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生存法则》 1、穿越鹿鼎记 李建宁一辈子没这么狼狈过,她头疼欲裂,伸手摸摸额头,肿起极大的一块,这还没有完,她还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身前围着一袭鲜红色肚兜,酥胸微微耸起,两点若隐若现。 这还罢了,在她的身边另躺着一名少年,看起来眉清目秀,同样衣衫不整,白色的破碎的衫子上透出鲜红的血迹,而他的双手隐隐地被绑在身后,双眸紧闭,人事不省。 另一边上是一床凌乱锦被,无辜而邪恶的沾着零星血迹。 ——案发现场?身边这具是尸体?凶手是谁?自己或者…… 等等。 尸体幽幽地醒转过来,望着李建宁,忽然双眸大睁,一脸震惊之色,说道:“你是何人?想要如何?朕……”他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扮相,震惊更甚,继续说道,“你把朕如何了?” 这情形真正百转又千回,刚刚有点理清的思绪瞬间被这人的三言两语给彻底击垮了。 ——朕? 李建宁伸手扶额。 少年仍旧震惊而满脸憎恶地看她,威慑力十足地说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弑君么?你是如何把朕从……”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响亮,且又带着一股奇怪的颐指气使之气,隐隐地有些威严透出。 李建宁底气不足地看着他,终于叹了声,从旁边捡了一方帕子,在手中揉了揉,趁着少年还在说话的时候,把这团帕子塞进他的嘴里。 于是很正经的说话变成了“唔唔”的声音,少年的眼睛圆睁,又惊又恼瞪着李建宁,若非是嘴巴被赌上,他一定会说出诸如“抄家,灭族,满门抄斩,死罪!”等等的词,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怎么回事?这家伙怎么自称“朕”?刚才短短的时间内,李建宁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饱览网络文学的她在发现自己玉体横陈在一张极尽华丽能事的大床上后,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她这么幸运搭上了穿越这末班车? 她摸摸自己的头,满头乌发,种种装饰品……她看看周围,好个华丽的房间,布满了疑似古董的各种东西,她确信自己不是演员没在拍戏现场,而身边这个看似死尸其实只是昏过去的也绝非陪演,细细地查看了一下他的头,前半部分是剃光了的,后半部分的鞭子微微有些散乱,但是用力扯一扯,如假包换,真的辫子男。 李建宁默默地在心里流泪:如果是穿越了,可不可以挑个好看点儿的时空,来到清朝是怎么回事?老娘的审美虽然差但也不包括要容忍光头君啊。 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着的鞭子,蜡烛,……等等容易让人有不好联想的东西。 正在她猜测这一幕血腥的少儿不宜的场景是怎样时候,少年说出这番振聋发聩的话。 难道他是皇帝?清朝历史上哪一代的帝王是变态调-教的爱好者?而且年纪看起来还很小,不过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这不是荼毒幼苗吗?虽然长得还不错,当然,那不是重点…… 地上散落着的衣物,除了她自己的就是这少年的了,可是那衣裳看来,怎么都不像是帝王服侍吧……虽然对清代的知识知之甚少,但是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 可是他自称“朕”?难道是个异装癖的帝王,在跟自己宠妃玩“闺房之乐”?可是这少年张口说的,分明不是! 又或者,难道自己是个胆大包天的反贼,把皇帝劫了回来,因为跟皇帝有仇,所以s之m之? 建宁想的头疼,在心中思忖了一下,决定先发制人。 她看着双目圆睁的少年,说道:“想说话也简单,我问你什么你好好地说,我就不会伤害你,如何?” 少年疑虑地看她一眼,点头。 建宁把他嘴里塞着的帕子拿出来:“你是……皇帝?” 少年双眉一皱:“不错,难道你不知?” 建宁说道:“我刚才撞到头,有些发昏……你是哪个皇帝?” 少年有些不悦:“朕是……”他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看着建宁。 建宁说道:“你不说也成,等会儿我们的人来了,我自然知道。” 少年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而后说道:“朕是爱新觉罗胤g,雍正帝。” 建宁“噗”地喷出一口血。先是被这句话给震惊的魂飞魄散,几乎有种想要倒身下拜的冲动,然后她就察觉了有什么是不对的。 按捺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情,建宁审视着这个明明很稚嫩却言行老道的少年。 少年说道:“尔等是什么人,胆敢劫朕出来……” 建宁摸摸额头,问道:“陛下……我是说皇帝,你多少岁登基的?”作为一个历史盲,对于清朝仅有的知识只能从一些影视剧上获知,建宁不耻上问地看着少年——自称雍正的少年。 少年仍旧很不悦却隐忍的看着建宁:“朕四十五岁登基……” “噗……”建宁重喷出一口血,血量飞速流逝。 少年本是要喝问她为何如此的,不料话音刚落,自己也似发觉了不妥。 少年怔了怔,起身看看自己的身体,只因他双臂被捆在身后,一时也伸不出手摸不到自己的脸,只是一脸惊慌,似乎察觉到什么。 建宁叹了口气:“你四十五岁登基?” 少年惶然看她:“不错……”话一出口,清脆稚嫩的声音提醒了两个同在大梦之中的人:既然他自称朕,那么就是已经登基了,他四十五岁登基,那么现在这具十多岁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少年的话音嘎然而止,惊骇地望着建宁:“你……你们对朕做了什么!” 建宁抱头。 她也很为难,一来不知道她自己现在的身份,二来不知道这看似少年却自称雍正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偏偏这里没有个丫鬟凑上来说“小姐您忘了吗您是谁谁谁”之类的……建宁也不敢就大声叫嚷,万一叫来的是这位“雍正帝”的家伙的人马呢?会不会立刻把她拉出去五马分尸然后诛九族? 以最睿智的头脑分析一下,就算这家伙不是雍正帝,万一他是十多岁的爱新觉罗胤g呢?她还不照样是个死罪?除非她是他娘……可是摸摸自己粉嫩的小脸还有摆明了没怎么发育的胸部,这个念头打消。 就在建宁觉得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外面有人轻声叫道:“公主……” “噗……”建宁同学吐出了穿越以来的第三口血,用游戏术语来说:血条已经降到底几乎gameover了。 这剧情真真是百转千回荡气回肠让人高低起伏欲罢不能啊! 公主?原来自己是公主?本来以为是哪个“秦淮名妓”亦或者“反贼几号”之类不入流的身份,没想到是个公主?那么……清代历史上哪个公主是喜爱s-m而且胆大包天到s一个未来皇帝的? 而雍正同学似乎也对这个称呼极为震惊:“公主?你是公主?哪个公主,朕为何从未见过你!”受刺激的不光光是建宁,还有神经错乱了的皇帝。 把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放下帘子挡住了这位爷,顺便重新把他的嘴巴封住,无视“皇帝”投来的愤怒的目光。才传了门口的人进来。 外面进来两个发育不良的妙龄女子,都低垂着头没敢抬起,望着建宁行礼:“公主,太后那边传了人过来,说请要公主过去呢,奴婢们才大着胆子打扰公主。” 建宁咽了口唾沫,还有个太后啊,点点头:“唔,太后叫我,我自然是要去的了,不过,我……皇帝呢?” 不管那是个“皇兄”“皇弟”或者“皇阿玛”,总之会有个皇帝在的吧,建宁忽然突发奇想:“万一真的有个皇阿玛,而且名字叫乾隆,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是穿越到有名的还珠世界?那身后这个又是?” 建宁展开美好而乐观的畅想,如果穿越到qynn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该多么美好啊,肯定到处都会充满了爱、跟闹腾…… 宫女恭敬回答说道:“皇上还在上书房……刚刚还命人找过小桂子公公呢。” 这回建宁连血沫都吐不出了。 小桂子公公……再联想到自己那倒霉催的名字,再加上这满地的s-m工具,建宁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有可能的处境,一切仿佛能够对上了,除了床上那个自称为“朕”的家伙。 “你们说的小桂子公公,是不是就是……嗯……”她拿眼睛往身后床上扫瞄,故作镇定地。 宫女们很乖巧地点头。 建宁望了望头顶,忽然问道:“那么,鳌拜……鳌少保还好吗?” 宫女们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说道:“鳌少保已经被皇上打入天牢,死在里面了呀……” 这就好像是我说了“天王盖地虎”,你对出“宝塔镇河妖”一样。 暗号对上了,建宁心中茫然而震惊,真的是清朝,真的有鳌少保,那未露面的皇帝肯定是小玄子康熙爷了。 她是建宁,那个著名变态的m,而这真的是鹿鼎的世界,那么身后这位……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不是真的“小桂子公公”,本来建宁同学觉的自己很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是现在看来也不保险。 s-m伤不起啊,很容易出人命的,现在这种情形看来,不是小桂子公公受刺激过甚精神错乱的话,就是真正的小桂子公公——韦小宝同学……也被穿越了。 看这样子,还是被“很大一只”给穿越了。 2、勾心斗角中 疑云重重地,在此之前,建宁同学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验明正身,将事情确认一下。 她将宫女们打发出去,回到了床边,望了望双目喷火而隐带着一丝未知惊悸的小桂子。 “你也听到了,”她慢慢地,声音柔和,目光之中,柔情似水。 微微挣扎的小桂子公公有点楞。 建宁说道:“你呢,是小桂子……桂公公,而我呢,正是清朝的公主,呃,建宁公主。”说出这个名称,浑身发抖,忍不住一阵蛋疼。 小桂子的样子显得很震惊:公公?太监!她……公主! 可是现在这种情形又是怎么样?这个女人是公主,但是他们两个却在一张床上,而且都衣衫不整,少年的目光在某公主的领口扫过,里面春光乍泄。 纵然是向来英明的头脑,也忍不住被这光怪陆离所惑,这自然怪不得他,因为现在的情形已经超出了正常头脑的承受范围。 连建宁这个被各种穿越小说洗礼过的头脑都差点怪不过这道弯来。 建宁显然没有察觉那道不经意又略带茫然的目光,她兀自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震惊冲击中,想来想去,终于慢慢说道:“现在,本……本公主要给你验验身……”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掠过一丝类似邪恶的神情,目光向少年的下身扫射过去。 目光扫着小太监的下半身,狞笑着探手过去。被捆绑住的“小桂子”身子扭动试图避开,神色似乎极为震惊厌憎。 “小桂子”嘴里的帕子吐出来,怒道:“好不知廉耻!住手!”他激烈扭动的样子竟别有风味,加上正气凛然的脸真是……相映生辉。 建宁打量着他的脸,手离那敏感地方近在咫尺时候才嘎然停住,哼了声说道:“要让我碰一碰,你也要有那个福分……只不过,你刚刚跟我说过什么来着?我有些忘了。”她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 “小桂子”心思急转,低头重看了看自己并非成年人的身躯,心头再震惊也不肯袒露出来,犹豫了一阵说道:“朕……咳,我……我不太清楚。” 建宁笑了两声,心想不管是真的韦小宝还是他所说的爱新觉罗啥啥,这个人还真的一如既往的聪明,只不过…… 她得给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 如果真的是建宁公主的话,那可真真是先甜后苦的人生,所谓目前花团锦簇,而后患无穷啊。 《鹿鼎记》里头的建宁公主,起初倍得小玄子康熙帝的宠爱,又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个性刁蛮任性,无法无天,每每在宫内闹腾的鸡飞狗跳,神憎鬼厌。见到韦小宝之后好像发现了自己的“知己”一样,同韦小宝这假太监厮混的火热,都是少年任性之人,还经常私底下玩些限制级的戏码,比如像是今天这一幕。 望着“小桂子”身上的血迹,地上散落的鞭子,蜡烛,带血的刀,以及衣衫不整的自己……建宁又不是傻子,略想了想就猜到,大概是真建宁心血来潮同小桂子玩这游戏,却不知在哪个环节出了错,也许是手太重口了些,导致两个人都受了创,亦或者“两败俱伤”,才发生了穿越这回事。 只是穿越年年有,自己穿越也就罢了,怎么连小桂子都不是原装的。 本来她的身份已经很敏感了,又多了一个未知的变数,建宁很头疼。 本来鹿鼎记里的大套剧情建宁是记得的,在不久的将来,小桂子发觉太后是假太后,那她这个建宁公主也自然成了野种,康熙本来极喜欢她,因为假太后这件事后便迁怒于她,不理不睬不说还心中极为厌恶,把她嫁给平西王吴应熊…… 最后的最后,建宁勾搭着假小桂子真韦小宝,堂堂公主成了韦小宝的七个老婆之一……虽然也是她求仁得仁,但对李建宁来说,那样的日子实在是不堪展望…… 她应该……也许应该,有更好一点点的前途吧?不求青云直上,但求无忧无虑,起码不要跟六个女人抢老公那么不堪好么? 而且现在又多了个难以掌握的爱新觉罗“小桂子”,这么大只的家伙放在眼底下,就好像一个威力超大的□□,随时都会爆炸,甚至炸得她体无完肤魂飞魄散。 到底该怎么办? 在建宁冥思苦想铺排自己命运的时候,床上的“小桂子”也正在打量她。 心中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可是除了一开始震惊过度吐露实情之后,此人便牢牢地闭上嘴再也不肯说出一字。过于稚嫩的少年身躯提醒他已经今非昔比,伤口的疼痛又似在告诉并非梦境,如果说这是反贼的奸计或者设计……那么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环境可以伪造,人也可以说谎,但是没有可能五十岁的人忽然缩水变成少年,这已经超出平常人的能耐范围。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此人乃是心思深沉之人,当下便决定“不露声色静观其变”再说。 年轻的容颜透出跟年龄不符的深沉老练,两只眼睛沉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建宁。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也是十三四岁……身材娇小,面容娇嫩,虽然看起来不过稚龄,但说话眼神却又有些古怪。 尽管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但心思缜密的此人却将建宁的表现观察的一清二楚,虽然一开始在震惊之中,但当他说自己是皇帝之时,这女孩的脸上也露出惊骇之情,仿佛是头一次听闻他的身份。 一开始他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但现在想想,她起初那几句话,倒好像是旁敲侧击在套话一样…… 少年的眼中透出几分玩味来。 而且,当外头有宫女叫“公主”的那一刻,她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情,当时他跟她都在床上,他将这女孩儿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反应,并不正常。 一直到宫女说起“桂公公”的时候,他虽然在床内,却仍然听到她迟疑地疑问之意。 此人的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难道她对他的身份拿捏不准不说,连她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 然而随即出现的“鳌拜”两个字,顿时让少年的神经绷紧起来。 鳌拜?! 连身体中的血液都一阵阵翻腾。 “鳌拜”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如雷贯耳。 一瞬间少年猜到了自己有可能身处的空间,难道,此时的皇帝是…… 脑中出现的可能性让少年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不,这一定是假的,或许是做梦,但……” 身为帝王者,心胸见识自然并非寻常人能及的。 少年虽然惊骇不信,几欲昏迷,但也知道必然事出有因,虽然现在不明情形,但只要耐心等待,伺机而为,一定能够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 ——太监?! 他能接受所有光怪陆离令人不能置信的一切,但是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却真真差点晕过去。 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小桂子公公”,是一个太监? 方才建宁探手过来之时,少年的目光也情不自禁地在自己的下半身上扫过,心中又是惊恐又是震慑:倘若真正此身乃是太监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一世英伟神武,如果变作不阴不阳的太监,那真真生不如死。 一瞬间,再清明镇定的头脑也忍不住乱了。 建宁捧着腮想了会儿,却想不出什么万全之策。 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年,却见他垂着眸子,仿佛也在出神,脸上透出一丝茫然来。 建宁伸手拍拍他的腿,说道:“喂……” 少年身子一震,蓦地抬头,双眸透出凌厉之色来,建宁同他目光相对,忍不住心头一动:好有神的目光,在这种目光注视之下,让人忍不住竟有种不敢跟他对视的冲动。 “看什么!”色厉内荏的呵斥一声,建宁皱起眉来。 其实不光是她前途堪忧,对于身边这个假小桂子实则有可能是爱新觉罗胤g的家伙来说……他的处境或许还比她更危险百倍。 建宁决定还是先把现在的情形查探清楚再说,如果她记得不错,鳌拜被小皇帝除掉后,宫内却风云变幻,海大富为了查探宫中秘事跟太后两个互拼而亡,期间小桂子阴差阳错地成了天地会青木堂香主,却因察觉太后跟海大富之事,太后对他起了杀心,频频派人前去刺杀他……只是几次三番的给那个小滑头躲避开去。 建宁不知道现在海大富死了没有……要是没死,那么并非真小桂子的话,命数有可能不同,身边这个家伙还很有可能被海大富杀死…… 建宁忽然想:要真的海大富没有死,那么这个小桂子被海大富杀了的话,她的身世秘密其实就有可能得以保全……如果说太后现在要杀他的话,杀死了他,岂不是一了百了? 只要身份不被揭露,康熙对她的宠爱就不会变,那么,是不是要把小桂子除掉? 建宁心一颤:刚一穿越就对主角起了杀心的,或许她是古往今来头一号。而在小说中,这种角色一般有一个光闪闪的名字——“炮灰”……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炮灰? 真真无语凝噎。 3、小计暂怀柔 床边上一柄刀子摇摇欲坠,上面还沾着零星血迹。建宁伸手握住。 少年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双眼中却透出凌厉之色,瞪向建宁:“你……你要做什么?”建宁望着少年,手中的刀子举起来,慢慢逼近过去。 两个人目光相对,心头各有思量,交缠的目光之中有猜忌,敌对,憎恨,迷惑以及其他……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的时候,建宁忽然叹了声:“唉……” 少年望着忽然“惆怅伤感”起来的女子,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领口又开了许多,她幽怨地看了自己一眼,露出一副想哭的样子。 在瞬间少年彻底迷惑,她想如何?方才拿着刀……难道不是想杀自己?这样惺惺作态又是怎样? 建宁看了看手中的刀,又看看少年,忽地将刀向着少年伸手用力一划,绳索应声耳端,少年双手一松,微微发怔,建宁将刀子一扔,张开手将他抱住。 少年大大地怔住,而后挣扎说道:“你……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她不是公主么?而自己不是太监么?这……这究竟是…… 建宁压在少年身上:“呜呜,冤家,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们两个连最不亲的事情都做过了,如今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要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 少年的心灵已经被震惊的无法言说:“你……你……什么意思?” 轻轻地伸手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什么什么意思,你吃完了不想付账是不是?你再这样说,我就真的不想活了,大不了杀了你然后自杀,呜呜,如果活着不能在一起的话,那就让我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吧……” 少年身子猛地一抖:“在天愿作比翼鸟……” “是啊……”娇羞地窝在少年的肩头,声音亦嘤嘤地,“当初你跟人家好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那么多的甜言蜜语,现在就想不认账了?” “我……我……”少年恨不得再度昏厥过去离开这个荒诞之地,他不是太监么?居然这么大狗胆,勾引……勾引当朝公主? 震惊之余心中忍不住有些愤然,想到皇家居然出现如此丑闻,恨不得把这身体碎尸万段,同时…… 此刻他的头脑已经清醒过来,既然是鳌拜,那么现在的皇帝自然就是自己的皇阿玛康熙帝,可是这个建宁公主,据他所知,应该是顺治帝的十四妹,康熙帝的姑姑,自己的—— 恐惧的感觉爬上身体,少年一时语塞。建宁望着少年惊骇的表情,说道:“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放心,我不过是吓唬你的,我们这么好,我哪里肯舍得?当初发现你……”她的目光往下滑了过去,“还好好地,我不也是放过你了?要是我跟皇帝哥哥说一声,你就死定了知道么?” 少年双目眯起来。建宁说道:“总之你记住,这个宫内有我才有你,……这个秘密其实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不过呢,只要本公主在,别人就不敢拿你怎样,冤家,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给皇帝哥哥或者太后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就真的糟糕了,所以你行事一定要小心,别太张扬,知道吗?不然的话很可能人头不保的……”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少年。 少女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少年浑身惊悚,耳中却把建宁的话一字一字都听到了心里去。建宁见他沉思不语的模样,伏身过来,压在他的身体上。少年紧张起来:“你……休要如此!” 建宁低低一笑,探头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口:“别怕,我不会拿你怎样的,只是你别忘了曾经跟我说过的话,还有……别背着我跟些宫女再乱来了,不然我真的会发怒的……嗯,我对他们说桂公公身体不适最近要少露面,等会儿我叫人送你回去,你万万别四处乱走先避着点儿,要是有什么事就派人来告诉我……或者自己偷偷地来也好,就是要背着皇帝哥哥跟太后,知道吗?” 少年不语,她的唇很软很香,印在脸颊上的感觉,又是惊悚又是销魂。少年疑虑重重地望着建宁。 而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勾魂一样在眼前晃动,少年心想:“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发生如此荒唐的变故?朕居然变为太监,更跟皇族有染,而且这女子算起来还是朕的……苍天,朕哪里做错了,居然会罚朕沦入如此境地!” “怎么不说话?看你贼溜溜的,是不是又想什么坏事?还是先把我说的话都记住最好,听到了么?”建宁伸手,半真半假地捏一把少年的脸,唔……手感太好了,又滑又嫩,还弹性十足。 少年吃痛,略微皱了皱眉,终于勉强说道:“知道了。” 建宁哼了声,笑道:“答应的这么勉强,难道你舍不得那些宫女?哼,你背着我乱来倒是没什么,我尚可忍耐,然而上一次那个几乎告到太后跟前去,幸亏给我拦下了,故而我叫你收敛着些,别真惹出事来。” 少年叹了口气:“知道了……”这具身体竟是如此的淫-秽不堪,居然敢如此淫-乱宫廷,真是让他……有一种无地自容彻底去死的冲动。 建宁“爱抚”的拍拍他的脸:“我在皇帝哥哥和太后跟前说了恁般多的好话,他们才对你另眼相看,你千万别坏事……刚才太后叫我,我得去看看,我命人送你回去……你稍等片刻。” 她下了床,走到外面,唤了个宫女过来:“去把伺候本公主的太监们都叫来。” 宫女虽然疑惑,但建宁公主就是这样,喜欢玩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下赶紧二话不说去把太监们都叫来,里头伺候公主的有十几个太监,其中七八个小太监,站成一排在建宁跟前。 建宁打量着,像是菜市场里挑萝卜一样,其中有几个小太监眉清目秀的,看起来浑然有几分美色,可惜……建宁的目光忍不住在人家的下半身扫来扫去,可怜可怜……年纪轻轻的就被那啥了……想想看要是在现代,这应该都是几个朝气蓬勃的美少年吧……浪费浪费,残忍残忍! 建宁扫了一遍,终于问道:“你们可认得里头之人是谁?” 太监们面面相觑,没有敢回答的,建宁说道:“本公主问话,怎么都不回答?”太监们胆战心惊,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公主又想玩什么把戏,哪里敢出头?十几个人你暗中挤我我偷偷推你,谁也不肯出声,于是打定主意一起装死,反正要死的话就一块儿死。 建宁哼道:“本公主再问一遍,谁认得里头之人?” 半晌终于有个小太监低低出声:“公主,奴才……奴才认得。” 建宁目光一转,望见边儿上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她说道:“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抬头,建宁怔了怔,这小太监生的极好,只是有些瘦弱,头也甚低,故而一开始没留神。 建宁目光一动,问说道:“那你说,里面之人是?” 小太监战战兢兢说道:“公主,奴才……” 一看就知道在建宁公主的淫-威下被欺压的太过,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建宁说道:“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其他的太监们一看没事了,心中大喜,赶紧都退出去,有的人不免暗暗地对被留下的这小太监幸灾乐祸。 建宁让宫女们也退出去,才对小太监柔声说道:“你别怕,本公主是问你话,你据实回答:那人是谁?” 小太监听得她的声音,肩膀微微发抖,说道:“奴才自然认得,那是……尚膳监的太监总管桂公公……”说完之后,脸上一片惨然。 建宁公主生性刁蛮,平日在宫中为所欲为,康熙平日打理朝政,太后又喜静,没有人同她玩乐,她便拿些宫女太监玩乐,有时候玩的太过,常常生出人命来,对她来说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康熙又因宠她,故而不肯说什么。而且那些事情自有太后给她遮掩,康熙也不知道多少。 这些伺候建宁的太监公主却时时刻刻活在提心吊胆里头。建宁这几日跟小桂子胡搞,底下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却没有人敢说什么,生怕惹祸上身。 而且小桂子怎么也算是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相助皇帝勇擒鳌拜,最后连鳌拜也死在他手中,跟康亲王索额图等大臣交情也很是不错……并且跟公主不同的是,桂公公对下人奴才很是慷慨。 一方面慑于公主淫-威,一方面对桂公公比较待见。太监宫女们当然要尽量闭起眼睛捂住耳朵,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如今建宁公主当面来询问,谁知道要怎么回答好?也许她不过是试探着问问,看看他们口风紧不紧……因此这个小太监回答完后,心中一瞬间抱了必死之意。 建宁见他怕的浑身筛箩,便一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怕别怕,回答的甚好……对了,你叫什么?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一呆,害怕地抬头看她,望见她和颜悦色的样子,越发惊悸,回答说道:“奴才叫小祈子。”然而虽然害怕,双眼却盯着建宁,不肯移开分毫。 “小起子……”建宁对这个名字很满意,说道,“本公主都忘了,你这个名字很好,来人啊,赏小起子五两银子。” 小祈子顿时大惊,赶紧跪地:“公主……奴才……” 建宁说道:“你起身来,本公主有话跟你说……” 宫女捧了银子过来,小祈子战战兢兢收了,谢恩之后站起身来。 建宁说道:“桂公公有些伤着了,如今我想叫你去他身边跟着伺候,你也知道,自海公公去后他就一个人住,未免有些不方便,你就跟着他过去,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小祈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建宁会这么说,只好答应。建宁说道:“你伺候桂公公的时候要小心谨慎,眼明手快,隔三岔五回来跟本公主说一说,本公主听听情形,看看你伺候的好不好……对了小祈子,你有家人吗?” 小祈子忐忑说道:“奴才家中有寡母跟一个哥哥。” 建宁满意地点点头:“此事你聪明点,做得好的话,本公主也会重赏你的家人的。” 小祈子又惊又喜:“公主……” 建宁说道:“你看起来挺聪明的,做事也要机灵点,别辜负本公主的期望呀。” 小祈子急忙磕头:“奴才遵命,奴才遵命!”此刻虽然仍旧有些胆怯,却松了口气,知道建宁没有要杀害自己的意思,微微抬头看建宁,见她双眸带笑凝视自己,不由地心头一动,急忙低头下去。 4、初见小玄子 顺手安插了枚“小棋子”在疑似来头极大的小桂子身边,建宁心中略松了口气,进到里头,却见“桂公公”已经下了地,正在审视自己身上的伤口。 建宁屁颠颠过去:“没事吗?都怪我……一时之间万念俱灰,居然想不开想到同归于尽,幸好都还是好好的。” 桂公公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好好的?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眼前这个女人,都透出一股诡异的气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好的。 唔,起码表面上都好好的,没有伤胳膊断腿不是?建宁笑眯眯地看着正用“深沉”眼神打量自己的少年,——你好歹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拜托不要用那种早熟般的老道眼神看人好吧…… 建宁掏出帕子,假惺惺地说:“啊,对了,差点儿忘了,你受了伤身边又没有人照料,本宫身边有个小太监还算能用,特意赐给你,你以后要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他去做,也当是补偿这一番的惊吓。”说着扬声叫道:“小祈子。” 外面的小太监听到叫,立刻低着头走了进来:“公主唤奴才有何吩咐?” 虽然无可奈何之下已经做足心理建设,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还是有些不习惯的,看着小祈子柔弱的小身板儿,建宁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桂公公的身边,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不得有误,知道吗?” 小祈子垂头行礼:“奴才遵命。” 建宁才转过头,含情脉脉望着正在细思的少年:“喜欢吗?唉……你大概是被本宫吓到了,怎么竟有些不像先前。” “桂公公”眉毛一挑:“先前?” 建宁点点头,说道:“是啊,先前,你总是变着法子的逗本宫开心,皇帝哥哥也是因为你这样机灵,又够忠心……才分外宠爱你的。” “桂公公”看着建宁,又看看一边毕恭毕敬的小祈子,勉强说道:“我……咳……方才头撞了一下,有些头脑不清,还请公主恕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凭你千古帝王也好,九五至尊也罢,一朝穿越就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服不行。 建宁体恤地点点头,说道:“这个本宫明白,都怪本宫,不怪你,不过我们昔日那么亲厚,你也知道本宫不是有心的,必定不会记恨本宫对罢?” “桂公公”表示同意,说道:“这是自然的了,公主对……”心头一阵阵的犹豫,终于拧着眉头说道:“奴才……是莫大的关乎,……心中感激之至。” 建宁暗地里差点笑破肚皮,倘若猜的没错:这位应该不是真的小宝而是雍正帝,有生之年得这位爷一声“奴才”自称,简直不枉此生啊。 只不过,心中却又不得不暗暗赞叹:人道是宰相肚内能撑船,帝王心胸更为不可测度……所谓能屈能伸真豪杰也,倘若是些目空一切不明就里的家伙,忽然之间从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摔下来,且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疯也要发狂,大吵大嚷闹一顿是必然的……结果是死也是必然的。哪里会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这么快?能放下身段暂且隐忍,这得有相当过人的机敏反应跟睿智头脑。 建宁赞叹的同时又忍不住忧心忡忡:留这么一个不可以常理测度的人在身边,也不知是福是祸,现在想想才觉得:小桂子若是原装的倒还好,起码建宁的身份虽然败露,却没有性命之忧虑……但换了这位爷,她虽然对清朝的历史不算太了解,却也知道这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绝不手软的主儿……倘若他翻脸无情咔嚓来上一刀的话…… 建宁扶额:我不会这么悲催的被穿越大众丢脸吧……被人轻而易举的干掉,实在是…… 小祈子伺候着“桂公公”回他的住处去。 这位桂公公显然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幸好小祈子知道,识相地带着他回去。 建宁望着这么大只走出坤宁宫,长叹复长叹,为了自己扑朔迷离的命运而担忧不已。 正在凝视“桂公公”离开的“英伟不凡”的身影,身边的宫女怯生生地来说道:“公主,太后派人来请您过去呢。” 建宁答应一声,叫了几个宫女进来伺候她更衣,望着镜子里盛装打扮的自己,暗地里称赞这个世界真是奇妙无比。 在往慈宁宫参见太后的路上,建宁心想: □□皇帝曾经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穿越本非她的本意,但既来之则安之,谁怕谁? 虽然这穿越有点儿玄乎,前途扑朔迷离……身边的这命中对手又好像是个绝对难缠的家伙,但是她又没得选择,如果先怕怕地退缩掉,在气势上就先输给了人。 看过“亮剑”的都知道,就算没那个必胜的能力,但也要有亮剑的勇气啊…… 何况转念一想,情形也不算太糟糕,毕竟她还有点儿外挂:那就是她对鹿鼎记的大概情节似乎记得一点,虽然不是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但对这群人来说,却已经俨然是半个先知,希望这么一点儿的未卜先知能够助她顺风顺水罢了。 建宁带着几个宫女太监来到慈宁宫,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紫禁城的巍峨壮丽初见端倪,建宁打量周遭。 有生之年她并没有参与过“故宫一日游”,这倒好了,不仅仅有免费导游——宫女太监,还有剧中人物活生生地演示一段历史,这是何其难得的绝妙待遇,千古难寻。 人生尽量放轻松,船到桥头自然直。 建宁迈步向内而去,穿过偌大的殿堂向内,是太后的寝宫。 帘幕重重背后,有太监报:“建宁公主求见!”声音拉长。 以前只在影视剧里听到太监的声音,现在亲耳听到不折不扣的真太监亮嗓,感觉的确有些怪异,毫无准备的话,真要吓人一跳。 忽然有些忐忑。 虽然告诉自己要尽量放轻松,但里头那个,并非等闲,乃是古代万万人之上的角色。不是做梦,不是演戏,也没有ng重来一次的机会。 “快宣。”还算柔和的声音,带着威严。 建宁向内,忽然想到自己不太会清朝的礼节,心中不由地噗噗跳。 走到里面,先抬眼看了眼,却见在正前方,有一个保养的很好的中年女子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地望着这边。 但是吸引建宁的却是站在她旁边的那人,一身明黄袍,顶戴花翎长辫子,双手负在背后,不过是个少年而已,然而那副气宇轩昂挺拔超群的气质却叫人一眼难忘。 他见建宁来到,便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淡淡的一抹笑望着她。 建宁的身子猛地震了震。 皇帝!这是皇帝,这一幅打扮,这份气质,看年纪不过也是十四五岁,但那稚嫩青涩的脸庞上却有一份同龄人所不及的沉稳气度。 自小养成的气质,让少年举止之间自有一份颐指气使高高在上气质,此刻望着建宁,却露出一些身为兄长的温柔来,清秀斯文的一张面庞上,眉眼间笑吟吟地看过来。 建宁直着眼睛看传说中的千古一帝,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太后看看建宁,又看看皇帝,笑道:“建宁,你怎么了,只管盯着你皇帝哥哥看做什么?连礼数都忘啦!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是口吻里却满是宠溺。当然,是亲生的……从小又娇宠着,故而才惯得建宁无法无天的。 这一句话提醒了建宁,她略微紧张地咽一口唾沫,说道:“啊……啊,请母后跟皇帝哥哥见谅,建宁刚才……刚才在寝宫里不小心跌了一跤,现在身上还疼疼得,一时忘了行礼。”她嘴里胡乱说着,心中却暗暗叫苦,该怎么做呢?行礼又怎么来?事到临头,只好按照看过的电视剧样子,双膝一屈,手中的帕子向上一甩,这么含含糊糊胡乱比划了一下,只希望那些电视剧写实一点,别那么坑爹…… 没想到她的腿才屈下去,就听得皇帝问道:“建宁你伤着了?伤到哪里了?要紧不要紧,有没有传御医来看看?”一边说一边靠近过来,将建宁扶住,并没有让她行完这个礼。 建宁一怔,抬头看身边的皇帝——康熙小玄子。果然小玄子跟建宁的感情很好,只可惜……要是以后他知道建宁不是他亲生的妹子,那就糟糕了。 康熙关切地望着建宁,双眉也微微担心的皱了起来,在上的太后见皇帝如此着急建宁,微微点头,却也问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必定又是在不知道玩什么把戏故而伤到了自己罢?倒惹得皇帝跟我担心你,快说……伤到哪里了么?” 两个人都如此关心她,建宁松了口气,说道:“回母后,皇帝哥哥,没什么的,……就算是真的伤到了,有母后跟皇帝哥哥这么关心建宁,建宁也不觉得疼了!” 她这样甜言蜜语的说话,太后跟康熙面面相觑,都露出笑来,太后说道:“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花言巧语的了!” 康熙也笑着说道:“建宁,不要大意,要是真的伤到了哪里,朕传太医来给你看看,千万别忍着。” 建宁笑道:“皇帝哥哥,我真的没事啦,虽然刚才还觉得有点晕晕的,不过现在都好了,早知道我就早来见母后跟皇帝哥哥了,比见太医管用的多了。” 太后跟康熙两个彼此相看,很是欢喜,三个人闲散地又说起话来,看起来倒真的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5、细作混进宫 小祈子领路,回到原来小桂子住的尚膳监太监房。某个换了皮囊之人放眼打量周围,果不其然见到许多身形瘦弱着太监服的内侍们无精打采晃过,见到他的时候却都低头行礼,恭敬地口称“桂公公”,虽然“桂公公”地位超然,但此人的心里头十分无奈而不情愿,谁愿意身为太监?何况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直坠下来。 可是却没有法子,只好暂时隐忍。 小祈子将门打开:“桂公公请。” 陈旧的摆设,不足为奇,随意打量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伸手捂住鼻子,总觉得屋内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心中暗暗地想:“大概太监的居所都是这样的?” 身后小祈子跟着进门,转身将门掩了,垂手站在旁边,似乎等候吩咐。 口里有点渴,伸手握住桌子上的茶壶,小祈子果然很机灵,立刻上前说道:“桂公公,让我来吧。” 虽然不满意“桂公公”这个称呼,却也只好暂时忍受,“桂公公”点点头,将手放在桌上,垂了眸子开始沉思。 方才那个美貌少女……居然是建宁公主…… 他不知不觉竟然闯入了这样古怪的一个地方,居然还变成太监。但是……目光下垂望着自己腰下双腿之间,好像……没什么古怪的感觉,联想到刚才那个公主诡异的言行,难道这具身体真的……等会儿要细细检查一番才是。 唉…… 小祈子将茶杯放在跟前:“桂公公请用。” “嗯。”淡淡答应一声,举起茶杯喝了口,忽地一怔:这茶不错,是上好的龙井。 以他先前的尊贵身份,才能用这种价格昂贵难得的好茶,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小太监房内居然备有,皇帝大概不会主动赐这些东西给他吧,应该是这个奴才自己得来的,联想到他跟公主之间的关系,……无法无天至此,果然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么? 若有所思望着手中的杯子,这叫做“小桂子”“桂公公”的太监,居然很懂得享受,可惜……若非此身是他,真真百死赎。 只是究竟是为什么自己会变成一个“小太监”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且知道自己并没有发疯。但是这个问题想来想去都想不到答案,想的太深了容易入魔,只好暂时放下。 稚嫩的身体里盛放着盛大的灵魂,前世今生判若两人的遭遇,但王者就是王者,并没有因此而张皇失措或者疯狂。 此人起身,负着手在屋内踱了一会儿,好歹先定了心:不管怎样,暂时好像没有性命之忧,慢慢地再查探其他就是了。 小祈子垂手站在旁边,偷眼相看,他又并非蠢人,尤其是被建宁特别嘱咐了一阵,知道自己前来尚膳监这里并不仅仅是来伺候这位年纪轻轻便在皇帝面前很得宠的小桂子公公,而是要牢牢地监视他的……先前桂公公去跟公主厮混他也见过几次,也稍微知道点桂公公的本性,知道这位桂公公油腔滑调狡黠异常,又胡天胡地的,可是自从他陪着此人回到此地,眼中所见,却跟以前所见的桂公公有些不同。 不管是举止或者言谈,皆透出一股淡定从容之态,并不像是以前那样举止轻浮或者说话油滑。 小祈子心中暗暗思量:难道这才是桂公公的真面目,而以前这个人的轻薄无稽之态都是装出来的? 还没有来得及对自己这个身份盘根问底,正在脑中斟酌措辞,外头忽然有尚膳监的小太监来,小祈子开门将人放进来,小太监垂首说道:“公公,有请公公去尚膳监看看,兴隆肉庄的钱老板送了头十几头的肉猪过来,请公公前去过目……” 咦,这种事也要他来管?一瞬间又是惊讶又是皱眉,心中好大不愿,前世是朱批御笔呼风唤雨的人,如今竟要去处理肉猪,这实在是让人情何以堪。 身为尚膳监的总管太监,不管愿不愿意,好歹要走一趟。所谓“当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也起了身,带着小祈子,跟着这尚膳监小太监望尚膳监而去。 四处略略张望了下,也算是尽了责。尚膳监太监们见头目到了,纷纷上前伺候奉承。“桂公公”却好像哪里吃了委屈来,一张脸始终都淡淡的黑着,不似平时笑嘻嘻的模样,太监们提着心不敢怠慢。 正说话间,见一个生着两撇鼠须的中年汉子来到,却是一副市井商人的打扮,不是宫内的太监。“桂公公”放眼看去,四目相对之时,却有些奇异之感。这人看似不过是寻常的市井之人,一团和气地同些太监周旋着,虽然很是周到,但是那笑影却未到眼底里去。 想他前生阅人无数,自然有一番见识。当下存了个心思,果然,这钱老板上前来,先是说了若干奉承的话,见他不咸不淡的应付,便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又道:“小人很是感激这么多年来公公的照料,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公公笑纳。” “桂公公”眉一挑低头看去,却见竟是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加起来便是千两。 “桂公公”心头微惊:不过是个肉铺老板罢了,居然出手如此阔绰……纵然送肉猪入宫有利可图,可也不至于会如此罢?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具肉身大逆不道的事尽数做的出来,倘若真的同这些宫外之人勾结想要图谋不轨……倒是很有可能。 “桂公公”心头一凛,似笑非笑望着钱老板说道:“钱老板出手很是阔绰啊……”正说了这一句话,却见那钱老板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一怔之下,下半句要推回去的话就打住了,却见钱老板是对着旁边那采办太监向自己示意。 眉头一皱,当下转了心思,说道:“不过我倒是用不着的,大家伙就自在分了罢。”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银票递给采办太监。 那采办太监本站在一边,忽然凭空得了两张银票,数目又非小,顿时大喜过望。他们平日里也自有些油水,却全无这次如此丰厚。当下千恩万谢感激。 “桂公公”此时已经笃定这钱老板必定是大有用意的,于是只是浅浅敷衍众太监,却着力打量这钱老板,想看看他有什么后招。 果然,钱老板见他把银票顺自己意思给了采办太监之后,仿佛十分满意,便才又满面堆欢说道:“桂公公真是体恤下属,又不收小人的心意,小人心中着实不安,不过,小店近来喂养了两头珍奇肉猪,肉质异常鲜嫩,桂公公如此劳心劳力,正好送给桂公公进补,聊表小人的心意……” “桂公公”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人说来说去居然还是“猪”,当下有些不耐烦,闲散问道:“又是什么珍奇的猪?” 钱老板便说道:“这猪并非一般喂养起来的,乃是用许多珍奇宝贵的药材譬如茯苓,人参,加鸡蛋喂起来,因此没一般猪肉之气,吃起来也格外的有益,小人带了两头,特意给桂公公尝尝鲜,还请公公一定要收下。”他笑眯眯说着,眼睛却始终望着“桂公公”,重使起眼色来。 “桂公公”略一沉吟,终于说道:“那好罢,瞧你一片苦心,我不收反倒不好了。” 钱老板见他松口,顿时大喜。赶紧叫人把两口猪送进来,“桂公公”扫了一眼,果然见两口猪肥硕的很,都洗剥的干干净净。钱老板说道:“一口留下,可以留给皇上太后等享用,一口让小人送到桂公公的房内,这是新杀的,正好切了烤着吃,味道一流,桂公公可以先试试看。” 桂公公便道:“你的心意倒是好。” 旁边的采办太监闻言便走过来,低声说道:“这种东西,公公自己享用无妨,可万万不能进献给皇上太后等。” “桂公公”奇道:“这是为何?”太监便说道:“这些珍奇的东西,我们从来都不会呈给皇上太后的,就算是做的菜也不是新鲜的,倘若皇上喜欢吃那种的,有一日处理不到,我们便遭殃了,因此历来的规矩是这样的……” “桂公公”却从来不知这个规矩,顿时大惊,心中想道:“真是岂有此理,朕先前竟不知道这个,原来吃的竟还不如这些太监们自在。不过也是……倘若吃惯了新鲜的,每日都要,岂不是要了这些人的命……唉,只不过想想也实在可悲……” 他到底身份不同,想到这时候忍不住就说道:“话也不是全这样儿的,皇上何等英明,怎会为了口腹之欲而作出什么劳民伤财之事呢。” 采办太监一听,心头一凛,赶紧说道:“是是,是奴才一时说错了……还请桂公公见谅见谅。” “桂公公”撇下那采办太监,同小祈子钱老板回到房中,跟随的人尽数出去了,钱老板便又盯着小祈子冲着他使眼色。“桂公公”很是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小祈子,你出去跟他们说一声,晚膳的话,我想吃……” 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小祈子打发出去。心想:“这回你到底想弄什么花招,可要使出来了罢。”一边想着一边警惕地看着钱老板。 钱老板见没人在身边儿了,这才敛了脸上的笑,原本总是躬着的腰也挺直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竟全然不同起来。 “桂公公”大惊,心中暗暗防备。却见钱老板上前来,说道:“韦香主……”一声“韦香主”,越发把他惊得几乎昏死过去。 6、花雕茯苓猪 吃不到天下至味也就罢了,虽然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但当帝王本就如此,虽然身在高位,但必要有人所不能之处。在这点儿上“桂公公”体内的雍正帝还不至于介怀多少,何况以他现在之态,介怀也是白搭。 然而当这一声“韦香主”撞入耳中之时,雍正整个人都惊呆了,瞪大眼睛望向钱老板说道:“你刚刚唤我什么?” 钱老板一怔,看着他严肃震惊的模样,忽然醒悟过来,急忙笑一笑说道:“这个是属下一时大意,不过此地没有别人,因此才……请韦香主不要介意。” 雍正闭了闭眼睛:“韦香主,韦香主,这具身体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淫-乱宫廷还不够,果真还勾结外头的反贼?” “你……”深呼吸镇定了一下,“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此刻想要刨根问底显然不是时候,反而会惹人怀疑。只好仍旧用一个“忍”字诀。 “是这样的香主……咳……”钱老板左顾右盼看了会儿,引着雍正来到里头,目光看的却是地上那头洗剥干净了的大肥猪。 雍正心头一动,难道这头死肥猪会有什么蹊跷?不料果然如此,这钱老板到了肥猪旁边,将肥猪一拨,肥猪肚子朝天,雍正发觉这肥猪的肚子上用猪皮贴着,当下心噗噗乱跳。 钱老板将那猪皮撕下,却见到底下的猪肚子被缝住了,钱老板用力将猪肚拉开,却没有血出,原来猪肚子里头早就被掏空了,且洗的很是干净,而让人意料不到的是,里头竟然缩着一个人。 雍正大惊,几乎就惊呼出声,钱老板双手将那猪肚子里的人抱出来,雍正定睛一看,却见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生的很瘦,故而能够被放在猪肚子里偷运出来。 这一切发生之事简直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纵然是见过再多匪夷所思诡谲莫测之事,如今呈现眼前的这种种场景,却几乎让雍正崩溃。 竭力压住震惊的心情,指着那被抱出的少女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韦香主”生性好色,故而淫-乱宫廷之外,又叫这帮子反贼帮着他从外头找些少女进来? 这个念头蓦地蹦进脑中之时,雍正忍不住一阵的战栗。 钱老板看看左右,最终将那少女抱到里头的床上,又拉被子将她盖住,才转过身来对雍正说道:“韦香主你有所不知……自从昨日你带着我们兄弟去杨柳胡同见过沐王府众人之后,韦香主头前回到宫内,我们众人便返回去,没想到却发现徐天川徐大哥竟不见了!众位兄弟大惊之下,就返回杨柳胡同,本是要同沐小公爷理论的,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不在,只有这个小郡主在,我们一合计,索性就把她捉来了。” 每一句话都让人不寒而栗,钱老板这边讲述着,雍正面儿上不动声色听着,心头却波澜起伏。 果然……沐王府,莫非是云南沐天波的后人?原来这身体果然是反贼中人,不知为何却跟沐王府的人起了争执,故而这帮人才捉了这小郡主过来。 雍正扫了一眼床上合眸而睡的少女,说道:“那……你们为何将她带到此处?”钱老板见他并未动怒,心头大大松了口气,才陪笑说道:“沐王府的人发现了小郡主不见,必定会四处找寻的,此番他们大肆进京,势力极大,我们生怕做事不机密,被他们发现了来抢人,因此要给这小郡主找个保密的所在才好。何况我们兄弟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小郡主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跟我们在一起……未免、未免会影响她的声誉,纵然日后说起来,我们也会理亏的,因此就……” 雍正见他欲言又止,只是打量自己,他略微一想心头大怒:“这些人分明是以为他是太监,故而留这个小女娘在此无事……”转念之间却又微微惊奇:难道这小太监不是真太监的事,连这些反贼都不知道? 钱老板见他面露不悦之色,情知他已经明白,便把话题转开去,讨好地又说道:“兄弟们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咱们青木堂的兄弟们哪个不知道韦香主你手眼通天,无所不能,所以才把这郡主娘娘交给韦香主……”他知道“韦小宝”喜爱人给他戴高帽子,因此舌灿莲花,却哪里知道这人不过是顶着韦小宝的皮囊,心智却是极冷酷清明的,他说一万句好话也是枉然。 雍正略微皱眉,任凭他说下去,最后才问道:“那这样做,我……们,岂不是又同沐王府的人结下梁子了?” 钱老板说道:“香主放心,他们沐王府虽然厉害,咱们天地会岂是等闲的?何况虽然现在总舵主不在京中,过阵子总舵主回来了,自有人给咱们撑腰,另外香主也请放下你,徐大哥的事情还待解决,而且沐王府的人一时分不开身来针对我们。” 雍正心头一动:“天地会?吴三桂,吴应熊……唉,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亲临如此之境……” 嘴里慢慢问道:“为何?” 钱老板说道:“只因为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来到京内,吴三桂那大汉奸害死沐天波,因此沐小公爷是带了人马来报仇的。” 雍正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这小郡主留在宫中需要多久?”如今他的身份还成问题,要保住自己最要紧,平白无故多了个小丫头,实在如烫手山芋,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杀机顿生。 钱老板说道:“过一阵子咱们再跟沐王府的人谈,让他们把徐大哥先放出来,再还给他们小郡主不迟,在此之前就劳烦韦香主了。”他又交代说道:“这小郡主武功低微,属下又点了她的穴道,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的。”雍正只淡淡地哼了声。 钱老板交代完了之后,带着人便离开。雍正心头百转千回,最后到了床边上,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中的少女,低头看看自己,不由地叹了口气。 当初他为九五至尊,毕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口口声声要“反清复明”的反贼,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杀光,如今也不知是犯了哪门子的不利流年,居然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反贼,且是反贼的小头目。 果然是造化弄人。 可又能如何?难道自己要出首了自己,或者自己把自己砍了?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 低头看了一会儿小郡主,心中烦乱之极。当下信手把床帘子放下来遮住里头,回过身来走了两步,忽然望见地上那口猪。 伸手抹抹腰间,想起在建宁公主寝宫的时候,那公主将一把匕首藏了起来……想到那人奇异的笑容,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 到了门口,雍正唤道:“小祈子。”外面站着的小祈子垂手进来,说道:“公公有何吩咐?” 虽然已经尽力适应,听到“公公”这个称呼的时候,心头的烦乱之感更甚,只好说道:“你去御膳房内取个小炭炉子来,顺便借把锋利点儿的刀,晚上吃这口花雕茯苓猪。” 小祈子顺从答应一声,果然转身去了。 雍正低头看看脚边上的“花雕茯苓猪”,想到先前那太监的谆谆教导“不能给太后皇上吃太过新奇的东西”,暗暗苦笑道:“不过倒是有一宗好处,总算能吃到先前吃不到的东西了。” 晚间吃了点炙烤茯苓猪肉片,果然肉质鲜嫩,肥美多汁,是先前未曾尝过的美味,纵然不是钱老板说的那么夸张,倒也果然是上好之物。 吃过了之后,命小祈子将物品撤了,他心头牵挂那床上之人,走过去瞧了瞧,却见小郡主双眸合着,仍旧在昏睡。 此刻的心境比方才安定了许多,细细一看,才觉得小郡主容颜秀美,倒也算是个美人。 雍正正看着,却见小郡主的眼皮一动。他挑了挑眉毛,说道:“你醒了?” 床上的少女抖了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望见雍正的时候,忽然惊喜交加说道:“咦,是你?” 雍正一怔,问道:“什么?你认得我?”自他醒来之后,处处提防小心,然而面对这个少女却放松了许多。 现在小郡主在他手中,生死全靠他一念之间,他又并非彻头彻尾的天地会反贼,哪里管得了天地会跟沐王府之间的事,何况,他心中想着:倘若杀了这少女,天地会自然没有办法给沐王府交代,他们之间打起来的话,却正合他的心意。 之所以还留着这少女一条命,不过是暂时想要静观其变罢了,或许……还可以有更好的途径利用这少女。 小郡主眨了眨眼,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初我们上京的时候在途中见过面的,你跟那个叫做茅……茅十八的胖子在一起,我、还有我师姐跟白师兄他们一起,你对我师姐出言不逊,惹得刘师兄很不高兴……”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一惊,“啊,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来了?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跟捉拿我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雍正自然不记得她在说什么,什么师姐什么刘师兄,听小郡主问到最后的时候,才说道:“你们沐王府的人得罪了……天地会的人,我也是没有法子。” 小郡主一惊问道:“难道你也是天地会的人?” 雍正很不愿意承认这个,当下皱眉说道:“我?我不算是,我不过是随便帮人家一个忙而已。” 小郡主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你不是就好了,你帮什么人一个忙啊?是天地会的人吗?你不要帮他们,放我回去好不好?我大哥一定很担心我的,一定会四处找我。” 雍正哪里会听她的,当下冷冷一哼,说道:“哪里有这么简单?” 小郡主急得求他说道:“你不像是坏人的,你发发好心,放了我好不好?” 雍正不耐烦听下去,便说道:“我也想……不过这里实在太危险,我自己也有些自身难保,你若是想活命,最好也安静一点……倘若你叫的大声了些,给一些真的坏人听到了,你会丢掉性命的。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大哥了。” 小郡主到底天真无知,被他恐吓几句,当下不敢再说,只道:“那么我听你的,不过你能不能叫人通知我大哥,告诉他我在这里呀,我大哥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说这里的人很坏,我就也叫我大哥把你救出去好吗?” 雍正听了小郡主的话,心头一动,想道:“这里是皇宫没错了,我的身份是个太监,还是个反贼太监,跟公主有染……倘若事情被发觉了,肯定是有死无生的,倘若是离开宫内的话,倒不失为良策。” 他略微沉吟,便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好吧,你放心,我会好好想想的,等我想通了,就找人通知你大哥,如何?” 他若是想通了,自然会逃之夭夭,哪里需要有人进宫来救?他曾是九五至尊,自然知道皇宫内苑的宫禁异常严密,到深宫内救人?无稽之谈。倘若真的是说救走就救走,那么钱老板也不用费尽千辛万苦把人送到宫里来了。 他信口敷衍过了小郡主后,就又恐吓了她一番,无非是不许她乱嚷乱叫把坏人招来。 他的演技倒是不错,小郡主竟一一信了,也没有再惊恐大叫。 小郡主又叫他解开自己的穴道。雍正只说自己不懂武功,自然无法解开,小郡主也没有再为难他。 雍正把小郡主哄骗好了,便到了外头,把小祈子叫来。 小祈子站在桌子边儿上,雍正说道:“是公主让你来伺候我的?” 小祈子说道:“是的,桂公公。” 雍正说道:“嗯……你跟在公主身边多久了?” 小祈子说道:“奴才是六岁进宫的,十一岁到公主身边伺候,现在已经有四年了。” 雍正点点头,说道:“你跟……跟我现在这个年纪差不多。” 小祈子说道:“奴才怎么能跟桂公公相比呢?” 雍正笑了笑,看他一眼,却见这小太监生的眉清目秀的,倒是不错。便慢慢地说道:“我有那么了不起么?” 小祈子听他这样,便说道:“桂公公当然了不起,小小年纪就成为尚膳监总管太监,而且相助陛下勇擒鳌拜立下大功……还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 雍正心头一声叹息:“何止是皇上太后面前的红人,还是公主枕边的红人呢。”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又厌恶地皱起眉来,不过这小太监倒的确有两把刷子,居然能相助康熙铲除鳌拜……可是他却不记得康熙帝身边有个叫做小桂子的太监,还有这等功绩的…… 压抑了心头思绪,雍正便又问道:“那些不过是过去的事……对了,我有个怪癖,不愿意人家进我的屋子,你虽然留在这里伺候我,不过……” 小祈子十分机灵,当下说道:“奴才不会擅自进公公房间的,请公公放心。” 雍正满意地点点头。正在这时侯,外面有人说道:“桂公公在么?”雍正说道:“这是什么人?”小祈子道:“让奴才去看看。” 7、四两拨千斤 雍正让小祈子出外查看来人是谁,小祈子到外头询问了一番,回来说道:“公公,是康亲王府来人,说是今夜王府之中设宴相请吴三桂的世子……王爷想请您今晚过府饮宴。” 雍正听了这话颇为意外,心想:“吴三桂的世子不就是吴应熊,当初是只闻其名,没想到竟然能有机会亲见其人……”果然这小桂子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了,不然的话,区区一个小太监怎么竟然劳得堂堂王爷巴结地相请? 转念又想到这小太监的身份居然是天地会青木堂的堂主,这样危险的人物居然能够潜伏在宫廷之中,于是又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且不说雍正是否会去康亲王府。建宁在慈宁宫同太后跟康熙小玄子其乐融融地,不知不觉天色晚了,康熙便说道:“儿臣还有些奏折要看,就先告退了。” 太后也未曾挽留,只说道:“皇帝要多注意身体,别一时劳累坏了。”康熙说道:“儿臣谨记太后教诲,太后也早些歇息才是。”又看了建宁一眼,说道:“建宁你也是,不要在此耽搁的晚了,扰了太后清静。”建宁急忙说道:“皇帝哥哥,我知道啦。” 康熙见她乖巧,便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屋内只剩下她跟太后两人,建宁见太后脸色有些不太对,想到她曾经跟海大富两个比拼内力,若不是“韦小宝”及时出面,就会死在海大富手中。 原来看《鹿鼎记》的时候觉得太后是个大大的坏人,总是盼着韦小宝能够将她干掉,然而现在却赫然成了自己的“护身符”,倘若太后这棵大树倒了,自己也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因此还是希望她平平安安,长久一点。 建宁说道:“母后,近来我见您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太后见她问,欣慰道:“你整天在宫内胡闹,我还以为你心中没有我这个太后呢。”建宁撒娇说道:“母后说什么,建宁虽然有些爱闹,但是心里头一直都很惦念记挂母后的,母后如果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一定要传唤太医来看,千万不能让建宁担心呀。” 太后笑道:“你今天真是甜言蜜语起来了,行了,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建宁心想:“我记得太后在跟海大富比拼之后,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去想杀韦小宝,结果总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最后还给韦小宝算计了,如今真的韦小宝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快活去了……来了个西贝货,对前尘往事一概不知,太后也暂时不用对他动手,免得另生枝节……” 她一开始听到“小桂子”亲口承认自己是爱新觉罗胤g,对这个心狠手辣的雍正帝很是忌惮。韦小宝那样诡计多端的小混混能够几次三番从太后手底下逃命,这位爷未必不比韦小宝厉害……如今就只好想个法子,让太后别去招惹那个家伙,免得真的生出事端来,死的更快。 建宁想到这里,就说道:“唉,说起来,皇宫里最近还真的不太平。”太后问道:“怎么了?忽然说这个?”建宁作出期期艾艾的表情来,吞吞吐吐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不敢跟皇帝哥哥说,不过母后一定不会怪我的……” 太后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定是闯祸了,当下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又作出什么祸事来了?我叫你收敛些,你最近在宫内闹腾的越发厉害了,你皇帝哥哥是疼你才不肯说你的,你可不要闹得太过,小心我也护不了你。” 建宁眨了眨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太后,说道:“太后,建宁已经知错了……只不过呢……事情还没有坏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其实,我原来只是想跟小桂子玩个游戏,谁知道……出了点小小的岔子。” 果然,太后一听她说“小桂子”,立刻就上了心,面色微变,说道:“小桂子?怎么了,你们出了什么岔子?” 建宁慢吞吞说道:“我呢,其实原本……只是想跟他比划一下……试试身手……” 太后皱眉说道:“什么?你这个丫头也太胡闹了!他不过是个太监,你是公主,跟太监比划试试身手,成何体统?……有没有被他伤到?” 到底是母女连心,太后最关心的还是建宁的安危。 建宁说道:“没有没有……我是没有伤到,只不过小桂子嘛……” 太后一怔,试探问道:“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桂子怎么了?” 建宁讪笑说道:“我们比划比划,他不敢还手,我有些生气,下手就重了点,不小心……大概是打伤了他,他一害怕,就想逃走,没想到他慌不择路的那么笨,竟然一头撞在了墙上……” 太后惊道:“然后呢?他……他总不会是死了吧?” 建宁说道:“没有没有,母后你放心,他死倒是没有死的,只不过……他却也不像是活的。” 太后又急又担心,奇道:“你这是什么话,死就是死了,活就是活着,什么叫做却也不像是活的?” 建宁说道:“建宁说的是真的啊,本来他气也没有了,我吓傻了,生怕真的把他打死,皇帝哥哥那么疼他,一定不会饶了我的,我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地终于把他救醒了过来,只是没有想到,他醒来之后,好像不记得自己是谁,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太后怔了怔,犹豫问道:“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忽地心头一动,说道,“傻丫头,恐怕他是故意骗你的吧,那个小桂子,诡计多端的……” 建宁捂嘴笑道:“太后,我看得出他没有骗我,他都不认得我是谁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骗我的,但是他的说话做事真的一点也不像是以前的小桂子……真是笑死我了,我看他连回尚膳监的路都不知道,就派了个小太监伺候他回尚膳监去了。” 太后皱眉,说道:“怎么会这么古怪,难道小桂子又在玩什么把戏……” 建宁说道:“是真的,所以建宁都不敢对别人说,就跟他说他只是个伺候皇帝哥哥的小太监,他傻呆呆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以前那么机灵,不信的话,母后你传他过来当面看看……我也是偷偷地跟母后你说,你以后见了他,千万替我在皇帝哥哥面前遮掩着点,别让皇帝哥哥发现了什么才好,不然的话,皇帝哥哥怪罪下来,我可就要遭殃了。” 太后听了建宁这番话,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认定了是小桂子在故弄玄虚。只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太后为人谨慎,转念一想:建宁这丫头下手不知轻重,当真把小桂子打的狗急跳墙,误伤自己忘记所有,倒也是有可能的……万一他真个失忆了,那岂非是省了自己的事? 她本来就有些忌惮“小桂子”是皇帝跟前最受宠的,倘若对他动手的话,未免会引得皇帝怀疑,倘若小桂子真的不记得先前的事,那么正好是皆大欢喜,本来今晚上太后打算对韦小宝出手的,听了建宁这一番话,便决定暂缓一下,观察观察再说,免得要是他真的失忆了,自己再贸然出手的话,反而打草惊蛇,有些多此一举。 这边建宁四两拨千斤地替雍正挡过一劫。那边,在康亲王府之中,四爷正奋力打起精神来应付周围一干人等。 康亲王,索额图,侍卫总管多隆,外加上平西王吴三桂的世子吴应熊,都是朝野之中的重臣,大家团团地围了一桌子。 自从见了换了壳子的“小桂子”后,康亲王显得格外亲近,因“小桂子”年小,康亲王一见面便伸出双臂抱着他,口口声声称呼“桂公公”或者“韦兄弟”,把四爷吓得不轻,心中大骂这个臭太监何德何能,居然能跟皇亲贵戚攀上这种关系。 片刻索额图来了,更为过分,外加侍卫总管多隆,三个人围着四爷,口灿莲花,歌功颂德,听得四爷心中暗自皱眉不已,只不过不能表露出来。 他这般表现,却更让三个人觉得高深莫测,望着面前一张似笑非笑的少年脸,却透出几分让人不可琢磨,心中竟觉得这少年越来越有几分朝臣的老谋深算气质。 其中索额图跟“小桂子”的关系又有不同,他们当初一起联手去抄鳌拜的家,一起密谋贪银子,又彼此称兄道弟,索额图自然对他格外不同。 落座之后,索额图握着四爷的手,谆谆教导,说道:“韦兄弟,做哥哥的提醒你一下,今晚上王爷叫你来,可是有一件大大的好事?” 少不得打起精神来,说道:“啊,不知是什么好事?” 索额图笑的贼兮兮地,道:“兄弟可知道最近平西王世子进京的消息?” 四爷点点头道:“不错,我已经听说了,不过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索额图说道:“哈哈,可不是有大大的关系……世子进京,注定我等要大发一笔横财呀。” 四爷惊了惊,问道:“横财?” 索额图说道:“正是,平西王此番是叫世子来进贡的,朝中的大臣无一例外,自然是要发财的。” 四爷震怒,大概在帝王眼中,贪官人人得而诛之,没办法现在不过只是个小太监,便只好忍着,说道:“那这也跟我没有关系,我并非朝臣。” 索额图笑道:“兄弟这话大大地错了,你虽然不是朝臣,却比朝臣更加重要百倍,你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这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可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绝对不会漏掉兄弟的……放心,听哥哥的便是了,平西王这几年在云南也不知敛了多少民脂民膏,这云南竹杠我们可要好好地敲上一笔。” 四爷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心头大骂道:“这群狗官……幸好不是落在朕的手中,不然的话,非将你们……” 索额图自然不知四爷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还不忘滔滔不绝地向着四爷传授“敲竹杠”的秘籍。说道:“韦兄弟,过后吴应熊不管送你什么大礼,你切勿露出喜色,只淡淡地……” 四爷无奈叹了声,这么浅显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 身为帝王,自有一套心术。譬如说朝臣不管是做了什么可心意的事情,都从来不会喜形于色,这样的话才更让大臣们摸不透心思,他们摸不透,就不敢自骄自傲,以后也只会更加勤力小心的做事…… 果然,索额图说道:“你淡淡地应付他,……这样的话吴应熊他才猜不透你的心思,估计会以为你嫌他送的礼物单薄,必定会给你更大更丰厚的礼物的。”他们做朝官的,也自有一套行事规矩。索额图当初跟韦小宝一起抄鳌拜的家的时候,对这小太监看到宝物就两眼放光的表现记忆犹新,知道这个小太监很贪婪,好似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比较浅。吴应熊出手很是阔绰,能送人的必定是稀世珍宝,索额图生怕他见了吴应熊送的宝物就大声赞扬露出底牌来……如果那样的话,吴应熊一定会在心中偷笑,索额图跟韦小宝称兄道弟,有一份“同进退”之意,当然会事先提点提点他。 索额图又哪里知道现在的韦小宝已经不是昔日的韦小宝了呢?这些道理他已经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 这边厢,四爷无奈点点头,说道:“多谢哥哥提点,我记住了。” 8、珍珠翡翠马 太监小祈子在四爷离开宫内去康亲王府的时候,偷偷地到了坤宁宫。此刻建宁还在太后处“请安”未曾回来。小祈子等在宫门口,焦急不安地张望着。 夜色之中两盏宫灯打头,缓缓地由远及近。小祈子闪身一边,一直等到人走的近了才急忙行礼,说道:“奴才参见公主,给公主请安。” 建宁从先前时候就看到这里有个人影站着,依稀像是自己安插在四爷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却有些不确定,如今见他开口,果然就是。 建宁停了步子,看看左右,吩咐跟随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先退下吧。”宫人们纷纷告退。建宁上前一步看着小祈子,问道:“这么快回来了,难道是小桂子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小祈子垂着头不敢直视她,低声说道:“回公主,奴才今天跟着桂公公,他没什么其他的事,只是去过一次尚膳监,只是……” 建宁问道:“只是如何?” 小祈子说道:“宫外有个兴隆肉庄的什么钱老板,送了几头肉猪过来,还特意送了一头在桂公公房内。” 建宁心头咯噔一声,想道:“我的娘,这么快小郡主就进宫了?”她对那头吃的比人还好的“花雕茯苓猪”记忆深刻极了,小祈子一提到钱老板她就立刻想到了小郡主沐剑屏。 建宁急忙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么?”小祈子说道:“桂公公没有让奴才进去……后来也吩咐不让奴才到他的房内。今晚上康亲王府来人,请桂公公过府饮宴去了。” 建宁眨了眨眼又想道:“唔,这个我也知道,那个吴应熊送了翡翠马跟大珍珠给韦小宝了嘛,只不过那个小兔崽子为了讨好小郡主,就把珍珠砸了给她敷脸了,啧啧……” 她这么一想,就暗地里猜测这个换了芯子的韦小宝会怎么做,一时想到这里,各种欢乐涌现心头。 心情略微好转,建宁说道:“你做的甚好,不亏本宫特意让你去尚膳监。”小祈子浑身一震,说道:“多……多谢公主。”他不过才十四五岁,瘦弱的很,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怕还是怎么的,隐隐地发抖,建宁有些怜惜他,便说道:“没事的,你也不用怕,你只管听本宫的,好好地替本宫盯着桂公公然后时不时回来报知就好了……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刚落,小祈子噗通跪倒在地,伏着身子在地上,说道:“奴才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建宁吓了一跳,望着地上瘦弱的影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本想让开一边去,转念之间却叹一口气,站住脚不动,说道:“你起来吧,不用这么拘束的。” 小祈子战战兢兢起身,不知为何脚下有些不稳,建宁伸手将他扶了一扶,小祈子肩头微抖,想躲开却又不敢,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建宁一眼,宫灯相照,这孩子的脸倒是不难看,双眼更是黑白分明,看起来倒好像是个娇怯怯的女孩子。 小祈子离开之后,建宁回到坤宁宫。匆匆地洗漱完毕躺在大床之上,思来想去,百转千回尽数化作一声叹息。 是夜翻来覆去,噩梦连连,大概是身下的床有些硬,又或者是有择席之症暂时不能适应,一直到了半夜才睡着。 第二日早晨起来,带着一点希冀睁开眼睛,却望见一角古式衣袖,顿时熄了心中那丝希望,爬起身来,外头等候的宫女进来伺候。 连穿衣都不用自己动手,建宁闭着眼睛恍恍惚惚,几乎再度睡着。宫女们替她梳妆打扮完毕,用了早膳,并非是想象里头的丰盛,——社会进步,就算是以前所谓的宫廷美食也早飞入寻常百姓家,又有什么稀罕?真的吃到宫内的食物,也无非那么回事罢了。 擦了擦嘴出来,按照不学无术的建宁公主的性子,鸡飞狗跳胡闹的一天即将开始了!建宁百无聊赖地溜达了会儿,忽然想到了昨天被送进宫来的花雕茯苓猪,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倘若那人是百分百的小桂子,那么她倒还能放心,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如今,建宁想来想去猜不到。 几个宫女太监伴随左右,建宁公主一行人向着尚膳监桂公公所住之处而去,到了“韦小宝”住的地方,遥遥地见有个瘦弱的影子立在屋外院里,看样貌却正是小祈子。 随行太监要发声,建宁制止。自己走上前去,低声叫道:“小祈子?” 小祈子正垂着头不知出什么神,忽然听到建宁呼唤顿时反应过来,吃惊地看她一眼而后便慌张跪倒在地,说道:“奴才一时没有看到公主前来,请公主恕罪!” 建宁“嘘”了声,说道:“没事,你起来。” 小祈子战战兢兢起身,却不敢抬头,建宁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扇,说道:“这是怎么了,桂公公呢?” 小祈子说道:“桂公公好像还未起身,方才奴才前来伺候,他叫奴才在这里等着。” 建宁心头冷笑想道:“大概不是未起身,是因为藏着人吧,故而怕小祈子进去泄露了风声,只不过……”她心中倒是好奇的紧,以那个人的脾气,这时侯大概是知道了韦小宝真正的身份了吧,他会如何应对呢? 建宁心中一想,便带笑走到门口,叫道:“小桂子,小桂子!”顺手推了推门,竟被关的死死的,建宁挑眉,忽地冒出个古怪念头:“虽然不清楚雍正其人,不过男人都是好色的,韦小宝那个花心好色的小滑头就不用说了,这位爷好歹也曾是九五至尊,三宫六院的……虽然没有亲见,但那小郡主长的自不会差到哪里去……这一夜之间,总不会干柴烈火起来吧?” 一想到这里,真恨不得一脚将门踹开冲进去看个端倪。 建宁唤了两声之后,身边一个太监说道:“桂公公,公主驾临,还不出来接驾?” 这时侯门内好像总算起了点儿动静。而后有人将门打开,门内出现一人,正是“韦小宝”,却并非昔日飞扬跳脱嬉笑之色,面色凝重地扫了门口众人一眼。 建宁忍着笑,咳嗽一声,说道:“小桂子,你还没睡醒吗,本公主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了,你该当何罪?” 四爷看了一眼大清早就上门来找事的跋扈公主,心中重重叹口气,忍着困意说道:“奴……才不知道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公主大人大量……” 建宁不等他说完,摆摆手说道:“不用紧张,跟你开玩笑的……嗯,只不过你平常都挺勤快的,怎么今天忽然这么懒,不会是屋子里头藏了人,怕给本公主看见吧?” 她故意笑吟吟地望着面前之人。 四爷心头一动,双眉一皱而后目光便淡淡地扫了建宁一眼,似在琢磨她这句话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建宁却只笑着看他,而后手中的帕子一抖,迈步进了他的房内,说道:“怎么了,瞧你脸色都变了,难道真的瞒着本公主藏了人?哈哈……” 四爷后退一步进了屋子,幸好建宁身后的众太监都站在门口没动,他心头犹疑不定地打量身旁的少女,这张满是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恶意,倒有几分天真烂漫之色,但…… 千思万绪,最终只冒出一句道:“公主说笑了。” 建宁扫了一眼屋内,倒是没察觉不妥,隐隐地往里头看了眼,果然见床帐子仍旧放着,这位爷不会这么胆大包天,就把小郡主放在床上吧……忽然之间又想到一个可能:倘若小郡主人在床上,那么他昨晚上是在哪里歇息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侧榻之上,略微逗留,才又看向四爷,说道:“我当然是说笑的,本公主知道你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她放低了声音,靠他近了些,四爷警惕地后退一步,却见面前之人笑面如花,吐气如兰低声说道:“你对本公主发过誓的嘛,倘若背叛本公主的话就不得好死,世世为奴为婢的,我知道你不会那样的,是不是?” 雍正硬着头皮说道:“是……”心中却恼道:“为奴为婢,横竖都是这‘桂公公’的事,怎么竟会算到我的头上来。可恨。” 建宁铝嘶岫实溃骸拔姨抛蛲砩夏愠鋈タ旎罾玻烤烤故窃趺椿厥拢俊彼囊档溃骸肮髟趺粗溃俊苯叩溃骸拔姨实鄹绺缢档模滴馊鸬亩咏┝耍登淄醺柩缜肟湍兀实鄹绺缁顾的阋踩チ耍趺矗抢锖猛娑矗俊 四爷说道:“是王爷一番美意,奴才不好不去……”建宁笑道:“你这一趟总不会是白去的吧?”四爷心头一动,问道:“公主的意思是?”建宁说道:“没什么,我镇日在宫里头,闷得好生无趣,这种好玩儿的场合偏偏我又不能去,心里头很是气闷,又听闻吴三桂那个儿子是从云南来的,于是我便想他或许会带点儿什么云南特产之类的,怎么,你也不知道么?” 四爷略微踌躇,终于说道:“不敢瞒着公主,他倒的确是送了奴才点儿东西。” 建宁双眼放光,问道:“哦?真的被我猜中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玩儿不?” 四爷望着她,眼神之中全是打量审视之色,然而建宁只是笑嘻嘻的,又露出好奇之色,倒真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四爷无奈,便说道:“让奴才拿给公主看。” 建宁双手一拍,说道:“好好好!” 片刻之后,四爷从里头出来,却捧着个木匣子,放在桌上,轻轻打开说道:“公主请看。” 建宁探头向前,低头一看,虽然早有准备,仍旧吃了一惊,书面意思跟亲眼所见果然大有不同,虽然她记得吴应熊给了韦小宝一只小小的翡翠马,一串大珍珠并些银票……不过那只是听听罢了,没什么真实的概念。如今亲眼所见,顿时大大吃惊,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口水泛滥。 面前那只躺在锦盒里的翡翠马,全身碧绿通透,没有一点异色,而且做工十分精致,栩栩如生,建宁伸手抚摸上去,玉润无比。 旁边的珍珠则颗颗有拇指大小,这时侯并没有“人工养殖”一说,因此颗颗珍珠都是实打实野生的,更为难得的是这几十颗都是一样大小,倘若是放在现代,大概也算是价值连城了吧。那翡翠马倒也罢了,只是名贵,但是珍珠钻石这些闪闪发光可以戴出去的东西却是女人们最爱的,建宁自然也不例外。 建宁左手拿着珍珠,右手拿着翡翠马,大大赞叹说道:“小桂子你真能干,这吴应熊倒也阔绰,居然送给你这么珍贵的礼物,看样子他很喜欢你啊!”声情并茂地将一个久居深宫的无知少女的呆傻形象塑造到极致。 四爷无奈地看着她,说道:“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奴才的缘故……”建宁说道:“那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喜欢本宫的缘故?”四爷闻言心头一动,历史上的建宁公主的确是嫁给了吴三桂的世子吴应熊的没错……日后还华丽地变成了一个寡妇…… 建宁说完之后,似笑非笑看着四爷,说道:“干吗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本公主说对了?” 四爷语塞。建宁笑里透出一丝恨恨来,说道:“你最好不要这么想,本公主才不要远嫁云南呢……”她嘟起嘴来,忽然又放低声音说道,“你也知道,我们两个心心相印,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不会分开的,对吧?” 虽然年纪尚小,但媚眼飘过来,四爷心头乱颤,急忙咳嗽一声,说道:“公主……奴才也是时候去见皇上了……” 建宁打住话题,点点头说道:“也好,我正好也想去见皇帝哥哥呢。”她虽然说着,手中却仍旧握着珍珠跟翡翠马,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四爷只好提醒说道:“公主,这些东西……” 建宁见他果真没有像是韦小宝那样把珍珠砸碎给那小郡主敷脸,心中已经满足,这时侯便说道:“怎么啦?” 四爷道:“这些东西是吴应熊送给奴才的,只不过,却并非奴才所有,奴才想……把这些东西呈给皇上……” 建宁见他如此上道,心中暗赞。表面上却做不解状,说道:“这些东西都很值钱啊,你舍得吗?不如你不要给皇帝哥哥,我也不会告诉他的。” 四爷见她说的轻巧,却摇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况这是在宫内,奴才们的一举一动,皇上哪里会不知道?” 他当惯了帝王,自然明白帝王心术之可怕跟强大。昨晚上他虽然蒙康亲王相请前去,但也是皇帝默许了的,吴应熊贿赂朝臣的事,皇帝未尝也不知道。而且,身为康熙帝的儿子,雍正最明白不过康熙的性子。现在他的身份不同了……一个小太监而已,能成为康熙面前的红人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保命要紧,又何必为了这点东西而落个“藏私”的印象在皇帝心中呢? 除去这些,他心中其实也想快些见一见现在的康熙帝……印象之中的“皇阿玛”,这个年纪的他,不知又是何种模样,是否如记忆之中的一样?……想到这些,雍正心头不由地略觉得热血沸腾,正在浮想联翩,忽地听到旁边有人说道:“小桂子,你脸色发红,干吗,思春了?” 雍正几乎吐一口血出来,急忙收拾思绪,转头看向旁边那人,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雍正垂眸,不动声色说道:“公主说笑了……”怎么……会有这样口没遮拦的公主,而且……心里头重重叹气,滋味异常复杂。 9、父子相见欢 建宁同雍正两个便要去见康熙,将出门时候,雍正忽地似想起什么来一般,停步说道:“公主恕罪,奴才忘了一样东西,请公主在此稍候片刻。” 建宁略一想就知道他大概是要回去看看小郡主沐剑屏……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将沐剑屏制住,虽然心中好奇,但此刻并非戳穿他的时候,当下便说道:“好吧,不过你要快些,不要让本公主等的太着急了。” 雍正点头,回到屋内,刻意将门略掩了一掩,快步到了里屋,一撩衣摆俯身下来,望着床底下说道:“你无恙么?” 床底下那人哭丧着脸,几乎要哭出来,却正是小郡主沐剑屏。雍正伸手握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拉出来,说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不过方才来的那人很是难缠,我怕被她发现你在此处,故而出此下策,还请莫怪。” 小郡主见他面带自责之色,便说道:“没事的,我不会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才这样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有钻过床底,幸好没有老鼠。” 雍正微微一笑,说道:“委屈你了,不过幸好她没有发觉,如今我要出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别四处走动,被人发觉了就大大的不好,会前功尽弃的。明白么?……桌上有些糕点,你饿了便先吃着。” 小郡主见他如此关心自己,感动地点点头,说道:“好的,我听你的,你放心吧……对了,刚刚来的那个人是谁呀,我听她口口声声说什么本公主……” 雍正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一言难尽,我日后再跟你说,我怕她等的不耐烦了会再进来,不能再同你多说了,我先出去,会尽快回来的……我把窗户反锁,有人敲门的话你不要答应,若是有人进来你就躲到床底下不要出声,切记切记,我会想法子找到你哥哥,通知他来找你的。” 小郡主望着他说道:“嗯,我都记住了,你快些回来呀。” 雍正安抚了沐剑屏,便抽身出来,见建宁正在院子里负手看天,若有所思之态,他遥遥看她一眼,就好似第一次在坤宁宫的床上同她面对面一样,有种古怪的感觉在心中挥之不去。 察觉身后动静,建宁回过头来,当望见雍正的时候脸上却又露出先前那种熟悉笑容,说道:“小桂子,你出来的倒是挺快的,行了,走吧。” 此刻康熙已经退朝,人在上书房中。两人一前一后前往,路上便拉拉杂杂说话,建宁早有吩咐,其他的太监宫女远远地离开他们有一段距离。 建宁说道:“小桂子,本公主对你这般好,倘若那只翡翠马儿跟珍珠串不用交给皇帝哥哥的话,你会怎么处置呀?” 雍正暗地翻了个白眼,却道:“自然是要给公主的。” 建宁噗嗤笑出来,伸手掩了掩嘴,说道:“啊,原来你还是这么会说话,甜言蜜语的让人开心,本来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撞坏了头撞傻了呢,昨儿还在太后跟前诉苦,说你同我玩儿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傻呆呆的……” 雍正心头一惊,说道:“公主……”她这句话是什么用意?转头看着身边之人,却见她只望着前方,边走边说道:“其实你知道的,太后向来不太喜欢底下的奴才太过机灵……你先前的一些举止言行,太后表面不说,暗地里却曾跟我说不太喜欢你那样,昨儿听我说你撞傻了,起初还不信,后来就觉得很开心,小桂子,你说……有时候人傻一点,是不是好事呢?” 雍正心中七上八下,吃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听她话里分明有话,字里行间,仿佛是在暗示他应该在太后面前有所收敛么?难道这身体的主人先前很不知进退,所谓“功高震主”?也是,能当皇帝跟太后跟前的红人,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宫廷内诡谲之事甚多,倘若这个“小桂子”太过“机灵”,亦或者机缘巧合察觉了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当主子的自然会记恨在心,恨不得除去而后快。 建宁那几句话,不过是想提醒雍正,她已经告诉太后说他受过伤,跟以前似乎有所不同了……一来是让他宽心,二来将彼此的“供词”串通一下。 她自然也知道这个人非同凡响,很可能会“举一隅而反三”,可是建宁却无论如何想不到,雍正根据她这几句话在心里头一盘算,竟然将韦小宝被太后记恨的原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并非韦小宝,亦非鹿鼎记里头的人物,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来龙去脉,但却略一思索就猜中了事情的起因:就是韦小宝果真是察觉了太后的大秘密……故而才招太后恨的。 若非是浸淫官场许久、亦或者身在高位纠缠于皇宫内苑诡谲风云之中的人,一时半会哪里会想到这点。 建宁点到为止,也没有跟雍正继续深谈下去,毕竟对她来说,此时的局势尚不明朗,她跟雍正怀着同样的心思:要谋定而后动。先看看局势再作打算。 而今日跟康熙的会面,她是极想在场的,只因她心知肚明这“韦小宝”的真实身份,心里头暗暗地“幸灾乐祸”,想要看看这“父子相聚”的场面会是如何“感人至深”。 宫廷无聊,她自不会像是真的建宁一般胡作非为,闲着无事捉捉鸟雀,虐待一些宫女太监,亦或者同这个小桂子玩玩少儿不宜的游戏,所以……看看大戏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到了上书房,有太监进去报建宁公主到,康熙很是喜欢这个妹妹,本正在忙,听闻建宁来到,便将手上的折子停了,笑着说道:“快宣。” 建宁跟小桂子一前一后进去,行了礼后便腻过去,说道:“皇帝哥哥,可是在忙么?建宁来不会打扰到你吧?” 康熙笑道:“说哪里的话,朕再忙,也不至于连见建宁的时间都没有。”兄妹两个笑语喧喧,底下一直躬身微微低头的“小桂子”却悚然心动。 康熙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是千古帝王的声,明朗,中正,清和,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他感同身受,心知肚明,心头近乎战栗地听着,此时此刻,才对自己在这个时空内的身份地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真切认识。 在自己身畔咫尺的那人,的确是康熙帝无疑。雍正虽然也是九五至尊,自信不会输给任何帝王,但是面前这人不同,他……是他的生身父亲。 一股汹汹逼人的气势如泰山压顶,无声无息地压过来,甚至让这自穿越而来无论面对怎样光怪陆离场合都镇定自若的人有一种站不住脚的感觉。 也许是看到他一直站在下面未曾开口,康熙同建宁说了会儿话之后便转过头,看着雍正说道:“小桂子,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雍正闻言不期然地抬起头来看过去。 一双清明异常的眼睛,斯文俊秀的面孔,一身龙袍衬得他还未曾完全长成的身躯轩昂挺拔,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前面腰间,正笑吟吟地目视着他,那眼眸之中,有一种极为明显而真诚的名唤“亲近”的东西。 雍正呆呆地望着面前这张脸,一瞬间竟觉得眼睛之中有什么撞上来:这是他年轻的、风华正茂经天纬地注定万世敬仰的……皇阿玛。 康熙望着面前的“小桂子”,小太监好像出神一样望着他,眼圈微微发红。康熙略觉讶异,上前一步,皱眉关切问道:“小桂子,你是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朕传太医替你看一看?” 雍正在刹那之间反应过来:“这不是‘真情流露’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还未曾开口说话,建宁从旁边笑眯眯说道:“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看小桂子是有事要跟皇帝哥哥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扫了一眼身后小太监手上捧着的锦盒。 雍正立刻明白。急忙低下头去,说道:“公主说的对,的确是这样的……请、请皇上不要怪……奴才。”说完之后,便转过头去,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小太监上前,将锦盒递上,雍正伸手接过来。 康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他手上那锦盒,说道:“怎么了?朕为何要怪你?这里又是何物?” 建宁跳过来,说道:“皇帝哥哥,你看了一定会惊讶的……” 雍正看她一眼,将锦盒慢慢打开,说道:“奴才是想给皇上过目的,这是昨晚上奴才去康亲王府赴宴之后,平西王吴三桂的世子吴应熊送给奴才的。” 康熙一惊,扫他一眼之后急忙低头看去,却见锦盒里躺着一只玲珑可爱,比手掌略大的碧绿翡翠马,显然是价值不菲,另外一边的却是一串浑圆明亮的大大珍珠,而在两物底下,又是一叠子的银票。 康熙惊了一跳,说道:“小桂子,这都是吴应熊送给你的?” 雍正点点头,说道:“回皇上,正是。” 康熙怔了一怔,问道:“你……你为何要拿给朕看?” 雍正说道:“奴才全心全意侍奉皇上,得来的这些东西也不敢私藏,故而拿来呈给皇上。” 康熙望着雍正,一时不言。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看小桂子对你多忠心,我跟他要这些东西他都不给,还口口声声说要给皇帝哥哥的。” 康熙伸出手来轻轻拍在雍正肩头,雍正扭头看看肩上那只手,心里头百感交集,捧着锦盒的手忍不住微微地发抖。 康熙沉吟点头,说道:“小桂子对朕的确忠心,这个朕早就知道了……唉,只不过没有想到,吴应熊居然出手这么阔绰,连一个小太监都舍得用重金贿赂。” 雍正抬头看他,却见少年皇帝正转头看向别处,脸上露出一种忧心忡忡的表情来。 雍正对少年脸上的这种表情并不觉得陌生,他心中十分明白康熙为何会如此。 康熙少年登基,身边权臣环绕,他束手束脚,无法自主,后来设计铲除鳌拜,接着却又迎来三番危机,另外加上西藏,台湾之事,还时不时地有民间一些“反贼”比如天地会之类的出来惹是生非,而且天灾连连,水旱,地震,蝗灾……好像是老天爷故意给这个少年皇帝的考验。 雍正望着康熙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竟响起一声淡淡的喟叹:这皇位人人眼红,但是谁又知道坐在上头的那个人要为了这个皇位,这个天下以及黎明百姓如何的殚精竭虑。 人的心境很是奇妙,自穿越过来之后雍正都觉得命道如此不公,为何他堂堂帝王竟然会变作一个“太监”,但是此刻望着康熙眉尖忧色的时候,却忽然又想:其实现实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 苦笑。 旁边的建宁一会儿看看康熙,一会儿又看看雍正,看康熙心中思谋,又看雍正盯着康熙看,她的心里头亦波澜起伏。见康熙不言语,便说道:“皇帝哥哥,你心里头想些什么?” 康熙转头看她,说道:“朕……” 雍正说道:“皇上大概是在忧心吴应熊吧?” 建宁跟康熙一起看他。雍正一时没有忍住脱口而出,要改口也来不及了。果然康熙问道:“小桂子,为何你说朕忧心吴应熊?” 雍正说道:“这个只是奴才猜测的,吴应熊他连奴才这个小太监都用重金贿赂,那么对朝中的其他大官儿自然就更不必说了,他这样收买人心,我……奴才看来,恐怕他是不安好心……”他自知道这个身体的身份,当下说话也尽量不去文绉绉的。 康熙听他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个小桂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看样子是因为跟着朕的缘故吧。” 雍正听他口吻轻松,仿佛调笑一般,并没生气。他心中略觉得惊讶,这才更知道这具身体跟康熙之间的交情的确不一般……倘若此刻站在对面的人不是康熙而是他自己,他也的确会表面嘉奖,但心中却会对说话之人暗自忌惮甚至有所防备。 自古以来帝王,最忌讳的是后宫跟宦官干政,皇帝身边的内监再怎么得宠都好,却绝对不能在政事上指手画脚,这是大忌。虽然说此刻并不算是谈论正经政事,但贸贸然地表露一个小太监的智商,却仍旧是不明智的选择。 幸亏康熙跟小桂子之间交情非同凡响,而且康熙此刻年少,还不到极端的老谋深算,不然的话……若是换作一个心胸狭窄点的帝王,就另有一番不同。 康熙说道:“朕最近正忧心一件事,恐怕吴应熊跟吴三桂心中想的也是同一件……他如此肯下大手笔贿赂朝中大臣,若是朕以后提及这件事,他们肯定会站在吴三桂一边,跟朕做对!”说到此时,眉头皱起,隐隐地露出一丝恼怒之色。 雍正学的乖了,便做好奇状问道:“皇上在忧心什么?” 建宁此刻便不理会两人,自顾自作出玩耍翡翠马、对政事不感兴趣的模样。耳朵却竖起来,也时不时地打量一下两人。 康熙说道:“现在不能跟你说,迟些再谈。”雍正自然也不会追问。康熙转身,却见建宁正拿着那翡翠马翻来覆去的看,他便笑道:“小桂子,你为朕办事忠心耿耿,朕本来想赏赐你些银子,没想到这吴应熊出手如此阔绰,倒把朕比下去了。你说……朕该赏你什么好呢?” 雍正说道:“回皇上,吴应熊纵然是把整个云南的宝物搬过来,奴才也不放在眼里,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是绝对不会为了区区宝物背叛皇上的。皇上的一句话就抵的过这些宝物了。” 建宁听到这句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头看向雍正。 雍正的这句话,半真半假,一来他的确是不会相助吴应熊,而且他还真没把这些所谓的稀世珍宝放在眼里,而对面站着的这个,却是他的皇阿玛,他怎会背叛?二来,却是因为“韦小宝”的缘故,从建宁的口中他知道韦小宝是个喜欢油嘴滑舌的小太监,如果他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太后那边虽然背过案,——那是因为太后不喜欢先前那个多嘴的小太监的缘故。但是对于康熙帝,他喜欢的,怕是以前那个会跟他斗嘴的、能让他轻松以对的小桂子,倘若他忽然板起脸来,康熙会起疑心不说,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跟他像是先前那么亲近了。 这两种心境之下,雍正才说出那句类似“大拍马屁”的话来。康熙听的自然格外受用,因为这就是小桂子的“本性”而已,他都习以为常的了,但是建宁听来却别有不同,因为她明白清楚面前这个“小桂子”可不是真的韦小宝,而是爱新觉罗胤g,那个不可一世的雍正帝,如今竟然说出这么“贴心甜蜜”的话来,真真叫人刮目相看。 雍正见建宁忽然笑起来,不由地面上一红。便低下头去。这厢康熙满意地笑着点点头,却又回头看建宁,说道:“建宁你笑什么?” 建宁笑着看了雍正一眼,望见这位爷脸上的一点微红,笑吟吟转过头去,说道:“皇帝哥哥,我只是觉得,这只马儿是越看越可爱,早知道昨晚上我也去康亲王府,也许也会得到一份大礼呢。” 康熙哈地笑起来,说道:“你啊,怎么竟然如此顽皮!” 康熙笑罢,便说道:“小桂子对朕如此忠心,那么这翡翠马跟珍珠朕就再赐给你,你安心的收着吧。”雍正说道:“多谢皇上,只不过,奴才福薄恐怕无福消受这些珍稀之物,奴才看公主如此喜欢这些东西,不如皇上就把这些东西再转赠给公主吧。” 建宁略觉得意外,康熙也是,康熙看看建宁,又看看雍正,终于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小滑头居然这么不贪心,好啦,那么朕就答应你,建宁……” 建宁屁颠屁颠过来,康熙笑着看她,说道:“你倒是好了,这番该心满意足了吧,方才就爱不释手的,如今真个儿归你了。” 建宁大喜,说道:“谢谢皇帝哥哥,谢谢……小桂子啦!” 康熙笑道:“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好啦,你得了这宝物,就好生地放着,万万别玩一阵儿就不喜欢了,四处扔跌坏了可就不好了。” 建宁说道:“建宁谨遵皇帝哥哥旨意,皇帝哥哥对我真是太好啦!”她将翡翠马抱在怀中,头一歪,靠在康熙的胸前。 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而已,这样的娇憨动作倒是不违和,何况建宁本就好动活泼,康熙对她种种古怪行径也习以为常,见她如此靠着自己,反而觉得高兴,便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笑道:“你只要乖一点,不要整天给朕惹事朕就放心啦。”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旁边雍正抬头看着这一幅“兄妹和美”的场景,不知为何心里头觉得怪怪的,仔细想究竟哪里怪异,却一时又说不出。 10、辣手除方怡 康熙嘉奖了“小桂子”几句,四爷便在旁边听着,心头无限感慨。这边建宁唠叨过了,亲眼瞧了一幕“康熙会雍正”,另个都是青年才俊,看着一人意气风发另一个饱藏心事,啧啧,实在大饱眼福且又暗爽。此外,她又平白得了两宗宝贝:大珍珠跟翡翠马。虽然说身在清宫,但做梦想若有朝一日回到现代,光是这两件东西就足够她吃穿不愁一辈子……虽然隐约知道要回去怕是没那么简单的,但做做梦也是好的。 建宁抱着两样宝贝回自己坤宁宫去,把玩了一阵之后就仍旧用锦盒装了,放在枕头边上。此后她便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的精神却好些了,建宁便把自己同“小桂子”见皇帝、小桂子把宝物转赠给自己的事又讲了一遍,太后只是笑,道:“小桂子这么有心,不会是有意想笼络你吧?” 建宁说道:“那不过是两件小玩意儿而已,建宁还不放在眼里。”太后说道:“这才像话。你到底是公主,千万别对一个奴才太过亲近。”建宁便答应。 建宁揣摩太后心思,虽然此刻太后已经不想轻举妄动,但心中对小桂子仍然是不放心的,恐怕是杀他之心不死。然而能做的她都做了,若太后真的想动手,她可也没有法子,也只好行一步看一步。 是夜,雍正回到自己房中,小祈子伺候他洗漱完毕,雍正便将小祈子挥退,到了床边,见床帘掩映,正要说话,却见床帘一抖,里头的人闪身出来,雍正微微一愣躲闪不及,只觉得胸口一疼,浑身僵硬,竟是无法动弹,原来是被人点了穴道了。 雍正定睛一看,见是小郡主起身,便问道:“姑娘你这是为何?竟然点我的穴道?” 小郡主说道:“我当然要点你的穴道,为何你不曾跟我说,你是宫内的人?这里是皇宫对不对?你为何要瞒着我?……我看,你定然是不怀好心。” 雍正见她已经知道,却并不惊愕,他本是个周全之人,虽然先头用言语稳住了小郡主,但心中却也想到倘若给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该如何处置。只不过没想到小郡主竟会突然出手点他穴道而已。 小郡主亮晶晶地眼睛望着雍正,雍正对上她的双眼就知道其实她并不信自己是坏人,这张少女的稚嫩面孔上带着好奇之色,她虽然点了自己穴道,却并不曾做其他,而且站着一动不动,摆明是想听他解释。 雍正心头一笑,便说道:“我先前隐瞒身份,是怕说出来后姑娘不信,反以为我胡言乱语,本来刚才我是想同你细细解释一番的,没想到你竟然误以为我是坏人,反对我下手。” 韦小宝的样子本来并不难看,只不过生性机灵古怪,举止上未免给人轻浮荒唐之感。但忽然之间换了个“内芯”,说话做事,便另有不同。 雍正缓缓说出这一句话之时,面上毫无惧怕惊慌之色,反而如闲庭信步,十分悠然,自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气度。小郡主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又被众星捧月的护着,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四字?不然的话,在《鹿鼎记》里头也不至于先是被韦小宝捉弄,后被他用鬼神之说恐吓了。 此时小郡主见雍正如此从容不迫,心中便不由一动,便说道:“那我为什么会在此处呢?我明明是被人捉住了的……你、你是不是坏人?” 雍正便又道:“我是不是坏人,姑娘你应该心中有数。”他看了小郡主一眼,说道,“姑娘你生的如此貌美如花,国色天香,倘若我是坏人,又怎会同你共处一室而相安无事?” 小郡主听他夸奖自己,不由地暗暗喜悦,说道:“这倒是真的,你倒真是个正人君子,对我也以礼相待。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 雍正说道:“我的身份并非等闲,不过却并非你的敌人,也不是坏人,我本想跟姑娘推心置腹细细说来的,只不过姑娘竟然对我用这种偷袭的手段,实在让人心灰意冷,在这种情形之下姑娘若是还想同我说其他,岂非可笑?我对你以礼相待,诚心护你,你却对我翻脸相向,哼,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就算是你动手杀了我,我也不会再跟你说一字的。” 他惺惺作态地摆出这样一幅架势来,小郡主反而手足无措起来,望着一脸正气的雍正,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对他动手,实在是有些理亏,急忙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么?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我、我给你解开穴道就是了。” 她说到此时,就急忙伸手在雍正身上点了两下,小郡主脑袋简单,且又幼稚,武功倒也过得去,雍正只觉得身上一松,手脚渐渐能自由活动,不由心头一宽。 小郡主替雍正解开穴道,又说道:“现在好了吧?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原谅我吧。”雍正淡淡看她一眼,说道:“我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姑娘家,难道我会跟你斤斤计较么?”他现在不过也是个少年,比小郡主大不了一两岁,却做出老气横秋的样子来。 小郡主既觉得这个人又有趣,又觉得他有些不可捉摸,想笑又不敢笑,只是胆怯地望着他。雍正说道:“这里无人,你也坐吧。”小郡主答应一声,便也坐了。雍正才说道:“我起初是看你年纪小,怕同你说了实情,你会不信,既然如此,也顾不得了……如你所知,这里的确是皇宫,但我并非……并非你说的那些为清廷效力的坏人。” 他们沐王府之人,也同天地会一般,有“反清复明”之心,因此清宫之人在他们眼里自然是大大的坏人了。雍正却也只好顺着小郡主的心意说。 小郡主点点头。雍正又道:“你可知道‘天地会’么?”小郡主点头,雍正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本人正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 小郡主大吃一惊,然而正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雍正的话嘎然而止,小郡主也站起身来,说道:“咦,那是什么声音?” 刀剑相交的声从窗外隐隐传来,又有侍卫大声喝道:“来人啊,有刺客!捉拿刺客!”雍正一惊,却听得外头有人敲门,雍正急忙对小郡主说道:“你暂且躲起来,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郡主只好暂时躲避,雍正开门,见门口站着的正是小祈子,慌慌张张说道:“公公,听闻外头有刺客闯进来了!”雍正说道:“切勿慌张,就算是有刺客,也不会对你我下手……” 正在这时,只听得一阵叫嚷,两个侍卫追着一个黑影窜了过来,小祈子同雍正齐齐一惊,却见侍卫一刀劈过来,那黑影惨叫一声,死在地上,手中的钢刀滑了出去,一直到了门口。 那两个侍卫急忙过来,说道:“桂公公受惊了!” 雍正说道:“无事,哪里来的刺客?皇上太后可好?”侍卫说道:“我们已经有兄弟前去保护太后皇上,应该无恙的,片刻就会把刺客尽数拿下。” 雍正点头,两个侍卫便持刀又去别处。 雍正同小祈子说道:“不须惊,暂时回房,窗门紧闭,不要出来。”小祈子答应,转身欲走,不料刚走一步,就见一个黑影自墙头掠了进来,身后一个侍卫紧随而至,那黑影先落地,俯身回身一刀,将那侍卫伤倒地上。黑影目光一转望见小祈子,小祈子身子一震,尖声叫道:“有刺客!”向前踉跄几步,脚下不稳竟跌在地上。 那刺客一皱眉头,刀向前挥出,便向着小祈子身上斩落。 雍正脚上一挑,将先前刺客落在地上的那柄刀挑起来,单掌向着这边一拍,那刀如暗器一样冲着那黑衣刺客冲过去,那刺客闷哼一声躲开,声音却隐隐地透出一股娇柔之意。 雍正一惊定睛看去,心想:“莫非这是个女刺客?”果然,那刺客急转头瞬间,面上的蒙面黑布滑落,竟露出一张秀美面孔,面容白皙,眉清目秀,遥遥一看,却是个美人。 雍正还未发话,那女刺客一惊喝道:“是你?”雍正心头一颤,小祈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叫道:“来人呀,有刺客!”一边叫一边向前直奔出去,竟离开这院落。 女刺客哼了声,将要动手,一只手臂却动弹不得,身形一晃,几乎跌在地上。 雍正目光一转,见血从她的臂上滴滴答答落下,当下挺身向前,女刺客骂道:“臭色狼,原来你竟是个清廷走狗,死太监!”手上的刀向着这边挥落,雍正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居然认得自己,可是这骂的一句却似是而非,让人摸不着头脑。 正在此时,却听得屋内有人叫道:“怎么是师姐的声音啊……”雍正双眉一敛,却见那女刺客脸上露出惊诧之色,说道:“这个声音……啊,小郡主?” 此刻外头人声嘈杂,似是小祈子出去唤了人进来,女刺客怒道:“你竟然捉了我们小郡主在宫中,可恨,我要你的命!”向前一步便欲动手。 此刻屋里头的小郡主蠢蠢欲动,将要出来,偏生前面小祈子也唤了人来,大批侍卫身形窜动,汹涌而至,前有狼后有虎之时,墙角那受伤的侍卫支撑着奔过来,说道:“桂公公,小心这女刺客!” 雍正心念急转,当下使出擒拿手的招数,一把握住那女刺客手腕向着身前一拉,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中的刀,向着那粉嫩的玉颈间一横,女刺客受伤力弱,又没想到他这样一个看似瘦弱的小太监竟有如此能耐,不由微微怔住,等反应过来之时,却觉得颈间剧痛。 鲜血喷涌而出,女刺客无力倒地,香消玉殒。那受伤侍卫看的目瞪口呆,不料“桂公公”竟有如此身手,雍正转头看他,微笑说道:“放心……我……”嘴里说着,手中刀锋毫不犹豫地向前,直直送入那侍卫胸口,那侍卫大叫一声,倒地而死。 11、老谋兼深算 雍正一气呵成杀了两人,便急急后退,到了门口之时,却见里头的小郡主正欲开门出来,雍正来不及多想,纵身跃进去,一把抱住小郡主,伸手捂住她的嘴,同时将门关上。 电光火石之间,外面小祈子已经领了大批侍卫进来,侍卫们放眼院子里头,只见地上三具尸体横着,一男一女,两人似是刺客打扮,一个是侍卫,却不见小桂子。 侍卫们当下惊慌起来,领头一人便叫道:“桂公公,桂公公你在哪里?”便向着他门口而来,生怕这皇上面前的红人出什么意外。 雍正靠在门口,急忙喝道:“我在此处,无事……刚才有个刺客出现,伤了一个侍卫,我已将她杀了!”怀中的小郡主听到此刻,不由地扭动身子,挣扎着似要出声。一门之隔,倘若给侍卫们听到便不得了,雍正用力捂着她嘴,一刻也不敢放手。 四爷将小郡主擒住,不令她出声。外头众侍卫听得“桂公公”答应,情知人是无事的。当下各自将心放在肚子里,领头的侍卫说道:“桂公公无事就好了!” 怀中小郡主起初还在挣扎,渐渐地便停了动作,身子一软倒在四爷怀中,四爷低头一瞧,见她双眸紧闭,竟是昏了过去。他暗暗松了口气,便扬声说道:“你们把那两个刺客的尸体拉走,不要留在这里,看的我心烦,对了,其他的刺客如何?” 侍卫说道:“目前已经捉拿了三个刺客,其他的死的死,逃的逃,不会再回来骚扰公公了。”四爷说道:“这就好,你们做的很好,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们多说两句好话的,这里暂时也不用人伺候,你们把尸体带走就退下吧!” 侍卫们答应,当下便将地上的两具刺客尸体抬走。小祈子见人都走了,便说道:“公公,可需要奴才服侍么?” 雍正道:“不必,我等会要去看看皇上如何了,今晚上你也受惊不轻,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小祈子说道:“奴才遵命。”自行退去。 雍正靠在门边上屏息静听,只听得小祈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一片寂静,这才放松下来,将怀中小郡主抱起,走到里头床上,把她放下,望着小郡主秀美的脸,心道:“我本该斩草除根,将这女子一并杀了,怎奈她是天地会那些人送进来的,如果就这么杀了,怕是对他们不好交代,何况,这女子的身份非凡,我如今身处险恶之中,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因此还是暂时将她留下,以待后用。” 当下将杀心压下,便探出手去,按压小郡主的人中,略微用力压了会儿,小郡主果然悠悠醒转,原来方才她乍见自己人来到,又惊又喜,不料还未见面便听说人又死了,心头激荡之下,便昏厥过去,如今醒来,双眼睁开正好见到坐在床边俯视自己的四爷,顿时想到方才发生之事。 小郡主眼睛一眨,泪水涌出,哭道:“你杀了我师姐?你杀了我们沐王府的人?”她翻身起来,激愤之下,便要动手。 四爷却并未出手抵抗,只沉声说道:“刚才若非我见机行事,你怕是也要跟你师姐和王府的人一般命丧那些清廷鹰犬的手中了!” 小郡主的手正击到四爷胸前,闻言猛地停住手势不落下去,定定看他,眼中带泪却疑惑说道:“你……你说什么?我师姐是命丧那些……那些宫内侍卫手中?可是我明明听到你对那些人说……” 四爷面沉似水,正色说道:“我那只是说给那些侍卫听的,你可曾亲眼见我杀了你师姐?” 当时雍正除掉方怡回身进屋之时,看的分明,小郡主还未曾到门口,怎会见到?他自知道的。果然小郡主说道:“我……我未曾见到……” 四爷哼了声,脸上浮现一丝恼意,说道:“你且听我说,杀害你师姐的其实是一个清廷的侍卫,我认出你师姐之时,正要出手相救,没想到被那侍卫抢先一步,你应该也听到他的声音了吧?” 小郡主细细一想,当时果然似听到一个侍卫叫“桂公公”小心的,她便点了点头。 四爷握拳,轻轻击在腿上,恨道:“……唉!只可惜我晚了一步,竟被他先行将你师姐杀害,我恼恨之下,不顾一切冒险出手将那侍卫击毙,又怕那些赶来的侍卫怀疑到我头上,于是就迫不得已说你师姐是被我所杀……”他说到此时,便重重叹了口气,面上浮现又是内疚又是伤感的表情。 四爷老谋深算,唱作俱佳,这一番做作,就算是陈近南沐剑声之流见了也分不出真伪,何况小郡主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见他说的合情合理,又如此懊悔不已几乎强忍痛楚的神色,心中疑云退去,顿时哭道:“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小郡主性子柔弱,想到方怡已死,自己又错怪了四爷,如今疑心释去之后,向前一扑,便扑在四爷怀中,哭着说道:“我同师姐素来极好,没想到她竟然会死在皇宫之中,如今该怎么办?” 四爷低头看看怀中少女,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却说道:“我不明白,为何你们沐王府的人会来此处?” 小郡主呆了呆,问道:“莫非是知道我在皇宫内,故而特意来救我的?” 四爷摇头,道:“并非如此,方才你方师姐听到你声音之时,也很是惊诧,他们显然不是为你而来。” 小郡主点了点头,说道:“桂……桂大哥,还是你想的仔细。” 四爷一怔,而后知道她是听闻那些侍卫叫自己“桂公公”,故而才改了称呼。当下便说道:“如今事态很是复杂,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不过,我听说他们捉了几个刺客,也不知是谁,如今我要出去查探一番,在此之前,你可能乖乖留在此地么?” 