毛呢?!诈尸啊!” “村里普查人口, 到你家来看一看情况。” “你去开个门。”楚老二继续睡觉, 吆喝自己的妻子跑这一趟。 二婶就走到了院子里,但是大门刚刚打开一条缝,二婶就脸色大变。只见队长的身边站着四五个特警, 还有个民警举着警察执法证。她忽然一个激灵,赶紧朝里面喊了一句:“警察来了!”就被方金福给按住了。 啪啪两声,紧闭着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冷飕飕的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 几个特警一起冲了进来,他们先逮捕了炕上的楚老二。楚老二昨晚刚刚吸的毒, 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轻而易举就被按倒了。与此同时,特警又搜查了楚家的厢房,几个注射器和锡纸白.粉被查了出来,一起装进了塑料袋子里当证物。 民警也查了楚家的客房,楚瑟早已经穿好了衣服, 等着他们。 先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小警察, 他看到楚瑟, 脸上微微一红, 没有料到这么个肮脏的地方,居然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在。 “你叫什么名字?!” “楚瑟。”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有朵朵蝴蝶纹饰镶嵌在摆裙处。眉眼宛然如水,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腹有诗书的气质。给这阴暗的房间都增添了不少靓丽。 搜查了一遍,没查出来什么,小警察还是例行公事:“你出来!手放在头上!不许乱动!”楚瑟就乖乖走了出来。 客厅里面,楚老二蹲在墙角,被两个警察用枪指着头顶。面前摆放了一地的吸.毒工具:卷起来的纸钞、烧锅、注射器……什么都有。 不一会儿,楚老三也被扣押到了此地,他可不服这些小警察,一直在嚷嚷:“你们队长呢?!我要见你们县公安局的大队的队长!” “我们是省里缉毒队的。” 特警的一句话,就让楚老三的气焰全部熄灭了。 楚家和其他毒贩子一样,能够搞这一行,背后都是有点关系的。他们的关系就是楚闲林和县大队公安局交好。但是出了县城,楚闲林的人脉就难以疏通了。这次来抓捕他们的人居然是省里面的,而且没有了楚闲林,楚家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颓废的楚老二转而骂道:“方金福,你这个老不死的,不记得以前你是怎么巴结我家的?!” 平时楚闲林在的时候,他们楚家就是村上的香饽饽,方金福身为队长,做梦都想把女儿嫁进来!现在,楚闲林去坐牢了,这老东西就出卖了他们楚家,给省里的缉毒队当了带路党! “楚闲林不在了,你们还敢嘴硬?!” 方金福冷冷地蔑视着这些楚家人,没有了楚闲林,楚家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你!我要你这个老东西的命!”楚老二拔地而起,但被冷冷的枪口顶了回去。特警队长恶狠狠道:“老实点!不然我毙了你!” 不愧是特警,这气焰一下子就把楚老二镇住了。连带旁边的楚瑟,也有点发抖害怕起来。她想解释一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是自己毕竟姓楚,解释也解释不清。所以就只好乖乖听特警的命令,抱着头蹲在墙角边上。 很快,警察就带走了楚老二和楚老三,同时,他们也发现了阁楼上的楚畅和楚蕾。检查了一番以后,把两个小孩和她一并带走了。 搞笑的是,他们挤得是同一辆车。 楚瑟和小警察坐在前面,后面是哭哭啼啼的楚蕾楚畅和一老民警。 刚刚,警察们突击搜索了楚老爷子家,也被阁楼上的那一幕震惊到了。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腐烂的味道,两个孩子仿佛和垃圾堆融为了一体。垃圾桶里还有没有来得及处理的锡纸和毒品包装盒,可谓是证据确凿。 楚瑟没有想到的是,刚上了车,楚蕾忽然指着她道:“警察叔叔,就是她和叔叔们一起强迫给我和弟弟注射毒.品的!” 楚畅也一并指责道:“对,就是她!她也是叔叔们的帮凶!” 楚瑟心中一百匹神兽奔腾而过。 这俩娃昨天还半死不活的,今天刚刚被警察救了,就诬陷她! 张淑琴教出来的好儿女啊! 她简直呵呵了:“我前天才到了村里,怎么就是叔叔们的帮凶?!” “那为什么叔叔不囚禁你,只囚禁我们?!”楚蕾恶狠狠地瞪着她,心中有种报复的快感:“分明就是你帮着叔叔们做坏事!” “楚小姐,我们得按照规章行事,请你把手伸出来。” 小民警可惜地看着楚瑟,显然信了楚蕾的话,漂亮的姑娘居然是蛇蝎心肠,于是送了楚瑟一副手铐。 看到楚瑟戴上了手铐,楚蕾就得意地哭了,这一次是激动的,她已经决定了,这次要把楚瑟也一起拉下水,让她也永世不得翻身! 警车很快就驶进了公安局。 楚瑟看了一遍周围的人马,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于是叹了口气——也许这一次的行动,不是薄瑾亭安排的。所以,她目前得靠自己来洗脱身上的冤屈了。要不然,被这两个小兔崽子泼一盆污水,搞不好就把自己办成了楚家的同伙。 很快,他们三个未成年就被带进了审讯室里,警察要当面对峙这件事。 “警察叔叔,她叫楚瑟!是个坏女人!她害了我们的爸爸,现在她又想害死我和弟弟!”楚蕾一边哭一边“伸冤”道:“……前天她刚刚来的时候,叔叔拿着针头,我被她扇了两个耳光,又被她压在了板凳上,叔叔就按着针戳我。” 看看,说得多么活灵活现啊!楚蕾完美继承了张淑琴颠倒黑白的能力。 但是,楚蕾也太把她当傻子了吧!这种荒唐的诬陷,简直是挑战人的道德底线! 没有了薄瑾亭撑腰,她也可以扳回这一局的。道理其实也很简单: “我请求使用测谎仪。” 审讯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楚瑟继续道:“我记得书上提到过:在各类案件侦破工作中,有下列情况之一时均可应用测谎技术:1,怀疑证人作伪证时;2,怀疑报案人报假案时。警察先生们,我根本没有参与过楚家的犯罪行动,同时,我也是个被绑架的受害者。这些话100%真实,我敢当着测谎仪的面说。只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敢不敢和我对峙?!” 几个审讯员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主动申请测谎的“嫌疑犯”,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在案件调查的各阶段,经与办案人员讨论,测谎技术人员可以运用测谎技术协助调查。这也是公民保障其权益的手段之一,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楚瑟的这个要求。 警察a道:“那好,我们可以尽快安排这个程序。” 话音刚落,楚蕾就捂住了肚子蹲了下来,说自己身体不适,需要去医院。 楚瑟知道楚蕾要逃避测谎,于是看向了弟弟:“畅畅,你和楚蕾一起关着的,也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你就代替你的姐姐,和我一起去做个测谎如何?看看,我们三个到底是谁诬陷谁。” 楚畅没有他姐姐那么聪明,听楚瑟这么一说,立即服软了下来:“我,我不想去测谎。” 在小孩子的心中,对长辈说谎被戳穿了,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何况是对着满屋子刑警的面?! 但楚瑟笑着逼问道:“不想去测谎?那好,楚畅你告诉我,你姐姐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楚畅低下了头。 “你不说话?那好,警官先生们,还是安排我们测谎吧!” 周围的警察们也不是笨蛋,看到这个场面,就知道楚蕾和楚畅心虚了。想到两个孩子居然诬陷自己的亲姐姐,他们就感到了一阵恶寒:这要是诬赖成功了,楚瑟的人生也就毁了,要知道,中国对于贩.毒分子从来都不留情面的! 其中一个审讯员甚至站了起来,啪!地一声拍了桌子,愤怒地斥责道:“楚畅!楚蕾!你们再不老实交代,我们就把你们关到楚老二那边去!” 楚蕾顿时脸色白了下来,楚畅也吓得哇哇直哭。 这些日子,折磨他们的人,就是这个可怕到了极点的二叔! “还不老实交代?!”送楚瑟来的小民警也帮衬道,他刚才误拷了小美女,心中还过意不去。 楚畅看了一眼姐姐,又看了一眼威风凛凛的几个大人们,只好吞吞吐吐道:“姐姐,说的是假的。楚,楚瑟她没有参与……” “那你们为什么要诬陷她?!”审讯员继续问。 “因,因为姐姐说……我们要联手起来,把楚瑟搞掉,才可以回到妈妈身边……” “畅畅!”楚蕾脸色苍白,她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却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是如此的懦弱,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个干净! “两个混账东西!”气的老民警也是拍案而起 。 “警察叔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姐姐教唆我说楚瑟的坏话的!我不是有意说的,都是姐姐的错!”楚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半年的囚徒生涯,已经让楚畅的心理完全崩溃了。什么姐姐,什么亲人,如今在他心中全都一文不值,他变成了一个懦夫,只敢唯唯诺诺挣扎求生! 而楚瑟好整以暇欣赏着这一幕,张淑琴的两个孩子手足相残呐!真是一场好戏。只可惜没有录下来,要不然给张淑琴看看这个场面那该多好。 很快,警察就调查清楚了:她和此事毫无相干,还是个被绑架的受害者,所以无罪释放。而楚畅楚蕾,即是本案的受害人,也牵扯到了说谎作伪证,所以被拘留了。 走出了公安局,楚瑟就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晨的空气,冷飕飕的风儿填满了胸膛,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现在,她终于拿回手机了。 刚刚举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身后就传来滴滴答答的铃声。 蓦然回首,薄瑾亭就在她的身后,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淡淡看着她的面容。 从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到的是一种极致的深邃。然而,她从来没有看透这个男人的城府有多深。 双方沉默了一段时间,还是她主动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下次,我再也不会那么晚一个人回家了。” “跟我走。” 薄瑾亭牵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上了车。开去了宾馆。 进了房间,薄瑾亭猛然一松手,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嘭!”地一声抵在了墙上。 “疼……” 还没来得及说完,唇就被他封堵住了。 舌头纠缠不断,接吻的同时又紧紧攀附着彼此的身体。 这种时刻,时间总是显得特别碍事,她想,要是永远停下来就好了。 一吻完毕,薄瑾亭捧住了她的脸颊,呢喃细语在耳边:“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你?” 声音中透露着后怕和疲倦,想必,为了安排这一切,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对不起,我没能早点联系到你。” 薄瑾亭叹息:“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料到,楚家会从你身上下手。” “好在我现在没事了,楚家也得到了惩罚。”她笑了笑,这一次可够楚家喝一壶的了。 “刚才你在审讯室里表现的不错。”薄瑾亭目光中闪过激赏之色,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不愧是我的女人,临危不乱,义正言辞。” 楚瑟奇了怪了:“你又没在现场,你怎么看到的?” “我在监控室里看审讯的。原本想出去帮你,不过你自己解决了问题。” “我还以为你还没来。”楚瑟后怕道:“其实我这几天都在想你,希望你来,又希望你不来。” “我怎么可能不来?” “可你来了……你爷爷那边怎么交代呢?”他们的恋情隐瞒着薄家。薄瑾亭交代过了,只有时机成熟以后,他才会公开这段恋情。 “我让薄一博帮我找了个理由来云南出差,顺道过来救了你。” “那你是怎么调动特警大队和方金福帮你的?” “特警是薄瑾峻联系了省公安厅的厅长,至于那个姓方的,我给了他二十万,他答应带路。” “好像我又让你破财了?” “没关系,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顿了顿,他捋起她耳边的鬓发:“楚瑟,等你考完托福以后,就尽快出国吧。现在你呆在国内,我还保护不了你的安全。” 楚瑟抬起头,心中无比震惊,不敢相信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要知道,薄瑾亭是反对她留学学医的。这也是他们之间的芥蒂。 然而为了她的安全,他愿意放手让她远渡重洋,这对彼此意味着什么,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 “谢谢你。”楚瑟埋进了他的胸膛,谢谢他肯让她放手一搏。 “但是我有条件。”薄瑾亭凝视着她:“不答应的话,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楚瑟猜也猜得到:当他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嫁给他——薄瑾亭成天说来说去的,中心思想不就这三点呗!她早就在心中答应了无数遍了。 然而:“在国外,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还有呢?” “没了,其余的事,等你回来以后再说。” 第46章 探监 见过女人撒泼的样子吗? 只要给对方造成伤害, 抠、挖、抓、揪……无所不用其极。 那个曾经优雅高贵的女人, 如今状若疯癫,她披头散发毫无仪表,双目瞪得滚圆,手脚并用地往楚家两大老爷们的身上招呼去。紧握的拳头,不停地砸向楚家人。一边哭一边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此时此刻,只有仇恨和痛苦支配着张淑琴。 今天,楚瑟被召到警察局, 配合警方做一些笔录。万万没想到,她正好赶上了张淑琴前来指控楚家, 于是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昨天晚上, 楚畅和楚蕾被送往医院做检查,结果就在送医途中, 楚畅的毒瘾发作了,痛苦地在担架上扭来扭去。赶到医院的张淑琴刚好看到这一幕,得知自己的畅畅蕾蕾双双染上毒瘾后, 她当场昏死过去,醒来以后就又哭又闹的。 “楚闲林, 你个不得好死的孬种!你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闲田!楚闲山!你们等着!我也要弄死你们的儿女!" ——楚家三兄弟分别以林、山、田为名。楚闲林是家中老大, 一向很是疼爱家里人的。这不, 他专门将两侄子送去上省城的贵族学校, 这次楚家全军覆没, 唯独这两侄子没有被警方带走。 但更让张淑琴崩溃的是, 儿子楚畅、女儿楚蕾都性情大变, 甚至连她这个亲妈妈都不认了。 这也难怪,在楚家的这些日子里,楚畅楚蕾都被灌输了“是张淑琴害惨了我们楚家!母债子还!”的观念。 在他们心中,是妈妈把爸爸送往了监狱里的,也是妈妈让他们承受了这一切的痛苦。 所以面对母亲,就本能的抗拒起来。 楚畅被毒瘾折磨的痛苦不已,护士给打了吗.啡,才暂时克制住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楚蕾的毒瘾也发作了,海.洛因上瘾原本就很严重,这一次连吗.啡都不管用。医生告诉张淑琴,你的孩子,必须得送去青少年戒毒中心。 早上的时候,张淑琴面无人色地来到了公安局。 当楚老二、楚老三出来的时候,她就失去了神智,只有仇恨支配着身体状若疯癫! 两个警察强行拉开了张淑琴,但张淑琴的身手忽然变得灵敏起来,她夺过一杯滚烫的开水,直接灌进了楚老二的衣服里。审讯室里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嚎叫。 楚瑟目睹了这一切,微微害怕。 直到手上一暖,有个人握住了她一直在发抖的双手。 薄瑾亭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微微弯下身子,抱住了她,宽阔的胸膛给人一种安心感。 “别担心,我在你身后。” 楚瑟点了点头,她得坚强点,因为马上还要见楚家人呢! 其实昨天的时候,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楚老二老三强迫未成年人吸毒,证据确凿,楚家搜出来许多毒.品,光是海.洛因就有几公斤。两项罪过加起来,两个叔叔肯定逃不过了。 除此之外,楚家的二婶、三婶,两个老人都是贩.毒的帮凶,每个人少说都要判十年徒刑。 “楚家现在没有大人可以管事了,楚闲林如果知道了以后,他会怎么想?” 昨天晚上,薄瑾亭和她商量来着,怎么才能让服刑的楚闲林签署财产转移书,让她来继承那八千万。 ——薄瑾亭的本来目的就是这个。八千万绝不能落在张淑琴手上。 楚瑟略一思忖道:“张淑琴肯定不会放过楚家的。就算楚家人伏法了,但二叔三叔还有两个小孩,张家肯定要报复这两个孩子的。” “不错,你想得到的,楚闲林自然也会考虑得到。” “可是我和楚闲林彻底撕破脸皮了,他甚至把我当仇人看待,那怎么才能说服他把钱给我呢?!” “首先,楚闲林并不知道:张淑琴是在我们的压力之下,才公开他嫖.宿幼女的罪过的。所以,楚闲林对你的感观,只停留在背叛她的女儿身上,而不是陷害他的仇人。其次,他如今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可以抉择吗?” 楚瑟想一想也是哦,那么:“那我该怎么做?” “明天你见到你的叔父们,单独和他们谈一谈,告知张家那边的愤怒。然后让他们写一封信给楚闲林,求楚闲林把财产转移给你。” 楚瑟点了点头:“好的。” 如今这个状况下,楚家只剩下她一个小大人了。想要保全那两个孩子,楚家没有其他的选择。 等张淑琴走后,楚瑟才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隔着铁栏杆打量着两个叔叔。 他们刚才被张淑琴吓得不轻,如今看到她,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悔不当初,又觉得对楚蕾楚畅下手太轻。 楚瑟没工夫啰嗦,她直奔主题:“二叔,三叔,如今我们楚家没人了,若是张淑琴得到了那八千万,那她会怎么做?” 楚老二一愣:“不会吧?!” 楚老三也是吓了一跳:“不行,这钱就是扔了,也绝不能给这个疯婆子!” “张淑琴和我爸还没离婚,名义上,她是顺位第一继承人。”楚瑟缓缓道:“就是我这个大女儿,继承权也排在张淑琴的后面。” 楚老二眼红了:“不行!不行!我,我们娃儿还小……她拿到了这笔钱,我们的孩子不就完了么?!” 提到娃儿,楚老三也哭了:“张淑琴刚才说,要把我儿子给剁了!” “那就千万不能让她如意。”楚瑟及时道:“与其把家产送给外人,让张淑琴拿着楚家的钱,还不如,让父亲把财产转移给我。我毕竟是楚家人,以后也会照拂两个侄子的。” 两个叔叔沉默了一会儿,都点头同意了,“我们该怎么做?” “写一封信给爸爸吧,他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儿。” 于是出了监狱的时候,楚瑟得到了两封“绝笔书。” 接下来,就是要去见见楚闲林了。 **** 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佝偻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手脚都戴着铁索。 他经过走廊的时候,透过窗户,看到了屋子外瓦蓝瓦蓝的天空。 已经多久没有看过天空了?他不知道,从前自由自在的时候,没觉得这蓝天白云多么好看,现在沦为了阶下囚,才发现天空是那么漂亮。 人总是失去以后,方才知道珍惜。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探监。 自从入狱以后,妻离子散,家族也视他为负担,没有任何人过来探望他。 可笑的是,第一次来探监的人,居然就是那个他一向都看不起的大女儿楚瑟。 楚瑟也细细打量着楚闲林:一直以来,楚闲林给她的印象都是一条冷血的鳄鱼,假惺惺,无情无义,但是充满了狠厉的力量。然而眼前的楚闲林,相貌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双眼浑浊不堪,那种锋芒锐气都见不到了。 她头一次不再害怕他,而告诉他:“楚闲林,你的两个弟弟就要死了。” 这一句话,就让楚闲林崩溃了,他的嘴唇不住地发抖,脸上青白一片:“你说什么?!” “当初,张淑琴告发你的时候,正好张小斌绑架了楚畅和楚蕾去了云南老家。楚家人听说你坐牢了,一气之下,就把张小斌打死了,又扣押了楚畅和楚蕾。张淑琴气不过,就带警察抄了你的老家……搜出不少毒.品。” ——以上是薄瑾亭教给她的话。不得不说,薄瑾亭这一招简直太狠了,把楚家的覆灭归到了张家的头上。 说完了,楚瑟又从书包里拿出了那两封绝笔书。一份楚闲山的,一份楚闲田的。 楚闲林原本就憎恨张淑琴,现在,他的两个亲弟弟因为她而判了死刑,楚闲林不想杀了张淑琴才怪! 看完了两封绝笔书,楚闲林就红了脸,居然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 连楚瑟都看呆了,这个虐待她十余载的恶魔,居然一边哭一边吼“母亲呀,儿做了孽!娶了一个丧门星回来!”“弟弟呀,都是哥哥害了你们!” 哭着哭着,楚闲林就开始唾骂张淑琴,各种他能想到的下流词,都招呼到她身上。还直呼后悔当年瞎了眼…… 楚瑟有些不耐烦了,她探监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就打断了楚闲林:“你哭什么?!楚家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的错,知不知道?!” 一切因都有果,她今天就好好给楚闲林上这一课! “你纵容张淑琴的儿女上位,把我视若垃圾一般丢弃,导致张淑琴恃宠而骄,以为楚家就是她张家的所有物!她当然会千方百计除掉你我,然后独占千万家产了!” “当她打我骂我,虐待我的时候,你可曾想,张淑琴也是在试探你的底线?!当她发现你的冷酷的时候,她害怕有一天你也对她变心,就像你对我那样对待她和孩子,所以她用激素把你阉掉,保证她的正宫位置!” “现在好了,张淑琴已经成功了!你的弟弟都快要死了,你的父母也没几天可活了。等你死后,她将会继承你的钱!” “楚闲林,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 她一句比一句大声。就是要告诉楚闲林: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纵容恶妻虐待女儿,你就要想到,总有一天她会长大,会有獠牙,会带着满腔的愤怒而来! “我不让她得逞!我还没死!”牢对面,楚闲林忽然站了起来,手脚上的锁拷叮当作响:“我宁愿把这一笔钱全部烧了,我也不给她这个臭女人!” 说完,楚闲林愣愣看着她—— 绝笔书的最后,弟弟们都要求他把财产给楚瑟。 这是楚家最后的退路了。 楚瑟也准备好了一封协议书:“楚闲林,你做个决定吧!把钱给我,还是给张淑琴?!” 但是楚闲林犹豫了一会儿,即使面对失去两个弟弟的悲痛,也不肯轻易签下自己的名字。 楚瑟冷笑,还真是个守财奴啊,于是道:“你这会儿不签,等你不清不楚死在了监狱里面,张淑琴可是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拿到了八千万,你知道会干什么吗?当然是斩草除根,把三叔和二叔的孩子也一并做掉了。” 所以:“楚闲林,你还想继续错下去,让张淑琴毁了你全家才开心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 楚闲林凝视着她,这个最后的女儿。 他忽然发觉,楚瑟其实一点都不丑陋,她有白皙的肌肤,鹅蛋形的脸,长长的睫毛,还跟她母亲一样美丽的眼睛,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楚瑟也一点都不笨。把事情看的是明明白白,通通透透。 她是这一场战役最后的胜利者。 她却不骄傲、不娇纵、轻而易举,稳操胜券。 奇了怪了,当年他是被什么蒙了心?觉得楚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她分明是个天生的领袖、谈判专家、拥有十分难得的才具与智慧。是他平生仅见的明白人! 他如果早一点发觉,这个女儿现在这般的模样,那么,生活是否就是另一种模样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张淑琴虐待楚瑟,可是他并不在意,因为缪林懿当初对自己十分冷淡,反驳了他作为男人的面子,甚至要告他强j,让他十分芥蒂。 他把对缪林懿的仇恨,也转移到了楚瑟的身上,所以才酿成了眼下的一切。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失去了整个家庭,只有剩下的资产,方才可以挽回弟弟们最后的血脉。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已经毫无办法。 “我……签字。” 他,向自己的女儿,投降了。 “楚闲林”三个字,从未觉得如此沉重过。 他一笔一划,颤抖着手写完了,觉得几乎筋疲力尽。 楚瑟不就是要钱吗?给了就好了,起码她是我的女儿,她会照顾两个侄子的……他这么安慰自己,甚至觉得,这八千万给了楚瑟,楚瑟就会回心转意,重新认他这个父亲了。所以签署完了协议,他就装出点慈爱的模样。 “小瑟,爸爸进来以后,经常想念你,有的时候,夜里面都想你想的睡不着觉。你一定要多来看看我,毕竟你我是亲生的父女啊!” 楚瑟正打算走了,听到这句话,又止住了脚步。 知道她从哪一天开始,就彻底绝了和楚闲林的关系的吗?那就是今天。 “楚闲林,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短短一句话,就让楚闲林目瞪口呆,挤出来的慈祥不见了,转而是一阵心惊胆战。 “你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妈妈根本不爱你,她是被迫嫁给你的,对吧?” “小瑟……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楚闲林不由自主心虚起来。 “呵,你强j了谬医生,毁了她的全部,你这么多年来,对她的女儿视同垃圾,我倒要问问你,楚闲林,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 今天的结果,就是她为母亲缪林懿主持的正义。 正义可以迟到,但是绝不会缺席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楚闲林则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终于失去了全部。包括这个最后的女儿。 第47章 暑假 很快, 案子就尘埃落定了。 一审, 楚老二老三被判死刑, 没收所有个人财产。 楚家多年来垄断了村中的毒品交易, 这次全家落网, 许多和楚家有瓜葛的卖家也纷纷浮出水面。光是楚家村就抓了十几号人, 查处冰.毒二十公斤,海.洛因三十公斤。 缉毒警察们立了集体一等功,成了当地的一大新闻。 与此同时,楚蕾楚畅被送到了青少年戒毒中心。在哪里,生不如死的生活正在等待着他们。 张淑琴很快知道了楚闲林把财产给了楚瑟, 再次气昏过去。 这一辈子,她的如意算盘全部落了空, 楚闲林的八千万不属于她, 连两个孩子都成了瘾.君子。 现在张淑琴不仅身无分文,而且众叛亲离——张家人把张淑琴一个人丢在了医院, 连个支付医药费的人都没有。 另一方面。 楚瑟则回到了a市, 正好赶上十中本学期的期末考试。 尽管这次她考得并不好,从全校第一次跌落到了第三十名开外去, 但是没有哪个老师责怪她的。 一周前, 楚瑟失踪了, 薄瑾亭没有报案, 而是跟老师说她阑尾炎住院了。一周后, 楚瑟居然回来参加了考试, 这份"重伤不下火线"的毅力就足以通报全校表扬的了。 考完了期末, 楚瑟走在学校的鱼池边上,伸展出双手保持着平衡。 水面落满了红叶石楠,远看就像一片火飘荡在清澈的水面上,一群小鱼藏在荷花与红叶之下。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晴天了,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周身,懵懂间,有种轻松的不真实感。 楚瑟走地十分小心翼翼,薄瑾亭不紧不慢跟在她的身后。双手插着口袋,目光紧随着他的女孩。阳光透过她的长发,投下斑驳的剪影。 当楚瑟终于走到尽头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跳了下来。 回首望着走过的路,她的目光渐渐落在那开始的地方,凝神驻足半晌。 自由了。 她终于自由了。 童年的噩梦不会再回来,困顿了她八年的阴影,终于在光芒之下消散殆尽。 她闭上眼,再一次让自己放松下来,没有童年的感觉真好,原本她以为,这一辈子也要走在阴影之下,唱着无法回头的歌谣,漫长地长大。 而现在,那些过去都消散殆尽了,自己早就长大成人,可以昂首阔步地走下去了。 薄瑾亭凝视着她,也道:“走出来以后,就不要想过去的事情了。” 他懂她的心思,也会鼓励她往前看,不要被过去的回忆所湮灭。 楚瑟点了点头:“瑾亭,我们走吧。” 过去已经永远过去了,未来的路还在继续。 *** 关于八千万怎么处理,他们有不同的想法。 薄瑾亭考虑的都是买房啊,投资啊什么的。但是楚瑟觉得自己并没有经济头脑,所以小手一挥:“瑾亭,我现在不缺钱,而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需要更多的钱来稳定基础。所以我考虑过了,让你来用这一笔钱。” 听了她的话,薄瑾亭愣住了。 ——这可是八千万,相当于上海四套别墅,北京三套四合院。 她说给就给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薄瑾亭哭笑不得:“楚瑟,八千万不是小数目,够你建一所医院的了。” “建医院哪里够啊,”楚瑟不高兴被他看扁了医院,开始了科普教育:“知道螺旋ct机吗?西门子128排的售价三千万多。还有核磁共振机,进口超导3.0t的一千五百多万。更别说雇佣医生的费用啦,比如像我这样的专家,一年没有两百万是留不住的。” “那你把钱给我花,放心吗?” “我不放心你放心谁?”楚瑟是个硬妹子,直爽无比:“再说了,我们将来肯定是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花还是我花,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段话,男人的身体骤然一颤,仿佛一股暖流瞬间烘遍了全身。 薄瑾亭目光直直射向了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不放心你放心谁?” “后一句话。” “我们将来……肯定是夫妻一体。” “——噗嗤。”薄瑾亭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仿佛漫天星光坠入了眼中,精彩的熠熠生辉,可双肩还不住地颤抖。 楚瑟脸红了:“你笑什么笑啊?!?” 薄瑾亭眼中都是温柔:“你这是在逼我求婚吗?” “……呃……” 她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求婚这件事,我原本打算等你留学回来之后再说的。”薄瑾亭一边笑一边道:“一来先给你个缓冲期,让你再长大一点。二来,我还真的没什么信心,害怕你会拒绝我。” 女孩子拒绝求婚的借口有很多,比方说爱情还没到位、爸妈反对、不想失去自由、不想太小就要小孩、不想失去选择权……等等他都知道,所以打算缓上个三四年再说 。 如果提早了说,他害怕楚瑟会拒绝自己。 可真没想到,她比自己还着急! 望着她越来越红的小脸蛋,薄瑾亭简直浑身都热乎了起来,忍不住把她拉入了怀中:“你放心,等我们过了二十岁,就举办婚礼。” “嗯。” 这句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就算明年留学出国,他们也有未来的保障了。 楚瑟反手回抱着他,在他的怀里面哼哼:“我倒是不担心你我的感情……我担心的是,你爷爷那边……会接受我吗?” 薄瑾亭抱紧了她:“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他老人家将来一定会接受你的。” 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再说了,等他再长大一点,薄家谁说了算还是个未知数。 他会在此之前,好好积蓄力量的。 *** 期末考试结束后,高一的夏天就来临了。 这个夏天,楚瑟超乎寻常地忙碌。 6月15日,她飞去了北京,参加石伯伯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上学期,大师兄齐轩炜他们的癌细胞培育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论文被学校评为a类,四个人一同考上了博士。 “这次我们几个能顺利毕业,还是多亏了你。”齐轩炜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楚瑟,我报考的是复旦的博士。往后我去上海读博,说不定我还能和你做个校友。” “呃……”虽然她上辈子考的是复旦,但这辈子准备去哈佛读本科的。复旦校友肯定是做不成了,她也不想破坏这喜庆的毕业气氛,于是打哈哈道:“复旦医学院啊,那你就是我妈的校友了!” “对了,”齐师兄欲言又止:“你的那个小男朋友……” “哦,他那天很没有礼貌。我回家后教训过他了。”楚瑟很不好意思道:“师兄,很抱歉。” “没、没事。”齐轩炜有显得些失落——原本以为师妹可以“迷途知返”的,像她这么优秀的女孩,不该这么早就定下来,因为外面的世界更广大。可是师妹的反应告诉他:她是认定了那个男孩。 可齐轩炜看不出来,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的?或许女孩就是吃他那一套吧! 聚完了餐,石沛又带楚瑟去首都医科大学走一走。 ——在生命实验楼十八层的尽头,又开辟了一个新的小研究室。挂牌的是“主动脉夹层手术研究。”,负责人是本系的一名姓孙的医学生 ——石沛按照她说的那样,找到了那个学生,让他开始了这方面的项目。并且帮他组建了这个实验室。最多两年以后,有关于“孙氏手术法”的论文将会在sci上面发表。到时候,由石沛负责将孙氏手术推广出去,让医学界尽快接受这种新型手术方法。挽救千千万万的生灵。 “等你到了哈佛以后,研究的条件会更好。” 谈到楚瑟的未来,石沛比她还兴奋呢。他太清楚不过了,楚瑟对于医学界意味着什么。从前她是没有合适的舞台发挥特长,但是进入了哈佛以后,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伯伯一定会让你尽快去读哈佛的!” 石沛说到做到,6月20日,他就带她去了美国,并且将她推荐给了哈佛大学医学院的史蒂文教授。 史蒂文教授是石沛的多年好友,专攻胸外科临床研究。 他一开始听说,石沛带了个中国女学生回来,要推荐给自己,还觉得好友这是要走后门了。不禁为石教授感到遗憾:他也染上了中国人的这种陋习。 不过,他可不能收个走后门的学生。 其实,石沛本也没打算让史蒂文收楚瑟为徒,只是让两人见个面,顺便请好友写个推荐信给医学院主席会。 可没想到史蒂文一口拒绝了:“如果每个我认识的中国人都来走后门,那么整个常春藤联盟都装不下那么多学生。 ” “史蒂文,她可不是一般的学生。她精通外科医学,临床能力比我带的研究生还好。不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她。” 年仅十六岁就通晓外科临床——史蒂文觉得石沛吹牛吹上了天。为了让楚瑟知难而退,史蒂文就安排了一个简单的手术——腹腔镜胆囊切除术。 他们一起来到了实验室。 史蒂文以为,小女孩看到福尔马林中的大体,就会吓得逃出去了,没想到,楚瑟默默地带上了手套,熟练拿起了手术刀,很快就完成了这个手术。 史蒂文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还是石沛笑道:“最近手上有什么稀罕的病人的片子?给她诊一诊吧。” 史蒂文就拿出一张来,这是他的私人客户的ct片子。 楚医生一眼就诊断出来:“病人的心尖肿大,出现气球样病变。这是takotsubo心肌病,也就是应激性心肌炎,临床中很少能见到这种案例。” “应该怎么处理?” “给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还有长效β-受体阻滞剂。”1 楚瑟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她全程说的是英文,一点都没有中国式的洋浜泾,每个英文单词都答得很准确。 史蒂文彻底惊呆了,甚至始怀疑人生。 “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懂这么多?!杰森,你告诉我,她是不是中国发明的什么超能人?!” “史蒂文,我就说了嘛,你绝对不会失望的。”石沛呵呵笑:“她是我的干女儿。” ——他还没告诉好友,楚瑟最擅长的可是临床医学。等到楚瑟进入哈佛医学院,进行规培以后,再让好友大吃一惊吧! 就这样,石沛和史蒂文教授达成了交易。两个人都给楚瑟写了推荐信。 7月12日,搞定了哈佛这边的事,楚瑟就跟着石伯伯回到了中国。 推荐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两门外语考试了。 她立即投入到了下个月的托福备考当中。 整整一个七月,楚瑟都疯狂地背单词,练口语。薄瑾亭也不在意她的忙碌,他逐渐习惯了她的生活频率。或许他们还是有些不搭调,但至少,学会了尊重彼此的生活方式。 晚上睡觉的时候,薄瑾亭还会帮她练听力,读一读那些拗口的英文诗。 薄瑾亭的声音清冽低沉。楚瑟就撑着小脑袋,欣赏他读书的美好姿势,至于什么时候沉入梦乡的,也不知晓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时间就从七月转到了八月。 8月15日,楚瑟参加了托福考试,考场在a大。考试共分为阅读、口试、写作、听力、加试五项。 楚瑟先赶完了试卷,就奔赴到了口试地点。一通正宗的哈佛英语溜出来,几个考官听得连连点头。 但最让她感动的是,走出考场的时候,薄瑾亭还没走。他早上八点就送她过来,一直等到了考试结束。 “考试感觉怎么样?” 薄瑾亭如今像是家长一样,开始关心她的学习了。 楚瑟跟他打趣:“万一我考得不好,还能再陪你一年。” 没想到薄瑾亭做起了算术题:“万一考得不好?那么就是9999/10000的几率可以考的很好?” “……” 楚瑟无语地点了点头。 那个,她复习有些过度了,其实托福考试的难度还不如专八呢…… 8月31日,他们一起上官网查了成绩:112。就算是上哈佛大学的新闻系,这个成绩都够了。 “祝贺你,离梦想又进了一步。”薄瑾亭真心为她感到骄傲。 “马马虎虎,我还以为可以考个满分的。” ——某人也是也是野心勃勃的物种。 晚上,楚瑟就开始收拾考试资料。 一张张阅读资料堆叠了起来,该卖掉的卖掉,该搬走的搬走。 唯独有一本诗歌集,她舍不得收起来。抚摸上湛蓝色的书皮,仿佛还能听到他低沉的嗓音。 ——这个夏天,薄瑾亭在她枕畔读了无数的诗,她还觉得听不够似的。 “瑾亭,你继续读给我听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又将诗歌集给了他。 薄瑾亭就翻开了书。 然后,款款男声,低音浅读,如潺潺流水, 从心田一直流淌到人间。 “it is the pang of separation that spreads throughout the world……” 读完了英文,他又读了中文: “离别的创痛笼罩了整个世界, 无边的天宇变得姿态万千。 正是这离愁,夜夜默望着星辰, 并在七月雨夜的萧萧叶片间化做抒情诗。”2 不知不觉,楚瑟睡着了,薄瑾亭小心翼翼抚摸上她的脸颊,触手所及,满满都是暖意。 心尖尖上的爱人,甜美温婉地沉睡着。 而他们分别的日子,为期不远了。 第48章 录取 到了九月一日, 十中开学了。 上学第一天,楚瑟就引起了一阵轰动。 尽管她性格低调, 但是有些东西是怎么掩藏也掩饰不住的。比如美丽。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 楚瑟是以全校“四大丑女”而出名的。那时候她, 脸蛋浮肿, 皮肤蜡黄,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疹子。走起路来,全身的肥肉都在摆动。看起来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连走在学校的路上,楚瑟都会被人招呼“丑女!”“肥婆!”“难看死了!” 但是一年后的9月1日,楚瑟穿了一件蓝紫色的裙子来到了学校。 经过了这一年的蜕变, 她的身材和颜值已经今非昔比了。 虽然体型还稍显微胖, 却不臃肿。瓜子型号的脸蛋上, 一双明亮的眼眸弯弯的, 好似一轮新月。曼妙的百褶样式裙摆下面, 露出一双白白嫩嫩的腿儿。百褶裙的边缘,一朵朵蝴蝶花纹盛开着,简直把她衬托成了百花丛中的一位公主。 当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就吸引了不少小男生纷纷回头。 “哇塞, 这是哪个班的美女啊?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不知道,我们年级还有这样的美女吗?” “你看, 她的皮肤好白啊!” “有本事你去呀,要个电话号码!” 楚瑟无语, 这件裙子只是她衣柜里面很随意的一件啊…… 当她走到班上的时候, 惹来的喧嚣声更大。 有人说:“我们班的班花要换一个人了。” 还有男生你推我搡:“你去呀!”“有本事你去!”“不就送个情书么, 拖拖拉拉干什么!”“也不看看楚瑟旁边坐的是谁!” 体育课过后,她发现抽屉里面多了几袋零食,看样子,不止是一个男生塞进来的。=。= 某人感慨:长得漂亮还真的可以当饭吃…… 想想也是,她从来不知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上辈子,楚医生几乎不化妆,兜里连一支口红都没有。这一世,看在薄瑾亭的面子上,才学习了面部保养。她不想以后走出去丢了男友的脸面,所以用起了面膜和精华液。没想到效果这么突出,很快就将颜值拔擢了几个档次。 日本的化妆品动辄上万元,肉疼的还是有道理的…… 到了下课的时候,几个小男生纷纷从她桌前经过,却不敢和她搭讪。 ——每每有小男生想要靠近楚瑟,薄瑾亭就会用冻死人的眼神看一眼对方,小男生们就会灰溜溜地逃走了。 想在薄瑾亭手底下搭讪楚瑟——找死! 其实同学们都心知肚明,薄瑾亭和楚瑟谈恋爱,几乎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但没有人敢说他们的闲话——一来,人家长期霸占全校第一第二,成绩倒也般配。二来,薄瑾亭的气场太过强大,大家都知道他很不好惹,连校园杠把子都和他称兄道弟,所以没有人敢对他说三道四。 然而,楚瑟就不一样了。 她是个外表含蓄若水的女孩,也没什么大脾气,这样的人,在别的女生眼中就比较容易欺负。 很快,班上的女生——以王雪诗为首的一帮人,又开始眼红楚瑟的种种了。 这次女孩们也学乖了。知道想要对付楚瑟,就必须要调开薄瑾亭。于是王雪诗就和班长商量,以学习的名义离间楚瑟和薄瑾亭,再各个击破。 周亦雯就跑到了老师的面前,打小报告:“陆老师,薄瑾亭的期末考试考得不好,您看,薄瑾亭一直坐在楚瑟身边,两个人交往过密了,是不是影响了学习?要不要给他们调个座位比较好?” 言外之意暗指他们俩谈恋爱。任何高中老师,都反感早恋这种行为的。 没想到陆老师却是个意外:“小薄和楚瑟坐在一起很好,他们学习上可以互相监督,生活上也可以互相关照。” “老,老师……”周亦雯瞠目结舌。 陆老师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不用说了,薄瑾亭和楚瑟坐在一起,我看很好。” 周亦雯哑口无言,她没想到这两人的cp背后,还有老师们的支持! 很快,她们又找到了楚瑟新的攻讦点。 进入高二以后,楚瑟的学习开始下滑了。她的随堂测验经常不写,家庭作业也不交了。老师们爱护她这个好学生,同意了她不上晚自习的要求。 到了高二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楚瑟直接从全校第一降到了五十名开外。 她的物理、数学考的一塌糊涂,政治更是连大题都没有写。要不是英语和语文成绩支撑着大局,只怕就要掉到一百名开外去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楚瑟,因为她实在是太忙了…… 想要进入哈佛,不是通过一个托福就可以的。接下来,她要开始准备留学自荐书、act考试和satii考试。 所谓的act考试,就是美国大学入学考试,考的是英语、数学和基础科学,对于中国留学生来说,题目并不是太难的。而satii考试,就是相当于美国的高考。包括数学、科学、语言、英语、历史与社会科学五大类。难度要相对高一些。而哈佛的对于留学生的sat成绩要求相当高。 为了顺利通过这两门考试,她不得不自学教材,每天学着和中国高中截然不同的课程,所以学校里的成绩就一落千丈了。 这就是为啥她将政治交了白卷。 因为中国的哲学经济学和政治学……和美国的教材根本不一样。