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扶摇录》 第一章 骤雨急下,打在窗框上劈啪作响,溅起的水珠进了屋里,三月未过,房内本身便有些凉,如今更显寒意。 床边围着几个着墨色下人服制的奴才,都一脸邪笑的看着床上正在交、合的男女。 楚芙瑶愣愣的望着素色的床帐,眼里是空的,或者说,没有什么能看进她眼里。身上不断耸动的男人显然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的肚子是高耸的,已接近临盆,昔日明艳的脸庞,如今找不到一点生机,只是默默的,忍受着男人们的践踏。 等到所有奴才发泄完□□,室内盈满*的气息,让楚芙瑶有些反胃的感觉,但是一日水米未进的她,什么也吐不出来。 正在此刻,一位衣着素雅、容颜精致的女子款款走进。 她并没有带华丽的步摇,墨黑的发仅是用一根玉簪绾起,看上去彷如从水墨画中走出的谪仙人一般。 不过,女子眼中的恶意,倒是破坏的这张美如画的面皮,昔日盈着点点泪光的水眸,如今尽是盛气凌人。 也罢,胜者为王败者寇,她楚芙瑶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亦是拜这好姐姐林玉娆所赐。 “如今你的样子,我都看不下去了呢?” 林玉娆眨着美眸,樱唇挂着嘲讽的笑意,嗅着空气里*的气息,走到窗边,将半掩的窗子推得更开,雨后湿凉的空气涌进房中,让床上瘫软的楚芙瑶不禁瑟缩了一下。 “只不过赢得个男人而已,有必要么?” 明艳的脸庞即使消瘦苍白,也敛不去骨子里的风华,楚芙瑶轻笑一声,强撑起身子,腹部的隆起让她动作有些迟缓,但还用尽身上的力气,挺直脊背看着眼前的林玉娆。 林玉娆看着楚芙瑶眼中的傲色,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风度,几步冲上前来,过激的动作撕裂了襦裙的下摆,熟不知,这幅样子,看在楚芙瑶眼中,更加上不得台面。 “庶出就是庶出,还是那么不讲规矩。别忘了,好歹我现在还是丞相正妻,而你要尊我声夫人,林姨娘。” 楚芙瑶一字一顿的开口,看着林玉娆有些狰狞的脸色,心中一阵愉悦,就这么去了也好,倒落得清静。她一边说着,纤细苍白的手抚上了凸起的腹部。 “姨娘?告诉你,我马上就不是了!只要你一死,我便是那正室夫人。” 林玉娆看着楚芙瑶的动作,笑的很是猖狂。 “你还在意肚子里的孽种是不是?告诉你!他的确不是相爷的孩子,是我派一个贱奴将你灌醉才有的,这件事,相爷是知道的,你与旁的男人私通,被捉奸在床还能苟延残喘这么久,还真是天可见怜呢!” 抬起细白的玉手,林玉娆染着蔻丹的指甲有些尖锐,粗鲁的抬起楚芙瑶的下巴,刺破了手里苍白的肌肤,殷红的血迹缓缓渗出皮肤,慢慢滑落,滴在林玉娆素色的襦裙上,分外妖异。 “你有本事对付我就好了,别伤害我的孩子!” 楚芙瑶说着,眼底的惊慌再也隐藏不住,像是失了神魂一般,这幅狼狈的模样看在林玉娆眼里,顿觉快慰。 “你想让孽种活着,我偏不让你如愿!” 林玉娆语气阴森,将绾发的玉簪拔下,出乎楚芙瑶意料的是,玉簪尖端并不是上好的羊脂玉,而是裹着银的尖端。 “你不能这么对我,恒之还没有回来,你不能杀我!” 楚芙瑶一下明白了林玉娆的心思,尖叫着拖着残破的躯体,拼命往床脚退,希望能躲过这一劫。 但林玉娆怎会让她如愿,撑着床榻上去,将尖细的尾端对准楚芙瑶高耸的腹部,猛地刺了下去。 “嫡出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我根本不是爹爹的女儿,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林玉娆这句话,彷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楚芙瑶眼中的光芒近熄,也渐渐停止了挣扎。腹部的疼痛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吞噬着她的神智,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吾儿,为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一个不受期待的孩子,在这庭院深深之中,注定只能沦为阴谋的牺牲品。与其这样,倒不如不来这世上走一遭,落得干净。 如有来世,再续母子缘。 炙热的血迹喷洒开来,染红了雪白的被里,林玉娆看着楚芙瑶渐渐阖上的眼眸,嘴角挂着一丝胜利的微笑。 楚芙瑶失去意识之前,眼中便是林玉娆得意的样子,心里的嘲讽愈浓。 林玉娆还真是眼皮子浅,真以为牧恒之是真心待她?不过就是个玩物,为借爹爹的势,不得不宠而已。 自己要是也能被侯爷视如珍宝,那今日后院之事便不会发生。牧恒之留她这不贞之人一命,不过是用来牵制母亲的母族,现在自己去了,江南清贵便不必在蒙羞了。 永平侯府嫡女楚氏芙瑶,于隆庆十三年嫁与新科状元牧恒之,此女生性善妒,不孝不睦,秽乱后宅,尽述其罪,方死才可足兮。 牧恒之将从宫里出来,便听到管家向他汇报此事,心中焦躁,想往丞相府赶去,连轿子都顾不得坐,借了一匹武将的马,匆匆赶回。 “阿衍,你说我们的丞相大人家里又出什么糟心事了?用得着这么急?难道那位侯府贵女又干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身着月白色锦衣的男子摇着折扇,眉眼处一抹风流,到不知是要伤了多少女子的芳心。他身旁的男子生的挺拔,清朗俊秀,只着墨色的长衫,看上去与儒生无异,但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我们大乾王朝的玉面将军。 “秦容与,楚氏好歹是你的表妹,用得着如此不留口德?” 闻言,锦衣男子眉头一皱,轻啐一声,将折扇一把合上,才慢条斯理的反驳道。 “劳什子的表妹,丢了我们江南清贵的脸面。要不是父亲护着她,我秦府当真要与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划清界限!” 看着好友不忿的面色,顾衍也不激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朝野上下都敬佩牧相爷的容人之量,将一不洁的女子继续尊为正妻,即便有着永平侯府的压力,怕是也不至于如此。 怕只怕,丞相大人的翩翩君子模样都是给人看的,要是这样,年纪轻轻却能任宰相之职,便也说的通了。如此心机城府,顾衍自问,这辈子是做不到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拿正妻换取仕途的一帆风顺,他顾衍做不到,也不屑于做。 牧恒之赶回丞相府时,也顾不上一路下人们的行礼,直直奔向后院的佛堂。 进了大门,便看见林玉娆的贴身丫鬟汀兰守在门外,面上一副焦急模样,以至于没见到大步进来的牧恒之。 “你这丫鬟,不进去伺候主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牧恒之又惊又怒,想着楚芙瑶一定不能死,要不然牵制江南生的筹码便没了,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仪态,一把推开不识相挡在门前的汀兰,冲进佛堂后方的厢房。 “相爷,你不能进去!不吉利啊!” 汀兰本来已经跌倒在地,后想起小姐还在里面,不由着了急,要是被相爷知道小姐竟是如此毒辣之人,谋害亲妹,那她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连滚带爬的向着后面冲去,却是也来不及阻止,牧恒之看着鲜血染了一床,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从楚芙瑶腹部涌出,便也知道这人是不中用了。 林玉娆坐在椅子上,没想到牧恒之会突然回来,想着他一直不允许自己动楚芙瑶这个贱人,如今事已至此,心中不觉有些忐忑。 “相爷。” 林玉娆福了福身子,像往常一样欲语还休,眉眼间自是一片柔情。熟不知她现在的模样,头发散乱,衣襟上尽是血迹,而且方才她亲手弑姐,这样的阴毒夫人,任是哪个男子看了,心中也不免发寒。 但牧恒之是个例外。 他倒是没感觉到寒意,也不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文人,但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儒生,区区七年,便做到了丞相的位置,手上没有几条人命,恐怕自己都不会相信。 但如今,他胸臆中尽是熊熊怒火,楚芙瑶对他还有大用,要是压不住江南生的名声,恐怕这丞相的位子也无法坐稳,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蠢女人给毁了! 牧恒之大步上前,抬起眼前娇弱人儿的下颚,狠狠就是一巴掌。 林玉娆一下跌倒在地,小手捂住红肿的面庞,蜿蜒的血迹从嘴角溢出,显得她极为狼狈。 “爷,妾做错了什么?” 看着林玉娆此刻还想着勾引自己,牧恒之更是怒的不可自抑,抓着她的头发,恶狠狠的咬牙。 “贱人!” 要不是还用这女人搭着永平侯府,牧恒之真是恨不得宰了她。 楚芙瑶在高空看着这一幕,倒是想笑的,从将死那一刻,她所有的感觉便消失了。慢慢上浮,看着这相府发生的一切。 眼下不过是闹剧一场罢了,她这一生也是糊涂,只是可怜了母亲,与那未出世的孩子,要是还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该有多好。 楚芙瑶这般想着,眼前竟迷迷糊糊的出现了佛光,正当她想睁大眼,看清楚些时,意识便消失了。 只得隐隐的听到了几个字,辨不出男女,却带着无尽的温柔: “去吧!痴儿。” 第二章 楚芙瑶是被疼醒的,腹部仿佛有把尖刀在不断搅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上方正红艳丽的罗帐,顿时有些呆愣。 这是怎么了? 她不是在丞相府的佛堂吗? 难道她没死? 动了动身,腹间的抽疼让楚芙瑶直冒冷汗,让她不禁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抬起手想擦一擦冷汗,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入目,小手细白如瓷,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双手也太小了,像是没长成的样子。摊开右手手掌,里面艳红的朱砂痣静静的躺着,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楚芙瑶激动的浑身颤抖。 “来人!来人!” 楚芙瑶连唤了两声,嗓子便干涩的厉害,守在外间的婢子闻声,急匆匆的进来,看着那不过十二三岁的面庞,上头还挂着泪痕,本来娇艳的小脸,此刻尽是苍白之色。见到绿篱,楚芙瑶凤眼微微一眯,终于能确定一点,佛祖真的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用力咬了下舌尖。楚芙瑶微阖上眼,而后又睁开,发现眼前的景物未变,她还是在自己当年的闺房之中,并未回到丞相府阴暗偏僻的佛堂。 “小姐,你好些没?绿篱知错了,奴婢也不知那槐蜜糕会与于酿豆腐相克,要是奴婢知道的话,就是给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这么做的!” 岁数不大的婢子一边说着,杏眼儿里泪珠噗噗的往下掉,要不是知绿篱是秦婉的人,恐怕自己还会如上一世那般,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苍白的脸色挂上笑意,楚芙瑶忍住皱眉的冲动,腹部的绞痛有些难耐,但却不能表露出来。 “绿篱,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绿篱的神态,发现她眼中掠过一丝喜意,楚芙瑶冷笑,果然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不过,即使心中喜不自胜,面色也没有表现出来,泪盈于睫,看着这样楚楚可怜的婢子,楚芙瑶真的很难想象,她是怎么一点点把自己拖到别的男人的床上。 “我有些渴了,你去取些水,顺便叫红冉进来。” 楚芙瑶说完,便阖上眼,倚靠在苏绣的床榻上,不去看绿篱那个包藏祸心的贱婢。 一个家生子,不知道忠心为何物,早早的便向秦婉投诚,真当她是死的么! 这一世,欠了她的,自然要一分不差的讨回来,而绿篱,你便是我第一个目标罢。 未过多久,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丫鬟怯生生的走了进来,看上去要比绿篱小了些,眉目间很是灵动,倒有几分姿色。红冉今年只有十一,是母亲打发嬷嬷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了,身契还握在母亲手中,倒是个可用之人。 上一世,红冉得罪了绿篱,最后被自己发卖出去,而后不知所终。 “小姐。” 红冉一福身,倒是比绿篱知礼。同样是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绿篱这婢子因为自己的骄纵,倒有些失了分寸,看来找个机会处理了她,并不算难。 “把铜镜拿来。” 楚芙瑶迫切的想看看自己的模样,但是在人前,也不好表现出来。红冉应了一声,随即便取来。接过雕花的铜镜,婢子细心的将她的上身扶了扶,靠在背后的垫子上。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色虽有些苍白,却遮不住惊艳的姿容。 黛眉如画,因病而有些微红的凤眼,露出几分高傲,琼鼻小巧,樱唇略有些苍白,这样的一张脸,不过才十二岁,已如此艳丽,不知待到及笄,会生的什么模样。 楚芙瑶现在倒是完全想起来了,如今正是在她十二岁的那年,绿篱受了秦婉的引诱,故意在自己的吃食里,放上相克的食物,还好当日吃的并不多,才未造成什么影响。 “去给母亲回话了吗?” 这么一会,腹间的疼痛已经缓了不少,楚芙瑶想起母亲,也怕她因为爱女心切,把自己的事,像当年一般,闹到老夫人跟前,惹得人嫌。 “已经回了夫人,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红冉恭敬的接过铜镜,正在此刻,绿篱才端着碗茶水,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这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楚芙瑶看的一阵好笑,这贱婢是真认为自己不会动她吗? “红冉,你且去母亲那里,问问她何时有空,说我甚是想念。再去将秦嬷嬷叫来,看看做事这么不经心的婢子,该如何处置!” 楚芙瑶说道后来,语调也渐渐拔高,侯府小姐的气势猛然提起,惊得绿篱一个哆嗦,将手中的茶碗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秦嬷嬷是楚芙瑶的乳母,却住在母亲的院里。 噗通一声,绿篱跪在地上,细嫩的掌心也被碎瓷片刺破,殷红的血不断涌出。她就算如何没有脑子,此刻也知道小姐是恼了自己,赶忙求饶。 “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厨房没有热水,奴婢在那等了一会子,耽搁了时间。” 绿篱一边说着,眼泪继续下落,看着这从小便服侍自己的大丫鬟,楚芙瑶心中没有半分不忍,早在这贱婢一次次背叛自己的时候,主仆情分便已经尽了! 一旁的红冉看着一向受宠的绿篱,哆嗦的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楚芙瑶皱着眉,轻咳一声,这婢子才猛然清醒,快步迈出门。 “是吗?” 楚芙瑶轻抚着金丝楠木床榻的雕花,似是不经意的开口,但语气中的凌厉之意,让绿篱更为震慑,忙不迭的磕头,也不敢再辩解了。 “小姐,奴婢知错了!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绿篱哭嚷着,刺耳的声音让楚芙瑶觉得烦躁,这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丫鬟,竟能做出这般不体面的事,当年的自己,还真是看走眼了。 “来人呐!” 因为红冉去了母亲哪里,房内并没有一等丫鬟,楚芙瑶唤了一声,两个二等丫鬟进了房,一齐福了福身,乖巧的样子,令她大为满意。 “将绿篱带到院子,将嘴堵上,等秦嬷嬷来了再处理。” 楚芙瑶淡淡的开口,看着绿篱眼中的不可置信,心中一阵快慰。她背主的时候,便应该想到,自己没有好下场! 绿篱的娘亲,是楚青宋的乳母。 说起自己的这位大哥,倒是永平侯府里不光彩的存在。姨娘所生的庶长子,却文武双全,颇有才名,而主母一直未产下嫡子,楚芙瑶不禁猜想,要是没有江南清贵的母族,自己的爹爹会怎样处理母亲和自己? 庶长子的乳母,听起来不怎么样。但偌大的侯府,长房只有这楚青宋这一个男丁,束发之年,比楚芙瑶长了三岁。因他是自己母亲秦若水嫁进侯府第一年便出生的庶子,虽说面上难看,却也不得使些手段,不然江南清贵的名声,怕是又会被别人教女无方的扣上帽子。 而这乳母李婆子,仗着楚青宋的身份,在侯府里倒有些张狂,连带着绿篱也不知天高地厚。自己这侯府嫡小姐,因为个背主蠢丫鬟,不知道暗地里被人嘲讽过多少次! 正在楚芙瑶胡思乱想之际,红冉便领着一个生的很是高壮、面目平凡,约么三十左右的妇人进来了。 “小姐。” 秦嬷嬷福了福身,同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显得有些异样生的粗壮,秦嬷嬷不似一般女子娇弱,上辈子因绿篱的挑唆,楚芙瑶信了她是个借势作威作福之人,对其的态度极为冷淡,冷了自己乳母的心。 “乳母,您来了。” 楚芙瑶看着秦嬷嬷进房,挣扎着要直起身,想着这个乳母才是真正对自己上心之人,又忆起自己的做法,便觉得愧疚难当。 听着小姐的轻唤,秦嬷嬷一下便湿了眼眶,因绿篱那贱蹄子的挑唆,小姐近年来越发与自己疏远,不过今日看这模样,倒像是相通了一般,让秦嬷嬷顿感欣慰。 “小姐,夫人说她过会便到,我可怜的小姐,怎么受了这样的苦!” 秦嬷嬷握住楚芙瑶的手,眼泪便落了下来,不同于绿篱的惺惺作态,她的眼泪完全是为楚芙瑶而流,让后者心里一阵泛酸。 “嬷嬷,绿篱这婢子,现在倒是愈发难使唤了,叫她去倒杯水,居然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回来,您说,该怎么办?” 楚芙瑶说着,语气便冷了两分,秦嬷嬷好歹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会不知楚芙瑶的脾气。看来,绿篱这贱蹄子,算是失了小姐的心。 “不如将她贬做三等,做些粗使的活计。” 秦嬷嬷的这话,不可谓不狠。需知,小姐们的大丫鬟,一个个都是娇养着的,不说平日里有一个三等丫鬟伺候,也能读书习字,比小户人家的女儿,强上不知多少倍。 现在要将绿篱贬做三等丫鬟,倒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楚芙瑶一笑,心中也很是满意这个结果,开口道: “那乳母便帮我把绿篱处理了吧!顺便再挑出几个看着伶俐的二等丫鬟,我想选个合眼缘的,升成大丫鬟,如何?” 本来,身为嫡小姐,自是不必与奴才有商有量,但是乳母的身份非同一般,而且这人又是为数不多对自己真心之人,楚芙瑶自不会傻到再摆什么小姐架子。 第三章 楚芙瑶小腹还有些疼,虽说没有一开始那么尖锐,但一动也是难受的很,便躺在床上继续歇着,而且以她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自然也不比看怎么处理一个下人。 微微阖眼,整理思路,想着自己十二岁这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秦嬷嬷见楚芙瑶的样子,便默默的退了出去,对一旁低眉敛目的红冉说道: “照顾好小姐,不然绿篱那丫头就是你的下场!” 撂下这句话之后,秦嬷嬷便走到院子,看着被两个粗使丫鬟架住,跪在地上且满脸泪痕的绿篱,无一丝同情。 这蹄子完全是自己作的,以前有小姐宠信,失了当奴才的分寸,现在居然敢做出这等背主之事,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失宠是必然的了。 “绿篱,胆子不小嘛!连小姐都敢怠慢了?” 秦嬷嬷一边嘲讽,高壮的身躯绕在绿篱身旁,一圈圈、以极慢的速度走着,带来无限的压力,眼中有些忿恨。痛打落水狗这种事,任谁都会做! “嬷嬷,您劝劝小姐吧!绿篱知错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哭的凄惨,不时以帕子轻拭眼角,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让秦嬷嬷心烦。 “你求我没用,小姐已经做下决定了,从今日起,你便调出漪澜园,去到后厨采买那儿,当个三等丫鬟吧!” 秦嬷嬷说这话时,表情十分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绿篱已经惊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犯了点小错,竟会受到如此处罚。当三等丫鬟,这难道不是要她的命吗? “嬷嬷,求您了!您是小姐的乳母,说的话小姐定会听得,帮帮奴吧!” 绿篱现在也不装样子了,挣开那两个丫鬟的钳制,倒是没想到,她一副娇弱的样子,气力还真生的不小,两手拄在地上,匍匐着朝前爬去,紧紧握住秦嬷嬷的裤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周围的丫鬟看着绿篱这幅样子,心中不但没有半分怜悯,反倒觉得痛快,这人一向仗着自己家生子的身份,在漪澜园作威作福,现在落得这幅下场,真是报应! 秦嬷嬷眼中的不屑没有丝毫遮掩,李婆子不过是个庶子的乳母,竟敢唆使绿篱挑拨她和小姐的关系,真是胆大包天,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夫人早就处理了她。 打发了绿篱之后,漪澜园倒是清净不少,楚芙瑶睁开眼,纤细的小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左腕处的十八子。这是母亲尚未出嫁之时,外祖母去白马寺亲自求的,自楚芙瑶出生之后,便一直带在她手腕上,因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在最后那段落魄日子,倒也没被人夺了去。 侯夫人秦氏蕴宁一直不是个软弱的女人,相貌生的极美,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却生的一副北方佳丽明艳的姿容,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奈何所托非人,嫁给了她爹,也就是当年永平侯府小侯爷的楚恒。 就算秦家是清贵人家,但后宅的阴私也是少不了的,秦氏方才嫁过来,楚恒的妾室便有三个月的身孕,一直隐瞒着,以缎带缠腹,外加上京城冬日里着厚袄,硬是没看出什么异状,等到临盆之日,秦氏才知道这侯府居然出了个不光彩的庶长子。 而楚恒的态度更加让她心寒,不仅未责怪那个生子的妾室,反而将楚青宋一直养在她身边,还特意叮嘱,这孩子不容有失。 不就是变着法的防着她加害楚青宋吗? 老夫人置于此事,也未表态,更是寒了秦蕴宁的心。 从那日起,秦氏便再未对着侯府存有半分期待,直到楚芙瑶的降生。 将胸臆中满满的爱都倾注在自己女儿身上,秦氏却忘了,女儿本不该如此娇宠,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丢了侯府的脸,最终才不得不嫁给牧恒之这个寒门子弟。 楚芙瑶这胡思乱想之际,便听到有女子轻语声不断接近,母亲熟悉的声音,让她的眼眶不由有些发涩,这一世,她楚芙瑶定当逆天改命,不再重蹈覆辙! 进门的女子,约么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极美,艳丽而大方,头上的金步摇缀着鸡血石。身上是一条大红色的襦裙,证明了女人高贵的身份。 在大乾王朝,只有正室以及嫡女,才能穿红色,其他姨娘或是庶女,衣着一般以粉红为主。 这因如此,林玉娆才更为嫉恨楚芙瑶,明明在旁人眼中,她也是这永平侯府的小姐,偏生的连红色都穿不了,这是凭什么! “芙姐儿,好点了吗?” 秦氏坐在床边,细致的玉手抚上女儿因病痛变得十分苍白的脸色,她仔细看着,仿佛连下巴也削减了些,更是心疼。 “娘,我没事了。” 楚芙瑶看着母亲担忧的双眸,心中的抑郁生的厉害。想起之后会发生的事,不由有些着急,小手扯住秦氏的衣袖,赶忙问道。 “娘,您没去找祖母吧?” 上一世,秦氏因此事,想重惩绿篱与李婆子,但李婆子毕竟是楚青宋的乳母,秦氏也不好贸贸然动她,便向老夫人商谈此事,没曾想,老夫人居然直截了当的拒绝,说芙姐儿也没什么事,不必如此小题大做。 秦氏一向是女儿为心肝肉,哪受得了旁人这般态度,当即便与老夫人理论起来,但敬对方是长辈,她这当媳妇的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后来,在秦氏与老夫人闹僵之际,因楚芙瑶舍不得绿篱,便直接反驳了秦氏的说辞,让侯夫人失了面子,成了妯娌间的笑话。 哪知老夫人却是个记仇的,以至于后来秦婉母女进门时,她并未反对,就是为了给秦氏一个教训。 原来,李婆子是老夫人贴身婢女的女儿,当初的婢女为了保护老夫人,自尽身亡。这情分,自是比一般的家奴重了不少,但因瞒的极紧,秦氏一直不知,这才吃了个大亏。 躺在床上的楚芙瑶此刻已经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小手差不点将秦氏的袖口撕开。看着女儿额间渗出的冷汗,秦氏更为心疼,赶忙用帕子拭了拭,才开口。 “我还没去找你祖母呢!不过这绿篱也真是胆大包天,此事说不定就是李婆子唆使的,要是不处理了她,为娘也不放心。” 听着这语气,秦氏还是想此刻处理了李婆子,楚芙瑶想着之后会发生的事,如坠冰窖,要是没了祖母的支持,她们母女在这侯府岂不是更难过了? “倒是不必处理李婆子了,娘你想,绿篱现在被我贬成粗使丫鬟,那李婆子肯定不会甘心,不说把人重新弄回女儿身边,也得给她谋个好差事,大哥身边不是正挑着大丫鬟吗?” 秦氏倒是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想了一会,倒是极有道理,这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处理了的东西,倒是极好的。 “那我便不去找你祖母了,给你大哥房中挑人之事,老太太亲自动手,为的就是选几个妥帖的,免得以后生事。” 想着楚青宋的出身,秦氏便觉得可笑,好歹那个姨娘在生了楚青宋之后,身子越发的差,没几年便去了,省的看着膈应。 秦氏接着与楚芙瑶聊了一会儿,想着女儿还要休息,便也没多呆,留下秦嬷嬷在漪澜园,亲自照顾,旁的人,未免多了些心思。 楚芙瑶此刻身边便只剩下红冉一个大丫鬟了,没过几日,她的腹痛之感也尽数消失,现下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这日清晨,楚芙瑶方才进完早膳,正坐在院子里品茶,秦嬷嬷便领了两个生的俏丽的丫鬟走了进来,两人看上去与红冉年纪相仿,进了漪澜园,并没有没规矩的四处打量,反而低垂着眼,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沉稳。 “小姐,这二人都是都是夫人从秦家要来的,用着放心。” 秦嬷嬷弯着腰,靠在楚芙瑶耳边,小声说道。 闻言,后者眼睛一亮,母亲既然说可靠的话,想必身契也在手中,那样就算是有心思的,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楚芙瑶端起茶盏,品了品今年新进的玉叶长春,茶叶的淡香一扫身上的疲态,喝着倒是舒服得很。 “奴婢青涯。” “奴婢蓝羽。” 二人说着,同时朝向坐在石凳上的楚芙瑶福了福身,一举一动,看上去都无一丝瑕疵,教养的真不错。 叫青涯的丫鬟,年仅十三,比楚芙瑶大上一岁。看着也是清雅无比,五官虽不算极为精致,却胜在秀丽,不过看上去倒是个安分的,希望心不要太大。 那个叫蓝羽的,倒是有些跳脱,不过看着那骨碌碌直转的大眼儿,倒是个机灵的,今年十二,与楚芙瑶、红冉一个年岁。 “行了,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与红冉一起作我这漪澜园的一等丫鬟,做了错事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生了二心,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楚芙瑶可不打算再与丫鬟们打亲情牌,看看绿篱便知道了,白眼狼是养不熟的,倒不如把她们的身契都握在手中,真想有什么异动的话,直接发卖了就是。 第四章 待到楚芙瑶身子好的差不多时,也应该去福寿堂看看老夫人了。对于自己的祖母,她实在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老夫人原本就是个妾室,幸而肚子争气,生了楚恒,在侯府嫡少爷去了之后,这便走了大运,掌管大权。 奈何老太太本就是个妾室,说不得有什么见地,才会容许庶长子这种腌臜事儿出来。不过,老太太还是喜欢别人奉承,对她这个嫡出的孙女儿,因为秦氏的原因,有些淡淡的,不过也说不上差便是了。 要说秦氏为何嫁与楚恒这个庶子,还得益于当年老侯爷所定下的亲事,原来,老侯爷极为疼爱嫡子,便和自己好友右相秦哲约定,将来小辈结为秦晋之好,谁知道老侯爷的嫡子倒是个不争气的,拖到十二便去了,秦蕴宁的婚事也便落到了楚恒身上。 楚芙瑶出了漪澜园,只带着红冉和青涯,主要是蓝羽的性子实在是有些跳脱,万一冲撞了老夫人,岂不坏了她的打算? 虽说有个妾室出身的祖母,楚芙瑶倒也没瞧不起她,要知道,这可是她未来的一大助力,趁着秦婉母女未到之时拉拢,才有最好的效果。 走到荷塘之前,看着开的正艳的白荷,楚芙瑶顿了下,嘴角挂起一丝甜蜜的笑意,让一旁的红冉很是疑惑。 比巴掌大了不少的白莲,在满池青翠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吐出,清雅有余,却少了些雍容的气度,微风拂来,花瓣颤了颤,便有一片落了水中。 “小姐?” 楚芙瑶摆了摆手,将流连在荷塘的目光收回,继续前行。 想着那个被人夸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女子,她便忍不住想要发笑,明明就是妾身未明,穿不得大红这种象征身份的颜色,偏偏装的一副清高模样,林玉娆,我等着你。 又走了一会子,便到了老太太所居的福寿堂,堂内修缮的极为华丽,从江南运来的流光纱,千金难求一批,做成襦裙,仿佛有光晕流转,好不灿烂,但在老太太这里,居然用如此珍品用作帘帐,以防夏日里阳光刺眼而设。 楚芙瑶想着自己母亲掌管中馈,小脸上笑意更浓,配上那张明艳的面庞,让金钗之年的少女看上去那么动人。 老太太倒是没在外堂,楚芙瑶一进去,福寿堂的大丫鬟碧柯便迎了上来,十□□岁的女子,着着青色的织锦暗绣寒梅的外衫,一张脸蛋看上去并不是多么出众,但是脸上挂着的笑意,已经妥帖的举动,深得老太太喜欢,这也是碧柯能做到这般地步的原因。 “小姐来了,老太太都想的紧呢!” 碧柯在前头领着,一张巧嘴倒是会说,楚芙瑶听着,淡笑着道。 “也妥了碧柯姐姐在祖母面前成日夸我,这方讨得她老人家的欢心。” 说实话,以楚芙瑶的身份,原本是不必理会这些丫鬟的,但是想着以后林玉娆便是靠着所谓的‘体恤下人’,打破她身边的壁垒,让楚芙瑶在丞相府无所依靠,最后才落得三餐不济,被害而死的惨烈下场。 见到大小姐与往日不同的态度,碧柯眼神微敛,并未说什么,只是带着笑意的眼神一直落在楚芙瑶身上,笑着点头称是。 进到内室,入目到不会被其中的奢华所折,楚芙瑶好歹是候门嫡女,秦氏也算娇惯,虽比不得老太太奢侈,但好物件也算见了不少。 因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以冰制冷,所以内室的门窗都架的较高,显得极为宽广,夏日里,通风极好,所以福寿堂一度是侯府中最凉快的地方。 老太太端坐在八仙椅上,着了玛瑙红的苏绣所制的锦衣,鬓间插着飞燕型嵌碧玺的簪子,面容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颧骨略高,显得有些刻薄。 “芙姐儿来了。冷月,取来新进的银针茶,给芙姐儿尝尝。” 老太太淡淡的吩咐一声,身后那个与碧柯服制打扮相同的少女,乖巧的应了声,然后便娉娉袅袅的前去泡茶。 要说这银针茶,冲泡时极有讲究,必然是用旧年蠲的雨水来冲泡,否则便糟蹋了这一壶好茶。 “祖母,芙儿给您请安。” 楚芙瑶低敛着眼,语调恭顺,完全去了平日的高傲,恭敬的紧。 老太太看了,虽说有些疑惑,但也未想到此刻的楚芙瑶早就不是先前的那个她了,只以为一场病痛,让这孩子懂事不少,比她那个傲气的娘亲来的顺眼。 “恩。” 老太太应了一声,带着红玛瑙的拇指轻敲了敲紫檀桌面,对着碧柯说道。 “将我房里的和田碧海棠的头面取来。” 碧柯一愣,倒也没敢多说些什么,随即乖巧的进了里间。楚芙瑶看着丫鬟进去的小门,不由心中暗喜。 需知,上一世,楚芙瑶也是见过这和田碧海棠的,只是,与今日不同的是,这套头面,老太太是赏给了林玉娆。 林玉娆的真实身份,老太太必然不会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彷如亲孙女一般,什么都舍得往似锦园送。 没过一会儿,碧柯便捧着楠木雕花的盒子,约么有两手大小。楚芙瑶眼见着,目光有些发亮,让一旁的老太太心里倒是痛快些。 楚芙瑶暗自有些想笑,老太太的心态她不是不懂,只因为自己母亲,是正经宰相家备受宠爱的嫡女,而她方只是个妾室,且中馈掌在秦氏手中,老太太自然是不痛快的。 红冉接过盒子,楚芙瑶忙福了福身,说道: “谢过祖母,芙儿早就见过这和田碧海棠,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闻言,老太太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楚芙瑶眼尖,看着老太太扯动嘴角时脸上的铅粉噗噗往下掉,不由有些恍然。 原说,老太太早已年过五十,就算保养的再好,也不可能彷如四十出头,想必这就是铅粉之效了。 上一世,记得老太太也是这般,甚用铅粉,最终导致的严重的后果,而林玉娆倒是想出个法子,让老太太脸上的溃烂止住,这才奠定了她在侯府的地位。 如果,这一世,林玉娆的法子,没有丝毫作用呢?这般想着,楚芙瑶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着更是漂亮。 从福寿堂回来,楚芙瑶锦岚居,那就是秦氏与楚恒的居处,但楚恒今日里有公事在身,去了金陵一趟,也就是老太太的祖籍地。 老太太本姓秦,身份也不算太不堪,是个七品官儿的女儿,但是只是庶出,她的亲弟弟,便是秦婉的父亲了。 置于楚恒与秦婉这对表兄妹为何没走到一起,主要便是因为秦婉的出身太低,配不上身为小侯爷的楚恒。 待到秦婉另嫁之后,楚恒才发觉,他一直割舍不下这可人的表妹,在药罐子表妹夫身体每况愈下之时,楚恒接着探亲的机会,便暗自与秦婉私通。 至于林玉娆,自然不是楚恒的种,要知道,楚恒与秦婉发生第一次关系之时,便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林家也是小门小户,在次子撒手人寰之后,仅生了一个女儿的秦婉,自是过不顺当,没多久便带着女儿,被休回秦家。 这正遂了楚恒的心思,自那之后,探亲的次数便多了不少。这些,秦蕴宁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懒得管而已。 想着那种腌臜人居然与自己同姓,虽说并没有实质的关系,秦氏还是有些犯膈应。 到了锦岚居,秦氏正在用燕窝,见楚芙瑶来了,便笑着让她坐下。 楚芙瑶仔细打量着秦氏的脸,大抵是天生丽质的缘故,秦氏从不用那些铅粉之流的物什,素日里用的香粉,也是取了院子里的牡丹白芍,精心熬了鲜花汁子,混了珍珠粉才制成的。 秦氏用的香粉,这法子是从宫里流传下来的,女眷自不会轻易将它传人。以前的老侯夫人倒是知晓,但是绝不会纡尊降贵将此事讲给一个妾室,所以老太太自是不知,素日里用的也是回妍堂的脂粉,里面掺了比例不少的铅粉。 “母亲,这香粉是您自己制的么?” 楚芙瑶倒是好奇的很,上一世,她对这些小物件不感兴趣,等到真正想要了解时,倒也晚了。 那时林玉娆早就得了牧恒之的欢心。离了侯府,楚芙瑶便再也不是那个尊贵的嫡小姐了,连回妍堂的铅粉都用不上。 “自然不是,掌管中馈已经不得闲了,哪有空子做这些事?这都是忠心的家生子,在郊外开了个别庄,专门饲花。等到季节,在做出一年的香粉,送到各府。因身契都在手里握着,他们自是不敢有二心。” 闻言,楚芙瑶点头称是。这香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在这些东西里面动些手脚,对女子的损害极大。 “那母亲,这方子你可要交予我,不然我可不依!” 楚芙瑶娇嗔道,一双凤眼亮的厉害,樱唇微微撅起,孩子气十足,也只有在秦氏面前,她才能真正放下防备,只当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第五章 秦氏佯装恼怒的戳了一下楚芙瑶的额头,看到红冉手上端的木盒,倒也提了兴趣,不知老太太会拿什么东西给芙姐儿。 “你这丫头,从祖母那儿顺了好东西回来,现下又要讨我的法子,真像个破落户儿,什么东西都往怀里揽!” 楚芙瑶听出秦氏话里的笑意,不由也高兴起来,想着这几日便是楚恒回来之期,她那劳什子的姐姐,恐怕也一道来了吧。 侯府嫡长女,从林玉娆一进门,那个长字便被取了,楚芙瑶心里不痛快,自然更不能让旁人痛快了。 “母亲偏爱取笑我,今年人家都十二了,在不知晓些法子,以后是要闹笑话的。” 说着,对红冉招了招手,取了盒子,将里面那套和田碧海棠的头面拿给秦氏看。这东西也算好的,样式素雅大方,虽不是时下正兴的款,带出去也不失分寸,是老太太那里难得的好物件儿。 秦氏看过,眼中也算闪过满意之色,楚芙瑶暗想,这次母亲应该不至于再和祖母闹成那般,以至于以后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 “东西不错,只不过你现在还小,等到明年再使吧!至于那方子,我也不必特意交予你,将那些家生子收了即可。” 大乾王朝对女子的约束并不很严,世家女因添妆时,总会得两间铺子,所以也不少人出外亲自打理,但在秦氏眼中,此非正道,万不可因蝇头小利而失了世家女的身份。 这一点,楚芙瑶也是深以为然,上一世,林玉娆成日出去抛头露面,铺子因点子不错,先前倒也生意兴隆,但她一女子,到底没有经营之计,最后也只得草草收场,现在看来,要不要让她赔的血本无归才好呢? “还是母亲对芙儿最好,先行谢过了。” 故作模样的福了福身,那副机灵的样子,让秦氏笑意更浓,这个侯府,也就女儿是她上心的,其余人、其余事,不过是摆设而已。 想着楚芙瑶今年也十二了,中馈之事也应让她学这些,要不然以后嫁了人家,别再说侯门女不通事,委屈了她。 “就你讨巧儿,赶明个儿便跟我学学掌家之道,省的以后手忙脚乱。” 楚芙瑶笑着应了,其实她倒是不必学的,前世里,一直到牧恒之未成相的前一年,府里仍是她打理的,林玉娆看着不服,到底也只是个妾室,说不上话来。 不过这一世到底也不能让人识出破绽,所以该学的,仍是一样不差。 这时候,男子通六艺,不止文采琴棋书画,连骑射也要顶好的,要不然世家女断不会择一个无能的丈夫为偶。楚芙瑶因林玉娆算计,与牧恒之有了勾连,这才嫁了个不通骑射的阴险小人。 世家女要学的东西同样不少,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也要选一个拿得出手的,上一世,楚芙瑶的琴技极高,奈何曲高和寡,闻其音,知其人。不少官夫人都认为这是个傲气的主儿,事实上,也是这样没错。 这一世,楚芙瑶倒想钻研画技,好歹先前学时,功课都要过关的,要不然现在改选,还真是苦不堪言。 “母亲,芙儿想学画,您看如何?” 楚芙瑶撒娇似的捧起茶汤,对着秦氏敬了过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闻言,秦氏倒是吃了一惊,忙问道: “为何?琴艺尚未精通,怎么又想起学画了?” 秦氏怕女儿定不下性来,她的琴技虽说不错,但远不到顶峰,没了出彩的地方,将来让人诟病的话,如何是好? “母亲,芙儿省的。” 说着,便贴着秦氏耳际,悄悄道。 “不信母亲可以考考我,只不过需摒了下人,锋芒太露不是好事。” 秦氏皱眉,以为楚芙瑶仅是说笑,但教导她,也确实不需要一帮婢子在侧,看着也不好看。 “秦嬷嬷,去将我的鸣凤琴拿来,我现下要好好教予她!这才什么年纪,居然开始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闻言,房内婢子心中以一惊,知道主母此刻是生气了,见到秦嬷嬷示意下去,纷纷福了身,赶忙退去。 等到秦嬷嬷将鸣凤琴取来,屋内便只有母女二人。 细看这鸣凤琴,桐木制,造型端驻浑厚,面宽而扁,项、腰作连续四弧龙池与凤沼作三连弧形。池内纳音微隆,琴首正面镶嵌椭圆形玉雕“翔凤”为饰。 漆色断纹,以木轸,玉雁足,红木岳山,月白钧窑瓷徽等物为琴材配件,龙池上方刻楷书‘鸣凤’,龙池两旁刻行书铭文“朝阳即升,巢凤有声。朱丝一奏,天下闻名。”四句。 “好琴!” 楚芙瑶叹了一声,上一世,她只用过此琴一次,便被林玉娆给毁了,这是秦氏嫁妆中较为重要的一份,也是将来要留给她的。 轻触琴弦,楚芙瑶低声道: “母亲,芙儿先假意谈一曲,您装作呵斥,以琴曲警醒儿,届时我才好真心弹奏。” 还是那句话,锋芒太露并非好事,前世的亏,楚芙瑶可不想再受一次。 秦氏并未说什么,表情淡淡,她不知女儿为何变得如此猖狂,世家女有傲骨是好事,要是傲气外露,便成灾祸了。 素手拨琴,七弦微颤,灵动的手法,倒是比先前好的不止一倍,但入耳之音,却略显浮躁,秦氏一皱眉,刚想呵斥,又想起楚芙瑶说的话,忍了下来。 一曲高山流水,并未得其中精髓,闲适流于表面,倒显得太过虚浮。 “这就是你的水平?” 秦氏的气性倒也少了,按楚芙瑶所说,这若是她有所隐藏之后的程度,倒也比先前强上不少。 “还望母亲指教。” 楚芙瑶低头,再弹一曲阳春白雪,手法未变,但动作之间的衔接,倒比先前还要巧上许多,万物知春,和风涤荡,凛然清洁,雪竹琳琅,其中四意皆被奏出。秦氏闭目,倒也微微点头,如此琴技,比她也不遑多让。 只是为何,在一日之内能提了如此大的幅度,且曲子里透着的悲凉,让她也忍不住心酸。一曲方毕,楚芙瑶倒也没忘了正经,赶忙道: “母亲好琴技,女儿自愧不如,不过这画,定是要学的!” 说着,她真朝向秦氏跪了下来,贝齿轻咬樱唇,明明模样还稚嫩的很,但眼中的坚定却也不能忽视。 “罢了罢了,既然你主意已定,他日可别后悔!” 虽说不明白楚芙瑶因何学画,但女儿琴技有成,又知晓韬光养晦,秦氏自然是高兴的,也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自当不悔!” 到最后,秦氏便将鸣凤琴交给了楚芙瑶,说道: “你既欲学画,琴技也不可荒废,此琴收着,当个警醒。” 周围丫鬟嬷嬷,早就进来了,都以为楚芙瑶真的技艺不通,但因秦氏管教的好,倒也没有碎嘴的。 从锦岚居回到漪澜园时,青涯捧着鸣凤琴,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刚进了屋子,连口热茶都未喝上,蓝羽便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看着她毛躁的样子,楚芙瑶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等到日后再调教也不迟。 “何事如此惊慌?” 蓝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悄悄打量着楚芙瑶,见她没有训斥的打算,这才安下心,想着以后定不要这般莽撞,才开口道: “侯爷回来了,还带着表姑奶奶和表小姐。” 楚芙瑶握杯的手一紧,心道:终于来了。 “父亲回来了,做女儿的哪能不去请安?可是回了锦岚居?” 楚恒平日里应该还不至于失了分寸,再者说,秦婉一被休之人,身份上也不光彩,只要是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女子丢了份儿,不过在楚恒看来,正妻之位不能许,媵的位置总成了吧? 而秦婉带来的林玉娆,自然便因为楚恒的大度,成了永平侯府的长小姐。 楚芙瑶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中的嘲讽藏着极好,正主儿来了,她作为侯府嫡小姐,怎么着也要帮她们安顿安顿才是。 刚从锦岚居赶回来,现在又着急忙慌的回去,好歹楚芙瑶心中有数,料着楚恒便是这几日回来,才没有太过吃惊。 到了锦岚居,看着一个容貌俊雅的男子端坐于主位之上,着暗红锦缎纹绣的袍子,头戴羽冠,眉目生的极好,只是其中的一丝阴郁,破坏了整体给人的感觉。 楚恒身上虽带着旅途的疲惫,但也没有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也是,携美同游,岂不快哉? “父亲,芙儿给您请安。” 楚芙瑶一福身,低垂着眉眼,少女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分外乖巧,让一向不喜她的楚恒不由挑眉,觉得女儿乖巧了不少。 “芙姐儿近来如何?可想爹爹了?” 大抵是亏心事做的多了,楚恒想要弥补一番,便与亲热楚芙瑶亲热起来,轻拍这女儿的小手,那明眸善睐,看上去倒比玉娆那孩子生得好。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楚恒对楚芙瑶的心,在一开始也没有偏的太厉害,都是后来那母女两个出的力。 见状,楚芙瑶笑意更浓,开口道: “女儿哪能不想爹爹,而且不止女儿想,母亲也想的厉害呢!” 第六章 楚芙瑶话语间没忘记带上秦氏,且不说那是她的母亲,偌大的侯府,只有她一人对自己真心,再者说来,只有秦氏好了,在对付那母女二人之时,才能省些力气。 楚恒才过而立之年,剑眉朗目,身长玉立,倒生得一副好皮相,此刻他脸上挂着笑意,倒是没想到女儿会欺骗于他。 “你娘有心了。” 正说着,秦氏便也过来了,再看她,早便换了一身衣裳,猩红色绣金边的锦缎褂子,同色的襦裙,配上发间的华贵的金步摇,令本就明艳的面庞,更添几分丽色。看着楚恒与女儿的亲昵模样,也流露出一丝笑意。 即使秦氏心里再不待见楚恒,面上功夫也是要做足的,要不然丢了江南清贵的脸面,可是让世家难做了。 本来,秦氏的容貌便要胜过秦婉,只是平日里对待楚恒,向来是不降辞色,这才让楚恒生了别的心思。如今半年未见,想不到秦氏仍如此明艳照人,嘴角的笑意更是仿佛清风一般,一下子便吹入了楚恒胸臆之中。 “夫人来了。” 楚恒从八仙椅上站起身来,一手牵着楚芙瑶,另一手迎着秦氏,倒是幅合家团圆的场面。秦氏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翡翠、碧玺。 二人都是秦氏的陪嫁,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虽说相貌不俗,可是女子一旦到了花信之年,想找个好人家,也实属不易。 “侯爷这一路累坏了吧?芙姐儿也真是的,还闹着你爹爹。” 秦氏佯怒,但眼中的关切之意却是掩不住的,让楚恒心中一暖。他倒是不清楚自己枕边人的心思,丈夫对侯夫人倒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有意义的只有那个名分。 “哪有什么累的,倒是夫人在府中辛苦了,既要照顾母亲,又要抚育芙姐儿与宋哥儿,倒是应当好好歇着。” 楚恒场面话说的不错,但是楚芙瑶却是记得,那母女两个,现下恐怕已经进了侯府吧!老太太也对那个从天而降的孙女欢喜得紧。 嘴角勾起一抹不大明显的冷笑,对于这个男人,楚芙瑶早就死心了。现在这幅纯孝的模样,不过是为了日后除掉那母女二人的手段罢了。 “婆婆大寿将至,寿礼请柬之类,全部准备好了,另外家里的伶人训练的也不错,倒是不用额外再去请戏班子了。寿辰之日,道贺的来客并不在少数,家里能待客的,只有你和宋哥儿,免不得劳累一番了。” 秦氏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斟茶,递给楚恒。 “我省的,夫人不必忧心。” 楚恒接过,边拉着秦氏,一起坐于八仙椅上,楚芙瑶坐在下首,看着相谈甚欢的二人,不得不佩服秦氏的演技。明明心里厌恶透了这个男人,面上还要忍着,真心不痛快。 