小郡主说道:“我、我……”忽然想到方怡已死,不由悲从中来,又哭起来。 四爷说道:“你不要怕,横竖还有我在,我定会保护你的……我们天地会跟你们沐王府,好歹也算是同一条道上的……我出去查探仔细,若是能施加援手的,必定再所不辞!你也不要再哭了,逝者已去,就只为生者打算吧。” 他说的在情在理,很是动听,小郡主说道:“好、好的,桂大哥,我听你的话。如果被捉住的真是我们沐王府的人,就拜托你想想法子啦。” 四爷说道:“放心,一切有我。只不过我离开之后,你切记别露出行迹给人发觉,方才你贸然出去,我差点儿就护不住你了……若是给那些清廷侍卫发觉了,你我都会性命不保的。” 小郡主甚是不安,说道:“桂大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乖乖的不乱走,你快些去吧,我在此等你。” 四爷离开尚膳监,便往前面而去,将到乾清宫时候,见侍卫重重,比平日多个一倍,他径直望内,大家伙儿都没有拦阻他的。 四爷进了康熙的寝宫,却见康熙正站在当中地下,双眉微皱。 四爷上前,规规矩矩先请了安,才说道:“皇上没受惊吧?” 康熙点点头,说道:“没事,小桂子你来的正好,朕方才听闻,说你杀了两个刺客?可是真的?” 四爷听问,心中略觉踌躇。他自然不知道小桂子好大喜功,最喜信口开河,夸大功绩,杀死刺客之说只是他方才危急时候编出来的,然而那些侍卫知道他的心性,他说杀了一个,便给他变成两个,好显示他极为能耐。 四爷便说道:“回皇上,奴才不敢欺瞒,奴才只同个侍卫合力杀死了一个刺客而已。” 康熙见他竟肯老实回答,不由挑了挑眉,微笑说道:“杀死了一个,也极为能耐了,那小桂子,你记不记得刺客所用的招数?” 四爷说道:“请皇上恕罪,当时奴才慌张之极,只懂得挥刀乱刺了,因此什么都不记得了。” 此事若是真正的小桂子,必定会借机大肆渲染一番以显示自己英勇,但四爷是帝王之心,生怕在康熙跟前出太大风头反而惹事,因此一心只想“韬光隐晦”,哪里会诉说详细给康熙知道?何况他又非真的韦小宝,那些沐王府的招数之类自然是说不上来的,因此什么也推慌张记不得反倒是最好的法子。 康熙闻言点点头,看他一眼,说道:“唉,也难为你了,当时必定凶险万分,小桂子你吓坏了吧?”说这话时候,便带一股温柔安抚之意。 四爷一怔之下,心头略觉感动,说道:“奴才不怕的,奴才只是担心皇上太后受惊,一心想杀了刺客好保护皇上太后安危而已。” 康熙笑意更浓,说道:“朕就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好,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受这番惊吓的,侍卫们捉拿了三个刺客,如今已经关在牢中,朕一定会查出究竟是何人指使,严惩不贷!” 康熙说罢,便说道:“传索额图,多隆进来。”小太监便出去宣旨。 片刻索额图跟侍卫总管多隆进见。四爷站在旁边,见两人皆神色忐忑,尤其是侍卫总管多隆。这是自然了,宫内出现刺客这样的大事,若是追究起来,第一便是要拿侍卫总管来问责。 索额图跟多隆两人行了礼,康熙问道:“多隆,拿下的那三个刺客可招认了么?” 多隆说道:“回皇上,起初他们还嘴硬不肯认,后来奴才大刑伺候,他们熬不过,到底是认了,除此之外,奴才还寻了大批的物证。” 康熙挑眉,道:“哦?他们怎么招认的?物证为何?” 多隆便道:“他们自认是……是平西王吴三桂的手下,而且他们所穿的内衣,兵刃之上,皆有认记。”旁边的索额图也说道:“奴才也相助查看过了,那些内衣上面的确有平西王府的标记,而兵刃上,则刻有‘大明山海关总兵’字号。” 四爷一听,暗暗纳罕,然而在心中一想,却又立刻了然,原来沐王府之人夜袭皇宫,是为了此事。 12、敲山又震虎 索额图说罢之后,康熙沉吟片刻,说道:“多隆,你带人缉拿刺客,可亲眼见过刺客所用的武功招式未曾?” 旁边四爷一听,心头一动便看向康熙。多隆说道:“请皇上恕罪,奴才忙于指挥众人保护皇上太后,而侍卫们也十分得力,极快地便将刺客制服,因此奴才并未有机会亲自动手。” 康熙点了点头说道:“嗯,这也罢了。……那么,你们觉得,此事的确是平西王吴三桂指使人所为?” 多隆说道:“那帮刺客熬不过大刑故而已经招认,再加上这些物证,奴才看来,平西王的嫌疑怕是逃不了的。” 旁边的索额图也正要开口附和刚说了一个“奴才”,忽地见身边儿的“桂公公”向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索额图本是八面玲珑的精明之人,又知道“桂公公”是康熙跟前的红人,最是了解康熙的心意的,当下急忙说道:“奴才觉得……此事还要再细细拷问、查探再做定夺。” 果然,康熙一听这个,微笑问道:“为何?” 索额图心中急转,见韦小宝的手缩在袖中,手指一探,指着腰下衣襟处,他心头一动,便说道:“是这样的……奴才觉得,这物证来的未免太过容易了,更何况,随便一件衣裳也可以绣上平西王府的字号,故而……” 多隆惊愕地看向索额图,康熙却连连点头,笑道:“这话明白,方才朕的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多隆……” 多隆急忙拱手说道:“奴才在。” 康熙正色说道:“你速去找几个曾跟刺客们交手过的侍卫,问明白刺客跟他们过招时候用的究竟是什么招数,你见多识广,就算是他们不认得,能比划出大概来你也能认出是哪家哪排的功夫吧?” 多隆见康熙如此信得过自己,急忙说道:“皇上放心,此事交在奴才身上,奴才这就去。” 他说完之后,便立刻急急退下。康熙这才看向旁边的四爷,问道:“小桂子,你觉得此事如何?” 四爷说道:“奴才本来懵懂不觉,以为多总管说的极有道理……只不过听到索大人之言后,忽然也觉得索大人说的也很有道理啊。” 康熙笑道:“你个小滑头,你倒是哪个也不得罪,好吧,现在多隆不在,你只说说你为何觉得索额图言之有理?” 旁边的索额图也看向四爷,四爷低着头说道:“皇上,奴才只是觉得……进宫行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是做的越机密越好,奴才常常听人家说书……说起古代一些刺客,有些行刺不成的宁肯自刎而死也不会泄露身份,怎么这些刺客这么笨的,居然会穿着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衣物进宫呢?” 索额图听的连连点头,康熙笑意更浓,眉飞色舞地看着四爷,伸手在他肩头上重重一拍,说道:“好个小桂子,朕以为你被那些刺客吓破了胆,见了朕竟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跟朕想到一处去了,好!” 索额图见结拜兄弟被皇上大力夸赞,也跟着得意点头,方才他差点儿就附和多隆所说,被四爷点拨才又转了口风,不然的话,皇上一定会以为他头脑糊涂想法简单,心里不喜他的。索额图心中暗暗欣慰,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提早一步跟“桂公公”结拜,果然大有裨益。 四爷说道:“谢皇上夸奖,奴才只是胡思乱想的,多半是听人说故事说常了得来的,哪里敢跟皇上比呢。” 片刻功夫多隆匆匆回来,跪地行礼,说道:“奴才该死,果然皇上所料极是!”康熙说道:“起身回话!”多隆起身,说道:“奴才方才去调了几个跟刺客交手过的侍卫,见他们比划了一招,奴才认得其中一两招,乃是云南沐王府的‘横扫千军’跟‘高山流水’,奴才连查了几人,已确认无误!” 康熙笑道:“果然。”又说道,“武器跟衣物都可以仿冒,但是他们跟侍卫交手乃是性命之搏,自然是会用出本门招数的,这却是泄了他们的底儿了。” 索额图惊道:“难道这帮刺客是云南沐王府的人?只是他们为何要用平西王的名号呢?”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当年吴三桂投降大清,害死了黔宁王沐天波,沐王府的人自然是不会放他甘休的,冒险入宫行刺,是为一举两得,就算是伤不了朕,嫁祸给平西王吴三桂也算是不负此行。” 索额图跟多隆见康熙竟分析的如此透彻,不由各自佩服万分。唯有四爷一早也想到此中关窍,听康熙说罢,嘴角便隐隐露出一丝笑来。 康熙说罢,便转头看向四爷,道:“小桂子,你听清了么?”四爷躬身,道:“回皇上,奴才听得一清二楚,皇上明鉴万里,实在是能人所不能……”先前康熙叫他“小滑头”,又说他素日多话,再加上建宁先前的种种提点,他隐隐料到真正的桂公公韦小宝是什么性子,便有意如此说话。 康熙听他“小拍马屁”,微微得意,本是要嘲他几句,见大臣在侧,便只笑道:“好啦,你今晚上勇斗刺客,朕便送你一笔富贵,给你压惊。” 四爷本不知是什么,心中细细一想,隐隐想到,便说道:“不知皇上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康熙说道:“明儿你拿着这些东西,去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府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看吴应熊他怕不怕。” 四爷摆了一晚上“成熟稳重”的脸,此时便硬挤出一个笑来,随着康熙的口吻说道:“只怕奴才一去,吴世子要吓得……尿裤子,跪地求饶不迭呢!” 康熙见他说话粗俗可爱,不由哈哈大笑。旁边索额图跟多隆面面相觑,各自觉得桂公公果然不负皇上面前红人两字,这般鄙陋的话,谁敢在皇帝跟前说?也只有他说出来,皇帝不怒反而越发高兴。 四爷离开乾清宫,抱着一大堆的“物证”回自己住所。边走边想事情,不知不觉便回到住所,推门进去,刚要回头,忽然觉得气氛不对。 四爷一惊,手中物证洒落一地,脚下却轻轻一勾,脚尖儿靴子勾住一柄钢刀,便要踢起来。便在此时,听到有个娇柔声音笑道:“小桂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四爷越发惊了一跳,转头看去,却见面前一个宫装丽人面带娇笑出来,眉眼盈盈看他。四爷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见了这张脸心中格外难受,忍不住便后退一步,说道:“公主……奴才不知道公主……”忽然心头大跳,建宁公主怎会在此?那么沐王府的小郡主呢? 一刹那,四爷心中大大悔恨,早知道就不要瞻前顾后,索性将那少女一并杀了也免除后患,倘若给建宁公主发觉小郡主的身份,那么他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四爷心头战战兢兢,暗自警惕,脚下却停了动作。却听得建宁笑道:“别跟本宫客气了,本宫今晚上睡得不安宁,到半夜听到外面刺客闹腾,就出来看看热闹……” 四爷满头黑线,哪里有皇家的公主听说有刺客来到不怕的躲起来,反而出来看热闹的?当下定定望着建宁。建宁说道:“果然给本宫听到好消息,听说你杀了两个刺客,实在是神勇可嘉啊!” 四爷不知道她到底发现了小郡主未曾,又为何跟自己东拉西扯说些没用的,他放眼四看,却不见小郡主的影子,心中更惊,不由想道:“莫非那小女娘自己走了?倘若如此的话,倒是比被公主发觉了好些……” 建宁见他不语,便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怎么啦,本宫听说你立了大功,却又怕你受伤,故而巴巴地来看看你,谁知道你又去了皇帝哥哥那里……怎么你见本宫来到,一点儿喜色都没有?” 四爷咳嗽一声,见她脸上没什么恼色,只好应付说道:“奴才……只是一时太过高兴了,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建宁笑嘻嘻地看他,四爷不合抬眼看去,却见少女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敲,滴溜溜的,说不出的古灵精怪,却又看不穿她心中究竟想些什么。四爷从未想到自己会对一个少女产生如此的感觉,不由怔住。 屋内静静地,却听得建宁说道:“你是太高兴了么?本宫还以为你是乐不思蜀了……哼,你竟然胆敢藏个人在屋里,你真真好大的胆子啊!” 四爷听了这个,骤然色变,心道她果然知道了,顿时向后一退,身子贴在门口,双眼看向建宁,暗暗涌起一股杀意:虽说她是皇族中人,他不肯“同室操戈”,但倘若是为了保命的话,那也…… 建宁见他如此,心头一震,却仍笑道:“怎么了,被本宫发现你的秘密,吓坏了么?你放心,虽然你的确有些胆大包天,但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本宫倒是不怎么怪你,只恨那个宫女竟然敢勾引于你,哼!” 四爷心头风云变幻,听到建宁说“宫女”时候,一怔之下,迟疑问道:“宫……女?” 建宁似未察觉他防备姿态,不悦哼道:“不过那个宫女长的倒是挺美的,也难怪你动心,……只不过她再美,难道会比本宫更美?你以后若再敢这么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小心本宫真的会动怒!” 她一副吃醋之态,四爷那颗几乎悬到了嗓子眼的心却“噗通”一声落了地,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攥着的双拳悄悄展开,只觉得掌心里湿湿的,竟是出了汗。 13、叫你猜不透 建宁听闻四爷杀了两个刺客,而其中一个竟是女的,心中大惊。她自猜到那不幸殒命的女子大概就是日后成为韦小宝七个老婆之一的方怡,却怎地也料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方师姐”,竟刚一露面便被无情斩杀。 建宁虽然知道此时的“韦小宝”已非真正的小宝,据传闻,取韦小宝而代之的这位爷更心狠手辣,是个绝不容人小觑的主儿,但是他一上来就干净利落地将方怡除掉,真真令她十分意外,瞠目结舌。 建宁甚至去见了眼方怡的尸首,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仍看出面目姣好,很是貌美,没想到那人居然毫不怜香惜玉,果然跟见了方怡便会大流口水的韦小宝迥然不同。 隐隐地有些胆寒。 想她刚发觉自己穿越过来之后,心中虽然也同样对四爷生了杀机,却终究怕东怕西的未曾付诸行动,比之此人所为,——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惭愧惭愧。 她先前一番话,是故意探四爷底线,四爷虽然心性深沉,但自己的底细被发现,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所作出的反应自然不会那么完美,建宁看他色变,后退,有意无意挡住门扇,脚下异动之时她心头又笑又略觉战栗:事关性命之时连皇族之人也可除掉,果然不愧是四爷。 四爷说道:“宫女?”建宁毫无压力,哼道:“你把那个小宫女藏在屋内,到底做了什么?”她恁般大胆,说着竟靠了过来,四爷察觉她身上香气袭来,不由略向旁边躲了一步,说道:“这个……并没其他……” 建宁盯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打在他身上,一边嚷着说道:“你还说你还说,没其他,哼!要不是人被本宫发觉了,你还要瞒本宫多久!”四爷哭笑不得,只好忍了,说道:“公主,那人……现在……” 建宁半真半假,使劲打了他一把:谁叫他方才竟对自己动了杀心的。才说道:“你还惦记着那个人,人已经给我杀了!” 四爷一惊,说道:“杀了?”建宁嚷道:“哦……你心疼了是不是?”四爷急忙说道:“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奴才怎会心疼,惹得公主生气,杀了也罢了。”他心中倒是略觉得轻松,没了小郡主,就仿佛丢了一颗有用却并不缺乏的棋子,天地会那边他自会遮掩过去,何况沐王府更不知小郡主在他手上,杀了小郡主的话,公主就永不会知道她的身份,对他来说正是好事一件。 建宁见他说的云淡风轻,心中更觉微寒,面上却一笑,说道:“看不出你还有点良心啊?知道替本宫着想,好吧,你放心好了,本宫呢,又不是那些心狠手辣的冷血之辈,怎么会轻易伤人命呢,你那个小宫女,本宫见她还算乖巧温顺,长的也还好……就把她留在坤宁宫了,哼,你可放心了吧?” 四爷几乎没一口血喷出来,刚刚平静放松的心瞬间又吊了起来,不由苦笑看向建宁,说道:“那……奴才真是要多谢公主了。” 建宁斜睨着他,说道:“谢我,你谢我什么?你再敢惦记那小宫女,本宫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你一辈子看不到别的女人!” 四爷见她吃醋吃的毫无理智,忍不住便说道:“公主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别说别的女人,我连公主你也见不到了。” 建宁一怔,而后噗嗤笑出声来,说道:“这倒是,那好吧,就挖你一只眼睛好了!” 四爷很是无奈,觉得这建宁公主当真是见面不似闻名好,……见面真真跟史书记载和自己想象中的皇族贵公主形象相去甚远,如此的刁蛮任性,不顾礼义廉耻……又古灵精怪,让人…… 四爷皱眉看向近在咫尺的建宁,却见她一笑之间,很是灿烂可爱,雪肤大眼,脸颊边儿上浅浅地梨涡若隐若现,灯光之下竟有几分动人,不由说道:“公主若是挖了我一只眼睛,以后未免就看不全公主的如花美貌了,因此还是不挖的好。” 建宁捂嘴一笑,说道:“小桂子,我以为你撞伤头后就变得呆头呆脑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会哄我开心,只不过……”她笑的甜蜜,却伸手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竟捏住四爷耳朵,说道:“这些话你对我说就好了,敢对别的女人说,我就真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四爷前生今世都不曾享受过如此待遇,耳朵上吃痛还是次要,心中震怒无法言说,方要翻脸,忽地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不由地踌躇,正在此时,外面有人低低叫道:“公主……公主……是时候回去了。” 建宁松手,笑吟吟看四爷一眼,便打了个哈欠说道:“好了,不跟你说了,对了,你抱这堆东西回来做什么?”她伸脚踢了踢地上之物。四爷见她翻脸如翻书一般,心想:“朕自不用跟这小丫头制气……何况,算起来她实际上算是我的长辈,被她捏几下耳朵也不算什么。” 四爷便说道:“皇上交给我一件事去做。”建宁说道:“你倒好了,整天游来玩去的,皇帝哥哥又喜欢你,唉,为什么我不是个男人呢。”她嘀咕了几句后道:“那我先回去啦,明儿再找你玩。”四爷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嗯了声,相送这“魔星”。 建宁出了门,四爷相送,外头坤宁宫的宫人等着,建宁说道:“我叫这帮奴才半个时辰后来叫我,若是不见了我就去告诉皇帝哥哥,说我被桂公公害死了,赶紧把可恨的小桂子捉起来给我陪葬,谁想他们竟这么小心,一刻钟就过来了,小桂子你说他们何其扫兴哈?” 四爷的心噗通乱跳,瞪着建宁,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头想道:“她这话是真是假?怎么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若是真心的,倘若方才我真个杀了她,那么我现在岂非……” 建宁笑吟吟地打量四爷神色,心头明镜一般,偏咯咯笑道:“傻瓜,瞧你吓的这幅样子,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我知道小桂子对我最好的了,是不是?”当着这么多坤宁宫太监宫女的面儿,她竟凑过来,低声细语。 四爷心头大跳,面色尴尬之极,心想这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倘若她真个有事,这帮人在皇帝面前一说,少不得要他“桂公公”陪葬的,便强笑说道:“奴才对皇上太后跟公主都是一般的忠心不二。” 建宁噗地一笑,伸手飞快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说道:“行,本宫回去了。”一笑便带着十几个宫女太监离去。 目送那窈窕娇小的背影离去,四爷的心才慢慢地放下来,回想方才同建宁的相处,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少女究竟是何样心思,她看来天真烂漫,却每每做作出令自己意外之事,若说是无心,未免太巧合了些,若说是有意,她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何异样。 四爷回味她临去之时含笑一瞥,不由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轻轻一叹:只觉得自己活了几十年一把老脸,在这少女跟前,尽数都给丢光了。 第二日四爷起个大早,令从人带着那一大包的刀剑衣裳等东西,前去吴应熊府上。吴应熊听闻桂公公来到,急忙迎出来,随他左右的还有个很是干练的精壮汉子,在康亲王府夜宴那晚上四爷曾见过的,名唤杨溢之,乃是平西王府一等一的侍卫高手。 宾主见礼,吴应熊笑道:“不知哪一阵香风居然送了桂公公来府上?”四爷死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一阵风不是香风,刮得很急呢,不知道世子的脚站的稳不稳。” 吴应熊一听,眼珠转了转,略带慌张说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卑职哪里有做得不对之处?”四爷说道:“我就跟世子开门见山的说了,世子可听闻昨晚上皇宫闹刺客之事么?”吴应熊说道:“刚刚听闻。”四爷说道:“那不知道世子对那些刺客熟悉不熟悉?”吴应熊大惊,说道:“卑职怎么会认得那些刺客呢?”四爷笑的阴阴地,这却是拿手好戏,只道:“怎么世子竟不认得他们么?可是皇上觉得他们跟世子很熟呢!” 吴应熊脸色大变,说道:“公公明鉴!这话却是从何说起?”四爷见火候刚好,一拍手道:“来人,把东西拿来给世子认一认。”那随从上前,将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的带记号的刀剑跟绣着平西王府字号的衣裳。四爷说道:“这些好东西,就是昨儿晚上的刺客留下的。——世子看清楚了么?” 吴应熊急忙抽身跪倒在地,说道:“此事绝非微臣父子所为,还请公公替微臣父子在皇上面前澄清事实。” 四爷自吴应熊府上出来,袖子里头便沉甸甸地,揣着吴应熊给的若干银票。康熙叫他来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他自也知道。如今三藩跟康熙的关系极其微妙,一方面要安抚三藩,另一方面却在细想法子要摆布他们,要说摆布三藩只是迟早的事,但不可操之过急,逼得太急了,所谓“狗急跳墙”,三藩必然是要造反的,到时候苦的是黎明百姓,康熙也会越发头疼。 而此刻,别说刺客不是平西王派来的,就算平西王有这个胆子真个儿派了刺客来,康熙也自不会认的。叫四爷前来世子府,三分是震吓吴应熊,却有七分的笼络人心在里头,反正康熙怎么都不会真的怪罪下来的,这一出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戏,为的就是让吴应熊看看:皇帝是多么的英明和宠信平西王。从而让吴三桂他们安心罢了。 14、巩固兄妹情 四爷回到宫内,禀明了康熙。便离开上书房回屋子,心中却盘算着小郡主之事,心想让那样一个天真无知的女娃儿在“不可捉摸”的公主身边,真真有些提心吊胆,他便想要找个机会解决这后患才是,不知不觉要回到住处,却见个小太监等候着,说尚膳监那边上回来的钱老板又来了。四爷一听,又惊又烦,只好按捺着前去相见。 四爷去见了兴隆肉铺的钱老板,这回却并无他事,寒暄几句便散了。四爷回转屋内,将方才跟钱老板握手言欢之时他递过来的东西一瞧,却见竟是张字条,写道:“高升茶楼说英烈传。” 四爷挑眉,这字他倒是认得的,意思也隐隐猜到,必是这帮反贼在邀他出去见面,但“高升茶楼”却又在何处?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缓缓图之。 四爷在这边忙碌,那厢建宁也不轻松。 且说那晚,建宁听闻四爷杀了两人,便过来探虚实。进门之后才想起屋内大概有人……正是那头“花雕茯苓猪”,只不知还活着或者也被四爷干掉,正犹豫要不要退出之时,里面小郡主为躲避她,不甚撞倒了茶碗,发出声响。 建宁心道:“倘若总是让小郡主留在此处,还不知会发生何事,既然老四不肯杀她,大概是想留下来做什么用的,如今他对我必定也有些防备……嗯,这人行事果决狠辣,如今别说是皇宫,就算是整个天下或许只我知道他已经并非韦小宝,留他在此的确是大大的后患,我要让他更猜不透才好,最好是拿捏他的七寸。”她想到此处,便想入内,但想到小郡主有武功,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便放慢动作,眼珠一转,想了个法子。 建宁当时便做哭腔,说道:“是谁在哪里,闪来闪去的,好怕人啊……”里头一动不动,建宁一笑,转了神情害怕看着周遭,唱作俱佳说道:“啊,我知道了,这屋子原先死过人的,你一定是死了的那个海大富海老公公,海公公你这是还魂回来了吗?啊,你的样子好可怕,舌头怎么伸出来了……还在里面飘来飘去的,海公公你要讨债的话不要找我呀,我不是住在这里的……” 她的声音颤抖,又是女子,作出那种幽怨诉说胆怯的声音,刚刚说到此,就听到里头一声尖叫,有个人影急急地跑了出来,捂着脸叫道:“不……也不要捉我,救命,救命!” 建宁捂嘴一乐,见果然将小郡主吓出,心头一宽,便站住脚说道:“咦,怎么这里有人?你睡谁?”小郡主心慌意乱,哪里会有防备,带泪叫道:“这里有鬼么?求求你救救我。”建宁说道:“别怕别怕,你跟着我的话鬼就不会伤害你了。”小郡主略微镇定,问道:“这是为什么?”建宁说道:“因为我是当朝的公主啊,海大富活着的时候还向我跪地行礼的,死了当然也不敢害我了,只不过他平生最恨那些嚷着‘反清复明’的反贼了,如果被他见到,一定火捉来活活吃掉的。” 小郡主再度尖叫,用力抱住建宁,嚷道:“救命,救命,不要吃我!”建宁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你又不是反贼,他不会吃你的。”小郡主又惊又怕,死也不肯再呆在这里了,便说道:“你带我离开好不好,这里有鬼。”建宁说道:“说起来我都忘了,你是小桂子私藏在这里的小宫女吧?” 小郡主虽然单纯,却不笨。她知道建宁是公主,方才又说“反清复明”的反贼,自己若是袒露身份,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顺便把“桂大哥”也牵连了。见建宁认为自己是小宫女,当下小郡主便说道:“是、是的……我是小宫女,你不要杀我……也不要让鬼杀我。” 建宁噗嗤一笑,说道:“放心吧,你跟着我,没有人敢杀你,鬼也不敢。” 小郡主没见她之前,很憎恨清廷的人,清廷的公主贝勒之类的自然是更坏的了,没想到建宁竟如此的“和蔼可亲”,小郡主望着她毫无恶意的笑脸,不由地略觉安心,说道:“你、你真是个好人。” 建宁挽了她的手臂,说道:“当然啦,大家都这么说的。——你居然也很有品位啊。” 小郡主问道:“品味?”建宁说道:“嗯嗯,就是你眼光不错。”小郡主见她夸赞自己,也展颜一笑,说道:“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 建宁挽着她出了四爷的房间,忍笑忍得肚皮隐隐做疼。 建宁便成功地将小郡主拐回了坤宁宫,立刻叫两个宫女伺候她换上宫女装,又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叫什么?” 小郡主不善说谎,张口说道:“我叫沐剑……”后面一个“屏”字却又及时地咬了回去。 建宁心知肚明,却仍说道:“木剑?”她摇摇头,道:“我只听说过铁剑金剑,木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好……嗯,不如以后你就叫木木吧,这个名字很可爱。” 小郡主说道:“木木……好吧。”建宁笑道:“小宫女木木,嘻嘻。”见小郡主呆头呆脑地站着,便叫人端了点心果子上来,建宁拿了个软果子递给小郡主,说道:“我看你好像饿了,吃一点吧。”小郡主说道:“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建宁望着她笑眯眯说道:“刚才你肚子响了一下。”小郡主脸大红,低头吃起来。 建宁便让小郡主留在自己的坤宁宫,相比较精明强干的小皇帝跟深不可测的皇太后,还有个心狠手辣的老四,建宁的坤宁宫简直堪比天堂,小郡主这种天真烂漫型的留在这里反而最是安全。 建宁安抚好了小郡主才去震吓四爷。成功回来之后,望着自己吃过豆腐的手指,笑道:“哎吆,这手可三天不能洗了。”想到方才四爷被扯耳摸脸时候如同见鬼一般的表情,不由地哈哈笑个不停。 正乐颠颠地进了坤宁宫,就听得里头有个清正的声音说道:“建宁你笑的这么开心,难道是有什么好事?” 建宁一听这个声音,顿时一惊叫道:“皇帝哥哥!”果然,里头有个轩昂身影转出来,温润如玉的脸上,一双眼睛略带担忧地望着她,此刻说道:“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了?宫内闹刺客,朕怕你吓到,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你人竟不在,朕已经派了几个御前侍卫出去寻你。” 建宁一怔,这才想到回来路上似碰到几个御前侍卫,见了她之后反而躲开……当时她有些不解,此时回味才想到:她今晚上是去的四爷那里,“韦小宝”年纪虽小,出手阔绰,周遭侍卫得了不少好处,大家当然会替他遮掩,因此康熙竟不知道她是去四爷那里。 建宁便说道:“我听闻外面热闹,连小桂子都杀了两个刺客,我就出去看看啦,本来还想去看看皇帝哥哥,怕皇帝哥哥骂我乱走,就回来啦。” 康熙望着她,是当兄长对任性小妹的那种无奈,却微笑说道:“人家听说有刺客都逃之不及的,你倒好,反而凑上去……若是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建宁眉飞色舞说道:“建宁才不会出什么事呢!有皇帝哥哥洪福庇佑,什么刺客都不敢近我的身,哼,建宁巴不得见到一个刺客,那么建宁就可以冲上去大展身手了……运气好的话也能生擒一个刺客,可以向皇帝哥哥你邀功呢。” 康熙见她“童言无忌”,信口乱说,还说的有模有样的,不由地哈哈大笑,说道:“你是女孩子,皇家的公主,怎么能这样胡为,何况捉拿刺客是侍卫的事,你又不懂武功……捉不捉刺客是小事,倘若被刺客伤了,朕可要大大的伤心了。” 建宁蹭过去,伸手将康熙的胳膊抱住,仰头看他,说道:“皇帝哥哥真的这么关心建宁吗?” 康熙说道:“你是朕的妹子,朕不关心你关心谁?当然是最关心你的了。” 建宁嘟起嘴,说道:“可是……” 康熙略觉的意外,问道:“可是什么?” 建宁说道:“可是……唉,总之建宁好想一辈子都不长大,就这么留在皇帝哥哥身边,被皇帝哥哥疼爱关心……那就好了。” 康熙笑道:“这是什么傻话,人哪里会有一辈子都不长大的?” 建宁叹了口气,将康熙手臂松开,走到一边,恹恹说道:“就是……建宁就怕是那样,到时候建宁跟皇帝哥哥都长大了,皇帝哥哥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啊之类,生了很多很多小公主小皇子啊的,你就有很多要疼爱的人,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疼爱建宁了。”她说来说去,本是演戏,这时侯却真的有了几分动容,眼睛略觉湿润。 肩头忽然一紧,却是康熙的手臂探过来,将建宁轻轻抱住,唤道:“建宁……” 建宁回头,却见康熙低头望着自己,目光柔和之极,说道:“你放心,不管是过多久……朕都会一直像是现在这么疼爱你的。” 15、并肩去逛街 康熙将建宁肩头一抱,温声说道:“建宁,不管过多久都好,朕都会始终如今日一般疼爱你,绝不会变。” 建宁听他声音温柔之极,心中略觉感动,然而天下最无情的莫过于帝王之心了,只怕他未必想变,到时候却不得不变。 建宁眼珠一转,当下急忙说道:“皇帝哥哥……自古以来皇帝说话金口玉言,话出口的话就不能再改的啊,皇帝哥哥可要说话算数啊……” 康熙本来见建宁小小年纪就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暗笑这小丫头“杞人忧天”,又觉得她似长大了,跟自己亲不说,还懂事许多,因此柔情十分欲安慰她,忽然听建宁这么说,便又转怜为喜,笑道:“你这鬼精灵,大概是最近总跟小桂子在一起跟他学坏了,怎么也学会了他那些油腔滑调的,居然来套朕的话。” 建宁急忙说道:“皇帝哥哥,我可不是故意套你的话,我是真的担心才那么说的,皇帝哥哥,你不要不信我呀。”她一边说一边嘟起嘴来,作出委屈之态。 果然康熙见她着急,便拍拍她的肩,说道:“好了,朕是跟你开玩笑的,朕哪里会不信你?你说什么朕都信,……只要你别胡闹让朕忧心才好。” 建宁笑嘻嘻地说道:“方才说的那话可不能是玩笑,我最近也已经收敛许多,不再是像先前那样了,皇帝哥哥目光如炬,明见万里,一定也知道的。” 康熙便笑道:“你这丫头,真个是学坏了,这拍马屁的功力竟比小桂子还更胜一筹。” 建宁昂起下巴说道:“我只对着皇帝哥哥如此,别人也休想我理上一理。”康熙闻言便笑着问道:“哦?既然如此,那小桂子呢?” 建宁略觉意外,眼珠滴溜溜一转,理直气壮说道:“他不过是个小太监而已,我平常闷得很了就找他逗趣解闷……怎么能跟皇帝哥哥比呢?” 康熙本是来安抚建宁的,却没想到被她逗得十分开心。本打算逗留一会儿就离开,却没想到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竟在坤宁宫里逗留了近一个时辰,再加上先前刺客那番闹腾,眼见东方透亮康熙才终于起驾离去。 次日建宁起身,小郡主沐剑屏便偷偷问道:“公主,桂大哥怎么样了,你可知道么?”建宁打了个哈欠,心想:“你提那只老虎作甚,哼哼,见你这模样就知道你绝不知道方怡是给老四杀死的。竟然还对他感觉不错呢。” 建宁张口说道:“他啊,他好的很,不过你不可对别人提起他,倘若给人知道他曾私藏宫女,小桂子一定会大祸临头的。” 小郡主吓了一跳,她心中知道四爷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对她来说便是她们一方的人,怎能让他涉险?小郡主急忙说道:“好好,我不对别人说起来就是了。” 建宁斜眼看着她,问道:“那倘若有人问起来你是哪里来的?”小郡主倒不笨,说道:“我就说我原先是个不起眼的下级宫女,是公主看我顺眼,特意调我过来的,你说这样行么?” 建宁哈哈大笑,说道:“行行,很行,是本宫调你过来的,总之有人问起,你什么都推在本宫身上便万无一失,保管他们不会为难你。”当下建宁又教了些沐剑屏宫内的规矩,多半是叫一个老嬷嬷来教导了几句,正好她在旁边也听着,——获益匪浅。 沐剑屏本来出身非凡,乃是云南沐王府的郡主娘娘,素来是别人伺候的,对世事一概不知,但身为郡主耳闻目睹,也自有些知道这些宫人的规矩学起来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做。幸好建宁只是让她守规矩别不留心曝露身份而已,并没有指望她真个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何况能做这些的大有人在,何必为难小丫头,只让她安安稳稳做她的棋子就是。 正说完了话,坤宁宫外面有人来见,竟然是小祈子。建宁问了几句话后小祈子便退出去。建宁想了会子,便又叫了个小太监进来,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说道:“你去找一套适合本宫穿的衣服来,不要别人穿过的,要干净的,立刻送来。”太监自不知为了何事,只好乖乖照做。 片刻太监服得来,建宁换上,不免有近身奴婢问起,说道:“公主为何要穿太监的衣裳?”建宁说道:“本宫自有用处。”宫女还要罗嗦,建宁便嗔怒说道:“本宫的事情,要你多管?”人人都知道建宁公主刁蛮不是个好相处的,而且平日里也没少做为非作歹的事,谁人敢碰老虎屁股?一个个赶紧装看不见的。 建宁换好了衣裳,便蹑手蹑脚出去,一路到了神武门,因她是太监服,又戴着帽子,总是低着头,竟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建宁公主,更无人拦她。 建宁方在神武门盘桓片刻,就看到四爷缓缓地向这边而来。建宁趴在柱子后偷偷地看,却见四爷走的并不快,步伐沉稳有力,双手负在身后,昂首阔步,器宇轩昂之态,哪里像是个行走宫中的小太监,如今再加上换作了寻常便服,那气质更是如匣中宝剑,锋芒隐隐透出。 建宁捂嘴暗笑,却又奈何,造化弄人,谁也反抗不得半分。任凭他是九五之尊,如今还得低头做人先。 四爷走到神武门口,门口的侍卫都已经认得他,当下点头哈腰相迎,说道:“桂公公要出宫了么?”四爷点头,说道:“正是,兄弟们都辛苦了。”侍卫们便道:“桂公公总是这般体恤咱们,平常又总带擎咱们发财,辛苦的是公公才对。”四爷不愿跟他们多说,便只微微而笑,侍卫们道:“赶紧给公公开门……不耽搁您老人家的大事。” 四爷迈步将走,忽地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桂公公,桂公公!”四爷一怔,这声音似熟悉非熟悉,似陌生又非全然陌生,正摸不着头脑,回头时候,却见有一人伸手捂着头顶帽子,低着头飞快地向着这边赶来,也不知她原先在哪里,这功夫已经极快地到了他的跟前,将头一抬,露出笑脸。 四爷瞠目结舌地望着跟前的建宁,说道:“公……”他原先还以为是哪个房里的太监,有什么急事,却万万想不到竟是公主。 建宁嘻嘻一笑,站在四爷跟前,令他挡住自己,闻言急忙说道:“小声小声……”四爷反应过来,目光一转扫了扫身后的众侍卫,高声说道:“原来是公公你……”又低声说道:“公主你在做什么,为何竟是一身太监服?” 建宁笑道:“我听闻桂公公你要出宫办事……因此想要助公公一臂之力。还请公公不嫌……” 四爷又气又是好笑,说道:“真真胡闹。” 建宁学着他的口吻说道:“真真胡闹……”又噗嗤一笑,道,“怎么你说话老气横秋的?好啦,就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吧,你以前也答应过我的。” 四爷摇头说道:“不可……不可以,公主还是回去吧。” 建宁伸手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坏了……你以前跟我多么好的,还说我是你在皇宫中的唯一知己,现在怎么竟冷冰冰地,见了我跟见鬼一样,你真变心了你……” 四爷咳嗽连连,身后的侍卫们探头探脑,都好奇地望着这边。四爷忙说道:“公主,大庭广众下不要胡说。” 建宁说道:“胡说?你还说我胡说……”她伸出手来用力地捶向四爷的胸口,低声埋怨,“你还说你没有变心!”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四爷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无奈说道:“公主!……此事好商议。”建宁顺势凑上前,说道:“商议什么,除非你带我出宫,不然的话,我就叫嚷起来,看看皇帝哥哥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四爷皱皱眉,思索半晌,说道:“好吧……” 四爷领着建宁出了宫,两人向着大街上而去,四爷四处打量,暗暗寻思“高升茶楼”到底在哪里,而身边这个人该怎么处置好……转头看看,却见此人正津津有味地在吃前头街上买的小食,估计是吃了烤鸭,嘴角沾着点面酱,看的四爷目瞪口呆。 建宁注意到四爷的眼神,舌尖一挑,灵活地把嘴唇上一抹面酱舔去,说道:“看什么看,没没看过吃东西么?买的时候可是你自己说不要吃的啊,所以只买了我这一份,如今想吃也没得吃了,哈哈。”她甚是得意,用一种极有先见之明的自信神情面对四爷。 四爷扶额,为吃食争抢这种事,前辈子他绝不曾做,这辈子也是做不来的。 摇头微叹瞬间,再转头,却见身旁空空如也,更唧唧喳喳还在说话的那人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四爷大惊,丢了公主可是死罪,当下急急环顾四周,刚要叫人,却见在身侧一家店门口,那人站在那处,张手向着这边招呼,道:“小、啊,那位……爷!” 四爷怔住,心中滋味古怪。 建宁攀在门口,笑吟吟地冲这边挽了挽手,大概是见他未动,便又叫道:“快来,有好玩儿的给你看。”说完之后,也不等四爷答应与否,便抽身入内去了。 四爷咬牙切齿,叹道:“妖孽妖孽……”话刚出口忽然想到对方的身份还算是自己长辈,同是皇族众人……不由地又略觉懊悔,只好跺跺脚说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看她又玩什么,哼,倘若是有心跟我玩手段,朕也不是吃素的,定要给她好看……” 16、癞头小三子 四爷徐步进了那店内,即刻有个伙计迎上来,问长问短,热络非凡。四爷顾盼左右,里头却不见建宁影子,当下皱眉问道:“方才进来的那人呢?” 伙计说道:“啊,原来您跟方才进来的那位公公是一路的呀?” 四爷觉得这伙计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便皱眉问道:“那又如何?”大概是霸气外露的缘故,伙计不敢多言,只讪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是说先前进来的那位小公公方才挑了件儿衣裳入内试穿去了,您是等等看呢还是?” 四爷便道:“那我便稍等片刻就是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建宁果然一撩帘子出来了,四爷眼前一亮,不由看得怔了怔。先头建宁一身小太监服色还不觉得怎样,太监么,自是不男不女娘娘腔的,加上她年纪小,看来有几分雌雄难辨的意思,如今换的这身,却是京内贵家公子哥们惯常穿的长袍马褂,上身是淡蓝色暗图纹的锦马褂,下衬月白色的长袍,头上顶着同月白的锦衣瓜皮小帽,正好将额头跟鬓角罩住,只余一条鞭子拖在后面。 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四爷定睛一看心头暗叹了声,想道:“不管多古灵精怪都好,到底是咱们皇族的人,自有一番气度的。” 而自建宁出来后,店内众人也都围着团团看,她本就生得玉雪粉嫩,颜色殊丽,如今男装扮相,越觉得粉妆玉琢,亮眼出挑,比女装更添几分别样意思,只因年纪小,倒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女的来。 建宁迈大步出来,抬头看四爷在店内,立刻前迈步架胳膊先摆了个京剧武生出场的雄赳赳姿势给四爷看,四爷大跌眼镜,赶紧把方才心中那句话收回。 建宁走到四爷身边,用胳膊肘用力撞了一下四爷,说道:“怎么样,好看么,傻眼了吧?”四爷白她一眼,不理不睬。 建宁说道:“本来我想要大红色的,多喜庆,偏他们说那颜色俗,没有,不得已而求其次。” 四爷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要大红色的作甚?又非成亲。” 建宁说道:“嘻嘻你好坏,人家都没说什么,你就想到这么多,谁说我就要嫁给你啦,也不害臊。”四爷真个儿害臊,恨不得撒腿就跑,只好做若无其事状,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这边建宁虽然声儿小,但她跟四爷的亲昵之态却有目共睹,当下诸多人都看过来,望着这一幕,只觉得匪夷所思,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何关系。 建宁见状,便哼了声,粗了嗓子说道:“哥哥,那小太监服不好玩,我玩腻了,就换这套了,你呆站着作甚,难道要装作不认得我?赶紧给钱,给完钱我们好走,总呆在这里又没饭吃,妈了个巴子的。” 这一番不仅是四爷,连周围不动声色留神这边的众人都惊得倒仰出去,没想到这小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话却如此粗鲁。四爷忍着心头一口血,将银两掏出来,乖乖当冤大头。 小伙计见这小公子如此粗俗,不敢多言,接了银两飞跑回去找零,不妨四爷说道:“不用找了。”迈步就望外走,小伙计喜出望外,这小公子虽然粗俗无教养,大公子却慷慨的紧又大方。 四爷走到门口,建宁却站住脚,盯着那出来相送的小伙计,粗声问道:“老子口渴的紧,想找个地方歇脚喝茶,这周围哪里有好的茶楼?” 四爷一怔。小伙计点头哈腰说道:“你把这里往前走,不多远就有座陶然茶楼。”建宁说道:“别是不够大不够热闹你信口说来敷衍我的罢,小心我回来砸你的招牌。”小伙计苦着脸赶紧又道:“再往前稍远点儿,还有座高升茶楼,那里每日都有说书的,远近驰名,够热闹。”建宁这才笑道:“很好很好,你必定会大发财的,记得努力干,终有一日也会做掌柜的,这就是天道酬勤的道理。”小伙计急忙说道:“承您吉言了!” 四爷的眼皮一跳一跳的,终于咳嗽一声,建宁这才回身,如男子一般大摇大摆走到四爷跟前,说道:“咳嗽什么?有话直说……哥,我们去高升茶楼听说书吧!” 四爷深深看她一眼,说道:“你想去么?”建宁说道:“想!反正有人付钱。”四爷说道:“那好吧,就去那里。”两人沿街向前而去,一路建宁又买了若干小东西,四爷当仁不让给她提着,直到了高升茶楼。 两人上了楼,找了个敞亮的座儿,建宁先点了几碟子小食,瓜子,酥糖,龙须糕……外加一壶清润好茶,四爷便打量周围。 两人吃喝了会儿,楼下果然有人摆场开始说书,建宁咬着瓜子,吐得满桌子壳,探头探脑去看,道:“真个儿有说书的嘿,哥,这说的是啥?” 四爷看她嘴唇嗑的通红,唇边还站着一片瓜子皮,便从怀中掏了块帕子出来,小心铺在腿上,又抓了一把瓜子握在手心里慢慢剥着,转头看向下面说书的。 四爷博古论今,懂得甚多,略听了片刻便已经明白,便说道:“这说的是明□□开国时候,带领徐达,常遇春,沐英,李文忠,汤和等大将同蒙古兵大战的故事……”说着,脸上便露出不悦之色,缓缓地哼了声。 这声音虽小,建宁却听得明白,便问道:“我瞧他们说的精彩,人人听得眉飞色舞的,怎地你反而一脸如丧考妣?”四爷一蹙眉,抬头看了建宁一眼,心道:“你说话文绉绉的,这个‘如丧考妣’倒是比之前‘妈拉个巴子’好多,只可惜仍旧很不动听。” 四爷垂眸看了底下一群人轰然叫好之态,便冷笑说道:“你当这些人为何如此喜欢听这部?只因如今是我大清江山,在这些人的眼中我们不过是蛮子夷人罢了,从关外而来占了他们的江山,他们到底是不服气,却不敢公然反清,就借个虚头,把蒙古兵想象成我们清兵,大肆……” 话说到此,忽然一震,顿时嘎然而止,看向建宁。 建宁似笑非笑地,探身过来,方才她为了听说书,便将膝盖跪在椅子上直了身子去看,此刻半边身子都伏在桌上一般,望着四爷低声说道:“小桂子,你虽然是汉人,却对我们大清如此忠心,若是不知的还以为你也是满人呢,皇帝哥哥听了必定十分喜悦……” 四爷窘然一笑,心头又惊又是失落:方才他听了下面说的热烈,一时便有些不忿,竟忘了自己如今是小桂子,不知不觉说出心里头所想的话,差一点泄了底……当下不再多言,只低头剥瓜子。 建宁坐回去,端起茶杯喝了口气,又看了四爷一眼,心里头暗笑,扭头又看了会儿底下说书,心中却想道:“怎么天地会接头的人还不来呢?” 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建宁刚百无聊赖,便见一个脸肥身长之人走到桌边,望了望她,又看四爷,说道:“大爷,小的有上好的去清复明的膏药……” 建宁听到这一句熟悉的对白,很是陶醉。对面的四爷却一震,抬头起来深深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同四爷四目相对,飞快使了个眼色。 建宁笑眯眯看着这幕,忽然说道:“咦,是什么膏药,拿出来看看。”那人一惊,飞快扫了她一眼,四爷说道:“咳……”那人说道:“小人的膏药,要三两白银,三两黄金才可以买。”建宁毫无压力,说道:“我这位大哥有的是钱……放心。” 那人皱了皱眉,见四爷不语,便问说道:“这位兄弟是?”建宁心头一转,说道:“我么,我也不算出名,不过人人都叫我癞痢头小三子。” 四爷喉中咯地响了一声,幸好老谋深算,未曾失态。那人却也惊疑不定,看着建宁明媚脸色,又看她身后一条光滑油亮的大辫子,便说道:“兄弟的模样可不像是癞痢头……”建宁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原本是个癞痢头,头发都掉光了,后来遇到一名神医,给了我个药方,我立刻就又好了,不过这个称呼却是改不了了。” 那人见她说的有模有样,却也不想跟她多缠,就看向四爷。四爷咳嗽一声,说道:“小……三子,你在此等候片刻,可好?”建宁说道:“大哥你要去哪?”四爷说道:“我去方便。”建宁挑了挑眉,道:“好吧,那么你快去快回,你回来晚了的话,估计我也想方便,就直接去找你了。” 四爷见怪不怪,一探手,说道:“给你。”建宁不解,迟疑地将手伸出去,问道:“什么?” 四爷张手,将手中之物放在建宁手心,建宁低头看去,却见原来是块干净雪白帕子,随着四爷松手展开来,里头包着的却是一把剥好了的瓜子仁。建宁一怔,很是意外,问道:“你方才……”四爷淡淡一笑,起身往外而去。 那长身汉子看了一眼,也跟着迤逦去了。剩下建宁坐在位上,低头望着掌心帕子里头饱满光洁的瓜子仁,心里一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17、相会众英雄 那“癞痢头小三子”,本来在鹿鼎记里头是韦小宝信口胡诌出来的,事实并无此人。当时沐王府跟天地会关系紧张,沐王府之人假扮平西王部属进宫行刺,陷了几个人在宫内,被严刑拷打。 外头沐王府又因天地会打死他们的人而咬着不放,两大派纠葛起来,韦小宝为了卖人情给沐剑声顺带抹平此事,便答应他相救沐王府陷在宫内的人出来,故而诌出宫内有这样一个人物可里应外合,如今建宁却是灵机一动,在癞痢头小三子出现之前就提前将他注册了。 建宁自然知道那天地会之人叫四爷去是为了何事,她倒是不急,既来之则安之,只看四爷手段就是了。只不过建宁心中也好奇的很,前生是“鞑子”皇帝,这辈子却成了反清的首领,四爷心中究竟是何滋味,面对一干“反清复明的义士”,又会做何感想,有何举动? 建宁想了会儿想不到,信手拈了颗瓜子仁扔进嘴里,自言自语说道:“老四啊老四,我要是你,真个要纠结死了……哈,哈哈……”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话说四爷起身出外,天地会那接头之人自然跟上,两人下了茶楼到了后院,那人便立刻一改神色,肃容抱拳说道:“属下参见韦香主。” 四爷对这个称呼实在倍觉惊悚,其不适感不亚于“桂公公”,却不得不受,淡淡点头说道:“有何事寻我来?” 那人说道:“发生一件要事,会中的兄弟已经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大家伙儿急着要见香主,等香主定夺……只不过此地并非说话所在,还有请香主另转个地方才好。” 四爷见他欲言又止,又听“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不由想道:“这可真真是擒住这帮反贼的大好时机……只不过我如今也是反贼,擒住他们的话岂非我也脱不了干系,罢了,反正如今我是这帮人的首领,他们插翅也是难飞的,只等个好时机慢慢摆弄就是。 四爷便说道:“换个地方……可是我那位小兄弟……”欲言又止。 天地会这人名唤高彦超,乃是个精细之人,先头见四爷亲自给那“癞痢头小三子”剥瓜子仁,如今又倍加牵挂,便急忙说道:“韦香主放心,那位……三爷,属下安排几个人照顾着他便是了。” 他是老四,那人却成了老三了。四爷心中苦笑,表面却点头说道:“也罢,不过你可要安排几个稳妥之人,我这三弟……非同等闲。但他不知我的身份详细,因此不能泄露机密给他。”高彦超便点头说道:“属下明白,香主请放心。” 当下高彦超便抽身出外,他们行事自有一套信号,当下有两人前来,四爷冷眼相看,却见一个胡子长长隐隐仙风道骨,是个道士打扮,名唤玄贞道长,另个斯文儒雅,张嘴却是一口天津腔,名唤关安基,人称关夫子。 四爷见两人颇为稳妥,便暗暗点头。当下心中思忖该怎么跟建宁交代,一想到建宁,忍不住便觉得棘手头疼,不知她究竟是何反应,倘若她不依不饶要跟着自己却又如何? 四爷对什么都安之若素,一想到她却淡定不能,当下眼珠一转,便说道:“我那位三弟有些性情古怪,你们好生看着她是好,等会我进去跟她好好说话,倘若她不答应,我将桌上的茶杯一推,你们出手,把她……点她穴道令她昏迷,却不许伤她。” 三人面面相觑,便齐声说道:“谨遵香主吩咐。” 当下四爷便重新负手踱步进来,上楼时候遥遥一看,却见建宁趴在楼上窗户边儿,兴高采烈地正探头看风景,四爷瞧她笑面如花,天真无邪,端的是赏心悦目,只可惜是否表里如一,却有待商榷。 四爷不敢大意,上楼后,唤道:“三……三弟。”建宁回头一看,笑道:“哥啊,你回来了。”建宁蹦蹦跳跳跑回到桌边儿,一边若无其事放眼看去,却见有两人从楼下跟着上来,不动声色坐在旁边桌上,一个道士打扮,一个书生模样。 “你这么慢才回来,我差点就去找你了。”建宁笑吟吟看着四爷,伸手握住他的腕子,很是亲昵。 四爷咳嗽一声,任凭她握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是这样的……我出宫之前皇上曾交代我办一件要事,如今我要离开片刻……” 建宁说道:“是什么是什么?要我帮忙不?”双眼放光,伸手便要掳起袖子。四爷急忙按住她的手,那小手在手心里,滑腻软嫩非常,触感极好。四爷一怔,又松了手,仍旧低声说道:“你别忙,此事皇上只叫我一人去做,倘若给第二人知道,是要……杀头的,故而我叫了两个人先陪伴着你,等我此事完结了,自会回来跟你相会,你……若是真个儿为了我好,就乖乖地留在此处,若逛街也好,或吃茶也罢,等我回来再说,如何?” 四爷思忖着说罢,就看建宁,本以为她会不依不饶闹一阵,却见她竟然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皇……是哥哥交代你的,那么你就去做好了,我如此深明大义貌美如花善解人意,怎么会为难你呢?你放心,对了,你找的那两个人呢?好玩儿不?” 四爷干咳几声,见她竟一口答应,不由放下心头大石,虽然微微有些不踏实,却也只能如此,强于她一直嚷着跟着然后被点昏了要强些,当下回身点了点头。 玄真道长跟关安基双双上前,抱拳说道:“大人。”当着外人的面儿,自是不能一口一个“香主”的了。四爷便说道:“劳烦两位兄弟陪陪我三弟了。我去去就来。”两人皆是稳妥干练之人,当下说道:“大人请放心。” 四爷去后。建宁转头看向两位英雄,先打量了玄贞道长片刻,说道:“咦,这位道长,你看起来很有几分仙气,不知可会算命么?”玄贞道长说道:“命理之说,本是虚无,贫道不太感兴趣。” 建宁又看向关安基,说道:“这位大哥,未请教?方才你开口的时候,我听你好似有些天津腔,莫非你是天津人么?”关安基见她猜到,便说道:“小兄弟好耳力,叫我关夫子即可,在下的确是刚从天津回来。” 建宁便笑道:“我对天津很有好感,耳朵眼炸糕,狗不理包子,桂发祥的麻花……好吃的紧呀,关大哥吃过么?”关安基说道:“这……都没有听说过,兄弟说的麻花……莫不是麻轴?两根拧在一起的花里虎我倒也是吃过,大概是有的,只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惭愧,惭愧。” 这却不是关安基孤陋寡闻,炸糕跟麻花两样,出现在清朝光绪年间,狗不理包子却是咸丰年间出现的,津门三绝这时侯统统都未出现,建宁这个清盲自是不知的,只顾任意去说罢了,只不过天津极大,若她说的这些是地方小吃,关安基没吃过也是有的,因此倒也没有人戳穿她。 建宁见关安基不知,当下便心知肚明,知道这几样还未出现。不然的话,如此大名鼎鼎的特色小吃,关安基怎会听都没听说过?建宁便笑道:“无妨无妨,我只是喜欢天津人说话,腔调怪好玩的,听到关大哥讲话,颇有几分熟悉之感。”关安基问道:“小兄弟去过天津?”建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没去过,不过曾有个朋友是哪儿的。” 且不说建宁跟关安基跟玄贞道长瞎扯。那边四爷上了轿子,被高彦超带着一路穿街过巷,停下来之后入了天地会临时联络的据点,除去陪着建宁的两位英雄之外,又见了好几位,从天津回来的李力世祁清彪,天地会本地的樊纲,风际中,以及同四爷见过的钱老板几位。 众人分别见礼坐定,高彦超便递了张大红泥金帖子过来,说道:“请香主过目。”四爷不慌不忙,展开看了会儿,心中了然,合了请帖便说道:“沐小公爷请我们过府饮宴?” 底下众人皆看着他,李力世说道:“我们都听香主示下。”四爷摸不着头脑,端量了一下众人,便缓慢问道:“这无缘无故的,沐小公爷为何如此赏脸?”众人便道:“我们也正不知,故而才请香主前来商量,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四爷沉吟说道:“大家伙儿看呢?”他现在全不知情形如何,因此便只有旁敲侧击。果然,这一句“抛砖引玉”扔出来,底下风际中便说道:“因为前头徐大哥跟沐王府的白式双雄的过节,打死了白寒枫的哥哥白寒松,沐王府一直记恨着我天地会,这这一次莫非是鸿门宴?”樊纲说道:“自然有这担忧,故而我们也自天津回来,若是沐王府发难,也好有个照应。” 四爷点了点头,说道:“沐剑声好大名头……排场亦做的如此之足,倘若我们不去,倒显得怕了他们似的。” 天地会众人齐声表示赞同,李力世说道:“沐剑声名头虽跟我们总舵主差不多,但我们也不怕他,当时白式双雄两人打徐大哥一人,却被徐大哥打死白寒松,不过是习武较量,生死由命,何况不是他死也是徐大哥死,徐大哥受了重伤,如今又被他们擒去,他们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四爷见他们群情激奋,便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会一会这位沐小公爷。” 欲知四爷如何应对沐小公爷,且看下回分解。 18、翻云覆雨手 天地会众人见四爷说话有条不紊,一副渊s岳峙气度,跟先前所见那流里流气毫无正性的“韦香主”大为不同,不由地个个暗自惊异之余又有些钦佩,只觉得韦香主实在是变化万千,深不可测。当下齐声赞同四爷决断。 当下四爷便乘了轿子,又同天地会群雄向着朝阳门的南豆芽胡同沐王府落足之处而去。四爷在轿中想道:“我如今将这帮反贼一一见过,以后要擒拿起来,分外轻易,只不过……如今我在宫内,只是个太监身份,想来实在气闷,幸好这身体跟皇帝……唉,跟皇阿玛的交情匪浅,将来事情败露之事,也不知皇阿玛会否网开一面,但在外头,却是天地会的反贼头领,如今更要跟沐剑声会面,倘若我将这些反贼笼络住……嗯,倒是不急于剿灭他们,反而是一大助力……” 四爷心内暗暗盘算,轿子却停下来,原来已经到了地方,四爷迈步出了轿子,耳边却闻得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抬头一看,却见前方一座大宅,宅子跟前十数人衣冠楚楚站着,自然是来迎接他们。而当前有一位青年,气质温润,仪态英伟,一身锦衣,迈步上前来,拱手相迎,说道:“在下沐剑声,恭迎韦香主大驾。” 四爷身为帝王,什么情形未曾见过,沐剑声以云南沐王府小公爷身份,率领诸多人这般隆重相待,看在他眼中不过等闲罢了。仍旧宛若闲庭信步般上前,只淡淡说道:“沐小公爷多礼了。” 旁边天地会众人看着韦香主如此淡定自若,忍不住纷纷暗自欣慰。而沐剑声早听闻白寒松说“韦香主”乃是个油腔滑调举止无赖的小泼皮,如今见四爷一派大气,举止间气度非凡,分明跟描述大相径庭,不由地微微诧异,不敢怠慢,当下将天地会一行人迎进屋内。 众人寒暄片刻,四爷谈吐文雅,举止得当,进退有致,众人都觉得这天地会的香主年纪虽小,但一举一动却派头十足,令人不可小觑,当他说话之时,大家伙儿都不自觉地静静倾听,仿佛他天生有种能镇住人令人臣服的气质,沐王府众人只以为是天地会人才济济,却不晓得这人正是他们的死对头鞑子皇帝。 沐剑声说道:“这回请韦香主来,是为一件事……”四爷看他欲言又止,面上泛出冷峭之色,当下想道:“正主儿来了。”便说道:“不知何事?小公爷请讲。”沐剑声扬声说道:“把人请上来。”天地会群雄暗自戒备,不知沐剑声弄什么花招,顷刻之后,却见白式双雄之一的老二白寒枫在前,身后两个沐王府之人扶着一名身形伛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四爷倒也罢了,反正在场之人除了钱老板,其他众人他一概都是初次相见,自不认得。天地会众人一看,却纷纷面露气愤之色,叫道:“沐剑声你这是何意?”原来那被扶出来的,正是天地会失踪的徐天川,天地会众人猜想他是被沐王府之人劫走,故而才劫了沐王府的小郡主送进宫,如今一看,可不是如此? 沐剑声不慌不忙,那边徐天川咳嗽两声,才说道:“众位兄弟误会小公爷了,劫走我的不是小公爷,而是吴三桂那汉奸的手下所为。” 天地会众人面面相觑,不道事情会如此出人意料。徐天川又道:“是小公爷派人将我从那狗汉奸的人手中救出的,不然的话,我也早就被那狗汉奸的手下折磨而死了。” 天地会群雄这才知道错怪了沐王府,不由汗颜,钱老板又想到他们劫走了小郡主,一时面上挂不住,就看向四爷,却见四爷面沉似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不由地暗惊。 沐剑声见先声夺人,当下微微一笑,才又开口说道:“如今事情黑白,一目了然,韦香主。”他拱手行了个礼,说道:“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只不过,徐师傅杀死我沐王府白大哥之事,却不能这么算了,不知韦香主对此事如何定夺?” 四爷挑了挑眉,心想:“似乎上回他们就此事说过,不欢而散,今番又来说……看样子是必要做个了结了。” 他略一沉吟,那边沐剑声冷笑道:“若是韦香主无法做主,那么还得请贵会的陈总舵主出面。” 徐天川听到此处,慨然叫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白大侠是我所杀,那么就让我一命抵一命罢了,休要为难我们韦香主,更不必惊动总舵主。”他们这些天地会之人最重义气,绝不肯为自己连累会中兄弟,若是因此事惊动陈近南,真是百死莫赎。徐天川又烈性,说罢之后,便欲自尽。 天地会众人急忙上前拦阻。却拦挡不住,正在乱糟糟不可开交,却听得四爷开口说道:“你还把不把我这香主放在眼里?”淡淡一句,让下面的嘈杂纷乱立停,众人齐齐看过来。 徐天川惴惴说道:“香主……”四爷哼了声,说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香主,就规矩些,动辄寻死觅活的,算什么?”徐天川见他出声,且又是一副颐指气使不容反驳的语气,哪里敢出声,当下说道:“我听香主的。”不再闹腾,只安静退在一边。 沐剑声说道:“那不知韦香主有什么解决之策?”四爷看他一眼,见他生得面目俊秀,虽然是落魄王孙,到底也有一番气质,他是为帝之心,便有些惜才,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说道:“法子么自然是有的,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何必行如此自残之事?” 沐剑声冷道:“这可是徐师傅杀了我们的人在先。”四爷说道:“死者不能复生,那些将死未死的,倒可以救一救……” 他这话含糊不清,沐剑声说道:“请恕我不明白韦香主是什么意思?” 四爷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到一件事,偶然感慨……小公爷消息灵通,不知有无听闻昨晚上皇宫内进了刺客之事?” 果然,沐剑声一听这个,顿时变了脸色,原本的傲慢即刻转成惊疑不定,而后小心翼翼问道:“这个……我是隐约听闻了些的,不知韦香主为何说起此事?” 在鹿鼎记之中,韦小宝被沐剑声所逼的时候,就用闯进宫的刺客做诱饵解决了徐天川这件事。四爷虽然并非韦小宝,却也不约而同的亦用了这种法子,他们两一个是狡诈无赖,一个是老谋深算,在这关键时刻,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四爷看着他的神情,心道:“此事可成。”四爷便道:“我在宫内有个兄弟行走当差,时常跟我说起里头之事,还说那些刺客被折磨的不似人形……”沐王府众人一听,各自惨然,天地会群雄却不明白香主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来,而偏偏沐剑声好似对此很是感兴趣,他们个个以为韦香主深不可测,当下只是静听。 四爷又道:“听说这些刺客招认是吴三桂手下,我那兄弟最恨汉奸,这狗汉奸偏又来害我们徐大哥,回头跟我那兄弟说一声儿,让他抽空在那几个刺客身上戳几刀,弄死活该,权当出气。” 沐剑声急忙说道:“不知韦香主那位兄弟在宫内当什么差,是何名字?”四爷心念转动,便想到建宁,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他么,不过是个小太监,虽不起眼,倒是有些古灵精怪的门路,名字……就叫做癞痢头小三子。”高彦超在旁边听到,便想到茶楼内那有一条油光水滑大辫子的“小三子”。 四爷告别沐王府众人,飞飞地回到高升茶楼,却见楼上并无建宁跟玄贞道长、关安基三人。四爷大惊,急忙叫高彦超发号找人,高彦超下楼去,片刻之后才见到长街尽头,三个熟悉身影极快出现,当中一个正是建宁,不知同关安基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连一边儿上的玄贞道长也面露微笑,四爷在楼上眺望,暗暗稀奇。 片刻三人回来,四爷看天色不早,便先下楼等候,建宁进门,两人相见了,建宁笑道:“哥啊,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要去找人了。”四爷一笑,说道:“你们方才去哪了?”建宁说道:“闲着无聊,叫道长跟夫子陪我逛了逛,夫子果然知识渊博,让我受益匪浅呐。”关安基微笑说道:“过誉,过誉。” 四爷心想:“这种刁蛮古怪的性子竟能跟这两人说到一块儿去,当真不可思议。”便说道:“天色不早,我们便回去吧。”当下玄贞同关安基便跟高彦超一并先行离开。 四爷出了门口,却见门边上放着一大堆杂七杂八,不由信口道:“谁将些杂物乱放。”建宁笑眯眯看他,却是站着不走,四爷惊了一跳,道:“你?”建宁咂嘴说道:“方才我闲着无聊,出去逛的时候又买了些东西……都是些难得的好货色,我准备回宫后细细欣赏,干吗一副苦瓜脸,来,试试看,不沉的。” 四爷无奈,只好甘当苦力。 19、君臣布计策 神武门的诸侍卫远远地只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遥遥而来,身上架着若干东西,双手之中也提着不少,幸好步子还算稳当。他前头却趾高气扬地有个娇小身影领路。隔得有些远,众侍卫不知这两个是何人,只望着那人嘻嘻而笑,一直到近了才看出原来是“桂公公”,当下大吃一惊,一拥而上,同前头走着的建宁擦身而过看也不曾看她,冲到四爷身边将四爷身上手中的物品都接了过来。 侍卫们道:“桂公公这趟出外,采购了不少东西啊,受累了受累了。”又有人望着手中几个民间的玩偶,五颜六色的很是有趣,说道:“这可真真是稀奇之物……桂公公若是说一声,属下等也好早些搭把手,替公公减轻一些负担。”正七嘴八舌地大拍马屁,前头那人扭头回来,道:“你们这群狗奴才,眼睛里只有桂公公,连我都不放在眼里!” 群侍卫自然是看见头前的建宁了,但是只觉得这位小爷生的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建宁公主女扮男装,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身后的四爷吸引过去,自然是没有留心到建宁。 建宁说罢,几个侍卫惊了一跳,急忙看过来,四爷见状赶紧快走几步,挡在建宁身前,说道:“各位兄弟,劳烦将这些物品送到侍卫房,我自会派人去取。”侍卫们赶紧答应,那些笨些的还要探头再看,机灵点儿的却赶紧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四爷拉着建宁回转宫中,说道:“公主,若是让人知道了你私自出宫,还是奴才作陪,奴才的命怕是不保。”建宁说道:“怕什么,皇帝哥哥那么宠爱你,我再跟皇帝哥哥说几句好话不就成了,何况,你觉得我这半天不在,皇帝哥哥会不知道我出宫了么?”四爷哑然,悻悻地说道:“纵然如此,也不好让侍卫们知道端详,怕他们笑我皇家威严何在。”建宁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家伙,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口口声声我皇家,我们大清的……咦,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你好像有提过爱新觉罗……什么来着?” 四爷初初穿越醒来之后,一时不慎泄了底,自那之后建宁绝口不提,四爷只道她慌乱不记得……亦或者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他此身不过是小太监而已……如今见她旧事重提,心头一跳,便说道:“那时候奴才一时头脑发昏,大概胡言乱语了几句,自己都不记得说什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望着建宁,却见建宁点点头,说道:“本宫也觉得是如此的。” 四爷送佛送到西,将建宁送回坤宁宫,便止了步,四爷对此地的印象并不佳,当初衣衫不整浑身伤痛的醒来让人心有余悸,实乃不堪回首的所在。 四爷便停了步,说道:“公主请回吧,那些东西我会吩咐人送过来的。”建宁说道:“好啊,你叫人把那些物件都送来,若是少了一件,我就要你赔!”四爷说道:“遵命。”建宁忽然叫道:“桂公公……”声音娇柔酥媚。 四爷肩头一震,情知她大抵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当下抬头看去,却见建宁笑吟吟说道:“真的不进去坐坐么?你那小相好……不不,是小宫女,还在里头呢。” 四爷权当自己是木头人,便板着张冰山面瘫脸说道:“奴才不记得有什么小宫女了。”建宁噗嗤又笑,四爷说道:“皇上那边大概还等着奴才回去回话呢,奴才就此告辞。” 建宁倒也没纠缠他,望着四爷转身离去,自己才进了坤宁宫。 四爷便往上书房而去,走到半路,忽地听到路边上有人唤道:“桂大哥,桂大哥……”四爷一惊,这称呼他记得只一人唤过,当下转头,却见路边假山石中,探出一张脸,竟是小郡主沐剑屏。 这真是“狭路相逢”。 小郡主见他停了步子,高高兴兴从里面跑出来,便欲说话。四爷皱了皱眉,见左右无人,一把抓住小郡主胳膊,拉着她进了假山石里头。 小郡主身不由己被他拉进来,只觉得他的手劲奇大,捏的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不由地轻呼道:“桂大哥,你抓得我好疼。”四爷见无人察觉,才松了口气,也将小郡主放开,说道:“你为何在此处?” 小郡主揉揉手臂,说道:“桂大哥,我等了你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四爷打量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心头杀机横生,想道:“这倒是个除掉她的好机会,只不过……倘若我现在杀了她,公主那边,会不会说不过去,那个人……”想到建宁笑吟吟的样儿,不由地一阵踌躇。 四爷便勉强说道:“你找我何事?”小郡主皱着眉,焦急说道:“桂大哥,我听到有人说那晚上进宫的刺客被捉住了,关押在大牢里头,还被用了刑呢,桂大哥,我想跟你商量,能不能及早救他们出来?” 四爷皱眉说道:“这个……我正在想。”小郡主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说道:“桂大哥,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对了……那天晚上方师姐,”说到方怡的时候,忍不住一阵黯然,哽咽说道,“方师姐她不幸殒命,方师姐能进宫来,刘师兄也一定会来的,只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倘若给他知道了方师姐死了,一定会痛不欲生的。” 四爷问道:“什么刘师兄,莫非是你方师姐的……”小郡主说道:“是刘一舟刘师兄,刘师兄跟方师姐他们两个很好的……”四爷点点头,说道:“我会帮你查探……”看着小郡主泪汪汪的样子,心头一动问道:“你在公主那边,如今怎样?” 小郡主擦擦泪,说道:“原先我以为鞑子的公主一定是青面獠牙,很凶很可怕的,没想到公主竟然很好,她对我也很好的,桂大哥你放心,我没有说出你来,公主还以为我是小宫女呢。” 四爷略松了口气,却仍旧说道:“公主……她虽然好,不过仍旧是清廷的人,你可要留心别泄露你的身份,到时候可就大事不妙了。” 小郡主说道:“好的桂大哥,我听你的。……桂大哥啊,你什么时候能送我出去?我好想念我哥哥……跟大家伙儿。我哥哥不见了我,定然很心急。” 四爷想到沐剑声的,心道:“心急么,倒是一定的,只不过这沐剑声相貌堂堂,气宇非凡,却是个人才,明明丢了妹子,却只字不提,反而对陷入宫内的这些个同党关怀有加,方才相见时候也是一派干练潇洒气质,更是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四爷面露真诚之色,说道:“你暂且忍耐一阵,我方才出宫探听,外头很不安稳,是以目前你呆在宫内反是最安全的,等我找个绝好时机,就送你出宫跟你哥哥团聚。” 小郡主感激说道:“桂大哥,你真好!” 四爷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咳嗽一声,说道:“你出来想必许久了,也该回去了,刚才公主回到坤宁宫,若是不见了你,必定会怀疑,你速速回去吧,记得不要在她跟前露出马脚。” 小郡主说道:“好的,我立刻就回去了,桂大哥,你做事也要小心呀。”四爷点头,目送小郡主离开。他心中想:倘若给建宁发现小郡主不见了,派人出来寻找,发现他跟小郡主在一块儿的话,怕是要另生枝节。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不知引出建宁什么来…… 四爷目送小郡主回到坤宁宫,才叹了口气,去见康熙。 康熙见了四爷,便问出宫之后查探到什么,四爷只说一时还没什么消息,两人说了会儿后。康熙便道:“这帮刺客假冒吴三桂部属,进宫行刺实是想一石二鸟,就算伤不到宫内众人,也嫁祸了吴三桂……其心可诛,朕绝对不能放他们甘休。” 四爷说道:“奴才一定会尽心竭力,争取早些探明他们的底细。”康熙说道:“其实,你不在之时,朕有想到一计。”四爷看他面上隐隐透出自信之色,便问道:“不知皇上有什么好法子?”康熙说道:“小桂子,你可听过‘欲擒故纵’?”四爷当然明白何为欲擒故纵,但他知道小桂子大抵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于是便做为难状,说道:“这个……奴才好像隐隐听到有人说过,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既然从皇上嘴里说出,一定是个极厉害的好法子!” 康熙见他明明不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却不忘拍了个马屁,便笑道:“你也算聪明了,这欲擒故纵么,就是说,你想要捉住他,就先放了他,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就这么放他离开了,如此举动,是为了得到更多。” 四爷听到这时侯隐隐地猜到康熙要做什么。果然,康熙说道:“所以朕想,不如把捉到的那几个刺客放了,反正留他们在大牢内也没有用,我听多隆说,怎样的严刑拷打,他们只说是平西王部属。所以朕想要……” 四爷说道:“难道皇上是想把他们放了……让他们回到自己的老巢,然后一网打尽?”康熙笑道:“小桂子你倒是聪明,居然一点就通。”四爷厚着脸皮,笑说道:“跟着皇上久了,就学的聪明了点。” 康熙哈哈大笑,而后正色说道:“不错,你说的对,朕就是如此打算的,只需布一个局,让刺客以为自己逃脱出宫,他们自然会回去找那主谋之人,而后我们就来个……一网打尽!”他说到此之时,手在腰间轻轻一握,面上充满势在必得之色,那样年轻而自信威严的面孔,看的四爷心头一震。 20、训妹佯发怒 康熙说罢正事,眼望着四爷,略沉默片刻,才又问道:“小桂子,你今天出去,是一个人吗?”四爷一听这个,心头咯噔一声,想到建宁说的那句“你以为我一天不在宫内,皇帝哥哥会不知道”?当下无奈,二话不说跪地求饶,低着头只道:“奴才死罪,求皇上饶命!” 康熙微微一笑,看他张皇失措的样子,笑道:“哦?你又为何死罪了?”四爷说道:“禀皇上,是公主非要跟着奴才出宫,奴才没有法子……只好听从,并不是有意要带公主出宫,请皇上明察……” 康熙见他如实招了,便笑道:“你爷爷的,你倒是老实,朕一问就招了。”四爷说道:“奴才本也不想瞒皇上的,只是怕贸然说出来,皇上会生气,因此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康熙一笑,见他跪地求饶的样子,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拍,说道:“哼,你这狗奴才,这宫内的事有什么是逃过朕的眼睛的……”四爷说道:“皇上明鉴!” 康熙略叹了口气,又道,“唉,其实朕怎会不知道?建宁向来任性,又经常欺负你,你当然不敢违抗她……只不过,小桂子,别说朕没警告过你,以后不要再做诸如此类的事,倘若建宁再要挟你,你只管打出朕的旗号不许她出去就是了……幸亏这次没事,倘若是有事,朕再怎么对你好,也饶你不得!”最后这几句,便又带了几分严厉。 四爷耳朵跳跳的,听到那句“你爷爷的”,心想皇阿玛竟然会骂这样的话,想也不想就知道必然是这小太监教得……听到最后又捏了一把汗,说道:“奴才遵命,不会再有下次啦,谢皇上恩典!” 康熙见他兀自一本正经地,还只道他是吓怕了,便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行啦,你也不用这样儿,朕也是为了你好,怕你惹出大祸来就无法收拾……倘若建宁有个闪失,别说朕,太后那边先饶不过你,今天的事,你虽然有错,但建宁也有错,稍后朕会去教训她的,嗯……你起来吧,小玄子哪里忍心责备小桂子呢!” 康熙说的话,四爷字字都听在心里,尤其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惊了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听康熙自称“小玄子”,四爷微微动脑就知道以前这“小桂子”曾如此称呼康熙,故而如今康熙才用调笑语气这般自称……可见小桂子跟康熙的关系实在是…… 只是,转念又想到小桂子是天地会青木堂香主,却同康熙如此这般的交好,……四爷心中滋味很是难受,只觉得这小桂子实在可恶之极,却无法子。 四爷心想:“皇阿玛如此珍视疼爱这小太监,这小太监却欺上瞒下的,唉,我必要对皇阿玛加倍的好……倘若皇阿玛发现小桂子是欺瞒他的,不仅仅会震怒,更会伤心……只是我却不知,我眼中的皇阿玛总是无所不能的,却也有如此‘胡闹’‘轻浮’的时候,果然是因为还是少年么?”四爷心头琢磨一阵,却见康熙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你爷爷的,你的胆子不是挺大的吗?难道是被朕三言两语吓破胆了?” 四爷打起精神,伸手作势抹了抹额头,说道:“皇上一发怒,乃是天子发威,小桂子自然是吓的六神无主……”又诚恳道,“多谢小玄子网开一面……小桂子以后一定会对小玄子加倍忠心,替小玄子办事,不让小玄子操心。” 康熙笑道:“你又来了,油嘴滑舌的,不过这样朕也就放心了,你爷爷的,既然如此,就先把沐王府这件事给朕摆平吧,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四爷拍胸说道:“皇上请放心,小桂子出马,一个顶两,再加上有英明神武的小玄子幕后筹划,管教那些反贼无所遁形,插翅也难飞!” 康熙乐不可支,忍笑说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能干,赶紧滚你的蛋,去替朕好好办事吧!” 四爷“滚”出了上书房,才松了口气,站在门口轻轻吐气,只觉得方才在里头那一场,简直惊险万分。 面对这样的康熙,四爷觉得很新奇,但是与此同时又压力重重。只因小桂子的性子跟他实在大不同,四爷本是内敛深沉个性,却偏偏要在康熙跟前作出那种大相径庭的油滑举止,实在非他所愿,有些“强人所难”,幸好四爷是个“能人所不能”的,才会察言观色,信手拈来,应付的水到渠成毫无纰漏。 只不过演戏虽然是他的强项,但他自己却也不知道能演到那一日,何况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爷是明知的:总有一日纸包不住火,他的真实身份——韦小宝天地会青木堂的身份会泄露,那么康熙会如何处置他? 现在虽然可以游刃有余的应付,但一想到未来并不乐观,四爷忍不住叹息连连。 但四爷却绝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虽然以后如何还不清楚,但轻易退缩却不是他的本色。 而且细想,其实也不是没有生机的,第一,康熙对小桂子的确是有感情的,另一方面,倘若小桂子真的为康熙立下大功,那么康熙日后处置他自然会多想一想。第三么……就算康熙真的翻脸无情,那么……退无可退之时,至少他还可以选择逃出宫中这一途的。 四爷只是犹疑为难了一小会儿之后,飞快给自己推算了几条出路,便重新打起精神来,决定先去摆平沐王府之事。 且说四爷忙的热火朝天,建宁回坤宁宫后不久,侍卫们将买到的东西送来,建宁命坤宁宫的太监宫女将东西一一搬进来,坐在桌边儿上津津有味地挨个欣赏。购物是女人最爱的一种运动,建宁望着面前一堆堆的东西心中涌起阵阵的满足感。 正看的高兴,外头有人叫道:“皇上驾到!”建宁赶紧跳起来接驾。 康熙进门,表情严肃地扫了下地上的东西,又看建宁,说道:“建宁,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建宁说道:“皇帝哥哥……”吞吞吐吐。 康熙扫她一眼,将头转开看别处,淡淡说道:“跟朕实话实说。”建宁见他有些生气,便小声说道:“皇帝哥哥,是外头买来的……” 康熙哼了一声,怒气勃发,扭头望着建宁,皱眉说道:“什么叫外头买来的?”建宁嘟起嘴,道:“是、是建宁偷偷出宫,买回来的。” 康熙转身怒道:“你终于肯跟朕说实话了?”建宁上前,拉了拉康熙的衣袖,说道:“皇帝哥哥,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你的……” 康熙扫她一眼,将手一撤,怒气不休说道:“朕不来问,你难道会主动跟朕说?私自出宫,这是何等的没有规矩!先前太后派人来找你,还是朕给你搪塞了过去,要是给太后知道了又该怎么办?你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建宁心道:“这可不算是真个在生气。”表面却仍是一副心虚害怕的样子,小声说道:“皇帝哥哥,人家也知道错了,只是总在宫内,很闷又无聊,皇帝哥哥那么忙,整天都没工夫理我,也不陪人家玩……我可不是怪皇帝哥哥,我只是很想跟皇帝哥哥多在一起嘛,又不敢去打扰你……而且人家这次出去,都买了很多东西给皇帝哥哥的……” 康熙心头一动,却仍皱眉说道:“你当朕稀罕外头的东西,宫内什么没有?而且外面那些天地会、沐王府的反贼众多,倘若给他们识破你的身份,对你图谋不轨,那怎么办?”建宁说道:“有小桂子在嘛,他那么机灵,而且我自己也会加倍小心的……我以后不敢了!” 康熙扫她一眼,说道:“那你知错了么?”建宁慢慢说道:“……建宁本来不知的,可是见皇帝哥哥这么生气,才知道了。”康熙问道:“这是为何?”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是怕建宁出事才这么生气,皇帝哥哥平常为了国事操心已经很累很上火了,建宁不能再给皇帝哥哥添乱,建宁知错了,皇帝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就泪汪汪地。 康熙听闻她私自出宫之后的确很是火大,但最怕的就是她出意外,如今看她好端端回来了,心中大石放下,早就偷念阿米托佛了。如今这幅生气的样子,只是为了震吓她下回不要再犯就是了,如今见她竟然如此懂自己心意,眼泪汪汪看着自己,康熙心疼妹子,一颗心陡然软了,面色亦缓和下来,望着建宁说道:“你……真知错了么?” 建宁急忙伸手捏住自己耳朵,一脸认真委屈望着康熙,道:“知错了知错了,一万个知错,只求皇帝哥哥别生建宁的气了。” 这幅模样看的康熙也差点红了眼,心中的怒火烟消云散,望着建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你呀……唉!” 建宁问道:“皇帝哥哥,你要骂就骂建宁吧,不要气坏了自己。” 康熙双眉蹙着,叹气说道:“你是朕的妹子……朕哪里会真的生你的气?难得你知道朕的心意……朕也是怕你出事才动怒的,幸好你好端端的回来了……” 建宁向前一靠,重新拉住康熙的衣袖,软软叫道:“皇帝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康熙低头看着她,一刹那万种柔情,顺势将她抱住,说道:“好了,你知错能改,以后别再犯就好了,别担心,朕不气了。” 建宁仰头看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手,将康熙拦腰抱住,说道:“皇帝哥哥,你对我真好……”康熙欣慰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 21、虎兄无犬妹 康熙拢着建宁肩头,说道:“方才你说朕没时间陪你,朕最近确实是很忙,本来朕以为朕最大的敌人是鳌拜,没想到将鳌拜铲除了之后,三藩的问题又冒出来了,而且跟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朕面对的三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唉,实在是让朕头疼。” 康熙从来不谈国事,建宁见他主动说起这个,就说道:“皇帝哥哥这么厉害,三个老狐狸怕什么,皇帝哥哥就是最强的猎人,现在先晾着他们,等皇帝哥哥想好了,嗖嗖嗖三箭出去,保管叫三个老狐狸立死当场!” 康熙只是随口说说,以为建宁不会对这些感兴趣更加不会懂,只是因她说自己不陪她,故而多嘴提了提,话一出口心中就想道:“建宁不过是个任性好玩的公主,朕又何必对她说这些,她若懂的话,必然会替朕忧心,她若不懂听听也就罢了倒好,万一说出去的话岂非不妥?”正想要叮嘱建宁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却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康熙颇为讶异,只觉建宁这番话模糊听来只觉孩子气,细细想来倒有几分意思。 康熙笑道:“你到底是孩子,说的简单,要是那三个老匹夫真的是老狐狸倒是好了,朕召集御前侍卫,立刻将他们乱刀分尸,但那三个老匹夫却比狐狸还狡猾,朕一时半会还真得晾着他们,唉,如今朝中大臣还以为朕真的是怕了他们呢。” 建宁说道:“这叫做策略,要攻其不备,才能出奇制胜,好猎人都是这样的,先把猎物的行迹啊习惯之类观察明白,万事俱备之后再出手,自然是箭无虚发的,那些心浮气躁沉不住气的,哪里知道这么高深的道理呢,皇帝哥哥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康熙很是惊讶,笑看建宁,道:“建宁,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怎么你今日竟能讲出这样的大道理来?”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这是在夸奖我么?俗话说‘虎兄无犬妹’,皇帝哥哥这么聪明,我若是太笨了岂不是很丢皇家的面子?自然也要学的聪明点儿,我最近看了许多书,自然比先前知道更多,大道理么事能讲几句,不过大抵上不了台面,只跟皇帝哥哥面前胡说八道几句,皇帝哥哥别说我就好啦!” 康熙摇头,说道:“朕不会说你,倒要好好地夸你几句,你方才那些话,连朕的大臣都讲不出……建宁……”望着建宁时候,眼中不由地多了几分东西,不再像是单纯看孩子一般的眼神了。 建宁心头一动,急忙咳嗽说道:“那么建宁就女扮男装,考个科举,当皇帝哥哥的大臣好不好?” 康熙先前还要对她“刮目相看”,没想到转眼她竟又说出这样天真烂漫的话来,不由地哑然失笑,说道:“你啊你……又开始胡说了。” 建宁道:“人家是真心的嘛,皇帝哥哥是我唯一的哥哥啊,你以为每天看你为了国事操劳,睡不好吃不好的建宁会心安吗?建宁心里头也不好受的,唉,建宁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然的话,就可以入朝为官帮助皇帝哥哥啦,什么可恶的鳌拜,可恶的三藩之类的,皇帝哥哥说怎么做,建宁立刻冲上去无,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叫娘,让皇帝哥哥出气!” 康熙见她说的眉飞色舞,说话时候握着小小拳头还不停地作出挥打的动作来,虽然知道不过是孩子气的语言,但是她这一番为了自己好的心思却是千真万确的,康熙心头感动,更觉得痛快,哈哈大笑过后,将建宁抱入怀中,点头说道:“人家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如今朕跟你是兄妹齐心,建宁你放心,皇帝哥哥不会那么没用的……很快你就会听到好消息的。” 建宁伸手摸摸头,看看康熙,才又说道:“其实建宁知道的……” 康熙眨眼问道:“知道?”建宁说道:“是啊,建宁自然知道的……皇帝哥哥其实不知比建宁强上多少倍聪明多少倍,怎么需要建宁胡言乱语其利断金呢,皇帝哥哥是天生要当皇帝的,是天之子,那些邪门歪道鳌拜三藩乱七八糟,都注定要被皇帝哥哥扫平的,建宁刚刚那么说呢,只不过是为了博皇帝哥哥一笑罢了,建宁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分量,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不过呢,能够逗皇帝哥哥开怀一笑,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吧?”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就笑眯眯地,邀功献宠一般看着康熙。 康熙一怔之下,双眼满是宠溺望着建宁,柔声说道:“其实在朕的心里,建宁你才是最最厉害的……朕真的……很感激上天,能够赐这么一个妹子给朕。就算朕再苦再难,都也不会觉得太苦……毕竟还有建宁你在。” 皇家里的真情本来就极珍贵,康熙年少登基,周遭都是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之人,连他自己也都是,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却已经比些成年人不知还要强多少。 康熙之所以跟韦小宝那么好,只因韦小宝是第一个不怕他,甚至对他“以诚相待”的人。 而现在建宁跟康熙之间,便也是如此,康熙算计谁都好,甚至连韦小宝……他心中还做一份保留,不知未来如何,但是对自己的这个“亲妹子”,康熙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算计一丝一毫。 再加上建宁如今总是对康熙“卖乖”,说话做事都入康熙的心,他心中更是极疼爱建宁到骨子里,只觉得要一辈子好好地疼惜自己这个妹子才是。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大概是演得太过投入,这场景太过“兄妹情深”了一点,建宁竟然觉得眼睛里湿湿的,忍不住大力将康熙抱住,叫道:“皇帝哥哥!”将脸贴在康熙的龙袍上,感觉怀中之人宽阔的胸怀,建宁心中想道:“如果你真的是我的亲哥哥,那该多好啊……唉……”此时此刻,她虽然自诩是演戏,但究竟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却赫然分不清楚了。 建宁便把外头买的那些个东西给康熙看,她出去乱逛的时候就带了个心眼儿,知道康熙这人精明,怕是她前脚出宫他后面就会知道,因此特特给康熙带了些新鲜古怪的小玩意儿。 倒不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泥做的陶罐笔洗,树根直接挖成的根雕笔筒,还有些线状书本。 康熙一一翻看,他登基之后一直忙碌异常,更不曾想过踏出宫门半步,这些散发着乡野气息的小玩意儿康熙倒是觉得很有趣,一一啧啧称奇。建宁又把外头的所见所闻对康熙说了,又给他品尝外头带进来的小食,还怕他生气,只道:“我是尝过了,觉得好吃,心想这么好吃的东西皇帝哥哥居然吃不到,岂不是没天理?于是又买了一包进来。” 康熙笑道:“你这鬼灵精。”看来看去,目光落在了那套线装书上,细细一看,却见是些先朝的演义话本。 康熙颇觉讶异,问道:“建宁,这也是你买的?”建宁说道:“啊,是呀,我知道皇帝哥哥爱看书什么的,而且这一套装帧又很精美,而且便宜,就随便买了。” 康熙再度失笑,望着她说道:“朕看你只是看他便宜才买来给朕的吧?”建宁说道:“价廉物美的东西谁不喜欢,而且我知道皇帝哥哥富有天下,五湖四海莫非都是皇帝哥哥的,贵的我也买不起,就买点儿小东西讨讨皇帝哥哥欢喜了。” 康熙信手翻看了一会儿,觉得印刷的倒是十分精美,他看建宁有心,自也心里受用,便含笑点头,转头之间想到一事,却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建宁问道:“皇帝哥哥怎么叹气?难道是不喜欢?”康熙说道:“倒不是,只是朕忽然想起先前的明史一案。” 建宁怔了怔,知道是因为湖州庄家印刷了一部明史,引发的一系列血案,韦小宝的小相好双儿就是因此被牵连其中,韦小宝也正是因此才跟着茅十八进京来的。见康熙无缘无故说起来,不由地凝眸细听。 康熙说道:“这件事本来不算大事,那朕原本想压下去,因为若是要牵连起来,恐怕许多人会因此枉送性命,却没有想到鳌拜趁机抓住不放,终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鳌拜向来痛恨汉人,连朕看汉人的书他都心怀不忿,常常说汉人会把我们满人教坏……” 建宁闻言说道:“怪不得鳌拜被皇帝哥哥铲除了,这种脑瓜当朝臣,实在是一大危害!” 康熙问道:“咦,这是为何?” 建宁哼了声,道:“建宁虽然读书少,不过也知道,这天底下的大道理,是一理通百理融的,而且在我们满人入关之前,都是汉人的皇帝坐江山,汉人的书籍之中虽然对我们满人有诸多的不满甚至过激之处,但他们大部分的东西却是值得我们学习的,鳌拜那厮却一味的想要镇压,实在是混账之极。” 22、甘为无间道 建宁说罢,康熙眼睛一亮,说道:“这是为何?” 建宁心道:“我若是表现的过于聪明,反而有些不正常。”于是眨眼望着康熙,只道:“皇帝哥哥觉得呢?难道……我说错了?我只是觉得鳌拜的想法实在有些过于狭隘,毕竟汉人几千年的历史经验,自有我们要学的好地方,一概抹杀固步自封的,反倒是不好。”她伸手挠挠头,装作无知的模样。 康熙笑道:“说的甚好,一概抹杀固步自封,哪里会进步?其实朕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入关没多久,就如你所说,在此之前都是汉人皇帝坐江山的……因此那些汉人对我们不满也是有的,但不管如何,朕都想要做一个好皇帝,能让这天下的子民百姓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唉……只可惜,现在民间里头,什么天地会,沐王府……都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反清复明’……”他说到此时,目光之中便透出忧色来。 建宁点头,上前主动拍拍康熙肩膀,说道:“皇帝哥哥,别担心,你是个好皇帝,不管他们现在怎么闹,不过就像是小孩儿发发小脾气罢了……反正千百年后,大家都会记得你是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的。” 她这话说的恳切踏实。只因她知道在百年之后盖棺论定,康熙是个什么样儿杰出的帝王。 但康熙自是不知,见她一本正经理所当然般说出这些话来,心中却又是惊喜又是好笑,惊喜的是建宁年纪还小,这些话也不尽然是拍马屁,说起来竟有几分真心,俗话说“童言无忌”,但竟能如此夸赞自己,可见他做的也实在不差。只是看她不过是个柔弱粉嫩的稚龄少女,却又能如此老气横秋般,隐隐地又觉得极可爱。 康熙闻言便笑道:“建宁,你说的煞有其事似的,你又怎会知道朕会是个好皇帝……朕在那些汉人眼中,是怎么也比不上他们的皇帝的,就算是汉人皇帝再荒淫,对他们来说都是好的,而朕……还需要加倍努力才成。”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不用管那么多,不管是汉人皇帝也好满人皇帝也好,只要能让老百姓们吃饱饭,过上好日子,安安乐乐的,那就是好皇帝!” 康熙听得心花怒放,说道:“不错,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朕也就不愧从祖宗手中接过的江山了,朕自继位以来,从来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做的不好,听了建宁你这番话,朕更觉得信心百倍,朕一定会努力做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的!” 建宁拍手说道:“皇帝哥哥,一定没问题!”康熙一高兴,便又道:“朕只当你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胡闹的性子,没想到……建宁,真真叫朕意外啊。”他笑笑的模样很是动人,建宁便道:“建宁知道皇帝哥哥心怀天下,倘若建宁总是胡闹,皇帝哥哥会不喜的,因此建宁拼命学点东西,好跟皇帝哥哥有些共同语言,跟皇帝哥哥你说起话来,也不至于让皇帝哥哥觉得乏味嘛。” 康熙哈哈大笑,道:“说你鬼灵精怪,果然如此,小小年纪,竟想的这般多。” 建宁说道:“建宁想的再多,也不如皇帝哥哥你呀,对了,我听说,皇帝哥哥最近重用那个汤……汤什么的外国人。” 康熙看她,说道:“你说的是汤若望汤玛法跟南怀仁吧?”建宁说道:“是啊,皇帝哥哥,我想见见他们。”康熙问道:“咦?怎地你也对他们感兴趣?”建宁说道:“皇帝哥哥如此器重他们,建宁自然也有几分兴趣啦,听闻这两个外国人知识渊博,我学一点儿然后在皇帝哥哥跟前卖弄卖弄,也是好的。”康熙笑道:“以前让你读书,你总说头疼,现在倒好,竟主动起了这心,朕自是高兴,改日朕叫两人来见你,只不过你记得,万万不可捉弄他们。”建宁笑吟吟说道:“建宁遵命!” 康熙同建宁畅谈这许久,见她的乖巧聪明真真前所未有,心中欢喜之至,当下心满意足起驾回宫。 建宁见无事,便去探望太后。太后这几日病养的已经差不多好了,母女两个相见,不免嘘寒问暖,说长道短,建宁把从宫外买的小东西给太后,太后甚喜,也未曾问她哪里来的,只道她很是有心。 太后又听闻康熙这几日频频前去坤宁宫,愈发欣慰,抱着建宁说道:“先前你任性之极,频频惹出事来,弄得你皇帝哥哥很不开心,他虽然面儿上不说,只因你是他妹子才忍着,但他终究是帝王,心思深沉……嘴里不说心里到底不喜的,天长地久,吃亏的是你,如今你竟如此懂事,跟皇帝的关系这般好,我也放心了。” 建宁说道:“太后放心吧,皇帝哥哥现在不知多喜欢我呢,太后只管好好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 太后微微一笑,面上却略带隐忧。 建宁自慈宁宫出来,心道:“太后有心事,究竟是怎样?哦,……我知道了,大抵是为了四十二章经之事,他们那个神龙教很是邪门,倘若得不到四十二章经,就会受那什么‘豹胎易筋丸’的□□折磨,苦不堪言!唉,倘若太后被折磨死了,那我也就完蛋了……对了,我记得韦小宝好似得了几本经书,不如我去找找看……反正神龙教那帮家伙不知道经书里头的秘密,我只消随便把经书里头的碎片取出,所谓的大清龙脉他们找到死也找不到,经书他们要几本就给他们几本都不打紧,哈哈!真正绝顶聪明!” 建宁自夸自赞了会儿,便往四爷的住处而去。 且说另一端,四爷收拾了点儿东西,到了大牢去探望沐王府几个刺客。门口的几个侍卫见他来到,纷纷围上来。领头的两个侍卫,一个名唤张康年,一个叫做赵齐贤,跟“韦小宝”是交情匪浅。 四爷说道:“我奉皇上命令,过来审问几个犯人,怎么样,他们招认了什么没有?”张赵两人愁眉苦脸说道:“这几个刺客实在嘴硬,属下等动了大刑,他们只说是平西王吴三桂手下。” 四爷便道:“我们食君之禄,要忠君之忧,尽心竭力为了皇上办事……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其他消息,也罢,我进去看看。”张赵两人赶紧哈腰相请,四爷止步说道:“你们在外头,不要跟随了,我好言好语哄骗他们,你们在旁反而不美。”张赵两人点头赞同。 四爷入内,果然见三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赤-裸上身,伤痕累累,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另外一个正当壮年,唯有第三人年纪尚轻,一张白脸,倒不难看。四爷暗自挑眉,心道:“莫非这人就是小郡主说的刘一舟?跟死去的姓方的相好那个?待我探一探。” 四爷扫着三人之时,这三人也在看他,那白脸儿的见他一身太监服色,就骂道:“狗太监,你看什么看!”四爷不恼,看看门口空无一人,知道张康年赵启贤两个领命不敢进来,他便低声说道:“方怡方姑娘……” 话一出口尚未说完,就见那白脸的陡然变了脸色,叫道:“狗太监你说什么?你为何知道……”旁边那老者喝道:“住口!”他说话之时,头不停摇动,甚是激动之态。 四爷淡淡一笑,扫了那白脸儿的一眼,道:“你便是刘一舟?”那白脸的瞪大眼睛,冲口叫道:“你如何知道?”旁边老者摇头大怒,道:“他诈你的!” 四爷望着那老者,低低说道:“阁下不必如此警惕,我为何知道你们的底细,自有我的法子,不过门外那些清廷之人却不知道,实不相瞒,我是受人所托前来救几位沐王府的好汉的。”四爷唱做俱佳,面色诚恳之极,自有种叫人无法拒绝气度,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四爷早有准备,将门口的侍卫几人支开,便把三人的捆绑解开,说道:“我的朋友乃是天地会青木堂韦香主,受沐小公爷之托冒险前来救几位出去,几位见了沐小公爷,自会知道,这里有几套服饰,劳烦几位尽快换上,我带你们出宫。” 三人半惊半喜,见四爷做事利落又说的详细,却情知是九分真了,急急将衣裳换上,刘一舟问道:“公公,请问我方师妹……” 四爷心头一动,想道:“方怡是死透了,她是被我亲手所杀,此事我瞒小郡主容易,不过日后小郡主跟这人相见了,言差语错说起来,必定会被他察觉……”他一时犹豫,刘一舟已经又说道:“我听闻些狗侍卫说杀了名女刺客,乃是宫内一个叫桂公公的亲自下手……公公,你不必瞒我,此事可是真的么?” 四爷见他早就知道,暗自捏了把汗,说道:“此事出去再说详细,事不宜迟……”那摇头老者也说道:“一舟,儿女之事,暂且放下,何况我们进宫就知道必有死伤的。”刘一舟欲言又止,双眉拧在一起,却不再言语。 正在此刻,外面有个太监大模大样进来,叫道:“小……”四爷惊心动魄,恰好那太监看着面前几个人换了服色,一时吃惊那个“桂”就叫不下去,电光火石之间,四爷闪身向前,面上带笑,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戳进那太监胸口,那太监闷哼一声,倒地身死。 四爷手脚利落杀除一人,回头喝道:“快快跟我出宫,稍后有人发觉便不得了!”三人见四爷毫不犹豫杀了这太监,只信他果然是自己人,又佩服他区区一个小太监反应竟如此之快且又心狠手辣,哪里知道四爷是怕这太监泄露自己是“桂公公”,生恐被刘一舟听到后有话说不清反而惹祸上身? 四爷避开相熟的侍卫,领着几人而行,将走到宫门处时候,正在盘算要及时堵住那几个神武门侍卫的口,免得他们叫出自己名号来,不经意间回头扫了眼,忽然一惊,却见那原本跟在最后面的刘一舟居然不见了。 23、狭路竟相逢 四爷忽见刘一舟不见,不免大惊失色,但他性子老辣,当下临危不乱,依旧谈笑自若,把沐王府的两人送出宫门。侍卫们哪敢多言。四爷出宫之后,交代了几句。那两人虽然觉得刘一舟未曾一并出来不免遗憾,但却明白皇宫之内危机四伏,如今救出他两人已经全赖这小太监机灵果决,当机立断敢作敢为,何况四爷还另向他们说明会尽力将刘一舟找到送出,这两人便告辞四爷,急急而去。 四爷回身之时,心头的不安才隐隐分明,沉吟想道:“这刘一舟怎会忽然不见,自然不是被侍卫们截下,应该是他自己走的才是……只不过这是皇宫,他也知道危险,怎会四处走动?万一被视侍卫们发觉惹起事来,倒是麻烦。”想到此处,不由很是皱眉。无法,只好先去回报康熙说明刺客已经被他成功“放走”之事。 四爷迈步便往上书房而去。 且说建宁给太后请安完毕,见太后面带忧色,便猜太后是为了“四十二章经”之事,他们神龙教安排细作进宫,不惜甘冒奇险取代真太后,无非是为了那四十二章经里头的秘密。 建宁想到韦小宝似有一本,她便想着要搜出来,将四十二章经里的碎羊皮秘密地图取出来之后再把那没用的经书给太后就是了,这是何其一举两得皆大欢喜之事。 建宁便往四爷的住所而来,她惯常胡为,却怕总是往四爷这边走,底下会有不好的流言,如今她“改邪归正”,在康熙眼中俨然明珠宝贝一般,自然不肯做的太过了自毁名声。 建宁走到半路便找个借口,将太监宫女先行遣回坤宁宫,自己欢欢喜喜往四爷这边而来,见周围静悄悄地,竟连小祈子都不见,她轻声唤道:“桂公公,桂公公……”里头无人答应,建宁情知四爷不在,便大模大样推门进入。 其实她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四爷在的话也不怕什么,只怕四爷不懂什么是“四十二章经”甚至连藏在哪里都不知……这屋子里的“机要之物”……尤其是海大富留下的那些个东西甚多,四爷虽然精明,却到底不能样样皆通。 建宁跳进门来,里头静悄悄地,一点儿声响都无,建宁看看周遭,自言自语说道:“到底要从哪里先开始找呢。”她先将靠墙的柜子打开,却见里头是一叠叠书籍,下面的格子间里放着几瓶东西,又有个木匣子。 建宁信手翻了翻书,果然不是她想找的,又拿起瓶子晃了几下,有的瓶子是空的,有的却盛着东西,建宁忽地想到那极其霸道厉害的“化尸水”,心想这可不能乱碰,免得不明不白把自己小命送掉,当下又放回去。 建宁蹲下身子,将那木匣子打开看,里头仍旧是许多的瓶瓶罐罐,建宁皱眉,自语说道:“唉,只可惜我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什么用途的,不然的话收了倒是好……嗯……且慢,我虽然不知,有人应该知道的。嘿嘿。”她见了这些东西,心头高兴,当下全部抱出来放在桌上,望着这堆,又道:“老四在这里住惯了,应该知道自己屋里有这些东西,万一看不见了,一定会疑心的,诶……疑心就疑心,我是公主,他敢说什么?无非是敢怒不敢言,哈哈哈……” 她得意非凡,想到四爷无奈之态,越发欢喜,手舞足蹈又去继续翻找其他。 建宁迈步要往里屋去,脚步一动瞬间,忽地见里面的垂帘一角轻轻地飘起,建宁怔了怔,还以为是有风,撩起帘子往里走,却见里头的桌子上,随意放着个茶杯在边儿上,隐隐地还带着水渍未干。 建宁虽然跟四爷“认识”不久,却知道他是个仔细端庄的人,一举一动,皆有章法,譬如这屋内之物,从来不会四处乱放,桌椅板凳皆都归位,怎么会落下个茶杯在外头?何况还有水…… 建宁皱眉,脱口叫道:“小祈子?”无人应声。建宁咬了咬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当下二话不说,往外就跑。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却有人比她更快,建宁人到了门口,将要拉开门的瞬间,却被那人一把擒住肩头,手爪铁硬,捏的建宁肩胛都快要碎了,她尖叫一声,刚要大叫救命,那人冷冷一哼,轻而易举点了她的穴道,将人一把抱回。 建宁脑中一昏,竟无法出声,只觉得人被抱着回来,扔在床上。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她震惊之余却想不通究竟是谁人如此胆大,居然会出现在四爷房中,还会偷袭自己。 那人将建宁扔在床上,建宁动弹不得,过了会儿缓过神来,慢慢睁开眼睛。却见有一张脸在眼前晃动,白面无须,长的倒是不难看,是个陌生的男子。 建宁问道:“咳,你是何人?胆敢……”忽然想到自己跟四爷初见之时四爷不慎说出自个儿身份,成了她的把柄。当下将后半句咽下去。 那人却冷笑一句,说道:“你是鞑子的公主?”建宁暗暗叫苦,原来先前她进门偷东西的时候,只顾着洗劫的痛快,不知不觉竟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却给这个人听到了。 建宁只好垂死挣扎,只说道:“不,我不是,你误会了……大侠你……你是谁?” 那人盯着建宁,眼睛里透出野兽般的神色,道:“你不是?方才你在外头说自己是公主,我听的清清楚楚,老子跟鞑子势不两立,哈哈,没想到今儿个竟然捉到个鞑子公主,果然这一次来的极对,待我将你杀死,也算是给方师妹报仇了。” 建宁听着前半句心里很是自责,听到后半句却眼前一昏:原来此人不是外人,乃是熟人……大名鼎鼎的刘一舟刘师兄。 建宁当下说道:“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公主身边的得宠的宫女,刚才我是太得意了所以胡言乱语的,没把后半截说出来,其实我要说的是‘我是公主身边最得宠的’……你想想看,堂堂公主怎么会来一个小太监的房间呢?” 刘一舟一皱眉,道:“你不是公主?那……这里真的是小桂子桂公公的房间?” 建宁隐隐地猜到刘一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看他说话时候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建宁说道:“这个……不是,这是四公公的房间,怎么会是小桂子公公的房间呢。” 刘一舟一呆,道:“四公公,谁是四公公?对了,我刚才听你说‘老四’,难道这里真的不是桂公公的房间?可恨,那个小太监骗我!” 建宁见他上钩,赶紧说道:“是啊,他们肯定是骗你的,唔,你要找桂公公吗,我带你去吧,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你解开我的穴道呀。” 刘一舟望着她,似乎在分辨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建宁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怎么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唉,你刚才说的那方师姐……是不是前些日子进宫行刺的一个刺客啊,我记得她长的很漂亮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惜可惜……” 刘一舟发怔,震惊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建宁说道:“说起来,这件事……唉……你能不能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我浑身无力,头脑发昏,怕会晕过去说不成了,再说,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宫女,大侠你却这么孔武有力,怕什么呢?” 刘一舟想想的确也是,便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但凡有半句假话,我就将你碎尸万段,我说得出做得到!” 建宁怕道:“这是当然了,我在宫内做事也是身不由己的,今天只是有些财迷心窍,要来四公公这里偷点东西,却碰到大侠你找错了地方,呜呜,难道要为了不相干的一个桂公公枉送了性命?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 刘一舟抬手,给建宁将穴道解开,说道:“行了,你现在可以说了,我方师妹的事。”建宁摸摸肩膀,果然能动弹了,只是稍微有些酸麻,就说道:“唉,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一边说着,一边想:“早知道的话就从外面随便带一瓶什么药进来,自保都是好的,现在怎么办?又不能跑,又不能叫人,难道就如此任人宰割?唉……是我一时太大意了,如果带着侍卫们在身边也不至于如此落单……罢了,事到如今,只好先拖着他,最好等到救兵来……” 刘一舟说道:“你说什么?惨不忍睹?师妹她……”建宁说道:“那晚上我本来在伺候公主,后来听到声响,就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给我看到个女刺客,似乎正在逃……她好像还受了伤呢,身后跟着好几个侍卫,很可怜的。” 刘一舟听得眼睛发红,说道:“可怜的方师妹……”建宁点头,道:“是啊,真的很可怜的,我又怕又觉得可怜,就跟过去看看,没想到,竟被我看到……”刘一舟问道:“看到什么?”建宁说道:“看到……看到……你真的要听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沉吟:“老四这房子,一般没人敢来,唯一指望的就是他自己……可他多半是在做事,一时半会儿哪回得来?”此刻她人在床上,当下手摸到腰间,犹豫不决,暗暗捏了把汗。 刘一舟却急得说道:“自然要听,你快说!”建宁说道:“我看到桂公公将她拦住,后面两个侍卫也将她围住了,她跑不了,于是就被……就被……唉,惨啊,那么多刀,真是的……”刘一舟怒道:“我一定要给方师妹报仇!”建宁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是桂公公做的,跟别人无关,我带你去找他!” 刘一舟直直地看着她,双眼泛红,却不言语,隐隐地透出凶光。建宁忽地觉得极为危险,悄悄咽一口唾沫,忽然说道:“啊……是谁来了?”刘一舟惊地转头,建宁从腰间摸到那柄匕首,刚要出鞘,刘一舟一掌拍过来,喝道:“你干什么?” 24、辣手欲摧花 刘一舟将建宁手中的刀拍落,喝道:“你干什么?”建宁手腕巨震,隐隐做疼,急忙说道:“我听到外面有声响,怕是些狗侍卫什么的来到,事先防备防备……”刘一舟皱眉说道:“你不过是公主身边的宫女,怎么居然能带兵器?” 建宁说道:“你有所不知,建宁公主生性刁蛮,非常喜欢胡作非为,因此会折磨些小宫女啊小太监之类的,我身为她的贴身宫女,就会藏着这种折磨人的小玩意儿。” 刘一舟皱眉说道:“怎么那公主这么野蛮的吗?”建宁说道:“当然啦,你是没有见过,很可怕的,常常把那些宫女太监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刘一舟哼道:“果然是鞑子的公主,没有人性!”建宁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很痛恨她呢。” 刘一舟打量着建宁,问道:“说起来,鞑子公主这么凶狠,那么她长得也一定很难看,是不是青面獠牙,像是鬼怪那种?”建宁只觉得汗从额头上冒出来,说道:“是有点难看的,只是还没有到达青面獠牙的地步……”刘一舟说道:“那她是什么模样?”建宁说道:“她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说话粗声大气,大叫起来像是打雷,总之很可怕的。” 刘一舟说道:“不过你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你叫什么?”建宁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公主叫我……小木头。”刘一舟说道:“小木头?这名字倒是蛮有意思的。” 建宁说道:“那……那你还要不要去找桂公公啦?”刘一舟说道:“当然要找,只是,小木头,你们当宫女的,都穿的跟你一样吗?” 建宁心头惊了一跳,面上却说道:“啊……当然不啦,你也知道,我是公主最宠爱的贴身宫女嘛,当然会跟她们不一样啦,这衣裳都是公主赐给我的,别人没有。”刘一舟说道:“这么说鞑子公主对你倒是真的不错,那你刚才还说了那么多她的坏话?” 建宁见这个小子居然还没有那么笨,就说道:“公主对我倒是不错的,只不过,她对我好不代表她没有对我不好,再怎么说我也是奴才,公主又那么凶恶,真的翻脸不认人,我也会倒大霉的,说起来,你当伺候公主这活很好做么?提起来真是一把血一把泪。” 刘一舟见她面露悲愤交加之色,且建宁又生的好,年纪又小,一举一动的带着股烂漫可爱之态。刘一舟料想她这么小的年纪是不会演得这样好戏的,才将先头的疑心渐渐淡去,手上一松,说道:“行了,你放心,刚才你听错了,不是侍卫,……嗯,待我杀了桂公公,我想法子带你出宫去,不让你在宫里吃苦好了。” 建宁正无奈地把匕首塞进靴子内,闻言便惊喜说道:“可以吗大侠?”刘一舟看她一眼,见她双眸露出崇拜之色,一如方怡跟沐剑屏昔日听闻他诸多事迹之后的反应,然而建宁之容貌却更比方怡跟小郡主更胜一筹,刘一舟缓缓点头,心想:“这个小宫女倒是挺可爱的。”便说道:“你也不用大侠前大侠后,我叫刘一舟,你叫我刘大哥就好了。” 建宁见刘一舟完全信了自己,心头暗念一声:“侥幸。”便说道:“刘大哥,你真的要去刺杀桂公公啊,我听说桂公公的武功倒是挺高强的,你不会出事吧?”刘一舟见她担忧自己,便笑道:“放心,如果连一个区区太监都杀不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反清复明?” 建宁便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带刘大哥去找桂公公吧?”刘一舟看看她,说道:“小木头,让你带路有些危险,不如你就给我指一指去小桂子住所的路径,我自己去就好了,等我杀了他,再回来找你。” 建宁听了,正中下怀,她本来打算要是刘一舟肯让她带路,那么出门之后她就找个机会一头钻进假山里,然后大叫刺客,刘一舟匆忙间必定捉不到她……可如今他竟主动提出要她留下,自然更为高兴。 当下建宁信口胡诌了一下桂公公的住所。说罢之后,刘一舟道:“留你在此处我有些不放心,不如我点你穴道……”建宁大出意外,没想到他居然知道防备,便正色道:“我不会背叛你的刘大哥,不要点我的穴道好么?”刘一舟说道:“保险一点总是好的。” 他抬手便要动作,建宁见状,急忙说道:“刘大哥,如果你要保险,那不如把我的手脚绑了,我也一样逃不了,别点我穴道,我很不习惯那个……”刘一舟奇道:“你倒习惯被捆绑起来?”建宁楚楚一笑,道:“公主以前鞭打我的时候,是会把我捆绑起来的,我都习惯啦。” 刘一舟见她如此可怜,差点儿就心软,转念一想,到底撕了条床单,将建宁双手双脚缚住,绑她双手的时候建宁又求,说道:“刘大哥,求你轻一点儿,好疼……” 刘一舟听她声音娇滴滴地,不由心头一动,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却真个替建宁绑的松了些。 最后刘一舟又团了块床单子塞住她的嘴,建宁也没再说什么。刘一舟见她很是温顺,又望着她乌溜溜骨碌碌的双眼,心中颇为怜惜,说道:“小木头,没法子……你先忍一会儿。”建宁无奈点头。 刘一舟迈步出外,刚走到四爷门口,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刘一舟蓦地停步,暗暗戒备,却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听闻皇上找公主呢,可坤宁宫的人却说公主不在。”又有人说道:“公主惯常会来这儿找桂公公的……也不知现在在不在?”另一个道:“瞎说什么,让人听到了,可了不得,只希望若是公主听到我们说话,早点回去就好,别等坤宁宫的人找来就罢了,给皇上太后知道,可不太妙啊。” 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算大,只因为极靠近四爷这房子,几乎就是凑在门口说的,刘一舟自然听得清楚明白。 那两个侍卫说完之后,散散地便走了。 刘一舟浑身发抖,怒不可遏,转过身向内而去,却见床帐低垂,刘一舟一把拉开,喝道:“你敢骗我?你就是公主是不是?!”话犹未落,面前帐子掀开,建宁一刀劈出来,刘一舟躲闪不及,肩头被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刺出一道伤来,刘一舟低吼一声,一掌拍在建宁胸口,建宁向后跌出,手中的匕首跌落地上。 刘一舟来不及处理伤口,纵身扑上将建宁压住,建宁拼命挣扎,奈何刚才刘一舟去而复返的太快,她只来得及将双手挣开,脚上的捆绑跟嘴里的布都还没有弄妥当,只能无奈地呜呜乱叫,刘一舟擒住她的双手,两人身子贴着身子滚在床上,一时之间不可开交。 半晌才平静下来,刘一舟压住建宁,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建宁一动也不能动,只瞪大眼睛望着刘一舟,方才那一番挣扎,弄得她发丝凌乱,脸上泛红,越发见人面桃花,只是因为带了怕,方才反抗之时又碰疼了几处,眼睛里隐隐泛出泪来,水汪汪地越发美不可言。 刘一舟呼呼喘着,低头看身下建宁,恨道:“原来你便是鞑子的公主,这里就是桂公公的房子,你竟然敢骗我!” 建宁没想到竟然会功亏一篑,还想要花言巧语,怎奈嘴里还塞着布团,真是有七十二般武艺都无济于事,她自穿越以来都顺风顺水,又因为她智计百出,再危险状况也都能转危为安,又贵为公主,太后喜欢,康熙宠溺,连四爷也对她无可奈何,从不曾遇到过这样危急之时,心中大急,又暗暗懊悔,一时泪在眼中涌动。 刘一舟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建宁碎尸万段,然而低头看时,却见她双眼带泪,氤氲潋滟,又是这样娇娇嫩嫩,花容月貌的,不由地怔了怔。 刘一舟盯着建宁,几番犹豫,忽地狞笑说道:“本来以为你不过是个宫女,没想到竟真的是鞑子公主,果然是蛇蝎心肠,刚才我若是躲得慢一点,就被你戳了个透心凉了。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是想来杀小桂子的,如今意外的得到个鞑子公主,莫非是老天见我失去了方师妹,所以特意来补偿我的?”