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隔阂还是很大啊。 其余人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们只会私底下说:楚瑟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肯定是她自己不学好了。 还有人等着薄瑾亭什么时候和楚瑟分手,在他们看来,楚瑟的学霸光环一去,就完全配不上薄瑾亭了。 “你们说,楚瑟最近到底在干嘛啊?政治考的那么差,她是不是不想再学下去了啊?” “不知道,我看她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学习上。这样下去,她肯定考不上大学吧?” “啧啧,高一的时候成绩好有个屁用,高二题目难一点,就露出马脚了吧!” “就是啊,薄瑾亭还是全校第一,她现在连我都考不过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纷纷,风一般地流传着。 连政治老师、生物老师也找到了三班来,要求楚瑟给个说法。 “你这几次考试怎么回事?小测验只有60分,月考也只给我考个70,怎么会这么差?”政治徐老师是最不满的,所以专门找了她谈谈心。 楚瑟倒是坦然:“老师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所以耽误了政治学习。” “忙?忙什么?” “准备act考试和satii考试。” 徐老师吃了一惊:“你打算出国留学了?” “是的,明年五月份左右。” 徐老师这才稍微缓和了语气:“你打算去国外哪所大学留学?” “哈佛。”楚瑟一脸诚恳道。 “……” 不久之后,生物老师、历史老师也专门找她谈了谈心,老师们纷纷表示,你留学可以理解,为啥要选择哈佛?那可是世界顶级名校!多少天之骄子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但是哈佛十分吝啬,每年向中国地区特招的本科生屈指可数。 对此,楚瑟的解释是: “我……会努力完成两门外语考试的。” “我会好好写自荐书的。” 连班主任陆老师都劝她了:“楚瑟,act考试和satii考试考得好,只能证明你能去美国留学,但哈佛的录取难度太高了。与其选择这么难的大学,你还不如考国内的清华北大,难度还低一点。” “我……尽力而为。” 她还能怎么说?难不成说有两名教授都为我写了推荐信么?那样的话,她就成了全市轰动性新闻了。 很快,不仅是老师们知道她想考哈佛了,连同学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班上的流言蜚语从“楚瑟不学好”变成了“楚瑟不自量力,居然异想天开去哈佛!” 在这些中考就落榜的学生看来,考上大学,都是难于登天了。更别提是留学哈佛。他们中也有些人准备留学,但那是家中准备了钱,随便选一所国外的野鸡大学上上。不是像楚瑟这样,要去上世界上最难考的哈佛…… “她是脑子坏了吧?!”这是周亦雯的吐槽:“想去哈佛?!怎么不赶紧重新投胎呢?!” “成天做白日梦!也不拿一面镜子照照自己!”这是王雪诗不屑道。 就连楚瑟矜矜业业地练口语,勤勤恳恳地背英语单词,在他们的眼中也成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这个差学校,没有任何人敢去做名校的梦,更别说是去哈佛这种世界名校的美梦了。他们自以为那种殿堂级高校,楚瑟肯定是痴心妄想。甚至连她的努力,要暗地里奚落一番。 然而,一学期以后,所有看不起楚瑟“异想天开”的人,全体都被打脸了。 **** “小瑟,伯伯上飞机了,中午去你学校找你。” “好的伯伯,一路小心。” 挂了电话,楚瑟舒了一口气,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一串紫藤花架上。在一种难得的静谧中,楚瑟坐在鱼池旁,静静地看着池中的小鱼。 从去年寒假下决心考哈佛以后,她已经努力了一年的时间,如今,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这一年以来,石伯伯为自己四处打点,各种托关系写推荐信给哈佛医学会。薄瑾亭对她全力支持,甚至请外教专门辅导她的各项功课。她能顺利通过考试,离不开他们两个的大力支持。 除此之外,寒假的时候,石伯伯还给她争取到了去非洲参加公益项目的机会,她利用此次活动,帮助石伯伯收集到了不少传染病的血清样本。然后石伯伯专门就此写了一封信给董事会,以表扬她在实践活动中的突出表现。 有了这些成绩和成果作为基础,哈佛的大门,终于向她打开了 。 中午的时候,石沛就赶到了十中来。 和他一道来的,还有本地的教育局长、教育局副书记等人。 ——a市虽然是个人口大市,但还是头一遭有学生被哈佛本科部录取。当外交部通过本省教育局,将录取名单发到a市的时候,整个a市的教育系统都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本市第一位哈佛本科生,居然会出现在十中! 十中是个差学校。和省中、第一中学、还有实验中学比起来,十中的升学率简直惨不忍睹。每年都出不了几个二本的。走在大马路上,别人听说你是十中出来的,都自动带上了“考不上大学”“流氓”“差生”的标签,很是让十中的教职工们抬不起头来。 然而这一次,十中上下都扬眉吐气了—— 你们学校能保送清华北大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吧,我们的学生保送哈佛! 于是出现了以下这一幕。 楚瑟还以为,石伯伯低调地来学校找自己,给个通知书,然后她跟老师说一说,这退学的手续就可以办成了。结果没想到,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的。石伯伯来的时候,整个学校的领导都热烈欢迎,全校都上了自习课,每个任课老师们都一并去迎接领导了。 然后……门口黑压压的队伍,向着高二三班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呀,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三班的学生们还不清楚状况,各个都昂着脖子看热闹。 很快,他们就不需要看热闹了,因为全校其他班的同学,都在看三班一个班的热闹。 陆老师提前进来了,让大家保持安静,迎接领导。 “哪位是楚瑟同学?” 地中海头型的教育局长一进来就直呼其名。 三班同学都把目光射向了楚瑟,楚瑟也只好站起来应道:“是我。” “楚同学,恭喜你被哈佛大学录取了。也感谢你为十中争光,为我市教育系统争光!”教育局长笑容和蔼可亲,还亲自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楚瑟头皮发麻,她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只能尴尬地笑笑:“应,应该的。” “小瑟,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陆老师手上拿着一本烫金的本子,郑重其事地给了她,语气比教育局长还激动:“老师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的。” 这将是他教育生涯的巅峰之作! 这一刻,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本录取通知书,每个人都羡慕的要死。但没有人嫉妒楚瑟……因为彼此的差距差了一点,你可以嫉妒人家。但是差距如此之大,简直是天与地的区别,他们连嫉妒都做不到了,只能抬头仰望着楚瑟。 楚瑟的反应倒是很平淡,她接过了录取通知书,道了几句谢谢,就送走了领导和石伯伯。 晚上的时候,石沛来家里做客,薄瑾亭特地让酒楼送来两瓶茅台。 石沛喝了几杯,就笑道:“楚瑟,今天伯伯让你大出风头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动物园里面的熊猫一样被人围观。” “嗨,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太低调了。老实告诉伯伯,你平常的时候,是不是对很多事情都没有信心?” “是。” 她的确是个缺少自信心的人。 “但是身为一名医者,你必须要对自己坚信不疑。伯伯这次让你出人头地,也是为了让你明白,无论什么事,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可以做好。别人再怎么怀疑你,你也一定要坚定不移!” 石沛的声音既豪迈又慷慨,几两酒下肚,露出了年轻人才有的意气风发。 楚瑟也豪迈地举起了酒杯:“我知道了!石伯伯!” 她会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可以最好! 第49章 缘故 a市郊区, 回龙山别墅。 夜晚来临的时候,一辆宝马停在别墅前面, 薄瑾亭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保安点头致礼“少爷。”放了行。 车辆驶入, 每个转角都有全程监控。 薄瑾亭按了门铃, 迎接他的老人, 头上生了些许白发,但是精神奕奕。 “爷爷。” “进来,你奶奶今天不在。”薄瑞荣一坐下,就问道:“最近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财团的内务我已经清楚了,但是董事会那边的事务, 似乎还不想让我插手……” 薄瑾亭详细说了说他的感受。上周, 他第一次以继承人的身份, 来对家族财团发号行政命令。结果未能如愿, 许多股东还并不认可自己。 “这也难怪, 孙建国和李立平两个股东和薛家的关系很好。他们希望是你弟弟继承财团,自然不会听你的话。” 薄瑞荣把事情看得很透彻,但他不会出手帮孙子解决的。如果薄瑾亭连这点人脉都处理不好的话,他怎么放心把企业交给他?! “你是接你弟弟的班的, 你要记住了,只有用实力堵住那一帮元老们的嘴, 人家才可能接受你。” “知道了,爷爷。” “另外, 抽空去北京看一看你父亲, 我知道你们父子关系不好。但你以后就是继承人了, 心胸要做到有容乃大。父子之间有什么隔阂,也趁早说开了。以免到时候你掌家,你爸还不高兴。” “我明白了。”薄瑾亭点头。 谈完了工作,薄瑞荣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们学校有个姑娘被哈佛录取了吧?” 薄瑾亭呼吸一滞,笑容有些勉强:“爷爷,您怎么知道的?” “媒体上都炸开锅了,说是我们本地第一位被哈佛录取的。这样的人才,以后必定有所大作为的。对了,你认识她吗?” 薄瑾亭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爷爷忽然提起楚瑟,他还以为属下透露了风声给老爷子。现在看来,老爷子还不知道他金屋藏娇的事儿。 “认识,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不过不太熟。” “哦,那你改天请她来家里做做客吧,爷爷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哈佛录取。” 薄瑞荣纯粹是对哈佛姑娘有些好奇心。 “知道了,改天我让她来家里吃顿饭。” 薄瑾亭莞尔。 *** 隔天,楚瑟就知道了这则消息。 这些新闻记者们真够可以的,连薄老爷子都听说她了。 “是不是要我装作不认识你?”她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是,我也要装作和你不熟。”薄瑾亭眨了眨眼睛:“考验我们演技的时候到了。” 女主角开始认真上妆。她的皮肤本来就白,不需要抹粉底,也能显出很好的气色。樱桃嘴唇甚小,浪费不了多少口红。还有眼睛,薄瑾亭说她的眼睛是会说话的,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像一轮弯弯的月牙。 到了薄家,薄瑾亭先一步去了爷爷那边,这场好戏就开始了。 管家引导着她来到了客厅当中,薄瑾亭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他今天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格子的加绒衬衫,看到她来了,也只是礼节性地点头微笑。 倒是薄老爷子眼前一亮:奇了怪了——这小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呢? 薄瑞荣看了又看,总觉得她十分面善,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与此同时,楚瑟也在打量着薄爷爷。面前的老人穿着唐装,身材魁伟。方方正正的脸和薄瑾亭不太相似。但是一双眼睛贼精,闪烁着朝气的光芒。 他们两居然互相看着沉默了。还是薄瑾亭咳嗽了一声:“爷爷,她就是我的同学楚瑟。”说完,还礼貌地道:“楚同学,你想喝点什么?” “哦,一杯咖啡就好了。” “要加糖吗?” “低糖。” 喝了咖啡,楚瑟才腼腆地笑了笑:“爷爷您好,听说您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哦,我就是……问一问你是怎么考上哈佛的。”薄瑞荣很快恢复了淡定,和蔼可亲道:“小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不少子侄,我想让他们跟你学学,上清华北大已经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上哈佛才是真的有本事!” 薄瑾亭也道:“楚瑟,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哈佛的?” 楚瑟默,很快演技在线:“是这样的,我认识一位哈佛的教授,请他代我写推荐信……”她将石沛推荐自己的事儿说了一遍,把上哈佛的功劳都归到石伯伯头上。 “哦,石沛石医生?我认识的。”薄瑞荣眉开眼笑:“二十年前,我胸口长了一个肿瘤,就是石沛主刀为我开掉的。”顿了顿,又问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石沛是我妈妈的带教老师。” 薄瑞荣更加和蔼了:“你妈妈?你妈妈又是哪位医界大拿?” “我妈妈叫缪林懿,她已经去世了。” “缪林懿……”老人反复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忽然就想起来了,二十年前,可不是石沛和缪医生一起为自己做的手术嘛!短短几周住院,缪医生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怪不得,刚才一见这小姑娘,就感觉面善得很。 原来她是缪医生的女儿。 想到缪医生红颜薄命,薄瑞荣又觉得可惜,于是看面前的小姑娘越发顺眼了。 又问了几个问题,薄瑞荣就留小姑娘在家吃饭了。期间,薄老爷子亲自给楚瑟夹菜,要知道,他都二十多年没给人夹过菜了。这样的举动,让薄瑾亭很为满意。但是楚瑟吃的小心翼翼的,还要跟薄瑾亭装咱两不熟,真正是心累的很。 吃过了饭,薄瑞荣又打电话给了侄子薄一博,让薄一博也过来见一见哈佛才女。 这边爷爷刚打完,薄瑾亭也出去打电话给薄一博,让他帮着自己瞒着爷爷。 于是等薄一博到的时候,又跟她装咱两不熟。倒是老爷子亲切地把她介绍给了薄一博。 可惜,他们三猜到了开头,没有猜到结尾。 气氛正热闹的时候,老爷子忽然道: “一博,楚瑟是个好孩子,我看你要找女朋友,就该找这样的!” 楚瑟愣住,薄瑾亭周围气压骤降,薄一博哑巴吃黄连。 “小楚,我家一博也是个好孩子,你们两可以交流一下学习的经验,看看能不能多联系联系。” 薄老爷子乐呵呵的,他之前给孙子薄瑾亭做媒做不成,这会儿遇到一个哈佛才女,又想给侄子做媒。 薄一博都后悔来了,他要是敢碰婶婶,小叔还不要杀人?!于是道:“爷爷,我……我不想谈男女方面的问题。” 薄老爷子做媒再一次受挫,立马激动了:“什么不想谈?!你们家的问题就是读书少!你看你爸那个德行,高考连个一本线都没达到!还有你,要不是体育特长,能让你上复旦吗?!应该学学人家小楚,哈佛的入门考试是五个a!” 楚瑟囧,要她考北大也不一定考得上啊,进哈佛还是靠走后门的! “爷爷,楚瑟她再过两个月就要留学了,您看,这个问题现在提是不是不太好?”薄瑾亭也出面给她解围了。 楚瑟也道:“爷爷,我目前还不想谈这个问题。太早了。” “哎,你们年轻人,不知道抓紧机会。” 薄老爷子颇为可惜,孙子不知道好歹,现在,连侄子也不知道好歹。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岂不知,今天是三个晚辈演戏给他看呢! 很快尴聊结束了,楚瑟称家中有事,就要先走一步了,还要跟薄瑾亭装客气。 “楚同学,要不要我叫我家司机送你一程?”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薄同学。” 丫的,同学什么同学!他们的友谊一点都不纯洁! 晚上同床共枕,薄瑾亭还在介意,甚至忿忿不平:“爷爷为什么不把你介绍给我?!难道在爷爷心目中,一博比我还好吗?!” “你想什么呢?!你爷爷留着你去钓白富美的,我呀,只能配薄家的偏房支脉。” 还是楚瑟真相了。 薄瑾亭的身份摆在这里,老爷子要用他的婚姻玩一票大的。 只可惜,她已经捷足先登了。 *** 退学手续办完了以后,日子就不多了。 “还剩下五十天了。” 撕掉了一页日历,楚瑟叹息了一声。 虽然知道异地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还是莫名其妙地害怕。 身后,穿着睡衣的男人抱住了她:“怎么,舍不得我了?”又与她耳鬓厮磨:“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和我想做的事?” “没有。” “怎么会没有?”薄瑾亭有些不甘心。 “真的没有,我就想这样陪着你。”她就是这么简单纯粹的人。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必须要知道答案。”薄瑾亭忽然放开了她,目光也严肃起来:“还记得你刚重生的时候,我问你,为什么你也重生了吗?” “……记得。” 当时她没有告知他,薄瑾亭很失落地问了句:“连我也不能告诉吗?” “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薄瑾亭凝视着她:“你是生病了?还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个结。重生就意味着,上辈子的楚瑟已经死去。那么,她为何而死? “因为……” 某人看着天花板。 啊!这种事说出来超级羞耻。 “因为……我……我一不小心……算是自杀成功了吧!” “自杀?!”薄瑾亭的脸色一沉到底,顿时抓住了她的手,又紧张又生气:“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 “你放手!好疼……” “告诉我!!”薄瑾亭第一次吼了她。 他已经怒了,那是他心底最为珍惜的爱情,那是他随时愿意献出生命去保护的爱人。可她却选择了自杀! “因为……”楚瑟也豁出去了,一口气道:“因为你死了以后我很想你啊结果引发了我的抑郁症导致了贪食症我也不想这样的但还是会忍不住多吃结果吃着吃着我就得了急性胰腺炎说起来你别笑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 这一番有头无脑的发泄,却深情的好像一番发自内心的告白。 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布外,月光淡淡洒落。 她仰头,看到了他那低垂的睫毛,有着一种唯美的弧度,却是情不自禁看呆了。无论任何时候,爱上他不过是一秒钟的迟疑。 下一秒,她忽然跌入了一个怀抱。男人的唇就火热地压了下来。 唇齿纠缠间,周围的温度升高,她下意识地拽住了沙发的扶手,却被他的手覆了上来。然后,五指也一一插.入到了她的指缝当中,不断摩挲。 “原来你这么爱我。” 薄瑾亭一边吻她一边喟叹。 ——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上辈子的时候,楚医生也爱上了他。 他们互相错过了,互相都不自知,原来幸福就在手边,却七年都没有把握住。 然而今生今世,他们不会再错过。 第50章 哈佛【捉虫】 两个月后, 天气渐渐变凉了。 北京的天气阴霾的很,一半是风, 一般是沙子的。再怎么灿烂的阳光, 也刺不透厚厚的云层, 只把斑驳的光点洒在飞机场的跑道上。 楚瑟就打算从这里出发, 飞往美利坚。 上个星期, 薄瑾亭带她办了出国的留学签证。当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听说她被哈佛录取了, 也是竖起了大拇指。并且道:“祖国欢迎你以后回来, 为人民的幸福健康添砖加瓦。” “我会的。”她也答应了薄瑾亭。 最后一顿饭在全聚德吃的, 楚瑟一个人干掉了一整只烤鸭。“到了美国以后, 就得去吃汉堡包了。”她很是舍不得。 “想吃中餐就坐个飞机回来, 我带你吃遍国内。”薄瑾亭道。 楚瑟笑了笑:“我可能会是整个哈佛最清闲的学生。有空的话,我会经常回来的。 ” 堂堂博士从本科阶段开始复读, 课程不要太熟悉了…… 薄瑾亭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这就是分别的时刻了。 到了机场,薄瑾亭帮她检查了大包小包的, 然后就是不胜其烦地唠叨。 “下了飞机,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银.行卡带着,这是美联储的卡,里面有五万美金。你先带在身上用。不够的话打电话给我。” “好。” “到了美国, 一日三餐, 宁可多花钱去米其林餐厅吃, 也不要去吃垃圾快餐。那样对身体不好。”薄瑾亭还真是细致入微。 “好的。” 薄瑾亭不是个话多的人, 今天却不一般。 他不厌其烦地嘱咐着, 生怕她去了美国生活不能自理。 很快,登机的时间就到了。楚瑟依依不舍地说了句再见,亲爱的,然后就走进了登机口。 不一会儿,飞机加速,收起了前后轮,最后冲上了云霄。 这一刻,楚瑟不禁热泪盈眶。却是不想让自己太过伤感了。 没办法,这就是她要走的人生路啊…… *** 半天后。 楚瑟走进了哈佛。静静品味这座百年学府的优雅与韵味。 哈佛大学诞生于1636年,坐落于美国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都市区剑桥市。这里走出了8位美利坚合众国总统,157位诺贝尔奖得主 、18位菲尔兹奖得主、14位图灵奖得主。被公认为是当今世界最顶尖的高等教育机构之一。1 过了肯尼迪学院,前方就是女生宿舍了。领她进去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帅哥,居然说得是中文:“嗨,泥濠,我叫查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瑟。” “你有英文名字吗?” “有,凯特。”这是石伯伯给她取的。 “泥濠,凯特.楚,要不要参加明天的联谊会?”查理笑了笑:“有很多可爱的男孩和女孩子哦。” “不用了,”她笑笑:“我男朋友会吃醋的。” 很快,楚瑟就到达了宿舍。她住的是套房,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书房,四个卧室,还有一个盥洗室。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美国学生也住在这里。 22岁的卢安达,职业是护士,为了上哈佛连续申请了四年。 另外一个是墨西哥裔的珍妮,她出生于一个医生家庭,很小就从事过医学相关的实践活动了。她申请了两次哈佛,今年21岁。 相比较之下,楚瑟十七岁上哈佛,简直是个奇迹中的奇迹。 “老天,我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卢安达给她展示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一直问他们还有没有第二封信,阿门,他们说只有一封。” “我为了考上哈佛,每个暑假都跟我爸爸待在实验室里。”珍妮也吐槽道:“人家说我身上总有一股福尔马林味,亲爱的,你们闻得到吗?” “我……”楚瑟囧了,她发现自己没什么经验可以和两个宿友聊的。不过人家对她的兴趣很大。要知道,今年哈佛大学本科部只招了两个中国人,除了她之外,另外一个是个北京男孩。听说是个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奖获得者。 “谈谈你吧,楚,你能考上哈佛,肯定实践分很高。说说看,你以前都参加过哪些活动?” 珍妮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是啊,我刚才告诉了母亲,我的新舍友只有十七岁,她认为我遇到了上帝。” 卢安达也是崇拜地看着她。 没办法了,楚瑟只能把去非洲的事儿拿出来聊一聊了。 今年寒假的时候,为了这件事,她和薄瑾亭差一点闹崩了。 去年十月份,西非爆发了一场病毒性热出血疫情。疫情很快扩散到几内亚、尼日利亚、塞内加尔与利比里亚等七个国家,疑似感染病例5790例,其中512人死亡。将近十分之一的死亡率,让整个who(世界卫生组织)高度重视这次的疫情,所以派了不少组织前往调查。 美国nih协会专门批准了一项资金,要求外科的专家也前往调查。 因为这次病毒的攻击靶器官是肺部,而石沛是nih协会肺移植方面的专家,所以他也组织了团队前往西非收集病毒样本。 当时,石沛把她也带上了,此次去西非,他们主要是和当地的卫生部门合作,收集死亡人体中的肺部组织样本。 临走之前,石沛跟他们说明了此次实践的艰苦性。主要是非洲的医疗条件和生活条件比较差,但是感染的几率几乎是没有的。尽管如此,两个博士生里,有一个人退出了,楚瑟也差点退出,因为薄瑾亭十分激烈地反对她前往。 “我说了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距离太近,他的反对态度更强了。楚瑟坐在空调底下,却好像站在赤道五十度的高温下备受煎熬似的: “瑾亭,你听我说,实验室的环境还是很安全的,咱们只是去采集一些样本。接触的患者都是死人,病毒也会失去活性感染不了人的。” “石沛没有其他助理选了吗?!你连个医学生都谈不上,为什么他要带着你去?!” 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周围的一切都清晰无比。她看得清他因为生气而骤然缩紧的瞳孔,他也看得清她眼中那种佛教徒似的对于医学的虔诚。 ——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之处。 楚瑟缓缓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石伯伯之所以带我去,是因为我上辈子接触过这个病毒。那是我三十岁的时候,这种名为:rhs5型号的病毒已经被攻克了。我恰好接触过这方面的课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病毒资料。” “那你告诉石沛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自己去?” “因为我学的是临床,又不是传染科,我看过资料,但我记得不太清楚了。我想如果能亲自接触病情,或许能想起来更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薄瑾亭还是不允许她去。 “总而言之,我不允许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没办法了,楚瑟只好使出非常规手段——你不许我去,但是脚是长在我自己身上的,莫非你还能拦着不成?! 于是她就偷偷买了北京的机票,瞒着薄瑾亭,一大早就飞去和石伯伯集合了。等到手机再次开机的时候,未接电话51通,未读短信1通。 短信说:“有本事你去了就别回来了。” 这是明明白白的气话。 回复之:“只怕你舍不得。” 后来的旅程还算顺利,到了非洲之后,他们小组采集了肺组织样本,这些死亡病人的肺部已经完全纤维化了。最后他们都是在无法自主呼吸下衰竭而死的。而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法,的确就是肺移植。 石沛按照她的提示,写了一份论文,后来这份论文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的高度重视。 一个月后,楚瑟就回来了。回家的时候,薄瑾亭坐在沙发上,却没有理会……这次他真的生气了。 后来薄瑾亭连续一周都没有和她说话。 他支持她搞医学,也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就是不能让她自己置于险境。但是他并不明白一件事,学医本身就是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像她这样一线搞临床的,哪一年都能碰到几个身患传染病还瞒着医院不报的主儿。 上辈子,三十岁那一年遇到的那位艾滋病患者就是个例子。 介于此,薄瑾亭开始反对她学医了,他的手段就是不给她钱。要知道去哈佛读医的开销很大,每年没有个十万美金是读不下来的。单单靠着奖学金读书,楚瑟也支持不了多久。何况医学生的课程任务很大,基本上每天学习十小时以上,平常是没时间勤工俭学的。 他们就这个问题又吵了架。 二月底的天气还是很冷,楚瑟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你说话不算数,你答应支持我去哈佛读医的,怎么能反悔呢?!” “因为你瞒着我偷偷去了非洲,你说,这笔账怎么算?!”薄瑾亭的火气更大。 “我觉得你太小题大做了,我都说了,病毒一旦离开人体,就会失去活性。我们是从死者身体中提取被感染的肺部组织,被感染的几率是零。你却阻拦我不许去,不让我帮石伯伯攻克这个难关……你知不知道,石伯伯的这项研究会在未来帮助数万名感染者?” “难不成未来世界又出现了什么疫情,你也要去凑热闹吗?!楚医生?!” 薄瑾亭气恼的是她现在不听他的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里把自己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也是他太宠着她了,女人都是恃宠而骄的生物。 楚瑟却扶上他的胳膊:“薄瑾亭,你清醒一点。这次的情况特殊,who第一次组织外科医生前往非洲采集样品,我才跟着去的。” “who是你家开的吗?!”薄瑾亭不以为然。 “……那我跟你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这总可以了吧!”楚瑟举起了小手:“下次就算要搞类似的研究,我也是在哈佛的医学研究所里面搞。” 薄瑾亭这才稍微消了气:“跟我发誓。” “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她也心累了,不想和薄瑾亭这么吵下去。尤其是在分别的节骨眼上。 薄瑾亭这才消了气,当天晚上,他们就恢复了关系,睡在一张床上。 后来,关于寒假实践,他们再也缄口不谈,就当没发生过。 其实她一点都不后悔去非洲。石沛的论文如今已经成了攻克这个病毒的关键性理论成果。按照她的预测,本来需要十年才能攻克的病毒,很可能在未来两年内就能被攻克了。到时候,数十万因此而死的人们,都能活下来。 那件事后,她又将《实习医生格蕾》这部剧推荐给薄瑾亭,他们一起看完了,然后他说了一句话:“我怎么感觉,当一名医生好像西天取经一样困难?” 可不就是西天取经嘛,无比荣耀,普度众生,但是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哉。 ——这就是她的实践表上唯一的实践项目了。由于石伯伯的论文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石沛所领导的小组也因此出名了。她虽然只是以石伯伯的助手的身份前往的,但是也因此借着东风,让实践表上填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哈佛本科部理事会愿意打破常规录取她,也是看在这个项目的面子上。 当然,和珍妮她们说的时候,楚瑟就隐去了自己的功劳,只把那些成果都归到了石教授的头上。尽管如此,大家都对她羡慕不已。 “楚,你的运气真好,居然能参加这么厉害的实践活动。” “是啊,我也听说过石教授,他的那篇论文发表在sci上,who还评选为年度科学论文呢!” 楚瑟笑了笑,没有说话。 收拾好了东西,楚瑟正打算去吃饭,电话铃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楚瑟心中微微一甜,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喂?” 薄瑾亭的声音磁性 :“是我,吃饭了吗?” “没有呢,正打算和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去吃饭。” “有男的?” “没有,你放心,是我的新舍友。”楚瑟没好气地向他保障道:“早上有个学长想勾搭我来着,被我回绝啦,这下你满意了吧?” 薄瑾亭点了点头。今天楚瑟开学,他却要参加股东会议不能送她,心中总是惦念不下。 “除了你之外,本届哈佛本科部还招收了其他中国学生吗?” “还有一个男生,不过你放心,我根本不认识人家,我也没兴趣认识。” “那你也要小心别人勾搭你。” 楚瑟却不满意了:“我说你有必要这么敏感么,就算本科部还有中国人,那我也不会跟人家怎么怎么滴呀……我是你的女朋友,咱们以后要结婚的。” “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觉得你现在的魅力太大了,那些人会把持不住爱上你的。” 薄瑾亭倒是简单直接。 男人对于女人的爱欲,他体会的最深。 “……”楚瑟哑口无言,对于他这种总是不吝赞美的行为,是很不相信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薄瑾亭却总觉得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样。 桃花运这东西,对于楚医生来说是个奢侈品,有且有一个高质量的就够了。 薄瑾亭又道:“对了,下个月你就年满十八周岁了。到时候回来一趟。” 楚瑟乐了: “为我庆祝成人礼吗?” “这只是一部分。” 楚瑟忽然明白了他意有所指,顿时羞红了脸。 第51章 十八 吃完了饭, 楚瑟收到了短信,要求哈佛本届的新生们晚上聚一聚。 收拾了一下午, 三个姑娘就去了聚会现场。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 不是每个人来到哈佛都是兴高采烈的。 有的学生已经三十出头, 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哭,说自己申请了七八年才站在了这里。 有的人举着红酒杯,慷慨而激昂地说着自己的梦想,说以后要赚到比比尔盖茨更多的钱。 更多的人表示,希望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站在一群白人和黑人群中,楚瑟这样的黄皮肤姑娘也十分引人注目。有的人礼貌地上前来打招呼,问她是不是日本人。听说她来自中国以后,会说一句不可思议。 还有的人听说她是中国人, 则会丢下一句:“oh, go back to china!” ——滚回中国,这些人并不欢迎中国人。 楚瑟对此不屑一顾, 她上辈子当过哈佛的交换生, 知道这里的学生什么货色都有。有些人是凭着才学进来的,还有些人是靠着家族捐款来到此地的,彼此之间的距离可不是国籍和语言那么简单的。 说白了, 这里就是个鱼龙混杂的阶层世界。 卢安达也遭遇了和她一样的尴尬, 有个白人男孩看到她,居然骂了一句:“negro。” ——卢安达是黑人, 她的祖先是从几内亚来的, 在两个世纪以前的“黑三角贸易”即奴隶贸易中来到了美国。 negro, 黑鬼,听到这种侮辱性的词汇,卢安达差点冲上去和他理论,还是珍妮把她拦了下来:“别和这帮白痴一般见识!” 卢安达很是生气:“哦,我真的没想到,来到哈佛以后也会看到这种笨蛋。” 珍妮倒是看得比较透彻:“亲爱的,美国资本家后代中的智障不少,很不幸的是,有些人天生就有资源来哈佛读书。” “上帝,真希望这些垃圾就是期末那不及格的10%!”卢安达真心祷告道。 在哈佛,无论你选择哪一门课程,最后都有10%的人不及格。这些人最后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好在,糟糕的家伙也就那么一两个。绝大多数哈佛的学生还是比较友好的。 还有个同样黄皮肤的男生走了过来,用英文问楚瑟来自哪里。 楚瑟清晰地用中文告诉他:“我来自中国a市。” 对方的眼神亮了亮:“我也是中国人,来自北京,我叫康知恒,你叫什么名字?” “楚瑟。” “离鸿声怨碧云净,楚瑟调高清晓天?” ——对方居然还知道她的名字来历。 这句古诗选自《秋时送郑侍御》,是唐代诗人张祜的作品,很不为人所知。康知恒能立即背出来,看样子他的国学功底也很深厚。 楚瑟笑了笑:“我是秋天出生的,所以妈妈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康知恒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底下的两双眸子,溢满了笑意:“那楚同学,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请多指教。” 楚瑟握上了他的手,感觉到手心里温暖而强劲的力量。 哈佛的教授们是晚些时候到的。他们坐着一辆蓝色的大巴车,车上有黑色的英文字母:harvard train。 和学生们一样,教授们几乎清一色是白种人,间杂着几个皮肤泛黑的印第安裔,就是没有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 看到之前认识的史蒂文教授也在,楚瑟上去跟他打招呼,史蒂文笑问道:“上次你跟杰森去非洲,听说你帮了他不少的忙?” 杰森就是石伯伯的英文名,在哈佛,杰森医生可是赫赫有名的临床专家。 “石伯伯太客气了,应该说他教了我不少东西才对。”楚瑟很谦虚道。 史蒂文笑了笑:“杰森这次的文章写的很好,sci已经把他的文章评为年度医学论文了,他年底会来参加颁奖仪式,到时候,你就能在美国见到他了。” “嗯,那太好了。” 她还没告诉史蒂文,石伯伯已经邀请自己参加颁奖仪式了。 说完,史蒂文又把她介绍给了同僚:“嗨,詹妮弗,汤姆,她是杰森的侄女凯特.楚,她打算四年以后进入哈佛医学院。” “杰森的侄女?”解刨学教授詹妮弗对她很是亲切:“希望你以后选择我的课程。亲爱的小姐。” “不过进入哈佛医学院不是那么容易的。”旁边的生物学教授汤姆倒是不以为然:“我们医学院只要在sci发表过文章的研究生。” 楚瑟:“……” 她上辈子没开挂都发表过sci论文,更别说开了挂的这辈子了…… *** 结束了和哈佛教授的会面,楚瑟就回到了宿舍,和珍妮她们商量选修课程。 开学的第一周,哈佛不会正式上课的,在这一周里面,学生可以随便拜访每个课程,一个礼拜以后再确定自己的ss schedule。哈佛管这种轻松自由的选课程序为:cross-registration。学生们也可以借此充分了解每个教授,以便选择适合自己胃口的导师。 当然,楚瑟打算学医,所以她的课程都是在公共卫生学院,医学院两个之间选择。除此之外,她还想去隔壁的mit(麻省理工)选修frank snowden教授的流行病学。 ——从哈佛出门,搭两站地铁就到了位于kendall的麻省理工了。不少哈佛的学生都会同时选修两所大学的课。 课程的组成倒是和国内差不多的,25%的通识课程,25%的选修课程和50%专业课程。 珍妮她们做的功课比较足,也就拿出心得和楚瑟分享:“mn教授的science of living systems(生命系统科学)是我们必须选的。这门功课包括了很多生物、化学还有环境科学的知识,教室是在哈佛的科学中心。” “还有这个,fundamentals of neuroscience,脑神经学,在美国,赚钱最多的医生就是脑神经医生了。” 卢安达也知道的不少。她来自亚利桑那州的一个贫困家庭,之所以选择哈佛,纯粹是为了以后找份高薪的体面工作的。 “fundamentals of neuroscience在哪上的课?” 楚瑟也对脑神经学感兴趣,但是和这两位小伙伴比起来,她做的功课实在太少了。 卢安达开心道:“在kresge building,也就是哈佛医学院里面。” “那我一定要选这门课。” 楚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卢安达又翻了翻手中的选课资料:“除了选修课之外,我们今年还需要选择一门辅修的语言,你们打算选修哪一门?” 珍妮道:“我会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和拉丁语,接下来我想选修德语,那你呢凯特?” “法语吧。” 楚瑟在语言方面是弱项,这也没办法,一般来说越往上学习,科目就分的越细。她在复旦本科阶段虽然选修过法语和日语,但是都没有去过这两个国家进修。等到研究生学普外科,博士细分到胸外以后,就几乎没有外语的用武之地了。 现在重生上大学,就可以将语言这一块短板补充起来了。将来如果游学法国日本,将会有很大裨益的。 就这样,经过了一周的考虑,楚瑟通识课选择了生命系统科学,选修课包括:疾病的话语、细菌的历史、公共健康与不平等、脑神经学等七个课程。辅修的语言是法语。除此之外,她还加入了两个社区服务的社团。 卢安达加入了一个非洲公益捐款社团,她想以后有机会前往祖先的故国做出一点贡献。 珍妮为了好玩,则加入了一个养蜜蜂的小组。这个小组也是生物学院名下的。但是很快,珍妮就发现她根本顾忌不上那群采蜜的小伙伴了,于是一个月后,珍妮只好退了出来。 除了这些公益社团,还有些社团,不是普通的学生可以进去的。他们管那种社团叫做“有钱人的派对”。顾名思义,只有有权有势的学生才能拿到门票。 怎么说呢,哈佛的大环境是个精英的集中地。和国内一样,越是名牌的大学里面就越是充斥着各种富二代和官二代。只要你细心一点,就能发现你的同学当中有好几个财团的继承人,还有来自国会议员的后代。 ——就是这些出生就带着光环的人,也是相当努力地学习的。想和他们竞争,你只有不停地超越自己。 这里的人智商都很高,没有所谓的能力上限,甚至连勤奋都没有上限,就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不得不说,一流大学就是够锻炼人的,连她这个博士都感觉到了学习的压力。 不过比起珍妮和卢安达天天奔去图书馆来,楚瑟还算是幸运的,她上辈子来过哈佛,基本摸得清哈佛的竞争节奏,而且知识储备的水平也比较高。所以等上了课以后,她就比较得心应手。只要是生物学相关的知识,都难不倒她。 当然,也有那种故意为难中国人的老师,会在课上提出一些比较古怪的问题。 例如生命系统科学的mn老师问她:“凯特,你知道为什么中国女人生孩子总是难产吗?” 楚瑟回答道:“老师,女人之所以会难产,是因为随着人类的进化,婴儿的头部越来越大,但是对应的,女人的胯骨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才会出现婴儿难以通过产道的现象。黄种人由于骨架比较小,这种现象比较明显——但我要说的是,其他人种也一样。” mn老师看她全答对了,觉得很无趣,就让她坐了下来。 “你说的对,凯特,我妈妈生我的时候也是难产。”卢安达不以为然。 就这样,在哈佛的第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十月下旬,波士顿地区的气温下降到了11度以下,学生们不得不穿起了棉衣。 楚瑟也穿上了棉衣,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开始学会用一颗平常心来对待一切了。 ——来之前,国内的人们各种羡慕她,觉得她一步登天。其实来到这里以后,你会明白哈佛也就那么回事。这里的精英阶层你还是进不去的,这里的人也会有各种各样奇葩的观念。 ——在这里,你不是靠着勤奋和努力,就可以入得了上流社会的。你能得到保障的,只是以后几千美元的月薪起步价而已。 隔阂和隔阂还是存在,阶层和阶层之间还是固化。 想到这里,她不禁考虑过:假如薄瑾亭也来到了哈佛,那么会怎么样?首先,他的交往层次肯定要比自己高多了。她就不知道学生们的身份背景,但是薄瑾亭肯定会调查清楚的。然后选择几个长期合作伙伴,进行交往吧! 在这里,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薄瑾亭之间的那道鸿沟,尽管现在已经小的多了,但还是横亘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才可以跨过去。 或许,只有等她真正拿起手术刀以后,这个问题才能得到解决吧! 而现在,静下来不要急,一步步来就好。 **** 到了10月30日晚上,哈佛的万圣节庆典也开始了。 楚瑟陪着珍妮和卢安达好好玩了一通。 化装舞会上面,她扮成了一个吸血鬼女爵,珍妮则扮成了僵尸新娘的妆容,卢安达喜欢et外星人,就套了一个异形的头盔。 一直玩到了凌晨时分,她们三个才回到宿舍。 卢安达摘下头盔,忽然想起了什么:“嗨,凯特,下个星期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我们要不要出去给你庆祝一下成人礼?” 珍妮也道:“我们陪你去中餐馆搞个派对吧!” 她们现在和楚瑟混得很熟了,也知道楚瑟十七岁出国读书很不容易,所以想凑在一起给她办个生日。 楚瑟则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们的好心,不过我答应了我的男朋友,成人礼回国让他办的。” “哦,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嗯,我们交往了两年了,也是在他的支持下,我才能出来留学的。” “那你男朋友一定对你很好。”顿了顿,卢安达想到了什么,忽而神秘地抿唇一笑:“凯特,我说你男朋友给你办成人礼,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珍妮愣了愣,顿时也恍然大悟:“对了,你们亚洲人似乎很讲究这个的。哈哈,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想召你回去……” 楚瑟脸都要上火了,只好无力地辩解道:“他是个很正经的人,他……不会对我怎么怎么样的,你们别想歪了。” “你已经年满十八岁了,也别让你的男朋友等的太着急了。”