永平侯府自然不是没有男丁,只不过自楚恒这一辈的嫡长子去了之后,男丁也不过都是庶出,且与楚恒还不是从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在这侯府之中,过的虽称不上差,但因怕□□,也说不上怎么好。 且鄙贱之人的身份,哪里能迎得起贵客?楚恒心中是如此想的,倒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老太太虽说是官家女子,但七品的父亲,和白身又有何异?不过只比婢生子强罢了。 以秦氏的身份,前任丞相的嫡出女儿,自是看不上老太太的,但是在已故的老侯爷看来,良家子生的儿子,总比婢生子要强得多,所以爵位才到了楚恒身上。 “对了,我那表妹因思念母亲,也被我一道带了过来,你好生安排着,别亏待了他们母女俩。” 楚恒忽道。似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实际上倒是早有预谋。 秦氏与楚芙瑶心中同是一咯噔,暗道:来了。 楚恒也秦婉的苟且之事,秦氏早年便知,只不过倒是没想到楚恒会如此大胆,把人带到侯府,难道那秦婉的女儿,真是他的骨血? 心中不愉,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秦氏笑意盈盈的应下,道。 “把她们安排在似锦园,你看可好?那儿离婆婆住处近,看着这侄女儿和侄孙女,她老人家心情也能好上不少。” 似锦园,居然还是似锦园。 听了秦氏的话,楚芙瑶握紧手中的茶盏,既然她已经重生了,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怎么可能再让林玉娆过的痛快? “爹爹可是给我带来个姐姐?芙儿可是一直想着呢!” 故意做出欣喜的表现,为的就是不让楚恒疑心。她这个不长进的父亲,在老太太寿宴上,可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儿。 因表妹近来孤苦,身边只有一女相扶,念及年少情义,今日遂请各位做个见证,楚某人要娶了表妹为媵。 媵,非妾。 府里下人倒也不能称呼秦婉为姨娘,而是以婉夫人代之。而林玉娆虽说并没有改了姓氏,但在众人眼中,她才是侯府的大小姐。 楚恒此举,不止丢了侯府的脸,还让她们母女的地位自此一落千丈,所以,楚芙瑶怎么会再次重蹈覆辙? “是有个姐姐,比芙儿长一岁,记得要以礼待之,晓得么?” 楚恒细细叮嘱,因秦婉的原因,他倒是对林玉娆比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上心,楚芙瑶心中冷笑,面上仍是一副天真模样,说道。 “那她是芙儿的远方表姐不是?爹爹可不要有了姐姐,就不喜芙儿了!” 楚芙瑶边说着,上前两步,扯着楚恒暗纹的袖口,轻轻摇晃,撒起娇来的模样,倒是让后者心中一软。 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才道: “你才是侯府的嫡小姐,我的亲女儿,爹爹哪有偏心之理?” 楚恒笑的慈爱,一旁的秦氏倒也不以为然,在她心中,林玉娆便是楚恒的骨血,所以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但楚芙瑶倒是知道,楚恒对林玉娆好,只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但如果正主儿都失了宠,那那个附属品也就没有威胁了。 聊了一会儿,楚恒还要去老太太屋里请安,要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可够受的。幸而各房用饭之时,都是在自个儿的院子里,要不然看老太太的脸色,也吃的难受。 晚间,楚恒自然是在锦岚居用饭,因他今日才回,楚芙瑶倒也留在了锦岚居,同样来到此处的,还有楚芙瑶的大哥------楚青宋。 其余的两个姨娘,何氏与李氏,只是过来请个安,以她们的身份,自是不能一齐留下用饭的。 楚青宋先前也是养在秦氏身边的,所以规矩礼仪倒是一点不差。楚芙瑶以往倒是对这个哥哥视若无睹,有时还讽刺几句,这才生分了,要不然,光凭教养之情,这个大哥也不会在后来对自己的惨状无动于衷。 “爹爹,母亲。” 楚青宋微微躬身,十五岁的少年其实已经不小的,他虽说尚未行束发礼,但是少年的模样,还是好看的紧,与楚恒极为相似,只不过看上去要青涩不少。 “大哥,坐啊!” 楚芙瑶热情的道,笑的眉眼弯弯,让楚青宋一愣。 他虽是庶长子,但却惹不得这个嫡出的妹妹,以往二人也是视若路人,怎么这人今天倒是转性了? 楚青宋虽说疑惑,但看着秦氏满意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坐在楚芙瑶身边,生怕这个娇养着的嫡出妹妹,会玩什么花样。 没想到,一顿饭到吃的相安无事,楚恒还夸了楚青宋几句,不外乎说他纯孝,照顾幼妹之类的。 楚芙瑶心中还是对楚青宋的印象不错,有意示好,虽说存了些别的心思,但也确实是为先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借此弥补。 楚青宋是个恭顺之人,但是他身边的人,倒是不怎么老实,其中以乳母李婆子为甚,也就是绿篱的母亲。 他的束发礼在老太太寿辰之后不足一月,行完礼后,便可选两个丫鬟,教他通人事,绿篱那个不安分的,恐怕存着心思呢。 吃完饭后,楚芙瑶也没有多留,直接回了漪澜园,想着明日便能见到老熟人了,心中不免有些激动,林玉娆,这一世,你恐怕得不了好呢! 回了房中,楚芙瑶便继续给老太太备着寿礼,本是定下了做幅绣图的,绣的便是青松不老。但是记得林玉娆也是送的绣图,花样却是东海福至。 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本是极好的寓意,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居然和侯府嫡小姐送出的寿礼相似,不免就值得商榷了。 那份相似的寿礼,恐怕其中也有绿篱的功劳吧? 现下,绣活儿还是要做的,只不过要改改方法,楚芙瑶叫了红冉,让她去寻上好的大红苏绣缎子,越大越好,幸而离老太太寿辰还有一月有余,现在改了贺礼,也不算晚。 红冉应了,倒也是尽心寻找,虽说不知楚芙瑶为何弃了先前绣的顶好的绣图,但也没多嘴。 除了寿礼,今日倒也没旁的事情,想着明日便是要见见她的好姐姐,楚芙瑶便准备歇了,在敌人面前容光焕发,不正是最好的打击吗? 第七章 自打楚芙瑶身子好了,日日给老太太请安便是免不了的。况且这段时日正是讨得欢心的好时机,楚芙瑶可不会错过,要不然,平白让林玉娆占了她的位置。 用完膳后,她漱了漱口,之后便直奔老太太的福寿堂。今日对楚芙瑶来说,可谓是意义非凡,那一对母女现在应该已经在福寿堂内哭诉,孤儿寡母,好不可怜。 正巧遇上来请安的楚青宋,楚芙瑶福了福身,叫了声‘大哥’。 看着未来侯爷惊恐的眼神,楚芙瑶才知道自己先前的人缘是有多差。 “芙儿也来给祖母请安,还真是巧。” 楚青宋一张清俊的面庞微微有些尴尬,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楚芙瑶可是侯府的嫡长女,背后还站着江南清贵,身份之高贵,不言而喻。 以往她一向瞧不上自己的身份,怎么最近是转了性? 两人一起进了福寿堂,与往常一样,老太太还是坐在主位的八仙椅上,碧柯冷月乖顺的立于后方站着,下首处坐着一对母女,衣着华贵,款式却不是京中正兴的模样。 年长的女子便是秦婉,看上去约么二十七八,虽说长相并非如何貌美,但专属于女性的柔媚却一分不少,穿着暗紫色的褂子,下身配着猩红的襦裙,平白添了几分老气,大抵也是为了显得庄重。 此刻,秦婉正嘤嘤的流泪,看到楚芙瑶与楚青宋一同进来,眼睛不由有些发亮,嘴角扯出慈爱的模样,朝着二人招手。 “这就是芙姐儿和宋哥儿吧?模样生的真是标志,真不愧是姑母您的孙子孙女。” 秦婉一通夸着,楚芙瑶却不着痕迹的闪避开那充斥着香粉味道的帕子,细细打量着一旁的林玉娆,这个在几年后亲手结束自己生命的女人。 林玉娆现下不过十三,收拾的倒是干净,通身鹅黄色的打扮,看着娇俏可人。大抵是哭过的原因,一双杏眼微微红肿,此刻正含着泪意,与楚芙瑶的视线对上。 楚芙瑶微微点头示意,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能让林玉娆起了防备的心思,要不然,以后的路便难走得多,不是吗? 林玉娆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强行压下心中的妒忌。眼前人无论何处,都比她强。精致的容貌,高贵的出身,通身的气派处处显露着世家女的风采。这些东西,依舅舅对自己的疼爱,以后都会是她的。 目光扫过一旁的楚青宋,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初具模样,大抵是从小便被当成小侯爷养着,楚青宋礼仪教养并不逊色于一般的世家子,也托了楚恒的好皮相,让林玉娆多看了楚青宋几眼。 她自认为动作隐秘,其实早便被楚芙瑶收入眼底,暗自发笑,当年怎么没看出林玉娆还对楚青宋存了份心思,现在看来,也算是好戏? “还不见过你们表姑母。” 老太太先发了话,心底也是满意秦婉的,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侄女,连玉娆也这般大了,再不给她个名分也说不过去。 “表姑母好。” “表姑母好。” 楚芙瑶福了福身,而楚青宋则是行了一礼。两人一言一行,都是经过秦氏亲自调教的,一丝错处也挑不出,对比林玉娆来看,倒显得大方不少。 “芙姐儿,你带着玉娆去逛逛府里,也带她认认路。” 老太太倒是想让这姐妹俩和睦,上辈子楚芙瑶瞧不上林玉娆那副小家子气,也就拒绝了这个差事,但此刻到不会再做这种蠢事。 “是,我带着一个这么标致的姐儿出去,府里人恐怕都看楞了呢!” 楚芙瑶轻笑一声,明眸流转,倒是说不出的艳丽,老太太心中满意,芙姐儿近来倒是懂事不少,想必也能接受玉娆的身份。 正想带着林玉娆离开之际,楚恒与秦氏过来请安,倒不是他们来的晚了,而是小辈们本身便需要到的早些。 “表哥。” 秦婉轻叫一声,眼中似是藏着千言万语,怎么也道不尽的模样,看到秦氏站在楚恒身后,明丽雍容的面孔上露出得体的笑意,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一切心思都能被看破一般。心中一慌,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忍这一时。 “表嫂。” 这两声语气可差的不少,秦氏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波澜,倒是楚恒有些尴尬,表哥表妹自古以来,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现下秦婉这个态度,也就把事情坐实了。 “父亲母亲。” 楚芙瑶与楚青宋一同请安,连带着身后的林玉娆也学着福身,到底没有经过专门学习,看着便有些怪异。 “舅舅舅母。” 秦氏细细打量着林玉娆,发现她倒是与秦婉生的极像,彷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倒是没看出哪里像楚恒,这还真有些奇怪。 “这是要逛逛院子吧,翡翠,你跟着小姐伺候着,别让她们玩儿的太野。” 秦氏交代下来,三个小辈便退去了。摆出一副热切模样,拉着秦婉的手,开始话家常,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和楚恒的私情一般,如此掏心掏肺的关切,连老太太都微微有些脸红。 楚恒倒是神色自然,作为一个男人,他从来不认为与表妹交往过密是一件不妥之事,现在差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许给秦婉身份的机会。 以楚恒的情圣模样,自然不忍最爱的表妹只是一个妾室,如此看来,媵的位置倒是合适的很,只怕秦氏不肯答应。 房内的几个主子各怀心思,面上倒是不显,好一副其乐融融之象。 话说楚芙瑶带着林玉娆朝外走,刚出了福寿堂,楚青宋便离开了,大乾王朝的男女之防虽说没有前几个朝代那么严重,但马上便要束发的他,还是比旁人多出了些心眼儿,楚芙瑶也便罢了,那林玉娆是万万不可接触的。 林玉娆呆呆的望着楚青宋离去的背影,有些晃神,到底年纪小些,心思也藏不住,楚芙瑶看着,总觉得如此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了。 “怎的,看我哥哥都看的呆了?” 故作打趣的语调,根本显不出半分敌意,起码林玉娆是不知道楚芙瑶对她的心思。一听这话,本来有些素白的小脸,腾地一下便红了个彻底,那模样,真是连猜都不必。 “什么啊?我只是未见过这般年纪的哥哥,才多看两眼,你可不准胡说!” 林玉娆此刻的辩解,倒有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楚芙瑶也没打算与她争论什么,只是同望着楚青宋的背影,似是无意的道。 “哥哥以后定是要接管侯府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方能配的起他?” 林玉娆眼中微微闪过波澜,楚芙瑶仿佛没发觉一般,给她介绍着侯府。 这母女二人,说来拜寿,其实是因为生计所迫,孤儿寡母仅靠秦婉的嫁妆支持,这么多年,也算是耗得精光,幸好楚恒时时接济,要不然林玉娆便养不成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模样了。 二人住在似锦园,楚芙瑶到生了个心眼儿,问了问秦嬷嬷似锦园伺候的都是哪些人,其中倒是有几个府里的老人,也算是秦氏的心腹,想来以后会有大用。 至于那绿篱,也不知那蹄子是怎么跟秦婉联系上的,反正现下是没见着,粗使丫鬟罢了,要是她干上个一年半载,想必这辈子都只能是粗使丫鬟了。 晚间回到漪澜园,楚芙瑶便开始着手绣寿星献桃的图样,因底板是红色的缎子,用线也必须讲究些,特意拖红冉去寻了金线,这便忙了开来。 又过了几日,秦氏将楚芙瑶叫到锦岚居,便是交给她几张身契。 “这是?” 秦氏看着楚芙瑶倒将那事完全忘了,不由戳了她一指头。 “不是你嚷着要把做香粉的人要来的吗?现在倒是浑都忘了。” 楚芙瑶这才想起来还有香粉这回事,看老太太日益僵硬的脸,她猜想,动手的时间也应该快些了。 “对了,我替你寻了个画工极好的女先生,是夏侯氏的次媳,丈夫于早年便去了,现下一个女人才艺高超,倒是被世家争着,要不是我与那黄苑是手帕交,只怕你还寻不到如此好的女先生呢!” 到底是真心心疼自己的人,秦氏即便不太赞同楚芙瑶学画,却也用心办了这事儿,不过要是添了这堂课,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便有的忙了。 管家之道也是近日开始上手,还有老太太的寿礼,现下又添了画课,楚芙瑶微讪,幸好管家之道她已精通,绣工也是早年练好的,要不然分身乏术,可就叫人看了笑话。 近来楚恒倒是消停了,平素只宿在锦岚居,连那两个姨娘的小院儿也都不去了,丫鬟们私下还议论着,说侯爷出门一趟,回来倒是转了性子,夫人有福了,说不准还能再添个嫡亲的小少爷。 听到这些传言,楚芙瑶只是淡笑着摇摇头,楚恒倒和秦氏玩儿起心思,先放松敌方警惕,再全力一击,他所凭借的,不过是老太太的寿宴,但是,如果寿宴上出了些事情,那他的如意算盘,还能打成吗? 第八章 老太太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即为现在的永平侯,也就是楚恒,唯一的女儿楚茵,外嫁给户部尚书王鹤的次子,虽是庶出,但以楚茵的出身来看,也不算辱没了。 本来也无事,但这楚茵已过花信,却还未诞下一子半女,此事便是老太太的心病。 除楚茵之外,楚恒的二弟,名为楚诺,乃为歌姬所生,在出身上,连楚恒都尚且不如,更别提继承侯府了。 楚诺之下还有一弟,名为楚柯,他是府中一妾室所生,这妾室倒还是五品官家的女儿,奈何楚柯年纪小了些,最终失了福缘。 老太太原本也是妾室,对这些不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不琢磨着怎么害就不错了,更别提会一家子其乐融融。倒是秦氏的两个妯娌,俞氏、季氏每逢初一十五便会过来请安,伺候着这名义上的便宜婆母。 这日,便是初一,楚芙瑶一早让红冉给梳妆打扮,不得不说,这丫头还真有一双巧手,明明这么大的女子梳不出什么好看的发式,但发间缀着的金镶红宝的细链子,倒添了几分俏皮。 楚芙瑶钟爱红色,便选了套猩红的褂子,颈间挂着纯金的项圈儿,腰际戴着秦氏亲手绣的香包,脚上蹬了双粉底儿织锦绣鞋,迈着适度的步子,朝福寿堂走去。 今日跟着她的是红冉和青涯,蓝羽性子跳脱,不再磋磨些日子,楚芙瑶还是不敢轻易用她。正巧,走到长廊的拐角处时,遇到了一着湖蓝色长裙,配着蜀锦的褂子的妇人,年纪约么与秦氏相仿,五官生的虽说不如秦氏,但也称得上明艳二字。 这妇人,便是二房楚诺之妻,俞氏。 楚芙瑶福了福身,道: “二婶好。” 俞氏看着楚芙瑶,面上笑意盈盈,抬手虚浮了一把,上前亲亲热热的道: “芙姐儿还是这么知礼,到底都快成大姑娘了,就是不一样。” 看着这巧笑嫣然的夫人,楚芙瑶心下一杵。俞氏出身不算太高,是礼部侍郎的次女,勉强算得上是大家闺秀,但却不要小瞧了这个女人,老太太素来不喜二房,却对俞氏有些偏爱,足以证明,这位不是个简单的主儿。 “二婶素爱取笑于我。” 楚芙瑶佯作害羞,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她死前,俞氏也没什么大动作,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有些变化。 既然遇上了,二人便一同往福寿堂走去,还未走进,里头便传来阵阵欢声笑语,仔细听得,竟是老太太被逗得放声大笑。 “祖母,您这么年轻,是不是那孙猴子将那嫦娥手里的不老药偷来了?” 林玉娆本应称老太太为表祖母,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表’字省了去,便只称祖母,听着倒像是侯府多出个大小姐一样。 “就属你嘴甜,冷月,还不把小厨房新作的桂花糖藕取来点儿,喂喂我们的小馋猫儿。” “那玉娆便在此谢过祖母了。” 福寿堂里的其乐融融,楚芙瑶一进外院便以听到,但眉目间未有丝毫变化,仍是淡然的往里走。俞氏见了,不禁暗暗称奇,要是以往,依着楚芙瑶的性子,还不得闹翻了天?看来病了一场,人倒是懂事不少。 林玉娆早就见到楚芙瑶的身影,故作不知,笑闹着往老太太怀里缩,一旁的秦婉见了,眉目间是掩不住的笑意。 还是碧柯见到楚芙瑶迈进大堂,这才俯身跟着老太太开口。 “大小姐来了。” 闻言,老太太抬头,眼中的笑意敛去几分,倒也称不上冰冷,只不过没有对林玉娆时热络。对此,楚芙瑶恍若全然不觉一般,规矩的行礼,坐在右下首第二个位置。 林玉娆见此,呼吸不由有些粗重,那个位置是她方才坐过的,现在楚芙瑶来了,居然占了她的位置。 “芙姐儿,那个位置我坐了,你换个别的吧?” 林玉娆嗫嚅着开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看的楚芙瑶一阵好笑。这里明明是她惯坐的位置,这人进了侯府才几天,居然连座位都抢?淡淡抬眼,看到林玉娆一身水红色的襦裙,用料也就是一般的缎子,不能说劣质,但也谈不上好。 也对,她初到侯府,不能太张扬,水红色倒是不错的选择。看着林玉娆眼中尽力压抑的火光,楚芙瑶心中发笑,想必应是自己这一身猩红,激怒了她吧? 老太太见状,微微皱眉,刚想发话,不聊却被楚芙瑶抢了先。 “姐姐这是说什么呢?远来是客,我哪有怠慢之礼?你要是喜欢这位置,坐就是了。” 楚芙瑶眉眼间尽是笑意,这话说的巧妙,点明林玉娆不过是客,她让上一让,及保了双方的面子,又显出主人家的大度。 话落,便起身又寻了一个椅子坐下,抬手朝林玉娆微笑示意。 见此,老太太心中倒是满意,秦氏虽说心高气傲,教小辈的本事倒是不错的,芙姐儿宋哥儿一个个的礼仪修养都是顶好的。 有人满意,自然也有人不满意,不止林玉娆在暗地里瞪了楚芙瑶一眼,就连坐在对面的秦婉,脸上的笑容也不由一滞,转瞬便恢复正常。 楚芙瑶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看来,林玉娆与秦婉相比,道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正在此刻,三房的季氏带着儿女来了。 季氏生的漂亮,但为人不免有些小家子气,穿戴上虽说不差,但神态却有些让人不舒服。 大的女孩儿与楚芙瑶一般大,今年也是十二,五官生的清丽素雅,一言一行无不带着一股子书卷气,如此秀雅的人儿,又是季氏亲生,自是三房的掌中宝。 淡淡的行了一礼,没有多言,楚语澜坐在楚芙瑶身旁,便是一副雅致的画儿。 小的男孩儿不过七岁,虎头虎脑,甚是可爱,一双灵活的眸子,带着一股子纯真,连老太太这样的人,也有些喜欢。 “华哥儿过来!” 老太太伸手招呼着小男孩儿,也就是楚华璋。后者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儿,立刻应声: “祖母,华哥儿想您!” 瞧,不必说,这又是楚芙瑶三婶的教导。与嫡亲姐姐楚语澜相比,华哥儿差的并不是一点点,季氏并不是大家出身,不过是楚柯母族的表妹罢了。 “哎呦呦,过来让祖母看看!” 大抵是年纪的原因,老太太进来也比较喜欢小辈儿,尤其对这最小的楚华璋疼爱的多些,就算不是嫡亲的孙子,但与楚青宋继承侯府无碍,倒也多了些稀罕劲儿。 楚青宋与二房的楚文渊、楚文奇今日并没有过来,三人皆入国子监,今日正是国子监祭酒亲自传道授业之日,自然不可错过。老太太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也便允了。 老太太拉着楚华璋亲热着,连冷月刚取来的桂花糖藕都夹出点儿,亲自喂了华哥儿,奈何人小,吃了两口便不得再吃了,纵使闹嚷着要,老太太也还是有分寸的。 林玉娆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小不点儿身上,顿时心里气怒不已,贝齿用力咬着下唇,这幅不忿的模样让秦婉一惊,赶忙不着痕迹的拉了拉她的袖口。 此刻,秦氏也姗姗来迟,见屋里面比往常热闹的多,她也不妨打趣: “还是老夫人这屋里热闹,看看一个个标志的哥儿、姐儿,都集齐了往这里赶呢!” 秦氏这般热络的模样可是少见,实在是秦婉的到来,给她带来的危机感,要是旁人,楚恒纳再多的妾室也就罢了,但所谓的表妹,要的可并不是妾的位置。 正因如此,她才开始经营起来,自己倒是无妨,就怕芙姐儿嫡长女的位置不稳。 “数你嘴甜,坐吧!” 老太太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秦氏的主动示好,让她倍感受用,宰相家的嫡女又如何?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叫她一声婆婆。 楚芙瑶见到秦氏的变化,心中说不清是何种滋味,那么傲气的人,如今却要带着张面具生活,到底怎样,才能不让母亲再过这样憋闷的日子? 请完安后,楚芙瑶与楚语澜道别,便紧跟着秦氏出去了。现在倒是学习如何管家的好时机,老太太寿宴在即,侯府本就忙碌,秦氏倒不会真让女儿插手,只在一旁看着,便足够了。 楚芙瑶听着底下管事报上庄子的盈利,还有铺子的收支,倒没想到,京里不少赚钱的铺子,都是秦氏的私房,例如那做珠翠生意的花想容。 记得在秦氏去后,花想容并没有倒闭,而是被别人接管了,那接管的人,又会是谁呢? 秦氏坐在主位,又交代了管事着重看管几间铺子,账目不对的,便让他们核实重做,再不对,那管事便要换人了。 正值初夏,天气也渐渐炎热,好歹府里的地窖里还存着不少冰,这次,楚芙瑶也不敢再图爽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她嫁给牧恒之后,在最后一年方才有孕,孩子还不是宰相的,不过林玉娆也没为他生下一子半女,如今想来,还真是把有些奇怪呢! 第九章 近日,老太太便已经着手为楚青宋挑选几个安分的丫鬟,留作通房之用,李婆子自是着了急,她只有绿篱一个女儿,要是她这辈子只是粗使丫鬟的话,那母女俩恐怕都没着落了。想着自己去世的娘与老太太的情分,李婆子一咬牙,硬着头皮赶到了福寿堂。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太太看着李婆子,倒有些不解,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 李婆子老泪纵横,年纪本应比老太太小上不少,但看上去倒像是差不多一般,一个劲儿的磕头,额头破了也不停。 “求老夫人给我女儿一条生路吧,当了粗使丫鬟,以后可怎么许人啊!” 且不说绿篱原本就是被当成娇小姐似的宠着,现下到了后厨,不止什么都不会做,连被人暗地里使绊子,吃了不少亏,那副臭脾气才收敛了些。 老太太皱眉,当粗使丫鬟又怎么不能许人了?看着这李婆子虽说眼泪横流,却无半分伤痛之意,想来也只不过是想给绿篱谋个好差事。 “要不这样吧,把绿篱配给庄子上的管事,脱了奴籍,你看可好?” 这个提议是很诱人没错,但人心不足,如果能给楚青宋当了通房,再加上自己是楚青宋的奶娘,绿篱以后那便是侯爷的妾室,怎是管事媳妇儿能比得上的? 李婆子继续扣头,道: “听说老夫人正在给宋哥儿寻通房,我既是宋哥儿的奶娘,女儿也是手把手教的,若老夫人不弃,让绿篱揽了这件幸事可好?” 仗着是楚青宋的奶娘,这李婆子说话也越发没有规矩,老太太身后的碧柯皱眉,将想呵斥,只见老太太一抬手,给阻止了。 “李婆子,说了半天,你不过是想让绿篱给宋哥儿当通房不是?” 老太太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这下贱坯子的打算,那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要不是念在她已故母亲的份儿上,这样的奴才,应该直接找人牙子发卖了。 老太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李婆子跪在地上,心里却突然一阵阵发寒,是不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凭着自己女儿的美貌,必然会得到楚青宋的喜爱? 见到李婆子吓得脸色苍白,额际也渗出冷汗,这幅不中用的模样,倒让老太太感觉一阵厌恶,左不过是个通房罢了,只要无子,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我倒是可以让绿篱当通房,但是必须要让她喝点东西。” 老太太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妾是妾,而通房不过是丫鬟而已,怎么搓磨,还不是由着主人家。 李婆子往下人房走着,一路上浑浑噩噩,脑海里浮现出老太太说话是冷漠的表情。 “只要一碗红花,你女儿便可以成为宋哥儿的通房。” 红花 红花 那是让女子绝育的药啊! 当李婆子瘫软在地上时,看见的便是老太太眼中仿佛寒冰一般的冷漠。 “娘,事情怎么样?老夫人同意了吗?” 绿篱急急忙忙的从房中跑了出来,现下,她的容貌还未有太大改变,但粗糙的指腹却是假不了的,她不愿在与人为奴,她要做这侯府的主子! “绿篱啊!听娘的话,还是找个人品好的管事,嫁到庄子里吧,老夫人答应给你脱奴籍……” 李婆子话未说完,便被绿篱粗暴的打断。 “我为什么不能给大少爷做通房?你让我嫁给管事,就算脱了奴籍,一样是让别人使唤的奴才!” “我一定要做大少爷的通房!” “绿篱~~” “娘,你要帮我,只要成了大少爷的通房,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绿篱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让李婆子不由心惊,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女儿居然变成这样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就算成了通房,能有出路吗? “老夫人说了,你要你肯喝下红花,就可以成为大少爷的通房。” 李婆子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倒像是吓着了一般,这侯府,阴瘆瘆的可怕。 楚芙瑶最近还在忙那副寿星献桃的绣图,因最近闲的时候较少,晚上做绣活儿又太伤眼睛,所以忙忙碌碌了半个月,这绣图不过才完成了一半。 黄苑是秦氏给楚芙瑶请来教画的老师,这位据说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但当楚芙瑶见她第一眼时,心里不禁为她感到可惜。 平心而论,黄苑很美,美的仿佛冰山上高洁的雪莲,有种不可亵玩之感。但这样难得的奇女子,却甘愿为夏侯家的二爷守节,奈何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见。 “你既要学画,便给我静下心来,不然,便去寻了别人罢。” “徒儿省的。” 要学画,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步,便是习字,只有字体端正,提画笔之时,方能如有神助。 黄苑教楚芙瑶习字,自然不会让她照着自己的临摹,而是将古往今来大家书法的拓本拿了过来,让她看,用心感悟,领略其中之味,才能写出真正的好字。 近日,永平侯府。 只见花园之中的白云亭中,一个明艳的少女,望着桌上的拓本,冥头苦思,时不时还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勾勾画画,与拓本上字体不完全相似,却带了几分同样的味道。 楚青宋从国子监回到侯府,路经白云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这是在作甚?” 身后的伴读楚英闻言,即刻答道,为自己主子解惑。 “大小姐这是要学作画,女学生让她先练字呢!” “现在习画,不会晚了些吗?况且,她琴技不错,为何弃了?” 楚青宋不懂楚芙瑶的心思,他总觉得自己这个高傲的妹妹最近变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却不得而知,反正只要于他无碍,那便无妨。 “这奴才哪能知道?也许大小姐想双管齐下?” 楚英赔着笑,楚青宋到不这么认为,琴技画技,精通一项尚且不易,要是两样一起学着,楚芙瑶大抵会一事无成。 楚青宋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马上就要行束发礼,他也有几分小侯爷的模样,反正是不会像楚恒那般,宠妾灭妻。 也没去唠扰正在习字的楚芙瑶,直接从一旁绕过,回到他的院子。 同楚青宋抱有同样心思的,还有一人,那便是秦婉,对于楚芙瑶,她也是很上心的,只要自己女儿样样胜过她,那这侯府嫡小姐的名头,不过是个笑话而已,想着还有半月有余便是老太太的寿宴,她的心里便喜不自胜。 正巧,林玉娆此刻来寻秦婉。在这似锦园里头都住了半个月了,舅舅还没有行动,是不要她们母女两个了吗? 秦婉见女儿来了,摒退了一旁伺候的丫鬟。 “玉娆,怎么了?” 对待这个唯一的女儿,秦婉还是很疼爱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些把她宠坏了。 “娘,舅舅什么时候才要娶你啊?” 林玉娆有些着急,这侯府中,下人虽说有礼,但总是把她们当客人看,特别是楚芙瑶前几日说的那一番话,更是让她气怒不已,这才有些沉不住气。 “这话要说的小心点儿,要是被旁人听了,我们可就会成了人家的笑柄,连带着我的事也没了着落。” 秦婉看着穿着一身水红的林玉娆,眉头微微皱起,道: “告诉你多少次了,侯府不比家中,太显眼了反而不是好事。” 被训斥了几句的林玉娆有些不高兴,眼珠儿一转,拉着秦婉的手道: “娘,这么谨慎怕什么?依舅舅对您的心意,就算这侯夫人当不得,媵的位置总该没问题了吧?况且,您老说我,我只是穿着水红,你看看那楚芙瑶,天天穿着猩红的颜色,也没人说她!” “她是她!你是你!人家是侯府嫡小姐,出身也不是你能比的,况且,我一被休之人,哪里那么好入侯府?要不是老太太认定你是侯爷的骨血,你以为她会同意吗?” 看着不开窍的林玉娆,秦婉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想着怎么才能让女儿变得聪明些。 秦氏倒是认得清形势,这离老太太的寿宴越近,她这心里就越发的有些不安。 “你最近多去你祖母那儿坐坐,千万别生分了,在后宅,还得依仗的着她。” 林玉娆点头,又想到先前绿篱传来的消息,问道: “楚芙瑶真的会送绣图吗?我们准备的一定能压过她?” 闻言,秦氏到笑了。 “那是自然,李婆子早便知道我们的存在,她女儿能不着重提点着么?既要对我俩示好,那这消息必做不得假。再者说来,你的这幅绣图,是请江南如意坊的师傅做的,哪里能是楚芙瑶这种闺阁小姐比得上的?” 林玉娆想明白这点,便也不再担心了,想着楚芙瑶近日来,弃了不错的琴技,转而习画,心性定不下来,又能有多高的造诣? 就算有技艺高超的女夫子,她的年龄仍是最大的劣势。 “你可要好好习琴,将来在此出彩些,你舅舅也能为你定下一门好亲事。” 秦婉提点着林玉娆,倒也希望自己女儿能一鸣惊人,那么,她便算真正步入了京城这个世家圈子里。 提到亲事,林玉娆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虽说,并无可能。 第十章 转眼间,便是老太太五十大寿的日子,楚芙瑶记得清晰,就在今天,她的爹爹,永平侯楚恒,当众宣告,要纳秦婉为媵。 怜其孤苦,怜其孤苦? 永平侯府的名声原本便不怎么样,现下又传出了侯爷欲纳被休之人为媵,当真是给秦氏一记响亮的耳光。 楚芙瑶记得秦氏听闻这个消息,看着立于堂中款款而谈的楚恒,明艳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拿起茶盏的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饶是这样,还要挤出笑容,迎新人。 等寿宴结束后,秦氏再也支撑不住,昏迷过去,身下也渗出一大片血迹,待到大夫来时,才发现是小产了。 原因竟是急怒攻心。 没想到楚恒听闻,只是皱了下眉,道了句:扫兴!连看都吝啬看一眼,也并没有回锦岚居,当夜宿在了秦婉新得的小院儿-----扶柳居。自那之后,楚芙瑶便再也不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了。 自那之后,秦氏的身子便越发不好,还要掌管中馈,又为楚芙瑶操心,这才落下了病根儿。 如今,幸得重来之机,楚芙瑶岂会重蹈覆辙? 一早,她便早早往锦岚居赶,跟着的只有红冉一人。现下,秦氏应还不知晓自己有孕一事,孩子便是楚恒此次归来怀上的,方才一月。 命红冉端着鱼腥草制成的羹汤,于这炎炎夏日服用,倒是再好不过了。楚芙瑶大清早儿便赶到厨房,为的就是叮嘱厨娘将这东西做出来。 “小姐真是有孝心,夫人知道了,必笑的合不拢嘴。” 红冉倒是个灵巧的,楚芙瑶心中一动,想着她的身契也在自己手中,倒是个得力的人儿。 一进锦岚居,门外打扫的粗使丫鬟便通报了翡翠,秦氏便也知道了。 “这一大早的,你来我这作甚?待到巳时,家中来的宾客就多了,我忙里忙外,怎么顾得上你?” 楚芙瑶今日穿的与以往同样艳丽,猩红色的衣裙,以最好的流光纱所制的罩衫,金镶玉的臂钏,同色的织锦绣鞋,上面嵌着指甲大的珍珠,头上的垂挂髻也比往日梳的要好,活脱脱的一副小仙童的模样。 此刻,她正朝秦氏撒娇道: “母亲,芙儿不是怕您累坏身子吗?近来天气这般酷热,府里杂事又多,我只在旁看着您处理中馈之事,便有些吃不消了,您若不好好将养身子,可不是给芙儿做了个坏例子?” 闻言,秦氏先是有些呆愣,随后便哭笑不得的点了点楚芙瑶的鼻尖,无奈的道: “你啊!这张利嘴也不知像了谁?” 身后的碧玺见状,结果红冉手上的托盘,将盛着鱼腥草猪肺羹的青花瓷盅儿端了下来,一揭盖子,淡淡的鱼腥味便流窜于堂内。 其实,这种鱼腥草烧猪肺,里头鱼腥草已经处理的很好了,要是一般人倒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现下,秦氏可是有孕在身,自是闻不了的腥气,扶着八仙桌的一角,素手捣着胸口,干呕起来。 楚芙瑶心下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偏偏面上还要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 “母亲,你怎么样?红冉,还不快去请大夫?” “夫人!” “夫人!” 秦氏呕的难受,却没什么大碍,指着桌上瓷盅儿,翡翠会意,赶忙将其端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秦氏才止住了呕意,楚芙瑶看着母亲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但这样却是比之后的结果要好得多。 “母亲,您怎的吐得如此厉害,是生病了吗?” 秦氏摇头,心下却有些明白,这症状与当年怀楚芙瑶时,别无二致,想着近日来,楚恒一直宿在锦岚居,要是有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不妨事,碧玺,叫人进来收拾收拾。” 说着,便拉起楚芙瑶,往里间走去。 秦嬷嬷听闻秦氏的症状,来的飞快,她心中也有了猜测,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小姐,可是有了?” 秦嬷嬷仍保持着秦氏未出阁时的称呼,倒也没避讳楚芙瑶,直接叫道。 秦氏摆摆手,示意她先别声张,今儿是老太太的寿宴,要是真有了,那还好说,如若只是一场误会的话,那她这个侯夫人的颜面,也就扫地了。 “等大夫来便知晓了,先别露出风声。” 楚芙瑶点头,一旁秦嬷嬷的神色也是有些凝重,要是真怀上了,可是多少人盯着小姐的肚子呢! 大乾王朝的男女之防并未像前朝一样严苛,所以,大夫是可以直接给女眷看诊,而无需遮掩。 李姓大夫是京城中很有名气的老人,一清早被请来侯府,还道有什么大事,待见到秦氏一看,便猜想这夫人必是有孕了。 女子有孕,从面相上即可观之。 眼前这夫人,面颊微微浮肿,略有下垂之态,而其气色,也是略带萎靡。 李大夫给秦氏号脉,楚芙瑶心中微微有些忐忑,要知道,这孩子大概也只有一月左右,能号的出来吗? 只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将手指轻搭在秦氏手腕处,时而皱眉,过了好一会子,这才躬身行礼。 “恭喜夫人,是喜脉。” 闻言,楚芙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秦氏面色不变,但眼中的喜意还是挡不住的。 “翡翠,去取封赏银来。” 翡翠应了一声,不多时,从里间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成人两个巴掌大的檀木匣子,交予李大夫。 待到将人送走了,秦氏才露出笑意,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秦婉母女既然想入侯府,现下也要看她的心意了。 “母亲,这是要给我添个弟弟吗?” “你这丫头!” 楚芙瑶作出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她倒也是真的高兴,但也有些发愁,如果这胎真是个儿子,那楚青宋该置于何地? 她这大哥,本身就是当做小侯爷养着的,谁曾想,楚芙瑶现下都十二了,秦氏居然还能有孕? 不过现在,也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先解决了今儿个的寿宴,方为正事。 正想着,老太太便着人来催了,原来宾客中不乏贵妇,老太太是今日的主角,当然不能做这类张罗的事,而其余的媳妇儿出身不高,又不够大气,自是应付不来,所以,这活计还是落到秦氏身上。 碧柯正焦急的等着,秦氏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让翡翠碧玺,扶着来到堂前。 “夫人,老夫人托我来说,今日贵客不少,催您赶紧过去呢!” 见到秦氏这幅模样,碧柯心中略微诧异,大房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不知分寸? “你且去回了老夫人,说我片刻便到。” “是。” 碧柯退下后,秦氏这才细细收拾一番,与楚芙瑶相同,她也偏爱大红的颜色,且今日是好日子,穿红必不会错。 猩红细云锦合欢上衣,下身是同色的曳地望仙裙,头戴金累丝红宝石步瑶,此套装束,更显明艳。 收拾好后,秦氏也没有多逗留,便带着楚芙瑶往正堂走去。 来到正堂,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其中大多为达官显贵,也有不少老太太那边的亲戚,来的有些居然还是白身。 秦氏带着楚芙瑶一来,周围人静了一下,秦氏上前与相熟时的夫人寒暄,而不熟识的也并未冷落,总之,到算得上宾主尽欢。 等老太太坐到主位之时,便是献贺礼的好时候。 这献贺礼自然不光是外人送上的,其中还有自家小辈的心意,也相当于世家大族另一种炫耀小辈纯孝的方式。 首先,献上贺礼的便是永平侯楚恒,他准备的是十个形态各异的如意,金银这等俗物,自然不会在内,其内有上好金丝楠木雕刻的,有和田羊脂美玉的,有东海珊瑚的……林林总总,一共十样,倒是让老太太难掩笑意。 见状,楚芙瑶暗叹一声,幸好侯府并不是老太太掌中馈,要不然这脸面还不定丢到何处呢?瞧瞧世家夫人的目光,看似亲和,内里藏着的高傲不容忽视,那深处的鄙夷,不正是嫌弃老太太眼皮子浅吗? 这般炫耀的举动,在她们看来,实在是太过肤浅,但是教养使然,面上到没有表现出来。秦氏冷眼看着,并未说些什么,既然这一家子都这般浮夸,她说了也没用。 剩下楚恒两个兄弟,楚诺,楚柯献上的也不过是珍珠玉器之类,没什么新意,却胜在贵重。 家中男丁献过寿礼之后,理应轮到小辈儿,楚青宋将要起身,便被楚芙瑶拉了一下衣角。 “还没完呢!” 楚青宋皱眉,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可当他看见秦婉也来献上寿礼之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了错愕。 秦婉的寿礼是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珊瑚,莹润的红色,倒是分外显眼,贵气。来客倒是有些疑惑,这是侯府出嫁的小姐?外嫁女照例,是不应该来献寿礼的啊? 而且,有的夫人眼尖,认出她并非老太太所生的楚茵,这般看来,她到底是何人? “祝表姑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秦婉的话倒是给大家解惑了,可是以她的身份,为何会亲自站在堂上,而非外子代献? 楚芙瑶余光扫到从座位上起身的楚恒,心道:好戏来了。 第十一章 楚恒虽年逾三十,却是一副卖相极好的温润模样,他方才站起身,周围人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投注在其身上。 上一任的永平侯爷楚昭,虽说不再掌管兵权,却是大乾王朝的开国功臣,连带着,他的继承人,楚恒也是受益不少。 “楚某再次谢过各位赏光,家母千秋,能得贵客登门,侯府蓬荜生辉啊!” 看着楚恒那副虚假的嘴脸,楚芙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厌烦,想把秦婉扶正就直说,现在是闹哪般啊? 楚恒说完,便朝向秦婉的方向走去,眉目处自是一片情深模样。见此,周围人也猜到几分,不约而同的都带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今日,其实不止是家母千秋,楚某另有一件喜事同各位分享,那就是……” 听到楚恒已经暴露主题了,楚芙瑶自然是不能等下去,嗖的站起身,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对着她不靠谱的爹爹开口: “爹爹莫不是知晓母亲有孕一事?我又要添个弟弟了呢!” 楚芙瑶语气倒是天真烂漫,故意无视了楚恒被打断话的憋屈脸色,但是侯爷毕竟还是侯爷,无论再怎么草包,也比普通人强得多,起码在掩饰这方面,世家子都是演戏的高手。 何况,闻得此言,楚恒倒是真心欢喜,侯府无嫡子,说出去也是个笑话,无论将来是不是楚青宋继承这侯爷之位,作为现任的永平侯,嫡子对他的意义,毋庸置疑。 “正是,侯府添丁之喜,楚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与各位分享了。” 一边说着,楚恒立刻换上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笑望着秦氏。身为侯夫人,秦氏还是有些眼力价儿的,自是能猜出来,楚恒让秦婉出现在寿宴上,是何目的。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表哥表妹什么的,应该是不能成事了。 “本是想亲自跟侯爷报喜的,但是芙姐儿嘴快,抢了先说出来。” 秦氏说这话时,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意,让众夫人见了,皆道恭喜,就连做寿的老太太,眉眼也是柔和不少,她虽说是个妾室出身,但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自是盼着嫡子的。 “好好好!” 老太太连说了三个好,来寿宴的官员也不是没眼色的,纷纷抱拳,朝着楚恒说了几句客套话儿,园子里倒是一片喜气洋洋,除去被晾在中央的秦婉,不尴不尬的站着。 秦婉今日倒是细细打扮一番,因她是想给楚恒做媵的,自是不能穿代表正室身份的大红,反而挑了件水红的织锦褂子,下身是绛色的襦裙,看着倒是温婉中带着几分勾人,年纪不小,却多了些女人的风韵。 秦氏是这侯府的女主人,自是不屑于使这狐媚子的手段,再者说来,楚恒他也不配! 嗅着空气中依兰花的香气,楚芙瑶微低着头,以帕子掩唇,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倒也没被旁人看得。 贱人就是上不得台面,使出的手段都这般下作。 林玉娆此刻坐在楚芙瑶下手,见自己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心下的抑郁自是不必说了,但她仅是一个小辈,又非侯府的正经主子,连开口的资格也没有。 楚芙瑶一扭头,看着身旁楚青宋有些异样,少年的身子僵硬的很,手背上爆出青筋,紧抓着外袍的蜀锦料子,大抵是出了汗的缘故,衣料上微微落下一点湿印子,却不太明显。 忍不住轻叹一声,楚芙瑶伸手,覆住了少年冰冷的手背,楚青宋一僵,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小他三岁的女孩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无妨,说不准是个妹妹呢!” 大乾王朝的男女之防并没有多么严苛,更何况,楚青宋与楚芙瑶是嫡亲的兄妹,自是不会有人不开眼,讲些有的没的。 听到女孩儿有些软糯的语气,其中的关切倒是掩不住的。蓦地,楚青宋倒是放松不少,身子也放松下来,无论如何,他都是永平侯府的长子,现任的小侯爷,更可况,就算没了荫庇,他自己也能在这朝堂上闯出一片天。 毕竟,国子监收学生,看的并不只是身份。 看到少年清俊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其他的情绪,楚芙瑶也是放心了,上一世,楚青宋虽说对自己并不如何,但是对秦氏倒是称得上纯孝二字,且自身的能力也不可忽视,希望不会树敌吧! 寿宴中途爆出了这样一个于楚芙瑶有利的插曲,倒是喜庆了一阵,但是该进行的还是要进行下去。 秦婉不知何时从众人视线消失,倒也没有继续碍眼,此刻轮到楚青宋献上寿礼,身后的楚英双手捧着巴掌大的紫檀木盒,上面细雕着八仙过海的图样。 楚英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缓步将木盒捧到老太太面前,那小心翼翼的神色,倒是让众人来了趣儿。 “这倒是送了什么好物件儿,恁的这般小心?” 尚书夫人掩唇轻笑,对着端坐于主位的秦氏开口。 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秦氏今日的模样,说是容光焕发也不为过,让一张原本明艳的面庞,现在显得更是光芒四射。 “这我哪清楚,宋哥儿一向都是个细心的,由他经手的东西,一准儿差不了。” 秦氏说这话时,眼中倒是带着几分满意,毕竟是在自己身边一小养大的孩子,就算隔了层肚皮,倒也是亲的。 