他伸手摸过建宁的脸,顺着她的脸往下,到了领口处用力一撕,建宁呜呜乱叫,却仍不能动。 刘一舟望着她领口处露出的粉嫩肌肤,说道:“对待鞑子的公主,当然不用以礼相待,我这么做,也算是为了那些惨死在宫中的兄弟姐妹出一口气……” 建宁心头大骂,想道:“滚你爷爷的……你自己兽-性大发,还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什么?” 刘一舟心中恼恨建宁骗他在先,心想自己一个堂堂男子居然被个小女孩儿玩在手心里团团转,二来又恨建宁狠手杀他,若非他闪得快,早就被她所害了。何况又知道建宁是清廷公主,原本心头还有一丝疑虑,但见建宁绝色容貌,刚才又跟她纠缠了会儿,便更有几分心动,转念想道:“这样绝色,杀了可惜,嗯……不如等我干完了,再想个法子带她出去,反正她是鞑子公主,怎么对待她都是应该的,只是大功一件!”当下再无疑虑,反而性质勃发。 刘一舟用力撕扯之下,建宁身上衣裳渐渐碎裂,很快地便被脱掉外裳跟一层中衣,渐渐地露出底下粉红色的肚兜,衬着雪色的肌肤,真真美的令人心醉。 正在此时,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桂公公,小人奉命前来取前日御膳房送来的一双象牙筷。你在不在?”里头刘一舟跟建宁都听到这个声儿,但是两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25、四公公救美 外头有人说道:“桂公公在么,小人奉命来取昨日的那一双象牙筷子。”里头建宁同刘一舟听得清楚明白,两人反应却截然不同,你道如何?原来这声音,赫然是四爷的。 因此刘一舟想道:“怎么来的人居然是小三子?”建宁却想道:“是老四,他为何如此?是了,他那么聪明,一定是猜到刘一舟跑来这里,又或者知道我在此处,大约是知道我被刘一舟逼住了故而才故弄玄虚。”心中不由地升起一丝希望。 四爷缘何如此?原来四爷将沐王府两人成功送出去之后,便来回报康熙,康熙立刻命多隆带一队精锐侍卫悄悄地追出去,叮嘱他们只许跟着,不能打草惊蛇。多隆自领命而去。 康熙又着实夸耀了四爷一顿,四爷应酬完了出来,心头兀自想着刘一舟之事,方才见康熙时候,他并未透露此事,只因四爷明白:所谓“欺上瞒下”,是有道理的,此刻若是告诉康熙跑了个刺客,自己无功反而有过,不如先悄悄地来找一番,若是将刘一舟那厮捉到,无声无息做了,那么万事大吉。万一在自己找到刘一舟之前事发,那再做其他打算就是了。 四爷踱步出了上书房之后,走了一会儿,忽地想到刘一舟在牢里说的一句话,心头一动便想到:“那小子莫非是去找桂公公了?听他在牢房之中问起桂公公杀死方怡之事,当时看他的样子颇为不忿,一定是怀恨在心,故而不愿就此离开……是去给他情人报仇了,假如他真个儿去了,倒好办了……” 四爷心中打定主意,便想去找赵齐贤跟张康年,只因他知道刘一舟武功高强,恐怕自己不是对手,因此便先找两个侍卫当帮手,那赵张两个侍卫对“桂公公”言听计从,可堪收为心腹,因此四爷也放心。 没想到四爷正走着,却见赵张两人竟从前头说说笑笑而来,一见他,顿时吃了一惊,急急上来请安,说道:“公公吉祥。” 四爷正要找他们,见两人自己送上门来,心中暗喜,刚要开口,却见两人面色有异。当下先忍着不说,只问道:“你们两人为何面色有异?” 没想到这一问却问了个正着,赵齐贤便说道:“小的们不知道公公居然不在屋内,刚才从公公住所过来呢。” 四爷一惊,问道:“哦?你们为何去找我?”赵齐贤道:“只因……咳……”看看左右无人,才又说道,“只因公主不见了,皇上那边急着找公主过去,小的们就四处转转……” 四爷本不以为然,建宁那人性子古怪,自己不知走到哪里去玩耍胡闹也是有的,然后脑中转念一想,想通了一点,不由地捏了把汗,急急问道:“你们……从我哪里来,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么?” 张康年说道:“没什么异常,我们只在门口说了几句话,见没人答应就走开了,没想到正好遇到公公你。” 赵齐贤便道:“是的是的,也不知公主去哪里玩了,我们还得四处去看看……” 四爷心头一阵烦乱,生怕自己猜想的那个念头成真,想来想去,便说道:“甚好,你们四处去看看吧。”两个侍卫答应一声,自去了。 四爷心中打定主意,摸摸袖子里的匕首,便飞快地往自己屋子而来。 四爷说完那句,听屋子里无声,便故意又自言自语说道:“咦,桂公公不在,那么我便自去取了那双筷子回去交差就是了,想必桂公公也不会责怪我的。”他说完之后,立刻推门而入。 屋内两个人各怀心思,建宁瞪着眼睛看刘一舟。刘一舟也是心怀鬼胎,一方面他认为这进门的是“小三子”,是自己人,也不用瞒着他……只是自己压着这半裸的公主,情形有些尴尬,万一这小三子不习惯的话……倒是不好了,因此刘一舟始终伏着不动,沉重的身子压在建宁身上,把建宁差点气死。 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四爷看看周围,悄无声息,里头床帘落下,微微抖动,四爷的心也跟着颤,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知道刘一舟极可能潜伏在内,而是因为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在在其中,四爷虽然同刘一舟相交不深,但他前生阅人无数,几乎是见人一面便自知那人什么脾性是忠是奸,而刘一舟那人,被他一句方怡便诈出深浅来,是个有勇无谋,冲动缺少谋虑之人,而且眉宇之间隐带一股戾气…… 四爷当时见他之时心中便隐隐带一股厌恶之感,本来还以为是因为方怡之事怕埋下心头大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且应验在建宁身上。 四爷心中暗自祈愿,只刘一舟一个伏在这屋内也罢了,但另一方面四爷却又深知,倘若是刘一舟一个在屋内,那么听到他的声音,刘一舟自会以为是自己人,是一定会跳出来相见的。 如今刘一舟伏着不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有顾忌,究竟是什么呢?答案呼之欲出,而且那答案怕很难让人接受。 四爷心头沉重,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法子,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四爷稳定心神,便自语说道:“唉……不知道桂公公把筷子放到哪里了呢?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难道他带了出去,亦或者丢了?找不到的话,总管太监一定要打我板子,真他爷爷的……少不得要翻一翻了……咦,到床上看看吧,桂公公爱乱放东西,或许随手一扔也是有的。” 他说着,便一步一步地望着床边走去。 正要走到床边,却见帘子一阵抖动,有人猛地跳出来,叫道:“小三子!” 四爷停住步子,惊恐说道:“什么人?!”刘一舟说道:“小三子,别怕,是我!”四爷一惊,说道:“是你?啊……是你啊!”刘一舟说道:“嘘,小声!” 四爷说道:“是是是……你如何在这里?方才……”拉了刘一舟过来,低低说道:“方才不见了你,吓了我一大跳,那两位爷走后还托我务必找到你,将你安然送出宫呢……咦,你肩头怎地伤了?” 刘一舟脸上露出歉意,说道:“很对不住,我因为想到我方怡师妹,一时情难自已,就想找到桂公公然后宰了他替我师妹报仇,这伤……是我路上杀了个狗侍卫伤到的,不碍事。” 四爷说道:“唉,你该跟我说明白呀,让我好一顿担心,对了……你在这里等桂公公吗?”刘一舟点头。 四爷说道:“早知道我就不来啦,桂公公若是被你杀死,不知会不会有人疑心我。” 刘一舟说道:“小三子,你放心,你先走,等会儿那桂公公回来了,我再杀了他就是了!”四爷说道:“不行,总管太监叫我来取象牙筷子,找不到的话会被罚的,让我去床上找找先……”刘一舟急忙将他拦住,道:“床上我找过了,没有筷子。”四爷说道:“你会不会找漏了?咱们是同一条道上的,不要为难我呀。”刘一舟说道:“真个儿没有。”四爷不忿说道:“我千辛万苦救你们出宫,你倒好,不仅不出去,反而还给我添乱,一点儿小忙都不肯帮,算什么英雄?” 刘一舟皱了皱眉,没奈何只好忍了,说道:“好好,你别急,我再给你找找便是了。”四爷转怒为喜,说道:“这才是好兄弟。” 刘一舟便转身望床边走去,又道:“你别过来,我找到自会给你。”四爷说道:“找到了我好交差,也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刘一舟一笑,转身到床边去寻,四爷见他将床帘撩起,探身进去细细搜寻,背心空门大露,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四爷将袖中的匕首拿出来,轻手轻脚到了床边,用力向着刘一舟背心大穴刺去,一瞬间刘一舟身子一动欲出来,四爷见势不好,用力刺下,刘一舟说道:“你干什么!”四爷的匕首深深插入刘一舟后肩,一时拔不出来,刘一舟纵身跳开,他端的强悍,咬牙挥手同四爷对上。 两人动起手来,高下立判,四爷练得是帝王武功,心术厉害,拳脚功夫虽然比寻常皇子们要高些,但毕竟不是武林中人。刘一舟受伤之下,宛如疯虎,将四爷逼得步步后退,四爷被他一掌拍在肩头,疼得钻心。 刘一舟低吼道:“原来你想杀我?为什么,难道你也是清廷走狗……故意来陷害我们的?”四爷说道:“我不过是想试试你的身手罢了,没想到竟然误伤,何必当真呢?” 刘一舟见他竟然仍能面不改色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怒道:“无耻狗贼,我杀了你!”四爷且战且退,将到门口,终于喝道:“速来援手!”话音刚落,两道人影推门而入,竟然是赵齐贤张康年,顿时之间,场面立改。 刘一舟受伤在前,张齐贤张康年又是侍卫首领,拍马的功夫一流,武功却也自非等闲,顿时将刘一舟压制住,四爷捂着胸口,将门一关,在旁喘息说道:“杀了,不留活口!” 赵张两人要在四爷跟前立功,自然下手毫不留情,很快刘一舟便落于下风,四爷见事情无碍,急忙飞奔入内,将帘子掀开一看,眼前□□盎然,建宁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肚兜,胸前小峰若隐若现,白嫩如玉的肌肤同粉色的肚兜交相辉映,嘴里塞着一块帕子,脸憋得通红,眼中泪水氤氲,四爷见她无碍,心头一宽,然而这场景……四爷本想将她嘴里帕子取出,转念一想却又停手,只将旁边的被子拉起,替建宁盖上。 此刻外头赵齐贤张康年已经成功将刘一舟压制住,隐隐地一声惨叫传来。床上的建宁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四爷低低说道:“公主请先忍耐片刻……”建宁心头哭笑不得,不知“四公公”要如何对待自己。 26、温香抱满怀 四爷出到外面,见赵齐贤张康年持刀站在旁边,刘一舟歪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流了一地,不知是死是活。四爷说道:“劳烦两位了。”赵齐贤张康年齐齐说道:“能为桂公公办事,是属下等的荣幸。” 地上的刘一舟挣扎一下,怒道:“原来你……你是……我们都上当了……”四爷哼道:“胆大包天,贼心又起,你自寻死路,却怪不得我。”他早就觉得刘一舟留不得的,当下使了个眼神,赵齐贤挥刀而上,在刘一舟脖子上用力一拖。血光迸溅,刘一舟大喝一声,气绝身亡,眼睛却兀自瞪得大大的看着四爷。 若是寻常人,早就吓得胆颤,四爷却咬了咬牙混不改色,又道:“两位,麻烦把尸首拉出去,此事最好做的机密点儿,不要惊动皇上太后等众人。”赵张两人齐声答应,道:“公公放心!”说罢,张康年先出外查看了一下周遭无人,而后两人齐齐地将刘一舟的尸首拉了出去。 地上一滩血迹未干,四爷皱眉看了看,暂时也顾不得了,转身走到里间,将床帐拉开,见建宁兀自直挺挺躺着,只两只眼睛骨碌碌地望着自己,四爷不由叹了口气。 建宁皱眉看着四爷,四爷听周围无声无息,才抬头将建宁嘴里的帕子掏出来,建宁深吸一口气,大大咳嗽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四爷问道:“公主无恙么?” 建宁瞪向他,只觉得嘴都麻木了,又苦又涩,便说道:“你觉得呢?”四爷轻声一咳,说道:“公主,那贼人绑住你手脚了么?”方才他惊鸿一瞥,见建宁玉臂如藕,赤-裸光滑,躺在床上,此刻却故意如此问。 建宁说道:“脚是绑住了,手却没有。”四爷问道:“那公主怎地不动?”建宁怒道:“本宫被点了穴道!” 四爷本来极忧心她,先头见她没事,那颗心放下大半,如今见她脸涨红着,气恼交加的模样,忍着笑说道:“那公主怎么会来我房内呢?还是说那狗贼将公主挟持来的?” 建宁咬牙切齿,先前又被刘一舟轻薄了一番,吓得不轻,见四爷问这些,本想呵斥他一顿,可看他忍着笑却忍不住那一脸奸诈腹黑之态,心想:“我不能这时侯骂他,万一惹怒了他,这家伙可是个心狠手辣不能小觑的主儿啊,别趁机一并把我干掉。”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偷东西的,便压着气说道:“我……本公主是被那狗贼挟持来的,你……你只管问这些做什么,还不快快替我解开穴道……”这功夫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些。 四爷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公主以后出来切记的让些太监宫女随身跟着,不要一人落单,那么贼人就无可乘之机了。” 建宁咬牙说道:“本公主知道了,你……你快些替本公主解开穴道啦。”被人脱得半裸,只隔着一层被子,面前还是个虎狼之质的人,这种感觉真可用毛骨悚然来形容,真真十分难受。 四爷闻言皱了皱眉,说道:“这个……”面有难色,却不说。 建宁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你、你不是不会解穴吧?” 四爷微微一笑,说道:“公主当真是冰雪聪明……”建宁哭笑不得,说道:“那怎么办是好?”四爷说道:“我也正在想。”建宁狐疑看他,心道:“我看你倒是一副幸灾乐祸之态。”只是却不好明说。 四爷想了会子,说道:“我虽然不会解穴,但听说推血过宫的话会好些,只是……”他略觉为难地看着建宁。 建宁说道:“什么叫推血过宫?”四爷说道:“就是在人体之上推拿按捏,让血气通畅,或许能将穴道解开。”建宁瞠目结舌,说道:“推……推拿?”还按捏?如今她穿等同没穿衣裳,要一个男人的手在身上推拿……不如去死! 四爷双眸望着建宁,慢慢说道:“公主觉得如何呢?”建宁本来要大叫不可,对上他似有深意的双眸之时,心头忽然一震,想道:“大事不妙……我先前说我跟他关系匪浅,两个勾勾搭搭的……大有□□,老四心思深沉,虽然暂时被我拿捏住,想必心中也自有疑虑,如今他说什么推拿,难道是借机来试探我的么?” 建宁心中乱转,终于说道:“这个……你真个会么?”尽量在脸上露出笑容来望着四爷。四爷说道:“奴才愿为公主一试!”一脸忠心耿耿,两只眼睛却盯着建宁,透着一股似笑非笑。 建宁心道:“你何不去死……”面上却还娇滴滴地,娇羞说道:“那么……那么……那么你就来试试吧……” 四爷挑了挑眉,说道:“既然如此,奴才……就冒犯了。”建宁说道:“冒犯什么呢……以前又不是没有过的……” 四爷咳嗽了声,探手过去,要掀不掀那被子之态,又慢慢问道:“不知公主这番被那狗贼擒来前,有没有对别人说过……会到奴才这里来呢?” 建宁羞恼交加之余忽然听到这句,顿时遍体生寒。 上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四爷曾对她动了杀心之时。当时她来四爷住所,四爷只道她察觉自己的隐秘,想杀人灭口,事后建宁只道自己来他住所时候,事先对宫人们说过,又道若是找不到她的话,就跟康熙说自己已经被四爷杀了…… 现在四爷忽然提起这个,又代表着什么?意味不言自明,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吧。 建宁参透这点,浑身发凉,喉头阵阵发紧,幸好不能动,若是能动的话一定会怕的发抖。 四爷双眸望着建宁,目光犀利之极,建宁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阵阵发颤,却竭力镇定,两人对视片刻,建宁忽地笑道:“你说呢?” 四爷说道:“奴才……怎么知道?得公主跟奴才说呀。”手指头捏着被面儿,略微用力,不知为何,那声音里竟带一股子魅惑之意。 建宁心中大叫:“要死要死,这种语气,莫非这厮真的又想杀我?你爷爷的四狗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早知道老娘就先干掉你有木有!”内心泪流满面,面儿上还得装淡定,只说道:“你猜……” 四爷听了这两个字,嘴角一挑,却没有再说什么,也未曾将被子掀起,只是将手探了进去。 建宁双眼瞪得大大的,看他一眼又极力垂眸看向胸前,四爷的手顺着胸前往下,感觉像是一条毒蛇误入,浑身汗毛倒立。 建宁忽地感觉:此刻要是四爷的手在她的脖子上用力掐住然后一股劲儿地掐下去,她也绝对不会意外的。 建宁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越是如此,胸口起伏就越是厉害,四爷的手探进去,手指不慎碰到那极娇软的一处,顿时僵了一僵。 便是这极微小的一个动作,让建宁心头砰地一跳。 建宁抬眸看向四爷,四爷却正垂眸看着她胸前……或许是在看他在被子底下那只手。他的面色平淡无奇,然后双眸一抬,两人的目光在瞬间对上! 那么一瞬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彼此的目光对在一起,你窥视我,我深究你,建宁盯着四爷,见他的目光平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波澜,四爷看着建宁,却发觉她的眼睛里满是严肃认真之色,并无平日那种古灵精怪。 两人都想看出彼此的底牌或者本质,但在这一瞬间,却偏偏什么都看不出。 顷刻,建宁反应过来,说道:“你怎么还不动手啊?”四爷说道:“我正在想该用什么姿势……咳,动作好些。”建宁噗地一笑,说道:“反正我现在不能动,你爱用什么姿势就用什么姿势了……”声音里竟带着一丝娇柔。 四爷望了她一会儿,看她的丽色照人,竟将目光转开去,说道:“万一不慎做错了,怕会伤了公主玉体……”建宁道:“无妨的,本宫相信你……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本宫之事的,对不对?”四爷微微一笑,凝视着她双眼,慢慢说道:“公主是最懂我的心的。” 说完之后才略觉窘然,隐隐觉得自己这样说话有些破格了,只不过……面对她时候,总有些难以自控罢了。 四爷的手小心避开少女的敏感之处,在建宁的腰间一握,只觉得那腰细软之极,四爷心头一荡,却垂了眸子,将建宁从床上抱起来,自己坐在床边,让建宁靠在自己身上,手掌贴在建宁后背上,缓缓地抚摸往下,略微用力。 男人的手从□□的背上向下,一直到腰间,名为“推血过宫”,却等同爱抚,肌肤相亲,缠绵万千。 建宁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只好拼命催眠自己,心道:“这不算什么……呃,就好像是在游泳池边儿上,让小帅哥给自己推油好了……呜呜呜,可是这只是会吃人的大老虎,会不会被搓熟了然后嗷呜一口吃掉,痛快吃了倒也罢了,最怕的是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啊,不过,老四不会是这么没品的人吧,但是就算是直接杀掉也很痛苦啊,老娘还没活够呢,呜呜呜皇帝哥哥救我……” 然而任凭她在心中东拉西扯胡思乱想,身体上的感觉却是最真实的,绝不会骗人。 四爷的手心渐渐竟变得滚烫,所到之处,让建宁只觉得身子一阵阵的麻痒难耐,若不是强忍着,早就开口叫他停下。但饶是如此,皮肤仍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完全是身体的自主反应。 建宁心中暗骂四爷可能搞鬼,却不知道与此同时四爷也很是难耐。 身为一朝帝王,对男女之事自然是了若指掌,后宫妃嫔,万千娇媚,什么样儿的女色未曾见识过?四爷也算是“阅人无数”,但如今换了个壳子,纵然是心中再“阅人无数”,这身体却仿佛是个雏儿,而且是百分百十足十的“年少气盛”。 这还是四爷,倘若是真正的韦小宝如此,怕早二话不说直接就压倒在床了。但就算是定力十足的四爷,几下“爱抚”之后,手心触摸那暖玉般肌肤,鼻端嗅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却也渐渐地有些把持不住,汗湿衣襟,不由地有些后悔用这法子。 不管心中怎样的“淡定沉稳”,喉头却渐渐地口干舌燥,身下某物也有些蠢蠢欲动,似想着抬头起来……四爷咬牙克制,却又暗暗纳罕自己的这种直接反应。 四爷皱眉想着,不由地看向建宁,他本是想看建宁的反应的,不料目光所及,却是那光洁的玉颈,赤-裸的肩头,少女的肩膀还有些瘦弱,肩头却圆润润的,格外漂亮,再往下,是曲线十分惊心动魄的玉体,虽然还未曾完全张开,却已经有了十足吸引男人的本钱,因是半靠在四爷怀中的,四爷一低头,不免又透过那似拢非拢着的肚兜看到里头小荷尖尖角,并非是他见识过的丰腴之态,却另有一番不胜衣的楚楚之意。 四爷心头砰地一跳,急急将目光转开,一瞬间那手势也僵地停了。 建宁正在浑身瘫软几乎支撑不住,四爷一停,倒如同正在沉沉溺水的人清醒过来一般,急忙叫道:“老……”那一声“老四”差点直接冒出来,关键时候牙关一合,差点咬到舌头,捏着一把汗才又叫道:“桂公公……”因为中途大喘气的关系,这声音倒如同□□一般,听来更是惊心动魄。 四爷心神一震,答应道:“公主……有何吩咐?”建宁说道:“你按得我心潮澎湃气血翻腾,好似要走火入魔一样,还是先停一会儿吧。”四爷巴不得如此,只是听她说什么“走火入魔”,却又心中略觉好笑,便说道:“奴才遵命。” 建宁松一口气,感觉自己身子更是酥麻,便忧愁说道:“你说怎办是好,我听闻皇帝哥哥急着见我呢。”四爷说道:“这,不如我出去问问侍卫们该如何解穴……”建宁道:“可以么?不过我听闻……有些穴道过几个时辰是可以自动解开的,只不知我这个是怎样。”四爷说道:“公主放心,此事我绝不会透露出去,除我之外,也绝对无人知晓。” 建宁看不到他脸色,却只靠在他胸口,此刻知道他已经不想杀自己了,便懒懒说道:“嗯,你最好啦。”四爷微微一笑,低头扫她一眼,便将旁边被刘一舟扯坏的衣裳拉起来替她遮了遮,说道:“谢公主夸赞。” 建宁看那衣裳碎的不成样子,忍不住又有些后怕,恼恼地说道:“那坏蛋好生可恶,居然……居然对我有不轨之心。”四爷说道:“公主放心,他已经不能再对公主无礼了。”建宁说道:“我刚才听到外头乱乱地,是你把他杀了么?”四爷说道:“是,我叫了两个帮手,已经将他杀了。” 建宁心道:“唉,刘师兄这么快就去陪他的方师姐了,不过也好,我记得刘一舟不算什么好人,最后好像还叛变了,这样一死,倒是免了他日后德行越发败坏,……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四爷说道:“公主还怕么?”建宁说道:“本来还是怕的,不过我隐隐知道你是会来救我的。”四爷挑了挑眉,说道:“公主这么相信我么?”建宁说道:“不知为何,说来好笑,那么危险的时候,我笃定就知道你定然是会来的。”大概是因为知道四爷的真正身份,明白他并非等闲,刘一舟不会无缘无故跑来他的房内,以四爷之机敏,必然会察觉。 当听到他在外头假装“小三子”的时候,建宁便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奇怪的是,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好人,会不会对自己好,但对他的办事能力,却无半点的怀疑。一直到他从刘一舟手中救下自己之后,才陡然有种“才出狼穴便入虎口”的感觉,幸亏,这只老虎并没有真的想吃掉自己。 侥幸,或者……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四爷半晌无语,也不知她说真的亦或者假意。左右闲着无事,建宁便问道:“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四爷说道:“我……听闻侍卫们说公主不见了,怕公主跑到这里来,就回来看看……至于刚刚死的那反贼,本来是我奉皇上命令做的一件机密事情,不料半途给他走脱了,幸好最终没令他得逞。也是公主洪福齐天。”方才刘一舟同他三言两语说过几句,四爷怕建宁听到,因此先同她备个案。 建宁叹了声,说道:“是不是洪福齐天我不知……只不过,幸好有你倒是真的,若非你反应快些……唉。” 他两个最初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全没半点真心,可到最后说起来,不知不觉却都说了些真话。一直到此刻,建宁身不由己靠在四爷怀中这时,两人才稍稍有了种“他/她倒也不赖”之类的想法,彼此对彼此,也有了一种惺惺相惜似的萌芽。 屋子内静谧异常,两人一时都未曾说话。四爷不由地也有些出神,建宁听他不言语,便想回头看看他,回过头来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叫一声,道:“啊,我能动了!” 27、四爷见太后 建宁有些情不自禁,想回头看看四爷在做什么,回过头去,却见他正望着自己,双眸之间神色迷离,似有情似无意。建宁一怔之间,顿时发觉自己能动弹了,一时惊喜大叫。 四爷见她果然能动了,便说道:“恭喜公主。”方才两人说话之时,他原本双手虚拢在建宁身上,此刻双手极快从建宁身上离开。 建宁也未察觉,只是狂喜说道:“你这推拿手段真个有用,只不过我的衣裳破了,怎生是好?”四爷见她喜形于色,这功夫才有个真心实意的天真烂漫样儿,却跟方才那惆怅万种的模样又判若两人,便说道:“公主若等会儿,我去取一套衣裳也可。”建宁想想,摇头说道:“还是罢了,你拿一套小太监的衣裳我换了,自己快快回宫就是了,免得你来去的话又耽搁时间。” 四爷听着这话也有理,当下翻箱倒柜,将小桂子未曾穿用的一套衣裳取出来,自己自觉站出帘子外避嫌。 建宁飞快换好了跳出来,道:“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的话,皇帝哥哥要着急的。” 四爷说道:“且慢。”建宁问道:“还有什么事?”四爷说道:“你的……”建宁瞪着眼睛看他,不知所以。 四爷看了看建宁的那歪歪提起的衣襟,头顶歪戴的帽子,看起来不像是个小太监,倒像是偷了小太监耍无赖的小女娘儿。 四爷无奈一摇头,弯腰将建宁袍子的襟摆扯直了,又将她的帽子扶了扶,说道:“公主要留心些,另外,今日之事……”建宁说道:“放心,我谁也不会提起。”又拍胸说道:“放心吧,本宫不是这么轻易就会吓到的,一点小风小浪而已,本宫绝不放在眼里!” 四爷见她豪气干云之态,不由想到方才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憋红了脸满眼蕴泪的样儿,便笑道:“奴才知道。”又道,“今日之事,奴才也不会对人提及。” 建宁斜睨着他笑笑的模样,才又说道:“今儿多亏你,对了……”她脱身之余还不忘来这屋子的本意,当下跑到旁边的桌子上,在四爷眼睁睁看着之时便将那箱子抱起来,厚颜无耻地说道:“这个是本宫以前寄放在这里的,现在本宫要将他取回,你没什么意见吧?” 四爷略有些惊讶,但哪里会有意见? 这些东西其实他早就翻看过,只是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何物,因此一直都放着没动。别说他不知道这箱子里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又归谁所有,就算是知道,也不能拦着建宁。 四爷便说道:“奴才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建宁笑着说道:“哇哈哈,那么我抱回去啦。”她满心高兴,抱着那箱子出了门。 四爷见那箱子颇大,而她身形娇小,有心想要帮她一把,转念一想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抢”东西呢,自己作甚还巴巴地冲上去帮忙,于是不免一笑,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不过,好歹有惊无险过了这场,四爷松了口气,略想了想,便迈步往御膳房那边去,刚走到半路,便见几个太监迎面而来,其中一个说道:“桂公公……” 四爷停了步子,见他们颇为面生,一时不敢相认,看他们的服色,倒也不比自己地位高些,只好模棱两可说道:“几位……何事?” 那领头的说道:“桂公公,皇上有请啊,跟我们去一趟吧。”四爷本没什么疑心,听了这句心中却一惊,想道:“我方才自皇阿玛那边回来没多久,怎地又来请?还叫几个面生的太监,又……这几人有些贼眉鼠眼的,似不怀好意,说话又如此傲慢无礼,难道……又是什么刺客不成?” 四爷便虚与委蛇,说道:“我也正要去皇上那边呢,正好大家伙儿一块。”几个太监使了个眼色便将四爷围在中央。 四爷见这情态,竟是怕自己逃走的模样,心中更是疑窦丛生,如此踌躇行了两步,正好见先前去处理刘一舟尸身的张康年赵齐贤回转来,本是想跟他回报的,见四爷跟几个太监一块儿,就不便出声,只站在边儿上。 四爷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眉头一皱,便说道:“两位……”张赵两人见召唤,急忙上前,垂手说道:“桂公公有何吩咐?”四爷说道:“方才皇上唤我过去,叫我多带两个侍卫,两位大哥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张大哥,对了,最好你去多叫几个人,皇上好似有要事吩咐。” 两人一听,齐齐说道:“属下等遵命!”张康年便跑去叫人。 那太监看四爷一眼,摸不透他真的假的,就皱眉说道:“桂公公,皇上叫你带侍卫去做什么啊?”四爷说道:“不瞒公公说,此乃机密之事,只因前些日子宫中闹刺客之时,皇上要追查刺客来路,故而叫我多叫些侍卫过去吩咐听用。” 这太监皱着眉,也无法反驳。 将走到前方岔路口,这太监便往另条路上而行,四爷说道:“公公,怕是走错道儿了。”太监说道:“率裁矗媚阕吣奶趼肪妥吣奶趼贰! 旁边的赵齐贤见势不妙,便对四爷低声说道:“公公,这条道儿倒像是去慈宁宫的,不是乾清宫。” 四爷也正在心中琢磨这个,想来想去,心道:“难道小桂子这太监真个儿跟太后有些关联?不然的话,怎会有这般多凶神恶煞的太监来叫人?本来以为他们是刺客……但看他们如此嚣张之态,倒不似是刺客了。”一时摸不到头脑,只不过却知道谨慎为上,四爷便说道:“几位公公,这可是去慈宁宫的路啊?” 领头太监便道:“皇上如今在慈宁宫,怎么,你是抗旨不想去呀小桂子?”他的年纪是比韦小宝大,一副老气横秋的嘴脸。 四爷心道:“晦气晦气,流年不利,如今竟又被个老杂毛挥来使去的。”四爷便说道:“皇上真个儿在慈宁宫么?”太监说道:“我骗你不成,速速快去,迟了的话留神皇上太后动怒,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此时,张康年带了几个侍卫匆匆来到,见大家伙儿停在此处,便也住了脚,只冲四爷行礼说道:“公公,人带到了。”四爷见人数不少,稍微安心,便同那太监说道:“请公公带路。”那太监冷冷瞅了眼几个侍卫,面色冷冷地,四爷心中更为生疑。不知这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慈宁宫,四爷见一路未出什么意外,略微放心,里头那个毕竟是太后,有什么事总好分说的。但为了仔细起见,当下住了步子,咳嗽一声。 赵齐贤张康年均是油滑无比,当下也靠了过来,四爷靠得赵齐贤近了些,借着手拢着嘴的功夫低低说道:“我若真个进去,你们在此处等候,若有异动的话……切记的警惕些。”赵张两人遵命,心中却也忐忑不安,不知太后召见桂公公是为了何事。 四爷当下跟着几个太监进了慈宁宫内,一直往里头,不敢四处打量,只守规矩垂着眸子,隐隐地却抬眼往上扫了几眼,却见上头端然坐着个中年妇人,想必就是太后了。却不见康熙的影子。 据四爷所知,自己的皇阿玛康熙的生母,乃是顺治帝的孝康皇后,早在康熙两年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这位太后,则是顺治帝的第二位妻子孝惠章皇后,四爷前生是见过自己的这位皇祖母的,当时只觉得她老人家恬静平和,有些与世无争之态。不想又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心里头还是有几分亲切感的,怎奈现在身份天壤之别,自然就不便表露什么出来。 只听得太后开口说道:“小桂子,你总算是来啦。”四爷见康熙不在,就知道太后找自己必有缘故,当下打起精神,不肯出什么纰漏,说道:“不知太后召奴才来,有何旨意?”太后说道:“你还问我?昨儿你不是明目张胆的把本宫派去的太监都给杀了了,好大的狗胆!” 四爷一惊,说道:“太后,奴才哪里敢……”脑中一想,想到某一桩事来,急忙说道,“太后说的莫非是去宫内大牢的那位公公?” 太后正欲发怒,见他如此说便道:“怎么?莫非你杀了人却不知他是谁?”四爷略微冷汗,便如实说道:“请太后恕罪!奴才实在不知,当时奴才奉皇上命令做一件机密之事,皇上曾吩咐奴才,逼不得已之时可以杀几个太监侍卫之类的,当时正当危急之时,那位公公恰好出现,奴才都未来得及问他是何人就……” 太后颇为惊讶,问道:“此话当真?” 四爷说道:“奴才绝不敢欺瞒太后,若是早知道那是太后派去的人,奴才死都不会动手的。” 太后冷哼说道:“是吗?本宫还以为你是故意为之的。” 四爷急忙说道:“奴才对太后、皇上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的,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呢?” 太后听他说话颇有条理,且又是一副诚恳之态,绝无丝毫油滑腔调,太后细看他表情,也绝无些心虚之貌……不由暗暗惊奇。 太后沉吟片刻,说道:“小桂子,怪道建宁说你撞伤了头,整个人大变了……你真个大变了么?” 四爷不知她为何这般问,只是联想到先前自己所猜测的……或许是小桂子知道太后些隐秘之事,故而才成了太后跟皇上面前的红人。当下捏了把汗,说道:“既然公主说了,奴才也不敢瞒太后,奴才的确是撞伤了头,整个人有些浑浑噩噩的,有些事情记不真切是真的……只不过奴才不记得些小事不打紧,只记得自己是忠于皇上跟太后的就好。” 太后笑道:“你变了许多,可是这信口拍马的本领还是不减分毫。”她说着,就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才又道:“小桂子,你可见过瑞栋么?” 四爷一愣,道:“瑞栋?”太后见他一脸茫然,绝不似作伪的,心中不由地狐疑不定,想道:“莫非这小太监真个儿忘了前面的事?” 四爷此刻却想道:“幸亏方才说明了有些不记得前事,不然的话,不知这瑞栋是何许人也,岂不是糟糕了么?” 太后说道:“你没有见过他?”四爷见她这样问,心中便盘算道:“她若是有十足把握证明我见过瑞栋,也不用如此来试探我了。”当下便坚定摇头,说道:“回太后,奴才并未见过此人。” 四爷也算是老戏骨了,这份娴熟的功力竟让太后为之一愣,忍不住竟有些八分信了,心中想道:“我当日吩咐瑞栋去杀这小太监……怎么竟然他没有见过,难道瑞栋是自己逃走了?” 四爷见太后面露犹豫之色,就知道自己这一句是赌对了。 太后猜不透四爷到底是真是假,想来想去,却终究不能释怀,双眸望着四爷,说道:“小桂子,不管怎样,你只要是忠于皇上,本宫的,那就好了。” 四爷对上太后双眸,心中略微一惊,想道:“怎么竟没见过皇祖奶奶有如此凌厉的眼神。”当下急忙说道:“这是当然,奴才从来都赤胆忠心。” 太后呵呵一笑,抬起手来,在四爷胸口轻轻一拍,说道:“果真是赤胆忠心么?”四爷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震,却不觉得怎样异样,便说道:“奴才……” 话说到此,太后的手掌一抬,便又要拍下,四爷望见太后笑吟吟的模样,陡然觉得那笑容里头竟有几分阴沉,此刻四爷已经隐隐地察觉有什么不对,但以他的身份,却只有站在原地承受的份儿,难道太后夸赞的时候要躲开么?恐怕罪更大极。 何况以他心中所想,太后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拍几下不算什么,他又哪里知道此太后非彼太后?如果三掌拍下,只有乖乖送命的份儿? 眼见太后的第二掌要拍落,四爷提着心不知究竟会怎样,却正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有个声音自慈宁宫门口传来,叫道:“太后,太后!”叫的甚是急切,竟是建宁的声音。 太后听了这个声音,那将落在四爷胸口的手掌蓦地一停,抬眸看向宫外,果然见一道娇小影子急急地向着这边跑来。 太后停了手,这厢四爷同样面色不定,不知为何建宁竟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来到。 28、难承美人恩 先头建宁回到坤宁宫,急急忙忙把太监服换了,小郡主问道:“公主,你怎么穿太监的衣裳?”建宁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是本宫的一个特殊爱好。”小郡主道:“特殊爱好,什么特殊爱好?穿太监的衣裳?”建宁觉得小郡主真是个好奇宝宝,又欺她天真无知,便随口胡诌,说道:“这叫做cosplay,是一门行为艺术。” 小郡主迟疑说道:“考、考试扑……雷?艺术啊……听起来真的好深奥,公主你怎么懂这么多啊?”建宁说道:“是啊,我最近要跟西洋鬼子学东西,当然会一些本土没有的了,你今天有没有很乖,没闹事吧?要是你表现的好,我学会了就回来教你,改日等你出去了,很多人会羡慕你的。” 小郡主急忙说道:“我表现的很好,我今天学会了铺床,嬷嬷们都夸我做的好呢。”建宁哈哈大笑,说道:“很好很好,真是乖乖小木木,我现在要去见皇帝哥哥,等会儿回来再跟你聊。” 小郡主眨眨眼,凑过来低声问道:“公主,我还没见过皇帝呢,皇帝是什么样的,我听说……皇帝狰面獠牙的,很可怕是不是?” 建宁想到上次康熙来小郡主没有出面,便偷偷一笑,说道:“是有些可怕的,不过也不是很可怕,总之你只要乖乖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是不会有事的。” 建宁换了公主服,就去见康熙。一路到了上书房,门口的侍卫见是她也没拦,建宁迈步进去,却见康熙正坐在书案背后,似乎正凝神在批改什么,旁边的太监见了她来到,急忙要启奏,建宁竖起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太监领会,便无奈地又噤声退下。 建宁轻手轻脚上前,康熙始终都未抬头,批批改改写了会儿,说道:“茶。”太监倒了茶,建宁抬手接过来,便轻轻递给康熙。 康熙伸手接过,喝了口后往旁边一放,还待继续批奏折,建宁见他全神贯注的竟没留心到自己,便抿嘴一笑。 康熙目光一转瞬间,望见旁边建宁的袖口,顿时愣神。 康熙猛地抬头一看,见竟是建宁,又惊又喜,笑道:“建宁你什么时候来的?朕竟然不知道?怎么也没有人通报?”太监慌忙请罪,建宁急忙说道:“皇帝哥哥,是建宁让他们不要做声的,建宁见皇帝哥哥你在忙,所以不忍心打扰啦。” 康熙笑道:“你啊你,懂事的让朕说什么好……站了多久了?累不累?”建宁说道:“不累,只要站在皇帝哥哥身边儿,站一辈子也是不累的。” 康熙双眉一簇,动容看向建宁,说道:“建宁……唉,别说傻话。”他伸手握住建宁的手,看着她的脸,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怎么啦?”康熙收敛思绪,微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朕不过,想到一件事,还远着呢……暂时不用去想。”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想的一定是大事。”康熙笑道:“你又知道。” 建宁道:“我自然知道的。”她低头打量桌子上的奏折,说道:“皇帝哥哥在忙么?建宁是不是来的不凑巧,我等会再来也好,不然的话皇帝哥哥就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康熙说道:“说的什么孩子气的傻话,朕就是想你了,故而叫人去看看你在哪里,……刚刚有人回来说你似乎不在坤宁宫,你又去哪里玩了么?” 建宁听他温声问着,忽然就想到刚才自己被刘一舟压制住时候的惊惧,顿时说道:“皇帝哥哥……”忍不住露出委屈之色。康熙手上一紧,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何事?”建宁吸吸鼻子,说道:“没、没事。”康熙皱眉问道:“建宁,不许瞒着朕。” 建宁望着他关切的双眼,若是忍着不说,以康熙的心性,或许不会追问下去,但现在他如此关心妹子,怕只会叫人暗中查探,到时候查到她在何处就有点不妙。 建宁叹口气,便说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丢脸,所以不想要皇帝哥哥知道,……刚才建宁想跟人过招,却被打输了……”康熙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听了这话之后,又想笑,又是微微责怪,便道:“你这却是胡闹,你是堂堂公主,去跟谁过招呢?”建宁说道:“我看皇帝哥哥每天都勤练武功,我……我就也想学两招嘛,就找了个小太监跟我对打,结果、结果就输了。” 康熙望着她不甘不愿的样子,本来还担心她伤着,又觉得皇族公主跟人“过招”之类的未免不成体统,此刻却尽数变为满心好笑怜惜,便说道:“你好端端地呆在宫内,要玩就玩些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舞刀弄枪的做什么?伤着自己怎么办?哼,是哪个狗奴才敢跟你动手,朕要将他……”说到最后时候却严肃起来,双眉亦皱起。 建宁急忙叫道:“皇帝哥哥,是建宁逼他的,不关别人的事,皇帝哥哥别动怒,要是动怒的话就责罚建宁吧,皇帝哥哥是千古明君,不能为了建宁一件小事就有损皇帝哥哥的声名的。” 康熙见她说话真个越发可心得体,真正又叹又爱,便笑看着她,说道:“你既然怕损了朕的声名,那就老老实实的,不要做这些危险的事让朕着急动怒了。” 建宁嘟着嘴,叹气说道:“我……我只是觉得我很没用嘛,假如……有个坏人要伤害我的话,一点儿也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被人捉住乖乖宰割,那样实在是太憋气了。”她想到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刘一舟点了穴,心中真是十万分不甘。 假如这是在现代也就罢了,偏偏这是在古代,假如能够会个“降龙十八掌”或者“九阳神功”什么的,那就……哈哈哈哈…… 建宁心头胡思乱想着,康熙却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她说道:“你的小脑瓜里整天冒出些什么古灵精怪的念头?你呆在宫里头,哪里会有坏人伤害你呢?何况还有朕在,只要你在朕身边儿,朕就会护着你的。”建宁抬头看他,说道:“皇帝哥哥……”已经是撒娇的口吻,眼巴巴看他。 康熙又爱又怜看着这个妹子,她总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奇怪的是他全无恼怒之心,只觉得她一举一动分外惹人怜爱,见建宁如此,便又哄道:“好啦,不要再多想了,听朕的话。” 建宁答应一声,却又说道:“对了,皇帝哥哥,你是不是会武功的?”康熙说道:“朕也略会几招。”虽然轻描淡写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自得笑意。原来他先前跟“小桂子”对招之时,进步了不少,何况他在深宫之内又非江湖上,所有的对手只小桂子一人,因此也自觉得练得还算不错。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不如你教我武功吧?”康熙吓了一跳,说道:“说什么,这哪里使得?”建宁目光闪闪看他,说道:“我要是叫别人教呢,他们毛手毛脚的,我又不耐烦,总是教不好,但是如果是皇帝哥哥的话就没问题了!皇帝哥哥!”她说着,便去摇晃康熙的手。 康熙轻轻一甩,将建宁的手甩开,说道:“不成不成,于礼不合不说,让太后知道了的话……” 建宁说道:“太后最疼我啦,知道我学些防身之术一定会高兴的,皇帝哥哥,你就教我嘛,我拜你为师啊。” 康熙心头一动,不由地扫了建宁一眼,看她眼巴巴的样子,面儿上还得装束着,便道:“不行……朕是皇帝,不能带头胡闹。”建宁哼了声,凑过去小声说道:“那么皇帝哥哥跟小桂子以前私下摔跤的事呢?是不是胡闹?”康熙见她说这个,便故意看向别处,若无其事说道:“朕那是练习摔跤,很正常的。”建宁哼道:“你虽然不说,我也知道,当时你们练习摔跤的时候,小桂子打伤过皇帝哥哥你!哼,这就是大逆不道,如果要按礼法处置的话,要将小桂子推出午门斩首!” 康熙见她抖出这一宗来,急忙嘘了声,看建宁笑眯眯不怀好意的样子,又笑着说道:“哦……你真是学坏了啊,居然拿这件事来要挟朕了。”建宁又重新抱住他的胳膊,说道:“皇帝哥哥,你就答应我嘛,反正我又不会对别人说……”康熙见她软硬皆施的样儿,心头又着实疼爱她,实在拿她没办法,便说道:“那……好吧,不过此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说。”建宁笑道:“我知道啦!建宁参见皇帝哥哥师父!”康熙见她笑面如花,又胡乱称呼,便也摇头而笑,说道:“你啊……”纵然他能指点江山,降服群臣,却偏偏拿这个丫头没办法,却又如此心甘情愿。 两个人说罢了这宗事情,康熙便又道:“对了,前日你说要跟汤玛法南怀仁学习,朕已经跟他们说了,明儿你来此间,叫他们见见你。”建宁大喜,不免又说了好些蜜语甜言的话。 建宁自上书房出来之后,便往坤宁宫而去,走到半路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只觉得胸口隐隐地烦躁。她想到自己曾被刘一舟打了一掌,不由地停下步子来想歇会儿,这一歇,却又想起四爷来,建宁心道:“当时我在里头也看不到,只听见外头声声响,老四的职业是皇帝,哼哼,武功想必不怎么样,不会也被刘一舟伤到吧?怎么竟没见他说?”想到那个人表面木讷内心奸诈的样儿,忍不住又捂嘴一笑。 建宁正坐在假山石上,却见有两个太监经过,说道:“桂公公不在房内,皇上哪也没有,刚听个侍卫大哥说竟是被太后叫去了,这可如何是好?宫外来的人还等着呢。”另一个便道:“只好再等会儿了,难道我们作死的要去太后那叫人么?少不得等太后放人再去告知桂公公了。” 建宁摇着帕子扇风,两句话便自耳旁擦过,片刻之后心头咯噔一声,顿时反应过来。 建宁蓦地从假山石上跳起来,向着慈宁宫狂奔而去,两个太监只见公主迎面发疯似的跑来,吓得赶紧退开一边请安,却见公主真个儿似疯了一样,急急直奔过去。两个太监摸不着头脑,赶紧躲开一边儿去了。 原来建宁在瞬间想到紧要之事:太后当日跟海大富决战之时,曾经同海大富谈起诸多宫内机密,比如康熙的生母之事,老皇帝顺治之事……而这些事统统都被“小桂子”听的清楚明白。小桂子已经成了太后的心头大患。太后先前不曾动他,一来是因为她跟海大富对战,伤重未愈,不想轻举妄动,二来也是因为建宁耳旁风的缘故。 如今太后痊愈了,自然要算账。建宁心惊胆战,脑中忽地闪过四爷被一掌拍死的凄惨样。 建宁一口气冲到慈宁宫,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刘翔见了必定认为同门师妹。 建宁瞧见诸多侍卫都留在慈宁宫门口,就知道四爷人还在里头,建宁生怕赶不及,人还没进门,先大叫一声,希望太后若是没有动手的话,听到她的声音便能及时刹住。 建宁没想到自己这仓促之举,果然成为四爷的救命福音。 建宁眼睛望见四爷兀自站在原地好好地,那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地。而太后见她来到,脸色一转变得柔和,便退后一步,离四爷远了些,四爷也适当退后一步,算是避让公主。 建宁此刻才放慢了脚步,然而跑的太急,脚下又踩得是花瓶底儿,方才也算是超常发挥,如今脚下一个踉跄,经过四爷身畔的时候竟差点跌倒。 四爷眼疾手快,想也不想急忙伸手将建宁扶住,建宁转头看他一眼,四爷身子一震,赫然发现她的双眼竟红红的。 四爷将建宁扶起,便缓缓放手,只道:“公主小心。” 建宁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本公主当然知道啦,还用你这奴才扶?”四爷心头一动,见建宁说的话虽然尖刻讨厌,但却偏偏笑吟吟地,而她面上的笑之中,也隐隐地透着一股舒心释然。 四爷深深看了建宁一眼,便躬身又退后,好似被呵斥而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般。 太后见建宁仓促来到,心中本是又惊又惑,隐隐觉得建宁来的这么急,难道是为了小桂子那个奴才?忽然又看建宁呵斥四爷,仍旧是一副骄横跋扈的气质,便又放了心,望着建宁笑吟吟说道:“建宁,你方才跑的那么快是怎样?难道发生什么急事了吗?” 建宁走到太后身边,将手中帕子擦了擦眼睛,说道:“太后,建宁被欺负了。”太后一惊,声音都变了,怒道:“什么?谁敢欺负你?”建宁说道:“太后你看……”便将手伸出去,太后低头一看,却见她白嫩如玉的手腕上居然有一道血痕,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太后怒道:“这……是谁?!” 建宁跺脚说道:“方才建宁在外头玩耍,是那棵该死的花树,居然这么不长眼的就狠狠划了我一下,呜呜,好疼,太后你要给我做主,把那破树砍掉。”她一边哭着,一边挨在太后的胸前,一副任性无理的刁蛮公主模样。 果然太后一听,转怒为喜,轻轻拍着建宁肩膀,笑道:“你……唉,你这孩子,原来是这样,真是要吓死母后了……” 四爷在旁边听着,眼角余光望着太后怀中任意撒娇那人,心头滋味万千。 29、拜见总舵主 太后对建宁很是纵容,不管她怎样撒娇无理取闹,始终含笑安抚。建宁看了眼旁边的四爷,说道:“太后,怎么小桂子也在这里?”太后说道:“我有件事想要问他。”建宁说道:“哦,我还以为他做错什么事被太后叫来罚呢。”太后望着她,问道:“怎么,你很担心小桂子被罚吗?”建宁笑道:“要是他做错什么事惹太后生气,都不用太后动手,建宁替太后罚他。” 太后笑道:“知道你有孝心,只不过可不要胡闹太甚。”建宁说道:“我已经好多啦,皇帝哥哥还答应让我跟着那两个西洋人学东西呢。”太后略觉惊讶,说道:“西洋人,是汤若望跟南怀仁吗?”建宁说道:“是啊。” 太后看了看四爷,说道:“小桂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四爷行了礼缓缓退出。 太后才又看着建宁说道:“怎么皇上忽然会让你跟着那两个西洋人学东西呢?”建宁说道:“是建宁向皇帝哥哥请求的,建宁总觉得在宫内无所事事实在是太过无聊啦,所以就想着学点儿东西了,母后觉得怎样?”太后说道:“唉,没想到你真个儿大了,懂事多了。” 建宁见她明明是欣慰口吻,眉宇间却飘过淡淡的悒郁,便说道:“建宁以前太小了不懂事,一定做了很多错事惹母后你生气吧?”太后笑道:“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亲生女儿,难道我还会生你的气吗?” 建宁叹了声,靠在太后胸前,说道:“建宁也想一辈子都守在母后身边,安安稳稳的就好……”太后沉默片刻,继而说道:“嗯……放心吧,你是公主,当然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安安稳稳。” 片刻太医来到,给建宁的伤处上了药包扎好,又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建宁才向太后告退出了慈宁宫。 建宁出外之后,却见四爷远远地站着等候,建宁脚步轻快过去,说道:“小桂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四爷垂首问道:“公主,你的手无碍么?”建宁说道:“没事,一点儿小伤罢了,怎么你是为了这个在等我的吗?”四爷说道:“这……” 建宁走近一步,低声说道:“小桂子,你是在担心我?”四爷咳嗽了声,说道:“公主怎会那么不小心,竟伤到自己呢?”建宁道:“谁知道,本宫本来就好好地在走着,忽然想起一个冤孽,不由地有些烦乱,唉,这么巧那根不长眼的树枝垂下来……”四爷听她声音有些幽怨,便又道:“那公主怎么会跑到太后这里来呢?”建宁说道:“因为离太后这边最紧嘛,怎么,你问这些做什么?” 四爷说道:“无事,只是随口问问。”建宁哼了声,见左右无人,便撞了四爷的胳膊一下,问道:“母后叫你来做什么?”四爷说道:“有件事情做错了,得罪了太后。”建宁问道:“何事?”四爷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前天奉皇上命令办一件事,误伤了太后派去的人。”建宁说道:“原来如此,怪道太后不高兴,你以后机灵点啊,母后若是动怒,不得了的。” 四爷说道:“多谢公主。”建宁问道:“谢我什么?”四爷便道:“谢公主点拨。”建宁哼了声,说道:“你记得本宫的好那就最好啦,对了,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御膳房那边找你呢。”四爷说道:“奴才这便去了。”建宁笑道:“瞧你忙的,去吧去吧。”看着四爷离开,双眸之中才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四爷别了建宁,便往御膳房这边来,走到半路,见侍卫总管多隆带人匆匆而过。 四爷见他走的甚急,便叫道:“多大哥。”多隆一见,便停了步子,招呼说道:“桂公公。”四爷说道:“多大哥这是在忙什么?”多隆说道:“桂公公你大概还不知道,先前我们跟着那两个刺客探听消息的兄弟追到了那些刺客的住所,如今我刚禀明了皇上,皇上叫我多带人马,前去刺客大本营,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他跟韦小宝关系颇好,再加上多隆为人心直,面对韦小宝如看着自己人一般,当下竹筒倒豆子,说个一清二楚。 四爷面露欣喜之色,说道:“皇上英明,果然设的好计,真个找到了幕后主使之人,既然如此,多大哥你快些去吧,不要耽误了时机,若是将刺客们一网打尽,必然是大功一件。” 多隆同样喜不自禁,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此事多亏了桂公公你从中……”四爷伸手一拍他肩膀,说道:“大家自家兄弟,何必客气,我祝多大哥此去顺利。”多隆哈哈大笑,说道:“多承吉言,功成之后决忘不了桂公公的好处。” 多隆带人匆匆而去,四爷目送他们离开,才径直往御膳房而来,果不其然,进宫来的人正是天地会的钱老板。 两人见了,四爷便面露不悦之色,大声喝道:“钱老板,你又有何事啊?我现在忙着呢,等会儿还要去见皇上,有事赶紧说,没事就出去吧,别耽搁时间。” 钱老板见他惺惺作态,便说道:“公公,不知前日子送进来的花雕茯苓猪公公吃着怎样,可还合适?”四爷心知肚明他问的是小郡主,便说道:“那头花雕茯苓猪还凑合……不过还是有些腻,一提起来我就有些不舒服,下回你记得别把猪喂的那么肥。” 钱老板听他说的似懂非懂,却只好说道:“小人谨记公公的吩咐……” 四爷见左右无人留心,便对钱老板使了个眼色,钱老板紧跟几步,两人走到一处僻静所在,四爷皱眉说道:“小郡主之事暂且按下,方才我在皇上面前行走,听闻他们查到了沐王府落脚所在,你出宫之后,叫几个兄弟见机行事,如果能救的话就略施援手,如果不能就保存实力,别损伤了会中兄弟。” 钱老板见事情紧急,当下说道:“属下这就去办,另外属下是来通知香主,请香主尽快出宫一趟。”四爷问道:“何事?” 钱老板面露喜色,说道:“是总舵主回来了,总舵主这次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言明要见香主一面。” 四爷心中一震,不知他们的“总舵主”又是何许人也,心中颇为为难,就说道:“好吧,既然是这样,我尽快安排出宫。”钱老板说道:“香主你在宫内行事也要多加小心,出宫后自有兄弟接应你去见总舵主。”四爷点头说道:“如此正好。” 商议完毕,当下两人出来,四爷又大声喝道:“行了,没事赶紧出去吧,别耽误我们做事,下次带点好些的货色。”钱老板点头哈腰,不敢多说,带人而去。 御膳房的众人看着这幕,只以为钱老板这次打点的不够惹得桂公公生气,哪里知道他们两人暗地里商量要事。 四爷出了御膳房便回到自己住所,在柜子里头翻了一阵,终于找出一本书来。这本书他原先也见到过,只是里头尽是些口诀及武功招式之类,仿佛江湖上卖滥了的那种骗人的簿子,四爷向来没什么“一统江湖”的心,当然也没在意,随手便扔在里头,如今拿出来细看了一番,不由地在心中念了声侥幸,幸好这簿子并没有被建宁一并打包抱走。 四爷将这书翻了一阵,见上面娓娓道来,也不似些招摇撞骗的所谓武功秘籍,看起来颇有些道理,而且有的地方还被人添加过些心得之类的注释,四爷看着那遒劲有礼的字迹,心想:“这小太监本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哪里会看这个?又是从何处得来?莫非是那总舵主交付他的?只是真是古怪……天地会也算是颇有组织的,怎么会叫个不入流的混混假太监来当青木堂香主的?”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将书翻看了几页也便搁下了。 下午功夫四爷抽了个空便换了装扮出宫,换衣裳的时候觉得半边身子有些麻木,四爷也没在意,换好了衣裳便出了神武门向街市而去。 到了高升茶楼那条街,便见周围许多陌生面孔之人经过,四爷凭着记忆往上次天地会落脚之处而行,越是靠近地方,越是人多,到了宅子外头,见许多天地会之人等候在门口,有人见四爷来到,便起身行礼。 四爷还未进门,青木堂的众兄弟迎了出来,大家一起进内,四爷看堂上站着个气虚轩昂之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周围天地会众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垂手站着。 四爷情知这人应该就是天地会总舵主,面对此人,心中很是犹豫,毕竟他曾是一国之尊,而这个人,却算是反贼的大头目,若是要跟他行礼,实在有些不甘。 那人听外头脚步声响,便徐徐转过身来,四爷定睛一看,见他双眸朗朗有神,看自己来到便向前一步,脚步沉稳,气度不凡。 四爷无奈,当下上前一步,说道:“青木堂韦小宝参见总舵主……”本是要拱手行礼的,却见这总舵主眉端微微一挑,讶异之情一闪而过,四爷心头一动,双手抱起,顺势却将单膝屈了跪倒下去。 陈近南这才笑了笑,上前躬身将他扶起,说道:“小宝,不用多礼,为师只是多日不见你颇为挂念……”四爷满身的汗哗哗向下,心道好险,幸好他眼神锐利反应又快,不然的话,韦小宝跟总舵主是师徒关系,自己轻描淡写抱拳行个礼,果然是交代不过去的。 不过四爷心想:这样倒也好解释了,韦小宝这小混混之所以能登上青木堂香主之位,多半是因为他是天地会总舵主的徒弟罢了。 只不过四爷却不知这点儿倒是他猜错了。任凭他再精明强干也猜不到,是因为韦小宝杀了鳌拜在前,而后阴差阳错地才被陈近南收徒,奉为青木堂香主的。 陈近南对四爷甚是亲热,握着他手腕向内走了几步,说道:“小宝,近日来在宫中可好?”四爷说道:“师父挂念了,倒是挺好的,还成。”他知道面前这人走惯江湖,经验丰富,跟韦小宝又是师徒,生怕被他看出端倪来,因此越发不敢文绉绉的。 陈近南点头,叹道:“宫中尔虞我诈,很是危险,为师其实也不愿你在里面吃苦冒险,只不过,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难免要委屈你了。” 四爷倒是真个委屈,却不是为了潜伏而委屈,只因他堂堂大清帝王,如今扛起了“反清复明”大业的旗子,这委屈真正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陈近南当然不知。四爷便说道:“徒儿能为反清复明尽一份心力,再委屈也是不怕的。倒是师父你行走在外,要多加小心呢,我听闻清廷最近派了好多侍卫出来,风声很紧。” 陈近南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为师早就习惯了,清廷的侍卫还奈何我不得。”他说这话之时,便露出略微自傲之态,又道,“对了,说起来,最近你的武功练得如何?” 四爷捏着汗,又道:“说起来真是对不住师父,最近实在太过忙碌,不停地走走出出,连练功的时间都没有,徒儿心中真是惭愧。” 陈近南见他言谈恳切,便反而来安抚他,说道:“无妨,这个不急于一时,练武之道,在乎持之以恒,天长地久才能练就一身好功夫。为师只是怕你年纪小,又身担重任,所以想让你跟着学点儿功夫,最起码也好自保之类,那本秘籍你细看看,趁着为师还在京内,你有什么不懂之处,为师也好点拨于你。” 四爷这才肯定那本秘籍果然是陈近南所送无疑,当下说道:“师父真是为徒儿操尽了心,徒儿记住了,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教导。”说这话的时候,四爷心中已经有了要认真学武之心,前生虽是帝王,出入侍卫跟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此刻却不过是个弱小少年,虽然名为天地会香主之位,看来却连缚鸡之力都无,而面前这位既然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好大名头,那么武功肯定非凡,四爷心想:“倘若我细细参透那本秘籍,学会些上乘武学,倒是好事一件。” 陈近南还要再说,却忽地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的是云南沐王府小公爷来见。陈近南当下停口。 片刻果然是沐剑声跟手下两人进来,四爷认得其中一个是他自宫中放出去的吴立身。 两下见面行了礼,沐剑声同陈近南客气了几句,便说道:“这次在下上门来,是想亲自向贵会的韦香主道谢的。”陈近南问道:“哦?不知小徒做了什么?”沐剑声说道:“原来韦香主是陈总舵主的徒弟,那更好了。韦香主手眼通天,救出我们陷落鹰爪手中的同门不说,更在我们被清廷爪牙围剿之时,及时派了天地会的众豪杰前去援手,我们众人才逃出一劫,不至于全军覆灭。” 四爷相救吴立身刘一舟三人之事,连青木堂的众人都不知道。陈近南微微一惊,看了四爷一眼问道:“小宝,究竟发生何事?” 四爷便说道:“是这样的总舵主……师父,我无意中得知沐王府的几位英雄被清廷侍卫捉住,就能救就救了……至于后面这件,也是机缘巧合,总之各位英雄没事的话那就最好了。” 他原本是信口敷衍沐王府众人说要救陷落宫内的吴立身三人,却不料康熙也下令借放人的机会追踪幕后之人的大本营。果然,吴立身同他师弟出宫之后便直奔沐王府众人的落脚点,当下被康熙派出的侍卫追查到。 四爷在宫内见到多隆的时候,多隆正带人去沐王府的落脚处,四爷等他离去才去见天地会的钱老板,前后时间略微叉开。 四爷之所以如此,却是一举三得。一来是救了吴立身两人,让沐王府众人承了情,解决徐天川同白寒枫白寒松一事。二来,让康熙追查到沐王府的落脚之处,康熙也自会高兴。第三,他却偏又告诉钱老板让他带天地会众人去救人,他算到钱老板领人前去的时候,多隆带去的人一定早跟沐王府众人交上手了,该死该伤的早就定局,沐剑声这些武功超群的却怎样都不会被捉到的,天地会众人的出现其实对事情并无大的裨益,但却让沐王府之人又欠了天地会的一份情。 果然沐剑声对“韦小宝”另眼相看赞不绝口,连带陈近南跟天地会众人面上有光,陈近南看四爷的时候那眼神也格外不同。 30、初闻神龙教 四爷在外头同陈近南等周旋,沐剑声一行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竟论到唐王桂王之争。 原来明朝灭亡之后,明朝皇族里头朱三太子跟朱五太子各有拥趸。当时沐王府众人属于永历帝一系,拥护的是朱三太子也就是桂王,而天地会拥护的却是隆武帝一系的朱五太子唐王。 当初徐天川跟沐王府的白氏双雄本来气味相投,结果就是因为谈到这个话题,大家一言不合继而动武,才闹出人命官司来。 而如今,当着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面儿,居然又说到这个要命话题,顿时之间,满堂其乐融融的场景顿时剑拔弩张起来,隐隐地有些腥风血雨之势。 四爷在边儿上冷眼旁观,他是帝王之尊,看事情自然不同,整个人便如同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般,心里不咸不淡地道:“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我大清的天下,这两拨反贼力量低微,尚算不上大清的心腹大患,然而他们不思同心同德,竟然还因为要拥护谁而窝里反,搞到同室操戈,实在可笑,——如此还谈什么‘反清复明’?因为这唐桂之争,上回已经死了个姓白的伤了徐天川,再多争执几回,不用皇阿玛操心,他们自己恐怕也将自相残杀殆尽了,真正难成气候。” 四爷这边上冷笑,天地会跟沐王府众人已经是一触即发,正在危急关头,却见陈近南扬声说道:“如今是满清人坐天下,我们不思一起对付满人,居然还在自相残杀,怎么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诸位皇帝,死去的忠烈之士?” 他中气十足,这一声便将众人都镇住,当下无人再言。 陈近南慷慨说道:“若论起满清入关的祸头根源,却是吴三桂那个叛徒汉奸,倘若不是他投降清兵,引军入关,我们大明也不会亡的那么快,依我看,如今当务之急,不如先想法子除掉吴三桂,陈某在此有个建议:众位在座的英雄豪杰,倘若有谁先杀了吴三桂,那么其他的便以他为尊,如何?” 沐剑声朗声说道:“陈总舵主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倘若我沐王府的人杀了吴三桂,那么天地会就愿听从我沐王府号令?” 陈近南说道:“正是如此!”沐剑声道:“好!陈总舵主果然好气度,好胆色,既然如此,我沐剑声也在此立誓,倘若是天地会的好汉杀了吴三桂,那么我沐王府便以天地会为尊,听从天地会的号令!” 两大带头之人先后表态,其他众人自然毫无异义,当下陈近南同沐剑声两人击掌立誓。大家解决了“唐桂”这要命的争执,心能往一处使,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群雄也觉得此建议甚好,当下纷纷喝彩响应。 唯有四爷束手站在旁边,心里对陈近南此人另眼相看。 最初还以为他不过是一介草莽之人,没想到居然还有勇有谋,能在危急关头力压群雄,且提出如此的建议来,将两派的危机解除不说,还令众人的心往一处靠力向一处使……果然能当上天地会的总舵主,很有点儿意思,只不过,草莽终究草莽,并非正途。 四爷看着陈近南不凡气度,心中隐隐有些惋惜。 这边沐剑声说罢,便又道:“怪不得江湖人说‘平生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沐剑声佩服!”陈近南拱手谦让,说道:“那不过是江湖上的兄弟们抬爱而已,沐小公爷过奖了!” 一直到此时候,四爷才知道自己的“师父”居然叫做陈近南,四爷听着沐剑声念的那句诗,心中又是一动,想道:“平生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好诗,好气势,这陈近南当真如此了不得?不过,虽然未曾见识他的武功,但是瞧他方才三言两语便力压群雄这招上,倒真真不能小觑,嗯……此人才是我大清朝的劲敌,倘若他日给他得势,必然不得了,不能为我所用者……”四爷眼瞅着陈近南在群雄之中指挥倜傥,游刃有余之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大为忌惮。 沐王府跟天地会众人相谈甚欢,大家便自分开去,陈近南将天地会的事务处理了一番,又特地叫了四爷到前,将他营救沐王府群雄的事情详细问了一遍,便说道:“小宝,你做的甚好,只不过你如此行事,万一被人察觉,岂不是太过危险?”四爷便道:“师父放心,我谨记师父的教导,行事很是小心,不会有人察觉。” 陈近南叹了声,说道:“小宝,你人虽然聪明,到底是年纪小……为师此番回京,不会逗留太久,故而急着要见你一面,一来是挂念你,如今见你好端端地,也就放心了,只不过,你始终身在龙潭虎穴之中,万万记得做事要三思后行,另外武功之类要勤加练习……”他絮絮叨叨说了几句,跟先前意气风发之态又截然不同,四爷心道:“他竟如此看重这小混混?这一番私底下说教,倒如同老娘教子一样。”表面上还点头答应。 陈近南说了会儿,便又叹了声,说道:“当初你误打误撞杀了鳌拜,被会中的兄弟一并劫了回来,只因事先会中有规矩,杀鳌拜者继承香主之位,而青木堂众位兄弟彼此看不惯彼此,大有内讧之态,为师也是想先将这情形压下,才冒险让你当香主的,当时为师看着你流里流气无赖狡黠之态,还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没想到今日再见你立功不说,又听了会中兄弟们对你的评价言语,为师才觉得,自己做的竟是个明智的决定。” 他这样一番感慨,四爷才恍然明白这小太监为何竟当上了香主之位。 四爷打起精神,便说道:“当初我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子,只不过师父你叫我当香主之后,我就觉得不能再等闲视之,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这也是师父你教导的好。” 他拍马拍的不露痕迹,手段高超,陈近南也颇为受用,说道:“很好,很好,师父看到你如今之态,很是欣慰。”他呵呵一笑,抬手便想端茶。四爷离得近,便将茶杯端起恭敬送过去。 陈近南见他勤快孝敬,更为高兴,刚要将茶杯接过,四爷忽地觉得肩头一阵酥麻疼痛,手指顿时失去知觉,那茶杯自手中直直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四爷低呼一声,伸手握住右肩倒退一步,满心惊诧。陈近南正在诧异,见状闪身过来,将四爷扶住,问道:“小宝,你怎么了?”四爷疼的心颤,说道:“我……不知为何,这半边身子,好痛。”陈近南将他半抱半扶,到了椅子边儿上,说道:“小宝你坐一会儿,让为师替你把把脉。” 四爷勉强坐定,不知自己究竟怎地了,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陈近南手搭在四爷腕上,略微一切,顿时面色大变。 四爷呆了呆,问道:“总舵主……我……我怎地了?”陈近南面色郑重,问道:“小宝,你最近跟什么人动武过?”他语气甚是严肃。 四爷飞快想了会儿,摇头说道:“我未曾跟人动武。” 陈近南双眉紧皱,想了想,又问道:“那么……你可记得有什么人曾打过你……之类?”四爷想来想去,仍旧摇头,问道:“总舵主,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你的样子如临大敌似的?” 陈近南说道:“你的脉象很是古怪,我怀疑你是中了一种极阴毒的掌法,只不过,练习这掌法的人或者是未曾将这门功夫练成,又或者是仓促之间未曾施展全面……因此你居然能好端端地,一直捱了这么久才刚刚发作。” 陈近南说罢之后,便说道:“小宝,你别动,我替你把衣裳解开。”四爷不明所以,便点头,陈近南将他衫子解开,而后手势一停,四爷低头一看,顿时也跟着面色大变。 原来就在他胸口之处,有一枚掌印,并不算大,也不甚清晰,若隐若现地印在心脉之处。 陈近南说道:“小宝,这是何时留下,何人所留?”四爷心头乱成一片,隐隐想到某一幕,然而嘴唇动了动,却又忍住,只道:“我……我真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会有这东西出现。” 陈近南皱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说道:“这人下手的隐秘,怪道你也不知道,他并没有用上十分力气,或许你在街上行走之时无意跟人相撞,人家趁机出手,便也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因此你不知道也是有的。——只是为何你竟会被盯上,还要杀人夺命这么绝呢?” 四爷听他说的凝重,吓了一跳,颤声问道:“杀……杀人?”一颗心怦怦乱跳。 陈近南说道:“近年来为师行走江湖,也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武功路数,最近几年来,蛇岛之人频出江湖,为师也曾接触过神龙教之人,知道他们岛上有一种阴毒武功唤作‘化骨绵掌’,若是被这种掌力打中的人,当时毫无异状,也不会死也不会觉得痛,一直到两个时辰之后,才会浑身骨骼断裂而死,就如同将骨头化开一般,故而叫做化骨绵掌。” 纵然四爷见多识广,这些江湖上的秘闻异事却是头一次听,饶是他老练沉稳,此刻却瞠目结舌起来,望着陈近南说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狠毒的功夫?蛇岛……蛇岛……怎么会呢?”喃喃了声,忽然又打了个寒战,问道,“我中的竟是这种功夫?可……总舵主,我会……死么?” 陈近南安抚说道:“放心,幸亏这对你下招之人只用了两三分掌力,因此你受害不重,又发现的早,为师自有法子救你。” 四爷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说道:“幸亏总舵主你见多识广看的仔细,不然的话……”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陈近南说道:“小宝,有为师在,你不须慌张……”他手一抬,自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说道,“先将这药丸吞下。” 四爷问道:“总舵主,这是何物?”陈近南说道:“这是我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的解药,你吞下去后,对你日后练功大有好处,也能克制化骨绵掌的毒功侵害,你先调息片刻,等会儿为师在运功替你疗伤,便会化险为夷。” 四爷看着手中药丸,说道:“徒儿将这药丸吃了,总舵主你岂非没了?”陈近南说道:“为师的武功足可以防身,这药丸留不留都没什么,又正好对你有用,你不必替为师担心。” 四爷点点头,心中一声长叹,当下将药吞了。 陈近南又说道:“只是为师很是不明白,为何你竟会中蛇岛的武功。” 四爷心中疑虑重重,便问道:“师父,什么是蛇岛?”陈近南说道:“蛇岛是海外一座岛屿,是神龙教的驻扎之地,你年纪太小,阅历尚浅,一定不知什么是神龙教,那是一个江湖之中颇为神秘的组织,他们教里之人,惯会练些邪门功夫,唉,你怎么会遇上他们的人……” 四爷也是一片茫然,说道:“徒儿并没有遇到过蛇岛之人,也觉得这件事很是古怪。”陈近南说道:“蛇岛之人很善于隐藏行迹,恐怕你就算是见过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四爷心头一震,点点头,说道:“这门功夫着实邪门,师父,若是能遇到此人,你可以打得过他们吗?” 陈近南一笑,说道:“江湖之中的武功门派层出不穷,不瞒你说,为师的‘凝血神爪’,其实也跟这门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中了为师凝血神爪之人,过一段时候,浑身的血液便会凝固如浆糊而死。” 四爷大惊,却又有几分不信,但他一方面又知道这世上怪事异事的确层出不穷,自己未曾亲眼见到的,不代表便不是真的,何况陈近南乃是天地会总舵主,若是没个惊世骇俗的绝世武功才是怪了。 四爷没了性命之忧,便略放了心,望着陈近南便又道:“师父,那徒儿……要是按照你留下的秘籍勤练武功,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跟师父一样厉害?” 陈近南笑道:“练功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不过你倘若持之以恒,为师再加以点拨,就算不能达到同我一样,能学个六七分,江湖中便少有人能同你匹敌了。” 四爷点点头,犹豫片刻又问道:“师父,我……还想问一下,这动手伤我之人,是男是女?” 陈近南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却不一定,男子女人,大人小孩,都是有可能的,神龙教的人行踪诡异,又擅长隐藏行迹,总之小宝,你日后行事,可要加倍留心。” 四爷点头,虽然无性命之忧了,但心头却仍沉若万钧。 陈近南同四爷论完武功,又百般叮嘱之后,便让四爷盘膝上床,自己运功替四爷疗伤,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收手,四爷再运动肩膀,已经可以运行自若,起初的那股酸麻尽数消失不见。 四爷辞别了陈近南回到宫中,便先去见康熙,康熙见他来到,便搁了笔,笑着看他说道:“小桂子,你又出宫去了,可探听到什么消息?”四爷便说道:“回皇上,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康熙挑了挑眉,说道:“那也没什么,总之你经常出去,定会探听到些什么就是了,也不急在一时,对了……”他捏了捏双手,站起身来说道:“说起来,朕很长时间没有跟你过过招了……不如我们今日来练两把?”他说着,便笑吟吟地冲着四爷一眨眼,竟有几分促狭之色。 31、康四小比武 四爷哪会想到康熙竟要同自己过招,一时之间未反应过来,亦不知要用何种表情去面对,不由地只瞪着康熙看。康熙见他面色有些呆呆的,还道他心有顾忌,便将他的肩拍了两下,说道:“不用怕,就拿出你先前跟朕比试的那势头就好,可不许偷偷让招!” 四爷暗暗叫苦,见康熙兴致盎然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便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这个……这个恐怕不太妥当吧?”康熙道:“有什么不妥当的?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怀念先前打的酣畅淋漓那段日子,嗯……走,我们去布库房里练一把!” 康熙越说越是心痒难耐,竟在原地跃跃欲试地摆出个架势,双手在腰间一摆,着实的倜傥英武,含笑说道:“朕今日定要打的你这家伙哭爹喊娘,大叫投降!” 四爷此刻便想大叫投降,当下哭笑不得说道:“皇上……这个……”话犹未落,康熙一把拽住他,说道:“走了走了,你今日这么不痛快,支支唔唔的,是不是朕这段日子没有教训你,让你的皮都松啦?” 四爷被康熙拉着胳膊,身不由己往外走,都不知要说些什么摆脱这难堪场景。心中却是窘迫异常,又有些紧张,飞快盘旋想道:“这小太监居然敢跟皇阿玛动手,先前其实从他口风之中我都料到,只是没想到皇阿玛竟兴致如此之高,难道真个要跟皇阿玛打一架?可让人忧心的是,也不知这小太监武功如何,会不会使出些熟悉招数来,那个我却一窍不通的……罢了罢了,左右逃不了的,只装作打不过他便是了!” 康熙同四爷两个到了布库房,将房门一关,康熙先走到桌子边儿上,低头看着桌上那一盘子糕点,笑道:“自第一次见你之后,再看到这些点心果子之类的,朕就会想到你……” 四爷摸不着头脑,便只笑。康熙扫他一眼,说道:“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吃。现在你跟朕在一块儿,也不用像是先前那么偷偷摸摸地来偷点心吃了。……唔,这个好吃。” 康熙伸手,将一块点心放在四爷手心里,四爷低头看一眼,若有所动地望向康熙,这才猜到康熙跟小桂子初次见面是因为这个假太监偷点心之故。 四爷犹豫着要不要吃一口,康熙吃了一块点心,满意转头看四爷,见他还愣神,便笑道:“怎么了小桂子,傻呆呆地在想什么?是不是怕了小玄子想逃呀?”他说着,便笑吟吟地靠近过来。 四爷见他近在咫尺,倒真个有些怕,却又怕康熙疑心,只好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哪里会怕?我不过是在想要用什么招式跟小玄子打才能赢。” 康熙哈哈大笑,十分快活,说道:“那你想到了没有啊?”四爷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康熙笑吟吟斜睨他一眼,说道:“很好,那朕就叫你慢慢地想……” 他说着之时,便背着双手向着四爷身后走了一步,四爷还以为康熙真个让自己慢慢想,不料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身后一阵劲风扑过,四爷脚下站立不稳,向前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四爷绝没料到会如此,不由地大惊回头,却见康熙扎着马步,双手张开若迎战之势,右手掌轻轻当空一摆,向着四爷一招,笑着说道:“你还当朕真个让你慢慢想啊,是你一开始说的,习武之人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应更要快速,你如此慢可是不行的,——来来来,我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四爷很是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将帽子一摘,说道:“既然如此,小桂子可要不客气了。” 康熙说道:“谁要你客气了,等会儿朕把你打的趴在地上大叫投降时候,也不会同你客气。”他说完之后,大喝一声,合身扑上。 四爷见他来势凶猛,急忙闪身避过,脚下斜出,便要将康熙绊倒在地,康熙目光一垂看到,笑道:“这点伎俩!”竟然不闪不避,迈步过去,跟四爷的腿抵在一起,两人一阵角力,四爷只觉得他马步稳健,自己竟抵挡不住,身子一晃,只好一拳击出,虚虚地向着康熙胸前而去。 康熙伸手擒出,将四爷的手腕握住,说道:“小桂子,你这样可不成啊,朕两三招就能把你打趴下了。” 两人身子贴在一起,四爷将康熙的面色看的清楚明白,只见他笑吟吟地,眉宇间却是一派英伟之气,眼角又带戏弄挑衅之色。 四爷本是打定主意要“让”康熙的,毕竟于情于理,他是康熙的儿子,如今又是“太监”,怎能跟皇帝动真格的?不料被康熙这一连番挑衅竟激起心中那争强好胜之心,他又知道康熙的性子绝非小气之人,当下把心一横,心道:“我从来没什么机会跟皇阿玛一较高下,如今这机会倒是难得,不如借这小太监身子,跟皇阿玛比一比,看究竟谁输谁赢。” 四爷便一笑,说道:“皇上别急,方才不过是热身而已,现在才是真格的。”他将腿一撤,向后纵身一跃,站在原地,双手当空略微伸展,便摆出满人摔跤的架势,说道:“皇上小心!”不等康熙反应,飞快地向他冲来。 康熙一怔,被四爷冲到跟前,双臂一伸一格,将康熙的手臂擒住,康熙见他动作熟练,俨然是摔跤高手的风范,不由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四爷大喝一声,将康熙身子一扭,竟把康熙摔落地上,又毫不留情地抬腿压过去,令他无法立刻反击。 康熙倒在地上,又惊又喜,却并没什么恼色,双眸闪闪望着四爷,不由地脱口说道:“好你个小桂子,先前还说你不会摔跤,却偷偷地去哪里学了来?居然给朕一个出其不备!” 四爷一惊,却又立刻说道:“皇上会的,我也当然要努力学点儿好陪皇上尽兴……”他刚才一时意气,竟把康熙摔倒在地,此刻便忐忑离开,伸手要将康熙拉起来。 康熙笑嘻嘻看他,手上猛地用力,四爷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向前,康熙握着他的手臂向后一扭,抬膝在他腰间一撞,四爷向前抢倒在地,急急稳住身形,回身同康熙对上。 两人你来我往,拳打脚踢,谁也占不了上风,四爷心道:“皇阿玛的武功竟然不错……真真叫人大开眼界……”心中这样一走神,便被康熙察觉。康熙抽了个空,趁着四爷手上一慢的功夫,一脚踢出,四爷哎吆一声,后退几步,康熙伸脚将他一绊,四爷跌倒在地,刚想起身,康熙飞身将他擒住,说道:“哈哈,小桂子,你还是不行了?投降不投降?!” 四爷咬牙挣了会儿,心道:“皇阿玛竟如此好玩……罢了……”他假意便说道:“投降投降……我投降啦!”康熙手上一松,奇道:“今儿你倒是投降的早,往常都要赖皮半晌。” 四爷起身,才笑说道:“还没完呢!”顿时又上,康熙眉一挑迎上,见四爷用的是正统摔跤功夫,却正合他意思,两人砰砰砰打了一阵后,彼此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康熙不由地用上全力,见无法赢四爷,心头略微焦躁,想道:“没想到小桂子进步竟然如此神速,难道今日我要输么?果然,练武也都是如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朕不过几日没有勤练,就如此退步了……”此刻两人的手臂交缠一块儿,谁也难撼动谁分毫。 四爷望着康熙紧皱的眉头,心想:“他到底是皇上,又是皇阿玛,我得让他一些……”只做气力不支之态,喘一口气面露苦色,也偷偷地便撤了份力气,却不敢就完全撤手,生怕康熙看出。 康熙察觉他有些支撑不住,咬牙踏前一步,用力将他背起,向着地上一摔,便重合身压上,着实欢喜异常,骑在四爷身上说道:“哈哈哈,朕赢了,朕赢了!”四爷用力挣扎了会儿,终于无奈说道:“我早知道会输给小玄子的,早知道就不要跟你打了,已经连叫两回投降啦!” 康熙这一次胜得艰难,却更为高兴,只因四爷做的不露声色,康熙还以为自己是真个靠实力赢了他,便道:“小桂子你也不错啊,真真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的摔跤功夫从哪里学来的?教的极好!” 四爷见机急忙说道:“其实奴才这几天出宫,有时候就会找些民间的摔跤高手来教奴才,因此才会进步飞速,那些民间高手还说奴才学会了这些会天下无敌呢!没想到还是被小玄子你打败了,唉,皇上你打败了奴才这天下无敌,岂不是天下无敌的无敌?” 他只是怕先前小桂子不会摔跤,忽然之间又变成行家会让康熙怀疑,故而这样夸大其词的一说,没想到这样说却极为贴切,将他原先不会现在却精通的纰漏不动声色遮掩过去了。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天下无敌的无敌,哈哈,你这家伙!” 两人正说的融洽,却听到旁边有个声音笑嘻嘻响起,说道:“你们两个一个天下无敌,一个天下无敌的无敌,那么看了这一场无敌比试的我,岂不是天下无敌的幸运了么?” 康熙一惊,急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底下的四爷也慢慢地坐起身来,听了那声之后便知道来人是谁。 只见布库房右手边堆放着的皮人后面,有个小小的人影闪出来,如花似玉的小脸儿上笑吟吟地,骨碌碌的双眼望望康熙,又看看四爷。 康熙一惊,又喜道:“建宁,你怎会在此?”建宁从皮人后面跳出来,说道:“我只是误打误撞跑到这里来的,见你们两个来了,本来想躲起来吓你们一跳的,结果没想到看到你们两个比试,精彩精彩,真真精彩异常,皇帝哥哥,你果然没有让建宁失望!” 康熙回想方才,又是尽兴又是高兴,便道:“哦?你看到了什么?” 建宁说道:“建宁看到的是小玄子大展神威,把小桂子打的趴倒在地落花流水大叫投降的精彩一幕。” 康熙捂嘴一笑,不想表现的过于得意,便转头看向正从地上起身的四爷,见四爷从地上拿起帽子掸着灰,他便走过去,轻轻拍拍四爷肩膀,说道:“怎么样小桂子?有没有伤到?” 四爷说道:“没有伤到,皇上也无事么?”康熙点点头,说道:“今儿打的实在痛快,真真是好久没这么痛快了。”建宁跳过来,说道:“皇帝哥哥,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跟你这么厉害?”康熙笑着摇头,说道:“你可不要胡闹。”便冲建宁使了个眼色,建宁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泄露她拜师小玄子的事,就也一眨眼,说道:“我最听皇帝哥哥的话,绝不会胡闹。” 四爷在边上看他两个“眉来眼去”,就知道这两人有事瞒着自己。四爷也不说破,只是规规矩矩将帽子戴上,等在旁边。 康熙打的痛快,出了一身汗,说了会儿后又叫建宁回宫,便先行离去沐浴。剩下建宁也不就离开,只打量四爷。 四爷问道:“公主看奴才做什么?”建宁说道:“你刚才做的很好啊。”四爷说道:“哦?奴才不知道……”建宁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要是用上全力的话,跟皇帝哥哥两人究竟是谁赢谁输?” 四爷心头一震,却慢慢说道:“输赢又有什么重要,关键是皇上高兴。”建宁点点头,说道:“你能深知皇帝哥哥的心意,真是再好不过啦。”四爷说道:“公主怎地又一个人出来了?”建宁说道:“我过来做做运动,不行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跳到那些皮人旁边,呼喝有声,作出击打的样子。 四爷看的好笑,便说道:“公主这是作甚?”建宁说道:“习武啊,怎么你不会的吗?”四爷道:“原来这叫做习武。”建宁斜睨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口气,你看不起本公主?”四爷低头说道:“奴才哪里敢。” 建宁又踢打了皮人一会儿,立刻便喘个不停,只好停手,又问道:“说真的,你不会武功?”四爷摇头。 建宁沉吟说道:“那你身体可好?”四爷说道:“公主怎么说到这个?”建宁干笑一声,说道:“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嘛,我看你病歪歪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果会武功的话会好些,我听说有些什么武功秘籍啊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人天下无敌。” 四爷默默说道:“哪里会有那种东西。”建宁说道:“这可不一定,我听说南大门那边卖的,一两银子一本,很多人抢着买呢。”四爷啼笑皆非,说道:“那公主也要买一本么?”建宁笑道:“你坏了,是又想要我跟你出去是不是?不过上次出去被皇帝哥哥发现,将我好一顿的训斥,下回出去可要费思量啦。” 四爷咳嗽了声,说道:“那公主还是乖乖留在宫内的好,大不了……下回奴才出去,就替公主带一本。”建宁点头,说道:“这样就太好了,不过你要买的话一定要买本真的,小心弄了假的回来,本公主练错了出了事,让你也吃不了兜着走。”四爷看她一眼,说道:“奴才遵命。” 四爷见建宁转身要出门,他便也迈步而行,没想到刚走一步,胸口忽然一阵剧痛,四爷脚步一停,伸手捂住胸口。 32、夜探慈宁宫 陈近南给四爷疗伤之后曾吩咐过,让他近日内不能动武,不能过于劳累,要好生调养。没想到康熙竟会同他过招。这一番比试过后弄得气血翻腾紊乱,有些“旧创复发”的意思。 建宁听到背后一声闷哼,转身一看,却惊见四爷后退了步,手捂着胸口,一张脸白如纸。 建宁一怔之下急忙上前,将四爷扶住,低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四爷皱眉扫她一眼,说道:“忽然……有些心口痛。”建宁心头一动,犹豫说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刚才跟皇帝哥哥过招,伤到哪里了?” 四爷不敢动,只觉得一颗心一抽一抽的,半边身子骨骼酸痛,便艰难说道:“或许……是。”建宁道:“你别怕,我给你叫个御医来看一看。”四爷忙道:“不、不用了。大概是……错了口气,片刻就好了。”建宁说道:“可是你的样子有些可怕,真的无碍么?”四爷对上她担忧双眼,缓慢点头,道:“公主、放心。” 为免惊动康熙,建宁便先叫四爷留在布库房,她自己出门唤了个侍卫,让把御膳房的小祈子叫来。 片刻之后,小祈子果然急急赶来,建宁便同他说道:“桂公公有些身体不适,你悄悄地把他扶回去,不必惊动旁人。” 小祈子见四爷在一边儿的凄惨模样,心头一惊,只以为是建宁又对四爷“施暴”了,反正诸如此类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小祈子战战兢兢行了个礼,便扶着四爷出门。 建宁在后面跟着看了会儿,才叹口气往坤宁宫走。 先前康熙问建宁为何会出现在布库房的时候,建宁只说误打误撞,其实并非如此,她今日是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康熙练武的地方,好歹也算是一处“名胜古迹”,她便问了几个侍卫才来到此处,见了那些皮人木头人沙袋之类的,自己蹦跳着练了会儿后就气喘吁吁,当下体力不支地便坐在地上歇息,没想到却听到康熙跟四爷说话的声儿。 建宁情知这两人是要比试的,生怕自己出声的话错过一场好戏。便闷声不响,只躲在皮人后面瞪着眼睛看,果然看到极精彩的一幕。 建宁漫步望坤宁宫回去途中,便想道:“老四不会无缘无故那样儿的,若说是被皇帝哥哥伤到,不太可能,他们两个只是切磋,又不是性命相搏,哪里会伤的那样重,脸色都变了,想来想去,多半是因昨日太后那一掌吧。”建宁想到太后,忍不住便忧心忡忡。 太后是假的,若是真正的韦小宝在,恐怕此刻太后的身份已经被戳穿,而老皇帝人在五台山的消息,康熙也会知道,但是此刻在的是四爷不是韦小宝……建宁虽然松了口气,但不代表一切就会这样平安无事下去。 何况太后已经对四爷出手,那一掌并非普通的一掌,以四爷的精明,定然是发觉了不妥,倘若再给他留心些,纵然他不是听到海大富跟太后对话的韦小宝,他也会察觉太后身上的诸多异状,就算现在没发觉不妥,也定然会对太后起疑心的,毕竟,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后,又哪里会那种高深武功? 如果给四爷看出太后是假的来,那么建宁这个公主可也就被牵连其中,日后凄惨可想而知。 建宁可不敢担保四爷会“放自己一马”,想想真个不如弄死他的好。 可是…… 建宁叹了口气,本来四爷就算给太后拍死,也不关她事,甚至这样的话就有些省事了,但是……因刘一舟胁迫她、四爷及时相救之事,却又让她狠不下心。 当时四爷也可以杀了她的,可他并未如此。 而自那一场之后,建宁对此人有一种颇为微妙的感觉,非亲非故,却也非敌非友。 若是她不知太后对四爷下手也就罢了,可从那两个路人太监嘴里听闻之后,她本能地就冲了过去……无论如何不能袖手旁观。 对于四爷,虽然明知留下他或许会是祸患,但奇怪的是,并不想真的要他的命,这种感觉当真很是微妙。 然而建宁越想越觉得忧心,四爷不死,太后之事便随时都会暴露。 建宁想来想去,毫无办法。忍不住叹息了声,喃喃地便道:“曾经有一个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一直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肯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把四狗子……阉掉,或者……杀死……”她挥挥手,作出挥刀舞剑的样子,道:“杀,杀,杀掉你!” 她喃喃自语地进了坤宁宫,却不妨旁边有个人跳出来,笑道:“公主,你刚刚在说什么狗子……杀死的?听起来好生残忍。” 建宁吓了一跳,看清楚面前是小郡主时候就道:“木木,你怎么这么没规矩就跳出来,吓死本宫啦。” 小郡主见她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仍淡淡地,知道她未曾真的生气,就说道:“先前那些嬷嬷跟姐姐让我学绣花,我不会,把指头都刺破了,就偷偷跑出来,没想到看到公主回来了,我本来叫了一声的,没想到公主出神都没有听到。” 建宁说道:“啊,你的手指破了?让本公主看看。”小郡主伸出手指,建宁低头一看,果然见那细嫩的手指头上有几个小小针孔,便叹道:“你真是太笨了,如此毛手毛脚的。”小郡主说道:“我从来也没做过这些……”建宁问道:“那你会什么?”小郡主说道:“我?琴棋书画我都会一点,武功也会一点……” 建宁听她天真懵懂,忍不住扑哧一笑,听到后面一句却眼珠一转,问道:“木木,你会武功?”小郡主自知失言,伸手捂住嘴,不敢再说。 建宁说道:“你别怕,我最喜欢那种多才多艺的小宫女了,你真的会吗?”小郡主这才轻轻点点头,说道:“虽然不算很精通,不过也足够防身啦,——这是我哥哥跟我说的。” 建宁“邪魅”一笑,问道:“你哥哥?怎么本公主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哇?”小郡主一错再错,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嗫嚅说道:“我……我忘了说……” 幸好建宁也没过多的为难她,就说道:“木木,从今天起你教我武功吧!”小郡主说道:“啊?公主你要学武?”建宁点点头,说道:“不错,本公主要学一身好武功,将来做个惩恶除奸,纵横江湖的女侠!”小郡主笑道:“公主你说笑了,你难道要出宫走江湖么?”建宁说道:“唉,人生多变,反复无常,哪也不一定呀!” 小郡主说道:“那如果公主你出宫去,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出去?”建宁说道:“那当然啦,到时候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小郡主却一本正经说道:“我的剑法一般,而且江湖上很多高手的……” 建宁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舌头一吐做个鬼脸,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只不过,武功比我高的没有我聪明,哼,比我聪明的一定没我武功高,好啦,你快点来教我……从什么开始呢?嗯,就从点穴开始吧!” 话说四爷被小祈子扶着回到住所,将到了时候才觉得好些了。一开始竟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小祈子扶着四爷坐在桌子边儿上,先替他倒了杯茶,说道:“桂公公先喝一口。”四爷点点头,接过来喝了口,轻轻地呼一口气。 小祈子在边儿上站着,见状说道:“桂公公,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奴才替您上药?” 四爷一怔,转头看他问道:“你……”话一出口又道,“没,没怎么伤到,不用。” 小祈子脸上略有些担忧之色,忍了会儿终于说道:“公公,真的不用么?若是有伤的话,还是不要拖延的好,免得撑着只是受苦。” 四爷心头一动,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伤的?” 小祈子吞吞吐吐,说道:“公主……公主若是发起怒来,是会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的,死伤都是有的,公公这样,肯定也是被公主……奴才多嘴……” 四爷心中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小祈子原来以为自己被建宁给折磨了。他微微一笑,想要解释,心中转了转,却又罢了,只淡淡道:“行了,我无事的,你放心罢了。” 小祈子看他一眼,见他始终坚持不肯让自己伺候,便只好作罢,说道:“那我去太医哪里给公公要点儿伤药,以备不时之需好了。”四爷便点头说道:“好,你去吧。” 当夜建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心里有事,总觉得不踏实,到了半夜忍不住便爬起来,出到外头。建宁见宫女都昏昏欲睡,本来是想叫上小郡主的,想了想还是罢了。 建宁也没换衣裳,只穿着睡衣,便出了坤宁宫,在路上几番徘徊,终于望慈宁宫这边而来。 进了慈宁宫之后,发觉这边值夜的宫女太监甚少,建宁忽然有些犹豫,觉得自己贸然起来似乎有些不妥当,心里想着要转身走掉,然而双脚却身不由己地向前迈过去。 一路走到了太后就寝之处,隐隐地听到里头有人说道,道:“你究竟是在想什么,眼见期限快到了,你的心思却不在经书上面,倘若完不成教主的吩咐,我们都讨不了好去!” 建宁心头剧震,心道:“要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竟遇到这样尴尬惊人的场面。” 而里头这声音说完之后,却是太后的声音又响起,说道:“我知道,我已经尽力在办了,只不过瑞栋现在失踪不见,他身上原本会有一本经书的,我怀疑他是畏惧偷跑了,所以传令寻找……” 建宁猫腰蹲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自然知道瑞栋早就被真正的小桂子杀死,并且用化尸粉把尸体都化了……那化尸粉如今却还在她的手中呢。太后跟此人却都不知情。 建宁听先前那个声音又道:“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时间,当初瑞栋分明已经取回了经书,你却又叫他去对付那什么小太监,如今那小太监仍旧活蹦乱跳的,瑞栋却不见了,我们就该对那小太监下手才是……可是你三番两次的饶过他却是为何?”太后解释说道:“先前我受了伤,不宜轻举妄动,你又不是不知,何况,瑞栋失踪是否跟那小太监有关,还需要进一步查探。” 那人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说道:“你不必再狡辩了,我看你分明是贪图皇家富贵,想要在此长留所以才如此的!”太后的声音也有了些恼意,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生出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我就不怕教主责罚么?” 那人说道:“你若是怕教主责罚,当初就不用跟瘦头陀两个弄出那个孽种来了!”太后的声音一颤,说道:“你……”那人得理不饶人,说道:“你当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我早就看的明明白白,你不肯对那小太监下手,岂不也是因为那孽种说了些那小太监的好话,故而让你心慈手软了?” 建宁在外听得惊心动魄,却又咬牙切齿,心道:“尼玛的!……你才是孽种你全家都是,一口一个孽种你造孽不……要让老娘知道你是谁,头一个先灭口之……” 正在此时,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建宁本能地转头一看,却见有个身影沿着墙根儿一闪,慢慢地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33、深宫见人妖 建宁心道:“怪不得老娘今晚上左眼皮跳了右眼皮跳,最后两个眼皮一起跳,心情烦躁的非得爬起床来不可,原来是有人在这里念叨我呀!” 她恶狠狠地趴在墙根边上,心中充满了对里头那陌生人的怨念。正在此时,却忽地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向着这边潜伏过来。 建宁大惊,几乎就原地跳起,那影子却飞快地冲她靠近过来,动作竟然极轻,借着淡淡的月光跟廊下灯光,建宁看的明白,原来竟然是小郡主沐剑屏。 建宁一惊之下,低声说道:“木木,你怎么来了?”沐剑屏也跟着小声说道:“我听到你出来了,就也跟着出来看看,公主,你在做什么呀?这不是慈宁宫么?”建宁看着她骨碌碌的好奇双眼,心道:“好险,幸亏我发现的及时,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建宁正要将小郡主打发回去,正在这时侯,屋内太后说道:“好了,就算你说的是对的,那么在这里空自抱怨也无济于事,事到如今,不如去将那小太监干掉不就行了?” 那陌生的声音说道:“你终于肯舍得下手,倒是好事。”太后说道:“不是我不舍得下手……唉,那么此事是你去做,还是我去呢?”陌生声音便道:“你是太后,如此区区小事怎么用得着劳动你的大驾呢?自然是我去了。” 太后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怕我又放过那个小太监吧?行了,那么你赶紧去吧,杀了他记得仔细搜搜……如果搜到了,就是你的功劳。”那人说道:“你倒是大方,行了,我去了!” 沐剑屏瞪大眼睛,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建宁冲着她做出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蹑手蹑脚向着旁边的柱子后跑去,将身形隐藏在粗大的走廊柱子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得太后那边房门吱呀响了声,有人迈步出来,看看左右无人便直直往慈宁宫外而去。 建宁在柱子后探头往外看,却见那人身形又肥又矮,却是宫女打扮,心想:“我平日里也来过好几次,怎么没见过这么丑得宫女,必然是因为她是神龙教的人,所以太后不让她随意出来,可恨,她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真是个定时炸弹,最好赶紧想法儿排除了……” 正想到此时,听得沐剑屏低低问道:“公主,刚刚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呀?” 建宁说道:“嘘,小声点,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个小太监做错了事,得罪了太后……”沐剑屏说道:“那小太监真可怜啊,刚刚那个宫女说要杀掉他呢。”建宁说道:“我们别管这么多了,还是先回去吧,这里这么危险,万一被那凶女人发现了,把我们也杀掉怎么办?”小郡主有些胆怯,说道:“那好吧。” 建宁同小郡主两个蹑手蹑脚出来,正要下台阶,却听得屋内有人咳嗽一声,说道:“既然来了,鬼鬼祟祟的藏着做什么,还不进来?”建宁大惊,小郡主说道:“啊,我们被发现了!”建宁说道:“还用你说?”心头忐忑地正要挺身起来,却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谁鬼鬼祟祟的了,我不过是刚刚来罢了。” 建宁的眼珠子都要瞪得飞出来,急忙拉住沐剑屏又顺着墙角蹲了下去。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彼此瞪着彼此,心中不约而同大叫好险。 小郡主望着建宁,不知道为何半夜三更太后的房间里居然会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建宁,似乎想问却又没有问出来。建宁盯着她望了会儿,低声说道:“木木,把耳朵捂住。” 小郡主呆了呆,问道:“为什么?”建宁说道:“因为你要是听到这一番话就会很危险,快些捂住耳朵。”小郡主说道:“真的吗?可是……”建宁说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那我以后出宫的话可要不带你了。” 小郡主急忙说道:“好好,你带着我吧,我听。”急忙举起手来将耳朵捂住,建宁伸手把她的手向着耳朵捂得紧了些,确保她听不到里头的谈话才放心。 建宁向着墙边靠近了些,伸手在窗棂纸上戳出一个小孔来,闭起一只眼睛看进去,果然就看到一个同样宫女打扮的人背对自己站着,正在同太后说话。 太后望着那宫女,道:“你外面的事都办妥当了吗?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很小心?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那男人声音的宫女说道:“你怕什么,反正我进出已经不止一次了,还是你担心我不小心泄露行迹的话,会影响到你啊?” 太后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关心你罢了。”那“宫女”说道:“是关心我还是关心你自己更多一些,你心里明白。” 太后道:“我怎么会明白?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说,不用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的,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这样冷嘲热讽的,算什么?” 那“宫女”竟然不惧,哼道:“有些话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对了,柳燕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转身。 建宁在窗外看到此人正面,顿时吓得身子一晃,差点叫出声来,急忙伸手捂住嘴。原来这宫女竟然男扮女装,一张棱角分明颧骨突出的脸,眼睛突出,嘴巴撅着,丑的可圈可点,偏偏顶着一套假发,又穿着粉色的宫女服,看起来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建宁轻轻抚了抚胸口,心道:“你个死人妖,长这么丑也来扮伪娘,你这是在报复社会啊……” 太后回头看向那人妖,却面不改色,想必已经司空见惯,缓缓说道:“她刚刚说要去杀小桂子,才离开了。”“宫女”惊道:“她去杀小桂子?那个知道你底细的小太监?”太后说道:“不错。”“宫女”说道:“怎么她忽然想去杀那小太监呢?” 太后皱了皱眉,却仍解释说道:“她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杀掉小桂子,然后不听我解释,只说小桂子是心腹大患,其实我知道,她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杀掉他,然后去搜搜看小桂子手上是不是有经书,要是有的话,就取到手,好向教主邀功罢了。” 男扮女装的“宫女”双眉紧皱,本来就极难看,这样一来越发难看加倍,看的建宁心理很是扭曲,却只好忍着。 男人说道:“我记得你不是让瑞栋去杀那小桂子了吗?”太后说道:“不错,可是瑞栋无缘无故竟然失踪了。”男人哼道:“瑞栋武功高强,总不会反被小桂子所害,他又对你很是忠心,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太后听他的话里大有疑虑之意,一时怒道:“邓炳春,你是在疑心我吗?”邓炳春说道:“不敢,我只是将我心里的不解说出来罢了!”太后说道:“你跟柳燕说的一样,你们两人是不是私底下曾如此说过我?”邓炳春说道:“我们商量也是正常的,你如此问,难道是做贼心虚?” 太后甚是气恼,却不敢同他彻底翻脸,便说道:“我无非是想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什么都不必藏着掖着的,你们不信也就罢了,将来见了教主,是非分明,让教主定夺如何?教主英明,若我有半点藏私,教主定然不会放过我。”邓炳春这才说道:“哼……你知道就好。对了,柳燕去了多久,为何还不回来?” 太后见他暂时服软,便说道:“按理说杀一个小太监用不着这么长时间,莫非是有事发生?”邓炳春说道:“那小太监住在何处?我要亲去看看。”太后见他先前对自己百般猜忌,若是自己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他恐怕更要说三道四的,便露出一副凝重着急之色,说道:“我知道,以防万一,我们一并去看看。”邓炳春见她如此着急,便说道:“好!” 建宁重新回到柱子后头,见沐剑屏靠在柱子边儿上,乖乖地捂着耳朵一动不动,心中甚是欣慰。片刻后太后的房门一响,太后跟那假宫女邓炳春一起出来,向着四爷的住处而去。 建宁心中怦怦乱跳,心道:“要死了要死了,一个柳燕已经是武功高强,老四能不能逃过去还是未知,如今太后跟这死人妖又一起去了,简直像是三只老虎,要把老四分着吃了呀,可是我现在也算是自身难保,太后跟柳燕邓炳春两个瞎胡闹不说,万一暴露身份,太后一走了之,倒霉的还是我呀。” 她想来想去,将沐剑屏一拉,顺着墙角进了太后的房间。 建宁进门之后,沐剑屏问道:“公主,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咦,刚刚说话的人呢?怎么都不见啦?”建宁顾不上理会她,只随口道:“你替我放风……看着点儿,要是有人来了就叫我一声。”沐剑屏只好答应。 建宁冲到太后的床边,抬头的功夫看到面前的床帐子,心中忽地咯噔一声,想到一幕,大叫不好。然而只是犹豫了片刻,便伸手在太后床下摸来摸去,终于给她摸到一处机关,打开来看,果然整整齐齐地放着两本经书在里头。 建宁大喜,一咬牙将经书取出来拿布抱了放入怀中,又将床铺整理好,这时侯沐剑屏说道:“公主,似乎有人来了!” 建宁吓了一跳,心中想道:“我的动作已经够快了,难道还会遇上这么巧……来的也太快了些吧。”当下来不及多想,拉着沐剑屏跑到里头,见那柜子端端正正地矗立着,她便一矮身钻了进去,沐剑屏也跟着跳进去。 两人刚躲好,那边有人进来,耳畔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建宁却在柜子里战战兢兢地,心道:“这真是要命,现在在外头的这人一定是那个潜伏在宫内的前朝宫女吧……然后呢?太后跟邓炳春和这宫女大战?太后会不会伤?我记得是韦小宝戳了太后一刀的,可是‘韦小宝’生死不知……在这里的是老娘啊……早知道就不进来了,接下来要怎样?还有,老四那边怎么了?不会真的被他们这群人干掉了吧?” 建宁虽然事先知道剧情,但是毕竟如今人在局中,大势虽然沿着剧情在走,但是里面的人儿已经全换了——比如本来躲在这里的韦小宝会刺太后一刀,比如柳燕去刺杀韦小宝反而被韦小宝杀死,但是现在建宁变小宝,小宝变老四…… 眼前扑朔迷离,一瞬间建宁心中极乱,竟不知接下来究竟会是何种局面出现。 34、母女斗恶男 那突然而来的人影窜入太后房间,在屋内翻来跳去,仿佛在找寻什么。柜子里的建宁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自己好像正面对一团蜘蛛网般的谜团,最要命的是这张网正逐渐地将她网罗其中,一个不小心的话,就会送命! 那人找来找去,只是不走,里面建宁恨得几乎要跳出来呵斥她几句,想到此时心头一动,正在犹豫要不要真的跳出来……反正自己现在是公主,倘若进门的这个是那个前朝宫娥的话,自己震吓她两句,或许能成,但万一她凶性毕露对自己下手的话,那就不太好办了吧?这真真是动也是死,不动也是死,究竟要如何是好? 建宁愁眉苦脸,双手紧握一起,柜子里头黑黑的,借着外头一线灯烛光,小郡主沐剑屏轻轻拉了拉建宁的衣袖,低声说道:“公主,我们为何要藏在柜子里?” 建宁正在算计,没有防备小郡主。闻言身子一颤,顿时心叫不好。 这屋内何其寂静,小郡主虽然尽力压低声音,陶宫娥却是个练武之人,自然立刻听见,当下面色一变闪身欲过来。 建宁见退无可退,反而发了一股狠劲,当下没了犹豫把牙一咬,心道:“罢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死就死吧……”刚要先发制人跳出去,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怎会如此!”听声音,却是太后的声。 真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后竟然回来的如此之快!建宁耳边“嗡”地一声,头顿时又大了一圈儿。 陶宫娥显然也已经听到,身法一停。而外头太后说罢,隐隐地还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那小太监屋里怎会有诸多侍卫?他们还把柳燕杀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声音,却是那个假宫女邓炳春,说话间,两人连续进了门来。 此刻那宫女急匆匆离开柜子旁,藏在屋中角落的帘幕之后。 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柜子里头建宁仍然听得清楚,心头又惊又喜,忐忑想道:“怎么会?难道老四没有死,反而把柳燕杀了?听他们的意思老四似乎早有安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老四杀了柳燕也罢了,有没有从她嘴里探听到什么呢?阿米托佛!老天保佑但愿没什么意外……”惊喜之余,便又有些担忧。 然而此刻她身处险境,只好暂时不去想其他,当下专注只听外头,先顾眼底。 外面太后说道:“我怎么知道?我早就让柳燕不要轻举妄动了,那个小太监诡计多端的,不然的话我也不用为了他大费周章了……”邓炳春说道:“你不知道?宫内的侍卫怎会不听你的调动就去那小太监房内?还把柳燕杀死?这其中一定大有蹊跷!” 太后也没有想到这出去一探竟然能探到如此意外的一幕,正也六神无主之中,听到邓炳春的话很有质问的意思,顿时怒向心头起,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害死了柳燕?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邓炳春说道:“你定然是怕她抢了你的功劳,亦或者是她发现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导致你要杀人灭口,难道不会么?”太后怒道:“你不要信口开河,胡言乱语地给我栽赃,大家都是奉命办事,不思同心协力,怎么处处针对我!难道是我素来忍让,更让你猖狂放肆起来了么?” 建宁在柜子里听到此处,暗暗叫苦,心想:“你们再说下去不打紧,老娘的出身怕是要人尽皆知了!到时候皇帝哥哥的大腿抱得再紧也无济于事!”来不及多想,当机立断地轻轻撞了一下柜子发出声响。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太后发现柜子里头有人,当看到是建宁的时候估计一时也不会下手。建宁此举乃是兵行险招,全看太后是何意思。 果然,听到柜子声响,太后跟邓炳春的对话顿时嘎然而止,两人不约而同望向这边,太后便喝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还不给我滚出来?”她说着,那边邓炳春向着这边靠近过来,建宁的手推在柜子们边儿,差一步就要开柜子,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柜子边儿上一道人影纵身跃出,便跟邓炳春战在一起,竟是那陶宫娥! 太后见状,还以为先前听到柜子响不过是错觉,便要上千协助邓炳春拿下陶宫娥,柜子里头的建宁见机不可失,急忙将柜子推开跳了出来。 太后万万没想到建宁竟然会在此处,顿时愣在原地,愕然叫道:“建宁?!” 建宁扫了一眼跟邓炳春大战的陶宫娥,叫道:“母后!”身后沐剑屏跟着跳出来,站在建宁身后。 太后看看沐剑屏是一身宫女打扮,便不理她,只急着问道:“建宁,你怎么会在此处?”此刻还以为建宁不过是贪玩才误来慈宁宫的。 建宁咬牙,望着太后说道:“母后……先不用多说了……杀了他!”她说着,便恶狠狠地看向邓炳春。 太后更是做梦都未料到建宁会说这话,吓了一跳。待明白建宁是想让自己杀了邓炳春后,大惊之余一阵犹豫。 太后,柳燕,邓炳春三人同属神龙教之人,在宫内潜伏行事,不料柳燕跟邓炳春两个处处针对太后,太后也早就不忿,只是忍着。何况柳燕已经得知了太后同瘦头陀两人生下建宁之事,听她的口风,似乎不曾对别人说起,当看到柳燕死时,太后虽然震惊,心中却也隐隐有一丝快意的。 不料邓炳春跟柳燕两个“相交甚好”,关系非同一般,邓炳春又素来疑心太后,当下就怀疑太后是因为私心而联合四爷杀害了柳燕,太后又恼又有些怒意,方才两人才争执起来。 可建宁却十分痛恨这死人妖,对她来说,陶宫娥无关紧要,反正她所知不多,想要的无非是四十二章经,陶宫娥对付的目标不在她,更对她的身份完全构不成威胁,但邓炳春不同,看他不依不饶的死样子,恐怕是也知道了几分,又对太后如此无礼,反目只是迟早的事情,留下怕只是后患。 建宁极快之间做了决定,这边太后一时还有些犹豫不肯动手,那边邓炳春却听到建宁的话,不由地喝道:“毛东珠,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果然是你杀了……” 太后大惊失色,本能地便想要辩解。 建宁迈步上前,一把将小郡主拉过来挡在太后跟前,故意对小郡主说道:“东珠,不用怕他这张丑脸,这臭人妖夜闯慈宁宫图谋不轨,你快快协助这位见义勇为的好宫女姑姑,把这臭人妖给本公主宰了!” 小郡主天真幼稚,自然不明白建宁这一招叫做“祸水东引”,见建宁忽然叫自己“东珠”,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也没来得及出声。 这边太后心中却是明镜一般,毛东珠本来是太后的本名,邓炳春知道,那跟邓炳春恶斗的宫女却不知。 建宁如此,太后便隐隐知道建宁大抵是知道了什么,故而才叫小郡主冒名顶替是“毛东珠”。 那陶宫娥见露面的竟是公主跟一个宫女,本来有几分胆怯的,只想击退敌人及早抽身离去,忽然见这人妖翻脸,公主要拿人,且公主的话语里头竟对自己多加维护,不由地心头一喜,当下收敛胆怯之意,全神跟邓炳春恶战。 邓炳春见建宁替太后遮掩,越发大怒,在柳燕、太后跟邓炳春三人之中,数邓炳春武功最高,当下他一掌击退陶宫娥,便向着太后直奔而来。 太后看看建宁,建宁说道:“母后,不能再迟疑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太后闻言,当下再无疑虑,喝道:“罢了!”纵身迎战邓炳春。 陶宫娥被邓炳春一掌击退,建宁叫道:“宫女姑姑,你辛苦了,快快将这臭人妖拿下,本公主重重有赏!” 电光火石之间,陶宫娥一时有些迷糊。她本来以为太后跟这男扮女装的人妖是一伙儿的,但她不知太后会武功,于是一现身就直奔邓炳春,想将他击退然后逃走,如今见太后跟邓炳春斗得激烈,陶宫娥颇为讶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究竟是要纵身干净离去呢,还是趟这趟浑水? 邓炳春武功高强,陶宫娥方才同他过招,自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当下身形一闪,便要撤退。 这边建宁见太后单打独斗似有些打不过邓炳春,心头一动,急忙冲着邓炳春叫道:“臭人妖,你怀中那是什么书?遮遮掩掩的!” 陶宫娥一听这个,顿时色变,本来要撤退的,这时侯反而纵身又扑上来。 那边太后全神对上邓炳春,一时没留心建宁所说。