卢安达打趣道。 “我都说了啦,他很正经的。” 却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第52章 成人 【十八岁的成人礼计划】 1.早起给薄瑾亭准备早饭。 2.收集当天的所有报纸。 3.去照相馆照艺术照。 4.去献血中心献血。 5.给未来的自己录视频、写封信。 6.晚上回来“吃了”薄瑾亭。 ……以上就是楚瑟的“成人礼”计划。 要说楚医生就是如此女汉纸, 她觉得时机到了该办正事了,就不想再拖拖拉拉的了。 反正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 何不选在这么个好日子里? 美国和中国的时差12小时, 从波士顿机场出发去上海, 途中又是14个小时。所以她3号上午出门, 到达中国的时候, 已经是11月5号的夜晚了。 飞机半途遇到了乱流, 颠簸, 邻座的小女孩吓得哇哇直哭。女孩的妈妈站了起来:“不好意思, 小姐, 麻烦您让个道, 我带我女儿去解个手。” “哦,好的。”楚瑟立即站起了身, 却听到身后有个人喊了起来:“小姐,你是电视上那个哈佛女孩吗?” “哈?” 身后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对,就是你, 我在新闻上看过你的,十七岁上哈佛的姑娘!”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机舱里立即沸腾了。 刚刚还悄无人声的群众们,这会儿立即变成了追星族。 “我也见过你的, 你就是楚小姐吧?我们市第一个保送哈佛的女孩!” “楚小姐, 麻烦您给我签个名好吗?” “楚小姐, 请问您是怎么申请上哈佛的?!我女儿也想去哈佛, 麻烦您教教好吗?” “楚小姐, 我是xx晚报的记者,我们早就想约您出来做一期节目了……” ……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啊! 早知道带个墨镜带个口罩装装了,结果被人民群众逮个正着! 没办法,楚瑟一边签名,一边拒绝,还一边要三言两语打发那些来取经的家长。 她能上哈佛真的没什么特别的,石沛教授的厚爱而已,也没想过靠这个出名,纯粹是为了以后进入哈佛医学院方便而已。没想到的是,国内的人民群众认为,上了哈佛,就代表着你成功了。就代表你已经到达了人生顶峰了。 她实在很想说,老娘现在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呢!等我发表了几篇sci拿到了诺尔贝你们再来要签名也不迟啊! 现在她还什么都不是呢! 结果十四个小时的行程,全部是在被围观中度过的。 那些外国空姐还过来问她是不是明星。楚瑟只好解释道:“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好不容易到了上海,下飞机的时候,人民群众们又围了上来。有的想邀请她去电视台做个节目,有的想邀请她去家中吃饭,还有一个老师,说自己是xx高中的班主任,想请她去给学生们做个演讲。搞得她连拒绝都拒绝不过来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飞机一打开,楚瑟就拎起行李包,开溜! 一边跑一边撤下围巾围在脸上,这才躲避开后面那一大帮子人,成功跑出了航站楼! 站在虹桥机场门口,她气喘吁吁打电话:“瑾亭,你出来吧,我已经在机场门口了。” “什么?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 “哎,我遇到了点麻烦。” 见到薄瑾亭,楚瑟才解下了围巾,扑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把事情经过讲了讲,又道:“没想到我现在这么出名。” “那你把美联航的机票换成阿联酋航班的机票好了,那上面的中国人比较少。”薄瑾亭倒是很有经验。阿联酋航班俗称为壕航,跨洲际的航班全部是a380型号的飞机,商务舱基本无人打扰。飞机餐也很好。 “嗯。”楚瑟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到了家,她就扑上了床。连续两天都没合眼,实在是太累了。回到了薄瑾亭身边,就睡得跟头猪似的沉。 可是她忘了把闹铃也调成中国区时,于是午夜12点,手机铃声响了。 楚瑟没醒,薄瑾亭倒是被吵醒了。拿过手机,解锁,关闹铃。却不经意间看到便签的几行字,打开一看—— 【十八岁的成人礼计划】 一行行看下来,直到最后一条——晚上回来“吃了”薄瑾亭。 计划被吃的某人就忍不住笑了——这小丫头,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手指忍不住抚摸了下她散落在枕畔的乌黑长发,倾注地看着她的睡颜,却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楚瑟才缓缓醒了过来。身边的枕头是空的,另一条被子底下也是空落落的。没由来的,她有些不安起来,喊了几声瑾亭没有人回应。于是就光着脚跳下了床,刚一出门,就看到客厅桌子上的早餐。 ——盛好的粥,豆浆,还有她最爱的生煎。 “我出去买个东西,马上就回来。”——是他留下来的字条。 楚瑟这才放了心,又郁闷地吃完了早饭。心中盘算着那六条成人礼计划。 不一会儿,薄瑾亭就回来了,手臂上挂着一份份的: “给,你要的报纸。” 楚瑟:“……” “《扬子晚报》、《人民日报》、《解放日报》。不够的话,我再去买。” 楚瑟终于恼羞成怒,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偷看我手机?!” 薄瑾亭被她的反应逗得似笑非笑,肩膀轻轻颤抖:“某人昨晚忘了关闹钟,我帮她关了,顺便看到了头条标签。” 楚瑟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跌坐在沙发上。 ——完蛋了,她对他的非法企图被识破了…… 薄瑾亭则不紧不慢整理着报纸,他和从前一样,遇到事情不说破也不点破。 “我想拍艺术照。”楚瑟终于挤出了点话:“你说说,这附近哪家照相馆比较好?” “大学城有几家不错,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去拍。你现在这么出名了,就不怕去了大学城,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吗?”薄瑾亭好笑地看着她。 说得也是哦。比起那些欧巴桑,大学生们知道她的人更多。只要吼一句“哈佛女孩来了!”保证回不了家! “那怎么办?”楚瑟欲哭无泪了:“我就是想好好回来过个成人礼,拍个照片而已。” “我有单反,我给你拍好了。”薄瑾亭毛遂自荐。 “你会拍照片?” “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摄影。” “那好,你帮我拍吧!我去拿衣服。” “等等。”薄瑾亭叫住了她,楚瑟很尴尬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献血的事情再等等吧,我怕你今天身体吃不消。”薄瑾亭算是好心提醒道。 楚瑟哦了一声,还没细想其中的含义,就离开了客厅。等她到了卧室以后,才后知后觉这话什么意思,简直想拿头撞墙了——该死的,她为什么会忘记关闹铃啊?! 拍照的衣服是一件小巧的公主裙。层层纱,加上蓬蓬裙,朵朵洁白的蝴蝶镶嵌在长长的裙摆处,让她看起来就像一位公主似的高贵。 她尤其钟爱这种白色纱裙,这也大抵是一种补偿心理。因为小的时候,妹妹楚蕾拥有十几套这样的公主裙,而却一件都没有。久而久之,拥有白色公主裙就成了一种执念。 头发也盘了起来,是一个简单的斜刘海编发低盘。 再化上淡淡的妆容,镜子中的少女就越来越清晰明媚了起来。 走出来的时候,薄瑾亭目光中赞叹,证明了她今天的确很美,虽然公主裙有些扮嫩,但十八岁的少女怎么装扮都是好看的。 “站过来一点。” 薄瑾亭拿着单反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又给了几幅侧写。 但楚瑟却不敢离他太近了,因为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关注起面前的一双长腿——薄瑾亭又长高了啊,他的身形较之前更为修长了,两腿又挺拔又结实。更悲催的是,他就这么随便恣意站着,就可以让她的方寸乱了。 “目光看着镜头。”薄瑾亭微微皱眉,对于她这种走神的态度有些不满。 楚瑟脸上在发烧,她也不想走神啊,但是谁让眼下的气氛这么暧昧,她还能看哪啊?! 拍完了照片,薄瑾亭就拿着照片进去修了,楚瑟则一杯接着一杯喝茶。回国之前,已经说服了自己要主动出击了。 ——结果事到临头,她还是胆怯了。薄瑾亭稍微一站,就已经让她把持不住了。这样下去以后还得了? 不行,她今天必须证明自己胆肥肥的! 胆儿不肥的话,她也不会在成人礼这天跑回来找男友了。 说白了,加起来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莫非还要玩你猜我猜的文字游戏吗? 但是吧,自己太主动又不好看,不主动的话,薄瑾亭又太尊重她了。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愿意,薄瑾亭可以一直保持纯洁的同床关系。 思来想去,她真不知道该迈到哪一步比较好。不过主动一点准是没错的,薄瑾亭再怎么着也是个正常男人,她就不相信自己投怀送抱了,他还能坐怀不乱。 想到这里,她开始回忆起百度上面的那些成人礼过法——和男朋友睡在一起,自然是平常事。还有的小情侣分外有格调,男友会给女友拍果体照。留住女孩最美丽最纯真的年华。 照片中的女孩子们,或依着阳光用轻纱半遮身体,恍若仙子一般遗世独立。或站在窗台前,用窗帘挡住关键部分,仰头45度角,看起来明媚忧伤。 说实在话,这就是女孩最有资本的年华。 她……要不要试一试? 顺便,让薄瑾亭意识到她也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想到就干——一是楚医生的风格,于是,楚瑟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服了。 纱裙刚刚脱下了,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楚瑟,你过来看看。”她还没拿空调被什么的遮一遮,薄瑾亭就走了进来,目光愣在她只穿着内衣的身子上。 “你别看!”楚瑟吓到了,赶紧拉过窗帘把自己包个结实。 “你脱了裙子不冷吗?”薄瑾亭倒是淡定,还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点。 “不,不冷,那,那个……你再给我拍几张照片,我想……拍那种……私房的艺术照。” “好。”薄瑾亭倒是领会精神:“先把手放下来,我给你拍。” 楚瑟就默默调整好了一个姿势,拿过窗帘半遮半掩的,然后听到了相机的快门声。 再一张,她伸展开双手,让薄瑾亭拍自己的背部曲线。 最后一张,她依靠在窗台边缘,伸出的手臂仿佛展翅欲飞的鸽子一般。阳光顺着柔美的曲线滑落下来。 一整套拍完了,薄瑾亭还意犹未尽似的,问她想不想去床上拍,楚瑟只好点了点头,于是道:“你先进去,我穿好裙子再进去。” “不用穿裙子。”薄瑾亭道。 “不穿……裙子……怎么拍啊……” “和我上床当然不用穿了。”话音刚落,薄瑾亭就走了过来。楚瑟感觉到了危险,连连后退,含糊不清地说着:“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薄瑾亭已经俯下身来,在她面前轻声说:“宝贝儿,你今天真的很美,就是这脸皮太薄了。” 说完,他就把她打横抱起来,窗帘垂落在地上,深秋的阳光顿时黯淡了下来。 “你,你放开我。”楚瑟不断地挣扎着。 “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喉结,感觉到身体中渐渐起来一种热度。手下的动作更频繁了。 从她的耳边一直游移往下,薄瑾亭不断地留下印记。 记不得这个吻是从哪儿开始的,或许是他用脚后跟关门的瞬间,他就吻上了她,然后把她放在了床上,倾身压了下来。 “乖乖的,听我的话。”薄瑾亭在耳边轻声低语道,自然有一种别样的诱惑:“放松些,你太紧张了。” 说完,裤子皮带一阵声响。薄瑾亭也把自己脱光了。看到他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楚瑟顿觉一把火烧光了理智,接下来的思维也不甚清楚了。 痛。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身体弓起,五指拱起,贝齿紧紧咬着枕头。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池水,而薄瑾亭在水中央肆意妄为,搅起许许多多的灼热浪花。 该死!她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的往岸上爬。却不知道回头才是岸。 “你……轻点……痛。”楚瑟哭了,眼泪收不住了,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该死的,他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最后不知何时,薄瑾亭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又把她拖入怀中紧紧抱住。手指不断地拨弄着她乱成一团的长发,就像驯服一只可爱的猫咪一样。 “不哭了,乖。”看到她哭成了这样,他也是心疼。 楚瑟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改为了小声的抽泣,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一般无助。 “这么难受吗?”薄瑾亭有些后悔了,刚才,他是不是太折腾她了? 楚瑟摇了摇头,她能说什么?这都是自找的,于是道:“我只是太累了,不碍事。” “累了,就睡一觉吧。” “嗯。”楚瑟低声应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53章 惬意 一觉醒来, 天色已经暗了。 楚瑟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还在薄瑾亭的怀里面。 男人没有察觉怀中的动静, 目光垂落在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上面。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面,不知贮藏着怎样的心思。 再往下看,她的脸上又发烧了。 两个人的衣服都没穿, 还保持着肌肤相接的状态。 手指动了动,没有什么力气。但能感觉到毯子是软的,纵容着一种令人惬意的温暖。 薄瑾亭这才察觉她醒了,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疼不疼了?” “好多了,就是有点肿。”顿了顿, 楚瑟锤了他一拳:“我刚才让你停下,你怎么不停下来?” ——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给一些女人用扩yin.器检查的时候,那些女人会哭得要死要活的。何况她是第一次,薄瑾亭居然做了整整半个小时, 简直要了人命了。 男人倒是无辜的很: “我停不下来。”这倒是句大实话。 ——从开始直到结束, 他都身不由己, 只是被一种骇然舒畅的感觉所支配。将心仪的女孩据为己有, 这种愉悦感令人万分的满足。 更何况,她让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若不是顾怜她的感受, 只怕刚才他又要了…… 但此时此刻,他更疼惜缩入怀中的小小一团, 于是双臂收的更紧了。 楚瑟乖巧地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你不停下来, 那万一我不小心怀孕了怎么办?” 刚才来势汹汹, 他们连安全t都没准备。现在好了, 家里也没避孕药。 薄瑾亭的眼睛弯了弯: “怀孕了,我们就结婚,然后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养你们母子两个。” “去你的,下次不许这样了。”楚瑟揉了揉酸疼的肘关节,且不说孩子的事情,早知道他这么折腾人,就该把他灌醉了自己来才好。 吃过了晚饭,薄瑾亭又端来了笔记本电脑,让她看早上修好的艺术照。 ——薄瑾亭的摄像水平相当高,光影适中,把她拍的犹如天使一般唯美。 尤其是那几张半遮半掩的果体照,抬头仰望着蓝天,裹着及地的窗帘,好像圣女一般纯真高贵。 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美丽,但是薄瑾亭知道,他将每一副照片都修饰的很有格调,他知道她身上有种不可言说的出尘神.韵。 楚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这些照片,你一个人欣赏就好啦,千万别给别人看。” “我当然不会。”他怎么舍得让别人也看到她如此的美丽? 说完,薄瑾亭就抱着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楚瑟这才发现……男人又“上火了”。 “你,你放开我,今天够了。” “不够,这种事情必须得趁热打铁,你才能尽快习惯我。”说完,他就把她抱到了床上,压在了身下。手也放进了被子里。还不忘说说感受:“这么软……” 刚刚的余劲未消,如今又添新火。这一回薄瑾亭从前面发起了攻击。似乎第一次的接触只是个热身赛。现在才正式开始接力赛。 楚瑟抗拒地推搡,但意义等同于蚍蜉撼树。很快,她又被他攻城略地了。 一夜酣畅淋漓,彼此仿佛融入了对方的每一寸肌肤里面。 再也无隔阂。 ** “瑾亭……” 当楚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无意识喊着他的名字。 天光大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清晨,她微微挪动了下目光,就在头顶上发现了他。 男人闭着眼睛,眉头微微蹙着,刚毅的下颌线条自两边撑开,勾勒出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庞。 不知怎么地,昨晚明明是她睡在床外侧,薄瑾亭在内侧,一觉醒来,彼此却是颠倒了位置。 她看着他安宁的睡颜,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明明说呆两天的,结果硬生生被薄瑾亭拖延成了三天。 期间日夜颠倒,根本没有个概念。拉灯,关灯……这就是她唯一判断时间的标准。 事实证明一个灵魂单身了三十年的老男人是非常可怕的。楚瑟甚至想不出语言来形容他的无耻——比方说怎么求饶,他都不撒手,说要让她印象深刻——印象深刻的犹如噩梦和美梦互相交替。却一一都成了真。 此时,床单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只怕谁进来,都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样的“奋战”。 不一会儿,薄瑾亭终于醒了。 楚瑟躺着,看着他拉起了裤子拉链,系上了皮带。衬衫掩盖了肌肉绷实的背部,凌乱的碎发贴在额头上,居然极具一种野性的俊美。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道:“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薄瑾亭以一种蹲着的姿势和她平视着。 “可惜我从来没见过你上辈子二十七岁的模样。”当她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看到的是薄瑾亭一生中最狼狈的模样。后来她得到了一张毕业照,却是他大学时期的模样。只是不知道,28岁以前的薄瑾亭,是如何的迷人呢? “27岁?我那时候常常不修边幅,谅你看到了,也不想和我谈恋爱。” 说完,薄瑾亭不禁掬起她的一丛长发,放在嘴唇边吻了吻,有种淡淡的花香味。 “啊?你长胡子吗?” 薄瑾亭莞尔:“哪个男人不长胡子?你以为我是太监吗?” “……你才不是。” 她已经亲身验证了,他那玩意很好…… 穿好了衣服,薄瑾亭又坐在床边陪着她。还带着余温的手指,顺着她的下巴,抚摸了一遍她的容颜,最后停留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这样亲密又心领神会的感情交流,比在床上更加默契和甜蜜。 楚瑟盯着他的手指看得出神,很久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喜欢那种手很好看的男生。薄瑾亭就是如此,一双手简直比那些外科医生还要白皙修长。于是忍不住的,微微张开口,咬住了正在鼓捣自己嘴唇的这一根……手指。 顿时,薄瑾亭的目光火热了起来。 ——小女人柔软的淡粉色唇肉,吸住了他的手指,显得那么的别具诱惑。 眼看他俯身下来,楚瑟连忙吐出了手指,道:“九点我的飞机。咱们下,下次再……” “那就改成下午的飞机。” 说完,他就扑上了她,将她的反抗系数压在了身下…… *** 就这样,上午的飞机,愣是改签到了晚上。 从黑夜飞到白天,飞机穿过大洋,经过香港上空的时候她往下看,灯火仿佛钻石一般耀眼。 回到了哈佛,楚瑟感觉身上哪里都酸。薄瑾亭在她身上留下来的吻痕,居然三天都没褪去。害得她洗澡的时候也要穿个背心遮遮掩掩的。 ——回想这个成人礼,简直不可思议。他们突破了那一道隔阂,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和女人。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只是,她必须得吃避孕药。 虽然薄瑾亭说他不介意她现在就怀孕,可她并不想现在就要。毕竟十八岁上头就有了小孩,是很不靠谱的事儿。 更何况,薄瑾亭还没有向家族坦白这件事,他们只能算是地下情人。她想等他处理好这件事,再考虑为他生儿育女。 但是很快,麻烦又找上了门来,却是和学习无关的。 ——11月20日,有家华人报纸找到了哈佛大学来,想就“哈佛女孩楚瑟”做个专题报道。 更过分的是,他们未经她本人的许可,就带着摄影师找到了宿舍来。还对卢安达振振有词道,是楚小姐请我们过来的。 卢安达可不相信,立即联系了她:“凯特,有两个记者说要拍你的宿舍照片!” 楚瑟收到了卢安达的短信,匆匆赶了回来,没想到一进门——这个什么报纸的记者就把镜头对准了她,快门声啪啪啪的。楚瑟连忙用围巾围住了自己,也是忍着脾气道:“请你们离开这里,我不想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一个相貌猥琐的男记者举着话筒道:“楚小姐,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是怎么考上哈佛的……” “我说了,我不想接受采访!” “外界传闻您是靠着一名华裔教授的关系,才进了哈佛的,并不是自己考进来的,是吗?” 记者真诚地看着她,其实是故意说出这些话要激怒她——呵呵哒,当她白痴呢?看不出这些小道媒体想搞个大新闻——“哈佛女孩”出言不逊么?!在长期和张淑琴的斗争下,她也养成了很好的耐心和眼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于是道:“我的托福考试成绩115,sta考试2400分,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如果你想说我是走后门的话,那麻烦请去查查往年中国人进入哈佛的录取分数线,看看有几个比我高的。” 小道记者这才闭了嘴。他们今天想来发掘一下“哈佛女孩”的背后“黑.幕”,却没想到,楚瑟直接拿成绩摔在他们的脸上! 于是赶忙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想证明一下外界的传闻……” “你们都知道是传闻了,为什么选择相信那些小道消息,而不是相信哈佛大学的眼光呢?!难道,这座学府在你们眼中,也是藏污纳垢之地吗?!” 记者顿时哑口无言,他们哪里敢质疑哈佛啊…… “还有,这里是女生宿舍,你们擅自进来,我是可以用侵犯个人隐私的罪过来告你们的。”楚瑟丝毫不客气地道。 小道记者脸黑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楚瑟这颗钉子如此的硬!只好灰溜溜地跑开了。 等记者走后,珍妮就安慰她:“凯特,你别气了。明天我们陪你跟宿管说去,别让这些人渣进来了。” “谢谢。”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卢安达不明白了:“中国人被哈佛录取就要怀疑吗?” 楚瑟冷笑道:“这所学校里的中国留学生也不只我一个,有身份地位的那些学生,他们不敢得罪。所以,柿子就捡软的捏啦。” 但是这些人搞错了一件事—— 她的确是没有身份地位,可是靠山还是有几座的。 隔天,楚瑟就打了个电话,告诉了石伯伯这件事,石沛立即联系了哈佛的副校长,说自己的侄女遭到了不良媒体的骚扰。于是哈佛就将那家媒体列入了访问黑名单。 就这样,被媒体跟踪报道的事儿,算是解决了。 为了搞清楚情况,楚瑟也翻墙去了国内,看看国内的媒体是怎么评价自己的。然后她就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火”了,连美国的狗仔队都找了上来。 搜索“哈佛,楚瑟”相关的报道三万多篇,微博转发一万多条。有的是采访的新闻,有的放了她的演讲视频,还有媒体刨根问底她的底细。 但令她吃惊的是,这些媒体的报道居然都是错误的——有的说哈佛女孩的父母都是医生,有的说她妈妈是大学教授,还有的更异想天开,说她是个财团的继承人。总归,没有一条新闻提及她父亲坐牢,她的母亲早就已经去世了。 这些假新闻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楚瑟就打给了薄瑾亭。 “是我让他们放出这些消息的。”男人很直接地承认了:“我跟上海的记者圈打过招呼,谁敢侵犯你的隐私,我就派一个律师团去起诉他们。” ——自从楚瑟考上了哈佛以后,整个a市都对她好奇了起来。但是楚瑟的身世不幸,她不想让别人带着有色眼光看着自己。所以,薄瑾亭干脆就在媒体上放了一些假消息。又用钱封杀了一批多嘴的八卦媒体以后,楚瑟的日子才净了下来。 可以这么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为她挡住了许多风风雨雨。 “谢谢你。” 电话这头,楚瑟甜甜蜜蜜地笑了——某人还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男友呢! 虽然他嘴上不说,暗地里却为她考虑了那么多。 第54章 怀孕 过了十一月, 楚瑟就迎来了开学以来的第一个考试周。 在中国, 很多大学都是一学期只考一次。但是这一套在美国不管用, 在哈佛更不管用。 ——大多数的课程,除了期末的final exam, 还有两次月考和期中考试。你必须每一次都发挥得很好,才能拿到很高的cgpa(成绩平均累积学分级点)。 作为一名premed,医学预科生, 她必须要保持3.5以上的gpa, 申请哈佛医学院才有望。 另外, 和国内相比, 这里的考试条件更残酷。善良一些的教授,会给一个考试范围, 但通常也有半本书的考试提纲。狠心一点的教授, 就会告诉你:凡是我讲过的内容, 课本上有的内容, 都是本次考试的范围…… 所以尽管上辈子是个博士, 楚瑟现在仍旧忙于考试。 波士顿的初冬很是干燥, 她十点从图书馆回来,一边刷牙一边背着法语单词书。 “哦, 凯特,我的咖啡喝完了,你还有黑咖啡吗?” 珍妮也顶着一双黑眼圈, 为了这次期中, 她已经喝光了一袋子的黑咖啡。 “我不喝黑咖啡, 我喝从国内带来的苦丁茶解困。” “苦丁茶?效果怎么样?” “比咖啡难喝的多,不过解困的效果很不错。” “那你拿过来,我要喝喝看。” 于是楚瑟就泡了一杯苦丁茶,一小片叶子遇到热水,膨胀的老大老大的。珍妮和卢安达两个迫不及待喝了下去,然后都喷了出来。她们承认:这是有生以来喝过最难喝的饮料。但是解困的效果的确很不错,一杯能顶一整夜。 就这样,靠着苦丁茶,她们又奋斗到了四点钟睡觉。 第二天考语言课程,楚瑟去了法语考场。原本以为背了五遍笔记,应该够应付这次的考试了,结果,还是有许多词汇不认识…… 不过幸好,除了法语以外,大一最难应付的生物学和有机化学的部分,她考的十分得心应手。毕竟医学博士的底子在这里,生物化学的知识储备丰厚,她能一直应付到研究生。然而其他学生——珍妮和卢安达,她们就没这么好命了。 考试成绩下来,珍妮和卢安达的有机化学都是c等级,离a等级(90–100)远远不够。其余科目也都保持在b-c之间。 而她除了法语是b以外,一般生物学95分,a,有机化学92分,a,无机化学91分,a,脑神经学90分,a……有七门a,一门b。 珍妮和卢安达都惊呆了:“凯特,你到底是怎么考的这么高的?!” 其余的医学预科生,都听说了她的成绩,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是不是中国人的记忆力特别好?” “中国人现在不仅擅长奥数了,连生物和化学都特别擅长。” 当然,聪明的学生也不止她一个。 楚瑟知道,也有其他人考了七八门的a等级。 比如和她一起进来的中国人康知恒,也是七门全a,唯独生物一门是b。 考完聚会的时候,康知恒特地找到了她:“楚小姐,你这次考试考得不错,为我们中国留学生争光了。” “你也考得很好。”楚瑟莞尔一笑:“有了咱们两个在,这一届中国人算是扬眉吐气了。” 康知恒爽朗一笑,又和她聊了聊关于volunteer,实践功课的话题。由于他们都是医学院预科生,所以需要去就近的社区进行实践项目。很巧合的是,他们选择的也是同一家社区医院。 “那么到时候请多多指教了,楚小姐。” “彼此彼此。” 在哈佛,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人有多优秀。 **** 总算忙完了一轮考试,楚瑟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眼看马上元旦就要到了,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大姨妈,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 一开始以为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大姨妈推迟了。可是距离上一次来大姨妈,都两个月过去了,怎么可能还不来呢?! 左思右想,她忽然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会不会是自己怀孕了?! 按照道理,紧急避孕药只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内服用,就能避免意外怀孕了。 但是她和薄瑾亭第一次亲密的时候是11月6日的中午,第一次服用避孕药却是10号的中午,已经过了72小时,难道就这么巧…… 不,不会的吧?! 她决定再等几天再说。 但是这天中午,刚刚吃过饭,楚瑟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她扶住墙壁缓和了好一会儿,又拿了中国带来的消食片吃了几片,胃里还是抽搐个不停。 “凯特,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卢安达察觉她的不对劲了。 “哦,没什么。对了,最近的药店在哪儿?” “你说是cvs连锁药店?在波士顿大剧院的隔壁,要不要我带你去买?”珍妮也过来问道。 “不用了,我最近有点拉肚子,可能水土不服。” 该死的,她总不能说自己去买早孕试纸吧! 这次的反应太不寻常了,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试纸就买回来了。楚瑟心中也是忐忑——当年轮值妇产科的时候,她看到了不少女孩未婚先孕,也知道未婚妈妈的下场如何。没想到轮到自己身上了,第一次和男朋友xxoo居然没戴套。 这要是中奖了,医学生的老脸往哪里搁?! 所以说——该死的薄瑾亭,他为什么不带安全t?! 现在,只能祈求老天爷……别让姓薄的这么早当爹,别让她这么早当妈吧! 然而…… 很快,结果出来了,两道杠杠。 楚瑟不相信,再测了一次,还是两道杠杠。 摔! 她真的怀孕了! *** 在美国,女孩大学期间怀孕并不是个稀罕事。 事实上,如果你主动告诉学校自己怀孕了,是可以办理休学手续的,等生完孩子再继续上课。当然,你也可以先瞒着学校,继续求学。等到你肚子大了的时候,校工方面也会劝你先休学的。 对于孕妇学生,学校没有任何的福利和优待可言。 更倒霉的是……哈佛所在的波士顿属于马萨诸塞州,法律把堕胎视为犯罪。 现在,她该怎么办呢? ——曾几何时,她总觉得生孩子是个不必要的过程。因为自己的童年寡爱多憎,所以知道不幸的家庭会孕育出怎么样乖戾的灵魂。她总觉得自己的一生赋予爱人和医术就够了,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一个小小的生命,飘进了她的身体里,孕育发芽。 可是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更何况薄家根本没承认她,薄瑾亭还有他爷爷的配婚令在,她和这个孩子,又算个什么呢?! 因为从小失去母亲,生而不养的痛苦,她体会的最清楚。所以……她不想让孩子也体会到这种无奈。 这天下午,楚瑟请了假,去医院看看能不能买到米非司酮。 医生却客气地告诉她:“我们不提供米非司酮这种堕胎药,除非你是被人强j……” 回到了宿舍,楚瑟就把自己关在了厕所里。 她没有买到堕胎药,可是也没有信心迎接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她想到上辈子的时候,曾经接待过一个早孕的小女孩:应该上学的年纪里,产下了一个女婴。那天是她给孩子剪的脐带,血红的线从手边一直蔓延到女孩的肚子里。她听到女孩在呻吟,在哭泣,可是只能承受这样的痛苦。 一年后,女孩又来到了医院,因为丈夫虐待和产后抑郁而自杀,没救过来。 从那之后,她就一直告诉那些年轻的女孩:你们不要早早怀孕,一时的放纵,只会害了自己,苦了孩子。 可是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连下手都缺乏勇气…… 从日落一直发呆到了夜晚,她才擦去了一把眼泪,决定打个电话。 宝宝——我曾经历过一个不幸的童年,也因为出生而失去了母亲。 我不想让你经历我的过去,我也无法承诺陪你走多远。可我也无法……就此剥夺属于你的生命。 我想,将你的生命和你的父亲一起承担——无论他的决定是什么,请你原谅我们,犯了如此的错误,做了如此的选择。 举起话筒的时候,连声音都在发抖。 她决定了,若是薄瑾亭的语气中有一点点的犹豫、畏惧,她就回国去买米非司酮。 “喂……” 电话那头的薄瑾亭有些抱怨:“嗯,今天想起来打我电话了?” “嗯,考试考完了。”楚瑟带着鼻音嗡声道:“想跟你说说话了。” 薄瑾亭却感觉不妙:“你哭过了?” “……我没什么事,就是……我想问问你,你是真的打算要和我生孩子吗?” “当然。”不然他和谁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孩子已经来了呢?” “……你说什么?!”薄瑾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如果我有了孩子,你是要还是不要这个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这种短暂的平静却让楚瑟感到了害怕。 ——你也畏惧了,是吗? 她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小小的孩子,从身体里剥离开来的造影。 宝宝,对不起…… 宝宝,是妈妈不好…… 她忍不住难过地自责起来。 可她没法看到——电话那头,薄瑾亭的额头上攒满了汗珠,漆黑的眼眸亮的吓人,小麦色的皮肤泛着血压升高的红润, 连耳朵根子都是通红的。 他这是高兴的,很久没这么激动过了—— “我要这个孩子。” 听到这个回答,楚瑟又哭了:“你怎么要?我们才十八岁,我还没上完大学,你还没有跟你爷爷说我们的事情!” “这些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用多想,我马上买机票去美国找你。” 就这样,没有等到元旦,薄瑾亭就迫不及待来到了波士顿。 第55章 养你 接机的时候,楚瑟混在嘈杂的人群里, 呼吸着混和汗味和早餐味的二氧化碳, 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圣诞节, 12月25日, 波士顿机场的人很多。人们都拥挤在航站楼通道出口处的金属栏杆后,举着牌子和ipad翘首企盼。 一架从中国来的飞机到了, 人群立即潮水般的往前涌动。楚瑟冷不防的, 只觉得背后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身子情不自禁往前倒去。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肚子, 转过了身去。背部撞向了栏杆,但是肚子完好无损。 还未松一口气, 她就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两个字:“楚瑟!”继而接了一句:“滚开!” 这时候,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结实有力的手臂把她护在了怀里。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她跟着他走出了航站楼, 一到了空地, 就甩开了薄瑾亭的手, 眼泪也忍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我怀孕了, 现在怎么办?都是你不好!” 她举起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薄瑾亭闷哼一声, 没有说话。他今天满心欢喜地来找她,却没想到楚瑟的反应这么大。听着她的哭泣,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负罪的感觉, 然而,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药是没地方买的。无论说什么, 他都不允许她去堕胎。 他只能这么告诉她:“别哭了,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我不相信你能要得了这个孩子!”楚瑟抹了一把眼泪,现在薄瑾亭人在面前了,她也干脆把话说开了:“你爷爷把你选为继承人,有商业联姻的因素在里面。如果我们要了这个孩子,你就不是薄家继承人了,这样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吗?!” 薄家的继承人不可能和一个父亲坐牢的女大学生在一起的。 尽管她上了哈佛,但和薄家的地位还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她是未婚先孕,本质上,这个孩子连进薄家的资格都没有,老爷子肯允许孙子娶这样的女人才怪! 再说了,失去了家族这个后盾,薄瑾亭怎么办?!他的一切都建立在大少爷的基础上。从小接受的是家族为先的理念,万一薄家放弃了他,薄瑾亭就等于一无所有! 面对她的拷问,这回换成是薄瑾亭沉默了。 沉默,持续了一支香烟的时间,他沉声道:“你先别着急,我会想出办法安置好你和孩子的。给我一点时间。” 楚瑟冷冷道:“……瞒着你的家族,悄悄生下这个孩子是吗?那么他算什么呢?”她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算是你薄瑾亭的私生子吗?!” 薄瑾亭把住了她颤抖的肩膀:“楚瑟,他是我正正经经的孩子,不会是什么私生子!”顿了顿,他沉声道:“难道你眼中的我,只有这么点能耐吗?” 楚瑟摇了摇头,她明白的:“你的能耐再大,那也是建立在薄家的基础上的。如果失去了薄家,你也就失去了根基。” 薄瑾亭无奈道:“谁跟你说,我的人生需要靠家族来撑腰的?” “那你为什么要都弄掉你的弟弟,坐上继承人的位置?”这可不是他一直在干的事情嘛! 没想到薄瑾亭的解释却是:“他们毁了我一次,这笔账,我总是要算的。拿走继承人位置,不过是我报复的手段之一罢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楚瑟,就算离开了薄家,我还是我。总之,我不会让你和宝宝受一点苦的。” “……” 楚瑟这才冷静了下来。 她差点都忘了,上辈子,就算薄瑾亭不是薄家继承人,他也是个股市神话。 当时,二十八岁的薄瑾亭,虽然被弟弟薄瑾礼排挤在了家族之外,可他也拥有巨额财富,通天的人脉——而这一切,都和薄家无关。 所以说,他根本不需要依靠家族是吗? “你……”她还是犹豫了会儿:“当你为了这个孩子失去家族的时候,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为什么要后悔?” 男人的一双胳膊,把她围绕在了中间,他弯着腰,眼睛太阳似的明亮—— “一直以来,我都想有个家。现在你有了孩子,对我来说,才算是美梦成真了。” “那么你爷爷奶奶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承认这个曾孙吗?还有……我还是个学生,我害怕无力抚养这个孩子。” “老头子他管不着我。”薄瑾亭倒是不在乎道:“至于你上学不方便,那这样好了——我给你租个单人别墅,请几个保姆照顾你的起居生活。”顿了顿,他又道:“不,要不这样吧,我退学,亲自过来照顾你和小宝宝好了。” 楚瑟都惊呆了:“你说什么?你……不考大学了吗?” “上大学不一定得上完高中,我自己申请参加考试也一样的。再说了,你是初次怀孕,我不看着你好好的,总是会整天提心吊胆。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来陪你安胎。” “……” 楚瑟算是听明白了,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这个孩子了。 哪怕和家族摊牌,哪怕不上大学。他都要履行作为父亲的职责。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嗬。 想着想着,她又哭了。这次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怀疑,都用眼泪洗去似的。 “现在想哭就哭个够吧。”薄瑾亭安慰道:“等做了母亲以后,有你笑的。” “噗嗤——”又弄得她破涕为笑:“笨蛋,生孩子有什么好笑的?!” *** 之后,薄瑾亭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哈佛附近找了一栋别墅。租价是20万美金一年,带地暖和小花园。他毫不犹豫地付了款。 “干嘛租这么大的房子?!”楚瑟无语了:“我一个人用不了五个房间的。” “一楼的三间卧室,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我再雇佣两个保姆过来,刚好五个人。”薄瑾亭倒是考虑的十分清楚。 “……”拉都拉不住他。 租好了房子以后,接下来的“养胎计划”,就要一样样付之实践了——他联系了侄子,让薄一博家介绍了两个值得信赖的菲佣来了美国,专门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等到仆人到位以后,楚瑟就要搬进去了——说老实话,搬出哈佛的宿舍,她是很不舍的。告诉珍妮、卢安达她们自己怀孕的时候,两个好友半天都合不拢嘴。 “真的不敢相信,上帝啊,你真的有了身孕?!” “天呐,凯特,你和你男朋友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效率是挺高的。” 该死的,这岂止是高效率啊,这简直是一发击中…… 到了搬家那天,楚瑟刚刚收拾好包裹,就接到了薄瑾亭的电话:“我马上去你宿舍找你,东西我请人来搬运,你不要动……” “没事的,我能搬……” “不许搬,听到了没有?”孩子他爹霸气发话了:“孕妇就该听丈夫的话!” “哦……” 不一会儿,薄瑾亭就带着几个搬运工来了。然后……刚才还跟她打趣的卢安达和珍妮顿时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薄瑾亭。直到楚瑟介绍:“他就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两个姑娘才如梦初醒。 珍妮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真的十八岁?!” “昂,比我大五个月。” 薄瑾亭不失时机地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楚瑟的丈夫,这几个月多谢你们照顾我的妻子了。” 珍妮和卢安达眼睛都看直了,面前这个中国男人个头有185,五官俊美的无懈可击,就算是和素来以深邃面孔著名的欧美人相比较,他的轮廓都是够卓而不群的。 更兼谦谦君子,气质儒雅,一看就是长期养尊处优熏陶出来的大家风范。 而且…… 他说什么?!楚瑟的丈夫?! 楚瑟也呆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呐,你干嘛说是我丈夫。” “我说是就是。”薄瑾亭眉峰一挑:“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临走前,楚瑟就和珍妮她们道了个别。珍妮一脸羡慕道:“你的运气真好,丈夫居然这么帅,这么贴心!我的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楚瑟呵呵,薄瑾亭的好是没的说,然而:“他让我十八岁就为他生孩子……忒不人道了。” “如果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别说十八岁,我愿意十六岁就为他生孩子。”卢安达的家族中崇尚多生孩子:“我的父母就是十六岁生下了我的。” “……” 好吧,他们简直和国际接轨…… 搬出宿舍的第一天,薄瑾亭一直忙碌着给两个菲佣训话。