甭管夫人们谈些什么,老太太倒是对这个长孙,一直是极满意的,身旁的碧柯接过木盒,放在老太太面前,缓缓开了玲珑锁,发现里面放着的,竟是一颗巴掌大的青松,是碧色的晶体,雕的栩栩如生,通体青翠,颜□□人的厉害,在光亮下,更是如珠似宝。 楚芙瑶倒是未有什么惊讶的,上一世也见过这东西,只是还是惊叹于她这哥哥的大手笔,上好的祖母绿,可是西域商人所带货物中的最珍品,能凑成巴掌大小,可谓是价值连城。 老太太见了,更是喜不自胜,笑的面上的纹路都加深不少,看着楚青宋的眸光,也越发满意。 “孙子往常倒觉得青松不老有些俗了,但今儿个赶上祖母大寿,倒也只能想到这个,还望您老人家不要嫌弃。” 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俗是俗了,但收礼的人,心情显然是好的不能再好。 楚芙瑶的心情也是不错,起码秦婉入府的事,是被她挡下了,接下来,只要再动些手脚,想必事情就更好玩了。 长子献过寿礼,自是轮到嫡长女的楚芙瑶。 只见衣着猩红的少女,姿态优雅的从八仙椅上缓缓起身,带着笑意的面孔,彷如春花般粲然,似是削葱根的玉手,轻轻击了两下,腕上的十八子微微晃动,说不出的雅致。 得到自家小姐的信号,红冉便招呼一开始预备好的小厮,叫他们轻轻将楚芙瑶绣了一月的寿星献桃拿了出来。 不同于林玉娆所想的绣图,楚芙瑶准备的寿礼,虽说也许刺绣有关,却是配上了名贵的沉香木雕的祥云边框,做成了精致的屏风。 这样的刺绣,倒是比没有新意的绣图强上不少,这一点,瞧着周围夫人赞叹的眼神,便可知晓。 楚芙瑶的绣工不算顶好,但是绝对不差,这样一副正红色的屏风,在这寿辰的日子,倒是无比应景儿,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来往的夫人都夸赞了一句心思灵秀。 一旁的林玉娆见状,心里的气怒有如狂风骤雨一般,几乎要将理智湮灭,要不是秦婉死死按住她的手,恐怕便又会有一场好戏了。 这样毛躁的性子,怨不得楚芙瑶说她蠢。 楚芙瑶献过寿礼之后,便是府中其他的小姐少爷。二房的楚文奇楚文渊,三房的楚语澜,因着楚华璋年纪太小,只有七岁,他的寿礼便是由季氏代为献上。 等楚姓小辈献完礼,便是轮到了林玉娆,想着她献出手的绣图,在上一世能博了个好名儿,不过是上面的绣工不错,但是,今时今日,绣工再好又如何?秦婉已经注定成不了婉夫人,她林玉娆的存在,不过是个笑话! 收下林玉娆的绣图,老太太也是笑笑,毕竟今日喜事一件接一件,小辈儿的礼又这般合心意,一个个都是费了心思的,这让老太太心中大为受用。 其中楚青宋与楚芙瑶最为上心,也是得了老太太的青眼。 献完礼后,接下来便是吃吃喝喝,不远处临时搭起了个戏台,唱起了折子戏,热热闹闹的场面,倒是一旁宾主尽欢的模样。 秦氏有些乏了,她现下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是受不得累,差碧玺跟碧柯知会一声,见老太太点头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锦岚居,随之一起离去的,还有楚恒关切的目光。 楚芙瑶看着,不禁一阵好笑,上辈子,这个孩子并没有保住,一个不中用的主母,自然是遭人厌弃的,秦婉母女当日的嚣张模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现下这幅隐忍的神色,看起来还真是舒心,风水轮流转,说的便是这般吧! 第十二章 老太太寿宴还算过得去,起码没再出现上一世的闹剧了。楚芙瑶现下可是满意的很,秦婉无名无分的住在侯府,靠的不就是一个表姑奶奶的身份吗? 楚恒也是,一直想着给秦婉一个媵的身份,却没想过,她不过是个被夫家休弃的女人,现在还与楚恒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真当旁人都是眼瞎的,看不见她身上的腌臜吗? 想着林玉娆对楚青宋的态度,楚芙瑶微微眯眼,看来,破局从这里来,更为妥当呢! 秦氏有孕,府里人大抵都是高兴的,除了秦婉母女。但是也不乏有些心思复杂的,例如,楚芙瑶的大哥,楚青宋。 身为永平侯府长子,虽说不是嫡出,但这十五年来,也是当成小侯爷教养着的,要让楚青宋接受一个有可能夺取他身份地位的弟弟,恐怕有些困难。 楚芙瑶心下有些担忧,这日便去了锦岚居,想探探秦氏的态度,也好早作打算。将秦氏周围的丫鬟支开,她便率先开了口: “母亲,您要是给芙儿添了个弟弟,那大哥是不是也会开心?毕竟大房就只有我们俩,日子孤单着呢!” 闻言,秦氏面色一僵,姣好的容貌显现出犹疑之色。其实她的心情,楚芙瑶倒是能猜到几分。楚青宋毕竟是打小儿就在她身边养着的,哪有不疼的道理?但是肚子里这一个,也是重要的很,秦氏同样舍不了,这才陷入两难的境地。 “自然是开心的。” 秦氏如何不懂女儿的意思,母为子则强,但楚青宋和肚子里这一个,都是她的孩子,此种决断,倒是不好下啊! 见到母亲脸上勉强的笑意,楚芙瑶赶忙劝解,生怕这带身子的人有什么不妥。 “母亲,您肚子里说不定是个妹妹呢!” 这话一般人可能不大愿意听,但楚芙瑶知道,秦氏自是不在意的,一个永平侯府,她还看不上眼。 “芙姐儿这也是长大了啊!你说的没错,是个弟弟妹妹还不一定呢!而且即使是个弟弟,为着侯府的爵位,这俩兄弟也不一定会争得起来。” 一般来说,爵位自然是承袭给嫡子的,要是勋贵无嫡子,庶子也可承爵。现在楚芙瑶盼的,就是楚青宋能想开些,别为了这爵位,伤了秦氏的心。 “母亲还是放宽心吧!大哥不是没分寸的人,您现下身子不方便,万一怠慢了客人,可怎么好?” 作为女儿,楚芙瑶还是不能将手伸到父亲后宅去,她的身份使然,况且,秦氏也根本不配,只要在林玉娆身上动些手脚,还怕整治不了这二人? 一听到客人二字,秦氏眼中便闪过一丝寒意,秦婉那个贱人,真当她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吗?还有那林玉娆,不过就是楚恒的种,有什么了不起的? 从锦岚居离开之后,楚芙瑶便回了漪澜园,她现在可真是很忙,书法还没有练到让黄苑满意的程度,这就代表着,她的画艺,尚未入门。 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这类文房四宝虽说珍贵,但在京里,也不是难得的物什,有秦氏长着中馈,定是不能短着亲女儿的用度。 正当楚芙瑶刚拓完一片兰亭序时,便有一位不速之客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林小姐,你不能进来啊!奴婢还没通报主子一声呢!” “闪开!” 这一片嘈杂的声音,让楚芙瑶不由皱眉,示意青涯将笔墨纸砚都收下去,她则坐在八仙椅上,捏着茭白玫瑰糕,秀气的送入口中。 林玉娆一进来,看到的便是楚芙瑶这幅闲适模样,心中的怒气喷涌,却不得不压抑着。她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倒了大霉,要不然为何会诸事不顺?母亲没有当上舅舅的媵,而她也未在老太太寿宴压过楚芙瑶。 “玉娆,你来找我何事?” 楚芙瑶倒是淡定的很,她一直看不上林玉娆这幅毛毛躁躁的样子,还没有她母亲秦婉能忍,一个不成事的东西罢了。 闻言,林玉娆气怒的情绪一顿,对啊,她来漪澜园能做什么?质问楚芙瑶为何不送绣图?还是埋怨秦氏不该那时报出有孕的消息? 定睛一看,楚芙瑶身边伺候的便是红冉青涯和蓝羽,至于那绿篱,早便被她打发走了,也不知现在在哪儿当差,反正秦婉倒没告诉她。 秦婉自是不能告诉林玉娆,绿篱现下已经同另一个齐整的丫鬟一起,教楚青宋通人事了,外人家的事情,毕竟不怎么好听。 “也没什么事?便是想着,你这先前不是有个叫绿篱的丫鬟,怎生不见了?” 林玉娆一副好奇的表情,她也不知绿篱到底是因着什么由头,被楚芙瑶发落的,所以这么一问,顶多算得上失礼,别的她倒是没想太多。 见到林玉娆眼底的不忿,楚芙瑶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本来近日有些忙,还没倒出功夫去处理林玉娆的事,她居然自己撞上来了,真是天意不可违啊! “这你不知吗?我倒以为全侯府都晓得嘞!” 楚芙瑶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脸上挂着少女娇俏的嘲讽,像是在炫耀一般。 “好妹妹,快告诉我吧!” 林玉娆倒是有些急了,绿篱也算是秦婉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就代表着以后要小心这个楚芙瑶? 好妹妹? 楚芙瑶被这三个字给噎着了,林玉娆还真不嫌害臊,她一堂堂侯府嫡小姐,哪里是林玉娆能以姐妹相称的,要不是看在秦婉还没收拾的份上,她必然给斥回去。 “就是去给我大哥当通房了,你都不知道吗?” 林玉娆对楚青宋的那点心思,相信秦婉不是看不出,这才瞒着自己女儿,生怕她闹出什么幺蛾子,让二人在这侯府待不下去。 闻言,林玉娆瞪大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给小侯爷当通房,这绿篱的运势也太好了吧?她心中不免有些酸涩,怎么说,楚青宋都是第一个略有动心的男人,怎么不上心呢? 见她面上流露出些许怅惘,楚芙瑶心中暗喜,她倒是也没想着现在就能成事,林玉娆今年不过十三,就算她敢起歪心思,楚青宋也不敢要啊!大乾王朝的女子,多数都是在及笄之后才谈婚论嫁,十六七岁正是出嫁的年纪,林玉娆现下,还太小了。 “这绿篱还真是走运了,没伺候好我,倒能把上大哥,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见楚芙瑶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林玉娆也不自讨没趣,寻个由头便离去了。见到林玉娆的背影,娇弱纤细,颇有几分其母的味道,想必楚恒见了,也必定十分欢喜吧? 秦氏自然不是吃素的,楚芙瑶这边行动之前,她便已经从外又买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丫鬟,一唤莺歌,一唤燕舞。莺歌是标准的江南美人,柔柔弱弱的样子,倒是跟秦婉有些相像。燕舞则是妩媚之人,倒也知分寸。这二人完全是胜在年轻新鲜,将一调到锦岚居,楚恒的眼便移不开了。 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天生的下贱坯子。 是了,秦氏买下这两个丫鬟,自然是打算让楚恒将她们抬为通房的,左右身契都握在自己手里,通房之流,不过是个物件儿。 楚恒近些日子里,便是宿在的垂柳居,也就是何氏跟李氏这两个姨娘的居所。在大乾王朝,主母怀着身孕,自然是不能霸占丈夫的,而秦婉现在是妾身未明,自然是不可能在侯府与楚恒发生点什么,所以何氏跟李氏便得了便宜。 但这二人毕竟是有些年纪,姿色也不如小姑娘动人,恐怕还拴不住楚恒的心,所以,便用得上这莺歌燕舞了。 这日,楚恒便来到了锦岚居,美其名曰是来探望秦氏,实际上,自打进了院子,那双眼便再也没离开过莺歌燕舞。 照理说,楚恒身为永平侯,什么姿色的美人儿没见过,但是自打成亲之后,他想要的女人在家里都能得着,也就不常去那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莺歌燕舞是秦氏特地挑来的,那人牙子也说过,二人在青楼里被□□过一阵子,只不过现下还没破身,但那股子风情便也透了出来。 秦氏让秦嬷嬷给二人验身之后,证明确是完璧,这才买进府中。 “夫人,近日可好?” 楚恒还是很在意秦氏这一胎的,毕竟有可能是他的嫡子,哪个男人能不激动?所以,他眼中的关切也不是作假,只可惜,秦氏不稀罕罢了。 “有侯爷关心,自然是好的。” 见楚恒客气,秦氏也不介意跟他虚与委蛇几句。 “侯爷,不知何氏李氏伺候的可好?妾身子不便,只能将爷交给两位妹妹了。” 秦氏一边说着,面上还带着不放心的神色,美人这般表现,自然是让楚恒极舒心的,但是他的目的尚未达到,自是不可能放弃的。 只听他道: “伺候的还算不错,就是有些不得我心,不知夫人这里可有些得力人儿?教教她们也好!” 第十三章 秦氏闻言,心中暗笑,面上还是不显。秦婉那贱人,就算再得楚恒喜爱,也架不住一句话:色衰而爱弛。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成日对着一个不怎么年轻,也不怎么美貌的女人,还碰不得,哪里能守得住呢? “侯爷这么说,就是见外了。我是您的妻,我手下的得力人儿,不也是侯爷的?单说这莺歌燕舞,就是个好的,侯爷可看的上眼?” 秦氏一提莺歌燕舞,楚恒的眼神便微微一动,自以为做的不大明显,但自己的枕边人哪里会看不出? “那这样的话,就麻烦夫人了。” 楚恒也知道,这莺歌燕舞是给自己准备的,所以对于秦氏的知情趣,那是极为满意。由于两夫妻的默契,莺歌燕舞在这日直接抬成了通房。 秦婉得知此事后,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本想着表哥对自己情深意重,先也入了侯府,日子当是转好了,谁知转眼便多了两个年轻貌美的通房,而娶媵的事还没个着落,这该如何是好? 秦婉心里急,竟生生憋出了火气,郁结于心,这几日都是卧病在床。林玉娆倒是个孝女,日日在榻上伺候。 听得消息,楚芙瑶倒是轻轻一笑,男人最是薄情,其中当以楚恒这种风流者为甚,处处留情,却不专情。秦婉要真认为,这个表哥能做到一往情深,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想到此处,楚芙瑶到觉得自己应当去看看秦婉,毕竟是她的表姑母,自己做小辈的也应该尽尽孝道。 “红冉,收拾一番,带上那颗长白山挖出来的老参,咱们去看看表姑母。” 红冉应了一声,便去将老参取了来。这东西虽说不是顶好的,但也不差,先前秦氏又命人搬了不少好东西来漪澜园,在那些东西里,不乏有些药材。 不过,楚芙瑶倒是觉得,就这老参,送给秦婉都是抬举她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偏偏又不守妇道,且不提上一世她在侯府中做下的腌臜事儿,光凭着身份,也不是楚芙瑶能入眼的。 径直往似锦园走去,到了园子,楚芙瑶竟还遇见个熟人,那穿着翠绿莎纯裙,带着珍珠钗的娇俏女子,眉眼处带着几分高傲,一举一动之中,却透着股轻浮气,不是前日成了楚青宋通房的绿篱,还会有谁? 绿篱自也是看见了楚芙瑶,只见她今日并未同往日一般,着大红的颜色,而是苏绣月华锦衫,配着软银轻罗百合裙,头上倒没梳双丫髻,只把墨黑的发盘了起来,用根碧玉簪子绾起了。 本是浅淡的颜色,却硬生生被楚芙瑶穿出一股子贵气,高门高户的气派,自不是林玉娆那种小家子气能学得来的,虽说这类的衣服,林玉娆也是常穿,但毕竟在容貌气度上逊了楚芙瑶不止一筹,自然是比不上的。 说实话,楚芙瑶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今日收拾这么一出,就是为了给林玉娆添堵的,秦婉卧病在床,要说这永平侯府里谁最焦急,绝对不会是楚恒。自己的爹爹现下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好不快活,哪里还记得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呢? 林玉娆急是急,但她也没有旁的办法,大夫给看过了,也开了方子,但秦婉这是心火郁结,岂是那么好解的?熟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秦婉的心病是楚恒,是莺歌燕舞,是秦氏,还是她楚芙瑶,只要秦婉没当上这永平侯府的主母,她心火是不会消散的。 看到绿篱这背主之人,楚芙瑶眉头微微一拧,面上直白的显露出不快来。到底这绿篱是有多大胆子,自己都站到她面前了,连个礼也不行,真当通房是个主子不成? 楚芙瑶尚未开口,蓝羽便出声了。 “前面那位姐姐,好生眼熟,怎么还不给大小姐行礼?” 蓝羽其实是没见过绿篱的,但也听到些风声,见眼前这女子不似正经主人,倒也没什么尊崇之心,瞥见楚芙瑶眼中的不愉,这便来了个先发制人。 见蓝羽发难,绿篱心中也是不快。她虽说只是个通房,但现下怎么说也是大少爷的人了,怎能让一个丫鬟教训,但见楚芙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憋着一口气,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大小姐安好。” 楚芙瑶倒没理她,不过是个小小通房而已,听得老太太院子里的动静,还是给断了子嗣的通房,能有多大出路。后宅中的女人,凭你生的如何貌美如花,没有家世,没有手段,没有子嗣,都是寸步难行,现在看来,绿篱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楚芙瑶没在意绿篱的脸色有多难看,径直走了过去,直进了秦婉的卧房。一入屋子,便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其中还掺杂着脂粉的香气,更是怪异。楚芙瑶皱了皱眉,方才忍住转身离去的冲动。 这秦婉还真是个分不清深浅的,自己身子不好,不知道好好调养,尽弄些狐媚子手段,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几个丫头见楚芙瑶来了,赶忙通报一声。 “大小姐来了。” 楚芙瑶听得里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到着烟云蝴蝶裙的林玉娆走了出来,头上戴着金累丝红宝石步瑶,这一身打扮倒是不错,但楚芙瑶还看不上眼。只不过,这步摇倒是眼熟的紧,好像是老太太赏的。 “玉娆,表姑母身子可好些了?一得消息,我便着急忙慌的赶来了。” 楚芙瑶说着,眉目间还带些愁色,仿佛真是担忧极了那般。上前握住林玉娆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芙姐儿有心了,我娘虽说未好利索,但也比先前强上不少。” 林玉娆倒不知楚芙瑶是真心还是假意,毕竟,她也未重生过,且只有十三岁,自是信了,倒忍下楚芙瑶今日与自己素日近似的穿着打扮。 “红冉,快将老参拿上来。” 红冉将盛着老参的檀木盒子交予一旁的丫鬟,楚芙瑶又拉着林玉娆细细嘱咐: “这老参是母亲特地为我准备的,从长白山那边运来的,虽说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儿,但府里也就我与大哥那儿才有些,拿来给表姑母补身子,玉娆千万不要推辞。” 楚芙瑶又在不经意之间提了提楚青宋,见到林玉娆眼中微微有些波澜,心中倒是爽快不少。林玉娆也不必非楚青宋不嫁,只要她闹出些事来,将来再嫁与牧恒之,当真是有趣极了。自己当年因不贞为世人诟病,牧恒之偏装着一副情深模样,可谓是恶心至极。楚芙瑶知晓,这男人心中是厌恶极了自己,但因着要钳制江南清贵,这才忍了下来。 但是,如若林玉娆也带着不干不净的事儿嫁给他,不知道当年相府中的独宠,还会不会有了。 “那我就带母亲谢过芙姐儿了。” 林玉娆倒也没有推辞,楚芙瑶不可能在老参上下毒,且这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儿,林玉娆便不客气了。 甭看林玉娆长了一副清新淡雅的模样,但实底下却是个眼皮子浅的,见了什么好东西,总是忍不住据为己有,一如楚芙瑶的嫡女身份。 “我可否进去看看表姑母?” 隔着帷帐,倒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芙瑶这才提议。 “不行!” 本想着不过是心火郁结,有什么看不得的,但见林玉娆的反应着实奇怪,仿佛是怕楚芙瑶发现什么一般,目光也有些躲闪,莫不是,秦婉出事了? 林玉娆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自己的态度,太过激动,反而容易让楚芙瑶看出些什么来,赶忙辩解道: “我娘现下身子不好,要是过了病气儿给你,那就不好了。” 不解释还好些,一解释,更是显出有鬼,楚芙瑶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破绽,没坐上一会儿,也就告辞了。 回到漪澜园,她不禁疑惑起来,到底生了什么事,林玉娆为何不让自己见秦婉?仔细回想上一世的事情,秦婉有一阵子确实是闭门不出,连楚恒有意探望,都给拒之门外。对外便道身子不爽,为何呢? 自己手上这几个丫鬟,虽说不错,但毕竟年纪轻,做事难免有些纰漏,倒不如让母亲去查查,说不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她可记得,秦婉闭门不出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不过一月,便出来的,而且并没有什么异样,所以,如果要行动的话,可是要抓紧了。 想到此处,楚芙瑶便也不想耽搁,直接便去了锦岚居。 秦氏现下有了身孕,虽说操心不得,但是中馈之事还是没有放下的,楚芙瑶在一旁帮衬,倒也应付自如。 “怎的急急忙忙的就来了?” 秦氏倒是心情不错,想着秦婉那个贱人现在因着莺歌燕舞卧病在床,她心里就痛快,楚恒那个男人,秦氏早已不抱希望,她现在就盼着自己的这几个孩子好。 “这不是想您了吗?” 楚芙瑶轻笑着撒娇,先前走得太急,倒有些喘了,端起翡翠斟好的碧螺春,轻啜一口,这才觉得舒服些。 第十四章 看着女儿这幅模样,秦氏也不由失笑,她倒是不相信,芙姐儿只是因为想她,便如此匆忙的跑到锦岚居,定是有些别的事。 笑着摒退了房内的丫鬟婆子,秦氏端起牡丹花露轻啜一口,这才问道。 “到底有何事,怎的如此匆忙?” 听到秦氏发问,楚芙瑶本就没有隐瞒的心思,如今便将秦婉的异常举止交代了清楚。 “母亲,您说她闭门不出是为了什么?心火郁结,那也不至于连看都不得看上一眼吧?莫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闻言,秦氏亦是缓缓点头,以秦婉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心待在似锦园,难道真是病的厉害?但若真到了此种地步,为何不知会楚恒? 所以,这见不得人是真,心火郁结,恐怕为假。 “这事我晓得了,你也不必多操心,我看你女红还不错,但是画技可不要落下,要不然便让你先生笑话了。” 秦氏知道自己女儿聪颖,但却并不想让她现在将心思全部投注在内宅之上,这样的女子,怕是将来嫁到夫家,也不会好过。 见到秦氏已经上心,楚芙瑶便放心了,自己母亲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由她出手,秦婉的日子恐怕又会添了几分艰难。 “女儿省的。” 见楚芙瑶今日未梳那双丫髻,反而用碧玉簪子将鸦发绾上,到更添几分雅致。当年那个团子似得娃娃,如今一晃眼,也是长大了,变成如花似玉的少女。 一家有女百家求,在秦氏眼中自家女儿便是最好的,何况,楚芙瑶在这京城贵女之中,无论身份品貌,都是拔尖儿的,将来求亲的人,大概会踏破门槛。 “再过几日,你舅舅家的表哥便要过来,你去见见也好。” 看着秦氏平静的面容,楚芙瑶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见表哥? 怎么感觉带了些别的意思? 她今年已经十二了,虽说要等上几年才能议亲,但听着秦氏话中的意思,怎么像让她与表哥联络感情? 楚芙瑶狐疑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却也没能从秦氏脸上看出些什么,只得作罢。 “知道了。” 说起这舅舅家的表哥,楚芙瑶倒是不大喜欢的,秦容与,一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少年。男生女相,漂亮的不像话,正因如此,他从小便养在江南,只是逢年过节才回到京里。 但在楚芙瑶的记忆中,确切的说,是上辈子的记忆,秦容与真真是全然不愿面对的回忆。这个男人,将她所有的创口都曝露在人前,即使自己真的做错了,坏了江南清贵的名声,但也不至于被贬低到了尘埃里面。 他并无坏心,楚芙瑶倒也不记恨,只不过心中还有些别扭罢了。 说到底,还是她不争气,抹黑了江南清贵的名声,才让牧恒之在朝堂上做大。不过,这一世,定是不会了。 记得牧恒之是在自己及笄那年中的状元,之后,只用了七年的时间,便坐稳了丞相的位置,其中,永平侯府出力不少,自己也是拉了秦家的后腿,要不然,凭秦容与的才学,倒是可以与牧恒之一较高下。 楚芙瑶回到漪澜园,倒是开始思索起来。这一世,秦家现下如日中天,虽说并没有封爵,但世家大族也不看这个,凭借的是族内的人才。秦容与虽说性子不好,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对上牧恒之,必然不会吃亏,想到这点,即使楚芙瑶再不喜欢这个表哥,与之交好也是必要的。 翌日,漪澜园内,一女子负手而立,穿着极为简单,素色的散花裙,檀木簪将一头青丝绾上。细白的玉手中,拿着《孟子》,看着一旁坐在石凳上的少女,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样。 “你说说,四端为何?” 黄苑看着楚芙瑶,这少女倒是灵秀,见其作画便可知晓一二,一手簪花小楷极为漂亮。但到了四书五经上头,便是有些薄弱了。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听了黄苑的问题,楚芙瑶舒了一口气,只是四端的话,她还是清楚的,要是些旁的,便说不出个所以然,实在是四书五经太过没趣儿,倒还不如些诗词列传之类的。 “亏你还记得!” 黄苑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太过为难楚芙瑶,虽说自己只是个教画技的先生,但是女子才学也是不能差的,这才多多提点着楚芙瑶。 “今日我便教你工笔画中的勾染,你的书法如今已经不错了。” 说着,便将宣纸铺在石桌上,先用墨线双钩白描后,取一只羊毫笔蘸色,一只沾清水。设色时颜色很淡,黄苑便多染了几次,将花、叶内侧的颜色以清水笔推染至边缘。 看着纸上呈现的花朵,楚芙瑶是真心叹服,照着黄苑先前的动作,也试了一次,只是不得要领,将刚刚描好的画弄花了。 不得不说,黄苑真是个不错的老师,见楚芙瑶做错了,便悉心指点,重新又勾染一次,这次,她的动作便看的清了。用清水笔推染时,力道要适度,如若过度,便需要重新蘸色。 练了一个晌午,总算有些进展,起码能看得出楚芙瑶画的是花了,而不是乱七八糟的一团。 黄苑走后,楚芙瑶还是没再练画技了,而是捧起《孟子》,开始苦读。倒不是说她想博一个才女的名头,只不过这些粗浅的,还是要知晓的。 仍记得上一世,她可真是个大小姐脾气,不止对诗书一窍不通,还瞧不上林玉娆成日里吟诗作对的那股子酸气。 楚芙瑶怎的忘了,她的丈夫,便是赫赫有名的才子,能不喜欢满腹经纶的才女吗?偏偏她醒悟的太晚,到死之前,才明白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假的。 其实有才华又怎样? 成日里像林玉娆那般卖弄的,反而是跌了身份,牧恒之这人,对谁都称不上真心,和他能过一辈子的,怕是只有权力了。 现下,楚芙瑶如此努力的学习诗书,倒不是为了牧恒之,亦或是与林玉娆争个高下。只不过,秦氏也是才女,自己不能让母亲落了个教女无方的名头。 到了晚间,草草用了碗茯苓燕窝粥之后,楚芙瑶便又去了漪澜园,跟秦氏学习中馈之事。 其实近日来,已经说不上是学习了,前世里的经验,让楚芙瑶对掌管中馈一事,端的是得心应手。秦氏看了,也是放心的很,再者说来,她腹中还有两个月的胎儿,不得不小心些,万万不得如此操劳了。 “母亲,似锦园那里到底怎么了?” 楚芙瑶倒是对秦婉上心得很,对这母女,楚芙瑶恨不得将其连根拔起,省的污了眼睛。偏生还有老太太与楚恒护着,这才不好动手。 至于下药,在侯府中,不是开玩笑吗?所有的吃穿用度,何时何地,都是记录在册的,想下毒,根本没机会,除非是那种极罕见的药。 闻言,秦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明艳的脸上到透出罕见的高傲。 “还能怎么了,自己作的呗?” 听到母亲不屑的语气,楚芙瑶也知道,秦婉怕是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但是应该并不严重,否则,也藏不住了。 “母亲,您告诉我吧!” 楚芙瑶撅着红唇,拉着秦氏的手臂撒娇。秦氏无法,虽说面上皱着眉头,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道。 “还不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脸上密密麻麻生的全是红疹子,倒是骇人极了。” 楚芙瑶点头,有的人身体确实与常人不同,那些东西也是吃不得的。 “她到底吃了什么?” 秦氏指了指面前的青花瓷碗,道。 “不就是碗里面的松花粉吗?” 按说松花粉,秦氏也吃了好几年了,倒也没出什么乱子。松花粉有美容养颜之功,但是从东北那边运来上好的那份儿,早便被京里的贵人都给定下了,秦婉以前是得不着这东西的,倒也没发觉,松花粉是她不能用的。 “那既然这样,该如何是好呢?” 楚芙瑶倒想知道,母亲会利用这个机会做些什么。还是那句话,色衰而爱弛,要是秦婉连那张脸都毁了,还怎么绑住楚恒? “这你就不必管了。” 秦氏微微一笑,倒似胸有成竹一般。 楚芙瑶才离开不就,楚恒便来了。因为秦氏这一胎还是较为重要的,所以,楚恒便也省出时间,夜夜来探望一番,再去寻那莺歌燕舞。 “夫人今日可好?” 楚恒俊美的脸上一派得意,清贵之女又如何,如今不还是贤良淑德的将女人往自己榻上送?对于秦氏的知趣,楚恒倒是满意的很,所以面上倒是更显体贴。 “一切都好,劳侯爷挂心了,倒是表妹身子好像有些不适,侯爷没去探望一番吗?” 秦氏明艳的脸上,秀美紧紧蹙着,漂亮的眸子中尽是担忧,贤惠的模样让楚恒更为怜惜。 “我这便去看看,有劳夫人记挂了。” 对于秦婉,楚恒倒不能说是情深一片,到底是用了心的,却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表妹,会带来如此大的惊吓。 第十五章 楚恒到似锦园的时候,林玉娆刚巧不在,去了福寿堂探望老太太去了。这就巧了,秦婉正在病重,是无法主事的,所以这似锦园现在连一个正经主子都没有。 “侯爷,您怎么来了?” 秦婉的贴身丫鬟宝珊赶忙拦住,这丫鬟也算个有心思的,秦婉一直带在身边,如今也是过了花信之年,虽说没什么姿色,但却精明的很。 知道自己主子现下不宜见到侯爷,所以死命拦着。本来,宝珊不这么拦着,楚恒还不至于疑心,但是秦婉病重之事,连秦氏都来提点他,难不成真出了什么大事?当下也就不顾丫鬟的阻拦,径直往里去。 “侯爷,等等,姑奶奶身子不好,别过了病气儿给您!” 宝珊紧跟着楚恒,倒也不敢动手阻拦,只是眉眼处的焦急是掩不住的。楚恒身为永平侯,虽说在内宅之事上不怎么用心,但是还是能看出这丫鬟的小心思,她明摆着就是不想让自己去看表妹! 越是这样,楚恒心下更为担忧,生怕秦婉有个什么闪失,三步并作两步,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冲进卧房。 “表妹,表妹,你无事吧?” 话说秦婉这时正在卧房内坐着品茶,这些日子,可把她憋闷坏了,整日里只能待在卧房,一步都不能走出去。 细白的玉手抚上红肿的双颊,也不敢太过用力,她的脸上现下全是疹子,要是一个不留神,都容易做下印子。现下,秦婉可不是那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了,而是一个脸颊变形的丑陋女人。 而楚恒一进门,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样子。 “你你你,你是表妹?” 楚恒极为震惊,怎么也没想到秦婉会变成这副样子,满脸疹子,又红又肿,其中还有一些化脓了,当真恶心至极。楚恒从小到大,看见的几乎都是美人儿,哪里受过这般惊吓,顿时脸色便苍白下来。 “表哥!” 秦婉也愣了,她明明吩咐过,不准任何人进来,楚恒又怎么会过来的?秦婉却忘了一点,楚恒是永平侯府的主子,他要想进来,岂是一个丫鬟能拦得住的? “表妹你身子不好,我便不打扰你养病了。” 楚恒再也不想看见这张脸,皱着眉开口,完全不在意秦婉难看的脸色。事实上,秦婉现在的脸色,也是分辨不清的。 话落,便不再停留,直接离开了。从进门到离开,还不足一刻钟的功夫,见楚恒如此凉薄,饶是秦婉是个心狠的,也忍不住红了眼。 本以为到了侯府便是柳暗花明了,哪想到那秦氏也是不好相与的,还有那楚芙瑶,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浅。最让秦婉心寒的便是楚恒的态度,自老太太寿宴之后,他便再未提过娶自己为媵的事情。 现下又有了莺歌燕舞那两个贱蹄子,这可如何是好? 秦婉年岁本就不小,平日里的保养又不若秦氏那般精细,早就没有当年的样貌,再加上楚恒纳了莺歌燕舞,心里更是堵得慌,只得成日里用些补品,希望将身子面貌养回来,到倒没想到松花粉是个吃不得的东西,这才起了一脸疹子。 本来按大夫的说法,这些疹子一月左右也就会消下去了,秦婉也预备在似锦园安生一个月,倒没想到楚恒会过来,依着这男人贪鲜好色的性子,这一回恐怕是不好解决了。 秦婉皱着眉坐在檀木凳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一般。 话说楚恒离了似锦园,便直接回到了锦岚居。须知,整个侯府的女眷,如论姿色,秦氏当属第一。楚芙瑶现下面貌尚未长开,不过算是俏丽而已,再过几年,出落得才会愈发标致。 见到楚恒慌慌忙忙的进了卧房,秦氏心下明白缘由,面上还做不知,故意问道: “侯爷不是去看表妹了吗?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秦氏面上的担忧不似假的,配上那明艳的面孔,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想着秦氏腹中还怀有自己的骨血,楚恒心中倒是更对她满意起来。 “夫人不必挂心,表妹身子无碍,你只需好好安胎便好。” 秦氏的肚子也快两个月了,月份不大,所以才更需注意。平日里倒少吃了那些大补之物,反而是多吃了些粗粮,时令蔬果之类的。连老太太也免去了秦氏的请安,就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闻言,秦氏一双玉手轻轻抚上小腹,眉眼处尽是温柔,带着些身为母亲的慈爱,在灯下简直称得上绝色,楚恒不自觉的有些心痒,又想起她腹中的孩子,空有一腔邪火,却无处发泄,倒也烦躁起来。 “那夫人好好休息,我便先离开了。” 秦氏点头,道: “侯爷慢走。” 那副温婉的样子让楚恒极为满意,眼中的幽暗更深,快步离开了锦岚居,直接去了莺歌燕舞住的鹂语园。 直到楚恒的身影完全消失,秦氏嘴角的笑意便敛去了,这样的男人,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偏生为了芙儿的前途,还要成日里与他虚与委蛇,秦氏人前忍得,人后便自个儿怎么舒心怎么来。 “翡翠,给我端碗血燕来。” 在吃穿用度方面,秦氏从来不会苛待自己,更不会苛待楚芙瑶。自己吃着血燕还不算,便遣了珍珠给楚芙瑶也送去一份。 日子便在表面的平静中又过了几天,这日便是楚芙瑶的表哥秦容与来侯府拜访的日子了。 算起来,秦裕现下虽说还任着丞相一职,但年纪毕竟大了,也准备在最近告老还乡。反正秦氏一族里面,人才济济,且秦容与的父亲秦济宁,又是当朝的御史大夫,秦家声势,不可谓不旺。 秦容与到的时候,按照礼数,自是先去福寿堂给老夫人见礼。出了福寿堂之后,便来到了秦氏的锦岚居。 因秦氏早先交代过,要与表哥好好相处,所以,楚芙瑶此刻便也在锦岚居,同她一起的,还有楚青宋,楚文渊,楚文奇。 大乾王朝男女之防没有前朝那么严苛,虽说女子还是不能入仕,但如今在外面,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不少,所以,秦氏也就让这些小辈聚上一聚。 “姑母。” 秦容与上前一拜,他今年已是十七,容貌生的极好,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身长玉立,六艺皆精,又是江南清贵教出的嫡长子,自然是极好的。 “容与可算来了,京里的气候还适应吧?吃的可还习惯?” 秦氏在面对秦容与的时候,脸上挂着极为慈和的笑意,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的,楚芙瑶心下有些嫉妒,但也不好表现。 “一切都好,劳姑母费心了。” 秦氏指着侯府里的三个哥儿,给秦容与介绍。 “来,这是你几个表弟,青宋,文渊,文奇。” 秦容与微微点头,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倒是显不出世家大族的傲气,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但楚芙瑶清楚,这人现在的表现,完全都是假象。秦容与心高气傲,那可是傲的没边儿了。祖父是丞相,父亲是御史大夫,三公这就占了其二,外祖为秦国公,这样的出身,正是少年得意之时,怎么可能半分傲气也无? 偏偏这个秦容与还是个会装的,在外人面前也不表现出来,秦氏嫁到侯府,自然对自己的外甥了解不多,至于楚芙瑶,那更是第一次见这个京城第一美男子的表哥。不过前世的记忆可真是不太愉快,所以,即便对着这么俊美的皮囊,楚芙瑶还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表哥好。” 楚青宋等人一起对秦容与作揖,后者也同样弯身行礼。 “这就是表妹吧!” 秦容与倒像是才见到楚芙瑶一般,面上装作赞叹的模样,实则怕是看不上自己这种娇滴滴的侯府小姐。 但这次,楚芙瑶可是想错了。前世里,是她行为不端,才被秦婉抓住把柄,嫁与牧恒之,之后又传出秽乱后宅的丑闻,使得江南清贵蒙羞,这才让秦容与对这个表妹失望了。 楚芙瑶福了福身,道。 “表哥有礼。” 秦容与对楚芙瑶的笑容,就亲切许多,虽说他性子高傲,但也拎的清事,这可是他嫡亲的表妹,就算是有些娇气,那也是血脉相关的自家人。 “几个哥儿,你们的表哥,虽说未入国子监,但学问可是顶好的,有什么不懂的,赶紧抓住机会请教一番,一定不能让他在侯府太过清闲。” 秦氏笑着道,也就是真正的亲人,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楚芙瑶清楚秦容与在母亲心中的地位,只得带着笑意,与这表哥多多交往。 楚青宋几个,也是很识趣的,见过秦容与之后,便主动离去了,留下楚芙瑶一个人,听着秦氏与秦容与话家常。 “你母亲身子还好吧?” 秦容与的母亲,便是秦国公的嫡女,顾菀之,早年嫁与秦济宁,育有三子一女,夫妻鹣鲽情深,秦济宁身边无妾无通房,倒成了京城之中的一段佳话。 就是顾菀之在生小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近几年身体愈发差了。 “无妨,侄子在江南寻了一位名医,是医仙谷月氏传人,有他调养母亲的身子,今日以来倒是好的多了。” 第十六章 闻言,秦氏也算是放心了,再问过一些相府之事后,因着怀着身子,也便不好再待,笑着回卧房之前,让秦容与照顾好表弟表妹。 秦容与同样笑着应下了,只不过这春山一笑,看在楚芙瑶眼里,就仿佛是带着阴险的意味,谈不上什么好印象。看来她是要辜负秦氏的心思了。 “表哥,花园里的景色不错,可有兴趣一赏?” 这里是锦岚居,即使秦氏让几个小辈待在此处,但毕竟不和规矩,楚青宋便提出这个提议。 秦容与点头说好,几人便一起移步到园子里,只是这番动静倒是不小,引得有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秦容与来到侯府,秦氏并没有将府里的小辈都给叫过来,将楚芙瑶带过来,是因为二人本就是表兄妹,倒没那么多闲话,而楚青宋等人又是少年,更没什么避讳,倒是林玉娆和三房的楚语澜直接被秦氏排除了。 林玉娆的心思不正,总想着借力往上爬,这些秦氏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不会让她坏了自己侄子的名声,而楚语澜虽说是个好的,但是三房的季氏却有些不着调,所以,也就免了她过来。 但秦氏忘了一点,有些人总是不请自来的,根本不懂别人的眼色,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楚语澜那般识大体的姑娘自然不会这么做,但林玉娆倒是不在乎了。 如今虽说已经立秋,但秋老虎之威仍是不可小觑。 楚芙瑶穿着琵琶襟上衣,刺绣妆花裙,更显得的娇俏可人。秦容与虽说猜到了秦氏的意思,但对楚芙瑶也并无恶感,所以便当做亲妹妹来看待了。 不巧,秦容与在知道楚文渊下棋之时,花园里倒来了赏花的娇客。 林玉娆今日明显是细心打扮的,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上戴着金镶红宝的步摇,倒显得极为华贵,只是与她仅仅十三的年纪,倒是有些不相称了。 “各位表兄好。” 林玉娆冲了楚家三个少年福了福身,又对着楚芙瑶微微一笑,但眼睛却一直往秦容与身上瞟去,白皙的面颊有些发红,显出一副小女儿娇态。 楚芙瑶当真是最烦她这幅样子,秦容与是母亲的侄子,是当朝丞相的嫡孙,御史大夫的嫡子,怎是林玉娆可以肖想的? 也怨不得林玉娆这幅少女怀春的模样,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当真不是作假的,秦容与自是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只不过这人是个冷心肠的,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偏生又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儿,更引得姑娘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玉娆,你怎的过来了?” 楚芙瑶可不想让林玉娆在秦容与面前丢人,正打算找个由头把人支走呢,没想要这人居然主动出击了。 “我本来是想来院子里看看花的,记得你上次说过的那首牡丹的诗,我倒是羡慕的很呢!” 楚芙瑶咬牙,她什么时候说过牡丹的诗了?这女人不就是听说秦容与才学好,想借机让他‘指点’一番吗? “还没问这位公子是?真是小女子失礼了。” 见到林玉娆那一副娇弱的模样,楚青宋也是皱眉,他对这种不懂得看人眼色的女人,当真是没有半分好感,即使是明面上顶着林玉娆表兄的名号。 “这是我表哥,秦容与秦公子。” 楚芙瑶并没有多说什么,希望林玉娆能识趣些,主动离开,也省的自己撕破了她的脸。 “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公子啊?” 林玉娆故作惊讶的样子,让楚芙瑶觉得难堪极了,如此拙劣的演技,在场的几个人怎会看不出? “早就听闻秦公子大名,不知能否有幸得您指点一二?” 林玉娆的诗词也是不错,毕竟秦婉凭的就是这些手段,自然要将女儿好好培养着,才能嫁个好人家。平心而论,林玉娆的长相当真是不错,因为比楚芙瑶大上一岁,此刻倒显出了少女的娇俏,偷偷睨着秦容与时,那股子风情倒是不能忽视。 “不能。” 楚芙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见到秦容与仿佛是在忍耐什么的表情,顿时想起,上辈子她便听过,秦容与最厌恶那种矫揉造作的闺阁小姐,因皮相生的好,所以借着‘指点’为名的小姐,也不是没有,所以林玉娆这一招,倒是完全失算了。 见秦容与完全不给自己留脸面,林玉娆一张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细白的素手使劲儿搅动着锦帕,贝齿紧咬红唇,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芙瑶心中暗自发笑,但面上却是不显,她虽说不想见的林玉娆过的好,但也不能让她丢了侯府的脸面,于是便道: “玉娆,我记得先前祖母遣我告诉你过去一趟,我倒是忘了,你现下去了福寿堂,应该也不算晚。” 楚芙瑶话一出口,林玉娆便顺着台阶下了,直接告退,飞快的离去了,不过去没去老太太的福寿堂,这就未可知了。 “唉。” 楚青宋叹息一声,倒也觉得林玉娆这般不知羞耻的举动,折了侯府的脸面,哀叹一声,赶忙向秦容与告罪: “表哥勿怪,家中表妹失礼了。” 见楚青宋脸红的快要滴血一般,但秦容与面上却并未有多大变化,想来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不知礼的女子,赶忙上前扶住正要躬身行礼的楚青宋,道: “你表妹年纪小,不碍事的。” 秦容与说这话时,笑的越发云淡风轻,仿佛方才不给林玉娆留面子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楚芙瑶倒是不想说什么了,秦家是江南清贵,家教自然不是永平侯府这般泥腿子出身的人能比的。 “表哥,你还是继续指点我文渊哥哥下棋吧,要不然母亲可要怪你不尽心了!” 楚芙瑶笑着道,此举倒是为楚青宋解了围,也成功吸引了秦容与的目光。 只见面容俊美的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的意味深长。 被秦容与的目光看的有些发寒,楚芙瑶微微皱眉,也不好说些什么。到了晚间,她在锦岚居遇上了楚恒。 几日不见,她的爹爹仿佛精气神又好了不少,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倒让楚芙瑶有些奇怪。按理说,楚恒这种贪花好色的性子,虽说精通君子六艺,但这些年也是荒废了的,身子应该越发不好,怎的如此呢? “爹爹。”楚芙瑶对着楚恒福了福身,倒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楚恒虽说有些重男轻女,但是这嫡长女他也是喜欢的,当即对楚芙瑶招了招手,问了问她近日的功课。 “你那先生最近又教你什么了?” 见到楚恒眼中的些许慈爱,楚芙瑶倒是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 “最近先生教了《论语》,正好习到述而。” 闻言,楚恒倒是想考考楚芙瑶,便接着道: “那你说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何解?” 楚芙瑶微微低头,思考了一会,才开口: “以到为志向,以德为根据,以仁为凭籍,活动于六艺之中。” 这倒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答案了,虽说没什么新意,但对女儿家来说,识字都是难得的,楚芙瑶能做到这种地步,楚恒自然很是满意。 “不错。” 楚恒高兴的点头,一旁的秦氏眼中也是带了笑意,楚恒偏疼楚芙瑶,她这做母亲的,自然是欢喜的。 楚芙瑶在锦岚居待了一会,便回到了漪澜园,拿起秦氏交予她的账本,开始看了起来。 这间甄宝轩是间首饰铺子,倒不是侯府的产业,而是秦氏的嫁妆,将来也是要留给楚芙瑶的。想着上一世秦氏被自己气的郁郁而终,这些嫁妆自然是落到了秦婉手中,她便没见着这甄宝轩。 看着账上,盈利是有,倒不是很多。照常理来说,这类首饰铺子应该是油水很多的,但楚芙瑶却是丝毫没看出来。 往后翻了翻,发现上个月不过才成交了十笔生意,还不是什么大件儿,不过是簪子珠花儿之类的,连头面也只有一套,还是不怎么名贵的。 甄宝轩。 楚芙瑶想着铺子,名气倒不是很大,但按秦氏的性子,手下的铺子用料手艺之类的,必然是一等一的好,怎么生意还是提不上去呢? “红冉,红冉!” 楚芙瑶叫了两声,在外间的俏丽丫鬟便急忙忙的进来了,忙问道: “小姐,有什么事吗?” 楚芙瑶沉吟一声,想着自己总要看看甄宝轩的东西,这才能找到原因,便道: “你明日去一间叫甄宝轩的首饰铺子,帮我随便挑两样东西,记住,是随便挑两样,要铺子里最常见的东西。” 红冉有些摸不着头脑,楚芙瑶现下手中的好东西也不少,况且每年新作的东西,都是少不了她的,怎的还要去外面的铺子买?还要买普通的? 即使心中再疑惑,红冉也是知道规矩的,没有发问,第二日自己直接出府,到了晚间,果真把东西带回来了。 第十七章 楚芙瑶正在漪澜园歇着,方才已经去过锦岚居,秦氏的身子最近越发好上不少,有些丰盈之势,再加上秦容与到来,让她心情更是不错,况且秦婉母女最近安生的很,楚芙瑶现下心情也是好得很。 红冉回来的时候,楚芙瑶躺在贵妃榻上吃云片糕,房内并无使唤的丫鬟,所以她也便没那么拘束。 “你回来了。” 看着红冉手上捧着的雕花木盒,楚芙瑶从贵妃榻上直起身子,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道: “放在桌上吧。” 闻言,红冉点头,将雕花木盒放在贵妃榻旁边的红木桌上,之后便向后退了两步,立在一旁,并不言语。 楚芙瑶打开盒子,发现里头放着一副金镶红宝石的耳坠,两只绞丝银镯,还有一支八宝翡翠菊钗。 