反而是邓炳春听得清楚明白,刹那之间怒道:“你这小贱人竟然敢……” 那“胡说八道”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建宁听到“小贱人”三字,就想到方才柳燕说的“孽种”,一时之间大为光火,索性一弯腰将靴子里的匕首掏出来,咬牙说道:“你这臭人妖,死伪娘,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天本公主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说着便一拍小郡主的肩膀,低声叫道:“木木,我们今天双剑合璧,杀了这臭人妖!” 小郡主见邓炳春出招威猛,长相狰狞,本是有些怕的,听到建宁说却陡然之间信心大增,便道:“好的,公主!”在原地跃跃欲试。 当下,太后跟陶宫娥两人夹击邓炳春,建宁跟沐剑屏两个小丫头在旁边“虎视眈眈”,邓炳春心头烦躁,便想速战速决,没想到欲速则不达,一个出招不慎,顿时被陶宫娥一掌击中后心,宫娥误信了建宁的话,还以为邓炳春怀中真的藏有那什么“书”,一招得手,顿时叫道:“把你怀中之物交出来!” 这边太后来不及多想,一脚踢中邓炳春心头,邓炳春身形一晃,倒退出来,竟退到了建宁跟沐剑屏身边,建宁开始不过是贪图嘴上爽快罢了,见这丑男真个儿来到,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说道:“木木,点他穴道!”沐剑屏来不及多想,答应说道:“好!”探手出去便要点邓炳春的穴道,邓炳春临危不乱,将沐剑屏手臂握住,轻轻一捏,只听得“喀喇”一声,竟把小郡主的腕子捏断,小郡主江湖经验尚浅,几乎没跟人动过招,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声惨叫,泪眼汪汪,把建宁吓了一跳。 邓炳春双眸圆瞪,看向建宁喝道:“小贱人,老子一掌送你下地狱!”建宁见他一张丑脸很是恐怖,气势逼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太后爱女心切,急急冲过来相救,那边陶宫娥也一掌探向邓炳春胸口。 邓炳春避开太后,同陶宫娥双掌一对,将宫娥拍开,他的掌力威猛,陶宫娥喉头一甜,知道自己已经受了内伤,她见势不妙,便当机立断纵身向外而去。 邓炳春见去了一名劲敌,他心恨建宁狡诈,便欲回身炮制建宁,太后不顾自身安危,急上前将他缠住,邓炳春一时无法回身。 此刻建宁正在邓炳春身后,惊魂未定地望着他毫无防备的背心,使劲一咬牙,终于将手中的匕首用力直插下去! 这匕首乃是她刚穿越清醒过来之后,从顶着“小桂子”壳的四爷身边儿“讹”来的,正是先前小桂子跟索额图抄鳌拜府得来的宝贝,委实的削铁如泥,利不可挡。建宁力气虽然不大,这关键时候用力一插,却深深地刺入了邓炳春的背心,深到没柄! 太后见状,柔掌一番,啪啪啪极快地在邓炳春胸口拍了三掌,这“化骨绵掌”何其厉害,邓炳春前后皆被重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抖动,委顿倒地,当真是神仙也难救了! 35、霸道化尸粉 邓炳春倒地,太后纵身后退,身形晃了晃,便问建宁,道:“建宁,你无事吗?”建宁顾不上回答,盯着自己手上的血,是邓炳春背上的伤溅出的血,一时浑身发抖,不能出声。 太后过来将她扶住,说道:“是不是被他伤到了?”建宁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才略略止住那种自心底发出的颤,说道:“母后……我、无事的。”太后伸手搭在她的脉上试了试,察觉她没受什么伤,便知道她是受惊过度,便道:“放心,他已经是死了。” 建宁回过神来,深深地松一口气,说道:“母后,这人的尸身如何处置?”太后先前跟邓炳春殊死相斗,被邓炳春拍了两掌,已经受了内伤,勉强说了几句话后脸色便变得雪白,支撑着说道:“无事,母后会想法子处理。” 建宁见她说话声音带颤,脸色又极不好,就知道太后伤的不轻,急忙搀着她到床边坐了,回头一看,却见小郡主握着手腕,泪眼汪汪地正看着自己,仿佛也知道事情非同寻常,竟然没有出声叫痛。 建宁招呼道:“木木,你过来。”小郡主委屈地过来,说道:“公主……那个人好凶恶,我好怕。”她说话间兀自胆怯地扫着地上的邓炳春,似乎怕他会随时跳起来一般。 建宁心中顿觉好笑,却也将那股恶心不适的感觉稍微冲淡了些,便说道:“无事的,他已经是死了。你的手疼么?”小郡主说道:“是啊,好疼。”说着便举给建宁看,建宁低头一看,却见小郡主的手腕已经高高肿起来,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安慰说道:“木木,你先忍着,待会儿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太后在床边歇息了片刻,目光一转,说道:“让我看看。”建宁心头一跳,生怕太后以为小郡主是个普通宫女而起了杀心,急忙说道:“母后,木木是我贴身的宫女……”太后看她一眼,迟疑了会儿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建宁看着太后,小郡主却不疑有他,便走上前来,太后握住她手腕,双手一抖,便将建宁的手腕正回原位,小郡主疼得大叫一声,建宁跳上前观看究竟,太后缓缓说道:“我给她复回原位,会疼得轻一些,等会儿叫太医来看一看便是了。”建宁这才放心,见小郡主眼泪长流,便安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儿就好了,你忍一忍啊。”小郡主委委屈屈地点头。 建宁望着地上邓炳春的尸身,心想道:“若是小桂子是真的,这功夫就带皇帝哥哥来捉奸了,要是留下这尸身,给他们发现这宫女原来是个男人,那太后的名声可要不保……”她正在思来想去,却听得太后问道:“建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建宁的心头一颤,想来想去,才说道:“建宁今晚上睡不着,模模糊糊里做了好几个噩梦,总梦见母后……建宁害怕,就带着木木一起来看看,没想到母后这里没有人,却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宫女,建宁见她脸上带着杀气,生怕有什么不妥,就跟着木木躲了起来。” 她这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太后想了想,说道:“那么……刚刚你好像认识那个宫女的样子?”建宁说道:“我哪里认得她?我只是看她果然武功高强,想借她一臂之力而已。”太后说道:“那么……那个人……”她的目光就看向地上的邓炳春。 建宁面露恼怒之色,说道:“他啊,哼,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坏人,看他对母后说话的那副无礼犯上的德性我就知道,我在柜子里气死了,恨不得跳出来叫人进来把他处死,我猜母后一定是受了他的胁迫……所以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太后听她这样说,缓缓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但是她在邓炳春叫“毛东珠”的时候拉了小郡主出来挡着,又说邓炳春怀中藏着什么书……这却是两处疑点。太后心中疑虑不定,却又不便于直接就问,建宁是她的亲生女儿,是什么脾性她最懂得,当下便只推是建宁误打误撞才有诸多“巧合”而已。 建宁见太后不问,反而问道:“母后,我刚才听你跟那个坏人说去见那小太监,小太监是谁?”太后一怔,便含糊说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反正这个人已经死了,我也就不用受他所迫了。” 建宁说道:“不管怎样,母后没事就好了,刚才我听他对母后你出言不逊,恨不得就杀他千百次!”太后点头说道:“你乖,只不过……唉。” 建宁见太后面上忧色不退,就说道:“只不过,这人毕竟是个男人,不管他出自什么原因,夜入深宫毕竟是大忌会,方才那一番,恐怕也惊动外头的侍卫了,外衣给皇帝哥哥知道这是个男的……真是不好说。”果然太后担心的之中也有此项,当下情不自禁点了点头,建宁想来想去,说道:“母后,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了。” 太后疑惑地看向建宁,建宁说道:“母后,等会儿倘若有侍卫来,你别叫他们进屋,等我回来再说。”太后虽然不知她要如何,却也答应了。 建宁离开慈宁宫,拉着小郡主,一溜烟的往坤宁宫而去,一路上果然见不少的侍卫窜动,慈宁宫这一番内斗虽然声响不大,但陶宫娥临去的时候却惊动了几个侍卫,建宁情知这么一闹腾,康熙那边肯定很快就知道了。 建宁跑回坤宁宫,将自己从四爷那里弄来的箱子打开,看了一会儿后拿了一个瓶子出来,这瓶子小小的不算大,白色长颈,只是圆圆的瓶身上用毛笔画着一个圆圆的类似皮球样的东西,底下却是两根交叉着的仿佛斜着的十字般图案。 小郡主的手腕疼得好些了,见状便问道:“公主,你拿着这个要做什么?”建宁心想:“这件事却不能给她看……”于是说道:“木木,你受了伤,不要跟着我东跑西跑的了,你就先在这里歇着,我一会儿回来啊。”小郡主说道:“啊?你又要去哪里?”建宁说道:“那个丑男人那么凶,我怕他会什么妖法死而复生,我去做的彻底一点,让他再也不能吓我们。” 小郡主被邓炳春吓得心有余悸,说道:“好好,那你快去,不过要小心,也要快点儿回来。”建宁说道:“我知道啦,不过这次你千万别再跟着出去了,知道吗?”小郡主乖乖点头。 建宁出了坤宁宫,一路狂奔往慈宁宫而去,路上遇到诸多侍卫,见是公主便急忙闪身到一边去,建宁冲到慈宁宫,见宫门外没什么人,想必是太后将些太监宫女都喝退了,建宁匆忙跑进去将门关上,叫道:“太后。” 里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太后说道:“是建宁回来了吗?”建宁说道:“是啊。”急忙到里头,却见太后正望着地上邓炳春的尸身,隐隐地有些发怔。 建宁说道:“母后,你看他做什么,这人恶心死了。”太后说道:“唉……没什么。”建宁说道:“母后,我带了好东西来,你放心吧。”太后问道:“带了什么?”建宁说道:“母后你退后一步,不要怕。”太后闻言便退后了一步,建宁把瓷瓶的塞子拔出来,倒了点儿粉末在邓炳春的尸身上,只见鲜血之中泛出白色的泡沫,而后极低的嘶嘶响声,从邓炳春背部的伤口开始向着周遭蔓延,渐渐地竟连邓炳春的身体加上衣裳在内都化作一滩黄水。 建宁手中这东西是从四爷那里弄来的,却是海大富的遗物,最是霸道厉害不过的“化尸粉”,建宁自从把这些东西从四爷那里巧取豪夺回来之后,因为药瓶子太多,都没有记号,她也不知道哪瓶是救人的药那些是杀人的毒,幸好她是刁蛮任性无恶不作的建宁公主,当下命令宫女太监捉了几只老鼠回来,弄些小老鼠来挨个做实验。 实验过程的艰辛实在是一言难尽,总之那只不巧碰到了“化尸粉”的小白鼠最倒霉……建宁便拿了毛笔,在这瓶绝顶毒药上画了个圆圆的头外加两根斜十字,代表着这是个骷髅头,乃是绝顶毒药。这个图案整个皇宫甚至清朝大概也只她一个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建宁虽然知道这化尸粉厉害,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药粉起效果,顿时吓得步步后退,一边用袖子掩住口鼻。 太后眼睁睁看着邓炳春一个大活人变作一滩黄水,不由问道:“建宁,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建宁自然不能说是从四爷那里弄来的,便说道:“太后……其实、其实有件事建宁瞒着你……”太后大惊,心怦怦乱跳,便问道:“是何事?”建宁说道:“其实上回建宁偷偷出宫了……然后,在民间买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太后虽然意外,然而却不是她心中猜测的那样,不由地微微松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净爱胡闹?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随便乱买的么?”情急之下,也没有计较民间哪里就会有买这种霸道毒药的地方,又被建宁一个初次出宫的公主买到手里。 建宁说道:“母后你知道我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么……可见还是有用的。如此一来,皇帝哥哥也不用担心啦,对了母后,我刚才来回,被些侍卫瞧见了,先前那番闹,恐怕皇帝哥哥那边也有耳闻,片刻或许皇帝哥哥会来的。”太后说道:“嗯,我也料到了。”建宁说道:“那么要如何说呢?”太后说道:“方才侍卫总管多隆带了侍卫来问,我说没事,让他们退下了。要是皇帝问的话,就说……几个扮成宫女的刺客进宫来行刺好了……如何?”建宁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实情说的话,皇帝哥哥一定更为忧心的,不如就推说刺客没有得手,就自行退走了。”太后说道:“甚是!” 建宁扶着太后向床边坐了,才又说道:“不管如何,幸好母后你没事就好了,若是母后有事,建宁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太后看她一眼,鼻子微微酸楚,说道:“嗯,母后知道你很孝顺,今晚上……也多亏了你。” 建宁说道:“建宁只会胡闹,母后知道我的心意,不怪我乱来就好了。”太后望着她,说道:“我哪里会怪你呢,唉……你、你也长大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泪光盈盈,建宁心头一动,忍不住也有些难受,缓缓地伸手将太后抱了,说道:“母后……” 正在此刻,外头有人说道:“皇上驾到!”太后身子一抖,建宁缓缓地将太后松开,站在一边。 这时侯康熙快步进来,抬头看到太后,又见建宁也在,脸上便露出讶异神色,不过略微一怔之后便又疾步上前,先关切说道:“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朕听闻这儿闹了刺客,太后受惊了么?可安好?” 建宁看了康熙一眼,见他脸上全是关切之色,略略放心,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仿佛有什么压在心上一般沉甸甸的,随着直觉转头一看,却猛地看见康熙身畔带着一人,这人微微低着头,却不是别人正是四爷,烛光摇曳之中两人的目光对上,各怀心思,却谁也不知对方的心意究竟如何。 36、探子奏密报 康熙问罢,太后说道:“没想到又惊动皇上了,因为只是虚惊一场并无大碍,故而先前有侍卫过来的时候,我都给压下去了,就是怕再惊扰了皇上,皇上白日忙碌,晚上再睡不安宁,岂不是本宫的过错?”康熙忙道:“太后说哪里的话,让太后受惊是朕的过失才对,反倒让太后替朕忧心起来了,儿臣实在是何以克当!”太后说道:“你自来极有孝心,你体恤敬爱本宫,本宫怎会不知?自然以你体恤之心体恤爱护于你。”康熙目露感激之色,唤道:“太后……” 太后点点头,又说道:“你放心,虽则最近宫内事发频频,但不过是些小事而已,今晚上也是几个乔装成宫女的刺客闯进来意图起事,幸好被侍卫们发觉的早,将他们及时惊走了,可见这些人仓促行事,不成气候……本宫这里是没什么伤损着的,不知宫内其他地方可好?” 康熙说道:“方才小桂子那边也来了个女刺客,也幸好是侍卫们发觉的早,便将人当场格杀了。” 太后动了动眉眼,便看向康熙身边的四爷,问道:“哦?小桂子那边也遇到了刺客?”四爷见问,便说道:“回太后,的确如此,奴才那边也是个乔装成宫女的刺客,正好遇到侍卫们巡逻经过,便合力将她杀死,太后放心,并没其他人伤到。” 太后轻轻叹了声,说道:“可见是皇上的洪福齐天,接连两回刺客进宫行刺,都无功而返。皇上,你可放心了吧。”康熙说道:“虽然如此,但仍旧惊动了太后,朕到底是于心不安的。”太后低低一笑,说道:“人要知足,何况,本宫受点惊扰没什么,本宫心里反倒窃喜,受惊扰的不是皇上你啊。”康熙大为感动,说道:“太后……”到底是帝王,情绪涌动之下便收敛打住,目光一转望见旁边的建宁,便说道:“建宁又怎会在此?” 太后说道:“还不是跟你一样,听闻本宫这里遭遇刺客,便急匆匆地赶来了,这个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皇上你得替本宫好好地训她一顿。”康熙说道:“建宁跟儿臣一样,都是心怀母后所以才着急赶来的,儿臣哪里会训她。” 太后笑了笑,说道:“皇上,本宫有些累了,想早些安歇,既然无事,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康熙不敢叨扰,便道:“儿臣遵命。”将后退之事看了建宁一眼,说道:“建宁,太后要歇息了,你跟朕出来,朕送你回坤宁宫。”建宁答应一声,说道:“母后,那么我先跟皇帝哥哥出去了。”太后看她一眼,说道:“去吧,好生跟着你皇帝哥哥,不要再乱跑。”建宁点头。 当下建宁便跟着康熙出来,一路出了慈宁宫,却没有回坤宁宫,建宁见康熙也不言语,只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而走,就只好紧紧跟在他身边,康熙昂首阔步走的极快,建宁加快步子又带上跑才能跟上他,间或时不时地看看身边儿的四爷,却见他只是望着前头,也不搭理自己。 夜风有些冷,她只穿着单薄睡衣,又走的惶急,被风一吹便不由打了几个哆嗦,正在心里忐忑,却见康熙停了步子。 建宁只好也跟着住脚,忽地听到耳畔康熙问道:“冷么?”建宁一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当下点了点头,说道:“皇帝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康熙望了她一会儿,也不答话,他的双手本来一直都负在身后,此刻却缓缓伸出来,将建宁的手握住,双眸却始终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仍旧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去,这一回脚步却放慢了许多。 建宁走了会儿,才发觉原来康熙是带着她回到了乾清宫,这本是康熙的寝宫,建宁脚步停了停,仍旧随着康熙进了里头。身后四爷跟诸太监也进了里面,康熙一路向内,才停了步子,回头看了看建宁,也便松开了手。 建宁只觉得康熙有些反常,心里头更有点不着底儿,望着康熙若有所思的模样,隐隐地竟有些忌惮害怕,再又看看旁边垂手肃立的四爷,心中想道:“该不会是那个柳燕死之前说了什么,给老四捅给皇帝哥哥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哥哥刚才在太后跟前难道是演戏?不……不太像,刚才他那种眼神不像是演戏的样子,可是他无缘无故叫我来乾清宫做什么?”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目光乱看,却蓦地望见四爷轻轻抬头,看了她一眼。 建宁一怔,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去揪着四爷的衣襟质问一番,四爷却只是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便重新低头下去,安静的仿佛从未抬头过一样,这幅安宁若水的模样,却反而让建宁想到一句话:“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建宁心中暗暗发苦,又想:“是了,我怎么糊涂了,倘若柳燕死之前说了什么的话……大概也是说自己是太后派去的,找经书亦或者瑞栋之类,总不会就忽然捅到我的身世上来……除非是老四有心去问,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必他也没空暇去拷问吧,多半我还是安全的。”想到这里略微心安。 建宁犹豫了会儿,便叫道:“皇帝哥哥……”康熙闻声转身看她,叹了口气,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怎么啦?” 康熙这才出声问道:“建宁,为何你在太后那里?”建宁说道:“我……我听说母后那边有刺客,就着急……跑去看看。”康熙说道:“你什么人也没带,一个人就跑去了?”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我当时太着急了,就没有带人……”康熙说道:“糊涂!”建宁心里有些怕他,顿时就收了声,忍不住后退一步。 康熙本来双眉紧皱,此刻便看向建宁,建宁心道:“要坏事,他一脸严肃,好像要吃人似的,跟以前的疼爱之色全然不同,我要不要撒腿就跑?现在跑的话估计还来得及……宫内的人总不至于都知道我的身份要将我围住吧……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时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嗯……不如挟持了康熙,要挟他们送我出宫。” 她一瞬间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那边康熙重重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温声说道:“怎么,吓到你了?”建宁斜眼看向康熙,心道:“你说呢?你到底是皇帝,又是一张推出去斩的脸,很难有人不被吓到。”康熙见她狐疑又胆怯地看着自己,才忍不住一笑,说道:“当真是要好好地吓吓你才是正经。” 建宁见他忽然笑起来,便眨眨眼,也面露笑意。康熙笑容却略微一敛,又道:“你可知你当真胡闹?朕半道上听闻你也跑去了慈宁宫,朕提心吊胆,只盼他们是看错了……朕生怕你出事,你可知道?”建宁先前一味地往坏处想,却做梦没想到康熙动怒是因为这宗,不由地目瞪口呆,只结结巴巴叫道:“皇帝哥哥……” 康熙望着建宁,缓缓说道:“太后人在慈宁宫,好歹也有许多侍卫在,你一个人也不带个护卫就在宫内乱跑,若是被那些没得手的刺客遇上,你可知有多危险?朕先前不是没跟你说过,你怎地丝毫不往心里去?朕担惊受怕,忧心如焚,恨不得将你捉住好好地教训一顿,却又偏偏怕你出事,方才太后说让朕好好地教训你,朕反而还替你遮掩,可知朕心里当真是动怒了?你说,朕该怎么罚你好!” 建宁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头,便凑上前,拉着康熙袖子叫道:“皇帝哥哥……我是一时情急,以后再也不这样啦,你消消气,你怎么罚我都好,建宁绝不会不从的,只不过你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建宁会心疼的,还不如你直接打我一顿出气的好……” 康熙听她如此说,便瞪她一眼,说道:“你当朕不会打你吗?”建宁说道:“你打啊,打啊,打手心还是打屁股,建宁绝不会叫疼的。”康熙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头的怒气消散大半,却偏说道:“好,既然这样,朕就给你一个教训,伸出手来。” 建宁没想到他真的要打,一时之间略微愕然,康熙似笑非笑看她,说道:“怎么,怕了吗?” 建宁硬着头皮缓缓将双手伸出来,说道:“只要能让皇帝哥哥消气,怎么我都愿意,打吧打吧……”她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将脸转到一边儿去。 康熙说道:“好,既然如此,朕就真打了。”他走到旁边的桌子边儿上,将那长长的一条戒尺取过来,在手心轻轻敲了两下,说道:“可不许缩手。” 建宁把脖子一梗,说道:“来吧来吧,为了皇帝哥哥,打死我都不吭一声。”康熙见她闭了双眼,便面露笑容,伸手将建宁的小手握了,说道:“朕真开始打了?”建宁怕了几分,眼睫毛轻轻抖动,却仍嘴硬说道:“打……吧……”其实这打手心之类的,疼倒是疼不到哪里去的,最难以忍受的是欲打不打、让人提心吊胆时候的折磨。康熙却似乎知道这样儿才是最折磨人的,看着建宁越来越害怕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 旁边的四爷看看康熙,又看看建宁,心里头竟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上好受,却也不算太难受,总之梗在那里,有些不太舒服就罢了。 不出所料兄妹两人不过玩闹罢了,康熙笑道:“朕打了,真的打了。”手上却始终不落下,到建宁咬牙切齿到口眼歪斜之时,才轻轻地敲了一下,动作虽轻,建宁却吓得“啊”地大叫一声,倒是把康熙吓了一跳,望着建宁说道:“朕还以为你多强硬呢,没想到也是这么不堪吓的,朕不过轻轻打了你一下,你就叫的这般响。” 建宁道:“打虽然不算疼,但是这等的时候难受的很,本来是一分怕的,到最后竟变成十分,哼,都是皇帝哥哥不好,平白吓我,明明不舍的打我。”康熙看着她得意的样子,笑道:“你留神,这次不过是小小的吓唬你一下,下回真动了手,你可别给朕哭。”建宁扑过来,将康熙的手臂抱住,小声说道:“建宁知道皇帝哥哥师父是不会真的打我的。”康熙看着她促狭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两个腻了一阵,康熙便叫道:“小桂子,你过来。”建宁这才警惕起来,便看向走过来的四爷。四爷行了礼,问道:“皇上叫奴才何事?”康熙说道:“方才仓促间没仔细问,你说你那边出现的宫女是何模样,有何可疑没有?”建宁的心陡然绷紧,一眼不眨地看向四爷,却见四爷垂着头,说道:“回皇上,那宫女丑的很,一看就知道并非真正的宫女,定然是刺客假扮的,武功倒也很是高强,几个侍卫联手才将她杀死,本来是想捉拿活口的,不过因为她实在太过厉害,连连伤了几个侍卫兄弟,大家伙生怕给她跑了,对皇上太后越发不利,索性就将她杀死了。” 康熙点点头,皱着眉,眼中掠过一丝狠辣之色,说道:“杀得好,这帮刺客当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一拨又一拨的,只是,小桂子,你有没有叫多隆好好地问问那帮跟刺客交手的侍卫,看看刺客用的是什么武功?”四爷迟疑了会儿,说道:“看倒是看了……只是多隆还没有消息。” 康熙便扬声说道:“来人,传多隆来见朕!” 当下有人便出去传侍卫总管多隆,这边康熙便看向建宁,犹豫了会儿后同建宁说道:“你在此等会儿,朕亲自送你回宫去。”建宁巴不得留下来看看端倪,便点头如鸡啄米,说道:“好的皇帝哥哥。”康熙见她乖巧的样子,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方才一时着急,也没留心你穿着单薄了……若是冷的话,你先进朕的寝宫里头去,叫人取件衣裳来穿着。” 建宁情知他要紧皇家颜面,自己衣衫不整的的确有些不好,便急忙进去,翻了几件皇帝昔日的衣裳胡乱穿上,把头发打散开了随意编了个辫子,伶伶俐俐的像是个没剃头的清秀小男孩,便才又转出来。 建宁出来的时候,却正好听到多隆已经来到,正在向康熙汇报,说道:“回皇上,奴才已经细细问过跟刺客交手的侍卫,只不过他们所描述的刺客的功夫很是古怪,奴才一时也看不出究竟是何门何派。”康熙倒是不惊,冷笑说道:“这些刺客倒是学的乖了,上回被人轻易看出,这回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多隆你也算是见多识广,竟也不知道,可见这帮刺客来头比前回的更大,嗯,朕便许你细细查看,只记得务必要给朕一个交代。”多隆急忙谢恩,康熙又道:“另外,近来宫内事多,你记得多派些人,加紧巡逻,尤其是坤宁宫跟慈宁宫两处,切记不可出任何意外。”多隆答应,康熙便将他喝退。 多隆退后,建宁便想出外,不料步子刚一动,就听得康熙又对四爷说道:“小桂子,朕有一件机密之事,要吩咐你去做。”建宁心头一动,便停了脚,只听四爷问道:“不知皇上有何事吩咐奴才?”康熙声音沉沉,说道:“近来西藏、蒙古那边不太太平,朕听人回报,西藏那边的喇嘛最近动作频频,不停地调动人等,活动在五台山一带,朕忧心他们是有什么企图,只可惜身边没什么得力之人,这些喇嘛来意定然不简单,背后大概脱不了是西藏那边的事,不能等闲视之。朕就想,让你代替朕出宫去查一查。” 37、不许采野花 四爷听到“五台山”三字, 不由地心中咯噔一声。原来大清皇室之中,有诸多不能为人道的隐秘, 而对四爷而言,据他所知, 前代皇室留下来的种种秘事之中,有一宗便恰好就跟五台山有关。 那件事,就是有关顺治爷归天的传闻。顺治算起来是四爷的爷爷。当初顺治爷很是宠爱身边儿的董鄂妃,董鄂妃无端身亡之后不久,顺治爷也随之而去,康熙才登基的。但是四爷却隐隐地听闻还有另一宗的传闻,那就是顺治帝其实并没有死, 而是选择了诈死“遁世”, 在一处名山福地出家了,而“五台山”就是他选择的栖身之所,因此对四爷来说,那一直是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如今四爷听康熙说起喇嘛的异动, 心中不由地便想到顺治帝之事, 暗暗想道:“这究竟是巧合,亦或者另含玄机呢?” 康熙见他略微怔忪,便道:“怎么了小桂子,莫非你不愿意去?” 四爷忙道:“皇上既然吩咐了,奴才又怎会不愿意呢?奴才愿意去查探一番,看看这些喇嘛到底有什么企图。”康熙见他答应,才又笑道:“朕其实也不舍得你离开, 只不过……其他人朕有些信不过,他们又不如你机灵能干,朕是信任你才如此的。” 四爷说道:“皇上这么相信奴才,奴才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康熙笑道:“你爷爷的,你最近学问大长,这四个字四个字的说的倒是挺流利的。”四爷心头一跳,却也笑道:“人家说什么……近朱者赤,奴才这也是跟着皇上久了,自然也跟着学问大长。”康熙道:“你爷爷的,当真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三句话不离本行,又开始拍朕的马屁了。”话虽如此,却仍笑盈盈地,全无恼色,反而甚是开心。 两个人正说的高兴,建宁从里头出来,说道:“皇帝哥哥,你跟小桂子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呢?”康熙跟四爷转头一看,各自愣了愣,却见面前是个清秀殊丽的少年款款走来,四爷倒也罢了,见识过建宁男装的模样,不算太过讶异。康熙却是第一次瞧见,不由笑道:“建宁,你这幅模样又是为何?” 建宁说道:“我找了件皇帝哥哥的衣裳,自然要做相应装扮了。”说着便在康熙跟前转了一圈儿,又道,“怎么样皇帝哥哥,我这身打扮还算可以吧?”康熙笑道:“甚好,这件衣裳是朕前两年的,你穿着倒甚是合适,只不过切记,不要如此在宫内乱走,留神太后看见了不喜。” 建宁说道:“我才不会跑到太后跟前去呢,只仗着皇帝哥哥疼我,在你跟前‘胡作非为’而已。”康熙满眼宠溺之色,便道:“你竟也知道这是胡作非为,可见方才没白打你的手心,只可惜打的不够疼,让你不知道怕。”建宁撒娇说道:“建宁哪里不知道怕,皇帝哥哥,你不要总记着打我嘛。” 四爷垂手在边儿上站着,一声不吭。康熙看看他,便又对建宁说道:“朕这儿事罢了,送你回坤宁宫吧。”建宁道:“皇帝哥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叫小桂子送我回去吧。” 康熙一怔,看了四爷一眼,摇头说道:“还是朕亲自送你回去比较放心些。”建宁无法,便说道:“那好吧,就劳烦皇帝哥哥啦。”康熙笑道:“走吧,跟朕说这些。” 他一拍建宁肩膀,迈步欲走之时又对四爷说道:“小桂子,你先回去歇息,朕刚对你提的那件事,……详细明儿继续再说。” 四爷答应。建宁趁机问道:“皇帝哥哥,是什么事?”康熙说道:“是件朝中之事,我吩咐小桂子去办的。”建宁道:“我能帮上忙么?”康熙拍一把她的肩,说道:“你照顾好自己安安稳稳的,就是帮了朕最大的忙了。” 建宁只好跟着康熙往外走,经过四爷身旁之时便向四爷使了个眼色,四爷看个正着,却垂眸不语,也不知懂了未曾。 康熙送了建宁回坤宁宫,又吩咐人好生伺候公主,才又起驾回到乾清宫。建宁等康熙离开,便先去看小郡主沐剑屏,沐剑屏的手被太后接好了后,虽然仍疼,却疼得轻了,建宁叫个宫女悄悄地去请了个太医来给她看了一番,上了些药。 太医去后,建宁又安抚了小郡主一番,让她乖乖地去睡,她也自回来,爬上床后翻来覆去想着康熙让四爷去做之事,她是个有些知晓未来之事的,自然知道四爷这一去必然起无限风波,其中更是步步惊心,简直九死一生。 可是经过柳燕刺杀未遂之事,又知道四爷为人,建宁却又深知四爷并非等闲,——他是个心思缜密深沉之人,要死的话,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索性是福是祸,由他自己去罢了,反正现在海大富死了,真正知道内情的韦小宝也不复存在,四爷不知皇族上辈子的纠葛,不知太后乃是西贝货,自然不会向老皇帝顺治告状……就算给他在五台山上遇到了顺治,无非是两相惊讶一番……而且建宁也真想不透,倘若真个让四爷见到了顺治帝,一个爷爷一个孙子,两个会是怎样?四爷会不会入韦小宝一般“忠心耿耿”地回来向康熙汇报所有呢? 建宁想来想去,只觉的她虽然知道一些剧情,却偏又猜不透具体会怎样,一切仍如一团迷雾而已。如此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急急忙忙洗漱完毕,便出了坤宁宫。 建宁本是想直接去找四爷的。没想到走到半路,竟遇到四爷迎面而来,远远地建宁眼前一亮,当对上四爷目光之时,便知道他肯定是故意跟自己遇见的。 毕竟若是建宁总是去找他的话,多有不便,他必然是想到了这宗,只怕故意等在这路上也说不定。 建宁望了四爷一眼,便说道:“你们都留在这儿。”身后太监宫女便行礼答应,留在原地不动。 建宁上前几步,四爷早停了脚,行礼说道:“奴才见过公主。”建宁道:“免礼。” 左右无人,建宁上前一步,问道:“小桂子,昨儿皇帝哥哥跟你说什么了?”四爷说道:“皇上让奴才去做一件事情。”建宁问道:“何事?”四爷说道:“公主不是听到了么?” 建宁见他开门见山说出,略觉愕然,而后笑道:“你倒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本公主听到了?”四爷微微一笑,道:“奴才也是胡乱猜的。” 建宁看着他嘴角一丝狡黠笑容,哭笑不得,说道:“好啊,你竟然敢戏弄起本公主来了!”四爷说道:“奴才不敢。” 建宁笑了笑,说道:“你刚刚去见过皇帝哥哥了么,他说让你什么时候走?”四爷说道:“今儿就要启程了。” 建宁一怔,问道:“这么快……”四爷说道:“皇上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建宁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你竟如此了解皇帝哥哥。”四爷说道:“公主过奖,不知公主有何吩咐奴才的?” 建宁问道:“你觉得我是有事要跟你说?”四爷说道:“这也是奴才猜的。” 建宁笑道:“你猜的倒是挺准的,改天你不当太监了,直接出宫外摆个摊子,竖一面‘铁口直断童叟无欺’的招牌,必然客似云来。”四爷说道:“多谢公主吉言。”建宁伸手用力一拍他的帽子,说道:“去你的!”四爷咳嗽了声,伸手将帽子扶正,默默地也没说什么。 建宁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叹口气,便又说道:“其实本公主倒真的有话要跟你说。”四爷道:“公主请讲。”建宁说道:“在这宫内,除了皇帝哥哥跟母后,对我来说,数你最亲了……”四爷情不自禁抬眼看了她一眼,建宁面不改色地,又道:“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四爷的眼神有些古怪看她,建宁摆摆手中帕子,说道:“我的意思是……,唉,你明白就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种……”四爷说道:“奴才明白。” 建宁哼道:“你明白个屁……”四爷重又露出那种眼神来看她,建宁道:“怎么?没听过本公主骂人吗?再瞪,再瞪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四爷垂眸,道:“奴才不敢。” 建宁便又说道:“好啦,总之你出去的话,万事小心,不管怎么样,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保命要紧,……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你在江湖上有不少仇家的,……不过你机灵嘛,想必就算真的遇险也能够逢凶化吉的。” 四爷默默听着,建宁道:“你听到了吗?”四爷说道:“奴才听的很明白。”建宁怔怔地看了他片刻,终于又低声问道:“还有……你胸口还疼吗?”四爷听她声音温柔,便抬眸看她,说道:“已经大好了,请公主放心。” 两人一时无语,建宁颇有些不自在,向着旁边走出两步,低头看甬道边上的几株花枝,风吹过来,花枝微微摆动,建宁一时看的出神,而四爷也一直都未曾出声。 过了片刻,建宁点点头,又问道:“对了,昨晚上刺客之事,究竟是怎样?那女刺客是被你杀的还是被侍卫杀的?”四爷见她忽然话锋一转说到这个,便道:“奴才没那么大本领,是被侍卫们杀的。”建宁说道:“那女刺客怎么会出现在你哪里,是巧合?还是?”四爷说道:“大概是巧合……奴才听到她跟侍卫们动手才出来的,是以具体怎样也不知道,本来是想将她拿下细细审问的,没想到她很是凶悍,故而来不及多言就被侍卫所杀。” 建宁一颗心重放回了肚子里,略略微笑,说道:“其实我倒是不用替你担心的,你这人……是福将,就如我刚才所说,惯会逢凶化吉的,你说是不是?”四爷说道:“公主说是,那就是了。” 建宁回头看他,见他定定站着的样子,虽然看起来似是个太监,但那股镇定自若城府老练的气场却是无人可替的,建宁一笑,不知为何就很想欺负他一番,便慢慢道:“那支花开的很好啊,你替我把它摘下来。” 四爷说道:“是。”迈步上前,也不问她是哪支,目光扫了扫,便直接掐了一朵下来,略躬身递给建宁,说道:“公主。” 建宁看他一眼,含笑将那花接过来,在鼻端轻轻嗅了嗅,说道:“小桂子,你眼光不错呀。”四爷一怔,这才咳嗽了声,说道:“多谢公主赞赏。” 建宁说道:“我都没说那一朵花,你就直接摘了下来,可见跟本宫心有灵犀。”四爷见她笑的人面桃花,比手中那朵开的正好的花还明艳三分,不由地重新垂了眸子下去。建宁却又道:“说起来,我倒是还有一件事不放心的。”四爷问道:“公主不放心什么?” 建宁向他身边走近一步,靠得近了,便说道:“你这一趟出去,不比在宫内,外头的花花世界,光怪陆离,保不准你的眼睛看不过来,心也会野了。”她靠得甚近,说话之时身上幽幽暗香透过来,四爷忍不住便想后退,脚步刚一动却又停下,只说道:“奴才只是替皇上办事,哪里会去看什么花花世界。” 建宁嗅着花却看着人,越发低声说道:“那好,你可要记得你说的话,那外头野花虽多,开的千姿百态的,但你可不要忘了你的本心,别给野花勾的失了魂就好。倘若是给我知道你贪恋了哪朵花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知道的,我会……”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声儿甜如蜜,温柔似水,却偏偏又带刺。她说着之时,玉手探向前,将手上那朵花在四爷脸上轻轻擦过,暧昧如许,甜香沁入心脾。 饶是四爷面陈似水心静如水,脸皮却仍忍不住微微发热,无奈低声说道:“奴才……遵命。”建宁才噗嗤一笑,说道:“我都没说什么,你遵什么命,我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你好,要你好好地全心全意替皇帝哥哥办事,以大事为重。你要是立了功,回来后就可趁机将你的出身说给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一高兴,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四爷一时有些想不透,就疑惑看向建宁。建宁目光往下一扫,看着那关键之处,笑吟吟说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当假太监?”四爷这才恍然大悟,心头一宽,说道:“多谢公主点拨。” 38、荒山逢鬼屋 建宁将手中那朵花在鬓边比一比, 道:“小桂子,你觉得本宫配这朵花如何?”四爷说道:“甚好。”建宁说道:“哼, 你根本都不看,可见是口不对心。”四爷说道:“公主国色天香, 所谓名花配美人,正是相应的。” 建宁见他说的一本正经,便想到他在康熙跟前故作滑头之态,建宁知道四爷是怕康熙看出“小桂子”性格上的突变才刻意为之的,只是奇怪,在她跟前之时,他却正常的许多。 如“名花配美人”这种话, 倘若是给韦小宝演绎出来, 应该是哄建宁开心的,应带几分夸张跟讨好之意,但四爷说的时候却一派淡定自然之态,仿佛说的是天经地义的真道理。 建宁觉得这两者之间反差实在极大, 想来想去, 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便含笑看着四爷,说道:“大言不惭的,好吧,既然你觉得这是朵名花,那本宫就赏给你,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m9$ac看看你怎么相待她好了。”说罢之后, 将手中的花放在四爷手中,说道:“你去吧……”四爷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朵盛放娇花,说道:“遵命。” 眼望着四爷离去,建宁心头却略觉烦闷,她有些猜不透自己对这位假桂子真老四究竟是抱着何等心态,起初是想杀了他没错,一劳永逸免除后患,但没了韦小宝,谁知道鹿鼎的世界会变成哪样?何况她就算再机灵果断,到底也是个生活在文明社会的小女子,电影电视里的凶杀见多了,自己动手则又要另当别论,昨晚上迫于无奈杀了邓炳春,现在想想刀刺入人体的感觉,那只手还颤酥酥一阵阵抖。 这要是在和谐社会,不管杀的那是个什么人,都算是谋杀罪了。何况当时那种危险情形,现在想来都是心有余悸。 而她跟四爷,从开始两两相对各自瞠目结舌,一直到现在这种混沌不明的状态。 建宁觉得自己同四爷之间就好像是从陌生期转到了磨合期,好歹他不曾对她不利过,她对他也是诸多手软,但是日后种种,谁能料得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仍可用一个词来形容:敌友不明。如果要美化一下,顶多可以再加个:惺惺相惜。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好像是游戏角色一样,看他如何折腾,看自己怎样造化,但不管如何,建宁咬牙告诫自己决不能认输,倘若……发展到最后,两人之间真个要有一方俯首称臣或者……更糟,那么那个低头认输的人,绝不会是她。 建宁想了许久,暗自下了决心,张开双臂长吁一口气,风中散发着花香气息,让人抑郁的心情也渐渐好转,建宁握拳向天,叫道:“奋斗奋斗!我要努力奋斗!”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平静下来,去见康熙。 且说另一方,四爷辞别建宁,便要出宫。 这一次他是奉命出京,康熙便让他自己在侍卫里头挑几个好手带着。人多也不太方便,四爷便只带了赵齐贤张康年两位。两个侍卫早先受了四爷无数银子,跟四爷关系甚好,见有差事来,更为欢喜,只赞四爷带擎,更无半点不悦,从宫内到宫外不知拍了多少马屁。 四爷心道:“风水轮流转,这一世我竟然以太监身份面对众人,‘奴才’前‘奴才’后,想来着实的气闷,虽然幸好是皇阿玛面前红人,就算是面对康亲王跟索额图等也不必低声下气,但终究让人不悦……”他转念一想,又道,“唉,如公主所说,等我办成了此事,回来之后便向皇阿玛表明我并非太监,他应该不会为难我吧?到时候或许另有出路……”如果是二三十年后的康熙,那四爷自然不会这么想,毕竟是“欺君之罪”,绝不会轻饶。但现在是少年时候的康熙,难得的跟小桂子这人关系极好,四爷才敢有把握康熙会放过小桂子的。 四爷前世对这种阿谀奉承本来深恶痛绝,这一次却难得的欣欣然,任凭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口灿莲花,身边各种夸耀之声不绝于耳,他只笑着应付而已,被人如此捧着,隐隐地有种“恍若隔世”的熟悉感。 三人在集市上走了一会儿,四爷便借故口渴了要歇歇脚,领着两人进了茶楼。 四爷点了两个菜,赵张两人吃着,赵齐贤便又说道:“我说跟着桂公公,吃喝不用愁,你看,咱们连京城还没有出,先又吃上一顿。”张康年也道:“那真的是,天子脚下这么多侍卫,数我们两个最有福,桂公公是最义气不过的,跟着他横竖没错!” 四爷哈哈笑了两声,笑声未已,便见有一人自楼下缓缓上来,四爷同此人对视一眼,此人便坐在边儿上去了。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四爷便咳嗽一声,冲着那人使了个眼色,又对赵张两人说要下楼方便。 赵齐贤便说道:“让属下陪公公前去。”他们两人当四爷财神一般,恨不得事事都替了他。 四爷哭笑不得,说道:“不必了,这个还得我亲自来。”说着便踱步下楼,四爷前脚下楼,先前上楼那人便也跟着下去。 那人正是天地会的徐天川,两人相见,徐天川行礼说道:“香主今日怎么忽然出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们去做?” 四爷说道:“的确是有点事的,需要几个会中的好手跟着,只不过,要机灵又口风紧的。”徐天川沉吟说道:“会中的好手,还要机敏能干的,若论起拳脚武功来,玄贞道长是第一等的,但变通上欠缺一点,钱老本他又要照料店铺脱不开身,……小老儿推举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位兄弟,香主觉得如何?” 四爷说道:“徐大哥推举的人选定是不错的,就两位好了,麻烦徐大哥即刻回去通知两位,这便要上路了,另外,跟我同行的还有两个朝廷中人,还要风李两位留心,只装作同样是朝廷的人,不要露出马脚才好。” 徐天川说道:“这个容易,属下立刻去办,请香主稍候片刻。” 当下两人分头行动,四爷重新上楼等候,见赵张两人正嘻嘻呵呵地喝酒,他们两个见四爷回来,齐齐起身相应。 四爷坐定了,便说道:“方才我下去,又撞见皇上派来的一位兄弟,原来皇上觉得我带的人太少了,怕不周全,于是又多派了两个兄弟来相助我们,少时候就到了。” 赵齐贤便说道:“皇上对桂公公可真是好的没话说,我们兄弟两人也在宫内当差了多少年了,从没见过皇上这么重视个身边的人。”张康年道:“不错,桂公公真是前途无量,令人羡慕,连康亲王见了公公都格外巴结。”赵齐贤说道:“上回我见了索额图索大人,同桂公公称兄道弟呢,那股亲热劲儿,啧啧……” 四爷听到此处,只觉得事事都好,唯有一事不好。他便低声说道:“说起来,我们这一次是奉命微服私访,不便表明身份,大家之间称呼需要改改,不如就别公公长公公短,就叫我……” 赵张两人何等机灵,赵齐贤立刻说道:“不如就叫桂公子!或者桂少爷如何?”张康年笑道:“桂公子,贵公子,这个好极了!”四爷含笑便道:“是不是有些太过招摇?”赵张两人齐声说道:“哪里招摇了,本来公子你的身份就贵不可言,如此正好!” 三人正说着,却听得楼下脚步轻轻响起,接着,一名仪表堂堂面庞白净的大汉跟一个身材修长的汉子并肩上来,两人走到这一桌前,便双双行礼,口中只道:“公公,小人等奉命前来。” 四爷见他们行事谨慎,够低调,就知道徐天川已经将该留意的都告知他们,便一点头,对赵齐贤张康年两人说道:“这两位是封大哥跟管大哥,大家都是好兄弟,以后同心办事。” 赵张两人见风际中同李力世两人气宇不凡,何况四爷又特意介绍,可见重视,便双双起身,彼此通报了姓名,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人是青木堂中尤为机敏之人,又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同赵张两人寒暄片刻后,虽然是初见,却已经热络的如老友一般。 当下四爷便带着四名得力干将出城往五台山方向而去,走到黄昏时候,见天色阴沉,隐隐地似要下雨,远山处雷声轰隆隆过,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在彷徨之时,却见有一队人马急急赶来,大概也怕落雨,呼喝一阵后叫道:“前方有一座大宅,不如且去避雨。”一行人便蜂拥而去。 风际中便道:“前方既然有一座宅子,不如我们也去。”四爷说道:“只能如此了。” 当下两伙人一前一后赶向前,远远地果然见到一座宅院,占地颇为宽广,只不过因天色暗淡阴沉,这宅子却一点儿灯火光都没有,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大家伙涌到那大宅的门口,先前那队人之中有一个便跳起来敲门,叫道:“有人在么?”没想到那门应声开了,大家伙探头一看,里头乌漆麻黑,更无一星灯火之光,果然是一座废宅了。 此刻天空一道炸雷滚滚而过,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兜头浇下来,大家伙儿来不及迟疑,发一声喊便齐齐地涌进这座宅子,一路冲到厅堂里才停了脚,回头看看,屋檐下已经水流偏偏,耳畔哗啦啦都是雨水之声。 四爷同风李赵张四人进门之后,便到了大厅的一角上站定,四爷打量身旁那先进门的一伙人,却见这一群人穿着普通青衣,只不过个个身形矫健,腰间带刀,领头那个更是目光炯炯,四爷心头一凛,想道:“这伙人看起来来路不正,不知是什么人……幸好带了四个好手在身旁,若是有事的话也好应付。” 那目光炯炯之人说道:“你们几个,到里头看看有没有人!”他的手下几人应声而去。此人一转头对上四爷目光,略微一怔之后便走过来,说道:“几位是从京内来的?” 赵齐贤大喇喇地便说道:“从京内来的又如何?”他跟张康年两个是宫内侍卫,天子跟前行走的,身份跟外头的侍卫不同,虽然对四爷百般阿谀奉承,但是对外头之人却毫不客气,又见此人打扮普通,说话间神情略带几分凶恶邪色,便自也毫不客气回应。 那人哼了声,打量了四人几眼,忽然说道:“京城大得很,你们总不会是碰巧从宫里出来的吧?”赵张风李四人见他竟然一语道破,都觉讶异,刚要搭腔,四爷却缓缓一笑,沉声说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跟什么宫里宫外沾不上关系的,不知这位爷为何这么问,难道您是宫里的人?” 那人看了四爷一眼,说道:“我不是,只不过,我在找一个从宫里出来之人。”四爷说道:“从宫里出来的……是阁下的亲戚么?”那人摇头,道:“不是。”四爷就不语,故意停了片刻,看此人一会儿后才又慢吞吞说道:“京城如此之大,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呢。”那人哼道:“该遇上的总会遇上,逃不掉的。” 此刻张康年明白四爷有心隐瞒身份,见此人不说找谁,便插嘴说道:“你吞吞吐吐的,那人不是你的亲戚,难道是你的仇人?你报上名来,或许我们听说过呢。”那人扫了张康年一眼,说道:“你听说过他是不足为奇的,整个京城的人或许没有没听说过他名字的。” 四爷心头已然雪亮,心想:“难道真个如此之巧么?”却仍不知这些人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但四爷察言观色,却隐隐知道,不管怎样,这些人定然不怀好意。 风际中看了四爷一眼,便问那人,道:“阁下要找的那人究竟是谁?说了这么久,我们也都有些好奇了。” 那人便道:“也不用瞒着你们,他么,就是曾经杀死过鳌拜的小桂子桂公公。”说话之时,便紧紧地望向四爷,分明是在投石问路。 四爷略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除此之外却别无其他神情,只望着此人说道:“这个我还真的听说过。”他微微一笑,淡定又望向赵齐贤跟张康年,说道:“虽然跟这位大名鼎鼎的桂公公毫无交集,不过似乎听闻他生得人高马大,威风凛凛,故而能够杀死鳌拜,虽然是个太监,却也算是个大英雄,只可恨缘悭一面。”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对视一眼,他们两个也不笨,赵齐贤便大声说道:“啊…说起来真的是,我也听说过,那桂公公练过武功的,一只拳头能够打死一头牛!”张康年便又大拍马屁,道:“你说这样的盖世英雄,长的什么样儿呢?” 四爷也装模作样叹道:“可惜是个公公,不然的话倒真的可以好好地跟他结交结交。”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人见三个人如此绘声绘色在胡言乱语,当下也点头附和。 那人瞧着四爷五人看了会儿,终于释去疑心,哼了声便欲转身离开,正在此时,却听到身后有人一声哀嚎,叫道:“鬼啊!”与此同时,众目睽睽之下,眼前一道白影掠过,宛若幽灵,耳旁隐隐地传来凄然哭泣的声音,伴着外头电闪雷鸣,鬼气森森的,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在宫内“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个,当下也跟着惨叫一声,顿时抱做一团,大叫有鬼。四爷皱眉,身后风际中李力世两个却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护在四爷身旁。 39、思君不可忘 四爷凝眸看向厅中, 却见阴风惨惨,白绫飞舞, 一阵风涌入,窗扇被鼓开, 发出刺耳的拍击墙壁声响。 那群人之中,领头那人大喝一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当我章老三会上当么,速速给老子滚出来!”他大声呼喝,神态威猛,竟然并不畏惧。 风际中同李力世对视一眼, 说道:“章老三?没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的名字!”四爷说道:“静观其变!” 这边章老三大叫几声过后, 一阵冷峭的笑声从内堂传了过来,说道:“章老三,你好大的胆子……”语声幽然,仿佛地狱幽魂发出的声响。 赵齐贤张康年两人几乎昏厥过去, 失魂落魄之余便想到救星, 不由脱口叫道:“桂公公……”他声音虽低,那边章老三耳力何等过人,当下听到,回头瞪向赵齐贤,喝道:“你刚才叫他什么?” 四爷暗暗叫苦,却仍泰然自若,一本正经说道:“他说大概是鬼公闹事。” 章老三凌厉眼神望向四爷, 说道:“我看不是鬼公,怕是桂公公吧!早看你有些古怪,你一定就是京城里出来的小太监小桂子,说,是不是!” 他大喝一声,震人心魄,四爷虽然镇定,却仍觉得耳朵被震得很不舒服。章老三说罢,刀尖一指指着四爷说道:“给我把小桂子拿下!” 章老三一声令下,他的手下蜂拥而上,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个纵身跳上,护在四爷身前。四爷回头看张康年赵齐贤兀自抱在一起,抬脚用力踢过去,说道:“快起来护驾!” 一声“护驾”,才将赵张两人惊醒过来,危急之时也没有留心四爷话语中的破绽,急忙分开彼此,抽出腰刀纵身而上,他们两个虽然没见过什么外头的光怪陆离,能做到宫廷侍卫,身手倒是不错,打起精神来也能应付一二。 章老三却未曾动手,打量了几眼场中情形,便看向四爷,说道:“咦,果然你这小太监有些门道,身边儿居然还有天地会……”四爷见他眼神厉害,居然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看破风李两人的身手,当下将他语声截断,说道:“我看阁下是认错人了,在下只是路过而已,虽然是京城人士却实在不认得什么小桂子,此地诡谲莫测,何必先起内讧呢?不如一致对外的好。” 章老三见他年纪不大,但贪图竟如此深沉老练,而且身处险境,居然丝毫也不惊慌,他心中暗自惊讶,便道:“你还要狡辩?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章老三挥刀而上,四爷面儿上镇定心中暗暗叫苦,那边风际中李力世将对手打退,急忙回护,张康年赵齐贤也大展神威,各自伤了对手。 章老三见自己手下众人伤了大半,显然是处于劣势,章老三双眉一皱,忽然之间双臂一振,竟喝道:“教主神威,无所不能,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四爷赵张四人都一阵莫名,只觉得这帮人实在古怪,打的正激烈了却忽然停下,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风际中李力世两个却一阵胆寒。 章老三念完之后,他手下之人也跟着大声念道:“教主神威,无所不能,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齐声念了几遍,原先受伤之人精神大振,持刀又上,仿佛疯了一样。 风际中变色叫道:“你们是神龙教之人!”他跟李力世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虽没有见过这样的古怪场面,却隐隐听说,事到如今,情知此事难以善了,风际中边斗边叫道:“护着公子暂退!”张康年赵齐贤两个急忙护着四爷往后堂退去,一群神龙教教众疯虎一样跟在后头。 四爷同赵张两人到了后堂,慌不择路进了一间房,却见房内空空荡荡的,抬头时候却见面前无数排位,如山般林立,前头竟点了几根白色蜡烛,被风一吹,光影明灭不定,很是可怖。 赵齐贤先怪叫一声,道:“鬼……有鬼呀!”张康年手软,腰刀差点落地,四爷喝道:“不要先乱了自家阵脚,哪里有什么鬼怪!小心迎敌!” 正说着,外面神龙教的人追了过来,一看厅内众多排位不下数百,森森恐怖,众人顿时也惊了惊,但这帮人悍勇无比,当下纷纷跳进来将四爷围住。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勉强护着四爷,又是怕鬼又是惧人,简直“内忧外患”,毫无生机,如此冷雨夜,两人额头的汗却涔涔往下直淌,四爷看看围着自己将要动手的神龙教众,又看看身后排布的整整齐齐的百多灵位,风从门口吹进来,吹的几个灵牌微微晃动。 四爷皱眉,目光闪烁不定,寂静之中终于出声叫道:“我不管你们是人是鬼都好,倘若再不出来,此地将变作一片狼藉!糟践先人,情何以堪!”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号,自门外极快的靠近过来,赵齐贤张康年两个是最怕鬼的,当下浑身宛若晒萝一般的抖了起来,四爷咬牙看着,不知自己这一招是否管用,但现在看来,略有些效果,但仍旧不知道究竟是那暗中的鬼更胜一筹呢,还是这些不怕死的神龙教之人胜出。 一道幽灵般的白影子卷了进来,一个神龙教众躲闪不及,被直拖了出去,消失在沉沉雨夜,赵齐贤见状,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张康年道:“喂,你不要晕啊!”说话间,又有两个神龙教众被拉了出去,四爷手握拳静静看着,见那卷进来的是一道白练,仿佛有眼睛一般,几个神龙教众不甘坐以待毙,来不及对付四爷三人,挥刀便冲出去,隐隐地见外头刀光剑影,呼喝声四起,然后便渐渐地归于沉寂。 四爷心头稍安,知道自己赌对了一局,这一战是“鬼”赢了,然而鬼赢是赢了,那鬼究竟是敌是友,却仍不知,四爷回头喝道:“把他带上,我们出去跟风李两人汇合!”张康年急忙答应,将赵齐贤扶起来,半拖半抱往外而去。 三人到了门口,四爷蓦地站住脚,耳边传来极清晰的一声笑,有个声音说道:“你倒是很机灵啊,知道借我们的手,除去敌人。” 如此雨夜,如此诡异的场景,四爷生生咽了口气,鼓起勇气转头要看身畔的人是谁,却听得身后张康年无比凄惨的大叫一声,而后四爷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便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四爷醒来之时,周遭一片寂静。外面的雨似乎也停了,细细听来,隐隐地有雨点从屋檐上滑落打在地上的滴答声。 四爷深吸口气,却察觉自己竟然动弹不了,一瞬间竟有种已经死去的感觉,转念一想:其实自己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在以为又死了一次之时,周身瞬间凉了一下,四爷呆了呆,脑中竟闪过一人的影子,巧笑倩兮,却又带一些狡黠,说道:“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四爷猛地打了个哆嗦,察觉自己在这生死之间竟会想到那人……这实在叫人……情何以堪。 他想到的,如果按理排位的话,第一个不应该是皇阿玛吗? 四爷察觉自己这等荒唐心意,不由地微微苦笑,自言自语说道:“好生古怪,她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如果说就这么死了,却有些不甘心,到底要看一看她真面目才好。唉。” 轻声一叹,在耳畔响起,四爷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几句话,如此一想,显然自己是没有死的。 一瞬间心便活了过来,然而这一“活”,那人的影子却又闪过眼前,似笑非笑的样子,道:“你真是傻了,这就以为自己死了?本公主说过你是个福将嘛,哪里会有事的。” 四爷忍不住又是一笑,喃喃说道:“难道又被你说中了?只不过……” 四爷暂且将心定下,转动眼珠看向周围,却见人是在一座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头,有桌椅板凳,摆设甚是简单,旁边的桌子上却没有灰尘,可见是有人打扫过的。 倘若是鬼,大抵没有这般闲情逸致吧。 四爷心头一宽,默默地又想道:“希望承你吉言,让朕逢凶化吉。”正想到此刻,听到身后吱呀一声,仿佛房门打开,有人悄悄走了进来。 四爷此刻已经推断出来人是人非鬼,是以也不怕。何况他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颇有“经验”,刚才又想起建宁的种种,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地竟有种笃定的自信:他绝对不会葬身在此。 那人走到四爷身旁,说道:“你真个是京城里来的小桂子?”竟然是个凄清的女声。 四爷心道:“这群人显然不是同神龙教的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不然就不会鬼打人了……先前见厅内供着那么多的排位,是了,朕记得当中的一个排位上写的是……” 那人见四爷不答,便又道:“我问你话呢,你当真是京城内来的那个小桂子?” 四爷脑中极快转动,电光火石之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想了个大概,四爷朗声说道:“不错,我正是小桂子。” 那女子说道:“听闻是你杀了那满洲第一骑男、辅政大臣鳌拜?” 四爷皱眉,怒然说道:“鳌拜生性残暴,杀人无数,罪有应得,皇上说要除掉他,我自己跟他也有血海深仇,自然要杀掉他了,怎么样,莫非你们是鳌拜的同党么?若是要替鳌拜报仇,你们可算是找对人了!哼,当我会怕么?我不过是为民除害,死而无怨!” 那女子一阵沉默,过了会儿子,才轻轻地叹了一声,四爷凝神细听,隐隐地听她仿佛啜泣了声,然后脚步声轻轻响起,那女子竟是走了。 房门在身后关上,四爷才松了口气,本来义正词严的脸上露出微微一笑。 原来刚才被神龙教众人追击之时,四爷跟赵张两人慌不择路逃入满是令牌的大厅,见那厅堂收拾的极为整洁,所有灵位都排列的整整齐齐毫无灰尘,等闲之人,如赵齐贤张康年两人见到这么多灵牌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哪里还会有什么闲情逸致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但四爷何许人也,不仅将周围的环境看了个大概,还有心看了几眼那灵位上刻的什么,仓促只见当前有几个灵位上写的乃是“庄允诚”,“庄廷x”,“李令皙”,“程维藩”等几个名字…… 当时四爷心中就一动,原来在顺治年间真个出了这样一宗事情,浙江湖州富户庄廷x双目失明,却出钱买了一部未完成的《明史》,书里头涉及大清年号的,一概用明朝年号取代,且对□□哈赤等大清开国元勋多有不敬,而后被人告发,当时庄廷x已死,却被挖出来戮尸,庄家上上下下以及为《明史》写序,负责校阅,往下包括卖书买书之人,刻字印刷之人以及所有涉及到的地方官吏,分别被处死刑,或凌迟,或流放,牵连甚广,足有百多人,在当时造成极大的轰动,史称“庄廷x明史案”,四爷身为帝王,自然对此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倘若是鳌拜余党,绝对不会将这几人的名字如此恭敬的供奉着,四爷一猜便猜了个正着,他一番慷慨激昂之后,听到那女子隐忍的啜泣之声,便知道自己所料无误。可见熟通历史,休要不学无术还是好的。 那女子出去后不久,门又响起,四爷凝神细听,却见身旁灯光幽幽,闪出一角雪白衣袂,四爷正想此人去而复返是何意图,却听得那人说道:“吓坏了吧?”声音娇柔异常,却非是先前那女子的凄清之声,分明是两个人。 四爷怔了怔,听这女子声音亲昵,一时不敢搭腔。那女子噗嗤一笑,将手中的灯笼放下,说道:“小宝,不要怕,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不会吓你的,我不是鬼……我是双儿呀!” 四爷方才料到先机,将那女子应付过去,却怎样也想不到竟然会峰回路转,哪里跑出来一个好似对自己很是知根知底之人! 四爷一惊之下,定睛看去,却见面前一张如花般娇俏的脸孔,粉黛不施,更无首饰点缀,一身素白的孝服衣裳,却更映衬的其人如玉。竟是个美貌的小丫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自己,嘴角却笑吟吟地挑着。 四爷张口,说道:“双……双儿?” 40、脸为何而红 “双儿?”小郡主歪头看着前面建宁, 好奇说道:“公主,双儿是谁呀?”建宁正趴在窗口往外看, 闻言回头说道:“木木,你的耳朵倒是挺灵光的, 本公主这么小声你都听得到?” 她方才看着窗外暮色沉沉,淅淅沥沥的有雨落下,远处更是雷声阵阵,建宁便不由地想到了在外头“流窜”公干的四爷,如果真的按照剧情,他此刻该遇到他青梅竹马的“好双儿”了。 脑海之中自动浮现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建宁忍不住抓抓脖子, 心道:“老四会不会喜欢上双儿呢?双儿可是个跟倚天屠龙记里头小昭一样, 让男人梦寐以求的存在啊,萝莉,美貌,清纯可爱, 乖巧听话……啧啧, 难保老四会兽性大发把人收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口眼歪斜,嘴巴抽搐,便一边想着,一边喃喃地念叨双儿的名字,没想到却给小郡主听到。 小郡主抿嘴一笑,说道:“我只听到公主自言自语的……一开始没有听清,后来公主你重复了几次, 我就听清楚啦!公主,双儿是谁?是一个人吗?” 建宁白眼往上看了会儿,若是四爷看了这个表情,便会知道她是要弄鬼了,然而小郡主心地纯善,便只眼睛乌溜溜地望着建宁,要等她回答。 建宁咂了咂嘴,便说道:“说起来也难怪你不知道,双儿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小八哥的名字……”她身边不乏些年长的嬷嬷宫女,可大家都知道建宁公主的性子,哪个敢凑上来冒死说一句“公主你哪里养过八哥”? 沐剑屏对此深信不疑,说道:“原来双儿是八哥的名字,那为何不见那只八哥儿呢?”建宁叹口气,说道:“说来这却是本公主的一件伤心事了,那只小八哥被我喂得肥肥胖胖,身体健壮,我又娇惯了他,经常会让他出来放放风之类的,那天我打开鸟笼本来想让他出来溜达溜达,没想到他居然张开翅膀就飞走了,唉,真是太无情了,弄得本公主很是伤心。” 沐剑屏十分同情,便劝道:“公主,你不用伤心,那只八哥大概是住的不习惯,所以飞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以前其实也养过一只小猫的,后来清兵……后来战乱里头就丢了,我也很想念他的,希望他被有心人收养了,衣食无忧的过活就好了。” 建宁斜着眼睛看沐剑屏,心道:“她说的大概就是清兵入关,然后沐王府也跟着遭殃的事吧……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好事,战乱之中人命都岌岌可危,何况一只小猫……唉。”却见沐剑屏的脸上浮现伤心神色,便把心里的话咽下去,只道:“猫的生命力很强悍的,他们比人敏捷的多了,又极会趋吉避凶……所以大概是会找到一户好人家,快活无忧的过活吧。” 沐剑屏展颜一笑,颇为欣慰,说道:“公主你也这样说我就放心啦,我常常跟我哥哥说起来,哥哥都不理我,有次大概是被我问烦了,还说我的小猫一定是死了呢,弄得我好伤心。” 建宁说道:“你哥哥啊……?”沐剑屏呆了呆,而后低头说道:“唔,我……我外头的哥哥,我、我很久不见他,有点想念了。”建宁笑道:“你放心,我自会找机会送你出去找到他的,不过现在却不能急于一时。” 沐剑屏点点头,说道:“我不着急的,只怕这么久了……我哥哥找不到我而心急。”原来沐剑屏以前在外头,虽然是众人都捧在掌心的“郡主娘娘”,但却仍旧免不了要经常避开官兵,过着类似颠沛流离的生活,小郡主向来养尊处优,到底是不喜欢的。最近在宫内,日子过的平平淡淡,建宁又叫那些老嬷嬷宫女之类的不许为难她,因此对沐剑屏来讲,反而比外头更安乐自在,不用担惊受怕躲来逃去的。只是有一件事不放心,那就是沐剑声。 建宁说道:“你哥哥……你知道你哥哥经常落脚的地方么?”沐剑屏犹豫问道:“公主你问这个做什么?”建宁说道:“你要是知道一两个,我派人去跟他偷偷说一声,说你安然无恙……或者你写一封书信回去。”沐剑屏双眸一亮,说道:“可以么?” 建宁道:“当然可以了……”虽然小郡主很可爱,但总是留在宫内也真不是个办法,当初是为了挟制老四才如此的,现在看来……却已经不需要。只不过贸然就把人送走的话,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建宁便道:“其实想想看,我真有点舍不得你出去,你要是走了,就没有人再陪我玩了。”沐剑屏说道:“我也舍不得公主,我会跟我哥哥说说,在宫里多住两天的。”建宁忍不住便笑,心想:“真是当皇宫是客栈了么?”却点点头,说道:“如此大好,那你写信吧,顺便告诉我一两处可靠的地址,我派个人去投信。” 当下建宁命人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小郡主提了毛笔写了封书信,并不长,寥寥数字,建宁啧啧赞叹,说道:“木木,你的字写的不错啊。”沐剑屏说道:“真的吗?哥哥常常说我的字柔弱有余,没什么英气,不算大方。” 建宁笑道:“你哥哥神经啊,你是女孩儿,要什么英气,柔柔弱弱才惹人怜嘛。”沐剑屏说道:“公主,何为神经?”建宁道:“就是……神叨叨的意思。”沐剑屏点点头,道:“其实哥哥也是为了我好,说我要练好武功,关键时候才可以自保的。”建宁哼了声,说道:“你哥哥真神了,他不保护你,还让你自保啊!”沐剑屏说道:“我哥哥当然会保护我的,只不过有些时候他顾不上……” 建宁便一拍沐剑屏的肩膀,说道:“木木你放心,你这么乖,有本公主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我保护你好了!”沐剑屏很是感动,望着建宁说道:“公主,你对我真好。”建宁哈哈大笑,说道:“当然了,我武功虽然还差点,不过很快就会强起来的,何况我这么聪明,你说对吧。”沐剑屏笑道:“是啊是啊,上次公主你及时杀了那个丑怪男人,才救了我的。” 建宁听她说起邓炳春,笑声嘎然而止,咳嗽了声说道:“那个丑男人不在话下,他真是活该要死了,这京城内哪里不好去,跑到这里来吓人,还伤了我最心疼的木木你,我当然不会饶了他了!”沐剑屏说道:“公主……”建宁见她感动的眼眶都红了,才嘻嘻笑道:“知道我对你好吧?知道的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能骗我,还要帮我。”沐剑屏点头,道:“嗯,我大哥常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都听你的。” 建宁便把沐剑屏写得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塞进怀中,道:“我会找个人送出去的。”沐剑屏就对建宁说了京城内杨柳胡同跟南豆芽胡同两处落脚点。建宁暗暗记在心里。 沐剑屏又道:“公主,白天的时候,你说你要跟洋人师傅学东西,你都学了什么?可不可以跟我说呢?”建宁道:“其实也没什么,暂时只跟他们说起些国外的风光,互相交流了一下。”建宁好奇问道:“国外的风光?”建宁说道:“是啊,你说的洋人师傅,一个叫做南怀仁,一个叫做汤若望,他们两个,南怀仁是从比利时来的,汤若望却是个德国人,奇怪了……我先前还以为他们都是美国人呢,看样子美国鬼子不给力啊。” 沐剑屏眨着眼,说道:“比利……时?德国?美国鬼子?”满头雾水的看着建宁。 建宁笑道:“木木,你见过洋鬼子吗?”沐剑屏说道:“我只听说他们长得很可怕,像是青面獠牙的鬼怪,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不见的好。”建宁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等我介绍给你哈,那个南怀仁呢就一头褐色的头发,汤若望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珠儿也不是我们的黑眼珠,其实他们除了皮肤比我们白一点点,就没什么其他的差别了。”沐剑屏大为好奇,崇拜说道:“公主,面对那些洋鬼子,你不怕吗?” 建宁说道:“怕什么,我们聊得很好呢,他们两个来咱们国家不少日子了,也会说汉语,而且还会一点点英语,嘻嘻……”说到这里的时候很是得意。沐剑屏说道:“莺语?是黄莺的叫声吗?”建宁噗嗤笑出来,说道:“是是,所以又叫‘鸟语’!” 两个正说着,外面有人叫道:“皇上驾到!”建宁一怔,沐剑屏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先退下去,门口人影一晃,却见康熙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沐剑屏进宫虽然不少日子了,却从来没有见过康熙,她在外头的时候,那些反清义士说起“鞑子皇帝”来,总会把皇帝描述的如何面目可憎,何况以前建宁也对她说皇帝“青面獠牙”的,沐剑屏隐隐地看到门口人影晃动,影影绰绰阴阴沉沉的,还未曾看清楚康熙的脸,已经吓得双手遮住自己的眼,尖叫一声,道:“鬼啊!”急急转过身去。 建宁也被沐剑屏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便苦笑不已,又担心惊到康熙不悦。 此刻门口处康熙正不知低头说着什么,闻言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向这边,满脸不解,说道:“鬼?什么鬼?” 建宁急忙“飞”过去,行礼说道:“建宁给皇帝哥哥请安!”又道,“皇帝哥哥恕罪,方才我给个小宫女讲鬼故事,把她吓坏了,是以才叫了一声。” 康熙停了步子,闻言便哭笑不得看了建宁一眼,说道:“建宁,你又胡闹了。”说着,便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被宫女拉着跪拜的沐剑屏。 建宁见他没有怒色,才松了口气,说道:“皇帝哥哥,外面下雨,你怎么来了?”康熙道:“本来朕忙完了想睡下了,听外面那么大的雷,怕你惊到,所以过来看看。”建宁喜道:“皇帝哥哥,你这么关心我呀,呜呜呜,我好感动。” 康熙看着她装模作样之态,笑道:“行了,你不用装啦,看样子朕担心也是白担心,你哪里害怕?还有心在这里吓唬别人呢!”建宁笑道:“虽然我表面上不怕,但是心里面还有点儿虚虚的,皇帝哥哥一来,那点儿虚寒就荡然无存了,所以皇帝哥哥来的正好。” 康熙道:“你就爱甜言蜜语的,哄朕开心。”说着的时候,满眼的笑望着建宁。 两个在说话之时,那边上沐剑屏听到耳畔少年皇帝的声音,清朗平和,悦耳的很,心中便想道:“怎么皇帝长的那么丑,声音却这么好听呢?”她心里好奇,便趁着旁边的宫女不留意,慢慢地抬起头来向着那边看了一眼。 沐剑屏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很可怖会吓人的脸,没想到却望见宫灯映照处,是少年皇帝挺身站着,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龙章凤姿,极为耀眼,而那张脸却宛若温玉一般,气质更为超群,此刻因望着建宁之故,双眸之中满是笑意,眉眼盈盈地。 沐剑屏的心砰地跳了一跳,慢慢地瞪大眼睛望着康熙,竟然转不开眼珠去。心道:“怎么会这样?鞑子皇帝不是会吃人般的怪物么?怎么他生的一点儿都不丑?不……不是不丑,还很好看呢,以前大家都说哥哥生得好,是王孙贵公子的气派,可是跟他一比……却高下立判,竟分明给比下去了呀!” 这时侯康熙似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四目相对,沐剑屏的心重又大跳一下,竟情不自禁急急忙忙低下头去,一刹那两颊滚热。 康熙也看到边儿上站着个小小宫女,一身宫装,容貌秀美,一时也有些错愕,见沐剑屏低下头去,却也没怎么留心,便收回目光,随口对建宁说道:“那个小宫女是你这里的?以前没怎么见。” 建宁说道:“嗯,是啊,她以前做事有些粗心,这是这几天才进来的。”康熙便笑道:“我看她年纪甚小,你就不要再说什么鬼故事吓人家了。”建宁便行了个礼,说道:“皇帝哥哥开了金口,建宁当然要遵命啦!” 沐剑屏低着头,听康熙这般说,不知为何心头微微涌动,忽然极想再抬头看一眼这少年皇帝。 康熙说罢,便又道:“对了,朕来其实还有一事。”建宁问道:“皇帝哥哥有什么事?”康熙说道:“白日你不是见过你的‘洋人师傅’了吗,你走后,汤玛法对朕夸你呢。”建宁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吗?夸我什么了?” 康熙说道:“他说你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而且懂得很多呢,真是让朕讶异。”建宁笑道:“皇帝哥哥讶异什么?”康熙道:“汤玛法曾经走过诸国,见识广博,他极少夸一个人的,跟你只见了一面就如此称赞你,你说朕讶异不讶异?”建宁笑道:“其实建宁说那洋鬼子没见识才对,他见过皇帝哥哥这样的真龙天子,就该想到身为真龙天子的妹子当然也是不凡之才……哼哼。” 康熙一怔,而后忍不住朗声笑起来,片刻才忍笑说道:“建宁你……你好放肆,且又厚颜,如此不懂得自谦……”建宁若无其事笑道:“建宁跟皇帝哥哥都是自家人,有话就实话实说了,自谦那么虚伪……” 康熙想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又只好忍着,一时忍得辛苦,建宁伸手轻轻抚摸他背,说道:“皇帝哥哥,想笑就笑嘛……”康熙忍不住差点儿咳出来。 片刻之后,康熙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零星的泪,便伸手拍了拍建宁肩膀,咳嗽了声,说道:“不知为何,朕每次来见你都会觉得开心……” 建宁说道:“建宁见到皇帝哥哥,更开心呢。” 康熙含笑点头,看着她说道:“好啦,朕看过你也就放心了,朕回去了,你不要出来送,记得早点安歇。”建宁说道:“外面落雨,皇帝哥哥有带雨具么?”康熙道:“外头有伞,放心。方才进来的时候朕还担心你睡着了,不想让他们吱声的,幸好没吵着你。不过朕走之后,你可得早些睡。” 建宁笑道:“行啦,建宁都记住啦,皇帝哥哥别总说我,也记得自己早些安歇,建宁整天无所事事的也还罢了,皇帝哥哥可是日理万机,比建宁更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康熙心花怒放,实在忍不住,便伸手捏捏建宁的脸,便道:“好,那朕也记住啦!” 康熙转身,双手负在身后,迈步往外而行,沐剑屏抬头一看,却见少年皇帝正迈步出门的身影,那样挺拔轩昂,心底回想方才他笑对建宁时候的温润样子,不由地呆了。 眼前依稀地有一只手晃来晃去,接着有个声音在耳畔叫道:“木木,木木,你怎么啦?呆呆的,莫非真的变小木头啦?” 沐剑屏一怔,急忙定睛看去,却见建宁瞪大眼睛,正近距离的望着自己,她回过神来,见康熙分明已经走了。 看着建宁滴溜溜的大眼睛,沐剑屏一时支支唔唔,说不出话来,建宁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沐剑屏通红的脸颊,说道:“咦,有可疑……你的脸怎么红啦?” 41、深夜说端详 沐剑屏清醒过来, 说道:“你不是说皇帝长的很丑的吗?怎么……刚刚那个人一点也不丑啊?”建宁说道:“我说过吗?哈哈,我是跟你说笑的, 你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皇帝是我哥哥, 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啦!” 沐剑屏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我本该想到的,公主你长的这么美,皇帝当然也不会丑到哪里去的,就像是我跟我哥哥一样的……” 建宁笑着瞥她,道:“木木你长的也不差啊, 只比我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咦,那你哥哥一定也很不错了?怎么样,他帅不帅?”沐剑屏说道:“帅不帅?”建宁道:“就是……是否英俊。” 沐剑屏说道:“我常常听他们说哥哥人中龙凤,英伟不凡大概是很英俊吧, 不过, 我感觉比不上公主你哥哥……皇帝帅。”她说到此时,脸颊隐隐地又开始泛红。 且说荒山鬼屋之中,四爷惊魂未定,望着面前的娇俏女子,迟疑道:“双儿?”那女孩儿两只眼睛大大的,且又水灵,望着四爷说道:“小宝, 难道你不认得我了?不用怕,我真的不是鬼,你仔细看看就认出来了,我是双儿啊,你细看看。” 四爷做沉吟状,缓缓说道:“时隔……这么久,仿佛有些……认不得了,你真的是双儿?”双儿说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你在扬州丽春院一起长大的双儿啊,小宝,你可不能忘了我,才一年而已,难道你真的把我忘了?当初庄家出事,你不是为了我才找上京城的吗?难道我变了这么多?” 她说着说着,大眼睛里便涌了泪上来,低头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四爷望着她,心头百感交集,只好说道:“双儿,你先不要哭,你……我不能动了,不知是为什么?这里这么阴暗,我刚刚又受了惊,故而看不清楚,等会儿我放松下来仔细看看,或许就认得你了。” 双儿听到这里,转忧为喜,急忙停了哭,伸手擦擦眼角的泪,说道:“是了是了,我是糊涂了,三少奶奶点了你的穴道,我见了你后一时高兴,居然就忘了这回事……小宝你别怕,我立刻给你解穴。” 双儿将手中灯笼放下,伸手在四爷的胸前轻轻点了两下,四爷身子一颤,气血通畅,猛地吸一口气,试探着动了动手脚,果然能动弹了。 双儿望着四爷,还有些担忧,问道:“小宝,我真的变了这么多吗?”四爷转头看她,说道:“也不多……”双儿眼睛一红,说道:“可是你见了我丝毫都没有高兴的样子,跟以前……以前都很是不同的。”四爷瞠目结舌,看着她泪眼楚楚的样子,便说道:“我刚刚被吓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双儿你不要怪我。” 双儿看他一眼,才又展颜笑道:“我哪里会怪你,我见了你不知道有多开心,你为了我劫法场失散了后,我就一直担心你的下落,还以为你已经……已经……幸好老天保佑,你好端端的。” 四爷沿着桌子边儿坐了,闻言叹了声,说道:“是啊,发生了那么多事……我差点都忘了,而且最不巧的是,前阵子我被奸人所害,撞伤了头,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双儿一惊,说道:“奸人?是不是鳌拜那个大奸臣?” 四爷很是意外,却仍顺水推舟说道:“谁说不是呢,我跟那大奸臣搏斗之时,就给他伤到了头,唉,躺了三天三夜才好,差一点命归黄泉呢。” 双儿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说道:“小宝,你果然受苦了,都是因为我,呜呜……怪不得你说话跟举止跟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原来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如此的?” 四爷咳嗽了声,说道:“没事的,嗯,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吗?”双儿点头,认真道:“先前你总是嬉皮笑脸的,现在却总是不笑……先前你毛手毛脚的像是小猴子,现在……现在……”她说这话之时,眼中略带着一丝畏惧。 四爷问道:“现在怎么样?”双儿说道:“不然的话我早就认你了,我看到你的一举一动,好像是个大官……或者富人家的少爷公子一样,身边还有人伺候着,我就不敢认了……” 四爷莞尔一笑,说道:“双儿,人总是会变的。” 双儿急道:“小宝,你怎么变都不要紧,你不要变的不认得我……还有、还有丽春院里你娘,你不会也不认得了吧?” 四爷听到“丽春院”、“娘”等几个字,忍不住伸手摸摸额头,心好像落在了油锅里,炸的劈里啪啦作响。 这边双儿却急得落泪,说道:“小宝,我们虽然是在妓院里长大的,你娘……你娘也是……妓-女,但是你不能不记得她……” 四爷心头极茫然,想道:“丽春院,一听这名字就不是好地方了,果然是如此……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被公主一刀杀了倒也干净,如今竟然沦落成妓-女所生,若是给朕那些朝臣,那些兄弟们……或者皇阿玛知道了,朕真是万死也无法甩脱这奇耻大辱。” 刹那间只觉得满脸满身的血,恨不得立死当场。 四爷想来想去,又想道:“不如借机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将往事甩脱的一干二净?所谓‘英雄莫论出处’。”忽然那一转念,“不妥当,陈近南是天地会首领,天地会的人混迹在民间,惯会打听消息的,陈近南那人又并非庸才,肯用韦小宝当青木堂的香主,韦小宝的来路他定然是一清二楚……这姑娘跟着厮混的这群人,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来路,倘若跟陈近南等有些牵连,我说不记得了,岂不是另生事端?” 四爷想来想去,一声叹息。 双儿见四爷不语,还以为他默认了,刚要再说。四爷却一摆手,便微笑说道:“不是的,我只是在笑你。” 双儿奇道:“笑我?小宝你为何笑我?” 四爷说道:“我就算是什么事都不记得了,难道会不记得自己的老娘跟出身……”顿了顿,又道,“还有我青梅竹马之人?” 双儿听他如此说,便拍掌笑道:“小宝,原来你都还记得我们,我这可就放心啦!”四爷见她天真烂漫,便也放了心,心道:“这女娃儿很是天真,对韦小宝又仿佛极为依赖,就算是我有什么闪失,只要能兜的回来,也不怕她起什么疑心,何况‘借尸还魂’这回事如此离奇,谁会相信?” 四爷说道:“对了,双儿,自从上次……劫法场之后我们彼此失散,我一直很是担心你……不知道你怎么会忽然跑到这里来?而且这里的,又是什么人?” 正说着,外面有个女声说道:“三少奶奶请韦公子。”双儿急忙说道:“小宝你别怕,我们是碰巧遇到贵人相救,这里的不是别人,是庄家的三少奶奶……你见了就知道的。”四爷点点头,说道:“好。” 当下四爷跟着双儿来到外头,到了厅堂里头,却见厅堂里整整齐齐,已经不见先前的破败之香,原本的章老三众人跟张康年赵齐贤风李四人也不见踪影。 四爷定睛一看,却见厅内站着的都是身着白衣不施脂粉的女流,当中一人,素面朝天,秋水明眸,已经有些年纪了,但仪态高雅,风韵犹存……双眸中却隐隐地又透出几许哀怨,也是通身素白。 四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想:“莫非此女就是双儿说的三少奶奶?对了……那灵位上的都是庄家之人,这女子应该就是庄家的遗孀了吧,只不知道她们遇到了什么贵人……” 四爷上前,庄三少奶奶亲自见礼,说道:“妾身代庄家上上下下百多口人、以及被鳌拜害死的诸人谢过韦公子。” 四爷双手虚虚一让,说道:“夫人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大家也快快请起。” 庄三少奶奶起身,身后诸女也起身,三少奶奶便说道:“公子杀了鳌拜,乃是我们的大恩人,先前吓到了公子,实在是情非得已,请公子见谅。”四爷说道:“鳌拜那厮,罪孽深重,为祸不浅,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请少奶奶跟大家伙儿不必客气。” 少奶奶问道:“只是妾身有一事不明。”四爷说道:“夫人请讲。”少奶奶说道:“听闻鳌拜乃是满洲第一勇士,昔日天地会的群豪还曾经试图刺杀鳌拜,可都以失败告终,而公子你只不过是个瘦弱少年,怎么竟然能杀死鳌拜?” 四爷微微一笑。这个却难不倒他。 原来四爷虽然不知韦小宝究竟是怎么杀死鳌拜的,但他却知道康熙曾经布下几十个小太监上书房擒拿鳌拜,鳌拜被众人攻击,抵挡不住才倒地被擒。这也是他太过轻敌的缘故。这是康熙的得意之事,康熙布下这计策杀死鳌拜之时才刚十岁多点儿,有如此的胆识跟计谋,着实出色的很,因此此事皇族之中众人皆知。 四爷知道这一段,而且自从他发现自己是天地会之人后,便处处旁敲侧击,四爷功力深厚,被问之人往往在不知不觉之中透露所有。四爷便打听出当初韦小宝如何奉康熙命令到康亲王府探望鳌拜,正好碰到天地会众人前来,混乱中韦小宝将鳌拜杀死,天地会众人便将鳌拜头颅跟韦小宝一起劫走,朝廷这边,却只道是鳌拜余党所为。 四爷当下便绘声绘色将事情经过跟庄三少奶奶说了一遍,三少奶奶听罢,说道:“怪不得,原来是皇帝定下了计策在先,这也是老天保佑,才让皇帝跟韦公子功成。”四爷说道:“这是当然,当初那一战惊险之极,跟我一并斗鳌拜的几十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惨不忍睹,到最后只剩下了几个人!” 周遭的众女都忍不住动容,双儿更是看着四爷,眼睛里透出担忧关切之色,四爷便向她微笑一点头,双儿才也莞尔一笑,便低了头。 跟三少奶奶以及诸女眷见过之后,四爷顺势问了自己的那四位同伴,少奶奶只说他们中了迷药,如今昏倒在后院房内。而神龙教章老三众人,却被吓走。 当下双儿便带四爷回房休息,此刻已经夜深,风雨初停,俊俏的小丫鬟笑语盈盈将门关了,把床铺好,说道:“小宝,你今晚上就在这里睡,有什么想要的,就出门叫我一声,这桌子上的是粽子,是三少奶奶跟我亲手包的,你饿了就吃几个。” 四爷说道:“多谢你了,双儿,想的真是周到。”双儿说道:“你不要跟我这么客气,你跟我这样儿……我觉得不自在,好像大家很陌生似的,照顾你不是我常常做的事么?这时侯却又跟我客气起来。” 四爷便笑说道:“以前跟人厮混,客气常了,一时都改不过来啦,双儿别怪我。”双儿掩嘴笑道:“我知道的,那你先安歇,我出去啦。” 双儿去后,四爷觉得肚子果然有些饿,便到桌子边上取了个粽子,剥开来尝了口,果然香甜可口,他素来有些挑嘴,这个却觉得不错,不由地多吃了两个,而后才心满意足上床安歇。 到了第二日,双儿来将四爷叫醒,伺候他更衣洗脸,四爷久不曾受过这般待遇,先前在宫内小祈子都未曾做的这般可心,一时“龙颜大悦”。 双儿又准备了些稀粥包子之类的早餐,请四爷用了。 四爷快意吃罢,见双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发红,不由愣了愣,问道:“双儿你怎么了?” 双儿摇摇头,把脸转到一边去,也不吭声,四爷问道:“发生何事?怎么好似不高兴?”双儿忍了忍,终于说道:“小宝,你今天就要走了是不是?”四爷点点头,说道:“是啊,如何?” 双儿迟疑着,终于说道:“小宝,我见你真的变了很多,说话做事都跟以前好像两个人一样,我知道……这是好事,三少奶奶也跟我说,是你长大了,历练多了,自然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劝我要想得开,要我替你高兴,可是我……我就是有些担心。” 四爷问道:“你担心什么?”双儿忍不住哭道:“小宝,我们是不是不会像是以前那么亲密了?你……你今天走了后,是不是很快就会忘了我了?”四爷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由地心头一动。 42、雍正鬼画符 四爷心头一动, 微微觉得不忍,便安抚说道:“当然不会, 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了呢?”双儿哭个不停, 说道:“我真的好想跟你再回扬州去,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了。”四爷只道:“别哭,以后总有机会的。” 四爷劝了会儿双儿,外面庄三少奶奶有请,四爷出到外面,彼此见礼。三少奶奶相送四爷道门口,四爷一脚出门, 便见赵齐贤张康年, 风际中李力世都已经等候在门外,四人一见四爷出来,便齐齐围过来,口称“公子”, 看四爷没事, 却都在面上露出喜色。 四爷说道:“多谢夫人相助,只可惜我有事在身,不得不立刻就走。”三少奶奶说道:“韦公子此去一路小心。”四爷答应,便看旁边的双儿,双儿眼睛红红地,仿佛在忍泪。 四爷便道:“双儿……那么我要走啦。”双儿吸了吸鼻子,眼泪啪啦啪啦落下来, 四爷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三少奶奶点头,身后的丫鬟转身离去,片刻出来手中却捧着个包袱,三少奶奶接过来,将包袱递给双儿。 双儿茫然接过来,眼中还带着泪。三少奶奶看看四爷,又看看他身后四人,四爷知机,便回头冲着风际中使了个眼神,风际中点头,便同三人一起向着门口走开了几步。 三少奶奶这才低声说道:“韦公子杀死鳌拜,大恩大德庄家上上下下没齿难忘,当初双儿刚进了我们家当丫鬟,就遭遇这件祸事,我知道她跟韦公子本是青梅竹马的,而当初韦公子更是为了双儿远赴京城,甚至不惜劫法场……我并非铁石心肠,如今你们能够再度重逢,也算是老天有眼,我如今便将双儿还给韦公子。” 四爷目瞪口呆,刚要推辞,却见双儿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来,叫道:“三少奶奶……”又叫,“小宝!这太好了!” 四爷心中突突乱跳,终于说道:“夫人……这、这怎么使得?” 庄三少奶奶便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不过是‘物归原主’了。”她看四爷一派沉稳干练之态,似是个可拖终身的人,也暗暗替双儿高兴。 四爷心中只觉不妥,此事有些意外,便道:“不瞒夫人你说,我这趟是有件苦差事要做,生死未卜,我不想带着双儿,让她跟着我吃苦。” 三少奶奶未曾开口,双儿却急忙说道:“我不怕吃苦的,小宝,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三少奶奶便道:“既然如此,韦公子就带双儿离开此处吧,她本来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先前还总是跟我们念叨韦公子的下落不明,如今好不容易相见了,自然要好好珍惜这段缘分,而且此地也并非久居之地,经过昨晚之事,惹了神龙教的人,更是不太妥当,也许不日就会离开,到时候大家各自散去,也难免要颠沛流离一段日子,韦公子不带双儿走,岂不又让她孤苦无依?” 四爷正在绞尽脑汁想该如何拒绝,听到“缘分”两字,心头一动,又见三少奶奶说的合情合理,不容人拒绝,他便说道:“我先前只是怕山高水远,反而会苦了双儿,既然如此,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正挤在一起说笑,又说起昨晚上鬼怪之事,互诉彼此丑态,很是快活,忽然见四爷带着个美貌的丫头过来,不由地都看直了眼。 四爷说道:“赵大哥张大哥,风大哥李大哥,昨晚上之事,以后还请大家伙守口如瓶。”风际中李力世是老江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赵齐贤张康年却是朝廷侍卫,平常嘻嘻哈哈喝酒说笑在行,遇上这等有趣古怪之事,难免就当笑话说出去。 四人一听,急忙答应,四爷又道:“这位姑娘……是我以前认识的友人,叫双儿,以后大家互相照料。”四个都是堂堂男子,见四爷忽然带了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美貌小姑娘,都觉得奇异,却又不敢说,只好齐齐答应。 四爷便又向双儿介绍了一番四人,双儿生性温顺乖巧,赵张风李四个很快也都喜欢上她。 当下六人一同上路,虽然开始的时候四爷觉得带着双儿颇为累赘,又多余,但是上路之后却很快觉得带着她反而是件好事。 双儿生性机灵乖巧,手脚勤快,先前又经常照顾韦小宝,因此这一路上将四爷照料的无微不至,连同赵张四人也受益匪浅,大家伙儿一路走来,都对双儿赞不绝口。 餐风露宿几日,眼见将快要到五台山脚下,这天,六人便在客栈休息,刚坐定了,四爷向周围略一打量,却见角落里坐着四个喇嘛打扮之人,个个生的胖头黑脸,眼光闪烁。 四爷心道:“皇阿玛交付我这件事,多半就跟皇爷爷有关,只不过这些喇嘛忽然大批行动,却是为何,难道他们所为,也跟皇爷爷有关么?这一路走来我正愁找不到人,不知如何开始调查,这却是正好。” 四爷自接收了韦小宝的住处之后,细细检查了一番,却没想到竟搜到了几十万的银票,四爷细细一打听韦小宝的“光荣事迹”,听说他进宫才不久,跟索额图两个去抄过鳌拜的家后,心中就已经雪亮,隐约知道这些银子的来历。 自古官场之上,欺上瞒下,索额图自然深谙其道,如果说把鳌拜抄家的银两上报的数目改小一些,那剩下的自然是他贪了,韦小宝同去抄家,有份也是必然的。 这一趟出门,四爷只怕有人暗自进自己房中将这些东西搜出来,便把银票尽数带上,用油纸裹了,分几处藏起来。 四爷伸手入怀中,故意掏出几千两银票来,往桌上一拍,强横霸道叫道:“小二,怎么还不上菜,快些拿好酒好菜上来!” 赵齐贤张康年两个最喜闹事,当下跟着叫嚷起来,店掌柜飞过来致歉,忽然见厚厚一叠银票,如假包换就在眼前,忍不住也吃了一惊,四爷便道:“看什么看,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有的是钱,这些不过是小意思,快些上菜!” 风际中李力世两个看着四爷,知道他忽然一改低调作风陡然高调起来,必有用意,便暗暗留神殿内周遭,果然也留心到了那几个喇嘛。 店老板点头哈腰而去,风际中低低说道:“公子,那几个喇嘛不像是善茬。”李力世点头,道:“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四爷说道:“何止,观其行听其音,看起来便不似好人。” 双儿见他三人低语,便说道:“小宝,怎么了?”四爷看她一眼,忽然高声说道:“双儿,我差点忘了,包袱里还有一串别人送我的珍珠,颗颗有龙眼那么大,等会儿回房后,我拿出来给你戴。” 双儿见他忽然说起这个来,虽然惊讶,却仍高兴,说道:“真的么?那一定很贵,我不要。”四爷说道:“不贵不贵,大概也就几万两银子而已!” 一时之间店内众人都看向这边,风际中同李力世对视一眼,低声说道:“想当初第一次见韦香主,不也是这个调调?我们都以为他天生如此,是个地痞无赖。”李力世也道:“不错,原来开始的时候韦香主是装的,实则另有用意,真是高深莫测啊!” 赵齐贤说道:“公子,你居然带了那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吧!”四爷说道:“你疯了么,俗话说财不可露白,不然会被人盯上的。”赵齐贤说道:“公子英明!” 六人吃过了饭,四爷便回房去,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人一间房,在四爷房子左手,赵齐贤张康年一间,在四爷右手,四爷便同双儿进了中间房子。 双儿说道:“小宝,你真的要送给我那么大的珍珠串吗?”四爷咳嗽了声,说道:“我是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双儿略觉失望,说道:“这样啊……小宝你为何要如此?” 四爷见她略见失落之色,便说道:“你喜欢的话,改日得闲了我们自去买……你放心,我自有用意,对了,你会武功的对么?” 双儿说道:“嗯,我知道了,小宝你是想引坏人来偷宝贝,然后把他们捉住对么?” 四爷笑说道:“聪明。不过坏人有好几人,是以让你跟我一间屋子,不让你单独睡了,怕你吃亏。等会儿要真的坏人进来了,你别怕,我会招呼风大哥几人进来帮你的。” 双儿说道:“我不怕的。”又问道:“对了,小宝,他们四个都是什么人?我看风大哥比较正气,李大哥很精明的样子,张大哥跟赵大哥他们两个却有些傻乎乎的。” 四爷笑道:“你的眼神也算是好了,居然分得这样清。不过你放心,他们都是我的手下,不会怎样的。”双儿看着他,说道:“小宝,我发现你变得好厉害。”四爷挑眉,道:“何以见得?” 双儿捂嘴一笑,说道:“比如以前,这个‘何以见得’你才不会说呢,现在说话却一套一套的,不过刚刚你在大厅内吓唬老板的样子,倒跟以前一模一样……” 四爷说道:“原来我这么能耐的。” 双儿又道:“还有,我看得出风大哥跟李大哥两个武功很高,小宝你居然能让他们当你的手下,当然很能耐了。”四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想了想,便说道:“放心吧,我不管怎么能耐,还是以前的小宝。” 双儿双眼之中有什么隐隐涌动,说道:“要是春花姐见到你这么出息能耐,一定会很高兴。”四爷一怔,道:“是么?”心中不知“春花姐”是何人。 双儿说道:“自然了,你娘以前总说你没出息,现在好啦……小宝,什么时候我们回扬州,把春花姐赎出来好不好?”四爷心揪了一下,点头说道:“自然!” 双儿出外打了热水,回来伺候四爷洗了脚。四爷洗漱完毕,双儿说道:“小宝,刚才我下楼打水的时候,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四爷笑道:“不怕,正要他们如此。” 为了早些引狼入室,四爷便将灯早些灭了,双儿拉了张凳子睡在上面,悄无声息里头,双儿低声说道:“小宝,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出来做什么的?我听三少奶奶说你现在在宫内做事?”四爷说道:“嗯,我现在是在宫内。”双儿说道:“那你就是为了皇帝做事了?”四爷道:“是啊。” 双儿郁郁说道:“我不喜欢皇帝,他杀了庄家那么多人。”四爷说道:“皇帝是被逼的,昨儿你也听三少奶奶说了,动手的其实是鳌拜。”双儿就叹了口气。 黑暗里两人一时再也未曾开口,寂静中,双儿忽然听到门“咯”地响了一下,声音细微。 双儿陡然从凳子上起身,床上四爷察觉,也缓缓起身,双儿往门口看了一眼,借着窗外淡淡的灯光,依稀看到一根长长的管子塞进来,管子头上隐隐地飘着轻烟。 双儿一惊,回身到了床边,拉了被子将四爷的口鼻捂住,在四爷耳畔低声说道:“小宝,捂住鼻子,坏人用迷香啦!” 四爷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招,先前只以为对方会直接攻入。当下急忙捂住口鼻,双儿自扯了床帘捂住鼻子,片刻功夫,听得门咯吱咯吱响了一阵,门闩被挑开,有人悄无声息摸了进来。 屋内静静地,有两三道人影进门之后就冲着床边摸过来,正要到床头的时候,听到外面砰砰啪啪一阵响动,有人大喝道:“有贼!” 那三道人影大惊,急忙冲着床边扑过去,将床帘拉开瞬间,里面一道娇小影子闪身而出,出手如电,在三人身上分别点过。 三个人顿时手足麻木,动弹不得,保持着原先偷偷摸摸的样子僵住在原地,双儿跳到桌边点亮了灯,四爷从床内跳出来,见面前三个喇嘛张口结舌动弹不得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夸道:“双儿,好身手!” 此刻外面风际中跟李力世两个押着个喇嘛进来,四爷说道:“不可惊动别人,风大哥出去处理一下。”风际中立刻出外,四爷又道:“他们用迷香的,恐怕张赵两人已经中招了,劳烦李大哥出外看看,双儿会武功,这些人都点了穴了,不用担心。”李力世也行礼出外。 四爷将两人支开,略松了口气,便问道:“你们从何而来,想做什么?”领头一个便支吾说道:“我们只是路过。” 四爷一笑,说道:“你们居然路过到客人的房间里了。”便说道:“双儿,你先搜搜看,他们身上可有其他东西?” 双儿答应一声,在四个喇嘛身上搜了搜,掏出些散碎银子,几件看似是古物的东西,另外则是一封书信。 四爷将信取过来,却见那几个喇嘛面露焦急之色,四爷说道:“你们从何而来,还不说么?那好,双儿,把他们挨个刺死,当误杀刺客就好。” 喇嘛大惊失色,叫道:“不要,我说,我们是……是五台山上的喇嘛,要去……京内送信的!”四爷说道:“京内?送给谁?”那人犹豫一阵,四爷使个眼色,双儿便踢了那喇嘛一脚,四爷说道:“这是轻的,别逼我用刀子。” 喇嘛只好说道:“是……是京内的师伯,不能、不能再说了,再说会死。”四爷看着他神色,问道:“那信就是这封?”他借着灯光低头看了看,却见信皮上居然是藏文字,不由一怔。 喇嘛见他是个清瘦的中原少年,情知他不认得上面的字,就拆开也无妨,便说道:“你不认得的,你想知道,我说给你便好。”四爷说道:“你会说给我么?”喇嘛说道:“上面说,……说最近叫五台山上的喇嘛僧人勤加修习,不可怠慢……” 四爷笑道:“你也算是聪明了,懂得撒谎,只不过,我看上面写的分明不是这样。”喇嘛惊呆,问道:“你……你认得?你怎会认得?”四爷说道:“稍微认得几个,刚好够用。”喇嘛惊疑不定地看向四爷,道:“你……你是谁?想干什么?”四爷说道:“这话是我问你的,怎么反而你问起我来了?” 将那书信拆开,四爷看了一会儿,见上面所写,嘴角不由地挑起一丝笑意。这时侯李力世跟风际中两人回来,四爷便吩咐双儿说道:“双儿,你下去给我找些笔墨纸砚上来。”双儿答应,返身回去,四爷见她将门掩上,才同风李两人说道:“这几个喇嘛留不得,还要劳烦两位。”喇嘛们一听,忍不住惨叫,风际中上前点了几人哑穴,李力世说道:“香主,为何要杀他们?”四爷说道:“我自有用意,等会儿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行事!” 正交代完,双儿带着笔墨纸砚上来,说道:“小宝,我是跟店老板要的,你看可以么?”四爷点头,吩咐双儿将纸张展开,将墨研好,四爷毛笔蘸了墨,看着旁边那张喇嘛信上的藏族文字,慢慢地落笔写了起来。 双儿在旁看着,此刻便忍不住笑道:“小宝,你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真的学会写字了,原来也不过是在画些鬼画符!” 43、卧虎藏龙地 四爷听双儿这样说, 不由一笑,说道:“很像鬼画符么?”双儿点头, 说道:“都不认得的……咦,倒是跟这上面的差不多。”说着便看了看喇嘛们的那封书信, 又回头看了看晕了一地的喇嘛。 四爷点点头,也不同她解释,将那张写满了藏文的纸拿起来,等墨迹晾干了,便慢慢折好,重封入信封里头,又在信封上写了几行字, 双儿起初还不以为意, 仔细看了会儿,惊叫说道:“小宝,你好厉害,竟然一模一样的!” 旁边风际中李力世听了, 过来看了会儿, 忍不住也惊讶起来,原来这两封信的信皮上所写的竟是一模一样的字迹,甚至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难分真假,藏文大家伙儿虽然不懂,但光这模仿的功力也算是极为惊人了。 四爷说道:“风大哥李大哥, 麻烦你们两个就按照我方才所说,带上这封信,仔细行事。”两人皆抱拳说道:“遵命公子。”说着,风际中接过信来小心放入怀中,便同李力世两个将那几个被点晕在地的喇嘛拖起来,带了出去。 双儿问道:“小宝,这几个喇嘛要如何处置?”四爷见她小小年纪,生怕她受不得惊吓,或者会同自己唠叨,是以先前才故意将她支开,好同风李两个说话。这时侯便道:“把他们叫出去,打上一顿送官府就是了。”果然双儿很是满意,说道:“也是该好好地教训他们了,竟然还用迷香,想必他们以前也经常做这些坏事。”四爷说道:“那是当然。” 次日起身,却只有张康年赵齐贤两人在,并不见风际中李力世,张康年打了个哈欠,说道:“昨晚上也不知怎么回事,睡得好沉,不知不觉就天亮了。”赵齐贤道:“我也是,大概是走累了,居然睡得跟猪一样,下回一定要警惕些,咦,怎么不见风大哥李大哥?” 双儿也正四处张望,四爷淡然喝了口茶,动作虽然淡定潇洒,入口只觉得茶味苦涩,自比不得他前世所用的贡茶好味道,也勉强吞了,说道:“他们两人有事,昨晚上自去办了,我们吃过早饭之后就上路,先不必等他们。” 在宫内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八面玲珑,见风使舵,当然知道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张康年赵齐贤双双说道:“是了是了,先吃饭。”绝口不再提起。 四人吃了饭,张康年才问道:“公子,如今我们去哪里?”四爷说道:“你同赵大哥两人出外,购买些香花宝烛之类,前面就是五台山了,听闻上面的寺庙很是灵验,既然路过了,就顺便上去拜一拜。”说着便掏出一张千两银票,道:“什么僧衣僧帽,香米鲜蔬之类的也置办些,东西都要上好的,不可显得咱们过于小气了。另外再给双儿买套男装,我记得寺庙不容女客进入的。”张康年赵齐贤大喜,领命而去。 这两个宫廷侍卫胆子小,江湖经验浅,办这些杂事倒是效率极高,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置办好了大部分用品,因东西太多拿不了,就又雇了几个当地之人,或挑或推,一并往客栈而来,到了客栈,见四爷稳坐着,张赵两人急忙上前行礼,言明已经置办好了一切,还剩下三百两银子,四爷看了看所置买的这些东西,很是满意,便将三百两赏给张康年赵齐贤两个,两人大喜。 双儿换了男装,倒像是个伶俐的小书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上而去,一路上张赵两人喜笑颜开,说个不停,双儿又在旁边不时地递水擦汗,倒也不寂寞,山路越来越崎岖,一直远远地往上,看到了一座破旧寺庙,四爷定睛一看,见上头是“清凉寺”三字。 守山门的僧人见来了这么一大批人,急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候清凉寺的主持澄光出来迎接。 澄光是个笑容可掬很是和蔼的矮子,这清凉寺又不是大寺,自建寺以来也没有过这般隆重的布施,一时之间如喜从天降,如迎财神菩萨般将四爷一行人迎了进去,又唤了几个僧人帮忙将些布施之物搬入寺内。 清凉寺的僧人日子过得清苦,忽然见送来这般多的上好香米,素材,新鲜的蔬果,一时之间各自欢喜不已,齐齐念阿弥陀佛。 大家伙儿在厅上坐了,四爷便说道:“在下姓……桂,乃是扬州人士,不远千里而来,只因家中世代都是诚信礼佛之人,前些日子家中来了一位僧人,言明家中有一祸劫,必须要到千里之外的灵山寺内还愿。因此在下千里迢迢而来,这些所带之物作为布施,还请方丈禅师笑纳。” 澄光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佛祖必然会庇佑施主一家,平安度过灾劫的。” 四爷说道:“阿弥陀佛,托大师吉言,另外,还有……”四爷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双手奉上递给澄光,“还要劳烦大师在寺中做三日的功德法事好还愿。”澄光低头一看,却见是三千两的银票,顿时高兴的手都抖了抖,急忙说道:“施主如此诚心诚意,老衲怎能不成全施主一片向善之心呢。” 四爷点头,便又负手叹道:“其实世人多半只是些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却不知仔细参透佛理,才能了悟空即是色,□□的道理,在下昔年也曾如此,宁肯不愿千里,跋涉上山,在那些偏僻清净的寺庙中多住几日,吃斋念佛,便想借着灵山寺庙的佛气,一洗身上俗气……” 张康年赵齐贤两个在一边听得瞠目结舌,双儿也呆呆地看着四爷,云山雾罩的都不懂他在说什么,……澄光的双眼却发光,说道:“善哉,善哉,施主跟我佛有缘。” 四爷一笑,仿佛从一片“神往”之中醒悟过来般,微笑说道:“对了,不知方丈禅师,寺庙之中可有空屋居室?能栖身之处便可,在下想在寺内也住上三日。” 澄光略一犹豫,便道:“屋子有倒是有,就是太过简陋了些……怕怠慢了施主。”四爷说道:“昔日佛祖在菩提树下得悟大道,我辈已经是奢靡浮华之极了,又有何挑剔的?”澄光一怔,合掌说道:“施主所言极是。” 澄光回头,说道:“来人,带桂施主一行去后殿处安歇。”四爷手在胸前行了一礼,说道:“多谢方丈禅师成全。” 一行人到了后院,果然见是一所荒芜的院落,墙根处杂草丛生,窗棂破损,四面透风。张康年道:“这老和尚说的倒没错,真的简陋的过分。”赵齐贤笑道:“还好有房子住,不然的话让我们歇在走廊上院子里,这里起码还能遮风挡雨。” 张康年一巴掌甩过去,打死一只正在吸血的蚊子,说道:“能遮风挡雨不错,这些蚊虫却是遮不住的,今晚上要有的熬了。” 双儿却问道:“小宝,刚才你在大厅上跟那个老和尚说什么‘□□’为什么我竟听不懂?”四爷说道:“你听不懂不打紧,那老和尚听懂了就可。” 张康年嘻嘻笑说道:“双儿姑娘,看出我们公子的厉害了吧?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紧紧地跟着公子就成了,横竖一切都有公子安排,我们都不用愁的。”赵齐贤也随声附和,四爷见他两个一边拍马屁一边忙着赶蚊子,十分忙碌,便笑道:“可是这蚊虫我却安排不了,你们想办法把他们赶走吧。” 张康年说道:“我出去问那些和尚有没有法子驱蚊。”就跟赵齐贤两人欲往外走,四爷将他们叫住,说道:“稍等,切记住不能泄露身份……嗯,倘若有人问起你们两个为何是京城口音,你们该如何回答?” 赵齐贤眼珠一转,说道:“我们就说自己是公子雇来的护卫,是暂时跟着公子的,如何?”四爷一笑,道:“极好!”两个人才嘻嘻哈哈去了。 双儿见两人走了,便问说道:“小宝,你……真的是越来越厉害啦。刚才跟那老和尚说话的时候……”四爷问道:“怎么了?”双儿摇摇头,道:“唉,我说不出。” 四爷见她疑虑重重,便笑道:“好啦,不要多想了,对了,双儿你能不能看出这澄光会武功否?”双儿听他问这个,便说道:“我见他双眸有神,应该会武功的,可是却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厉害。”四爷说道:“嗯……稍后便知。” 片刻张赵两人回来,同四爷诉苦,道:“这帮和尚很不知礼,居然说什么不能杀生,难道我们不去杀死蚊虫,却让它们来叮死我们?”四爷刚才也被咬了几个包,很是难受,只是不能叫苦而已,双儿说道:“我记得艾草可以驱除蚊虫的,不怕,我出去找一点回来,点燃了熏一熏就好。”三人齐齐大喜,忙催促双儿快去。 中午时候,澄光便请四人出来用斋菜,然后便引着四爷在清凉寺各处转了转,清凉寺果然不大,是个简陋的小寺,其他的如来佛祖,十八罗汉,大同小异而已……只是在步向后院时候四爷留心到一处偏僻的屋子,屋门紧紧闭着,周围也不见有僧人行走出没。 四爷也没多问,只是跟澄光闲扯些佛经禅理之类的,澄光甚为得意,见四爷的眼神亦格外不同。 澄光一路陪着四爷回房,四爷说道:“我这些年来之所以不去些大的寺院,只因觉得寺庙大,盛名之下,各路善男信女奋勇而至,被俗气沾染,灵性便未免差了些,而越是些小的寺庙,越发会卧虎藏龙。” 澄光听到此处,便面露微笑,说道:“善哉,善哉,桂施主往往能独辟蹊径,思人所不能。”四爷又道:“我看方丈您双眸有神,佛理精通,必然也是卧虎藏龙之人了。”澄光道:“哪里哪里,其实说起来,施主果真眼光独到,不过,说真的,本寺虽小,也的确有藏龙卧虎呢。” 四爷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安然点头说道:“我早就料到,一见方丈,在下便觉得方丈乃是不同凡俗之人。”说着就用钦敬眼神看澄光。 澄光急忙说道:“罪过罪过,老衲说的不是自己。”四爷挑了挑眉,这才问道:“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我几乎也都见过了寺中的各位禅师,难道还有未见之人?” 澄光毫不怀疑,只是略微犹豫便道:“不瞒施主,老衲的师兄玉林禅师,才是真正的高深有法力之人。”四爷道:“玉林禅师?啊,不知可否一见?”澄光道:“请施主见谅,师兄素来不见外客的,而且此时正在闭关。”四爷叹道:“无缘,无缘。”澄光说道:“不过师兄几日后会出关,到时候施主若还在,我可以向师兄引荐,只不过见与不见就不一定了。” 四爷笑道:“有大师这般另眼相看,在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虽然失望,却不强求。澄光欣慰一笑,心中十分欣赏这位精通佛理又极为大方的小施主。 下午时候四爷便在屋内安歇,本是想等晚上行动的,枯坐半晌,却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响,从小到大隐隐传来。 外面屋子的张康年赵齐贤也听到声响,生怕四爷出事,各自赶来,四爷说道:“出去看看发生何事。”两人领命而去,片刻回来,面色惶急说道:“公子,大事不好,外头来了很多喇嘛,叫嚷的很凶,说是丢了什么小喇嘛,被这里的和尚藏了起来。”赵齐贤说道:“奇怪,这儿的和尚穷的没饭吃,没事做藏个小喇嘛干吗,难道要煮来吃?”双儿吓了一跳,说道:“你说的这么可怕!” 四爷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熏过的艾草味道,熏得人有些难受,四爷垂眸想了会儿,说道:“找小喇嘛?未必。只怕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 44、谈笑拥千骑 说话间, 便有几个凶恶喇嘛冲进来,张康年赵齐贤两个挺身上前, 喝道:“什么人,竟敢乱闯, 小心惊动了我家公子!” 身后有个小和尚惊慌失措跟过来,急忙说道:“这位施主是前来彼寺布施行善的。”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喇嘛兀自盯着四爷瞅了许久,赵齐贤喝道:“你这喇嘛好生无礼,纵然我们公子生的英俊,也不是你可以直直盯着瞧的,找打是不是!” 他们两个在宫内养就得颐指气使之气,其中一个喇嘛有些恼怒, 吼了声, 道:“你说什么?”便要上前,另一个喝道:“不要误了正事!”将人拉了出去。 张康年叫道:“算你走得快,不然腿也给你打瘸了!” 喇嘛去后,小和尚向四爷致歉, 道:“请施主见谅, 这帮喇嘛好似是疯了一样……到处乱找也不知在找什么。” 四爷起身说道:“实在奇怪,五台山上青庙黄庙,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我们出去看看,这帮喇嘛所谓的‘正事’究竟是何事。” 满院子的喇嘛,皆在叫嚷, 寺里头乱糟糟的。澄光说道:“这位僧爷,人你也找过了,现在并没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当前那喇嘛横眉竖眼的,喝道:“这寺里头怕还有地方没有找全吧?”说着,旁边有个喇嘛上前说了几句,这喇嘛二话不说,向内直冲进去,澄光叫道:“请留步!”喇嘛听也不听,澄光大为焦急,急忙跟着进内,见到四爷出来,急忙说道:“施主请暂时退避,恐怕……”四爷说道:“有什么事是在下能帮忙的么?”澄光叹了口气,眉间带着忧色,说道:“唉,一言难尽,怕是不能善了,阿弥陀佛。” 说话间已经听到喇嘛在里头闹起来,澄光急忙告别四爷冲了进去,四爷带着张赵跟双儿一并进内,却见喇嘛们围着一座小小的屋宇,只是那屋子竟然是关着的,喇嘛们对着屋子虎视眈眈。 当头的那喇嘛叫道:“速把这屋子打开!”澄光说道:“这屋子是彼寺一位静修的僧人常年闭关所在,不能开!”态度渐渐强硬起来,两人一言不合,喇嘛喝道:“不能开便给我砸开!” 其他喇嘛领命一拥而上,澄光挺身上前,四爷带人从外面转进来,正见澄光出手。 澄光本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和尚,平日里看起来傻乎乎笑呵呵的,没想到动起手来身法竟十分伶俐,张康年惊道:“没想到这老和尚的身手这么厉害。”双儿说道:“是啊……可是我看他一个人也抵挡不了这么多喇嘛。小宝,现在该怎么办?” 四爷见喇嘛们越战越勇,就想让三人上去相助,但是转念想到澄光口里的“玉林师兄”,心想澄光对玉林那么敬畏,那老和尚必然厉害之极,因此四爷就想逼那玉林现身,而在他的心中,料定玉林跟顺治皇爷大概就处在这清凉寺之中了。 他自那几个喇嘛手里截获了那封藏文密信,别人虽然看不明白,四爷博古论今,哪会难得倒,知道是这五台山上的大喇嘛庙派了人往京城送信,言明他们所找之人就在五台山上清凉寺内,只不过信中只“含混”以师兄相称,内容也是语焉不详的,大概只有接到信的人才会明白,可见写信之人很是谨慎,生怕信落入通藏文的人手中泄露机密。 因此四爷直奔这里而来,果然中途又生干戈。 这片刻间,场面形势已变,澄光果然如双儿所说,几十个回合下来,被喇嘛一下点中穴道,四爷一怔,说道:“去救人!”双儿闪身而出,张康年赵齐贤说道:“公子,我们也去?那谁来保护你?”四爷踢了一脚,说道:“快去!我不必别人保护。”两人才拔出腰刀来,奋勇扑上去。 而正在澄光被擒住瞬间,那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大开,有人纵身跃出,竟是个身材肥胖的大和尚。 四爷一惊,见门忽然机会大好,他来不及掩藏行迹急忙闪身出来,透过洞开的门扇,隐隐地望见里头屋子的深处,端然坐着个慈眉善目的人,大概到底是一脉相承的至亲相关,四爷只觉得眼眸瞬间热了热,虽然还没看清楚那人面色如何,却已经认定,这必定是顺治皇爷无误。 此刻那小门内跃出的人如猛虎一般,跟些喇嘛斗了起来,双儿跟两个侍卫也大展神威,尤其是双儿的点穴神功,喇嘛们很少懂得这个,被她点中者便倒地不起,很快形势便一面倒了。 四爷此刻已经走到场中中央,正想再看的清楚些,那小屋内飞身出来的大和尚向着门口一挡,说道:“多谢各位施主及时相救!” 四爷来不及同他搭腔,双儿说道:“大师傅你也好功夫啊!”大和尚没多废话,看了双儿一眼,转身入内。 四爷凝眸细看,却见在他伸手掩门的瞬间,那原本静静地坐在里头平静似水般的僧人,眉端似乎轻轻地蹙了蹙。 