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教两个保姆怎么照顾产妇,吃的喝的住的都要唠叨一番,简直是无微不至。听得两个老妈子都在窃笑:这大少爷真有意思的,比她们月嫂还婆婆妈妈。 晚上,薄瑾亭小心翼翼地搂着楚瑟睡觉。经过了这两天的缓和,楚瑟才从怀孕的抑郁中走出来。原本打算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薄瑾亭在她耳边,一直蚊子一样哼哼要男孩还是女孩好。 楚瑟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他还是个受.精卵,你管那么多干嘛?!” “第一胎还是要个男孩比较好。”薄瑾亭还在畅想着她的肚子:“男孩子比较耐养,等有了经验,我们再养个女儿也不迟。” “喂喂,我又不是猪,说下崽就下崽的。” “其实我更喜欢女孩。”薄瑾亭还在喋喋不休,他对这个话题着了魔:“女孩像你,肯定乖巧可爱。不过我就担心,将来她太可爱了,太多男孩会来抢。” “……你想得太多了。” “要不然,我们先要个女孩,再要个男孩?” “……你够了啊,我说了……他现在还是个受、精、卵!” “快了,也就七八个月的时间。” 某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当爸爸了。 第二天,元旦假期结束了。楚瑟终于安顿了下来。薄瑾亭给她安排的房子很好,老妈子们也很利索。一大早就有煮好的海鲜粥和包子吃,这对于吃了三个月汉堡包的某人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干完了一碗。 吃完了早饭,她听到老妈子们跑去跟薄瑾亭汇报了:“夫人的胃口很好,将来一定会生出个大胖小子的。” “好,继续喂饱她。” “……” 搞得像是要喂猪似的。 安排好了这边的一切,薄瑾亭就要回国了。他说将国内的事情安顿好以后,就会搬到美国来住,中间大约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楚瑟也不想催他,光是他爷爷那一关,就够他辛苦的了。 只是临分别前,她看到了厕所里的烟头——薄瑾亭向来不碰香烟的,唯一一次,她看到他抽烟,是上辈子最后的手术前。虽然几个护士劝阻他不能抽烟,可那时候重病垂危的薄瑾亭还是抽了。他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没有遗憾地上手术台。” ——他在苦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认真思索着怎么样破除眼下的局面。 所以,她决定不要再让他担心了。 一直送他送到了安检口,就是分别了。薄瑾亭的拥抱来得很小心,双臂避开了她的肚子,然后,吻上了她的额头。 “……楚瑟,我先走了。顶多两个月以后,我就会来美国陪你。” “好。”她为他仔仔细细翻好了衬衫袖口,然后抬起了头,紧紧凝视着他:“如果家族那边不顺利的话……你也别跟你爷爷硬碰硬。薄家容不下你,那你就到我身边来,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家。以后等我毕业了,就赚钱养你和孩子。” 男人莞尔:“当我是小白脸吗?” “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你和孩子都过上米虫的日子。”某人也是野心勃勃。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薄瑾亭顿时精神了不少,然后与她挥手作别,登上了登机口。 第56章 感动 1月6日, 薄瑾亭刚刚回国, 就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这次, 薄老爷子叫孙子来,也不是问他出国干什么去了, 只是埋怨一件小事:“小亭,你今年是不是忘了爷爷的生日?” 去年七十大寿,薄瑾亭用一副字赢得了满场喝彩, 也让老爷子赚足了面子。薄瑞荣一直盼着今年过生日, 孙儿还有什么精彩的礼物。没想到元旦当天, 孙子居然跑去了美国。而且生日的事情也只字不提, 这让薄瑞荣十分不舒服。 薄瑾亭则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他还真是忘了这件事,毕竟楚瑟怀孕的事情, 实在是太操心了。 于是道:“爷爷, 很抱歉错过了您的生日。这次我去美国探望了一下石沛石教授。跟他讲述了一下奶奶的心脏病情况, 所以回来的晚了。” “哦, 你去见了石沛?他怎么说的?!”薄瑞荣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妻子季如心的心脏一直不太好, 早在去年的时候, 就有国内的专家建议要做搭桥手术了。但是他害怕妻子承受不起搭桥的风险,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这件事, 几乎成了他的心病。没想到薄瑾亭也一直挂念着。 “石教授的建议,奶奶的年龄大了,如果要做心脏搭桥手术的话, 最好选择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开刀……”薄瑾亭将之前楚瑟的分析说了一遍, 末了道:“石教授认识一位心脏搭桥手术专家, 他愿意为奶奶开刀。” “什么专家?有把握吗?” “是来自德国的约翰教授,他是心脏搭桥手术的世界第一人。石教授跟我说了,由他来主刀,手术的成功率接近100%。” 薄瑞荣顿时喜出望外,之前的抱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薄瑾亭打了几个电话,就让薄瑞荣和石沛接了线,两名长者相谈甚欢。挂了电话,薄老爷子难得微笑道:“小亭,这次真是辛苦你了,难得你这么有孝心,一直惦记着你奶奶的病情。连你父亲,都没有你这么孝顺……” ——的确,自从儿子跟着媳妇去了北京之后,就和他们二老越来越疏远了…… 薄瑾亭恰到好处地接了话:“说起来,我也算是奶奶和母亲一起带大的。我不孝顺奶奶,还能孝顺谁?” “好,好,好,”薄瑞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道:“今天中午,你就留下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薄瑾亭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他难得有机会和奶奶同桌,于是不断地给奶奶夹菜,逗得老奶奶眉开眼笑。 “老头子,你看,我们小亭多乖巧。”薄奶奶还是偏心他的:“等小亭长大了,你就可以退休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可以享小亭的福啦。” “是啊,小亭是个好孩子。”薄瑞荣在妻子面前,也露出了难得风趣的一面:“猜一猜,他今天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什么消息?” “和你有关的,小亭他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和我有关的?”薄奶奶纳闷了:“难道是,你和薛家的侄女成事了吗?” “不是的。”薄瑾亭露出一丝苦笑,薛萱是薛家人,尤其得两个老人的青睐。当初,连奶奶也劝自己和薛萱交往。可是他的眼中楚瑟第一,哪里放得下其他人?于是道:“我和薛萱谈不来的,奶奶,这门亲事您别再提了,好吗?” “那闺女不是蛮好的?”薄奶奶也想不通,于是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奶奶给你找去。” “我喜欢……”他差一点就说出,我喜欢楚瑟那样的,但是老爷子打断了话:“嗨,小亭还小,他现在不喜欢薛家的丫头,将来懂事了,会改变想法的。”又道:“咱们先不提那件事,小亭,你给你奶奶说说手术的事。” “什么手术?” “是心脏搭桥手术。”于是薄瑾亭详细地说了这件事。薄奶奶立即感动得泪流满面,跟着薄瑞荣也颤声道:“你看,我们的小亭多懂事……” 吃完了饭,薄瑞荣又单独约见了薄瑾亭。作为对孙儿懂事的奖赏,薄瑞荣决定将上海的两套别墅,也过继到薄瑾亭的名下。 但薄瑾亭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事实上,这顿饭他吃的很不开心。 回到了家,他就打了一通电话给楚瑟,表示感谢——楚瑟一直惦记着他奶奶的心脏病,搭上石沛这根线以后,是她主动联系了约翰教授的。而约翰教授看在石教授的面子上,也答应接手这么一个老年病号。 要不是楚瑟的帮忙,今天,他也没办法和石沛配合的那么默契。 “你不用感谢我,我说过了会帮你奶奶的,就一定会做到。”楚瑟顿了顿,小声问道:“你爷爷那边……你说了吗?“ “还没有。”薄瑾亭很是抱歉道:“今天的时机不对,我没法说出来。” 她也不抱怨,只是问道:“是不是……跟你爷爷坦诚的压力太大了?” “你别多想了,我会处理好的。”薄瑾亭温柔地说道:“我会让所有人都承认:你是我的妻子。” “嗯,我相信你。” 说完,他们就互相道了晚安,挂了电话。 *** 但是这天晚上,楚瑟做了一个梦。 梦境的开头是富丽堂皇的薄家,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很诡异:薄瑾亭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薄老爷子手下的拐杖在颤抖。而她像是一缕幽魂似的,只能静静围观着一切。 薄老爷子气得全身发抖:“小亭,你刚才说什么?!谁怀孕了?!” “我的女朋友怀了我的孩子。”顿了顿,薄瑾亭也显示出自己的态度来:“爷爷,我知道这个消息,您一时难以接受。但我的心意已决,无论如何,我都会要这个孩子的。如果您有什么意见的话,不妨现在就告诉我。” “你!”薄瑞荣拍案而起:“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她是什么人?!”薄老爷子的脸要多黑就有多黑。他甚至认定了,肯定是哪个恬不知耻的小女孩,勾引了自家的孙子。 可是薄瑾亭不紧不慢地告诉了爷爷:“她是我爱的女孩,她有了我的孩子。”又坦诚地道:“爷爷,如果您不允许我和她在一起的话,那么,我就离开家族,这个薄家继承人的位置,我也退还给您。” “……你,你说什么?不做继承人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不是胡话。爷爷,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薄瑾亭就站了起来,薄老爷子大喝一声:“站住!你把话说清楚,那个女孩究竟给你施了什么妖法,把你迷得连爷爷奶奶都不认了?!” “她是……”薄瑾亭欲言又止。 “不,不是我!”楚瑟忽然梦魔惊醒,已是满身大汗。 嗓子里冒着干涸的沙哑,周围静悄悄的,时针还没有指向五点。 她紧闭了眼眸, 双手慢慢合拢, 手掌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其实,刚才那个噩梦,心里面早就料想到了吧?她现在正在逼着薄瑾亭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忐忑不安。 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知道他的难处,是吧…… 第二天上学,继续心不在焉的,珍妮说她瘦了不少,卢安达说她憔悴了,楚瑟笑了笑,这大概就是古人所云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吧! 她并不后悔爱上薄瑾亭,也不后悔要了这个孩子。 可是她真的要逼着十八岁的少年,在孩子、爱情、家族、亲情之间抉择吗? 她忽然想起一段话来—— 世界上没有任何欢乐不伴随忧虑,没有任何和平不连着纠纷,没有任何爱情不埋下猜疑,没有任何安宁不隐伏恐惧,没有任何满足不带有缺陷,没有任何荣誉不留下耻辱。 所以,没有任何的幸福,不带有缺憾是吗? 晚上回到了别墅,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餐,她吃了一口营养粥,又有了那种反胃的感觉。但是她没有让自己吐出来,而是坚强地咽了下去——为了孩子,她可以选择做一个坚强的母亲。所以,为了爱人,她可以选择做一个怎样的女人呢? 到了七点,一如既往的通话时间。 她还没有问薄瑾亭话呢,男人就自己招了:“今天我跟爷爷说了,我不喜欢薛萱,我也不希望他们再给我介绍什么女孩。我想自己选择婚姻和爱情。” “哦,那你爷爷怎么说的?” “他说我还小,不懂事,以后长大了会明白的。” “其实你爷爷说的有道理。”楚瑟很冷静道:“你才十八岁,是有点小了。” “楚瑟,加上上辈子,我应该是三十七岁了。”顿了顿,薄瑾亭继续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一个月以后,我就会跟爷爷坦白我们的事。” “可是,说到做到很困难吧?”这回是她退缩了。 “是很难,但我对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的。”他已经做好了壮士断腕的准备。 “不,你听我说!”楚瑟立即打断了他:“我仔细考虑过了,让你在爷爷奶奶和我之间选择一个,实在是不够人道的。所以……我想,我可以退一步的。” “你说什么?”薄瑾亭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瑟含笑,语气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埋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想象的包容:“我知道,对你来说,做到经济方面独立于家族从来不是问题。你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割舍和家族的感情。因为你不是冷血无情的人,而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是啊,她知道这个男人很孝顺。 亲情对于薄瑾亭来说,和爱情同等的重要。 顿了顿,楚瑟松了一口气,仿佛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如果你坦诚我们的事情,那么,你肯定会和家族闹翻的。短期来看,没错,是我胜利了。但是长期来看,你的家族怎么处罚你的背叛?!你的生意伙伴怎么看待你的冷酷?!你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这些话,是她考虑了整整一周,才打算说出来的。 其实从知道自己怀孕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知道有了孩子,她第一反应的不是自己未婚先孕的麻烦,而是薄瑾亭的麻烦更大。毕竟他的本事再大,也过不了爷爷的那一关。 很可惜的是,她认真考虑了许多天,就发觉局面的关键,还在于自己—— 要不要妻子这个名分,要不要承担孩子这个结果,要不要为了薄瑾亭,牺牲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所以,她的答案是:“与其那样,让你承受背叛的骂名、家族的指责、那还不如我和孩子让一步。反正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答案了,这也足够了。我离哈佛毕业还有七八年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让家族妥协……” 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却不能让他听出来。 ——电话那头也久久沉默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薄瑾亭才颤声道:“楚瑟,我答应过你,不能委屈了你们母子两个……” 他是一个男人,怎么能对心爱的女人言而无信?! 但—— “这不是委屈,这是我的决定。”楚瑟擦去了眼泪,继续道:“再说了,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的?你的弟弟和后母都还在北京呢,让他们知道了我是你的软肋,说不定,我和孩子反而危险。与其这样,那还不如继续瞒着你爷爷……” “楚瑟!” 薄瑾亭莫名感到了一阵心痛,他终于明白了,楚瑟为什么那天哭得那么难过,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结果。 ——当一个未婚妈妈,不要求名分,不要求婚礼。 他怎么忍心,让她面对那样的局面?! “你是要我愧疚一辈子吗?!” “你别说了,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因为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她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我也相信你的承诺,相信你可以在未来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在那之前,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的。” “楚瑟……” 薄瑾亭的眼眶满是灼热,甚至忘记了想说的话。 ——有一种感动叫做无言以对,因为千言万语,都表达不了对于如此心灵的感激。 楚瑟最后道:“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薄瑾亭,我不要你和你爷爷说我们的事情,我也不要你来美国陪我。我是楚医生,我是医学博士,我是全市最好的外科大夫,我可以照顾好我和宝宝的。你就安心待在国内,专心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第57章 决定 圣诞节一过,哈佛的期末考试周也来临了。 和期中考试周一样, 楚瑟忙里忙外, 转个不停。有机化学和生物课的题海, 她做了三遍,论文更是做的跟硕士毕业课题一样。幸好法语的卷子并不是太难的,让她有机会拿到了一个a。 最后的结果,七门功课全部是a,两篇论文被评为模范。她成了这一届哈佛学生的前5%,拿到了a的评定。 放假之前,楚瑟特地去了一趟医院, 做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产检。 陪伴她的人是当过护士的卢安达。也多亏卢安达在,没有让她在填写“未婚”一栏时太过尴尬。因为卢安达向医生说:“我来陪我未来的嫂子做检查。” 先做胎儿的检查。通过看胚胎数、听胎心看卵黄囊, 确定怀孕状态,并且推算出预产期。 接着就是妊娠检查,排除母体一系列的传染病和宫外孕的可能。这样才能确保宝宝平安过度到下一个发育阶段。 检查完毕, 医生告诉她:胎儿发育的很好,也没出现宫外孕的情形,可以继续妊娠。 “楚瑟, 医生说你的预产期是明年的8月15号。”卢安达兴奋地告诉了她这个消息——这的确是个好日子, 宝宝将会出生在中秋节前后。 回到了学校,楚瑟又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石教授。 之前, 薄瑾亭和石沛见过几次面, 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所以, 石沛听说她怀孕了, 先是宽慰道:“既然有了孩子,那你们就办个酒席结婚吧,结婚证可以到年龄再领。”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面,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好事情。除非双方已经打算结婚了。 但是楚瑟只能抱歉道:“……我……我们暂时不打算办酒席结婚。” “为什么?”石沛吓了一跳,继而有些气愤道:“是不是小薄他反悔了?!” “……他没有反悔,他也想要这个孩子,不过,他还有点事情要准备,和家里人也没商量好。所以,我们打算等事情都搞定以后,再办酒席。” “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好的?你都怀孕了,难不成他家里不让你进门吗?!”顿了顿,石沛道:“这样好了,我和他爷爷有点交情,我跟薄老头子说!你是我干女儿,你有了薄家的孩子,他们薄家还想让你受委屈不成?!” “不,不是的,是我要求薄瑾亭别说的。” “什么?为什么?”石沛不明白了。 楚瑟叹了口气,就把那天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继而道:“小亭他也有很多难处,我不想让他和家里人闹翻,我们毕竟……都太小了。” 听到这些话,石沛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楚瑟的母亲当年,也是有了孩子就一定要生下来。但是谬林懿为了孩子,可以委屈一段婚姻。而楚瑟,因为实在太爱薄瑾亭,所以她宁可不要婚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同样是女人,同样为孩子顾虑许多。 他沉默了半晌,继而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楚瑟淡淡道:“而且,以后我读研,读博,做规培了,空余的时间越来越少。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早早把孩子生下来。趁着学习的这段时间,我还能多多陪伴孩子。” 听到这些话,石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道: “那好吧,我也不劝你了。哈佛那边,我来打招呼,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就跟我讲。” “嗯,谢谢你。” 挂了电话,楚瑟就坐在了窗台前,静静打量着自己的脸蛋——一种成熟的风韵慢慢改变了容颜。五官由内而外都变得更加从容柔和。从前她以为只有漂亮的女人才谈得上动人,现在才知道许多当了母亲的女人都是格外动人的。 现在,她就需要慢慢适应“母亲”这个伟大的角色了。 还是个没有丈夫的母亲角色。 这时候手机响了,提示音显示她有一条未读短信——是薄瑾亭发来的,自从那晚通过话以后,之后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没有联系。她料想他是没有想好说辞。但今天他回应了,短信只有一句话——“明天我来看你。” *** 第二天是周末,楚瑟还没睡醒,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夫人,看看谁来看你了。”菲佣拉姆太太很兴奋地说道,看着她时满脸堆笑。 紧接着,薄瑾亭就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风尘仆仆,身上仿佛还带着中国北方的寒意。但她一如既往地把脸别了过去,假装这一觉还没睡醒。然而耳边似乎轻轻飘过什么气息。弄得痒痒的。她想翻身,却觉得脸颊上似乎一凉。 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离的很近很近。里面好像贮藏了无数的感情,令人看不真切。 “楚瑟。” “嗯。” “现在不想起床吗?” “嗯,你陪我躺一会儿。”刚刚经历过考试周,她实在困得很,于是赖床了。 于是薄瑾亭躺了下来。只是一眼,楚瑟又被他迷住了,冷峻的脸庞弧度适中,魁梧的身材宽厚如山。更重要的是,他就在身边咫尺的地方。于是,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但触手所及都是冷冰冰的寒意,于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再次打量着他,才发现他瘦了一些,毛衣下的身体,越发鲜明了。 “你很冷吗?穿了多少衣服?” 薄瑾亭答非所问:“过来,我想抱一抱你。” 于是她就靠了过去,一双强壮的手臂,像是圈住孩子一般。把她拥抱在怀里。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楚瑟,我很抱歉。”他这么开口道。 “你不必对我有什么抱歉的。这样的决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但薄瑾亭摇了摇头,他说:“我很抱歉,这次我不能听你的话了。我打算明年申请上哈佛。” 这句话恍若一道晴天霹雳。这次,换成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什么?!”她想挣扎坐起来,可身体还是牢牢地桎梏在他的怀里。 “我说过了,我不放心你和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生产的。”薄瑾亭斩钉截铁道。 ——上周,楚瑟说了那样的一通话后,他一宿没有睡着。 床头有一张照片。是楚瑟背对阳光的艺术照,香肩半露,明眸皓齿——他尤其钟爱这样的她,于是就打印了下来,每天早起晚睡,他都要看着这张照片,揣摩她的心思和灵魂。但是楚瑟却注定是个令人猜不透的姑娘。 虽然楚瑟处处为他着想,甚至愿意做个未婚母亲,可他岂能言而无信,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美国抚养孩子?!那样的话,他谈什么保护她一生一世?! 从知道她有了孩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也不是少年了,而是一个父亲,一个真正的男人。而男人,是不可软弱的。尤其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 于是就在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决定:不再遵从家族的意志,进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而是申请留学哈佛,在国外发展势力,从而彻底摆脱家族的控制。 另外,他想要留在美国照顾楚瑟,就得有个长期护照。而只有留学的签证比较容易得到。和楚瑟上同一所大学以后,即便是课堂上他也能照顾她。 所以在那之后的一周,他又单方面做了三件事: 第一,向高中校方递交了退学申请书。这样一来,他才能有充分的时间,全力以赴去考哈佛。 第二,他告诉了爷爷,自己不想去上北大。当然,老爷子乍一听很是反对:“你搞什么名堂?!你父亲给你安排好的北大名额,你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想申请哈佛大学。” 薄瑞荣摇了摇头:“说什么傻话?哈佛是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能进去的?!” “去年,我们市不是有个人进入了哈佛吗?既然她能做到,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说那个叫楚瑟的小姑娘?你也不想想,人家小姑娘的干爹是哈佛的医学教授。要不是这一层关系,哈佛也不会录取她的。”薄瑞荣是认定了楚瑟走了后门,于是道:“但是我们家的亲戚,可没有谁有能耐把你推荐进入哈佛的。” “楚瑟能进入哈佛,推荐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哈佛是看中她的真才实学。只要我做出同样的成绩来,就算是哈佛,也不会把我拒之门外的。” “呵呵,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薄瑞荣摇了摇头,他认为孙子在异想开天。但“哈佛”两个字,对于一个世代书香门第来说,诱惑还是比北大要大的。于是也同意了孙子的报考愿望,私下里,还是让儿子联系北大的校招。 至于第三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告诉了母亲,楚瑟已经怀孕了。 听到楚瑟怀孕的消息,母亲是很喜出望外的:“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小瑟一个人在美国,她哪里能照顾好自己呀?这样吧,我去美国照顾她好了,妈妈以前照顾过你小姑姑待产,有经验的。小亭,你现在就替我安排。” “好。”他的本意也是如此。不得不说,楚瑟的那番话,给他的触动太大了。以至于他都害怕楚瑟再胡思乱想过度,从而不信任他能处理好一切……有了母亲在美国,能够稳住她的心思,他才能放心地交代国内的一切。 但是:“妈,我和楚瑟可能暂时不能结婚。” 母亲顿时脸色变了,她生气地道:“为什么?!小瑟有什么不好的?!她都怀了你的孩子!” “不是她不好,是我不好。”他满怀愧疚道:“爷爷那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楚瑟为了不让我为难,所以宁愿未婚先孕。” “……”想到薄家老爷子,母亲也是一叹:“你爷爷他是个好人,你好好跟他说,他会答应的。小瑟是个好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委屈了人家?” “妈,只要时机成熟,我会告诉爷爷的。至于楚瑟那边,我也会给她一个交代。等新年一过,我就去美国陪她。” 母亲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 眼下,事情都处理好了,他才来了波士顿,跟她进行交底——“听到你怀孕的消息,妈妈她很开心,她说下星期就来美国陪你。我给她办好了签证。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我就来波士顿读语言学校,顺便申请哈佛。” 听到这一切,楚瑟简直哭笑不得。 薄瑾亭还是认为她太委屈了,所以才做出如此的举动。 更重要的是:“你真的当哈佛你想上就能上的?!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还有两个教授的推荐 。” “既然你能做到,那么我也能做到。”薄瑾亭大言不惭道:“别忘了,你是有几篇论文发表在sci上的医学博士,但我也是写过几本畅销书的经济学博士。” “……我还买过一本……”虽然读到后面,什么宏观微观的概念完全看不懂了。但问题不是这个啊,问题是:“你……遵从你爷爷的意见去上北大,不是很好吗?考哈佛的难度太高了,万一考不上,你将来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我不用跟他交代,我是要跟你交代。”薄瑾亭终于露出自己的决心来:“大不了,我和你一辈子生活在美国好了。” 楚瑟简直想哭了:“你想违抗你爷爷的意志吗?” 薄瑾亭好整以暇道:“我迟早要和老头子闹翻的,无论你在不在。至于出国考哈佛,只是我们分道扬镳的第一步罢了。” “你……” 楚瑟无语,敢情他已经决定好了,最后也要脱离家族。 第58章 玩火 1月21日, 距离春节还有七天的时间。 哈佛大学官方放出今年寒假的实践活动项目。其中有一项是去往麻省总医院,看护妇产科的产妇。申请者要求是女生,期末评定为a等,重点是具有医护实践的经历。 ——想要四年后申请医学院, 那么每年寒假的实践活动就要做得漂亮。而麻省总医院是哈佛大学的合作单位,每年医学院都往那里输送实习生和正式工, 这次实践活动招收的实习名额只有十个,所以竞争很激烈。 不仅是大一的新生, 大二大三的学生们都往这个项目上面挤。 实践部一看申请的人实在太多, 所以调高了标准:我们只要年级前5%的学生,而楚瑟不偏不倚, 恰好是那5%。 她一开始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选上,没想到学校出台的政策,把95%的申请者都隔离在外了。再加上自己的实践表上有去往非洲进行医护的经历, 所以成为了那幸运的十分之一。 只是告诉郦伯母的时候, 伯母吃了一惊:“你都怀孕了,还去照顾别人?” 伯母是前几天刚到的, 薄瑾亭把母亲送过来以后就回国了。 伯母一到这儿, 就完全以照顾产妇为中心。首先要求把家里的每一处都铺上软软的地毯。以防她不小心磕着碰着了。就连抽水马桶的水槽上都垫上了两条毛巾。 现在,她要去照顾别的产妇,让伯母有些不理解。 楚瑟只好笑笑:“妈,我在妇产科实践, 主要工作是陪伴那些待产的孕妇, 记录她们的身体状况, 不会过度操心的。” “哎,你不知道,照顾产婆很辛苦的,越是往后越是辛苦。”郦辰君还问道:“听说,美国人特别歧视黄种人,万一他们就逮着你干那些端屎倒尿的活计怎么办?!” 楚瑟汗颜,伯母没来美国之前,对于阿迈瑞肯的认知都来自tv。什么人种歧视啦,校园枪击案啦,混乱的民主党和共和党啦。她花了好长的时间解释:比较混乱的是美国的中西部地区,而波士顿位于安全的东北部。 “伯母,美国的医院有专门的护工的,我们去是帮助医生做记录,不是帮助护工们干累活。” 郦伯母摇了摇头:“那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好了,你去实践,我跟着,碰上人家吆喝你干什么事,我来帮你做好了!” 楚瑟顿时很感动,伯母是把自己当闺女看待的。于是道:“那这样吧,妈,你去跟着我看看,如果您有意见的话,那么我放弃好了。” 就这样,她们一起去了麻省总医院。 当医院方面得知她也是个孕妇的时候,就安排了比较轻松的笔记活儿给她干。郦伯母看了,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抱怨美国佬怎么不提供热水,于是专门买了个烧水的电热水壶给她。 “幸好小薄让我跟着来美国了,你看看,美国人多么不会保养。都数九寒天的还喝冷水。这万一不小心冻着了孩子,怎么办?” 郦伯母的抱怨很有前瞻性,楚瑟再次汗,孩子还是个胚胎呢…… 再说妇产科的实践工作,楚瑟倒是比较得心应手的。她从前轮值过妇产科半年的时间,对于产妇的方方面面都比较了解。和医生交流的时候,也能准确地反应每位产妇的状况。 快要到新年的时候,妇产科迎来了一轮生产潮,每天都有10-15个孩子出生。大部分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但也有一个孩子,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吐奶,医生还以为孩子乳糖不适应,也没多往别处想。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孩,除了负责记录的楚瑟。 “……23号床的婴儿又吐奶水了……”护士抱怨地说道,并且把巡视记录本交给了她。 “换了葡萄糖注射管,还是这样吐奶吗?”楚瑟觉得不对劲。 “是的,布雷克医生说,我们需要换更细的注射管。” “我去看看。” 到了23号病床,楚瑟就观察到了:婴儿的喉中嗬嗬有声,按压背部的位置,婴儿会有哭闹的反应。这时候,多年做外科的经验就派上用场了,她主动找到了布雷克医生,说:“23号床的婴儿无法吞咽,我怀疑是先天性食管瘘。” 在这个年代,对于先天畸形方面的研究不是很成熟的。布雷克医生听到她的说法大吃一惊:“你判断的依据是什么?” “婴儿气管内的分泌物增多,并呈唾液性状,这是由于气管与食管之间出现瘘道。另外,婴儿饮用奶粉时候,出现了哽气的状况,也代表食管出现了异物。”顿了顿,楚瑟铿锵有力道:“我建议立即进行支气管镜、食管镜检查。” 布雷克医生采用了她的意见,检查以后,果然是先天性的食管瘘。 他立即给婴儿安排了瘘管修补和食管重建手术,这才挽回了一条小生命。 事后,布雷克医生深刻检讨了自己的疏忽大意,又对楚瑟表示了感谢:“要不是你的话,孩子的情况就不乐观了。对了,我要写一封信给哈佛大学,感谢他们推荐来了这么好的学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楚瑟浅浅微笑道。 手术完成后,婴儿的父亲特地来感激布雷克医生。但布雷克医生摇了摇头:“你应该感谢的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要不是她注意到了孩子的状况,我们医院也不可能及时抢救的。” ——就这样,到了实践结束的时候,哈佛大学那边收到了两封感激信。一封来自麻省总医院,一封来自婴儿的家属。 哈佛大学倍儿感面子,很潇洒地邀请楚瑟来学生会一趟。 于是二月上头的某一天,楚瑟走进了dibner历史科技研究所后面的学生会。一进门,就是一尊古老的约翰.哈佛(哈佛大学创始人)的雕像。一路走过去,两边矗立了全世界195个国家的国旗。每一面国旗都干净整洁,迎风招展。 “欢迎你,楚小姐。”哈佛大学的桑德尔教授亲自接见了她,并且将往麻省总医院的感谢信,交到了她的手上:“你在医院救了一个婴儿,他们邀请你参加下一年度的实习计划。这在我们学校的本科实习生中很不常见。” “我很荣幸能去麻省总医院工作。” “听说,你想四年后申请哈佛医学院?” “是的。” “那好好干吧,我们学校的医学院和麻省总医院合作的计划很多。等你考上以后,就有更多的机会前往麻省总医院实习了。” “谢谢教授。” 走出学生会,楚瑟舒了一口气。 这个寒假虽然忙碌,但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这时候手机响了,她点开短信一看,顿时心头扬起丝丝甜蜜。 ——薄瑾亭要搬来美国了。 **** arget international academy位于boston university west。是波士顿最早成立的语言学校之一。离哈佛大学仅有3公里。 2月的一天,天气寒冷,在前往arget international academy的路上,出租车司机拉到这么一对来自中国的小情侣。 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左右,双颊红扑扑的,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双面羊绒大衣,戴着一顶圆边帽子。看起来既保守又时髦,就是不太符合她年轻的脸庞。 更可爱的是,女孩把一双小手放在身边男人的口袋里,就像小鹿一般乖巧地依偎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岁上下,带着一个行李箱,身形修长,脸庞干净。他有一种卓尔不群的高贵气质,使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阶级上的隔阂。但男人看向怀中的女孩时,眼中充满了温柔,和他冷峻卓绝的外表不是很相符。 “瑾亭,你为什么要选择这所语言学校?”楚瑟哈了一口气。 “因为靠着哈佛比较近,下课的时候,我可以去哈佛看看你。” 楚瑟笑了,“干嘛把我说得那么娇惯似的?我小时候可皮实啦,宝宝也会随我的。” “你说,这一胎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某人又在纠结这个问题了。 楚瑟一听这个话题就不耐烦,薄瑾亭都说了多少次了,于是瞪了他一眼:“从染色体的角度来说,生男生女主,主要是由男方的性染色体决定。如果你给我的是x染色体,那么我们就生女孩,如果是y染色体,那么就是男孩。由于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所以,你就别再叽叽歪歪的了,都什么年代了,生男生女还不都一样?!” “有道理。”薄瑾亭很快接口道:“这次,我希望给你的是一条y染色体。等下一次,我再给你一条x染色体。” “……” 看过了学校,出租车又把两人送到了别墅区内。薄瑾亭卸下了行李,两个保姆帮忙搬了进来,郦辰君知道今天儿子来美国,早就做好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郦辰君一个劲地给楚瑟夹菜。楚瑟还没怎么动筷子,碗里就堆成了小山了。 “妈,我吃不下这么多。”楚瑟把一大块鸡腿夹到了伯母的碗里面。 “好孩子……”郦辰君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道:“今天小薄过来,小瑟,妈也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她一直觉得楚瑟进不了家门是儿子的错,所以,趁着今天的这个机会,她也跟楚瑟道:“虽然薄家还不承认你的地位,但妈一直都觉得,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你放心,妈也只认你这么一个儿媳妇。” 楚瑟点了点头,心中扬起了一阵感动,伯母人真的是太好了。 郦辰君又嘱咐儿子: “小薄,既然你来了美国,就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将来等你有出息了,才能在爷爷面前说上话,将小瑟她迎娶进门。知道了吗?” “知道了,妈。” 薄瑾亭也给母亲夹了一筷子。 ——对于母亲的支持,千言万语,都不能描述他的感激的。 吃完了饭,薄瑾亭就把被子和枕头搬进了楚瑟的房间里,顺道还有几十页的稿纸也放在了书桌上。 楚瑟翻了翻这些稿纸,发现是他写的什么宏观经济学、混业经营、货币政策的分析。只是写的实在太深奥了,她看不懂。 于是问道:“你这么早就准备论文了吗?” “这不是论文。” “那是什么?” “《中国竞争战略》。” 楚瑟记得这是他上辈子的著作之一。不少薄瑾亭的崇拜者都拿过这本书来医院找他签名的。当时,她还好奇这小薄写了什么书这么牛,连a大的经济学教授都过来请教分析。于是问道:“那写的是什么内容呀?” “讨论在中国的货币政策背景下,总成本领先战略、差异化战略和集中战略三种竞争战略。” “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就对了,这是一本讲述企业经营战略的书。” “哦,好吧。”楚瑟继续翻了翻稿子,底下全部是英文的,于是乐了:“你是想用中文出版这本书,还是想用英文出版?” “中英文同时出版。”某人大言不惭道。 就这样,这天晚上,楚瑟目睹了一本著作的写作过程。不得不说,认真的男人是最性感的。她都不知不觉看呆了,薄瑾亭的身材越来越好了,背脊笔直宽厚,微微垂首敛起睫毛,深邃的眼睛更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诱惑。 她甚至觉得……帅成这样的男人要穿什么衣服!浪费资源! 于是左等右等,终于,凌晨时分,终于等到薄瑾亭走过来,等他一躺下来,楚瑟就扑了上去,左右开弓把他的衣服先扒了下来。 那个——食色,性也。 薄瑾亭倒也不反抗,任由她扒光了自己。 等楚瑟的嘴唇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他的呼吸就沉重了起来。身体也有了反应。 “楚瑟……”他呢喃道:“你还怀着孩子,我今晚不想碰你。” “嗯……”楚瑟稍稍收回了理智。刚刚灯光下的薄瑾亭那么性感,迷得她神魂颠倒。但是想一想,肚子里的宝宝可受不了他们的这一套。 正准备收手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反应。她用手稍稍触碰一下,薄瑾亭就闷哼一声。 ——该死的,要不是她怀孕了,他早就翻身压了上去。 “放手。”薄瑾亭强忍着不适道,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楚瑟这么会玩火? 可楚瑟也不忍心看他这么难受,于是试探地问道:“要不然……我来给你解决吧。” “你怀着孕。” “我说的是用嘴和手。” “……”薄瑾亭难得脸红了一次,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这个晚上,他们解锁了一项新趣味。 第59章 学医 显然,在哈佛大学学习, 没有群众想象中那么美好。 事实上, 这里是个很严肃的学习圣地,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楚瑟也是如此。 她从来都不觉得,学医的这一条路很简单。 实际上,这一条路之所以人迹罕至, 就在于它实在是太艰难了。 在中国,你进了医学院, 可以选择八年制本硕连读。然后在八年的时间里, 慢慢攻克化学、生物、医用物理学、系统解刨学、分子生物学、组织胚胎学、寄生虫、微生物、免疫、病理、药理、遗传、妇科、内科、儿科等科目。 就是这样, 也有大把大把的学生觉得:八年根本学不完, 有些人甚至觉得,一辈子也学不完这么多科目, 更别说门门达到优秀了。 在哈佛大学, 本科阶段的学习只会更恐怖。你想要四年以后申请哈佛医学院,以上所有的功课都要有所涉及。而且所有科目的考试都要是a等。 这就是为什么只有智商卓越的人,才可以走进哈佛医学院的圣殿——因为那个地方,是给特别努力特别有天赋的双重人才,准备好的去处。 这不仅仅要考验你的记忆力,更考验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抗压能力。 所以,虽然楚瑟是个医学博士——而且是正儿八经的专家那种,到了哈佛从头开始学起, 仍旧感觉到了阵阵压力。真是每一堂课都不能松懈。 一个月后, 楚瑟孕相显了, 肚子开始隆起。她牙一咬,买了大一号的衣服,继续上课学习。 这时候已经是大一下学期,生命科学科目进入了第二阶段。课堂从大教室换到了pagulica harvard lifeb(哈佛大学生命实验室)。詹姆斯教授负责教授这一门课程。 有一次,詹姆斯教授把课程设置到了冷藏实验室,里面有七八个像是棺材一样的铁柜子,空气中漂浮着福尔马林的味道。 楚瑟,卢安达和珍妮都闻过这种味道,她们知道铁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可许多学生不知道,结果就有个男生,问出了一句很白痴的话:“教授,这里面放了些什么?”詹姆斯就按下了↑的按钮,然后才道:“这是你们的大体老师。” 铁柜子的柜台缓缓升起来,露出两具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大体,白的渗人。 “omg!!!”一群女生惊叫着跑向詹姆斯教授。 事后,詹姆斯教授说,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女生热情地抱过…… 楚瑟原本很淡定,可是福尔马林的味道一冲,她也忽然胃部抽搐起来,跑到厕所吐了半晌。回到了教室,詹姆斯教授还以为她害怕尸体,就很同情地看着她道:“凯特,如果你是想申请医学院的话,就得习惯这些大体。” “好的,教授。”