将金镶红宝石的耳坠放在手心,掂了掂,楚芙瑶微微蹙眉,这分量也太轻了些,且上面的红宝石颜色不正,看起来就不像好物什。又拿起一只绞丝银镯,看着上面的花纹,倒是前年的式样,京里面早就不兴了。 还有那支八宝翡翠菊钗,上面的款式倒是不错,但是雕花也太不细致了,菊花的图样只有区区几瓣儿,远远看去,倒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就这样的东西,只要是有眼睛的,自然不会觉得好。看来这甄宝轩,真的是出了一些问题。 “红冉,你去甄宝轩的时候,里面客人怎么样?” 楚芙瑶端起茶盏,吹散表面的茶叶之后,才啜饮一口。 红冉闻言,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开口: “奴婢到甄宝轩的时候,里面的客人倒不怎么多,但是甄宝轩的位置好,处于京里最繁华的街道,所以,外来人进去的倒是不少,只不过买东西的人不多。” 手艺差,分量轻,有人来买甄宝轩的东西,那都怪了。 楚芙瑶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将掌心的金镶红宝石的耳坠扔回雕花木盒里面,眯着眼仔细想着,记得秦氏跟她说过,甄宝轩的掌柜,是秦府的老人儿,必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去甄宝轩的时候,可有见到刘掌柜?” 这刘掌柜是秦府的家生子,在经商上有些头脑,在二十几年前给脱了奴籍,将甄宝轩交予他经营。按秦氏的说法,甄宝轩先前的生意是很不错的,毕竟,相府嫡长女的嫁妆,不可能放这么间亏本的铺子。但到后来,生意越发差了起来,这几年尤甚。 “未曾见过,但是见到了李副掌柜。” 闻言,楚芙瑶皱眉,这李副掌柜与刘掌柜可全然不同,是外聘的掌柜,甄宝轩的匠人都归他看管,难道问题出在这李副掌柜身上?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以往来侯府报账,都是刘掌柜来的,这个李副掌柜,楚芙瑶时一次都未曾见到,现在看来,倒是一颗心都放在铺子上,但是那亏损要怎么解释? “约莫三十多岁,身量不高,有些虚胖,肤色微黑,那双眼睛看着就不舒服,奴婢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听了红冉的话,楚芙瑶再次皱眉,心里倒是定下来,要去看看这李副掌柜,只不过,一个人出这侯府,未免有些不妥。 又思量了一会,倒想出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红冉,过来。” 楚芙瑶冲着她招手,等到这丫鬟靠过来之时,便附在红冉耳边,缓缓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翌日,楚芙瑶先去过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发现林玉娆今日也在这儿,起的倒是挺早,只不过秦婉怕是来不了了。 那日在花园中,秦容与倒是没给林玉娆好脸色,以这女人的性子,必然怀恨在心,不过看她面上的笑意,也琢磨不出她的心思。 既然猜不出来,楚芙瑶也索性不想了,以林玉娆的身份,要是没了楚恒的关怀,没了秦婉的主意,根本不成气候。 离开福寿堂之后,便径直去了锦岚居。 因秦氏有孕,楚恒近日来都是歇在鹂语园,连何氏李氏的暖春园都不曾去了。想着楚恒对莺歌燕舞的娇宠,楚芙瑶不禁微勾嘴角,不能生子的漂亮女人,还真是挺好用的。 “母亲。” 楚芙瑶福了福身,看着秦氏正在喝着雪蛤,也未曾系上束腰的带着,一身大红的双绣锦裳,更显得侯夫人的尊贵,面上粉黛不施,但明艳的五官更是添了几分柔和温婉的味道,大抵是再次做了母亲的缘故。 “来,昨日与你容与表哥相处的可好?” 秦氏看着女儿,心中倒是有些感慨,这妮子不知怎的,近日变得成熟不少,让她这为人母的既是欣慰,又是心疼,芙姐儿小小年纪,自是不应该想这么多的,但是楚恒实在是太不着调,什么人都往府里领,又没有多少为人父的样子,自然是让孩子寒了心。 想到此处,秦氏看向楚芙瑶的目光越发柔和,倒是希望她能和秦容与有个好结果,毕竟秦府的情况,她是晓得的,除了那个生事的后母,其他倒是安生的很,比妾室当主母的永平侯府不知强上多少。 “挺好的,就是昨日林玉娆也到了花园,表哥倒是没给她留面子。” 想到林玉娆昨日的狼狈,楚芙瑶不禁笑的开怀,秦氏见她那样子,便也猜出了林玉娆又干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真是给侯府丢人。 “不必管她。” 想着林玉娆也比芙姐儿大上一岁,楚恒这个侯爷,当的还真是称职,难道他因为自己是庶出,便不把这嫡庶之分放入眼中了? 先是楚青宋,再是林玉娆,秦氏微微眯眼,带着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的素手,轻轻抚上小腹,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来的正好,要不然她们母女,便会被那两个贱人压上一头。 “母亲,我觉得表哥挺好的,性子也比宋哥儿要开朗的多,我想同他一齐上街,成么?” 楚芙瑶睁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秦氏,让后者不由失笑。 大乾王朝,世家女子并不是锁在深闺,偶尔也是可以出游的,不过一般都是在上元节、乞巧节才会出去,并且为了遮掩身份,大都会带上帷帽。 想着芙姐儿既然是要和容与一齐出去,倒也没什么不妥,秦氏想了想,便点头了。 “出去也不是不成,但是你们不能玩得疯了,晚膳之前,必须要回府,不然你及笄之前便不必再出漪澜园了。” 闻言,楚芙瑶心中一阵激动,前世里,在十二岁之后,她便在没有光明正大的出过侯府,唯一一次,还是与牧恒之私相授受,被秦婉捉住,不得不嫁给他。 当时牧恒之只是个上京赶考的儒生,并未有功名在身,想着他这种人居然能高中状元,真是苍天不公。 不过眼下倒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距她及笄还有三年,也就是牧恒之少说也还有三年才能入京,眼下倒是不急着对付他。 看着秦氏严肃的模样,楚芙瑶重重点头,道: “母亲您便放心吧,我一定不在外面生事,更何况还有表哥呢,您不信我,还不信他吗?” 果然,楚芙瑶一祭出秦容与,秦氏便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毕竟秦容与现下已经十七了,虽说尚未定亲,也未加冠,但是这个年龄,便如成人一般,观他行事,秦氏也可放心。 得到秦氏的容许,楚芙瑶便愉悦的从锦岚居出来,直奔秦容与所居的东院,准备出府了。 不过她还是晓得世故的,先让青涯上前通报,等到那小厮请她进去时,这才踏进东院。 “表哥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看着秦容与端坐于主位,穿着暗青色的锦袍,鸦发以一根白玉簪束上,倒应了公子如玉这四个字。 他见楚芙瑶来的,便吩咐小厮给上茶。 听到问话,秦容与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楚芙瑶一眼。 “我倒是没想到表妹你会来关心我是否习惯。” 闻言,楚芙瑶有些尴尬,她对秦容与的印象不好,都是因为上辈子的事,这辈子眼前人倒是没有招惹她,只不过算是迁怒罢了。 “表哥这就见外了,本来我是想着,你住在江南多年,必然想看看京中事物,现下看来,我倒是来的不巧。” 楚芙瑶故作哀叹的摇了摇头,眼中倒是透漏出些许笑意,那副狡黠的样子,让秦容与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 “既然是表妹你亲自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 说着,秦容与便从八仙椅上站起身,颀长的身子略微有些清瘦,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配上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倒是衬得起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那便走吧。” 楚芙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秦容与在前引路,这人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在前方。 秦容与只带了一个叫徽墨的小厮,而楚芙瑶也并未将三个大丫鬟都带上,仅是唤了蓝羽,因着红冉昨日已经去过那甄宝轩,今日便不好再带去了。 四人出了侯府,绕过权贵所居的巷子,便步入热闹的大街上。 第十八章 因着说要和秦容与逛一逛京里,所以楚芙瑶并没有直接带着他去到甄宝轩。她头上带着帷帽,但却并不妨碍视线,见到街上也有许多女眷,有的甚至没有戴上帷帽,也并未有多少人关注,楚芙瑶这才放心了。 “翡翠楼的珍珠八宝鸭不错,表妹,你可尝过?” 秦容与一击折扇,身上穿着月白的锦袍,俊朗的面孔似笑非笑,让周围走过的姑娘家都不由的红了脸。 闻言,楚芙瑶一怔,随即摇了摇头。 翡翠楼她也听过,但是作为一个侯府小姐,倒是从未去过酒肆的,虽说秦容与不常在京里,但是看起来这些吃食,他倒是比自己熟悉不少。 “说要领着表哥一齐逛逛,现下反而是表哥领着我了。” 楚芙瑶话语中透着稍许促狭之意,现在她倒也是放开了,秦容与对她如何,不过是上辈子的事,现在一切都全然不同了,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 “承蒙表妹不弃,小生深感涕零。” 楚芙瑶一开始尚未发现,秦容与的性子居然有些跳脱,与她相熟之后,也并不像那些迂腐的酸儒一般,讲究那么多,这样一来,二人的关系无形之中拉近不少。 “翡翠楼可是京里最顶尖儿的酒楼,现下是顾家的产业。” 顾家? 听到秦容与提到这两个字,楚芙瑶忽然想起,朝中顾姓之人并不少见,并且处于一家,都是淮陵顾氏,秦国公顾长远便是顾氏的家主。 秦国公府可与永平侯府不一样,秦国公那是豁上命打下来的军功,将原本府上荫庇的爵位,生生提了一等,现下在朝中任骠骑大将军,是京城中真正的掌权者。 但是在楚芙瑶记忆中最深的,并不是秦国公,而是他的孙子,顾衍,未来接任顾长远骠骑大将军的人,不过现下他处于什么职位,具体如何,楚芙瑶也不大清楚。 “要是顾家的店面,那自然是要尝一尝。” 记得上一世秦容与便与顾衍交好,在江南清贵蒙羞之际,也是顾衍鼎力相助,才没让秦家在朝中完全失势。想到此处,楚芙瑶两手不由绞紧帕子,想到牧恒之那个小人,真有剥皮拆骨的冲动。 “那正好,我也想了翡翠楼的酒菜。” 既然两个主子都发话了,小厮徽墨自是在前方引路。现下尚未立秋,天气还是有些燥热,但并不妨碍街上的热闹,楚芙瑶看着周围商贩叫卖的声音,还是有些欢喜的。 这街上此刻人有许多,操着不同地界的口音,但是大多有一特点,都是书生的打扮。 “京里怎么会这么多儒生?” 楚芙瑶有些奇怪,士农工商,士为首,身为最为清高,但人数也相应减少,京城虽为天子脚下,但平日里也不至于满街都是书生,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楚芙瑶的疑惑,秦容与倒是笑了,想着这表妹在侯府中那般老成,但是出了府,就不是那种木头人儿性子,看起来也有趣儿多了。 “这你就不清楚了,今年是大考的年份,春闱过后,这帮人并没有马上离开京城,而是留在京中,看能不能谋得一官半职的,也好对家里有个交代,你平日里不常出府,所以也是不清楚这些事的。” 闻言,楚芙瑶恍然大悟,先前她总想着牧恒之三年之后才会上京赶考,倒是忘了今年也是科举的年份,怪不得儒生如此之多。 想到秦容与的身份才学,她不禁有些疑惑,怎么还未参加科举呢? “表哥,你为什么不参加科考?” 记得上辈子,三年之后的科举,秦容与的是参加了的,虽说状元被牧恒之得了,但是秦容与也是高中榜眼,只不过因着皇帝对秦家的提防,所以并未让秦容与高中状元,反倒点了牧恒之这个无论在各方面都不如他的人得了头名。 秦容与心有不忿,任着翰林院编修之时,倒也并未尽心尽力,反倒更显出牧恒之这个翰林院修撰的能力,因着此种对比,皇帝心中不喜,对秦家打压的更为厉害了。 说到底,都是秦容与太过傲气,不知变通,既然秦家已经失了圣心,那更不可肆意妄为,再加上自己与人有染的恶名,江南清贵初时倒也不好打压牧恒之,这才让他铺平了丞相之路。 “八股取士有什么意思?一家子都成酸儒了,要不是祖父逼得紧,我还不想从江南回来呢!” 听了秦容与的话,楚芙瑶便猜到了,自己外祖父秦裕的身子这两年越发不好,这才想着培养家里的小辈,秦府人丁稀薄,孙辈只有秦容与秦容淼二人,况这秦容淼乃是三房的庶子,身份上未免有些低了,秦裕也瞧不上他那股子小家子气,奈何秦容与不听话,一直在江南躲懒,这才不得不将重心移到秦容淼身上。 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容淼上一世是与牧恒之有接触的,难道秦家的没落,也与这三房的庶子有关? “说的也是,那些个酸儒哪能比得了表哥这样的名士风流?” 就算知道秦家没落是有心人为之,但现下她也不好插手,况且,将侯府中的事情料理好,才是最为关键的。 秦容与哪里会听不出楚芙瑶在取笑他,但是这人的性子倒是不拘小节,只当对自己的夸奖听了。 “表妹谬赞了。” 说着,还似模似样的对着楚芙瑶拱手行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路上与秦容与谈着江南的事情,倒也不算无聊,没过多久,便到了翡翠楼。 翡翠楼里的掌柜眼尖,见到秦容与过来,赶忙将手里的事情放下,起身迎了出来。 “秦少爷可好久没来了,难道不想翡翠楼的醉海棠?” 掌柜满脸尽是笑意,看着虽说带着些生意人的精明,却很是讨喜,他说的醉海棠楚芙瑶没有听过,难道是酒吗? “想的,想的,赶紧将我平日里吃的菜都上一份,再把招牌菜也上来,没看我带着客人吗?” 秦容与也不客气,对着掌柜,并没有世家公子的傲气,反而倒是和善的很,看来这才子的性子,还真是不好琢磨。 “行,我马上给您准备。” 掌柜的应了一声,便唤来小厮,让他领着秦容与他们去一直留着的包厢。 到了包厢,楚芙瑶不由感慨一声,秦容与倒是个会享受的,只见这屋里并未有什么富丽堂皇的摆设,反而透出一股子清逸淡雅的气息,墙上挂的临江垂钓的画儿,虽说不是出自于什么名家手笔,但也别有一番味道。 包厢内的桌子,直对着窗扇,打开一看,便是江边的景色,怪不得挂了一幅临江垂钓的画儿,这翡翠楼的老板,还挺有趣儿的。 “如何?” 秦容与坐下,手中折扇一看,轻扇了几下,随即一挑凤眼,道。 “不错。” 楚芙瑶也坐下了,将帷帽摘下交予蓝羽,似是无奈的看着秦容与。她倒是没想过,名动京师的大才子居然是这幅模样,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一帮少女对他的倾慕都会没了呢! 没过多久,小二便将菜给端上来了。他很有眼色,因着知道包厢内有女眷,便低着头进来,只管摆碗筷,也不多说话,之后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桌上的菜大概十几道,数量多,但是分量并不大,珍珠八宝鸭,杏仁豆腐,焖肉龙,一口香,芙蓉蛰皮,豆豉羊排等。 “这醉海棠到底是什么?” 方才听到掌柜的说这三个字,楚芙瑶心中便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到底是酒,还是菜。 闻言,秦容与一笑,用手指着最中间的那碗汤菜,道。 “喏,就是这个了。” 楚芙瑶看过去,玉白色的瓷碗中放着一只无骨乳鸽,周围的汤色极青,微微泛绿的颜色,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拿起汤匙,她盛了一勺汤,微微吹了吹,倒有股子海棠的味道,还真是奇了。 “这菜是怎么做的?” 将汤送入口,发现乳鸽的香气完全融化在汤中,却尝不到一丝一毫的腥气,带着淡淡的的酒香,海棠的清淡中和了汤水的浓腻,却引出来醇厚的滋味儿,楚芙瑶一尝,便是赞不绝口。 看着她一副赞叹的表情,秦容与倒是自豪的很,仿佛这翡翠楼是他开的一样,与有荣焉的开口道: “你吃的这鸽子,自然不似普通的鸽子,它们从孵化起,便吃的都是青菜,再大一大便只吃海棠的茎叶,养到半斤时,便不能再大了,用酒将它们灌醉,然后找几个人敲打一番,这样鸽子受惊之后,酒液便会融入体内,吃起来的味道才能达到最好。” 闻言,楚芙瑶倒是有些惊叹,她从未下过厨,倒不知道眼前这小小的一道菜,居然要花上如此繁复的步骤,不过这翡翠楼做的酒菜也算精致,比起侯府的食物还要更上一层,怪不得秦容与对此处赞不绝口。 “倒也是费了心思的,托表哥的福,我才能尝到这个。” 楚芙瑶这话倒是真心的,孔子云:食色,性也。她确实是喜欢精致的吃食,上一世也因着如此,被秦婉扣上了奢侈的帽子,还真是段不怎么愉快的记忆呢。 第十九章 翡翠楼的酒菜倒是不错,楚芙瑶每样都尝了不少,一共十几道酒菜,没过多久,便觉得吃饱了,放下筷子,看着江边的景色,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嫁给牧恒之的那天起,楚芙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地狱之中。初时,牧恒之对她还算不错,府里的中馈也是她掌管的,但是没过一年,在他坐稳翰林院修撰的时候,便将林玉娆从永平侯府纳了进来。 自林玉娆进府的那日起,楚芙瑶便认清了牧恒之的真面目。这男人自从将自己娶到之后,先是甜言蜜语的哄着,让自己利用秦家的势力,为他铺路。她不敢不听,因为私相授受嫁了的男人,楚芙瑶没有胆子再闹出别的事。 不去想外祖父的冷眼,积极为牧恒之奔走,期间倒也是有一段甜蜜的日子,毕竟自己是江南清贵的污点,想必通、奸一事,就算不是牧恒之的授意,他也是知情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在事发之后,立刻罩上受害者的面具,实则用最尖利的刀,狠狠挖着秦家余下的势力。 楚芙瑶想着上一世的过往,细白的玉指死死搅住帕子,眼神也有些冰冷。她这幅样子,完全被秦容与收入眼底,让后者不由大吃一惊。 “表妹!表妹!” 秦容与拿起折扇,在楚芙瑶眼前扇了两下,后者这才回神,诧异的看了秦容与一眼。 “怎么了?” 看着楚芙瑶一副迷茫的模样,秦容与哑然失笑,倒觉得她这幅呆傻的模样,是十足的可爱。秦容与对此美景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他只把楚芙瑶当成妹妹。 “方才见你发呆,忍不住叫你一声。” 秦容与可不认为楚芙瑶将他带出府就是为了闲逛,她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倒底是要做些什么,他还真有些好奇。 毕竟,秦容与一直生活在江南,现下来到京城,倒觉得日子极为无聊,顾衍那家伙,不是在练兵,就是在练武,真真无趣极了,还不如这个仿佛藏着秘密的小表妹来的有趣儿。 以秦容与的灵秀,自然是看出楚芙瑶先前透出的杀意,但是人家不说,他也没有去问的打算,毕竟,那么做实在是太失礼了。 “表哥,你吃好了?” 楚芙瑶见到秦容与早已放下筷子,手上端着一碗清茶,正徐徐送入口中。 “吃好了,表妹还想带我去哪儿逛逛?” 听到秦容与话中的促狭之意,楚芙瑶倒也不恼,这人如此聪明,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过这样也无妨,反正甄宝轩也和秦家有些关系,秦容与在那,说不定还有些用。 “不知表哥可愿意陪我四处走走?” 楚芙瑶没有直接说要去甄宝轩,毕竟,几乎没有男子愿意与女子同逛首饰铺子的,自己早就说好了要与秦容与一起回府,倒也不能把他抛下,便先瞒着了。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闻言,楚芙瑶微微一笑,从椅子上站起,冲着秦容与福了福身,道。 “那便先谢过表哥了。” 四人将要离开包厢,房间便进来来一个男子,约么十七八岁,穿着书生的长衫,身长玉立,俊秀的脸上,剑眉斜挑,精致的凤眼透出些许寒意,微薄的唇紧抿着,看上去倒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楚芙瑶见到这个男人,瞳孔微微一缩,这人明明一副书生的打扮,但是她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危险,像是能嗅到他身上的戾气一般,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三步。 男人见状,眼神微微一凝,冰冷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直直穿透楚芙瑶的身体,让她更为慌乱。 这样的慌乱,说不清原因,但楚芙瑶就是下意识的有些怕他,大抵是重生一世的敏锐。反正她清楚,这男人身上,恐怕沾了不少人的血。 “阿衍,你别吓坏了我表妹。” 秦容与看着楚芙瑶苍白的脸色,又看见穿着一身长衫的好友,不由皱眉。顾衍的习惯他是清楚的,每当杀了人之后,便会下意识的换上长衫,仿佛书生气能压过那股子血腥一般。 秦国公的嫡长孙,倒是谁也不清楚他有这么个怪癖,只觉得小将生的俊美,又像文人一般,倒不知他手上要了多少人的命。 看着他那张冷厉的脸,秦容与便知道,这人又去杀了某些不长眼的盗匪。但是看着顾衍那张俊秀的脸,他只觉得比平日里冷淡不少,倒也没有多么可怕,怎么楚芙瑶就能吓成这幅模样? 听到秦容与的话,顾衍收回视线。楚芙瑶这才觉得方才那股无法言喻的戾气终于消失,她的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比方才好上许多。 “表妹,这是秦国公府的公子,顾衍顾小将。” 秦容与一开折扇,笑着为楚芙瑶介绍。 后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强扯出一抹笑容,全然不知她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遇上顾衍,楚芙瑶有些诧异,想着这人还有几年才能接任骠骑大将军一职,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楚芙瑶冲着顾衍福了福身,道: “将军有礼。” 顾衍现下只是卫将军,但也可以将军代称。楚芙瑶说着,便悄悄抬头,想看一看这未来的杀神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一抬头,便对上顾衍冰寒的双眸,发现男人正在注视着自己。这个认知让楚芙瑶觉得有些胆寒,僵硬的扭过头去,对着蓝羽说道: “蓝羽,将帷帽递给我。” 虽说知道自己说这话有些失礼,但是能挡住顾衍的视线,反而是她此刻最希望做的事。戴上帷帽之后,楚芙瑶这才感觉好一些。秦容与正在一旁与顾衍搭话。 “你又去把谁解决了?” 狭岭那处聚了不少的江湖人,占山为王,洗劫了不少路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偏他们又全是好手,朝廷几次派兵剿匪,都以失败告终。 顾衍的武功很高,且并不迂腐,没有非要带兵去攻狭岭那道天堑,只不过他三不五时的便会只身去到狭岭,将首领的性命给取了,再将尸身挂在山寨外面,以作警示。到如今,狭岭已经折了二三十个好手,那帮江湖人都怕了,偏偏这大爷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每次只杀一人,绝不多杀,让那帮匪类胆战心惊,偏偏还不敢离开狭岭,剿匪的军队将整座山包围着,要不是考虑山上还有平民,顾衍便会直接下令放火烧山了。 “罗庚,狭岭的二当家。” 顾衍说这话时,语气不带半点起伏,像是在诉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淡,让秦容与有些无语。那罗庚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当时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不是还准备争夺盟主之位么?是个难得的好手,就被这小子给弄死了。偏偏他这幅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要是罗庚知道了,也不晓得会不会从地底气活。 “你倒别这么折磨他们了,直接杀了便是。” 秦容与倒觉得顾衍这般做有些残忍了,从精神上将狭岭的山匪给击溃,折磨的疯狂。 “你不懂。” 顾衍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从怀中掏出狭岭的账册,交给秦容与,压低声音,道。 “这是狭岭与盐贩子勾结的证据,你可以交给丞相。” 说完,也不理会面带惊色的秦容与,直接离开的包厢。 在场之人,除了顾衍与秦容与,其余人都没有武功,自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楚芙瑶见顾衍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男人时,总会让她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表哥,我们走吧。” 看着眼带笑意的秦容与,楚芙瑶不免有些恼怒,直接无视他的神情,走在前方带路。 离开翡翠楼之后,楚芙瑶便往甄宝轩进发。由于甄宝轩处于京中最热闹的街市,其中不乏年轻女子,待见到秦容与之后,一个个羞得面颊绯红,不时暗送秋波,有几个胆大的,居然还将香囊玉坠之类的掉在他们面前。 这样的举动,真是让楚芙瑶哭笑不得,她倒是没看出秦容与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调侃着开口: “表哥,你看看这些香囊,绣工真不错呢!” 方才一个最为大胆的女子,直接将香囊塞到秦容与怀中,缀着的络子也编的分外好看,一看就是心灵手巧的姑娘家。 秦容与自然是听出了楚芙瑶的调侃,丝毫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将香囊拿在手中赏玩。俊美的面容透着几分邪气,又引得周围一片惊呼。 见状,楚芙瑶不禁微微摇头,京城平民女子的风气,还真是开放,对比世家的酸腐气,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要是上一世世家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私相授受’的事情,那后来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了。想到此处,楚芙瑶微微摇头,看着秦容与得意的面孔,她不禁腹诽,不知道这人会不会有看杀卫玠的结局。 第二十章 因为天色已经不算早了,楚芙瑶还打算去那甄宝轩,也就没再街上乱逛。蓝羽在前方领路,她们这些丫鬟,在人牙子手中,也是识得京里的路,这样被人买了去,也能替主人跑跑腿儿。 看着秦容与那张淡然浅笑的面孔,楚芙瑶心中也是很平静,既然这人和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甚至是可以信任的,那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到了甄宝轩门口,楚芙瑶皱眉看着。这间首饰铺子,上头的匾额已经有些旧了,朱红色的漆脱落了一小部分,虽说还看得过去,但是那种破落的感觉,怎么也掩不住。 甄宝轩的铺面很大,在街市上最好的打头位置。但奇异的是,位置如此好的铺子,居然没有客人上门,比门可罗雀的景象还要惨淡。 “表哥可想进去看看?” 楚芙瑶轻笑着开口,看着秦容与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味,便知道这人是对甄宝轩感兴趣了。 这也不奇怪,在此地段开着的商家,生意无一不火爆,与甄宝轩形成了鲜明对比,自然让秦容与心头升起疑惑,想要进去探寻一番。 “甚好。” 见正主儿都应下了,楚芙瑶也不磨蹭,直接走入堂中。这甄宝轩室内的装修倒称得上是富丽堂皇,但是富丽堂皇到了极为俗气的地步,西域运来的金月纱,在此处满目尽是,墙上并没有挂上什么名家字画,反而是用金粉提了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幸好不是用金铸成的,要不然甄宝轩都用不上等生意惨淡,直接就被强盗打劫了。 奇怪的事还不止室内的装修,这么大间铺子,居然没有小厮出来迎迎,只有一个男人在角落里坐着,旁边的木桌上摆着一只烧鸡,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见到他们四人进来,也不过是眼皮子抬了一下,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反应。 楚芙瑶也没去管他,直接走到前方摆首饰的桌子前,看着那些要么早已过时,要么粗制滥造的东西,一看便让人失了兴致,根本提不起半点想要买的冲动。 抬头仔细打量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约么三四十岁,黑而矮胖,脸上全部沾着烧鸡的油光,那张本不好看的脸便显得更为狰狞。 这人大概就是那个李副掌柜,也不知道刘掌柜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能将这种人聘到铺子里,真是当她们这些内宅女眷软弱好欺吗? 拿起一支鎏金点翠钗,对着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或者应该叫做李副掌柜问道: “这支钗怎么卖?” 李副掌柜抬了一抬眼皮,瓮声瓮气的道: “二十两白银。” 闻言,楚芙瑶眉头蹙着更紧,要知道十两银子便能让一家子贫民百姓使唤一个月了,现在一支鎏金点翠钗便要二十两,而且看着做工,半点也不精致,雕花略有些模糊,鎏金的色泽也不怎么样,明显不值二十两,看来这李副掌柜有些欺生啊! “二十两,贵了些吧?” 楚芙瑶现下倒有些明白,为什么甄宝轩的生意如此惨淡了,有了这样的掌柜,关门大吉也是早晚的事情,她现下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刘掌柜会聘这么一个人进来,明明自己家也对他不薄,怎的干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李副掌柜再次抬头,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眼神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楚芙瑶,虽说判断出面前的小少女身份不简单,但是甄宝轩的后台可是永平侯府,还真不怕别的什么人。 不过看着少女的身段,虽说还没有长成,却别有一番韵味。李副掌柜眼神中带着些□□,这样的目光让楚芙瑶恶心至极。 很显然,她身后的秦容与也看见了,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楚芙瑶护在身后。这样的举动,让后者有些呆愣,不得不说,有人护着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秦容与一看便是个不能开罪的主儿,李副掌柜也不是没眼色的,色胆没有命重,悻悻的刮了楚芙瑶一眼,道。 “买不起就算了。” 说着,便将目光投注在烧鸡上,再次吃的满脸尽是油腻。 楚芙瑶都要被气乐了。她倒不怕这个所谓的李副掌柜,上一世什么折磨没受过,身子和尊严都狠狠被人踩在脚下,哪里还能在乎一个喽喽的眼神。 只不过,这甄宝轩是她的地盘,此人居然敢如此放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掌柜的还真是财大气粗,就这样做工的鎏金点翠钗也敢要二十两银子,你的东家知道吗?” 楚芙瑶并没有直接提到秦氏,毕竟内宅女眷的名儿不好随便说出。何况这李副掌柜应该不傻,自己说出了这东家,他便应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果然,听了楚芙瑶的话,李副掌柜脸色一变,也不敢再大大咧咧的啃着烧鸡,有些惊愕的呆坐在椅子上,看先楚芙瑶的目光,都带着些惧怕。 真是没用的东西! 楚芙瑶不禁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呢,这人便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谁选了这个没用的东西来糟践甄宝轩的,刘掌柜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你、你到底是谁?” 到了此时,李副掌柜自然不会眼前的少女是来买东西的,她的语气,她的神态,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人跟东家是有牵扯的。 想到此处,李副掌柜那黝黑的脑门儿便开始止不住的淌汗,大抵是因为胖的缘故,他的腿也在不停的哆嗦着,看着更不禁事。 “甭管我是谁,刘掌柜呢?” 楚芙瑶微眯着眼,紧抿着红唇,她倒是不知道自家铺子也会有这种蛀虫,刘掌柜还是母亲从秦家带回来的老人儿,如今看来,也是不中用了。 “小、小姐,刘掌柜他不在。” 李副掌柜从椅子上起身,冲着楚芙瑶躬了躬身,抹了一把汗,道。 闻言,楚芙瑶轻笑出声,这刘掌柜还真是挺空闲的,身为掌柜,不在铺子里做生意,倒有空出去,真是潇洒得很。 “好,刘掌柜不在,那其余的小厮呢?别告诉我甄宝轩只有你一个人!“ 楚芙瑶真的怒了,从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母亲手里的人儿,早就叛变了,怪不得当年是树倒猢狲散,现下看来,这一个个的早就寻好了新主子,打量她不知道呢! “小厮,铺子里生意不好,也就没请小厮。” 李副掌柜哆哆嗦嗦的开口,他现在肯定了,眼前的少女肯定跟东家有非一般的关系,弄不好就是东家派人下来监视的亲信,甄宝轩现在这般情况被人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不说东家不会放过他,就连主子也不会饶过他的! 铺子里生意不好? 楚芙瑶暗自冷笑,生意不好,就算不怪他,但是每个月给小厮的补贴,也都是从账上走的,现在说铺子里没有小厮,拿钱的时候怎么不就照实开口呢? “成!我今儿个就在这等刘掌柜回来。” 楚芙瑶现在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蒙蔽了自己母亲的双眼,被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糊弄了这么多年,秦家对他不好吗?帮他脱了奴籍,居然还不知感恩,真是天生的贱人! 说着,楚芙瑶便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在上面,大有不见到人誓不归的气势。 “小姐,这、这不好吧?” 这才没多久,李副掌柜又是满面的汗,看样儿是吓着了,楚芙瑶也不打算跟他废话,见了那刘掌柜再说也不迟。 扫了一暗立在一旁的秦容与,她倒是缓了缓脸色,道: “表哥要是累了,便先回府吧。” 本来还想借着秦容与的身份压了压这刘掌柜,怎想着倒这甄宝轩来,连个人都见不到,更别提以势压人了。 听楚芙瑶的语气,便知道这人心情恐怕不怎么样,秦容与倒是不在意,觉得看看这表妹的手段也是件不错的事,起码比侯府的那几个小子有趣儿多了。 “不必了,咱们一块儿回就是。” 看着秦容与打定主意,楚芙瑶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到这不好惹的主儿就在铺子里不走了,李副掌柜心里也没了主意,二话不说便从前堂进了后院,倒也不知道去找谁了。 十有□□是去寻刘掌柜了,楚芙瑶不知道李副掌柜身后到底站着谁,但是无论是谁,将主意打到她们母女身上,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过了不多时,本该不在甄宝轩的刘掌柜便从小门走了出来。楚芙瑶是认得这刘掌柜的,以往他跟秦氏报账的时候,也见过两眼,印象中是个忠厚的老头,不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刘掌柜约么五十岁,因为保养的不错,并未显出老态,一举一动间倒显出干练的模样,只不过鬓角的白发,倒是不少。整个儿也是挺富态的模样,皮肤微黑,有些微胖,但看着就顺眼,标准的忠仆模样。 刚才见了那李副掌柜,现下再看到刘掌柜,楚芙瑶眯了眯眼,竟然诡异的觉得有些眼熟,难不成,这二人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一章 刘掌柜从一进门起,便认出了这坐在主位的少女,身形气质都像那在侯府见过的嫡小姐,况且方才听李副掌柜的言语,便能确定了她的身份,当下身子一僵,脸上也只冒虚汗,要不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的人多,恐怕现下便撑不住了。 “小姐。” 刘掌柜冲着楚芙瑶躬身,面上一片恭敬之色。 楚芙瑶心知他已认出自己,并没有开口,反而将目光放在李副掌柜身上,打量着二人相似的五官。 李副掌柜见刘掌柜对楚芙瑶这般恭敬,便明白眼前的少女恐怕真的跟东家有关,说不准便是那金枝玉叶,想起自己方才的邪念,也不知眼前的娇贵人儿清不清楚,要是被他们看出来的话,那甄宝轩副掌柜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见堂内并没有人开口,刘掌柜仍是那副恭敬的样子,楚芙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不过脸上罩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缓缓起身,楚芙瑶再次拿起那支鎏金点翠钗,踱步到刘掌柜面前,语带笑意的开口。 “刘掌柜,你说这支鎏金点翠钗要多少银子?” 闻言,李副掌柜心中更为惊惧,方才是他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这个娇贵人儿,要是这位发现自己在诓她,那后果岂不是更为严重? 这般想着,李副掌柜忙向前移了两步,手肘拄了拄刘掌柜的后腰,嘴唇嗡动。 “二十两。” 楚芙瑶倒是没听见他开口,但是秦容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好歹也算得上是习武之人,虽说不像顾衍那般登峰造极,但也算得上不错了,眼前这人居然敢在他面前耍手段,还真看得起自己。 “李副掌柜,什么东西二十两啊?” 刘掌柜才想开口,后头便传来清朗的男声,吓得他浑身一震,至于那李副掌柜,更是不经事,额际不断冒出冷汗,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楚芙瑶听到秦容与的声音,眉头一皱,便知道这个李副掌柜又在搞鬼,心下更是气怒,一把将鎏金点翠钗摔倒了地上,上面嵌着的玉石也摔倒四分五裂。 “刘掌柜,我们家待你也不薄,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楚芙瑶也不打算继续跟他们虚与委蛇,干脆直奔主题,看看这两个刁奴还有什么可说的! 果然,见到楚芙瑶发怒的模样,李副掌柜还没有什么表现,但刘掌柜可是怕极了,他深知秦氏的手段,眼前的少女是侯府嫡小姐,也不知道将她母亲的手段学到了几分,这该如何是好? “小姐,是老奴错了!是老奴猪油蒙了心,老奴该死啊!” 刘掌柜一边叫喊着,一边噗通一声跪倒了楚芙瑶面前,一张不怎么年轻的老脸上,此刻涕泗横流,端的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景象。刘掌柜的年纪本就大了,这般跪在地上,身子肯定吃不消,若楚芙瑶没有重生,纵她多么骄纵,也不会放任一个老掌柜在面前跪着。 但是,她现在并不是十二岁的楚芙瑶,而是二十二岁的楚芙瑶,自然不会被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所蒙蔽。 “刘掌柜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站起来罢。” 楚芙瑶嘴上这般说,身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直直的站在刘掌柜面前,受着他这一跪。 刘掌柜也不傻,自然不敢起身,继续哭诉道: “小姐,老奴深知有错,但是也是不得不这般做的,铺子里生意不好,总是要东家支持,老奴心中也有愧啊!所以便想出这样的法子,看看能不能为东家省点心。” 刘掌柜说的倒是声泪俱下,但很不巧,楚芙瑶一个字都不信。不过她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嘴上说道: “我省得了,刘掌柜赶紧起身吧!” 说着便虚扶了一把,奈何这刁奴居然还扛上了,死活不从地上起身,甄宝轩的大门开着,现下已有不少人往里面张望。 妇人家最是愿意看这热闹,李副掌柜素日里得罪了不少人,今日对一位小娘子点头哈腰,这般奴才的模样,自然是大快人心的。 “他也有这般下场,真是活该!” 一妇人对着身旁的小娘子说道。 闻言,那小娘子点了点头,她并未戴着帷帽,一张算得上清秀的面庞上满是愤恨。 “我姐姐的名声就是被那个贼人给抹黑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嫁到穷乡僻壤去受苦!这人打着永平侯府的旗号,我们家连告官都不敢,这得打断牙齿和血吞!” 一边说着,那年纪不大的小娘子眼神仿佛刀子一般,狠狠的刮在李副掌柜身上,仿佛要吃了这人一般。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楚芙瑶自然是听见了,她倒是没想到,这李副掌柜居然会如此无耻,打着永平侯府的旗号四处作威作福,本想着今日给他们一个教训便算了,现在看来,不好好整治一番,未来后患无穷。 秦容与自然也是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世家大族便是这点不好,手下的刁奴仗势欺人,狐假虎威,抹坏了家族的名声不提,干下的腌臜事也真够恶心的,偏生宰相门前七品官,倒是没几个百姓吃罪的起。 楚芙瑶坐到方才的椅子上,对着蓝羽招了招手。见后者附耳过来,便开口道: “你出去找几个人问问,这李副掌柜到底跟刘掌柜什么关系,最好将他做出的恶心事给问出几件,要是不方便的话,将徽墨也一并带出去吧!” 楚芙瑶说完,蓝羽便应下了,她的声音虽说不大,但却瞒不过秦容与这个习武之人,只见他点了点头,蓝羽便将徽墨叫走了。 这甄宝轩倒是需要重新整改一番,两只蛀虫也不必再给他们所谓改过自新的机会,用他们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也不错,楚芙瑶心中如是想着。 “得了,你们想跪,便跪着吧,我看这甄宝轩倒需要修正一段时间。” 楚芙瑶一开口,刘掌柜便知道不妙,听她说着,便清楚她是想将自己赶出甄宝轩,赶出侯府。这个结果时刘掌柜万万不想见到的。他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也是有原因的,要是离开了侯府,那人还会放过他吗? “小姐,小姐饶命!看在老奴在东家手下做了几十年的事,便绕过老奴这一次吧!” 刘掌柜拼命磕头,希望楚芙瑶能回心转意,一旁跪着的李副掌柜见状,也知道今日的事无法善了,忙跟着刘掌柜一齐磕头,没多长时间,二人的脸便被鲜血染红了。 看着刘掌柜仍是没有停下来的想法,楚芙瑶心中也很是恼怒,站起身将甄宝轩的大门拉上,侯府出了刁奴,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毕竟府中的中馈是母亲掌管的。 “刘掌柜,我母亲待你不薄,这几年里,甄宝轩的账目你心里很清楚,她认为你是府里面信得过的老人儿,所以才没去管,你真以为她不清楚吗?” 楚芙瑶说着,便有些咬牙切齿,面前这二人,更是让她想起前世相府里的刁奴,在她传出不贞的名声之后,在林玉娆的默许之下,一遍遍糟蹋她的身子。 想到此处,她的眼神更为冰寒,对眼前这二人,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楚芙瑶看着站在一旁的秦容与,笑着说道: “表哥可累了?坐下歇着吧,这铺子的茶还真不错,上好的龙井呢!” 楚芙瑶说这话时,语气中的笑意是冰寒的,两个奴才,居然能用得起龙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甄宝轩的收益不好也就罢了,但是很明显,这二人是从别处有些进账,才能过得如此逍遥。楚芙瑶是清楚刘掌柜的能力的,看秦氏倚重他的态度便可了解一二。如果是正常的做法,刘掌柜应该将甄宝轩给管理好,这样他便能从中抽取更大的利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糟蹋秦氏手中的铺子。 看来,这二人背后还有别人的影子呢! 楚芙瑶勾唇一笑,见到秦容与坐在自己旁边,不由有些疑惑,想他这般跳脱的性子,是怎么跟顾衍这冷面阎王走到一起的,仅仅是因为那层亲戚关系,恐怕不是吧?他们二人可都不想会在意血缘亲族的人。 这般想着,蓝羽便带着徽墨回来了,附在楚芙瑶耳边,将她打听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她真的没猜错,刘掌柜果然跟这李副掌柜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这李副掌柜是刘掌柜的次子,当年过继给旁人当成了样子,想着自己家里既有大儿子传宗接代,又有小儿子膝下承欢,这个不受重视的二儿子自然便没有那么重要了,架不住亲戚的软磨硬泡,便给过继走了。 没想到这一过继,大儿子先是掉下马车,被狂暴的马踢伤了命根子,小儿子又得了疾病去了,唯一能传下香火的,便只有这二儿子。 李副掌柜自然是记恨刘掌柜的,但是利字当头,他也不计较那么多了,答应将自己的儿子随了刘姓,反正姓什么的,他也不在乎,这老货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帮他办事。 第二十二章 听了蓝羽的话,楚芙瑶的面色越发阴沉,不过隐藏在帷帽之下,别人也无法分辨出来就是了。 “刘掌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实情说出也便罢了,要是你再嘴硬的话,后果自负。” 楚芙瑶看着额头上遍布血迹的中年男人,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刘掌柜就算上半辈子对秦氏尽心尽力,但是这几年他做下的事,楚芙瑶也无法容忍。 闻言,刘掌柜虚胖的身子抖如筛糠,那副战战兢兢地模样,让人看了愈加不屑。以往刘掌柜来侯府报账的时候,府里的丫鬟小厮无不对他恭恭敬敬,就因为刘掌柜是跟着夫人的老人儿,现在看来老人儿也是不顶用呢! “小、小姐!” 刘掌柜想说些什么,又仿佛有难言之隐一般,抬起头犹豫的看了楚芙瑶一眼,在扭过头,看了看后方的李副掌柜。 与刘掌柜不同的是,李副掌柜虽说心中惧怕楚芙瑶,却也没有太过忌惮与她,眼前的小娘子不过才十二岁而已,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能有几分手段?哪里比得过自己身后的人? 李副掌柜的神情,楚芙瑶自然是收入眼底,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算刘掌柜不说实话,她也有办法查得到,现在有此一问,不过是想再给他一个机会罢了,要是这人不懂得惜福,就别怪自己不近人情! “刘掌柜,你是说,还是不说?” 楚芙瑶透过窗子,看了看天色,发现日头已经渐渐西斜,再不抓紧,恐怕是赶不上晚膳的时候了,如果这样的话,秦氏也不晓得还会不会再让她出门。 想到此处,楚芙瑶的语气便添了几分厉色,倒有些秦氏的威势。 刘掌柜一抬眼,便抖得更厉害,脸色也愈发苍白,豆大的汗珠儿滴落在地上,染上一片水渍。他紧咬着牙,心中权衡再三,最后闭了闭眼,道: “小姐,老奴、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刘掌柜那富态的身子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身都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 闻言,楚芙瑶勾起嘴角,从椅子上站起身,细白的手掌拍了拍,走到刘掌柜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这个狼狈的刁奴。 “刘掌柜,你倒是硬气,这样很好。” 替她决定了该如何处置这二人,而且,刘掌柜这般态度,楚芙瑶便不必顾忌秦氏的心思,这样的刁奴,侯府中决不能留! “蓝羽,回府上叫些人,让他们将这甄宝轩给封了,就说是我的主意。” 楚芙瑶站起身,对着蓝羽淡淡开口。 后者听到这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杏眼中带着些朦胧,眨了眨,发觉自己没有幻听,这才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同蓝羽一齐呆愣的还有两人,自然便是这刘掌柜与李副掌柜。 刘掌柜闻言,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降到了他身上,这甄宝轩陪伴了他大半辈子,亦是他后半生的依靠,怎么能说封就封?这侯府小姐是要断了自己的生路啊! “小姐,不能啊!” 刘掌柜猛地哀嚎一声,瘫倒在地上的身子仿佛恢复力气一般,猛地向前一扑,差点儿扑到了楚芙瑶的身上,吓得后者连连后退,好悬站不稳身子,幸而身后的秦容与动作快些,扶住了她,这才免了出丑的命运。 “谢谢表哥。” 楚芙瑶看也不看刘掌柜一眼,对着秦容与福了福身,后者倒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浅笑着看着。 至于刘掌柜,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自己先前都给过他机会了,是这人不知珍惜,那就别怪她无情。 “小姐饶命!这不关奴才的事啊!” 说话的并不是刘掌柜,而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副掌柜。说实话,楚芙瑶对刘掌柜还没有那么厌恶,骨肉至亲,任谁遇到了都会犯糊涂,但是李副掌柜不一样,这人完全就是一个渣滓,且不说他在外面借用侯府的名声作威作福,就是方才他看自己那种淫秽的眼神,便让楚芙瑶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一切都是刘掌柜逼我的,不是奴才的意愿啊!” 李副掌柜一边说,一边继续磕头,熟不知这样的动作让楚芙瑶心中更为鄙夷,如果蓝羽带回来的消息不错,那刘掌柜便是李副掌柜的亲生父亲,他居然能将责任都推到父亲身上,真是丧尽天良。 虽说心中极度厌恶这种行为,但是楚芙瑶两世为人,各种各样的腌臜事儿见得多了,自然也不会觉得奇怪,不过看着刘掌柜脸上万念俱灰的表情,她连一丝不忍也没有。 方才自己已经给过他机会了,而且骨肉至亲,刘掌柜会不清楚李副掌柜是什么货色?明显不可能,所以,被亲生儿子背叛,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你、你!” 刘掌柜倒是说不出什么,抬手指着李副掌柜,身子不住的发颤,不过此刻他可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气怒。 “你这不孝子!” 刘掌柜才说出这话,李副掌柜便猛然从地上站起身来,一步迈到刘掌柜面前,指着后者骂道: “你这老货还有脸说我?要不是你当年将我送人,会有今天的事情吗?还敢怨我,你是找死是不是?” 李副掌柜这话说的实在是难听,楚芙瑶微微皱眉,倒也没有阻止,刘掌柜实在是需要教训,不过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者说来又是从秦府便在秦氏手下做事的老人儿,楚芙瑶也不好太刁难与他,现在有这李副掌柜磋磨与他,也算是为他犯下的错赎罪了。 李副掌柜相貌本就狰狞,这样一怒,则更显凶恶,本来他的眼睛并不算大,但是现下居然透出止不住的凶光,刘掌柜想不到这人居然会浑到此种地步,气的翻起白眼,方才直起来的身子再次倒了下去。 对于眼前这场闹剧,楚芙瑶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她倒是挺想知道,李副掌柜身后到底站的是什么人,是季氏?还是她外公的续弦韦氏? 秦裕的原配夫人,也就是秦济宁、秦道宁与秦蕴宁的亲生母亲上官氏,在生秦蕴宁的时候,便难产逝世了。秦裕本不想娶续弦,但秦济宁与秦氏当年实在是太小,也需要有个人照顾,挺了五年之后,才娶了韦氏当填房。 秦裕娶韦氏的时候,已经三十有二,就算出身书香门第,且官位不低,为礼部侍郎,仍是被人嫌弃的,京里的世家大族,都不愿将娇养着的女儿给别人当填房。 韦家当年也不差,家主韦建业任京兆尹,韦氏便是韦建业的次女,只不过是庶出,嫡母不慈,她好不容易才从腌臜的后宅熬到及笄,便被嫡母打发出来嫁与秦裕。 要说韦氏初时嫁与秦裕,也还是个拎的清的,但是自从她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心思便越发活络了。 韦氏的儿子便是相府的三子-----秦恪宁。 秦济宁与二房秦道宁乃是双生,但秦道宁长到十岁的时候,便夭折了,其中有没有韦氏的影子暂且不论,不过自那之后,秦裕便开始有意的疏远韦氏。不过这人好歹也为秦裕生下一子,秦恪宁比秦济宁小上七岁,但他长子秦容淼却只比秦容与小了两岁,如今已经十五。 秦济宁早年将心思放在官场上,于二十二岁才于顾菀之成婚,次年产下长子秦容与,秦恪宁则是十七便成婚了,次年有了秦容淼。 如今相府只有秦容与秦容淼两个长大的孙辈,要说韦氏心中没有什么盘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上一世,楚芙瑶作出那种事之后,韦氏非但没有帮秦氏的忙,反而在她逝世之后,欲将那丰厚的嫁妆抢回,她这般做法,更是让楚恒气怒,对楚芙瑶更加不管不顾。 自那时起,楚芙瑶便清楚,韦氏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此次的事,说不定真有她的影子,毕竟,如果是前朝之事,那大可直接攻击侯府,而不至于挑秦氏手下的铺子下手。想来想去,也只有女人之间的矛盾,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至于秦婉,她倒是想这么做,不过她现下自身都难保,毕竟失了楚恒的照拂,她在侯府的一举一动,都尽在秦氏的掌控之下。 楚芙瑶这般想着的时候,蓝羽便带着数十人回来了,按照她先前的吩咐,将甄宝轩给关了,上头的牌匾也让人摘了下来,毕竟是自家的铺子,楚芙瑶想怎么处置,别人也管不着。 再说刘掌柜,他早便被李副掌柜气昏了。 看着站在堂下的李副掌柜,楚芙瑶轻笑着开口: “李副掌柜,凭你方才的言行,要是被官府知晓了,那不孝的帽子可就要扣下来了,你确定,犯了十恶,还能活下来吗?” 闻言,李副掌柜浑身一激灵,颤抖着抬头,根本没想到楚芙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身生的偏黑,但此刻脸色却苍白的厉害,再也没有了方才那股子嚣张劲儿,噗通一声便跪倒了地上。 第二十三章 只见李副掌柜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一副吓极了的模样,只知道猛叩头,缓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小、小姐,奴才知错了!” 十恶大罪,可不是他能吃罪的起的,要是被人带到了官府,那他这辈子就完了,今上倒是明君,但明君更见不得不孝之人,想到这里,为了一保小命,李副掌柜赶忙说道: “小姐,您要问什么,只要奴才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面上诚惶诚恐的模样,楚芙瑶心中倒是暗自发笑,昏了的刘掌柜早便被人抬了下去,要是他还醒着,恐怕还要再气昏一次。 “那你说说,到底是谁让你来甄宝轩的呢?” 虽说通过别的手段能查出幕后到底是谁,但楚芙瑶却不想那么做,毕竟中间万一遗漏了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听了楚芙瑶的话,李副掌柜浑身一颤,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道: “是秦府的大管家。” 闻言,楚芙瑶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毕竟她早就猜到了,但是一旁的秦容与却怔了一下,倒没想到此事与自己府上有关。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应该清楚说假话有什么后果。” 楚芙瑶没去看秦容与的反应,这个表哥是聪明人,只要给他提个醒儿,也就够了,要是再着重提点他,恐怕秦容与多想。 “小人绝无半句虚言。” 李副掌柜现在倒是看开了,反正他现在落在眼前的大小姐手中,就算什么也没说,主子也不会饶过他,倒不如从实交代,说不准还能得到大小姐的庇护。 在楚芙瑶看来,李副掌柜可要比刘掌柜聪明的多,起码他能分得清形势。只不过她倒是不怎么喜欢这个聪明人,要不然收为己用也是好的。 “行了,我清楚了。刘掌柜我已派人医治,等他醒后,自会回去,你也回吧。” 这意思便是赶人了,李副掌柜还想说些什么,到底也未敢开口。 楚芙瑶看着数个小厮将甄宝轩的牌匾给拆了下来,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感觉,这是秦氏交给她的铺子,这么闲置了也可惜,倒不如用来做点儿别的生意,例如:脂粉。 想起秦氏先前交给她的那些个家生子,现下也能派上用场了。 “表哥,我们回府啊?” 楚芙瑶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秦容与,知道他已经注意到韦氏了,不过男人眼中的东西,和女人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若说秦容与注意的是韦氏,还不如说他放在心上的是秦恪宁秦容淼父子。 听到楚芙瑶的声音,秦容与马上回复先前那种不羁的模样,微微一笑,道。 “可。” 看着走在前头摇着扇子的秦容与,楚芙瑶微微摇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回到侯府,到底也没赶上晚膳的时候。不过秦氏倒没有动怒,毕竟将甄宝轩的事情给处理了,也算是事出有因,不好太责怪于楚芙瑶。 晚间,楚芙瑶草草用了碗珍珠鱼儿汤,便去到了锦岚居。秦氏的肚子还是不显,不过她已经换上了宽松了衣服。晚间没有做什么事,毕竟孕妇最忌伤身。 秦氏早便料到楚芙瑶今晚会过来,想着她也没吃什么东西,便让翡翠端了盘玫瑰糕上来。 “母亲都知道了。” 楚芙瑶倒是也未辜负秦氏的苦心,一连吃了几块玫瑰糕,不过后来却被秦氏制止了,这东西里面添了些糯米,晚间用多了不好消化,所以便不让楚芙瑶多吃。 “你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知道吗?” 秦氏掌管中馈,是永平侯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她,楚芙瑶调出了那么多的人手,秦氏自然不可能不关注。 “母亲想必是清楚刘掌柜的事情,怎么一直不处置呢?” 楚芙瑶倒是有些疑惑,以秦氏的心智,怎会看不出刘掌柜一直在耍手段,但是她却什么也不做,难不成就是为了拿甄宝轩给自己练手? 闻言,秦氏微微叹息一声,才道: “刘掌柜毕竟是我手底下的老人儿了,有些私心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也早脱了奴籍,不是我们可以随意打杀的,韦氏那头一直关注着,便等着我露出破绽呢!” 楚芙瑶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没想到秦氏早便猜出了这幕后之人便是韦氏,除了她有些不好动手的原因,恐怕也是想借着此事,给秦容与提个醒吧。 毕竟这些世家子实在是太过骄傲,根本不屑于插手后宅之事,这才让韦氏的心思日复一日的多了起来,不过韦氏好歹是她名义上的母亲,秦氏倒不能公然与她撕破脸。 秦氏看着女儿,眼中倒是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甄宝轩本就是打算交给她练手的,虽说楚芙瑶现下也并未作出什么成绩,但是秦氏问了一番她在甄宝轩的表现,倒是个能顶事的。 “那间铺子你打算怎么处理,租出去?” 大乾王朝并没有子女不得藏匿私财的规定,而且,世家贵族中,教养女儿家时,都会给她间铺子用来练手,毕竟以后嫁到夫家,这些事便只能靠自己了。 楚芙瑶倒是也没细想,反正她已经有了想法,并没有对秦氏隐瞒。 “母亲还记得您先前给我的身契吗,就是那几个家生子的?” 当时楚芙瑶一直吵着要香粉的方子,秦氏拗不过她,便将手下制香粉的几个人拨给了她,而且有了这些人的身契,楚芙瑶手上便又添了一项进账。 “哪能不记得。” 秦氏微微一笑,倒也想起来了,听得女儿的意思,倒是打算开一家香粉的铺子,这样也好。 “母亲,现下京里出名的脂粉铺子,也就那家回妍堂,祖母用的不就是那儿的脂粉吗?不过我听人说,那脂粉里面有铅粉,铅粉这东西不是不好吗?” 楚芙瑶不敢表现的太明白,怕秦氏发现点什么,虽说她这一阵子,表现的并不寻常,那是先前情况紧急,现在秦婉已经安安分分的在后宅待着,楚芙瑶便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了。 “铅粉自是不怎么好,但是一般人家用的都是这东西,你祖母不太晓得这些事,所以便也用了些,心里知道即可,无需多说。” 闻言,楚芙瑶微微一愣,看着秦氏淡淡的表情,便清楚自己母亲,恐怕对老太太也没什么好感。 楚芙瑶微微点头,道: “女儿知道了。” 也不知秦氏最近怎么样了,毕竟自秦容与进府后,自己便没时间注意那对母女,算算时间,她脸上的疹子应该快要消褪了,以她不安生的性子,保不准心里不会生出什么想法。 “母亲,似锦园那边……” “那边的事情你不必管了,现下你要忙的事也不少,小小年纪,不必太过操心。” 楚芙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氏打断,看着母亲的表情,楚芙瑶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不希望她插手父亲后宅之事,毕竟这于女儿家的名声有碍。 “女儿省的。” 自那日与秦氏谈过之后,楚芙瑶倒是几日未见秦容与,之后再见到她这位表哥时,便是到了为他送行的时候。 说实话,这段日子的相处,楚芙瑶对秦容与的印象,倒是好了不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心狠手辣之人,当时瞧不上自己,也是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超出了一般人能忍耐的限度,所以,秦容与才会那般不屑于她。 “表哥,有空可要常来啊!” 楚芙瑶倒是大大方方的开口,反正她也对秦容与没什么想法,这人到了府上,还能让秦氏开心些,多住些日子也好。 秦容与看着眼前明艳的少女,微微摇头,眼中布满笑意,觉得这表妹倒是比自家的堂兄弟亲昵多了,也不矫情,道。 “过些时候,恐怕还要登门打搅呢!” 楚芙瑶与楚青宋等人将秦容与送至门口,见到大门外并没有备好马车,楚芙瑶不禁疑惑开口。 “表哥,徽墨怎么没给你备下马车呢?” 楚芙瑶这些日子,见徽墨这人也是个细心的,怎会如此大意,想要招呼红冉再叫一辆马车过来。 秦容与看出楚芙瑶的打算,忙道: “不必麻烦了,这是有人来接我,所以才未备下马车。” 闻言,楚芙瑶这才点头。她并未踏出侯府大门,只是在门槛内相送。因永平侯府所住的地方,平日里安静的很,所以她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本想转身离开,那人便已经翻身下马,颀长的身子罩着一袭墨色长袍,下马的动作极为利落,纵使楚芙瑶这种外行人看了,也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练家子。 那清俊的面孔,不是顾衍还能是谁? 今日的顾衍倒没有前些日子的那股子冷意,几乎可以称得上儒雅,不过楚芙瑶还是下意识的觉得危险,甚至是觉得他比先前来的更危险。前日里,顾衍的冰冷是外露的,像是锋利无比的刀刃,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今日的顾衍,像是已经入了剑鞘,无论有多么危险,外人都无法察觉。 这样的人,楚芙瑶自然是怕的。 第二十四章 楚芙瑶下意识的别开眼,突然想到,自己异样的举动,会不会让顾衍发现出不妥来,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她感觉到两道炙热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 顾衍并未多说什么,他手中还牵着另一匹马,示意秦容与将枣红马牵住,视线并未在楚芙瑶身上多做停留。 “我先走了,你们不必送了。” 楚青宋等人都继续与秦容与说了两句,但楚芙瑶却表现的极为反常,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愣愣的点了下头。 看着二人坐在马背上离去的身影,楚青宋站到楚芙瑶身旁,突然发问。 “你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 楚芙瑶装傻。 “哪人?” 楚青宋微眯了眯眼,也不确定楚芙瑶到底有没有说谎,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秦容与走了之后,永平侯府也平静了一阵,不过还是时不时有些小插曲,例如,楚恒再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遇上了终于恢复完全的秦婉。 也不知道时不时楚恒被吓出了心理阴影,反正现下对秦婉的态度,说不上冷淡,也谈不上热络。侯府后宅是秦氏的地盘,她还有着身孕,楚恒不能不顾及她的反应,所以打算将秦婉纳为媵的事,也一拖再拖,拖到后来,也便成了没什么影子的空话了。 日子过得很快,过了年节之后,秦氏肚子也有六个月了,这段时间,莺歌燕舞倒也老实,只不过那个何氏,楚恒的妾室之一,倒是闹出点幺蛾子,只跟楚恒睡了一晚,不多时便传出有身孕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楚芙瑶一惊,失手摔了装着热茶的茶盏,惊得红冉赶忙那帕子擦,又名小丫鬟取了冰来,裹着帕子给楚芙瑶敷着。 “小姐,不碍事吧?” 见楚芙瑶没什么反应,红冉也不敢做主青了郎中,还是要先问一问才好。 “无事,只是略有些惊讶罢了。” 楚芙瑶摆了摆手,那茶已经不算烫了,现下只不过是襦裙湿了,倒是真没旁的事情。 回里间换了身衣服,楚芙瑶蹙着眉头,想着那个不露面的何氏。 上一世,秦婉在府中掌权,楚恒碍于她的身份,并没有将她扶正,但楚恒身边并未有旁人,妾室还是那么两个,何氏与李氏,但是上一世,这二人都没有产下子嗣,怎么今日居然有身孕了呢? 她心中有些怀疑,但却并没有与秦氏说,秦氏素不喜楚芙瑶插手楚恒后宅之事,所以这些事情她也只能自己想想。 何氏自从有了身孕开始,便变得不安分了起来。 首先,便是去福寿堂的次数多了起来。按理说,何氏不过是个姨娘,以身份是不必晨昏定省的,但是何氏偏偏要出现在众人眼前,明明尚未显怀,却打发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看扶着,生怕出了些旁的事情。 当然,何氏最为介怀的人,自然是秦氏了。 在她眼中,身为主母的秦氏,自然会对她的孩子不利,所以小心防范,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她的防范,做的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明显到楚芙瑶这种不常接触何氏的人,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那日,楚芙瑶在锦岚居用晚膳,楚恒也一同用膳,随着秦氏的月份越大,楚恒倒是也小心看顾起来,毕竟秦氏腹中的孩子,可是他的嫡子,就算是个女儿,生下来也比庶出强上百倍。 将将用完膳,秦氏身边的翡翠便捧着一个檀木盒子回来了,楚芙瑶看的倒是有些好奇,平日里普通东西是用不上檀木盒子的,所以里面放的必是些好物,翡翠怎会从外面拿回些好东西呢? 翡翠见楚恒与楚芙瑶在此,先规矩的行了礼,才道。 “夫人,何姨娘只说谢过夫人的好意,并未收下您送的雪蛤。” 闻言,秦氏只是淡淡的一笑,状似无意的瞟了楚恒一眼,而后低头继续喝着血燕。 楚芙瑶眉头一皱,心道这何氏也太过不知好歹,甭说她现下只是怀了楚恒的子嗣,就算是已经生下来了,庶子也没甚大用。 且说,庶子要想教养的好,都是要养在嫡母身边的,何氏现下这样,未免也太过张狂了。 秦氏没有什么表现,但是楚恒真是怒了,一个小小的姨娘竟敢挑衅主母的威严,还真拿自己当个物件儿。 他一拍桌,倒是让楚芙瑶惊了一下,看着楚恒眉眼处压抑不住的怒气,楚芙瑶挑眉,这人还真是个功利的性子,秦氏能给他生嫡子,便是重要的,当年孩子流掉了,便将秦氏弃如敝履。 “真是个不知尊卑的蠢东西!既然她不用,夫人也不必劳心费力的看顾着,左不过一个庶子,能翻起什么风浪?” 闻言,秦氏淡然的点头。 楚恒说的有理,左不过一个庶子,能不能养得活还是两说呢。 因着甄宝轩先前被楚芙瑶关上了,近些日子,因为秦氏不得太过劳神,她便掌管着侯府的嚼用,也没倒出功夫去理会那间铺子。 翻了翻账目,发现秦氏的嫁妆里面还有许多庄子,倒是不知这些庄子里都产些什么,应该不全是米粮,毕竟秦氏手下的粮铺只有一间,消化不了那么多的产量。 又逢初一,便是手下掌柜前来报账的日子,因着先头收拾了刘掌柜,所以这匹老人儿最近识趣儿了不好,起码看着这账目,没有了一两银子一袋大米的荒谬说法。 楚芙瑶听报账的地方,正是在锦岚居的大堂,屋内站了九位掌柜,各自掌管着秦氏手下不同的产业,看着一月有着千两的结余,楚芙瑶还是很满意的,毕竟这些只是秦氏嫁妆里庄子铺子的盈余,尚未算上金银珠宝,字画古玩那些物什。 正巧轮到于掌柜报账,这人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生的倒是不错,眉眼中透出一副干练的模样。秦氏手下的庄子,也都是归他管的。 “王二郎,齐三郎是不是都在你手下的庄子里?” 楚芙瑶忽然想起了香粉这一茬,那些人的身契虽说都在她手里,但却没真见到人,只不过是知晓他们的名字与去处罢了。 于掌柜不敢抬头,只点头称是。 见状,楚芙瑶心中倒是活络开了,要说开间脂粉铺子,收益自是不必说了,见那回妍堂便可知一二,只不过要开铺子的话,还得找出一个可靠的掌柜,要不然事情办不好,还惹得一身骚。 不过她现下还没有心思做这些事,打算等秦氏生产之后再说,届时府中的中馈她也不必打点,便倒出时间打理铺子了。 九个掌柜报完帐之后便退下了,楚芙瑶手里拿着账册,靠在贵妃榻上歇息。这些账目上应该还是做过手脚的,但是相差的却不大,水至清则无鱼,楚芙瑶清楚这个道理,对待手下这些管家,也并没有太过苛刻,只要他们谨守本分即可。 现下年关才过,天气尚未回暖,楚芙瑶手中捧着汤婆子,屋内有地龙取暖,倒是丝毫察觉不出料峭的寒意,不过冬日倒是使人犯困。 因屋内有些燥热,楚芙瑶便差使青涯给她打扇,这样舒服的躺着,楚芙瑶没多久便昏昏欲睡,正迷糊着呢,便听到蓝羽的声音。 “何姨娘又差人来了,要叫醒小姐吗?” “不必了,那些东西她也不急着用,等小姐睡醒了再说罢。” 这是红冉的声音。 楚芙瑶本就浅眠,听见她们的声音,便怎么也睡不着了,直起身子,吃了一口碧螺春,这才开口问道。 “怎的,何姨娘又打发人来了?” 听到楚芙瑶发问,青涯也不敢隐瞒,原原本本的将事情报给楚芙瑶。 原来,自何姨娘有了身孕起,便仗着肚子里那块肉,做一些逾越她身份的事,秦氏倒是不与她计较,但楚芙瑶却不是个好性子,虽说没对何氏的月例削减,却也并未增添多少,所以她才使了丫鬟来讨要。 “她这次又要什么?” 楚芙瑶早已习惯垂柳居的人三番二次的来搅扰她,一个姨娘罢了,真要与她计较,反倒使了自己的身份。 在大乾王朝,姨娘不过是个物件罢了,主人家想发卖便发卖,想打杀便打杀,以往秦氏留下何氏与李氏,不过是见她们安分罢了,现下连这一个优点也无,真的是要找死吗? “是银霜炭。” 闻言,楚芙瑶点了点头,一张略带稚嫩的脸上,多了一丝不屑。 垂柳居因为是妾室的居所,所以并未通地龙,冬日里便要烧些炭火来取暖。 何氏现下还真是高看自己,银霜炭燃之无色,且有淡淡的檀香,真的算是难得的东西,她不过仅是一个妾室,居然敢讨要这种东西,还真是反了天了。 “府里的银霜炭还剩多少?” 永平侯府通地龙的地方确实不多,实际上也只有长房的锦岚居和老太太的福寿堂通了地龙,其他院里都是用银霜炭取暖的,就连漪澜园也是这般。 “还剩下不多了,毕竟马上便要立春了,天气进来也暖和不少。” 红冉恭敬的回答,手上将楚芙瑶方才吃过的茶盏再次填满碧螺春。 第二十五章 听了红冉的话,楚芙瑶点点头,她心中也明白何氏的举动,算是僭越了,但是奈何她肚子里还有块肉,自然不能就这么打发了。 现下秦氏身子不方便,楚芙瑶长着全府的吃穿用度,自然不敢不小心。何氏虽说只是个姨娘,但是她居然敢这么嚣张,想必手里也是有依仗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将手伸到了大房这里。 “她要多少银霜炭,尽数拨给她便是,现下何氏怀着身孕,咱们府上也不能苛待了她不是?” 楚芙瑶一脸正色,说出的话却让红冉摸不着头脑,小姐是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对待一个姨娘也能有这么好的脾气? “小姐,这……” 看着红冉面上犹豫的表情,楚芙瑶便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不让她继续开口便是了。 “府上缺的银霜炭,便都从总账上走,这年关才过,还喜庆着呢,哪能让府里的人都不如意?” 虽说这又是一笔支出,但侯府还不差这点银子,要是何氏又借机生事,反倒不妙。 而且,她肚里的那块肉,现在都已经两个月了,还能住一辈子不成?等到她这胎生下来,现下的好日子也便到头了。 楚芙瑶从来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正相反,她反而是极为记仇的,上一世发生的事情,现如今还历历在目,秦氏先前压着她,不让她插手后院儿的事,但现下倒是有了机会,不妨用上一用。 打发了红冉出去做事,楚芙瑶轻敲着木桌,想着秦婉的事情。 她这位名义上的表姑母在侯府住的时间也不短了,下人中也不少嘴碎的,背后搬弄主人家的是非之人。由于秦婉的性子不怎么好,那似锦园又因为秦氏的‘着重’照顾,在那儿当差的丫鬟,半点儿油水都捞不到,自然对秦婉母女心中不忿。 现下侯府中还传出不少热闹的事,譬如:秦婉那次生病,楚恒不顾男女大防,便直接进了人家的卧房前去探望。 在当朝,男女大防虽说没有前朝那种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但进了女子闺房之事,可是万万做不得的,楚恒当时心急,便也没顾得上那么多,所以才传出侯爷与表姑奶奶有染的话来。 不过这事侯府的主人们倒是不知道的,楚芙瑶能清楚,是因为她现在正在掌家,对府上的关注自是极高,而其他人,而是没人敢把这等风言风语往他们耳中传罢了。 何氏一度认为自己现在算得上府中的正经主子,所以早便不怎么关心这些下人们之间的事情。不过她不关心,不代表楚芙瑶不能让这人知道。 现下,何氏在侯府算是特殊的,除了秦氏以外,她是唯一一个肚子里有楚恒血脉的人,自然高看自己一眼。 要是让她听到了这等风言风语,说不定真会做出点什么,使得好了,这女人应该便是一把好刀。 楚芙瑶不心善,但是她也不能亲自对何氏腹中的孩子出手,同样是有过身孕的女人吧,她清楚作为母亲的感受,所以即使现下有机会了,也不打算对无辜的孩子出手,但是孩子的母亲,便完全没有愧疚了。 楚芙瑶唤来蓝羽,这丫鬟近来越发稳重了,大抵是经常帮她处理事情的缘故。而且她因为性子跳脱,所以跟其他院子里的丫鬟都交好,由她传话,倒也好用的很。 楚芙瑶附在蓝羽耳边,将自己的想法交代与她,后者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到楚芙瑶说完之后,这丫鬟一副眼睛放光的模样,直点头。 等到蓝羽出去以后,楚芙瑶才又靠在榻上。她倒不怕蓝羽敢使什么手段,身契在自己手中,想打杀便打杀了,没那么多的顾忌,楚芙瑶用着也放心。 红冉出去将楚芙瑶的要求办好之后,何氏果然安分了几天,而听着蓝羽回来说着,她在距垂柳居不远的花园里,‘一不小心’的将府内的流言说漏了嘴,‘没注意到’何氏的贴身丫鬟荷香。 看到蓝羽这事办的还算漂亮,楚芙瑶也不吝啬,将头上的一只步摇取了下来,赏给她了。 蓝羽本来还欲推脱,看看见楚芙瑶不愉的眼神,话到了嘴边,怎么也不敢出口。在蓝羽心中,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让人根本生不出违逆的心思。 楚芙瑶本着赏罚适度的想法,从手上褪了只绞丝镯赏给了红冉,后者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 没过几日,楚芙瑶一早便去福寿堂请安,走到必经的花园时,便看见前方聚了近十人,打头的正是何氏与秦婉。 看着两个年级差不多的女人针尖对麦芒的遇上,楚芙瑶心中暗自发笑,面上却还不显,只是缓步接近。 几个丫鬟贴着楚芙瑶很近,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也好有个防范。 走得越近,越能看见她们尖酸刻薄的嘴脸,秦婉还好,毕竟是装柔弱出身的,并没有太出格;但那何氏,便活脱脱似个破落户儿,专拣难听的骂。 “你个小妇养的,克死丈夫还不算,竟如此不知廉耻,打上侯爷的主意,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寡居的女人,快别来抛头露面了,真当别人不知道你那股子骚劲儿!” 何氏一边说着,眼中的不屑完全没有隐藏,这样的表情气的秦婉身子一颤一颤,呼吸便如同那破了的风箱一般,粗重的很。 细白的面容此刻早已长得通红,秦婉虽说不是名门出身,但也算小家碧玉了,自然是说不出多么低俗的话来反击。 她心中气怒的很,却偏偏嘴拙,只能用阴狠的眼神狠狠瞪着何氏。 大抵是秦婉的眼神太过瘆人,何氏皱着眉,退后了几步,双手护着小腹,警惕的打量了秦婉,生怕这人做出什么不利于她孩子的举动。 “看什么看,我说的难道不是事情?” 心中虽说有些发憷,但何氏面上可丝毫不显怯弱,怒瞪了秦婉一眼,撇到她身旁的林玉娆,笑的更加恶毒了。 “呦,你这女儿长得倒同你挺像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同样的际遇?” 何氏说完,便装作才发现楚芙瑶走来的模样,施施然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蔫蔫的道了一声: “小姐。” 楚芙瑶点点头,也不介意何氏的失礼,看着眼眶通红的秦婉,这人面上也是她的表姑母,于情于理也是要安慰一番的。 “表姑母,今日之事您且不要放在心上,何姨娘也不是有意的,念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便别跟她计较了。” 楚芙瑶说完,还冲着秦婉福了福身,看到面前的何氏仍是满脸不服气的模样,想要开口反驳,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才作罢。 秦婉不愧是个有心计了,方才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借着楚芙瑶送上的梯子,便跟个没事人儿似得,只是经过何氏身边时,低声开口道: “姨娘,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 秦婉说完,丝毫没有停留,快步往前走去,留下何氏一个人在原地,咬牙切齿。楚芙瑶看着何氏这幅模样,不由皱了皱眉,觉得此人实在是不堪大用。 到了福寿堂,看着老太太进来心情不错,毕竟侯府接连传出两人有孕,人丁兴旺,老一辈没有不欢喜的。老太太是个妾扶正的,所以 对嫡庶看的还真不重,外加因着经历相似的缘故,对何氏还高看一眼,以至于这不是正经主子的女人,近日来行事越发猖狂。 晨昏定省倒是必须来的,二房三房因着老太太不喜,所以只在初一十五过来,意思意思也就足够了。但楚恒不一样,老太太是他生母,在京中的日子,他是每日必来的,而秦氏则因为身子不方便,已经好些日子没来福寿堂了。 同楚恒一样,秦婉也是往福寿堂跑的最积极的人之一,这些日子以来,她脸上的疹子早便消了,又添着保养了一段日子,清减了不少,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一抬眼看着楚恒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如怨如慕。 而楚恒这人,就是个天生了风流坯子,要说他对秦婉有多深情,恐不见得,看看那受宠的莺歌燕舞,虽说二人不过是通房,但是楚恒这几个月来,可是几乎夜夜往鹂语园去。 但要说他对秦婉全然无情,那更是不可能,看着他对林玉娆的态度,便可知一二,要不是先前秦婉脸上的疹子被他见着了,恐怕这二人早便勾搭上了。 楚芙瑶不去管这二人眉眼间恶毒关系,只装作看不见。但她识趣,不代表有人同样识趣,例如何氏。 “呦,表姑奶奶怎的笑的这么甜,方才在花园时,可还哭丧着脸呢!” 听着这聒噪的声音,楚芙瑶倒是不嫌烦,毕竟这刀是握在她手里的,怎么看怎么有趣儿。 闻言,秦婉脸上的表情变得更为哀戚了,险些要掉下泪来,怯怯的扫了楚恒一眼,说不出的我见犹怜,一下子便将楚恒心底里的回忆给勾了出来,也顾不上尖酸刻薄的何氏,先安抚的对秦婉递了一个眼神。 第二十六章 秦婉这幅表情,旁人还没觉得怎么样呢,顶多认为有些矫情,但看在楚恒眼中可不一样,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受了委屈,而欺负她的人居然还是个身份低贱的姨娘! “闭嘴!” 楚恒怒吼一声,顿时让何氏一惊,吓得浑身发抖,一张还算不错的脸此刻也尽是苍白,涂了胭脂的嘴唇紧紧抿着,眼中满是惊惧的低下头。 何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腹中都有侯爷的孩子了,他居然能如此对待自己,难道这个秦婉真的这么重要吗?为什么之前几个月还对她不闻不问。 看着何氏的模样,楚芙瑶微微摇了摇头,这人的脑子还真不怎么够用,怎么想也不像会算计的人,难道真是她运气好,只一次便怀上了? 莺歌燕舞她们买回来时,便是灌过红花的,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她们会产下子嗣,不过是两个漂亮的玩物罢了,楚芙瑶也不怎么上心。但一向没什么表现的何氏,突然如此张狂,甚至连她这个侯府的嫡小姐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么反常的事情,让楚芙瑶不得不怀疑。 秦氏没来请安,但楚青宋可是在场的,看着自己父亲对秦婉有些异样的关心,让他也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到府中那些流言蜚语。 那些,真的是流言吗? 过了一个年,楚青宋也十六了,身边早已有了两个通房------绿篱和白芷。所以他很明白,楚恒看秦婉的眼神,就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掺不得假。虽说心中不愿相信,但秦氏多年的教养也不是白做的,他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色。 此刻,场中对楚恒的态度没有异议的,恐怕只有秦婉了。 老太太虽说清楚自己儿子与侄女之间的事,但不代表能接受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小辈面前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这样成何体统? 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咳嗽的声音让楚恒惊醒,想着楚芙瑶与楚青宋还在屋里,当下飞快的别过眼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这幅欲盖弥彰的举动,楚芙瑶心下不屑的很,怎么重活一世,楚恒的胆子变得这么小了,当年他娶了秦婉为媵的胆气呢?被狗吃了吗? 其实也怪不得楚恒没有胆气,而是当日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且纳媵是需要主母点头的,秦氏现下怀着身孕,也不好拿这件事来刺激她。更何况,在楚恒心中,当日看见秦婉那张好比毁容的面孔,他真的是忘不掉,虽说秦婉现在已经恢复好了,但是恐惧藏在楚恒心里,是根本没法抹去的。 请完安后,楚芙瑶便往外走,将将走到花园,便听得后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楚青宋追了过来。 “芙姐儿!” 看着楚青宋这幅步履匆匆的模样,楚芙瑶微微有些疑惑的问道。 “大哥有事?” 近日来,她见到楚青宋的时候也是越来越短了,大抵是因为秦氏再次有孕的缘故,楚青宋要说心里没什么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楚芙瑶便也不上赶着讨人嫌。 楚青宋此时已经有些张开了,嘴唇周围长起了淡青色的绒毛,看着倒比年关前成熟不少。 “芙姐儿,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看着楚青宋有些局促的样子,楚芙瑶倒是愣了一下,没想到楚青宋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原因居然是想知道秦氏的身体怎么样? 少年的眼神中透着淡淡的的真诚,却又有些纠结,对上楚芙瑶的眸子,总感觉那双清冷的凤眼能看透他心中所想。 “不错。” 何氏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楚青宋呢?楚芙瑶还真不敢确定,毕竟有了上一世为例,楚青宋对秦氏也是尽了心的,虽说这一世腹中的孩子成了变数,但十几年的母子之情,也是做不得假。 楚青宋闻言,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到楚芙瑶那张略显冷淡的脸,终究也没开口。 楚芙瑶也知道自己的态度算不得好,但是何氏的身孕实在是来的诡异,要是个女儿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儿子,那大房可就热闹了。 “大哥还有事?” 听着楚芙瑶的话,楚青宋有些怅然的摇摇头,等到楚芙瑶一行人走远了,他才叹息一声,知道事情已经回不去了。 楚芙瑶回到锦岚居,黄苑自是在堂上吃茶,对于这个学生,黄苑还是满意的,虽说并不是顶聪明的,但胜在好学,且看她尽是忙着府中的事,功课也没有落下来。 “今日,你便当着我的面,画幅荷花图吧。” 听着黄苑的话,楚芙瑶明白,先生是让她作写意画。要知道,写意画与工笔画不同,主要讲究的是意境,以及对墨色的运用。 “是。” 楚芙瑶应了一声,便走到桌边,上面早已铺好了生纸,上头所需的工具,丫鬟们早已给备好了。红冉在一旁研墨,漂亮的小脸蛋儿配上颈间凌红的褂子,倒显得灵秀至极,担得起红袖添香的美称了。 写意画不求形似,但求神似。 楚芙瑶将桌面上的生纸铺的平整,并没打算用多种颜色来画这荷花图,只预备了单一的墨色。笔内先含调好淡色,再以笔尖蘸深色,深色先细细勾勒出荷叶的形状,笔下的墨色一直扩散,画出大半个荷叶,颜色由深及浅,再细细描绘出荷花的模样,因着只打算用墨色作画,所以楚芙瑶并不打算画盛放的莲花,只是描出一朵尚未绽放的花骨朵,看上去看挺像那么回事的。 黄苑缓步走到楚芙瑶身边,看着桌面上的画,确实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形似神不似,还是没抓住意境二字。 楚芙瑶将放下笔,看着黄苑一张清丽的面孔板着,并不像高兴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这画作的不怎么样。 事实上,这幅画在她前世里,是出自秦容与的手笔,当年她有幸看了一眼,现下便想用此画交差,那想着画虎不成反类犬,到底是失了灵气。 “你可知道哪里不对?” 黄苑的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听人说是因着伤心过度,才会变成如此的模样,也正是因为沙哑的声音,总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严肃感,让楚芙瑶心中一紧。 “徒儿省着。” 见面前的少女一片恭谨的模样,眉眼乖巧的低垂着,黄苑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心不静,从画中便可看出了。 “其实,在学画这方面,你真真是不算有天赋的。” 教导了楚芙瑶这个把月,黄苑已经摸清了自己学生的性子,心思颇深,却没有太过阴暗,根本不能将心思全部放在学画一途上,所以想有成就,恐怕很难。 闻言,楚芙瑶点头,她也清楚自己的水平,学画虽说是当时有些意气的想法,但也并非全无好处的,起码可以平心静气,不让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且楚芙瑶原本就没打算成为一代大师,所以便也不计较这些了。 看着自己徒弟这幅样子,黄苑哪里还能说些别的?好在这孩子好学,才没让她那么气愤。 黄苑走了之后,午膳便上来了,楚芙瑶看着面前的清蒸鲈鱼,花露笋尖,还有一盅银耳雪蛤汤,还算有些胃口的,毕竟这些菜挺清淡,刚过了年关,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腻歪! 用完饭后,楚芙瑶继续拨着算盘,虽说她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不代表底下人可以随意糊弄于她,对了一遍账,费得时间可不少,这几天都在忙这事了。 想着楚青宋居然主动来找她,到底是所谓何事,难道只是单纯关心秦氏的身体?不至于吧?不清楚他的心思,楚芙瑶便决定去一次锦岚居,毕竟秦氏在处理这些事上面,可比她有主意的多。 等楚芙瑶到了锦岚居之时,到发现何氏也在这里,这用帕子半掩住脸,嘤嘤泣泪呢! 她来做什么? 楚芙瑶心下讶异,但面上仍乖巧的与秦氏福了福身,才开口道: “何姨娘。” 姨娘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主子,所以楚芙瑶语气也不怎么热络,倒是何氏一反近日嚣张的常态,对着楚芙瑶开口道: “大小姐好。” 看着这人一边抹泪,一边朝自己福身子,楚芙瑶还是有些不怎么习惯,显然没从何氏近日嚣张的行为中缓过神来,还是秦氏说话的声音,才让她清醒。 “何姨娘,你怀着身子,便不必行礼了,这眼泪也要收着些,于胎儿无益。” 秦氏身为主母,且是世家女出身的她,自然不屑于为难一个妾室,所以才出言提醒一声。 现下,何氏唯一的依仗,便是她腹中的孩子,听了秦氏的话,当下便将眼泪止住了,不敢再哭。 “夫人,您可要仔细想想,这话在下人之间,传的可真不好听啊!” 闻言,楚芙瑶便知晓何氏为何来锦岚居了,看来还和秦婉脱不了干系,早先这人在楚恒面前吃了亏,这便来找秦氏当靠山,是巴望着秦氏与楚恒闹翻呢!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第二十七章 不过楚芙瑶倒是不在乎何氏的小心思,秦氏也不是个傻的,自然能想明白何氏的来意。见秦氏半靠在榻上,小腹处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精神倒是不错,眼睛半阖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何氏的哭诉。 “下人之间的风言风语,岂可尽信?” 听着何氏在面前嘤嘤的哭泣,大抵是秦氏也觉得烦了,直起身子答道。 闻言,何氏一愣,倒没想到主母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管了,要知道,秦婉的名声如此之差,要是侯爷真和他有什么的话,侯府的名声就废了。 “夫人,您、您要以侯府为重啊!” 大抵是秦氏的态度太过漫不经心,何氏此刻也止了眼泪,噗通一声跪倒在秦氏面前,字字恳切的道。 “夫人,您难道不怕那个女人败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吗?小姐还没有出嫁,如果真闹出事来,恐怕对她的影响也不好。” 何氏说着,还向秦氏磕了一个头,颇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模样。 见状,楚芙瑶忍不住了,楚恒如何,其实真心与她没什么关联,侯府的家风本就不怎么样,要不是有秦氏这个江南清贵的女儿,恐怕更加让人看不起呢。 更何况,上辈子她也没落个好名声,楚芙瑶相信,一直到她死了,在江南清贵嘴里,自己都是那个败坏门风的祸害,虽说侯府本身没有什么门风,但秦家倒是跟着蒙羞了。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楚芙瑶都经历了一世,自然不会将表面那些虚的东西看在眼里,不过她不看在眼里,也不晓得秦氏会不会在意,毕竟秦家的名声确实重要的很。 “大胆!小姐如何,也是你一个姨娘能嚼舌根的吗?” 要是光说永平侯府,秦氏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涉及到她的女儿,身为人母的怎能无动于衷?秦氏不是看不出何氏的心思,只是懒得管罢了,让她跟秦婉斗,虽说这人蠢了点,但肚子里还有块肉呢,应该吃不了亏。 秦氏凤眼一眯,一股子寒气便在室内弥漫开来,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正室,兼之又是丞相之女,浑身气度自不是普通人能及得上的,此刻一发怒,何氏这姨娘,果然吓得瑟瑟发抖,口中一个劲儿的道。 “夫人息怒,是奴错了!夫人息怒!” 一边说着,一边叩头,何氏倒也没蠢到极点,知道在后宅,谁才握有真正的话语权。她将来的日子好不好过,全部取决于秦氏的喜怒,如今她将秦氏激怒了,自然得赔着小心。 何氏低着头,别人看不见她的眼神,是一股子透着狠劲儿的阴毒。 楚芙瑶也厌烦了何氏,这把刀有时候还真不听话,伤不到敌人,反而恶心了自己。 “何姨娘,以后说话前想明白了再开口,方能无错啊!” 楚芙瑶说完,便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母亲。 秦氏一见女儿的眼神,便知道这丫头想说什么,难道在她眼里,自己是一个这般没分寸的人吗? “何姨娘,你先起吧,腹中还有胎儿,万不可这般大意了。” 秦氏淡淡的的开口,话中倒没有什么关心的味道。何氏怀孕,她虽说不怎么在意,但确实恶心着了,别人家的男主人,如果正室有孕了,虽说也会去宿在通房或姨娘那里,但没听说几个人让姨娘有孕的,楚恒做事,实在太没分寸,真真无愧于他妾生子的出身。 何氏清楚,秦氏这话的意思,便是要送客了,当下也不敢多留,生怕激怒了她。 何氏离开之后,楚芙瑶看着秦氏,此刻母亲脸上的面具才算卸下了,还是这幅模样看着舒服。 “母亲,我这弟弟如今也有六个多月了,我是不是应该去一趟宝华寺?” 在当朝,如果主母有孕,其子女按理说是要去宝华寺祈福的,当然,如果那妇人是头胎的话,应有婆家出人,去宝华寺祈福,说是这般做,能护佑着孩子一声顺遂,安康如意。 这样的风俗楚芙瑶原本是不信的,但重生一世之后,她对鬼神之事也没有那么肯定了,毕竟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那容得辩驳? 闻言,秦氏点头,现下都六个月了,一般情况下,是需要选个吉日去宝华寺进香。 “那便选个日子,你就去吧。” 看着秦氏此刻微微发福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柔美,去了清贵之家的傲气,楚芙瑶这才发现,自己母亲的神情居然这般温柔。 楚恒到底是为什么不喜秦氏呢? 一个出身好,长得好,识大体,有能力的妻子,到底是哪里不合他心意,才会令他对一个寡居的表妹吸引? 