四爷心头一动,却紧紧地闭了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来,那房门便在眼前重新关上。 双儿替澄光解开穴道,澄光连连道谢,四爷说道:“不忙,先问这些喇嘛到底想来做什么。”澄光说道:“这个……”四爷道:“双儿。”双儿将那到底喇嘛的穴道解开,四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此作甚?”喇嘛起初还嘴硬,四爷使了个眼色,张康年操了一根僧棍上前,说道:“看样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佛门清净地方,他们不能犯戒啥的,大爷却是外头的人,你说,你是想快死呢,还是慢死?” 喇嘛说道:“何为快死,何为慢死?”赵齐贤说道:“快死呢就是用棍子打你的头,打倒脑浆迸裂而死,这就叫快了,慢的话就打你的全身,打到浑身肿胀鲜血炸出而死,比快死要慢上一点点,不过两样都是差不多的痛苦。” 澄光听得皱眉不止。喇嘛额头冷汗涔涔落下,说道:“我说,你们放了我。”四爷说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喇嘛说道:“我是奉师命而来,到这清凉寺中找一个人,说是四十左右,气宇不凡的僧人。” 将喇嘛绑住,此刻天色已黑,四爷问道:“大师,如此耗下去不是办法,这些喇嘛如此凶恶,必定是对他们所找之人势在必得,照我看,他们一计不成,必定还会再来纠缠,日后怕是贵寺不得安宁了。” 澄光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四爷说道:“如今只得暂时避一避风头,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暂时不同他们硬碰硬最佳。”澄光想来想去,道:“我去请教一下玉林师兄。”四爷点头。 顷刻澄光出来,道:“方才老衲去请教了玉林师兄,师兄只说了一句……邪不胜正。” 张康年跳起来,叫道:“老方丈,什么叫做邪不胜正,空口说白话谁都会的,可是方才在后院我就看到分明是你输了!”澄光略显尴尬之色。 四爷道:“不得对方丈无礼。”澄光无奈看向四爷,说道:“对不住施主了,只不过我师兄决定如此,我便只能遵从。此刻刚刚天黑,不如施主就趁此机会赶紧下山避一避,倘若那些喇嘛真的卷土重来,我怕真的抵挡不住。” 双儿道:“大师你也知道怕会抵挡不住,为何不一起走呢?”澄光说道:“师兄法旨,我只能遵从,阿弥陀佛。” 渐渐夜色浓了,果然如四爷所料,极快的又来了一拨喇嘛,攻破山门闯了进来,四爷带着三人到后院处挡着,恐怕喇嘛贼心作祟,果然,瞧见一拨喇嘛鬼鬼祟祟而来,手中提着大桶的不知何物,张康年提刀砍破一个桶子,流出很难闻的味道,四爷一惊,说道:“小心,这些喇嘛要放火。” 果然,话音刚落,喇嘛们道:“想要活命的就赶紧出来,不然点火了。”赵齐贤来不及多说,一把拉住四爷,道:“公子,这时侯还是赶紧跑,不然命都没有了。” 此刻屋门打开,那胖大护法和尚出来,跟喇嘛激战,四爷说道:“这些喇嘛有备而来,这僧人怕是抵挡不过。”焦急之中看向那敞开的门扇,果然有几个喇嘛趁机要摸过去,四爷急忙道:“快去帮忙!”三人赶紧又飞身过去。 四爷趁机冲进屋内,却见这屋内屋外,分明是两个世界,外头杀伐冲天,污脏不堪,里头却清净安宁,充满了祥和气氛。 而就在四爷跟前,端然坐着两人,都是僧人打扮,四爷扫了旁边那个一眼,见他年纪极大了,一脸的“法力高深”,必定是澄光说的玉林,而另外一个…… 四爷定睛看去,望着那人容貌之时,几乎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 虽然已经四十开外,但是眉宇之间,却仍跟康熙有几分相似,有几分清秀出尘之态,且又天生的气宇轩昂,有种叫人不可侵犯的气质。 四爷跪倒在地,却不知要说什么好,只道:“大……大师……”那人却一动不动,四爷上前一步,望见他的手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数着,四爷探手过去,将他的手盖住,低声唤道:“大师。” 僧人的身子一抖,手便停下,双眸缓缓睁开,看向面前之人。 此刻那屋外头的护法和尚察觉有人进屋,本以为是恶人侵犯,进来一看,却见是四爷跪在僧人跟前,不由地松了口气。 那僧人睁开眼睛,说道:“小施主,你是何人?”他的目光平静柔和,声音也是极温柔。四爷忍不住便想到年轻的康熙,男儿泪虽不轻弹,眼圈儿却是红了。 四爷正要禀明身份,外面双儿跳进来,说道:“小宝不好了,这些喇嘛见势不妙要放火了!”四爷一惊,回头说道:“……大师,暂时避一避要紧。”护法和尚见势不妙,也急忙过来,僧人却看看四爷,又看看旁边老和尚,见老和尚仍旧端然坐着,他就也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说道:“生死有命,都是注定。” 四爷皱眉说道:“大师,京内有一位故人托我来看您,莫非您不想知道是谁么?” 僧人缓缓合上的眼睛慢慢睁开,道:“什么……故人?” 外面忽然火光一片,烈烈烧起。四爷一惊,汗滚滚落下,转头望向那大和尚,说道:“带大师出去,不得有失!”护法和尚听他口气很是威严,竟无法反驳,差点儿说一声“是”,急忙伸手将僧人抱住,跳出屋子,此刻张康年也进来,刚要惨叫喇嘛凶猛,四爷道:“快帮忙把玉林禅师带出!”张康年跳过来,道:“幸好这老和尚瘦!”一把抱起,出了屋子。 外头果然火光连绵,四爷说道:“到前头大殿跟澄光方丈汇合!”众人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前方,却见澄光也受了伤,脸色仓皇。周遭十几个喇嘛围着,手中皆点着火把,大家伙儿齐齐叫苦,不料这却并非最糟的,领头的喇嘛见大家冲出来,便得意说道:“把那和尚交出来,饶你们一条活路。”他手一指,指的正是僧人皇爷。 四爷看向玉林,此时只有这老和尚还没出手,也不知他还在等什么。难道真个要坐以待毙么?正在这时,却听得外面声音喧闹,夜色里很是嘈杂,澄光道:“这是什么声儿?”那喇嘛说道:“哈哈哈,我们的人马已经到了,就算是踏平你这清凉寺也是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几个矫健身影从天而降,道:“在少林四大金刚面前,谁敢说这么狂妄的话!”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爷回头看向不动声色的玉林,情知这定然是老和尚的安排了。四大金刚现身之后,涌入院子中的喇嘛极快的被击倒在地,连同白天擒下的,一共有二三十人,四大金刚将喇嘛击倒,脸上却毫无喜色,上前参见玉林禅师,玉林道:“辛苦各位师兄了。”四大金刚道:“我们得了信后急急赶来,没想到却仍旧差了一步,方才上山之时,见到山下喇嘛云集,足有千人,正纷纷地往山上而来,恐怕今晚这场,难以善了。” 众人大惊,急忙涌到山门处往下看,却见山下火光绵延,从山脚纸上,绵延将到跟前。 众人面色各异。张康年道:“怎么办,这次惨了!”赵齐贤道:“没想到这些喇嘛如此猖狂。”张康年兀自不知发生何事,气到:“叫我看这些喇嘛是穷到家了,打劫也不看地方,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寺院来闹个什么劲儿?有胆子去京城嘛,看爷们不收拾他们!” 双儿道:“小宝,这次怎么办?”四爷凝眸看山下,说道:“别急,你们看那是什么!”大家伙儿闻言顺着四爷所指看过去,却见在山下长道上,有一队人马如风般迅速赶了上来,后面上山的那绵延的火光忽然大乱。 澄光说道:“这不也是些后来的喇嘛么?”四爷摇头道:“不是,若是同一队的人,为何原先的队伍人马大乱。你们细看。”大家伙急忙细细看过去,果然才看出端倪来,后面而来的那队火光所到之处,前方的喇嘛队纷纷闪开,就好像是火光遇到风吹而产生倾斜一般,时而星散,有的火把便灭了。 众人大奇,不知何故。玉林禅师却看向四爷,皇爷也望着他,四爷心神一振,不好就露出行迹,便缓缓冲着皇爷点头,两人目光相对,各自微笑,气氛很是融洽。 张康年笑道:“这下好了,难道是喇嘛内讧?”四爷道:“不可能,应该是有人救援而来。”玉林这才开口,道:“就算是有人来救,等他们杀上来,喇嘛照样也打过来了。”赵齐贤便刺道:“大师先前那么淡定,喇嘛上门来,大师手一挥,立刻将他们打退不就行了。”玉林不理。 四爷回头看了看几个喇嘛,说道:“这些喇嘛人虽多,但是显然毫无秩序,本来我另外有法子下山,如今山下来了援军,那法子便不可轻用。大家放心,援军若有备而来,定会很快攻上山,你看他们的速度。” 大家低头一看,却见先前那队火光还在山脚,此刻竟然已经到了山中,果然极快,不由各自精神大振。 四爷便又道:“如今我们只好严防死守,幸好有四位武功高强的金刚大师在,何况玉林大师武功也非等闲,我还有两名护卫,双儿也会武功,将寺内所剩之人组织起来,应该可以抵挡一阵。” 论起并发韬略,四爷自然胸有丘壑,当下在地上指指点点,画了副图,谁在前,谁守后,谁负责巡逻,四大金刚守好前门,张康年赵齐贤领着寺中之人在后,双儿同玉林大师随时在补救,四爷便守着皇爷在厅内,护法和尚又是一重,守在厅门边。 清凉寺不大,四爷排布的又缜密,四大金刚守门,易守难攻,果然喇嘛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却听得外面一阵喊杀之声四起,四爷慢慢起身,微笑说道:“来了!” 四爷话音未落,就听到个熟悉声儿朗然喝道:“听说这里有恶贼聚集作乱,本大人来迟一步,各位大师恕罪恕罪啊!” 四爷听到这个声音,脑中嗡地一声,几乎晕了过去。 45、公主拜皇爷 火把高擎, 火光闪烁,众侍卫两边排开, 当中有一名粉妆玉琢的少年昂首阔步负手而出,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 却仍是笑吟吟地,朗声说道:“本大人听闻这里有恶贼聚众作乱,闹得很不成样子,特意带人来剿灭之,各位大师受惊了!” 四爷来不及多说,迈步向外而去,将山门打开, 却见那人极熟悉的眉眼, 宛然如昨,在耀耀火光闪烁之下分外动人,原来来人,正是建宁。 方才情形混乱, 一时难分敌友, 四大金刚兀自有些犹豫,四爷快步上前,说道:“这位是自己人!”说着便向前一步,想了想还是没有行大礼,只抱拳说道:“见过大人!”一时之间新潮澎湃,情难自已,虽然低着头, 眼睫几番抖动,想要抬头看那人一眼,却又不敢。 建宁微微一笑,道:“不用多礼,快快请起!”又道,“受惊了么?本大人带了两千精锐,这些恶喇嘛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四爷顺势抬头一看,心中惊疑不定,不知她为何会来,看看周围果然不见喇嘛影子,就连原先耳畔的喊杀声也消了,便道:“还请大人先进内再说。” 这边四大金刚放眼一看,果然见先前进攻的喇嘛已经败退,取而代之的是些朝廷官兵正在清理现场,便急忙闪身到一边去,合掌说道:“阿米托佛。” 建宁含笑迈步向前,四爷跟在身后,建宁小声说道:“桂大人,近来可安好么?”四爷说道:“还好,不知……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建宁说道:“如果说是本宫想你了,你信不信呢?”四爷看她一眼,却见她也笑吟吟地正向着自己一瞥,不由心跳,便转开头去,道:“公主此行,不知皇上是否知道?”建宁说道:“哈,我不告诉你,你大可猜上一猜。” 建宁同四爷入内,此时负责守卫后门处的张康年赵齐贤也跟些官兵汇合,不知发生何事,急急忙忙回来,张赵两人都是见过建宁的,两厢照面,当下大吃一惊,急忙翻身下跪,却因建宁男装打扮,知道她是故意隐藏身份的,一声不知要怎么称呼,只能含糊说道:“参见大人!” 建宁笑道:“起身吧,不用多礼了。”两个侍卫惶惶然起身,不知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好起身站到一边。 建宁目光一动,轻而易举地找到地上端然坐着的老皇爷,要说顺治皇爷现在年纪也不算太大,跟康熙眉宇之间仍旧有几分相似的,又天生一副皇族气质,要让人忽视也是极难的,要不然那些喇嘛怎么会急吼吼地冲到寺庙里来找人?要知道并非每个人都见过顺治的,但要将老皇帝跟其他的僧人分辨开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建宁心中略觉踌躇,此刻外面负责守卫的众人一一回来,双儿也跳进门,叫道:“小宝,你没事吧?” 四爷尚未开口,这边建宁回头一看,见到个雪肤花貌参的女孩儿,自进门来就一直看着四爷,双眸中透出关切之色。 四爷低声说道:“我无事。”双儿跳到他的身边,手扯着他的衣袖,很是亲昵之态,道:“那些喇嘛都退走了,谢天谢地,先前吓死我了。小宝,幸亏你布置的好,不然的话一定给他们冲进来了!”双儿天真无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先前已经留心到殿内多了些人,不过她眼中只“韦小宝”一个而已,是以没有在意其他。 四爷闻言心头一动,抬头看向旁边的建宁,虽然心无芥蒂,却仍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便只好简简单单对双儿说道:“无事,安心吧。” 这会儿建宁已经望着双儿,双眸之中透出感兴趣之色,说道:“咦,这位是?”四爷说道:“是……半路遇到的故人。” 双儿这才望向建宁,却见她生的极其貌美,偏生是男装打扮,有些雌雄莫辨,身边还簇拥着诸多侍卫,天生有种威严之气,不由地问道:“小宝,这位公子是谁呀?”四爷道:“这是……”心中踌躇,不知道该如何介绍才是。 建宁笑笑说道:“本公子姓宁,人人都称我宁大人,这位美貌的小姑娘又是何人?” 四爷见她果然一眼就看穿双儿是女扮男装的,一时更觉得有些不安。双儿看看四爷,又看建宁,说道:“原来是宁大人,我叫双儿。” 建宁笑道:“好名字,好名字,只不过这般容貌,品性,本该是天下无双的。”说这话的时候,却看向四爷,四爷只好假装没听见,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暗暗叫苦。 双儿被建宁叫破身份,澄光跟其他寺内的和尚顿时都吃惊地看她,此刻才知她是个女儿身。 建宁没再理会四爷,径直走到大厅内的老皇爷身边,凝视他片刻,缓缓地单膝跪地,叫道:“大师。” 四爷见她居然毫无方才的骄横跋扈之态,心头一动便定睛细看。地上的僧人闻声缓缓睁开眼睛,同建宁四目相对,建宁说道:“大师你受惊了。”僧人望了建宁一会儿,道:“多谢相救。”建宁抬头,说道:“总算是来的及时,那些喇嘛已经打退,只不过,我想同大师单独说说话,不知大师可否拨冗一见?” 老皇爷望着建宁,又看旁边的玉林大师,道:“这个……”建宁说道:“我是诚心想跟大师一谈,请大师成全。”此刻旁边的玉林大师说道:“施主小小年纪,能及时调动这般多兵马,保全寺内众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更与我众人有缘,行痴,就随他心愿吧。”老皇爷这才点点头,起身说道:“请施主跟我来。” 建宁回头,向着玉林大师行了一礼,道:“多谢禅师成全。”玉林禅师望着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之中却精光闪烁,同建宁四目相对,沉声说道:“阿米托佛,能跟施主相见,也算是一番惊世奇缘,施主身负一番天地造化,且又绝顶聪明,但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玉林目光一转,看了旁边的四爷一眼,才又说道,“施主能找到自己的有缘人,利用这番天下无双的造化,为苍生百姓谋些福祉,不要轻易辜负了这番造化才好。” 建宁本来要走,闻言便停下步子,前方的老皇帝便也停了步子。建宁望着玉林,说道:“禅师,不知禅师说的造化是何物?又怎么知道是好是坏?是有缘之人或者是应劫之人呢?” 四爷抬头看她,玉林说道:“质本无暇,性灵聪明,拨云见日,天下太平。”说罢之后,向着建宁行了一礼,又转身向着四爷行了一礼,便径直离去。 建宁张口结舌,只觉得这四句话实在是没头没脑,莫名之极,她看了四爷一眼,却见四爷更是面沉似水。 建宁摇摇头,且按下这段,自顾自跟着老皇爷入内去了。剩下四爷跟澄光和尚等站在原地,澄光说道:“真是奇怪,我师兄从来不会对陌生之人说这么些话的,而且说的我竟然也听不懂,施主你可明白么?” 双儿也道:“小宝,怎么我看他好像是对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也不明白?” 四爷说道:“这个其实我也有些不懂的,玉林禅师是高人,哪里会轻易叫人明白,以后慢慢地想,或许就参透了。” 双儿点头,澄光说道:“阿弥陀佛,说的是。”又问道,“施主,那位宁大人是什么人,居然能调动几千兵马?”双儿说道:“而且看起来年纪很小呢,小宝,似乎比你还小,真的很厉害。”四爷道:“她的来头是极大的,我也只是隐约听闻有这么个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见……” 赵齐贤张康年在一边见四爷敷衍澄光和双儿,不由暗笑。笑罢却又有些担忧,他们也不知建宁究竟是奉旨出宫还是偷偷跑出宫的,前一个还好,若是偷偷跑出来的那就糟了,皇帝若是动怒,他们怕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建宁跟随老皇帝进了里面禅房,地上简简单单地放着两个蒲团,老皇帝自坐了一个,请建宁坐。建宁也没推辞,便也落了座。 老皇帝才说道:“大人是从京城里来的吗,听声音是京城口音。”建宁说道:“正是……”望着老皇帝,想来想去,心道:“我只说是从探子哪里得来的消息,可是……可是他真的算是公主的父亲,然而我跟他没什么感情,该怎么办?” 老皇帝说道:“既然是从京城里来的,又是大官,那不知道京城里的风物如今怎样,听闻小皇帝登基了,不知他可是个好皇帝么?”建宁见他竟主动说起这个来,便知道他人虽然在寺内,却仍旧有些旧情难却,何况,若非仍旧红尘事难了,他又怎会交代海大富查先前之事呢? 建宁道:“皇帝的确是个好皇帝,自从登基以来,施了好多仁政,百姓交口称赞,只不过……” 老皇帝问道:“只不过如何?”建宁说道:“只不过……皇帝从小没了父皇,对外要面对那些朝臣的威胁,还要担心三藩的事,西藏的事……皇帝很难当的,经常心烦气躁,寝食不安,如果有人在他旁边帮助他就好了。” 老皇帝双眸看向虚空,脸上透出一丝哀戚之色,过了会儿才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又要有什么人在他身边帮助他呢?” 建宁起身,说道:“普天之下,我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的,不瞒大师说,我今晚来此并不是偶然,乃是因为我听了一个消息,故而特意来看看准事不准。” 老皇帝道:“什么消息?” 建宁说道:“我见五台山上的喇嘛群魔乱舞的,不知他们有什么所图,因此曾派人详查,不料给我截到一个消息,原来他们不是随意而动,乃是有备而来,他们对一个人物志在必得。”老皇帝叹道:“是么?”建宁说道:“我听了这个消息,半信半疑,就决定自己来看看。”老皇帝说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除了刚刚听到建宁说康熙时候的一点动容,其他时候都是平和之态,建宁说到此,望着他心若止水的模样,便说道:“我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 老皇帝望向建宁,建宁起身,走到老皇帝跟前,一撩一摆,双膝向下跪倒下去,说道:“皇阿玛,我是建宁,你不认得建宁了吗?” 老皇帝眼睁睁看建宁跪倒下去,身子一晃,那掐着佛珠的手势也随之而停。 46、打破醋坛子 建宁双膝跪倒, 老皇帝握着佛珠的手撒开,珠串坠地, 老皇帝直直地望着建宁,说道:“你……你说什么?” 建宁跪在地上, 望着老皇帝说道:“皇阿玛,儿臣是建宁啊,是建宁公主啊,你不认得我了吗?”说着,眼泪便自眼中涌了出来。 老皇帝张开手,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将建宁的肩膀握住, 道:“你……你是建宁?”建宁哭着点头, 泪落如雨,老皇帝手一抖,说道:“我……我……当初离开之时,你还尚小, 一转眼竟这么大了, 也怪不得……我不认得你了。”这几句话说的沧桑炎凉之极,建宁双眸一闭,道:“皇阿玛,建宁做梦都想见到你,也不知道皇阿玛长的什么样子,今日才算是见到了。” 将老皇帝抱住,一时之间便哽咽起来。 做戏三分, 不知不觉便有七分情真在内。 老皇帝顺治先前宠爱董鄂妃,因为爱妃之死一时之间心灰意懒才隐姓埋名,对外只道是驾崩,暗地里却到了五台山出家为僧,此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顺治先前痛惜董鄂妃,又怀疑建宁的生母孝惠章皇后有些“图谋不轨”,因此又留下海大富。可是他不喜孝惠章皇后是真,但对建宁却没什么偏见。 更何况海大富一直都没有将消息传到五台山,因此顺治也不知道太后是假冒的,而自己的宠妃包括康熙的生母几人都是被假太后所杀,如今父女相见,哪里还会想其他的? 顷刻两人分开,顺治说道:“建宁,你怎么会来这里的?你是公主,不是该好好地在皇宫里的吗?”建宁说道:“皇阿玛,自从你离开之后,皇帝哥哥跟我都很想念你,但是我们都不知道皇阿玛原来没有死,只是在最近,皇帝哥哥听说这边的喇嘛异动,因此派人过来查看,我却是跟着别人出来的,并不是胡闹,我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听闻大批喇嘛上山,正巧建宁又截获了一个喇嘛,从他口里逼问出了端倪,建宁一想,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碰碰运气都好,因此就取了皇帝哥哥给我的金牌,借了当地的两千兵马杀上山来。” 顺治点头,说道:“建宁,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胆识机智,果然不愧是我皇家儿女。”建宁说道:“我是皇阿玛的女儿嘛,皇帝哥哥那么出色,没道理我会是个草包啊,皇阿玛说是不是?” 顺治很是欣慰,一笑说道:“你跟你皇帝哥哥,都比我要强。”建宁急忙说道:“皇阿玛你不要这样说,建宁会不安的,虽然建宁素来爱夸口,却知道自己跟皇阿玛没得比,皇阿玛,如今建宁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跟建宁回去好不好?皇帝哥哥一定会高兴的不得了。” 顺治怔了怔,说道:“不行,我不能回去了。”建宁道:“为什么?”顺治说道:“我早就决定在五台山出家清修,不会再回红尘里去了。”建宁说道:“皇阿玛,为什么?我跟皇帝哥哥都不舍得你啊。”顺治说道:“你如今这么大了,玄烨也长大了,他是个好皇帝,比我要好,这个世间,有人天生不适合当皇帝,有人却天生就会是个好皇帝,你皇帝哥哥就属于后者,而我就是前者,我早已经斩断尘缘,是不会回去的了。” 建宁擦擦眼泪,说道:“那我们怎么办?皇阿玛,建宁不想离开你。”她吸了吸鼻子,很是可怜。 顺治说道:“建宁,你也长大了,不能再这么任性,你乖乖的回去,你皇帝哥哥身边儿有你陪着,他也不至于那么孤单。” 建宁张手将顺治抱住,叫道:“皇阿玛,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你又要让我离开吗?我不要!再说,皇帝哥哥要是知道你在这里,他肯定也会什么都放下,马不停蹄的跑来见你的。” 顺治将她一抱,说道:“傻孩子,虽然是父子天性,但玄烨是皇帝啊,当皇帝,要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不该做,你皇帝哥哥心中自有主张,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为了我抛弃国事,那样的话,他不仅仅对不起我,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建宁抬头看向顺治,顺治叹了口气,擦擦她脸上的泪,说道:“你我又在此相见,一来是你聪明,二来是上天造化,就好像是师父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一番话……建宁,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建宁摇头,哭道:“建宁不明白。”顺治说道:“师父修为高深,有些意思我也不明白,只是,我知道他是没有将你等闲视之的,师父觉得你很好,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也许就是说你在你皇帝哥哥身边,帮他做一个合格的好皇帝,造福天下百姓?大概是如此的。” 建宁说道:“建宁什么都不懂,先前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想要皇阿玛回去帮助皇帝哥哥的。” 顺治说道:“傻孩子,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知道吗?我在此处的消息,除了你皇帝哥哥,你不能对任何人说,免得消息走漏了会有不妥。”建宁说道;“皇阿玛,那些喇嘛都知道了,他们是不是想利用皇阿玛做点什么?皇帝哥哥说是西藏啊什么的那边的事,实在可恶!” 顺治说道:“你皇帝哥哥明鉴千里,居然连这个都能查到,可见他的厉害,放心,西藏蒙古那边的事会平定的,三藩也是……他们不是你皇帝哥哥的对手。” 建宁说道:“我知道皇帝哥哥很厉害,可是没有人知道,皇帝哥哥也是很想念皇阿玛的。”顺治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事难两全,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再回头,同理,你皇帝哥哥也是,他选择了这条路,也会走下去成为一个好皇帝,建宁……” 建宁点头,却仍有些无精打采,顺治说道:“你听我的话。” 建宁抽抽鼻子,道:“皇阿玛,我回去怎么跟皇帝哥哥说?我说我见到皇阿玛了,却没法儿把皇阿玛带回来?皇帝哥哥一定会骂我的。” 顺治摇头,说道:“你放心,他不会的。”他伸手,在怀中掏了一番,掏出一本明晃晃书皮的书来,递给建宁,说道:“建宁,这本书,你替我交给你皇帝哥哥。” 建宁心一跳,低头一看,却见果然是“四十二章经”,建宁抬头看向顺治,顺治说道:“你把这本书交给你皇帝哥哥,对他说,要努力当一个好皇帝,这样皇阿玛才不会失望,如果能造福天下百姓那当然好,但是如果天下百姓让我们走,我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建宁呆了呆,眼睛忍不住热起来,叫道:“皇阿玛!” 顺治生性优柔寡断,却不能算一个好皇帝,但是这几句话却说的建宁心服口服,望着顺治之时,目光里多了几分钦敬。 顺治同样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很欣慰,你们两个都长大了。你回去后把这本书给你皇帝哥哥,告诉他,要当一个好皇帝,就按照我在里面写的做。” 建宁点点头,说道:“皇阿玛,我知道了。” 两个又说了许久,一直到烛火染尽,东方泛白,顺治才说道:“建宁,你也好回去了。” 建宁一晚上听顺治说些昔日宫中之时,偶尔她也说说自己在宫内任性之事,倒也其乐融融,父女和睦,此刻建宁便说道:“皇阿玛,不如我再在这里呆上几日。”顺治摇头,道:“不可,你速速回去吧,省得你皇帝哥哥担心。” 建宁说道:“可是皇阿玛怎么办,那些贼喇嘛都知道你在这里了。”顺治说道:“你放心,这个我师父自有安排,估计我不会再留在这里了。”建宁道:“那皇阿玛要去哪里?”顺治说道:“这个得听师父的,总之你放心吧。” 建宁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去五台山的……算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走就走吧,要让我一直呆在和尚庙里,也不妥当。” 顺治陪着建宁出了房子,清晨的阳刚洒落下来,刺得建宁的眼睛发涩,加上一晚上没睡,泪顿时又流出来,顺治见她这样,只当她依依惜别,便轻声劝慰。 门外玉林禅师走过来,说道:“施主要走了么?”建宁揉揉鼻子又擦擦泪,说道:“禅师,此地不宜久留,不知禅师有什么安排?”玉林说道:“我们会随着四大金刚前去少林寺。”建宁说道:“让我派人护送禅师一行。”玉林说道:“不必了,请施主放心,随缘。”建宁吸吸鼻子,道:“既然如此,有劳禅师费心了。” 建宁回头看向顺治,顺治点了点头,便又慢慢地闭上眼睛,道:“阿弥陀佛。”旁边四爷跟张康年等过来相请,建宁跺了跺脚,说道:“青衫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大家再见。”转身而行,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向着顺治挥手,一直到看不到人了才罢手。 建宁命当地官员带着人马先行下山,自己便带着十几个侍卫,加上张康年赵齐贤,四爷双儿一并下山。 头前是建宁跟四爷一前一后而行,双儿本想跟上,被张康年两人拉回去,双儿说道:“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小宝?”赵齐贤说道:“双儿姑娘,为什么你总叫桂公子小宝?”双儿说道:“以前我就是这么叫他的。”张康年问道:“那么双儿姑娘你跟桂公子关系很好了?”双儿说道:“是啊,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怎么了?” 张赵两个便贼眉鼠眼的笑,窃窃私语说道:“桂公子真是艳福不浅啊,可惜是个太监。” 双儿听不清楚,便问道:“为什么你们笑的那么古怪?”张赵两人连连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前方建宁跟四爷一并走着,四爷看她眼睛红红的,便问:“不知公主一晚上跟大师说了些什么?怎么眼睛竟也肿了?”建宁说道:“你想知道么?”四爷说道:“公主要说,奴才就听着。”建宁哼了声,说道:“如果我在跟大师说你的坏话,把我给气哭了,你信么?”四爷咳嗽了声,便转开话题,问道:“不知公主是怎么忽然出宫来的,皇上知道吗?” 建宁忽地想到一事,就暴躁说道:“用你管,你是不是见本宫忽然来到,所以心虚了?”四爷说道:“奴才为何要心虚?”建宁咬牙切齿,回头说道:“你们慢着点别跟来。” 张康年赵齐贤齐齐鞠躬答应,双儿要跟上,却被两人齐齐拉住。 这边建宁疾走两步,说道:“跟我来!”四爷赶紧跟上,建宁走了几步转了个弯才住脚,手用力掐住四爷耳朵,说道:“你这个死东西,临走之前在宫里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出来别勾三搭四,不许采野花,你听到了吗?怎么才出来这么一两天,就立刻有了个什么霜儿冰儿,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人家说演戏会上瘾,建宁没察觉自己是真的上瘾了,这扮“吃醋”的戏码真是得心应手,不演一把,浑身难受,而且演得极为投入。 四爷耳朵被建宁拧的很疼,却不好动手,只说道:“公主,我跟双儿没什么的!她不过是……以前认识的友人而已!”建宁将四爷耳朵一放,说道:“我怎么没个这么贴心贴意的友人,好啊,如果让张康年一口一个小名的叫我,然后拉拉扯扯的,你觉得如何?你相信我们只是‘友人‘吗?” 四爷无法想象那副场景,便说道:“公主若是不喜欢,我打发她回去就是了,反正将来回宫是不能带着她的。”建宁说道:“不用!你这副舍不得的死样子我才不爱看你,你爱怎么带着她亲近她都行,也行啊,太监都可以对食或者在外头收房的,何况你还是假的……更了不得了……” 四爷苦笑,道:“公主,我并没那个心思……” 两个正在说着,后面众人终于追上来,双儿一眼看到这边,叫道:“小宝,小宝!”连叫两声,建宁说道:“啧啧,莺声燕语,叫的我的心都醉了。” 四爷刚要说话,斜刺里忽地闪出一道人影来,将建宁拦腰一抱,叫道:“四十二章经在哪里,快快交出来!” 远远地双儿跟众人一时大惊,急急冲过来,这边建宁满头黑线,心道:“吃醋坏事……爷爷的,光跟老四别扭去了,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出……” 47、巧伏胖头陀 众侍卫向着这边蜂拥而至, 四爷叫道:“经书我这里有,你不要伤到人!”建宁愕然看向四爷, 心道:“你有个毛……不过撒谎骗人的头脑倒是转的好快。” 那擒住建宁的人说道:“你交出来,我就放了他!”四爷说道:“你先放人!”此刻双儿一个箭步冲过来, 四爷叫道:“救宁大人!”双儿纵身上前,几个回合之间,众侍卫也到了,抽出腰刀将此人围在中间。 建宁只觉得眼前刀光剑影,吓得心惊胆战,心道:“此刻若有个侍卫失手,一刀砍到我的身上, 那怎么算?因公殉职么?”那擒住建宁之人见势头不好, 手下一紧,纵身而起,建宁只觉得眼前一阵景物恍惚,整个人竟然离地而起,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古代轻功, 一时之间惊呼出声,只觉得又惊险又刺激,隐隐地又带一点怕,不过怕倒是其次了。 四爷道:“速追!”拔腿向着这边跟着冲来,建宁遥遥地望了四爷一眼,见他满脸担忧之色,双目盯着自己, 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那人擒着建宁,几个起落已经离开原地百米之遥,建宁暗暗咋舌,忍不住赞道:“大师好武功啊!”那人匆忙逃窜之中见被擒着之人竟然会赞自己,一惊之下笑道:“好说好说。”建宁扭头略略一看,见是一张枯瘦怕人的脸,急忙又转回头来,说道:“我看大师你骨骼清奇,武功高强,必定出身不凡呐!” 那人双眉一挑,说道:“咦,你这小小娃儿,又知道什么?不要信口胡说。”建宁哈哈一笑,说道:“是不是胡说你等会自然知道,大师你信不信,今日我与大师相见,是因为冥冥中早就注定的缘分。” 那人奇道:“小娃娃,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建宁说道:“你当然不懂,哈哈……”目光一扫望见前方遥遥有一座凉亭,凉亭之外有个石头乌龟趴在地上,背上驮着一块青苔斑斓的石碑,她便说道:“此乃天机,注定要在此处由我告知你。” 那人也瞧见前方的凉亭,见追兵未到,便冲到凉亭里头,把建宁放下,说道:“喂,小娃娃,你到底在说什么?”建宁浑然不怕,冷哼一声,忽然大声说道:“胖头陀,你冒犯天使,实在放肆!” 那人被吓得浑身抖了抖,竹竿也似的身子晃了下,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盯着建宁,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天使?什么是天使?”他人看来生的极瘦,很少人会相信他就叫“胖头陀”。 建宁不回答,忽然之间双臂张开,朝天大声叫道:“神龙教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胖头陀一听这个,条件反射一般也抬臂叫道:“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做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看向建宁,奇道:“你……你怎么也知道我们教中的言语,难道你……” 建宁冷冷看他,说道:“你还没有明白过来么?怪不得在教中这么多年了还没混到五龙使的位子上。” 只有神龙教的人才会知道神龙教的五龙使乃是教主跟前最紧要的职位,胖头陀越发吓了一跳,叫道:“怎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建宁喝道:“不要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神龙教的人出外,处处代表着教主的威仪,你这样动不动就忘乎所以的,等同教主威仪扫地,给教主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啊?” 胖头陀急忙闭嘴,双眼却骨碌碌看向建宁,建宁见他果然被骗住,心中乐开花,想道:“这胖头陀倒是好骗得很,不过也是,老娘这样精湛的演技很难有人扛得住的。” 建宁便道:“我方才跟你说过,我今日是注定跟你在此相见的,是因为为了一件极其重要之事。”胖头陀此刻已经信了八分,小心问道:“天使,不知是何事?” 建宁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识相识相,这才像话,方才你冒犯了我,我一气之下,本来不想把上天的机密旨意透露给你的……毕竟,你知道的,若是有人知道了这件机密之事,回去报给教主的话,教主一定会龙颜大悦,重重赏赐那个人的。” 胖头陀双目放光,几乎垂涎欲滴,道:“天使,到底是何事,方才我多有冒犯,现在给你赔礼啦,麻烦你告诉我好不好?”建宁双手负在身后,扫了他一眼,哼道:“我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又这样谦和有礼,我看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材,才跟你说让你立这个大功的,你知道了这个机密的话,回去,混个五龙使不在话下……”她向着凉亭边打量了会儿,说道:“你过来看。” 胖头陀跟着过来,说道:“看什么?”建宁看他傻呆呆的样子,忍不住要笑,只好似笑非笑说道:“让你看这块碑。”胖头陀这才留心到那块青苔遍布的石碑,问道:“这个……我不明白,这块碑有什么奇特的?”建宁喝道:“蠢材,要立功的诀窍,就在这块碑上。” 她本来想潇洒的纵身跳出凉台栏杆外头,想了想自己的身手好像还不算利落,为避免出丑还是保险一点,于是就慢慢下了凉亭,指点着那块碑,说道:“你看明白上面的字,写得是什么?” 胖头陀面露忐忑之色,道:“天使恕罪,我不认得这些字。”建宁唉声叹气,道:“肉眼凡胎,也怪不得你认不得,罢了罢了,听我给你念吧。”胖头陀面露喜色,道:“请天使赐教!”建宁念道:“你看这开头,千载之下,原由大清,海外有岛,神龙是名……”胖头陀大喜,叫道:“海外有岛,神龙是名,这不是说的神龙岛么?这块碑大概已经上千年了,难道上面记载着神龙岛的事?这不是说神龙岛是在上天的意料之中的?天使,接下来还说什么?” 建宁皱眉看了会儿,说道:“你不要乱,这种古文字,我也要认真认才能读出的,嗯……什么洪教主,经书……还有好多地名,千秋一统之类的……我得细细看,不要着急……这碑文需要古文造诣极深之人,才可以认得出。” 胖头陀兴高采烈,忍不住手舞足蹈,叫道:“千秋一统,就是说神龙教一统江湖了,怪不得天使说我可以立功,原来真正在这块碑文上!” 建宁嘿嘿一笑,说道:“是啊,你带这碑文回去,教主大喜开怀,自然要赏你的。”胖头陀说道:“天使,不如你同我一块回去,你如此年少有为,又懂这种古文字,又能预测天机,定然会得到教主重用。” 正在这时侯,身后的双儿跟众侍卫追了上来,四爷也撩起袍摆一路跑的飞快。 胖头陀此刻已经没有战意,便没有防御,只是站着而已。 这边建宁不慌不忙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不要慌,已经没事了。” 众人大惊,侍卫们气喘吁吁看过来,双儿说道:“宁大人,这个人……”四爷上前,道:“没事么?”上上下下打量了建宁一番。 建宁说道:“放心放心。”转身看着胖头陀,说道:“与其费尽心思找什么不全的经书,不如拿这件现成的功劳回去,岂不是更好?别说本天使没有指点你,你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到时候本天使遇到第二个有缘人,那龙使的位子,可是要别人坐了,你不要辜负了本天使这番美意。” 胖头陀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说道:“谨遵天使吩咐,多谢天使!”说罢之后,纵身到那石碑旁边,众目睽睽之下一章击去,那石碑竟然从底下断裂开来,胖头陀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石碑扛起来,又道:“多谢天使,有缘我们定然会再见的。” 建宁笑着摆摆手做告别状,说道:“还是不要见了,我不是每次都会说些好消息的。”胖头陀吓了一跳,不敢多说,行了个礼后转身飘然而去。 建宁笑着摆手,道:“再见,白白,好走不送,江湖不再见最好。” 双儿问道:“宁大人,什么是白白,他长得也不算白啊?”建宁说道:“你有所不知,白白是他的小名,这样叫起来蛮亲切的。”双儿答应说道:“哦。” 四爷却看了建宁一眼,才缓缓说道:“我听说英吉利国有一种语言,再见的时候就说古德白,你说的是不是……”建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笑说道:“人家好不容易要说点谎话骗天真无邪的如花少女,你干吗这么快就戳穿嘛,对了,你怎么知道英吉利。”四爷咳嗽一声,低声说道:“公主……” 双儿在旁听到,大惊说道:“公主?怎么她是公主?”急急忙忙打量建宁。 建宁笑道:“失礼了,其实我的名字就叫做宁公主,所以大家就这么叫我了。”四爷踱步到一边去不再理会建宁,双儿说道:“宁公主?”惊疑看向建宁,道:“你不是跟我一样女扮男装的吗?怎么名字叫宁公主,你到底是不是公主?”建宁哈哈大笑,说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重要的是我很喜欢你,来,双儿,你对我说,这一路走来,小……桂公子、小宝有没有欺负你啊?” 四爷在边上一听,忍不住暗暗皱眉。张康年赵齐贤却窃窃低笑,对四爷说道:“桂公公,公主这是玩的什么,竟然追出宫里来,可见公主对桂公公情深的很啊。”四爷正色说道:“休要乱讲,公主是因事出宫的。” 四爷一边说一边竖起耳朵听建宁跟双儿说话,只听双儿说道:“没有,小宝他很好,他从来不欺负我。”建宁就笑道:“你不懂我的话,欺负呢,不是打你骂你才叫欺负的,你是女孩子,他是男子,他要欺负你,是有很多法子的,比如偷偷摸个小手儿之类……” 四爷听得脸红,赵齐贤张康年两人听到只能装没听到,省得四爷恼羞成怒。双儿红着脸说道:“小宝哪里会这样,他……他很正经的。”建宁笑嘻嘻看她,说道:“是真的吗?还是你有心替他说好话?”双儿道:“咦,你怎么总问人家这个,不跟你说了。”说完之后就又跑到四爷身边去,拉拉四爷的袖子,害羞问道:“小宝,宁公主他究竟是男是女,是什么人呀?” 四爷吓了一跳,无奈说道:“他是个我们惹不起的大官。”又回头说道:“你们照顾双儿。”张赵两个急忙跑过来,跟双儿说起话来,四爷便重上前,见建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在晃,便问道:“公主,你这次究竟是怎么出宫的?皇上可知道么?” 48、惺惺相惜时 建宁摇着扇子, 不答反问,道:“小宝, 怎么你叫小宝吗?”四爷额头落了一滴汗,道:“先前的事情我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双儿姑娘如此唤,大概我的确是叫小宝的。” 建宁双眼看天,道:“你这回答倒是很巧妙,推得一干二净。”四爷说道:“事实如此。” 建宁哼了声,说道:“你这青梅竹马的故人美人小双儿很维护你啊。” 四爷听她在双儿前头加了这么多,一时啼笑皆非,说道:“我本是不想让她跟在身边的, 怎奈盛情难却。” 建宁说道:“是啊, 盛情难却,你的桃花多着呢,再在江湖上头飘两天,左拥右抱都抱不过来了。” 四爷说道:“公主言重了, 我是为皇上办事, 怎么会一心两用呢。”建宁道:“你记得你是给皇帝哥哥办事就好,对啦,你探那些喇嘛,探到什么了?” 他两个东拉西扯,净说些没用的,这功夫才说到正题上。 四爷望着建宁,建宁也打量四爷。自昨晚上建宁露面, 四爷便一直惊疑不定,但建宁对谁都是趾高气扬的,唯独在面对老皇爷的时候收敛起来。 四爷一来知道建宁的身份,二来知道老皇爷身份,像是张康年赵齐贤众人,只知道建宁是公主,其他不知,而玉林澄光那些,则只知道老皇帝的身份,对建宁的身份却只有几分猜测。 因此四爷知道,建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跟个普通僧人亲切相见,且谈了一夜,平明出来时候眼睛还红红的。 因此四爷心中知道,建宁一定也知道了老皇帝的身份,但是她从何而知? 四爷听建宁问,便说道:“也没查到些什么,只隐隐知道这些喇嘛在找一个人。”建宁问道:“什么人?”四爷说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在五台山的清凉寺之中。” 两人四目相对,都已经明白对方心中想什么。 建宁说道:“对着明人不说暗话,你只管说,清凉寺里有什么人,值得这些喇嘛劳师动众,数千人之力想要找一个人?” 四爷说道:“那定然是比着数千人更重的一个人了。”建宁道:“当今天下,除了我皇帝哥哥,哪个还比数千人更重?”四爷说道:“公主跟行痴大师谈了一夜,不知可知道端倪么?”建宁看他,说道:“我知道端倪又如何,能告诉你么?如今我都不知要叫你什么,小宝?小桂子?还是什么其他?” 四爷吓了一跳,他本是要探建宁的,反被她一个皮球又踢了回来,四爷急忙看向建宁,建宁笑道:“罢了,相比皇帝哥哥来说,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是不是?起码我知道你并非真的太监,皇帝哥哥却不知道。” 她看了四爷一眼,说道:“回去之后,你就把你所知道的跟皇帝哥哥一五一十说,你说完了我再说,我会给你向皇帝哥哥说好话的,到时候,你这身份必定会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以你的聪明才智,恢复身份之后,要升官发财加官进爵,应该不在话下,不知你可满意么?” 四爷拱手说道:“多谢公主。” 建宁同四爷说过了这番,就道:“先前逃走那身形消瘦仿佛竹竿一般的人,你可知道是谁?”四爷说道:“不知。”建宁说道:“那人是神龙岛之人。”四爷想起在荒山时候遇到的“章老三”,不由皱眉说道:“他是神龙教之人?”建宁点头。 四爷说道:“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四十二章经,……公主,你可知什么是四十二章经?”建宁说道:“这个……我……不太知道。”四爷看她,说道:“我记得我仿佛在哪里见过……”建宁说道:“在哪里见过?你要是见到了,就抢来给我。”四爷说道:“为何?”建宁说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何,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知道了么?” 她如此刁蛮,却仿佛天经地义一样。四爷苦笑,道:“知道了。”建宁这才露出笑容,说道:“方才那人,叫胖头陀,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的,我这么聪明伶俐天下无双,只需要小使巧计就能知道,他本来是要那什么经书的,被我三言两语骗过去了。” 四爷说道:“这人生的那么瘦,居然叫胖头陀,好生古怪。公主英明,不知公主用得什么法子?”建宁笑道:“说来好笑,你可知道他为何搬运那块碑么?”四爷道:“不知。”建宁便把自己骗瘦头陀的那套法子说说笑笑讲了出来,四爷听她果然用计巧妙,不由地也露出“欣慰”笑容,说道:“公主果然聪明过人。” 建宁道:“那是当然,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聪明过人了……不过你既然知道,就要小心些,不要瞒着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不然的话,哼哼……”她三句话不离本行,又冲四爷开涮。 四爷笑笑,道:“自然不会的。公主放心。” 双儿跟张康年众人跟在后头,远远地看着四爷跟建宁两个谈笑风生,说的好似很是投契,不由地说道:“为什么小宝跟宁大人说的那么投机,这几天小宝都很少理我。” 原来方才建宁问她,四爷是否“欺负”过她的时候,双儿心中其实也在奇怪。原先在扬州丽春院的时候,两个人虽然年小,但是韦小宝天生好色,虽然不到情-欲勃发的年纪,两人相处的时候却也会情不自禁地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动辄就如建宁所说,“摸个小手儿”什么的,双儿也由得他去,横竖“两小无猜”。 可是自从跟四爷重遇之后,四爷却宛如变了另外一个人,对她真的是以“君子之礼”相待,别说是拉个小手,连闲着时候多看一眼都不曾。 这一路走来,就算是张康年他们跟双儿说的话都比四爷多。因此双儿心中隐隐地觉得“小宝”有些冷落自己。 此刻双儿见四爷跟建宁两个如此,不由地有些小小的哀怨。 张康年赵齐贤两个是知道建宁身份的,他们却只知道四爷是个太监,只不过公主喜欢“玩”的话,谁又敢吱声?双儿不过是个孤女,又怎么能跟公主抢呢? 两个人心意相通,就说道:“双儿姑娘,不用去管他们了,他们以前就这样。”赵齐贤道:“是啊是啊,好的不得了呢,是桂公子的造化。” 双儿心头一酸,又问道:“那宁大人,到底是男是女呀?”这个异常简单的问题却难住了两个八面玲珑的侍卫。 只不过建宁先前的表现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因此张康年便嬉皮笑脸道:“宁大人,大人大人,你说是男是女呢?”这回答倒也刁钻,看似回答了,实则什么也没说。 张赵两个一路走来,对双儿印象极好,只觉得她单纯无邪,又实在能干,因此不愿意就直接骗她。 双儿笑道:“大人大人,当然是男子了,唔,我真笨呀,谢谢两位大哥,我知道了。”脸上透出一丝笑意。张康年赵齐贤两个对视一眼,脸上均有无奈之色。 前头建宁便同四爷说道:“其实这次我出宫却不是胡闹,你放心好了,我是奉旨出宫的,还带着皇帝哥哥的御赐金牌呢。” 四爷说道:“皇上竟舍得让公主你出宫?” 建宁说道:“那也要看我找什么借口出宫,我若说是我初来玩,肯定是一个不准,若说是出来找你,不用想又是一个不肯,还得外加一大堆的训斥,我……”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咳嗽一声,扫了四爷一眼,道,“我是举例子的,比喻,才不是真出来找你,明白么?” 四爷说道:“明白。” 建宁才又说道:“你还记的汤若望跟南怀仁么?”四爷说道:“是两个传教士,皇上很是器重他们。”建宁说道:“不错,我这一回就是跟着南怀仁出来的。”四爷略微一惊,问道:“这是为何?”建宁说道:“我先前跟着这两人学东西,他们赞我学的快,皇帝哥哥龙颜大悦,把我嘉奖了一番,正好河南这边出了点事,南怀仁弄了什么仪器,要过来试试看看,因此我就要跟着出宫见识见识。” 四爷很是惊疑,说道:“皇上这就答应了?”建宁说道:“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我说服了汤若望,南怀仁替我说情呢。”四爷道:“纵然是这样,也……”建宁哈哈笑道:“那再加上一个太后呢?”四爷皱眉奇道:“太后也同意公主你出宫?” 建宁点点头,道:“太后是我的生身之母,怎么会为难我呢,只要我陈清利弊就是了,皇帝哥哥一来担心我的安危,二来觉得跟体统不合,但是他到底是疼我的。而且汤若望南怀仁也都说了,彼国皇族的女子也可以出宫的,跟我们不同,皇帝哥哥对他们那里的文化也有些了解,自然之道他们所言非虚,又加上我再三请求,因此就答应了。” 四爷叹道:“叫我看来,这简直比登天还难,公主你竟也办到了,真是叫奴才心服口服。” 建宁哈哈而笑,用力一拍他的头,将他的帽子打歪,说道:“登天还难,在本公主面前就没有什么难的……”想到这里,忍不住诗兴大发,念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呜呼……” 建宁只记得李白的这两句“名句”,说完之后便说不下去,四爷本来很是惊讶她居然会懂得李白的诗,正在翘首以望她继续念下去,不料她却来了个“呜呼”,就停了下来。 四爷望着建宁,说道:“什么呜呼?”建宁哼道:“呜呼的意思就是接下来的我忘记了,所以就呜呼哀哉了。”说着就无所谓的摊摊手。 四爷哈哈一笑,摇摇头,说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建宁望着他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的样子,负手而行缓缓吟诗之态,倒好像名士行走山间,真正风姿叫人倾倒。 只可惜好胜心切,建宁便露出不屑之态,道:“别急,你会这个了不起吗?我还有,对了……‘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四爷又略带惊讶看建宁一眼,说道:“咦,白居易的‘琵琶行’公主竟也知道?” 建宁说道:“是,我知道,怎么,你会不会背?有种背来听听。” 四爷说道:“琵琶行实在太长,而且儿女情态太重,故而我不太喜欢,背的不熟,只记得有两句是极好的‘银瓶炸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实在是好。” 建宁捂着嘴便笑。 四爷说道:“你笑什么?”建宁道:“你淫-荡啊,啧啧,真色。” 四爷满头黑线,道:“这两句是极好的,我因喜欢金戈铁马故而记得,怎么跟淫-荡牵连在一起去了。” 建宁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人家说的,说这两句是很色的。” 四爷道:“这两句明明很有气势,怎会色?是谁如此糟蹋名句?” 建宁说道:“我怎会知道,我自己也想把他揪出来打的他妈妈都不认的。” 四爷一笑,说道:“那倒不用,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的一样东西让不同的人来看,往往就会看出许多种来,只不过他们无法领悟到其中的真意,反而肆意曲解,实在是……” 建宁道:“我说……”四爷话语一停,道:“怎样?”建宁说道:“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四爷心一跳,暗暗恼恨,心头想道:“我怎地在她面前就不知不觉的忘了形?还背诗……竟忘了韦小宝原先大字不识的,如何是好。” 四爷正想着如何遮掩,身后双儿跑过来,说道:“小宝,你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建宁说道:“我们在吟诗。” 四爷很是尴尬。双儿道:“吟诗?小宝你会吟诗?”建宁笑道:“别急,是吟湿,湿润的湿。”四爷就瞪建宁,以为她又要说出诸如“好-色”之类的古怪言语来。 双儿奇怪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建宁若无其事指着地面,说道:“你看昨晚上下了一场露水,把地面都打湿了,鞋子都弄湿了,所以我们在吟湿,就是□□着说:啊,你看鞋子湿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特意做惊叫状,双儿听的哈哈大笑,四爷则是一头冷汗之余,半是好笑半是无奈摇头。 一行人赶到山下,又行过一个镇子,便找地方落脚。建宁吩咐侍卫们四处盯紧了,又同四爷说道:“我跟南怀仁分开,他大概在离此地有三百里远的地方,我要回去跟他回合。不如你先跟他们回京。”四爷说道:“我陪公主去。”建宁笑眯眯说道:“啊?知道体贴我了么?”四爷道:“也是以防万一。” 建宁皱了皱眉,想到一件事,便说道:“说起来也是,一起走比较安全些,恐怕神龙教的人又来纠缠……我们找到南怀仁后,速速回京就好了。”四爷点头。 如此又走了两天,终于快要赶到南怀仁所在之处,这夜晚便歇在客战之中,四爷醒的早,穿衣之后出门,经过建宁房间的时候却发现房门半掩,四爷心头一动,将门推开,却见屋内空空如也,只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四爷大惊将字条抓起,低头一看,却见上面写的是:要救人,往码头来。 四爷握着字条,急急跑出建宁房中,迎面正看到张康年过来,四爷说道:“公主呢?”张康年道:“还没见过啊?难道不在房中?”四爷跺跺脚,道:“出事了!召集人马,跟我来!” 张康年见事态紧急,急急去召集侍卫,四爷带着侍卫下楼,穿过酒店厅堂往外急追出去。 一队人马滚滚消失在酒店门口之时,从酒店后院,有人推开茅厕的门跳出来,捏着鼻子道:“可恨可恨,在外面上厕所就是这点不好……可惜又不能一直都忍着,再忍,痘痘都发出来了……哎吆,回去宫内要好好调理一下。”却赫然正是建宁。 建宁一边愁眉苦脸一边爬上楼,忽地见几个房间都空空如也,一时愣住不知发生何事。 正巧小二哥跟掌柜的也上来看端倪,见建宁站着,便冲过来,说道:“客官,您还没走啊?”建宁说道:“对了,来的正好,这些人呢?怎么都不见了?难道是都急着下去吃包子了吗?”小二说道:“不是的客官,方才他们齐齐地都冲了出去,问了我们码头在哪里就急急冲去了,似乎是说不见了什么人要去救。” 建宁大惊,叫道:“啊?不见了什么人?”小二哥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只不过带头的那位公子很是着急……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我们还以为是公子你呢。” 建宁的心噗通乱跳,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说道:“快,去牵一匹跑的最快的马过来!” 小二见银子在前,急忙答应一声,匆匆而去,建宁跟着下楼,不一会儿小二果然牵了匹膘肥体壮的马过来,建宁在原地团团转,一抬头望见这匹威猛的马,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不太会骑马。 49、男人靠的住 在店掌柜跟小二的帮助之下, 踩着凳子勉强爬到马背上,建宁看惯了些影视剧, 顿时挥手回去,习惯性的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 结果那匹马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向前冲出去,幸好此刻是天刚亮,人还不多,路上仅有的几个行人纷纷避让,又大声叫骂。 建宁叫道:“抱歉抱歉,骚瑞骚瑞!”以一个并不美观的姿态趴在马上,一路绝尘而去。 据店小二所说, 那带头之人曾说过不见了重要之人, 故而才带着人马匆匆跑出去,建宁心道:“重要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而且他没理由因为别人而把所有侍卫都带走,难道是老四见我不在房内, 疑心我丢了?可……怎么不去茅厕找找?混蛋……等等, 小二说他们直奔码头而去,如果人单纯不见了的话,他又怎知去哪里找?既然如此,莫非是有人传信给他,我人在码头?那究竟是谁人传信?啊,难道是……大事不妙。” 心中忽然想到一个片段,建宁浑身抖了抖。她想到这里, 已经差不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清楚,心道:“难道是神龙教的人?怎么会这么快……而且……”心中胡思乱想,当下快马加鞭向着码头方向而去,中途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一直远远地到了岸边上,定睛一看,见四爷领着人正到了岸边,而岸边还停着一艘船。 建宁顾不上其他,大声叫道:“喂!喂!混蛋!”风迎面吹来,声音遥遥地,一时传不到那边,建宁没办法,用力打向马屁股上,喝道:“快快!” 那马被打的痛了,跟疯了一般四蹄狂奔,建宁几乎看不清面前景物,只觉得风呼呼地从脸颊边上刮过,她的马技又不甚好,只顾着死命抱着马脖子而起,整个人被马颠的不停弹起,几度岌岌可危,一时之间苦不堪言。 将到岸边之时,总算前头的人听到身后的马蹄声,蓦地回头,猛地惊了惊,急忙叫道:“桂公子快看!是公……” 四爷惊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见一匹高头大马急急而来,马上的骑士已经被颠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头发散乱,神情惶急。 四目相对瞬间,建宁叫道:“快快回来!”四爷一怔瞬间,身后有人叫道:“小宝,小宝!”竟然是双儿的声音。四爷回头一看,却见船上一人押着双儿,正在跟前。 耳畔一生呼啸,有人从船上急速上前,四爷后退一步,怎奈自身武功不敌,那人轻而易举将四爷擒住。 旁边的侍卫们大惊,挺刀而上,擒着四爷那人在四爷身上一点,便将人点昏过去,轻而易举往后一扔,仿佛扔麻袋一般,而船上那人上前将四爷接住,放在船上,动作一气呵成,毫无纰漏。 此刻建宁已经冲到岸边上,手忙脚乱地要将马停下,那匹马跑的太急,将到岸边发现了水才急忙收住势头,建宁惊得灵魂出窍,一个冷不防,被从马背上直甩下地,不由地惨叫一声,自想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生死之间,先前擒着四爷那人纵身掠过来,轻功竟是极好的,将建宁拦腰一抱,恰好抱住,重往船舱内一扔,船舱之中的人将建宁接过来,哈哈一笑,放在四爷身边。 侍卫们见丢了两人,顿时将岸上那人围住,那人却不慌不忙,将侍卫们一一击倒,轻而易举地纵身掠回大船上,那船早已经鼓起了帆,顺风急急而行,侍卫们从地上爬起来时候,大船离开岸边已经极远,这岸边还只这一艘船,又哪里去追? 船舱之内,一灯如豆,眼见已经是入夜,外头暮色沉沉。船上那两个高手送了饭进来,放在桌上。 除了双儿被点了穴道,建宁跟四爷都被解开了穴,只因他两个不会武功,因此也不曾为难他们。 建宁低头看了看那半冷不冷的一碗饭,几根青菜浮在上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四爷说道:“你真是越发出息了,见自己小相好不见了,连老娘也不顾了就带人跑来救,这下好,你救得了人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混蛋,糊涂,狗血!” 双儿听到这里,又是惭愧又是欣慰。觉得对不起四爷,却又有些欣慰他竟然会不顾一切前来救自己。 而四爷这边却有苦难言。原来正如建宁所想,四爷起初看到建宁不在房内时候已经起疑,忽然又看到那张字条,侍卫们又没见到建宁,因此一时就急了,因为建宁被人掳了,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带人赶来。 谁知道这一切竟算是个并不高明的阴谋?被掳的人竟是双儿,建宁却好端端的,只不过阴差阳错之间,竟让这些笨拙的贼人诡计得逞。 四爷本是要解释自己是来追她的,想了想,却仍没开口。 而建宁心中其实是有些知道四爷是为自己而追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双儿被掳了,一时之间便对四爷有些猜忌,想道:“倘若这厮真的是为了双儿而来的,我他-妈的一定要找机会干掉这个白眼狼,再怎么逆天也得干。”忽然又想到自己如今有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忍不住又深深忧虑。 建宁自然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人在背后弄鬼,在来的路上她就想到:少不了是神龙岛之人罢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来的竟然这么快。 原本鹿鼎记里头韦小宝上当,是因为方怡勾引才来到神龙岛的,如今倒好,本来以为方怡师姐已经驾鹤西游,自然就没有人再来引诱大家伙儿上当了,谁知道忽然之间又冒出个双儿来。 真是造化弄人,怎么也躲不过的。 建宁想来想去,气不打一处来,原来她有一宗隐痛:她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条形物,比如蛇,虫,之类。平日里见了小小一条虫就会大呼小叫,惊得半死,何况神龙岛上遍地是蛇?那简直跟地狱相似了。 建宁想想,真真痛不欲生,又是猜忌又是痛恨,双眸喷火盯着四爷,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四爷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倘若四爷此刻好言宽慰解释,建宁的火气也能消掉,怎奈四爷微微恼她出言无忌,又因建宁把他想象成那样为了儿女情长不顾大局之人,因此四爷心中也憋了口气。 再加上四爷本是个了不得的人,这一次却如此冒失,乃至于上了这些人的当,四爷自己心中也觉得气愤难当,他原本是个极为冷静干练的性子,怎奈当时一想到是建宁被人掳了,心中便七上八下的失了主张,以至于竟然反而真的把自己和她都陷落在敌人手中,因此四爷心中也暗暗地生自己的气,不知自己为何居然竟然会如此。 灯光微微闪动,外面传来海水的咸咸腥腥味道,建宁摸摸胸口,忍不住有些头晕,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就把那饭碗一推,叫道:“这哪里是人吃的,快来人拿走!”一边极力忍着心头的不适。 外面有人说道:“贵客凑合着用点吧,这路还长着呢,不吃的话小心饿坏了。” 建宁跳起来,叫道:“这好歹是在海上,你弄条鱼上来下饭也是好的!”外头的人默然无语,他们在海上来去,吃鱼吃的都腻了,听到这话自然不以为然。 四爷怕建宁惹怒了歹人,就说道:“暂时忍耐些。”建宁便又瞪他,道:“滚!”四爷毕生没听过这个字儿,此刻面色黑如锅底。 那边双儿见建宁发怒,他两个闹得不愉快,便说道:“你们不要吵了,都是因为我。” 她不说这个还罢,一说这个,建宁更怒了,一拍桌子,说道:“罢了罢了,真该实现找个地方给你们两个先拜堂行大礼!这样也好遂了某些人的心愿,现在倒好,生死不知,万一死了的话,可怜你们两个只能到地下做对苦命鸳鸯了。” 四爷眉头一蹙,却仍不言语。 双儿急忙说道:“宁大人,你不要这么说,不要生气,我们慢慢地想办法。” 建宁见四爷不语,心头气的加倍,便蓦地蓦地起身,叫道:“是啊是啊,绑匪大爷,你放了我们吧,人家还要结婚生孩子呢!不要耽误大好前程!” 她叫嚷几句,起的太猛,加上本来就不舒服,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四爷早看她脸色不对,此刻眼疾手快上前,将建宁拦腰抱住,问道:“怎么了?” 建宁心头梗了梗,四目相对看了四爷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头一歪,“哇”地吐了出来。 四爷扶着建宁缓缓坐下,建宁生气不接下气,赌气说道:“不用你假好心。” 四爷看她一眼,见她眼泪汪汪,脸色煞白,很是可怜,便叹口气,自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用水打湿了,轻轻替她擦了擦嘴边秽物,才说道:“你何必这样?我知道你心中早就明白,我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追来的。你这样着急上火,只把自己弄得难受。” 建宁一怔,抬头看向四爷。 四爷又道:“莫非我看起来真像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才让你这样不肯相信?” 建宁心里头堵堵的,本来极难受,听了四爷这两句话,心里却忽然酸了酸,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要说什么,咬了咬唇,最终说道:“怎么,难道你不像么,你自己每天照镜子难道都没发觉?哼!一副色狼蠢贼的模样!” 四爷见她死不认输的德性,便轻轻一笑,说道:“好了,就算真的像也罢了,不过你不曾听说么?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建宁噗嗤便笑了出来,道:“什么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明明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反应过来,四爷是故意开玩笑逗自己的,便收了取笑之意,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算啦。” 四爷见她情绪安稳下来,便道:“不过不管怎样,这次的祸是我引出来的,我一时着急,只以为是你出了事……你放心,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会尽全力保全你,不会有事的。” 建宁听的鼻子微酸,便把头转开去,将眼中一抹酸酸涩涩水汪汪的东西逼回去后,才又说道:“说的好听,谁知道你到时候会怎样?我听说有一句话,叫做‘男人靠的住,母猪也能上树’。” 四爷想了想,认真说道:“母猪的确是可以上树的,我听闻民间有这样的事例。”他用这样一本正经之态说这样荒诞的话,很有冷面笑匠的风范,建宁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们两个在这里说的时候,双儿就在一边听着,有的听到,有的没有听到,四爷说要维护建宁的一句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双儿心头一酸,想道:“小宝居然一句也没有提我,这位宁大人分明是个姑娘,小宝对她这么好,跟对待我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可见他是喜欢宁大人的,不过刚才宁大人拼命地赶来救我们,可见她也是个好人,虽然脾气有些坏。” 双儿心地比较单纯,一开始韦小宝对她五分好,她就也对他十分的好,此刻见四爷眼中似乎只有这位“宁大人”,双儿便想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小宝喜欢宁大人的话,将来他们成了亲,如果他们要我留下,我就当个丫鬟,伺候他们开开心心的都好,要是他们不留我,我就去找庄三少奶奶,跟着她们过一辈子好了。” 船行了两三天,建宁吐得整个人瘦了一圈,到上岸的时候,人已经有些昏昏然,船上两人将三人带下船,四爷便扶着建宁,一踏上案,望内而行,渐渐地听到些嘶嘶嘶的声音,建宁本来正昏头昏脑的,一脚踏在地上都软绵绵地,仿佛人还在船上一般晕,听到这个声音却蓦地清醒过来,警惕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四爷转头看向周围,隐隐地望见在草丛中,树枝上若隐若现着些毒虫,四爷一惊,忍不住将建宁拥住,说道:“别怕。”刚说到这句,就听建宁尖叫一声,抬头看上面。 四爷随之一抬头,却见头顶上正巧垂着根树枝,一条碧绿色的毒蛇探头过来,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 四爷想也不想,将建宁一抱,伸出手臂挡过去,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竟是被这条毒蛇咬了个正着。 50、搭配活不累 建宁看的分明, 那蛇乌溜溜的眼睛,尖锐的毒牙, 张开到极致的大嘴一口含住了四爷的胳膊,这一幕极为生动鲜明, 就在眼前,建宁脑中一昏,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双儿被人制住,无法相救。四爷伸手将那条蛇攥住,硬生生扯开,远远甩开,才道:“无事!”建宁抓着四爷的胳膊, 将衣袖卷起细看, 却见那伤口已经隐隐地发黑,建宁想也不想,低头将嘴贴在四爷的伤口之上。 四爷身子一震,说道:“不可!”便欲将建宁推开。 与此同时远远地有人也叫道:“不可不可!”建宁身边神龙岛的人向前, 将她拉开一边, 建宁跳脚道:“救人!” 从远处急急赶来的两个,一个如竹竿一般的身材,正是先前见过的胖头陀,手持月牙杖,另一个却是个三四十岁的文士,打扮的斯文俊秀,只不过一脸惶急之态。 建宁扫了两人一眼, 急忙叫道:“胖头陀,姓陆的,快救人,救不了人的话大家就同归于尽好了!” 陆高轩吓了一跳,心道:“这人看起来年纪小小,怎么一见面就知道我姓陆?难道说果然有些道行?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真个有救了。”当下急忙说道:“请公子……不要着急,这个我有法子救。” 建宁看四爷已经有些站不住脚,便用力将他扶住,说道:“少罗嗦,快动手呀!”陆高轩将袖中的一枚药丸掏出,塞在四爷嘴里,说道:“这药丸可保他无事,至于他手臂上的伤,要等到回去之后再做料理。” 建宁说道:“我听说蛇毒极其厉害,你担保会无事吗?” 陆高轩说道:“我担保。” 建宁杀气凛然说道:“好,那万一他断胳膊少腿什么的,我要你跟他一个样!” 胖头陀吓了一跳,心道:“这小姑娘竟这么厉害,还好说的不是我。”陆高轩说道:“好好,包在我的身上。” 一行人回到陆高轩的居所,陆高轩便把四爷带进去疗伤,建宁跟着进去,双儿也想跟着进去,胖头陀说道:“你的武功太厉害了,还是暂时委屈一点。”便将双儿关入旁边一间屋子,命人看管。 陆高轩扶着四爷入内,亲自取了薄薄的刀片来,在四爷手臂上划了一道,黑血顿时涌了出来,四爷闷哼一声,陆高轩手指按压四爷手臂,将毒血一一挤出来,一边说道:“这种蛇的血不能入喉,若是入喉的话,不及时相救,就会有性命危险。” 四爷抬眸看向建宁,建宁不自在转开头去,向陆高轩说道:“你不是有解药吗?给我吃了不就行了。不用危言耸听。”陆高轩看她一眼,道:“倒不是危言耸听,他被蛇咬,毒性一时半会蔓延不到心脏等紧要部位,但若是毒血入了口,你说会怎样?就怕一个万一就……” 建宁咳嗽两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多话,别光顾着说话忘了救人。” 陆高轩说道:“好好,知道知道。” 陆高轩这人多嘴一些,医术倒是一等一,片刻功夫后挤出的血颜色就转为正常,建宁看四爷面色逐渐转为正常,便问:“你觉得怎样?”四爷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已经无事了。”建宁这才松了口气,却仍说道:“我就知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死呢。”说话间仍是一副尖酸挖苦的口吻,面上却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笑容。四爷看的清清楚楚,回想方才她不顾一切想要替自己将毒液吸出之态,心头微微涌动,便垂眸下去。 陆高轩将手洗了,把自己的药箱合起来,才对建宁说道:“能否借一步说话。”建宁看他一眼,回头又看了看四爷,说道:“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呀?” 陆高轩踌躇,说道:“这,是关于一件机密之事。” 建宁笑道:“什么机密之事?让我猜猜看,你们这么着急安排人‘请’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呢,总不会是想要请我们吃蛇羹吧,难道是为了一宗未解之谜?” 陆高轩眉毛一挑,说道:“这个,至今还没有请教姑娘名讳?” 建宁说道:“好说了,我姓宁,大名无双。” 陆高轩面露喜色,拍掌叫好道:“宁无双,果然是好名字!” 四爷在旁望着建宁,建宁便冲着他使了个眼色,陆高轩道:“宁姑娘,不瞒公子说,请你来,的确是为了一宗不解之谜。” 建宁说道:“你说来听听。” 陆高轩说道:“不知公子可还记得五台山清凉寺之外的一面石碑?” 建宁哈哈笑道:“记得是记得的,那石碑埋没千年,终于遇到有缘人,就是方才那个胖头陀了,如今是否是落在你的手中?” 陆高轩见她坦然说明,便点头说道:“正是,只不过……” 建宁说道:“只不过如何?别说你不认得上面的字,陆先生你怎么看也算是个饱学之士,不用想一定是可以参透上面的文字了。” 陆高轩连连摇头,道:“惭愧,惭愧。” 建宁说道:“难道你不认得?”陆高轩咳嗽说道:“那上面都是些甲骨文字,稀奇古怪的,恕在下才疏学浅,故而才命人将宁姑娘请来,希望宁姑娘能将上面的文字破解一二。” 建宁道:“这个……所谓助人乃快乐之本,虽然你们请人来的方式有点特别,我不是很喜欢,但是看在你这么尽心相救我朋友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替你看一看的。” 陆高轩大喜,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宁姑娘……” 建宁笑道:“可是上吊也要喘口气是不是?在海上漂了那几天,饭都没好好吃一顿,刚刚又被蛇吓得半死,你先让我歇一歇,准备点上好的饭菜过来,饱餐一顿然后才好干活,对了,我那个同伴也不许为难她。” 陆高轩见她态度温和,十分配合,当下答应一声,道:“请放心,绝对不会为难她的,在下这就吩咐人准备饭菜,请稍候。”急忙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建宁见他走了,便一个箭步返回来,问道:“你真个没事了么?”四爷点头,道:“公主放心。”建宁说道:“在这个岛上,要处处小心,你不要叫我公主,我不能叫你公公,免得泄露身份,只不知双儿会不会被他们逼问。” 四爷见她担忧,便微笑说道:“这个……请放心,先前没有遇到这波人的时候,我就嘱咐过双儿,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和我的身份,她会记得的。” 建宁听四爷一说,大为放心,然而又忍不住说道:“你这么相信?” 四爷听她口吻不对,好似又略有醋意,便笑着摇摇头,说道:“对了,你方才跟那陆先生说的什么?” 建宁便笑,道:“对了,说到这个,韦公子,不知你写字如何?” 四爷在康熙跟前都装作粗俗无知的模样,本来也想跟建宁说自己不会写字的,然而不知为何,望着她的眼睛时候,便点点头,说道:“尚可。” 建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谦虚,我知道你写的不错的。” 四爷问道:“你为何知道?” 建宁说道:“我能掐会算,乃是天使,你说我知道不知道?”四爷见她骄傲的模样,忍不住一笑。 建宁急忙说道:“对了,闲话少说,我现在给你讲一个故事,等会儿见了那块石碑,你就把这个故事上要表达的重点,用文绉绉的话编出来,什么‘千载之下,原有大清,海外有岛,神龙是名’之类的,总之是记得编的合情合理,别出什么纰漏,行吗?” 四爷其实还有点儿不太明白的,只不过仍旧点头说道:“好,你先说来。” 建宁便道:“你知道这座岛我们走了许多天才到,所以是海外的岛屿,这座岛叫神龙岛,又名蛇岛。”四爷皱眉,说道:“原来神龙就是蛇的意思,怪道这里这么多蛇。”建宁点头,道:“关于神龙教你知道多少?”四爷道:“只知道他们教中之人十分诡异。”建宁说道:“何止诡异?你记得,他们的教主姓洪,最喜欢人大叫什么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四爷想到那夜章老三等的举动,便点头,道:“我记住了。”建宁道:“这洪教主虽然是邪教的教主,可是说的好点是野心勃勃,说的不好点是痴心妄想,你也明白,这些江湖草莽,做梦都想要一统江湖,他的野心却比一统江湖还要厉害。” 四爷皱眉说道:“难道他想密谋造反?”建宁望天,道:“不排除这个可能。”四爷说道:“实在该死!”建宁道:“该死不该死,现在我们是杀不死的,你可知这洪教主武功练得出神入化,几乎无人能比?”四爷心头一动,问道:“你怎知道的这么清楚?”建宁说道:“我出宫之时,身边儿带了个包打听,——耳目灵敏极懂江湖事的人,怎么,难道你没有打听过吗?” 四爷咳嗽了声,说道:“没有。” 建宁说道:“让我想想……对了,你就多说点儿拍马屁的话,当然不能拍的太露骨,要高明,另外,……差不多就够了吧?那天那块碑你也见过,上面的字大体也有印象,觉得可以了么?” 四爷略一回想,说道:“放心,我自晓得,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再提醒于我。” 建宁犹豫了会儿,才又说道:“另外,其实还有一件事,罢了,就跟你说好了,你那天也听过胖头陀要什么四十二章经,这四十二章经对这些人似乎极重要,四十二章经一共八部,要让他们信我们说的是真,你就把这几本经书的下落编进去。” 四爷双眉一振,问道:“下落?” 建宁说道:“选些很远的地方,总之让人很难找到之处才好,半真半假。” 四爷略一想,说道:“那好,我想,五台山是一处吧?其他的……很难找到之处,西藏倒是极远的,要找必定艰难,再者……” 建宁笑道:“平西王府如何?” 四爷双眸闪过一道光,道:“聪明,一举两得。” 建宁道:“如何一举两得?” 四爷说道:“平西王吴三桂是皇……皇上的心腹大患,说经书在他那里,引得神龙教的人去抢,岂不是一举两得?” 建宁嘿嘿而笑,说道:“灰常好,very good!”四爷奇怪地看着她,说道:“你说话……”建宁道:“怎样?”四爷笑笑,摇头说道:“没什么。” 两个刚商量完毕,陆高轩便来请他们出外用餐,建宁扶着四爷到了桌旁边,一并吃了点儿东西。陆高轩在旁边陪坐,见两人吃完了,便道:“请二位随我来。”建宁道:“做什么陆先生?”陆高轩说道:“请到在下书房一坐。” 建宁同四爷两个到了陆高轩的房中,见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建宁扫了一眼,只觉得满眼古董,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谁人所作,但却知道能入这神龙教军师眼睛的,必定是名人佳作,都是价格不菲的值钱货,若是都席卷而走才好。 但是旁边四爷抬头见了,眼中光芒闪烁,一一挨个看过去,面上便露出欣赏之色。 陆高轩陪在两人身畔,见状便问道:“不知宁姑娘觉得这幅画如何?”当下便指着一幅画着建宁看了一会儿,望见几根树枝横斜,上面有只小鸟唧唧喳喳,下面是一方池塘,池塘里面几只小龟乱爬。 建宁觉得这话的倒是惟妙惟肖,便一笑,中气十足点头说道:“好,画得生动活泼而有趣!”陆高轩一怔,道:“宁姑娘只这一个评语?”旁边四爷便说道:“宁姑娘的意思是,这幅画无论在构图,意境,落笔,用色之上,都是极好的上上佳品,何况画中景物栩栩如生,看久了便横生一种野趣,仿佛让人置身山林之间。” 陆高轩一惊,继而点头说道:“不错不错,韦公子说的正是。”建宁笑看四爷一眼。陆高轩又引着两人到旁边,指着一幅字问道:“不知宁姑娘觉得这个如何?”建宁重又看一眼,见面前那些字写的都飘了起来,简直比她前辈子写得字还难看,而且杂乱无章的,从头到尾她一个字都不认得,却仍一本正经喝了声,道:“好极了!” 陆高轩又疑惑看她,四爷便又道:“不错,的确是好极了,这幅狂草写意潇洒,起笔毫无阻滞,看的人心旷神怡,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见到‘草圣’张旭的真品,陆先生是从何处得到的?”张旭乃是唐朝时候著名的书法家,写的一手极好草书,但是这草书,对内行人来说是至宝,对外行如建宁来说,却只觉得如一堆草。 陆高轩见四爷居然一言点透,知道他的确是个识货之人,当下忍不住也有些心痒痒,若非是任务在身,一定要跟四爷畅谈一番,便道:“这幅画是我从个自称是破落王孙的人手里买来的,当时他急于出手,是以我只花了五百两银子。” 建宁心道:“这个傻瓜,用五百两银子买一幅画,这得多少钱啊。”四爷却忍不住叹道:“果然是便宜的很,若是我,是怎样也不舍得拱手相让的。”陆高轩笑着点头。 陆高轩说道:“没想到韦公子竟然是同道中人,真是相见恨晚呐。”四爷笑道:“好说好说。”建宁道:“所以先前我才让你快些救他,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却是不妙。”陆高轩望向建宁,问道:“这又是为何?”建宁说道:“只因为这石碑上的字我只是略略认得,要认全了的话,还得靠他。” 陆高轩顿时大喜,如看至宝一般看向四爷,道:“韦公子,真正如此?”四爷笑着摆手,说道:“大家一起切磋才好,陆先生不要见怪,我也是略懂的皮毛,这种文字乃是上古文字,上古之人跟我们平日的遣词用句略有不同……” 陆高轩道:“韦公子不必担忧,只要将上面的字一一译出,就算大功告成了。”四爷便问道:“陆先生求知若渴,实在让人佩服。”陆高轩见他如此说,便叹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知道韦公子能译出上面的字,在下真真松了口气,并不是在下求知若渴,而是……上回胖头陀将此物带回,先向教主禀告了这件事,教主大喜,就叫我将这碑文译出,不料我怎样都看不懂,因此只好派人去请两位了,倘若译不出的话,我一家八口,可就……” 四爷惊道:“怎会如此?”陆高轩面带苦色,却又道:“不管如何,能将碑文译出,韦公子就算是救了我一家八口了,谢天谢地。”顷刻胖头陀也来,陆高轩将实情告知,胖头陀也欢喜的手足舞蹈。 当下陆高轩便亲自铺好宣纸,砚了墨,说道:“韦公子,请。”四爷点点头,坐在桌边上,不慌不忙提笔,先看了两回那碑文,才开始落笔写道:“千载之下,原有大清,海外有岛,神龙是名……”脑中想着建宁同自己所说,一边斟酌着,逐渐写了一篇出来。 陆高轩在旁看着,四爷每落一字,陆高轩都会点头不止,一脸嘉许之色,建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乐得看专注写字的四爷,横看竖看,竟看出几分英伟不凡来。 四爷将字写完了,陆高轩大呼,道:“韦公子原来不止是目光如炬,原来更是一派书法名家,这手楷书写得极妙!乃是在下所见之中最为出色的!”他惊喜之下,只草草扫了眼上面所写,却也觉得无误,一时喜不自禁。 四爷淡淡道:“过奖了。” 建宁探头过来看了几眼,说道:“尚可,尚可。”陆高轩大惊,道:“难道宁姑娘写得更为出色,不如请宁姑娘露两手。”他是读书人,自有一番痴迷之意,乃是诚心相求。 建宁道:“非也非也,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咩哈哈……” 四爷跟陆高轩面面相觑,四爷倒也罢了,知道建宁素来这般古灵精怪,陆高轩却只觉得这位宁姑娘实在是匪夷所思,深不可测。 将碑文译出之后,陆高轩叫了胖头陀进来,两人喜滋滋的便要带四爷跟建宁去见教主。建宁想到外面遍地是蛇,心中还是有些怕的,便有心不去,可又怕四爷一个人会吃亏,少不得要跟着。 一行人穿过野外,建宁道:“这些蛇真够吓人的,陆先生,平日你们吃不吃蛇羹啊之类的?”陆高轩说道:“不可,我们名为神龙岛,是拜神龙的,又怎么能吃呢。”建宁喃喃便道:“要是我开个蛇羹店,从这里进货的话倒是比较方便。” 到了教众聚集之地,遥遥地看到门口的门楼处站着十几个年轻的少男少女,各都面容姣好。见陆高轩同胖头陀带人来了,各自一脸不屑之态,有少女望向建宁,见她生的美貌之极,便有几分嫉妒,冲陆高轩说道:“陆高轩,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个狐媚子?难道是你相好?” 陆高轩唯唯诺诺,不敢抗声儿。四爷皱眉,建宁伸手在鼻子面前扇动,道:“好臭,好臭!”胖头陀问道:“什么好臭?”建宁道:“是谁在这里放屁,污染环境,臭不可言!”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嘲笑那女孩子,那少女怒道:“你说什么?”四爷挺身向前,陆高轩胖头陀急忙来打圆场,正在此刻,却听得里头响起钟声,这些少年一听,立刻停下干戈,冲向屋内。 四爷便问道:“陆先生,为何你如此忍让这些人?”陆高轩说道:“韦公子你有所不知,近来教主很是宠信这些少年,对我们这些老臣却有些……唉,不过韦公子跟宁姑娘聪明过人,必定也会得到教主重用的。” 众人一边说着,便迈步进内,却见里头是个能容数百人的大厅,极为宽阔,场中已经有许多少男少女排队站好,陆高轩胖头陀陪着建宁四爷到了前方,建宁看身边儿还有几个身着不同肤色的男子,情知这便是传说中的五龙使了。 正略站了站,里面有人说道:“教主驾到!”而后,一名身着红衣披着白发的老者缓步而出,在他旁边,却是个雪肤花貌极为妖媚的年青女子。 四爷见那女子烟视媚行,极有风情,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正看的时候,忽然觉得胳膊一疼,竟是被人撞了一下,四爷转头,却见建宁手肘一收,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 正缓缓落座的教主夫人目光一动,便看向两人,看来看去,目光便落在建宁脸上。 51、一语定江山 建宁正冲四爷使眼色, 众人大呼,道:“教主仙福永享, 寿与天齐!”说罢之后,教主夫人道:“这两位是何人?”陆高轩便道:“禀告教主夫人, 这两位少侠,一位是宁无双宁姑娘,另一位是韦小宝韦公子。” 教主夫人面色一怔,便看向建宁,盯着她看了会儿,便点头缓缓说道:“原来,这是位姑娘。”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刹那间眉眼之间便多了一丝厉色, 一闪而过。 陆高轩自然是看得出的,生怕教主夫人不悦,他心头打颤,便急忙说道:“禀告教主夫人, 宁姑娘从来都是着男装的, 因此……” 教主夫人说道:“没什么,你退下。”说完便看向建宁,问道:“听闻你认得千年石碑上的古文?你究竟从何而来,是什么出身,竟然会认得上古文字?” 建宁心道:“刚才也不知怎么的,好似得罪了她,起初还笑眯眯的看我, 一说我是姑娘,眼睛里就透出凶光来,难道是看上了老四?还是说……总而言之,这婆娘不好对付,对了,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 她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无双知道教主跟教主夫人有无限神通,惯能明察秋毫,一眼就能看穿无双的底细,因此无双不敢隐瞒,算起来,无双其实是柳燕姑姑的远房亲戚,一直跟姑姑住在一块,有个叫邓炳春的叔叔经常去找姑姑,他们两个极为要好,邓叔叔对我也很好,经常送些糖果给我吃。”教主跟教主夫人对视一眼,教主便问道:“他们两个为何这般要好?”建宁道:“我也不知,只不过他们两个见面就会打发我出去,有一回我偷偷回来,听到屋子里有古怪的声音……我不敢靠近,就又跑了,也不知他们两个是否是在打架……” 教主夫人皱眉,问道:“为何这么说?”建宁道:“我记得姑姑求叔叔,让他轻点轻点,大概是被打疼了所以才这样。”她叹了口气,手指在腮边戳了两下,委实可爱,又道:“后来他们两个都不见了,我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不知为何扔下了我。” 满厅的人顿时骚动起来,四爷斜眼看着建宁,简直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只见她这般演技纯熟,一副天真无邪的可爱样貌,倘若不知她本性的,定然会被她骗了过去。 就算是四爷这般了解了五六分的,还半信半疑,只在心里疑惑想道:“难道她真个看过?说的如此详细……真叫人……” 建宁说罢,教主夫人勃然大怒,咬牙说道:“来人!”身后有两个少女转出来,教主夫人说道:“将宁姑娘带到后面,好生照料!” 建宁一怔,心道:“不对不对,你爷爷的,剧情不是这样的呀……啊,难道只有老四可以留下,我不会要出什么意外吧?”正想再说,两个少女走到跟前,说道:“宁姑娘,请。” 建宁看着两个少年不怀好意的样子,暗暗叫苦,便叫道:“教主,无双刚瞻仰了教主跟夫人的神采,一时不舍的离开……” 教主夫人望着她,似笑非笑说道:“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继续看,我体恤你才让你暂时退下的,还不走?” 两个少女道:“姑娘请!”四爷上前一步,说道:“我也去。”教主夫人淡淡道:“你留下。” 建宁没法,咬了咬唇,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只好深深看了四爷一眼,终于跟着两个少女离开。 四爷眼睁睁看建宁离去,这边教主夫人才喝道:“钟志灵!你听清楚了吗?” 五龙使之中身着白衣的一名中年男子身子一震,上前一步,抱拳说道:“请教主跟教主夫人责罚,是属下看管不力。”教主夫人盯着他,说道:“你也知道你看管不力,柳燕跟邓炳春都是你的手下,你却纵容他们如此,怪道这般长时间都拿不回来一部四十二章经!你该当何罪?” 钟志灵求道:“请教主看在我忠心耿耿跟随教主几十年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教主不语,教主夫人喝道:“倘若教众人人似你这般,袒护下属,看管不力,事发后便一味求饶,谁还会为教主奋不顾身?” 教主便点头说道:“夫人言之有理。”教主夫人一笑,笑容之中竟带几分狰狞,便道:“钟志灵,你听到了吗?来人,奉上五彩神龙!” 四爷不知五彩神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袖手等看,片刻果然有两个少年人捧了盒子上来,将盒子微微打开,却见里头竟是条伸长脖子的灵蛇,人道是越小的蛇毒性越强,尤其以花纹斑斓的为最,而现在这条蛇颜色十分诡异,一看便知道其毒无比。 四爷是吃过蛇的亏的,一时皱起眉头,不寒而栗。 五龙使的其他众人兔死狐悲,却不敢吱声,只有穿黄衣的一个叫道:“白龙使你罪有应得,教主英明!” 钟志灵怒道:“阴险卑鄙的小人!”说着,不理面前毒蛇,望着教主,叫道:“钟志灵一心为教主,却落得这样下场,教主你忍心让跟随你几十年的兄弟在跟前送命吗?” 教主面色淡漠,说道:“教规如此,又说什么?” 钟志灵咬牙说道:“但凡你有半点良心,就该对我网开一面,罢了,自从你纳了这女子后,这几年你一改常态,对我们一干老臣打压挤逼,我们忍气吞声,不敢多话,一直到现在,也忍得够了!” 他说罢之后,便将手中的宝剑嗖地□□,宝剑出鞘瞬间,四爷只嗅的一股浓郁香气,心头一动便看周围之人,却见靠得最近的陆高轩竟全无反应,四爷脚步一动,微微后退了步。 果然,钟志灵挥动宝剑,将面前那条五彩神龙斩做两段,两个捧着神龙的少年为了在教主跟夫人跟前一逞威风,便奋不顾身上前叫道:“钟志灵你好大的胆子,要造反么?” 钟志灵哼道:“老子当年打江山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呢!如今却敢对我大呼小叫,耀武扬威!”说着,手中宝剑挥动,只听得两声惨叫,白龙使几十年精湛的功夫,哪里是两个毛头少年能抵抗的住,顿时肠穿肚烂,死在地上。 众人见白龙使发难,一个个都呆若木鸡。唯有四爷不动声色看着两个少年死去的惨状,心道:“幸亏她先进去了,不然的话,一定会吓坏了。”想到这里,又不知教主夫人派人把建宁带到里面是什么用意,一时有些担心。 四爷便抬头看向上头,却见教主夫人怒道:“钟志灵,你竟敢当着教主的面杀人,果然是要造反,今日我……”说着,便拍案而起。 四爷心想:“这钟志灵敢公然犯上,说话时候又略带一丝笃定,莫非有什么后招?”果然,面前教主夫人身子一晃,居然没站起来,反而缓缓倒下。 与此同时,教主叫道:“夫人你如何了?”似乎想要起身扶住教主夫人,不料一站起身,复又坐下。 而厅内的教众也个个东倒西歪,渐渐地跌在地上,连陆高轩胖头陀在内,无一幸免,唏哩哗啦躺了一地,只有白龙使握着宝剑在原地耀武扬威。 四爷回头看看,摸摸自己身子,却毫无异样。地上众人惊慌一片,纷纷质问白龙使钟志灵。 钟志灵却冷笑说道:“我刚才将要受刑之时,你们怎不言语?大家都是几十年公事,竟没一个替我说情的,洪安通这几年分明是将我们往死路上逼,难道你们都还想忍受下去么?” 陆高轩说道:“白龙使,你用了什么毒,竟如此厉害?”钟志灵说道:“百花蝮蛇膏。我为此已经几个月未饮过雄黄酒了,只为预防今日!” 教主夫人说道:“好你个钟志灵,处心积虑要谋反,教主……”教主也喝道:“当真是逆贼之心,早该将你除掉!” 钟志灵挥剑说道:“今日看谁将谁除掉。” 地上的五龙使跟众人见钟志灵占了上风,便纷纷转向,陆高轩叫道:“白龙使,你便杀了洪安通,我们奉你为教主,说实话,我们也忍受他多年,只是不敢动手而已!” 其他众人急忙附和,顷刻间,便有人叫道:“钟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听的四爷皱眉不堪。 钟志灵哈哈大笑,得意忘形挥剑向前,说道:“洪安通,今日是你的死期。”不料洪安通冷冷一哼,手在椅背上一拍,断了的扶手向前飞出,竟直直撞入了钟志灵胸口,钟志灵口吐鲜血,倒地身死。 这变故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厅内甚至有人还在叫“仙福永享”,如今却真个永享去了……四爷心道:“怎么我竟没事?现在该如何?” 陆高轩满头大汗,方才他挑唆钟志灵,哪里知道一转眼姓钟的命归黄泉,着急之时目光一转看到四爷,顿时如获至宝,叫道:“韦公子,所幸你不喝雄黄酒,因此百花蝮蛇膏不能伤你,韦公子,你杀了洪安通,我们奉你为教主!”周遭众人也随之大声呼喝,有人便大叫“韦教主仙福永享”。 四爷听得额头见汗,心道:“先一个教主去见阎王了,如今又来弄我,这洪安通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钟志灵武功极好都无法抵挡他一招,何况是我?而且这些人极其小人,洪安通武功高强他们才不敢造次,我毫无武功,倘若杀了洪安通,无所保障之下,岂不是任凭他们摆布了?可是就这么白白放过一个剿灭逆贼的机会,却有些不甘,何况建宁还……” 四爷看看那边的教主,又看看教主夫人,便说道:“陆先生,这百花蝮蛇膏的药效会维持多久?”陆高轩道:“半天有多,功力低微的,大概一天到三天缓不过来。”四爷说道:“那教主跟夫人武功高强,必定时间会短了?” 陆高轩一咬牙,说道:“不错,教主武功高强,不过他喝得雄黄酒也多,故而大概会有几个时辰,多则三五个时辰,少则一两个时辰。夫人的武功比教主略低……” 四爷点点头,双眸却盯着教主,不甘怠慢他细微动作,免得自己一不留意便如钟志灵般糊里糊涂丧命。 陆高轩极为聪明,见四爷如此,便说道:“韦公子你不用怕他,他方才杀了钟志灵,乃是靠着最后一口气支撑,如今是强弩之末,已经不能再度发功了!” 四爷道:“果真?” 陆高轩其实也只是有□□分确定,本来想让四爷尽快动手的,然而听四爷如此谨慎,陆高轩转念一想,如今只四爷一根救命稻草,倘若轻易给洪安通杀了,便得不偿失,陆高轩便道:“纵然如此,也要小心!” 四爷才一笑,说道:“这才是,此刻大家要同心协力、坦诚相告才好。”陆高轩见他如此说,心头略微安定。 陆高轩说罢,其他人却不解陆高轩的谋虑,只拼命撺掇四爷动手杀洪安通,四爷道:“我的武功低微,怎么能杀得了教主?”众人心头一沉,陆高轩略微苦笑,只当他又改变了主意,便说道:“韦公子……” 四爷不看他人,只望着教主,嘴里却说道:“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教主夫人一怔,说道:“我?当然不能杀教主……”她笑了笑,忽然之间声音变得极为柔和,道,“韦公子,你看着我。” 陆高轩叫道:“别听她的,她练得媚功,你会被她迷惑心智的!”四爷道:“真有这等功夫?”陆高轩说道:“韦公子,万万不能小觑!” 此刻教主夫人的声音便更柔媚,说道:“韦公子,你为何不看我,莫非我不漂亮么?”四爷看看教主,终于转头看向教主夫人,说道:“漂亮,你的确很漂亮。” 陆高轩大惊,叫道:“韦公子小心!” 教主夫人缓缓一笑,柔若无骨斜靠在椅子边上,说道:“既然如此,你听我的,把解药取来给我……” 四爷双眸一垂,微微笑道:“教主夫人,何必这么麻烦呢,你处心积虑的,不就也是为了除掉教主么?” 这一句话来的更为震撼,一时之间连陆高轩的声都被卡在嗓子眼里头,咔咔咔地说不出来。 教主夫人怔了怔,笑容缓缓僵硬,道:“韦公子,你说什么呢?”忍不住就看了边上教主一眼,却见教主面色古怪之极。 四爷说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女人弄权,只有两条路,一为了夺江山,二为了葬送江山。” 大厅之内死寂无声,教主夫人盯着四爷,媚功也顾不上用,四爷道:“你拼命提拔些年轻的教众,把些年老死忠,武功高强的老臣都一一除掉,让洪教主身边无人,神龙教实力空虚,到时候你拥有一大批对你死忠的年轻教众,他却是的确确的孤家寡人,你说他的下场会如何?” 陆高轩一派跟洪教主各都僵住,教主夫人惊慌说道:“教主,你不要听他的……”洪安通不做声。 四爷冷笑说道:“其实以一个女人来说,你做的也已经算是很不错,我倒是有几分钦佩的,但是……女人到底是女人,想得多,做的少,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 教主夫人一愣,说道:“你……你……” 四爷盯着她,便道:“你若真的恨他,为何不趁着他现在毫无力气时候,一鼓作气杀了他?我以及堂下众人,都可以相助于你!” 陆高轩此刻才明白四爷的用意,他心念转动极快,当下跟着说道:“教主这几年一直刻薄对我们,若是夫人你可以将他杀死,我们绝对不会有异议,自然不会替他报仇之类,而其他的教众仍旧是忠于夫人的,到时候夫人可以取代教主!” 教主夫人望着四爷,说道:“你是怕你打不赢他,故而让我当替死鬼?”四爷说道:“夫人可以一试,打江山,本来就要靠运气跟勇气,心狠手辣才能成大业,夫人觉得是不是?” 教主夫人咬牙说道:“小鬼,莫说我现在浑身无力无法对教主动手,就算我真的能动手,也不会杀死教主,你这样挑拨离间,想借教主之手来杀掉我么?”四爷道:“夫人可以赌一赌,夫人不杀教主的话,等教主功力恢复之后,会不会留夫人一条命。” 教主夫人看看四爷,又看看旁边教主,说道:“教主,你可相信这小鬼胡言乱语?”教主说道:“夫人,我怎会被一个小鬼愚弄!你切莫相信。” 教主夫人点头说道:“我们夫妻同心……何况,我若杀了教主,他们必定也不会放过我。”教主点头,道:“夫人说的……”那个“对”字还未曾出口,就见面前银光闪烁,竟是几道暗器,自教主夫人袖中射出! 52、患难见真情 洪教主猝不及防, 顿时被暗器射中。教主夫人哈哈大笑两声,因力气用尽, 复又倒下,气喘吁吁。 洪安通做梦也想不到教主夫人会对他出手, 且如此之快,一时身中暗器,鲜血横流,咬牙叫道:“夫人,你为何如此对我!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你当真想要我死!” 教主夫人竟不再退让,盯着教主咬牙说道:“不错,我就是想要你死, 自你将我强占之日, 我便无时无刻不想着让你死在我手中!” 教主身子一震,被暗器射中的伤处血流更急,他低头瞧了眼,忽地怒道:“贱人!竟是毒镖!你好狠辣的心肠!”教主夫人甚为得意, 咯咯冷笑两声, 笑容越见娇媚,说道:“不如此,怎么能杀死你这老怪物呢!” 四爷此刻悄无声息退了几步,到了陆高轩身旁,看着这幕,心中便想道:“幸亏未曾贸然上去杀这一对妖人,果然是各有后招, 若是先前冒冒然过去,此刻中镖的怕就是我!” 洪安通内功深厚武功极高,虽然受伤匪浅,身心受创之下却反而激发了潜在内力,一时振做精神,霍然喝道:“老夫还没有死,你休要得意!” 教主夫人转头看向四爷,见他竟后退了几步,不由地微微一怔,却仍说道:“韦公子,还等什么?快趁这个机会将他杀死!” 洪安通扭头瞪向四爷,一时之间相貌变得狰狞之极,两只眼睛恍若铜铃,喝道:“凭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鬼,也敢来杀我?” 四爷淡淡一笑,索性将手背了起来,说道:“我?当然不会。” 教主夫人大惊,以为他是临阵退缩,便失望又恼怒,叫道:“韦公子你!” 洪安通哈哈大笑,须发抖动,说道:“果然是个无用的胆小鬼,不过倒是个识时务之人,好!你即刻后退,老夫考虑饶你一命……” 四爷看他一眼,却继续说道:“不必再虚张声势了,你已经毒发,功力大打折扣,加上中毒,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洪安通呆了呆,正要再说,四爷又道:“何况有人出手,何必要我亲自动手呢。” 洪安通皱眉道:“小子,你在说什么?” 四爷眼皮一垂,沉声问道:“成了么?” 有人立刻说道:“成了!”片刻之间,只见一道人影从旁边纵身跃起,向着洪安通扑过去,四爷抬脚将地上白龙使钟志灵的长剑勾起,向着那边一拍,道:“接着!” 那人手臂一探,将长剑握住,剑光如电,向着洪安通身上直刺进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长剑刺入洪安通胸口,那人极为用力,因为要确保这是致命一击,故而丝毫不保留,用尽全力。 洪安通身子一抖,那长剑剑居然插入身后的椅背之中,洪安通伸手,在那人肩头轻轻一拍,惊怒交加,道:“你……没想到你……你怎么竟能……” 那人道:“为何不能使我?”原本儒雅的相貌,此刻也有些凌厉肃杀之色。 原来忽然从地上纵身而起的人竟然是陆高轩,陆高轩被洪安通一掌拍中肩头,剧痛之下,反而安心。原来若是高手出招,打人身上不一定多疼,却会叫你浑身麻痹失去内力,但洪安通这一掌虽则疼得钻心,骨折亦不免,但浑身力气还在,因此陆高轩笃定洪安通绝对已经没了还手的神通。 旁边教主夫人看着这一幕,不由十分快意,哈哈长笑,道:“洪安通,你也有今日。” 陆高轩也说道:“想不到么?教主,要怪的话,就怪你听信人言,将我们逼得退无可退,我也是没有法子……” 洪安通看看陆高轩,又看看不远处的四爷,道:“你们两个是故意联手来对付我的?还有钟志灵,难道他也是跟你们一伙儿的?什么上古石碑,什么吉兆,都是假的?可恶,叛徒,你们这些叛徒!”抬手又是一掌拍出,陆高轩抵不住洪安通第二掌,趔趄推开,洪安通便欲起身。 四爷并不惧怕,只道:“昔日楚霸王乌江自刎,说了一句‘天亡我,非战之罪’,洪教主,此刻也适用于你。” 洪安通道:“你说什么?你这小子最为可恶,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他大力挣动身子,穿过胸口刺进椅背的长剑便也随之摇摆,教主夫人一时收了笑声,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四爷见他如此威猛,不由地也有几分心惊,与此同时却又甚是感叹,便说道:“你已经是穷途末路,众叛亲离,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有哪个是跟你同心同力的?每个人都恨不得你死想要你死,要说你走到这一步,不过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如今你已经走到绝路,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洪安通挣扎了会儿,胸口的鲜血把袍子染湿了大片,本想再拼一拼,听四爷说到此时候,动作一停,转头看向堂下中毒躺倒的众人,挨个儿一一看过去,包括地上的五龙使,被他亲手杀死的钟志灵,最后目光落在身边儿的教主夫人苏荃身上。 洪安通望了苏荃一会儿,便问道:“夫人,这么多年,你对我真个只有恨意么?”苏荃一笑,说道:“不然你以为呢?”洪安通道:“我这么宠爱你,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你要诛杀哪个,我便为你杀了哪个,怎么你对我还是不满意么?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我如今为了你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你……” 苏荃说道:“是你活该。若不是你,我如今是好端端的福晋,何必跑到这满是蛇的荒岛上艰难度日,何况我一见到你这张脸就想吐,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一想到你会死在我手里,才勉强支撑下来!” 洪安通呆呆望着苏荃,过了许久,不能言语,最后才道:“原来如此……罢了,罢了……”他转过头来看向四爷,问道:“那碑文是真是假?” 四爷在旁看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洪安通道:“我只想知道,若是真的话,那上面可提到我会命断今日?” 四爷想了想,朗声说道:“仙福永享,梦幻泡影,寿与天齐,徒留唏嘘!” 洪安通身子一抖,念道:“仙福永享,梦幻泡影,寿与天齐,徒留唏嘘,哈……哈哈……果然,注定的……”笑声未已,嘎然而止,仿佛被人用刀斩断了一般。 大厅之内,万籁俱寂,四爷上前,握住刺在洪安通胸口的长剑,用力拔出,洪安通始终不动,长剑拔出之后,他的身子便倒在椅上。 四爷道:“他已经死了。” 旁边教主夫人长笑一声,说道:“死了,终于死了!”底下神龙教的人虽不能动,却是欢声雷鸣,齐声叫道:“韦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四爷听了这个,心里直跳。陆高轩上前来,捂着胸口说道:“多谢韦公子……不,是韦教主相救!”四爷看他一眼,说道:“不必客套,你且记住我跟你所说的话就是了,切勿食言!” 陆高轩说道:“我以我一家八口的性命起誓,绝不敢违抗半分!”四爷点头。 苏荃奇怪地看着四爷跟陆高轩,这时侯才道:“是你给陆高轩解药的么?”四爷说道:“是。”苏荃说道:“那药想必极为珍贵,才能解百花蝮蛇膏的药性。”四爷说道:“的确,是位高人所赠,我防身用的。” 苏荃点头,说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四爷道:“你先回答我,你把先前那人怎样了。”苏荃挑眉,说道:“我的生死,莫非也在其中?”四爷道:“是!所以你要想好了再说。”说此话之时,眼中便闪过一丝厉色。 苏荃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人有情……我平生最恨的,就是郎情妾意,两厢情愿……故而我一见她就心生厌倦,是以叫人把她带到后面去偷偷杀了!” 四爷只觉得心都停了跳,咬牙说道:“你说什么?!” 且说建宁被两个神龙教的少女名为“请”,实则押送般的送到里面,建宁一路走,一路提心吊胆,处处留意身边儿有没有蛇。 眼见离前头大厅越来越远,建宁便越发放慢步子,说道:“两位美女姐姐,不知怎么称呼?” 两个少女说道:“油嘴滑舌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建宁说道:“我看两位美女姐姐花容月貌,令人倾慕,不由地自惭形秽,故而斗胆请教芳名。” 两个少女见她出言谦逊,又百般夸奖奉承,便笑了笑,道:“是不是真的啊?” 建宁认真说道:“自然是真的,我正想要问问美女姐姐平时用什么胭脂水粉,我也好去买一点同样的来用,好变得跟姐姐们一样美。” 其中一个少女笑道:“我们平常只在岛上,哪里有什么胭脂水粉卖的。”建宁叹道:“原来两位美女姐姐乃是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天生丽质呀!我以前只以为这两句诗是古人胡诌的,怎么知道原来竟然是真的!” 她一口一个“美女姐姐”,段数直逼段誉。 两个少女掩口而笑,却说道:“你这个人倒是有趣,也挺识相的,只可惜……”建宁急忙说道:“可惜什么?”连个少女收敛了笑容,说道:“可惜教主夫人不喜欢你。” 说着,两人便互相对视一眼,建宁瞧见其中一个的手便按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建宁心道:“果然那妖妇有些不喜欢我……她想做什么,让这两人把我干掉么?或者丢到那万蛇之窟里去……”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建宁瞪大眼睛,一派天真之状,惊奇问道:“咦,教主夫人怎么会不喜欢我呢?她明明是很喜欢我,不是让两位美女姐姐好好照料我的么?” 其中一个少女怜悯看她,说道:“你别做梦了,夫人说让我们‘照料’你,就是格外关照,不然怎会叫我们单独带你出来?” 建宁头皮发麻,叫道:“这是什么意思?”少女便道:“通常我们会在你脸上划上几道,或者给你吃点□□之类。” 建宁毛骨悚然,说道:“毁……毁容?”少女笑道:“你不喜欢的话,就吞点□□吧。”建宁道:“我两个都不喜欢,还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少女道:“那就丢到外头,给神龙们咬几口。” 建宁吓一跳,急忙说道:“那还是把这个选择去掉罢。”她平生最为怕蛇,一想到那种软体滑腻腻的动物,恨不得直接被人一刀杀了痛快。 左侧的少女皱眉说道:“你不要挑三拣四的,我们跟随教主夫人很久了,教主夫人一个眼神我们就知道她想让我们做什么,你要庆幸,她不是让我们杀了你,只是给你点苦头尝尝。” 建宁便露出失望神色,说道:“可是我看教主夫人对我很温柔,很和气,她长得那么美,怎么会一见面就给我苦头吃呢?我又没得罪她,两位美女姐姐是不是真的看错了?” 两个少女面露犹豫之色,彼此互看一眼,建宁趁机说道:“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看一定是姐姐们看错了,不如我们回去再看一眼……” 她转身要走,却被两个少女拦住,说道:“你这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夫人的命令我们从来都不敢违抗的。” 建宁见她两个都带剑,又是跟着苏荃的,武功肯定不差,便不敢硬来,便道:“那两位姐姐想怎么对我呢?下手可要轻点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教主夫人的意思你们领会错了,她叫你们好好对待我,你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教主夫人大怒之下……” 两个少女果然迟疑,两个看了建宁片刻,便开始小声商量,最后说道:“那好罢,本来挺讨厌你这张脸,要给你划上几道的,既然这样,那就给你吃点□□吧,要是教主夫人怪罪,就给你吞解药,你说怎样?” 建宁心头破口大骂,想道:“以为老娘是小白鼠啊,□□解药的,万一控制不好会死人的,不死人也会有后遗症的,要吃你们自己吃……”她便说道:“我看还是回去问问比较妥当,咦,那不是教主夫人?”她瞪大眼睛看向两人身后,声情并茂地叫。 两个少女不知是计,急忙回身行礼,一抬头看没有人,便笑骂道:“你这小丫头……”回头时候却见身后空空如也,而前面建宁拔腿正跑,两人大怒,喝道:“原来你是骗人的,臭丫头,别跑!” 两个少女将剑拔出,直追过来,建宁已经跑出很远,本来可以顺利逃脱,千钧一发之时,后面的少女打了个唿哨,建宁听得不妙,正在忐忑,忽地见到前方涌出几条碧绿色的蛇来,在地上游走,向她扑来。 建宁大惊,忍不住放声尖叫,立刻停住步子,反而要往回跑,不料后面也有几条蛇围过来,建宁最怕此物,顿时浑身无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也登时流了出来。 两个少女看她吓得几乎缩成一团之状,不由大笑,索性停下步子不来追赶。 这边毒蛇吐着信子,发出嘶声围了过来,建宁只能拼命乱跳避开,几乎崩溃发狂,正在狂惊恨不得一头撞死之时,身子却被人用力一把死死抱住,同时有个熟悉声音在耳畔沉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 53、四爷公主抱 建宁急得在原地乱跳, 她天生怕蛇,忽然又这么多活生生的蛇围上来, 真个要发狂,正在危急时候, 却有个人迅速冲过来,长腿探出用力一拨,将几条蛇扫开一边,也全不管还有其他的蛇扑着咬上来,只是直直冲到中间,一把将建宁抱起,叫道:“没事了!别怕!” 建宁急得发狂, 起初还无意识的拼命挣扎, 片刻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再加上被抱住之后双脚腾空而起,她害怕之下,便回身将来人抱住, 将头埋入来人怀中, 哭道:“救我,救我!” 来人正是四爷。探手把建宁打横抱起,远远地离开蛇群,才又说道:“好了好了,不怕!”建宁伸手把他的脖子抱住,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哭道:“老四, 我好怕。” 四爷心头一震,双眉挑了挑,低头看向建宁,还未来得及说话,对面两个少女手持长剑跑过来,冲着四爷叫道:“好小子,你敢对神龙无礼!” 此刻围着建宁的那些蛇群,有的被四爷踢开,有的却好斗的很,便嘶嘶发声,准备冲上来,四爷只顾抱着建宁,一时防卫不当,又被咬了几口,虽然隔着衣物,却仍疼痛难当,双腿都渐渐有些麻了,想必是中了蛇毒。 那俩个少女持剑上前,想将四爷拿下,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叫道:“还不住手!”一道掌风劈过来,把两个少女打翻出去,那人纵身跳在四爷跟前,竹竿一般的身材,正是胖头陀。 胖头陀将两个少女打退,喝道:“你们休得无礼,这位是咱们神龙岛的新任教主!”两个少女从地上爬起来,大吃一惊,不知是否是真。 胖头陀喝道:“还不把这些神龙弄走!顺便取解药来!不然的话你们想尝尝蛇窟的滋味么?”两个少女虽然嚣张,却也知道胖头陀不会无缘无故撒这要被千刀万剐的弥天大谎的,便慌忙吹了声哨子,那些爬来爬去的蛇听到这哨声便真个儿不再攻击,反而缓缓退走了。 四爷见状,才松了口气,然而双腿已经麻木难当,他后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只好死死靠在身后柱子上,手中却依旧牢牢地抱着建宁不肯放开。 胖头陀回头,对四爷行了个礼,说道:“教主恕罪,这两个人不知道内情,请教主饶他们的性命!” 四爷道:“无事!不过……”胖头陀点头,冲两个少女喝道:“解药呢!” 此刻一个少女上前,将蛇药交出,战战兢兢说道:“请教主……跟护法放心,这蛇不过是寻常毒蛇,不会伤人性命的……虽然咬人是疼了点儿,但是只会将人麻醉,不会致人死地,请……请教主吞下这药就无碍了。” 胖头陀赶紧把药接过来,见四爷分不开手,就亲自替四爷送到嘴边,四爷含住用力嚼了吞下。 此刻建宁死死地抱着四爷的脖子,双眸紧闭不肯睁开。听了声音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四爷,四爷服下蛇药,知道并无大碍,心也安定下来,便微微一笑。 建宁害怕地四处瞅了会儿,见果然没有毒蛇游走了,才蓦地放心,只不过这样一来,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双手依旧抱着四爷脖子,眼泪哗哗涌出,哭道:“好可怕,你怎么才来?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东西。” 四爷笑了笑,道:“好了,蛇已经都走了。”建宁吸吸鼻子,不肯下地,含着泪说道:“我怕他们还会跑出来。”四爷叹了声,道:“我抱你到房内去,就不会有事了。”建宁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处,就道:“好的,快走快走。” 胖头陀说道:“我给教主引路。”又转头对两个少女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速速去前厅,自会知道我所言非虚。”两个少女正满心疑惑,见他如此说,便齐齐答应,向着前厅而去。 胖头陀亲自引着四爷往前走,边走边说道:“韦公子……不,是韦教主,方才真是多亏了你。”四爷说道:“也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胖头陀瞪大眼睛看他,说道:“这还是举手之劳?我们这许多人的性命,全靠韦公子相救了!不不,是韦教主。” 四爷笑道:“韦教主还罢了,只别提什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胖头陀说道:“这是为何?”四爷道:“这世间是没有人能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听的多了,只会让自己越发痴心妄想,我只是不想自己再跟洪安通一般下场罢了。”这“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四字,其实本来跟“皇上万岁万万岁”几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洪安通是在这神龙岛上作威作福,而皇帝的权限更大些罢了。两者相同的是,都实现不了……四爷是死过一遭的人,一早便看透。 胖头陀连连点头,说道:“韦公子果然高明!怪不得陆高轩对韦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胖头陀领着四爷进了一间房,这房子宽敞明亮,布置的雅致异常,胖头陀说道:“韦教主先在这里安歇,等会儿陆高轩他们也就来了。” 四爷此刻便抱着建宁到了里面床边,弯腰便想将建宁放下,建宁却不肯放手,身子刚碰到软绵绵的被褥,便如受惊般弹起来,道:“这里有没有蛇?”真个是一早被蛇围,十年怕井绳。 四爷笑了笑,说道:“放心,这里没有。”建宁惊魂未定,就任性道:“我不信,你不许走。”四爷只好说道:“好吧……不走便不走。”就看胖头陀。 胖头陀也是个有眼色的人,便说道:“那属下先退下了。教主有事的话就唤一声,我叫人在门口守着。” 四爷点头,又说道:“我吩咐陆高轩做的事,他做的怎样了?”胖头陀说道:“军师不会违抗教主吩咐的。”四爷便说道:“好,你去吧。”胖头陀行礼,转身出去,果真叫了两个神龙教的少女在门口伺候着。 胖头陀将门掩上,四爷坐在床边,怀中兀自抱着建宁,建宁听到身边没人做声,才睁开眼睛,转头看看周围,又看看身下的床,最末才看了看四爷,眼睛之中兀自湿湿的,说道:“真的没事了么?” 四爷说道:“请公主放心。”建宁抽噎了下,回想刚才的情形兀自浑身发麻,便道:“吓死我了,方才你慢来一步,我就死定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落了泪。 四爷拍拍她的肩膀,道:“公主大富大贵,怎会如此?定会逢凶化吉的。” 建宁揉了一把鼻子,才问道:“对了,方才我听胖头陀一直叫你韦教主……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被蛇吓傻了,产生幻觉了么?” 四爷微微一笑,说道:“不是的。”说着,便将方才在堂上的事情一一说给建宁听,建宁听的目不转睛,最后才叹道:“好险好险,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发生如此大变!” 四爷道:“谁说不是呢?”建宁说道:“你没受伤么?”四爷道:“托公主的福,并没有。”建宁说道:“对了,方才我模模糊糊的听说……你被蛇咬了……”她方才吓得稀里糊涂的,依稀想到有这么回事,问这句的时候就一眼不眨看着四爷,似想听他亲口说。 四爷道:“没什么大碍的,不是剧毒的蛇。” 建宁一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并没听错,果然四爷被咬了,建宁挺身坐起,说道:“咬到哪里了?