她习惯倒是习惯,只是这孕吐吧……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两个月后,楚瑟的肚子又大了些。从原本的微微隆起,变成了半圆形。于是她再咬了咬牙,买了大一号的衣服,继续上天杀的生命科学课。 这时候,詹姆斯教授已经让他们接触系统解刨学了。系统解刨学需要学习各种人体的组织,教授就会从大体上取下来这些组织给学生们展示。结果,一到“开棺”时刻,实验室里就充满了女生的哭声。毕竟在大学之前能接触到尸体的学生,还是极少数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实验室里有专供解剖的小白鼠,一到解刨实践课程上,这些小白鼠就成了学生们的手下亡魂。 詹姆斯教授让他们两人一组,一人按着老鼠的头,另一个人按脖子,然后将小白鼠掐死。这是一种比较人道的杀生方式。 然而,一些信奉天主教的学生,还是不愿意这样处死可爱的小白鼠们。 有些人在祷告:“主,清除我们的罪恶;君宰,赦免我们的过犯……” 有些女生在哭泣:“哦,它们这样可爱,我想把它们救回家去,它们毕竟是一条生命……” “快点,别墨迹,期末考试不想要a了吗?!”詹姆斯教授一个个地催了。 卢安达将可怜的小老鼠放在手心里,左看右看,怎么都下不了手,最后哭着丢给了楚瑟:“凯特,你来吧,我实在下不了手。” 楚瑟遵命。想当年上学期间,这样的活计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她三下五除二结束了小白鼠的生命,然后按照要求取走了老鼠体内的肾脏。 最后詹姆斯一个个看下来,说她们这一组做的最完美。 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卢安达没有点肉,楚瑟跑去了厕所孕吐。 ——她的孕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想想上辈子学医的时候,自己可以一边做解刨一边吃饭,将福尔马林的味道当做下酒菜。哪知道现在怀孕了,居然对福尔马林的味道敏感了。每次一闻到,都要跑去厕所吐个半天。 这肚子里的娃,将来一定不是个学医的料——楚瑟这么想。 再一个月后,卢安达也加入到了吃饭呕吐的行列,因为她们有天中午点了一道白玉菇,结果发现早上解刨的尿道海绵体和白玉菇长得一模一样。 “做个医生简直太不容易了,”卢安达跟楚瑟吐槽道:“自从上了系统解刨课程,我已经三个月没有碰肉了。” “我也不怎么碰肉了。”她是因为孕吐反应太厉害了。 “我的爸爸妈妈真的是太伟大了。”珍妮也有所感触:“从前没觉得他们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的,现在我懂了,他们选择当一名医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老实话,我现在有些想要放弃考哈佛医学院了。”卢安达很是丧气道:“每次解刨那些小白鼠,我的心里就充满一种罪恶感。” “没事的,慢慢来就好了,我一开始也不适应解剖课程,后来实验做的多了,就没什么不同了。”楚瑟是过来人了,所以比她们要淡定些。 但这种淡定,在一节实验课上被打破了——她被一只小白鼠咬到了手。 当时是卢安达负责按住小白鼠的身子,楚瑟负责将小白鼠的脖子扭断。没想到楚瑟的手下还没发力,小白鼠忽然活蹦乱跳起来,卢安达惊呼一声,小白鼠从她手下滑了出去,然后就回过头来恶狠狠咬了楚瑟一口。 楚瑟顿时感到虎口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凯特,你流血了!”卢安达的惨叫声引来了詹姆斯教授,教授很是恼火:“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连一只老鼠都对付不了?!” “是我们太不小心了,对不起,教授。”楚瑟忍着疼,赶紧将小白鼠控制住了,然后灭了口。 卢安达内疚的想哭了:“教授,凯特她有身孕,我必须赶紧带着她去打疫苗。” “哦,那好吧。”詹姆斯教授一听这话,语气缓和了些。 到了医院,楚瑟打了疫苗,虎口也贴了创可贴。 医生嘱咐她既然怀着孕,就最好别再碰小白鼠,也别进解刨实验室。 卢安达一直跟她道歉:“对不起,凯特,这都是我的错。” 楚瑟就摇了摇头:“没事的,你是没有经验才不小心失手了,我没事的。” 只是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手上的创可贴被薄瑾亭发现了。问清楚了缘故,一向温和的男人就发火了。 “楚瑟,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还去上什么解刨课?!万一那只老鼠带着细菌怎么办?!” “实验室的老鼠都是在无菌环境下培养的……” “我说的问题不是这个,你都怀孕五个月了,就不能休学养胎吗?!” “再有一个月就考试了……你通融一下嘛……”楚瑟很委屈地看着薄瑾亭,最近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孕吐反应越来越厉害。再加上该死的学业课程,压得人实在有点喘不过气来。然而薄瑾亭非但没有体贴她的难处,反而一个劲地劝她放弃今年的考试。 “那你觉得,是学习重要,还是我们的孩子重要?”薄瑾亭有些不耐烦了。 ——他最近发现,原来楚瑟能够年纪轻轻成为医学专家,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对医学相当痴迷,有的时候学起来简直是六亲不认——他只能这么形容了。楚瑟每天晚上都是捧着书睡觉的,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嚷嚷什么骨骼肌肉。 而且,她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知道他硬的不吃吃软的,楚瑟干脆耍起了卖萌大法。 她十九岁的面孔青春靓丽,若不是隆起的小肚子,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了。当然,卖起萌来也特别嗲。 白白嫩嫩的小手,抓住了薄瑾亭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就一个月,最后一个月嘛,我上完了这学期的课,就乖乖生下我们的孩子。” “瑾亭~~~小亭~~~你通融一下嘛,我没事的,到了下个月,实践课就没有了~~~” “你想想看~~~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告诉他妈妈留过级的~~~孩子会嫌妈妈笨的~~~你说是不?” “他敢?!”薄瑾亭脸再次黑了。 “你就通融下嘛~~~通融下嘛~~~~”楚瑟继续摇着他的袖子。 最后,他也被她磨的没办法了,只好下了命令:“最迟6月15号,你就得给我回家养胎。” “好的!”楚瑟又欢呼万岁,继续扑在了她的解刨书籍上。 薄瑾亭无奈地看着她——他们对彼此的习性都了解颇深。唯独在医学这一方面,他才逐渐开始明白她的倔强。怪不得,35岁的楚瑟,居然是全省首屈一指的外科专家。因为她在学习阶段,就有一股十分蛮干的精神。 她这样的人,不成材,不可能。 *** 看完了书,楚瑟也困了,于是倒在了薄瑾亭的身边。 侧过身子,她就仔仔细细看看他——就像许多个午夜梦回,他仔细凝视着自己一样。 只是看着看着……就太容易陷进去了。 ——他的黑发柔柔地贴在头皮上,睫毛像是羽翼一样覆盖下来。皮肤的色调,冷色七分,暖色两分,还有一分是一种介于黑与白之前的地带。带着月光若隐若现的质感。 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年轻的男人,马上就要当爸爸了。 忽然,男人的睫毛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睛,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不想睡觉吗?” 楚瑟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在看你。”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就是……很好看呗。” 话音刚落,薄瑾亭伸手那么一拉,楚瑟就被他按向了胸膛,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低低的几个吻过后,她就察觉到了他有了反应。 “楚瑟。”男人呢喃道:“下不为例。” “哦。”她知道这是薄瑾亭对妥协的奉劝,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迁就自己的。这次允许她带着球去上学,已经破了他的例了。 但是吻着吻着,气氛开始不对劲了。 薄瑾亭伸手褪去她的衣裳,手指也抚摸着她的肌肤。 楚瑟也背过身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肚子,尽最大可能配合他的抚摸。 他耐心而急促地挑拨她的敏感,手指不轻不重地抚摸和揉捻,享受这绵柔的质感。 楚瑟的呼吸也渐渐火热了起来,他们一起睡了这么多日子了,因为顾忌着宝宝,都没有逾矩的举动。其实,彼此的克制都快要到了极限。 “瑾亭,”朦朦胧胧间,她听到自己这样说:“我想要你。” “不行。”男人一边吻着她,一边拒绝进入:“你怀着孩子,我害怕伤害到你。” “没关系的,怀孕5-6个月期间,可以有……适当的同床。你温柔一点,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是身体的温度更加灼热了。不一会儿,邀请就得到了回应。她咬紧了牙关,承受着薄瑾亭的动作。 尽管薄瑾亭的动作很轻柔,但是这身体就像弹簧一样,不经常拉练,就容易倒退回去。 这个夜晚,她就沉湎在他的无边宠溺之中…… 暂时忘却了一切的烦恼。 第60章 生产 6月14号的时候, 最后一门有机化学也考完了。事后成绩公布, 楚瑟考得不错, 还是七门全a。于是她安心撒开摊子,开始专心养胎。 这时候,离8月15号还有两个月, 波士顿也处在一年当中最热的季节,大街上行人寥寥,冰箱里的各种食物都快塞不下了。 郦伯母准备了好多的营养品,每天想方设法给孕妇补充营养, 于是楚瑟的伙食水平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 连动都懒的动的孕妇,就吹着空调, 盖着棉被, 左手银耳粥, 右手鸡汤饭, 睡得不亦乐乎。 薄瑾亭的语言学校也放假了,就在一旁写他的稿子,也忙得不亦乐乎。 偶尔楚瑟会把薄瑾亭的稿子拿过来看, 问他几个名词是什么意思。然后知道了迈克尔·波特、勒妮·莫博涅等经济学大牛。 偶尔薄瑾亭会把一些稿子寄出去, 地址是某个出版社和杂志社,然后等待他们的回信。 一开始, 这些出版社的回信很少, 后来, 出版社的回复逐渐增多了起来。楚瑟一一看了看, 大多数信件是褒扬薄瑾亭很有经济学头脑的, 但是不好意思,我们对中国的竞争战略不感兴趣。还有少部分信件,是要求薄瑾亭提供他的真实姓名和单位的。 “他们肯定觉得,只有出名的经济学家的书才能出版。” 楚瑟这么判断。就好比在中国医学界,假如一个人的地位很高,是xx医院的院长,就算他写了一坨学术上的翔,也有人奔着他的名去买书的。相反的,一些没名气的新晋医生,尽管写出来的专业书质量很好,也很少有人问津。 比如……她。 “会有人慧眼识珠的,你别担心。” 薄瑾亭倒是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 “要不然,你用个外国的笔名吧,有些出版社看到是中国人写的,就会把稿子抛到一边的。” “有道理。”薄瑾亭道:“那你给我取一个笔名?” “安德烈。” “为什么叫安德烈?” “因为——”楚瑟大言不惭道:“摩纳哥王子安德烈,长得非常非常帅。” ——嗯,也是她少女时期的春梦对象。 就这样,薄瑾亭改用笔名寄稿子,到了七月份的时候,就有一家出版社和他取得了联系。 这家华尔街财经出版社对他的文章大加赞赏,甚至派了一名经济学专家前来拜访安德烈先生。 来之前,这名叫肯尼斯的经济学家,已经拜读了这本书《中国竞争战略》。他被里面的理论给征服了,于是专门来看看这个作者。 但是令肯尼斯感到意外的是,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居然是一名十九岁的少年。 “你好,安德烈先生,我真的没有想到,《中国竞争战略》的作者,居然真的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肯尼斯笑道:“光从名字上看,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摩洛哥人。” “这是我的妻子给我取的笔名。” 楚瑟小朋友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范儿。 “哦,您已经结婚了。”肯尼斯吃了一惊:“你们中国年轻人的生活方式,还真够时髦的。” 薄瑾亭很淡定道:“肯尼斯先生,我们还是谈谈书吧。” “我看了您的杰作,您把中国的竞争战略归纳为四个类型:形式竞争、品类竞争、属类竞争,还有预算竞争。并且引用了营销大师菲利普·科特勒提出的“对抗”意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新型企业竞争思想。” 肯尼斯很专注于书中的竞争战略分析。 薄瑾亭更在意的是实用性:“其实不仅是中国,华尔街也一样。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经济学问题不再是一家之谈。各国的经济越来越成为一个有机整体,同消共涨。” “您说的没错,我也看到了,这本书中的全局思想很有趣,那您是怎么想到的呢?” 于是他们又就全局思想谈了谈。 听完了薄瑾亭的讲述,肯尼斯才叹服了,这哪里是个天才,简直是个百年一出的经济学奇才! 他这才正襟危坐道:“先生,华尔街经济出版社委托我对您的稿子进行修缮,现在我可以断言,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修改的地方。您对于中国的市场分析十分到位——尤其是现在,您知道的,在中国日益影响华尔街经济的背景下,这本书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 “谢谢您的夸奖。” “你们中国人喜欢谦虚,但我说的并不谦虚,这么说吧:这本书值得上百万美金的稿酬。” “一百万。”薄瑾亭道。 “一百万美金会不会太少了?” 在美国这样的资本主义世界里面,一本经济学著作享有很大的版权利润。 “我对稿酬的多少并不在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第一次出版可以达到五万册的出版量,另外在华尔街日报上进行评价和宣传”。 “那您是想要利用这本书打响名气了?” “是的,不瞒您说,我知道美国对于书籍版权的保护政策。但我要的并不是稿费,我要的是,尽可能地畅销,这样我才有机会名扬世界。” “那您的愿望,我想很快就能实现了。” 肯尼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对于这本书的价值,再了解不过了。 一个月后,这本《中国竞争战略》就出版了。肯尼斯的预料果然没错,首印的五万册,根本不够卖的。每一个看过这本书的人,都要叹服其中先进的竞争思想。于是出现了企业管理层大肆购买这本书的潮流。 与此同时,在华尔街日报的鼓吹之下,这本书甚至成为了本年度十大经济学著作之首。 安德烈这个笔名真的是一举成名。 许多行内人士都纷纷猜测,这个安德烈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人觉得他是哈佛的某位经济学教授,有人认为这样的人物来自于麻省理工。 但此时此刻,“安德烈”正在医院里面,陪着他的妻子待产。 楚瑟是昨天入住医院的,其实离她的预产期还有一周的时间,结果伯母和薄瑾亭就心急火燎地把她送到了医院。 怀孕八个多月了,她的肚子像个圆滚滚的球球似的,周围那些欧美产妇的肚子,都没她这个十九岁的孕妇大。 医生事先做了检查,说娃娃比较重,可能顺产有问题。于是精神过度紧张的薄瑾亭,就24小时陪在她的身边。 伯母也紧张兮兮地守着她。 最淡定的人反而是产妇—— “丫的,总算要卸货了!” 楚瑟这么想。 *** 到了8月15号这一天,珍妮和卢安达也来到了医院,专门陪着她生产。 说实在话,肚子这么圆滚滚的,着实让楚瑟有点害怕。她复习了几遍剖腹产的知识,觉得应该申请剖腹比较好?但医生说,孩子的体重还达不到剖腹产的标准(8斤),让她不必害怕。事后,楚瑟才得知:这是美国婴儿的标准。 晚上11点49分,楚瑟的羊水破了,然后就开始折腾。 她记得医学上有个疼痛等级。比如说手指被割断是10级疼,阑尾炎痛等内脏痛是11级,最高等级12级——那就是女人分娩时的痛苦。 当婴儿开始分娩的时候,楚瑟也毫不例外地惨叫起来。 真的无法——无法——形容这种疼痛。 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撕裂,脏器仿佛也在分崩离析。 人高马大的外国护士压着她,外面的伯母倒是使劲地呐喊:“小瑟!加油啊!” 就这样生了半天,楚瑟嗓子都喊得哑了,孩子还没通过产道。 她看到了床单上黏着许多血,也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一刻,她有些害怕了。 做医生这么多年,见识过多少死亡了。但没有哪一次,对于死神如此恐惧。 恍惚间,她有了一丝幻觉,好像时间在倒转,回溯…… 有个美丽而憔悴的女人,轻轻抱着她,说,宝宝不哭,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女人苍白的眉眼黯了黯,把怀中的小宝宝抱得更紧了些。与此同时,她看到女人的身上插着许多的管子,每一根管子里都流动着血浆。 “妈妈……妈妈……” 她认出来了,这人是她的母亲,缪林懿。 “妈妈……我好疼……妈妈……” 楚瑟不断地呐喊着,但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最后,她只能看到一个无尽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束白色的光芒。周围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迎着那个空白的去向。 她不由得害怕起来,四下寻找着什么,但抵不过身体中一阵阵困顿的乏意。 瑾亭——瑾亭——你在哪儿?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这一闭上眼,就是天人永别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回光返照似的僵直起来,她的胸臆间爆发了一声嘶吼:“瑾亭!!” *** 半个小时前。 抽完了一包烟,薄瑾亭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感到半点喜悦,而是被一种恐惧揪住了心脏。 ——胎儿太大了,楚瑟的身子又太小,医生告知发生了难产。现在,楚瑟已经生产了四个小时,胎儿还是无法出来。 ——护士和医生把他挡在了外面,他不能鼓励她,安慰她,连进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面冷冰冰地等待着。 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楚瑟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就是他的错。 忽然,一声“瑾亭!!”钻了出来,他认出了她的声音,包含了无数的痛苦和绝望。 楚瑟是个很从容淡定的女孩,她从来不会这样嘶吼的,从来不会。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她是在怎么样痛苦的折磨之下,才会这样地惨叫。 这一声就使得他如坠冰窟,就算当年被洒水车撞下了悬崖,身体被窗辐贯穿了,都没有这么害怕、恐惧过。 “楚瑟!!”薄瑾亭奋不顾身地往里面冲。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冲入脑海,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跳,面目仿佛魔鬼般狰狞。 这一回,护士和医生都没能拦住这个已经疯狂的男人。 “楚瑟?!!” “楚瑟!!!” 一声比一声更加凄厉。中间夹杂着医生和护士的规劝:“先生,请你到外面等!”“先生,这里是无菌手术室!您不可以进来!”但薄瑾亭依旧固执地守候着她,三个护士来拉他,他都纹丝未动,只是紧紧握着病床上的妻子。 当楚瑟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眸。薄瑾亭骨节分明的大手,也包裹着她的小手,分明有种小心翼翼的呵护。 她试图坚强一点,但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细微的呻.吟:“瑾亭……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不,我要陪着你。” “我……我似乎有点累了……”她真的真的好累,眼皮不听使唤地打架。 “楚瑟,看着我!不准闭上眼睛,听到了没有?!看着我,不准闭上眼睛!” ——眼前的男人惊慌失措,连声音都透露着无比的害怕。 但脑袋的眩晕感让她无法再思考下去,视野,也慢慢失去了视线的焦点。 楚瑟极其虚弱地说道:“瑾亭……对不起……我……真的……很累了……也许,我会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的心跳都几乎凝滞了。 顿时,男人的身体里爆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不行,你不准一个人走!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你去哪里,你听到了吗?!” 彼此都心照不宣这话的含义,没办法,有些感情就是不能舍弃,有些人就是不能失去。早在上辈子的时候,那一场雨那一场手术,就注定了他爱上了她。后来七年的时间里,不过是将一句“我爱你”反反复复在心中默念,却谁都无法说出来。 此时此刻,他不再犹豫了,附在她的耳边道:“楚瑟,我爱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傻瓜。 这个薄瑾亭。 她也想说这一句话啊! 然后,她看到了他的泪水,滚落在了手背上。 烫的炙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薄瑾亭哭了,他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坚强的男人,就算是那一天,横幅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都不见他落一滴泪的。但是今天,他在她的床前哭了,告诉她去哪儿都会守护着她……这分明是威胁生死相随呢! 她怎么能让老天爷再一次玩弄他们的命运呢?! “啊——” 她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 为了那些不能忘却的幸福和悲伤,再次舍命一搏。 终于,随着“哇”地一声啼哭,婴儿呱呱坠地。 医生护士同时欢呼起来。 薄瑾亭却瘫倒在地。 第61章 061儿子 to:亲爱的儿子。 你知道吗?妈妈生你的时候,不小心难产了, 折腾了一整夜。 你爸爸当时冲进了手术室。他目睹了妈妈的难产过程, 以至于他都对“生孩子”这件事有了阴影。在那之前, 你爸爸很想要个女儿,在那之后,我一提二胎的事情, 他都黑着脸说:“我不会让你再冒险了。” 你说,你是不是害了你妹妹晚出来几年啊? 儿子—— 听说你出生后的三天里, 都没有见过你爸爸。因为爸爸一直陪着妈妈, 寸步不离, 他不想看你, 觉得是你让妈妈陷入到了危险当中。 针对他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妈妈已经骂过他了—— 你丫的当年戴套套, 就没这么多事啊! 后来, 你爸爸就一直是个戴套套的规矩人。 儿子—— 你真的特别像你爸爸,一出生就白白胖胖萌萌哒,你是我可爱的儿子呦。 妈妈爱你。【比心】 爸爸……大概也是爱你的。【摊手】 *** 楚瑟醒了。 当她有了意识以后,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辣辣的疼。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 “楚瑟?”坐着的薄瑾亭发现她醒了,立即凑了过来, 手掌贴上了她的脸颊, 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 “楚瑟。”宛若一声叹息。 “嗯。”楚瑟张了张口:“我, 没事了。” 薄瑾亭这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立即询问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你看过我们的孩子了吗?”楚瑟虚弱地期盼着。但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答了一句:“没有。”这句话把她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立即坐起身来:“为什么没有?!”“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去看他,你躺下,别乱动!”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告诉我,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一瞬间,楚瑟想到了许多先天性疾病——血友病、三体综合症、先天性心脏病、软骨发育不全等。她甚至落下了眼泪,几乎是恳求道:“薄瑾亭,告诉我吧。” 薄瑾亭声明道:“我只是一直陪着你,没工夫去看孩子而已。你放心,儿子他没什么问题。” “……” 楚瑟无语,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 不过!重点是!“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次生的是个儿子?!”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薄瑾亭就在她心目当中失宠了。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重达七斤七两,难怪这么会折腾。 这个超重的婴儿白白胖胖的,整个一小肉团子。此后,她强吻自家儿子的次数,和薄瑾亭强吻她的次数差不多持平。 薄瑾亭陪着她静养,在医院期间,他培养了两项技能:情话boy和爬床。 于是半夜三更的时候,楚瑟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听薄瑾亭道:“……楚瑟,我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爱你。” “我也爱你呀。”她继续吻儿子,话却是对儿子他爸说的。 “我已经说过妈了,她给你做那么多营养品做什么?孩子长这么巨大,就是因为你的饮食太好了。” “你干嘛跟伯母生气?”楚瑟对着儿子道:“是我们不小心怀孕的,结果自作自受了,和伯母她没关系的。” 薄瑾亭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试探着问:“那你是不是还在责怪我?” “ 我才没有责怪你。你看看,我们的儿子多可爱啊。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生下他。”楚瑟心情不错,继续吻着儿子。 “那你为什么不转过来看我?” 薄瑾亭看她一直亲儿子,顿时醋意大发。他也不管这里是病房了,一只手把楚瑟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强硬地对准了自己。 楚瑟被逼看着他,也是无语:“……你多大的人了,还要我哄你吗?” 说完,她就吻上了他的嘴唇。 耳鬓厮磨。 一周后,楚瑟就出院了。 回到家里继续坐月,郦伯母一边熬着骨头汤,一边逗着小孙子,满脸都是笑,不断地说小孙子真漂亮,这小眼睛真大, 这小手真肉,还有这小胳膊小腿蹬的, 忒有劲儿了~~ 楚瑟也心花怒放,哈哈哈,儿子好可爱好萌啊~~~她做外科这么多年,也看过不下一千多个新生儿了,还是自家儿子最漂亮呀最漂亮,跟他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啦——这里由衷感谢孩子他爸,提供了这么优良的y染色体。 两个女人左右开弓,把小小的娃儿亲来亲去的,乐不可支。 而被忽略的孩子他爸,满脸黑线。 薄瑾亭在家中的老大地位,开始摇摇欲坠了,挑战者儿子,奶娃娃一个。特长是砸吧砸吧嘴卖萌,讨妻子和母亲的欢心。 他决定捍卫自己的地位,将妻子的爱和关注都夺回来。 方法一:抢儿子的口粮。 刚出院的时候,楚瑟的身体还没调理好,孩子都是由奶奶带的,喝的是进口的新西兰奶粉。 后来,楚瑟感觉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就想给儿子喂母乳。毕竟母乳中特有的活性物质,能帮宝宝增强抵抗力,顺便促进大脑的生长。 但是…… 儿子的口粮忽然被他爸给截胡了。 每次楚瑟想喂儿子,薄瑾亭就趁机蹭了过来。当她解开衣扣的时候,哦了个天,斯斯文文的薄同学就化身为小狼狗,然后扑了上来,瞬间把她生吞活剥了。三番几次之后,楚瑟发火了,严禁丈夫触碰某个哺乳部位。 “薄瑾亭,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跟你儿子抢东西吃,你好意思吗你?!” 但薄瑾亭对于自己的抢食行为,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很是淡然道:“他有他奶奶喂奶粉喝,还过来折腾你干什么?” “他是小孩,你是大人,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我是他老子,儿子听老子的话,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薄瑾亭大言不惭。 “……”楚瑟无语。 碰上这么一条大尾巴狼,算她倒霉。 方法二:继续霸占妻子身心的大业。 关于薄瑾亭写书发表的事情,楚瑟九月份的时候才知道。 七月份的时候,那本《中国竞争战略》还在审稿阶段。当时肯尼斯和薄瑾亭商量好了,首印五万册,还有一个华尔街日报的推荐。她料想稿子最起码也得明年才能发表,没想到,只隔了一个月,这本书就畅销了整个美国。 到了九月份,首次印刷的五万册就已经全部卖光了。 许多家媒体报纸纷纷报道,声称书中的竞价思想精彩绝伦。却不知道安德烈是何方神圣。 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日报,甚至是美国之声都想采访安德烈,于是薄瑾亭的邮箱里塞满了各种邀约。 ——楚瑟躺在床上闲的没事,就用ipad帮他看来信。有的是媒体的约稿,有的是崇拜者的来信,更多的是想要拜访他的意思。但薄瑾亭说,他最近只想好好陪着自己,不想出门。于是楚瑟就帮他一封封信地回复过去。 “时代新闻周刊的记者想见你哎,他们想就这本书写个专题报道,也要推掉吗?” “推掉。” “麻省理工的邓教授想拜访一下你,他对你书中的战略规划三部曲很感兴趣,这个也要推掉吗? “推掉。” “cbs! cbs邀请你做节目!主持人是查理·罗斯,采访过马云的那个,这个你总该去看看吧?” “我没兴趣。” 楚瑟无语了:“那你到底对什么有兴趣?!” 薄瑾亭放下了手上的书:“对你什么时候想睡觉有兴趣。” 于是楚瑟躺了下来,假装闭上眼睛睡觉。但是没过几秒,一件睡衣就盖在了她的脑袋上,拉下一看,薄瑾亭已经把自己剥了个干净,然后把她压在了身下———现在,薄瑾亭养成了一个好习惯,那就是床前备用了一整盒tt。 第一只tt。 楚瑟喘息,说你轻点儿,儿子还在隔壁睡觉呢。 薄瑾亭喘息,说没事,我妈陪着他,再说了他这么小还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只tt。 楚瑟喘了又喘,说你舒服够了吧,快下来,咱们好好睡觉吧。 薄瑾亭闷哼一声,说我们继续,这只是热身赛,下面才是进入正题。 第三只……tt。 楚瑟开始求饶,却听他在耳边道:“我要听你说:我爱你。” “太羞人了……”她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是夫妻一体,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 她只好一边随着他动作,一边喊着我爱你……我爱你。而薄瑾亭汗如雨下,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 于是一夜下来,垃圾桶里多了三只tt,早上醒过来看到这些tt,楚瑟呜呼哀哉一番。 ——她这不是碰上一头小狼崽啊,这分明就是一头饕餮啊,食不餍足。 方法三:他搞到了哈佛的推荐书,以确保在学业上不输给楚瑟。 十月,楚瑟回归了学校。她因为产假休息了两个月,塌了整整半学期的课程。 不过期中考试的时候,除了法语,她还是保持着七门全a的记录。连詹姆斯教授都惊叹她是个天才。 与此同时,薄瑾亭靠着“安德烈”这个笔名,见到了哈佛大学经济学院的教授——罗伯特 .j .巴罗本人——罗伯特教授被认为是现代经济复苏理论的代表人物,他也崇尚资本主义市场的竞争与调控原则。这种观点与《中国竞争战略》的主题思想不谋而合。 很难相信,一位哈佛大学的教授会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写推荐信。但薄瑾亭的这本书,让罗伯特教授非常欣赏,所以他亲自发来了拜访的请帖。 这一次,薄瑾亭没有拒绝邀请,双方就在家里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 事后,薄瑾亭得到了罗伯特教授的一封亲笔信,有了这封信,相当于叩开了哈佛的大门。 到了十一月,薄瑾亭的托福语言考试就过了关,他只需要在明年通过sat考试,就可以进入哈佛大学,正式学习经济学了。 ——对于丈夫强悍的学习能力,楚瑟是从来不会怀疑的。单单从智力方面来说,薄瑾亭比她要聪明的多。这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在深入了解这个人以后,她就放弃了从智商上碾压薄瑾亭的想法。何况薄瑾亭也是二世为人。 她甚至觉得,薄瑾亭这一辈子再学习经济学,有些大材小用了。 上辈子,薄瑾亭都读到了北大的经济学博士,可以说,在经济理论方面,已经没有他的知识空白区了。就算上哈佛,都是浪费了他的时间。 当然,薄瑾亭利用经济学叩开哈佛的大门,这个她能理解,而且完全支持。这个年代么,都是有钱的人啥都有,除了不能长生不老和永不生病以外。 只是有一天晚上,薄瑾亭跟她亲昵完了以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心满意足地这么说: “楚瑟,我爱你,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嗯……” 她觉得他是被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冲击的语无伦次了。 “那天,你差点醒不过来,我真的很害怕。” “嗯……你不用害怕,都过去了。”难产这回事,真的给薄瑾亭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就算是楚医生,也无法估算这个阴影面积。 顿了顿,男人说出了一句话: “要不然,四年以后,我也申请上哈佛医学院。” “……” 这大概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因为——薄瑾亭小同学,他他他他……不折不扣的洁癖主义者。 第62章 狼狈 对于薄瑾亭的异想天开, 楚瑟很快就下了结论: “假如你进了解刨室, 就可以叫救护车来了。” 说白了, 这样艹蛋的活计,真的不适合阳春白雪的薄小同学。 ——他连看到一只苍蝇都食不下咽,假如看到人体内的五彩缤纷呢?! 可薄瑾亭脸沉, 他说,我是认真的。那三天,楚瑟醒不过来,他度日如年。那些利益、权势、甚至是宏图大志, 统统都变得不重要了。只有她醒来胜过一切。现在想一想,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无非就是和爱人相守到老。 所以:“为了能陪你, 我愿意学医。” 听听, 多罗曼蒂克啊。 碰上其他的女孩听到这话, 肯定感动的泪流满面。 碰到楚医生,却只有冷冰冰的摇头:“像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医生。” “为什么?” 薄瑾亭没料到, 楚瑟居然说他不行。对于一个男人而言, 你可以说他没钱,可以说他不帅, 但你就是不能说他不行。 “因为我了解你。”楚瑟淡淡道:“而你不了解医生是怎样炼成的。”在医学的专业领域内, 她拥有最权威的发言权: “你跟我去看看解剖课程, 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薄瑾亭属于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 周末, 他们两个人就去了哈佛医学院。 来之前, 楚瑟特地给石教授打了招呼,要来看看医学生上课。 为了打消薄瑾亭不切实际的念头,她也下了狠心,让他直接去看解刨学上课现场。 一进入实验室,刺鼻的福尔马林味就直冲鼻翼。薄瑾亭微微蹙了下眉头,但他还能保持好风度。只见房间内有七八个铁柜子,但里面都是空空荡荡的。薄瑾亭还作死问了她一句:“这就是解刨学课堂吗?” “咳咳,他们马上去储存室。” “储存室?” “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楚瑟道。 跟哈佛的韦德教授打过招呼,两人就随着医学生进入了储存室。 说是储存室,其实正确名字应该是——人体标本储藏室。 只见两边的架子上,都是用玻璃瓶泡着的各种标本。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水泥台,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大体标本,每个都重达一两百斤。几个医学生带上手套,然后三下五除二勾上来一具,用担架抬走了。韦德老师分配一人一具大体,也就是整整二十来具标本。 这些标本都摆在了实验台上,场面严肃而凝重。 ——在此之前,薄瑾亭连一具尸体都没亲眼见过。他也不是爱看恐怖片的人,也没有经过现实的“洗礼。”现在近距离接触这些大体,整个人就不好了。 “你没事吧?” 楚瑟感觉到薄瑾亭的脸色不太对劲。 “嗯……咳咳……”薄瑾亭开始咳嗽,脸色就像吃了苍蝇那般难堪。他强忍着胃里面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问道:“这些尸体是哪里来的?” “一部分是社会捐献的,还有一部分是政府发的。” “政府发的?” “嗯,你注意到了吗?有些大体的脑袋是被包着的。因为这些人……是很多年前的死刑犯。那时候,美国都是用枪决执行死刑的。由于这些人的天灵盖被打碎了,就不得不用布条给包扎起来……” 说话间,前方的解刨课程开始了。 二十几具尸体,二十几把手术刀,空气中那种混杂味道更浓了。 “另外,还有这些标本……”楚瑟还没讲完,薄瑾亭就咳痰似的使劲清了两下嗓,楚瑟听到了他的喉咙中发出咕咕地声响,就知道男人的忍受力已经到了极限了,于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好了,都看完了,我们出去吧。” 薄瑾亭摇了摇头,干呕着说自己没事,还可以继续看下去。 “我劝你还是出去吧,吐在实验室就没办法交代了。” 薄瑾亭这才走了出去,刚一出了走廊,他就忍不住了,转身冲向了卫生间,顷刻,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 过了好久,薄瑾亭才走了出来,他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淡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重。看来,今天的现场教育很有成效。 楚瑟很同情地看着他:“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学医。” “你是怎么忍受下去的?” 仅仅是半堂课的时间,就已经挑战了他的心理极限。纵然大脑控制着理智,强忍着不适,可是生理反应是克制不了的。 “我第一次上系统解刨课的时候,老师把我们扔在了实验室里。告诉我们自个摸索大体老师,下课堂我来考试,算平时分。然后我们班十几个学生就一起拥了上去。别说害怕了,抢都抢不到位置。”楚瑟轻描淡写道。 “第一次就不害怕?” “起码我不反胃,但也有人像你这样的反应,哭和吐的人都有。” “那这些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的人从小养尊处优,他们始终适应不了这种学习环境,各种洁癖、晕血。所以,他们大一还没上完,就转了专业。还有一部分人,比较能吃苦耐劳,他们强逼着自己接受下去,也就慢慢习惯了这样的课程。” “系统解刨学学几年?” “临床四年,规培各有说法,我是六年。” “正式上手术台的时候,场面和实验室的环境相比较呢?” “正式上手术台,患者的情况只会更糟糕。我在第一人民医院做主刀的时候,一个月能接手七八个肚子涨的老大的便秘患者,你不知道,我们都是按照盆来计算排便量……” 她还没说完,薄瑾亭又要呕吐了,楚瑟见状,赶紧让他坐了下来,然后用手给他揉了揉肚子,薄瑾亭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他靠在了她的身上,头一次在她面前狼狈不堪。 不一会儿,薄瑾亭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不了解医生是怎样练成的。” 之前虽然知道楚瑟很了不起,可是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能克服这一切的人,究竟有多么了不起。 楚瑟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样气馁的话。” “我还想再去看看。” 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目标的。 于是楚瑟又他去了几次。每一次,薄瑾亭都是人模人样地进去,狼狈万分地出来。然后中午饭和晚饭都吃不下去。短短一周的时间,他居然瘦了好几斤。 楚瑟郁闷,薄瑾亭的毅力可嘉,可是吧,他的一些心理特点,注定了他不适合做这一行。眼看丈夫日渐消瘦,楚瑟不忍心了,特地开导了一下他,表示你太帅了,到了医院肯定会吸引不少女患者的。别到时候,人没治好,桃花债惹一身。 薄瑾亭点了点头,表示有道理。 事后,薄瑾亭再也没跟她提过什么要上医学院。 他们商量好了,反正事业上互不相干,日子上卿卿我我就够了。 *** 快到年尾的时候,肯尼斯先生又来拜访了薄瑾亭。 这次,他是应“华尔街经济报”的委托,前来应聘薄瑾亭为专栏作家的。 当肯尼斯走进薄家的时候,却看到了这么一幕——风靡欧美的畅销书作家、年轻的经济学者,此时此刻正抱着一个小娃娃,笨拙地举着奶嘴。俨然一副“全职奶爸”的模样。 家里有客人来了,薄瑾亭也不放下儿子。 ——这是楚瑟的命令,为了培养父子之间的感情,他得每天陪儿子两个小时。楚瑟说这样孩子长大以后,才能听自己的话。 客套一番后,肯尼斯才坐了下来,目光专注在婴儿身上:“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已经当父亲了。” “我遇到我的妻子比较早,所以,我们要孩子也比较早。” 薄瑾亭的语气中掩饰不住对妻子的骄傲和爱护。 肯尼斯想了起来,薄瑾亭的妻子是哈佛的学生,那种东方美人也是不多见的,真是一对羡煞旁人的学霸夫妻。 他们又就约稿的问题谈了谈,薄瑾亭虽然不缺钱,但需要更多的名气。选择当一名专栏作家,是个很不错的扬名机会。 最后谈妥的价格是:一千字八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五十万元,真正是一字千金。 送走了肯尼斯,薄瑾亭继续奶宝宝,一直等到楚瑟中午回来,他才如释重负。但楚瑟很快就发觉不对头:宝宝身上怎么这么多汗?!一问才知道,薄瑾亭刚才和肯尼斯谈的太入神了,居然把儿子捂!在!了!怀!里! 她立马发火了:“这是你儿子,你捂坏了不心疼吗?!” “我不是故意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找干净衣服啊,我给宝宝换一身!” “好。” 薄瑾亭匆匆找了一套过来,楚瑟又怒:“这是睡衣!找一套平常的衣服!” 他又被打发去找了,好不容易凑齐了一套,楚瑟已经给儿子解开了裤子,尿布上面湿哒哒的。 于是楚瑟的脸又黑了:“……你,该不会是没给儿子换尿布吧?” “我忘了。” “嗯?”某人表示怀疑,你连n年前的股票k线图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真的是忘了。”薄瑾亭就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向楚班主任承认错误。 “哼!”楚瑟抱起了儿子,远离了不靠谱的爸爸。 顺带说一下孩子的名字。 按照薄家的家谱,“谨”字辈后面就是“一”字辈,参考薄一博小同学。楚瑟原本打算取个薄一鸣,取一鸣惊人之意。但薄瑾亭告诉她:按照薄家的取名规矩,孙儿辈的名字得是一家之主从候选的几十个字里面选取。 也就是说,得是薄瑞荣老先生钦定的名字,家族方才认可。 但他们是瞒着家族生下孩子的,所以小小薄同学如今无法有个正式名字。 对于此,薄瑾亭充满了歉意,不过楚瑟的心比较大,说暂时取个小名好了,就叫小鸣吧! 于是小小薄同学暂时预定为:小小鸣同学。不过孩儿他妈还取了一个高端大气的外文名:奥布里,aubrey,智慧的领袖之意。所以也可以称作小小奥同学。后来楚瑟发现,儿子最喜欢吃的一款饼干是奥利奥,所以又称奥利奥同学。 