楚芙瑶想不通,索性也不想了,反正近些日子,有莺歌燕舞把持着楚恒,秦婉想做什么,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秦氏留楚芙瑶一齐用了晚膳,因着有了身孕,秦氏的口味也变了不少,现在极为嗜辣,看着满桌红通通的,只能看见辣椒,根本不见菜的菜肴,楚芙瑶头皮发麻的同时,竟然诡异的觉得还挺诱人的。 秦氏看着女儿呆愣的表情,不由一笑,也知道她是吓住了,道。 “你别看这些菜红通通的颜色吓人,但味道真真是极好的,不信你尝尝,没有那么辣的。” 秦氏说着,便将一块儿水煮鱼片放进楚芙瑶的碗中。 鱼片泛着莹润的乳白色,上面蘸着一丝丝红艳的辣椒油,倒是分外好看,楚芙瑶送入嘴中,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口中弥漫开来,辣的她脸色通红。 楚芙瑶咳了两声,身后的红冉忙递给她百合火腿汤润喉,这汤倒是一桌菜里面,唯一没有放辣椒的,尝起来鲜美醇厚,楚芙瑶倒是喜欢上这个味道了。 因着一开始吃辣有些不顺,第二次楚芙瑶用的便小心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将鱼片送入口中,仔细尝着,发现这鱼肉竟是青鱼,产在长江流域,这个季节,京中很少能买得到这种鱼,毕竟冬天将这些活物儿送过来,还真是挺麻烦的。 “怎的是青鱼嘞?” 楚芙瑶一边吃,一边开口问道,她的嘴唇此刻已经有些微肿,额间也微微见汗,但是那股子辣味儿还是引着她继续动筷。 秦氏倒没有楚芙瑶那么狼狈,自怀孕起,她便一直嗜辣,如今早便吃习惯了。 听了楚芙瑶的话后,淡定的道。 “这青鱼不是从长江运来的,是庄里自己养的。” 闻言,楚芙瑶瞪大眼,倒没想到庄里净出能人,连别地区的鱼种也能拿到京里养着。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楚芙瑶惊讶的赞叹一声,秦氏白了她一眼,才继续道。 “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几条鱼吗?按照正常季节,这些鱼也没有这般肥美,都是养成了一年的鱼了,口感微微有些老,要是没有辣椒相配的话,你便能觉出不同了。” 楚芙瑶点头,不过冬日里吃些青鱼,这感觉确实不错。从锦岚居出来之后,她便直接回了漪澜园,让红冉取了黄历,亲自挑一个好日子,好去宝华寺进香。 楚芙瑶选了又选,怕时间晚了,最后便定了本月的最后一天,这日子不错,去进香应该也无碍。 将日子定下来之后,楚芙瑶便打算明日交给秦氏看看,如果母亲同意的话,那便是定下了。 楚芙瑶是派蓝羽将选好的日子送到锦岚居的,这丫头虽说有些跳脱,但近些日子来看,已经不错的,却未想到蓝羽还真是个不怎么精明的,差点让楚芙瑶出了事。 永平侯府中的花园,位置倒是选的极好,无论是去府中哪个地方,都必须经过这个花园,是以,蓝羽经过这个花园时,还遇上了何氏手下的大丫鬟,荷香。 要说荷香也并非是多忠心的,只是不得不与何氏绑在一起,因着何氏今日有些腹痛,荷香便着了急,慌慌张张的从花园跑过,想要差人通知秦氏请大夫。 要知道,在侯府,姨娘的做不得主的,请大夫也要主母同意,要不然出了什么腌臜事,那便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由于荷香跑的太急,竟一不小心将蓝羽撞到在地,那写着选定日子的纸,也落在地上,散开了。 荷香见状,赶忙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在扶着蓝羽,嘴里一个劲儿的道歉。 “蓝羽姐姐,都是我不好,姨娘肚子不舒服,才这般着急,冲撞的姐姐。” 听荷香这般说,蓝羽也便不好说些什么,将选定日子的纸重新合上,道。 “无事,谁没有个出错的时候呢!你要是着急的话,便先去吧!” 听着蓝羽的话,荷香道了一声谢谢,便赶忙朝着锦岚居跑去。 等蓝羽到锦岚居的时候,荷香已经去请大夫了。 “夫人,这是小姐选定的日子,您看成么?” 秦氏接过一看,就是二月三十这天,日子倒也不错,便点点头,让蓝羽去回了楚芙瑶。 话说等荷香给何氏请完大夫之后,其实也无大碍,只不过是心火郁结于心,思虑少些也就无事了。 送走大夫的之后,荷香想着蓝羽手中拿着那张纸,便对何氏提了一嘴。 第二十八章 何氏眯了眯眼,她清楚楚芙瑶要找个时间去宝华寺祈福,不过一直不知道时候,所以也不能有什么动作,怕秦氏发现,不过现下知道了日子,不动点儿手段,可怎么成呢? 秦氏的肚子如今也六个多月了,要是听到楚芙瑶出事的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孩子。想到这里,何氏的脸上便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其中的狠辣不足为外人道也。 “姨娘!姨娘!” 荷香看着何氏面上的表情,心中一阵发冷,自从三个月前姨娘消失了一个下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阴晴不定说不出的瘆人。 但荷香只是个丫鬟,虽说知道何氏不对,但是这毕竟是她的主人,她根本没有违抗的权利。 话说,自楚芙瑶将日子定下来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日子一晃而过,没多久便到了二月三十那天。 楚芙瑶坐着府里的马车,车把式也是侯府中的家生子,但马车出城门不过半个时辰,车把式便面色苍白,再也驾不动车了。整个人佝偻着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儿,红冉见他也不像装的,眉间立刻添了些愁色,现下在郊外,没了车把式,这可如何赶路? “老王,你这是怎么了?” 楚芙瑶示意蓝羽问问情况,看该当如何解决。 “回姑娘,我大概是吃坏肚子了,这该当如何是好?” 老王一脸愁色,本是个黝黑结实的老实人,现下一张脸都苍白了起来。听了他的话,蓝羽忙去回了楚芙瑶。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楚芙瑶心中有些疑惑,老王是侯府中最稳妥的车把式,从未出过状况,怎么今日便突然闹了肚子,真的只是意外吗? 楚芙瑶不信意外,所以只能是有人谋划,大抵是她要去宝华寺进香的事情透露出去了,让有心人记挂着。现下不是找那个人的时候,而是想着该怎么脱险。 马车停在郊外不能行走,必然只是铺垫,随后而来的手段,才是真正应该提防的。想到这里,楚芙瑶便立刻下了马车,招呼红冉几个离开此处。 因为不大确信老王到底是不是忠心,所以楚芙瑶并没有管他,直接道: “老王,我们几个去别处找找,看看能不能寻到马车,你便先在此处呆着吧!” 果然,一听这话,老王的脸色一变,眼中也闪过一丝狠色,但瞬间便恢复了那副忠厚老实的模样,道: “小姐,奴才怎能放心你们几个出去呢?还是在这里等等吧,毕竟这是官道上,也安全些。” 看来,这人是有人指使了,但楚芙瑶可不打算与他虚与委蛇,现下离开此地才是正事。 “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着,便带着红冉等人往官道另一旁走。 看着四个少女的背影,老王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反正做了这事,以后也甭想再回侯府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他把楚芙瑶给办了。 这般想着,男人那双细缝儿般的眼睛透露出一丝淫/秽的光芒,灵活的跳下车,朝楚芙瑶冲去。 楚芙瑶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既然怀疑了一个人,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在车里面,便将一直金簪摘了下来,紧紧攥在手里,看着老王面上狰狞的接近,她不可能不怕,但是再怕,也不能怯弱,不然上一世便是白活了! 老王并没有将目标放在那三个丫鬟身上,而是直接冲到了楚芙瑶身前,一把握住了楚芙瑶的手腕,□□着将少女的身子往怀里扯。 楚芙瑶现下不过十三,并没有多么窈窕,但是那张面孔,当真是绝色,平日哪里是老王这类人能见到的?此刻能如此逼近侯府的嫡小姐,身份上的差异,让这个刁奴心中更为激动。 楚芙瑶眯着眼睛,面上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趁着老王低头准备亲她时,忍着心中的恶心,手下也不迟疑,直接金簪刺进了男人的右眼。 “啊!” 老王惨叫一声,此刻也顾不上面前的小美人了,右手一个用力,狠狠给了楚芙瑶一巴掌。 “小贱人,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既是我家的奴才,我要打要杀,你能如何?就算去报官,背主的下场你也吃罪不起!” 楚芙瑶冷声说道,并没有趁此机会跑开,反而是趁着喷涌的鲜血遮挡了男人的视线时,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再次用金簪狠狠一捅,将他的左眼也给废了。 “贱人!” 老王的声音已经变得极为尖锐,大抵是那种废了眼睛的疼痛实在太难以忍受,所以,他的声音仿佛女子一般,刺得楚芙瑶耳朵生疼,赶忙推开,不让正在发疯的男人伤到自己。 楚芙瑶退回三人的身边,不去管已经瞎了的男人,跟着一旁吓得发抖的三人,厉声道: “还不快离开这里,找死吗?” 三个丫鬟都吓坏了,从来没想过身边娇滴滴的小姐居然能做出如此狠辣之事,当真是不敢相信,不过小姐说的也对,要是不赶快离开的话,恐怕还会更危险。 四人拼命往前跑,楚芙瑶记得去宝华寺的路上,有一个路口,知道到了那里,被追上的几率便小了不少。 跑了约么半个时辰,四个人到底是跑不动了,不过路口也在这里,楚芙瑶站定,气喘吁吁道: “来吧,我们分开,你们三个朝右边走,而我朝左边走。” 三个丫鬟闻言,一齐惊叫一声,她们怎么也不能丢下楚芙瑶不管啊! “别废话,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到时候肯定会分两面追,你们没我在身边,自然安全不少,赶紧想办法回侯府搬救兵,这样才能救我!” 楚芙瑶下了命令,当下也不敢耽搁时间,直直朝左边那条路跑去,而三个丫鬟见楚芙瑶的身影越缩越小,自然也不敢再犹豫,朝着右面的路跑去。 马车旁,几个穿着粗布麻衣,面相狰狞的健壮汉子赶着马车到了那里,并没有发现人影,只看到地上一摊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老大,你看还要追吗?” 其中一个稍矮些的男人瓮声瓮气的开口,看着地上这些血迹,不确定那侯府的小姐还能不能活下来。 “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如何向二爷交代?” 闻言,余下三名汉子一齐点头,马车朝向楚芙瑶的方向驾去。 左边的官道是通往宝华寺的路线,周围一片山林,楚芙瑶不确定自己顺着官道走,会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进入林中,她也没这个胆子,万一有毒蛇猛兽,这当如何是好? 楚芙瑶一咬牙,就是为了猛兽,也好过被那帮人弄死来得好,心中如是想到,她便冲进茂密的林子里。幸而今日是要上山进香,身上也并未穿多么繁复的衣裳,要不然现下也要受罪了。 现在尚未到正午,林子中倒也一片祥和的气息,不过楚芙瑶可不敢耽搁,现在时间还早,但是到了晚间又当如何,她身上也没旁的东西,怕是要饿肚子了。 楚芙瑶是侯府正经养大的小姐,自然不知道在林子中如何生存,不过好歹她倒是认得些药材,这也亏得秦氏的嫁妆里有些药铺,而她也对此感兴趣的缘故。 不过懂些药理也不见得能在林中过活,楚芙瑶辨不清方向,越走越远,根本不清楚自己倒了何处。 远处原来似有似无的水声,跑了这么久,她的嗓子又干又涩,忙分辨着水源的声音,朝向那里赶去。 有了许久,楚芙瑶才看到一个深潭,水是从崖壁上头流下来的,抬头仔细看着,入眼便是一处高耸的山壁。根本没有人迹,她现下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走进水边,楚芙瑶刚想捧起一口水,看到水面上浮着的东西,吓了一跳,直往后退了三步。 水面上居然浮着一个人,他手中捧着浮木,这才没有沉下去。 楚芙瑶自认不是什么心善之人,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在面前死去。看着这人距离岸边越近,她仔细看着,发觉潭边并没有多深,下水应该没有问题吧? 楚芙瑶缓缓下水,男人身体距她不远,当冰凉的潭水将将没过膝盖之时,楚芙瑶也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借着浮力,楚芙瑶将男人拉上岸,看着他仍宝贝似得抱着那一大块浮木,不由撇嘴,浮木有什么用,要不是自己多管闲事,你恐怕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楚芙瑶将男人的身子翻过来,反正这人已经昏了过去,倒不必顾忌那么多。 看到那张清俊的脸,楚芙瑶的身子怔住了,她怎么想,也想不到偶然救的人居然会是顾衍?未来的大将军? 顾衍此刻的面色发青,身上倒是湖水绿的衫子,这也是楚芙瑶没有第一眼发现他的缘故,右腹处被利器捅了一个窟窿,此刻正往外冒血呢。 楚芙瑶着了急,顾衍可不能死,要不然秦府未来怎么办?难道江南清贵还要再一次被人打压? 第二十九章 楚芙瑶避过顾衍腹部的伤口,用力按压他的胸口,希望这人能将呛进的水吐出来,看见男人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楚芙瑶也不敢犹豫,两手按压在顾衍的腹部,用力一挤,听见男人呛咳的声音,这才放心了。 因为方才用力过猛,导致顾衍伤口处的血迹渗的更多,楚芙瑶有些着急,不过林子里倒是不缺草药,方才她来时,也看见了能够止血的白三七。 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着顾衍应该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追兵也到不了这里,何况就算是追兵到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哪有力气扶得住一个大男人呢? 楚芙瑶去找了几株白三七,这东西治外伤的时候,需要研磨成粉,但眼下哪有这个条件。将白三七放在水边清洗一番,楚芙瑶送入口中,直接嚼碎了。 草药苦涩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太好,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顾不了那么多了。撕开顾衍的外衫,将沾血的里衣拨开,见到下腹处那狰狞的伤口,应该是匕首之类的东西刺伤的,楚芙瑶将草药附在伤口上,又从裙摆撕下了一大块衣料,给顾衍包扎起来,现在只能期待能有用了。 打量着男人身上湿透的衣裳,楚芙瑶不由皱眉,这人的伤可不轻,要是一直穿着湿衣服的话,恐怕不容易好转。 “这是权宜之计。” 楚芙瑶对着昏迷的男人,郑重的开口道。 将顾衍身上的衣服尽数褪下,露出精壮的胸膛,楚芙瑶一张小脸不由有些发热,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上辈子她虽说嫁过人,但是牧恒之与顾衍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牧恒之是个完完全全的文弱书生,顾衍是武将,浑身上下无不透出力量之感,楚芙瑶连忙躲开了几步远,还想着男女授受不亲。 过了一会儿,看着顾衍的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青白,她这才算放心了。 楚芙瑶可不打算在这山林之中露宿一夜,要是这样的话,她的名声也就全毁了,可是事急从权,楚家寻她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过来,现下也顾不了这么多,要是顾衍不醒的话,现在是初春,山林里也就有些野菜,还是生的,自己恐怕也受不住。 楚芙瑶靠近到男人身边,想要按一下他的人中,看看顾衍能不能清醒。 手还没有碰到男人的身体,便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给制住了,看着已经清醒了的顾衍,楚芙瑶吞了吞口水。 还是那种完全没有感情的眼神,以前伪装的儒雅全部消失了,这样的男人,仿佛一只凶狠的独狼,有着致命的危险。 “你、你放开!” 楚芙瑶挣扎了几下,可惜她的力道,跟顾衍这大将军相比,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对此,她只得服软。 “顾公子,我是秦容与的表妹,你应该见过我的。” 想着提到秦容与,这人怎么也该对她客气点儿了吧,谁知男人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嘴唇微启,没有一丝面部表情。 “是你救了我?”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楚芙瑶暗自腹诽,只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端庄大家闺秀的模样,仿佛不敢看男人赤/裸的身子一般,垂下脑袋,耳根处也泛起一丝红晕。 这红晕自然不是羞红的,而是热红的。照理来说,二月三十也才开春不久,天气不应该热的这么厉害,不过今天倒是有些反常,楚芙瑶穿着小袄,方才又去给顾衍找草药,来回奔波,自然是有些发热。 因为低着头,楚芙瑶没看见顾衍眼中复杂的情绪,见男人松开手之后,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你现下醒了,有什么打算?” 楚芙瑶可不认为顾衍预备在这林子里休养,不过她现下倒是不急,只要紧紧跟着眼前的男人,自己的安全应该无虞。 “自然是出去。” 顾衍淡淡的扫了楚芙瑶一眼,答道。 见到男人冷淡的态度,她丝毫不以为意。在知道这种危险的人,越对她敬而远之,越是好的,至于那些小女儿的心思,抱歉,早就死在上辈子了。 “你的伤不会有问题吧?” 顾衍身上的伤口,虽说不是伤在要害,但也很重,要是强行出去,再遇到那些人,可改怎么办? 事实上,楚芙瑶是低估了顾衍的武力。 当她见到男人仿佛没事人一般穿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便正常走着,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无妨。” 看着男人在前面走着,丝毫没有将自己带上的打算,楚芙瑶有些怔楞,这就是他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心里有些气怒,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的越发灿烂,小跑几步,站定在顾衍身边。男人看着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她脸上带着笑容,只不过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别笑了,很丑。” 楚芙瑶瞪大眼,似是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顾衍口中吐出。 这人不是以儒雅闻名吗? 虽说那股子书卷气是他装出来的,那现下又是怎么回事? 她犹豫了一会儿,想要说这人无耻,却又不敢,要知道,凭她自己一个人,在林子中不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楚芙瑶方才已经发现自己迷路了,要不是循着水声,她都找不到顾衍的方向。 跟着男人走了约么大半个时辰,当见到官道时,楚芙瑶这才算放心了,也不知道侯府到底有没有人来找她,或者说,那三个丫鬟成功逃了吗? 楚芙瑶见顾衍停下了,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没多久,便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一匹黑色的骏马朝这处奔了过来。 这马生的倒是高大,而且有些眼熟,好像当日在侯府门前,顾衍便是骑的这马。 等到马站定到男人身边,顾衍亲昵的抚了抚它的头时,楚芙瑶才确定了一件事。 这人有坐骑,能离开这里,但自己没有,怎么办? 顾衍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睨了楚芙瑶一眼,淡淡的道: “上马。” 楚芙瑶将想说男女授受不亲,用此理由来反驳他,没想到倒是被顾衍的话给堵住了。 “你今年不过十三,能有什么?” 顾衍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几乎没有什么情绪,但楚芙瑶就是听出了男人话中的鄙视,那意思估计就是:你就一十三的小丫头,我还看不上。 楚芙瑶并没有跟顾衍争论什么,但是与一个男人共乘一骑,实在是不妥,世家女要是做出这等事,说不准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子。看看这次的事情,幕后黑手还不知道是谁呢,现下就暴露破绽,楚芙瑶实在不想这般做。 “算了,我走路就好。” 看了看天色,现下也不过是是申时,日头还没有下去呢,倒也不算急。 顾衍闻言,表情还是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周围的空气不自觉的都凉了几分,楚芙瑶清楚,这人应该是不耐烦了。 果不其然,她一个晃神,便觉得天昏地暗,等到缓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坐上了马背,正好依靠在顾衍怀中。 她将想挣扎,便被顾衍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能愣愣的维持这个姿势,在马背上颠簸着。 “你放心,要是有人来的话,我会下马。” 在楚芙瑶羞愤欲死之时,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倒是愣了。想着顾衍的武功不弱,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吧? 果然,此刻时间已经不早,官道上到没几个人赶路,顾衍只要一听到马蹄声,便飞身下马,牵着缰绳在前方引路,等到人影消失之后,才翻身上来。 看着这人此番动作,楚芙瑶有些愧疚,身上有伤还这般折腾,她人情是欠大了,也不知该怎么还才好。 又一次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楚芙瑶将想告诉顾衍不必下马了,便见到在前头领队的男人,便是自己的大哥,楚青宋。这必是侯府来找她的人了。 楚青宋身后还跟着数十人,顾衍在下头牵着马,不急不缓的往前走,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楚青宋一行人似的。 “大哥!” 楚芙瑶叫了一声,不过身子被顾衍点了穴道,怎么也动不了。等到楚青宋来到楚芙瑶身边之时,便注意到这个在前头牵马的男人。 男人虽说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损身上儒雅的气质,清俊的容貌有些青白,却透着股英气。楚青宋认出,这不就是秦国公的孙子,顾衍顾小将吗! 顾衍怎么会跟芙姐儿在一起? 楚青宋心中疑惑,但他也清楚此刻不是发问的时机。何况,顾衍面貌身上儒雅,但却写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也让楚青宋有些不好开口。 “妹妹,你没事吧?” 女儿家的闺名不能在外面叫出,楚青宋年纪不大,也是清楚的。他一抬头,仔细打量着坐在马上的楚芙瑶,发现她只不过是微微有些狼狈,发髻也散下了一些青丝,到没有伤到的模样,当下便放心了。 “我无事,那三个丫鬟怎么样了?” 楚芙瑶清楚先前的事情必然还有后手,所以不由为红冉等人担心起来。 第三十章 楚青宋见楚芙瑶无恙,提着的心也便放了下来。顾衍并不是那种纨绔子弟,所以楚芙瑶与他一起,倒也无事。再者说来,芙姐儿的年纪还小,还有两年才是及笄,倒也是无妨的。 “三个丫鬟无事。” 话说红冉三人脚力也不怎么够,见身后没有追兵赶来,也猜想那些人恐怕是朝向楚芙瑶的方向追去。当下更是不敢耽搁,迫切的朝永平侯府跑去。好歹遇上了楚青宋,这才放心了。 闻言,楚芙瑶眼中带了一丝笑意,三个丫鬟无事,那便很好。毕竟听话的丫鬟也是极为难得的。现下既然楚青宋来了,楚芙瑶自是没有再坐着顾衍马上的道理。给楚青宋使了个眼色,她这大哥也不是个蠢笨的,便走到近前,将楚芙瑶从马上扶了下来。 脚踏实地之后,楚芙瑶转身,冲着顾衍规矩的福了福。今日虽说自己帮了顾衍,但这人也将她从山林里带了出来,二人算是扯平了,可没有什么帮与不帮之说。 在众人面前,顾衍并未闪躲,倒是受了楚芙瑶这一礼。他面上仍是那副儒雅模样,只是眼神略略有些发暗,辨不出心思。 楚青宋考虑的还是蛮周到的,晓得楚芙瑶是内宅女眷,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也不是个事儿,便赶了一辆马车前来。楚芙瑶被丫鬟扶上车之际,才想起顾衍身上还有一处刀伤,不由暗骂自己记性差。 “大哥,你可带了金疮药?” 顾衍的伤口看着极为瘆人,而且过了这么久,一路颠簸,也不晓得伤口有没有再次撕裂。反正她不会认为先前敷着的草药能起到什么效果。 “倒是带了些,你伤着了么?” 一听楚芙瑶要寻金疮药,楚青宋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这妹子受了伤,但见说话行动并未有何异样,怎的倒是受伤了吗? 看着楚青宋脸上不似作伪的担忧,楚芙瑶心中暗自摇头,她怎么还能猜想这件事与他有关呢?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 “不是我,顾公子先前为了救我,倒是伤着了,大哥你还是将金疮药交给他吧。” 楚芙瑶没有将实情道出,主要是因着顾衍这伤受的不简单,在京里居然有胆刺杀秦国公的孙子,背后指使之人的身份,永平侯府可是万万惹不起的,所以楚芙瑶便佯装不知,这样对谁都好。 顾衍抬头,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楚芙瑶脸上扫过。即使他马上便调转了视线,但是那灼热的眼神,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让楚芙瑶略略皱眉,觉得有些不舒服。 楚青宋一听顾衍伤着了,还是因着楚芙瑶而受伤,当下也有些愧疚,直接命人将金疮药取了出来,交与顾衍道。 “今日之事多些顾小将了,如若不介意的话,不如先入林中,将伤药上了,与我们一道回京可好?” 知晓顾衍身上有伤,楚青宋于公于私都要护送人家入京,毕竟秦国公府可万万开罪不起。见顾衍并未拒绝,便示意一个小厮,引顾衍入林中,帮其上了伤药。 过了约么一盏茶的功夫,顾衍在前,小厮在后,二人便从林中出来了。小厮走到楚青宋跟前,向自家大少爷汇报了顾衍的伤情,楚青宋本以为顾衍身上只是小伤,却没想到伤的如此之重,当下不由皱眉。 这般伤情,怎可再度骑马奔波? 但此番赶过来的马车只有一辆,也就是芙姐儿坐的。顾衍一个外男,要是与芙姐儿一齐坐于马车,终是不妥。但如若还让顾衍骑马,倒显得他们永平侯府不近人情。楚青宋两厢为难之际,还是方才的小厮提了一嘴。 “要不少爷也坐上马车,有您作陪,便也不会生出什么闲话来了。” 楚青宋一想在理,便也应了这种做法。只是不晓得顾衍能否同意,毕竟这般做还是不怎么和规矩的。 出乎楚青宋意料,他只是稍稍一提,顾衍便同意了。如此一来,倒是少了不少麻烦,只是苦了楚芙瑶,她见顾衍上车之时,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在地上了。 抽了抽嘴角,楚芙瑶强忍住想问问楚青宋此举目的何在,但是在看见顾衍那张假装的温和面具,不由十分无奈,索性眼观鼻口观心,不闻不问算了。 马车并没有直接会侯府,反倒是先去了秦国公府,毕竟顾衍身上有伤,耽误不得。这人下马车之时,还眼含深意的对着楚芙瑶一扫,让后者不禁冷汗津津,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在秦国公府停了一站之后,楚青宋便直接命人回到永平侯府,楚芙瑶出事之事,府中早已知晓,秦氏腹中胎儿已有六个多月,自是不宜太过忧心,等到马车方一接近侯府时,门前的奴才便急急忙忙的进府通报去了。 楚芙瑶一下马车,便见到听着大肚子的秦氏立于门前,满眼尽是担忧,不由心下一暖。府中真心记挂自己的人,也只有母亲了。 想着秦氏的肚子,楚芙瑶便不敢耽搁,直接迎了上去,本秦氏紧紧握住双手。 “芙姐儿,你可有事?” 秦氏仔细打量了楚芙瑶一番,发现她面色无异,但也不敢不谨慎,还是再问一次,方才妥当。 “无事,我是被秦国公府上的顾小将给救了呢!” 楚芙瑶说话声音很低,毕竟为出阁的女子还是不便与其他男子扯上关系的,此次去进香之事,尚不知幕后推手到底是谁,她也不敢大意,万一那人在她名节上做文章,只消传出去一点风声,那便是越抹越黑,再也洗不去了。 秦氏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理,便拉着楚芙瑶直接回了锦岚居。这一路上,她便没有听见楚恒差人来问的消息,对这个父亲早便失望了,现下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至于老夫人,此刻说不准也厌烦了她,要知道,进香被贼人所劫,这种事情可是十分不光彩的,府里除了楚芙瑶,还有楚语澜这个小姐,虽说身份上不若楚芙瑶那般尊贵,但是也不错了,万万不可因此事而搭上永平侯府的名声。 到了锦岚居,秦氏便差翡翠去请大夫,毕竟没来大夫相看,还是不能放心。见秦氏为自己忙里忙外,楚芙瑶赶忙劝道: “母亲,我无事的,先前看出车夫不对时,便夺路跑了,哪有什么受伤的机会,你便不要在担心了,腹中胎儿为重。” 闻言,秦氏也是点点头,她即便晓得这个道理,但见自己亲生的女儿遭此一劫,怎能放心的下? 带到大夫来锦岚居请完脉之后,开了几幅安神压惊的药,珍珠拿去煮了,母女二人这才倒出来说话的功夫。 “母亲,我去进香的日子,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先前我选定之后,便直接拿了来锦岚居,难道是锦岚居抑或是漪澜园的丫鬟传出去的?” 这日子选的甚是保密,连老太太也并未去报,楚芙瑶实在是想不出那人是如何知晓自己在二月三十这天去进香的,难道是能掐会算不成? “当日你是派蓝羽将选定日子的纸送过来的,难道是蓝羽这妮子生了外心?” 秦氏玉手轻抚着小腹,缓缓道。 她不认为是自己的锦岚居出了岔子,要知道,锦岚居是她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早就防的如铁桶一般,怎能由旁人的眼线?倒是芙姐儿的漪澜园,差使的丫鬟都是新选的,难保别人不把手伸进来。 想到此处,秦氏明艳的面孔一寒,倒是升起了杀意。楚芙瑶是她现下唯一的血脉,看的可是要比肚子里这块肉还要重些,怎可任由旁人算计? “不会是蓝羽吧?毕竟她的身契还在女儿手里,这般明显的事情,很容易便被人看穿了,她真会有这个胆子?” 楚芙瑶之所以认为不是蓝羽,并不是相信她的忠心,只不过觉得蓝羽并不是个傻得,怎能做如此明显之事,这样岂不是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面送,自己找死吗? 闻言,秦氏点头,如果真是蓝羽的话,此刻她便更是不敢出现在侯府了,怕是早早的便跑了出去。不过不管是不是她,那日里有接触的丫鬟,都要一一审问过才好,以免出了漏网之鱼。 想到此处,秦氏便差翡翠将漪澜园的丫鬟都给带来,尤其是那个叫蓝羽的。 等到人带来之时,先让秦嬷嬷在院里审问一番那些个二等丫鬟,虽说她们接触不到主子的日常生活,但保不齐出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用心搜罗着,才把楚芙瑶进香的事情给透露出去。 秦嬷嬷也没有对这些二等丫鬟用刑,毕竟不能将锦岚居弄得乌烟瘴气,虽说奴婢想打杀就打杀了,但是风声传出去,还是对名声有碍,行事不得不妥帖些。 只是吓唬了她们一番,说是要将这些二等丫鬟赶出府去,找个人牙子处理了。这些二等丫鬟大多是经过人牙子调教的,自是怕极了那样的日子,当下一个个哆哆嗦嗦,将祖宗八代都给交代了,秦嬷嬷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想必问题还不是出在她们身上,这样一来,针对的对象自然就是那三个一等丫鬟了。 第三十一章 既然目标集中在那三个一等丫鬟上,楚芙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事情关乎自己的安全,她毕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可不想容忍背后之人对着自己磨刀霍霍。 秦氏放下官窑烧出来的青瓷,淡淡的瞟了楚芙瑶一眼,看女儿现下无事,她便也恢复常态,又是一副雍容华贵的侯夫人模样。 “带出去让秦嬷嬷审问一番吧。” 秦氏语气淡淡,却不容辩驳,三个丫鬟噗通一声便齐齐的跪在地上,冲着楚芙瑶讨饶。 “小姐,不是奴婢啊!” 红冉此刻正猛的磕头,一刻不停,没多久,地面上便深深浅浅的沾染了些艳红之色,原本这丫鬟白皙的额际,现下也变得血肉模糊。 楚芙瑶看着,不由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将自己女儿的神态收入眼底,秦氏不由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芙姐儿好歹没生了一副无用的菩萨心肠,要不然的话,以后在这高门大院之中,还不知道该如何生存下去呢。 “小姐饶命,奴婢真的不知情!” 蓝羽也跟着磕头,她原本就是有些跳脱的性子,先前为楚芙瑶办事,也出了些小岔子,却从未像今日一般,带来如此大的危险。那纸张便是蓝羽送到锦岚居的,这丫鬟到底有什么心思,谁都摸不准。秦氏自然不会容忍一个能威胁到自己女儿的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在漪澜园。 冲着珍珠使了个眼色,后者因为跟了秦氏将近二十年了,自是清楚主子的心思,当下便道: “还不赶紧拖出去!” 珍珠的语调极高,听着略有些刺耳,楚芙瑶扫了一眼,没有言语。房内进了几个粗使丫鬟,听着珍珠的话后,便麻利的将楚芙瑶房里的这三个一等丫鬟给拖了出去。 将人带走之后,珍珠并没有进来,想来是去找秦嬷嬷了。里间内只有楚芙瑶母女二人,也没什么要瞒着的,当下便将今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秦氏,当然,她还是瞒下了自己为顾衍换药一事,毕竟,男女有别,这话也不好说。 秦氏闻言,默了一会。明艳的面庞此刻微微低着,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这样也好,你也算是与秦国公府结了个善缘,何况那顾衍也是你表哥的亲戚,咱们两家还是有些交道的,只是你爹不争气,使得人家大将军看我们不上。” 楚芙瑶点头,心中也是认同了秦氏的话。楚恒的心思完全用在阴谋这些小道之上,得了个侯府对他而言,已是极为满意之事,但在朝堂上还真没有什么建树,但祖上的荫庇却是不可小觑,但永平侯府手下的部曲,便有三千,旁人哪敢招惹? 今日之事,到底是冲着谁来的呢?朝堂上的人?应当是无可能的,毕竟楚恒与他们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自家人,比如那二叔三叔,楚芙瑶也不甚了解,只是仍记得上一世她去了的时候,楚恒仍是侯爷,所以应当也与二叔三叔无关。 但是,到底是谁要冲着她下手呢?下手又有什么目的? “母亲,我觉得今日之事与这三个丫鬟无关。” 楚芙瑶敛目思索了一会儿,才抬头说道。 秦氏闻言,倒也没说什么,不是她不相信自己女儿的话,而是她不敢对此种事情掉以轻心,毕竟还有四个月孩子便要出世了,隐藏在暗处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伸出手,冲着她们母女算计。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秦嬷嬷便躬身进了里间,冲着二人行了礼,才道。 “夫人,老奴已经审问过了,但这帮丫鬟嘴都生的严得很,什么也没说出来,倒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秦嬷嬷也是疑惑了,要是没有人通风报信的话,楚芙瑶去进香的消息也不会走漏,车夫老王哪有胆子单独谋算侯府嫡小姐?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事情肯定是出了问题,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 秦氏一问话,秦嬷嬷便跟着答道。 “先前不是蓝羽将那纸张送到咱们锦岚居的吗,这妮子说她在花园处碰到了何氏的贴身丫鬟荷香,而且那纸张还掉在地上,说不准便是被荷香看见了。要说那何氏现下怀着身孕,也许起了不该起的心思也说不定。” 秦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阐述自己的想法。秦氏并没有说什么,但楚芙瑶心中已经百转千回,上一世何氏并没有身孕,但这一世却有了,难道事情真的和她有关? “秦嬷嬷,你去将老王的家人带到锦岚居,咱们可要好好审审。” “是。” 秦嬷嬷应了,便转身出去,想来便是去招呼奴仆,将老王的家人弄过来了。 秦氏纤细的食指轻敲着紫檀桌面,眉眼处倒是显露出一丝疲态。楚芙瑶见了,不免有些忧心,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少,秦氏身子本不算差,但这一惊一乍下来,恐也有些承受不住。 “母亲,要不您先去歇歇,车夫老王的家人,我来问便好。” 楚芙瑶本也不打算把家里变成刑堂,先去秦嬷嬷审问那些个丫鬟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赏了几板子,外带着用家人相胁迫,倒也没什么大动静。这种事情,她自己做便成了,真的不必秦氏亲自在此处看顾着。 听出楚芙瑶言语中的关切之意,秦氏眼中带了些笑影,摇头道。 “你便不用挂心了,我的身子,难道你会更清楚不成?我心中有数。” 见秦氏坚持,楚芙瑶也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在思考着,如果此事真与何氏有关,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难道只是为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儿? 没多久,秦嬷嬷便将老王家的人给带了来。 老王并非秦氏从丞相府带过来的人,而是侯府的家生子,既然是家生子的话,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的背叛主子呢? 楚芙瑶想不通这点,看着底下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中年妇人,没什么姿色,生的也是膀大腰圆,五官倒是偏向男子,这便是老王家的媳妇儿,赵氏。现下在侯府中是一个掌管厨房的婆子。 地上还跪着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和楚芙瑶差不多大,大概也是十三岁左右的年纪,男孩儿要小些。见面相,生的倒不似那车夫,更像赵氏多些。 “抬起头来。” 虽说女子不见外男,但是面前的男子左不过也是侯府的奴才,没什么称得上忌讳的。况且,楚芙瑶也不是那种拘泥与俗理之人,死都死过一回了,哪里还有那些穷讲究,现下最为重要的事,便是将这幕后的黑手给揪出来,要不然的话,她恐怕就寝食难安了。 “那老王可回府了?” 楚芙瑶虽说这么一问,但心下却觉得不大可能,那人的两只眼睛都被她给刺瞎了,不能视物的人哪里可能从城郊回到京里?也不晓得背后之人捉没捉到老王,毕竟这也是一条顺着往上爬的线索。 “老奴不敢欺瞒小姐,那天杀的真是没有回来啊!他做下的孽障我们一家子是丝毫不知情的,还望小姐饶我们一条贱命啊!” 那赵氏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楚芙瑶扣头,端的声泪俱下,连带着一男一女也跟着他们的娘亲这般做来,好似楚芙瑶不答应的话,变成了那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老王是你夫君,他做下的事你怎能一点也不清楚?” 楚芙瑶是不信赵氏这话的,最难瞒过枕边人。老王要是真有什么异动,眼前的赵氏一定会是最先知晓的人,现下她居然想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真当自己是好欺瞒的不是? 秦氏在一旁看着楚芙瑶的问话,也并未插手,楚芙瑶今年已经十三了,这些阴私之事,虽说不好,却也不能一点也不接触,要不然的话,将来嫁入婆家,恐怕就更艰难了。高门大院,哪个是好相与的,就连永平侯府这种不济事的地方,后宅里都能闹出一些幺蛾子,真是让人不得一丝喘息之机。 “回小姐,老奴真的是不知情啊!那天杀的已经半年没归过家了,都是在城南的小巷子与一个寡妇厮混,他的事情,从不与这家里交代,真是无从得知啊!” 赵氏一边说,一边暗骂老王,没本事也就罢了,出去厮混也不过恶心恶心她,但是居然胆敢谋害主人家,想死也不能拉着她和两孩子啊!真是不如早点去了,倒也干净! 闻言,楚芙瑶倒是一愣,没想到那车夫居然还有这样一档子事,如果赵氏所言为真的话,那此事倒真与这一家子无关了。 “你说的城南小巷,那里面的寡妇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楚芙瑶自然是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毕竟和自己相关的事情,要是再不上心的话,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情了。 闻言,赵氏老老实实地交代了那寡妇的住处,珍珠也是极有眼色,听完之后,便悄悄出了门去,想必是要差人去那城南搜罗一圈。 第三十二章 楚芙瑶自然是没有心思与老王这一家子磨牙,便差遣秦嬷嬷将三人带下去。但自己却并未离开锦岚居,喝着茶盏中的老君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事也不知是谁做下的,有后手没有,楚芙瑶见着秦氏笑意盈盈的面容,不由有些怔住,母亲这难道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母亲,此事真与何氏有关?” 楚芙瑶从未把这个有身孕的妾室放在眼里,毕竟庶出的孩子只要不是庶长子,有不能对秦氏这个主母构成威胁,但是如果何氏真的不安分了,那也不必留手,左不过一个姨娘,主母就是打杀了,又有哪个敢嚼侯夫人的舌根? “自是有关的,你身为侯府嫡小姐,虽说对府里的姨娘没有什么直接的威胁,但是毕竟是我现下唯一的血脉,肚子里这个,眼前还不好说。万一你有些什么事情,我如若受不住打击,那肚子里的孩子也就保不住了,这种结果,可是好些人愿意见到了。” 秦氏说着,唇畔勾起一抹笑花,端的明艳动人,只是眼底流露出的寒意,让楚芙瑶明白,自己的母亲心中究竟是怒到了什么程度。 楚芙瑶皱着眉,觉得何氏还是有些不好处理。虽说只是个姨娘,但肚子里那块肉可是老太太护着的,要想先弄垮何氏,首先就要将那块肉给除了。 “怎么除掉何氏肚子里的那块肉?” 楚芙瑶现下倒没有什么同情心,自己险些遭遇不测,被那帮贼子给侮辱了,经历了这样一番事故,她又是个重生的,自然不会有那种慈悲为怀的心思,即便何氏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但他有个作孽的娘,所以也别怪她心狠手辣。 “自然不能由我们出手。” 秦氏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发觉她眉眼中多了些冷意,五官还略略有些稚嫩,但是眼神却是有着成人难比的坚定,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内宅之中的阴私之事,终究是牵扯到了她。 “用心是一定要的,但是最终出手的人,一定不能与我们有关,即使所有人都猜疑我们,但没有证据说话,也是无用的!” 说道此处,秦氏不由有些恼怒,要是何氏肚子里没有了那块肉,不是她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哪还用得着思虑至此? 楚芙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哪里能插手父亲后院之事,传出去的话,名声也不必再要了,那帮酸腐的儒生指不定要怎么讽刺丞相府教女不严呢! “那今日之事会不会有风声传出?” 楚芙瑶毕竟失踪了一会儿,就怕旁人用这个做文章。虽说她这一世倒也没把嫁娶之事放在心上,但一想到秦氏,终究还是要为自己谋划几分。 “自是不会的。” 秦氏语气极为笃定,明艳的面庞上甚至还添了一丝丝嘲讽。 “幕后之人要是想暴露的话,那便尽管出手,顺藤摸瓜还是比较好做的。” 既然一次没有达到目的,那人的目标就必然不会再放在楚芙瑶身上了,也不晓得是哪家的人,居然会对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出手,真真是阴损的很。 楚芙瑶点头,也是明白这个理,想着自己如今已经歇息过了,按理来说,怎么也应当去一次老太太的福寿堂,请个安,表示自己还完整无缺。 “母亲,那女儿先去福寿堂了。” 提到福寿堂三个字时,秦氏与楚芙瑶眼中同时划过一丝讽刺,不过就是个好运道的妾室罢了,楚恒能当上这永平侯,已属大幸,老太太还不知收敛,那侯府可真是岌岌可危了。三千部曲留在手里,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楚芙瑶离开锦岚居之后,没有直奔福寿堂,而是先洗漱一番,将裙摆损坏的衣裳换了下来,这才出发。先前身边的三个一等丫鬟,现下都是头破血流,自然是暂时无法用了。秦氏又从房中拨来了两个丫鬟,先顶一阵子,等着那三人好了之后,再做安排。 到了福寿堂时,碧柯正在堂内服侍老太太用血燕,倒是挺安稳的。同碧柯一起服侍老太太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林玉娆。 楚芙瑶倒觉得有一阵子没见到这人了,林玉娆今年已经十四,明年生日便要及笄,要是求不得一门好亲事,那这辈子也便没有什么出路了,所以现下来讨好这表祖母,也是情理之中。 林玉娆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琵琶襟上衣,下身是烟水百花裙,见那料子,也是上好的锦缎,以这人以前的家境,自然是用不起的,看来,老太太还是挺疼她的。 林玉娆这一年身子倒是抽长了些,眉目间也变得更为精致,虽说不是极品的绝色,但胜在我见犹怜的风姿,倒也不怪牧恒之对她上了心。 见楚芙瑶进来,碧柯在老太太耳边低声报了。老太太这才抬头,眯着老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正牌孙女,目光中审视意味极浓,没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切。 楚芙瑶也不太在乎这些虚的,只要将府中的命脉握在手中,老太太又能算得了什么?疼林玉娆便让她可劲儿的疼,也不晓得让她知道,这一直偏宠着的‘孙女’不是亲生之时,会有什么脸色。 “祖母。” 楚芙瑶并没有穿素日偏爱的红色,毕竟折腾了一通,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微微有些苍白,着了一件妃色的襦裙,倒显得没那么明显。 “芙姐儿无事吧?” 老太太慢悠悠的开口,示意楚芙瑶坐下。不过楚芙瑶到没有接受老太太的好意。