我看看!”四爷说道:“不过是腿上咬了两口,公主,真个没事的。”建宁大惊,道:“咬了两口?甚至更多?”一时头皮发麻,简直不敢想象。 建宁本是坐在他的大腿上,此刻便要跳下来,四爷抱了几把,只道:“无事的,公主安心。”建宁却只是挣扎着,身子微微扭动,叫道:“让我看看!” 四爷起初还拦着,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妥,双眉悄悄一皱,脸色略有些尴尬,急忙才松了手。 建宁并没有察觉不妥,只觉得似被什么硌了一下般,若是在平常里……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如今她满心急着想看四爷伤的如何,因此竟错过这难得的一幕。 建宁跳下地,就拉起四爷的袍摆,望他腿上看去,却见他袍子底下的裤腿上,果真有几个小孔,建宁小心地将裤腿儿撩起,望见四爷腿上真的有几个细碎牙印,有的还渗着血。 建宁蹲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想到四爷奋不顾身来救自己,眼中的泪忍不住就使劲儿往下掉,一边掉一边抬起手背抹去,小声儿问道:“你疼不疼的?” 四爷本正偷偷地拉起袍子,往自己腰下挡去,因此也没敢起身,一直听建宁抽噎的问,才停了动作低头看去,见建宁蹲着抹泪的样子,他才微微一笑,柔声安抚说道:“公主,真的没事,方才已经服了解药了,这些伤很快也就好了。一点儿也不疼。” 其实这些蛇虽然没什么大毒,咬人却是极疼得,四爷只是为了安抚建宁罢了,一边说一边就拉着建宁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建宁一时情不自禁,一想到四爷是命不顾的跑来救自己,她百感交集之下,便张手将他抱住,说道:“谢谢你……你、你对我真好。” 四爷身子向后一挺,怔了怔之后,面上表情古怪,有些欣慰,又还有些尴尬,双手僵了会儿,终于轻轻拍拍建宁的肩膀。 建宁情绪安稳下来,便坐在旁边的床上,说道:“我们还是及早出去吧,不要在这个满是蛇虫的鬼岛上,好危险,你说呢?”四爷说道:“我也是这般打算,我们出来许久了,想必皇上也很是担心,大概已经派人在找寻。” 建宁说道:“是啊,我很想念皇帝哥哥。”她说着,眼睛便眨巴眨巴的,心中想道:“如果皇帝哥哥……康熙他知道我被些蛇围着,一定会很替我担心的……”她想到康熙的一言一行,素日对她的体贴关怀,不由地便又湿了眼睛,有些后悔自己这一趟的出行。 四爷从旁看她表情怔忪,水汪汪的眼中带着向往,又有一丝难过的模样,心头一沉,又看建宁眼中渐渐地又泛起了盈盈泪光,四爷就知道建宁在想康熙,不知为何,心里一瞬间有些不痛快,那本来已经不怎么疼的腿上的伤也开始疼了起来。 四爷扫了一眼自己腰下,总算松了口气,就说道:“公主,我……我有件事想问。” 建宁从想象里惊醒过来,问道:“啊,什么事?”四爷看着她,慢慢地说道:“方才在外头,公主被些蛇围着的时候……” 建宁听他又说“蛇”,就往四爷身边靠了靠,一直到肩膀挨着肩膀,才停下。 四爷望着她的动作,忍着笑,正色说道:“我来救公主的时候,好像听到公主叫我……” 建宁呆了呆,她方才狂乱之下,自己做过什么叫过什么俱都忘了,就只看着四爷,四目相对,四爷问道:“我好像听到公主叫我……老四?” 建宁一惊,眼睛望着四爷,她刚才被蛇吓坏了,完全忘记有这回事,当下有些目瞪口呆,问道:“我……我真这么叫过?” 四爷点点头,说道:“正是……故而我不明白,为何公主会如此叫我?”他问这话的时候,双眸暗影沉沉望着建宁,似乎想看到她的心里头去。 54、情难自禁时 建宁楞了楞, 本能地想要扯谎瞒过去,然而身前这人不是别个, 却是最能算计人心的那位,决计不能小觑。 而建宁眼睛一眨迟疑瞬间, 四爷便知道她的意思,当下笑了笑,道:“公主……在想什么?莫非是想怎么才能蒙骗过去么?” 建宁见他竟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一惊之下,嘴硬说道:“什么?本公主这么善良纯真,看起来像是会蒙人的么?”四爷微笑说道:“看起来的确是不像,可是公主蒙人的本领却是一等一的, 奴才怎么会不知道呢。” 建宁一皱眉, 便有些脸红。望着对方那狡黠的大有深意的笑,建宁就想到自己在他跟前的确是扯过不少谎的,别的不说,就在五台山下蒙骗胖头陀那件事, 四爷可是瞧的清楚, 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是印象深刻之极的。 建宁咳嗽一声,眼睛眨来眨去,终于装模作样的叹了声。 四爷不动声色,只问道:“如何?公主愿意说么?”建宁摇头叹息,说道:“这件事本来我是不愿意跟人说的,因为这实在是我的伤心之事。” 四爷挑眉, 说道:“伤心之事?” 建宁撇嘴,说道:“你这人真不识相,人家说是伤心之事,你就该说‘抱歉,不该问’的,干吗上赶着要刨根问底?” 四爷笑道:“不知为何,我对公主的事情很感兴趣,急欲想知道,大概……是因我同公主之间……关系很不一般吧,公主你说是么?”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自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建宁心头一跳,定睛看了四爷一会儿,这才发现他的脸颊不知为何竟有些淡淡的红晕,并不明显,需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 建宁迟疑了会儿,心道:“他是怀疑我了么?知道了多少?我刚才被吓死了,也不知道胡言乱语了更多没有……不管怎样,我的本来身份可是不能给他知道的,就算给他知道,我也要死扛到底,不然的话,以这家伙的性子,直接把我丢掉喂神龙可不太妙啊。” 建宁对蛇的惧怕是根深蒂固的,想到这里忍不住便又打了个寒战。 四爷见她面露畏惧之色,便伸手过去,将建宁的肩膀一抱,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又道:“公主想到了么?” 建宁只觉得他的手心滚烫贴在肩头,不由略觉的不安,又咳嗽了声,才说道:“什么想到了!我不过是在犹豫是否要把这桩秘密之事告诉你罢了。” 四爷道:“那公主已经决定了么?”建宁道:“算了,你跟我这般好……我自然是不能瞒着你的。”四爷道:“如此奴才便洗耳恭听。” 建宁横他一眼,无端觉得他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有些……刺眼,四爷老老实实的时候,她就百般的去招惹调-戏,如今他似乎有些主动之意,她却不安起来。 建宁扫了那只碍眼的手几回,本来想推掉的,犹豫了会儿,还是咬牙忍了,她便任凭四爷揽着自己,说道:“其实你听错了,我叫的不是老四,是老十。” 四爷一愕,道:“何为老十?”建宁叹道:“说起来这件事情我都不能解释,老十,是我梦里的人物。” 四爷越发惊愕,道:“梦里的人物?”建宁说道:“是啊,正是我梦里的人物,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过,嗯……我从小到大,经常会做一个相似的梦,梦里有个男子,生的气宇不凡风度翩翩,简直是浊世翩然美男子!我不认得他,却记得他总是对我笑,笑的非常之温柔,我问他叫什么,他就说自己叫‘老十’。” 四爷皱眉说道:“公主这个梦实在怪异。无端端竟梦到个陌生男子。”说着就斜眼看她。 建宁脸皮很厚,便说道:“这可不是无端端,虽然我不认得他,不过我感觉像是认识他许久了……好像是熟人一样,而且虽然是个梦,可是却很真实,大概是我们上辈子有缘吧……”她的脸上露出一种陶醉的表情来。, 四爷看建宁这幅花痴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刺眼,当下似笑非笑说道:“那也许真的是公主的有缘人?”建宁点点头,信口说道:“不错不错,我也这么认为。” 四爷道:“那么……为何方才在外头公主如此叫我呢?”他故意停了停,问道:“难道我跟那位有缘人很像?” 建宁哑口无言,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灵感迸发随意冒出的这个“谎言”,干眨巴了一会儿眼睛,菜又说道:“因为、因为当时我的处境很危险,……自然而然想要可靠的人来救我了,……呃,一不留神就把你认作他了。” 四爷笑意更胜,说道:“原来是一不留神……不过,我常常听说人在危急关头说出的,都会是自然而然的真心话,难道说……奴才身上有什么特质,是跟那位‘老十’相似,故而让公主错认了么?” 建宁无法抵赖,只好点头说道:“好像……是吧!” 四爷手上略微紧了紧,建宁歪头看他大胆握着自己肩头的手,忽然很想咬上一口让他知难而退,这边四爷却道:“那么……是不是就是说,奴才真个是公主的有缘人?” 建宁呆了呆,道:“你……你……啊……也许?我……” 话还没有说完,四爷低低笑道:“这可真是好了。”将建宁紧紧一抱。 建宁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弄清是发生何事,便有两瓣火热的唇印在自己的唇上,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火球,滚滚地将自己包围吞没。 建宁大惊,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双手拼命捶向四爷胸口,却无论如何推不开。 四爷只觉得心中烦闷之极,自从方才建宁在自己腿上扭动弄得他“情难自已”,这还罢了,又看她想念康熙,双眸之中透出思念之色……最后看她信口胡说什么“老十”,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四爷却也隐隐知道,建宁似乎是有些明白自己是何人的……这个狡黠如狐的女子,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四爷不知,但心中的渴望却最为真实。 本来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发展到了一个点儿上,然后水到渠成,撞在一起,而他的唇也压在她的唇上,正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合身压上,四爷的手自建宁肩头顺着向下,在她纤柔的腰间用力摸过,便自衣襟下探入里头,建宁大惊,呜呜乱叫,却无法发声,不知为何这个人忽然“兽-性大发”,实在跟他素日沉稳冷淡的样子大相径庭。 唇齿相交,他的喘-息声传入耳中,建宁只觉得四爷的手自衣襟下探入,在她的腰间用力地揉了把,她最是怕痒,忍不住缩起身子。 四爷用力蹂-躏着那粉-嫩香甜的唇瓣,满心积攒的燥热火焰才缓缓地散去,身子用力压下,似乎想将身下之人揉碎了一般,狂乱之中手上用力一扯,只听得“嗤啦”一声,建宁的领口竟然已被扯破,露出雪色的里衣来。 刺耳的声音传来,四爷动作微微一停,建宁趁机屈起膝盖,脚蹬向四爷腿上,四爷合腿一压,将她压住,建宁恼怒起来,灵机一动,用力咬了下来。 四爷吃痛,便终于才停下,建宁趁机叫道:“混蛋你干吗,快放手!”声音娇媚中竟带一丝沙哑。 四爷胸口起伏不定,垂眸看着建宁,却见她双颊晕红如火,眼眸闪烁,盈盈地像是一泓秋水,却带着怒气勃勃,样子虽则娇柔,却又有些火-辣气质,叫人看的心动,端的妙不可言。 四爷喉头一动,生生咽了口口水,心头却想道:“怎么竟忽然失控至此……又不是未曾见过些美人……怎会!她、她算起来还是朕的长辈……这一世又是公主,身份相差悬殊,我如此做实在大大的不该!” 然而心中如此理智的想着,身体上却截然相反,虽然不曾动作,却依旧牢牢地压着建宁。 这边建宁恼羞成怒,泼性发作,便拳打脚踢,——脚虽然被压着动不了,却仍拼命扭动身子,一边嚷道:“混蛋,你发什么疯!快点给我滚开!不然就立刻斩了!” 四爷自穿越以来便处处被她所压,不能抬头,幸好他天性城府深沉,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所以也不曾在意,然而此刻听建宁又毫不留情地骂起来,心中却不由地生出一股逆反之意。 四爷望着建宁,眸子里便闪过一丝淡淡寒意。 当下四爷并不推开,只是浅笑说道:“公主何必如此,我们又不是未曾行过事的,就再来一遭,又有何妨?” 建宁一怔,本能地想要骂“谁跟你行事过”,一想,却正是她自己先前说的,先前是为了拿捏住他,如今看来,却似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 建宁愣怔的片刻,四爷的手按着建宁的身上,触摸着那粉嫩的肌肤感觉,手指不由地微微有些颤抖,明知不该,却撤不了手,一时之间冰火交融,实在好苦,前世里身为帝王,要什么绝色的女子没有?哪里有这般苦苦压抑的时候?可越是如此,可越是极度渴慕。 四爷的目光在建宁绝美的脸上掠过,复又看向她雪雪的颈间,顺着向下到微微隆起的胸前……四爷若是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也便罢了,偏生他是个经过事的,心中火焰熊熊重新燃起,有一种极度想要探手过去一试触感的冲动。 建宁心跳如擂鼓,看四爷的眼神有些变了,她更为心惊,一时暗暗叫苦,两人上身虽未亲密接触,身下却仍贴在一块儿,建宁自是觉察到四爷某处的变化。 建宁羞愤欲死,又心乱如麻,心道:“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怎么竟落到这种地步,这次出宫果然是不对的,皇帝哥哥,救我,呜呜……”虽然性子强悍,到底是个女孩子,一时慌了神。 四爷的手缓缓地向着建宁胸口攀去,建宁一时大抖,忍不住落了泪出来,说道:“不要!别碰我!” 四爷动作一停,略皱起眉来,眼睛眨了眨,似乎犹豫。 建宁望着他细微的动作,危急关头,忽地觉得嘴里有些奇怪的气息,建宁心中快速一想,蓦地想通了一事,便急忙说道:“不要乱来,你、你大概中了毒!” 四爷呆了呆,道:“什么?”建宁生怕他再来,便匆匆说道:“你……你方才被、奔蛇咬了,可能是有余毒、才这样的,你平日不是这样的,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四爷皱了皱眉,心中隐约明白了几分,怪道他这么反常,可……真要放手么?却有些舍不得,而这种舍不得,却并非出自身体需要,而是心中的感觉。 建宁见他仍旧不动,就努力试着要将他推开,一边说道:“快起来,离开我就好了,我去叫人来。”四爷目光动了动,犹豫了一番,却仍将建宁拉起,用力抱入怀中。 建宁愣神,急忙扭动了一下身子,道:“喂,你中毒啦!没听到我说话么?” 四爷置若罔闻,只说道:“你能不能再加我一声……”建宁呆问道:“什么?”四爷深吸一口气,道:“方才我们说过的。” 建宁想了想,无奈地便道:“老……老十。” 四爷摇头,说道:“不是这个。” 建宁皱眉咬了咬唇,终于恨恨地说道:“老四!” 四爷笑了笑,说道:“这个好,公主何妨多叫两声?” 建宁气道:“老四!老四老四老四!行了么!你当叫魂儿呢多叫两声!” 四爷却不恼怒,只是叹了声,抱的建宁更紧,建宁只觉得他身下有物死死贴着自己,一时很是恼怒,叫道:“喂!” 四爷轻声在建宁耳畔说道:“以后公主,公主就叫我老四如何?” 建宁一怔,心里头忙忙地算计道:“他为何要这样?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还是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我叫他的本来名字比较好?”她猜不透四爷心思,便呐呐地不知要说什么好。 四爷却又道:“公主答应么?” 建宁怕忤逆他反而不好,就硬着头皮说道:“好吧,答应就答应好了,反正不会掉块肉。” 四爷笑,点头道:“公主向来如此聪明精于算计,嗯……对了,公主你也说我中了毒,虽不知中了何毒,但……下面总是如此,也不妥当,好歹我们是有过了的,公主你且为了我忍耐一番,如何?” 建宁咬牙,说道:“你……你这大胆的……家伙!你是在问我么?倘若我不答应,你会放开我么?” 四爷想了想,莞尔一笑,转头吻落她粉粉的颈间,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不会。” 55、钛合金狗眼 建宁气道:“那你到底要怎么样?”四爷道:“既然我跟公主关系非比寻常, 那公主……”本是想调笑她一番的,忽地想到那个“皇姑奶奶”的头衔, 顿时抖了抖,便有些不自在, 道:“公主该想法儿救我一救才是。” 建宁道:“你放手,我自叫人进来救你。”四爷皱了皱眉,道:“这种情形,叫人来看岂不是极其尴尬?”建宁叫道:“那你想怎样?”四爷看她叫嚷起来的样子,脸颊红红,眼睛水汪汪地,便不由在她唇上亲了口, 轻声道:“我的心意公主不明白么?” 建宁略有些紧张的伸手抵住四爷胸口, 试图将他推离一些,说道:“你别乱来啊!”四爷说道:“怎么公主变得如此古怪,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建宁说道:“我……我今儿没兴致,别烦我。”说着便色厉内荏地瞪着四爷。 四爷本是有心调笑的, 见她这幅模样, 却倍觉可爱,正欲再说,却听得外头门响了声,而后是胖头陀的声音,说道:“等会等会……”另一个人说道:“怎么了?”胖头陀说道:“教主跟无双……姑娘在里面……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忌讳点儿?”另外一人却是陆高轩,当下说道:“说的也是,我差点儿忘了!” 建宁瞪大眼睛望着四爷, 四爷说道:“来的很不是时候。”建宁忙说道:“说些什么,速速做正事要紧!” 四爷笑道:“这便不是正事了么?”建宁眼珠一转,忽地觉得他身下没有先前那样异样了,便滴溜溜转动目光往下看了眼。 四爷察觉,便道:“怎么,公主觉得遗憾么?” 建宁见他没原先那样,大大地松了口气,便重又嚣张起来,说道:“是啊,我是很遗憾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忽然一想不能说的太那啥,免得再引的他重新兽-性大发便不好了。建宁便硬生生刹住,只吐了吐舌头。 四爷低低一笑,摇摇头终于将她放开,自己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裳,在床前一坐,便说道:“进来吧!” 那边陆高轩跟胖头陀两人才慢慢走进来,一眼看见四爷坐在床边,身后床帘半垂,里头露出建宁的衣裳一角,陆高轩跟胖头陀两人便互相交换了一番眼神,意思是:幸好先前没有贸然闯进来。 四爷见他两人互换眼色,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眼建宁,说道:“我们出去说。” 建宁听得明白,她仍对蛇有阴影,不愿一个人呆着,本想将他唤住,想到方才那样的情形,咬了咬唇就忍住。 四爷见她无声,就故意说道:“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会见到蛇的。”床帐子后面一阵乱乱抖动,四爷忍着笑,迈步出外。 四爷走到外头,才问道:“事情办妥当了么?”陆高轩说道:“属下遵从教主命令,已经……已经将那四人杀死!” 四爷冷冷一笑,望着陆高轩忐忑的面色,说道:“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残忍,比洪安通有过之而无不及?”陆高轩急忙说道:“属下不敢这么想……教主……教主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教主的用意。” 四爷点点头,说道:“你当真如此想,我也甚觉得安慰,的确,先前洪安通之所以能驾驭五龙使,一来是因为你说的那豹胎易筋丸的克制,二来,却是因为他的武功极为高强,所以无人敢挑战他。” 陆高轩跟胖头陀两个便点头,四爷说道:“当时在堂上的情形你们也见到了,其实他们说叫我杀了洪安通就奉我为教主,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洪安通活着,我或许不会死,但洪安通死了,没有人能压制他们,你说会怎样?” 陆高轩拧着双眉,心头暗惊,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却能将当时的情形以及人的心理猜测的这般透彻。 四爷说道:“洪安通一死,他们没了忌惮之人,又怎会服我一个外来的武功低微之人?必然会各自为王,但他们必然会先杀我才好继续争夺教主之位,是以我才让你趁着他们药性未退就将他们……” 陆高轩点头说道:“教主英明,属下心思不及教主万一!” 四爷说道:“虽然是因为迫不得已才如此的……但我也不是天生铁石心肠,只是为了大局才如此的,留下他们,等同留下几个武功高强的敌手,不如干脆除了,让神龙教保持稳定局面。” 陆高轩跟胖头陀点头称是。四爷说道:“教中的人,我认识的并不多,唯一欣赏的便是陆先生,胖头陀你也是个心思单纯没什么二心之人,不似五龙使那样各怀心思。” 两人皆松了口气,四爷又温声说道:“陆先生,我当时在危急时候迫你发那样毒誓,你不会记恨于我吧?” 陆高轩说道:“是属下自愿的,若不是教主相救,陆高轩早就死在洪安通手中,我一家八口性命自然不保,如今他们好端端的,我只要不背叛教主,就永不用担心诅咒会落在他们身上。” 四爷点点头,道:“很好,其实我大可趁着当时你们一个个不能动将你们杀死,既然留下来的,便都是我信得过的,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故而你们放心。” 胖头陀说道:“我就知道教主是个有远见有眼光的人。” 陆高轩说道:“教主年少却英伟不凡,乃是神龙教之福,本来洪安通一死,教中群龙无首,必然会大乱,按理说还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如今却反而是因祸得福了。” 三人说了会儿,陆高轩又问道:“对了教主,说起来,苏荃怎么办?” 四爷说道:“等会儿我会去见她,见过她之后再说。” 陆高轩说道:“虽然我给她服了软筋散,不过那女子蛇蝎心肠,教主还要多多留心。”四爷说道:“我自晓得。” 胖头陀跟陆高轩两个退下之后,四爷回头看建宁所在的房门仍旧紧紧掩着,便叫了个教中的人,领着自己去见苏荃。 昔日威风凛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教主夫人苏荃被囚禁在一间简陋房间内,四爷进内,角落里苏荃睁开眼睛,望见四爷之时,目光变得极冷,说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羞辱我的么?” 四爷摇头,说道:“我是来救你的。” 苏荃怔住,而后冷笑道:“你会这么好心?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 四爷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虽然蛇蝎心肠,可是我却反而十分欣赏你,就如我所说的,一个女人能做到你这般,已经算极为不易,你又是一身武功,智慧也不差,我念在你是个可用之才,才想救你。” 苏荃很是惊讶,眼中却透着疑惑,道:“你肯用我?或者……敢用我?我毕竟曾是教主夫人,你不怕我反了你?何况,我听说你派陆高轩杀了其他的四个龙使,你会容得下我?笑话!” 四爷说道:“我杀了他们,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只要一看到洪安通死了就会迫不及待的自立为王,留下他们,只会让神龙教大乱,到时候不管是你,我,还是陆高轩都无法控制。” 苏荃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我呢?你不怕留下我……你也同样无法控制么?” 四爷笑道:“我若说我不怕,你可信么?” 苏荃只定定看着他。 四爷说道:“可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为我所用,在一个合适机会,我会让你离开此地,甚至恢复你昔日的身份地位,让你风风光光的过完下半辈子。” 苏荃楞道:“你……你说什么?”忽地眉头一皱,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四爷说道:“我是何人你不用管。我只问你,你信是不信,要不要为我所用,永不背叛我。” 苏荃看着四爷,这少年年纪虽然不大,浑身却有种令人无法小觑的气质,苏荃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知道这要长期的身居高位才会养成的颐指气使之气。 苏荃狐疑不定,心道:“这少年难道是某个王公大臣的公子?亦或者是皇宫里头的人……若是我不捉住这个机会,以他狠辣的心性,必定不会留我下来,但若是答应他的话……能留得性命不说,以后或许他真的会帮我一把……不如且赌上一赌,对我有益无害。” 苏荃思索这瞬间,四爷并未着急,只是微微带笑看她。苏荃思索方定,点了点头看向四爷,却望见四爷眼中一抹笑意。苏荃说道:“属下愿意听从教主调度吩咐!若有反悔,将身坠入万蛇窟中,受万蛇噬体之苦!” 四爷见她顺从,且发了毒誓,便一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之人。” 走廊之外,陆高轩跟胖头陀两个看的直了眼,望着前方苏荃跟在四爷身边,体态妖娆面色娇媚,两人似乎正在商量什么,四爷不时点头。 胖头陀说道:“喂,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教主转眼之间就跟教主夫人……呃,是前教主夫人又这么亲热了?”陆高轩说道:“什么这么亲热,你不要乱说,小心惹祸上身。”胖头陀说道:“不是亲热,是勾勾搭搭……先前分明跟无双姑娘那样的……现在又跟苏荃这样……” 两个正说着,身后有人说道:“什么这样那样?” 陆高轩跟胖头陀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建宁站在身后,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个神龙教的少女,建宁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嫩白的小手还在揉搓眼睛。 陆高轩跟胖头陀急忙站在一块儿挡住建宁的目光,说道:“没……没什么。” 建宁本没留意,看两个人神色慌张才反应过来,伸手将两人拨开,说道:“干吗鬼鬼祟祟的,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让我看?” 陆高轩跟胖头陀两人不敢蓝她,便向两边闪开,建宁抬头一看,望见前头四爷跟苏荃两个。 正巧苏荃不知道绊到了什么,身子一歪,四爷手臂一探将她的腰搂住,苏荃柔若无骨一般靠向四爷怀中,四爷低头看着,笑意微微的简直暧昧至极。 胖头陀低声念道:“这下糟了……”陆高轩也暗暗叫苦,那边四爷跟苏荃却似没发觉一般,两人靠在一起,有些难舍难分相似。 建宁瞪大眼睛看了会儿,脚步不由自主向前踏了一步,却又停住,最终又回来,脸色有些不自在,嘴里喃喃说道:“真是瞎了老娘的钛合金狗眼……” 胖头陀问道:“无双姑娘,什么叫……太和金狗眼?” 建宁看他瞪大眼睛望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便说道:“就是你这样的 彼低曛螅趾莺莸乜戳怂囊哲跻谎郏肀闩堋 一直到建宁跑了,那边四爷手上一松,才将苏荃放开。面上神色转为淡漠,苏荃却风情万种的撩了撩头发,笑道:“教主真真用心良苦之极。”四爷说道:“这话从何而来?” 苏荃笑道:“教主原先处处跟妾身隔开距离,在无双姑娘出现之时,却忽然一反常态,明知妾身跌不倒的,却还殷勤伸手将妾身抱住……难道这一切不是做给无双姑娘看的么?” 四爷笑道:“我又为何如此呢?”苏荃叹道:“其实妾身当时已经说过了,教主对无双姑娘,用情至深那,这引她吃醋的计策也甚为高明。”她嫣然笑笑,又道,“只可惜无双姑娘仍旧有些不解风情,嗯……说起来,其实妾身也不愿看教主如此为情所苦,妾身既然忠于教主,就愿意助教主一臂之力。” 四爷望向苏荃,道:“莫非你有良策?”苏荃说道:“妾身这里有一种药,要是给人吃下,那人就会变的意乱情迷……” 建宁跑回房中,心中很是憋闷,想到四爷刚才跟苏荃的亲密情态,满腹怒火不知向哪里发泄,恨恨地坐在床边发呆,一时之间越发想念皇宫跟康熙。 建宁想来想去,终于迈步往外要走,刚要开门,外头有人进来,撞了个正着,建宁后退一步,差点儿跌倒,那人双臂及时一抱,说道:“公主小心!” 建宁抬头,说道:“走开!”四爷挑眉,说道:“公主好像不开心?”建宁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就又想到方才他跟苏荃之态,垂眸说道:“没有,我很好,我……我要离开神龙岛。” 四爷劝着说道:“公主再等等,这两天海上大风雨,过了这阵儿再走不迟。”建宁迟疑了下,问道:“真的?”四爷说道:“自然……”他望着建宁的脸,迟疑了会儿,终于慢慢走到桌边上,抬手提起茶壶,说道:“公主先喝杯水润润喉,消消火气。” 茶水倒入杯中,四爷摊开左手,手心之中赫然便握着一颗红色的药丸般的东西。 56、情苗暗深种 建宁望着四爷背影, 说道:“老四,你在磨蹭什么?”四爷听了这声“老四”, 一怔之下唇角微挑,手心一卷将那枚药丸悄无声息收起, 将道:“我试试看烫不烫。”端了杯水走到建宁身边,道:“正好,公主请用。” 建宁伸手接过水来,看着四爷,见他面带笑容,便问道:“咦,你笑眯眯的做什么。”四爷挑眉道:“奴才在笑么?”建宁打量了他一会儿, 说道:“笑的这么淫……”本来想说“yd”的, 忽然之间想到先前两个人的厮缠之态,心跳了下,便硬生生把那个“荡”吞了下去。 四爷却问道:“公主怎么没说完?什么……”建宁咳嗽说道:“我是说你笑的这么阴……转晴。”急忙低头喝了口水。 四爷笑道:“阴转晴?是大好之意么?”建宁点头道:“当然当然。”四爷道:“这就好了。” 建宁喝了口水,就时时的瞄四爷, 四爷道:“公主怎么了?”建宁想到他方才跟苏荃的亲昵之态, 有心想问,却又想道:“我问的话会不会显得一幅吃醋嘴脸?”其实若是在以前,建宁要假装跟四爷有一腿的时候,早就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大做文章起来,可此刻她心中隐隐地对四爷情根暗种,因此反而觉得说这个有些不太妥当。 建宁便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同你说, 最好早点儿回去……”说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道,“我实在很想念皇帝哥哥了。” 这句话倒是真的,只可惜说的不是时候。四爷眸色微沉,道:“公主想念皇上了么?”建宁点头,问道:“你呢?” 四爷说道:“奴才自然也是很想念皇上的,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建宁道:“皇帝哥哥肯定为我们担忧着呢,唉,我很是后悔这一趟出来了。” 四爷一颗心越沉下去,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平静说道:“只要我们平安回去就好。皇上日理万机,睿智聪明,自有分寸。” 建宁见他这样说,便郁郁的点了点头,又道:“这岛上处处是蛇,我不太敢出去,那……我先睡会儿,等吃饭了你来叫我。”四爷道:“奴才遵命。”建宁起身往床上走,又嘟囔道:“最好一觉醒来人就在皇宫里头,能见到皇帝哥哥跟太后了。” 四爷送建宁到屋内,建宁爬上床,把被子拉住盖好,转头说道:“你怎还不走?”四爷说道:“我瞧公主睡着再走。”建宁本来有些疑心四爷,听了他这句话却微微一笑,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要不要再唱首摇篮曲?”四爷道:“何为摇篮曲?”建宁道:“算啦……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了。” 她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四爷听得建宁呼吸平稳,便走上前来,细细端详。面前的小人儿睡得沉稳,四爷静静望着建宁眉眼,心道:“我虽然不知事情究竟是如何,但我既然能化身为一个来历匪夷所思的小太监,而原本我的皇姑奶奶也变成皇姑姑,可见这天地之间发生了极为古怪的变化,而你行事又如此古怪,绝并不像是一般的皇家公主……”四爷想了会儿,又想道:“只是……不管你是什么人,我……” 双眸一闭,想起初次见她,她罗衣不整似笑非笑,想到她冷不防伸手捏住自己耳朵时候自己那恼怒,想到她不顾一切去慈宁宫相救时候那惊慌神情,想到在五台山上,那千骑簇拥之下,灯火分明之中她负手傲然出来时候…… 一直到到了神龙岛,她被蛇追的惊跳,扑入自己怀中死死抱着不放的种种情形。 这哪里是个普通平常的女子,或者怯懦胆小的皇族公主? 四爷想的心旌神驰,眼睛望着面前建宁的睡容,忍不住伸手过去,手指在她的额角轻轻抹过,一路往下,到了嘴唇边儿上略停了停。 四爷犹豫了一番,终于俯身下去,在那樱唇之上轻轻地亲了口。 建宁饱睡了一觉,幸好没有梦见被毒蛇追击。一梦醒来,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下腰身,将出门的时候,迎面却见苏荃袅袅而来。 建宁一怔,苏荃却径直冲她过来,建宁站住脚,说道:“教主夫人好!”苏荃笑道:“无双姑娘叫错了,如今我已经是教中护法而已。”建宁说道:“苏姑娘肯甘心情愿向着……别人低头?”苏荃道:“你为何知道我姓苏?”建宁咳嗽了声,说道:“我从别人哪里听来的,怎样?” 苏荃感慨万千,说道:“很好,只不过这声‘苏姑娘’,真是好久没有听到了。”建宁说道:“过去怎样不打紧,要紧的以后,以后你就都是苏姑娘,不再是劳什子教主夫人了。” 苏荃见她说的有趣,便莞尔说道:“以后?纵然还有以后,那过去之事,又怎能轻易淡忘呢?” 建宁打了个哈欠,说道:“人生苦短,天天生活在过去之中又有何意思?也毫无用处,还是一路往前看的好。” 苏荃说道:“无双姑娘真是个豁达之人。” 建宁叹道:“有时候不是你要豁达,是老天逼你的。若是想不开的话,难道要一死了之?”苏荃忍不住一笑,说道:“无双姑娘言之有理。” 建宁瞥着她,说道:“说起来你还没回答我那个问题呢,你真的肯向别人低头么?” 苏荃想了想,说道:“韦公子武功虽不及我,但智谋却在我之上,我甘心情愿受他驱驰。” 建宁说道:“良禽择木而栖,其实这样也好,倘若有个人睿智天纵,能指引我如何如何做才是对的,我也甘愿听从他的,免了自己胡思乱想苦苦挣扎了,何其美好。” 苏荃细细回味她这句话,只觉得真个回味无穷,只不过听她口吻之中大有寂寥之意,就说道:“怎么无双姑娘觉得,韦公子不是那个人么?” 建宁怔了怔,忍不住伸手挠挠头,说道:“这个……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苏荃笑道:“看样子,无双姑娘你也是人在局中,当局者迷。”建宁见她笑的极美,并不似带坏心的模样,便也笑道:“倒叫你看了笑话,不过我在局中自迷,你在局外看的清楚,不如你来替我说说。” 苏荃说道:“无双姑娘这般聪慧,何必外人说呢,有些事情要外人来说,也失了趣味。” 建宁道:“你说的这么深奥的,我更加不懂了,不过古人说嘛,难得糊涂,想来也不错。” 两个都是极为聪明玲珑之人,说了这番话,彼此两两相看,便笑了阵儿。 片刻苏荃说道:“我当初见到无双姑娘跟韦公子,就觉得你们两人很是契合,我被洪安通掳来,平生最恨的就是卿卿我我的情侣,故而……还请无双姑娘莫要记恨我当初那么对你。” 建宁说道:“我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洪安通,老怪物都一只脚进棺材了,还要抢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是他逼得你这样儿的,实在是害人害己,天理不容。” 苏荃没想到她竟然说的这样透,一时之间双眼发红,她被洪安通掳来这些年,没有人体会她的苦楚,都觉得她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神龙教的一些老人将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些少年又对她盲目崇拜,哪里有人敢说会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触动心事,便垂了眸。 建宁见苏荃垂眸时候,那股楚楚可怜之意,更跟素来的妖艳娇媚不同,便叹口气,凑过去伸手将她的肩膀抱了抱,说道:“没事的,你放心,你要是不喜欢在这神龙岛上,我跟老四……小宝说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以后海阔天空,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岂不是好?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苏荃忍了忍,才又看向建宁,笑盈盈道:“多谢无双姑娘。” 建宁此刻仍旧一身男装打扮,苏荃看了几眼,见她的明媚可爱,洒脱气质,竟稳在自己之上,苏荃心道:“当初第一眼看他,还以为是个如玉的少年,实在让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儿家,只是……她竟丝毫不在意我当初所做,这番说话又极为贴心,全无女儿家扭扭捏捏之气,……真是个难得之人,江湖天下虽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地,何况我这些年来都在神龙教里,对外界早也不太适应……唉!” 这边建宁说完了,便又苦道:“而且这里的蛇这么多,真是怕人,你竟不怕么?” 苏荃笑道:“起初我也是很怕的,后来一直喝雄黄酒,带蛇药,又见的常了,就不怎么怕了。”建宁赞叹,说道:“了不起!我是不行的,一见到那玩意儿就骨酥筋软。” 苏荃听到这里,便从袖子之中摸出一粒药丸来,道:“你将这药丸放在身上,就不会有神龙敢靠近你。”建宁道:“这么神奇?”苏荃说道:“是我特制的,不信我招呼两条神龙过来,让你试试看。”建宁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一见就晕了。”苏荃见她胆小的模样,跟方才侃侃而谈的那个判若两人,不由地掩口而笑。 建宁同苏荃说了会儿,便问道:“苏姐姐,你有豹胎易筋丸的解药么?”苏荃心头一动,问道:“你服下豹胎易筋丸了?不会吧?”建宁心道:“太后是神龙岛的人,要解药的……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能顺便讨到一两颗都好。” 建宁便道:“我没有,我随便问问的,你要是有,可不可以给我一颗两颗的?”苏荃道:“这药丸要特制的,先前教主把我的解药都讨了过去,现在我身边没有了,你可以跟教主要。”建宁一愣,点点头说道:“好吧。” 苏荃迟疑了会儿,说道:“其实无双姑娘,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建宁道:“什么?”苏荃说道:“我看韦公子待你甚好,不知事实上无双姑娘跟韦公子之间究竟是何关系呢?” 建宁拧眉想了会儿,说道:“不是我不肯回答你,实在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一言难尽。”他们两个是相同的穿越者,在原著之中本该是夫妻,可是现在处在纠缠不清的状态,将来如何还不知道……真是个大谜题。 苏荃见她苦恼,便笑说道:“那也罢,将来无双姑娘有心情了,再让我细听那‘一言难尽’,如何?”建宁道:“好好!一言为定!” 两人说罢,苏荃同建宁告别,就去见四爷。陆高轩正在替四爷解说教中部属,一时之间说到神龙教在江湖之中也安插了若干“棋子”,四爷心中记着一事,便问道:“说起来,先前说过的那个柳燕,是不是在宫内的神龙教众?” 苏荃在旁听着,微微皱眉。陆高轩说道:“正是,柳燕跟邓炳春都是我们安插在宫内的棋子。两人都假扮宫女混在宫中,除此之外……”四爷道:“嗯?”陆高轩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苏荃心头一动,抬头看向四爷,却见四爷双眉皱起,双眸之中寒光凛冽盯着陆高轩,陆高轩继续道:“这个人身份隐秘,是我们早就安插进宫内的,她行事倒也沉稳,只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完成任务。” 四爷面沉似水,说道:“到底是何人?”陆高轩说道:“说出来怕教主吃惊,这人现在的身份是……” 57、洋鬼子情敌 一艘大船停在岸边, 建宁忙不迭地从甲板上跑上去,船舱里双儿钻出来, 叫道:“宁大人!小宝!”笑容满面,欢呼雀跃。 能离开蛇岛, 不再见那种可怕的东西,建宁心情也是大好,看双儿笑面如花分外可爱,便笑道:“哇哈哈,双儿,我们活着回来啦!”跑过去将双儿的手握了握,双儿一怔, 建宁不够尽兴, 便张开双臂又将她用力抱了一抱,说道:“太好啦,终于又见到你了!” 双儿呆了呆,而后也笑着拍拍建宁, 有些羞涩说道:“宁大人……” 建宁不以为意的搂着她, 说道:“双儿,幸亏你留在岛上面,那里头好多毒蛇,吓死人了,你见了那场面一定会昏过去。” 双儿笑着说道:“我不怕的,如果我在,我会拼命保护宁大人跟小宝的。”建宁说道:“也是……你会武功的。” 双儿点头说道:“是啊, 不过那些人将我赶下来,不许我上岸,幸好他们说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就只好留在这里等你们了。” 她两个在这里说话的功夫,那边四爷便也上了船,岸边上苏荃,陆高轩,胖头陀挥手相送,建宁回身挥手招呼,叫道:“大家再见,拜拜!never see you again!” 陆高轩跟胖头陀对视一眼,道:“无双姑娘说的什么呀?”陆高轩道:“我也听不明白。”旁边苏荃笑笑,举手向建宁挥别,四爷听她说的古怪,就猜她又讲那种英吉利的语言。 这边建宁跳了一阵,却见双儿笑眯眯过去,叫道:“小宝!你回来啦!”四爷点头,双儿说道:“你们没事就好啦,这几天我很是担心呢。”四爷道:“嗯,放心,现在没事了。”淡淡笑笑,并不多言。 双儿见四爷表情淡淡的,就略觉得失落,却也没多话。建宁看的清楚,伸手拉着双儿的手,说道:“外面风大,会把我们娇嫩的肌肤吹黑了的,走,到里面去。”双儿笑道:“宁大人,我不怕黑的。”建宁说道:“我怕行不行?你陪我啊。”拉着双儿跑了进去。 四爷在后面看着,目光闪烁,回头见苏荃三人还在,便挥挥手致意,三人却仍目送这船行远了才反身回去。 四爷慢慢地走下船舱,见建宁同双儿正不知说到什么,两人都笑哈哈的,双儿见四爷下来,便起身说道:“小宝,你一定也累了,快来坐下歇歇,我给你倒杯水。” 四爷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双儿道:“宁大人在跟我说岛上的有趣的事呢。”说着就倒水给四爷。 四爷点点头,看向建宁,建宁说的唾沫横飞,正口渴地在喝水,对上四爷目光之时心头一怔,想道:“怎么老四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想要仔细看,四爷却又转开头去。 船行几日,隐隐约约终于见到地平线,建宁虽然回来心切很是高兴,但到底不适应水上行船,船行几日她便吐了几日,再加上在神龙岛的时候担惊受怕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原先有些圆的脸颊都瘦削下去,越发显得下巴尖尖的,四爷也很是无奈,倒是多亏了双儿细心照料。 将到岸边的时候,海面上飞驰过来两艘官船,建宁此刻正窝在船舱里奄奄一息,双儿在旁边看着。 四爷却在船上查看情形,见船来了,定睛一看,隔着远远地便觉得有些熟悉,那两艘官船顺风行的快,不多时便相隔几里,四爷有些看清,见其中一艘船上,在船头上站着的竟是熟人,一名是赵齐贤,一为张康年,两人身边儿还有十几个侍卫,其中有个金发黑袍的人,手中捧着长长的“千里眼”望这边张望。 那人张望了会儿,就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十几个侍卫都欢腾起来,顷刻间船加快速度到了跟前,三艘船并排而行,张康年在船上跳个不休,大声叫道:“桂公公!桂公公!”旁边赵齐贤亦叫道:“桂公公,好歹你没事,我们找了你们十几天了!都快急死了!” 两艘船之间迅速加了搭板,张赵两人先匆匆地跑了过来,而后是那黑袍的传教士,张赵两人一溜烟跑到四爷跟前,张开双臂抱住四爷,叫道:“桂公公,你无事就好了,谢天谢地!” 四爷见他两个如此情切,不由笑起来,赵齐贤又着急问道:“怎么只有桂公公你,公主呢?” 四爷说道:“放心,公主在船舱内歇息。” 此刻下面双儿听到声音便上来看个究竟,跟张赵两个一见面,也各自欢天喜地,简直比见到四爷还高兴,双双冲过去将双儿围住,欢喜道:“双儿姑娘,你也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四爷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过来,见那黑袍的传教士已经到了跟前,四爷看他好像三十左右,金色头发,嘴上还生了一圈儿金色的胡须,生的高大挺拔,四爷不由地皱眉,原来他这时侯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少年,自然比不上成年男子,何况北欧的人种自来高大。 那传教士正是带着建宁出宫来的南怀仁,见了四爷,便行了个礼,用中国话说道:“小桂子公公,你好。”他的中国话倒也流利,不过仍然带一点古怪的腔调,不觉得刺耳,只是听起来有些好笑。 四爷说道:“南大人有礼了!”南怀仁说道:“小桂子公公,不知道公主殿下在哪里?”四爷说道:“公主不适应乘船,有些头晕,就在船舱里歇息。” 南怀仁点点头,说道:“公主殿下没事就好了,我现在去看看公主殿下。”四爷说道:“请。”南怀仁也不跟四爷多话,转身便向着船舱而去。 四爷见赵齐贤跟张康年两个围着双儿问长问短,热络的很,他便摇摇头,问一个同来的侍卫,说道:“你们找了十多天乐?那么皇上知道我跟公主失踪了么?”侍卫道:“回公公,公主失踪的第一日,南大人就得知消息,而已赶紧将消息上报了皇上,皇上下令就地搜查,一定要找到公主跟桂公公为止,南大人主动留下相助我们一起寻找公主跟桂公公。” 四爷说道:“辛苦你们了。”侍卫道:“桂公公客气,幸好找到了桂公公跟公主,不然我们都要人头落地。” 四爷点点头,道:“回京后请各位喝酒压惊。”侍卫笑道:“多谢桂公公!” 四爷说罢了,便想下船舱去,将到里头的时候,听到南怀仁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你瘦了好多!” 四爷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耳边听建宁道:“当然会瘦了,吃不好睡不好,我连心肝脾肺肾都要吐出来了。” 四爷听她又口没遮拦,便一笑。 南怀仁说道:“公主殿下,等上了岸,让我好好地替你检查一下身体,你大概是缺乏维生素了,脸色有些不好。” 建宁笑道:“这倒没什么,我吃两顿饱饭就补回来了,最不耐烦吃些西药片……你也别给我弄那些,对了,你找了我们好久了吗?” 南怀仁说道:“是啊,已经十多天了,皇上那边也焦急万分,我偷偷地告诉公主殿下,最近因为一直都没有公主殿下的消息,皇上坐不住,已经也隐秘地出宫来了。” 建宁吃了一惊,外头四爷也吓了一跳,那侍卫并没有跟四爷说,可见些侍卫都不知道皇上出宫。 果然建宁着急说道:“怎么可以这样,国事为重啊,再说外头很不安全的,快快发信,让皇帝哥哥别出来,万一出点儿什么事,那怎么办?” 南怀仁说道:“公主殿下放心,皇上身边有大批侍卫高手保护,是不会有事的。” 建宁叹道:“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唉,是我连累到皇帝哥哥了。”声音便有些不高兴。 南怀仁便安慰说道:“公主殿下不要伤心,皇上也是关心你才出宫的,皇上要是知道了你没事,一定会很高兴的。” 建宁吸吸鼻子,自责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南怀仁说道:“乱跑?公主先前说要跟着我到我的国家看一看,是不是也算乱跑?” 四爷正为了康熙出宫之时而震惊,却赫然又听到这一句,顿时整个人都呆站在原地,心头想道:“什么?她……她要跟着南怀仁走?” 四爷上前一步,却又停住脚,心中暗暗焦急,想听建宁怎么说,却听建宁说道:“这个应该不算乱跑吧……到时候准备好了,大概就没什么意外……皇帝哥哥也放心……不过你暂时先不要跟皇帝哥哥说哦,这种事情不能着急,要是忽然跟他提起,他一定不会答应我的。” 南怀仁说道:“我知道,我听公主的。”这个洋鬼子操着有些怪调的中国话,又说道,“公主殿下十分聪明,是我所见过的人之中最为聪明的,我也很想带殿下到我的国家参观游览……我的国家的人也一定会很喜欢殿下的,我敢向殿下保证。” 建宁笑道:“我哪里聪明啦,不过比一般人聪明那么一点点而已,不要太夸奖我。” 南怀仁说道:“非也,我前前后后也游历了不少国家,在中国也好多年,见过很多各种各样的女子,可是却没有人像是公主殿下这样,思想开明,还懂得科技,连英吉利的话也都懂得,实在让我大开眼界。” 建宁笑了几声,又“嘘”了声,说道:“这些事情你我知道就好了,可不要跟皇帝哥哥说太多,知道吗?” 南怀仁点头,认真说道:“我知道,这是我跟殿下之间的秘密。” 建宁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帮助我的,对了,你研究的那个地动的事情,怎么样了?” 四爷听到南怀仁说“这是我跟殿下之间的秘密”,就向前一步,看了过去,却见建宁靠在床上,南怀仁坐在床边,正望着建宁。 这洋鬼子一头金发,眼睛的颜色也很古怪,有些绿幽幽的,而且看建宁的时候神情很是专注,四爷瞧的真切,心中不由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滋味。 四爷本是要进去的,心头一沉瞬间,反而转身往外出去,甲板上赵齐贤张康年还在围着双儿不知说什么,四爷走过去,咳嗽了声。 赵齐贤见机快,急忙说道:“你们先聊,我走开一会儿。”便跑到四爷身边。问道:“桂公公,有什么吩咐?” 四爷说道:“那个南怀仁,是主动要求留下来找寻我们的么?” 赵齐贤点头,说道:“是啊桂公公,这个洋鬼子倒是够义气,皇上说要是找不到公主跟公公您,就把我们都砍头呢,这洋鬼子居然主动肯留下来冒险。” 四爷皱了皱眉,说道:“你们怎会遇到他的?”赵齐贤说道:“是他来找我们的,好像是要带公主回京的,听说公主不见了,就留了下来,也多亏了他,公公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京内的侍卫,哪里懂得航海,幸好皇上调了沿海的将领过来,可也幸好是他带着的那支千里眼,比平常的看的更远一些,刚刚我们差点就错过公公这艘船了,是他看到了,才省了我们再走冤枉路。”他伸手摸摸头,又说道,“说起来这洋鬼子很够义气,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其他时候都在甲板上四处看。——他原来很白的,现在晒得黑了点儿了。” 四爷不太爱听这些,就叹口气。赵齐贤见他神色有那么一点儿抑郁,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说道:“不过这洋鬼子也算是对皇上忠心的缘故,所以这么大年纪还肯这么操劳吧,哈,哈哈。” 四爷瞅着他,说道:“他很大年纪了么?”赵齐贤道:“桂公公你看他满脸胡子,当然是很大年纪了吧。”四爷回想南怀仁方才望着建宁时候那灼热的碧色眼神,忍不住又摇摇头,说道:“我看未必啊。” 正在这时,却见南怀仁从船舱里走出来,四爷跟赵齐贤一起盯着他看,南怀仁摸摸自己的脸,走过来问道:“怎么了,难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赵齐贤笑道:“没有没有。”南怀仁点点头,才跟四爷道:“小桂子公公,公主殿下想见您。” 四爷心头一动,说道:“有劳了。”扫了一眼南怀仁,见他面色仍然白皙,哪里能看出什么晒黑的痕迹,碧绿的眼珠金色的头发,倒是很有异域风情,可四爷越看越觉得刺眼。 四爷下了船舱,见建宁仍然靠在床边上,四爷上前,问道:“公主有何吩咐?”建宁说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倘若回去之后,怎么交代?” 四爷道:“公主觉得呢?”建宁道:“我现在就差一口气就去见阎王爷了,只觉得自己还不能死,所以……你说怎么办?” 四爷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神龙教已经归顺,不会再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所以我觉得……” 建宁笑道:“你好啊你,你想瞒天过海?” 四爷说道:“公主觉得呢?” 建宁做深思状,道:“本来我是个诚实可靠的人,绝对不想瞒着皇帝哥哥的,只不过……要是跟皇帝哥哥说,他一定又会很担心的,再说神龙教如果不为害皇帝哥哥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四爷说道:“那公主的意思是?” 建宁望着四爷,干脆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不想我告诉皇帝哥哥神龙教的事,我就不会说。可是,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四爷说道:“不知公主要问什么?” 建宁说道:“我想问你的是……你留下神龙教这股大势力,是为了什么?” 58、酸甜苦辣咸 建宁问道:“你如今是神龙教的教主, 手下这么多三教九流之人,不知心中有何打算?”四爷正色说道:“如今江湖之中门派众多, 更有些诸如天地会、沐王府之类叫嚷‘反清复明’之辈,如今神龙教在我的手中, 我便可以利用神龙教来克制这些图谋不轨的反贼,替皇上分忧。” 建宁笑道:“咦,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四爷说道:“神龙教高手不在少数,更擅长用毒,而且他们在江湖之中行事更加方便,若是利用的好,将来必定是皇上的一大助力, 只不过以皇上的心思, 不一定会同意我们这般行事,故而公主……” 建宁说道:“你放心,若是为了皇帝哥哥好,我自然也不会跟皇帝哥哥说。” 四爷点点头, 说道:“多谢公主成全。” 建宁看着四爷若无其事之态, 心道:“如今你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又是神龙教的教主,还是皇帝哥哥面前的红人,造诣简直更在正牌韦小宝之上了……只是我呢?”想到这里就叹了声。 四爷问道:“公主怎么了?可在担忧什么?”建宁说道:“我担忧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都说不完。”四爷说道:“可是在担心回宫之后皇上会责怪么?”建宁说道:“这也是其中之一。”四爷说道:“皇上那么疼爱公主,应该不会责怪公主的。”建宁有些郁郁寡欢,便摇头说道:“就算皇帝哥哥他要责怪我, 我也毫无怨言。” 四爷默然,建宁叹了声,就又打起精神来,说道:“对了,我们得商量一下说辞,免得等皇帝哥哥问起来,你我说的不一样。” 四爷说道:“公主说的是。”两人便编排了一番说辞,觉得能够瞒得过去才罢休。 商量完毕,四爷便看着建宁,不言也不走。建宁说道:“怎么了?你看起来怪怪的。”四爷微微一笑,说道:“奴才哪里怪了?”建宁说道:“不知道……只是觉得跟先前相比……” 四爷忽地说道:“公主可还觉得难受么?很快我们就要上岸了。”建宁说道:“不知,我都被晃晕了,假如我忽然死过去你可不要惊慌。” 四爷道:“公主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些?”建宁伸手揉揉额头,说道:“你生龙活虎的自然不知道,我头疼的要裂开似的。” 四爷目光一动,说道:“不如我替公主揉一揉吧?”建宁道:“你会么?怕是没用的吧?”四爷说道:“试一试便知道了。”建宁睁眼看四爷,总觉得他似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跟先前不同,四爷见她不语,就道:“公主是答应了么?” 建宁怔了怔,道:“好……有劳。” 四爷一笑,将袖子挽起,靠在床边,伸手探向建宁面上,大拇指在建宁的双太阳穴揉了会儿,便沿着旁边的承泣穴,一一揉过去,建宁闭着眼,只觉得他的手劲软硬适中,揉到的地方隐隐发热,那头疼的感觉不由地缓缓消退,着实有些舒服,建宁赞说道:“老四,你真的很有两把刷子。” 四爷低低一笑,说道:“公主喜欢就好了。”建宁嗯哼了两声,舒展了下身子换了个姿势,说道:“我自然是喜欢的……” 四爷一边动作,一边低头看着建宁,见她的脸微微地恢复了点儿血色,两颊上的晕红,衬着似白到透明的肌肤,分外诱人,又见她恍若无骨般斜靠在床头,身子随着自己的动作微微地晃动,有一种引人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当初身为帝王,多少绝色美人唾手可得,却都没有此刻这般渴慕一个人。 先前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是韦小宝之时,看到面前这罗衫不整的美人,也没觉得怎样,不料……现在却时时地就有些“擦枪走火”之感。 就好像自从在神龙岛上跟她“耳鬓厮磨”一番之后,便成了纠缠不清的引子…… 就算是随时看着她,心中都有种很是奇怪的冲动。 四爷心中默默地想着,手顺着建宁额头往下,滑过她的脸颊,略微迟疑。 建宁被他按了两下,很是舒服,正有些昏昏欲睡,也没察觉不妥,四爷手势停下,望着建宁的红唇凝视良久,不知不觉竟倾身过来,想要更靠近一些。 建宁正觉得舒服了些,忽地觉得四爷的手势停了,便低低说道:“不要停下呀。” 这本来是无意的一句,却令四爷的心砰然而动,手上一紧,握住了建宁的肩膀,建宁觉得有点儿痛,微微皱起眉头便睁开眼睛,赫然竟对上四爷近在眼前的双眸。 建宁一呆,说道:“老四……”四爷道:“嗯。”建宁说道:“你……”一句“你在做什么”还没说完,四爷将她下巴轻轻捏住,唇向前凑了一寸,靠得建宁越发近了。 建宁一时有些忘却呼吸,只呆呆地望着四爷,四爷说道:“公主……你……” 建宁茫然无措眨了眨眼睛,四爷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正变得急促,隐隐地竟似喘息,嘴里干的很,正想要凑上前去,忽地听到外头有人说道:“靠岸了靠岸了!小宝,宁大人……”脚步轻快的,却是双儿快步跳了进来。 四爷猛地放开建宁,后退一步,建宁歪在床上,半晌没反应过来,外头双儿连蹦带跳进来,说道:“小宝,宁大人,到岸了……”忽然之间觉得里头气氛不对,一时就也愣住在原地,喃喃叫道:“小宝……宁……”再也说不下去。 四爷咳嗽了声,反应过来,说道:“终于靠岸了么?呃……双儿你照料着……宁大人,我出去看看。” 双儿呐呐说道:“好、好的。”四爷回头看了建宁一眼,却见她靠在床上,分明还是浑身无力,但双颊胜火…… 四爷看了一眼,不敢再看,急急按捺心头那团火,迈步匆忙出到外头去了。 剩下双儿慢慢地走到建宁身旁,说道:“宁……宁大人,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建宁的脸皮再厚,忍不住也觉得害臊,却仍然装作无事般说道:“没……没什么,刚才我头疼的很,老四……呃,小宝他替我捏捏。”虽然如此,但捏着捏着……就捏出事来是真的,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双儿这才说道:“啊,你的头疼么?要不要我给你捏两把?”建宁道:“啊?你会么?”双儿说道:“嗯,会一些。”建宁点点头,又道:“还是算了,不是靠岸了么?劳烦你帮我一把,我要上岸!”说到最后这句,便大叫一声,狠狠然的,想到这几日痛不欲生,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岸去。 船“格”的一声,靠了岸边停下,双儿扶着建宁出来,建宁嗅到海水的味道,更是浑身无力。 外头侍卫们林立,四爷跟南怀仁也等在外头,南怀仁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殿下,你看那边……”建宁不知所以,顺着南怀仁示意的方向,抬头一看,却见在岸边停着一顶四方黑呢大轿子,轿子周围许多的侍卫层层叠叠围着,忽然之间轿帘子打开,有人负手,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 建宁一看那人矫而不群的身姿,眼睛顿时热了起来,喃喃叫道:“皇帝哥哥……”旁边的双儿呆了呆,问道:“宁大人,你……你叫什么?” 建宁松开她的手,迈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船边儿上,望着底下的水有些犯晕,四爷此刻也看到了岸边上的康熙,心中感慨万千,在旁看了建宁要上岸,脚步却踉跄不已,他便过来扶住,与此同时,岸边上那人大步流星向着这边过来,数十名大内侍卫牢牢地跟在后头。 建宁眼前发花这瞬间,脚步就停了停,四爷扶着她落步到了岸上,建宁一脚刚刚踏上实实在在的泥地,感觉却好像仍在摇晃的船上一般,正在发晕,腰就被一只手臂缠了过来,耳畔那熟悉的声音叫道:“建宁!”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清朗关切之意。 建宁蓦地抬头,对上康熙近在咫尺的脸,望着他温润的脸上,明亮的眼睛写满担忧地望着自己,建宁深深吸一口气,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涌了出来,叫道:“皇帝哥哥!”只叫了一声就扑进康熙的怀中,虽然不曾大声哭出,却小小地哽咽着,瞬间真真说不出的委屈似的。 康熙用力将建宁抱住,伸手轻轻拍她的背,又对面前的四爷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锐利。 四爷见状,心中一沉,急忙行了礼,沉声说道:“奴才参见……” 康熙一手抱着建宁,一手探出,将四爷的手扶住,轻声说道:“小桂子,这是在外头,不用多礼。” 四爷这才停下,康熙说道:“有事回去再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四爷低低说道:“奴才遵旨。” 康熙又看了一眼南怀仁,点头示意。南怀仁便也行了个礼,康熙才又收回目光,看着建宁说道:“傻丫头,哭什么?现在好端端地回来了……朕带你回宫去。” 建宁一步也迈不动,又听了康熙这样温柔的声音,便索性赖着,嘴巴撇了撇,委屈说道:“皇帝哥哥,人家好想你……”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好啦,唉!”轻轻拍了拍建宁的肩膀,道:“是不是走不动了?”建宁弱弱说道:“嗯……” 康熙说道:“早叫你不要出来乱跑了,你偏不听朕的,真想把你扔下不管了……”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人家知道错啦,你要打要骂,建宁一个字也不叫屈的。” 康熙笑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就知道朕拿你没办法么?”说着,便探出双臂,将建宁用力抱起,说道:“朕亲自抱你回去,你啊……真是好大的面子。” 建宁羞得将脸贴在康熙胸前,心里却慢慢地都是甜意。 康熙见她脸色雪白,且又消瘦很多,举手抱起的时候,也觉得怀中的人竟毫无分量,一时之间更是心疼,知道建宁定然是吃了些苦头的,他便抱着建宁往回走,一路到了轿子边儿上,就直接抱着她迈步进去里头。 四爷在后头看着康熙抱着建宁,身影消失在眼前,一时之间满心的滋味……酸,甜,苦,辣,咸……种种云集,搅合在一起,分不清楚究竟是哪种。 康熙的轿子起驾,群侍卫簇拥着向前,南怀仁见四爷发怔,就说道:“小桂子公公,我们也跟着皇上起驾吧?” 四爷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打起精神,说道:“好……好!” 康熙疼妹子心切,将建宁抱着入了轿子,建宁得意之极,只觉得简直是因祸得福,本来有三分的晕,此刻便也有了七分了,腻在康熙怀中不肯动弹。 59、脱衣验真身 见了康熙, 建宁虽然心里高兴,但究竟是太累了, 先前行船的时候总觉得身体一直都在晃动,就算是到了岸上亦觉得脚下的大地在晃, 如今入了轿子依然是晃动,跟乘船感觉倒是差不多,只是比行船好的是,有康熙抱着她,当她的人肉垫子,建宁想到这里,心头安稳高兴非常, 窝在康熙怀中, 睡得甘香甜美,一直到到了宿头客栈,人还昏睡不醒。 康熙一路上本是要训斥一番建宁的,谁知见她昏昏沉沉的, 靠得近便越发看得清楚, 只见她下巴尖尖,原先离宫时候脸颊还肉肉的,此刻却瘦削下去更兼满面憔悴。 康熙望着怀中建宁带笑的睡容,心道:“这傻丫头,竟这么开心……”一时便不想吵醒她,连想训斥的心也淡了,看她仍旧一身男装头上扣着瓜皮小帽的打扮, 因靠在他的怀中,那帽子就更歪歪的,别有一番俏皮意味。 康熙忍不住又笑,叹息想道:“早知道就不放她出来吃苦,只是若不答应她的话,她必然还会不死心的……这样也好,横竖是有惊无险的回来就好,以后她想到外面这些艰辛,怕就不会再说什么出宫微服私访之类的了。” 想到这里,也觉得这一番也差不多是“因祸得福”。 下了轿子,众侍卫前去警戒防范,康熙亲抱了建宁出来,怕吵醒了她,便叫大家噤声。 康熙抱着建宁在前,身后一左一右,南怀仁跟四爷紧紧跟着,进了客栈后,上楼时候建宁便懵懂醒来,睡眼惺忪问道:“皇帝哥哥,我们回到宫内了?” 康熙笑道:“还早呢,累了的话就先睡吧。”建宁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哦……”康熙将她送到房内,好端端放在床上拉了被子,建宁却仍睁着眼睛看,康熙说道:“怎么了?”建宁问道:“皇帝哥哥,我怎么觉得还在晃?不会又回到船上了吧?”康熙摇头,说道:“大概是乘船乘久了,一时有些不太习惯,好好地睡,别胡思乱想的。” 建宁答应一声,望着康熙温柔眉眼,又问道:“皇帝哥哥,我真的见到你了,不是做梦吧?”康熙说道:“做什么梦?”建宁说道:“我离开你之后……才觉得很想你……很想见到你,果然就给我见到了,你说是不是做梦?” 康熙笑了笑,手轻轻地摸了摸建宁的脸,说道:“傻丫头,不是做梦,你是累坏了故而神思恍惚,好好地睡一觉吧。” 建宁到底累了,点点头便又继续睡了过去。 康熙起身往外,四爷跟南怀仁等几个近身侍卫都守在外间,康熙出到外头,就说道:“你们各自出去,小桂子留下。”众人领命。 房门关上,康熙问道:“小桂子,你没事么?”四爷说道:“回皇上,奴才没事!”康熙皱眉问道:“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何事,建宁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了?你速速给朕说来。” 四爷便说道:“回皇上的话,这些事都是由那些喇嘛引起的。” 康熙道:“喇嘛?”四爷说道:“正是,本来皇上吩咐奴才去查询那些喇嘛的动向,没想到奴才在五台山脚下果真遇到了些喇嘛,那些喇嘛还想对奴才图谋不轨,却被奴才命人捉住,逼问了他们一番后,他们说……他们之所以在此异动,是因为五台山上有个要紧的大人物。” 康熙说道:“大人物,什么大人物?”以四爷的个性,其实并不想将顺治在五台山上出家的事情说给康熙的,毕竟……这种事也不算什么能够大肆宣扬公告天下之事,何况康熙现在已经是个好皇帝,倘若给他知道了顺治在世,他将顺治接回京的话,那谁做皇帝?又……要是顺治在世的消息宣扬出去,那些喇嘛……三藩之类的说不定又会借机发挥。 重情重义之人当然好了,但是身为帝王,有些东西却是当舍就必须舍掉。 四爷心中很是犹豫,可是一方面他又知道,康熙既然能知道五台山下的喇嘛异动,说不定就会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就算他现在不知道,以后不一定不知。 他既然派了四爷前来查此事,就是因为绝对信赖四爷,自然想从他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倘若四爷有个隐瞒之类的,康熙反而会越发疑心自己,何况,顺治之事,康熙知道也有好处,起码可以防范西藏蒙古那边对顺治“虎视眈眈”。 四爷权衡利弊,因此就说道:“奴才虽然不太清楚,但那人对他们是极为重要的,那些喇嘛不惜引起纷争,派了大批人马前去五台山的清凉寺……” 康熙说道:“清凉寺!我听闻有人持了朕的金牌,请了五台山下巡抚道的大批军马上五台山,听闻跟好些喇嘛打了一仗,难道跟此事有关?” 四爷便苦笑,说道:“皇上英明,皇上可知道那持金牌前去的人是谁么?” 康熙想了想,惊道:“难道是建宁?” 四爷叹口气,点头说道:“正是公主殿下。” 康熙半晌无语,看着四爷,过了会儿才说道:“朕的金牌没给过别人,只建宁手中有,本来朕应该知道的,可是……可是建宁无缘无故,怎么会去调动那么些兵马前去五台山?” 四爷说道:“皇上有所不知,这件事还另有内情,其实奴才发现事情不妥之后,就派人向巡抚道求救了,奴才派去的人在半道遇到了公主……于是公主就……” 康熙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建宁也实在是太大胆了……她统领那么多兵马不打紧,那千军万马的打起来何其危险!唉,看样子到底是朕太过纵容她了。” 四爷说道:“皇上该夸赞公主才是,因此事多亏了公主相助,不然的话……那位大人物就……” 康熙收敛心神,问道:“对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这位大人物引起的,不知道这大人物究竟是何人?” 四爷说道:“这个……奴才也不好说……”康熙说道:“你爷爷的,吞吞吐吐的,小心朕砍了你的脑袋,快说!”四爷说道:“不是奴才瞒着皇上,实在是这件事……奴才只是从旁边看了个大概,具体的事宜,皇上最好问问公主。”康熙惊道:“怎么建宁反而知道的清楚?” 四爷叹了口气,说道:“奴才认为此事必须慎重些才好,皇上……”康熙见他面露郑重之色,就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既然如此,等建宁醒了,朕再问她,那么之后发生了何事?” 四爷说道:“之后奴才便跟公主一行人准备返回宫中,不料那些喇嘛竟穷追不舍,乔装打扮,设计将我们劫走。” 康熙瞪大眼睛,面上带了一丝怒色,说道:“他们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人!实在是其心可诛,小桂子,然后呢?”四爷说道:“他们将奴才跟公主劫走,一直逼问什么‘四十二章经’的下落,奴才自然不知道了,他们就将奴才跟公主带到海外的一座岛上,准备慢慢地折磨逼问我们,好像是要问出四十二章经下落之后,再用我们去要挟五台山上的和尚什么的,奴才也不大清楚……是奴才跟公主见机行事,偷了一艘船跑了出来,然后在海上又遇到了渔民相救,才又活了下来。” 这番鬼话,是四爷跟建宁在船上商议的,至于先前那番四爷派人求救兵巧遇建宁的话,也有不实,只因四爷知道,若是直言说建宁是去找自己的……怕更不妥,于是两人便弄了个“巧遇”出来。 他们出了海到神龙岛之事,隔着茫然大海,无人可知,自然机密,随他们去编。果然康熙听得提心吊胆,说道:“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曲折离奇!怪不得建宁瘦成那样,她从小就在宫中养尊处优,这次遭遇大难,必然是受惊匪浅,唉……”四爷说道:“公主很是聪明,多亏了公主机灵,相助奴才,才能从那些喇嘛手中逃出来。”康熙说道:“唉,这一番真是听得朕惊心动魄,小桂子,辛苦你了!” 康熙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动四爷肩膀,四爷见他信了,也觉得心安,就说道:“为皇上办事,奴才不觉得辛苦。”康熙微微一笑,说道:“你啊……这些日子朕既要忧心建宁,还要忧心你,你跟建宁都是朕心心念念记挂之人,哪个有个不好朕都会不得安生的,幸好老天庇佑,让你们两个平安无事归来。” 四爷说道:“这也是皇上的洪福齐天护佑。” 康熙看着他,笑道:“你爷爷的……许久不曾听你跟朕拍马屁了,朕的心里头还痒痒的。终于又听到你的声音,看见你的人,朕真是安心了许多。” 四爷也忍不住笑起来,又作态说道:“皇上不要对奴才这么好……奴才会感动的哭出来的。”康熙轻轻地打了他一拳,笑道:“朕还以为你在外头玩的野了把朕忘了呢,你记得朕对你好就行了。”动作甚是亲昵。 四爷说道:“奴才怎么会不记得皇上对奴才的好?简直日日夜夜都忘不了,跟公主逃命海上的时候,奴才也是时时刻刻想着皇上的音容笑貌,知道皇上没了公主跟奴才一定会很难过,所以才拼命也要好端端地逃出来。”康熙说道:“音容笑貌,你当朕是死人来怀念啊。”四爷说道:“奴才哪里敢……皇上饶命!” 康熙将他的手腕握住,却又放轻了声,说道:“饶什么命,朕知道这段日子你也吃了不少苦,朕虽然不说,心里头还是记得你的功劳的,等回了宫,朕封你个总管大太监当当,你说怎么样?”他说着,便笑吟吟看着四爷。 四爷听得头皮发麻,想道:“总管大太监……要真的越闹越大,怕是不好收场,不如趁此机会……”四爷望着康熙愉悦带笑之态,当下不再犹豫,便后退一步,说道:“这一回,小桂子是真的要请小玄子饶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康熙正要安抚四爷,忽地见他变了脸色行此大礼,就怔了怔,说道:“小桂子,你做什么?” 四爷跪地不起,说道:“皇上要饶了奴才的命,奴才才敢说。” 康熙皱眉想了想,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朕饶你无事就是了,你说。” 四爷说道:“皇上,这个总管大太监,奴才是当不成的。” 康熙说道:“为何?朕说你能当你就能当!” 四爷苦笑说道:“可是奴才不想当这个。” 康熙说道:“这是为何?莫非你嫌这个官儿太小?小桂子,可惜你是个太监,不然的话,朕封你个大臣的官儿当当也不错,不过总管大太监也算是太监里的最大的官儿了,你还有何不满?” 四爷说道:“皇上说话可算数么?我听人家说皇上说话金口玉言,话出不改的。” 康熙说道:“自然是算数了,怎么了?”四爷说道:“皇上一开始饶了奴才性命,又说奴才若不是个太监,就封奴才个大臣的官儿当当。” 康熙点点头,戏谑道:“正是如此,怎么了?难道你会不是太监?又或者你当年弄的不太干净……”一边说着,一边带了笑,就有些调戏之意。 四爷心中哭笑不得,却顺势郑重地磕头下去,说道:“请皇上饶恕奴才的欺君之罪,奴才……的确不是太监。” 康熙脸上的笑骤然退却,定定看着面前四爷,说道:“你、你说什么?” 四爷道:“请皇上恕罪,奴才的确不是太监。” 康熙发呆看着四爷,说道:“你……怎么会!” 四爷说道:“请皇上饶命,奴才本来不是宫内的太监,是有一次……海公公他出宫,看奴才聪明,就把奴才掳进来了……海公公当时得了大病,一时也没顾上……给奴才净身,后来海公公死了,奴才、奴才就存了一点儿私心,同样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个秘密,因此就……一直成现在这样子,只不过奴才的的确确不是故意要隐瞒皇上的,只是怕一开始没跟皇上说,忽然再跟皇上说的话、皇上会很生气……会砍奴才的头。” 四爷是调查过死去的海大富海公公的,知道海公公行事隐秘,他的病之事,自然也有记录在册,四爷这番话虚虚实实,却把罪责都推给死去的海大富身上,虽然说合情合理,但赌的仍旧是康熙对小桂子的喜爱之情究竟有多少。 四爷说完之后,便垂头仍旧跪着不动,心中却不停地在跳。四爷对于少年康熙的秉性他是有几分了解的。可是他再怎么跟小桂子“关系亲密”,却毕竟是帝王,四爷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知道身边儿有个人如此欺骗自己,就算是面儿上不肯发作,心中也必定是有芥蒂的。 四爷叹了口气,心头沉甸甸地,心道:“不过,芥蒂虽然是有,但是……倘若这人是我的得力左右手,那么为了安抚他的心,让他以后更加忠心替我办事,我不管怎样不悦,还是会饶恕他的……虽然心里头到底是……” 四爷这边忧心忡忡,却听得康熙说道:“你、你说的这些……朕有些不能相信。你……你先把裤子脱下来,给朕瞧瞧!” 四爷身子抖了抖,脸上忍不住浮现尴尬之色,康熙扫了他一眼,也有些不自在,但这回事需要眼见为实,他又知道小桂子是个顽劣不堪的性子,倘若他为了要当大官儿故意扯谎,又怎么说? 四爷无奈,硬着头皮说道:“奴才……奴才遵命。”便站起身来,轻轻咳嗽一声,伸手探向腰下。 60、回宫露狰狞 四爷探手向腰下, 将外袍撩开,便把底下系腰的巾子解开, 康熙负手站在一边儿,虽然极力做镇定之态, 面上却仍透出几分似笑非笑来,一双眼睛频频向着这边瞄过来,想看个清楚,又有些不太好意思。 四爷垂着头,豁出一张脸皮儿,那巾子解下来落在地上,四爷忍不住又咳嗽了声, 说道:“皇上……”一时之间恨不得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康熙听了这声, 就将身子一歪,探头过来,双眸往那裤子里的东西仔仔细细扫了一眼,待看清楚时候, 便挑了挑眉, 那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便急忙转开头去,望着别处,忍笑说道:“好啦,把裤子穿上吧!” 四爷急忙将巾子重新系上,一时间手都有些抖,系好后才颇为窘地叫道:“皇上……” 康熙好不容易将笑逼回去, 闻言便转头看他,说道:“小桂子,没想到你真的……咳!你爷爷的!……你骗了朕这么久啊,实在是胆大包天!说,朕该怎么罚你?” 四爷重新跪倒在地,说道:“皇上,奴才已经知错了,奴才不是故意要欺瞒皇上的。” 康熙见他着实怕了,才上前来,将他的手臂一挽扶了起来,说道:“你真个知道错了?”四爷道:“千真万确啊皇上。” 康熙才说道:“行了,朕也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怪不得你……也算是阴差阳错,罢了,不过你可当不成总管大太监了,哈哈。” 四爷松了口气,说道:“皇上你又取笑奴才了。” 康熙说道:“你这一番查探有功,又好端端地护着建宁回来,总算是没什么大事,朕当然不会怪你,总管大太监是当不得了,嗯,你既然不是太监,那小桂子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四爷说道:“奴才叫韦小宝。”说着就看了康熙一眼,心道:“若是此刻我跟皇阿玛说我是胤g,不知皇阿玛会怎样?一定会雷霆大怒,将我推出去斩了吧?不对,现在皇阿玛还没大婚,唉,……真是一笔糊涂账,我还不知在哪呢,就算说我是胤g,皇阿玛都不知胤g是何人吧,想来实在叫人头疼。” 康熙听四爷说罢,便说道:“韦小宝,好,……朕就封你为御前侍卫副总管,兼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你原本是汉人,朕给你抬旗,你就是满洲人了。” 四爷心道:“兜兜转转,我竟终于又是满人了。唉。”急忙低头行礼,道:“多谢皇上隆恩!” 康熙说道:“此刻朕跟你说说,改日回了宫再正式发上谕。”四爷道:“是,皇上!”康熙笑道:“行了,你不是太监,其实对朕也是件好事,以后你可以更方便的为朕办事了。”四爷道:“奴才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康熙笑道:“你连日来劳累,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朕叫人来,派些沿海的兵丁出海,搜查掳走你跟建宁的喇嘛。”四爷心道:“神龙岛的位置很是难找,恐怕皇阿玛派出去的人也很难找到。”于是便说道:“皇上既然不睡,奴才哪里有就去睡的道理,还是让奴才服侍皇上吧。” 康熙说道:“你的心意朕领了,只不过你熬坏了身子可不成,行了,先回去歇着吧!”四爷答应,果真就出外而去。 这边康熙便唤了个近身侍卫来,传令下去让沿海的兵丁加强巡逻。 康熙布置完毕,本是要自去歇息的,想了想,却又回来,到里间瞧了一眼建宁,却见她歪歪地躺在床上,原本盖的好好的被子被掀在了一边儿,康熙便走过去,将被子拉起来,重新给建宁盖好。 康熙做罢了这些,便想离开,却不料床上建宁呢喃说道:“皇帝哥哥……”康熙回头看向建宁,建宁道:“唔……康……”模模糊糊说的很不清楚,康熙知道她是在说梦话,便笑了笑,也没在意,摇头自出去了。 次日建宁醒来,精神好些,康熙便问起五台山跟出海后等事,建宁便将跟四爷商量好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只是五台山上跟顺治之事,却让她几度犹豫。 康熙见她面露迟疑之色,便问道:“建宁,是不是发生了何事?”建宁便道:“皇帝哥哥,我不知道要不要就告诉你。”康熙好奇说道:“怎么了?别怕,有什么不能告诉朕的?” 建宁垂头,说道:“可是皇帝哥哥要答应我,听了我的话后,不要太着急。”康熙说道:“好……朕答应你不着急就是了,你说。” 建宁迟疑了会儿,便说道:“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皇帝哥哥,先前我怕丢了,就把它藏在以前住过的客栈里头,我想跟皇帝哥哥说的是,把东西给我的那个人,他……他……” 康熙心念一动,道:“他就是小桂子……不,是小宝说的那个五台山上的大人物?” 建宁一听他改口,就知道四爷恢复了身份,心里略微放松。建宁点点头,说道:“是,可是皇帝哥哥你猜他、他是谁?” 康熙说道:“朕又怎会猜得到?”建宁垂头说道:“这人跟皇帝哥哥和我关系匪浅……”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心酸,眼中便润了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建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虽然惯来坚强,但也是没有法子才逼出来的,此刻想到自己的爹娘,泪便转来转去地在眼中。 康熙说道:“关系匪浅?会……会是谁?”建宁吸了吸鼻子,道:“皇帝哥哥,你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皇阿玛……皇阿玛他竟然没有死。” 康熙大惊失色,霍地从床上起身,倒退一步之后却又向前来,握住建宁的手,急急问道:“你说什么?皇阿玛没死?建宁,你不要扯谎骗朕!” 他的手握过来,竟握的建宁极疼。建宁知道康熙急了,便说道:“皇帝哥哥,我骗你做什么?那晚上我误打误撞带人上山,就看到那庙里的一个老和尚很眼熟……有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再加上很多人保护着他,那些喇嘛又是为了他去的,我就多看了他两眼,本来我认不出的,可是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很像是皇帝哥哥你,后来他带我进了一间静室,我才知道,原来当年皇阿玛并没有死,而只是假死,他自己却到五台山出家了。” 康熙半晌反应不过来,最后才说道:“原来如此,皇阿玛……真的没死?”建宁说道:“我不敢哄骗皇帝哥哥,皇阿玛还把那本四十二章经交给我,上面有他的亲笔题字,皇帝哥哥你派人去那客栈,到我住过的房间里就能搜出来。” 康熙眼神变幻来去,最后说道:“朕即刻派人去……不,朕要上五台山去。”建宁见他有些受惊,便将他的手握住,说道:“皇帝哥哥,你千万不要着急!” 康熙站住脚,望着建宁说道:“皇阿玛没事,朕怎能不着急,朕要立刻见他。”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不能去,皇阿玛对我说过,你是个好皇帝,要安心的当个好皇帝,以天下百姓为重,皇帝哥哥若是现在去见他,他也未必肯见皇帝哥哥你的,甚至会责怪皇帝哥哥你。” 康熙一时情急,不计一切,听了建宁的话才缓缓地镇定下来,他从小执政,自非等闲,想了想,便说道:“建宁,皇阿玛还对你说了什么?你一一跟朕说来。” 建宁点头,说道:“皇阿玛知道皇帝哥哥你很能耐,还说你比他强,将来一定是个不世明君,他……他还说,要你好好地,如果能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就最好不过了,但要是不能的话……百姓们不喜欢我们让我们走,那么我们就回到关外……来的地方。” 康熙忍不住潸然泪下,急忙抬起袖子擦擦眼睛,说道:“皇阿玛真是这么说的?” 建宁点头,又说道:“还有那本四十二章经,皇阿玛说,要好好地治理天下,就做到书上他写的那四个字。”康熙说道:“皇阿玛写了什么?”建宁犹豫了会儿,说道:“皇帝哥哥,你自己见了就知道了,你也认得皇阿玛的字迹,亲眼见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康熙果然没有再追问建宁,急忙派了个心腹出去,按照建宁所说到先前他们离开的客栈,取了建宁藏在床底的一本正黄旗的四十二章经。 康熙在路上收到心腹侍卫取回来的经书,翻开经书的扉页看去,果然见扉页上写了四个字:永不加赋。 康熙是熟读过顺治字帖的人,自然认得那四个字是顺治的手笔,刹那之间泪便涌了出来。 康熙心道:“如今既然知道皇阿玛在五台山上好端端地,朕也放心,皇阿玛让我好好地当个拭皇帝,我便完成他的心愿,不能让他失望,‘永不加赋’,……皇阿玛,儿臣一定谨记在心,等儿臣安顿好了京内的事务,就去看望您!” 此后又走了几日路,终于到了京城,回到宫中。康熙亲送了建宁回坤宁宫,自己便返回去,因这几日康熙不在宫内,积了诸多奏折跟事务待处理,康熙自是忙的不可开交。 而建宁却好像龙归大海一般,精神抖擞,刚进了坤宁宫,迎面几个宫女迎上来,其中一个自是小郡主沐剑屏,见到建宁之后,欢喜笑道:“公主,你终于回来啦!” 建宁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几日不见,是不是想我了?”沐剑屏说道:“是啊是啊,自公主走后,我们都很担心公主你呢,都盼着你早点回来。” 建宁便叫几个老嬷嬷去准备水,要沐浴更衣之后去见太后。一边回头同沐剑屏说话,道:“真的想我了吗?”沐剑屏说道:“自然是真的,皇上也很担心公主,公主不在的日子,皇上来过好几次呢。” 建宁觉得这句话有些怪,便看向沐剑屏,却见她脸颊微微发红,建宁问道:“木木,皇帝哥哥来干什么呀?” 沐剑屏说道:“皇上每次来就坐坐,看看,念叨两句公主怎么还不回来之类的……皇上很关心公主你呢。” 建宁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木木,你跟皇帝哥哥说话了吗?”沐剑屏脸上的红更胜,说道:“皇上……皇上有一次坐了很久,就问我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公主的,我、我就回答了。”建宁捧着腮,说道:“真的?只有一次?” 沐剑屏想了想,又吞吞吐吐说道:“还……还有几次。” 建宁瞪大眼睛,说道:“木木,皇帝哥哥跟你聊过很多次吗?”沐剑屏急忙摇头,说道:“不是的,只是皇上每次都问公主喜欢什么,爱做什么……之类的,我就跟皇上说了。” 建宁看看沐剑屏,又抓抓自己的脸,皱眉想了会儿,心道:“这小郡主大有情窦初开的意思,自从上次皇帝哥哥来,她就怪怪的,难道看上皇帝哥哥了?先前还总说沐剑声会担心她,恨不得快点出宫,怎么这么久了却都没有提过?说起皇帝哥哥来的时候还脸红……难道……难道真的有奸-情?只不过……皇帝哥哥那边是什么意思?不会也对小郡主有意思吧?不不不……如果有的话,他会跟我说吧……” 建宁想不通,正好水也好了,便暂时将千头万绪压下,自去沐浴。 且不说建宁在那边胡思乱想,且说四爷自从跟着康熙回宫之后,康熙先去了慈宁宫请安,而后马不停蹄到乾清宫,便开始埋首处理几日积攒下来的奏折,批的累了就停下来,听众大臣奏明近日发生之事,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过了两个时辰,康熙停了笔,舒展了一下腰身,便看向四爷,笑道:“你先回去御膳房那边,将你的东西稍微整理一番,朕忙完了这些,就立刻发上谕证实你的身份,你就不能再在宫内住了。” 四爷点点头,听到那句“发上谕证实身份”还颇为高兴,毕竟以后不用假扮太监了,委实憋屈。但一听到“不能再在宫内住了”,却又有些伤感,忍不住看向康熙,说道:“皇上……” 康熙问道:“怎么了?”看着四爷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笑道:“别说你还有其他什么东西瞒着朕啊。”四爷忙道:“不是的,只是……一想到要搬出外面去,不能跟皇上朝夕相处了,奴才……就觉得有点……” 康熙见他神情郁郁的,便也触动情怀,但是康熙较为内敛,便只点点头,走到四爷跟前,安慰地拍拍他肩,说道:“好啦,没事,就算你不住在宫内,你也是御前侍卫副总管,以后少不得就跟在朕身边儿的。” 四爷这才说道:“奴才遵命……”顿了顿又补充说道,“不管怎样,奴才还是愿意伺候在皇上身边的。” 康熙见这“小滑头”言辞恳切,这样着紧自己,大为安慰,便笑道:“行了,速速去吧。” 四爷领命出来,便回到御膳房,刚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妥当,就听到外头小祈子说道:“桂公公,太后那边有人来请公公过去。” 四爷心头一跳,却并不惊慌,将门打开说道:“太后派人来?”小祈子点头,道:“太后似乎有事相请。”四爷便道:“好,我即刻过去。” 四爷将房门关了,便随着太后派来之人向着慈宁宫而去,进了慈宁宫,四爷向太后见礼,太后便说道:“你们先出去。”周遭的太监宫女领命出外,只剩下四爷一人在内,太后便说道:“小桂子,数日不见,你跑到哪里去了?听说还带着建宁一起?” 四爷不动声色,说道:“奴才奉皇上命出外办事,公主是跟奴才碰巧遇上的。” 太后说道:“皇上让你出去办的什么事啊?” 四爷说道:“请太后恕罪,此事机密,不能说。” 太后冷笑一声,说道:“真的那么机密?连本宫都不可以说?”四爷说道:“请太后恕罪。” 这说话间,原本坐着的太后起身,竟走到四爷身边儿,沉声说道:“你若是不说,我便杀了你,那你说还是不说呢?” 四爷抬头,见太后双眸透出凶光来,他丝毫也不惊,却缓缓说道:“其实除了替皇上办事之外,奴才还去过一个地方,想必太后是很感兴趣的。” 太后不解,问道:“什么地方?”四爷说道:“那个地方唤作神龙岛。”太后一惊,伸手向着四爷身上探来,道:“小桂子,你说什么?” 四爷双眉一皱,寒声说道:“毛东珠,如果还想要豹胎易筋丸的解药的话,就给我退后。” 太后身子一震,那手在四爷脖子前面,要掐下去,却偏不敢,只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神龙岛,豹胎易筋丸?我的名字你竟也……”她急急停下,迟疑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四爷淡淡说道:“毛东珠,你藏身深宫,自然不知道神龙岛上如今已经翻天覆地,你若是不想死,最好给我恭敬些。” 太后眼神变幻,狐疑不定,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四爷说道:“无妨,差不多时候你也好明白了。” 太后正愣神之中,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属下来迟一步,请教主恕罪!” 太后大惊失色,说道:“这……这是……”四爷却道:“来的正好,你进来吧!”四爷一声令下,一道人影诡异莫测的从门口悄无声息掠进来,竟正是一身黑衣的陆高轩! 太后惊道:“军师!” 陆高轩站在四爷身旁,正色喝道:“毛东珠,见到新任教主还不下跪,难道想尝尝五彩神龙的滋味么?” 太后大惊失色,虽然不知这小太监什么时候居然变成教主了,却也知道陆高轩亲口所言不会有假,便急忙跪地,说道:“属下无知,冒犯教主,还请教主恕罪!” 四爷说道:“不必惊慌,不知者不罪,若我是你,一时半会也是不会相信的。”他说完之后便看向陆高轩,说道:“有劳陆先生了。” 陆高轩道:“属下本是要派几个人来跟毛东珠传达讯息的,生怕他们办事不力耽搁了,亦或者毛东珠不信,何况教主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故而属下决定亲自前来,属下离岛之后,连夜兼程,生怕赶不及,幸好还来得及。” 四爷见他办事缜密,便点点头,又问道:“你离了神龙岛,那岛上事务谁来料理?” 陆高轩说道:“苏荃一手掌握,胖头陀从旁相助,还有新近提拔的几个龙使都还算得力,教主放心,绝无纰漏,属下等都是极为忠心替教主办事。” 他两个一问一答,旁边毛东珠听得心惊肉跳,她自然知道“苏荃”是教主夫人的名字,如今陆高轩连“教主夫人”四字都不提了,直呼其名,可见神龙岛上果真大变天了。 陆高轩说罢,四爷点头道:“有劳了你辛苦一趟,记得小心出入,别让人发觉,嗯,此地已经无事,你便回去吧。” 陆高轩道:“属下遵命,另外,属下最近新研制了几味药物,相送教主傍身用的,这本册子上写明的是各种药物的特性,教主有闲慢慢来看,另外,这是紧急传讯用的烟花,教主若有传召,就将此物对准天际,自会有人赶来。”说着,便从袖中掏出若干东西。 四爷面露笑意,道:“陆先生果然想的周到。”便将陆高轩交付的东西一并手下。 陆高轩见四爷收了,才又对太后说道:“毛东珠,你切记的韦公子是新任教主,敢有无礼的话……下场你自己知道。”太后不敢多言,只说道:“属下遵命。” 陆高轩便功成身退,向四爷拜别后,仍旧无声无息消失门边。 四爷见他离开,才回过身来看向太后。太后跪在地上,一时不敢起身,战战兢兢,低声说道:“属下无知,多有冒犯,还请教主饶命!” 四爷心中百感交集,虽然知道这不是个真正的太后,但总觉得被她这样跪拜着颇为古怪,四爷便说道:“过去之事就过去吧,我不想再提,我只想知道的是……” 太后道:“教主想知道什么?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极想弥补先前的过失,便极力表达忠心。 四爷点头道:“好,我想知的是,如今那真正的太后怎样,还有……”他迟疑了会儿,终于问道,“公主,她究竟是真正的皇族血脉,亦或者是……” 61、母爱大过天 四爷问罢, 地上的假太后毛东珠面色大变,伏低的身体一阵颤抖, 迟疑了会儿,才颤声问道:“教主……教主为何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四爷冷然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便是了, 只是切记的莫要有隐瞒。” 他已经并非真正的韦小宝,说话气度,自是极为不同的,如今更是神龙教教主……毛东珠深为恐惧,不敢将头抬起,双眸盯着地面,一时之间心中纠结不已, 想道:“为何教主会问这个?先前建宁那丫头不知深浅, 跟他极为要好……对了,当时他还不是神龙教的教主,一定是这番出宫才发生的,虽然不知这人是怎样将岛上的众人收服的, 但连教主夫人跟陆高轩胖头陀等都对他服服帖帖, 可见他手段更胜前教主……可是他问建宁又是为何?建宁是我跟瘦头陀两人所生的,要跟他说么?我同瘦头陀之事,本就是瞒着神龙教其他人所为……如今知道内情的柳燕跟邓炳春都已经死了,就算我不说教主也不知道,但如果我说了……教主难道会因为这样就对建宁另眼相看?我跟瘦头陀两人在神龙教中已经是身不由己,苦不堪言,难道还要再拉建宁下水?她若不是我的女儿倒也罢了, 我大可不理会她的生死,但……我怎能亲手害她?” 毛东珠思来想去,四爷道:“你还不说么?” 毛东珠身子又是一震,把心一横,心道:“如今之计,我只好将建宁同我撇清开来,建宁是皇族的公主,教主想对她下手也要忌惮三分,建宁跟我无关的话,就也不会是神龙教之人了,也不用服‘豹胎易筋丸’,就让那丫头好端端地当她的公主,安享一世富贵,岂不是好?……建宁建宁,希望你懂得为娘的心思……” 毛东珠想到此处,眼中不由地酸酸的,却终于说道:“教主……教主既然问,属下也不敢隐瞒,那……真太后……她、早就被属下杀死!至于公主,公主她……她的确是真太后跟顺治老皇帝所生的女儿!” 四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看着毛东珠说道:“你说的可属实么?”毛东珠说道:“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欺瞒教主分毫!” 四爷说道:“你行事如此狠辣,既然能杀死真太后,为何不能杀死建宁公主?” 毛东珠说道:“杀死真太后,是为了让属下取而代之,但是倘若公主无端端的死了,岂不是会引人怀疑?更加上当时,属下为了掩饰身份,就好生的笼络公主,作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就算是有什么马脚露出来,都会遮掩过去,而且皇上很疼爱建宁……所以建宁对属下来说,就是一枚棋子而已。” 四爷眉头皱的越深,看着地上的毛东珠,心道:“她说的倒是合情合理,只不过……那人、她当真是皇族血脉?……按理说,还是我的皇姑奶奶,我先前尚且担心皇族血脉有了混淆,如今看来,这份担心倒是多余的,可是……她要真个是皇族中人,那我……我……” 四爷翻来覆去地想,心中有些宽慰,又有些失落,一时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儿的答案才是好的。 毛东珠见四爷沉吟不语,她心怀鬼胎的,生怕四爷不信,正要再说,却听得外头有人道:“建宁公主到!”毛东珠一听,即刻从地上爬起来,四爷便也退后一步,两人之间的位置架势顿时互换过来。 毛东珠本能地要在建宁面前掩饰,心中却还忐忑,便不安看了四爷一眼,却见他低眉顺眼,垂首而立,很是谦卑的模样,跟先前的气势逼人简直判若两人,毛东珠心头不由叹道:“神龙教换了这位教主,也不知是好事坏事,看他小小年纪,行事竟然如此利落令人刮目相看……实在是绝对不能小觑,先前见建宁对他维护有加,只不知建宁那个傻丫头知不知道他是个如此可怕之人,而他对建宁又是何种心思呢?只盼我方才那番话他真个信了,不至于为难或者加害建宁,不过……倘若他对建宁不利的话,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维护建宁的。” 毛东珠在神龙教中厮混,惯常的冷血无情,可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是真正的关爱有加,正所谓“为母则强”。 这片刻间,建宁从外头极快的进来,人还没到里头,便大声叫道:“母后,母后!我回来啦。”毛东珠听了这个熟悉声音,一时之间眼眶发红。说话间,建宁便跑了进来,一路冲到毛东珠跟前,将她抱住,叫道:“母后,建宁回来啦!” 毛东珠勉强看了四爷一眼,却见他仍旧垂着头没有往这边看,毛东珠便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建宁的肩膀,说道:“好啦,你回来了就回来了,干什么这么大呼小叫的,没有个公主的样子,让人看到了会笑话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瞥了四爷一眼。 建宁一怔,扭头看过来,见到四爷也在,才缓缓起身,说道:“咦,小桂子也在?” 四爷垂手,不动声色说道:“回公主,正是奴才。” 建宁看看毛东珠,又看看四爷,问道:“母后,怎么小桂子也在这里?”毛东珠道:“哦……只因我听说小桂子他在外头对你照顾有加,故而叫他来问问情形如何……顺便嘉奖他的。” 建宁见她神色勉强,双眸微红,就知道事情有些变更,却仍做一副无所知晓的模样,说道:“是啊母后,小桂子他做的的确不错,多亏了他在,对建宁百般照料,……只不过母后不用嘉奖他啦,皇帝哥哥那边说要赏他,你再赏他,他岂不是乐坏了?” 毛东珠笑道:“皇上给的是皇上的,我的是我的,好啦,小桂子,没事你先出去罢。”四爷道:“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毛东珠望着四爷离开,才一把握住了建宁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想到方才之事,身体微微发抖。 建宁回头望她,略觉诧异,问道:“母后……你怎么了?” 毛东珠眼中泛泪,却极力忍着,说道:“没、没什么……母后一时之间有些心绞痛,不过看到你回来了就好了。” 建宁见她如此,心中猜想到六七分。而毛东珠望着建宁,说道:“建宁,你瘦了,在外边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建宁坐在毛东珠身边儿,说道:“母后,你放心吧,我倒是没吃什么苦头的。只不过我这一番出去,让母后担心了,不过建宁向母后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再乱跑出去啦。一定会守在母后身边的。” 毛东珠忍着泪,点点头说道:“你很乖,建宁……你是母后在这宫内唯一……放不下的。” 建宁说道:“建宁知道母后疼我。”说着就将头埋在毛东珠怀中,心中却想道:“一定是老四对她说了什么,不然的话她怎会如此反常?太后很是忌惮老四,叫他来恐怕是想对他不利,如今老四好端端地,怕是因为袒露了自己身份,故而毛东珠不敢造次……但是老四那个人,谁知道他心中想什么?见太后这幅模样,难道是他向太后询问什么了?糟了,难道老四问太后我的出身?而太后把我是她跟瘦头陀两人生的跟老四说了?” 建宁心中乱转,一时想到回来的途中四爷看向自己时候的奇特目光,顿时心乱如麻,想道:“我怎么忘了,太后是神龙教的人,如今老四接管了神龙教,或许就会知道这一点,他一路上看我的眼神那样,大概就在猜测我的出身了……关键的是现在太后怎么说的。” 建宁想到这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毛东珠却说道:“建宁,你这番出去,你皇帝哥哥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不高兴?” 建宁打起精神来说道:“没有啊母后,皇帝哥哥很关心我呢,为了我还亲自也出了宫,皇帝哥哥对我真的很好。”毛东珠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是啊,皇上向来很疼自己妹子的。” 这一声“自己妹子”,在建宁听来显然别有一番意思。 毛东珠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皇上年纪虽然小,却是个极有手段跟决心的人,皇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你跟皇上的感情这么好,我心里也十分安慰,只不过……要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 建宁一怔,说道:“母后?你……怎么对我说起这些来了?” 毛东珠说道:“皇上现在疼你,但若是将来,比如说他大婚了,自然对你的宠爱也就淡了,又或者……为了一些别的事情,皇上也会做出些违背自己心的事,总之建宁,你要记得母后对你说的话,你跟皇上的感情好,是好事,可是……也不能完全相信皇上,一定要小心谨慎,见机行事。” 建宁怔怔地发呆。她如此聪明,怎会听不出毛东珠话中的意思?毛东珠分明就是在警示她,而且,在建宁听来,毛东珠的话中,分明含有不祥意味,听起来好像……要发生一些事情似的。 她跟毛东珠虽然并非真正母女,但口口声声的“母后”叫惯了,又知道毛东珠是真个疼爱她的,她又不是铁石人,怎会毫无感动? 建宁按下心头胡思乱想,迟疑说道:“母后,母后你怎么这么说?建宁……建宁有些怕,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啦?” 毛东珠摇头,苦苦一笑,心道:“这个丫头从来都生长在宫内,毫无心机……新任教主心思深不可测,虽然说我一时扯谎瞒了过去,但将来如何,我实在想象不到……倘若有个万一,能给她撑腰的只有皇帝,可是皇帝他……”毛东珠说道:“总之你要记得母后现在跟你说的每一句话,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后绝对不会害你。” 这一句话顿时触动了建宁心绪,一时之间便流下泪来,抽噎片刻,说道:“母后……我知道母后对我好。”伸手将毛东珠抱住,毛东珠将建宁抱在怀中,母女相依,毛东珠一时也落下泪来。 毛东珠偷偷拭去面上的泪,才又问道:“对了建宁,母后有些话要问你,你要老老实实跟母后说。” 建宁道:“母后要问什么?”毛东珠说道:“建宁,你跟小桂子是不是很熟?”建宁怔了怔,点头说道:“小桂子人很好玩,建宁跟他还算熟吧。”毛东珠点头,说道:“那你告诉母后,你这一趟出去,都经历了些什么?” 建宁心中一动,想道:“我这个角色真难演,简直就是多重间谍,对老四要瞒,对皇帝哥哥要瞒,对太后也要瞒,唉……要说,却又不能全说,真怕一时精神错乱。”心中虽然如此叫苦,面上却不能透露分毫,只好打起精神来,先把五台山的事说了一遍,事是说了,却没有交代顺治这一重要关节,只因康熙曾叮嘱过建宁,这件事务必要机密,在他见到顺治皇爷之前,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说,康熙此举,却是怕惊到太后。建宁便只说有喇嘛作乱,自己领兵救了四爷,然后大家伙儿又被一群人劫走。 毛东珠听罢,并未在意,只问道:“建宁,你可知道,你们是被什么人劫走的?又去了哪里?”建宁说道:“小桂子说是那些喇嘛为了报仇……我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好多蛇,很多人要对我不利,我一见到蛇就晕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都不知发生些什么,后来人就在船上了,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少天,都是小桂子照顾,总之他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让我做什么也就做什么,幸好没出什么岔子,好端端地回来了。”建宁这一下子,便把神龙岛的事情全部都推了出去,就算以后毛东珠打探神龙教的事,“宁无双”的事发了,也都赖在四爷身上,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四爷指使的,跟她没半点关系。 建宁说去了很多蛇的地方,却也正好符合太后心中所想,总之建宁就只说了个大概,剩下的全靠太后自己想象就是了。因此太后对建宁所说,自是深信不疑。 毛东珠便也捏了一把汗,心道:“这般想来,倒是多亏了新任教主,不然的话,建宁的身份被戳穿了,以洪安通的手段,那颗‘豹胎易筋丸’不免倒是轻的,一怒之下杀了建宁,我跟瘦头陀自然也逃不了,唉……到底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62、辗转为伊人 因顺治这件事四爷并没同康熙明说, 建宁也说老皇帝一心想清静,叫人去打扰反而不好。康熙便也将此事压下, 并没有产生把此事跟“小桂子”说明而后叫他代替出家、照顾老皇帝的心思。 次日康熙便发上谕,将四爷的身份公告天下, 一时之间,索额图,多隆,纳兰明珠等众位大臣跟康亲王都欢喜雀跃,他们跟四爷的关系甚好,先前还以为他再怎么得宠,撑死了不过是个太监总管, 如今见四爷竟不是太监, 康熙对他又甚是宠信,可见前途不可限量,大家在朝中替皇上办事,无非是你帮帮我我拉你一把, 一起向上, 因此康亲王先在府中设宴,请四爷过府庆祝。 一直到今日四爷才算彻底脱下那身太监衣裳,恢复本来面目,虽然说看模样仍不过是个少年而已,但身着黄马褂打扮起来,那气质就越发显了出来,俨然是个年少老成的朝中重臣。 四爷自己也颇有点儿暂时拨云见日扬眉吐气的感觉, 起码不用再装太监那么憋屈了。 一时之间众人围着四爷说了不少好话,康亲王便道:“我也算是朝中的老臣了,从没见过任何一个人能跟韦大人这样,升官进爵如此之快,实在是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其中索额图跟四爷是格外交好的,又见在座的没有旁人,就笑道:“说的是,而且……韦兄弟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不仅仅是皇上宠信,甚至连太后……公主都甚为宠信,这一番公主出宫,据说就是为了韦兄弟而去,照我看,将来或许韦兄弟还有个驸马运呢。” 四爷一怔,只觉得这句话很是奇妙,听来有些刺耳,貌似十分古怪,可是偏偏心里头还觉得舒服,虽然舒服之余,又有些不自在,四爷便咳嗽了声,说道:“索大哥真是胡说,纯属子虚乌有的事罢了。” 旁边多隆也笑着说道:“我听这次跟着韦大人出宫的两位兄弟说了,公主对韦大人可真的很不错呢!韦大人这一番又立了功,索大人说的……也未尝不可能的。” 康亲王比较深谋远虑一点,便说道:“此事虽然有些可能,但尚且不能断言……皇上十分疼爱公主,将来也还是未知之数,我们私下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传扬出去,倘若给皇上听了,皇上不高兴的话,对韦兄弟反而不好。” 大家伙儿齐齐点头。四爷心中一动,却想到一件事情,一时之间便皱了眉头,如坐针毡。 四爷本就不是个喜好聚众饮乐之人,不过是随着众位大臣应酬一番,走走过场而已。心中却始终记着那一事。 好不容易等大家散了,四爷回到里屋,心事重重坐了,从内堂转出一个少女来,问道:“小宝,那些大人都走了么?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原来正是双儿。 先前四爷回京之时,就叫双儿假扮侍卫跟着,如今在宫外有了自己的都统府,就叫双儿也暂时在此处安身。 四爷心不在焉,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双儿嫣然一笑,望着四爷道:“小宝,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在想宁……宁姑娘吧?” 四爷呆了呆,心道:“难道我的心事如此简单,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看出来了?”他却不知,双儿心思单纯,又知道原本的韦小宝很是贪色,她是从五台山一路跟到神龙岛的,四爷怎样对建宁,她看的一清二楚,双儿又不懂什么朝堂争斗,自然而然的就猜四爷是在想建宁了,这正是误打误撞就撞上了。 四爷道:“你怎么知道……我正在想她?”只不过这种“想”,不是双儿所以为的那种“想”罢了。 双儿见猜中了,很是高兴,便说道:“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小宝,你对宁姑娘那么好,是不是很喜欢她?” 四爷身边自来也没个人跟他说这些,更加上建宁身份特殊,他先前又是“太监”,就算是如赵齐贤张康年等看出他跟公主之间有“猫腻”的,碍于这其中种种,也是不敢说一个字。 因此四爷也一直懵懵懂懂的,如今被双儿一语道破,他心中一震,而后无限烦乱,便皱眉看向双儿。 双儿本来笑吟吟地,忽然见四爷望向自己,那双眼目光凌厉之极,竟带几分不怒自威,双儿一怔,吓得瑟缩了一下,半低着头,偷眼看了四爷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小……小宝,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双儿自来也没见过这样的“韦小宝”,对她来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先前的韦小宝就是只猫,可是如今在自己跟前的,却是一头虎。 四爷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便缓缓一笑,说道:“哪里……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双儿见他露出笑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又说道:“我当然看得出,小宝你对宁姑娘那么好,宁姑娘也对我说过,你因为救她,还被很多蛇咬伤了呢,你还不是喜欢她?你以前都很怕蛇的,有一次看到一条草蛇,都吓得大叫,差点哭出来,可是你却为了宁姑娘奋不顾身的冲到蛇群里……” 四爷很有些意外,问道:“你……你怎么连这些也知道?”双儿笑道:“当然啦,从那个岛上回来的时候,我陪着宁姑娘,她就总会说你的事。” 四爷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那个人……还算有些良心。”却忍不住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双儿说道:“宁姑娘也很夸奖你呢,小宝,你腿上的伤不打紧么?”四爷道:“无事,已经好了。”双儿说道:“我瞧得出宁姑娘也很喜欢你的……”四爷听了这句,心里头好像打翻了调味罐,各种滋味分不清楚。 四爷正待问问双儿怎么知道建宁喜欢自己,却听得双儿说道:“……对了小宝,先前那个把宁姑娘抱走的人是谁啊?怎么……怎么看他对宁姑娘很亲密的样子?” 四爷听到她问康熙,顿时身子一抖,满心的旖旎之意荡然无存,便皱眉说道:“他……他是个大人物。”双儿说道:“大人物?比小宝你的职位还大么?”四爷“沉重”的点点头,双儿却又问道:“那么他是不是也喜欢宁姑娘啊?” 四爷大惊,脱口喝道:“怎么会?!” 双儿也惊了一跳,就不太敢说话,四爷心中反复想着这句,总觉得有些变味儿,看了双儿几眼,终于问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是不会喜欢宁姑娘的,嗯……起码不是男女之间的这种喜欢。” 双儿有些不安,问道:“对不起小宝,我只是看他那么亲密的抱着宁姑娘,你……我都没见你抱过宁姑娘的……” 这句话更为刺心,四爷坐不住椅子,便站了起来,说道:“你有所不知,那个人他是宁姑娘的哥哥,当然会很亲密对她,所以也不会入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了,明白吗?” 说完之后,心中却忍不住更为郁闷,只想道:“我……我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双儿恍然大悟,松了口气之余忍不住又笑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就放心了。” 四爷奇道:“你放什么心?” 双儿笑道:“我还以为这个大人物会跟小宝抢宁姑娘,既然他是宁姑娘的哥哥,那么就不会跟小宝抢了。”她欢喜说完,又问道:“小宝,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对宁姑娘可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了吧?” 四爷一怔,哭笑不得,说道:“好啦,不要再说这些了,我困了,你也早点安歇吧。”双儿见他不答,便也不再追问,恹恹回答一声,自去歇息。 四爷负手往回走,边走边思谋,一方面他虽然觉得双儿这丫头心思单纯,胡言乱语说了这许多,可是另一方面,心底却暗暗想道:“幸亏那人是老皇爷亲生的,不然的话……真的被双儿丫头给说中了怎办?皇阿玛喜欢上她?”忽然又想道:“我真个是糊涂了,倘若她不是皇家的骨血,皇阿玛也未必会喜欢她,而且她要不是皇家骨血,我……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皇族骨血被混淆?”想到此处,就瞪起眼睛,颇有些杀气腾腾的意思。 四爷沉吟着,等掀起帘子回到内堂,却又停下步子,呆呆又想:“倘若她真的不是皇族骨血,我跟她之间就没什么伦常可言了,其实也不错,方才索额图康亲王他们说的,难道可成?”想到建宁一颦一笑,狡黠娇俏之态,便笑了笑。 如此神不守舍的走前两步,等人坐到床边,却又烦乱起来,想道:“其实,我如今这身体,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四阿哥,原本就跟她没有干系,起码血缘上并没有任何牵连,等等……怎地想来想去都是她?罢了罢了。” 四爷皱眉,将床帘放下,向后一倒,直挺挺躺了会,猛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满心惊颤,原来四爷想到一桩事,就是方才在跟众人饮宴的时候想到的那事。 原来四爷一时想到的,乃是他自己清楚记得,当初自己的皇姑奶奶建宁公主,曾作为一枚安抚平西王吴三桂的棋子,被远嫁云南为吴应熊之妻,如今虽然身份上有了差异,但这件事会否发生? 在想到此事之时,四爷满心的胡思乱想仿佛风卷残云一般,尽数消散。 且说这一日,建宁去跟汤若望学航海知识,到了晌午才回来坤宁宫,人刚踏进宫内,就听到康熙的笑声朗朗,说道:“你也是极聪明了,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西洋话。” 建宁好奇走到里面,却见康熙坐在桌边儿,满面带笑,正在同一人说话,那人却正是小郡主沐剑屏。 63、宫内见公爷 康熙见建宁进来, 笑吟吟地站起身来,说道:“建宁。”建宁上前, 行了个礼,说道:“皇帝哥哥, 你什么时候来的?……在说什么?”说着,便看了小郡主一眼,却见沐剑屏满面春风,喜上眉梢似的。 康熙和颜悦色,说道:“上午时候忙完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你,谁知你这般用功, 朕本想去找你的, 又怕耽搁了你跟汤玛法学东西,就在这儿等了。……方才朕刚跟木木说起你教她西洋话的事儿。” 建宁说道:“啊……这样啊,我是教过木木几句的。”就问道:“木木有没有说我的坏话?” 康熙道:“木木很是聪明乖巧,怎会说你的坏话?倒是你, 不要借机欺负她才是。” 建宁听康熙竟如此维护沐剑屏, 不由地便斜着眼睛看他,总觉得他跟沐剑屏之间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如何,便道:“我怎么会欺负她呢,原来皇帝哥哥以为建宁喜欢欺负乖巧小宫女么?” 康熙笑道:“朕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放在心上,怎么样, 今天汤玛法教你什么了?” 建宁回来的时候本来心情甚好,眉飞色舞的,这时侯却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就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什么罗盘啊,指南针啊……千里望啊……海上的气候变化、陆地分布之类的。” 康熙道:“没有教你英吉利的话吗?”建宁看着他眉眼带笑的模样,心不在焉,说道:“没有啊,现在轮到我教他们了。”康熙挑眉,问道:“真的?”建宁反应过来,便说道:“是……是真的就好了,我随口说说的而已。” 康熙见她有几分无精打采的,就敛了笑意,望着她问道:“建宁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累着了?” 建宁摇摇头,说道:“没事的……皇帝哥哥不用担心。” 康熙担忧看她,问道:“不要大意,不如朕去传御医来看一看吧。” 建宁急忙摇头,说道:“真的没事,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刚从外面急着回来,大概是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歇息一会儿就好了。”康熙听到这,便道:“那好吧,快些进去歇着。” 身边宫女过来,扶着建宁进去躺下,康熙又问了会儿,才道:“等会朕传个御医过来在外面候着,你若是觉得不妥,就叫人进来看看,知道么?”建宁说道:“我知道了,皇帝哥哥,你有事就去忙吧。”康熙道:“嗯,那等会儿朕再来看你。” 康熙走后,建宁想叫沐剑屏过来问话,看了看周围,却不见人,便问道:“木木呢?”旁边一个宫女上前,说道:“回公主,木木刚才出去了。” 建宁一惊,将被子掀开,说道:“去哪里了?难道是跟着皇帝哥哥走了?” 宫女急忙说道:“不是的公主,木木是在皇上离开后才出去的,好像是说有点儿事……”建宁道:“有没有说去哪?” 那宫女摇头,旁边一个宫女却说道:“回公主,奴婢方才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见木木好像是往布库房的方向去了。”说着便欲言又止。 建宁目光厉害,便问道:“然后呢?有什么就都说出来,不许隐瞒!” 那宫女无法,就战战兢兢说道:“奴婢只看她有几分鬼鬼祟祟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请公主饶命。” 建宁想来想去,便下了地,叫道:“小祈子!”自从四爷在宫外有了宅子,小祈子便又回来坤宁宫。 当下小祈子被唤进来,行礼说道:“公主有何吩咐?”建宁道:“你跟本宫走一趟。”小祈子遵命,两人便出了坤宁宫。 建宁在前,小祈子在后,望布库房方向而行,走了一段,渐渐地入了廊下,身侧是一排排的宫殿屋宇,建宁缓缓走着,耳边忽然听到细微声响。 建宁放慢步子,有心去听,却听到一个很低的声音说道:“不!不行的!” 然后另一人道:“嘘!别这么大声。” 建宁心头一跳,听出前一个声音是小郡主沐剑屏的,但后一个,却是个男子的声音,听来很是陌生。 建宁又小心往前走了一步,侧耳细听,却听得里头说道:“哥哥,我求你啦,不要这么做好不好?” 另外那人道:“剑屏,你是不是被鞑子皇帝迷了心智,竟为鞑子皇帝说起好话来了?” 小郡主说道:“他真个不同的,哥哥,他是个好皇帝,是个好人……哥哥,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建宁听了这个,顿时大惊,身后的小祈子也听到了,急忙上前一步,说道:“公主!”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建宁却知道里头那个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被小郡主沐剑屏称为“哥哥”的,自然只有小公爷沐剑声了。 沐剑声的武功并非等闲,而且习武之人,耳目比平常人更加聪灵数倍,故而建宁方才过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有意放轻。 