奥利奥同学目前还撼动不了他爸的领袖地位。事实上,进入大二以后,楚瑟非常忙碌,而伯母又偶感风寒了,所以,她就把照顾儿子的任务交给了闲着的丈夫。而薄瑾亭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过上全职奶爸的生活。 他每天早起,喂儿子喝奶,给儿子换尿布,顺便做点启蒙胎教。 而儿子一点都不领父亲的情,无论薄瑾亭说什么,他都是一个音节“啊”,高兴不高兴了,都是啊啊啊,闹着要妈妈了,也是啊啊啊。最后啊的薄瑾亭不耐烦了,就把儿子丢进了摇篮里,自己专心致志写稿子。 “啊。” 奥利奥同学对爸爸的无视表示抗议。 “啊。” 奥利奥同学爬出了摇篮,而爸爸还在继续写稿子。 “啊。” 奥利奥同学成功爬过了卧室,爬向了走廊,而爸爸还没察觉。 “啊!!” 楼下传来楚瑟的惨叫:“薄瑾亭!”于是男人一个猛子冲了出去,还以为爱妻咋地了,结果发现奥利奥同学在她怀里。 “孩子怎么跑到楼梯上来了?!姓薄的!”楚瑟气势汹汹。 姓薄的:“……他自己爬出来的。” “你就不能长点心吗?!这是你儿子!给我看好!” 姓薄的:“……嗯。”连一句回嘴都不敢。 于是某年某月,薄瑾亭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真的是一落千丈了。 为了表示反抗,他又更加黏妻子。表现为晚上更活跃,白天更体贴。哄的楚瑟乐开了花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幸福与母爱的光辉。 日子堪称平平淡淡,但两个人都特别幸福。薄瑾亭甚至觉得,自己从未有过这么满足的时光。楚瑟,孩子,都在身边。他的人生美满无比。只惟愿这份平凡的幸福可以一直延伸下去。 但是一月上头,就在他们即将年满二十的时候,薄家传来了一则消息 ——薄瑾亭的祖母心脏突发,被送进了医院。 人生的十字路口,再一次如期而至了。 第63章 手术 元旦刚刚过去, 薄瑾亭就接到了那一通电话。 “小亭,回来看看你奶奶吧, 她快不行了……”老爷子哽咽道。 薄瑾亭不禁叹息——祖母的心脏病,比上辈子晚了一年的时间发作。但该来的难关毕竟还是来了。老人家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他立即让楚瑟联系了石沛和约翰教授,告诉他们病人已经不能等了。 约翰医生很给面子,表示自己这边都准备好了。只要病人来到波士顿,他就会全力以赴。 而石沛打算和薄瑾亭一起回国去,劝说薄瑞荣赶紧做个决断。 楚瑟送他们到了飞机场, 正是白雪皑皑的时节, 她亲手给薄瑾亭系上了一条围巾:“瑾亭, 回到中国以后, 好好跟你爷爷说说。你奶奶的病不能再拖延了,及早安排来波士顿,才能进行手术。” “好的。”薄瑾亭也是面色凝重:“家里的一切拜托你了。” 母亲这几天身体不好,宝宝又发热,光靠两个保姆照顾一老一小的,楚瑟实在不放心。所以这次她留在家里,不陪他一道回国了。 很快,石教授也到了,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就赶上了飞机。 到了a市, 薄瑾亭和石沛立即赶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薄家的人。这些人和普通的病患很容易区别清楚, 因为他们个个都讲究地坐在vip等候厅里。有些人的身后,还站着四五个保镖。 ——在薄家老太太季如心垂危之际,整个家族里有头有面的长辈们都出面了。当中有不少是本市响当当的人物。有教育局长、地产商、银行ceo……见到本家的继承人薄瑾亭来了,不少人都站了起来,上前问候和关照。 “小叔!”薄一博也跟随父母来了,他立即跑到了薄瑾亭的身边:“爷爷让您直接进去看奶奶!” 薄瑾亭一边走一边问道:“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爷爷说得不多,所以现在他还不知道祖母的具体情况。 薄一博叹了一口气:“医生说不太好,保守治疗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选择动手术做心脏塔桥。” 薄瑾亭心中一沉。 转过一道走廊,前方就是重症icu观察室了。icu前的护士嘱咐他们,只能隔着玻璃探望病人,而且不能引起病人的注意。因为病人如今的呼吸和心跳十分不稳定,如果情绪激烈起伏的话,就会导致胸膛出血、呼吸衰竭。 “爷爷,爸。” 一声呼唤,两个男人都同时转过身来。 薄瑞荣看着孙子来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神情失去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只有一种老迈充斥在身子骨里。儿子薄铭跃和儿媳薛荟伊陪在他的身边,静悄悄地守候着沉默寡言的老爷子。 看到薄瑾亭来了,薄铭跃点了点头,道了句:“你来了。”而薛荟伊一丝反应都没有。 现在这个场合,薄家的人马都到齐了,唯独薛荟伊的儿子薄瑾礼没有过来。是个人都猜得到——这是因为薄瑾礼雇凶杀人,丢了薄家的面子。所以老太爷不让他出现在任何公共场合,以免媒体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而薛荟伊见到薄瑾亭,难免尴尬。她面色不悦地瞥了薄瑾亭一眼,又很快把这种厌恶的眼神收拾好,扮作一个贤妻良母立在丈夫的身后。 “小亭,看看你奶奶吧。”薄铭跃叹息一声:“她昏迷之前,还一直牵挂着你。喊着我的大孙子什么时候回来。” 薄瑾亭眼眶一热,他不敢多看里面的祖母,只是道:“爷爷,我带了一个人来。” 话音刚落,薄瑾亭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人,薄瑞荣的眼神顿时亮了。 “石医生!”薄瑞荣立即走上前来,握住了石沛的手:“麻烦您特地从美国赶回来了!” 石沛一切以病人为先:“我刚才已经跟孙院长沟通过了,您夫人的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我的意见,赶紧趁着现在,包机去美国波士顿。约翰教授已经和我谈妥了,他将会在麻省总医院为您夫人做搭桥手术。” 薄瑞荣还没说个“好”字,身后的儿媳薛荟伊就道:“父亲,理查德医生马上就要下飞机了。您看,是不是在国内进行手术比较好?” 石沛奇了怪了:“理查德医生?哪个理查德?” “是这样的,我这个儿媳比较孝顺。她一听说婆婆病倒了,就联系了一名英国皇家医学院的教授,理查德先生前来中国。”说着,薄老爷子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道:“这样好吧,等理查德先生来了,石医生,你们一起商量怎么做这个手术更稳妥些。” “英国皇家医学院的教授?” 石沛仔细想了想,印象中,理查德的文章是读过几篇的。但是这号人在临床上面实在没什么名气。于是道:“我看,还是约翰教授的手术风险比较小,他毕竟是搭桥手术的世界第一人。” 薄瑞荣点了点头:“我不是怀疑约翰教授的水平……我是想再稳妥一点,毕竟我的妻子已经经受不起任何意外了。” 薛荟伊也顺着这句话道:“父亲,我看,还是在国内动手术比较好。母亲现在昏迷不醒,万一上了飞机发生了意外怎么办?” 薄铭跃也附和道:“荟伊说得对,爸,这里是三甲医院,条件设备都不错,既然有了好医生,就不妨在国内开刀。” 但石沛摇了摇头:“我当过这里的外科科长,我知道这里的设备情况。做低温体外循环的搭桥手术,这里的条件足够了。但是约翰医生做的是在心脏不停跳的情况下,进行搭桥。这就需要用到哈佛的专业设备。” “爸,这个……太危险了吧。”薛荟伊看着石沛,语气中充满了质疑:“连我这个行外人都知道,要想在人的心脏上动刀子,就得让心脏停跳才可以。这个……心脏不停跳直接手术?!万一,万一不小心,妈她岂不是危险了……” 这也是薄瑞荣一直犹豫的原因,他也知道心脏不停跳开刀的难度比较大,哪怕是世界第一的医生来做,也有失败的危险。但是这种不停跳的搭桥手术,术后并发症较少,对于寿命的影响也较少。很适合妻子这种年龄已高的老人来做。 正在犹豫间,薄瑞荣看向了孙子薄瑾亭:“小亭,你怎么看?” “既然爸他们请了理查德医生,那就等理查德医生过来,和石教授商量一下最佳治疗方法。” 薄瑾亭很是理智道。 *** 不一会儿,理查德医生人就到了。 和石医生一样,他也是教授级别的外科医生。不过和石沛的文质彬彬不同,理查德看起来不修边幅,下巴上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个子又高又大,体魄更像是个年轻的运动员。 薄瑾亭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嘴角不禁勾起了丝丝冷笑。 这么巧,上辈子的时候,祖母就是死在这个外科医生的手术刀下的。 他还记得,这个理查德术前保证了100%的成功率,却让祖母死的不明不白。声称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连麻醉的那一关都没有挺过去。 重生了这一世,父亲和薛荟伊还是请来了这个医生。 而理查德医生也没料到,除了自己这个英国的“搭桥手术专家”以外,在场的还有哈佛的石教授。顿时也懵了一下。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越过了薄家人,仿佛在疑惑着什么。而被他注视的薛荟伊有些慌张,于是道:“时间不等人,理查德医生,石沛教授,你们尽快商量出一个最佳治疗方案吧。” 于是石沛拿着诊断说明,跟理查德谈论起了病况。 薄瑾亭借口上卫生间,离开了住院区,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喂,一搏,帮我找个人的联系方式。” “谁?” “英国伦敦大学医学院的前院长史密斯教授。” ——上辈子,当祖母死后,他特地调查过这个理查德医生。光光从履历看,理查德医生没什么问题——他毕业于伦敦大学医学院,博士学历,science citation index上收录了多篇论文,凭借着这些论文,理查德的职称晋升的很快。不到四十岁,他已经升到了教授职称了。 但仔细调查后,薄瑾亭就发现了破绽:这个人发表的论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达到了一个月一篇的频率。那么问题来了:一名真正的临床专家,一位一线从医人员,怎么会有这么大把的时间写论文?他的时间是从哪里来的? 他特地派了人去了伦敦调查,发现这位理查德教授从不出现在医院里。因为他将大多的时间都花费在实验室搞论文,很少出去做临床实践。 而理查德身边的同事、教授,都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光说不练——所以无论再忙,他们都不喊理查德这个夸夸其谈的家伙来医院上班。 调查当中,更令人意外的是,理查德虽然不干临床,却是个家财万贯的富豪。他上班开的车都是500万美元一辆的布加迪威龙。而他的父母则是伦敦的下岗工人。 所以说,理查德医生是怎么发家致富的?这真的是一个相当有趣的问题。 但是上辈子的人生有限,他也没有时间继续追寻下去了。这也是他人生的一大遗憾之一。 不曾想,这辈子还能弥补这个遗憾…… 很快,薄一博就联系到了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先生曾经是理查德的带教老师。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学生,十分热衷于写论文和报告。理查德能年纪轻轻评上教授职称,靠的也是海量的论文发表。但论文占据了他太多的时间,所以理查德几乎不怎么碰临床了。 让这样一个人主持高危风险的心脏搭桥手术,怎么样都不靠谱。 所以,当薄瑾亭告诉了他眼下的情况,史密斯坚决反对理查德参与这一场手术。 “哦,我知道这个理查德,他一年有300天都在写他那该死的论文,还有50天在夏威夷度假,只有五天的时间花在了手术上。” “他怎么能去中国做心脏手术呢?!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先生,你给我接医院院长的电话,我来跟院长说,理查德这家伙真的不能单独上手术台!” 史密斯教授深知自己这个学生的医术如何,所以一听说他要当主刀,顿时就炸开了锅。 薄瑾亭立即道:“我想您应该先和我的爷爷通个电话,他正在犹豫,到底是选汤姆约翰教授还是理查德当我奶奶的主刀医师。” “约翰?你说的是哈佛大学的那位德裔医生吗?” “是的,约翰医生正在麻省总医院等待我爷爷他的决定。” “那好,我来跟你爷爷说。约翰是搭桥手术领域的第一人,你们应该将病人交给他。” 于是薄瑾亭就将手机交给了爷爷接听。薄瑞荣听完了史密斯先生的解释,原本苍白的脸上,更多了一丝愠怒。他再也不听儿媳薛荟伊的劝说,喊来了石沛和理查德,当场宣布自己的心意已决。 “理查德先生,请你回去英国继续写论文比较好。” 薄瑞荣还对外宾发了火。这也难怪,他差点就亲手将妻子交给了一个纸上谈兵、不学无术的外国骗子手上。差点亲手葬送了他的妻子的一线生机,如何能不气呢? 赶走了理查德,薄瑞荣又好好谢了谢石沛,表示愿意让妻子前往波士顿进行治疗。 于是这天晚上,薄家包下了一架专机,将昏迷的季如心送往了波士顿。 一天以后,手术顺利进行。 约翰医生不负众望,成功挽救了老人家的性命。 第64章 货色 美国, 波士顿大街第98号。 这里是一个四层楼的别墅, 租价是2万美金每个月。 薄瑞荣、薄铭跃夫妻, 还有薄瑾亭如今都住在这里,全家人都在等待着季如心苏醒。 心脏搭桥手术结束后, 病人会昏迷3-4天。在此期间, 薄瑞荣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妻子。等到妻子苏醒了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回头去收拾愚蠢的儿媳。 薄老爷子做事有个习惯, 那就是凡事都讲究证据——在赶走了理查德之后, 他立即派人去了伦敦医学院调查。几天以后, 结果就出来了:理查德果然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 只知道发表论文和申请资金, 临床上面毫无建树。 一想到这人居然是自己儿媳妇推荐的主刀人选, 薄瑞荣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瑞荣将厚厚的一叠调查资料拍在了桌面上,目光嶙峋地看着儿媳妇。 “爸!我,我真的不知道……” 薛荟伊苍白着脸,眼中噙着泪水, 连嘴唇都在颤抖:“我一个同学在伦敦上医学院,我请他推荐一位心脏手术专家。他说理查德医生很好……我,我就相信了他的话。爸, 您若不信的话……” “不信?!你就推荐这么一个二愣子, 让我怎么相信你?!” 薄瑞荣难得大发雷霆, 他看着儿媳妇,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人似的。要知道,薛荟伊一向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是这次她犯了大错,不仅不坦白承担,反而像个未成年小女孩似的,为自己幼稚的错误,到处寻找开脱的借口。 这样的人,还是他认可的那个儿媳妇吗?! 还是说,他已经“老态龙钟”,儿媳妇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薛荟伊仿佛今天要狡辩到底似的,她又说:“爸,妈的病生的很突然,我也是一片好心。我那个同学……他也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埋头做实验。他听说理查德发表了数篇开胸手术的论文,以为他很有经验,哪知道这个人居然……” “你还在找借口吗?!这是你婆婆的性命大事!你怎么能道听途说?!” 薛荟伊吓了一跳:“爸……” “别喊我爸!”薄瑞荣这次真的是气的不轻。 薛荟伊终于吓得不敢吱声了,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丈夫,薄铭跃不忍心爱妻再被责备,立即站了出来:“爸,荟伊她也是无心之过,您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又道:“等到妈她醒了,我和荟伊亲自跟妈认错请罪。” 薄瑞荣这才冷哼一声:“给我回家好好反思反思!” *** 这天晚上,薛荟伊一直在哭泣。 她虽然是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了,但是保养得极好,皮肤白皙娇嫩,没有一丝的皱纹,头发乌黑浓密,像是丝绸般的质地。这一哭,梨花带雨,更有一种弱柳扶风般的美丽。 薄铭跃原本打算训斥一下妻子识人不清,可是看到她这样哭,他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转而安慰她没事的,爸和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嫁给你……已经十七年了。”薛荟伊依旧哭个不停:“这十七年里面,我何尝对公公婆婆有过什么坏心?我知道,女人的本分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这一辈子都是薄家的人,我怎么会故意找个人去害婆婆啊?!” 她越说越委屈,仿佛蒙受了莫大的冤屈一样。 薄铭跃连忙将爱妻搂在怀里:“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荟伊,你哭的我心疼。” 薛荟伊这才收了一些眼泪,语气却更加悲伤了:“我不该去管这桩事的,你看,小亭就安排的多好,我这么一插手……就是讨人嫌。” 听妻子这么一说,薄铭跃才反应过来:就是儿子的那一通电话过后,父亲才会大发雷霆的。一定是薄瑾亭挑唆了老爷子冤枉妻子! “我明天找小亭谈谈。”薄铭跃脸色阴沉道。 ——其实不仅是这件事,早在薄瑾礼被撤换的时候,薄铭跃就对大儿子十分不满了。 要知道,薄家下下代才轮的到瑾字辈的孩子当家,待父亲薄瑞荣百年以后,则是他薄铭跃当家! 而他心目中的继承人,一直是小儿子薄瑾礼。他是看着小儿子出生,陪着小儿子长大的。就算小儿子有一些纨绔的习气,可还是非常讨他的欢心。但是大儿子薄瑾亭呢?!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抱过他,更没把他当正经儿子看待! 可是现在,小儿子的继承权没有了,薄瑾亭却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一想到是这个和自己没有什么感情的“儿子”接班,薄铭跃就气不打一处来。 更可恨的是,薄瑾亭不像薄瑾礼一样乖巧听话,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培养势力,掌管家业,甚至不去上北大而是进了哈佛。大有早早独立,取代自己当家族掌门人的意思。 这样的儿子,他能安的下心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是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 他薄铭跃第一个要提防的对象,就是这个“大儿子”! *** 第二天一早,薄瑾亭莫名其妙被父亲喊了过去,一顿呵斥。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父亲是个听不得枕头风的人。没想到,薛荟伊居然哄得父亲是非不分,将爷爷发火的过错都怪在了自己的头上。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你怎么不给你薛阿姨面子?!”“你还把我当做个父亲看待吗?!” 薄瑾亭忍着耐心,沉默不语,任凭父亲责骂着自己。 薄铭跃因为这件事,在老爷子面前丢了一大面子,本来就是一肚子的火气。又看到这个和自己毫无感情的儿子缄默不言,更是怒从心头起。骂完了他的不懂事,他没什么借口可以再骂了,就骂起了薄瑾亭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没错,在薄铭跃看来,郦辰君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当初他的确是因为重病,所以重金求借腹生子的。应选的人就是照顾自己的小护士郦辰君。郦辰君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还有一个女儿在。她完全是为了五千万的钱,才和他上了一次床的。 本来上完了床,他们之间就毫无干系了。没想到老爷子将她抬进了家门! 进了家门也就罢了,后来他痊愈了,应该迎娶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薛荟伊了。郦辰君就应该知道好歹,自己主动离开薄家。可她仗着有个儿子,还阻碍了薛荟伊进家门。 因为这件事,差一点他就娶不到薛荟伊了。 每每念及于此,他就鄙视郦辰君这种心机叵测的恶毒女人。 而今郦辰君的儿子有出息了,但是在他看来,薄瑾亭也就是那个贱女人的贱种而已! “你和你母亲一样,尽干一些不要脸的事!”他痛骂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薄瑾亭抬起了头,他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父亲”,双手紧握成拳,只恨不能一拳打过去。但是强悍的理智仍旧占了上风,只是一字一句地问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和你妈自己心里清楚!”薄铭跃看他居然敢顶嘴,就冷笑道:“你以为你弟弟要去坐牢了,你就是薄家的老大了?!你竟敢举报你的薛阿姨?!你知不知道,你薛阿姨才是薄家未来的女主人,你的母亲没资格进我们薄家的门!” “我妈她从未想过进薄家的门,她也根本不屑当什么薄家的少奶奶。”薄瑾亭也冷笑道:“是你们一直看不起她,仗势欺人而已。” “胡说八道!”薄铭跃气得脸色通红:“你就跟你父亲用这种语气说话的?!” “那你刚才是怎么说我母亲的?”薄瑾亭冷硬道:“那我为什么不能说你是仗势欺人?!” “你!” “我问心无愧,反倒是你,父亲,你今天说这一番话真的是昏了头了。”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薄瑾亭也索性放开说。 “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父亲,我也实话告诉你,你眼中贤妻良母的薛荟伊,她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她就是故意请了个纸上谈兵的赵括,想让奶奶死在手术台上。至于目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是奶奶最宠爱的孙子,远远胜过她的亲生儿子,薛荟伊当然看奶奶不顺眼了。” “……你这是放屁!污蔑!”薄铭跃大喝一声。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不留在这里碍着你和薛阿姨的眼了。” 说完,薄瑾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 楼下就是停车场,停了一辆他从二手车交易市场上买来的凯迪拉克。 上了车,薄瑾亭起步开车,第一下离合器没有及时松开, 车子居然熄了火。第二下又点火起步,这一次车子缓缓开出了别墅。 但是在十字路口再一次熄火。 眼看着绿灯变红灯,红灯又变成绿,他一拳锤在了方向盘上,骂了一句法克。 好不容易车子再次启动了,一路漫无目的地往前开。 因为大雪,45号公路被封了,地铁停摆,他转向了第129号公路。 道路两旁不断有灯火飘过,流浪者穿着体面的衣服,表演他们拿手的手风琴。 一路开到了哈佛大学的公寓,他下了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 好在,前方的一扇灯光昭示着温暖 ,他顺着灯光往前走着。 当楚瑟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薄瑾亭的肩头落满了雪,连耳朵根子都是通红通红的。看得出来他很冷,但是他的额头上却攒满了细小的汗珠,眼神也是异常的炽热——却是隐藏着丝丝扣扣的怒火。 “瑾亭,怎么了?” “没什么,我过来看看宝宝和妈。” “妈已经睡了,宝宝还在婴儿室,你今晚留下来吗?” “不留下来。” “那好,我去叫妈起来看看你。” “不用了,妈最近感冒还没好,让她好好休息吧,你带我去看看奥利奥。” “嗯。” 摇篮里的宝宝皮肤白白嫩嫩的,胎毛越来越长,也越来越乌黑。还有原本蜷缩的四肢,慢慢伸展了开……这时候,娃娃简直是一个小天使。 楚瑟把奥利奥抱了出来,想递给薄瑾亭抱一抱,但宝宝感到了爸爸身上寒冷的气息,“哇!”地一声哭了,反手抱住了妈妈。 “乖,宝宝不哭,乖哦。”楚瑟瞪了丈夫一眼:“看看,你摆着一副要发火的脸色,都把儿子吓到了。” 薄瑾亭顿时哭笑不得:“难道还要我每次都笑脸相迎吗?” 他也不想每次都吓着孩子,但这娃天生就不和他对付,不是看到他就要妈妈,就是看到他就哭。 楚瑟把宝宝抱回了摇篮,回头就把薄瑾亭按在了墙上,壁咚之——“告诉我吧,大晚上的从你爷爷那里跑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没什么事。” “骗人,你肯定被谁欺负了,眼神都写着呢!”楚瑟开始推理:“按照你的个性,谁欺负了你,你肯定要反击回去的。哪怕是天皇老子的胡须,你也敢捋一捋。但是你现在一肚子的闷气,肯定代表,这个人是你无法反击的一位……让我猜猜……不是你爹就是薛荟伊惹了你。” “你说的不错。”薄瑾亭认输了。于是他把刚才的冲突说了一遍。 其实,他和父亲的矛盾由来已久。他早就明白,父亲是想让弟弟当继承人的。虽然弟弟是个花花公子,可是至少听话。但是他一点都不听话,所以就成了父亲的心头隐患。再加上薛荟伊的从中作梗,父亲更是把自己视作仇敌了。 他本来就对父亲不抱什么希望,但也无法公然反驳这位的荒唐。 然而今天,父亲是在羞辱母亲,这让他实在是恼火,也让他彻底看清楚了父亲的为人—— 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怪不得和薛荟伊爱得死去活来,因为本就是一路货色。 听完了薄瑾亭的诉说,楚瑟也是心疼。他们都是有父亲胜过没有父亲的人,父亲不仅不是他们成长道路上的保护伞,反而是将他们伤害的体无完肤的人。何其不幸生在这样的家庭,所以何其有幸遇到彼此。 “既然公公他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你就出来呗。读完了哈佛,我们就留在美国好了。”顿了顿,楚瑟道:“你也别当什么薄家的继承人了,不就是那么点继承权吗?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好了。” “说的也是。” 薄瑾亭的心头火这才消了不少。 趁着还有点时间,他吻住了楚瑟的嘴唇,和她好好缠绵了一番。 末了,楚瑟问道:“明天,我想去医院看看你奶奶,以石沛养女的名义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想到她连看望自己的亲人都要小心翼翼,薄瑾亭更加心疼起来。 或许,离开那个家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65章 入狱 薄奶奶苏醒后不久, 楚瑟就去了医院。 当然, 她是跟在石沛的身后去的, 好洗清自己和薄瑾亭的关系。 休息了半个月的时间,如今薄奶奶已经能正常说话了。这也是选择做心脏不停跳搭桥手术的好处, 术后的恢复会很快。 薄奶奶之前见过这个哈佛女孩的, 但不知道她居然是石沛的养女。现在知道她的身份,于是对她更有好感了。还觉得侄子错过了这么个女孩很可惜。 楚瑟很利索地借来了一个听诊器, 要给奶奶听一听心跳。 薄奶奶惊讶万分:“你会听诊?” “嗯。”楚瑟简单利落地说出了她的恢复情况。 石沛也在旁边赞扬道:“我这干女儿, 继承了她母亲的高超医术, 什么五花八门的病, 她都能诊断出来。” “伯伯, 您谬赞了。” “哎, 这不是我夸你, 连你们的解刨学教授詹姆斯都说,你是个天生的医者。” 楚瑟汗,詹姆斯教授之所以夸她,是因为她上解刨课胆子够大、敢帮着教授撸尸体吧! 季如心听了这番话,越看楚瑟越是顺眼, 于是道:“要不然,你跟我大孙子薄瑾亭谈谈看吧?” 楚瑟心中一动,差点脱口而出:“好的。”但害怕奶奶是开玩笑的, 于是笑了笑推辞道:“我还小着呢, 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 “你不小啦, 和我家小亭一样都二十岁了……哎, 只可惜,我家那个老头子,死心眼,非要给他找个什么名门闺秀当对象。闺秀就配得上小亭了?我看也配不上。小亭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不喜欢那些听从父母之命的女孩。而是喜欢独立自主的女孩。” 楚瑟点了点头,心想怪不得薄瑾亭很孝敬他奶奶,奶奶很了解他啊! 石伯伯这时候插嘴一句:“其实,小瑟她和小薄……” “哦,其实我们以前当过同班同学,可是……我想他看不上我。”楚瑟连忙道。 石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楚瑟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表示咱们暂时不想暴露革命友谊。 而床上的老太太不开心了:“小亭他看不上你?不可能吧,我看你就比薛家的那个姑娘好。” “这种事吧,咱们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不情,他不愿……就没得商量的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也不知道孙儿会看上什么样的女孩。 逗留了一会儿,楚瑟就离开了病房,路上刚好看见薄瑾亭和薄老爷子,她热情地跟薄爷爷打了个招呼,还得到了薄老爷子的一个红包。又轻描淡写地跟薄瑾亭打了个招呼,薄瑾亭也淡淡地点头致意。然后就各自走各自的…… 只是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感觉到手指上一暖,是薄瑾亭趁机握了握她的小手。 心中荡漾起一丝甜蜜,她知道他十分在乎她,无论在什么场合。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 过了不久,薄瑞荣就把妻子接回了国内,继续休养生息了。 薄瑾亭正好空闲,就听从爷爷的安排,和他们一道回到了a市的老家,多多陪伴年迈的祖母。 此时,季如心终于摆脱了心脏病的困扰,让薄瑞荣悬了二十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是薄家的另一件大事也随之而来,而且对于薄家而言,这算是个头等噩耗—— 过完了年,薄瑾礼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按照法庭的审判,他即将入狱服刑四年。 因为这一件事,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薄家,再一次风起云涌。 薛荟伊不甘心让儿子入狱,她再一次动用了薛家所有的关系,希望给儿子一个法外就医的机会。 为了救儿子,她甚至去贿赂精神病医院,希望院长给儿子开出一张能证明精神病的诊断书。因为减刑已经不可能了,所以,法外就医就是薄瑾礼免于牢狱之灾的唯一办法了。 但是薄瑞荣老爷子知道以后,再次勃然大怒,他说薄家的人应该堂堂正正活着,怎么能装疯卖傻躲避惩罚呢?! 所以,当他知道儿媳妇的打算以后,又把儿子儿媳叫过来训斥了一顿。并且告诉他们:我会亲手将薄家的这个孽畜送到监狱去的! 薛荟伊不断地哀求薄瑞荣别这样做,但是她的眼泪打动不了薄瑞荣。薛荟伊又转而向丈夫寻求帮助,然而,薄铭跃知道父亲的心意已决,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两个人只能服从老爷子的安排,眼睁睁地看着薄瑾礼去坐牢。 送薄瑾礼进监狱那一天,薛荟伊和薄铭跃都没有来,只有薄瑾亭陪着爷爷一道去送弟弟一程。 因为爷爷在场,薄瑾礼不敢对薄瑾亭嚣张。但暗地里早就骂了爷爷几百句老不死的,骂了薄瑾亭几百句你怎么不早点去死——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对自己都没安好心。是他薄瑾礼的敌人而不是亲人。 他甚至盘算着等爷爷死后,就联合薛家做掉这个碍事的哥哥。到时候,不管他坐没坐过牢,都是薄家的唯一继承人了。 很快,警车就到了公安局门口。 薄瑾亭搀扶着爷爷下了车,警察局长亲自出来迎接他们——连局长都对薄瑞荣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佩服不已。 按照收监的要求,首先要给薄瑾礼安排体检,待体检合格以后,就会把他收押起来。 薄瑞荣要亲眼监督这个不孝孙进监狱,于是体检的时候,他就在旁看着薄瑾礼体检。同样的,薄瑾亭陪在爷爷的身边,也看完了弟弟的整个体检过程。包括肝功能检查、乙肝五项检查、胸部透视、眼力、听力、皮肤生殖器有无传染病等。以防止罪犯有传染病而知情不报。 体检完事了,薄瑾礼就趾高气昂地进了监狱—— 他以为坐牢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反正父亲母亲会安排好人照顾自己的。 然而,旁观的薄瑾亭却注意到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当弟弟检查外科的时候,是脱光了衣服的。他看到弟弟的肚子上面有个缝合的疤痕,所在的地方很特别,是胃的左下方。因为楚瑟学医学的缘故,他也了解了一些医学的基本知识。以他的判断,这个缝合的位置是人体的脾脏所在地。而且伤口比较深。 按理说,弟弟身上会有这样的一道疤痕,肯定是小的时候经历过什么手术才是。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趁着四下不注意的时候,他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走出了监狱,薄瑾亭特地问了问:“爷爷,小礼他肚子上的那道疤痕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你弟弟五岁的时候,被车撞了一下,肚子上面做了个缝合,就留下了那么一个疤。” 薄瑞荣倒也没在意这件事。体检之前,他也特地跟警察局打了招呼,说那只是个皮外的缝合伤,不影响孙子进监狱的。 “是在北京出的车祸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不是,是你弟弟跟着母亲去澳洲探望他舅舅的时候出的车祸,也是在澳洲做的手术。你弟弟因为这件事,幼儿园的大班没上。”顿了顿,薄瑞荣又道:“你那时候才六岁,就算告诉你弟弟出车祸了,你也不记得了。” 薄瑾亭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这个伤严重吗?对小礼他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 薄瑞荣听到大孙子如此关心弟弟,也是欣慰极了,心想我这个孙子是个厚道人。于是道:“按照你薛阿姨说的,就是一点皮外伤,没伤及内脏。” “那就好。”薄瑾亭点了点头。 然而,越是想那道伤疤,他越是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晚上,他将那副照片调了出来,给楚瑟看看是不是车祸的缝合伤。 视频一打开,楚瑟就一言就点破了:“真的是皮外伤,哪里有这么整齐的缝合口啊?!按照道理,他要真的是车祸伤到了这个地方,留下了这么一道伤疤,那就是脾脏有什么地方破裂了,所以不得不进行开腹手术……” “有道理。”他也觉得这个缝合太整齐了,不像是外伤破裂所致。 “我说,你弟弟不会是做了切脾手术吧?” 楚瑟越看照片上的缝合,越觉得像是切除脾脏手术留下的疤痕。 脾脏属于人体的免疫器官,位于胃的左下方。一般来说,切除脾脏对人体健康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因为脾脏的主要功能是在胎儿期造血,以及进行一些免疫活动。而人脱离了胎儿期以后,脾脏就不再承担造血的功能了。这时候切除了脾脏,只会对免疫造成一些小影响。 就算是正常的公务员体检,切除了脾脏的人都是可以通过的。当然,也没有人闲着无事去开一刀把自己的脾脏给切除了。除非身体有了某些病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切除脾脏。 “你是专业的,你说说,如果他是主动做了切脾手术,那会是什么病?”薄瑾亭问道。 “如果不是外伤导致脾脏破裂的话,那么就是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瘢,脾囊肿、慢性淋巴细胞和粒细胞白血病、还有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 “你看哪个比较像?” “……喂喂,过分了啊,我连你弟弟的面都没见过,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问问的:“你父亲,或者你薛阿姨有没有切除了脾脏啊?” “我父亲肯定没有,薛阿姨的情况我不知道。怎么问这个?” 楚瑟随口一道:“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是父母遗传的,也就是说,假如你弟弟是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的话,要么是你爸爸遗传给他的,要么是他妈妈遗传给他的。这种病会在孩童时期发作,五岁以后切除脾脏就可以痊愈了。” “那对寿命有没有什么影响?” 楚瑟还以为他巴不得薛荟伊早点死,于是道:“很可惜,没什么大影响。顶多就是下一代也有患病的可能。” “好的,我知道了。” “嗯,不聊了,你早点睡。” 关了视频,楚瑟就跑去奶宝宝了。 而薄瑾亭坐在书房的阴影中,陷入了沉思。 **** 春节过后,祖母季如心的身体好了不少,薄瑾亭也计划着回美国去了。 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每天只能靠着远程视频来和楚瑟聊天,解一解相思的干渴。所以这两个月,他没有一天是睡得踏实的。每天晚上都会想念楚瑟,想念宝宝,想念母亲,想念在美国的一切。 而薄家渐渐不再是他的挂念之处了。 他甚至觉得: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也不过如此罢了。你争我抢的,不过是前辈们留下来的遗产罢了。只有自己靠着双手获取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 但是就在这天准备出发的时候,薄瑾亭接到了侄子的电话: “喂,小叔?你上个月不是让我去查二叔的肚子上有什么毛病吗?我找到了一份他的ct片,你不妨让婶婶她看一看。” 挂了电话,薄瑾亭就把ct片传给了楚瑟。 楚瑟一看这个ct片子,就可以肯定了:“你弟弟他肯定切除了脾脏。”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薛家人要隐瞒什么事,所以才会偷偷摸摸带着五岁的薄瑾礼前往澳洲做手术,切除了人体中不那么显眼的脾脏? “不知道,不过我有预感,你弟弟的这个病,也许不简单呐。”楚瑟也是糊涂了。 “那么你说的那些病,紫瘢,红细胞增多,该怎么查?”薄瑾亭问道。 “没办法查,他的脾脏已经切除了,病也可能痊愈了。”顿了顿,楚瑟建议道:“如果你觉得不是单纯的脾脏破裂的话,那么就去澳洲、去薄瑾礼他舅舅那边查去。十三年前,能做这样切脾手术的医院不多,肯定是某个大型儿科医院做的。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我想,你很快就能找到答案了。” “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薄瑾亭再一次打给了侄子。 薄一博一听又要去澳洲调查,当即开始摇头了。虽然他是个大四学生,目前无所事事中,但也没有多少零花钱用来出国调查啊,况且是去澳洲! 结果薄瑾亭道:“钱的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汇一百万,你去澳洲查完了这件事,我再给你汇一百万。如何?” 薄一博:“……” 完了,他招架不住金钱的诱惑了! 于是这一天,薄瑾亭飞往了美国,而薄一博飞向了澳洲昆士兰州。 薛荟伊的二哥,也就是薄瑾礼的二舅正是在昆士兰州做外贸生意的人。 第66章 可能 薄瑾亭到了美国之后,又置闲了半年的时间。他选择在秋季进入哈佛。 美国的大学学期制度和中国有所不同, 它分为春秋冬三个招生季。其中秋季招的学生人数最多, 设置的奖金和学位也是最多的。 薄瑾亭选择秋季班, 也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比方说:秋季班上课的人数也是最多的。他可以借此机会,接触到更多未来的精英学者。 每次哈佛新生入学,都有一个正式派对, 学生和老师们都要来参加。 这天,楚瑟特地将丈夫打扮一新——给他穿上灰色的温莎领西服, 系上蓝色的领带。除此之外,她还给他选了一副150度的树脂眼镜,来增添一些他的书生气质。 打扮好了, 男人风度翩翩,儒雅温润。 薄瑾亭朝前走了一步,整了整袖口, 又问她感觉怎么样。 楚瑟点了点头:“very good!要不是你今晚有活动的话,我都想扑倒你了。” “等我回来, 你想怎么扑倒就怎么扑倒。” 薄瑾亭什么时候都不忘撩拨她。 “你想得美, 快点走吧!” 于是mr. 薄先生就去了派对,然后那晚,他成为了最受欢迎的男生。 之后, 他们两人的学习生活都步入了正轨。 楚瑟上高中的时候看过一些泡沫剧,里面都把大学里的恋爱拍的缠缠绵绵的, 男女主们恨不得整天腻在一起谈情说爱。她想, 那是因为这些主角不是医学生的缘故。如果其中之一是个医学生的话, 根本不可能闹出个狗血剧来。 事实上,她觉得大学的日子比高中忙碌多了。 哈佛的考试堪称是全美最难的,你有任何知识的空白区都不行。老师的考点永远很诡异,挑战着你的耐力和记忆。 “凯特,你把《遗传学》上的考点背了几遍了?”卢安达为了备考,已经常年顶着黑眼圈了。 “五遍。”她正在准备背第六遍。 “哦,上帝啊,我只背了三遍,老天保佑我这次能通过。” 珍妮指了指一个蓬头垢面的男生:“麦考利·卡尔已经背了十遍了,他在背第十一遍。” 于是晚上回家的时候,楚瑟又再背了两遍遗传学。 ——在哈佛,你永远记住了,你绝对不是最优秀的那个,也没有任何理由骄傲自负。你所要做的,就是保证付出的比别人多,那方才是你战胜一切的法宝。 薄瑾亭的学习生涯也同样如此。虽然他精通中国的各种经济法,但对美国的经济环境并不是很熟悉的。所以,他得抛弃社会主义的那一套,学习资本主义的这一套。这也是个艰难的过程。 他目前最头疼的是税法学——足足有厚厚的五本“大部头”要看完。 有一天,他们两窝在被子里看电影《后天》,主角团为了取暖,烧了图书馆里的《税法》。薄瑾亭说:“就是烧也要烧上个半个小时。” 楚瑟则昏昏欲睡:“顺带着把遗传学也烧了啊。” 当然,除了课堂上的学习以外,生活上,他们两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碰巧的是,这个麻烦都是桃花运。 楚瑟在上选修课的时候,遇上了中国留学生康知恒。之前,她就和康知恒在派对上认识了,所以彼此也不算陌生人。 一来二去,他们就聊的比较熟了。 解剖课上,当卢安达不在的时候,康知恒还主动当她的助手。 发展到后来,康知恒会主动先来解剖室占位置,就为了和她一组。 结果四月的某一天,天朗气清,适合发.情,康知恒同学就对她告了白。 楚瑟十分震惊,她一点都没察觉到康同学的心思。 康知恒对她说:“……我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注意到了你……楚瑟,知道吗?你永远是教室里最耀眼的学生,也是大家崇拜的偶像。我很想像你一样耀眼,我更想和你这样耀眼的人永远在一起……” “我……” 她不知道怎么发好人卡。没办法,这是薄瑾亭的强项,而她一点业务经验都没有。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的,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你的,我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 康知恒的目光十分温柔,他是认真的。 回到了家以后,楚瑟木木呆呆了好一会儿,觉得康知恒小朋友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比方说他进解剖室从来不胆怯,不像薄小同学进去就呕吐。比方说康知恒也是个大帅哥,也就只比薄瑾亭少帅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比方说,他和薄瑾亭一样,都对自己告白了。 要知道,告白这玩意对于楚医生来说真的是稀有事件,比大马路上捡到250万的彩票还稀有。她以为能捡到薄瑾亭这个250万就走了狗屎运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250万。 但她看了一眼宝宝,就把这些念头掐死在萌芽里了。 ——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咱已经是薄小同学的老婆大人了,咱可不能出轨! 于是第二天,她就拒绝了康知恒。理由是:“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我和我的丈夫住在一起,我们很幸福。我祝你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拒绝完了,楚瑟才告诉了薄瑾亭:我被一个男同学表白了。你放心,我已经跟他说了我是有夫之妇了。 原本以为醋坛子会吃醋,结果薄瑾亭说:“那正好,我也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你听了别生气。” “嗯,你说吧。” “……我收到了十四个女孩的情书。” “……十四个?”楚瑟满脸黑线:“几个中国人几个外国人?!” “一个阿根廷的,一个墨西哥的,五个美国的,一个德国的,剩下的都是中国的。” “……” 没想到喜欢薄瑾亭的女孩品种还挺全乎的。 当晚,他们照例滚床单。 