需知,连林玉娆这个冒牌货都上赶着服侍自己的祖母,那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儿,哪能不有所行动呢? “还好大哥及时赶去,自是无事的。” 楚芙瑶说着,也没有坐下,而是缓步走到老太太身前,冲着林玉娆粲然一笑道: “玉娆姐姐辛苦了,我这最近也是懈怠了,竟忘了在祖母跟前尽孝,真真是该打!” 楚芙瑶说着,便伸手接过林玉娆手中的帕子,后者一愣,也没有松手。楚芙瑶抬头,微微挑眉,眉眼中尽是笑意。 林玉娆见状,忙扯开嘴角,冲着楚芙瑶小了一下,才将帕子递给她。 楚芙瑶拿起瓷盅,用汤匙舀起一勺血燕,笑意盈盈的送到老太太唇边。眉眼低垂,倒是一副纯孝的模样,让人不知该怎么拒绝。 老太太也是无法,便直接喝了下去,楚芙瑶倒还喂出了兴味,一勺接一勺的送到老太太面前,最后直接将瓷盅里的血燕都喂干净了,这才罢手。 事毕,楚芙瑶还贴心的用帕子为老太太拭了拭嘴角,根本不顾她那僵硬的脸色。 一旁的碧柯见状,也微微觉得有些尴尬,忙道: “老夫人真是高兴坏了,素日里用的燕窝也没这么多,想必是见了大小姐的缘故!” 听着碧柯的话,楚芙瑶似是羞涩一般的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嘲讽。 而一旁的林玉娆则是呆呆的的站着,也无事可做,显得尴尬极了。 楚芙瑶喂完燕窝之后,也并未在福寿堂多呆,直接离去了。走出门口,脸上那抹虚假的恭顺才退了去,方才那副其乐融融的表象,还真是僵硬,老太太的演技,倒不怎么好,起码也要装作欣喜才成啊? 由于楚芙瑶受到了惊吓,所以这几天黄苑的课倒是停了。自己的画技不能说有多好,反正是粗粗能看。 楚芙瑶琢磨着,最近还要选个日子出去进香,毕竟秦氏的肚子也越发大了,不去进香的话,总是有些不得安心。 不过这次倒也没有保密,而是大张旗鼓的定日子,中间还有楚青宋带着三十部曲护送,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进香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十,楚芙瑶这段时间倒是也不得闲,看着府中的进项,便会发现,有些庄子的盈利总是差强人意,将庄子上的管事一对,发现这些都是老太太提拔起的人,倒是不怎么好动手呢。 不过楚芙瑶近日来在意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楚恒。 楚恒与秦婉走的好像太近了,府里的风言风语现下已经有些压制不住,这些下人还有传林玉娆是楚恒的骨血。和上一世差不多呢! 楚芙瑶不禁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楚恒抽的什么疯,莺歌燕舞明明比秦婉标致的多,且胜在年轻,偏偏这人就是对莺歌燕舞没什么兴趣,新鲜劲儿过了之后,打的还是秦婉的主意。 她这还是不懂男人的心思,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秦婉在侯府里住着,名义上与楚恒是表兄妹,并不是可以随时采撷的女人,这样在一起时的快感,自是要比旁人刺激的多。 所以,莺歌燕舞也不是失宠,只不过她们不能也楚恒带来那种刺激的感觉。楚恒偷偷与秦婉厮混在一起,这事众人也是听到一些风声,只不过不敢确定而已。 不过老太太倒是更加坚信,林玉娆是楚恒的血脉。 第三十三章 楚青宋最近也没有闲着,秦氏交给他的任务,可不止是去护送楚芙瑶上宝华寺进香,更为重要的便是找到那个背主的车夫老王,从他下手,摸到背后之人,应是方便许多。 楚恒对楚芙瑶遇险一事,此刻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现下满心的心思,都放在了秦婉身上,想着表妹馥郁的身子,楚恒脸上不由的挂起一抹邪笑。 似锦园自是秦婉与林玉娆的住处,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依兰香气,这味道正是楚恒所喜欢的。 此刻,天色已晚,楚恒并没有回到锦岚居安寝,也并未去莺歌燕舞的鹂语园或何氏李氏的垂柳居。他正留在秦婉的卧房之中,与这表妹开始把酒言欢。 近日来,下人们的风言风语,秦婉也是听得一些,不过她并不在意,或者说是希望楚恒能借着由头,把她娶为媵,毕竟一个妾室的地位,还比不得她这个表姑奶奶。 秦婉算盘是打的不错,但楚芙瑶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表哥,今夜留在这儿吗?” 秦婉眼含秋波,目光盈盈的看着楚恒,她年纪虽说已经不小,但灯下看美人,这番影影绰绰的感觉,更为秦婉添了几分柔媚。楚恒本就爱极了她的娇软,如今一看,不免心中一热,手臂一伸,一把拦住秦婉纤细的腰肢,将美人带入怀中。 温热的大嘴轻吻上芙面,缓缓移动着,最终对准红唇,仔细研磨,唇舌交缠。秦婉藕臂一伸,紧紧环住楚恒的脖颈,将自己的丰满送上前去,不住的诱惑着面前的男人。 一吻方毕,楚恒略有些喘息,靠在秦婉耳边,低声道: “我今晚不留在婉儿这儿,还能去哪儿呢?” 说着,一手便探上了女人胸前的柔软,大力捻弄着,这番动作,让秦婉不住娇/喘,芙面微红,粉唇轻启,诱惑着楚恒再次去偷了个香。 两人的衣裳在缠绵间都掉落在地,这二人也不管,楚恒直接将秦婉横抱在怀,跨着大步朝向床畔而去。 床帐落下,男女交叠的身子掩在其后,两人缠绕的粗喘声让门口守夜的岸芷羞得满脸臊红,又不敢妄言。主子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半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都得不着好。 对于楚恒在似锦园留宿之事,并不是头回了,岸芷也渐渐从惊惧到现下有些微的期盼。秦婉是她的主子,要是能成功留在侯府做媵的话,那她这当大丫鬟的也一飞冲天,自是旁人比不了的。 现下她只期待着,秦婉的肚子能争气些,怀一个小少爷,那媵的位置,以侯爷对主子的喜爱,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锦岚居。 入夜,秦氏尚未歇下,翡翠在一旁伺候她将头上的步摇歇下,没有了步摇的支撑,满头青丝毫无阻碍的垂落而下,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秦氏微微侧头,道: “侯爷现下何处?可是去了鹂语园?” 秦氏自不是想要关心楚恒,只不过她最近想要整顿一番,正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就看那个不懂事的东西,准备往枪口上撞了。 闻言,翡翠脸上露出似是尴尬的神情,默然无语,不晓得该怎么与秦氏说明。 见她这幅模样,秦氏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楚恒指不定上何处鬼混去了,那地方还让翡翠有些难以启齿,这才如此。 “说罢,无妨。” 秦氏本就不怎么在乎楚恒,这些丫鬟也是清楚的。但楚恒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将秦氏的脸面狠狠往地上踩,一点也不留情。现下里,哪还有侯爵与自家寡居的表妹有所牵扯的,这世家的名头,都被这个妾生子给败坏了。 且楚恒又不是像楚青宋一般,打小就养在主母身旁的,自是上不得台面。也只有这样的侯爷,才能作出此类的腌臜事。 翡翠心中虽说是这么想,但楚恒确实是正经主子,也不是她可以妄加编排的。见到秦氏清冷的目光,翡翠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 “侯爷,似是在似锦园。” 瞧见翡翠的脸色,秦氏倒是想笑了。不就是又和那个秦婉在一处了吗?也不是头一次,何必如此? 瞧见主子调侃的眼神,翡翠更是气不过,冲着秦氏道。 “夫人,您难道不去管管吗?那姑奶奶也不想着点自己的身份,和侯爷天天在一处,难道也不顾旁人的言语吗?” 翡翠说着,不由为秦氏抱不平,需知,秦氏的姿容,在京中都是少有,要不是老丞相重诺,哪里轮的上楚恒这个妾生子? 现下秦氏有孕,侯爷不说来锦岚居看顾这点,还让何氏也怀了身孕,真真没有这般做的。这还不算,那秦婉又是个怎么回事,徒让旁人看了笑话。 “翡翠,我倒不知你这张嘴如此厉害。” 秦氏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的丫鬟,红唇轻启,缓缓道来。 闻言,翡翠身子一抖,也知道自己僭越了,忙不迭的跪在秦氏面前,讨饶道。 “主子,奴婢实在是为您气不过啊!” 说着,这丫鬟的眼眶还不由自主的红了,看着好不可怜。 秦氏是相信自己的大丫鬟的,只不过她这张嘴倒是容易惹事,先前看着还好些,这一有了身孕,对她们看管不严,老毛病就又犯了。 “得了,快起身吧!服侍我就寝才是正理。” 秦氏也没想着跟自己人较劲儿,现下怎么把何氏给处理掉,才是她真正需要思考的。 何氏,秦婉。 对着琉璃灯,秦氏嘴角慢慢勾起一朵笑花。 翌日,漪澜园。 红冉正在服侍楚芙瑶梳妆,她额间还未好全,但也上了药了,让大夫用最好的药,也不会留下疤痕。 将将收拾好,正准备用早膳呢,蓝羽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见她这幅毛躁的样子,楚芙瑶心下不喜。先前进香之事,十有*就是因为蓝羽太过毛躁,所以才令何氏得了机会。现下她还是这幅模样,不知悔改,看来真是经不得大用。 “什么事如此慌张?” 楚芙瑶淡淡开口,言语中的冷淡饶是蓝羽这种跳脱的也听出了几分,当下脸色一白,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见状,楚芙瑶低叹一声,用手拭了拭鬓角,道。 “快说罢!” 一听小姐这是不生气了,蓝羽的眼神儿又亮了几分,这才兴冲冲的道。 “小姐,姑奶奶和何姨娘吵起来了!” 闻言,楚芙瑶一惊,她倒是没想到何氏居然会跟秦婉吵起来,何氏怀着身孕,自是经不得事的,万一真有什么闪失,那她现下也不好向老太太交代。 “快,带着我去看看。” 楚芙瑶倒觉得这两人不会无事便相争,如此不顾脸面。说不定就是母亲使得计谋。要是被人捉到马脚的话,恐怕也不好收场。 “何姨娘现下是在哪里?” 楚芙瑶不是担心一个妾室,而是挂心她的肚子,秦婉别说看着柔弱,但身子骨却是不错的,轻易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在福寿堂,给老夫人请安呢!” 闻言,楚芙瑶一顿,既然是在老太太那里,那她也不必太挂心,什么事老太太都能压着,应该也闹不大。 “清不清楚是因为何事闹起来的?” 楚芙瑶倒是没指望蓝羽给个回答,但是问问也好,省的到哪里,什么都不清楚,也劝不住那两个女人。 闻言,蓝羽倒是答得更快了。 “听说是因为三串上好的东珠,听说是夫人送到福寿堂的。” 听了蓝羽的话,楚芙瑶心里咯噔一声,这其中真的有秦氏的手笔,也不知是故意为之,抑或只是意外。 蓝羽打听事情倒也是一把好手,如果性子再稳妥些的话,楚芙瑶也就放心用着她了。 没多久,便是到了福寿堂门前,还没入内,便听到里间的叫骂声。真真跟泼妇骂街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以为怀着个肚子,你就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了?” 这是秦婉的声音。 “那有如何?总比某些人偷偷摸摸来的强!” 何氏也不甘示弱,听着她的话,楚芙瑶倒不由一乐,秦婉的身份,楚恒必然是要愁上一愁,一个寡居的表妹,要想娶做媵,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话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 秦婉也是恼羞成怒了,竟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朝何氏扑去。心下认为何氏腹中不过是一个庶子,自然是没有她宝贵的,况且楚恒也不怎么在意何氏,她便更不担心了,弄掉了最好! 楚芙瑶将一进去,见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不由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这是在做什么!” 楚芙瑶身为侯府的嫡小姐,又有秦氏的教养,气势要比老太太足上三分,这样一怒,倒是把正在拉扯的二人给吓住了,当下也不敢妄动。 缓步走入福寿堂,看着老太太脸色不好的坐在主位,正怒瞪着何氏与秦婉,左手不住的颤着,一副怒极的模样,待看到楚芙瑶之后,眼睛一亮,似是寻到了救星一般。 “芙姐儿,快将何姨娘送回垂柳居,让她好好养胎!” 老太太眉头一皱,冲着楚芙瑶说道,根本不顾何氏难看的脸色。 第三十四章 楚芙瑶闻言,并没有马上行动,她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三串东珠,至于闹成这个样子,也太上不得台面了吧?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好违抗老太太的命令,便唤了丫鬟婆子,强行将何氏送回垂柳居。 送走何氏之后,秦婉也不闹了。这掐起来的俩人,要是少了一个,架也是吵不起来的。看着消停下来的秦婉,面色还是有些发红,想来是真心气着了,也不知何氏怎么就跟她针锋相对了起来,难道是因为楚恒的事? 楚芙瑶正思索着,有些事也不好明着问,索性便装作不知,反正这二人相斗,是她与秦氏渔翁得利,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祖母,这是怎么了?” 楚芙瑶还是要向老太太问清楚情况,才能想出办法处理,要不然凭着何氏嚣张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看着糟心,秦氏还怀着身孕,万不能让其他不稳定的因素在她身边滋长。 老太太明显还在生气呢,听了楚芙瑶的问话,也不接茬,倒是一旁的碧柯有些颜色,冲着楚芙瑶轻笑一下,却也不好太过明显,怕老太太不喜,这才解释道。 “方才夫人送了三串进贡的东珠来,说是圣人赐下的,全都要孝敬老夫人。何姨娘与姑奶奶彼时都在福寿堂,老夫人觉得那东珠听适合姑奶奶的,便想着赏给她了。但何姨娘怕是有些不服气,便开始讨了起来。” 碧柯说的倒是小心,不过话语中对何氏的轻慢,楚芙瑶也不是看不出,有此便可猜出老太太的心思,即便同样都是妾室出身,老太太也看不上自己儿子身边的狐媚子。 “要是这样的话,倒是何姨娘无状了。” 楚芙瑶眉眼中带着些许歉意,毕竟何姨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奴婢,她这身为主子的,在奴婢犯错之时,总要表示一二不是?不过这般不将何氏放在眼里,老太太怕是也不会好受吧? 果不其然,见了楚芙瑶的态度,老太太抹额下的两道细眉便皱在一处,但也没说什么,她现下好歹也是侯府辈分最高之人,自是不好为一个姨娘说情。 见没有人想要搭话,楚芙瑶也不恼,轻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圣人赐下的东珠太好了,姑母要是喜欢的话,便收起来吧,毕竟何姨娘也没福分消受这样好的物什。” 楚芙瑶一句话便说在了点子上,那三串东珠既是圣人赐下的,一个姨娘的身份,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好东西?何氏不知羞耻,主动提起这一茬,但她们倒是不敢应了的,要是被传出府去,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老太太也是个拎的清的,顿时也不气了,毕竟跟一个奴婢较劲儿,真真是无趣儿的很。要不是看在何氏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单单凭她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这一项,便够处理了的! “婉娘要是喜欢的话,便收了吧!咱们做主子的,自然不好跟奴婢一般见识!” 老太太眯着眼,此刻也不计较自己的身份了,直接将东珠的去向定了。秦婉虽说现下还没个名分,但好歹也是永平侯府的表姑奶奶,称得上是正经主子,三串东珠放在平日里又不是什么罕物,还不是看在圣人那二字的份上? 楚芙瑶见东珠的归属既定,倒是在几人见不到的地方,悄悄弯了弯唇角。 离开福寿堂之后,楚芙瑶便直接去到了锦岚居,她倒想问问秦氏,这东珠到底有什么说法,为何非要送到秦婉抑或是何氏手中,难不成,上头有类似与麝香一类的物什,那样的话,没道理查不出啊? 到了锦岚居,秦氏正在弹琴,对于一曲平沙落雁,楚芙瑶的心绪不净,自然是没法子欣赏的。不过见秦氏没有中断琴曲为她解惑的打算,索性便也平复心绪,默默的坐在一旁,等待一曲终了。 “怎么了,心绪这般烦乱?” 秦氏倒显得极为闲适,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之感,让楚芙瑶摸不着头脑,不过就是三串东珠,到底能引出怎样的事情? “母亲这般不会让人抓到把柄?” 楚芙瑶现下依旧认为,那东珠上掺了说不得的东西,总觉得这般做法不妙,为了让何氏肚里的孩子去了,倒牵扯上自己,真不算什么好主意。 见楚芙瑶小小年纪便蹙着眉头,秦氏开始反思,是不是她太不中用了,不然为什么女儿总认为她会相处那般轻易便会被人识破的主意呢? “那确实是圣人赐下的东珠,怎会有什么把柄可被人抓?” 闻言,楚芙瑶倒愣了,既然是圣人赐下的东西,干嘛要费尽心机的送到秦婉手里,她哪里配得上御赐的东西? 见到自己女儿的不满,秦氏眼底闪现一抹笑意,她的东西,又岂会是那么好收的? 楚芙瑶仍是想问,但秦氏却打定主意主意,一个字也不准备吐露出来,楚芙瑶虽说心急,却也没有办法。 带着这样的疑惑,未过几日,便到了她去进香的日子。 楚青宋领着三十部曲,驾马停在马车旁边,看着那训练有素的部曲,楚芙瑶心下暗赞,怪不得牧恒之一直惦念着永平侯府助力,要是这样的人马,足足有三千人的话,那倒是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了。 楚芙瑶上了马车,自是一路颠簸,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又过了两个时辰,便接近宝华寺处在的山脚,到了山脚,楚青宋倒是遇上了熟人,便叫车队停了下来。 突然停车,楚芙瑶也是心中诧异,不清楚楚青宋到底是遇上了谁,这才停了。待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倒是笑了,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上秦容与。 知道自家表妹就在马车里,秦容与倒是没那么多忌讳,直接走到马车旁,也没用丫鬟通报,自顾自的在窗边轻敲两声,道。 “表妹近来可好?” “自是不错。“ 楚芙瑶对秦容与的性子已经是无可奈何了,直接支开窗子,横了一眼这人。不想在见到秦容与之后,他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青衫纸扇,儒雅至极,面容清俊,身量颀长,不是顾衍还能有谁? 见到顾衍,楚芙瑶心中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应该是有些气怒的,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人什么表示也没有,甚至连道谢的话也尚未说一句,要不是看在他背后的秦国公府,楚芙瑶真是不想再理会这人。 不过此刻,在楚青宋眼中,楚芙瑶上次遇险就是顾衍救下的,甚至还为了救她身受重伤,如此大恩,要是没什么表示的话,岂不是太过失礼? 虽说楚恒第二日便派人秦国公府致谢,但在楚青宋眼中,却是一点诚意也没有的,此刻不免给楚芙瑶使了个眼色,其中的意思,不外乎是让楚芙瑶对顾衍好好致谢。 “顾公子有礼,小女子在此还要在此拜谢您救命之恩。” 楚芙瑶将救命之恩四个字咬的极重,心下有些不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在马车里不方便,索性便戴上帷帽,下了车向顾衍拜谢。 以顾衍的眼力,自是看出楚芙瑶的拜谢是没什么诚意的,但他丝毫不恼,毕竟楚芙瑶在林子可是帮了他大忙,这点,顾衍自是一直记在心中的。 “楚小姐不必客气,当日之事是顾某应该做的。” 清俊的脸上,眼眸粲若星子,但楚芙瑶却没想到顾衍会如此无耻,丝毫不懂得矜持为何物,便直白的应了。 看着楚芙瑶瞪大的凤眼,与她刻意营造出的沉稳反差甚大,顾衍倒觉得挺有趣儿的。他伤将好,秦容与边说要来宝华寺拜佛,因着母亲先前在宝华寺许愿,他来还愿也是应该。但却没想到能遇到楚芙瑶,他们两个,还真是有缘。 想到此处,顾衍淡樱色的唇角微微勾起,更衬得原本出尘的容貌显得姿容无双,楚芙瑶不禁有些失神,顾衍这张脸,倒是比秦容与那所谓的‘京城第一美男子’丝毫不差。 反正现下已经到了山脚,马车自是不可能上山了。楚芙瑶便准备徒步前行,只不过陪同的人除了楚青宋之外,现在还多了秦容与和顾衍。 虽说心中气怒,但楚芙瑶自是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流露出一丝一毫,侯府嫡小姐的脸面还是要的,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四人上山之后,楚芙瑶规规矩矩的进香,跪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看着面前佛光宝象的菩萨,楚芙瑶心中真真是生出了敬畏之心。要说她上辈子对鬼神之说本是不怎么相信的,但历经重生之后,现下怎能将其归于虚妄? 顾衍看着诚心拜佛的楚芙瑶,倒觉得这个丫头长得不错,继承了秦家人优秀的面貌,性子也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费心费力的将她从水中救起。这可真能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了。 顾衍现下正在思考,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第三十五章 在宝华寺进完香后,楚芙瑶一行人便准备下山了,跟着的顾衍也还完愿,自是能与他们一齐下去。 出了宝华寺,楚芙瑶又将帷帽套在头上。那双在帷帽之下的明眸,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与秦容与站在一处的顾衍,心里思考着,这一次的偶遇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这般想实在不是楚芙瑶过度相信自己的美貌,起码在经历过牧恒之之事以后,她便清楚,是有一类男人,会对女人的容貌无动于衷的。但她与顾衍的缘分,说起来也太深了些。只要自己每次出府,都能遇到这人,即使楚芙瑶心中没多想,不代表别人心中不多想。 例如,楚青宋。 楚青宋现下认为,顾衍顾小将的风姿,那真是旁人拍马也难及的,即便秦容与秦表哥文采斐然,相貌与气质皆为上者,与顾衍同行,那气势也弱了三分,果然是将门出身,他与芙姐儿也是有缘,要是彼此都有意的话,倒不失为良配。 楚青宋现下已经对永平侯的侯爵之位没抱什么心思,毕竟如果秦氏腹中的胎儿为男的话,那嫡子绝对是要承爵的,他若将未来都放在侯府的爵位之上,那势必要与秦氏反目,这一点,楚青宋还做不到! 楚青宋在骨子里就是个纯孝之人,即便秦氏不是他的生母,但多年的教养之恩却是不能忘却,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便决定放弃承爵之事。 他文不如秦容与,但也不是很差,想着后年便又是一次科举,到了那时,未尝不可博一个功名在身,自己挣得出路,自然是比祖上的荫庇要来的强的多!这一点,楚青宋也是在见了顾衍之后才有所启发。顾衍就算不从军,一样能继承秦国公之位,毕竟他是嫡长子出身,旁人也不能阻挡。即使这般,他也要凭自己在军中打出一片天下,此等雄心,也感染了楚青宋,虽说不能一起在军中保家卫国,但于朝堂之上以文济世,也未尝不可! 楚芙瑶还不知楚青宋的想法,不过这并不能抓住她的注意力,毕竟刚刚走到山脚,又出来一批不长眼的黑衣刺客。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长刀,楚芙瑶此刻并没有慌乱,楚青宋也是带来三十个部曲,比对方的认输多出不少,这七八个刺客应该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吧? 但这次楚芙瑶明显预料错了,部曲这类只是当兵丁训练的人,自是比不过人家着力培养的死士。只见,那七八个黑衣刺客手起刀落,招招狠绝,不少部曲都被砍伤。刺客们出手都照着部曲们的要害,没多久,鲜血便淌到地上,刺鼻的气味儿让楚芙瑶不禁皱眉。 此刻山脚下都是上香的女客,见此情形,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家。 看着部曲一个个倒下,楚芙瑶不禁皱眉,目光放在一旁的顾衍身上,现下只有这人会武,也不晓得能不能出手。 还没待她开口,顾衍便出手了。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脚步一轻,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楚芙瑶对武功路数没有研究,但也知道顾衍是高手中的高手,他这一出手,部曲们身上的压力便轻了不少,有余力帮着围剿刺客了。 刺客中的首领见状,也知顾衍是高手,便不将目标放在楚青宋身上,毕竟他们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是杀掉姓楚的两个孩子。 长刀寒光一闪,便朝向楚青宋刺来。楚青宋虽说并不是出身将门,但基本的君子六艺还是不错的,精通骑射,这一特长让楚青宋反应极为灵敏,虽说身上并没有武器,但却并不耽搁他的闪躲。 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子猛然一扭,朝向一旁跳了出去,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见楚青宋逃了过去,此刻发觉顾衍正在往这边靠近,以他的武功,自然是比不过顾衍的,索性也不坚持,再次举起长刀,这次的目标换成了楚芙瑶。 楚芙瑶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转身便跑,她不敢接近顾衍,即使顾衍的身手是己方最好的,但他周围还剩下四个刺客,楚芙瑶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跑到顾衍身边。 她的目标是周围的女客,女客自然是不会单独来城外的宝华寺进香,身边跟来的护卫也不在少数,楚芙瑶跑向户部尚书王鹤家的马车,因为王家的部曲距离她最近。 顾衍此刻也注意到楚芙瑶的窘状,忙运气轻功,飞身朝这边而来,却顾不上提防身后刺客的袭击,手臂上中了一刀。 饶是如此,顾衍也没去管正流血不止的伤口,一手拉住正在闪躲的楚青宋,往楚芙瑶身边几个略身,挥舞的软剑,刺向了那个所谓的首领。 楚芙瑶的命虽说重要,但刺客首领显然没有拼死完成任务的觉悟,反身抵挡顾衍的攻击,此时户部尚书家的女眷倒发觉了此情形。车上的女眷不是旁人,就是楚恒的亲妹妹,楚芙瑶与楚青宋的姑母------楚茵。 话说楚茵对秦氏没什么好感,但她也知晓,楚青宋是楚恒现下唯一的儿子,说不准侯府以后便由楚青宋继承了,当然不能有什么闪失,要不然的话,老太太那里,她便没法交代。 要说一个女人在婆家过的如何,自然是要靠娘家的权势,楚茵嫁到王家时,虽说老太太还没有扶正,但楚恒继承爵位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楚茵即使无子,在婆家依旧过的不错,这就是靠着永平侯府的势力。 想通了这些关节,楚茵当下便下令,让自家的部曲前去相助,帮楚家将刺客给擒住。 现下仍活着的五名刺客,见楚家的部曲又有了帮手,心下也知不可力敌,索性相互对视一眼,一齐窜入林中,遁走了。 见危机已过,楚芙瑶这才放心,待看到顾衍青色衣裳上正潺潺流出的鲜血,不由有些头疼,先前是她救了顾衍一次,现下又被他给还回来了。 “还不扶顾公子上马车,派人给处理一番伤口?” 楚芙瑶冲楚青宋使了个眼色,顾衍是外男,不好与楚芙瑶单独相处,但楚青宋便没有这个顾虑,当下便跟着顾衍上了马车,让小厮再给顾衍包扎伤口。 而楚芙瑶则是去户部尚书家的马车前,正猜测着车中的女眷到底是谁,正巧车上的女眷下了来。 那穿着暗花细丝褶锻裙,头上戴着烧蓝镶金花钿,耳带红翡翠滴珠坠子,面白唇薄,眉眼上挑,微微有些刻薄之色,却也生的不错,约莫二十五六的少妇,不是楚茵还能有谁? 见到自己所谓的姑母,楚芙瑶面上一派感激之色,心中却是暗恨不已,当日她与秦氏落魄之时,楚茵可没少干那落井下石之时,贪墨秦氏嫁妆的人,也少不了她! 心中在怎么翻涌,面上也是不显,楚芙瑶冲着楚茵盈盈一拜,道。 “多谢姑母出手相助,要不然今日芙儿可要危险了。” 闻言,楚茵面上带笑,虚扶了楚芙瑶一把,道。 “芙姐儿这就太客气了,我是你亲姑母,哪有遇事不帮之理?你与宋哥儿无事吧?” 楚茵虽说并不待见楚芙瑶,但她好歹也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说身份放在那里,也是尊贵的很,自然还是需要交好的。楚茵真切关注之人,不必说,楚芙瑶也能猜到,必是楚青宋了,她这大哥若能继承爵位,岂能不顾楚茵这亲姑母? 晓得面前之人的心思,楚芙瑶淡笑不语。 她今年也十三了,还有两年及笄,也称得上是大姑娘,自然是与楚茵这种早已嫁做人妇的人不同,不好在外抛头露面。但马车上还坐着顾衍,如若再次与顾衍同乘一车的话,现下有这么多京城的女眷,难免不会传出许多闲话。 “芙姐儿,莫不如便坐了咱家的马车,姑母送你回府。” 楚茵心中自有计较,想着也有半年多未回娘家了,如今看来,倒是个好由头。再者说来,她今日帮了芙姐儿这么大忙,往重了说都算是救她一命,那个高傲的嫂子能不有点表示?楚茵可清清楚楚的记得,秦氏手里的好东西,在老太太那里见都没见过。 看着楚茵眼底闪现的贪婪,楚芙瑶全做不知,现下也不是吝惜财物的时候,只当是破财免灾,施舍门前的乞丐了。 “那芙儿便先谢过姑母了。” 楚芙瑶再次朝楚茵福了福身,不可否认,楚茵这一提议,为她解了燃眉之急。与其跟顾衍相接处,倒不如想想怎么让她这亲姑母在婆家的生活多姿多彩些,这才有意思,不是吗? 楚芙瑶差了丫鬟去告知楚青宋,便上了户部尚书家的马车。 户部尚书王鹤,楚茵嫁的是他的庶子,也是二儿子,王鹤其中比较偏爱的一子,王家无承爵之说,只看才干,楚茵丈夫王庚,还真是个有才干的,外放做官这些年,虽说官位不大,只是五品司马,但在地方在屡有建树,想必马上也便调回京中了。 王庚与楚茵成婚十年,未得一子,想到这里,楚芙瑶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第三十六章 马车的速度并不很快,但三个时辰也到了永平侯府前,而她原本的马车,则是直接送顾衍去了秦国公府。侯府前守门的家丁,一见是户部尚书的马车来了,纷纷心中一惊,暗暗叫苦,毕竟楚茵可是个难伺侯的主儿,这一点在永平侯府没有不清楚的。 楚芙瑶下了马车,没有跟楚茵一起去福寿堂,而是直接先去了趟锦岚居,起码要先告诉秦氏楚茵进府了,要不然的话,恐怕会有不妥之处。 一进锦岚居,秦氏在外间正做着刺绣,见她手上的东西,应当是一个极小的荷包,看起来是给肚子里的娃娃挂着的。 “芙姐儿,进香可算顺利?” 因着楚青宋并没有直接回府,所以秦氏还不清楚楚芙瑶再次遇险的事情。 闻言,楚芙瑶虽说不想再提方才的事情,引得秦氏担忧,但是讨债的现下都登门了,要是不早作准备,恐怕楚茵那种人会不知廉耻的得寸进尺。 “还是不顺,也不晓得是不是上次的那批人,带了七八个好手,将大哥带着的三十部曲伤了大半。” 楚芙瑶说着,见秦氏脸色不好,赶忙劝道。 “母亲,我这不是没事吗,你便不要再挂心的,胎儿要紧。” 秦氏站起身,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握住楚芙瑶的手臂,美目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楚芙瑶,生怕自己的女儿因为进香一事伤着自己。 不过看芙姐儿并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放心。 “那刺客可抓着了?” 秦氏以为,楚芙瑶既然无事,那么刺客也应当是被部曲给制服了的。毕竟常年处于深闺之中的妇人,是无法了解武功身手之事的。 楚芙瑶轻叹一声,道。 “哪有那么容易,部曲伤了大半,要不是在山脚遇上顾小将,恐怕我和宋哥儿便危险了。饶是这样,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幸而户部尚书家的部曲也在,这才将刺客也吓走了。” 听到‘户部尚书’这四个字,秦氏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微微蹙起,显然是想到了楚茵,再看楚芙瑶的神色,极为凝重,怕是就是她想的那般。 “你姑母现下是在福寿堂吧?” 楚芙瑶点头,她现下在意的并不是楚茵,而是为她受伤的顾衍。毕竟顾衍受伤是完全被她牵连进来的,楚芙瑶要说不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母亲,顾小将为我受了伤。” 楚芙瑶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这话说出口,毕竟三番二次的与顾衍扯上关系,在秦氏眼中,并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秦氏眼中并未流露出不喜,她也清楚之前是事态紧急,芙姐儿无事便是万幸,得顾小将相助,那是恩德,事急从权,也就顾不上什么女子声誉那些事情了。 “唉,看来你寻个日子,也应该去秦国公府拜谢一番啊!只是我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倒是可以让你舅母带你拜谢,毕竟顾衍还得叫你舅母一声姑母。” 楚芙瑶点头,只有亲自上门拜谢,才能显现出永平侯府的诚意,要是此事交予楚恒来办,那必是再次差遣下人备份厚礼送到秦国公府,面子是做足了,不过人情却是不顾。 母女两个正商讨着呢,便听到门口丫鬟通报的声音。 “姑奶奶来了!” 楚茵这个姑奶奶,可是与秦婉那个表姑奶奶全然不同,就算嫁去了户部尚书府,也能称得上是府里的正经主子,远不是什么秦婉可比的。 “嫂嫂,我这可是想煞你了!” 人未进门声先至,楚芙瑶虽说心下不喜楚茵,但楚茵怎么说也算是她的长辈,要是对长辈表现出不敬来,那她侯府嫡小姐的名声,可又变成那些酸儒的谈资了。所以,楚芙瑶脸上挂着合体的浅笑,一件楚茵进门了,便先冲着她福了福身。 “姑母。” 楚茵见楚芙瑶福身,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可能是因为颧骨略高,即便她脸上展现笑意,也显得很是凉薄,未见什么真心。不过楚芙瑶与秦氏根本不在意,毕竟先前撕破脸的次数也不少,也不过现下楚茵怎么也算是救了楚芙瑶一次,倒也不好让双方太过难看。 “茵娘,今日之事真的谢谢你了,先坐啊!” 秦氏稳稳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抚着肚子,看着楚茵,眼中带着些谢意。 楚茵坐下,看着锦岚居的摆设,都是从各地运来最好的物什,别看她娘那福寿堂看着华贵,那些金器的价值怕是还不抵这屋子里墙角的一个官窑瓷瓶儿。 想到此处,楚茵心底不免生出些不平来,想着秦氏既然都嫁到他们楚家,现下还端着那副丞相女儿的做派作甚? 不过即使心中嫉妒,楚茵面上也是不漏半分,轻笑着与秦氏道着家常。虽说嘴上不闲着,眼睛还不断在房内乱瞟,这般浮夸不雅的做派,楚芙瑶心下不喜,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嫂嫂,你这可是名士游斐的画作?” 楚茵看着强上挂着的江南烟雨图,眼中不禁流露出垂涎之意,嘴上这么一说,秦氏也是明白她的意思,当下笑着说道。 “茵娘好眼光,正是游斐的大作,你要是喜欢的话,便取了送你可好?” 闻言,楚茵一副受宠若惊之态,嘴上不断推拒着,但却并未阻止珍珠将画作从墙上取下的动作。 本来就是为了报答今日之事,游斐的画作虽说极好,但此刻也必须舍了。 楚茵将那副价值连城的画作收起,便心满意足了,此刻再看楚芙瑶的眼神中,带着那股遮掩不住的得意劲儿,让后者不由默然。 “芙姐儿现下也十三了吧?后年就是及笄的时候,嫂嫂可考虑人家了?” 楚茵现下将注意力放在楚芙瑶的终身大事上,这样的转变即使是秦氏,也没有预料到,脸上的笑意僵硬了片刻,才继续道。 “芙姐儿现下还小,并不急着考虑这些事。” “嫂嫂你这样可是不对了!芙姐儿还有两年及笄,怎还算的小呢?这两年也要多选选看看,才晓得那家少年能配得上芙姐儿。” 楚茵面上一副长辈的关切之意,不过她眼中的算计之色却并没有瞒过楚芙瑶。 “我看我那侄儿便是不错,嫂嫂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楚茵所说的侄儿,便是王鹤的嫡长孙王培,要说这王家,看着也算是个名门,家中的儿郎拿出来也是不错,偏偏这王培是个异类,不说那蠢笨如猪的外表,单说成日流连花丛的做派,就不是什么良配,偏偏楚茵也好意思提,真是气煞秦氏。 “你那侄儿如此优秀,哪是我们芙姐儿配得起的,单说年纪,便有些不合适吧?” 秦氏语气中的嘲讽丝毫没有掩饰,楚茵也听出了,说配不上这三个字,真真是给了楚茵一耳光,到底谁配不上谁,大家心里都彷如明镜一般。 但年纪确实是做不得假的,那王培今年已经二十有二,根本没有名门闺秀愿意与之结亲,所以现下可是愁坏了尚书夫人,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孙儿,又爱又恨啊! 见楚茵居然将主意打到芙姐儿身上,秦氏眼睛微微一眯,算是动了真怒。 “既然嫂嫂不愿,我也不好勉强不是?” 秦氏的态度不好,楚茵也不是那好脾气之人,听得讽刺,虽说不好明面上对嫂嫂发怒,但是冷嘲几句还是可以的。 “来锦岚居已经多时,我还是不要耽搁嫂嫂养胎了,便先告退。” 楚茵冷着脸,面上的功夫也不愿做,不过虽说与秦氏闹的不愉快,但那副江南烟雨图可没忘记拿走,真真是个雁过拔毛的东西! 楚茵走后,楚芙瑶这才算松了口气,不过游斐的画作被拿走了,实在是有些可惜。 “母亲,姑母一来,可真是……” 楚芙瑶余下的话并未说完,但秦氏哪有不明白她的意思之理?也是无奈的点点头,道。 “你便不要跟她一般见识,那王培…..唉,不说也罢!” 话说,楚茵从锦岚居出去以后,心里也是憋着股气,还想去福寿堂对着老太太说说,给秦氏找些麻烦,没想到便碰上了秦婉。 要说楚茵,自己身份本就不算高贵,但却更看不上比她出身低的,尤其是这秦婉。 两人在侯府中,都占了个姑奶奶的名头,虽说秦婉不过是个表姑奶奶,但楚茵就是莫名的看不上这个女人,尤其在听了下人的闲言碎语之后。 此刻,见着秦婉婷婷袅袅的走来,脖子上还挂着那指甲大的东珠串儿,见那成色,自然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东西,想着秦婉的身份,楚茵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直直迎了上去。 “呦,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婉表姐。” 楚茵阴阳怪气的声音,秦婉自是听见了,本不欲理会,想着直接从她身边绕过,但楚茵正愁心中的气没处撒呢,怎会放过秦婉? 秦婉挪一步,楚茵便也跟着挪一步,两边的下人见状,也不敢阻拦,都是姑奶奶,帮谁都会得罪了主子。 “茵娘。” 见躲不过了,秦婉强扯了扯唇角,轻声开口。 第三十七章 面对比自己强势的多的楚茵,秦婉能做的事只有示弱。她本身就生的清秀,气质也是极为柔软,这才让楚恒看上,现在与强势的楚茵对上,即使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发生,秦婉那副泫然欲泣的面孔也能说明很多事情。 但同样身为女子的楚茵,看秦婉这幅表现,心下更怒,想着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婉表姐,你在侯府住了也有半年多了吧?怎的,舅舅舅母没说让那你把玉娆带回去看看?” 这话弦外之音就是再赶秦婉离开侯府了,但秦婉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怎么可能离开侯府?她还指望着当成楚恒的媵,这样才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享,哪里会因为楚茵几句话便退缩了? 秦婉扯动嘴角,冲着楚茵露出一抹怯怯的笑意,想着楚恒也在府中,楚茵进府的事情他也应该之情,万万不可像个市井女子那般的泼妇做派,要不然的话,她还怎么得到楚恒的怜惜? “茵娘多虑了,父亲母亲现下有孙子承欢膝下,少了玉娆一个,也是不碍事的。” 见秦婉故意跟自己打着哈哈,楚茵可没那么好的耐性,方才才从锦岚居吃了亏,哪些是因为秦氏出身相府,她惹不起,但秦婉的祖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她父亲要不是靠着自己母亲的帮扶,现下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 正因如此,楚茵更是看不上秦婉。 “婉表姐脖颈上的东珠式样倒是眼熟,不知那京里那家铺子的东西?” 楚茵生于侯府,从她在锦岚居将秦氏手中的游斐真作讨来的事儿上,便知这人是个有眼力的,自然看出秦婉脖颈上的珠串儿不是凡物。这种东西,要是秦氏带着身上,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偏偏在秦婉这个出身不如她的女子身上出现,这不是狠狠的打楚茵的脸吗? 见到楚茵过于灼热的眼神,秦婉心知不妙,虽说心疼圣人赐下的东西,但为着这个吃罪了楚茵,可是有些不值,如若将来真给楚恒当了媵,那楚茵便成了万万得罪不起的人了。 想通这其中的关节,秦婉笑道。 “这是姑母赏的,茵娘要是喜欢的话,我那儿还有一串,取来给你可好?” 秦婉本来是好意打算将东珠相赠,但却没有想到这样的举动更是激怒了楚茵。这样的东西有一件便是恩赐了,她居然还能再拿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说的倒像是现下的秦婉了。 楚茵心中盈满怒火,暗骂秦婉真是个狐媚子,大哥什么好东西都被她给套了去!再加上秦婉说将珠串儿想让的话,楚茵心下的怒气已经不加掩饰了。 “婉表姐哪里好东西真是不少,我看着可都眼馋了。” 楚茵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目光如冷电,看着秦婉。 “婉表姐可真讨我母亲欢心啊,如此罕物也拿了出来。” 听得出楚茵语气不善,秦婉心头一震,觉得今日之事可能不好收场了。 “茵娘可真会开玩笑,我这正打算去看看姑母呢,要同去吗?” 秦婉适时转移话题,可也不希望将楚茵激怒。要不然的话,老太太可不会偏帮自己,毕竟她就算往高了说,也只不过算楚恒的媵,怎么能比得过亲生女儿? 楚茵怎么会不明白秦婉的意思,不过她其实这么好唬弄呢?秦婉手里头的东西,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拿! “婉表姐,这先不急,我倒是想看看你那有什么罕物儿,让我开开眼界呢!” 其实说到点子上,楚茵就是想把秦婉手中的好东西夺过来,好不容易回侯府一趟,一副江南烟雨图还是少了点,看看那东珠,要是不拿到手的话,真是对不起自己。 秦婉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楚茵竟会这么难缠,偏偏现下也没人能制住她,真真是没办法了! “那好,茵娘你便随我回一趟似锦园吧。” 秦婉刚说完,余光便又扫到几个女子从花园前经过,仔细瞧瞧,竟是何氏跟李氏,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婉心中暗自发苦,但来人倒是想朝这边过来一般,何氏的肚子现下看的还不明显,但府里哪个人不知,也都不敢小瞧于她。不过楚茵这外来的自是不知晓的,毕竟何氏一个姨娘有了身孕,也不晓得能不能生下来,是没必要告诉嫁出府外的姑奶奶的。 “呦,这不是两位姑奶奶吗?” 何氏的声音略有些尖细,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她的称呼,更是触怒了楚茵。什么叫‘两位姑奶奶’?她的身份又岂是秦婉能比的? 楚茵仔细打量了一下说话之人,一时间还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满头珠翠,身着弹花暗纹锦服,相貌清秀的女子。 倒是何氏身旁的李氏,恭恭敬敬的跟楚茵请了个安。 待看清李氏之后,楚茵便也想起何氏的身份了,当下脸色便很不好看。 “我当是谁?原来是何姨娘啊?怎的?要上赶着伺候我来了?” 姨娘就是主子家的奴婢,但现下何氏有孕,侯府里的下人哪个敢怠慢,时日一长,也就养成了何氏的骄纵之心。一听得楚茵如此说话,何氏脸色立刻就黑了。 “姑奶奶怎的这么说,妾腹中可有侯爷的孩子,现下胎象并不稳当,要是伺候姑奶奶生了事,那可就不好了吧?” 何氏这般说着,眼神略带讽刺的扫向楚茵的肚子,毕竟楚茵嫁入王家十年,肚子里连块肉都没有过,可见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现下还敢使唤她? 何氏最近也是被秦氏与楚芙瑶惯坏了,倒忘了有一个词,名叫‘捧杀’!平日就由着她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吃穿用度必是极好的,现下一遇到横的,不出事便怪了! 楚茵嫁入王家,这十年来,因为无子之事,被人明里暗里不知嘲讽了多少次,也被尚书夫人刁难过多次,要不是楚恒身为永平侯,那她的日子便难过了。现下何氏一个小小的姨娘,居然敢仗着身孕说事,真真是往楚茵的痛脚上踩! “你再说一次!” 楚茵上前一步,逼近何氏,要说这侯府中,楚茵当真没怕过哪个,就连秦氏今日不也乖乖给她面子,将游斐的江南烟雨图给交了出来,想何氏一个小小姨娘,今日竟敢对她出言不逊,要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贱人,她还怎么在侯府中立足? 楚茵粉面带煞,眸中盈满怒意,她毕竟是当小姐在侯府养着的,现下又当了十年的夫人,气势自然不是何氏可比,这一怒,到让何氏有些胆怵,呐呐不敢言语。 一旁的秦婉见状,倒觉得今日是个好机会,她暗自记恨何氏腹中的孩子已经许久,今日正是个好机会,要是不善加利用的话,怎么能对得起这天时地利? 这般想着,秦婉便缓步来到楚茵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口,道。 “茵娘,先别跟何姨娘置气了,不是说要去我那看看东珠的吗?” 秦婉这般说,完全是故意的,因着先前为那东珠与何氏置气,现下一提,恐怕这人又会怒了! 果不其然,一听东珠二字,何氏也立刻气怒道。 “不就是得了圣人赐下的东西吗?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的上?” 想着秦婉勾引楚恒的举动,何氏自然是看不上的,现下又不得不防,毕竟这表哥表妹的,情分可不是普通女子比得上的。 闻言,楚茵怒极反笑。 “她配不上,你就能配得上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奴婢而已!要不是你此刻怀着身孕,我现下便能发落了你!” 楚茵眼底尽是怨毒,但她也省的,不能回侯府一次,便将楚恒的孩子给弄掉了,闹的家中鸡犬不宁,也对她名声有碍。 但楚茵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彻底激怒了何氏,只见何氏一副怒极之态,朝向她扑来,这般情况之下,楚茵怎能不做防备,既然是何氏先生事的,那她也不必顾虑那么多! 楚茵一个用力,狠狠的给何氏一耳光,但却没想到何氏被打的身子一晃,但狠劲儿却是不减,挣扎着又要扑来。 一旁的丫鬟见状,也不敢轻取妄动,毕竟出了事的话,可不是她们能吃罪的起的。 秦婉见状,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便冲上去扶住楚茵,但因着她的介入,楚茵的反应更慢了,居然被冲上来的何氏又扇了一耳光。 被一个奴婢给打了,这是楚茵这辈子都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看着在一旁面带忧色的丫鬟,怒道: “你们杵在那儿是死的吗?