建宁提心吊胆,正想同小祈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却听得“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有人闪身出来,虽然是一身青色的太监服,然而那种剑眉星目,又正气又带几分贵气之态,却让人一眼识破,此人不是别人,一定是云南沐王府的沐小公爷了。 建宁大惊之下,便欲拔腿而逃,沐剑声剑眉一皱,盯着建宁,说道:“你是鞑子公主!” 建宁本能说道:“不,我当然不是了,这位公公你认错人了……而且我这就走了,再见,不送。”她心头叫苦转过身来,小祈子战战兢兢护在身旁。 沐剑声一声冷笑,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么?”偏偏此刻里头沐剑屏出来,一眼看到建宁,立刻也叫道:“公主!” 建宁咳嗽一声,勉强住脚说道:“木木啊,你跟这位……公公好好聊,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再说。”终于迈步又逃。 沐剑声说道:“给我站住!”便要追,沐剑屏急忙将沐剑声拉住,说道:“哥哥,你不要这样,你会吓到公主的!” 沐剑声手臂一振,将沐剑屏推开,纵身而起,几个起落,已经将建宁截住,顺手点了小祈子的穴道,小祈子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沐剑声轻轻松松擒了建宁,手扣着她的肩,才对过来的沐剑屏说道:“她方才已经偷听到我们的谈话,这时侯放她走,她一定会向康熙说,到时候你我都活不了。” 他虽然是太监装扮并没带兵刃,可手上功夫厉害,手指捏的建宁肩膀隐隐作痛。建宁皱眉道:“喂,手下留情,我的肩膀要断啦!” 沐剑屏也焦急劝道:“哥哥,你放了公主啊,公主是个好人,这些日子多亏了她照顾我的。” 沐剑声说道:“好人?你休要被她骗了,我看她鬼灵精怪的,怎样也不像是个好人,何况鞑子的公主又能好到哪里去?” 建宁疼得哼道:“你这是偏见……喂,骨头真的要断啦!我又不会武功,你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沐剑声手上略微放松,厉声说道:“你最好老实点,这个时候这周围没侍卫的,就算你大叫都无济于事,要是你敢造次,我就对你不客气!” 建宁摸摸自己的肩膀,隐隐作痛,就撇嘴说道:“你好威风啊,对着一个手无寸铁又没武功的弱女子动手。” 沐剑声一怔,建宁又看向沐剑屏,说道:“木木,难道这就是你哥哥,你以前说他性子温和人又好,我还以为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凶,一见面就对我又抓又摸的……” 沐剑声怒道:“你说什么,什么又抓又摸的?” 沐剑屏却道:“公主,你别生气,我哥哥……哥哥他平常不是这样的。”沐剑声见妹妹这般回答,无异于承认了自己“又抓又摸”,不由地暗暗恼恨,建宁面上却浮现一丝笑容。 建宁心道:“沐王府的死对头除了吴三桂,就是清廷皇族了,当然会对我不客气,留这两人在此,果然不妥当……只不知道沐剑声是怎么来的,莫非是沐剑屏报信给他了么?方才听他要杀康熙,……总要想个法子把此事消了才好。” 建宁便假惺惺说道:“算啦,我大人有大量的,又怎么会生气呢,我知道你们兄妹很久不见了,要有很多话说,不如这样,念在我们昔日那么好的份上,我赏你们一百两银子,再派人送你们兄妹两个出宫,从此合家团聚,你们说好不好啊?”她有意装作不知沐剑屏沐剑声的身份,又送银子的,无非想要息事宁人。 没想到这话一说完,沐剑声跟沐剑屏异口同声说道:“不好。” 建宁瞪向两人,心道:“这时侯倒是齐心起来了啊,难道都心心念念要杀康熙么?” 却听得沐剑声说道:“既然来了,不可空手而归,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你带我去杀了那鞑子皇帝,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建宁说道:“怎么我长的很像白痴吗?”沐剑声道:“什么?”建宁说道:“没什么,我最近身体不大好,人人都说我没以前美了。”沐剑声道:“疯子!答非所问,……哼,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建宁不理会沐剑声,却看向沐剑屏,问道:“木木,方才你说不愿意离开宫中,又是为什么,难道又要跟你这凶巴巴的大哥一样,想杀了我皇帝哥哥再走么?” 沐剑屏见她问,急忙摆手,说道:“自然不是,我、我怎么会想杀掉皇上呢。”说着,那脸上便又露出几分娇羞之色。 建宁心头一叹,扫了沐剑声一眼,问沐剑屏道:“咦,那你又是为何呢?”沐剑屏看看沐剑声,又看看建宁,说道:“我……因为、因为我舍不得公主。” 这个答案大出建宁所料,当下鼓起眼睛瞪着沐剑屏,问道:“什么?舍不得……我?” 64、君心不可测 建宁心道:“明明是跟皇帝哥哥有点什么, 偏偏拿我出来当挡箭牌,没想到小郡主倒是挺聪明的。” 建宁叹口气, 轻轻拍拍沐剑屏的肩,装模作样说道:“当然啦, 其实我也舍不得你的,不过你放心,就算是你出了宫,将来我们也是可以见面的,反而留在宫内这么危险……何况,你这个哥哥摆明了对我皇帝哥哥不怀好意,留你们下来, 我怕皇宫会变的大乱, 到时候岂不是更危险。” 沐剑声闻言说道:“我杀了鞑子皇帝之后,就立刻带着妹妹走,又有什么危险,若说有危险的, 是你自己。”建宁赶紧跳到沐剑屏身后, 说道:“木木,你哥哥凶性大发,看样子不仅要杀皇帝哥哥,还要杀我呢!” 沐剑屏叫道:“哥哥!”沐剑声说道:“岂有此理,你这鞑子公主,竟然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 建宁说道:“我哪里挑拨你们兄妹的关系了,我是看你这当哥哥的丝毫不把妹子放在心上, 所以心里替木木觉得不值而已!” 沐剑声一怔,说道:“你说什么?我不把妹妹放在心上?你再胡说,我一剑杀了你!” 建宁道:“有理不在声高,你别以为凶巴巴的我就怕了你了,那好,既然你说你把木木放在心上,我来问你。现在要是你们两个悄悄地走了,万事大吉,又有我相助,侍卫必定不会发觉,丝毫危险都没有,但你执意要杀我皇帝哥哥,还要对我不利,紫禁城中皇帝最大,倘若我皇帝哥哥出了事,到时候侍卫们遍布整个紫禁城,必定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还夸夸其谈说要带木木离开?你说,你这是害她呢还是救她?我说你不把妹子放在心上,难道说错了吗?” 沐剑声怔住,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身为云南沐王府的后人,自然把“反清复明”放在心头第一,此番好不容易进了宫,又擒获了建宁,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会错过,他说杀了康熙后带沐剑屏离开,其实心中也没有万全把握,没想到建宁竟会这么快便窥破。 沐剑屏见沐剑声语塞,便拉住他手,说道:“哥哥,你听我说,皇帝哥哥真的不是坏人的,他英明神武,气宇不凡,而且说话之间很有见识,总是先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是个好皇帝,哥哥,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沐剑声听了这个,顿时将手一挥,气道:“你不过在宫中住了几日,就把鞑子皇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难道你忘了我们沐王府的人是怎么死的了么?跟这满清鞑子脱不了关系!好了,你不许再说他的好话了,不然的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子!” 沐剑屏听了这话,顿时眼中含泪,叫道:“哥哥,不是的……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 建宁从旁听了,叫道:“啊……你看,刚刚说不过我,现在居然更过分,恼羞成怒又凶起自己妹子来了。” 沐剑声道:“用你多管闲事!”说罢,伸手向着建宁身上抓来,建宁立刻叫道:“你别非礼我啊!” 沐剑声听到“非礼”二字,不由皱了皱眉,建宁又道:“木木,你还不阻止他,他就要杀我啦!” 沐剑屏将沐剑声手臂一扯,道:“哥哥!有话好好说,你别伤害公主。”建宁见状,拔腿往后就跑。 沐剑声出手如电,将沐剑屏制服,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将建宁擒住,喝道:“你小小年纪,竟如此狡黠,实在可恨!既然你不肯相助我杀了康熙,那么我便先杀了你。” 建宁见情形紧急,便说道:“堂堂的沐小公爷,居然做这种欺凌弱女子的事,传扬出去,沐王府好大的颜面么!” 沐剑声猛地停手,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忽然之间醒悟,方才自己在训斥小郡主的时候说过了的,当下道:“对付你这宛如蛇蝎的鞑子公主,又何须客气,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带不带我去杀皇帝?” 建宁觉得他的手如铁一般箍着自己,心道:“沐剑声这人不好骗,看样子口舌之能骗不过他,只好另想办法。”心念一动,便叫道:“行了行了,我虽然是公主,可我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在你手上,好吧,既然你要去送死,我就带你去见皇帝哥哥,先说明了,皇帝哥哥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被杀死的,是你自己想去的,死了的话,下了阴曹地府别向阎王老子告我的状。” 沐剑声哼道:“你带我去见皇帝就是,剩下的不必你操心。”说着,便将建宁穴道一点,回身把沐剑屏抱起来,送进旁边的布库房内藏好,又将小祈子扔在旁边的房内藏好,才又出来,解开建宁穴道,说道:“你小心些,不要玩什么花样,倘若是敢骗我,我一动手,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建宁说道:“好了大英雄,大侠士,我当然知道,小命重要嘛。”说着,就待沐剑声往前走,出了这里,迎面就遇到几个侍卫,沐剑声紧紧跟在左右,建宁也不敢声张,沐剑声武功高强,几个侍卫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如此行了一阵,左拐右拐,竟到了慈宁宫门口,沐剑声说道:“为何你带我来慈宁宫,慈宁宫不是太后的居所么?你玩什么花样?” 建宁嗤之以鼻,说道:“说你没见识,你真的很没见识,你不知道每天到这个时候,皇帝哥哥都会来给太后请安的么?” 沐剑声被她噎了下,颇为恼恨,却也无法,只道:“最好是这样。”建宁说道:“当然是这样了,难道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么。” 说话间,建宁便带着沐剑声入内,一直到了太后的居所外头,有宫女说道:“公主到了。”建宁道:“嗯,我来参见母后,你们先退下罢,别来打扰。” 沐剑声也未在意,宫女们退下,建宁便对沐剑声说道:“你看,我体贴吧?宫女太监都离开了,方便你动手杀我皇帝哥哥,不过,能不能杀得了他就靠你的本事了,还是那句话,杀死了他,你得放过我,别伤害我一根汗毛啊,若是杀不了他,就什么也别说了,你答应我了,不能伤害我跟太后啊,我们都是无辜的无知妇孺而已,你是大侠,自然不肯伤害妇孺了是不是?千万不能出尔反尔。” 沐剑声皱眉道:“我答应你的便不会反悔,休要拢辖艚ィ 建宁心道:“进去怕你死的更快了,看你长得英俊过人,原来也是个急功好利的绣花枕头,真的快要跟那个传说中的郑克爽有的一拼了,唉,本来还不想你死的……奈何你一直都在逼我,那就别怪老娘心狠手辣啦。” 原来建宁知道太后武功厉害,更加耳目过人,她方才故意在门口碎碎念这番,虽然看似低声说话,可是以太后的武功怎么会听不到呢?恐怕太后早就防备。 果然,建宁推门进内,叫道:“母后。”沐剑声把她拉住,说道:“皇帝呢?”建宁说道:“皇帝自然在里头跟太后说话,难道还会站在门口迎接你啊。” 沐剑声皱眉,里头果然传来太后的声音,说道:“皇上,你看,说到建宁建宁就来了,她真的跟你一样孝顺。”这声音婉转慈爱的很,沐剑声听康熙在此,喜上眉梢,将建宁放开,说道:“很好,我杀了皇帝,便放了你。”说罢,就替建宁将穴道一点,纵身入内。 建宁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心噗通乱跳,她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康熙正在上书房内,是绝对不会来慈宁宫的,太后方才那一番话,摆明了是因太后知道事情蹊跷,所以故意说给沐剑声的。 果然,沐剑声纵身入内,建宁只听得一声惊叫,而后是砰砰几声,仿佛已经动上了手。 建宁提心吊胆,拼命竖起耳朵听,却听得里头斗了一会儿后,声音渐渐小了,然后是“喀喇”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而后一道人影仓皇窜出来,建宁一怔,然后看清楚,出来的正是太后,建宁喜道:“母后!” 太后赶到建宁身边,手一动将建宁的穴道解开,道:“建宁你无事么?” 建宁说道:“我没事,母后你呢?” 太后摇头,说道:“方才是怎么回事,那个忽然闯进来的小子又是何人?” 建宁说道:“我听说他是什么沐王府的人,在路上捉了我,逼我来杀皇帝哥哥,……我只好骗他来这里,心想他看到皇帝哥哥不在走了就好了……”太后说道:“你放心,他方才看皇帝不在,就跳窗逃了。”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叫道:“别让刺客逃了!”隐隐地有刀剑相击之声,太后皱眉说道:“是什么声音?”建宁说道:“母后,我出去看看。”太后道:“此刻还是留在这里,先别出去。” 太后拉着建宁到了窗户边上,将窗户推开,说道:“在这里就能看到。” 建宁放眼看去,却见在慈宁宫之外,不知从哪里涌出一大堆的侍卫来,围着一人,正是沐剑声,周遭众人叫道:“刺客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正在此刻,却见又有一队人马急急而来,当前一人负手而行,器宇轩昂,旁边一人垂手跟随,眸光如海,正是康熙跟四爷。 建宁心头一震,心道:“怎么皇帝哥哥来的如此之巧?这些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建宁狐疑之间,那边康熙上前,打量了一眼正在负隅顽抗的沐剑声,喝道:“都给朕住手!” 侍卫们两边散开,仍旧呈包围之势,康熙迈步上前,叫道:“云南沐王府的沐小公爷,沐剑声,你擅自入宫,企图行刺,好大的胆子!”眉眼之间一片肃杀之意。 太后将建宁的手用力一握,说道:“建宁,皇帝怎么知道?”建宁也看的目瞪口呆,望着康熙锐利的眉眼,喃喃说道:“母……母后,我也不知道。” 康熙喝罢,沐剑声道:“你……你就是鞑子皇帝,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此?”康熙冷冷一笑,目光锐利之极,说道:“普天之下,能有什么瞒得过朕的双眼,沐剑声,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沐剑声人虽然有些呆头呆脑的,却极硬气,说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既然输了,又有何言?动手就是!” 康熙淡淡一笑,那笑在建宁眼里,竟有几分不寒而栗,不知为何,心都缩紧起来,隐隐地似猜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果然,康熙说道:“好!有骨气,果然没丢你们沐王府的脸,只不过,沐剑声,你自己能坦然赴死,那这个人是不是也要陪着你一起送死呢?” 沐剑声道:“你说什么?” 康熙扫了一眼旁边的四爷,四爷转头,喝道:“把人带上来。” 只见两个侍卫,半扶半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上前,那少女是宫女打扮,眉目姣好,正是沐剑屏。 建宁看的大惊失色,康熙说道:“沐剑声,你想她跟你一起死么?”沐剑声浑身发抖,却不能做声,手上握着的剑也微微颤抖。 建宁瞪大眼睛,心乱如麻,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在此刻,康熙身边的四爷转头看向这边,建宁同他目光相对,只觉那目光隐隐地冷寒如海,深不可测,不知不觉竟打了个寒颤。 65、伴君如伴虎 康熙淡淡一笑, 沐剑声犹豫未决,四爷从旁相看, 便低着头轻轻做了个手势,旁边站着的正是多隆, 当下从侍卫手中夺过一把刀,走到昏迷的沐剑屏身边,那雪亮的刀光在面前划了个花儿,便正好架在沐剑屏的脖子上。 这一瞬间,只听得有人不约而同地叫道:“住手!”一个是沐剑声,另一个却是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建宁。 太后望着建宁急匆匆出去的身影,叫道:“建宁!”建宁不答, 太后转念一想, 并不外出,反而急急地望内而行,与此同时,屋内有个人迈步出来, 道:“如何了?”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外面千钧一发, 康熙见建宁来到,急忙向她走了几步,道:“建宁,你怎么出来了?”建宁道:“皇帝哥哥,你别杀木木,她跟这件事无关的。” 康熙道:“建宁,这件事你不必管, 站到朕的身后。” 建宁摇头,却望向沐剑声,道:“你还不放下兵器!你亲生妹子要死啦!” 沐剑声说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满清鞑子投降!” 建宁大声骂道:“你迂腐!混账!亏你自命是大英雄大侠士,却连自己的亲生妹子都保不住,甚至要眼睁睁地看她死在你的面前,真正的英雄豪杰,不会以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美名,沐王府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都会嘲笑你这种不肖子孙!” 沐剑声有些手足无措,却道:“我……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向鞑子投降的。” 建宁说道:“如今天下归心,百姓安居乐业,我皇帝哥哥又哪里做错了?以前是赵家的宋皇朝被元朝取代,继而元朝又被朱家取代,现在是我大清的天下……历史不过如此,你治理天下无方,失了民心,散了国力,就会失败,就会被人取而代之,倘若我们大清的皇帝无道,就会有别的人取而代之……” 四爷面色一变,看向康熙,康熙双眉一皱,继而若有所思看向建宁。 沐剑声呆若木鸡,万万想不到建宁会说出这话来,便道:“你……你说什么……这不是……”这不是大逆不道的话么?可是看看康熙,却见那年轻的脸上并没什么震怒的神色,沐剑声心中不由地暗暗纳罕。 建宁道:“如今大清朝国力鼎盛,皇帝哥哥为了当个好皇帝,为了百姓安乐,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才换来如此的太平盛世,又哪里不对了?良禽择木而栖,重臣择主而事,沐剑声,你何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你自己死也就罢了,木木是你唯一的妹子,你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为了你所谓的虚无缥缈的反清复明而死?不顾一切把木木害死,就是你所谓的大义么?” 沐剑声的手更是发抖,便看向昏迷的沐剑屏,一时心如刀绞。建宁叫道:“还不放下兵器,你真的忍心要把木木害死么?” 沐剑声长叹一声,说道:“好罢,要杀要剐,由你们。”说着,用力将手中的长剑掷在地上。 建宁大喜,回头看康熙,刚要说话,却陡然一惊,目光越过康熙头顶,尖声叫道:“皇帝哥哥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建宁叫出这声的瞬间,一道强劲掌风由远及近,飞快狂飙而至。 此刻四爷站的离康熙最近,他自始至终虽然低着头,却随时都在留心建宁的举止言行,建宁脸色一变瞬间他就察觉不对,当下喝道:“护驾!” 人却转过身来,当看清眼前景象之时,双眉一皱,当机立断张开双臂向着康熙身后一挡,此刻建宁那句“皇帝哥哥小心”才喊完。 一道素白色的影子从身后的屋宇上飘然而下,长袖一挥,挡在康熙跟前的几个侍卫顿时惨叫连连,飞了出去,四爷张开双臂将康熙牢牢护住,丝毫不退。 此刻康熙回过头来,仰头一看,也变了面色,却见一个脸色肃然的中年尼姑,从屋宇上如大鸟般飞下来,所到之处,侍卫均都倒下。 那尼姑掠到康熙身后不远,喝道:“找死!”一掌拍了出来,建宁从旁看的魂飞魄散,见四爷首当其冲,而康熙就在身后,别的人倒也罢了,打一掌无非是痛片刻,但是建宁深知这个尼姑的来路,她的掌风何等霸道,若真的被拍中了,怕不能两全,或者不管康熙或者四爷,都会…… 建宁心念急转,百忙之中慌忙叫道:“阿九!你还想知道姓袁的下落就住手!” 此刻那尼姑的一掌已经快要印到四爷胸前,虽然未曾触及,强大的掌风却逼得四爷喘不过气来,胸骨被猛烈的气息压得扎扎作响,虽然并无实物碰及,却仿佛被巨石压身一样的感觉。 四爷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竟同自己相差咫尺。 生死一瞬之间,那尼姑听得建宁的这声大叫,顿时之间刹住去势,压人欲死的掌风一撤,拍向旁边,竟将慈宁宫门口的一个石墩击成粉碎! 饶是如此,四爷胸口却仍剧痛,在尼姑撤手之时,张口喷出一口血来,向后就倒。 康熙自后急忙将四爷抱住,失声叫道:“小桂子,小宝!” 场面一时竟大乱了,这边尼姑眼神一变,看向建宁,喝道:“小丫头,你刚说什么?” 此刻多隆纵身过来,大叫:“护驾护驾!”顿时之间数十的侍卫将康熙跟四爷围了个水泄不通,远处的大内侍卫也惊动了,潮水般直奔过来。 那尼姑见失了先机,咬牙纵身跃起,长袖当空一挥,先前押着小郡主的那两个侍卫双双受伤,尼姑将小郡主一抱夺了过来,抛向沐剑声,说道:“带人离开!” 沐剑声慌忙抱住小郡主,道:“多谢前辈。”抱住沐剑屏,踢翻两个靠近的侍卫,夺路而逃。 此刻建宁身边再无别人,建宁心知不好,叫嚷完了之后就转身望慈宁宫内跑,她心知此刻她已经成了靶子,那尼姑不会再为难康熙跟四爷,而能护住自己的怕只有太后。 果不其然,那尼姑真个追了过来,建宁惊慌失措,跑着叫道:“母后母后!” 那尼姑目光一利,道:“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你快快站住脚,把方才的话说清楚,我……” 那尼姑身法轻灵,极快赶到建宁身旁,眼看建宁就要被捉住,正在危急此刻,一个蒙面的身材庞大之人从慈宁宫中跃出,遥遥一掌挥出,架住了尼姑探出的手,尼姑一怔,皱眉道:“怎么皇宫之中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你是何人?” 此刻外头有人大叫道:“快去保护建宁公主!” 建宁隐隐听出是康熙的声音,心头一喜,想到:“皇帝哥哥无事。”心头又一沉,想道:“他呢?” 如此混乱之中,那蒙面而胖之人已经同尼姑动了数招,尼姑眉头深锁,喝道:“你竟是蛇岛之人?”那人哼了声,并不回答,眼见侍卫如潮水般涌入慈宁宫,而建宁也跑到了太后的卧房,才纵身一跳离开尼姑,斜斜上了墙头,临去之前便回头看过来,正好建宁进门之前一回眸,却见那人蒙面之后的双眼,隐带一丝忧虑之色。 建宁将那个眼神看的清楚,心头一动,滋味难言。 侍卫们冲进来,将尼姑拦住,尼姑见擒不到建宁,便喝道:“很好。”同样深深看了建宁一眼,顿时之间纵身一跳,人也如大鸟一般掠过墙头,竟消失无踪。 侍卫们黑压压地聚在慈宁宫前,建宁也冲到宫内,太后上前将她拥住,道:“建宁别怕,母后在此。”建宁把太后抱住,唤道:“太后!”此刻回过神来,双腿才拼命地抖起来。 原来建宁知道那尼姑名唤“九难”,先前乃是前朝的长平公主,当时李闯王入京,崇祯皇帝为怕公主被辱,便亲自抄了长剑,想要杀死公主,临下手之时有些于心不忍,只砍落了公主一条手臂。 公主日后便拜了世外高人木桑道人为师,学了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算是鹿鼎记里面武功顶尖的几人之一,大概跟陈近南的武功不相上下,而“阿九”,正是长平公主先前闹着玩儿闯荡江湖时候的称呼。 方才建宁见情形紧急,就脱口喝出了九难的来历,九难从来行踪飘忽,外号“独臂神尼”,而江湖之中就算有人知道“九难”两字,也鲜少知道她的来历出身,除非是袁承志那几个老辈之人。 阿九先头拜木桑道人为师之前,是个妙龄少女,曾经跟大侠袁承志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清的关系,阿九对此一直都深藏于心,后来袁承志带着爱妻远遁江湖避世海外,阿九心中十分牵挂。 因此建宁喊出那一句后,九难心中震动,生怕其中有什么内情,果然一时就下不了手。 建宁战栗未已,外面侍卫来报,问道:“太后跟公主无恙么?” 宫女将门打开,太后拥着建宁出外,说道:“无事,皇上呢?”侍卫说道:“回太后,韦都统为了护驾受了重伤,皇上无事。” 建宁说道:“太后,我想去看看皇帝哥哥跟小宝。”太后看她一眼,终于叹了声,说道:“好,你……你去罢……”忽然之间又摇头,说道,“罢了,让母后陪你一同前去看看。” 建宁知道太后担心自己安危,便也答应。没想到刚商量完毕,外头有人叫道:“皇上驾到!” 太后一怔,一笑说道:“看样子你皇帝哥哥还是记挂你的。”话音未落,外头康熙匆匆进来,行礼说道:“太后可好?建宁……你无事么?” 太后说道:“我无事,皇上,你可好么?”建宁也说道:“皇帝哥哥,我也无事,你怎么样?小桂子怎么样了?” 康熙说道:“朕正是先来看看太后跟建宁你……小桂子他为了保护朕受了重伤,如今人在乾清宫内,朕叫人传了太医过去。”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康熙点头,道:“如此也好。”太后从旁说道:“皇上,这些刺客很是猖狂,皇上多传几个大内侍卫守在身旁。”康熙说道:“方才惊扰了太后,儿臣于心不安,太后放心,儿臣一定会严加防范。也会多排些人手来慈宁宫的。” 太后道:“这儿就不必了,我惯了清静。”康熙说道:“我叫人安静些,不惊扰太后就是,太后放心。”太后无法,就也答应了。 康熙便同建宁出了慈宁宫,一路往乾清宫而去,在路上,康熙便问道:“建宁,我有话问你。”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什么事?你说。” 康熙问道:“那个尼姑,你为何叫她阿九,莫非你认识她?” 建宁早在跑道慈宁宫之后就早就开始在心头乱想说辞,当下道:“回皇帝哥哥,这个尼姑我不认识,不过我见过她一面,因此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上次我同南怀仁一起出去,在路上听到两个和尚谈论起一个世外高人……这件事说来话长,也是凑巧了才会如此。” 康熙点头,又道:“好,等会儿你跟朕细说。唉,其实,本来朕此次只想擒拿沐剑声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杀出一个尼姑来,想来实在好险,真真多亏了你跟小宝两人。” 建宁说道:“总之皇帝哥哥没事就好了,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皇帝哥哥好,想必……想必小宝也是一样的。” 康熙说道:“建宁……”又叹一口气,道:“建宁,你可知为何我会知道沐剑声在宫内么?” 建宁茫然道:“对了,这件事建宁也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康熙说道:“这件事却是你有所不知,当初你离宫之后,朕思念……你,就常去坤宁宫坐坐,没想到发现木木举止有些古怪,不像是久居宫内之的宫女,朕就留了个心眼,再去便有意同她搭话,果然给朕瞧出许多破绽,朕便派了几个大内侍卫暗地里盯着她,近几日,大内侍卫来报,说有个面生的太监入宫同她会面……” 建宁捏了一把汗,康熙道:“朕的密探一查,原来竟然是云南沐王府的人,哼,朕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擒下,没想到竟被你察觉他们的好事……唉……” 建宁心道:“恐怕我跟踪木木之时,就被人发觉了……” 果然康熙道:“可惜负责追踪他们两人的密探没有留神你前去,不然的话,也免了你受这番惊扰。朕发觉了他挟持了你,就暗暗吩咐人不可打草惊蛇,免得逼急了他对你不利,没想到你带他来了慈宁宫,建宁,你为何要如此做?” 建宁说道:“我……我对他说,皇帝哥哥在这个时候会来见太后,是想骗骗他,他要是找不到人,就不会为难我跟太后两个妇道人家啦。” 康熙摇头,说道:“建宁,你可知这样一来你会把你跟太后同时陷入险地?” 建宁垂头,说道:“我只是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找到皇帝哥哥你……就算我跟太后出事,也不能让皇帝哥哥出事。” 康熙的脚步一停,转头看向建宁,建宁看他一眼,嘴上的种种谎言,半真半假,说的有板有眼,心中却仍旧如一团乱麻,隐隐地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并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甚至会产生异常可怕的突变。 比如……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是,这世界上比“伴君如伴虎”更可怕的是,你陪伴的,是两个“君”,两头“虎”。 建宁想到在慈宁宫外同四爷遥遥目光相对瞬间,四爷的冷冽眼神,不由自主地便发出一声沉重叹息。 康熙见她神色郁郁寡欢,便将她抱了,道:“建宁……”欲言又止。 建宁忽地觉得有些累,是心力交瘁那种感觉,自己怎么竟走到这一步?本来只想过个安乐太平公主生涯的,可是一路走来,又是刀光剑影又是毒蛇出没的,本来并非她所愿啊,如此担心这个,操心哪个……竟是怎么回事? 建宁想不出头绪,便只说道:“皇帝哥哥,我只想你知道,不管怎样,建宁对你都是最没有二心的,皇帝哥哥……” 康熙闻言又说道,“傻丫头,朕怎么会不知道?朕只是觉得,你这丫头实在是太傻,你太怕朕出事,殊不知,朕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候沐剑声自投罗网,倘若你带他去行刺朕,反而会让他陷入朕的布置之中,无法脱身。” 建宁一呆,康熙的这番话,即让她意外,又让她觉得是情理之中的。她总不能把康熙的所有思忖都盘算清楚,也的确没这个能耐,君心似海,不是空有其名的。 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到这里,建宁忽地更有种想哭的感觉,便道:“皇帝哥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你……我只是怕你受伤才这样的……” 康熙摇头,目光温柔至极,说道:“你说什么傻话,你自然想不到朕的布置,但是,你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想着要保护朕,这种心意,却比朕能成功擒住沐剑声让朕更开心百倍,朕……真的极为欣慰。” 建宁心头一酸,见康熙竟能体会到这一层,不由地也觉得有几分欣慰了,然而泪却仍滚滚落下,康熙抬手替她将泪擦去,说道:“朕真的很是欣慰,自古君王多是孤家寡人,忠心无二之人难寻几个,但朕的身边却有你跟小宝两个,同样肯为朕付出性命,朕如何能不开心?” 建宁缓缓点头,便也擦泪,道:“皇帝哥哥,不知小宝怎样了,不如我们快去看看他。”康熙道:“正是。” 两人迈步而行,前方却有个小太监仓皇跑来,快到康熙跟前,便跪地说道:“回皇上,大事不妙,太医说……说……” 康熙同建宁不约而同问道:“说什么?” 小太监支支唔唔,道:“太医说韦都统的伤重难治……” 66、绝不许你死 小太监支吾说罢, 康熙同建宁两个大吃一惊,忙不迭地去见四爷, 入了乾清宫入内,空旷的大殿内围着一圈人, 几个太医院的太医,侍卫副总管多隆,小太监宫女等,中间躺着的,便是四爷。 康熙跟建宁面面相觑,康熙上前唤道:“小桂子?小宝?”四爷却纹丝不动,康熙便问太医道:“小宝他到底怎么样了?” 为首的一个太医便上前来, 踌躇着说道:“回皇上, 据奴才等观察诊治,韦都统是受了内伤,具体伤势很难说的,但就目前看来, 奴才们初步估计, 应该是断了一根肋骨,可因为不是兵器所伤,故而表面看不出什么来,但越是这样,也许实则越是凶险异常……” 太医们自然知道四爷是康熙跟前的第一红人,因此应对起来也很是小心翼翼,这一番话说的谨慎艰难之极, 生怕一个说的不对,惹怒了康熙大发雷霆。 康熙听到此处,果然很是不悦,便皱眉喝道:“朕不要听这些废话,你只要跟朕说,小桂子能不能救!” 此刻建宁已经到了四爷身边,见他躺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床榻上,双眸紧闭,面白如纸,唇边却依稀沁着血丝,建宁心头一痛,静了片刻,就从怀中掏出手帕来,替四爷轻轻地将嘴角的血迹擦拭去。 那边太医被康熙喝了一句,急忙跪地,道:“奴才等将尽所能,全力相救韦都统,请皇上息怒。”康熙咬牙道:“你们最好如此,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倘若你们连这个都做不到,朕留你们何用!” 一句话把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康熙又道:“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看小桂子如何了!” 太医们这才战战兢兢起来,继续跑到四爷旁边,诊脉的诊脉,看相的看相,忙碌异常。建宁在旁边担忧看着,望着四爷人事不省的样子,一时之间恍惚若失。 康熙看了会,恨道:“那尼姑的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她的手掌明明没有拍上小宝的身上,竟还是让他受了重伤,倘若要是拍中了,那小宝跟朕岂不都会……” 一时想到九难倾斜的那掌将慈宁宫门前石墩都击成粉碎的威力,连九五至尊也变了面色,一时便有些后怕,心道:“幸亏建宁机灵,唉……若是没了她跟小宝的话……朕……” 建宁看康熙一眼,又看向四爷,不知不觉眼中竟含了泪。康熙本也正在看太医给四爷诊脉,心头思忖片刻,听建宁无声,便转头看她,却见建宁双眸隐隐含泪,一眼不眨望着四爷,仿佛担忧,又好似难过。 康熙本不以为意,过了会儿后心头一动,肩头微微一震,便重看向建宁,轻声唤道:“建宁?” 建宁心中正乱乱的,只在想四爷究竟是生是死,又在想自己自穿越以来,历经这些,不知究竟是如何了局,她心道:“起初我还沾沾自喜,因我知道鹿鼎记的剧情,这简直相当于一个先知,因此可以趋吉避凶……可是一路到现在,我所知道按照剧情一丝不苟而行的竟然有限,却每每有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事忽然发生,所谓的‘先知’,好像也是靠不住的,比如今日这一番诡谲莫测的遭遇……比如现在他到底会怎样……” 一时想到四爷,心中忍不住酸酸的,只好极力按捺,恍恍惚惚中似听到有人唤自己,却一时都未曾在意。 康熙在唤建宁第三声的时候,她才察觉。 建宁一怔,急忙回答,道:“皇帝哥哥,唤建宁何事?”康熙连叫三声,才得她回神,心中怅然若失,便说道:“建宁,你过来。”建宁果然乖乖离开四爷床边,走到康熙身旁,康熙握了她手,说道:“你在担心小桂子么?”建宁说道:“嗯……是的,皇帝哥哥。小桂子他不会有事吧?”康熙点头,道:“小桂子他福大命大,朕常说他是一员福将,是不会有事的,因此你不用替他担心。”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金口玉言,说他没事,他一定就是没事的。”康熙一笑,说道:“嗯,正是这样,对了,方才那一番,你也受了惊,不如先回坤宁宫歇息罢?”建宁摇头道:“我不累的,皇帝哥哥,你让我留下来好么?” 康熙心头疑云不散,有一句话在嘴角盘旋了片刻,却又咽下,说道:“好罢,既然你不放心,那就留下好了。”建宁道:“多谢皇帝哥哥!”过了会儿,便又去看四爷。 康熙这番不再言语,只是从旁相看,过了好一会儿,太医说四爷的情形暂时安定下去,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且已经命人去熬药,等会儿四爷若是服了药下去,便多半没有性命之忧了。 康熙听罢,也觉放心,便道:“很好,你们务必要好生地看顾韦都统,若是有个差池,唯你们是问!” 康熙便又劝建宁,见她不愿回坤宁宫,就道:“建宁,朕看你神色不对,不如就现在朕这里歇会儿罢?”建宁仍是摇头,道:“皇帝哥哥,等小桂子醒来我再走,好么?” 康熙便默默地不再言语。片刻外头有侍卫来报训,多隆出去听了,进来便小声说给康熙,康熙点点头,说道:“小桂子若是醒来,就即刻派人去通知朕。” 众人答应。建宁小声问道:“皇帝哥哥,你要去哪?”康熙说道:“外头有件事,朕去去就来。”又温声说道,“如今你也听到了,小桂子他不会有大碍,醒来是迟早的事儿,你也别累着自己,记得,要是撑不住了,就进去先歇息会儿。”建宁也乖乖答应,康熙才微微一笑,带人离去。 康熙去后,便有宫女搬了凳子过来,建宁坐在旁边,呆呆地望着四爷,过了一会就会心惊肉跳地起来探看四爷,又问太医,道:“太医,为何他还不醒?”一边提心吊胆的伸出手指头放在四爷鼻子下面。 太医便道:“公主不必着急,韦都统呼吸平稳,是不会有事的。”建宁这才讪讪地缩回手指来。 顷刻间药熬好了,便送了来,太医说道:“现在奴才替韦都统喂药,若是这药能喝了下去,都统就算是度过难关了。” 建宁说道:“那快着些!”双眸看向那一碗深色药汁,简直如看灵丹妙药一般。 太医捧着药汁站在四爷身边儿,用调羹舀了,便喂四爷喝,不料四爷双唇紧闭牙关紧咬,那药汁在唇上擦了擦,尽数滑落下来,哪里能喝下去? 太医手一抖,宫女们替四爷把脸颊边儿上的药汁擦干,太医手颤颤地,赶紧又舀了第二勺,依样画葫芦送过去,结果却仍然一样。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面色很是不好,当前一个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韦都统不肯服药……”另一个道:“不是不肯,怕是……”欲言又止,有些心怀鬼胎般看向建宁,自然不是好话,忌惮建宁在场所以不敢说了。 太医们暗暗叫苦,心道:“韦都统不肯喝药,性命怕是不能保全,皇上跟公主一发怒,那可如何是好?” 建宁在旁边看的眼皮乱跳,见他们都是一脸的“如丧考妣”,不由地更是心惊肉跳,忙问道:“到底是怎么样,快点喂他喝啊!” 太医便道:“公主,不是奴才等不喂,是韦都统喝不下……”建宁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太医们不敢说,建宁喝道:“他喝不下,你们不会想办法么?掰开他的嘴,灌也灌的下去!” 太医们面色更为苦涩,却不敢不从,只好说道:“喳,奴才遵命。” 几个太医,分工合作,一个端碗拿勺子,一个伸手去掰四爷的嘴,另一个负责把脉,还有一个小心盯着四爷面色,生怕弄巧成拙反而不好。 没想到掰嘴巴的那个用了半天力气,出了一头汗,手都酸了,四爷仍旧紧紧地咬着牙关,几个太医黔驴技穷,心中也渐渐绝望。 建宁在一边从头看到尾,见状说道:“你们笨手笨脚的!让本宫来!”咬牙冲过来,将碗取了,佯作无事,说道:“小桂子,你这该死的,本公主大慈大悲,亲自喂你喝药,看你多大的面子?来,乖乖地把嘴张开,本宫命令你。”说着,便也舀了一勺子药汁,向着四爷唇上送去。 药汁无奈地顺着唇边流下,旁边的宫女急忙探出帕子擦拭。 建宁呆呆看着,手也抖了抖,便把碗塞给太医,发狠说道:“本宫就不信了,这个狗奴才敢……敢……”她咬牙挽了挽袖子,便用力捏向四爷的嘴,太医的力气多大,她的力气又有多大,白费力气半天,浑身也冒汗了,四爷还是纹丝不动。 旁边太医看的心头惨然,道:“公主……公主还是放弃吧……” 建宁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将双手垂下,望着面前四爷,看他神情倒也安详,仿佛睡着一般,不由大怒,冲上前来,抬脚就向着他身下床榻踢过去,怒道:“你这个死太监狗太监,你好大胆子,居然敢不听本公主的话,如今本公主命令你,给我醒过来,给我喝药,你敢不喝敢不醒,大模大样躺在这里……混蛋王八羔子!你、你、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跟黑白无常走的话,就算是追到阎王老子哪里,我也要将你追回来!你别想死,别想死,别想死!” 她一时之间宛如疯癫,拼命地抬脚踢那床榻,又尖声叫道:“你还不醒?混蛋,装死,我打死你!”她脚下穿的是花盆底,这样的动作很不灵便,又加上心慌意乱,踢了一会儿后,虽然把床榻踢得乱晃,她整个人却也支撑不住,踢了几下,便向后跌过去。 身边儿的太医宫女们一股脑冲过来,太医便叫道:“公主息怒,保重身体要紧……”建宁被宫女扶住,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落下来,哭道:“老四,你别死……快醒过来……我、我不要你死……”一时极为伤心,想到他就这么没了,不由地哭着闭上眼睛。 周遭宫女们怕极,太医们也不知如何是好,听建宁说“老四”,还以为是公主受刺激过度,开始胡言乱语了。 正在一团忙碌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负责端盘子的有个小太监忽地尖声叫道:“韦都统好像醒了!” 众人大惊,建宁叫道:“扶我起来!” 太医们冲过去,却见床上的四爷睫毛抖了两下,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定定望着眼前,而后缓缓地扫视过去,似在找人。 此刻建宁才冲过来,低头便看向四爷,仓皇问道:“真的醒了么……” 瞬间四目相对,四爷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定,建宁将剩下的话咽下,眼中的泪一晃打在四爷身上。 周遭太医欢喜雀跃,道:“醒了就好,韦都统有救了,快去通知皇上!” 又有个说道:“快点喂韦都统把药喝了。” 那太医端着药碗便来喂四爷,紧绷了一晚上的心总算稍微放下,喜滋滋道:“韦都统,请服药。”四爷受伤不浅,一时无法做声,却仍闭着双唇,眼睛却盯着建宁。 建宁本来正喜极而泣,此刻见状,模模糊糊想通什么,便说道:“让我来喂他……”她说出这话瞬间,依稀似见到四爷面上淡淡笑意,一闪而过,却又看不真切。 67、冰火两重天 建宁舀了药汁, 向着四爷唇边送去,四爷目不转睛看着她, 望着她脸上一片泪痕狼藉,心中翻来覆去,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原来方才四爷被九难拍了一掌,虽然九难及时收手,顶多只有六七分的气劲扫到四爷身上,但四爷是个不懂武功的平常人,当下被这掌拍的几乎五脏六腑都移位,幸好些内伤不算太重。 那些太医生怕担干系,在未有完全把握之前, 便故意把病情说的重些, 因此万一真个有个三长两短,事先已经说过了,主子也有了准备,他们担的罪责或许不会那么重, 再者说, 若是真个老天庇佑把人救活了,也更显得他们医术精湛不是。 这一下,却把康熙跟建宁吓了个半死。 幸好那人无事。建宁看着四爷,轻声说道:“张嘴。”四爷嘴唇动了动,微微张开,建宁见他听话,便莞尔一笑, 偏偏眼角泪痕闪闪,四爷用力把口药汁吞下去,只觉得喉头火辣辣的痛,那药一点一点滑入腹中,虽然难受,却知道喝下去是好的,就勉强受了。 建宁见他皱着眉头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就温声说道:“是不是很苦?我尝尝。”说着就自己也小小地喝了口,果然觉得入口苦涩之极,不由地也皱了眉,艰难咽了下去,说道:“果然好苦的。”咂嘴皱眉的,一脸苦相。 四爷瞧着她的样子,不由地又想笑,却不敢大笑,只扯得心肺隐隐作痛。 建宁道:“太医,你们弄得什么,能不能甜一点?” 太医说道:“回公主,奴才把后面的药,往里头加点甘草,不过……也甜不到哪里去的……” 建宁叹口气,她也知道中药大概就是这个味儿了。就也不为难他们,能救命要紧。建宁回头,望着四爷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别怕难受,闭着眼睛喝了。” 四爷看她樱唇上兀自挂着一星儿药汁,不知为何就移不开目光,只呆呆地看。 建宁舀了药汁,说道:“来,喝一口。”四爷闭着嘴并不张开,建宁挑眉,还以为他没反应过来,就道:“张口啊。”四爷却只呆呆地看着她,建宁怔了怔,问道:“怎么了?”忽地紧张起来,急忙俯身过来,问道:“怎么了?哪里觉得不妥么?太……”建宁刚要叫太医,却听得四爷低声缓缓地说道:“我……有话……跟你、说。” 建宁一愣,回过神来,太医上前来问道:“公主,韦都统怎么样了,为何又不肯喝药?”建宁想了想,说道:“他嫌这药太苦嘛,你……你们都回去,弄点儿甘草啊什么的东西,别冲了药性啊,再把药送来。” 太医道:“我们都回去么?那这里……”建宁道:“有本公主看着,怕什么?快走。”太医们只好听命退出来。 建宁又道:“你们也出去,有事我自会叫你们。”太监宫女们便也退去。 建宁见他们都走了,才对四爷说道:“行了,人都走了,你要说什么?只是最好现在别说,多吃两勺药好么?” 四爷道:“苦。”建宁说道:“我自然知道药苦。”四爷道:“甜。”建宁一呆,问道:“什么甜?”却见四爷的目光盯着自己唇上,一动不动。 建宁也不是傻子,这顷刻便反应过来,顿时之间两颊通红,说道:“你这死色狼,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没正经的!”依稀里见四爷笑了笑,那笑容别有点儿意思,建宁即刻就明白,此刻他说话困难,又不能动,先前说“苦”,的确是说药苦,忽然目光盯着她的嘴唇说“甜”,那当然是说她的唇甜了,他又不肯服药,其间意思不言自明。 她反应过来后骂他“死色狼”,四爷不恼,只是淡淡一笑,建宁同他出生入死,对他心性又极为了解的,就知道他笑的意思,一来是欣慰她明白了自个儿的意思,果然“心有灵犀”;二来,却是因为笑她既然懂得他的意思,难道能比色狼好到哪里去么?又怎么会正经了。 若非他受伤沉重,建宁便要捶他几下,当下只好忍了,咳嗽了声,说道:“行了,你乖,别胡思乱想的,既然是病人就该有病人的自觉,来,乖乖的喝。” 说着便舀了药送到四爷唇边,不料四爷双唇紧闭,动也不动,建宁用力将勺子挤进去,四爷牙关咬着,更不张开,建宁气道:“你信不信我撬开你的嘴?” 四爷望着她恼羞之态,眼神之中竟有几分期待。建宁看着他的模样,瞄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算了算了,真是天生奇葩,别扭也别扭的这么与众不同。” 建宁端起药碗,皱眉喝了口药,便俯身过来,柔软的唇瓣相接,四爷缓缓张口,将建宁的嘴唇含住,建宁一怔,嘴巴一松,药汁滑了过去,四爷尽数接了,又意犹未尽般的咂住她的唇,似乎想将她嘴里残存的药汁都吸吮过去。 建宁瞪大眼睛,蓦地起身离开他,骂道:“色……”四爷神色平静,极其淡定说道:“还要。” 建宁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在发烧。正当此刻,却听得外头有人说道:“皇上驾到。”建宁一怔,急忙站直了身子。 外头康熙双手负在身后,快步进入,说道:“朕听到小桂子醒了?”建宁急忙上前行了个礼,说道:“是的皇帝哥哥,他……刚醒。” 康熙含笑点头扫她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在给小桂子喂药?” 建宁听到“喂药”两字,忍不住又有些脸发烧,只好死死低头,道:“是啊皇帝哥哥。” 幸好康熙没仔细就打量她,只走到四爷身边,低头看向四爷,说道:“小桂子……嗯,小宝,觉得怎么样了?” 四爷说道:“皇上,奴才……无事了。”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康熙伸手将他压住,说道:“你为了救朕受了重伤,千万别动,好好躺着。” 四爷道:“多谢皇上……” 康熙笑道:“谢什么谢,你好好地就是!”两人目光相对,四爷忽地察觉康熙的笑虽然极温和,但双眸之中却是冰冷一片。 康熙又问了几句,才说道:“怎么太医都不见了,都偷懒去了么,这帮奴才!”建宁急忙说道:“皇帝哥哥,是我让他们回去……给药里加点甘草啊什么的,这药太苦了。” 康熙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嘛,不苦怎么能有用,咦,建宁你怎么知道这药苦的?”建宁垂头说道:“先前我试试看烫不烫,就……尝了一口。”康熙说道:“你从来最怕喝这种苦药的,如今竟然为了小桂子肯喝一口,小桂子可真有福气。” 建宁听他这句话好像别有深意,一时之间抬头看向康熙,康熙却又转开头去看四爷,说道:“小宝你救驾有功,好好地养着,等你好了,朕再加封你……” 四爷道:“多谢皇上。”又道:“敢问皇上,这里是乾清宫么?”康熙道:“是。”四爷忙起身说道:“奴才不能在皇上寝宫里头,请皇上另派人,送奴才出宫罢。”康熙拦住他,道:“你伤的这样重,不宜劳动。”四爷坚持说道:“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只不过奴才无论如何不能篡越的。请皇上恩准。”康熙无奈,便道:“也罢,等会儿朕问过了太医,看你可不可以动再说。” 片刻太医回来,康熙问过了,太医答只好小心的话便无碍,于是便抬了一顶软轿过来,让几个太监抬了四爷上去,斜斜躺着出了宫去。 建宁心中虽然仍旧牵肠挂肚的,却也没有办法,四爷现在已经是外臣,仗着康熙恩宠留在宫中倒是无妨,但奈何他自己忙不迭想要避嫌?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如此来必然有他的深意,便也只能由得他去。 四爷出宫后不久,便听说太后病了,康熙同建宁一并前去探看,皇太后躺在床上,神色很是不好,康熙百般慰问,又请了太医来看,太医只说邪寒入体,开了药方便退了下去。 康熙同建宁两个退出来,路上,康熙说道:“建宁,有件事朕想问你。”建宁说道:“皇帝哥哥想问什么?”康熙道:“建宁,你觉得小桂子……小宝此人怎样?”建宁心中一跳,说道:“他对皇帝哥哥忠心耿耿,是个很好用的奴才。” 康熙点头,笑道:“除此之外呢?”建宁说道:“啊?”康熙望着她,说道:“除此之外,建宁你还觉得他怎样?”他双眸定定地望着建宁,目光似能直指人心。 建宁的心噗通乱跳,不知道康熙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可是……建宁吓了一跳,忽地想到一个可能性,先前在乾清宫中……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康熙却瞒而不说,他的心思……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此刻的康熙,虽然脸上带着温文的笑意,也还是昔日那个明朗而英伟不凡的少年,可是眼底却分明少了些什么,……应该是那昔日温暖无遮的笑意,如今他的眼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凛冽如冰地寒光。 建宁心乱如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看错了,便迟疑着说道:“除此之外……之外……” 康熙看着她急变的脸色,听她犹犹豫豫说了这一句,便一笑说道:“好了,不过是想问问你对他感觉如何,怎么吞吞吐吐的,难道是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朕?” 建宁急忙说道:“建宁怎么敢?皇帝哥哥,我……” 康熙却忽地打断她的话,将她肩头一揽,说道:“行了,朕知道你不会的……你是朕最贴心的妹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命来救朕,对朕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建宁被他一惊一乍,吓得几乎出了汗,先前康熙这么说,她是满心感激,但是此刻心中却仍有些忐忑,事到如今,聪明如她,也有些分不清这少年皇帝所讲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或者全是真心,亦或者……都是假意。 同康熙别后,建宁回到坤宁宫,先沐浴了一番换了衣裳,才有空闲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好好地在脑中过一遍。 这短短的一天,简直堪比好莱坞大片,惊险刺激,惊心动魄。建宁揉揉脑袋,心道:“谁知道木木竟然会给皇帝哥哥看出端倪来……是我太大意了,康熙从来就不是个单纯的人,心思更比别人深沉三分,沐剑屏不过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而已,又对康熙‘一见钟情’,要是康熙有心想从她身上诈出点什么来,她恐怕真的会竹筒倒豆子,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一时唉声叹气,忽地又想道:“对了……我忘了问他们逃了没有……虽然有九难相助,可是皇宫内那么多侍卫……木木那小丫头还挺可爱的,如果就这么给皇帝哥哥杀了……”想到这里,心中也隐隐地不安。 建宁想来想去,就又想到一人,急忙说道:“来人!”外面有宫女进来,行礼道:“公主有何吩咐?”建宁说道:“小祈子呢?回来了没有?”当时小祈子被沐剑声点了穴道,丢在库房里头,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宫女说道:“回公主,没见到小祈子回来。”建宁心头暗暗叫苦,便道:“你们去布库房那边,找中间的几个门,他大概在那。”几个太监去了,片刻果真带着小祈子回来,小祈子满脸泪,跪地说道:“公主!呜呜呜……”建宁看他受惊不浅,就说道:“行了,你起来吧,别哭了,刺客已经走了,本宫没事,你也没事了。” 小祈子起身,说道:“奴才只是感激公主,还记得奴才,奴才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了。” 建宁看他泪汪汪地,便笑道:“行了,今天发生的事儿多了点,不然的话,我早就想起来把你救出来了,下去吧。”小祈子乖乖离开,建宁才叹了口气,又问道:“你们可听说了没有,今天那两个刺客怎样了?” 身边儿的宫女就说道:“回公主,皇上一直派人四处搜寻,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搜到那两个刺客的下落。”建宁略微放了心,说道:“哦……好的,本宫知道了,你们也下去吧,本宫要安歇了。” 建宁上了床,拉了被子翻身而睡,刺客已经快到八月,天热起来,建宁翻来覆去,只觉得身体燥热,便把被子蹬掉,闭上眼睛,眼前却反复出现四爷的脸,想到喂药时候那个泥泞不堪的吻,黑暗中不由地面红耳赤,伸手摸摸嘴唇,羞得低低□□一声,转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可是一转念,却又想到康熙,建宁记得他问自己对四爷有何看法时候的眼神,不知为何,总觉得那个眼神冷冰冰的,好像是……刀剑一样,一瞬间,满心的旖旎缠绵又尽数散去,浑身的燥热慢慢地冷却下来。 她无奈之下,把头用被子抱住,想把那些凌乱思绪隔在外头,却只逼得自己呼吸艰难,不得已就又探出头来深深呼吸。 这种感觉,便如人在冰火之间,建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受尽煎熬,无奈之下,心中把羊数了几千只,却仍旧睡意全无,终于一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建宁起身,用过早餐,更衣完毕,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仍旧病着,建宁坐了会儿,怕扰了太后清净,又出来,找了几个太医问了问,太医们都说好似没什么大碍,建宁就又去上书房见康熙,在门口见康熙在里头,周围围了几个老臣,很是庄严肃穆的,建宁不敢打扰,就转身离开,却正好遇到侍卫总管多隆迎面而来。 68、老四遇阿珂 建宁遇见多隆, 很是欣喜,上前唤道:“多隆!”多隆急忙行礼, 道:“参见公主。”建宁说道:“你从哪里来?” 多隆说道:“回公主,先前奴才去探望了一番韦都统。” 建宁喜道:“他怎么样?”多隆说道:“韦都统精神尚好, 请公主放心。” 建宁微微一笑,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没听说过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家伙才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呢。”说到这里,便趾高气扬起来。 多隆说道:“这个……”隐约觉得“祸害遗千年”对韦都统来说似乎不太公道……但却有不能当面反驳公主。 建宁又说道:“对了, 昨儿那两个刺客有下落了没有?”多隆说道:“这个还没有搜到, 奴才正在加派人马搜寻。”建宁说道:“啊……是啊,好啦,我不跟你说了,拜拜!”说着便向多隆摆摆手。 多隆一怔, 说道:“白……”也伸出手一晃。等建宁走开了, 才看着自己那只手,自言自语说道:“白是什么意思?莫非公主夸我这几日来白了许多?”说着便摸摸自己的脸,也略觉几分高兴。 四爷自此便在都统府养伤,每日些交好的大臣来来往往的,不停探看,康熙也每日都派人前去探望,自己也亲去了趟, 以示恩宠。 四爷养伤期间,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却回到京内,派人送了信给四爷,想同四爷见上一面,四爷接了信之后,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了,便叫人准备了轿子出外,一路到了闹市的僻静处停下,命人等着,自己才独自往前而行。 走了一阵子,天地会负责接头之人来到,正是青木堂的弟兄,接了四爷,领着走了会儿,进了座大宅。 四爷见了陈近南,行礼过后,陈近南望着四爷的脸,说道:“小宝,你受了内伤?”陈近南是顶尖儿高手,只看四爷脸色不对就猜到其中症结,便问究竟如何,四爷就把不巧遇到了个武功高强的尼僧之事交代了一遍。 陈近南伸手握住四爷手腕,皱眉道:“你受的内伤很重,幸亏这人未曾用上十分气劲,不然的话,你必然小命难保。”四爷说道:“师父果然料事如神。”陈近南说道:“为师看你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你过来,为师用内功替你疗伤,助你尽快好转,免得年纪轻轻,落下病根。”四爷急忙行礼,道:“多谢师父!” 当下陈近南握了四爷的手到了内室,调息打坐,替四爷疗伤,外头天地会的兄弟们守着,正进行到□□成功夫,陈近南忽地说道:“不好!” 四爷道:“师父,怎么了?”陈近南说道:“有高手来了!”当下手心绵绵的气劲冲入四爷体内,四爷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舒泰,原先那股隐隐作痛之意消散大半。 刹那间,外头有一道人影纵身跃进,人没到前,剑光如电掠了过来,陈近南见势不妙,从旁边取了一盏茶,当空扔了过去,只听得“叮”的一声,茶杯撞上长剑,顿时飞了出去,跌在地上。 茶杯之中的茶水却淋了出来,将那纵身进来的人淋湿半个身子。 陈近南将袍子一撩站起身来,喝道:“冯锡范!怎么是你,你疯了么,为何竟对我出手?”四爷从旁也跳起来,只觉得浑身轻快,陈近南喝罢,又低声说道:“小宝,你站在我的身后,千万别上前。” 四爷点头。那偷袭之人将长剑一晃,说道:“陈近南,你这吃里扒外之人,我奉二公子之命擒拿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此刻外头忽然连续跳进两道人影来,一个是男子,衣着华贵,相貌堂堂,手持一柄华丽宝剑,另一个却是个妙龄少女,生的貌美如花,虽然年纪小,却已经有几分倾国倾城之色,同那华服男子站在一块儿,真是郎才女貌,格外相配。 陈近南本是极为惊愕,见状却急忙行礼道:“属下不知二公子来到,有失远迎。” 那华贵公子喝道:“陈近南,你何必这么假惺惺的,你向来对我看不顺眼,只顾讨好我大哥,今天我就要以不敬之罪,将你拿下。” 郑克爽说罢,抽出手中长剑,向着陈近南身上刺来,以陈近南的武功哪里会怕他,却也不敢同他动手,于是只后退一步,却没提防旁边的冯锡范一直虎视眈眈。 冯锡范号称“一剑无血”,说的是他剑快如电,取人性命在电光火石之间,陈近南又只留意面前郑克爽去了,耳边只听到一声“师父小心”,陈近南心神一震,臂上吃痛,竟被冯锡范一剑刺中手臂。 冯锡范同郑克爽乃是师徒,当下师徒两个联手对上陈近南,室内顿时之间刀光剑影,险象环生。 陈近南不想同郑克爽对上,若真同他动手,未免就坐实了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便一力退避,只全力对冯锡范,一时无暇他顾。 四爷在旁边看着,见冯锡范同郑克爽两人步步紧逼,显然是意图将陈近南逼上绝路,而陈近南却显然没有使出全力,一时竟有些险象环生,陈近南遇险不要紧,四爷自然也跑不到哪里去。 四爷不由暗自皱眉。 四爷看了片刻,目光转开,望向旁边的那名陪着郑克爽来的妙龄少女,见她神情着急地盯着现场,手中虽然握着剑,却不曾出鞘。 四爷心中一动,便慢慢地靠近那少女,那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场中郑克爽,一边说道:“郑公子小心啊!”声音也极为动听。 四爷却仿佛未曾听到,慢慢凑到那少女身边儿,那少女这才察觉身边有人来到,转头看了四爷一眼,眉头一皱,喝道:“你过来干什么?” 四爷微微一笑,道:“姑娘……”少女望着他笑眯眯的脸,一皱眉,说道:“滚远点!”她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四爷不是同道中人,因此也没将他放在心上。 刹那间,四爷忽然发难,合身而上,用力攥住那少女手腕虎口之处,向着身后一扭,那少女冷不防被擒住,手腕剧痛,尖叫一声,手中的剑落了地。 四爷擒住她双手,不知道她武功如何,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将她擒下之后更是丝毫不敢将她放开,生怕遭她反攻。 四爷只死死地捏着阿珂双腕,将她束缚在自己身前,两个人身子紧紧彼此相贴,——不过是为了不让她用他法儿袭击自己罢了。 那少女又羞又怕,一时大怒,粉白的一张脸化作通红,叫道:“你这色狼,你想干什么?放手!”又道:“郑公子,救我!” 场中郑克爽听到少女呼救,急忙回头,一眼看到四爷将那少女制住,便叫道:“阿珂姑娘别急!我来救你。”纵身跳了出来,向四爷扑过来,喝道:“你这小色狼,你还不放手?” 四爷将阿珂的双手攥在手心,大拇指按着她的虎口大穴,另一只手却探出来,做鹰爪扣状,扣着阿珂的脖子,冲着郑克爽说道:“别再过来,你敢再动一步,我就捏碎她的脖子!” 阿珂被迫抬起下巴,眼中落下清泪,想叫却又叫不出声,只觉得身后这人实在可恶至极,身子紧贴着自己不说,下手也丝毫不留情,死死捏着她的脖子,手劲奇大,阿珂只好无助地望着郑克爽。 果然郑克爽不敢再动,却道:“你想怎么样?”四爷转头一看,见冯锡范正“大展神威”,将陈近南逼得越发往后,按理说陈近南的武功比冯锡范要高上不少,但一来陈近南受伤在先,二来手无寸铁,三又忌惮冯锡范是郑克爽的人……故而束手束脚的,失了先机。 四爷说道:“叫你的手下住手!” 郑克爽焦急地看看阿珂,却见她仰着脖子,说不出话,只能“咯咯”地发声,脸上带泪,一副梨花带雨之态,楚楚可怜。 郑克爽无奈,便喝道:“住手吧!”冯锡范听令,果然也停了下来,向后一跳,说道:“二公子,这是为何?” 郑克爽望着阿珂,冯锡范转头一看,剑光一动,喝道:“你是何人?还不快把人放了?” 四爷淡淡说道:“我是何人,那些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东西没资格问。” 冯锡范气的七窍生烟,转头看郑克爽,道:“二公子,让我把这个无礼的小子杀了!”郑克爽道:“留神他狗急跳墙,伤了阿珂姑娘。” 四爷转头看向陈近南,说道:“师父,你如何了?” 郑克爽皱眉,喝道:“陈近南,他是你的徒弟,你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我!” 陈近南上前,说道:“二公子,你方才为何想将属下置之死地?” 郑克爽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么?你速叫他把阿珂姑娘放了!” 陈近南说道:“二公子,我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王爷跟两位公子的事,对于两位公子,也向来是不偏不倚,二公子何必这么针对我,如今满洲人一统天下,我们就该齐心协力,一直对外,为何在这个关头又起内讧?我这一番话,希望二公子好生想想。” 他说完之后,便道:“小宝,你把人放了吧。” 四爷说道:“师父,这些人无情无义,你对他们如此,他们背后里却会给你一刀。”虽然他跟陈近南并非朝夕相处,可也看出他的脾性,当下不理会陈近南,自顾自问郑克爽,说道:“我们外头天地会的兄弟如何了?” 郑克爽喝道:“陈近南,你的徒弟要造反么,你的话都不听了!”陈近南本要让四爷停下,听到四爷问天地会众人,却又一怔。 冯锡范说道:“他们无事,只是被我点了穴道。” 四爷生怕有诈,更不肯松手,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出去,眼见为实!” 郑克爽跟冯锡范面面相觑,又看陈近南不做声,终于悻悻地都向外而去。陈近南押后,四爷将扣在阿珂脖子上的手撤下来,仍擒着她走。 阿珂眼泪长流,愤愤地说道:“你这臭小子,你叫什么?我阿珂不杀你,誓不为人。” 四爷冷冷一哼,道:“你好端端一个女孩儿,舞刀弄剑,又跟这两个如此卑劣的小人在一起同流合污,又好得到哪里去。” 阿珂气极,说道:“你这混蛋,你居然侮辱我的清白,我阿珂绝对不放过你!” 四爷说道:“你若是指望你会吓到我,那就大错特错了,我奉劝你,在我手里就该小心些说话,省得惹恼了我,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阿珂道:“你这臭小子,死色鬼,你敢动我一根指头,郑公子不会放过你,势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四爷笑道:“张口色鬼闭口色狼的,你以为你自己很美么?我为何要动你一根指头?我只画花你的脸就罢了。——你如果觉得我做不到,就再说一个字试试!”他的声音带一丝阴测测的,阿珂打了个哆嗦,虽然仍旧满面愤怒,眼中却带了几分恐惧,想来想去,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 69、一波又一波 大家伙儿出来外头, 果然见天地会的群雄或站或倒,凌乱一地。陈近南急忙上前就近扶起一个, 细细一看,松了口气, 果真是被点了穴道。 陈近南虽然伤了,身手仍旧敏捷,出手如电,将这群人的穴道解开,大家伙儿能动能说,纷纷怒视郑克爽跟陈近南,其中以青木堂的钱老本关安基几人最为不忿, 钱老本道:“这究竟是做什么, 进来了就把我们放倒?”关安基亦说道:“正是,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倒像是挑衅来的。” 郑克爽跟冯锡范面面相觑,郑克爽道:“我们又没有杀了你们, 还想怎么样?”群雄齐齐皱眉, 十分不服,风际中便说道:“二公子若是将我们杀了,那我们还真不能想怎么样了,只不过就这么点了我们穴道,又伤了我们总舵主,假如真给你们得逞要了总舵主的性命,那么我们还指望活命么?” 郑克爽喝道:“那如今你们想怎么样?造反了么!也不看看你们总舵主是听谁号令的!” 大家伙儿越发不忿, 吵嚷声顿时四起,陈近南伸手抬起,安抚群雄,群雄才渐渐无声。 郑克爽却越发气愤,还想追究陈近南跟天地会众人的“不敬之罪”,冯锡范低声说道:“二公子,他们如今人多势众,阿珂姑娘又在他们手中,不如暂且忍一时之气。” 郑克爽才说道:“好……陈近南,我给你面子,不过,如今你也看到了,天地会的人毫发无损,——还不叫你的徒弟放了阿珂姑娘?” 冯锡范在旁边阴阳怪气说道:“是啊,我常听闻有其师必有其徒,陈总舵主的这位徒弟恃强凌弱,欺负个弱质女流,又对人家清白姑娘如此亲近,真叫人怀疑陈总舵主也是有这种癖好。” 风际中第一个吼道:“你说什么!” 冯锡范长剑一荡,道:“你们还想动手?” 陈近南说道:“大家少安毋躁。”他说罢之后,便看向冯锡范,说道:“冯先生,我是看在二公子面上,忍你一口气,你胡言乱语倒也无所谓,江湖上人尽皆知,我陈近南是什么品性,大家有目共睹,不会因为你三两句话而污了我的名头。不过我忍你,不代表你怕你,今日你唆使二公子闯入天地会,这过节,我们以后必定要解开的。” 冯锡范说道:“你当我怕了你么!” 陈近南并不生气,也不理会冯锡范,便对郑克爽说道:“二公子,冒犯了,请多多包涵。——小宝,放了阿珂姑娘。” 四爷在旁边看这冯锡范不怀好意,强词夺理,又试图污蔑陈近南,还拿自己当垫脚石,早就心头不忿。然而看陈近南被人一盆污水泼上身兀自不为所动,说话有礼有节,不卑不亢,其涵养气度,实在令人钦佩,光是这份心胸,就早胜过冯锡范不知多少。 四爷心头自有盘算,便说道:“师父有命,我不敢不从的,只不过我虽然挂名是师父的徒弟,可也不过是挂名而已,我自己从未曾练过武功,师父也未曾教过我半招,因此这位姑娘的武功不知强我多少,要杀我是易如反掌才对,恃强凌弱的名头,在下实在不敢当。第二,你们三位不怀好意而来,又用卑鄙手段刺伤总舵主,还试图对我天地会不利,难道我要束手待毙?若说亲近,以我看来,这样一位妙龄的少女,跟两位厮混,清白与否,尚未可知。” 青木堂的兄弟们闻言,便先轰然一声,捧自家香主的场。 郑克爽怒道:“臭小子,你说什么?”阿珂更是叫道:“郑公子,你替我杀了这个色狼!” 四爷说道:“我说的不过是事实,郑公子何必这么恼羞成怒,莫非是被我说中心事,一时挂不住脸了?” 郑克爽一张白脸气的转红,阿珂更是泪落不停。陈近南咳嗽一声,说道:“小宝,得饶人处且饶人。” 四爷摇头说道:“我虽然拜总舵主为师,总舵主的气度心胸却没学到半点,我是有名的睚眦必报,谁敢损我半分,我要他十倍相偿,师父能忍,我不能。郑公子,你若想救回这位姑娘,就让冯锡范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向我师父道歉!” 冯锡范哪里肯?怒道:“二公子,这小子很是无礼!” 陈近南也不愿同他纠缠,毕竟冯锡范是郑克爽之人。 四爷却只盯着郑克爽,说道:“我看二公子对这位姑娘很是关心,也是,郎情妾意,人之常情,也看得出二公子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总不会因为一个区区手下走狗,而作出唐突美人的事来吧?我的手可不大稳当,留神便在阿珂姑娘的脸上划出道伤来。”阿珂浑身发抖,郑克爽道:“你留神些!” 陈近南本见四爷越闹越大,有些不像话了,想喝止他,忽地听他说到“手下走狗”,看了眼冯锡范,心头一动,便没做声。 冯锡范长剑一亮,说道:“我杀了你!” 四爷将阿珂的脖子一捏,说道:“好啊,看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我虽不会武功,杀人却是轻而易举!” 冯锡范纵身上前,陈近南暗自防备,正在一触即发,却听得郑克爽叫道:“住手!” 冯锡范停下动作,郑克爽说道:“师父,你听这小子的。” 冯锡范大惊,道:“二公子?”郑克爽皱眉,道:“师父,你总不会这点也做不到吧?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阿珂姑娘……” 冯锡范瞪着郑克爽,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无语。 四爷笑道:“二公子,看样子你这条狗不太听使唤啊。” 冯锡范跟郑克爽之间的关系,本为师徒,他又也算是郑克爽的谋士,郑克爽从来对他言听计从,尊重有加,如今被走狗走狗的叫,自然大怒,偏生郑克爽挂心阿珂,只好得罪他了。 冯锡范咬牙切齿,片刻之后,终于低头道:“好!我道歉便是!行了吧!” 四爷说道:“你承认你刚刚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了?”冯锡范道:“是!”四爷说道:“你承认你方才以卑鄙手段害陈总舵主,让他受伤了?”冯锡范咬牙,道:“是!”四爷说道:“你承认你是走狗了?”冯锡范道:“是!”忽地反应过来,气道:“你!臭小子……” 这回不仅是青木堂的兄弟,其他天地会众人也轰然大笑起来。 冯锡范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四爷微笑点头,却看陈近南,说道:“师父,你说呢?” 陈近南见他如此狡黠,也自莞尔,就点头道:“好了小宝,放人吧。” 四爷这才说道:“徒儿遵命。”说着,手上一松,将阿珂推向前方,郑克爽急忙过来扶住,阿珂被四爷擒的久了,手腕发麻,恢复过来后就道:“你这臭小子,我杀了你!”就要冲过来,郑克爽急忙将她拉住。 四爷笑道:“这儿是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要拉拉扯扯,自找个没人的地方可好?” 阿珂一愣,气的几乎昏了头,回头哭道:“郑公子!”郑克爽拍拍阿珂肩膀,说道:“你叫什么?本公子记住你了!” 四爷说道:“都不知我叫什么,你能记住什么?说话不清头脑不明,这种绣花枕头的草包,也敢出来四处现眼!”一副不屑睥睨之态,浑然不把郑克爽放在眼里。 陈近南咳嗽了声,说道:“小宝,不得无礼。” 郑克爽气的浑身发抖,他自小养尊处优,如今尤其是在美人跟前丢了面子,便指着四爷,怒道:“你给我记得,我郑克爽有朝一日,必定要让你后悔今日所说!” 四爷哼了声,竟不再搭腔,陈近南说道:“二公子,我这位徒弟向来口没遮拦的,还请你海涵见谅。”郑克爽不愿再逗留此处,就只道:“陈近南,你不用假惺惺的,哼,来日方长!”说完之后,便对阿珂说道:“阿珂,我们走吧。” 阿珂脖子上剧痛,又羞又恼,一口气无处发泄,便只点头,三人转身往外走,正经过四爷身边不远,阿珂忽地将郑克爽的佩剑□□,叫道:“我杀了你这个臭小子!” 陈近南此刻正在另一侧,一时来不及救援,四爷又不懂武功,顿时大惊失色,旁边天地会的兄弟想上来相助,却被冯锡范有意无意挡住,生死一刻瞬间,只见一道土黄的影子掠入,有什么卷住阿珂手中的剑,嗖地卷了开去,扔在一边。 与此同时,外头有个清脆声音叫道:“小宝!”极快的冲了进来,居然正是双儿。 阿珂吃惊地看着地上的剑,又看来人,顿时也变了脸色,一改先前的跋扈嚣张,畏缩说道:“师父。” 原来来的人,正是先前入宫的九难尼姑,也就是阿珂的师父。 九难冷冷看了阿珂一眼,此刻陈近南已经掠到四爷身边,双儿也跑了过来,陈近南忙问道:“小宝,无恙么?”双儿道:“小宝,你没受伤么?”四爷点头。 九难出声说道:“你是天地会的人?”四爷一见她,心叫要糟,面上却不露分毫,说道:“前辈。” 九难冷哼了声,看向双儿,双儿松开四爷的手,上前行礼,道:“双儿参见高人。” 九难不理她,只仍旧看着四爷,说道:“这就奇了怪了,你既然是天地会的人,为何你会在宫内侍奉皇帝,而且奋不顾身的救他?!” 九难说完这个,在场群雄都愣住了。连陈近南也没听四爷说他为何受得内伤,此刻才知道,原来是这尼姑下的手。 双儿说道:“不是的,高人,小宝他是为了……”九难道:“不用你多嘴,我想听他说。”此刻阿珂上前,盯着四爷,略带几分得意,说道:“师父,他一定是鞑子的走狗,不如杀了他!” 四爷扫了一眼阿珂,心道:“这女子竟如此狠毒。”九难上前一步,道:“你为何不说?” 四爷说道:“这里这么多人,我的秘密若是说出去,恐怕会对天地会不利。”九难一怔,看向旁边的陈近南,陈近南点了点头,九难回头,说道:“你们走!” 她的意思自然是指郑克爽跟冯锡范,这下子阿珂着急起来,说道:“师父,郑公子他们是好人的。” 九难说道:“放肆!你越来越不成体统了,什么时候你开始跟男人厮混了?我还没说,你难道以为没事了?还是说你要跟着他们走?” 阿珂一惊,委屈不敢再说,就看郑克爽,郑克爽不知九难是什么来头,同冯锡范对视一眼,冯锡范道:“高手。”郑克爽心领神会,就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辞。”又看阿珂,说道:“阿珂姑娘,我们有缘……自会再见。”阿珂泪汪汪点头,说道:“郑公子保重。” 一直等人走了,九难才说道:“如今这里没有外人了吧?你还不说?” 四爷才不慌不忙说道:“其实我在宫中伺候皇上,总舵主跟我青木堂的兄弟也都知道,我不过是为了反清复明大计,委曲求全而已。” 九难面色微动,却又问道:“委曲求全?你既然想反清复明,昨日我差点就可以杀死皇帝,你为何要替他挡了一掌?” 这个问题四爷方才早就想通,此刻便笑道:“我以为师太会明白,——难道师太没有发现,旁边慈宁宫雌伏的高手么?” 九难心头一动,说道:“你……也知道?” 四爷说道:“我自然知道,而且暗中负责保护皇帝的高手,还有好几个,因此我最清楚,师太是不可能得手的,而且在这个时候不表现一番,皇帝必然会疑心我,如果我挺身而出,宁肯受一些伤,来换取……鞑子……皇帝的信任,又有何妨?”四爷说谎,比韦小宝更有一套,韦小宝油滑,他沉稳,韦小宝天花乱坠,他就算是说天花乱坠的话,听起来都格外权威令人信服。 天地会众人听到此,都大为赞叹,钱老本第一个竖起大拇指,说道:“韦香主好样儿的!”陈近南也叹道:“小宝,为师也曾说过,你潜伏宫内,危机重重,为什么又做这样危险之事,以后你千万不要如此,保重自己最为紧要。” 四爷这一番话本来就毫无纰漏,九难又见天地会之人如此说,自然也没什么疑心。心头暗念了声惭愧,想道:“如此想来,幸亏他未曾死,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杀了一位天地会的英雄?” 想到这里,面色稍微好转,只有阿珂还在气愤说道:“师父,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这个人很是狡诈!” 四爷说道:“师太,我看你要好生教导这位姑娘才是,尤其是不要让她跟些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在一起,很容易识人不清,颠倒黑白的。” 九难瞪了阿珂一眼,阿珂敢怒不敢言。只瞪四爷,四爷偏不看她,只微笑道:“师太若是还有疑虑,那,不知师太可记得宫内的沐小公爷两兄妹么?” 九难一怔,道:“自然记得,他们逃出宫来了么?”四爷道:“当时师太那么一闹,宫内人仰马翻,侍卫流水般巡逻,蚊子也飞不出一只,若无人相助,他们怎能逃出?” 九难道:“难道是你?”四爷说道:“同为反清复明一脉,怎能不相助一把?如今他们两兄妹好生安顿在杨柳胡同里头。” 九难闻言,甚为欣慰,当时她急着追神龙教的人而去,未曾顾上沐剑声两兄妹,事后一直颇有些怅然,如今一颗心总算放进肚子里,九难微微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我竟错怪了你,不过……我来此,还有一事。” 陈近南问道:“不知师太还有何事?” 九难说道:“我想问问,当时忽然出现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 四爷怔了怔,九难说以为他不知自己说谁,就道:“就是……大叫‘阿九’的那个女子。”四爷心道:“她怎么忽然问起公主来了?”当时他半昏迷,也不知后来如何,只好说道:“那位……是建宁公主。” 九难颇为诧异,说道:“真的是公主?”四爷点头。 九难说道:“好生古怪。” 四爷问道:“师太为何这么说?” 九难道:“既然是公主,应该久居深宫才是……她怎么会知道我的……”说到这里,便欲言又止,沉吟片刻,说道,“罢了,等我亲自问才好。” 四爷心头一跳,急急想道:“难道她要找建宁?”便皱眉说道:“师太莫非是想见公主?”九难点头。四爷忧心忡忡地道:“师太万万不可现在入宫,皇宫内戒备森严,恐怕不妥。” 九难傲然一笑,说道:“不管怎样,却也难不倒我。”四爷看着她高傲神情,眉目间竟有几分凛然之意,不由暗惊,心道:“这尼姑究竟是什么来历?” 四爷出了天地会分舵,同双儿往回而行,到了街角却叫双儿先行回去,自己匆匆地却往皇宫去。进了宫,想来想去,到底还得先去见康熙,没想到人到了上书房,却见建宁也在,见四爷上前,便抬眼一看,四爷见建宁站在康熙身边儿,眼睛红红地,也不知发生何事。 70、还价与交锋 九难傲然一笑, 说道:“不管怎样,却也难不倒我。”四爷看着她高傲神情, 眉目间竟有几分凛然之意,不由暗惊, 心道:“这尼姑究竟是什么来历?” 四爷出了天地会分舵,同双儿往回而行,到了街角却叫双儿先行回去,自己匆匆地却往皇宫去。进了宫,想来想去,到底还得先去见康熙,没想到人到了上书房, 却见建宁也在, 见四爷上前,便抬眼一看,四爷见建宁站在康熙身边儿,眼睛红红地, 也不知发生何事。 四爷向前行礼, 康熙道:“小宝你来了,快快起身。”四爷起了身站在旁边,康熙转头看向建宁,温声说道:“建宁,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太后那边暂时不用去了, 朕会派人好生照料着。” 建宁点头,擦了擦眼睛,说道:“皇帝哥哥,建宁先回去了。”行了个礼,转身往外走,路过四爷身边时候,便看他一眼。 四爷满心的话不能说,低着头,同建宁对视一眼,双眉紧紧皱着。 康熙见建宁出了门,才又说道:“小宝,你的伤怎么样了?”四爷说道:“回皇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康熙道:“这种内伤,可大可小,切记不要大意,朕可不要你再有么损伤。”四爷笑道:“念在皇上这份心上,奴才也不敢出什么事。” 康熙便笑,笑了片刻,却忽地叹了口气。 四爷道:“皇上怎么了?”康熙皱眉说道:“朕心中,有一件难解之事。”四爷说道:“不知我能不能为皇上分忧?” 康熙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你近来在外头养伤,消息不灵,你可知道,如今三藩蠢蠢欲动,吴三桂近来更是上了份折子,说自己的军饷不够,想让朝廷再拨些银子过去。” 四爷道:“这怎么成?有银子也不能给他。”康熙笑看他,道:“你也觉得不成?”四爷说道:“吴三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早有谋反之意的,还想跟皇上要军饷?要完了之后再过来打皇上,可就大不好了。” 康熙含笑点头,却又叹口气,道:“小宝你果然聪明,不错,你说的对,朕也是这么想的,粮饷之类,无论如何是不能给他的,只不过……如今我们大清江山才刚稳固,若是不安抚吴三桂一番,恐怕他察觉朕的心意,先造起反来,到时候天下刀兵四起,可就不妙。” 四爷那颗心慢慢地提起来,隐隐约约嗅到一丝不妙。 四爷便道:“皇上放心,吴三桂不过是个前明反叛,他亲手杀死前明桂王,那些汉人们恨他入骨,他就算是起兵,也必定不成气候,哪里能跟我大清的兵强马壮抗衡。” 康熙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若是战事一起,吃苦的仍旧是百姓,你也知道,朝中那些大臣,因朕年纪小,常常不把朕放在眼里,而且还时常在朕跟前说些吴三桂的好话,朕怕万一起了战事,他们还不知会怎么样呢,——朕怕他们到时候也站在吴三桂这边,反说朕的不是。” 四爷说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被这些人掣肘?皇上决定的事情必然是对的,臣也会极力相助的。” 康熙挑眉,回头含笑看四爷,道:“掣肘?看样子你近来看了不少书,怎么连这个也明白了?” 四爷咳嗽了声,说道:“我身边有几个谋士,他们经常谈论事情,我也跟着学了点儿,说的不对的话,皇上您别责怪。” 康熙笑道:“我当你怎么忽然之间突飞猛进了……不过,朕也知道,康亲王,索额图,甚至连明珠,多隆都跟你交情匪浅,倘若到时候有人出面非议朕的决定,你可知道怎么做?” 四爷说道:“皇上放心,皇上登高一呼,当臣子的必定闻风响应,我当然会一力站在皇上这边的。” 康熙哈哈大笑,道:“极好,你果然进步神速了。” 两个人欢喜说了会儿,康熙才又说道:“其实,朕最近有一件事,还真的举棋不定。”四爷说道:“皇上为什么事苦恼?” 康熙慢慢道:“此事,关乎建宁。” 四爷有那么一瞬间的窒息,片刻便道:“建宁公主?” 康熙道:“正是,方才我说过,吴三桂那边蠢蠢欲动,朕不想就打草惊蛇,虽然日后少不得要将他剿除的,可暂时却不能惊动了他,反而要好生对待他,军饷自然不能给,可是,……朕想来想去,觉得,有必要用和亲之法,就是把建宁嫁给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 书房之内,一时死寂无声。 方才康熙开口说吴三桂的时候,四爷心中已经略嗅到了一丝味道,再说关乎建宁之事,四爷已经有七八分确定,此刻亲耳听到康熙说出来,却仍旧觉得浑身一震。 康熙见四爷不语,便问道:“怎么了小宝,你为何不说话?” 四爷便道:“奴才正在想……” 康熙点头,道:“你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四爷眉头微蹙,说道:“皇上想出的法子,自然是极好不过的,只是……皇上现在只公主一个妹子,皇上怎么舍得?就是皇太后那边……恐怕……” 康熙说道:“朕正是因为这个在犹豫不定,太后那边,倒是好说,此事是太后主动同朕提出的。” 四爷大惊,道:“是太后的主意?” 康熙点头,道:“不错,你大概不知道,太后这几日病了,朕也不想叨扰她,只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朕就试探着问太后,该怎么安抚吴三桂,并未曾提出要把建宁嫁过去和亲,可是太后却主动提及,建议朕将建宁嫁给吴应熊。” 这个着实令人意外,四爷一时无语,太后是建宁的生母,倘若连太后都答应了,那还要说什么? 康熙却又问道:“可是朕实在很是疼爱建宁,不舍的将她送到云南去,还要嫁给吴应熊……唉,因此太后虽然同意了,朕心里头却还没有想好。……因此朕想问问你的意见。” 康熙说罢,就看着四爷,目光之中透出问询之意。 四爷心中滋味难明,想了会儿,便说道:“小宝……只是个外臣而已,怎么能替皇上做主呢,何况这是公主的终身大事……我只是觉得……皇上该慎重一些的好,譬如说,如果舍不得公主,可以册封哪个王公大臣的格格为公主,嫁去云南……” 康熙缓缓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不过……只怕吴三桂那边不满意,以为朕是搪塞他,到底比不上建宁的身份尊贵。” 四爷见他兀自沉吟,心中一动,便不肯做声。 康熙又问道:“小宝你向来足智多谋,还另有其他法子么?” 四爷心中疑虑重重,便道:“奴才不过都是些小聪明而已,上不了台面,还得皇上做主。” 康熙便叹道:“好罢,让朕再想想,实在不行的话,就只好委屈建宁了。” 四爷听到“委屈建宁”,心里头着实难受。 康熙说完这个,又问道:“对了小宝,你匆匆进宫,却是为了何事?” 四爷打起精神,道:“回皇上,因为我在外头得了个信儿,台湾延平郡王府的二公子郑克爽现在正在京中。” 康熙一怔,说道:“郑克爽?” 四爷道:“正是,皇上看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康熙想了会儿,笑道:“郑家的这两个子孙,都不怎么样,看样子郑经是后继无人了,如今台湾那边,堪称为心腹大患的只有陈永华一个。” 四爷皱眉道:“皇上,陈永华是什么人?” 康熙道:“也难怪你不知,陈永华这个名字,在台湾那边可是大名鼎鼎,深得民心,他自己又是个足智多谋之人,乃是郑经身边的一员大将。不过,说起他在江湖上的名头,想必小宝你也不会陌生的。” 四爷道:“不知他在江湖上又是何人?” 康熙说道:“小宝,你在外头厮混了也不少时候,可听过这一句话:为人不识陈近南,就称英雄也枉然。” 四爷一惊,脱口说道:“原来陈永华就是陈近南?” 原来四爷原本生存的时代同此处有些差别,他自然知道陈永华这人是台湾郑经的左右手,却不知道他在江湖之中亦有个名字,也就是此刻他的师父陈近南。 康熙笑看他,说道:“这个你听过罢?”四爷点头,说道:“原来是陈近南……”心中一叹,想道:“怪不得那人看起来气宇不凡,只可惜明珠暗投……” 康熙道:“郑克爽不过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罢了,你不用动他,让他悄悄地回到台湾去,只要他回去了,郑经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四爷心头略一转念,便明白其中缘由。 四爷是经过“九龙夺嫡”这样惨烈的皇位争夺战的,又怎会不明白康熙的意思?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四爷却也知道,郑克爽那人眼界狭窄又无智谋,冲动好胜,容不下能臣,更不忿自己的大哥在郑经跟前得宠,因此才心心念念联合冯锡范要杀亲近大公子的陈近南。 倘若留下郑克爽,郑克爽回到台湾,势必要跟他大哥为争王位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攻打台湾,可就容易多了,可是…… 四爷皱眉心道:“郑克爽若是想夺王位,陈近南势必不肯的,陈近南又不似冯锡范他们心狠手辣,到时候怕是……难以两全。” 可是为了大局着想,却又不得不如此。 康熙问道:“小宝,你猜猜看,朕为什么说放了郑克爽反对我们有利?”。 四爷心知肚明,只可惜不想说,只是在心头想到:“倘若皇阿玛知道,若干年后他的几个儿子同样为了这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此刻就不会如此自得了罢……说起来,皇族之间,最惨烈也最不可避免的便是皇位之争,罢了罢了,那皇位还不是有能者居之。”心中略微觉得有一些苦涩。 当下四爷收敛思绪,说道:“我怎么能猜透皇上的心思?难道皇上觉得郑克爽那人有勇无谋,所以觉得他不足为惧?” 康熙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朕放了他不动的最大原因是,想让他回去,在台湾跟他大哥内斗,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到时候台湾内乱,朕要派人攻打台湾,就会易如反掌。” 四爷便道:“皇上圣明!果然是好计策,就让台湾那些人先狗咬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皇上再动手,果然就省了很多力气。” 康熙笑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再说,现在朕要担心的事儿多着呢,三藩乃是当务之急,就暂时别针对台湾郑家,且让他们再逍遥一会儿,也免得又先招惹了一方针对朕的势力。” 两人说了会儿,四爷便告退出来,本是要出宫的,一路出了上书房,拐了个弯,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坤宁宫而来。 四爷在皇宫中住了两世,对一些路自然是摸得门清,进了坤宁宫,见里头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个太监宫女,四爷吓了一跳,心噗噗地,就想:“莫非是我迟了一步,已经给那九难尼姑得手了么?” 四爷担心建宁心切,生怕晚来,当下一撩衣摆,飞步跑了进去,只仍旧不敢大声叫嚷。 四爷冲到内殿,仍旧不见个人,他刚忍不住想要张口叫人,却见前面有一人,裸着半个肩头,正捏了件衣裳缓缓拉起来,听到声响,也不回头,只说道:“本宫不是说不让你们伺.候的么?又跑进来做什么?” 听不到有人回答,便转过头来看,此刻衣裳还未曾穿好,蓦地望见四爷,便低低惊叫一声,脸上刹那羞红了。 建宁急忙回身,将衫子捏紧,钻到里头,手抖来抖去,把扣子扣好。却听得外头四爷说道:“是我来的冒昧,冒犯公主了,请公主恕罪。” 建宁镇定了一下,说道:“不关你的事,是我心里烦闷,就叫他们都退下去了。” 四爷一时无语,心中却不由地想到方才惊鸿一瞥……无限美妙。 建宁听不到他说话,便匆匆把衣扣扣好,才下了床,脸上兀自有些不自在,只问道:“你、你怎么忽然就来了?也不出声?” 四爷呐呐地说道:“我见坤宁宫内静静地,担心是公主出了事,就忙着进来看看……抱歉。” 建宁心里一动,心道:“原来他真是担心我。” 就甜甜一笑,说道:“没什么,不用说了,不过,你担心我出什么事?”她说着,便坐在桌边上。 四爷看向建宁,目光在她带着薄薄红晕的脸颊上扫过,便落在她脖子上的领口处,建宁兀自未曾察觉,只问道:“你担心我……” 那个“什么”还没有说完,四爷已经走过来,建宁一怔,四爷走到建宁身边,微微俯身下来,伸手………………说道:“别动。” 建宁不解,却只好坐着不动,四爷靠过来,手把建宁脖子下面系错了的盘扣一一解开。 丝丝沁凉透入肌肤,他的呼吸又近在咫尺,建宁不由地想屏住呼吸,只可惜呼吸却更……………… 建宁方才就是因为天太热,故而换了件衣裳,不料此刻却更热了,浑身好像被火烤着一般,慢慢地就咬了咬嘴唇,嘴唇却极为干燥…………………… 四爷本是想将她忙里系错了的扣子解开再重新扣上,不料……………… 71、谁轻又谁重 建宁一时无法呼吸, 只顾呆呆看着四爷,只觉得他的手指一碰, 就好像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令她浑身僵僵的几乎无法动弹。 面前这个, 是韦小宝的肉身,面庞上有几分稚嫩,却偏有一双令人心折的眼睛,这眼神凝重深沉,同这年轻的面孔截然不同,平添了一股异样的魅力。 韦小宝原本并不属于“英俊”的类型,原主儿是个浪荡不羁的小顽童, 当然也跟英俊沾不着边儿, 在遇到郑克爽的时候,还不由自主地会觉得自卑。然而如今换了四爷的芯子,走的更不是“偶像派”路线,而是不折不扣的“实力派”, 韦小宝跟四爷, 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算同为演技帝,然而路线却是截然不同。 韦小宝追阿珂等七女之时,靠得是一张厚脸皮,甜言蜜语,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而四爷却从来都无心女色, 一来是因为他自己也算是个“阅尽千帆”之人,前生后宫三千,千娇百媚,什么类型的女子没有?到再度转世为人,连自己都换了肉身,便早就将“皮相”两字,置之度外,看人之时,只看那人的品行如何,外貌怎样,却从不以为然。 第二四爷用心之处也从不在女色之上,女人对他来说,可有可无,前生身为帝王,后宫三千,不过是必须之物,起个传宗接代稳固江山的作用罢了,何况他实际上的年纪又极大……真真是个“心如古井水,波澜都不起”的,因此就算是遇到了让正主儿韦小宝惊为天人的阿珂,四爷的感觉也无非是“这女子甚是刁蛮任性,荒唐无行”,是个极麻烦的,而对于阿珂的外貌,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而后便淡去了。 没想到偏生遇到建宁。 四爷虽然是个“阅尽千帆”之人,但因前生身为帝王,将精力都放在江山社稷上,这爱欲两字,也只晓得后面一个,对那情爱的滋味,却是不通的。 自从同建宁遇上,两个反复纠葛,一点一滴之间,不知不觉的情苗深种,等察觉不对之时,想收手却已经晚了。 有那么一瞬,建宁隐隐地有些不安,似乎四爷随时都能吻下来……而且他也实在有这样得先例,建宁却不知道自己的心头究竟是期待还是惶恐。 两人四目相对,停了许久,四爷的手才撤回来,说道:“冒犯公主了……”建宁咽了口唾沫,道:“没……没什么……” 这次第,两个人谁都未曾先开口说话,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建宁便问道:“你……你忽然跑来做什么,不是在前头跟皇帝哥哥说话的么?”四爷才道:“是了,我有要事来同你……公主说。” 建宁道:“何事?” 四爷说道:“公主近来要多留意,我怕有人欲对公主不利。” 建宁惊了惊,说道:“是谁?” 四爷说道:“我在江湖上探听到些风声,仿佛是上回进宫的那个老尼姑……” 建宁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她。” 四爷说道:“公主,你近来行事,万万要留神些,进出多带些侍卫,也不要自去偏僻之处。” 建宁说道:“老四……” 四爷听她声音有些古怪,就答应了声,道:“我在。” 建宁看着他,原先想说的话,几度犹豫,终究说不下去,便叹口气,随意只说道:“方才你去见皇帝哥哥,皇帝哥哥对你说了些什么?” 问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四爷想到康熙对他所说之话,心头凉凉的,便道:“公主也知道了么?既然太后都同意了,想必公主也是同意了的罢?”身不由己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心头上那股子凉意却又变作一丝丝的酸酸醋意。 建宁呆了呆,道:“愿意什么?” 四爷茫然道:“远嫁云南,和亲……”鬼使神差地说完这句,蓦地浑身一震,心头想道:“我想错了,她明明不知道的,……糟糕,我怎么就说出来了?” 建宁瞪大眼睛看着四爷,说道:“你、你说什么?我要和亲?去云南,嫁给吴应熊,这……是皇帝哥哥的主意?还是……?” 这一连串如连珠炮般的问出来,四爷哑口无言,无奈只说道:“此事其实尚未定,皇上也不过是正在琢磨……公主勿惊。” 建宁看了四爷一会儿,渐渐镇定下来,心道:“我知道建宁是去过云南的,只是不知道,皇帝哥哥竟对我瞒的水泄不通,是的,兄妹情深,终究也抵不过江山之重的……” 四爷见她神色有些惨然,便说道:“公主……” 建宁回过神来,望他一眼,说道:“嗯?怎么了?” 四爷犹豫片刻,说道:“公主放心,此事、此事……”心中待想要打个包票出来,可这又不符合他平素做人的风格。 四爷是个深沉内敛之人,他要做一件事,极少会向人事先透露,往往就会不声不响做成了之后才叫人大惊一跳的。 建宁见四爷吞吞吐吐,便说道:“怎么了?你……你觉得如何?”她自然知道四爷也是个皇帝,还是康熙的儿子,岂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当下便凉凉地说道:“你一定也觉得皇帝……皇上这个做法很是英明的罢?” 原本的“皇帝哥哥”中途就改成了“皇上”,建宁只觉得心凉如水,虽然知道康熙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要她去和亲,但真的事实就在眼前,却仍旧如迎头一棒,被打击的不轻。 四爷说道:“我怎会……” 还未说完,建宁说道:“不是么?江山在前,权柄在握,自然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皇上这么做,其实是最正确的法子,让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和亲,稳定江山,谋取准备的时间,一来保全社稷稳固,二来也是黎明百姓之福,正是个当帝王的应有之策,古往今来,多少这样的例子,我算什么呢?哈。” 换作一个真的“不相干的女人”,身在帝王角度,四爷也觉的这个做法当真无可挑剔,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别说一个女子,必要时候,什么都可以牺牲或者抛弃,为了那万里如画江山…… 但是此刻,听建宁亲自明明白白地说出这番话来,四爷心头却全无英明喜悦之感,只是觉得悲凉。 一个如画江山,必须要由一个女人出面才能得以保存? 难道说,真的需要如此做,才称得上是一个英明神武,无可挑剔的完美帝王? 四爷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以及帝王的行事准则。 建宁说完之后,叹了声,道:“你是偷偷来坤宁宫的罢?” 四爷点点头,道:“嗯……” 建宁说道:“你来见我,就是为了通知我小心防备么?” 四爷依旧说道:“嗯。” 建宁沉默片刻,才只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这样淡淡的,四爷却觉得自己的心沉沉地,很是不好受,便只站着不动。 建宁见他不动,便说道:“你说完了,便走吧,留神给别人看到了……告诉皇上,就不太好了呢。” 四爷看她一眼,见她面色极淡,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不知为何,心绪越发不宁,想来想去,上前一步,唤道:“公主……” 建宁说道:“你回去吧。”转过身避开四爷目光。 四爷见她垂着头,眼中似乎有什么坠落,心中一颤,有心上前抱她一抱,却偏又不动,定定地静了片刻,四爷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云南的。”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分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势。 建宁一怔,眨了眨眼,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转身回来看四爷想问他几句,却见身后空空如也,他竟已经走了。 建宁静静坐了会儿,终于起身,重新唤了宫女进来,叫宫女替自己更衣,穿好了衣裳,便去乾清宫。 此刻些来议事的臣子都已经退了,只康熙一人独坐大殿,门口的太监见建宁来了,便欲行礼,建宁制止了他们,无声无息进门。 康熙全神贯注批阅奏折,也没留心建宁进来,建宁一眼不眨地望着康熙,见他龙椅上坐的端端正正,低头展眉,一丝不苟,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颈间肌肤如雪,那张温润的脸上此刻全是肃穆之色,没有面对她时候笑笑的暖意,却全是一片淡淡的冷厉。 其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帝王的真面目……从来就容不下柔情似水,以前她缠的他太紧了,他也对她太过纵容宠溺了,就像是个全心疼妹子的哥哥,几乎让她忘记了他其实更是一个帝王。 建宁想到这里,心头其实已经没了丝毫的怨恨。自穿越到如今,几经生死波折,连她最害怕的蛇她都跟其亲密接触了,还有什么不敢碰,不能面对的呢? 从大殿门口到康熙跟前这段距离其实并不长,可是却足以让建宁心头的怨恨消散无踪,她心绪平静之极,平静的近乎于死亡般的静止。 建宁一直走到康熙跟前,康熙才发现建宁来到,当下将手中的御笔一放,笑道:“建宁你怎么无声无息的就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好生休息的么?怎么了?有什么事?” 建宁行了个礼,唤道:“皇……皇帝哥哥。” 康熙见建宁的神色异样,也不上钱,便自己起了身,转出龙案,到了建宁身边,说道:“怎么了?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谁又惹你生气了么?” 建宁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惹建宁生气。” 康熙摸摸她的头,笑吟吟说道:“真的没有?” 建宁点头,道:“真的没有,皇帝哥哥不须担心的。” 康熙也随之点点头,说道:“那朕就放心了,不过,你怎地不在坤宁宫休息,又跑回来了?” 建宁看着他笑吟吟的样子,心中忽地想道:“我先前,以为自己处处都是在做戏,只因他是普天之下,拿捏生杀大权的第一人,只要巴结好了他,他就会护着我不会伤害我,如今……一切照我所料行进,我也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就算是去云南,按照原来剧情,或者都不会死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头这么难受,就因为听说他要拿我去和亲?难道我不知不觉里竟然……” 康熙见建宁痴痴看着自己,也不做声,就道:“建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上笑容收了,就带几分关切之色。 建宁看着他眼底一片忧色,心头一动,想道:“我以为自己是在演戏,却不免也坠到了戏中,原来感情的事,这么奇怪,有时候,就会戏假情真,不知不觉地动了真心……对他如此,对那个……人,也如此。”心底掠过四爷的脸,建宁摇头挥去,却轻声叹了口气,又想道:“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对我的这片关心之意,是不是真的,还是说……也是在演戏呢?” 康熙见建宁还是呆呆的,就握了握她肩膀,忧心忡忡,问道:“建宁,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不舒服?” 建宁回过神来,说道:“皇帝哥哥,我没事的。” 康熙皱眉,道:“你今儿有些不对,我还是叫太医过来看看的好。” 建宁将他的手握住,唤道:“皇帝哥哥,你别叫御医,我只是……只是……” 康熙说道:“只是怎么了?” 建宁望着康熙,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念皇帝哥哥,所以回来再看看你。” 康熙怔了怔,本是想笑,却忽地有些笑不出。 72、三方大作战 康熙迟疑说道:“建宁, 怎么忽然……说到这个?你当真无事?别叫朕担心。”建宁摇头,说道:“不, 我不会叫皇帝哥哥担心的。” 她低下头,忽然之间心头情绪无法按捺, 低声喃喃地说:“皇帝哥哥心中,不能放着建宁,皇帝哥哥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建宁曾经说过,皇帝哥哥你是个英明的好皇帝,……好皇帝的心中,不能放着儿女情长那些无关紧要的, 嗯, 要有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才对,——皇帝哥哥,你说是不是?”说到最后, 泪忍不住坠下, 建宁抬头看康熙,眼中闪闪地,嘴角却挑着一抹笑。 康熙心头一动,便看建宁,道:“建宁你……” 建宁一笑,笑容如花,说道:“没什么的, 皇帝哥哥你千万别乱想,我就是看皇帝哥哥你每天忙于政事,很是辛苦,所以心疼皇帝哥哥。” 康熙转念,释然一笑,说道:“我还道你怎么了,原来你是怪朕整天忙朝政之事,没有时间陪你玩耍了……好罢,朕今天心情好,陪你玩玩如何?……嗯……”他做思索状,笑道,“有了,你前些日子说要跟我学武功,我一直都没机会教你,如今就教你几招,走,我们去布库房。”他一抬手,便拍上建宁肩头。 建宁很是意外,说道:“皇帝哥哥,不要啦,你这么忙……” 康熙说道:“我再忙也要陪建宁你啊,走了。”他拉着建宁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道:“不过你这身儿可不行,要换一套练功的衣裳才可。” 建宁身不由己,只得跟着康熙而行,两人换了练功的衣裳,康熙笑道:“瞧你这个模样,倒像是个可造之材。” 建宁笑着做了个揖,道:“好说了,看你生的不俗,莫非更是个武林高手?” 康熙忍着笑,道:“在下名唤小玄子,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建宁道:“更是好说,在下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拳无敌小玄子门下,神拳有敌小宁子。” 康熙哈哈大笑,指着建宁说道:“好了,闲话少说,来过两招试试看。” 建宁暂时撇开心结,握着粉拳,马步微开,叫道:“接招!” 康熙见她打的有模有样,便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将建宁的手擒住,说道:“这一招叫做‘顺水推舟’!” 建宁被他拉过去,说道:“好一招‘顺水推舟’,啊,我动不了啦!” 康熙不愿为难她,就将手松开,建宁说道:“我也来,顺水推舟!”便拽住康熙的手臂,用力一扯,康熙噗嗤一笑,稳稳地不动,反将建宁引了过来。 建宁撞在康熙身上,康熙指点道:“建宁,你没什么根基,像是我们先前练习摔跤,最重要的就是下盘要稳当。” 建宁咬牙,张手抱住康熙的腰,用力往后推,叫道:“我看看你有多稳。” 康熙马步扎稳,建宁哪里能推的动?简直如蚍蜉撼大树。 康熙见她卯足了劲儿,那粉嫩的脸上也因过度用力泛红,心中一动,便轻轻笑了笑,故意将脚抬了抬,露出个破绽。 建宁正在咬牙,忽地觉得康熙身子一晃,大喜之下用力喝了声,向前猛扑,果真竟将康熙扑倒在地。 建宁见得了手,略有些意外,但机不可失,便急忙一个虎扑跳上去,把康熙压住,想到自己居然扑倒了这千古明君,一时之间很是畅快,哈哈大笑,拍拍康熙的胸,说道:“原来神拳无敌小玄子打不过神拳有敌小宁子,你认输么?” 康熙躺在地上,笑微微看着建宁,见她开心大笑之态,便也说道:“这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认输……不过……” 他握住建宁肩膀,只消得他腰一扭,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建宁压在身下,可电光火石的瞬间,康熙手上一动,便未曾真的反攻。 建宁说道:“不过如何?” 康熙笑着看她,道:“不过,是我倒也罢了,对付别人,可不能如此的。” 建宁说道:“这是为何?” 康熙笑道:“你这傻丫头,你是一国公主,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对方是个男人,被你这样扑倒,成何体统?” 建宁本没多想,闻言怔了怔,低头看看康熙,才反应过来,赶紧自康熙身上歪到一边儿去,说道:“我、我忘了,皇帝哥哥别怪我。” 康熙起身,却仍坐在地上,伸手把建宁拉过来,动作一顿之间,却仍旧将她抱入怀中,说道:“朕怎么会怪你。”声音里淡淡地,似乎潜藏着点儿莫名的温柔。 两人练了一会儿,康熙凝神,便又教了建宁简单的几招。 建宁认认真真地,跟着学了个八九不离十,两人才自布库房内出来,康熙先送了建宁回坤宁宫,让她好生休息,休要胡思乱想,自己才回乾清宫。 次日,四爷进宫来,康熙正改了几分折子,见四爷站在旁边,便道:“对了小宝,我们许久没有过招了罢?”四爷道:“是的皇上。”康熙笑道:“改日朕跟你好生练练。”四爷笑道:“皇上怎地忽然来了兴致?” 康熙道:“昨儿同建宁玩了会儿,教了她几招,忽然就有了兴致。” 四爷抬眼看向康熙,康熙手上动作一停,唇边带笑,淡淡扫了四爷一眼,才又说道:“这事可别对其他人说,要是给太后知道了,少不得要怪朕胡闹了,其实朕也是没有法子,建宁先前缠着朕,要朕教她武功的,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 四爷便也微笑,说道:“皇上跟公主兄妹情深,实在羡煞旁人。” 康熙将笔一顿,抬眼看向四爷,也微微一笑,道:“你这小子,越发进步的快了,羡煞旁人……听起来文绉绉的,都不像是你的口吻了。” 两个人均是面上带笑,言语之间也是温情脉脉的,可四爷却无端端的觉得心惊肉跳,当下便咳嗽了声,说道:“其实皇上,我有一件事要向皇上禀报。” 四爷问道:“何事?可是要事么?”四爷道:“正是要事,奴才最近听些江湖上的朋友传言,说西南那边儿,有一位大将,仿佛有不轨之心。” 康熙一惊,敛了笑意,说道:“西南那边的大将,不轨之心?难道这说的是吴三桂?” 四爷说道:“回皇上,起初奴才也觉得是吴三桂,可是细细查探了一番,却好像又不是,那消息说,那位大将是最近才掌握兵权的武将,好像在江湖上也曾经很有一番名气呢。” 康熙眼神变得极为锐利,望着四爷说道:“江湖上也有威名的,难道是他……” 四爷说道:“皇上想到是谁了?” 康熙双眉一皱,说道:“如果朕想的不错,他们说的恐怕就是‘雪中神丐’,又有‘大力将军’之称吴六奇了,如今他正坐镇西南饶平,乃是朝廷总兵,难道吴六奇有谋反之心?还是说他……同吴三桂……” 四爷说道:“原来是他,具体的奴才也没有探听出来,不过皇上,假如吴六奇当真有谋反之意,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跟吴三桂一伙儿的,吴三桂有他相助,恐怕对皇上更是一大威胁。” 康熙将手中的笔重重搁下,说道:“谁说不是!可恶,朕当真没有想到,吴六奇他居然……” 四爷见他双眉紧锁,目光如电,手握成拳,显然是极为恼怒,心道:“是时候了。” 四爷便急忙上前一步,在康熙跟前跪倒在地,说道:“皇上息怒,休要为了这些人焦急忧烦,小宝愿意为皇上解除烦恼。” 康熙一怔,低头看向四爷,说道:“小宝,你说什么?” 四爷说道:“奴才愿意为皇上解决这个心腹大患,如皇上所说,倘若吴六奇真的谋反,或者真的跟吴三桂勾结一起,那真是大大的糟糕,奴才想替皇上往西南走一趟,想尽法子也好,探探吴六奇的虚实,总之不会让他跟吴三桂勾结的。” 康熙伸手将四爷肩头一扶,说道:“小宝你先起来。” 四爷站起身来,康熙望着他,微笑说道:“你这小滑头,素来朕派你做件事,你都推三阻四的,何况这样危险之事,你竟然主动跟朕请缨,这当真少见的很呢,小宝,你是真心如此的?可别忘了,吴六奇武功高强,又图谋不轨,倘若他想害你,就算是一百个韦小宝也打不过他,反而枉送了性命。” 四爷说道:“奴才忠心耿耿替皇上办事,什么也不怕,奴才最怕的就是皇上皱起眉头了,皇上若是信得过我,就派我去试试看……”四爷说到这里,心道:“不过显得太勇猛了也不好,这韦小宝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我得……”于是说到最后,一改刚刚的英勇无畏,又露出几分忐忑之色,吞吞吐吐说道:“不过奴才只是试试看而已,如果办不成的话,皇上可不能怪罪奴才……而起皇上也说了,此去危险的很,倘若奴才不幸没了小命……皇上记得叫人日夜给奴才上几柱香……” 康熙笑道:“你爷爷的,三句话不离本性,刚刚朕还以为你忽然之间如猛将附身,没想到你不过是说些好听的给朕。” 四爷道:“我可是当真要替皇上分忧的。皇上也说过,我是福将,也许真的老天保佑,那吴三桂该死,让奴才办成了这件事呢?” 康熙点点头,说道:“这话朕爱听,不过,朕还要想想看,倘若你泄露行迹,打草惊蛇,让吴三桂那老乌龟有所准备,就不好了。” 四爷一拍胸膛,道:“奴才办事,皇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康熙哈哈大笑,说道:“好,难得你今日如此神勇,朕如果不答应你,反倒对不起你这番千载难逢的神勇了。” 四爷在康熙面前请了命,稍微松了口气,有心想去同建宁说一声,青天白日的,却有些不便,加上康熙说兵贵神速,就叫他即日起程,四爷无法,心想昨日总算跟她说过那一句的,不如就尽快地前去西南,若是一切顺利,等把事情办妥当了,回来告知了她,她定然极为高兴,那时候,岂不是更胜过千言万语? 当下四爷便出了宫,回到府中,稍微准备了一番,身边带了双儿跟天地会的几人,便启程往西南而去。 且说建宁这一天都同汤若望南怀仁在一起,翻看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更有几本是外文的,一整天只中午匆匆地吃了顿饭,到了晚间回宫,遇到多隆,才听说四爷出京之事。 建宁很是意外,转念一想四爷出宫居然不同自己说一声,不由地又有些心凉。可是那个人行事风格便是如此,难道指望他柔情似水地来同她依依惜别?——若是那样,才是不正常的,她反而也会疑惑。 建宁想了想,便摇摇头,苦苦一笑了之。 建宁沐浴完毕,换了衣裳,正要上床歇息,身边正在铺床的宫女动作却蓦地僵住,建宁怔了怔,刚要出声问,身后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闪到身前,说道:“公主,数日不见了,可还认得我么?” 建宁大惊,本能地想逃,那人手上一点,建宁只觉得身体僵硬,双脚动也不能动,眼睁睁地望着那人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说道:“你竟不会武功,可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下落?” 且说康熙在上书房忙完了政事,正起身出来,欲往坤宁宫看一看建宁,却见门口有人匆匆进来。 康熙定睛一看,却见是侍卫总管多隆,此刻跪地说道:“皇上,大事不妙,建宁公主被人劫走了!” 73、救驾是何人 康熙大为震怒, 当下命多隆带前锋营,在皇宫内搜寻, 外头叫兵部尚书纳兰明珠,联合九门提督封锁城门, 四处搜查,务必要将建宁找到。 康熙在乾清宫坐等到天明,一夜无眠,时时刻刻听着外头更漏声响,若有脚步声响起,便会不由自主起身急看,每次都以为是有建宁的消息了, 但偏偏每一次都重又希望落空。 至于四爷, 此刻已经动身在往云南的途中,听闻建宁消失的消息,四爷震惊之下,便想到是九难所为。 四爷虽然惊心, 但他深知建宁为人, 只要那人不想出事,谁也没能耐害到她,她总会想方设法脱险的。因此四爷倒不怎么担心建宁会有事,而且惊慌失措也于事无补,于是四爷便按捺心绪,又悄悄传令下去,叫天地会诸人跟神龙岛的密探们四处留神打探, 若是找到建宁,便立刻告知于他,不得怠慢。 如此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无论是四爷还是康熙,却都没有建宁的消息。 过了将近三月,在中国的东北地区,下了一场暴雪。 风雪之中,有几道人影脚步蹒跚,走的极为吃力,其中有一个清脆声音叫道:“师妹,你确定是这条路么?怎么越走雪越大,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 前头一个娇小身影,用布围着大半边的脸,闻言便笑道:“师姐,要害死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也在路上。” 身后那女子叫道:“那万一走错了路呢?岂不是连累了师父也跟着你受难?” 前头那人道:“师父武功高强,是不会有事的,区区风雪算得了什么,现如今我们是做大事,假如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也是为了梦想而亡的,虽死犹荣。——师父你说是吧?” 身后那女子气道:“师父,你听她的乌鸦嘴,简直是在咒我们呢!” 在两人的身后,却又有一道清瘦影子,此刻便说道:“阿珂,建宁说的对,你不要光顾着说话,留神脚下。”正说着,却听到阿珂“哎吆”一声,竟然跌在地上。 前头那女子回过头来,虽然布抱着脸,却遮不住后面乌溜溜的灵动眼睛,果然正是失踪了的建宁。 此刻建宁望着地上阿珂的狼狈模样,便咯咯笑起来,只因布包着嘴,笑的也觉得闷闷地,却不难听,建宁说道:“师姐,你看,叫你不听师父的话,现在跌痛了吧。” 阿珂跌在雪中,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怒道:“你还笑,还不过来扶我?” 建宁正要过去扶她,却有另外一个人影比她更快,走到阿珂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说道:“阿珂姑娘,你无事么?” 阿珂看他一眼,说道:“没事的,谢谢你,沐公子。” 前头建宁见状,便笑道:“啧啧,沐小公爷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师姐,我看你的脸都红了……” 阿珂使劲跺跺脚,怒道:“你、你说什么,谁的脸红了!你这坏蛋……” 建宁挑眉,道:“唔,我只说师姐你不肯用布包着你的花容月貌,被风雪冻得脸红了,乃是关心之意,师姐你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阿珂呆了呆,叫道:“师父……”那清瘦的影子,却是尼姑九难,此刻便说道:“阿珂,叫你不要同建宁拌嘴了。” 沐剑声说道:“阿珂姑娘,还是听尊师的,不要同她拌嘴了,这里风雪极大,若是冻伤了就不好了,阿珂姑娘还是蒙一蒙脸。” 建宁说道:“蒙起来你还怎么偷看人家啊!”阿珂叫道:“你这坏蛋还说!”撇了沐剑声便冲过去。 建宁笑道:“哎吆,说破了你的心事你就恼羞成怒了,我逃……”说着,脚下一点,竟从雪地上掠出几丈远去。 阿珂扑了个空,回头说道:“师父,你为何要教这个小滑头这门武功,我追都追不上她了。” 九难眼中透出几分笑意,却说道:“你不去追,怎知道追不上?” 此刻前头建宁回过身来,招手说道:“师姐,来啊来啊,来追我啊……”复又低声说道:“咦,怎么我的口吻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忽然想到乃是各种小言情剧里头的经典段子,不由地虎躯一震。 阿珂叫道:“你不要嚣张,以为我追不上你!” 一行人迎着风雪,因阿珂跟建宁不停斗嘴,一时也没觉得怎样孤苦寂寞,又走了半个时辰,幸喜风雪停了,阿珂急忙把蒙面的帕子解下来,建宁却仍旧捂得严严实实的,见状又取笑说道:“师姐,你可要小心,这地方很多罗刹鬼的,这些鬼子十分好色,若是见到师姐这么花容月貌的,定然会二话不说扑上来……” 阿珂越发动怒,说道:“你胡说什么!”回头又向九难告状,道:“师父,你听听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话这样难听的。” 九难便也说道:“建宁,你不要这样逗引你师姐。” 建宁嘿嘿一笑,说道:“谁叫师姐她这么好玩儿,我一逗引她,她就立刻上钩了,哈哈……” 阿珂咬牙说道:“你真是坏死了!” 建宁说道:“师姐,其实我心里头还是很关心你的,若不是先前我激你,你怎么肯蒙上脸呢?不然的话真的被风雪冻坏了师姐的花容月貌,那沐小公爷可真要哭了。” 阿珂先头正有些心动,忽然听到她说到最后,又变了腔调,便道:“你……怎么又说到沐公子?” 建宁凑过来,低声说道:“师姐这绝色天下少有,连我见了都很是心动,就别说是那些色中饿鬼的男人了,若是没了,天下的男子岂不是要大为失望,沐小公爷自也是男子。” 阿珂气的叫道:“你又来了!”就又向九难告状,不料建宁这话是低声说的,九难也未听到,阿珂愤愤地瞪了建宁一眼,正要再同她拌嘴,却听得沐剑声说道:“好像有人来了,好多马蹄声响。”与此同时,九难也说道:“来的好快。” 建宁急忙收敛了笑,说道:“前头遇到的那个向导都不肯替我们引路,说是怕罗刹鬼,难道这么不凑巧就碰到了?” 阿珂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建宁的袖子,道:“师妹,罗刹鬼真的长的很像鬼么?”