如今的他们学业比较繁重,不能像之前一样天天滚了,但是不滚的话,薄瑾亭的意见又比较大。所以楚瑟和他约法三章了:每周只能二四五滚一滚,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的话,第二天她就无法好好站着做实验了。 薄瑾亭倒也上道,不再像之前那样各种姿势折磨着她了。 他会更加细致地体会过程的精髓,用力度和技巧来征服身下的爱人。 滚完了床单,男人心满意足,楚瑟则掸开了他到处乱摸的手:“我给奥利奥喂个奶。”她习惯睡觉之前喂饱了儿子,这样儿子就不会半夜里吵闹了。 于是薄瑾亭放开了她,楚瑟穿好了睡衣,就去了隔壁的婴儿房。 哺乳完毕,楚瑟哄了哄孩子,想让宝宝早点入睡。没想到宝宝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然后,石破天惊一句:“妈妈。” 楚瑟呆住,完全石化。 直到宝宝再一次:“妈妈、妈妈……” 楚瑟立即欢呼起来,连拖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向所有人宣布:宝宝会喊我妈妈啦! 奥利奥他爸最先赶了过来,仿佛感觉到爸爸来了,小娃娃转了口,开始喊起了:“爸爸。” 于是这个晚上,爸爸和妈妈都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比考入哈佛还感到骄傲。 事后楚瑟经常跟卢安达她们炫耀:我家奥利奥可聪明啦,才六个月大,就会喊爸爸妈妈了。以后肯定像他爸爸一样聪明的没边儿。 卢安达和珍妮被她经常唠叨的,都觉得自己是晚婚晚育一族了。于是双双找了男朋友,朝着解决人生大事的方向上前进。 就这样,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到了年末的时候,薄瑾亭开始在《华尔街经济报》上发表各种文章,很快成为了报纸上最受欢迎的经济评论家。 与此同时,他又善于利用楚瑟留给他的那八千万资产,继续在国内深圳、香港两地的股市上翻云覆雨。他只用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把楚瑟当初的八千万,变成了将近两亿的资产。又拿出一部分的钱,加入到了房地产市场当中。 现在,连楚瑟都算不出来薄瑾亭到底有多少钱了,反正一辈子都挥霍不完就是了。 他们二人一个朝着商业帝国进发,一个迈向医生的职业殿堂,算是各自忙得不亦乐乎。 如果不是那一通电话的话,本来这一年,是可以继续风平浪静过完的。 电话是来自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的—— “小叔,二叔他十三年前是在堪培拉的儿童总医院做的脾脏切除术。根据病例,他是由于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所以才要在五岁的时候切除脾脏的。而且病例上面还说了,他的母亲并没有这种病,是他的父亲遗传给他的……” “你说什么?!”薄瑾亭吃了一惊:“他得的是什么病?!” 一年前,他委托侄子去调查这件事,薄一博晚了一年才告诉了他结果: “我说,二叔得的是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我上网查过了,这是父母一方遗传给孩子的先天性疾病。病例上说是二叔的父亲,也就是你爸遗传给他的。” “可是我爸的脾脏还在。”薄瑾亭十分肯定道。 电话中顿时就一阵诡异的沉默…… 当晚,薄瑾亭问了楚瑟,这种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还有没有其他治疗的手段。 楚瑟十分肯定地说:“切除脾脏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那有没有可能,父亲和母亲都没有红细胞增多症,孩子却出现了这种病?” “不可能的,所有的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都是父母中的一方遗传给孩子的。” 于是薄瑾亭就把薄一博的话说了一遍。 听完了,连楚瑟都懵逼了:薄瑾礼的红细胞增多症,是遗传自父亲的?但薄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口人,也没听说哪个有这病啊。更何况薄铭跃的脾脏还在! 那么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薛家的人撒谎,分明是薛荟伊遗传给了儿子的,却说成是父亲遗传。 第二,十三年前堪培拉的医院误诊了,薄瑾礼根本不是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但是薛荟伊签署了手术知情书,代表连薛荟伊都确信:儿子是真的有这种遗传病。所以这种误诊的可能不成立。 第三,那就更有意思了,薄瑾礼的病的确是父亲遗传的。前提是:薄瑾礼的父亲不是薄铭跃。 第一个可能性很好调查—— 薛家人大部分都住在a市,他们家在a市第一人民医院有专门的病案录。而薄瑾峻和院长的关系很好,只要薄瑾峻说一句想看看薛家的病案录。就知道薛家有没有这种遗传病了。 很快,薄瑾峻那边就回复了他们:薛家没有人有遗传性红细胞增多症,包括薛荟伊本人也没有。 于是可能一排除,可能二排除,剩下的可能三,非常的惊世骇俗…… 薄瑾礼,也许不是薄铭跃的亲生孩子。 第67章 遗传 真的是看哪哪都不像。 楚瑟翻出了薄瑞荣老爷子七十大寿时的采访视频, 上面有薄瑾亭、薄瑾礼,薄铭跃站在一起的画面。 老实说,薄瑾亭和他父亲薄铭跃还是有点像的,但是他们两和薄瑾礼真的长得很不一样。 首先, 薄瑾亭和薄铭跃都是小耳朵,而薄瑾礼有一对招风耳。 薄瑾亭和薄铭跃都是深邃的大眼,而薄瑾礼的眼睛很细很长, 和他的母亲薛荟伊也不一样。 薄瑾亭、薄薄铭跃的瞳孔都是亚麻色的,但薄瑾礼的瞳孔却是完全的黑色。 薄家每个人都是一头浓密的黑发,但薄瑾礼的头发稍稍有些泛黄,乍一看好像被染过的一样。 还有, 薄家所有的男丁都是高个子, 但薄瑾礼却很矮。如今薄瑾礼都十八岁了,个子还没突破168的大关。 所以说, 薄瑾礼真的是那个啥来着……滥竽充数吗?! “要想知道你爹有没有戴绿帽子,其实很简单。”楚瑟看着显然还处于走神当中的丈夫,咳嗽了一声:“你, 弄到你弟弟的几根头发,然后, 和你的头发一起送去实验室化验一下, 就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了。” 薄瑾亭点了点头, 这件事关系太重大了, 他们必须步步谨慎为好。 于是他托叔叔薄瑾峻跟监狱打了个招呼, 很快就搞到了薄瑾礼的几根头发, 然后他又把自己的头发寄了回去,两份样本一起送到了南丁格尔实验室去。 一周以后的亲子鉴定报告:双方无任何血缘关系。 面对这一份报告书,见多识广的两个人都被深深地震惊到了。 楚瑟没想到,薄家的水这么深,里面还藏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啊! 薄瑾亭更没想到,原本只是无意陪爷爷走一趟监狱,居然查出了这么个大秘密来。 那么问题来了: 1薄瑾礼到底是谁的孩子?! 2薛荟伊怀着怎么样的心思给薄铭跃戴了一顶绿帽子的?! 3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不能直接告诉爷爷,按照爷爷的脾气,一下子让他承受这么大的打击,他会受不了的。”薄瑾亭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薄瑞荣是年纪越大,越是爱好面子的。薛荟伊这个儿媳妇,当初还是他指定给儿子的。要是一下子告诉老爷子:你指定的这个儿媳妇,生的孩子不是你孙子。老爷子只怕一时半会儿想不开,跳楼都有可能的。 “是的,爷爷的血压高,奶奶的心脏病又刚刚好。要是让他们一下子就知道了……完蛋。” 楚瑟也点头附和道。 “但是不能不告诉他们。”薄瑾亭又道。 “是的,要不然爷爷奶奶太可怜了。”被薛荟伊骗了整整二十年啊! 想到这里,楚瑟抬起头看着丈夫:“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薄瑾亭想了想,开口道:“先让监狱的人告诉爷爷,弟弟他缺少了脾脏。然后让爷爷自己查这个脾脏是怎么切除的。我让二叔和一博他们在旁指点指点,相信以爷爷的水平,他会知道薛荟伊的心里有鬼的。” “也只好这样了。”楚瑟心知肚明,接下来薄家即将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从未暴露在薄家的视野之下,所以薄家的瓜葛不会牵扯到她和宝宝。 **** 到了元旦这一天,a市普天同庆。连监狱里都不例外。 但是犯人们的庆祝的方式有些特别,就是全体都去拍个ct,抽个血体检。 结果今年查出个特别的:第0856号犯人缺少了脾脏。 消息很快反馈到了薄老爷子那里,薄老爷子一看也是纳闷:我小孙子明明是车祸受了皮外伤,怎么会缺少了整个脾脏呢?! 他喊来了儿子儿媳,开口就问道:“小礼他的脾脏怎么切除了?” 薄铭跃还不知道这件事,乍一听也是懵了:“什么?小礼他的脾脏切除了?!” 薄瑞荣点了点头:“监狱里面体检,医生说小礼他把脾脏切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荟伊的笑容顿时就不自然了,她万万没想到,儿子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时间心跳如雷,冷汗直下,还要微笑着面对丈夫和公公。 薄铭跃也转头问她:“小礼什么时候切除的?!” “是……澳洲出车祸的那次。”薛荟伊很快收拾好了慌乱的表情,强自镇定道:“小礼他不仅受了皮外伤,脾脏也……破裂了。” “什么?!”薄铭跃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 薛荟伊沉默了,薄铭跃把住了她的肩膀:“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诉我?!”薛荟伊顿时就垂泪道:“因为我不敢。医生说切除脾脏没什么问题,但我害怕你会因此嫌弃小礼,嫌弃他是个……残废,从此不把他当儿子看待了。” 薄铭跃叹了一口气,接受了这种说法,于是道:“你怎么这么傻呢?小礼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因此而嫌弃他?!” 薄瑞荣却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瞒了我们十三年?!要不是小礼这次入狱,你还会继续瞒下去的,是吗?!” “爸,小礼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他五岁就出了车祸,就已经很不幸了。我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是个有缺陷的孩子。我害怕别人在背后说我们母子两的坏话。” “唉,有我在,薄家谁敢说你们的坏话?!”薄铭跃立即护着妻子道。 薄瑞荣冷哼一声,只是淡淡道:“薛荟伊,小礼是你的儿子,难道不是我的孙子了?!你怎么连我和铭跃都瞒了下来?!难道我们会说你们母子两的坏话?!”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既然切除脾脏不影响什么,那小礼他继续服刑好了。” 薛荟伊咬着唇点了点头。 但是事情结束以后,薄瑞荣却越想越不对劲。 媳妇当初为了给小礼减刑,真的是什么借口都想出来了。连感冒发烧,她都拿出来说事。实在不行,还想给儿子搞个精神鉴定。那么问题来了:媳妇既然知道小礼切除了脾脏,那为何这个“保外就医”的借口,她不拿出来说?! 另外,薛荟伊跟他解释的时候,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好像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么,是不是儿媳妇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 这天下午,侄子薄瑾峻来访,薄瑞荣老爷子气闷,就顺道说了薛荟伊隐瞒小礼切除脾脏的事。 还是小侄孙薄一博一言点醒梦中人:“爷爷,您若是不放心的话,去澳洲调查一下手术档案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在本地的第一人民医院有病案记录。就算在外地就医,也会把记录转到当地来的,这几乎成了薄家的惯例。 既然小礼在澳洲做过手术,也应当把档案调过来才是。所以,他就派了个晚辈前去办这件事。 恰好,这个人是薄一博的爷爷,薄瑾峻的父亲,薄铭跃的堂哥薄铭岭。 薄铭岭也算是家族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了,也是老爷子最信赖的侄子之一。薄瑾峻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但是薄铭岭的此行并不顺利。 他首先去了昆士兰州,寻找当地儿童医院的就医记录。 然而昆士兰州的档案员告诉他:十三年前,并没有一个中国孩子来此地就医。 奇了怪了,薛荟伊明明说在昆士兰州做的手术,怎么当地的人却说没有收治过中国患者?! 他立即将这个发现告诉了薄瑞荣,薄瑞荣沉思片刻,隐隐发怒道:“还有什么为什么?!薛家人没有对我说真话,小礼不是在他舅舅那边做的手术!” 顿了顿,薄瑞荣就指挥道:“你去昆士兰州附近的儿童医院查一查,问问看,十三年前有哪家医院收治了一个中国小孩!” “好的。” 挂了电话,薄铭岭又赶去了昆士兰州附近的布里斯班和南澳调查,结果都一无所获。于是他只好打了个电话给儿子薄瑾峻,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薄瑾峻就道:“爸,澳洲治疗条件最好的儿科医院都在堪培拉。其中以堪培拉儿童总医院最为出名。你不妨去那里调查一下。” 于是薄铭岭立即赶去了堪培拉,果然有了收获——一个上了年纪的儿科护士告诉他:十三年前,堪培拉儿童总医院收了一个小孩要做切脾手术的。因为那个小孩是医院里唯一的中国人,所以她的印象十分深刻。 当薄铭岭拿出薄瑾礼五岁的照片时,护士立即就认了出来:“就是他,他是妈妈带来做手术的,他的妈妈非常漂亮。” 得到了线索,薄铭岭就去找堪培拉医院的档案馆。可惜他晚了一步——当他赶到的时候,新来的档案管理员告诉他:上个月的时候,儿童医院的高层决定,销毁十年之前的就医记录。所以十三年前的病案没有留存的。 调查再一次走入了死胡同,薄铭岭又打了电话给儿子。 薄瑾峻这次却道:“爸,你别担心,我知道有个人或许保存着病案。” 薄铭岭喜出望外:“什么人?” “一个堪培拉的医生,如今定居在美国。他从前专门研究儿科手术,手上有儿童医院的资料,我去问他要要看好了。” “那好。”薄铭岭也没多问,他一向很是信任小儿子。 于是一周以后,薄铭岭就收到了一份来自美国的“大礼包。” 这份大礼包——当然是薄瑾亭手中那份薄瑾礼五岁时候的病例和化验单了。 化验结果: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 病例上面写着是:父亲具有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遗传给了患者。诊断结果:建议进行脾脏切除术。 手术知情同意书:监护人薛荟伊署名。 看到了这一份病案,薄铭岭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薄家上上下下几十口男丁,也没见哪个有这什么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啊! 难道是薛家隐瞒了遗传病?! 他立即回国,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调查了两家的病案史,然后就差点气得交代在医院了。 薄家没有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 薛家也没有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 那么问题来了,侄子的这个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到底是谁遗传给他的?! 他又究竟是谁的孩子?! 第68章 震惊 大儿子二儿子都不在a市, 薄铭岭立即把小儿子薄瑾峻叫到了身边来。 “你看看,这是什么混账事?!小礼的这个遗传病,到底是遗传的谁的?!” 其实薄瑾峻早就从薄瑾亭那边知道了真相,如今看父亲都被气了个半死,可想而知, 当老爷子得知真相的时候,会被气成什么样。 ——如果事情是真的, 这就是薄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了。 当然, 他不能表现的太幸灾乐祸,于是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医院搞错了?” “不可能, 你看,手术知情书也在这儿!上面还有薛荟伊的签字!你说,薛荟伊要是心里没有鬼的话, 她为什么要偷偷带小礼去澳洲做手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不告诉薄家?!” “有道理。”薄瑾峻略一思忖就道:“我们先去问问看薛家的人,看薛荟伊的风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薛荟伊是薛家的长女, 她在本地的风评好的很呐!” 要不然的话, 薄瑞荣也不会把她钦定为儿媳妇的。 “那就问问她的大学同学,薛荟伊不是在英国留过学吗?她的教授应该不会包庇她的吧?” “嗯。”薄铭岭同意了这个办法。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 这个办法也是行不通的。 薛荟伊是二十二年前留的学, 如今,她的教授们都已经年老去世了, 连伦敦大学的校长都换了好几茬。 薄铭岭又转而打听到了薛荟伊的同学, 据他们所说, 薛荟伊在校期间花钱比较大手大脚,喜欢买衣服和化妆品,结交的朋友也很多。 但这些朋友全部是女生。薛荟伊仿佛很洁身自好,连要好的男性朋友也没有。 这下案子又陷入了死胡同。 一切结果都指明:薛荟伊在大学期间没有绯闻,更没交往过男人。 “会不会是高中时期交的?”薄瑾峻又想到了一重可能。 薄铭岭也想到了这茬,于是父子两个又去了邻市的外国语学院——薛荟伊15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这所学校。两年后,她也是从这里走了出去,踏上了英国留学之旅。 这一调查,的确有了些发现—— 有个和薛荟伊是高中同学的女生,如今成了学校的老师。她告诉薄铭岭,当年的外国语学院有十二个好班。这些好班里都是成绩优异的尖子生。除此之外,学校里还有一个花钱买进来的坏学生组成的“十三班”。学校里所有的打架斗殴,都是这个十三班的坏学生干出来的。 当时,薛荟伊是一班的班长,她却和“十三班”的班长走得很近。 这名姓徐的老师告诉他们:“薛荟伊当时是我们班的高冷女神,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向她告白的人也不少。但是薛荟伊谁也看不上。只有十三班的那个男班长,他很会打篮球,薛荟伊天天跑去看他打篮球,还装做是替其他班的人加油。” “那个混混像极了电影里的古惑仔,薛荟伊私下里跟闺蜜说过,她就喜欢这种野马一样的男人。” “薛荟伊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大家只是懒得说而已。” 薄瑾峻都听得愣住了,没想到,薛荟伊贤淑的外表之下,还有这么一颗脱缰的心。 “你还记得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吗?” “记得……”徐老师的声音小了点:“他现在是本地的阔商,去年还捐赠了学校的塑胶操场。” “他叫什么名字?!” “叫曾汉龙。” 此言一出,薄瑾峻和薄铭岭面面相觑。 曾汉龙——这个名字他们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此人就是薛家的股东之一。 ——薛家以建材起家,又兼做车行外贸生意,和经营高档车市场的曾家往来频繁。大约十年前,曾汉龙的父亲去世了,他就成了曾家车行的总裁。然后,他立即宣布加入了薛家的股市,成为了薛家的持股大头之一。 每一年的商协晚会上,薄家和薛家都会和曾汉龙打交道,三家之间的来往也还算密切。却不曾料到,曾汉龙和薛荟伊有过一段! 离开了学校,薄瑾峻就去调查曾汉龙,看他和薛家的往来如何。 调查的切入口是一个司机,名叫王建国。据说这位老王给曾家开了二十年的车,结果曾老爷子一死,曾汉龙就迫不及待地将他辞退了。 这天下午,薄瑾峻打听到了老王的住所,就带着父亲和儿子上门拜访。 说明了来意,老王却不肯开口。他还对曾家有一丝忠诚在,不肯轻易谈曾汉龙这个人。 没办法,薄瑾峻只好求助于老司机的妻子,还塞给了她五百块钱。于是老太太就灌了丈夫一壶酒,醉酒的老王瞬间什么都招了。 要说老司机不愧是老司机,他的确知道不少曾家的内幕。 “嗝,我当初会离开曾家……还不是因为老爷子死了,有些事情就需要封口了。不封口,让你往外面说怎么办?!” 薄瑾峻问道:“什么事情?” “很多事情,曾家内部不干净,老爷子是个好人,但是底下那帮兔崽子们,仗着有点闲钱……干什么混账事的都有。” 薄瑾峻看有眉目了,问道:“什么混账事?” “当然就是……嗝,曾汉文,他包养了个当明星的二奶。曾汉轩,他玩了一个大官的情.妇……” 曾汉文、曾汉轩都是曾汉龙的哥哥,也是本市有名的纨绔子弟。 当然他们来调查曾汉龙的,于是问道:“那曾汉龙呢?” “曾汉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他两哥哥一个样!我听老爷子骂过他的,说他玩什么女人不好,非要去惹薛家的大小姐。那可是薄老爷子指定的儿媳妇!” 薄铭岭“啊!”了一声,脸色就白了,他差点气得大骂起来,还是薄瑾峻按住了父亲,继续问老王:“……还有什么话?” “高二的时候,曾汉龙就把薛家的小姐带去别墅里过夜,以为两家的人不知道,其实老爷子早就安排人守着他们了。” “那你家老爷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阻止不了!他们两搞得好像情比金坚似的,那薛家的小姐非要跟着曾汉龙,要不然就自杀!” “……”这下连薄瑾峻都被真相给震惊到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薄一博接替父亲接着问:“你说的这些事情有什么证据吗?” “我是个做司机的,怎么会有什么证据?不过……我知道曾汉龙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给睡过的女人拍果体照片。有一次,他就在我车里搞了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给姑娘拍了果体照。然后威胁那姑娘不准说出去。” “……”薄一博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这些照片放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他的电脑上。” “好的,我明白了。” 事情的真相几乎是水落石出了。 ……薛荟伊婚前有过一个男人,就是薛家的生意伙伴曾汉龙。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爱曾汉龙,还是看中了曾汉龙的生意背景,才故意和他在一起。 但不管怎么说,薛荟伊都是个荡.妇—— 婚前失身于人,婚后让丈夫养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他们还要搜集证据,证明薄瑾礼是曾汉龙的孩子。 这个一点都不难,薄瑾峻打了个招呼,监狱就以抽血的名义,抽了薄瑾礼的血给他们。然后薄铭跃请了曾汉龙吃一顿饭,又把家里六岁的小孙女带着。让小孙女假装恶作剧,剪了曾汉龙的几根头发。曾汉龙当然不好意思计较什么。 他们将两人的样本送到了实验室去,一周以后结果就出来了:亲生父子关系。 “这个曾汉龙够可以的啊,居然在高中时期就睡了薛荟伊。” 楚瑟拿到化验报告,也是觉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薄瑾亭也是纳闷,不过他纳闷的是:“父亲也不是笨蛋,他怎么没察觉薛荟伊不是完璧之身了?” “有两种可能,第一,薛荟伊做了处女.膜修补,第二,你爹知道薛荟伊的心里有人了,但是他甘愿戴绿帽子。” 薄瑾亭瞪了她一眼,虽然知道楚瑟这话说的没错,但是男人天生反感绿帽子三个字。 “现在已经取到证据了,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楚瑟问道。 “证据还不够,以我父亲对薛荟伊的用情,他会为了薛荟伊背叛家族的。就算薛荟伊真的给他戴了绿帽子,搞不好,他都不介意。” 薄瑾亭还是了解自己父亲的,这个了解来自于——上辈子的车祸一案上。 当初车祸发生以后,爷爷震怒,要求彻查车祸的元凶。其实那时候,有很多矛头都指向了薛家,结果父亲一手包庇了下来。父亲为了不让爷爷调查下去,甚至带着薛荟伊和薄瑾礼去了法国——这才造成了他有冤无处伸张。 在父亲心目中,他这个大儿子大概连死了,都没什么好惋惜的。而他的妻子薛荟伊,是他的命,是他的爱情,是他的美好生活的一切。 所以,父亲会为了这个女人做出什么蠢事来,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思忖片刻,薄瑾亭就道:“那个曾汉龙不是喜欢拍女人的果照吗?既然他有这方面的嗜好,肯定也对薛荟伊下过手的。只要找到了相应的照片,摆在父亲和老爷子的面前,薛荟伊就百口莫辩了。” 楚瑟点了点头,不过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你也拍过我的果照吧?还是删除了比较好。” 薄瑾亭正经地否认了:“没有,我没那方面的兴趣。” “我说你拍过你就是拍过的。” “我想看你的身体,天天都可以看,我做什么要拍你的果照?!” 他又不是变态,而且每天都和她腻在一起,没必要拿果体照来自wei。 楚瑟脸红了,看来薄瑾亭的记性不太好,她提醒道:“我们……第一次xxoo的时候,我裹着窗帘的那些照片。” “……” 他还真的忘了,不过:“那些不算。” “为什么不算?” “我都处理过了,看不出来是你。”而且隐私部位都截去了。 “可那就是我啊,你把照片删了呗,反正你想看天天看。”楚瑟还是倔强。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也跟她犟上了。 楚瑟拍桌子:“薄瑾亭,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行?!” 男人好整以暇道:“那是你十八岁的照片,我想,以后等我老了,记性不好了,就拿出这些照片看一看。我就会想起来,年轻的时候,我有多么爱你。” “……” 楚瑟坐了下来,原来那一张张照片,在他心目中有如此特殊的地位。但是听到他说老了,又颇觉得伤感,于是道:“别想那么久远的事情,现在我们的儿子还没长大呢……对了,你喜欢女儿吗?” 男人脸色忽变,他义正言辞道:“不许再生了。” “可是我喜欢……女儿呀。”她想为他生下更多的小棉袄。 “我说不许生就不许生。”他还记得她难产的那一夜,那是他离失去她最近的距离,差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瑾亭……我们可以……”楚瑟还想说什么。 “够了,这个话题你不用再谈。” 薄瑾亭还是十分忌讳这件事。 第69章 畜生 8 在继“爸爸、妈妈”两个词之后, 奥利奥宝宝又学会了另一个词。 “绿帽纸!” 临近考试周,楚瑟抓紧时间背书。她连哺乳的时候,都是一手抱着娃娃,一手拿着书的。 “ampu、肝胰壶腹括约肌。 “horizontalis、側突,側罍。” “treatment for an erged spleen focuses on the underlying condition thats causing it…… ” “绿帽纸!” “宝宝别闹, 阿妈明天有考试。” 愣了三秒,楚瑟忽然反应过来了, 于是愣愣看着儿子。 只看儿子张开樱桃小嘴, 脆生生地喊出了三个字:“绿帽纸!” 于是楚瑟立马疯了。她刚喊一声大事不妙,薄瑾亭就冲了过来, 问她怎么了。于是楚瑟指了指儿子,娃娃又软软糯糯的一声“绿帽纸。” “绿帽纸……” 两人一起蜜汁沉默了,一起反思娃儿的教育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给娃儿看了那么多早教片, 怎么好的词儿一个都没学会,先学会了绿帽子呢?! 楚瑟郁闷:“都怪你啊, 天天谈你爸的事情, 现在连宝宝都知道你爸顶着绿帽子了。” 薄瑾亭实在冤枉:“这怎么能怪我?还不是你每天都在说:我爸戴了一顶绿帽子。” 于是奥利奥小朋友在爸妈的耳濡目染之下,再一次:“绿帽纸!” 楚瑟、薄瑾亭:“……” 事后两人一起约法三章:改用英文green来代替绿帽子。 而green,绿色, 也成为了奥利奥小朋友人生中第一个学会的单词。 *** 再说薄瑾峻这边。 他们家子孙三个, 如今也天天谈论着绿帽子。 不过薄铭岭唠叨的是“伤风败俗啊!”“无耻啊!”“我薄家的脸面往哪里放?!”“丢人啊!” 薄瑾峻的想法是:“我们还是拿到照片再告诉老爷子,这样比较稳妥些。” “找一找曾家内部的人, 看看能不能找到照片。” 而薄一博毛遂自荐:“我认识曾汉龙的儿子, 要不然我去拿好了?” “……” 爷爷和父亲都傻眼了, 薄一博这才和盘托出:曾汉龙的儿子是他的同班同学。 要说缘分就是这么巧。曾汉龙是个早婚早育一族,早在薛荟伊生薄瑾礼的三年前,他就结了婚有了儿子。而这个儿子曾小龙,上的是当地的贵族幼儿园、贵族小学、贵族初中……一直到a大。正好和薄一博的人生轨迹重合了。 所以,薄一博早在幼儿园时期就认识了曾小龙。到了小学,还跟他比赛过谁撒尿撒的远。 薄铭岭听完了却勃然大怒:“小兔崽子,你居然结交曾家人?!” “爷爷,您误会我了,曾汉龙的儿子也就是个纨绔子弟,他连进a大都是买的名额。我和他只是酒肉朋友而已,咱们不是走心的关系。” 薄瑾峻问道:“那你怎么偷到他爸爸曾汉龙的电脑资料?” “我不用偷,爸爸,爷爷,您忘啦,我大学学的是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薄一博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网络防御技术专业!俗称:防御黑客的和……暗地里当黑客的。 不久之后,楚瑟就听到了这么一个精彩的故事。 话说薄一博去了曾家玩,随身带了一个u盘插在了曾家的电脑上。三个小时之后,曾家的几台电脑都被他入侵了。再通过电脑感染了手机,双双将其中的照片下载了过来。 他很快发现电脑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解密以后,就出现了大量曾汉龙和女人xxoo的照片。很快,薄一博就找到了属于薛荟伊的一套。 看到“薛荟伊”三个大字的时候,薄瑾峻和薄铭跃都摇了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居然出了这种荡.妇。但薄一博十分跃跃欲试,他甚至迫不及待想看看婶婶的身材了。 薄瑾峻一巴掌挥了过来:“滚一边去!小孩子不许看这种下三流的东西!” 不得不说,薛荟伊对于曾汉龙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别的女人都是一两张照片,而薛荟伊的照片多达上百张。从她还是个少女开始,曾汉龙就为她拍果体照,如今二十年过去了,曾汉龙依旧对她兴致勃勃。 算一算,每一年曾汉龙都为薛荟伊拍上四五十张果体照。 最近的一张是三个月前拍的,也就是说——两人的肉体关系保持了整整二十多年!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真爱”了。 薄一博将照片打包发给了薄瑾亭,特地注明:内有18x内容。 楚瑟先看完了,她也是惊叹于两人的姿势之多,花样之重口。但坚决不许薄瑾亭解压缩:“你后妈的身材没什么好看的。” 薄瑾亭失笑,让他看他都不会看,他又没有那种猎奇爱好。 再说了,该看看这些照片的人又不是他们,应该是深爱着薛荟伊的父亲。 只是不知道,这个被欺骗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怎么面对着这最残酷的真相? 当然,这个发送照片的活计,不应该是他来做。 三叔薄铭岭如今已经气疯了,他肯定会把事情告诉老爷子的。 而他们两个只需要在幕后观望这一系列的风风雨雨就好。 *** 果体照片、化验单、病历本、还有亲子鉴定报告。 薄瑾峻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就去见了薄瑞荣。 这大抵是薄家有史以来最震撼的一天。薄一博全程旁观了事情的经过,每每回想起来,都让他觉得触目惊心。 看到这些证据以后,薄瑞荣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老人家只是喝着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整整喝完了一壶以后,薄瑞荣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踱步到了窗台前。 “人老啦,许多事情都变得糊涂了,既然这般的糊涂,是不是死了比活着更好?” 薄铭岭吓了一跳:“大伯,您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薄家后辈们还小,需要靠您来掌舵呢!” “我还掌什么舵?!儿子儿子,被一个荡.妇迷得五迷三道,孙子孙子,被一个荡.妇教导得进了监狱。哦不,薄瑾礼那个畜生不是我的亲孙子。” 薄瑾峻趁机道:“这么大的事……要不然让小亭他先回国一趟?” 薄瑞荣的语气越来越阴冷:“让小亭回国做什么?难道我处理不了这个荡.妇?!”顿了顿,他冷冰冰道:“铭岭,你打电话,把家族里的长辈都喊过来,就说,我今天有大事要宣布。” 于是薄铭岭立即打了所有长辈的电话。只费了半天的时间,薄家当地的亲戚们都到了,浩浩荡荡五十多口人,站满了一整个大厅。其中有检察院的、有法院的、还有监狱的官员。就算不在当地的亲戚,也都派了代表往老家赶。 一天以后,该到的人都到了,薄瑞荣就当场宣布了三件事: 第一,由于薄铭跃一家三口辱没了祖先名声,遂将儿子薄铭跃、儿媳薛荟伊、孙子薄瑾礼永远逐出家门,族谱消名,收回所有财产。 第二,儿媳薛荟伊私通有妇之夫曾汉龙二十余年,生下孽种曾瑾礼,这件事要昭告天下。要让薛家的股票一跌到底,要让曾汉龙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第三,他的继承人是孙子薄瑾亭,薄铭跃从此以后和薄家毫无关系。 三件事,每一件都是家族中震撼的大事。 首先,薄家自建立家谱的两百余年来,从清嘉庆十五年至今,历经了十几代人,都没有发生过将哪个子弟除名的大事。 现在,薄瑞荣却当场宣布将儿子,儿媳,孙子一起除名,就代表他们三连族谱都没得入,永远不是薄家的人了。 第二,薛荟伊是薄瑞荣当初指定的儿媳妇,薄瑞荣却当场宣布薛荟伊是个荡.妇,这毫无疑问是打他自己的脸。这对于年纪已大,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老爷子来说,真的是比死了还难受。可他依旧这么做了 ,真正是有大义灭亲的气魄。 第三,薄瑾礼不是薄家的种,而是叫“曾瑾礼”,是曾汉龙的种。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第四,薄瑞荣跳过了“铭”字辈这一代,直接宣布孙子薄瑾亭是继承人,这是也薄家从未有过先例的。 四条命令,每一条都是薄瑞荣在一夕之间决断出来的。他不惜撕扯下他自己的脸皮,承认自己的错误,决绝地大义灭亲,将荡.妇和孽种一家逐出家门。这种种举动,既是他的壮士断腕,也是亡羊补牢之举。 然而,老太爷的命令比什么都大,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一天之后,全族会议的事,才传到了当事人薄铭跃和薛荟伊耳中。 没有任何一个薄家的亲戚,敢把开会的内容告诉他们。连和薄铭跃平时关系不错的堂弟们,都对他退避三舍,这让薄铭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后他打给了薄铭岭家,薄铭岭冷冷道:“你去问你父亲不就知道了?” 于是薄铭跃带着妻子回了家,却看到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满头都是森然的白发。 “我活了七十多年了,也活够了……”薄瑞荣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在颤抖:“有朝一日被你们气死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爸,您这是什么话?” 薄铭跃不知道怎么一向老骥伏枥的父亲,忽然间这么颓废了。 “我这不是什么话,而是大实话,我薄瑞荣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你指定了这么一个媳妇。导致你从小就对她情根深种。我却没有意识到,什么大家闺秀,那都是骗人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也没哪个干得出这样的混账事啊!” 薄瑞荣字字泣血,他这一次真的是伤透了心了。 “爸,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薄铭跃还是纳闷。 然而,感觉到老爷子针对自己的薛荟伊,则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爸!请您别说这样的话,是儿媳不孝顺,伤了您老人家的心,您要打要骂儿媳,我什么怨言都没有!只求你别把气憋在心里面,这样对身子不好!” 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但薄瑞荣只是看着儿媳妇冷笑,然后毫不留情地撕扯下了她的假面具。 他亲手将照片、亲子鉴定报告、手术知情同意书……都摆在了儿子儿媳的面前。 只留下一句话:“从今往后,我薄家再也没有你们三个不要脸的畜生,滚吧!” 第70章 农药 看到桌上的证据以后, 薄铭跃就觉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十多年前,他重病初愈。为了娶到薛荟伊,他将贫寒的郦辰君赶出了薄家,为爱妻创造了一个清净的婚后环境。 结婚以后,他对薛荟伊发誓:永远不把郦辰君当做妻子看待, 永远不把薄瑾亭当儿子看待。他们只是一对为了财产而攀附薄家的吸血虫而已。 只有美丽、善良、温柔、可人的薛荟伊,才是他的心肝宝贝儿。 只有他和薛荟伊的孩子, 才是薄家的正宗继承人。 可是, 现实赤果果打肿了他的脸。 每张照片上,薛荟伊都赤身果体着, 对着摄像头摆出妖娆的姿态。 而另一个赤身果体的男人,和她缠绵、交欢、尽情享受着鱼.水之欢。 谁能想象的到?他心目中最纯洁、最美丽的妻子,他用尽了一生去爱的妻子, 在这些照片上就跟欲求不满的荡.妇一样。 还有亲子鉴定书,证明了薄瑾礼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什么美满的生活啊, 什么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啊, 什么懂事乖巧的儿子啊……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薛荟伊联合曾大龙骗他的! “啊!!——” 一声惨叫过后,薄铭跃冲出了家门,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呆若木鸡的薛荟伊, 终于回了神儿。 她还想强行解释什么, 却发现薄瑞荣已经闭上了眼睛。 “爸……”她一声呼唤,希望乞求到一点怜悯。 可薄瑞荣猛地睁开眼睛, 道:“你是自己滚出去, 还是我喊人架你出去?!” 听到这句话, 薛荟伊才明白:她输了,彻底地输了。 可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一向宠爱自己的丈夫可以原谅自己。 本来,薄铭跃就是个软弱的男人,她说什么话,薄铭跃都会听的。 就像当初,她讨厌薄瑾亭郦辰君母子两个,薄铭跃还不是把两人赶出了家门么?! 现在,不过是一顶绿帽子而已,她可以解释的,可以糊弄过去的…… 薛荟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跌跌撞撞离开了薄家。 薄瑞荣看着儿子儿媳分别坐车离开,刚才那坚毅的背脊,就一下子脆弱起来。他跌坐在了沙发上,双眼中淌下两行老泪。 几天以来的坚强,不过是为了给家族一个交代而已。在解决完事情之后,他也终于挨不住了。 “我薄瑞荣做了什么孽啊……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我怎么会瞎了眼让儿子娶了这么个混账啊……我应该被天打雷劈啊!老天爷啊,你要惩罚就惩罚我薄瑞荣一个人吧!” 最后,他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 薄瑾亭接到了叔叔的电话,告诉他爷爷中风住院了。 其实薄瑞荣前些日子,就感觉不行了,他一直是强打着精神处理这一切的。 自从薄瑞荣得知事情真相以后,就一直徘徊在极度的愤怒和痛苦之间。 ——愤怒当然是因为那一对奸.夫淫.妇了。 ——而痛苦是因为,他也在自责。假若不是他一直坚信只有“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薄家子孙,怎么会为儿子做了主张,选定了薛荟伊呢?! 其实当初,妻子劝说过他,不要这么早给大儿子定亲,要考量薛荟伊的人品。 他却道:“我薄家是本地的名门望族,孩子们从小接受的都是精英教育,只有同样身家百亿的薛家小姐,才能配得上我薄家的继承人。” 想想,当初的自己多愚蠢,以为婚姻就跟狗配种一样,只有门当户对才是对的。却一点都没考虑到薛荟伊的人品如何,这才酿成了眼下的悲剧。 他又不禁想到了郦辰君,那个被薄家赶出家门的女子。虽然郦辰君是个贫寒出生的姑娘,也没读过什么书,但她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小亭,这么多年来没有向薄家要过一分钱,这样的气节就是相当少见了。 更何况,郦辰君把小亭教导的那么好,是他子孙辈中最得意的一个。 假若当初,他坚持把郦辰君留在薄家,是不是眼下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可惜,他这一辈子什么都做错了。既看错了人,让儿子娶了一个荡.妇薛荟伊。又赶走了贤淑善良的郦辰君,让小亭母子两个流落在外。 他……实在不配为人父母,不配为人祖啊! 就这样,几番精神冲击之下,薄瑞荣终于坚持不住了,病倒了。 *** 接到了爷爷住院的消息,薄瑾亭就向学校请了假,要回国去了。 可是他还没出发,就接到了另一个震惊的消息——薛荟伊服用毒.药自杀了。 原来那一天,当薛荟伊出了薄家以后,就接到了丈夫打来的电话,薄铭跃声称自己正在赶往曾家。 “我要把曾大龙亲手杀了!!我要杀了他!!” ——被最心爱之人背叛的薄铭跃,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只感觉到天地都崩塌了,什么都完了,脑海中只充斥着复仇的念头。所以他回到了家,拿了一把菜刀,就要去曾大龙家杀人。临走之前,他还要打电话告诉薛荟伊。 薛荟伊立即吓懵了,然后她做了一件事—— 她停车,在附近的一家商店买了瓶农药。 一开始,薛荟伊只想用喝农药来威胁丈夫,不准去闹曾大龙家。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为止,在薛荟伊心目中,还是曾大龙强过了薄铭跃几百倍。 为了保护心爱的情人,薛荟伊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结果薄铭跃真的服软了。 薛荟伊一边鄙视着薄铭跃不是个男人,一边稳住了他,然后把薄铭跃哄骗回了家。 回到家以后,薛荟伊就各种忽悠、发誓、哄骗薄铭跃,试图打消他去找曾大龙麻烦的念头。 “我也是被逼的,薛家有把柄在曾家手上,难道你还不信我么……” 薄铭跃一开始还真的相信了她的谎言,可是仅仅一天以后,薄铭跃就再次起了杀人的念头。 ——因为薄瑾峻把剩下来的几百张照片,全部打包发给了他。 原本薄瑾峻以为,看清楚了现实,薄铭跃肯定把薛荟伊赶出了家门。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这个无能的大哥,居然还在听信薛荟伊的话。 薛荟伊骗他说自己是被曾大龙强迫的,薄铭跃都差一点相信了,还试图打官司告发曾大龙强j。 可薄瑾峻发来的那几百幅照片,彻底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薛荟伊和曾大龙的j情,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年有余。她第一次和曾大龙拍xxoo照片的时候,才十五岁而已,还是个高中生。后来,她每年都和曾大龙秘密幽会数次。 甚至可以说——薛荟伊和曾大龙xxoo的次数,比他这个真正的丈夫还要多。 于是再次受到打击的薄铭跃,推开了“爱妻”薛荟伊,想提着菜刀和曾大龙拼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时候,为了保护老情人,薛荟伊拿出了农药,说自己不想活了,然后喝了半瓶下去。 看到了薛荟伊真的服用了农药,薄铭跃傻掉了,他立即清醒了过来,将薛荟伊送到了医院去,想让医院将农药洗胃洗出来。 可医生告诉他们:薛荟伊在路上随手买的农药叫“百草枯”…… 薄瑾亭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了楚瑟:“一个人服下半瓶百草枯还有救吗?” “……”楚瑟都吓得结巴了:“百、百草枯?!不,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薛荟伊为了威胁我爸,服下了400毫升的百草枯,北京协和医院的人现在在给她做血液透析,说可以透析出来一点。” “……” 楚瑟都不敢吱声了,只是脸色很难看。 薄瑾亭从未看过她这样的沉默,也是明白了几分:“是不是彻底没救了?” 楚瑟点了点头,百草枯这三个字,勾起了她从医生涯中最艰难的回忆。每一个服用过百草枯的人,都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我……上辈子的时候,接诊过八名喝了百草枯的病人。他们有的是吵架的夫妻,有的是高考失利的学生,有的是工作压力太大的上班族。他们喝下百草枯,只是一时的冲动之举,后来清醒过来,都想求医院救他们一命。”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瑟的眼眶都红了。 医者仁心,只有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百草枯是一种剧毒的农药,当一个人服用下大于10ml的百草枯,就可以宣布彻底没救了。 “瑾亭,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不是送来的人已经死了,而是送来的人……在你面前生龙活虎的,还在幻想着洗了胃就能出院,幻想着明天就能上班上学……你却要告诉他们:百草枯是无药可医的,你的生命只剩下几天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那些服用下百草枯的人是怎么死的。 ——肾及消化道会首先受到损伤,肌酐升高,消化道溃烂,然后出现急性肺水肿,导致呼吸困难,最终因呼吸衰竭而死亡。 最怕的是:死之前,他们的大脑是清醒着的。所以死亡的每个过程,他们都是清醒着体会的。 这就是百草枯最可怕的地方:它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后悔,却没有给你任何活下去的余地。 听楚瑟说完了,薄瑾亭也倒吸了一口气。 不曾想,薛荟伊会用这种方式走完人生路,这算不算是应果报应呢? *** 几天以后,薛荟伊死亡的消息果然传了来。 她当初根本没想到,自己选择喝下农药,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当医生告诉薛荟伊,百草枯的毒性很强的时候,作为大家闺秀的薛荟伊,居然拿出了大小姐的气势来:“你们医院不就是要钱吗?说吧,要多少钱可以让最好的专家来为我治疗?我要住vip病房,专人看护。” 医生哭笑不得:“百草枯中毒,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薛荟伊立即变了脸:“我可是去过英国留学的,中国医院的这点骗钱的小把戏,可糊弄不了我!” “不是糊弄你,喝了这种农药的人……九死一生。” 薛荟伊还是不屑一顾:“呵,现在的医院,越来越会唬人了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薛厅长的侄女!” “不管你是谁,这都是事实。”医生也是无奈了,他就没见过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女人。 这个被宠坏的女人一点都不知道: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任你是亿万富翁,还是穷困潦倒,该来的都逃不过。 后来,医院的院长亲自来了,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薛荟伊这才慌张了,她说她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脉关系,她要去英国、美国、法国……去全世界最好的医院治疗百草枯中毒。 可院长告诉她:百草枯是国产的农药,治疗该毒最有经验的医院都在国内,其中以北京协和医院最为著名。 最后,薛荟伊乘坐专机去了北京协和医院,要用百万美金包下一个协和的专家看病。 可薛荟伊刚刚下飞机,人就不行了,住进了icu。 四百毫升的剂量太致命了,从服下的那刻开始,薛荟伊就只有三天的寿命。 令人唏嘘的是,薛荟伊死之前,想要见的是薄瑾礼和曾大龙。至于薄铭跃,她看都不要看。 薛荟伊甚至在还上呼吸机前,对自己的父母说:在她心目中,是薄家和薛家指定的这门狗屁婚姻,让自己嫁给了一个不爱的男人。 ——她根本看不起薄铭跃这个懦夫,因为薄铭跃什么话都要听父亲的,是个没主见的小男人。 呵,她嫁给他,不过是为了薄家的几十亿家产而已。 她甚至觉得自己给薄铭跃戴绿帽子,十分的理所当然——薄铭跃这种人就活该养别人家的孩子! ——不得不说,薛荟伊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奇葩。 她直到生命的尽头,都觉得自己是曾大龙唯一的真爱,是薄家破坏了这一段美好的姻缘。 她却不知道,曾大龙一年起码要和二十多个女人上床,养过的小情人更是数不胜数。她只是其中姿色颇好的一个备胎而已。 而当曾大龙听说薛荟伊服用了农药以后,吓得要逃出国,根本不想管薛荟伊的死活。 所以,薛荟伊临终前说想见他的时候,曾大龙只是唾骂道:“这个贱.人!既然敢跟我玩,怎么这么不心被薄家人抓住了?!” 他根本不念什么旧情,只考虑到薄家那可怕的势力和手段而已。 很快,薄家的报复也随之而来了——薄家买通了曾大龙的心腹,得知了曾家五年前做了一桩假账案。几天之后,曾家在当地的财产被彻底封存,各种检察院、法院都来调查。 最后,法院就以这个走私案,判了曾大龙一个三十年有期徒刑。 短短两周之内,一对奸.夫淫.妇,就这样宣告了终结。 第71章 结婚 当薄瑾亭回到国的时候, 爷爷薄瑞荣已经清醒了过来。 但薄铭跃目睹了薛荟伊那么惨的死法,心理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就一蹶不振地住了院。 浩大一个薄家,居然没有一个人去看薄铭跃。 只有薄瑾亭从薄铭跃病房前路过的时候, 匆匆瞥了一眼,他一刻都没有停留, 就赶去了爷爷的病房。 看到大孙子来了, 薄瑞荣顿时老泪纵横,不停地向薄瑾亭和他的母亲道歉: “爷爷是个混蛋, 爷爷帮着儿子把你们赶出了薄家, 是爷爷对不住你们啊!” “小亭, 你骂我这个老东西吧,我对不起你母亲, 你母亲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 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嫌弃她出生贫寒……” “爷爷。”薄瑾亭安慰道:“我知道,赶走母亲是父亲的意思, 你也只是为了兑现联姻承诺而已。我不会责怪你的。” 他知道, 薄家和薛家有长达十多年的婚约, 这也是爷爷支持父亲的主要原因。 后来,父亲宣称他和母亲不是薄家人, 也就断了他的继承权。只有爷爷给了他们一套别墅, 让母亲可以安心将自己带大。 再说了, 要不是爷爷不管他, 父亲不认他,他怎么能和楚瑟地下恋情这么久? 所以,他并不怪罪爷爷当年的决定。 “你不怪爷爷,可爷爷原谅不了自己!” 薄瑞荣经过这次的劫难,也是彻底地想开了。他这一辈子,最愧对的,就是郦辰君母子两个,于是道:“小亭,你把你妈妈接回来吧,爷爷想好好跟她道个歉,弥补这些年来薄家对她的亏欠。” 薄瑾亭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薄家就真正认可了母亲郦辰君的主母身份。但是,他的要求不止这一个,于是趁机道:“爷爷,我有一件事,还想请您成全。” “你说吧,爷爷都答应你!” “爷爷,您还记得那个考上哈佛的女孩,石沛的干女儿楚瑟吗?” “记得。”石沛的干女儿他怎么会忘记:“那小姑娘人不错,又有上进心,我想把她说给一博的,可惜一博对人家不感兴趣,怎么,你怎么忽然问起她?” “一博当然不敢和她谈。”薄瑾亭落落大方道:“因为楚瑟是我的妻子。” ——这个秘密,他们保守了两年,如今终于到了坦白的时候了。 “……什,什么?!”老爷子惊呆了。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结婚了?!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给爷爷说清楚!” 于是薄瑾亭就坐在爷爷的床边,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说给了爷爷听。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是彼此的依靠,相知相惜,相伴着走了一路。 上了大学以后,他们是最亲密的夫妻,相亲相爱,并且有了爱情的结晶。 他们是关系最好的情侣、最了解彼此的知己、人生得到这样的爱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所以:“我们打算一辈子,一起走下去,也就没有了其他的顾虑。”在爱情这件事上,楚瑟比他要有勇气多了。 最后,薄瑾亭道:“……爷爷,我和楚瑟的孩子,如今已经一岁了。我们当初意外有了这个孩子,就自作主张地把他生了下来。如今的结果证明,我们的决定是对的……” 现在,妻子楚瑟和孩子,就是他为之奋斗的一切理由。 听完了这段话,薄瑞荣沉默了片刻,日光悠悠的,照亮了他沉寂的脸色。上面一丝怒气也没有,只有不敢置信的喜悦:“你,你们已经有孩子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薄瑾亭看爷爷不发火,也是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赌对了,于是道: “楚瑟说了,要按照薄家的规矩,让您给我们的儿子取个大名。” 薄瑞荣终于喜上眉梢,连日来的怒火和阴霾一扫而空,他立即道:“快,快……快打电话,让小楚她把孩子带回来,我要看看我的曾孙子!” 薄瑾亭莞尔:“好。” 不得不说,老爷子经过人生的这一关,真的是什么都想开了。 他不再以一个人的家世,来衡量一个人的道德水平,也不再乱点鸳鸯谱,干预孩子们的婚姻大事了。 原先的时候,薄瑞荣就看楚瑟那孩子不错,眉清目秀,气质高雅,谈吐举止落落大方,一双明眸山明水静,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楚瑟居然这么好——她靠着自己的坚强,陪着孙子度过了那么多困难,两个人惺惺相惜,还孕育了一个孩子。 放下了有色眼镜之后,他就发现,孙子薄瑾亭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后来的结果也证明了如此。十几年以后,楚瑟成为了全国名度最高的医生,并且她的功劳和业绩,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医疗史。 而今,她带着孩子回来了 。 楚瑟先带着儿子来到了医院探望爷爷。 薄瑞荣为了避免楚瑟尴尬,还特地支开了薄家的亲戚,只让薄瑾亭陪着他们母子两个进来。 其实,楚瑟来之前还有些忐忑。他们这可是……私定终身啊,搁在古代那就叫做私奔。那么,一向循规蹈矩的薄爷爷会怎么看待她呢?! 但她没想到,薄瑞荣完全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老爷子反而说,孩子大了,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路了。他以前没有怎么照顾好小亭,是个不称职的爷爷,他还要感谢她这些年来一直陪着小亭…… 楚瑟听到这些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把儿子抱了进来 。 这还是薄瑞荣第一次看到曾孙子,娃娃可爱的脸蛋,一下子就萌化了老爷子的心。 当楚瑟将孩子递过来的时候,呼风唤雨了几十年的老爷子,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哎呦呦,我的乖乖曾孙子,让太爷爷抱抱你……” 薄瑞荣笨手笨脚地抱起了孩子,还生怕力道重了,只敢轻轻地将孩子搂在怀里面。然后,他吻了吻孩子的脸颊,怎么爱都不够似的。 “儿子,叫爷爷。”楚瑟信心十足道。 为了今天的会面,她可是教了小兔崽子一晚上。 儿子果然不负众望:“爷爷!” 就这样,一声爷爷,让薄瑞荣乐开了花,连带着中风都好利索了…… 三天以后,薄瑞荣就可以下床自由活动了,他赶紧出了院,开始给孙媳妇和曾孙子张罗着办入家谱的大事了。 首先,薄瑞荣公告了全家人:两年前,薄瑾亭和哈佛女孩楚瑟在美国结婚了,是我亲自撮的这门婚事。因为当时小亭年龄小(十八周岁),还在读书期间,所以为了不让其他子弟们学坏(早恋),所以才特地交代小亭他隐瞒了下来。 其次,小亭和小楚的孩子要过周岁了,家里要大办特办宴席。 最后,小楚和她的孩子都要加入家谱,从此以后,他们就是真真正正的薄家人了。 当然,除了薄瑞荣给楚瑟的这三个交代以外,薄瑾亭也要给楚瑟一个交代——他一直都亏欠楚瑟一个真正的婚礼,楚瑟至今都是未婚妈妈。 于是,薄瑾亭利索地办好了结婚证,然后商量着等儿子周岁一过,就弥补给楚瑟一个婚礼。 “不要那么麻烦啦……让别人知道你我没办过酒席,就生了娃,这多不好意思。”楚瑟倒是不介意什么婚礼不婚礼的。 “那不行,我还欠你一个蜜月。”薄瑾亭不干了。 “什么蜜月不蜜月的?我们天天都腻在一起,天天都是蜜月。” 薄瑾亭奇怪了:“女人不都喜欢这些吗?隆重的婚礼,甜蜜的蜜月,你怎么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我有你,已经够幸福了啊。”不是她不一样,是她自从跟了薄瑾亭以后,天天甜蜜的就跟做梦一样。 她甚至害怕起来,这种幸福太多太多了。所以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奢求更多的甜蜜与幸福了。 听了楚瑟的解释,薄瑾亭心疼起来。 上辈子,她是一个没有被好好对待过的姑娘,所以楚瑟根本不明白,这都是她应得的待遇。 毕竟她这么美好,这么……让他心动不已。 **** 一个月之后,哈佛放寒假了,楚瑟和薄瑾亭的婚礼正式举行。 婚礼就在薄家的老宅里面举办的,这天嘉宾云集,到处张灯结彩。 薄家所有的长辈都到来了,他们不仅是来看婚礼的,也是来拜见薄家下一任家主的。 薄瑞荣亲自为孙子主持这个婚礼,从他乐开了花的脸上看,他是十分满意孙子的这门婚姻的。 而站在他旁边的,是楚瑟的干爹石沛——石沛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不少人都知道,楚瑟是石沛的干女儿,也就对新娘子多了几分好感。 客厅里铺上了红地毯,巨大的吊灯,璀璨华美。 旋转楼梯上,装饰了许多百合花束,以此来象征着新人“步步高升”“百年好合。” 客厅中央,999朵玫瑰被精心摆成一个爱心的造型。似乎连空气里,都酝酿着甜蜜的气息。 很快,新娘新郎就到了。 楚瑟穿着白色的婚纱,一步步地走了进来,丈夫薄瑾亭陪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眼神温柔专注。 今天,楚瑟打扮一新,眉目如画,山水般明静婉转。不少人都说,这是他们看过的最美新娘子,比当年的薛荟伊穿婚纱,都要美上一个档次。 旁边,薄一博抱着小侄子也参加了婚礼——现在,奥利奥同学有了个大名薄一弦了。这是老爷子翻烂了一本《辞海》以后,忽然想起来了一首古诗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妈妈楚瑟,对应一个瑟字,儿子就是跟着的一个弦字。这样子随母规的起名方式,还是薄家有史以来的头一遭。足以见得老爷子是多么喜欢这个孙媳妇了。 本地教堂的牧师,被专门请了来,来为他们宣读证词。 “新郎薄瑾亭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楚瑟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她的男人说:“我愿意。” 愿意长相厮守,直到天荒地老。 “新娘楚瑟小姐,你是否愿意与面前的这位男士结为合法夫妻,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无论是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楚瑟毫不犹豫道:“我愿意。” 然后,交换戒指。铭记此刻,属于彼此的永恒誓言。 第72章 赤心【结局上】 话说, 薄一弦小朋友曾经有两个认知误区: 1妈妈比爸爸的年龄要大, 2爸爸是个吃妈妈软饭的家伙。 ——这里两个误区很好理解,楚瑟比薄瑾亭早两年入学哈佛,研究生阶段就开始实习赚钱了。所以,当薄一弦小朋友开始懂事的时候,记得的都是妈妈先毕业, 妈妈先工作,爸爸这条大懒虫只会坐在家里写文章而已。 话说楚瑟生完儿子两年后, 就进入了哈佛医学院, 又经过了七年的千锤百炼, 才拿到了哈佛医学院的毕业证书。 到了毕业典礼那天, 薄一弦小朋友也去了现场。他和爸爸一起坐在嘉宾席间,看到台上的妈妈穿着红色的礼服,美丽的不可方物。 她落落大方地从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教授那里接过了红壳本子, 人们不停地为她鼓掌,欢呼。 “妈妈真酷!” 薄一弦这么想。再看看不修边幅的爸爸, 不仅名气没有妈妈大,而且读书还没毕业,薄一弦小朋友就想到了一句话: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要是被华尔街赫赫有名的精算师、深圳股市神话、纽约经济报专栏作者——薄谨亭先生知道儿子这么想自己, 大概会罚熊孩子抄写牛津大字典一遍。 从哈佛毕业以后,楚瑟更加忙碌了。 毕业的头两年,她遵照干爹石沛的安排, 加入了美国医学协会, 主攻胸外科手术的研究。 很快, 在石沛的帮助下,她就申请到了一笔资金,用来研究主动脉置换术。 ——她一直有个心结,那就是薄瑾亭的那场主动脉置换术失败了。这辈子,她吸取了教训,又引用了哈佛先进的医疗手段,通过改善低温体外循环的手段,攻克了这个世界性难题,将主动脉置换手术的成功率提高到90%以上。 当她的论文发表到sci以后,在美国医学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媒体将楚瑟称作为“当代的helen brooke医生。”( helen brooke ,医学经典《先天性心脏病》的作者,女性。) 美国医学协会则给她颁发了年度人物证书,这还是第一个获得此项荣誉的中国医生。 于是很多人,包括薄一弦小朋友都认为:妈妈已经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但楚瑟的辉煌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事业上顺风顺水的楚医生,生活上一直都有个遗憾:她想要个贴心小棉袄啊…… ——这个念头,在珍妮和卢安达两个好友纷纷生下女儿以后,变得更强烈了。然而她的医术再高明,也还是需要丈夫薄瑾亭的配合,才能生娃娃的。 为此,楚瑟没少跟丈夫斗智斗勇过。 有一次,楚瑟把珍妮和卢安达叫到了家里来,让她们给丈夫安利生女儿的好处。 “有个女儿棒极了,我天天都在亚马逊上给我家的小公主买衣服。”珍妮现在是个购物狂。 “鲍比他一直是个长不大的男孩,但是有了女儿以后,老天爷,他一下子变成熟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好有魅力……”这是花痴自家丈夫的卢安达。她和鲍比是在医学院里面认识的,两个人结束了七年爱情长跑以后,就进入了婚姻的殿堂。 结果薄谨亭不为所动,倒是薄一弦小朋友,看着别人家软软糯糯的妹妹,羡慕的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于是缠着父亲道:“爸爸,我想当哥哥,爸爸,你就和妈妈生一个小妹妹好不好……” 薄谨亭不为所动:“一弦,你知道妈妈生你的时候,经历了多少危险吗?” “……不知道。” “那你想要妹妹,还是想要妈妈?” 薄一弦小朋友想了想,很不舍道:“我想要妈妈。” 一旁的楚瑟听了简直要晕倒:“谨亭,你给娃灌输啥观念呢!我上次难产完全是意外!” 但薄瑾亭不容置疑道:“我不允许你去赌什么意外不意外。”他赌不起任何意外。 结果话题就这么谈崩了。 还有一次,儿子过六岁生日,楚瑟掂量着儿子明年都要上小学了,女儿还不知道在哪呢!于是她买了一箱子的白兰地,想灌醉丈夫,先上车后补票之…… 没想到,薄瑾亭的酒量海了去了,她自己先醉了,然后被薄瑾亭霸王.硬上.弓了整晚。 第二天早上,薄瑾亭清醒过来,还要她,于是他们又滚了一个早上的床单,弄得楚瑟都下不了床了…… 分明八年的老夫老妻了,但酒后的薄瑾亭战斗力十足,弄得像是强上了她一样…… 饶是这样,薄瑾亭还是没有让她怀孕。 久而久之,楚瑟也看出来了,丈夫真的是对那次难产心理阴影深重。不下点猛药治疗,这个心理阴影只怕是治不好了。 于是两年后的某一天,她要赶赴战场了,就给丈夫留下了一张字条: 瑾亭,等我回来以后,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 *** 话说2025年的一天,墨西哥爆发了一场呼吸道传染病疫情。 次年元旦,世界卫生组织将该病毒命名为ecsa,并且将ecsa的流行警告级别提高到第五级。 到了三月中旬,一名常驻墨西哥的美国华裔回香港探亲。次月,他被诊断为ecsa病毒携带者,并且导致多名医护人员也受到了感染。 香港著名的流行病专家沈菁女士确定该人员为国内首例ecsa病毒感染者,并且向who通报了当地医疗人员的感染情况。 超过20名医护人员和病人有接触,其中三个护士都被确诊为ecsa。 五月,该病人在香港明德国际医院去世,到了六月下旬,为他做诊断的沈菁女士,也同样因为感染病毒去世,年仅四十六岁。 八月,香港出现了一轮ecsa病毒感染高峰,此后,ecsa病毒迅速闯入办公楼、学校、公共场所,最高峰日增病例达到50名,超过五百名感染者入院,近千人被隔离治疗。 香港政府无奈之下,向国际卫生组织发出求援信号。 8月18日,北京接报到第一例输入性ecsa病例…… 8月31日,上海儿童总医院接报到两名儿童感染ecsa病毒的病例…… 9月,世界卫生组织调了一批专家赴中国调查病情,来自于ama的外科专家楚瑟也加入了进来,她负责和哈佛大学传染学教授mr. bryant合作,共同开发病毒疫苗。 楚瑟的专业是胸外,和呼吸道病毒感染专业本不相干.然而,她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读过了许多关于ecsa病毒的论文。所以她决定加入进来,率先将两年后的研究成果坦诚公布。这样一来,就可以挽救千万人的生命。 于是,她在石沛的支持下,加入到了这个疫苗开发研究小组当中。 彼时,疫情急如火,楚瑟还未征到丈夫的同意,就跟着大批专家一起去了香港,那里是整个亚洲的ecsa疫情控制防御中心。 同行的还有哈佛詹姆斯教授。这位在哈佛期间给她上解刨学的老师,本来今年就要退休了,但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发挥点余热,就来到了香港。 住进了香港养和医院的第一天,楚瑟就接到了薄瑾亭的一通电话。丈夫毫无例外地发了火,问她这样自作主张到底是要干嘛。 “我没办法。”楚瑟望着手上密密麻麻的名单,也是叹了口气:“瑾亭,你知道吗?ecsa的疫苗,两年以后才会被开发出来。在此期间,疫情扩大到了整个中国,超过数万人因此而死亡……而我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不少疫苗开发的论文。我是这个时代唯一知道ecsa的传播源,病毒性状,疫苗研制过程的医生了……” 这样的她,怎么能卸下肩头的责任呢?! 薄瑾亭确实不太了解这件事,上辈子ecsa病毒爆发的时候,正好是他车祸治疗期间。那时候,他的生命朝不保夕,每个月都要挨上一场手术,哪里有兴趣关注外界的事情。再加上a市并没有出现感染者,所以,他对于ecsa没有什么概念。 但楚瑟知道疫苗的开发途径,所以她才选择了回来。 因此,她告诉他:“我学了半辈子的医学……就是为了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不临阵脱逃。” “那你怎么不为我考虑考虑?!”薄瑾亭还在发火,他怎么能承受任何失去她的风险?!“要是你出现了任何差池,你想让我怎么办?!”还有他们的儿子,“一弦他今年才八岁而已,你怎么不也为他考虑考虑?!” 可是,楚瑟含着泪带着笑—— “瑾亭,你知道吗?中国这一次因为ecsa病毒死了两万余人,其中三千多人是医生、护士,他们每天都奋斗在第一线,他们也是某个人的丈夫、妻子、孩子……他们的选择,不是逃避,而是留下来。我也是一样罢了。” 电话那头,薄瑾亭沉默了。 他渐渐开始明白了——楚瑟是个医生,所以她负责的还有千万人的幸福安康。 她注定要在这件事上,不听自己的话。 顿了顿,楚瑟擦拭去了眼角的眼泪:“你放心好了,我负责的是病毒的疫苗开发,我不直接接触感染者,被感染的风险不大的。” 薄瑾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劝阻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于是道:“那好,我等你回来。” “嗯嗯。” “我看到了纸条,回来以后,你想生女儿你就生吧。”薄瑾亭也不再阻拦她的任何念想了,只要她能够平安回来,他愿意为她妥协任何事情。 楚瑟破涕而笑,她就知道薄瑾亭总有一天会妥协的,于是道:“那一言为定!”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又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 谁也没有想到,疫苗开发小组中,第一个崩溃的人居然是詹姆斯教授。 詹姆斯到了香港后不久,就接触到了两个从上海转过来的小患者。 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双胞胎小女孩,因为随着家人去了一趟墨西哥,就感染了ecsa病毒。 她们是整个华南地区第一第二例确诊的感染者,被紧急送到了香港疾病防控中心来。每天都生活在和外界隔离的玻璃门之后。 詹姆斯教授的孙女和她们差不多大,所以住院期间,他经常去探望两个小患者。乖巧的姐姐,活泼开朗的妹妹,都十分讨人欢心。她们会用流利的英文对詹姆斯喊:爷爷,也喜欢隔着玻璃窗对詹姆斯教授做鬼脸。 但是仅仅一个月后,姐姐就去世了,随后妹妹也走了。 孩子的父母签署了遗体捐献书,于是两个姐妹花出现在了詹姆斯的解刨台上。 ——那是詹姆斯教授有史以来最崩溃的一天,手术完成以后,詹姆斯教授就坐在医院的天台上哭泣,他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却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伤心难过。 但没有人敢去安慰他,在香港这一片土地上,每天都有因为ecsa病毒而生离死别的人们,其中有不少是医护同行。 到了晚上,詹姆斯教授还是不肯下来,医院方面都想要喊保安把他抬走了,还是楚瑟出面道:“他是我的老师,让我跟他说说看。” 于是,她陪着詹姆斯一起坐在了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维多利亚港。 詹姆斯教授已经哭红了眼眶,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来了,他再也忍不住伤心难过了:“凯特,你知道吗?姗姗和娅娅都是今天过生日,她们本该在家里,和父母待在一起吃生日蛋糕的……上帝啊,她们才不到八岁!” “这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理由,不是吗?”楚瑟十分淡定道:“这样的事情,现在每天都在发生。不仅在香港,新加坡、墨西哥、古巴、尼日尼亚、印度……哪里都一样的。ecsa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呼吸道传染病,病毒密码的复杂程度,已经超过了sars冠状病毒。” 听到她这么淡定的话语,詹姆斯教授摇了摇头:“凯特,你真的不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其实,楚瑟他们团队面临的压力也非常大,但楚瑟从不气馁,只会不眠不休地开发疫苗。 她的沉着冷静,仿佛一个看透了红尘的老僧一样,已经不在乎死亡或者是生存了。 听到这样的评价,楚瑟只是笑笑道:“教授,你犯了一个错,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自从姐妹花死后,詹姆斯教授就陷入了一种人生无常的迷惘当中。他被伤心难过冲昏了头脑。 现在,楚瑟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詹姆斯教授就明白了——是他太感情用事了,甚至耽误了一个下午的工作。 “我知道了,凯特,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詹姆斯教授扶着墙站了起来,重新回到了解刨实验室里去。 ——此时此刻,万千灯火在他们的脚下,而他们穿着白大褂,就是这一方土地的守护者。 第73章 归来【结局下】 疫苗研究的第一步工作是选育毒株, 而楚瑟最先得到的两件毒株样本, 正是来自于那一对姐妹花。 当詹姆斯带着样本来的时候,眼中满是泪花:“凯特,剩下来的就交给你了。我希望,悲剧可以到此为止。” 楚瑟庄重地接过了毒株,她向教授保证:“我们会竭尽所能, 尽快开发出疫苗的。” 研究团队就从这两件毒株开始,着手研究这个病毒的生物学特性。 不得不说, 研究的过程是很辛苦的。每个研究员在进入实验室之前, 都需要穿上三层防护服, 戴上眼镜和两层特殊口罩。连领口、袖口、裤脚的带子都要缠三圈, 一圈都不能少。他们就在这样的低气压的环境里,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 期间,有不少人出现了不良反应, 甚至被抬到医院去。但是没有一个人选择退出。 但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率先解开了病毒密码的人, 居然是来自哈佛的胸外专家楚瑟。 楚瑟在哈佛读医期间,门门功课都是a,她的传染病学也学的很好。几个传染学专家和她交流过以后, 都深深佩服楚瑟的专业水平之高超。 也是她提出利用灭活疫苗,来进行生物活体实验的—— 灭活疫苗实际上就是指被杀死的病毒。将其输入人体,既不会使人染病, 又可以促使人体产生抗体, 抵御病毒入侵。 在楚瑟的研究理论支持下, 第一期动物实验开始了,两周后,实验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两个月之后,香港疾病防控中心就传来了一个令世界振奋的好消息:由哈佛的布莱特教授和楚瑟医生领导的疫苗研究小组,率先攻破了ecsa的病毒密码,找出了ecsa病毒的传染源头,并且开发出了第一期ecsa病毒疫苗。 这些疫苗很快就在香港当地投入了使用,他们征集到了三十名志愿者,接种了该疫苗。 ——这三十名志愿者,都是感染了ecsa以后命在旦夕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活不过几天了,所以愿意为了一线生机接种一下疫苗。 令人振奋的是,接种了疫苗的两周以后,这三十名志愿者,都奇迹般地脱离了生命危险。 ecsa疫苗接种成功的消息,一下子轰动了整个世界。 报纸上、新闻上、电视台上连篇累牍地报道香港的研究成果。人们都记住了一个中国医生:楚瑟。 ——就是她率先发现了传染源,提出了灭活疫苗的构成理念的。 “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名年仅二十八岁的年轻姑娘,居然带领团队研究出了ecsa的疫苗。全世界超过八万五千名的感染者,都要尊称她为圣母玛利亚……” ——向来都看不起中国医学界的纽约医学报,居然这么吹嘘一个中国医生。 “在这糟糕的一年里,全世界的头等坏消息是ecsa病毒感染了八万多人。但头等的好消息是:来自中国的凯特.楚医生以及她的研究团队,成功研制出了ecsa疫苗……” ——bbc将楚瑟的研究成果,放在了头版头条来报道。 “我的妻子感染了ecsa病毒,我们都以为她没救了,她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老天爷,我觉得我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幸运的是,来自香港的疫苗救了我妻子的命,现在,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我真的要好好感谢那位楚医生,她拯救了我的妻子孩子,也拯救了我的人生。” 来自墨西哥洲的准父亲josé alberto这么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墨西哥洲的能源部副部长。 很快,各种荣誉和头衔也随之而来…… 哈佛大学授予楚瑟为荣誉校友,并且将她的照片挂在名人堂上。 诺贝尔奖学会将她提名为今年的医学奖候选人,三个月以后,楚瑟就以高票当选了诺贝尔。成为了继屠呦呦以后,中国第二个当选诺贝尔医学奖的医生。 还有什么荣誉市民、拉斯克医学奖、红十字奖、南丁格尔奖……都纷纷砸向了人还在香港的楚医生,就连美国总统都要颁发她什么总统宣章奖…… 但是吃完了一碗面条,楚瑟还在马不停蹄地写着报告。 一些人总有个误区,认为你已经功成名就了,就可以一呼百应了。事实上没那么简单,楚瑟除了要向香港政府递交报告之外,还要写一份病毒的成果报给国.务.院去。等到国.务院批准以后,她才能将这个疫苗引进大陆的医院。 ——这个过程起码要等四五个月,这还是在她的报告写得好,不被驳回的前提之下。 ——这就是中国举国体制令人头疼的地方。 在香港医院,她只需要通过香港卫生协会的批准,就可以给病人接种疫苗。但是疫苗要通过大陆海关,真的是难于登天。即使现在,疫苗已经达成了100%的治愈率,但是批准进入大陆的手续,还是繁琐的让她有点抓狂了。 所以,如果要问轰动世界的楚医生,她现在最想干什么,大概是抓住大陆的某些官僚打一顿再说。 ——丫的,你们不着急,但是上海北京的那些病人等不起啊! 隔天,楚瑟接到一个电话,是美国国务卿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回美国去,总统先生想亲自给她颁发荣誉勋章。 楚瑟回复之:“……等我写完了报告再说。” 下午又是一个电话,是诺贝尔奖学会打来的,邀请她参加本年度的颁奖仪式典礼。 楚瑟回复之:“……我很抱歉,我现在人还在香港写着报告……” 晚上又又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楚瑟不耐烦地接了:“喂?!哪个?!我在写报告!”电话那头传来了老人浑厚有力的声音:“你爷爷,我!” “哈,爷爷,是您啊。”楚瑟立马语气柔和了八度:“您老人家怎么打电话来了?” 薄瑞荣显然乐开了花:“还有为什么?小楚,你现在可不得了啊,刚刚爷爷看电视tv第一条播报的就是你,说你的那个什么疫苗,已经在美国和墨西哥救了上万人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楚瑟比较谦虚。 “哈哈哈,我的孙媳妇不得了啊,听说美国总统都要见你?”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楚瑟汗颜,早上这不才拒了人家的。 “你加油好好干,哎呀,我薄家从来没出过这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你就是我薄家的门面,爷爷都是沾着你的光!” 薄瑞荣老爷子的语气高兴得不得了,都八十岁的人了,还嗓门一把大。 “爷爷,您过誉了……” 挂了电话,楚瑟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得笑弯了嘴角——这就是出名的滋味吗? 真的很不错,连她一直觉得“高攀”的薄家,如今都以她为荣。 然而,她最头疼的事情还没解决——国.务.院批准疫苗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啊! 很快,她的报告就提交了上去。 与此同时,国.务.院那边也传来一个“好消息”:某某部长的家属也感染了ecsa病毒,然后这一份报告就被光速批准了。 国.务院和卫生部合作,还制定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将患者集体运往香港治疗。 于是,上海北京两地大约300名感染者,都被飞机运往了香港疾控中心。在这里,他们统一接种了疫苗,不久之后,就纷纷痊愈出院了。 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楚瑟才计划着回美国去了。 然而,她低估了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刚到了波士顿机场,她就被守候在机场的记者们逮了个正着,为了拍一张她的正面照,bbc和路透社的记者们几乎都打起来了。 其实不光是记者,得知凯特.楚医生回到了波士顿,整个机场的人都疯了。他们迫不及待地上前来索要签名和合照。 好在,丈夫薄瑾亭很快就过来了,还带着七八个保镖。就在丈夫和保镖的护送下,楚瑟才安全离开了机场。 一回到家,薄一弦小朋友就抱住了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楚瑟开心地抱起了儿子:“小弦乖,妈妈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听奶奶和爸爸的话呀?” “我听奶奶的话了,但是爸爸不跟我讲话。”薄一弦小朋友赖在妈妈身上,扭来扭去的:“妈妈,你不在家的时候,爸爸就一直加班。就算不加班了,爸爸都一直看电视,就是那些报道你的新闻,他每一条都看。” 楚瑟看向旁边的孩子他爸,薄瑾亭十分不满道:“多大的人了,还要你妈妈抱?!没看见她很累吗?!回你房间去!” 于是委屈的薄一弦麻溜地滚回了房间,一边走一边嚷嚷爸爸不是人…… 没错,今天的薄瑾亭不是人,而是个……qin兽。 没了孩子的干扰,空气中开始酝酿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楚瑟刚刚道:“我去洗衣服了。”就被薄瑾亭从后面抱住了,她回首,看到一双压抑着感情的双眸,那深邃的漩涡,几乎要把她吸进去。 “瑾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薄瑾亭冷笑:“那就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了。”说完,他的双臂穿过了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干嘛?!”楚瑟紧张。 “你不是想跟我生女儿吗?那好,我成全你。” 男人把她放在了床上,然后脱光了自己的衣服,又扒光了她。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甚至连她的小拇指都不放过,一一印上属于自己的记号。 楚瑟手脚并用地挣扎——“瑾亭,晚上再来好不好……我不要……啊……” 都半年的时间没接触过了,她的身体早就对他陌生不已。但是今晚的薄瑾亭十分的凶猛,连个前奏都没有,就直接进入了正式阶段。随着他的汗水,他的喘息,她开始迷失了自我,又无力地攀附着他,体会这最极致的快乐…… “瑾亭……瑾亭……” 男人一边抚摸折腾着她,一边道:“说,你爱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 楚瑟喘息不已,都多少年的老问题了,薄瑾亭还在问个没完没了。 “有多爱?” “最爱……最爱……” “下次还敢一个人跑走吗?” 薄瑾亭一边问道,一边加大了动作。 楚瑟觉得眼前一朵朵烟花炸开,把她迷的七荤八素的,于是道:“啊……不敢了不敢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薄瑾亭这才满意地放缓了动作。他深情地凝视着她:“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每天晚上都想着你……一想就想到了天亮。” 楚瑟羞愧,她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我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女人,你的妻子,你的……楚医生。”说完,她也吻上了他的嘴唇,耳鬓厮磨。 男人一声喟叹,本来已经结束了一轮,这下又被她撩拨了起来。于是翻转了她的身体,手指插进了她的指缝当中,一下下的,贴合的再无间隙。 *** 一个月以后,楚瑟检测到了怀孕。 这下把她高兴的,男人用力干活的结果就是不一样,这效率实在高超啊! 现在,ecsa的疫苗第二期研制工作,她交给了哈佛医学院去做。手头上没有其他的事,楚瑟干脆请了一个长长的假,安心孕育二胎。 薄一弦陪在妈妈身边,一直念叨着要个妹妹,但楚瑟不打算做性别检查,以免到时候“重女轻男”。 倒是薄瑾亭开始唠叨了:“还是要个女儿比较好。” “为什么?”她还以为薄瑾亭喜欢儿子,所以一直拒绝她要女儿的想法。 结果薄瑾亭回答之:“一弦实在是太皮了,还是女儿好,女儿乖巧,不惹事。” 很快,这个答案在八个月后揭晓了。 这一次,楚瑟被推进了专人vip产房,七八个护士为她服务——要知道,楚瑟现在可是诺贝尔医学奖获得者,一点闪失都不能有的,连接产的人都是妇产科的主任。 “加油,用力啊,可以看到孩子了!” “干的不错,gong口全开了,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好在,这个孩子没让她等候多久,楚瑟只稍稍用力了一两次,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护士抱起了小孩儿:“是个漂亮的小女孩,恭喜你,凯特夫人。” 楚瑟这才放下了心,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两周后,两人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回国探望爷爷奶奶,顺便请爷爷给小女儿取一个名字。 老爷子大腿一拍,说名字我都想好了,孙女就叫薄一锦吧,锦瑟锦瑟,女儿就是给母亲锦上添花的。 听到这个名字,楚瑟笑,当初她怀一弦的时候,也问过薄瑾亭:如果头胎是个女儿,你想给她取什么名字?丈夫就说那就叫薄一锦。锦瑟锦瑟,给你锦上添花就是。 不愧是爷孙两个啊,这取名字都能想到一块去。 办完了女儿的满月酒,楚瑟和薄瑾亭闲的没事,就心血来潮,来了个旧地一日游。 他们首先去了以前的楚家,却看到楚家原来在的四层小别墅,如今已经成了一片瓦砾。 问了问小区的保安,楚瑟才知道前几年这里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个人,旁边的业主觉得这房子死的人太多了,实在不吉利,就让物业把房子给推平了。 “死了三个人?!”楚瑟吓了一跳:“三个什么人?” 保安告诉她:“听说是个女的,丈夫是个强j犯在坐牢,儿子女儿都吸毒,把她赚的那点钱都拿去抽毒了。后来,儿女两个还为了一点毒资打了起来,女儿被儿子用菜刀砍死了,然后自己又跳了楼……啧啧啧,听说那楼本来不高的,但是那男的爬进了阁楼,从阁楼跳了下来,就脑袋着地开了花……” 保安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楚瑟目瞪口呆。 “……后来那女人赶到了,看到儿子女儿都死了,她也爬进了阁楼,从阁楼跳了下来……” 楚瑟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死去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哦,只听说是个姓张的……” 离开了小区,楚瑟才回头看着丈夫。 刚才保安说这件事的事情,薄瑾亭一直气定神闲的。于是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张淑琴他们作茧自缚,也算是报应不爽。这么点小事情,告诉你做什么?” 薄瑾亭认为,张淑琴这个名字,只会让楚瑟想起过去不堪的事情,所以他连提都不想提。 确认是张淑琴以后,楚瑟只是叹息了一声,但她可从来不会对张淑琴仁慈的,只觉得他们的下场是活该而已。 很快,她就把张淑琴这个名字,彻底从生活中抹去了,连一丝阴影都不剩下。 离开了楚家,他们又去了高中时住过的别墅,眼看时间不早了,两个人就在这里睡下了。 上了床,就像当初同居的时光一样,他搂着她,她靠在了他的怀里面。相依相偎着,亲密无间。 看着月光淡淡的,楚瑟聆听着丈夫的心跳,忽然道:“瑾亭,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嗯?” “纽约大学医学中心向我发来了邀请函,他们想聘请我为终身教授……我想去那里工作,研究所的工作毕竟清闲一点,我也有时间照顾你和孩子们。” 薄瑾亭笑了,这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消息:“楚瑟,过了这么久,你总算想回到我的身边了。” “没办法啊,我现在实在太有名了,如果去干临床的话,那些粉丝们,能从曼哈顿医院门口一直排队到时代广场。”这就是名医的“烦恼”。 薄瑾亭莞尔一笑:“你拯救了那么多人,你是他们眼中的救世主,他们崇拜你就想要了解你的一切。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薄瑾亭看着妻子的脸蛋,奇怪她怎么没有当美女的自知之明的:“……很多人都在网络上向你表白,说你是全亚洲最美的美女医生,我的情敌一下子成倍数增长。”这让他很不爽。 所以如今,楚瑟肯放弃临床的梦想,回归实验所,这已经让他十分幸福了。 “我想以后,好好弥补你……”楚瑟轻轻亲了亲丈夫的眼角眉梢:“这么多年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包容我的一切固执和倔强。我一直都觉得无以为报,所以以后要加倍当好你的妻子。” “彼此彼此。”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一起,相爱如旧,这本身就是个了不起的奇迹了。 所以:“我爱你,楚瑟。以后,我们永不分开。” “嗯,永不分开。” 楚瑟靠在了丈夫的身边,却是明白了一首诗的含义: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的 你的一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