建宁看她一眼,说道:“是说他们性子凶残,倒不是真的像鬼。”阿珂点点头。 沐剑声说道:“听起来敌众我寡,不如大家暂时避一避。” 九难点头,四个人便果真向着路边的林子里奔去,刚藏好身形,就见到不远处遥遥地来了一队人马,个个高头大马。建宁定睛一看,见马上的骑士着灰色的军装,戴着高高的西式士兵帽子,腰间佩剑,腿边上还挂着□□。 阿珂低声说道:“师妹,罗刹鬼的样子真的好难看,怪不得叫这个名字。” 建宁皱眉说道:“看他们走的极快,莫非是有任务在身?还是说……” 顷刻间,大约有二十几匹马从跟前急急地奔驰而过,四人才从树林里出来,九难说道:“建宁,你在想什么?”建宁说道:“师父,这些罗刹鬼不知道是去向哪里。”沐剑声说道:“我们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只不过听闻他们的□□很是厉害,倒要格外小心。” 一行人向前而去,大概走了有一刻钟功夫,九难说道:“怎么回事,好嘈杂的声响,好像出事了。”沐剑声握着剑走前几步,失声叫道:“大家快来看!” 建宁同阿珂急忙跑上前,定睛一看,却见在不远处,大概一里远的地方,有一座村庄,此刻村庄之中火光四起,其中许多罗刹鬼奔来奔去,夹杂着凄厉的叫喊声,哭声,以及震耳欲聋的放枪的声音。 沐剑声说道:“这些罗刹鬼在抢劫村子!” 阿珂瞪大眼睛,又震惊又愤怒,道:“而且还在杀人!” 九难眉头一拧,说道:“这些罗刹鬼是异邦之人,居然敢来我们这里行凶。”她望向建宁,说道:“建宁,你跟阿珂武功低微,不要出面。” 沐剑声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同师太出去,能杀一个就杀一个!总不能让这些罗刹鬼在大明的土地上猖狂。” 九难双眉一挑,精神振奋,道:“你说的没错,走!”两人说罢,立刻纵身而出,九难的轻功卓绝,顷刻间已经到了村子边缘,沐剑声手握长剑,紧随其后,两人纵身跳入村子,身形立刻被滚滚浓烟淹没,看不清楚。 阿珂拉着建宁袖子,说道:“师妹师妹,我们怎么办?”建宁说道:“别急。”一边紧紧盯着村子里头,心道:“罗刹鬼只有□□最为厉害,若是九难跟沐剑声防备着些,应该无碍的,他们两个武功又极高,要杀几个罗刹鬼子,不在话下,唉,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侯才看出会武功的好处来了。” 想了一会儿,便又看阿珂,却见她拧着双眉,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也极目看向村子。建宁叹了口气,便说道:“师姐,罗刹鬼武功不及师父跟沐剑声,不用替他们担忧,只不过,如果有逃出来的罗刹鬼,你记得手起刀落,把他们杀了。” 阿珂点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建宁说道:“不过你要先藏好了,别被他发现,罗刹鬼的□□,是世上最厉害的暗器,千万不要给他们举起□□的机会。”阿珂的脸上透出几分紧张,说道:“好的,师妹你知道的真多……”看着建宁,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依赖。 当下两人就埋伏在树林旁边,静静等候。 建宁听到耳旁传来的啪啪不停的放枪声音,以及隐隐地惨痛哭声,心中不由地掠过一丝惨然,心道:“皇帝哥哥若是知道了这些罗刹鬼如此横行霸道,一定更为忧心了。只是吴三桂跟台湾已经够他忧心的了……唉,皇帝可真不是好当地。” 想到康熙,就又想到四爷,心道:“老四一定知道我被九难掳走了,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是替我担忧呢,还是……今生今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跟皇帝哥哥……他们一定猜不到我会来这里吧,这千山万水的,就算能活着出去,难道还要回到皇宫里头去?皇帝哥哥都要把我当棋子远嫁云南了。”想到这里,不由地又略带几分难过。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得阿珂说道:“师妹师妹,果然有罗刹鬼子出来了!”建宁紧张起来,赶紧抬头去看,果然见有两匹马从村庄里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三四匹。 建宁大惊,说道:“怎么跑出这么多人来?不行,人太多了,我们不要出去。” 这时侯罗刹鬼将要冲过来,期间竟还夹杂女子的哭声,阿珂惊道:“师妹,他们掳了一个少女!” 建宁吓了一跳,果然见第二匹马上的一个俄罗斯士兵抱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女,那少女正在拼命哭叫,那俄罗斯士兵不停咒骂,面色狰狞,好似是不耐烦了,便将那女孩子丢在地上,如此还不肯罢休,就拔出□□来,似要将她射死。 阿珂说道:“师妹怎么办!”建宁一咬牙,说道:“这些丧心病狂的混蛋……”当下说道:“师姐,你用暗器把当前的那个人打下来,我来对付,你去拦第二个。”这两个罗刹鬼走的快,身后的三四匹马还隔了一段距离,建宁心道紧急时候先把那女孩子救下来便好。 阿珂果然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了挥过去,正好打在那罗刹士兵的面上,那士兵大叫一声,翻身下马,身后的那罗刹鬼吓了一跳,阿珂拔出长剑冲出去,建宁也从靴子里拔出刀来,冲到那罗刹鬼的身边,见他还在地上挣扎,她来不及多想,一刀刺入那人心窝,滚热的血极快地涌出来。 建宁忍着手颤的感觉,将这士兵身边的□□解下来,低头查看了一下,果然跟在宫廷之中汤若望给她画得那图形差不多。 建宁抬头一看,见阿珂正挥剑把第二个罗刹士兵逼的步步后退,那士兵顾不上那女孩儿,抬手拔出剑来,试图反击,建宁说道:“师姐,快快杀了他!” 阿珂一咬牙,使出杀招,扑身上去,那罗刹士兵哪里见过中国剑术的精妙?虽然阿珂的武功并不算是太高,对付一个士兵却绰绰有余,顿时被阿珂此中胸口,可惜阿珂力道不足,这士兵的穿的衣裳又厚,一时没死。 此刻那三四匹马将要到跟前,建宁叫道:“师姐,刺他喉咙!”阿珂正在心慌手软,闻言只好冲上去,一剑此中那人喉咙,那罗刹鬼哼也不哼一声,死在地上。 建宁说道:“师姐,速速带那女孩离开!”阿珂俯身,将那女孩子抱起来,说道:“师妹你呢?” 建宁单膝跪在那罗刹鬼的尸体旁边,将□□的栓拉开,对准那迎面而来的罗刹士兵,在罗刹士兵们叽里呱啦的咒骂声中,“砰”地开了一枪。 □□并没有击中罗刹兵,却击中了他的坐骑,那匹马长嘶一声,将罗刹士兵掀翻倒地。 建宁跪着不动,再放一枪,这一回却是射中了其中一个士兵,剩下的两个士兵大惊,在马上端出□□来对准这边就放。 建宁在地上一滚,滚到那死去的罗刹士兵尸体旁边,架起枪来对准。 这一回失去准头,顷刻间那两个士兵如风暴般席卷而至,阿珂将女孩放下,叫道:“师妹小心!”提着剑冲出来。 建宁转头一看,叫道:“别出来,回去!” 先前落地的一个罗刹兵见阿珂出来,急忙对准□□要射阿珂,建宁来不及对付那两个快到身边的士兵,对准那想射阿珂的罗刹兵射出一枪,那士兵胸口中枪,倒地身亡。 这功夫,建宁身边“砰砰”响动,那两个罗刹兵射出的□□子弹击中她身边地面,溅出的泥土飞在建宁身上,很是疼痛。 建宁正欲再发射,□□却没了弹药,建宁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你爷爷的,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 两个罗刹兵瞄准建宁,耳边响起阿珂凄厉的叫声,建宁深吸一口气,仿佛听到风从自己耳畔吹过的声音,却就在此刻,有两道银光从身后激射而出,悄无声息而精准地没入那两个罗刹兵的胸口。 □□朝天,放空地射出两枪。 建宁大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死里逃生,正想回头看看是何人救命,却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喂……”只听到这简单的一声,建宁的心猛地一颤,眼睛骤然竟红了起来。 74、千里来相见 那声音很是熟悉, 听来却仿佛如幻觉一般。只因建宁心底知道:明明那人是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建宁怔了怔后,转身便看过去。 身后一道影子快步上前来, 二话不说张开手臂将建宁抱入怀中。建宁瞪大眼睛,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那人紧紧地将她抱了, 说道:“你无事么?” 建宁听到这个声音,察觉他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身后阿珂提着剑过来,说道:“喂,你放开我师妹!”蓦地定睛一看看清楚那人,顿时后退一步,说道:“怎么是你?” 建宁被他紧紧地抱住, 一时动也不愿意动, 听到阿珂出声才挣扎了下,说道:“放开我……”那人才缓缓地将建宁放开。 建宁抬头看向面前之人,这张脸明明熟悉之极,此刻却又带了几分陌生, 比之先前, 略黑了些,身子似乎也长高了许多……原本还有些少年的清秀气,此刻却无端端的多了若许沧桑深沉气质,双眸比之过去明亮许多,连轮廓也比之先前也越发鲜明了许多,看起来如一个成年男子一般,稳重坚毅的, 令人倾慕。 这及时赶来相救之人,不是四爷又是何人? 四爷看建宁呆看自己,便道:“怎么了?”伸手摸了摸脸上,“沾了什么么?”建宁见他“久别重逢”还如此“不解风情”,不由嫣然一笑,说道:“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了?” 此刻,从四爷身后便闪出两人,说道:“宁姑娘好啊!”建宁定睛一看,却见正是天地会里的玄贞道长跟徐天川两人,都是见过的。 建宁喜道:“原来是两位大哥!”回头看一看倒地的那两只罗刹鬼,说道:“一定是两位大哥的手笔了!”说着,便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冲两人行礼。 玄贞道长同徐天川都算是江湖经验丰富的人精了,方才四爷那般对建宁,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又见建宁这般礼数,当下也呵呵一笑,说道:“这两个罗刹鬼着实可恶,怎能让他们伤到宁姑娘贵体。” 几人寒暄片刻,阿珂提着剑上前来,先恨恨地瞪了四爷跟玄贞三人几眼,才又拉开建宁,低声同建宁说道:“师妹,你认得这几个人?他们不是好人呢!” 建宁没想到阿珂认得四爷等人,便问道:“师姐你认得他们?”阿珂不想就说出郑克爽来,就只简简单单描述了一番,含糊其辞过去。不料建宁何等聪明,加上九难之事四爷早就知晓,她便笑道:“行啦,师姐别急,其中或许有些误会。” 此刻,徐天川又说道:“又有一匹罗刹鬼的马出来了!大家小心防备!” 四爷闻言,便后退一步,握着建宁手腕,将她护入怀中。 建宁一愣,旁边阿珂气的说道:“喂,你放开我师妹!” 建宁慌忙说道:“师姐,现如今先齐心合力对付罗刹鬼为好。” 阿珂一听果然是这个理,便恨恨地停手,咬了咬唇,说道:“你休要对我师妹无礼,等会儿我师父出来了,不会放过你的。” 四爷只是一笑,低头看向建宁,建宁正也抬头看他,两人目光相对,建宁顿时红了脸,手握住四爷手臂,推了推,又不舍得推开,便低声说道:“你还没说怎么找来的呢?” 四爷说道:“我也想问,为何你竟成了这刁蛮女子的师妹?”建宁听他呼阿珂为“刁蛮女子”,便偷偷一笑,说道:“这其中说来话长,等会儿我详细说给你听。” 这功夫,玄贞道长“咦”了一声,说道:“大家快看!” 众人一起看过去,却见正前方,那匹罗刹鬼的马正跑的极快,却从浓烟滚滚的村子里掠出一个人来,黄色的袈裟仿佛一朵黄云般掠过空中,如闪电似的追在后面,人没到,一掌劈出去,前头那罗刹鬼哼也不哼一声,从马上直接栽倒地上。 徐天川说道:“把马匹拦下,省得回去了后打草惊蛇。”当下同玄贞道长两个将几匹马牵了过来。 这功夫,那击毙罗刹鬼的九难也落了地,一眼看到四爷跟天地会两人,来不及寒暄,只说道:“大家快快前去救人!”说罢,转身又向着村子之中急急而去。原来九难见逃了几个罗刹鬼,生怕建宁跟阿珂两个应付不了,就追出来看看,没想到竟遇到四爷几人。 当下四爷说道:“罗刹鬼杀人放火,村子里定然伤了不少人,大家速去!”当下放开建宁,却仍牢牢地握着她的手腕。 徐天川说道:“不如大家骑马吧!”四爷点头,建宁说道:“先把散落的□□取了。”徐天川跟玄贞道人果然把散落在地上的六支□□收拢了。 当下,徐天川跟玄贞道长各自乘一匹马,阿珂乘一匹,四爷拉着建宁,两人同乘一匹,那被救出来的女子晕在地上,徐天川就把她扶上另外一匹,除去死掉的一匹马,还剩一匹,就只牵着。 大家伙儿疾风一般赶到村落,见浓烟滚滚火势更大了些,四爷翻身下马,建宁也翻身而下,四爷不等她落地,便将她抱住,轻轻放在地上。 四爷生怕建宁乱走,便道:“你跟着我。”建宁说道:“我无事的。”颇为欣慰看他一眼,而后却又被村子的惨状震惊住了。 大家冲了进去,抢救伤者,却见沐剑声正扶着一个腰间受伤染血的猎户出来,方才还是翩然的贵公子,此刻华服上沾血,一根发辫也有些被烧焦了,将那猎户扶过来,轻轻放在地上,那块空地之上,已经有了两个伤者,正在不停□□。不远处,另有几具尸体倒在地上。 建宁握着拳,心头一股怒意升腾,眼睛也蓦地红了起来,沐剑声见几个人来到,又急又带几分黯然,便说道:“大家去后面,能救的就救一把。” 阿珂纵身向内而去,过了会儿便叫道:“师妹快来啊!”建宁忙撇了四爷的手跑去,却见阿珂说道:“里头好像有哭声,师妹,怎么办是好?” 建宁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看样子事名猎户,手上的铁叉沾血,旁边有个罗刹鬼倒在地上,两人皆都死了。 建宁当下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那烈火红红的屋内有几声若有若无的婴儿哭声。 建宁心头大惊,说道:“里头有孩子!”看那火势一惊渐大,原本的房门处火焰熊熊,屋梁都要跌下来,她便一咬牙,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 建宁迈步望内便跑,身后却有人将她一把拉住,厉声喝道:“不许去!” 建宁脚步一停瞬间,那根摇摇欲坠的房梁顿时倒塌下来,一阵激烈地噼噼啪啪声响之后,那婴儿的哭声也消失无踪。 生死便只在一瞬,她一脚踏出就是地狱,然而那婴儿却没有这般好运了,还懵懂的小生命瞬间消失。 建宁瞪大眼睛,眼中的泪不由自主落下来,四爷将她身子抱起,向后急忙退了出去,火焰喷出来,好像魔鬼狰狞的舌头,想要择人而噬。 忙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将村子里的伤者跟幸存之人救出在村落的空地上。 这个村落聚居的人不多,只有五六十户,人口也有近百了,此刻却只剩下了十几二十个人,大家聚在一起,劫后余生,可是亲人却多半都不在了,赖以为生的家园也荡然无存,有人便忍不住放声大哭。 九难,沐剑声,徐天川,玄贞道长,连同四爷和建宁,阿珂站在旁边,看着这惨状,连九难这出家人忍不住都落了泪。四爷素来冷面,此刻也红了眼。建宁站在他旁边,察觉四爷攥着自己的手腕越来越紧,起初还能忍,后来就叫道:“老四。” 四爷身子一抖,醒悟过来,急忙放松下来,说道:“疼么?抱歉,我一时……”建宁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你不用太难过了,这些事……免不了的。” 建宁之所以如此说,是知道四爷的心境,跟平常之人不同。 身为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下子民莫非王臣,四爷起初高高在上眼不见自然不知,如今亲眼所见自己的子民被外虏烧杀抢掠,心中那口气怎能平静?一时之间血气翻涌。 这些人之中,大概也只有九难的心情跟四爷略有相似。 四爷将怀中带的银票之物交给徐天川,让他们分给那剩下的几个村民,又指引他们另外迁徙到别处居住。 是夜,便捡了那未曾被烧毁的屋子暂住。九难见四爷握着建宁的手,虽然有些疑惑,可略想一想,也想通了。阿珂本来想对九难告状,见九难默默无语,她也知道白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凄惨,恐怕大家心情也都不好,因此阿珂也不声不响。 徐天川跟玄贞道长并四爷三人住一间屋子,四爷拉了建宁进来后,两人就借口出去。 房门关上,四爷看看屋内摆设简陋,就拉着建宁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边儿上,此刻才缓缓地放开她的手。 建宁握了握自己的手,说道:“你不是去云南了么?事情办得怎样了?”四爷望着她,若有所思说道:“我若是想做一件事,是没有成不了的。” 建宁微微一笑,说道:“胡吹大气。” 四爷忍不住,便重握了她的双手,说道:“我说真的……我说服了吴六奇,有他那道屏障守在云南边境,吴三桂就算动手也要大为头疼,另外,耿精忠跟尚可喜那边,都已经偃旗息鼓,不成气候。”他说到此刻,便低声道:“皇上不会再叫你去和亲了……” 建宁身子抖了抖,说道:“原来你去,是为了我?”四爷不回答,却说道:“你还没同我说,你是怎么竟跟九难……还有沐剑声一块儿的?” 建宁见他问,便把跟九难的渊源一一道来。 原来当时九难掳了建宁出宫,便又逼问她。建宁无法,幸好她依稀记得《碧血剑》的大略剧情,便说道:“你问那个姓袁的高人,他是我上次出宫时候偶然遇到的世外高人,他身边儿还跟着个容貌很美的女子,大概是她夫人,我听他叫她夫人‘青青’呢!” 九难听她说到貌美女子的时候,就猜到跟着袁承志的一定是温青青,一听果然如此,这十几年来她都没有这对的消息,此刻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现在他们在何处?” 建宁说道:“他们是世外高人,自然居无定所,不过我听闻他们说要出海的……” 九难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一阵黯然,道:“出海……果然,我听闻他们隐居海外了……”转念一想,说道:“那么你怎么会认得我?难道……” 建宁心思转动何等之快,当下说道:“我当然认得你了,因为是那高人跟我说的嘛。”九难说道:“他、他跟你说我?”又急忙道,“不对,你跟他非亲非故,他怎会同你说起我?” 建宁见她神情着急,想信又不敢似的,心中一叹,想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这段事情过了恁般多年,她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出家人,却还忍不住为了袁承志而挂心……唉!” 建宁便说道:“嗯,她的那个夫人呢,很喜欢我……跟我一见如故,还说要教给我武功呢,只不过我不太喜欢习武,就罢了,袁高人性子和蔼,也‘爱屋及乌’,对我极好的。” 九难神情黯然,一时忍不住想到年轻时候的事迹,当时的温青青喜爱男装,打扮起来粉妆玉琢,岂不是跟这个“鞑子公主”有几分相似?若说她喜欢这公主,也是有的。 建宁说道:“我们道别那晚,他们说起来,说这一趟回来是想见几个老朋友的……我当然就问他们见了没有……谁知他们说又有些不便相见,恐怕见了反而不美,就只是暗暗地偷着见一面儿。” 九难大惊,心道:“难道他暗中见了我?”她心头忐忑,仔细一想,袁承志武功何等之高,倘若他真的暗中来相见,自己没有发觉,也真是有的,一直到此,才对建宁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起来。 当下九难问道:“那接下来呢?”建宁说道:“我就问他们见的都有谁,那袁高人就说起有个身份尊贵武功高强的女子,可惜年纪轻轻就出家了……当时我不知是你,不料袁夫人就吃醋了,说出了你的名讳,还说,以后江湖上若是看见个容貌秀美武功高强的师太,那就是阿九啦!” 九难身子发抖,苦笑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的性子。” 75、情义两心知 九难心头一阵黯然。建宁说道:“我当时看情形紧急, 不由地就想到袁夫人跟我说过的话,因此就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看, 没想到师太你真的是他们所说的阿九。” 九难打起精神,双目炯炯看着建宁, 说道:“且慢,还有一件事,他们可知道你的身份是鞑子公主么?” 建宁说道:“那两位高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的,怎么会看不出来?起初我因为是微服出宫,不想人察觉的,可是竟然被他们看了出来, 说我一举一动跟常人有些不同, 我也觉得欺骗两位不太好,就招认了。” 九难道:“难道他们就这么放过你了?据我所知,……他,袁大侠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满清鞑子!”袁承志的父亲袁崇焕就是因这上头死的, 可想而知彼此的仇怨有多深重。 建宁说道:“唉, 师太你有所不知,要怎么说高人就是高人呢,我当然也知道袁大侠最恨……什么啦,因为他的夫人暗地里跟我说过,说袁大侠他的父亲就是被……那什么什么了的……想必师太你也知道,我当时坦白的时候,也怕怕的, 还想见机不好就逃跑呢,没想到袁大侠跟袁夫人竟然没有为难我,他们说,我虽然也是满清人,可是我并没有杀过一个人,而且朝堂国家各色仇怨,跟个女子又有何干?何况他们隐居多年,名利仇怨之类,也都淡泊了……故而并未为难我。” 九难发怔,喃喃道:“朝堂国家,各色仇怨,跟个女子又有何干?”双眸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 当初大明倾覆,崇祯临死之前,手持宝剑,欲杀长平公主,却到底下不了手,只砍下她一条手臂来……长平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或许还不至于如此,人怎么能够选择自己生在何处呢? 这功夫,建宁偷眼看九难,便又说道:“我很是佩服袁大侠跟夫人,真正的高人见识,其实我微服私访出来,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人,天地会的人也多多少少认识几个,他们都以‘反清复明’为己任,格外痛恨满清人,因此我都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是公主的。……其实我也知道,也体谅他们的心情……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从一出生开始就是满清人,我也没有选择啊……唉。”她说着,就使劲摇头,作出怅然之态,这话其实也有几分真心,——前世的建宁毕竟不是满洲人。 九难原本心头无限的疑惑跟愤懑,此刻却烟消云散开来,看着建宁,心道:“她虽然是鞑子公主,但也不过是个正好年纪的女娃儿而已,当初我年少不懂事,闯荡江湖的时候,岂非也正是如此?懵懂无知的,又怎么知道以后竟然会……罢了,各有天命,我又何必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连武功都不会的女娃儿?” 当下九难便没了要害建宁的心思,正在想放她自行走掉罢了,却听得建宁说道:“师太,我听说,你是不是会一种叫做‘神行百变’的武功?” 九难惊了惊,定神问道:“你连这个也知道?莫非也是……他们告诉你的?”建宁点头,说道:“是啊,袁夫人跟我一见如故,原本她是要教我武功的,可惜我没什么武功根底,我听她跟袁大侠叹息的时候,袁大侠说起来,说有个木……什么的道人会一种这样的武功,然后就说师太也会啦。好似袁大侠也会一点……他本是要教我的,不料因为我被人找到,他们就匆匆离去了……” 九难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说道:“他想教你?” 建宁说道:“是啊,不过我没什么武功根底,怕是学不会,不学也罢。”九难道:“你怎么还没有学就先打退堂鼓了?”建宁挠头,心中却乐开花。 建宁心道:“宫内我是不愿意回去的,皇帝哥哥要把我嫁到云南去,现如今他不知我身份尚且如此,若是真的事情败露,还不杀了我?伴君如伴虎,我又没保险……唉,还是先不回去了,只不过闯荡江湖没有武功防身,实在更不安全,如果会那一招‘神行百变’,有人来杀我,我只需要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就好了,岂不是大妙?”可是她又知道九难痛恨清廷的人,若是她开口求她教,自然是门儿也没有,因此建宁只把袁承志抬出来。 九难对袁承志有一种特殊情愫,现如今听说袁承志因没有教成建宁“神行百变”而颇为遗憾,她心中便想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让人教自己武功不是本事,本事的是自己还装出一副不想学的样子……对方却硬要自己学。 建宁为人冰雪聪明,九难起初还对她有些厌恶,——因她身份之故。可是听她跟袁承志有一番渊源,何况她做人实在是好,建宁又时常在她跟前大吐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不想当满清公主,还说皇帝要牺牲她让她去和亲,她实在身不由己,恨不得永远不回宫,更恨不得自己不是公主……如此云云,九难听的久了,几乎就被建宁洗脑,便渐渐地也淡忘了她的身份,建宁又趁机甜言蜜语的,硬拜了九难为师。 九难虽然收了阿珂一个徒弟,但是她对阿珂很是厌恶,自不会好好地教导,加上阿珂性子单纯,不懂得如何讨好九难,因此阿珂做什么九难都很是不喜。 但是建宁就不同了,察言观色自是一等的,又因为早知道九难是长平,一路上便照顾的九难极好,说话之类也甚为可心,因此九难反而更喜欢她。而阿珂则对自己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师妹又嫉妒又是无计可施。 建宁自然不会跟四爷坦白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说自己口才了得,将九难哄得服服帖帖,四爷看她言语模糊,自然知道她有所隐瞒,却也不问,听建宁说完,才说道:“原来如此,总之你无事就最是好了。” 建宁未曾跟他说明实话,心里头颇有些愧疚,见他也不问,才稍微安心,便问道:“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四爷便说道:“我叫天地会跟神龙教的人四处查探九难的下落,要找你自是不容易的,可是要找个武功高强容貌秀美还缺了手臂的尼姑便容易多了,我在半月前听闻你们向东北而来的消息,便急急从云南赶来了。” 建宁说道:“你不回京城,使得么?”四爷说道:“无妨,皇上知道我在寻你,也不会有话说的,何况我将云南的事情都办妥了。” 建宁心头一动,说道:“对了,你方才说到那个吴六奇?” 四爷说道:“怎地了?不错。” 建宁皱眉,想了一会儿,忽地说道:“不好!” 四爷问道:“发生何事?”建宁说道:“那个……我在江湖上这一路走来的时候,听到一个消息,说吴三桂也对此人颇为忌惮,想找人对付他呢!” 四爷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放心,吴六奇武功精湛,等闲人绝对伤不了他。” 建宁忧心忡忡,抓着四爷手臂摇了两下,说道:“可是动手的人若不是等闲之辈呢?若是……比吴六奇武功更高的人呢?” 四爷垂眸看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微微一笑,却又正色说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吴六奇是对付吴三桂的一大利器,便是吴三桂的心腹大患,倘若他请了什么奇人,倒是不妙……好,我立刻叫人回去通知吴六奇好生防备。” 建宁点点头,说道:“最好派几个高手,告诉吴六奇,若真的遇到了世外高人,不要纠缠,保命留后路为上。” 四爷说道:“好,我等会儿就叫人回去传信……”说着,便若有所思看着建宁,道:“不过,你说的如此……就好像你知道一定会发生些什么般的。”建宁怔了怔,便笑道:“我如果说我能掐会算,你信么?”四爷笑道:“好,如果你说能,我便信。”建宁呆了呆,说道:“你这一趟云南之行,却变得……乖了很多……” 四爷目光一动,将声音放低,道:“那你喜欢么?”建宁辶澹牡兹匆继鹚克康模人砸簧澳w餮档溃骸肮匚液问拢亢摺! 四爷不语,探手将她拦腰一抱,搂入怀中,说道:“真的不关你事?”这已经并非是询问的口吻,而是隐约带一丝威胁逼问般的。 建宁心怦怦乱跳,说道:“你……想干嘛?”四爷笑了两声,极慢却坚定地说道:“我想犯上。” 建宁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起来。 建宁回到九难阿珂所居住的屋子之中,脸上的红晕仍旧不退,此刻九难已经倒身睡了,阿珂却坐在桌子边儿上呆呆地望着那盏油灯,见建宁回来了才跳起来,低声问道:“师妹你回来啦?”忽地看建宁的脸红,便道:“噫,你的脸怎么了,你在外头吹了风么?” 建宁摸摸脸,外面明明是冰天雪地,脸上却滚烫一片,也是,方才自他那屋里出来,那人不依不饶地送她到了这边门口,被她连踢带打的才肯回去……叫她怎么冷……静的下来? 建宁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是啊,外头冻死人了,师姐,你千万别出去,我听说会把耳朵冻下来。” 阿珂吓了一跳,说道:“那快进来暖和暖和。”便拉着建宁的手到了里头。 建宁说道:“师姐你怎地还没睡?”阿珂叹了口气,说道:“我睡不着。”建宁怔道:“为何?”阿珂说道:“我这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总是想到那个孩子的哭声,好可怜。” 建宁本是忘了,被她一说便也想了起来,便道:“师姐,你别太难过了,幸好我们杀了那几个罗刹鬼,也算给那孩子跟村子的人报了仇了。”阿珂说道:“可就算如此,人死也不能复生了啊。” 建宁想了会儿,便道:“其实师姐你有无想过,现在只是一个村子,在我们没去过的地方,却有可能还有别的罗刹鬼在烧杀抢掠?”阿珂瞪大眼睛,失声说道:“那……那怎么办?” 建宁双眉一皱,说道:“师姐,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何劝师父往这里来么?” 阿珂说道:“噫,我只听你说这边有宝物……要做大事的……难道说师妹你早就想到……这里有罗刹鬼为恶?” 建宁说道:“师姐,我想问一下,你学武的本意是为何?” 阿珂说道:“我……自然是防身了,还有就是路见不平,可以拔刀相助。” 建宁点点头,说道:“江湖上的确有许多的不平事,但是再不平,也有官府,有官兵镇压,但是在这个地方,官兵也打不过这些罗刹鬼,也有心无力,管不了,因此偏远村落的人,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往往就如猪羊一般被杀了……” 阿珂听得浑身热血沸腾,说道:“师妹,我一定要多杀几个罗刹鬼子,给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建宁点点头,说道:“我起先是想带师父来找宝物的,可是如今看来,对付罗刹鬼才是当务之急,而且,如果灭了罗刹鬼子的话,那才是天底下最最大的‘宝’,师姐你说是不是?” 阿珂伸手握住建宁的手,说道:“师妹,你实在太厉害了,你说的很对,可是我们要怎么下手呢?” 建宁说道:“现在我们身边有沐小公爷,还有天地会的几位,师父的武功又那么好,那些罗刹鬼虽然凶残,但是怎么比得上我们人才济济,智慧跟武功并重,放心吧师姐,他们的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阿珂的脸上略微露出欣慰喜色,说道:“师妹……听你说了这些,我才稍微放心了,师妹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出好办法,把那些罗刹鬼子全部杀死的。” 建宁同阿珂两人在这边商议,那边九难回身朝内,双眸微动,定定地望着墙壁,半晌之后,抬手到胸前竖起,悄悄行了个佛礼,嘴唇微动,无声念道:“阿米托佛。”说罢之后,脸上缓缓地露出笑容来,重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76、双双把宫回 冬日, 阴风朔朔,连日阴天, 好似老天也心情不快,因数日天寒地冻, 路上行人也少了许多,颇有些萧瑟,而就在阴云密布之下,却有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地自京城大门外驰了进来。 紫禁城内,上书房内,康熙面带忧色, 望着面前的折子, 其下康亲王,索额图,纳兰明珠,以及多隆几位近身臣子面面相觑, 经过这么漫长的时间, 连三藩都平定了,台湾那边虽然还有些骚乱,但也并不算是心腹大患,眼见四海升平,社稷安康,皇帝却为什么总是时不时地会面带忧色?其他金銮殿上的臣子倒也罢了,却只有这几位知道些内情, 康熙之所以如此,大概是为了那失踪许久的建宁公主,另外还有一个人,则是自从云南回来之后便也销声匿迹了的韦小宝。 康熙翻了几份折子,总也静不下心来,忽地听到外头有人说道:“下雪了!” 康熙一惊,变了脸色,说道:“建宁?建宁!”底下的大臣们惊了惊,康亲王说道:“皇上,您听错了罢?”康熙道:“朕明明听到,方才……是谁的声音?”索额图急忙说道:“皇上,大概是外头的小太监,见下雪了一时就没忍住,大呼小叫的,的确不成体统。”多隆道:“奴才去喝止他们。” 康熙摆摆手,心不在焉地说道:“不用了,朕听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还以为是……”轻轻叹了声,握着笔想继续批改,过了阵儿,到底心思烦乱,便将笔一放,起了身,大步走到上书房门口,向外张望。 此即,见天空细雪绵绵,自空中洒落下来,康熙负手,双眉微蹙,抬头去看那渺渺天际,不知不觉中,喃喃自语,只道:“这几日天越来越冷,又下起雪来,只不知道建宁人在何处,知不知道及时加衣裳,会不会着凉?可叹朕虽然坐拥天下,却连你也护不周全,朕真是……” 身后众臣子听了,彼此互换眼神,各都极为无奈,想劝慰,却又无从劝起,自从建宁公主失踪,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大家伙儿怎能不着急担心?何况是康熙?更加上,自建宁公主失踪之后,宫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康熙的心情,可想而知……可是做臣子的只是该尽臣子本分而已,皇帝的家事,还得皇帝自己处理,而且外人插嘴,说的好倒也罢了,万一一句话说错了,项上人头怕就岌岌可危,因此各位大臣虽然有心安慰皇帝两句,可又都想着“明哲保身”,话到嘴边,就也无声地咽下去。 康熙望着漫天飘落的雪花,便想到自己连日来做的噩梦,在梦里头,建宁衣着褴褛,形容枯槁,满面尘灰,哆哆嗦嗦地似乎极冷,眼神可怜地望着自己,不停地叫“皇帝哥哥救我”,哀声连连,康熙心痛之极,已经一连几天都是从噩梦里头惊醒过来的。 康熙做这梦,自然是不会对其他人说,做皇帝自有别人想象不到的压力,若是贸然对其他人说这些,未免会叫人觉得皇帝幼稚,如此年纪了,竟还为些梦境困扰。 因此千般担心,万种牵挂,康熙也还是埋在心底,此刻望着漫天飘雪,就又想到建宁可怜的模样,一时之间,双眸竟然也有些异样。 康熙正在怔怔地发呆,忽地听到有个声音叫道:“下雪了,皇帝哥哥孤零零站在这里做什么?”康熙一怔,还以为是错觉,不由地便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建宁,你究竟在何处?可知道朕心里……”正喃喃道此,却听得那声音又叫道:“怎么皇帝哥哥还穿的这样少,着凉受寒了怎么办?哪个狗奴才跟着的,怎么这样不长眼?还不快拿衣裳来!” 康熙身子一震,正好身后索额图康亲王等望着那突然出现的熟悉娇小人影,吃惊地大声叫道:“建宁公主?”又惊喜交加地叫:“皇上!” 康熙手握在腰间紧了紧,转头往旁边看去,却见身边站着个人,正在指手画脚地吩咐,跟着康熙的太监梁九起初也正盯着那人看,见这人横眉怒眼大声呵斥之态,却也反应过来,然而又不怕,又笑又哭地说道:“建宁公主……公主殿下,您回来了,您可回来了……皇上,皇上……”本是要跟康熙说的,一眼看到康熙那模样,顿时也没了声儿,只道:“奴才该死,奴才遵命,奴才听公主的,立刻就去给皇上准备衣物。” 梁九抬手擦泪,急急忙忙退了下去,这边康熙转头呆呆地望着身边的建宁,呆看了会儿后叫道:“建宁……真、真的……”竟不能信。 建宁转过头来,这才一笑,道:“皇帝哥哥……呃,建宁给皇帝哥哥请……”看看大臣们在,便要行礼。 康熙却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死死抱住不放,叫道:“建宁,真个是你么,朕不是在做梦么?” 旁边的索额图康亲王纳兰等各都是人精了,当下都急忙地悄无声息往外退,一路退到上书房殿外,才站住脚。 索额图道:“建宁公主可真是神出鬼没,怎么忽然之间就冒了出来?” 康亲王说道:“是啊是啊,只不过真的是老天保佑,眼看皇上每日里消瘦下去,以前还能笑笑,自从公主跟韦都统不见了,皇上的笑模样都没了,我们做臣子的,有心无力,如今建宁公主回来了,可就好了……” 纳兰也说道:“那可不是,自从太后出了事后……皇上越发忧心了,又要忧心国事,又要忧心公主还有韦都统,如今好了,公主回来了,皇上去了一大心事,接下来就是韦都统……” 多隆拍拍胸口,说道:“大家不须着急,我立刻请旨出宫,再去寻韦都统!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回来!” 索额图道:“呸,掘地三尺,你当是找死人么?韦兄弟他聪明睿智,果断机灵,吉人自有天相,当然不会有事的。”众人连声附和,多隆道:“我一时说错话了,总之我立刻就去找。”正说到这里,却听得有个声音带着笑,道:“我就在这里,你们还要去哪里找啊?” 四个人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却见身后站着一人,身材虽然有了变化,长高许多,面容也有几分成熟,比之先前英俊了些,却绝对是“韦小宝”——四爷没错。 索额图先反应过来,张开手就扑过去,将四爷抱住,又哭又叫,七情上面,抱着四爷的腰,道:“韦兄弟,你从哪里出来的,你去了哪里,真真想死做哥哥的了!” 康亲王也冲过去,却不似索额图这般,只拍着手说道:“韦都统,你真个回来了?真好,公主也回来了。” 纳兰明珠也笑的胡子连抖,说道:“不管怎样,回来就好,这可真真是双喜临门。” 多隆过来,摸摸四爷的脸,又捏捏他的肩,四爷道:“副总管,这是做什么?” 多隆急忙行礼,道:“请恕我一时大胆,果真是韦都统,虽然身量长高了,人也英俊不少!但的确是韦都统真人没错!” 索额图正把眼泪擦在四爷身上,闻言起身,道:“多隆你这个乌鸦嘴,这还用你说?你滚一边儿去!”康亲王跟纳兰明珠大笑。 四爷见他们四个真情流露,忍不住也有些欢喜,便说道:“我这一去颇有些时候,劳各位兄弟担忧了。” 康亲王道:“韦都统你到底去了哪里?快点给我们说说,你不知道,你失踪了后,我们可担心了,不止是我们,皇上更是,可是吃不下,睡不着……” 四爷望内看了眼,眼色柔和不少,便问说道:“皇上无碍么?” 索额图说道:“无碍是无碍的……幸好公主回来了,你也回来了,皇上以后定然是笑口常开了。” 四爷笑了笑,忽地问道:“那我现在进去见皇上可好?”四人顿了顿,最后索额图说道:“好是好,皇上定然会极为高兴的,——不过呢,皇上跟公主刚刚相见,还是先给他们一点时间,稍后再去不迟,免得耽误他们兄妹相聚。” 康亲王纳兰也跟着附和。四爷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的,不然早就也跟着建宁入内了,当下说道:“说的也是,不如我们先去喝一杯,待会儿再来见皇上。”大家伙儿大乐,齐声赞同。 且先不说四爷同索额图四人出去喝酒,且说康熙抱住了建宁,一刻也不肯放手,生怕一松手人便消失不见,索额图四人早就离开,那边梁九虽然带了衣物回来,却不敢靠前,只远远地站着。 过了许久,建宁才说道:“皇帝哥哥……你……你没事吧?”康熙慢慢地放手,握着建宁肩膀,细细打量她的脸,却见她的面容如昔,只是好似更瘦了些,然而瘦归瘦,却显得越发精神,两只眼睛更是极为晶莹有光,透着一股聪慧之意。 康熙道:“建宁,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可知皇帝哥哥很担心你?”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别急,我这就跟你慢慢说来,不过你得先到里面去,在外头小心会受寒。”康熙一笑,揽了她肩膀入内。 建宁本想到上书房内站定便好,没想到康熙牵着她的手到了龙椅上头,自己坐了一边,便又拉建宁坐,建宁呆了呆,有些不敢造次。康熙却拍拍座椅,道:“来,坐在这里暖和些。”建宁便也坐了,康熙才问道:“你近来发生何事先缓一缓,告诉朕,近来身子可好,没受伤么?有没有吃苦?那人掳走你,有没有对你动手?” 建宁见他一连串地问,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便道:“皇帝哥哥,我这么聪明,哪里会受伤,身子也很好,没生过病,那人也不曾对我动手。”康熙道:“可是看你脸色有些不是很好。”建宁道:“大概是在俄罗斯那里,吃不惯他们的饭菜,而且哪里又冷。” 康熙挑了挑眉,道:“俄罗斯?”建宁笑道:“就是皇帝哥哥知道的罗刹国啦。” 康熙很是惊奇,问道:“罗刹国,难道说这一阵子你杳无消息,居然是人在罗刹国?那些罗刹鬼子很凶,听闻他们时常侵犯我们东北边界,只是朕这阵子顾不上他们,你知道么?前些日子,吴三桂起兵,被吴六奇压制下去,如今三藩已经平定下来了。”此刻脸上才微微地透出一丝笑意。 建宁笑道:“恭喜皇帝哥哥,贺喜皇帝哥哥!其实我在路上就听人说了,那些路人都说吴三桂是自寻死路,大赞皇帝哥哥英明神武呢!” 康熙也乐道:“是不是真的啊?”这是他数日以来,首次绽放笑颜,真个光辉灿烂,让人见了便也觉得开心。 建宁看着康熙的笑容,想到方才他仰头看雪的忧愁之态,心里头一阵难过,却又不能露出来,当下打起精神来说道:“当然是真的,还不止一个人这么说,我们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大家都说日子过得好好地,那吴老乌龟偏偏找不痛快,活该皇上把他砍了!” 康熙听到这里,便说道:“对了,建宁,朕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自从你被人掳走,朕记在心里,一直很是不安,生怕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 建宁道:“是何事?” 康熙说道:“先前你说朕要将你送到云南去和亲,其实朕……” 建宁却摇摇头,说道:“皇帝哥哥,其实没什么的,我知道皇帝哥哥是为了大局着想。”康熙一怔,他心里头要说的本不是此意,此刻听建宁说,便停了下来,想了想,就慢慢问道:“是了,建宁,你方才说你们一路走来……你究竟是被谁掳走的,又是跟谁一路走来?” 建宁说道:“起初我是给个武林高手掳走的……后来,我就想法儿劝服了她,然后……”略一犹豫,到底说道:“皇帝哥哥,我跟你说了你不要生气,我是跟韦、韦小宝一块儿回来的。” 康熙面色微变,却又缓和下来,问道:“是跟小宝?既然如此,小宝人呢?” 建宁见他面色如常,就说道:“我是等不及了就先跑进来的,他又拦不住我……大概也要来了。” 康熙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其中又究竟发生何事,怎么会去了罗刹国呢?你快快给朕一一说来。”嘴角虽带着温润地笑,那笑却未曾透到眼底里去。 77、妙计安天下 殿外的雪越下越大, 从最初细细密密撒盐一般,到如今似鹅毛般纷飞翩舞。 殿内, 康熙同建宁两个坐在一块儿,建宁便说道:“皇帝哥哥, 此事其实还要从掳走我的那人说起,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康熙说道:“哦?那人究竟是谁?”建宁说道:“说起来你要吓一跳,那人就是先前忽然在宫中出现,想要刺杀你的那个尼姑,原来她在江湖之中的名头极大,唤作独臂神尼,可实际她是前朝的长平公主。” 康熙一惊, 说道:“她竟是崇祯的公主长平, 真正令人意外,那她怎地竟又变成了尼姑?”建宁说道:“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大抵如是……”说到这里, 就扫了康熙一眼。 四目相对, 康熙心头一动,便轻轻叹了声,望着她微笑说道:“好啦,小小年纪,竟如此老气横秋的,不许如此!嗯……你快跟朕说,那么她掳走了你, 又是为何?先前她来行刺朕,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以为自己跟我们满情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说到这里,便又有些担忧建宁。 建宁才又拍拍胸,说道:“皇帝哥哥,你放心吧,我无事的。——你还记得当初我求你许我出宫么?当时我在江湖上,得知了一两个关于这位公主的隐秘之事,再加上我这么能说会道,她当然也没有怎么为难我。” 康熙看她得意之态,失笑说道:“你啊你,……这样就好了,嗯,那你怎么又跟小宝遇上,又是怎么去了罗刹国的呢?” 建宁道:“这也算是机缘巧合,起初独臂神尼擒了我,是要逼问我她一个熟人的下落,怎知我只是胡乱骗她,她本想要乘船出海去找寻那人,谁知道我们的船在海上遇到风浪,正好又遇到了个熟人,就是那个叫做沐剑声的……于是大家伙儿一块,竟飘到了辽东一带,谁知道正遇到了一些罗刹鬼在抢劫村庄,独臂神尼大怒,上去同罗刹鬼子大战……” 康熙听得动容,瞪大眼睛说道:“她竟然能出手跟罗刹鬼大战,那建宁你呢?有好生藏起来么?”建宁昂头笑道:“皇帝哥哥,你可是小看我了,我是那种藏得住的人吗?”说到这里,面色又有些黯然,道,“皇帝哥哥你当时是没有在场,是以不知道,好端端地一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死了,罗刹鬼还掳了个少女,实在可恶……本来独臂神尼让我好生藏起来,可是我哪里按捺得住,我就让冲了出去,趁乱捡了一支火枪,我砰砰砰地,就打死了两个罗刹鬼!” 康熙大吃一惊,握着建宁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此话当真?” 建宁说道:“我哪里敢跟皇帝哥哥说谎,委实是真的,只不过……我虽然打死了两个,却还有第三第四个罗刹鬼,向着我就冲过来。” 康熙一惊,浑身发凉,虽然知道建宁不会有事,但想到当时情形,他也知道火枪的厉害,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建宁等她说。 建宁便道:“当时我还想发射火枪,可惜已经没有弹药了,眼见那两个罗刹鬼要冲过来……”康熙越发紧张,问道:“到底怎么了,建宁你快说,你有事没有?”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握着建宁的手臂,手都在微微发抖。 建宁伸手,摸摸康熙的胳膊,安抚了他两下,说道:“我怎么会有事?我若是有事怎么又能回来跟皇帝哥哥说这个呢?托皇帝哥哥的洪福,在危急关头,当贵人相助!” 康熙见她眉飞色舞地,心中却想到当时情形,不由地有些心酸,就说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你有没有受伤?贵人相助,又是何人?对了……”双眉一敛,道,“难道是小宝?” 建宁笑道:“皇帝哥哥真聪明,恭喜猜对了,正是韦小宝。” 康熙松了口气,却仍皱着眉,问道:“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竟找到你的。唉。”建宁说道:“他在江湖上也认识很多三教九流之人,他又知道皇帝哥哥担心我,自然也就想替皇帝哥哥分忧,故而就着急去找我啦,也多亏了他,不然的话,我真的要丧命在罗刹鬼的火枪底下,也没有机会再回来见皇帝哥哥了。”说到这里,忍不住也动了真情,同康熙也算是久别重逢,说完之后,便也张开双臂,将康熙抱住。 康熙将她搂住,微微点头,双眼里却也已经泛起淡淡的水光,轻声说道:“建宁,委屈你了。”建宁说道:“这个不算什么,建宁若是整日呆在宫中,见皇帝哥哥为了些天下大事什么的担忧,建宁什么也帮不上,自己也觉得不好受,可是这一回出去,却是替皇帝哥哥做成一件事了,当然,不是我自己能做成的。” 康熙说道:“是何事?莫非是说在罗刹国的事?只是建宁,你们怎么就去了罗刹国,既然你们杀了罗刹鬼,他们定然会报仇的,又怎么会放你们甘休呢?” 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听说我,此事说来话长,情节又极为曲折,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康熙见她一本正经地,忍不住又是一笑,说道:“行啦,其实,在皇帝哥哥的心中,不在乎你能不能帮上忙,那些国家大事,本就应该让皇帝哥哥去操心,若是让你也替朕操心,朕才是没用的废物了……唉,皇帝哥哥宁愿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宫中,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也不去最好……” 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建宁小声道:“皇帝哥哥,你对我真好。”康熙道:“朕就你这一个妹子,不对你好对谁好?”建宁笑,说道:“嗯……”将脸在康熙怀中拱了拱,说道:“那我就将事情经过跟皇帝哥哥说说吧。” 康熙道:“你远道回来,也该累了,要不要先歇息歇息?”建宁说道:“本来好累,见了皇帝哥哥后,就又精神抖擞啦!”康熙看着建宁久违地如花笑脸,纵然外头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身边却是刹那如春,阳光灿烂一般。 原来那日建宁四爷跟九难众人灭了来犯的罗刹鬼之后,建宁便根据所知,跟四爷透露了雅克萨城守军所在,以及索菲亚公主之事,四爷同她“亲密无间”,也知道她向来有些高深莫测,是以从不怀疑,当下便制定计划,偷偷地潜入雅克萨城,果然将索菲亚公主擒住。 这一群武林高手并绝世智囊从天而降,雅克萨城得罗刹鬼哪里是对手,擒贼先擒王,只把几个领头的擒住就好,其他的乖乖听从号令。 果然如建宁所说,不出几日,罗刹鬼的首都莫斯科传来了要废公主另立沙皇的消息,索菲亚公主自然无计可施,建宁便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她说服。 原来索菲亚公主极为轻浮,见这群男男女女不害自己,反而出谋划策,自然言听计从,何况不管是四爷还是沐剑声,都生得年轻俊俏,一表人才,先前几日索菲亚公主虽然名义上是被“擒住”,实则是心甘情愿地归顺投降,还时不时地向四爷同沐剑声发发春之类,弄得两人很是头大。 对沐剑声也就罢了,对四爷,建宁却经常私底下拿此事笑他,四爷不声不响地任凭她说笑个不停,暗地里却都一件一件都记在心里,等待日后清算。 如此果然回到了罗刹国首都莫斯科,在这群精锐的相助之下,又按照原本的鼓励罗刹军抢劫政策,果真轻而易举地让索菲亚公主登上了摄政公主的位子,效仿“垂帘听政”之举,辅佐大小两位沙皇。 但是就在此刻,问题又出现了。 原本在鹿鼎记里头,韦小宝就是做到如此程度便功成身退,回到了康熙身边,但是如今换了人了,建宁是个知道几百年后情形的人,到时候八国联军闯入中国,那是一段如火烧肌肤一般的惨痛时光。建宁不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又见识过罗刹鬼杀人掳掠的场景,便算计的更远。 康熙惊道:“你……你说什么?你教那些罗刹鬼当摄政女皇也就罢了,你居然让沐王府的沐剑声……留在了罗刹国?在罗刹国里头当大臣?”他瞪大眼睛,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不知要如何说是好。 建宁却笑道:“是啊,皇帝哥哥,正是如此。” 康熙目瞪口呆,道:“可是……可是……他竟肯同意?” 建宁笑眯眯地说道:“人在异邦,自然是各种不愿意,不过我说服他啦。” 康熙哭笑不得,问道:“建宁,你说真的么?你……你不会是骗朕的吧?” 建宁打了个哈欠,方才对康熙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说了半晌,此刻才有些累,便说道:“我为何要骗皇帝哥哥呢?我先前说要帮皇帝哥哥你做一件事,就是这件了……如今,罗刹国不再进犯我们,只要沐剑声按照我所说的做,再以他的能耐,以下起码百年,罗刹国都不会再来进犯。” 康熙目光闪烁,心中热血涌动,却又按捺着,说道:“建宁你……可……”几乎不知要说什么,建宁拍拍他肩膀,说道:“皇帝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可是……你想看看,如今汤玛法他们,不也是异邦的人吗?他们也在你跟前当大臣,沐剑声去到那里,自然也是可以当大臣的,他那个人虽然有些牛脾气,但是却不笨,又是前朝贵胄,本就不甘人下的,他坐镇罗刹国,跟索菲亚公主结亲的话,自然能够控制那些罗刹鬼子,而且他虽然是前明之人,但不管如何,却不会带着罗刹鬼子来攻打我们,那样岂不是就相当于第二个吴三桂啦!将来他若是有了子女,也会遵循他的意愿,虽然不能保证世世代代不会来犯,但总是几分机会的,嗯,皇帝哥哥你说,我这样安排,算不算一举两得?” 康熙点头,道:“的确是极好的法子。”将建宁用力抱了抱,心中仍旧激动未退,过了会儿才又问道,“不过,建宁,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建宁说道:“我只是让他想一想,个人的荣辱跟无数百姓的生死,孰轻孰重,他也见过罗刹鬼杀戮的场景,而且又有人劝他……他就答应啦。”其实,沐剑声虽然是个聪明又知道大义之人,但要他这样的明朝亲贵公子留在异国,跟他眼中的“蛮夷”一起生活,他自然是绝对不肯的,建宁并未曾跟康熙说,就连四爷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杀手锏”才将沐剑声劝服的。 康熙说道:“你说的有人……是指小宝?”建宁道:“还有独臂神尼。”康熙说道:“是了,那这位神尼呢?”建宁说道:“也留在莫斯科,不过,只是相助沐剑声站稳脚跟,外加铲除异己,她是世外高人,以后定然还会飘然离开的。”九难跟阿珂的确也留在了莫斯科,九难是为国,阿珂却是为了沐剑声,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建宁旁敲侧击,让阿珂留下,也免了沐剑声一人孤苦伶仃,让他好踏实呆在莫斯科。 康熙又点点头,说道:“建宁,唉……朕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能耐,如此一来,竟是免除了朕心头一件大事,朕本来要分派兵力去跟罗刹鬼交战呢……” 建宁嘻嘻笑道:“皇帝哥哥高兴吧?如此可免了劳师动众了,索菲亚公主也派了使者来求和了,……哼,我也是能做点事情的,看你还想把我嫁到云南去。” 康熙哑然失笑,才要说,忽地想到一件事,就皱了眉。 建宁见他皱眉不语,急忙道:“我是开玩笑的,皇帝哥哥你不会真生气了吧?不过使者来了却是真的。” 康熙道:“我哪里会生气?其实我原本也没有想将你嫁到云南,只不过……” 建宁呆了呆,道:“只不过?什么啊?”康熙欲言又止,话锋一转,说道:“建宁,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你听了之后,不要太难过。” 建宁一怔,问道:“皇帝哥哥,什么事?” 康熙面色黯然,垂了眸子,说道:“建宁……太后、太后她……” 建宁的心蓦地停跳了一拍,急忙抓住康熙的手,道:“皇帝哥哥,太后怎么了?你快说啊。”康熙道:“太后她……在两个月前驾崩了。” 78、御前要何赐 康熙说罢, 建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只是瞪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康熙。窗外大雪连绵, 几乎能听到雪落在地上,那轻微地簌簌声响。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纵然对建宁来说,太后跟她之间相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自建宁穿越而来,太后对她的确是照顾有加, 处处替她着想, 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在疼着。 康熙说道:“建宁,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忍着。”建宁眼睛一眨,泪扑啦啦落下来, 康熙微微仰头叹了口气, 张手将建宁拥住,道:“建宁,别怕,太后虽然去了,可是朕还在,以后就让朕代太后疼你、照顾你。” 建宁哭道:“皇帝哥哥,怎么会这样?”一时之间悲从中来, 不由地真个哭了起来。康熙一手揽着她,一手轻轻拍她肩膀,说道:“太后先前已经凤体有恙,她怕你我担心,就一直都未曾向我们透露分毫,一直到你被掳走了,太后的病症越发严重了,后来就……”说到这里,康熙轻叹了声,又说道:“建宁,你也节哀,太后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要我好好地照料你……而且太后吩咐,在找到你之前,不可将她之事传扬出去,免得你在外头又担惊受怕地,想回来又回不来,白白受些苦楚煎熬,你看太后多疼你?——因此太后的丧事朕一直都未曾大办,只等你回来再说。” 建宁听太后竟想的如此周到,越是感动,想想以后将再见不到人了,连个表面儿上的娘都没有了,不由地很是心酸。幸好有康熙温声低语,细细安抚,过了片刻,建宁的心绪缓缓地平静下来,心中想道:“太后怎地竟这么快驾崩了?我记得慈宁宫里还有真太后的,那真太后又会如何?到底这是怎么回事?对了……我记得当时太后对我说……我会无事的,当时我只觉得有些古怪,难道她那时候就想到会有如此下场?还是说此事另有蹊跷呢?”她心中既有悲哀,又有谜团,可却又不能问康熙。 建宁呆呆想着,不知不觉双眸被泪迷了,眼前模糊,便摸摸袖子,一时找不到手帕,就抬手去揉眼睛。 康熙见状,便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将她的手握住擦了擦,又亲将她脸上的泪拭去,看她如此模样,便又劝慰说道:“建宁,别太难过了,你刚回来,朕其实不该先就对你说这个的。” 建宁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皇帝哥哥,我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对了,那现在、母后、母后的……”她想问问太后的尸身在何处,可是唐突问出来,又觉得不太合适,就只眼巴巴地看着康熙。 康熙见她双眼红红地,还沾着零星泪花,小小地鼻头跟嘴唇也红红地,很是可怜可爱,又一副想问又问不出之态,他很是聪明,自然明白她要问什么,便说道:“暂时就在西郊皇陵,等雪停了,朕陪你去祭拜一番。” 建宁点点头,说道:“皇帝哥哥,我、我想去慈宁宫看看。”康熙说道:“去哪里做什么?”建宁说道:“我只是、想看看,母后所住的地方。” 康熙垂眸看她,温声说道:“那皇帝哥哥陪着你去。”建宁摇头,说道:“不用了,皇帝哥哥一定很忙,我自己去就好了。”康熙道:“傻话,难道还有什么事比陪你更要紧些?”又道,“朕只怕你才回来,身子吃不消,不如还是先歇息些时候才去,好么?”说着,便握了握她的小手。分别了数月,也不知是他长了许多,还是她更瘦了许多,总觉得那手都小了好些。 建宁说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我就先回坤宁宫。”康熙道:“朕送你回去。”建宁见他如此,就不好推辞,当下康熙便亲送建宁回坤宁宫,又因风雪大了,就把梁九送来的衣裳给建宁披了,一路护着她回到坤宁宫。 坤宁宫中刚生了暖炉,暖意四沁,宫女太监们纷纷上前来行礼,又惊又喜。 建宁此刻有些倦了,又加康熙相劝,便喝了碗参茶,爬上床去歇息,康熙替她拉了被子,一直看她睡着了,才又吩咐宫女们好生伺候,自己便出外而去。 康熙一路沉吟,缓步往上书房而走,快要到上书房之时,一抬头,远远地却见那边的大殿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挺拔,有些清癯,似熟悉,又似陌生,正在侧身负手看雪。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丈远,康熙脚步一停,随即又大步向前而行,越走得近越是看的清楚,却见那看雪的少年轮廓鲜明,竟多了些先前不见的英俊,却把之前眉间的一抹轻浮给扫平了。 有些瘦削挺拔的身上着朝服,那暗黑色的绸面泛着哑光,更显得他一身凝重华贵气质,这通身的气派,似跟这张英俊年轻地面孔有些格格不入,却偏生又浑然天成。 此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四爷。 先头四爷在外面跟索额图康亲王纳兰多隆四人草草吃了一场酒,也算是首度接风,热酒入肠,整个人暖了几分,只因他心头另有牵挂,大家说笑了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先散了,临分开,又约定了改日再聚。 那四人自是极为聪明识相的,便都出宫去了。独四爷就进来见康熙,到了上书房,听闻康熙相送建宁回了坤宁宫,四爷便站在此处等候。 四爷站了会儿,看那漫天飞雪飘舞,正如心中所思,浮浮沉沉,有无限的事,一时难以说清,正看得入神,若有所觉地转头,却见那人一身红色绣金龙袍,腰扣玉带,负手在身后,龙骧虎步正快步而来,那如玉润泽的脸上,唇角便挂着一丝若有所无的笑,双眸如星耀耀。 四爷见状,急忙肃然垂手,向着这边紧走几步,双手一搭袖子,正要行礼,口中也道:“奴才韦小宝……”不料,那剩下的几个字还未曾说出,便被康熙扶住肩膀。 四爷抬头,却见面前的少年帝王笑得极为灿烂,明亮双眸打量着自己,含笑说道:“小桂子,你终于舍得给朕滚回来了?”说话间,一只手扣在四爷肩头,重重用力。 大概是酒力作祟,四爷心中一阵热意翻涌,定定看了康熙一眼,终于叫道:“皇上!” 康熙使了个眼神,凑近了四爷耳畔,笑吟吟地低声说道:“赶紧给朕滚进来罢!” 康熙迈步,率先进了大殿,四爷跟在身后,梁九以及众小太监就也留在门口,四爷将门一关,上前欲行礼,却不妨康熙一把握住他的肩膀,这才说道:“你这臭小子,你终于在外面玩够了?朕还以为你……你死在外头了!” 四爷说道:“皇上,奴才该死,让皇上担心了。” 康熙哼道:“你还有几分良心啊,知道朕会替你担心,那你怎么消息也不送一个回来?你自己去胡闹也就罢了,竟还带着建宁一并去闹!朕真想重重地罚你。” 四爷说道:“皇上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我绝无怨言。” 康熙见他如此乖顺,不由笑道:“你爷爷的,你真个学乖了,明知道朕不舍得罚你,却偏作出这幅慷慨的模样!行了,建宁先头都跟我说了,你们在外头做的好!” 四爷说道:“公主对皇上说了罗刹国的事?”康熙说道:“建宁说了朕还不信,你再给朕简单说一遍听听。”四爷说道:“奴才遵命!” 四爷说着,就又将罗刹国之事说了一遍,先头建宁说的比较浅显,只是讲了个大概而已,如今四爷说起来,却又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对康熙来说,建宁所说的就好像一个乐呵居多的闹剧,多数是说莫斯科如何如何热闹,索菲亚公主如何如何胡闹,而四爷说起来,却只说行军布局,宫廷谋反……正是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权谋局,把建宁未曾说通的一些地方都点到了。 康熙听完了,一瞬间当真是“心旷神怡”,便点头道:“真有你们的,竟把罗刹国闹了个翻江倒海,朕当真做梦也想不到,你们竟是去了那个地方。” 四爷说道:“奴才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本来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个遇到公主,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快太急,容不得人停下,那地方又偏僻,一时找不到人给皇上送信,让皇上担忧了。” 康熙笑道:“如此说来,朕的担忧也是值得的,小宝,先前你去云南,让吴六奇牢牢地给朕守着云南的大门,如今吴三桂果然平了,自是你的大功一件,而罗刹国这地方,朕不费一兵一卒就降服了他们,也是你的功劳,你简直就是朕的大功臣,你说,朕该怎么赏你是好?” 四爷说道:“替皇上分忧,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也都是皇上洪福齐天庇佑,何况罗刹国之事,公主也相助甚多,我又哪里敢要什么赏赐……”说着,就“腼腆”地笑。 康熙挑眉,说道:“说你聪明你果然越发聪明了,懂得以退为进,嗯……你当真就没什么想要的?” 四爷看着康熙,心中一动,有个念头浮浮沉沉地飘了上来,话到嘴边,蠢蠢欲动。康熙望着四爷神色,便笑着说道:“小桂子,你可想好了。”四爷说道:“皇上……我……”康熙道:“哈哈,终于想到了么?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四爷张口,道:“奴才想要之物,怕太贵重了,皇上不肯给。”康熙微微一笑,道:“你爷爷的,跟朕卖关子!嗯,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贵重之物。” 79、冰雪为卿热 康熙望着四爷, 四爷看着康熙,四目相对, 一个面上笑得温润粲然,一个略带些忐忑心怀迟疑。片刻, 四爷说道:“皇上,我想要……”正在此刻,一阵疾风吹来,将大殿的两扇门呼地吹开,顿时之间,风卷着雪花哗啦啦地闯了进来。 门口梁九同两个太监冲过来,将大殿的门重新拉起来死死拉上, 这厢康熙皱了皱眉, 道:“好一阵怪风。”四爷说道:“皇上衣裳单薄,还是多加件衣裳才好。”康熙说道:“先前本是拿了大氅来,因送建宁回宫,就给她用了。” 四爷说道:“皇上真是极为疼爱公主的, 只不过, 我方才在外头听说,太后好似……”康熙点头,说道:“太后……驾崩了,怎么,你听……索额图他们说的?”四爷说道:“正是,唉,真正未曾想到。”康熙道:“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四爷点头。 两人寒暄了这么会儿,康熙说道:“方才你还没说完,快说,你要什么?” 四爷躬身说道:“奴才想要之物很是贵重,那正是皇上你的金口玉言。” 这个答案甚出康熙意外,当下康熙挑眉道:“朕的金口玉言?你是说……” 四爷拱手说道:“奴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其实方才奴才跟皇上所说的罗刹国之事,还有一件没跟皇上你坦白说明。” 康熙更为动容,问道:“何事?” 四爷慢慢地说道:“就是……其实在我跟公主相助罗刹国的索菲亚公主之后,索菲亚公主大喜之下,就加封了我跟沐王府的沐剑声为伯爵了……” 康熙失笑,道:“你、你这小子,……原来是这件事,嗯,这是好事啊,……又如何?” 四爷却正色说道:“皇上,我本是大清朝的官儿,是皇上的人,忽然又在罗刹国有了官职,且是事先未曾得到皇上允准,自然很是忐忑,另外一方面,则是奴才自问是忠心耿耿地替皇上、大清朝办事,可是奴才到底不是皇上,眼界也没有皇上你的宽广,谋略更是不及皇上万一,在罗刹国这一场,也是误打误撞多半靠运气才得到如今两全的局面……当时奴才在莫斯科的时候,一来很是想念皇上,二来就担惊受怕,生怕事情做得不好,反而适得其反,又或者皇上知道了不合心意,因此动怒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康熙见他皱着双眉,娓娓道来,便点头说道:“你做的甚合朕的心意,你是朕身边头一号得力的人,又怎么会让朕不快呢?还有,你爷爷的,你这小滑头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朕可知道你的心思一点不比朕少!” 四爷看了眼康熙似笑非笑的模样,便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奴才的那点心思,又怎能比得上皇上呢……” 康熙瞥着他,笑微微道:“行了,你还有话没说完呢,继续说!” 四爷道:“皇上圣明,皇上是千古明君,自然知道臣的忠心,可是……可是臣想来想去,还是想借皇上的金口玉言,给臣自己讨个保证。” 康熙好奇问道:“你是想要朕什么保证?” 四爷说道:“我想要皇上保证……以后不管我做错什么事也好,做的事情不合皇上心意也好,皇上都要原谅我,起码,不要杀我的头。” 康熙笑道:“朕说你的鬼心眼儿多,这不就来了?朕这么宠你,怎么又会生出那些来?还是说……你心里头有鬼,故意来先跟朕要这个?” 四爷急忙跪地,说道:“皇上明鉴,奴才自来忠心耿耿,想皇上之所想,急皇上之所急,做什么事情都先以皇上为重,又哪里会有什么私心,只是皇上方才问奴才有什么想要的,奴才就……想到了这个。” 康熙说道:“你别急,朕难道不知道你的为人?起来。”伸手将四爷一扶。 四爷起了身,看康熙一眼,低头又说道:“那皇上是答应我还是不答应呢?” 康熙望着四爷,静了片刻,终于一笑道:“朕怎么会不答应呢?你为朕做了两件不得了的大事,又是朕最信赖最得力的人,于情于理朕该应承你的,——好罢,朕的口谕你便记住了:以后你韦小宝若是做错了什么事,只要不是危乎社稷江山祖宗基业的,朕能原谅就原谅,绝对不会为难你,更不会杀你的头,如何?朕金口玉言,言出必践。” 四爷微笑,做松了口气状,说道:“臣遵命!”又笑眯眯看康熙,道,“皇上你待我真好。” 康熙也是一笑,说道:“总之你体恤朕的心,好生地再替朕办事就是了,虽说朕金口一开不会更改,但你也记得,千万别做对不住朕之事,若是危害到江山社稷,朕再怎么也饶你不得。” 四爷点头,道:“奴才明白的,奴才纵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皇上放心吧。” 康熙回身走到桌子后,缓缓坐了,说道:“对了,你不远千里回来,必定也是累了,要不要好生地先歇息歇息?” 四爷说道:“多谢皇上关心,皇上,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瞒着皇上。” 康熙一抬头,哑然失笑,又敛眉问道:“还有一件事?究竟是什么,你到底藏了多少事瞒着朕,赶紧通通地都说出来。” 四爷咳嗽了声,说道:“就这一件了,不过这件事说出来的话,皇上恐怕要不快的,因此先前奴才不敢说。” 康熙道:“你说就是了!” 四爷说道:“那就是……嗯,因为当时在莫斯科的时候情形有些混乱,那些兵作乱的时候,有的就误闯进了公主的房间……” 康熙一惊,说道:“你说什么?”蓦地便站起身来。 四爷说道:“有些乱兵闯到了建宁公主的房中……不过皇上别担心,公主无事的。” 康熙皱眉,咬牙道:“怎么建宁没跟朕说过?是了,她许是不想朕担忧,那你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爷说道:“说起来很是可恨,那些罗刹兵见了公主,个个都嚷着天仙下凡,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咳,那些禽兽想要非礼公主呢。”康熙脸色一变,说道:“可恨,该死的罗刹鬼!”一拳便捶在桌子上。 四爷说道:“可不是呢,不过,幸好奴才早有防范,听闻那些乱兵闯进了皇宫的时候就跑去看公主,见公主有难,奴才就冲了进去……” 康熙问道:“小宝,你单枪匹马的,可打得过那些罗刹鬼?” 四爷说道:“皇上一开始不是教过我武功吗?那些罗刹鬼,虽然个个人高马大的,可是他们拳脚上完全稀松平常,又因为他们想非礼公主,就都把□□扔在地上,没有了□□,他们简直就是一帮废物,我就用皇上教我的拳法,以及咱们满人的摔跤之法,将他们打得叫苦连天,鼻青脸肿,最后我还叫索菲亚公主把这几个罗刹兵拉出去枪毙了!” 康熙听到这里,拍案大喜道:“杀得好!果然该死,竟敢动建宁的主意!若是在大清,就该把他们凌迟处死!” 四爷说道:“那是当然了……不过,也正是因此,奴才也做错了一件事。” 康熙一怔,问道:“啊,你做错何事?” 四爷说道:“因为当时公主将要就寝了,衣衫单薄,又被那些罗刹鬼拉扯了几把,未免有些狼狈,公主遭此羞辱,气的要跳楼,我急着去救公主,情急之下,只好将公主抱住了……”说到这里,便又噗通一下跪地,说道,“求皇上恕罪,我当时不过是想救人的,因此就没‘授受不亲’,没想到因此公主就说我同她有了肌肤之亲,还哭着说回宫来之后要告诉皇上……让皇上定夺,惩罚奴才,奴才想来想去,还是先跟皇上坦白了。” 康熙目瞪口呆,说道:“竟是这种事?”四爷面色很是沉痛,说道:“皇上,其实方才奴才请皇上开金口许诺,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此事的。” 康熙说道:“可,建宁只字未曾跟朕提起。” 四爷略略思索,才说道:“那……或许是公主见到皇上,久别重逢太过高兴了一时忘了说,日后想起来大概就会说了……又或者是公主脸皮儿薄,不好意思同皇上说么?” 康熙狐疑看他,道:“……哼,可是建宁在朕跟前说了不少有关你的好话呢!她既然能说你的好话,估计心里头也没怎么怪你吧?总之,——你、你先给朕滚起来吧!” 四爷说道:“皇上是不是怪奴才了?” 康熙说道:“这……这件事太过复杂了,而且当时你也是情非得已,何况若不是你,建宁就会……唉,朕怎么能够怪你?你又非故意为之的,倘若是故意为之……哼。” 四爷说道:“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情非得已,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跳楼,奴才就只好舍身……” 康熙道:“你爷爷的,舍什么身!行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何况此事在莫斯科发生的,大清国无人知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就无碍了。” 四爷似仍忐忑,问道:“皇上不怪奴才么?” 康熙扫他一眼,道:“其实朕不会怪你,反而又要记你大功一件,不过这功可不能张扬,你听着,这件事就此搁下,以后都不用提了。” 四爷点头,说道:“奴才遵命!”缓缓低头瞬间,面色阴晴不定。 次日,康熙便接见了来自罗刹国的使臣,又特意在使臣面前演示了大清制造的神武大炮。当时是上午,建宁太累了,一时没有起身,只四爷陪着康熙接见了使臣。使臣见神武大炮之能,很是震惊,起初对康熙这个年轻皇帝的轻视一扫而光,也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在神武大炮面前,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应付了罗刹使臣,康熙便同群臣回朝,又去见建宁,到了坤宁宫,却扑了个空,一问宫女,才知道建宁方才起了,好似去了慈宁宫。 康熙听了,便摆驾往慈宁宫而去。 康熙人到了慈宁宫,见建宁的宫女都在外头,见康熙来了,便要行礼,康熙一抬手,宫女们便默声垂头。康熙对随身侍卫太监们道:“等在外头。”众人齐声答应。 康熙迈步入内,见里头鸦雀无声,原来自太后去世,此处的宫女太监多数被调开,只是留几个时常打扫清理,大概是先前建宁来的时候叫人出去,因此里面竟无人留下。 康熙唤道:“建宁?”却无人答应,他负手往内,一路走到内殿,却见前头有个熟悉身影,正是建宁,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面前。 康熙怕她有什么不妥,便走前几步,唤道:“建宁,你怎地了?”建宁这才听到,闻言回头,康熙一惊,却见她满眼泪,脸颊上亦亮晶晶地。康熙上前,道:“建宁,怎么……哭成这样儿?” 建宁见他温柔相问,有些尴尬,便抬手,以手背拭泪。康熙将她手握住,自掏了帕子出来替她擦去泪珠。 建宁不敢抬头,低着头,黯然道:“皇帝哥哥,别担心,我只是……有些、有些……想念母后。”说到这里,泪珠扑啦啦又落下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去了的这人,又对自己极好……建宁自穿越以来,宛如浮萍,人生天地间,无牵无挂,说起来虽则潇洒,但未免孤独过甚,有个“生身之母”关心着,有个“皇帝哥哥”疼爱着,才显的并不那么形只影单。 如今,“至亲”的联系去其一,建宁睹物思人,回想昔日太后对待自己的种种,她虽则是个反派人物,但却从未亏待过她,反而百般维护,因此建宁不由地泪湿衣襟。 康熙自是明白的,轻轻拍拍她肩膀,道:“好了,朕知道。”叹了口气,道,“朕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建宁甚为感动,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来,道:“皇帝哥哥,我只剩下你了。” 康熙心头一动,也道:“你也永远是朕最心爱的妹子。”建宁吸吸鼻子,说道:“其实我……我……”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康熙,康熙擦去她脸上泪,说道:“其实什么?”建宁端详了他一会儿,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康熙微微一笑,道:“莫非你在想上回朕说要把你送到云南之事?”建宁呐呐地,道:“你说你并非真意如此,我便信了。”康熙点头,道:“朕当时虽有这种想法,实则真不舍得让你去,只是为了试探一下韦小宝。”建宁这才问道:“皇帝哥哥,你为何要试探他?”康熙眉头一皱,想了片刻,说道:“朕……朕疑心小宝他对你……”建宁的心猛地绷紧,两人目光相对,康熙却又一笑,道:“好啦,如今知道你们两个没什么,朕也放心。” 建宁咽一口唾沫,试探问道:“皇帝哥哥为什么放心?”康熙道:“嗯?试想……你是公主,小宝他……最近你们两个又多有接触,倘若真个有事,岂不是皇家丑闻?”建宁咳嗽了声,说道:“那,那我可不可以问问,假如我跟他有什么的话……” 康熙身子一震,目光不由地锐利起来,建宁急忙举手做投降状,道:“我只是说假如,假如,不是真的嘛!”康熙慢慢地道:“建宁,别去想这些没有的东西。”建宁听他口吻之中欠了先头的温和,心叫不好,就吐了吐舌,道:“哦,我知道了,皇帝哥哥你懂我的,我最爱开玩笑……” 康熙才又笑道:“嗯,是开玩笑便好的。” 康熙送建宁回了坤宁宫,建宁沐浴更衣,过后便躺在床上歇息,此刻外头的雪越发大了,屋内多放了几个暖炉,倒也不觉得冷。 建宁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子虽劳累,一时却睡不着。想来想去,忽地想到一幕场景,不由地微微脸红,身上燥热,伸手摸摸额头,自语道:“好烫,莫非我感冒了?”忽地又想到另一件事,便低声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好像皇帝哥哥很是忌惮他……很不喜欢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唉……可怎么办呢?”想了一会儿,很是担忧,最后烦躁地又道:“算了,我才不要去想这些,想也是让他想,我在这里担心的要死,谁知道他怎么样……男人都是水性杨花的,他的桃花运又那么好,保不准又有什么金毛银毛的美人儿地扑上去,死心塌地……切……”说到最后,便面露不屑之色。 不料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个声音笑了声,道:“水性杨花?你说的是我么?”建宁听了这个声音,“啊”地叫了声,刚要起身,却有道影子,带着冰雪冷意,合身扑上来,将她一把抱入怀中,轻声道:“别做声,我好不容易避开侍卫跟宫女的,把人叫来的话,你的相公就性命不保了。” 建宁身子挨着他的冷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脸却骤然越发地红,低声道:“呸,谁的相公?滚蛋……”话语虽刚强,声儿却不知不觉软了下去,那“滚蛋”两字,也说得情意绵绵,含羞带怯,令人闻之骨酥筋软。 80、坦诚相对时 他两个在帐内低声细语, 外面未免听了些动静,便有宫女上前, 在床前行礼道:“公主有事召唤奴婢么?”建宁还未开口,四爷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口气, 低笑道:“快叫人进来,擒了我去……” 建宁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手下却狠狠地在四爷的手臂上一拧……四爷正回味她那眼神,臂上一阵剧痛袭来,不由皱眉,却忍着不出声。 建宁才得意, 便扬声说道:“没什么事, 我如今心里头烦躁,不要人在跟前守着,你们先尽数退下。”宫女太监们答应了,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人刚退出, 四爷才笑道:“好狠的心, 是要谋杀亲夫么?”建宁道:“你再胡说八道,立刻拉出去阉了!”四爷道:“嗯……你舍得么?” 建宁一怔,而后脸红如涂胭脂,道:“我怎么不舍得?哼,今天皇帝哥哥跟我说,要给我挑个天下无双的人嫁了。”说着,就盯着四爷看他脸色。 四爷眉头一敛, 说道:“皇上当真这么说?”建宁漫不经心道:“我亲耳听得,怎么不真?”四爷望着她,哼道:“你已经嫁了我,别人就想也不得的。”很是霸道的口吻。 建宁说道:“呸!我不曾记得跟谁拜过天地。”四爷悄声在她耳畔,道:“那个不碍事,嗯,你可记得跟谁入过洞房么?那就好。”建宁的脸腾地红起来,竖起眉毛来,道:“你越来越没正经了,警告你,不要乱来……快些走开,我要歇息。”四爷道:“你当真要歇息?怎么方才我还见你翻来覆去,不停地说些什么,分明全无睡意。”建宁道:“噫,你从什么时候就来了的?”四爷笑吟吟看她,道:“总之该听到的尽数听到了。” 建宁想了想,正色道:“你当真听到了?”四爷点头。建宁犹豫片刻,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做呢?”四爷眨眼,问道:“什么如何做?”建宁气道:“我……我跟你说也是白说!给我滚滚滚!”四爷见她翻脸,果真是急了,才笑道:“怎么一言不合就让我滚?我不过是逗你,莫非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我自是明白……——你无非是担心皇上不同意我娶你过门。” 建宁听他果然明白,心更是噗噗乱跳,到底有些羞的,便不言语。 四爷趁势将她抱紧,说道:“你放心,休要担心那些,就如你所说的……让我担心便是了。” 建宁鼓足勇气,问道:“难道你有主意了么?”四爷说道:“放心,总之不会让别的男人把我的人抢了去。”建宁转过头去,红了脸,低低说道:“什么你的人,我卖给你了么?” 四爷将她拥住不放,衣裳上还沾着些冰雪之气,建宁又穿的薄,被冷气一激,身子颤了颤,就微微缩起。 帐内两人呼吸浅浅,渐渐地却有些急促,四爷看着怀中之人娇红的脸,当真是明艳如玉。四爷喉头一动,便低声道:“你虽不曾卖给我,却……哼,不是我的……那你说还是谁的?”建宁道:“将来嫁了谁便是谁的……懒得理会你。”四爷眼中寒芒闪过,道:“不许说这个,我不喜欢。”建宁道:“为何不许,反正我未嫁给你。”四爷道:“那你同谁洞房花烛过?你却说来听听。” 建宁将头转开,闭着眼睛道:“不记得了!话说完了,你还不走?快走,不然我叫人了。”四爷哼了声,道:“你只管嘴硬,……总要让你记得了再走。”将人紧紧地一抱,翻身压下。 建宁一惊,便拳打脚踢,却被他尽数压下,果然武功见长!建宁急道:“这是宫内,你别乱来,还、还不停手我就叫人了……”四爷道:“那你叫吧!求之不得……”唇欺过来,不由分说地便封了那将出口的呵斥,哪里给过人半点机会? 床帐摇动,先前还听得一阵阵低声斥责之声,渐渐地便化作□□嘤咛,外面依旧鹅毛纷飞,冰天雪地,宫内却是□□旖旎,令人脸红心跳。 次日建宁睡得过了头,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爬起来,看看身上各处的不妥当,吓了一跳,赶紧用衣裳紧紧地包了身子,又叫人准备沐浴。 将人赶出去,自己洗了个澡,换了衣裳,才觉得好些。建宁爬上床,想到昨夜晚的荒唐之事,很是羞愧,又暗暗地悔恨,想道:“怎么竟又着了他的道……当真是可恶奸诈的家伙!” 此后数日,建宁便在宫中休养生息,经过那日,也少见四爷进宫来会她了。建宁本有些想念,但一念到那夜他的放肆可恨,便刻意说服自己不去想他,反正他也知道她的心意了,而且那夜他也说讲所有事情交给他,建宁乐得清闲,只不过清闲里头,仍旧有一抹隐隐地担忧,只是谁也不曾说知就是了。 先不说建宁在宫内“养尊处优”,大雪下了三日,终究停了,这日冰消雪融,康熙便宣召了四爷入宫。四爷奉旨进宫,一路走到养心殿前,将大氅去了,整整官袍。 康熙的近身大太监梁九躬身,亲自将那大氅相接了过去。四爷道:“多谢梁公公。”梁九道:“不敢当不敢当。”谁不知道他“韦小宝”权倾天下,乃是康熙面前第一红人,炙手可热,风头无人能及,可更为难得的是,这位韦爵爷竟丝毫地没有什么骄横纨绔之气,反而越发“和气”,待人更是大气有礼,举止行为也无从挑剔起,更无一丝小小年纪便身居高位的自得浮夸。 梁九望着近在咫尺的四爷。他从小伺候康熙,在康熙未曾登基之前便跟随,来来往往地也见了不少人,可却从来未曾见过有任何一人如眼前之人般,梁九依稀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那个还是小太监的韦小宝时候,那样机灵古怪,爱逢迎拍马,却胆小如鼠,阳奉阴违的家伙……当时怎样也想不到,那小太监竟会爬得这样高远。 而更让梁九觉得意外的是,面前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那已经远非一个摇身一变成高官的小太监应有,究竟是这紫禁城中的权势能将一个人变得如此,还是说……另有玄机?须知: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四爷微微一笑,道:“皇上在内么?”梁九躬身道:“皇上正在里头等爵爷呢。”四爷点点头,梁九将门推开,四爷迈步入内,梁九便重把门带上。 四爷抬头,正看见殿内堂上,康熙正端坐在案前,凝神贯注地写什么。四爷便轻轻上前,站着不语,一直等康熙停手,才拱手行礼。 康熙见他来到,微微一笑,把笔放了,出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儿?”四爷道:“刚来,见皇上正忙着,不敢打扰。” 康熙笑道:“什么时候跟朕如此见外了?”四爷道:“并非见外,而是体恤皇上辛劳。”康熙眉头一挑,看了四爷一眼,说道:“小桂子你真的长大了,更加懂事了许多,唉。”四爷说道:“皇上怎么忽然叹息?”康熙道:“没什么,朕只是有些感慨,先前那些日子……” 四爷沉默,康熙也默然片刻,才说道:“对了,昨儿你怎地没进宫来?”四爷说道:“府内有些琐事,请皇上见谅。” 康熙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说的是,如今你也有了府邸,自然会忙碌些,……说起来,你也到了要娶亲的年龄了,却还未成家,要不要朕替你指一个?”眼中便透出些许笑意。 四爷看了康熙一眼,垂眸,慢慢说道:“说起来,臣的心中倒是有个人了。” 康熙笑道:“你爷爷的,怎么,你偷偷地就找到了中意的姑娘?是谁家的小姐?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大官儿的女儿都成,你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四爷道:“皇上当真愿意?” 康熙道:“当然,你是朕最得力的人,朕也想给你找门好亲事,你自己找到了,也省的朕给你想的头疼。” 四爷蓦地跪地,说道:“那就请皇上恕臣大胆。臣才敢说。” 康熙眼睛一眯,却道:“嗯?朕恕你无罪,你说就是了。” 四爷说道:“求皇上将建宁公主指给臣吧!” 康熙拢在腰间的手一握,沉默。整个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静静地呼吸声,听在耳中,如此沉重。 半晌,康熙目光锐利,问道:“你心中之人,是建宁?”四爷跪地不起,道:“正是!”康熙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记挂上建宁的?”四爷拧眉,望着面前的琉璃地面,上头微微地映出那人明黄一身,四爷说道:“皇上为何问起这个?”康熙道:“放肆!朕问你,你倒是反问起朕来了。” 四爷说道:“我问皇上,只因我知道,皇上大概从一早就开始猜疑我,——当初说要将公主嫁到云南,怕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吧。” 这一句来的突兀直白。 康熙一时惊了惊,而后却一扬眉,道:“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从那时候就开始跟建宁……” 四爷看向康熙,说道:“我知道皇上知道了定然不悦,故而一开始都瞒着皇上……其实,那一次从五台山回来,中途遇险,到这一次从罗刹国回来,我同公主……” 还未说完,康熙怒道:“够了,住口!”恨不得一脚踢过去,瞪着四爷,说道:“你、你胆敢作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居然还敢在朕跟前承认,建宁是公主,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让皇家颜面何存,你、你莫非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四爷说道:“皇上,皇上可还记得我刚从罗刹国回来,皇上答应过我什么?” 康熙略一想,更是怒不可遏,说道:“好啊!原来你一早就给朕下套,让朕饶你不死,却是为了这样不可告人的居心!你实在是罪该万死!” 四爷说道:“皇上息怒,皇上素来待我极好,且我自知自己身份,本不应逾矩,但有些事情,的确是身不由己,又不想继续隐瞒下去,故而大胆透露实情,——先前我求皇上不管如何,饶我不死,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故而斗胆开口而已,绝非是故意设套要挟。” 康熙说道:“你说得好听,却还不是跟建宁……”想到此处,颇为懊恼,问道,“……你……你说出这些话,建宁她可知情?”四爷说道:“公主待我也是恩重如山,我不想辜负公主,也不想瞒着皇上。”康熙说道:“你这么说,建宁是知情的……” 康熙一时心头发寒,想想建宁,又看看四爷,半晌说道:“你还想跟朕虚言假套,你说不想瞒着朕,只怕你瞒着朕的还有更多!” 四爷道:“皇上所说,莫非是天地会之事?” 就好像有个闷雷,骤然在两人之间炸开。“天地会”三字,如同引子,哗啦啦燃起,轰然发声。康熙闻言,一怔之下,猛地倒退几步,却又站定了,望着四爷,说道:“你、你……说什么?”几乎不信自己双耳,神情半惊半怒,双眸却仍旧锐利地瞪着四爷。 四爷却仍旧跪在地上,却抬起头来,望着康熙,静静地,重新问道:“我是说,皇上你是否指的是天地会之事?是说我加入天地会,且为天地会青木堂韦香主之事?皇上是因为这个而对我心存芥蒂,觉得我所言不实的,对么?” 康熙看他仍旧跪在地上,又扫一眼养心殿门口,见门口寂静如初,便迅速镇定下来,说道:“韦小宝,你竟然主动招认,你好大的胆子,你是有恃无恐,还是以为朕不敢杀你?” 四爷摇头,面色诚恳,又带些许无奈,道:“这件事,就如同公主之事一般,都是迫不得已,我不想瞒着皇上,只不过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你不说是死,说,也是死。有时候说了……或许还会死的快一些。”说到此,便苦笑。 除了建宁,天地会两件事,还有神龙岛……说起来话还真长,但是这些也罢了,真正能致人死地、到死不能说的秘密,恐怕,就是自己是康熙的四阿哥这件事了。 有这件事做底,任何事情都不在话下。 康熙颇为震惊,但到底是帝王,一惊之下,极快如常,说道:“你休要如此委屈,就算是有人逼你加入天地会,你也该将此事第一时间向朕说明,难道朕会杀了你么?你只要仍旧忠心耿耿地为朕办事,朕不止不会怪责你,反而大大嘉赏。” 四爷沉痛道:“只怪当初我眼界未开,只当自己入了天地会,便是死路一条,,皇上知道了定然勃然大怒,因此战战兢兢地,瞒着藏着,不敢跟皇上坦白……后来渐渐地才想通,或许皇上不会不由分说就砍我的脑袋,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康熙眼神微变,说道:“不,为时不晚!” 四爷说看向康熙,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康熙说道:“你既然向朕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朕也不妨向你坦白,你天地会之中,自有朕安插的人,你的一举一动,朕才了若指掌……你瞒也瞒不住的!还有,朕也知道,这几天,天地会的首脑人物,诸如陈近南,玄贞道长等人都在你的伯爵府上聚会,意图不轨!是不是?” 四爷面露吃惊之色,却点了点头,道:“皇上英明,一切都逃不出皇上法眼。”叹了口气,又道,“我也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这迟早会有揭穿的一天的。故而方才也才主动坦白……说出来后,心里头轻松多了。” 康熙却冷笑,说道:“你且慢着。朕知道这帮反贼意图不轨,故而朕准备了神武大炮,将你的伯爵府团团围住。” 四爷越发吃惊,失声道:“皇上!”康熙说道:“你该庆幸,朕事先将你传召进宫,不然的话……你便同那些反贼一并灰飞湮灭了。”四爷面色沉痛,道:“皇上,多谢皇上开恩……”眼圈发红。 康熙看了看他,狠狠心,继续说道:“……如今,朕就命你为总统领,亲自带兵,到时辰后下令,让神武大炮齐发,炮轰伯爵府,将那天地会反贼一举歼灭,你可愿意?”说着,就目光炯炯地看向四爷。 四爷沉默片刻,叹息说道:“我也自知脚踏两条船不是长久之计,且我向来虽跟那些反贼厮混一块儿,不过也是借他们之力,替皇上办事罢了,却从来未曾帮他们对付过大清朝,我自问对皇上、对大清从来都是忠心一片,皇上既然要以此试探我的忠心,我便让皇上看看我对皇上、对小玄子你……从来都是无有二意。”说到最后,面色从微微伤感逐渐变得坚定决绝。 康熙听了他的话,颇为震动,道:“小宝……”将声音放得柔和,谁知刚唤了一声,外面忽地传来阵嘈杂声响,有人道:“有刺客!”康熙一惊,不由地后退了步,略见慌张。四爷却猛地从地上跃起,转过身背对康熙,张开双手用身子将他挡住,说道:“皇上不用怕!有臣在!” 康熙望着他在身前的背影,心头滋味难明,此刻,果然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渐渐近了,紧接着,有两道灰扑扑地影子,将养心殿的门撞开,直闯进来,锐不可当! 81、为君两肋刀 四爷挺身而出, 挡在康熙跟前,门开处, 两个刺客风一样卷进来,竟是年纪颇大的一男一女, 男的彪猛,女的凶悍。那男刺客刚一进门,便厉声叫道:“狗皇帝,纳命来!”女的定睛一看,赫然看到康熙跟前挡着的四爷,顿时也喝道:“原来你这厮竟然是朝廷的走狗,我本来就看你有可疑!今天一并送你跟狗皇帝上西天, 替天地会除掉这内奸!” 男刺客亦叫道:“可恨, 没想到你果然是清廷的鹰犬,枉陈总舵主那么信任你,你骗得我们好惨!今日定要让你跟狗皇帝血溅当场!” 康熙看看四爷,四爷站定了不动, 也不开口。此刻门外的侍卫们冲进来, 却被这对如疯虎一般的男女打倒在地,两人且战且向前,眼看已经到了康熙跟前。 你道是这对刺客为何竟然能够在清廷之内纵横出入,宛如入无人之境?原来这一对乃是大有来头之人,从九难尼姑念念不忘的袁承志那一辈开始追溯起来,这一对还算是袁承志的师兄夫妇,正是江湖之中鼎鼎大名的神拳无敌归辛树跟归二娘夫妇! 康熙未曾想到这一对刺客竟如此厉害, 心惊之极,幸好身前四爷牢牢护着,绝境之时,略觉一丝心安,四爷弯腰,从靴筒里拔出一柄匕首,临危不惧,大喝道:“你们要杀皇上,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康熙闻言,不由动容,看向四爷背影,眼中透出一丝感动之意。 归辛树同归二娘两个一边对付侍卫,一边对视一眼,归二娘面露狠辣之色,叫道:“当家的,这狗贼竟比鞑子皇帝还可恨!这时侯居然还护着这皇帝,他这么忠心,我们成全他,先把这狗贼杀了!”归辛树吼道:“好!这狗贼骗了天地会众人那么久,实在应该碎尸万段!我们就先杀了他,再杀掉皇帝!” 康熙见两人被侍卫包围尚如此笃定,竟然还能彼此商议,更为心惊,便叫道:“小宝!”四爷匆忙中回头一眼,道:“皇上别怕!微臣誓死保护皇上!”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一脸忠诚,在这生死攸关之时,不容人不信。 康熙心头微暖,忽地归辛树大喝一声,使出神拳无敌的本领,一个当头的侍卫躲闪不及,被他拍的胸口凹陷,鲜血狂喷,尸身飞起来,向着康熙这边袭来! 康熙色变,四爷却挺身向前,双手推出,极力把那侍卫尸身拍开,那侍卫斜斜坠地,四爷只觉得双手腕宛如断了一般,痛到麻木,动弹不得,同时也沾了半身血,这归辛树的拳法何等厉害,倘若四爷不是修了一身还算不俗的武功,仍旧是昔日那个不懂武功的雍正亦或者韦小宝,冒冒然去接这尸身,便立刻会被尸身上携带的雷霆拳风袭个正着,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归二娘纵身向前,道:“很好!接下来就是你,——狗皇帝,受死吧!”康熙惊骇之极,见归二娘如母夜叉一般冲过来,危难之际想也不想,大声叫道:“小宝!”四爷奋不顾身地又纵身跳回来,归二娘身法极快,四爷双手又受创,无法对招,便只合身扑上,千钧一发之时将康熙压在身下。 康熙见四爷满身带血,却仍忠心耿耿挡在自己跟前,分明是替死之意,心中酸涩无比,隐隐想道:“不管如何,朕不要他死!”生死攸关之际,心中生出一股无法割舍之意,前所未有,极为强烈。 四爷闭眸挡住康熙,归二娘一掌打在四爷背上,四爷只觉得身子巨震,一张口“哇”地一声吐了口血,热热的血喷在康熙胸口,康熙骇然欲死,叫道:“小宝!”伸手扶住他肩膀。 侍卫们奋勇向前,将归二娘架住,宫廷侍卫如蚂蚁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归辛树同归二娘再神勇,却渐渐地也体力不支,身上多处受伤,终于被乱刀砍杀当场,归二娘临死之前看向四爷,正巧四爷撑着转过身来,不经意间微微点头,归二娘看他一眼,嘴角一挑,倒在归辛树身上,断了气息。 康熙见场面被控制住,便扶着四爷,问道:“小宝,你怎样?”四爷撑着,道:“皇上放心,我没事……”话犹未落,噗地又喷了一口血出来,脸如白纸,身子软软地倒在康熙怀中。 康熙大吃一惊,唤道:“小宝,小宝!”却听得怀中那人轻声低语,康熙急忙低头,却听到四爷道:“我真的……对小玄子……你是忠心的……” 康熙呆了呆,双眸一闭,泪落当场:“朕、朕知道……”终于一仰头,扬声叫道:“来人,传太医!传太医!” 建宁听闻康熙遇袭,心头一惊,慌里慌张地便往乾清宫来。路上想道:“我怎么竟忘了这件大事,当真糊涂,归辛树夫妇会进宫刺杀皇帝的……只是未曾得逞,可也是凶险无比,何况当时韦小宝也在,可是现在,究竟是如何?” 提着一颗心冲到乾清宫,正康熙从里头出来,两人撞个正着,康熙道:“建宁你来了。”脸色略见黯然。建宁握住他肩,上下打量,道:“皇帝哥哥你无事吧?我听闻有刺客……”康熙说道:“朕没事,多亏了小宝……”建宁心头大跳,忽然有种不祥之感,顿时问道:“他?韦小宝……他……怎么样?人呢?怎么不见?”康熙有些难过,便将脸转开,道:“他为了救朕,奋不顾身地挡在朕的跟前,挨了那刺客一掌,受伤不轻,御医说……” 建宁捂着胸口,呆呆看着康熙,道:“说……什么?”忽然有种酸涩之意,与此同时有什么涌上眼睛,飞快地跌落,只觉一阵的心慌,不由地伸手捂住胸口。 康熙回头看建宁,轻声地竟道:“建宁,你别伤心……” 建宁双腿一软,身不由己后退一步,康熙慌忙过来搀扶住,建宁抬头看他,问道:“他究竟怎样了?”颤着声问。 康熙道:“太医说他伤势过重……有些、有些为难……怕、怕是过不了……”素来的淡然自若,气定神闲,此刻竟断断续续,话不成声。那一句“怕是过不了今晚”在唇边翻来覆去,到底是说不出来,九五至尊,天生寡情,眼中竟也涌出泪来。 建宁面无人色,拼命摇头,泪珠零落,梗着嗓子叫:“不会的,不会的,不会!你说谎!”不管不顾地,将康熙用力一推,向着里头冲进去。 康熙叫道:“建宁!”回身向拉住她,她人却已经飞快地离开了身边,康熙探手往前,手心里空落落地,什么也未曾抓住。 建宁冲到里面,却见四爷躺在龙床之上,锦黄的被子盖着,而他面如纸白,闭着双眸,一动不动,远远看去,竟如死了一般。 建宁整个人如跌入冰窟,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眼睛,只觉得一切宛如一场梦,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低头看,果然是四爷无疑。 建宁伸手,想碰一碰他,却又停住,话未出口,泪噗啦啦地跌落下来,打在四爷脸上,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哭一般。 身后,康熙缓步进来,看建宁之态,便停了步子。 建宁呆呆地看了四爷一会儿,便道:“你怎么啦?躺在这里做什么?这是皇帝的龙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躺在这里!” 康熙听她声音有些严厉,又有些颤抖,本来诧异,一转念便想通,更是难过。 建宁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喝道:“狗东西,给我滚起来!你想让皇帝哥哥杀你的头吗?” 四爷躺着,自是一动不动的。建宁伸手推了他一把,放低了声音,说道:“喂,你快点起来啦,我不会跟皇帝哥哥说,他不会杀你头的,我是吓唬你的,你快点起来,我带你离开,皇帝哥哥不会知道,也不会怪责你,你快起来啦……” 一边说着,一边泪落纷纷,却只盯着面前之人。 四爷身子被她推得抖了抖,却仍未动,建宁呆呆看了会儿,说道:“你别跟我玩儿啦,这不是玩的时候,你别吓我啊,喂……你起来,看我一眼啦,大不了我跟皇帝哥哥说,让皇帝哥哥许我嫁给你……便宜你这臭小子了,行不行?不用你为难,你醒醒呀!” 康熙呆呆听到这里,眼中的泪也跟着涌了出来,便背过身子去,薄薄的唇抿着,昂头不让自己出声,只是脸颊之上的泪却缓缓地落下来。 建宁柔声说了阵儿,见床上的人仍旧不动,不由地发起怒来,飞起一脚踢在床头上,叫道:“混账!我好言好语哄你,你倒是拿起架子来了!你给我起来,休要在老娘跟前装死!你敢死,我就……我就……你知道我会怎么样,我绝对不让你好过的……我……我……”脑中昏沉,身子一软,倒在四爷身上,却提起手来,打在他身上,道:“你知道我不会饶了你的,你别这样对我呀……明明说的好好的,你要跟皇帝哥哥说娶我的,怎么忽然会这样?这样我受不住的,真的受不住的……” 康熙从后面走上前来,将建宁拉住,抱入怀中,道:“建宁……别哭啦!”建宁呆呆看他,说道:“皇帝哥哥……你救他,你救救他……”康熙说道:“朕……朕会再叫太医来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建宁说道:“皇帝哥哥,你得救他……你一定得救他,他是、他是……他……”泪涌出来,终于说道,“他是你最亲的人啊!” 康熙只当她是另有所指,便点点头,说道:“朕明白,朕今日才明白……”眼中也蕴着泪,忍了忍,又道,“朕一定会想方设法,不会让小宝就这么去的。”建宁哭道:“皇帝哥哥……”康熙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别哭,别哭……小宝他天生命大,绝对不会有事的。” 正说到这里,却听得旁边守着的太医叫道:“韦大人没了气息了!”一时之间,吓的康熙同建宁的魂儿也都差点跟着没了。 82、四海皆臣服 斗转星移, 时光荏苒,弹指之间, 已经是三年后,正是初春, 在天津卫的入海港口,海面上浮光点点,白鸥翩然。而在岸上,有一队士兵,足有百人,个个铠甲鲜明,凛然站立, 当头一人, 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唇上两撇小胡子,正拿着一根千里望向着远处看。 此人看了片刻,旁边有个副将亦翘首以望, 却看不到什么, 就问道:“多隆大人,可见到了么?”原来这小胡子正是昔日跟四爷,——韦小宝交好的御前侍卫副总管多隆,如今已经升为总管,却不知为何跑到这天津海口来吹风。 多隆见问,便皱了眉,有些忧心忡忡地, 将千里望放下,说道:“等了三天了,今天还没来的话,回去势必要给皇上臭骂一顿,还是安心地等着好了。”那副将也有些蔫头耷脑,又问道:“究竟是迎接何人,竟要总管大人亲自出动?必然是哪里来的贵人?”多隆说道:“是啊,是大大的贵人。”面上微微含笑,却不再说下去。那副将知趣,也不再追问。 多隆站得累了,便到旁边搭起的茶棚内喝茶歇息,叫手下观望海上状况,如此一直又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忽地听到副将叫道:“大人,有了有了!” 多隆一杯茶顾不得喝,火烧眉毛般跳起来,向着观望台跑去,将千里望接过来,举起来细细一看,果然见遥遥的海面上,有一艘大船,耀武扬威地自远处而来。 多隆见状,喜上眉梢,道:“来了来了,这回定然是了!”不舍弃地细细看去,隐约见到船的甲板上有几个身影,只是隔得太远,仍旧看不清楚。 那大船渐渐地靠近来,多隆举那千里望举得手都酸了,却还是不舍的放下,船近了,看得便更清楚,多隆一眼看到船头上有一道临风而立的影子,顿时之间激动的汗毛倒竖,将千里望一放,放声叫道:“八百里加急,回去禀告皇上,说人已经回来了!”士兵们早就准备多时,此刻终于得令,当下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京城而去。 多隆站在港口边上,眼睁睁看那大船靠岸,多隆浑身热血涌动,见那船板放下,他情不自禁地想上前,却被副将拉住。 此刻,那大船上有两人,慢慢顺着甲板要往下走,却不防有个小小影子,早一步钻出来,脚步还有些蹒跚,却初生牛犊不怕虎般地先上了甲板,船上船下顿时一阵惊呼,眼睁睁地看那小家伙竟然很是顺溜儿地下了甲板,到了岸上。 多隆见那小家伙胖墩墩,肉呼呼地,长得很是可爱,又如此敏捷机灵,心中很是欢喜,只不过有“公务在身”,便只道:“小孩儿,了不得啊!”越过去,迈步迎上前。 那小家伙回头看多隆,大眼睛眨巴眨巴,并不惧怕。周遭士兵见了,纷纷啧啧称奇,碍于官长在前,不敢造次。 此刻,船头上两人已经下来,一男一女,男子英伟不凡,女的娇美可人,竟是四爷跟建宁!多隆亲眼见到,双眼圈儿都红了,冲上前先行礼,道:“奴才给公主请安!”建宁笑道:“多隆大人,别多礼!”多隆起身,又道,“韦大人!”就看四爷。 四爷笑意温润,微微点头,多隆道:“公主殿下跟韦大人都别来无恙?臣在此等候多时了。” 四爷道:“都极好,多大哥客气了!”多隆见他称自己“多大哥”,心中更是一阵涌动,正要再说话,却见面前多了一人,竟是那先头率先下船的小男孩儿,此刻跑到建宁身边,伸手抱住她腿,就看多隆。 多隆皱眉,怕建宁不悦,就冲那小孩说道:“小家伙,快到一边去,这里不是好玩的地方。” 建宁捂嘴一笑,四爷也笑,唯独多隆不知情,见小孩不动,正要叫人把他带走,却听小孩说道:“妈妈,这个胡子是谁啊?” 多隆一惊,看向那小孩:“你叫公主什么?”小孩瞥他一眼,说道:“妈妈。”清脆的童音,多隆目瞪口呆,大惊失色,道:“妈妈?难道说公主是你的……”猛地看向建宁。 建宁笑道:“多大人,这是我的儿子。”四爷道:“多大哥,别见怪。”又冲那小孩儿道:“虎头,这是你多隆叔叔,uncle多隆。” 多隆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韦大人,你有儿子了?恭喜恭喜!”赶紧拱手作揖,又迟疑问道:“什么安口?”建宁又笑,唯独虎头叫道:“安口多隆。”四爷风度翩翩解释:“就是叫你多隆大叔的意思。”多隆这才恍然大悟,道:“韦大人你一定说的是洋文,了不起,了不起!” 紫禁城中,康熙坐立不安,自接到多隆从天津卫派回的特使奏报,康熙便再也无心其他,只是不停地将那块怀表掏出来看时辰,隔一会儿就叫梁九出去查探人到了未曾。 也不知煎熬了多少时候,外面梁九终于面露喜色地匆匆进来,声音响亮,道:“恭喜皇上!建宁公主跟韦大人已经进宫了!很快就要到乾清宫来了!” 康熙霍然起身,面露喜色,一撩衣摆下了台阶,向外疾走。出了门,右拐往前,走了一段之后,转头看,果然见前头有两人正也向着这边走来,康熙一惊,顿时停了步子,怔怔地只管看,一时之间,仿佛时光倒流,无限场景自眼前闪过。 曾经的少年顽劣,不打不相识,油腔滑调的小太监,赫然便是今日英姿勃发的此人,而那个镇日腻在自己身边,总是“皇帝哥哥”长,“皇帝哥哥”短的小妹子,如今却已经嫁为人妇,面容虽依旧,却少了昔日一种刁蛮任性,多了几分类似“贤良淑德”。 那瞬间,康熙面上透出一丝伤感之色,却一闪而过,因为对面两人也已经看到了他。 四爷同建宁对视一眼,继而双双加快步子,四爷略放慢了步子,建宁抢先上前,唤道:“皇帝哥哥!”来不及行礼,已经被康熙握住双臂,架了起来:“这么久未见,哪里来的这些繁文缛节!”又爱又怜,目光之中,情绪复杂。 建宁抬头看他,康熙忍了忍,将她拥入怀中,叹道:“建宁!”建宁心中咯噔一声,感觉身后有一道锐利目光袭来,却只当未曾察觉,“兄妹”好不容易重逢,失态一下又能如何?当下建宁也钻入康熙怀中,唤道:“皇帝哥哥,建宁真的好想你!” 康熙听了这句,总算是心中欣慰,也到底是知道她已经嫁了,因此只是一抱便将人放开,又看四爷,此刻四爷上前,也行礼道:“奴才韦小宝……”话未说完,康熙一把拉住他手腕,定定看他。 四爷跪不下去,就抬头看康熙,两人四目相对,康熙骂道:“我叫你去西洋出使,没说让你带着我妹子在那里留三年!你爷爷的,你反了是不是!”目光涌动,又道:“也不知道经常滚回来看朕!你这……”四爷道:“皇上……”只叫了一声,康熙将他的手一拉,单臂在他腰间一抱,四爷顺势也在康熙腰间一抱,低声道:“其实小桂子也极想念小玄子……不比公主想的少。”两人贴身瞬间,康熙听到这句,脸上残存的嗔恼之色转做笑意。 四爷同康熙两个一贴身,即刻分开,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都在这极快地转瞬之间,又如从前。 四爷退后,同建宁站在一块儿,康熙也站定了,正要说话,忽地听到一个略带奶气的声音说道:“他是谁?” 康熙惊奇低头,却见自四爷跟建宁之间钻出一个小小毛头来,生的粉妆玉琢,很是可爱,康熙瞪大眼睛,手一探指向这孩子,惊道:“这、这是……”狐疑地看向四爷跟建宁。 四爷便笑,道:“忘了跟皇上说了,这是我的儿子……” 康熙脸上的惊奇之色化作笑意盛放,道:“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连儿子都有了!” 建宁本正在旁边看康熙的表情,只觉得实在有趣,如今听到这句话,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独四爷还撑得住,很是抱歉地说道:“对不住皇上,这小家伙自己等不及地就跑出来的……” 建宁闻言,便狠狠踢了四爷一脚,四爷笑看她一眼,冲建宁一眨眼,便对虎头道:“虎头,过来参见皇上。” 这时侯,虎头走过来,居然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乌溜溜地眼睛却一直都盯着康熙,叫道:“原来你就是祖国最大的大官,皇帝陛下大人,虎头参见皇帝……”说到这里,又去看建宁,嫩嫩的小手挠挠头,问道:“妈妈,我还应该叫皇帝陛下什么呢?你教过我的,我忘记啦!” 建宁还没来得及说,康熙已经踏前一步,将虎头抱起来,说道:“祖国?你叫虎头吗?好……好名字,虎头,你得叫朕舅舅。” 虎头双手一拍,欢喜道:“是的,是舅舅,皇帝舅舅陛下大人!”康熙忍不住笑,就斜睨四爷,道:“你就教他这些?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什么皇帝舅舅陛下大人的,乱叫一气……”四爷道:“我只教导他参见皇帝陛下,其他的是建宁教的,这孩子大概是怕叫漏了,就自己捏出来的叫法儿。” 康熙抱着虎头看了会儿,便道:“其实朕也不差,皇后给朕生了个儿子,惠妃也生了一个,看来朕还是比你更胜一筹。”说着便负手,面露得意之色看向四爷。 四爷从善如流道:“那是当然了,皇上处处都比我厉害。”康熙笑骂道:“少拍马屁,朕不过是信口玩笑话,难道这也要比么?”说到这里,就轻叹一声。 建宁见状,就上前把虎头接过来,康熙凝视她片刻,便点点头,却伸手拍拍四爷肩膀,说道:“这三年不见,当真分外想念……然而幸喜你安然无事,你们两个远在西洋,又怎么会知道,朕这三年内,总是会想到当年小宝遇险时候的情形,要不然就是建宁晕倒的模样,朕当真揪心的很。” 建宁同四爷对视一眼,四爷道:“皇上,过去之事,切勿放在心上,更何况,我有皇上洪福齐天庇佑,哪里会有事?皇上又金口玉言封我是福将,就算是老天爷想收我,也要给皇上你几分面子,乖乖地就把我放回来了。” 康熙本正心酸,却被他说得笑起来,道:“你啊……什么都变了,就是这奉承拍马的本领没变,不……也变了,比之先前更进一步。哈,你倒是懂得与时俱进。” 四爷说道:“平常其实也不这样,只不过一见到皇上,立刻就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建宁“噗”地一笑,四爷道:“这句是跟建宁学的。”康熙摇头而笑,说道:“你们两个……唉,也算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康熙同两人说了会儿,体恤他们远渡重洋辛苦,便叫两人先去歇息,慢慢地再说。建宁本以为康熙有了皇后,必然是住坤宁宫的,却未想到,坤宁宫竟无人居住,连昔日负责伺候建宁的宫女太监都是旧一拨人。虎头见了这样大而华丽的地方,便四处乱跑去玩。 建宁站定,甚惊,四爷道:“皇上对你真是极好的。”建宁便笑:“你嫉妒么,嫉妒不来的。”四爷说道:“皇上对你好,便如同对我好,我嫉妒自己做什么?” 建宁呸道:“少自作多情。”忽地想到一件事,便举起手来打四爷,道:“方才皇帝哥哥说的你也听到了?你这死东西,当年吓得我够呛!”四爷将她手握住,道:“好啦,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每次提起来都要打我……气还没消么?” 建宁气道:“永远不能消,一提起来就气死了!”四爷将她的手握着,低头轻轻亲了口,道:“好啦……我这不是好端端地无事么?我都计算周详了,只是没料到你居然会那么伤心……唉……”建宁想到当时情形,兀自心有余悸,道:“你还说,恨死你了!”四爷道:“我应承过你要娶你的,绝不会失言,你该对老公我很有信心才对。” 建宁回想往事,仍旧忍不住落泪,道:“当时都吓死了,信心你的头啊。”四爷道:“好啦,是我不对,再度向你赔罪好么?你要怎么罚,我都认……” 此刻虎头跑过来,见状便拍手,道:“好哦,爹又做错事,又要给娘当大马骑了……” 建宁脸上发红,急忙呵斥。四爷笑道:“乖虎头,出去找宫女姐姐陪你玩去。”虎头吐吐舌头,果然跑了出去,四爷回头看建宁,道:“又叫儿子看我的笑话了,看在儿子面儿上,别气啦……”轻声安慰。 原来当年,四爷知道康熙对自己起了疑心。便设计兵行险招。那归辛树夫妇,他是认得是,四爷老辣,早看穿两人有勇无谋,先前两人还被吴三桂蒙骗,差点害死吴六奇,是四爷被建宁点拨后,安排人从中说开,才未曾造成惨剧,吴六奇也因此而听命四爷,率兵同吴三桂死扛,才将云南战祸压制住未曾扩大开来。 后来归辛树夫妇便进京,欲刺杀皇帝,逼四爷相助。四爷自不愿康熙有事,他想来想去,便安排一计,将归辛树夫妇的傻儿子诳住,以此胁迫两人。 归氏夫妇爱子如命,起初还痛斥四爷,后来四爷作势要给他们儿子用刑,两人便服了软。只问四爷有何图谋,不料四爷却道:“你们要刺杀皇帝,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只不过……”便凑过来,说了几句话。 归氏夫妇疑心重重,却因儿子在他手中,不得不从。便同四爷在御前演了一场好戏。 原来四爷要他两人施展武功刺杀康熙,他会从中拦挡,要伤,看似重伤,却不能真个夺了性命。归氏夫妇曾问他为何要如此冒险,四爷便道:“你们要刺杀皇帝,我也要,但我要亲自动手才好,不过现在皇帝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因此我要博取他的信任,将来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在天下英雄面前露脸……我又料你们两人杀不死皇上的,因此要你们帮我做一场好戏。” 两人本以为他图谋不轨,却不知他竟想出头邀功,又加儿子在他手上,四爷又许诺他们,不管后果如何,只要他不死,定会保住他儿子一条命,然而他若死了,就会要归氏夫妇的傻儿子苦不堪言,两人便再无犹豫,一口答应。 归二娘那一掌,打得四爷吐血,却未曾震断他心脉,四爷昏死一场,得了建宁真心,又博取康熙信任,次日醒来,才知道建宁因悲恸过度晕了。此后,康熙便许了他两人的婚事。而为何建宁会跟四爷到西洋,却是建宁的主张。 原来建宁想到百年后,清朝闭关锁国,朝廷腐败,引得列强虎视眈眈,造成八国联军的惨状……建宁心道:“若是无能为力,倒也罢了,如今有这大好机会在眼前,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她便同四爷商议。 建宁未曾直言将来如何,只是旁敲侧击,但四爷一来见识非凡,二来他是见识过建宁“未卜先知”本事的,当下就商议了汤若望,南怀仁,彻夜长谈许久,学习见识了许多西方的使节制度,又向康熙上书,建议在海外驻扎使馆,互通商务,促进大清跟海外各国的交流,并在全国各地设置新式学堂,尤其重视演武堂——便是以后的军校雏形的建造。 康熙起初觉得这种种的提议很是新奇,思索了三天之后,便应承下来,虽然不是一鼓作气全部推行,只是试行一部分,但对他来说,却已经是一大进步。 建宁知道,若是推行得当,康熙便会逐渐地采取一系列措施。到时候,大清扬名海外,纵然历史的洪流会滚滚而来无法阻挡,但起码,若是民众耳目一新,见识广博,不会固步自封、坐井观天,而国力强盛,迅速壮大的话,却怎么也堕落不到被列强瓜分的惨痛地步。 此后半年,康熙便连连派出“出海使”,出使西方海外各国,建宁不愿只呆在宫中,也跃跃欲试,四爷体会她心意,就主动请命,说服康熙,带着建宁出使西方……这三年来,建宁同四爷走遍了美,英,俄,法、德等国开展外交,因她英文极好,出身高贵,生得又美,神秘高贵的东方特质让洋鬼子们大为倾倒,而陪着的四爷手段又高,两人所到之处,受到西洋各国众人的热烈追捧,被西方各国冠以“东方美人”名头,因他两人代表大清,因此连各国首脑,都以结识两人为荣,建宁同四爷在西方各国亦有爵位赐封,不在话下。 四爷同建宁这次回国,是为了庆贺康熙生日,而在此之前,两人走遍西方各国的时候,便也同是递了请帖,因此当建宁同四爷的船靠岸后不久,纷纷也有各国的使臣船只到达,分别是美,日,英,法,德,俄,意,及奥匈帝国的使臣。 而康熙早得了信,名为接见使臣庆贺生日,实际是为了扬国威,早在此半年之前便开始操练准备。等使臣们到达后,便在京郊新建的大型演武场上,进行新式的演武操练,有习练冷兵器的刀剑营,有携带最新□□配置的□□营、骑兵营,亦有专门的神武大炮营,一一登场,人强马壮,斗志昂扬,各国使臣大开眼界,看的如痴如醉,目瞪口呆,胆战心惊,纷纷臣服,暗暗不敢再有觊觎之心。 建宁在康熙旁边坐着,眼看着面前繁盛情形,微微一笑,旁边四爷探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说道:“放心了么?”建宁道:“不是完全放心,毕竟将来……”四爷道:“尽吾志也,无怨无悔。”建宁微笑,道:“是!” 两人回头,却见身畔高处,是康熙端然稳坐,那样的意气风发,千古一帝,正在检阅他的部属,江山,而就在身下,八国使臣们亦在仰望这位不世出的帝王,个个面露震动叹服之色,英国的使臣先举一杯酒,上前跪地道贺,其他各国使臣纷纷举杯,恭敬效仿,有些不太会说汉语的,歪腔走板,听得康熙大乐。 阅兵过后,便是饮宴,开席之时,建宁上前,道:“建宁有一件礼物要送给皇帝哥哥。”康熙很是意外,道:“建宁?”建宁微笑道:“不过是胡闹着玩儿的,皇帝哥哥别怪我就好。”康熙目光柔和,道:“你总是会出朕意料,不管是什么,朕都会极喜欢的。” 建宁一笑:“谢皇帝哥哥如此信任建宁!”说罢,举起双手,轻轻一拍,只见身后不远处,有数百个着乐工服侍之人缓缓而出,分班或站或坐。 大家伙儿懵懂不知何事,见乐工们操着乐器,熟悉的前奏响起,雄浑震撼。 康熙眉一挑,却听百人齐声唱道:“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得太平美满,又何妨再活五百年!”雄浑的音声缭绕开去,一直到末尾,五百人嘎然而止,齐齐起身,站立不动。 这歌曲是电视剧《康熙大帝》的主题曲,被建宁借来,稍微改了改其中词,作为康熙的生日贺曲,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乐师们唱罢,建宁缓缓走在中央,四爷亦起身,站在建宁身旁,各国使臣见了,个个也跟着起身来。 建宁手捧一陪酒,望着康熙,朗声道:“愿盛世太平,江山永固!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缓缓地跪倒在地。 四爷同各国使臣、五百乐工,演武场内的侍卫、军队,所有人等,亦随之齐齐跪倒,道:“盛世太平,江山永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云霄。 康熙在上,目光涌动,唇边带笑,略微颔首,龙眉扬起。而在头顶高天之上,雄鹰展翅,盘旋缭绕,蓦地奋发向上,直达云深之处,一声清越长啸,宛如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