还不上了帮忙!” 秦婉见机,用指甲划了一下珠串儿的绳扣,本来以为要用些力气方能将珠串儿扯开,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碰,东珠便尽数散落在地。 因着有丫鬟相助,楚茵立刻便占了上风,对着何氏的脸左右开弓,真真的泼妇架势,何氏挣扎着,挣脱了丫鬟的掌控,却一脚踩到了散落在地的主子,一打滑,跌倒在地。 殷红的血迹从衣料下蔓延开来,何氏则是满面痛苦之色,昏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一见何氏倒地,特别是她身下的襦裙都被血迹沾湿的时候,楚茵真的害怕了,蹬蹬的后退几步,脸色灰白,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来、来人啊!” 楚茵心中是不愿何氏流产的,但是事已至此,就算她再后悔也没用了,现下赶紧叫大夫,看看孩子能不能保住才是正理。 看着跟着何氏的那两个丫鬟,楚茵连声道。 “赶紧把你们姨娘扶起来,去请个大夫!” 听到楚茵的命令,荷香,也就是何氏的贴身丫鬟也立刻反应过来,知道姨娘不能出事,要不她们这些丫鬟也脱不了干系。赶忙将何氏扶起,赶回垂柳居。而另一个丫鬟则是直接去府外请了大夫。 楚茵仍是有些心神不定,所以没注意到一旁秦婉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 “走,去福寿堂!” 这事怎么说也要让老太太知道,要不然的话,秦氏借机生事,没个准备那就不好了。楚茵慌慌张张的赶到福寿堂,而秦婉并没有离去,跟着楚茵一齐去了福寿堂。 老太太一听到这事,戴着金镶玉手镯的手掌狠狠拍在了红木桌上。看着面前有些微微慌乱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大哥本就子嗣不丰,现下你又给弄掉一个,真是不够添乱的!” 老太太也没顾楚茵的颜面,在秦婉面前狠狠的骂道。但到底也是心疼女儿的,骂了几声之后,便也消气了,碧柯那老太太身旁,帮其顺气,又端上来一口茶,送到她面前。 “说吧,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问话的时候,眼神狠狠刮着秦婉,总觉得这事与她脱不了干系。老太太也是妾室出身,自然清楚后宅中的阴私之事。 闻言,楚茵早就没了先前那股子嚣张的气势,有些萎靡的答道。 “先前我与何氏起了争执,说她妾室的身份,配不上御赐的东西,那女人便跟疯了似的冲上来,然后我便打了她一耳光,后来何氏竟敢还手,我就让丫鬟制住她,又打了她,却没想到婉表姐的东珠散开了,何氏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珠子,这才倒地,不知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楚茵说着,眼神便往秦婉身上瞟,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认为珠串儿会断的那么巧。况且,就算秦婉不是故意的,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多越好。 闻言,老太太眉头一皱,眼神仿佛刀子般锋利,狠狠的刮了秦婉一眼。 “这么说,婉娘你也掺和进去了?” 老太太是楚茵的生母,在此刻自然是偏向她的,这一点,秦婉心里很明白,不过还是不忿。但面上仍是恭敬至极的模样,眼中还带着一丝丝惶恐,道。 “姑母,那珠串是圣人赐下的,我哪有胆子给毁坏啊!再者说来,今日之事本就是何姨娘之错,此刻正有大夫在她那垂柳居,等大夫确定了她这胎如何,再作打算,可好?” 秦婉这话是说道楚茵心坎儿里了,将楚恒的骨血弄掉,她这做妹妹的哪里能一点儿不怕,不过想着何氏的孩子如果掉了的话,那也就没什么用了,想必也不会大肆追究。“ 楚茵眸光微动,看着老太太仍有些气怒,忙劝道。 “母亲,何氏的孩子又没什么,现下让嫂嫂保重身子才是正事。” 庶子与嫡子那是根本无法相比的,想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也和缓不少。 “算了,茵娘你去垂柳居看看何氏的肚子怎样了,还中不中用,要是不成的话,便算了吧!”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楚茵和秦婉摇摇手,这便是赶人的架势了。 闻言,楚茵与秦婉也不多留,直接离开了锦岚居。 走到外面,秦婉冲着楚茵道: “茵娘,我想着那东珠怎么说也是圣人赐下的,自不好放在花园处,先去把珠子收起来,看看能不能再修补好。” 秦婉表情十分正常,看不出一点心思。饶是楚茵怀疑这事与她有关,但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因着这亲戚关系,也不好将秦婉处置了。 “婉表姐你先去罢,要是被旁人知道,圣人的东西被你弄坏了,恐怕不得了呢!” 楚茵心里不舒服,自然也见不得旁人好。这么一说,见到秦婉骤变的脸色,心里不由舒服几分。 见状,楚茵唇角勾起一抹笑,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透出讽刺的光。 秦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想要待着这侯府,就要清楚在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要不然的话,她有千万种法子让她后悔! 秦婉直接去了花园处,将东珠收起。而楚茵则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去了垂柳居。 到了那儿之后,正赶上大夫从卧房里出来,垂柳居的丫鬟脸色都不好看,甚至那个叫荷香的丫鬟眼眶都红了。 见状,楚茵也猜到何氏的孩子应该是没保住,要不然这院子里的人也不至于这幅模样。秦氏现下怀着身孕。自是不好出现在这血腥味儿重的误会之处,而楚芙瑶一个未及笄的少女,更是不能来的,以至于垂柳居现下乱成一团,也没个主事的人。 楚茵见这帮丫鬟如此不识趣,居然敢给她看脸色,心下不由一怒,看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一眼,云月伺候她也十多年了,自是明白楚茵的意思,当下便冲着这帮丫鬟怒声道。 “好了!一个个拉着脸是什么意思!主子还在这儿呢,你们姨娘身子不好,好好照顾便好了,这般不知尊卑是想要被打发出去吗?” 垂柳居的丫鬟被云月这般教训,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算是认清了现下的形势,姨娘的孩子没有保住,她们这垂柳居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见这帮丫鬟老实了,楚茵冲着那个叫荷香的丫鬟招招手,等荷香站到她面前,这才问道。 “大夫怎么说?” 荷香看着眼前衣着华贵的姑奶奶,心中止不住的发寒,但也不敢隐瞒,颤颤的答道。 “大夫说,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方才他给奴婢开了个方子,让照着上面抓药,给姨娘调养身子。” 闻言,楚茵眯了眯眼,想着何氏的不知好歹,心中也有了计较。现下她的孩子都没了,也就没了底牌,自己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吗? “成了,我知道了,你去伺候你家姨娘吧!” 楚茵挥挥手,派云月上福寿堂通报一声,而她自己则是又去了锦岚居。 早在花园的事情一发生时,秦氏便得了消息,彼时她正与楚芙瑶用些点心,得了消息之后,便挥挥手,示意自己清楚了。 楚芙瑶见秦氏这幅模样,心下疑惑,这是撒手不管的意思吗?要是真出了事,老太太或楚恒追究的话,该如何处理? “母亲,你不去管管?” 见到女儿眼中的疑惑,秦氏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红唇微启,说道。 “现下也没闹出什么事情,只是口角而已,我要插手,保不齐两面都得罪,虽说得罪她们也没有可在意的,但是毕竟是有些麻烦。” 听了秦氏的话,楚芙瑶暗暗点头,知道母亲也是有自己的算计,说不定今日便能有些好戏看看的,果不其然,没等多久,便有人传来何氏跌倒的消息。 消息一来,秦氏顿了一下,将手中捏住的芙蓉云烟糕放下,又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看向楚芙瑶说道。 “一会儿恐怕会不安宁了,你不回漪澜园吗?” 见楚芙瑶摇头,也没有硬是要她离开,毕竟自己女儿的心思,她也清楚,无非是放不下她的身子罢了。 想到此处,秦氏便觉得心中一片妥帖,拍了拍楚芙瑶的手。 没过多久,便有丫鬟通报,说是姑奶奶来了。 看着今日第二次到锦岚居的楚茵,楚芙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厌烦,觉得她这个姑姑,已经惹人厌到了这种地步。 楚茵一进来,挂着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看到楚芙瑶时,面上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朝向秦氏哭诉道。 “嫂嫂,那何氏好不讲理,她一个姨娘,仗着有了身子,居然敢对我不敬!嫂嫂你掌管后宅,也不管一管吗?” 楚茵进门来,并没有说何氏流产一事,看来是打算推卸责任了。楚芙瑶见状,没来由觉得一阵恶心,但面上还是一派凝重。 闻言,秦氏也蹙着眉,看向楚茵道。 “何姨娘的胆子确实也大了不少,等我今晚禀报侯爷,让他帮你讨回公道。” 秦氏根本不买楚茵的帐,知道她的打算,怎么可能还陷进圈套?把这事儿捅到楚恒的面前,那是再好不过的,起码能让他糟心一阵,与秦婉消停些。 一听秦氏的打算,看着她略略有些圆润的面庞,楚茵不由咬牙,这事要真捅到楚恒面前,一通骂是免不了了,就怕楚恒因着这个,迁怒王庚,那她可就在婆家面前丢大人了! “嫂嫂,何姨娘不对,也不能现下追究,方才我去垂柳居看过了,她肚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楚茵一咬牙,将事情和盘托出。 第三十九章 由楚茵口中叙述出来的事实,实在是与楚芙瑶在丫鬟口中听到的不相符合。一开始明明是楚茵先用言语激怒何氏,而秦婉在一旁添油加醋。但在楚茵的话中,便是何氏无理,不分尊卑,居然敢上手打主子,她不过是防着,一不小心才伤着了何氏。 至于秦婉,别看和楚茵两人面上热络着,楚茵此刻也没少也秦婉捅刀子。 “嫂嫂,不是我说,那珠串儿怎么会断的那么巧,而何姨娘偏偏这好踩上了,这意外也太过巧合了,不是吗?” 楚茵面上丝毫没有愧疚,许是说的累了,端起檀木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眼神却没有离开秦氏,似是想知道她的态度。 见到楚茵用过分炙热的眼神盯着母亲,楚芙瑶心中微微觉得不妥,总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谋划,要不然为什么会这般客气? “是啊,珠串儿断的也太巧了些,茵娘,你可有证据,要是有的话,这事便能有定论了。” 秦氏怎会猜不出楚茵的想法,无非是想借刀杀人,用她的手把秦婉这个碍眼的除掉。但秦氏又岂会被她利用? 闻言,楚茵眉头微蹙,觉得这秦氏实在是太让人恼恨了,事情摆在那儿,还要什么证据?直接将秦婉赶出府不就结了?省的败坏侯府的名声! “唉,事情发生的突然,我哪里有什么证据啊!” 楚茵抬起头,注视着秦氏,眼眶有些发红,泪珠儿滴滴滚落,忙用帕子拭泪。 “嫂嫂,可怜了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唉!大哥晓得后,说不准是有多伤心呢。” 听到楚茵哽咽的声音,楚芙瑶不禁感慨,自己亲姑母的无耻程度,说到底,不就是想让秦氏出这个头,把楚恒得罪了,也就不会追究她的过错了。本以为何氏的孩子没了之后,楚茵能有悔过之心,现下看来,哪有什么悔过之心,幸灾乐祸才是真的! 这般令人齿寒的举动她都敢做,难道就不怕自己终有一日也会落难?到那时,凭她做下的恶事,怎可能还有什么善报! “唉,我会如实跟你大哥说的。” 秦氏轻抚的小腹,明艳圆润的面庞的露出一抹笑意,看似温和,但眼神深处的嘲讽还是让楚芙瑶捕捉到了。 对啊!就算楚恒知道何氏的孩子没有了,那又怎样?何氏本身就不算受宠,她的孩子不过是个意外,现下意外没了,心中有些别扭可能,但以楚恒那般冷血的性子,自是不会因为一个已经流掉的孩子为难自己怀有身孕的嫡妻! 上一世,楚芙瑶便见识过楚恒的冷血,这一世的转折,就在秦氏腹中的胎儿上,要不是这孩子保住了,恐怕秦婉早就成了楚恒的媵,哪里会像现在一般,在府中几乎没有什么地位。 楚茵见秦氏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下微恼,但也不敢再闹腾什么事儿了,毕竟今日之事都成了下人们的谈资,要是再在这锦岚居内弄出什么声响,别说大哥了,就连老太太恐怕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想通这点之后,楚茵也不愿再在锦岚居与秦氏虚与委蛇,本身就是相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偏做出一副和睦之象,秦氏也不嫌恶心! 在心中骂过秦氏的虚伪之后,楚茵的气的也顺了,面上含笑,抬手轻抚了抚秦氏高耸的小腹,这才道。 “方才母亲让我去垂柳居看看情况,回头在说与她听。现下我还未回福寿堂,倒在嫂嫂这儿坐了一会子,母亲当心急了。” 闻言,秦氏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了,忙道。 “可别让婆婆担心了,快去罢!” 待楚茵离去之后,秦氏脸上的笑意才敛去,美艳的面庞一肃,稍稍显得有些阴沉。楚芙瑶摸不准自己母亲的心思,只好开口问道。 “母亲,何氏的孩子没了,这事该怎么跟父亲说?” 见自己女儿眼中含着忧色,秦氏倒是笑开了。 “能怎么说,照实说罢!你当你爹爹有多在乎何氏腹中孩子呢!” 秦氏早就认识到枕边人的冷情,所以此刻嘲讽来,没有半分晦涩。 “话说,那珠串儿断的还真巧,秦婉这是故意为之的?” 楚芙瑶从不认为今日之事是巧合,甚至怀疑其中有自己母亲的手笔,要不然何氏小产便小产吧,怎会将楚茵秦婉通通牵扯进来? 秦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凤眼微挑,看着楚芙瑶道。 “你说呢?” 楚芙瑶也笑着道。 “怕是有心的。” 就算不是有心的,也要将其变成有心之举,即使何氏小产不能将秦婉彻底压下,也要让她脱一层皮! 看完好戏之后,楚芙瑶便离开了锦岚居,算算时间,楚恒也该回府了,毕竟孩子没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要表示表示,要不然也太让人心寒了。 楚恒一回府,管家便告知他何氏小产之事。侯府子嗣本就不丰,这一年中,秦氏何氏皆传出有孕的消息,楚恒本是极高兴的,现下妾室的孩子流掉了,正妻的子嗣还在,也是无碍。不过一听何氏的孩子是自己妹妹闹掉的,楚恒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了,也没有去福寿堂,而是直接回到锦岚居,问问秦氏是怎么掌管府中事务的。居然在她眼皮底下,闹出了这等事情! 看着楚恒怒气冲冲的冲进门,秦氏倒是不慌不忙,将盛着雪蛤的瓷碗放在桌上,艳丽的面孔上呈现出一丝柔软的笑意,不同于平日里的强势,这样的秦氏让楚恒心中微动,不得不说,很是惊艳。 “何氏小产之事,你怎么不管管?” 楚恒坐在秦氏旁边,觉得自己今日倒是奇怪的很,见到秦氏之后,居然罕见的没有什么怒气了。 秦氏今日穿着妃色的外衫,不若正红那般刺眼,所以看着添了一抹柔和,少了一分艳丽。让楚恒不禁心头发热,觉得自己的嫡妻面若挑花,好看至极。 “侯爷,不是我不想管,只是知晓此事的时候,何氏已经小产了,妾身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拨最好的药,给何姨娘调养身子。” 秦氏说话时,眉眼低垂,时不时微微抬头,好像在偷偷打量楚恒一般,见秦氏这般举动,楚恒心中极为得意,想着丞相之女不也乖乖听话,还有谁再敢拿他的身份说三道四? “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也是吞吞吐吐的,什么也说不清楚,他这般无用,夫人你看看是该换人了!” 楚恒语气还是略带强硬,但眼神已经没有什么怒气了,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丝欲.色,见他这幅模样,秦氏极为不屑,自己孩子没有了,居然还有心情想那些风月之事,真是不成大器!心中虽说这般想着,但秦氏面上却仍是维持着恭顺的表情。 秦氏将今日花园之中的事情如实叙述一遍,并没有添枝加叶,也没有按照楚茵的心思,抹黑秦婉,决断一事,尽数交给楚恒。这样一来,他就算有心偏袒秦婉,也要顾及着老太太与楚茵的面子。 楚恒皱眉,这事倒是不好办了,本来何氏小产,是因为与茵娘起了争执,偏偏又是踩上了圣人赐下的珠串儿才摔倒的,所以秦婉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在楚恒心里,他单纯柔弱的表妹自是不可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所以他坚信此事是一个意外,要不然就是自己的妹妹,因为何氏太过嚣张,所以才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反正表妹是不会做出这种阴毒之事的! “唉,侯爷,你还是先去看看茵娘吧,今日之事,她也是吓着了呢!现下正在福寿堂。” 看楚恒的表情,秦氏便能稍稍揣测出他的心思,知道这人肯定不会相信此事与秦婉有关。不过他怎么想,秦氏并不在意,要知道楚茵和老太太联手对楚恒施压,效果肯定不错,起码这男人再想偏袒,也不大可能了。 闻言,楚恒倒是稍稍觉得可惜,毕竟今日的秦氏看上去倒没有平日那么刺人,要是留宿在锦岚居,也未尝不可,不过想着她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子了,也无法做些别的,还是算了吧,等孩子产下再说。 楚恒离开锦岚居时,天色已经晚了,等到了福寿堂,里面正用着晚膳。楚茵见楚恒进来,忙让丫鬟再添上一副碗筷。 “大哥,你回来了。” 楚茵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何氏小产之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见楚恒冷着面庞,讪讪不敢多言。 楚恒闻言,只是淡淡点头,先给老太太行李,这才坐下。 老太太见儿子的面色不好,以为他心疼那个流掉的孩子,忙不迭的劝道。 “恒儿,那孩子已经没有了,你便不要再挂心了,要不然的话,我再在外面选几个干净清白的女子,纳入府中?” “母亲,那倒是不必,夫人现下怀有身孕,等她这胎平安产下再说罢!” 闻言,老太太也没有强求。只是楚恒看着楚茵的眼神,略有些不善,让她忧心。 第四十章 楚恒并没有动筷,孩子没了,就算木已成舟,怎么也无法挽回,那也必然要给何氏一个交代,要不然的话,整个侯府里的人该怎么想?还有没有人将他的子嗣放在眼里? “茵娘,你说,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何氏怀有身孕,怎么还能和她扭打起来?” 楚恒语气不善,此刻也顾不善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看着面前有些忐忑的楚茵,身上不自觉便带着些身为永平侯的气势。 被楚恒这么一吓,楚茵浑身一颤,她一开始是真的没有想谋害何氏的子嗣,要不是那个女人不知好歹,又岂会发生今日之事? “大哥,实在是那何氏不知好歹,要不是她仗着怀有身孕出言讽刺,我又岂会打她?况且,她的孩子也不是我打掉的,是因为猜到秦婉散落的珠子,这才摔倒,大哥你不应该去审问审问秦婉吗?” 楚茵着实委屈,谁能想得到那珠串儿竟断的如此凑巧,倒像是她故意谋害一个小小妾室一般,况且见楚恒的模样,也是这般认为的,真是让楚茵这个姑奶奶一口气堵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楚茵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将秦婉牵扯进来,楚恒心中是偏向秦婉的,自是不相信自己的表妹会故意为之,当下脸色便一沉。 “你看不惯何氏,便说看不惯算了,将你婉表姐牵扯进来算什么?” 闻言,楚茵一愣,随即满眼尽是怒色,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哥会如此偏心秦婉那个贱人,难道他们之间真有龌蹉? “行了!大哥,什么都是我的错,与婉表姐无关!” 楚茵现下也动了真怒,直接站起身,怒视这楚恒。 “你说婉表姐不是故意为之,但她也确实将圣人赐下的物什给弄坏了,关于这一点,大哥你是不是要给个解释、要不然大不敬之罪可是不好推脱呢!” 楚茵倒也够狠,就因为楚恒没有站在她这一边,便准备给自己亲大哥扣上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听到此处,老太太实在是受不住了,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撂,仿佛滴翠一般的翡翠镯子,因磕在桌子边缘,猛然碎成一段一段。 “都给我闭嘴!” 老太太本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儿子居然如此偏袒一个外人,而女儿还是那般一点亏也吃不得的性子,果然说儿女都是债!都是债啊! 楚茵自觉受了委屈,真是好不甘心,想着秦婉那个贱人到底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将大哥给迷成这样,连亲妹子也不管不顾了! “母亲!” 见老太太气成这样,楚恒心里也不好受,摆摆手,也便不计较楚茵方才的无礼。 “算了!算了!是何氏自己福薄,留不住这孩子!” 听楚恒这意思,倒像是不想追究了,但楚茵心中可是不舒坦,听得大哥这般说,还是想将罪过归在自己身上,能好受便怪了! “大哥,可不是何氏福薄,而是婉表姐太聪明!” 楚茵愤愤的瞪着楚恒,面上涨起薄薄的绯红,她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大哥会变成这般模样,为了个外人,便放任自己亲妹子吃亏。 “那你还想怎样?” 楚恒也是有些怒了,觉得楚茵实在是无理取闹,要不是因为她的话,何氏也不会小产,而且,现下还在此处不依不饶,是以为自己还会由着她的性子乱来吗? “交给大嫂查!” “你大嫂现下怀着身孕,不方便。” 楚恒想着没想的就给拒绝了,毕竟何氏肚子里的不过是个庶出的孩子,哪里能跟嫡出的相比,要是再由着楚茵胡闹,让秦氏的肚子有些损伤,那便是最最得不偿失了。 看着楚恒满面不耐烦之色,楚茵不禁将目光放在老太太身上,希望母亲能帮帮自己。但楚茵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地位。跟身为侯爷的儿子相比,女儿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茵娘,你便少说两句吧!” 老太太现下也觉得楚茵有些胡闹了,就算此事真与秦婉有关,也不能闹的沸沸扬扬,否则到了最后该如何收场?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见母亲都站在大哥面前,楚茵真是气怒至极。伸手指着楚恒,怒声道。 “成!你们就是想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不是?那好,这个家我还不待了!” 楚茵的脾气不小,从小也是娇惯养大的孩子,当下便红了眼眶,跺了几下脚,以帕子掩面,跑了出去。 老太太见女儿竟这般倔,好赖不分,不由气的胸口有些发闷,脸色也泛青了。一旁的楚恒见状,也没空理会那疯魔的妹妹,急忙拍着老太太的脊背,给她顺气。 “母亲,茵娘真是太不知好歹了,她以为她现在的日子能过的这般舒坦,靠的是谁?这个家不待了,她要是离开侯府,王家也不会要她!成亲这都十年了,连个子嗣都没有给王庚留下,还不许人家纳妾,上次那个怀着身孕的通房,这都四个月了,没瞒得住,不是让她活活给打死了!” 楚恒这也是动了真怒,楚茵自从嫁到王家,因为无子一事,楚恒不知是费了多少心力,才能让王庚没有停妻再娶,她现下还敢这般跟自己闹,真是不可理喻!以为全家都是欠了她的吗?每次回家便从秦氏那里顺出不少东西,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现下嫌隙已生,楚恒也不预备再纵容着楚茵了! 楚茵出了福寿堂,便直接往大门奔去,身后的丫鬟不停在身后叫喊着,生怕她摔了,伤到自己的身子,再拿她们出气。 “主子,您慢点,当心啊!” 这般跑着,经过回廊时,正好遇上了秦婉与林玉娆这一对母女。想来秦婉已经将花园处散落的珠子收了起来,要不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往福寿堂的方向去。 见了秦婉,楚茵心中更是气怒,先前老太太与楚恒的态度,让她极为记恨,这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仍记得以前,她在自己身边伏低做小,现下攀上了大哥,便记仇了,挑拨她们兄妹的关系! “茵娘!” 倒还是不知情况的秦婉先与楚茵打了声招呼,在她身旁的林玉娆也乖乖朝她见礼,叫声了 “表姑母。” 林玉娆现下已经十四了,出落的玲珑有致,穿着嫩绿色的蜀锦对襟衫,下身是碧色的襦裙,看着也是亭亭玉立。 不过看着楚茵眼里,却不是那般讨喜了,只因林玉娆与秦婉生的有七分象,且更为年轻貌美,自然让楚茵看不顺眼。 “谁是你表姑母?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能不能别乱认亲戚!” 楚茵这话对于林玉娆来说,便是极重的了。林玉娆还没有及笄,就算以往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但也没有受过什么刁难,此刻眼眶一下便红了,颤巍巍的看着楚茵,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旁的秦婉见状,心中明白,楚茵这是在福寿堂吃亏了,要不然也不至于用她们母女俩出气,暗暗扯了扯林玉娆的袖口,示意她别哭了,省的在楚茵面前跌了面子。 “茵娘,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好歹也是姑舅亲,难道你能不认?” 这可就算是不认祖宗了,虽说秦家只是楚茵的外祖家,但一个不尊长辈的帽子扣下,也不好辩驳。 看着秦婉这幅模样,楚茵眯了眯眼,晓得自己不能跟她在此处争吵,省的更为难看。 楚茵转头,看着一旁委屈至极的林玉娆,不由笑了开,只是眼中的恶意,根本连掩饰都无。 “看来玉娆在这侯府过的还不错,也是当正经小姐养着的,只是不知,婉表姐要是成了大哥的媵,一个奴才秧子的女儿,还能不能过的这般舒坦。” 楚茵说完,也不看林玉娆陡然煞白的脸,和秦婉气急败坏的神情,婷婷袅袅的朝向府外走去,将秦婉母女的关系一挑拨之后,她的心里倒是舒坦不少。 看着楚茵离去的背影,林玉娆眼底仿佛藏了团火一般,林玉娆虽说不聪明,但也不傻,自然晓得自己现下在侯府中,算是客人,但自己母亲要是真嫁给表舅的话,就算成了媵,也不会是正经小姐,哪里比得过楚芙瑶风光? 秦婉看着自己女儿,心中也是气怒的很,不知道玉娆会不会当真,要是因着楚茵的话,是母女间生了嫌隙,那便是万万不好了。 “玉娆,你表姑母只是一时气话,万万不要当真,现下我们还是抓紧去福寿堂,给你祖母请安罢!” 听了秦婉的话,林玉娆点点头,不过她的脸一直低垂着,看不清眼中的神色。秦婉在前头走着,也就没注意到自己女儿若有所思的神色。 到了福寿堂,老太太本身因着楚茵的话,生了一会子气,但见到乖巧的林玉娆之后,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老太太现下对林玉娆极好,真是当做亲生孙女疼爱的。事实上,在老太太眼里,林玉娆便真真是楚恒的骨血,这才这般上心,如果哪日知晓了真相,不知该是什么反应? 第四十一章 秦婉弄坏了圣人赐下的珠串儿,这个消息在侯府中不胫而走。楚芙瑶此时正在看着年初庄子报上来的账目,蓝羽便缓步走了进来,不似以往那般着急慌乱,想来是有了教训,不过那张漂亮的小脸上仍旧带着几丝兴奋,冲了楚芙瑶福了福身,见小姐允她开口了,这才说道。 “小姐,现下府里人人都传姑奶奶弄坏了圣人赐下的东西呢!这要是被有心人知晓了,会不会判下个大不敬之罪嘞?” 听得这个消息,楚芙瑶面上没有什么波动,毕竟想着母亲也不会轻易放过秦婉,现下何氏的肚子已经没了,自然不足为虑,余下的便是将秦婉除掉,她也就能放心了。 “知道了,旁人说是旁人的事儿,只要咱们院子里的人管好嘴,便也无事了。” 楚芙瑶有预感,似锦园的事情最近应当是断不了了,所以先撇清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红冉走进了,跟楚芙瑶道。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闻言,楚芙瑶倒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之前母亲提过,要她亲自去秦国公府拜谢。现下让她去锦岚居,为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儿了。 “成,这便过去吧!” 楚芙瑶将账册放在匣中,便起身往锦岚居走去。到了锦岚居,便见到了垂首而立的楚青宋,想必今日应当是他陪同自己去那秦国公府。 不过先前明明记得母亲说过,说是让舅母带着她上门拜访,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芙姐儿,我已经告诉了你们舅母,你们两个先去相府,然后在随着她一齐去秦国公府。” 听了秦氏的话,楚芙瑶便应了,心下对秦国公府之行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顾衍救了她。拿上秦氏备下的礼物,倒也都是比较花心思的,类似于先前被秦婉要下的游斐画作,里面备了一副,还有一把前朝留下的宝剑,锋利无比,倒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楚芙瑶上了马车,楚青宋在马车外骑马跟随着,因侯府与相府相隔不远,所以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相府门口。 楚芙瑶并没有戴着帷帽,毕竟今日的目的不是去坊间走逛,而是去秦国公府拜访,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相府门前,站着一个衣着华美,容貌清丽的妇人,绯色云锦衫,赤金流仙裙,鬓间斜斜的插了一直金镶玉钗,倒也是美貌至极。星眸一挑,并不像秦氏那般的端庄,倒有些将门出身的飒爽。她便是楚芙瑶的舅母,秦容与的生母,顾菀之。 顾菀之是顾衍的亲姑母,由她引路去秦国公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顾菀之身旁站着秦容与,这人手拿折扇,也不顾现下才三月的天,便显出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不过那容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这般姿态不定又迷倒多少京城的小娘子了。 楚芙瑶以往也是见过顾菀之的,次数还要比见秦容与的多些,毕竟秦容与身子不好,早年去江南养病,不常在京中,往年去相府走动的时候,也不怎么常见。 楚芙瑶走上前,冲着顾菀之盈盈行了一礼,道了一声。 “舅母。” 见到楚芙瑶时,顾菀之眸中一亮,倒是觉得这过了一年,芙姐儿生的倒是越发标致,想来与容与也是般配,倒不知蕴宁有何打算。 “芙姐儿倒是越发漂亮了,快快随我上了马车。” 楚芙瑶上了马车之后,便看见在车旁的秦容与,后者对她展眉一笑,说不出的调侃。 这是何意? 楚芙瑶心下不明,不过也没有开口询问,毕竟现下不是在府中,她一言一行都要恪守本分,省的丢了自己的脸面。 秦国公府距相府也是不远,主要是达官显贵都居于一处,往来出行,倒也是方便了不少。 顾菀之这厢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外甥女儿,见她眉眼低垂,说不出的恭顺,外加年纪不大,却显出沉稳之态,倒是与秦氏极为相像,不由生了几分喜爱之意。 “芙姐儿,你母亲身子近日可好?” 听到顾菀之问话,楚芙瑶轻轻答道。 “一切都好,胎象极稳,看着倒是个听话的孩子。” 顾菀之与秦氏的关系不错,大抵是因为秦裕后娶了韦氏为妻,所以这姑嫂之间,倒也无旁人家中那般复杂,秦氏这么多年来,大多得益于顾菀之的顾扶,所以便也不介意自己女儿与嫂子亲近些。 而后顾菀之又问了楚芙瑶的功课,见她没有侯府嫡女的骄矜之气,心中暗暗点头,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 顾菀之下车,也代楚青宋给门房递了拜帖,倒也不顾这些儿郎们,直接带着楚芙瑶往后宅去了。 楚芙瑶毕竟身为女儿身,自是不好来秦国公府拜谢,这才由楚青宋带着上门。顾菀之领着楚芙瑶来拜见自己的嫂子,也就是顾衍的生母齐氏。 顾衍的生父顾云早逝,只留下孤儿寡母,幸得秦国公宝刀未老,身上也是军功赫赫,这功臣之后才没有落得任人欺凌的下场。 见到齐氏时,楚芙瑶到惊了一番,齐氏年纪要比顾菀之大些,却要苍老不少,鬓间已生华发,不过神态倒是端庄慈和,,面上生的最好的便是那薄唇,颜色极淡,嘴唇虽薄,却没有半分刻薄之感,倒添了几分坚毅,这也是齐氏五官中唯一与顾衍相像之处。 楚芙瑶冲着齐氏行礼,后者虚扶一把,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这便是你那外甥女吧?真真生的极好,和你那小姑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齐氏这般说着,楚芙瑶自然也不会当真,毕竟现下出门走访,内宅女眷吗无非就是这么一番说辞,当真是没有什么新意。不过面上还是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不让自己显得违和。 见楚芙瑶不骄不躁,性子虽说不太清楚,但有秦氏调教,应当也是错不了的。丈夫已去,秦国公府又无败象,齐氏现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儿子顾衍。顾衍热衷武学,倒也是跟他父亲一般,存了精忠报国之心,只是这婚姻大事,让她挂心不已。如今见楚芙瑶看着不错,倒生了与顾菀之同样的心思。 两个姑嫂之间,话题倒是不少,楚芙瑶默默坐下喝茶,百无聊赖,但面上仍是不显,乖乖表现出自己应当表现的模样。倒是齐氏细心些,想着她们在厅内坐着,楚芙瑶一个姑娘家,听着她们说话,未免太过无趣,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紫鸢带着楚芙瑶去看看秦国公府的景儿。 “芙姐儿快别在这坐着了,秦国公府的景色可与一般府邸不同,你且去逛逛,省的无聊。” 明白自家嫂嫂的意思,顾菀之也暗叹自己太过粗心,又怕楚芙瑶不愿出去,便主动开口劝道。 闻言,楚芙瑶便也不推辞了,跟着紫鸢在秦国公府里逛着。看着这里的亭台楼阁,与自家里倒是迥然不同,一山一石尽显大气,府内也是明丽的红黄蓝之色,浓墨重彩,磅礴大气,并不像侯府,因着出身江南,素来喜爱的都是素墙青瓦的恬淡。 走进景园,这又是一处与侯府大相庭径的去处。并无五彩斑斓的花朵,种的都是一些高大的乔木,因现下不过初春,这里也不是郊外,树木抽芽的时间要晚些,不过景园内已有一片心意,倒也很是好看。 楚芙瑶在前走着,周围都是乔木,但地下却是不知用何种材质铺成的小路,晶莹剔透,在日头照射下,竟还透出淡淡的玉色,当真不错。 楚芙瑶看着看着,便与前头带路的紫鸢走散了,看着仿佛置身山林中的自己,倒是不由的感慨一声,怎么一遇到与顾衍有关的事情,她便得不着好呢? 说曹操,曹操到。 楚芙瑶心中正念着顾衍,便看见小路尽头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那儒雅清俊的面貌,不是顾衍还能有谁? 顾衍的眸子璨如星子,紧盯着楚芙瑶,缓步走来,带来巨大的压力。 楚芙瑶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接近,不由脸上一红,觉得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万一被他误会,那当真是跳进黄河也再难洗清。 没了帷帽的遮蔽,楚芙瑶艳丽的彷如桃花般的小脸,完全呈现在顾衍面前。凤眸低垂,怎么也不好跟一个外男对视。 “这可是巧合?” 楚芙瑶尚未开口,顾衍清朗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听了这话,她恨不得羞愤欲死,接二连三的巧合,就跟先前设计好的一般,顾衍要是当她是居心不良的女子,那便也是有理有据了。 不过楚芙瑶自是不喜旁人平白无故的误会自己,不得已抬眸与他对视,道。 “我若说是巧合,你可会相信?” 凤眸中的认真之色,倒被顾衍毫无遗漏的捕捉到了。他并没有答话,只是轻笑一声,在楚芙瑶的注视下,才缓缓点头。 “你说的话,我信。” 不知为何,楚芙瑶总感觉顾衍说这话时,仿佛带着她难以察觉的深意,这般一想,脸色便如胭脂般火辣,当真是好看至极! 第四十二章 楚芙瑶突然意识到,他们两个是否靠的太近了些,低眉敛目连忙退后一步,没注意到顾衍眼中一闪而逝的波澜。 “顾公子,麻烦您能带我出去吗?我与方才带路的丫鬟走散了。” 楚芙瑶意识到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实在是不妥,但如果顾衍不带她出去的话,现下真的是找不到旁人来帮她了,索性他们两个接触不少,如果她厚颜的话,或许还能承认,二人之间有些淡淡的好感。 闻言,顾衍并未应声,只是专注的看着到他胸口高度的小女孩儿,那柔亮的黑发像缎子一般,诱惑着他的手,想要上前一触。事实上,顾衍也真的这般做了。 感受到那只揉弄着自己头发的大手,楚芙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除了上辈子的牧恒之以外,在记忆中,从未有男子跟她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就连楚恒也没有。抬眼望着高大的顾衍,发现他表情中的儒雅,完全是一层一撕就破薄纸,现下这个人浑身都充斥着侵略性,楚芙瑶再次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顾衍。 “顾公子。” 楚芙瑶直接退后一步,想要躲避男人的触碰,却没想到她退后了,顾衍也跟着后退,步步紧逼,让她无所适从。 “嗯?” 终于,顾衍那只作乱的大手,从楚芙瑶的头上放了下来,之后凤眸又细细的打量她,发现鬓间有些散乱,想要伸手把她理顺,待对上楚芙瑶惊吓般的视线时,便放下了,也知晓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 楚芙瑶深吸了一口气,不明白顾衍为何会变得如此……随性。不过理由她是万万不想知道的,她有预感,一旦知道了所谓的理由,恐怕便大事不妙了。 “请带我出去罢!”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恪守礼节的模样,当真是可怜的紧,顾衍勾唇一笑,眼中也露出真心实意的柔和,而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 “好。” 顾衍也没再捉弄楚芙瑶,毕竟她还是太小了,仅仅十三岁,而自己都已经十七了。幸好需要等的时候不久,不过两年耳。 楚芙瑶被顾衍带出景园时,正好遇上前来寻找的紫鸢,这丫鬟将娇客给领丢了,不由心急如焚,要是楚芙瑶出了半点闪失,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暗骂自己不小心,见秦公子与另一少年郎接近,紫鸢忙不迭的将事情告知秦容与,领着他们二人往景园走去。 秦容与性子极好,当然,他这般浪荡的表象,自然对漂亮的小娘子都无比温和,当知晓紫鸢将楚芙瑶弄丢之后,心中虽说焦急,但也知道在秦国公府中,不会出什么事情,便安慰了这丫鬟两声,跟一旁的楚青宋告罪,这便到了景园来找。 方才到了景园的另一侧出口,遥遥望去,便见到了自己好友的身影,看着其身后跟着的那一抹妃色,不是楚芙瑶还能有哪个? 一见到楚芙瑶,秦容与便放心了,再看看自己小表妹透着淡淡绯色的面庞,还有好友那过于君子的表现,秦容与笑的更为肆意了,一张绝色面孔透着得意,仿佛赢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紫鸢一见到楚芙瑶,当下眼眶便有些红了连忙小跑到她身前,道。 “哎呦我的姑娘啊,你可当真吓着我了!” 看紫鸢面上不作伪的急色,楚芙瑶心下也有些愧疚,冲着紫鸢扯出一抹歉意的笑,道。 “紫鸢姐姐,今日是我不好,唠扰了。” 见楚芙瑶一个侯府的嫡小姐放下身段跟自己致歉,紫鸢当下便一惊,知道自己僭越了。忙开口说道。 “小姐这便折煞奴婢了,能伺候您,便是紫鸢的福分,哪有说唠扰的?” 说完之后,见楚芙瑶面色无异,便走到秦容与面前,冲着他福了福身。 “都是紫鸢不好,有劳秦公子了。” 见这俏丫鬟冲着自己福身,怜香惜玉的秦容与自是虚扶了一把,口上花花道。 “能帮到紫鸢姐姐,正是我秦某的福分。” 闻言,紫鸢面上一红,暗啐了秦容与一声,这皮相长得真是漂亮,比京中的世家女子都强上许多,怪不得称他为京城第一美男子。 见秦容与又不正调,顾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吐露,秦容与便换下了那副调笑面孔,变得正形不少。 “大哥,表哥。” 楚芙瑶入了秦国公府之后,这才见到楚青宋与秦容与,当下便跟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凑得近些,也就里顾衍远些。 方才在景园中,顾衍那刻意亲近的举动,着实吓着了楚芙瑶。经过牧恒之一事,她可不认为顾衍这是对她心有好感,毕竟这人会是未来的骠骑大将军,在兵权的掌握上,便像丞相于文官的控制一般。这种人,真的不好相与。 楚青宋方才听到楚芙瑶不见了的消息,心中乱作一团,但面上还不好表现出来,现下见到真人,这才放了心。 秦容与上前一步,凝视着自己的小表妹,发现她好似比去年又漂亮的不少,不过这也不是阿衍对她上心的缘故。况且,阿衍到底对芙姐儿有多少好感,现下还不能确定,不过逗上一逗也是不错的。 “你这头发怎么乱了?” 秦容与看着楚芙瑶微乱的鬓角,微微皱眉,但心下倒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便伸手将楚芙瑶头顶的珍珠簪取下,用手顺了顺那缎子似的鸦发,这才将珍珠簪重新插上,等到做完这些时,便感到一股寒意,仿佛芒刺在背一般,让他坐立不安,转头一看,他的好友顾衍顾小将,正饶有深意的盯着他,半句话没说,却让秦容与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楚芙瑶倒不觉得有什么,只当秦容与是她表哥,所以也要比方才顾衍触碰她时自在的多,但这画面看在楚青宋眼里,便是大大的不妥,芙姐儿这还未及笄,与秦容与走的近些,倒也无碍,就怕有心人那此事做文章,恐怕很难处理。 楚青宋已经将秦氏备好的礼物送出手了,本以为今日便无旁的事情,与秦表哥走的近些,探讨一些学问上的道理,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待到二年后的春闱,把握也好更大一些。 但见秦表哥的表现,楚青宋忽的心中一惊,觉得自家妹子与表哥是不是相处的过分亲密了,当下也不敢再放任下去,一侧身,来到楚芙瑶面前,将她与秦容与隔开,却拉近了楚芙瑶与顾衍之间的距离。 楚芙瑶略微觉得有些窘迫,不过面上尽力维持平静,起码不能让楚青宋与秦容与看出端倪。 “顾公子,我代舍妹谢过你的仗义相助。” 楚青宋不忘自己的目的,冲着顾衍抱拳行礼。武人的礼节,由一个较为稚嫩的少年做出,倒也不显怪异。 顾衍看着眼神坚定的楚青宋,不因这人是庶子便看轻他,楚青宋这行为做派,毕竟有些家族的嫡子都强上不少,将来也必然不会是池中物。 “楚公子不必客气,当时的情况,就算不是顾某,也会有人仗义相救。” 顾衍又展现出那副儒雅守礼的面具,薄唇微微露出些笑意,因着身份高贵,所以竟让楚青宋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是秦国公的嫡长孙,将来的继承人,可比他一个永平侯府的庶子强得多了。 见状,楚芙瑶识趣的什么话也未多说,由紫鸢带着回了大堂。见顾菀之与齐氏还在话着加长,不由想起楚茵在侯府的做派,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秦国公府回到侯府时,楚青宋暗自看了楚芙瑶好几眼,像是要说些什么一般,却终究什么话也未出口。 进了侯府大门,楚芙瑶本想着直接回漪澜园,毕竟折腾的时候也不断,她也是有些疲惫了。但没想到在身后的楚青宋突然将她叫住。 “大哥,有何事?” 楚芙瑶心知今日自己在秦国公府的举动不妥,但也并未让楚青宋见着,难道这是他从别处知晓的?会不会误会些什么? 楚青宋看着楚芙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待到后者露出诧异的眼神之后,这才开口了。 “芙姐儿,你与秦表哥是怎么回事?” 楚青宋这话说出口时,少年还带着青涩的面孔微微有些晕红,他虽说已经有了绿篱白芷两个通房,但是与亲妹子谈论这种话,还是有些怪异之感。 听到楚青宋提到秦容与,楚芙瑶也愣了,不过反应的倒是极快,只要不是顾衍便好。整理了一下思绪,便道。 “我和秦表哥无事,大哥你不要误会了。” 楚芙瑶眼神清澈见底,真真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不过先前秦容与对待楚芙瑶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于亲昵了,这才让楚青宋生了怀疑。 “这样便好。” 见楚青宋终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楚芙瑶倒觉得罕见的有些好笑,心中对他不免有些愧疚,毕竟利用这样一个于她无恶意之人,用来算计秦婉,自己这等行事,实在是不能做到无愧于心。 第四十三章 近些日子,关于似锦园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从一开始对秦婉毁坏圣人赐下之物的议论纷纷,到对楚恒与秦婉关系肆意揣测。 楚芙瑶看着秦氏下手,当真是说不出的干净利落。现下楚恒都不敢回侯府了,毕竟人言可畏!而秦婉与林玉娆母女,近来也老实不少,主要是她们在侯府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一众下人们虽说不敢当面给她们难堪,但克扣些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婆子们也都是看的清形势之人,当然也是欺软怕硬的,虽说没有给似锦园送上隔夜饭,但像平日里小厨房会做的燕窝,现下可再也没有似锦园的份儿,这些秦婉母女都看在眼里,但楚恒也不在府中,这些事情,当真是没处说理。 况且,她们母女本就算客居侯府,这都快一年了,所谓远香近臭。亲戚之类的,要是偶尔来看看,那自然是奉为上宾,但见秦婉母女大有常住不走的架势,可在似锦园当差的下人们,必然也会遭到主母的厌弃,所以干脆便划清了界限,这便是再好也不过的了。 这种日子,秦婉自然是不舒心的,但为了当成楚恒的媵,也只得咬牙忍了。她忍得了,但她女儿可无法忍耐。许是老太太将林玉娆娇惯坏了,让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成日里对着下人非打即骂,这更是传出了不好的名声。 林玉娆现下已经十四了,要放在有些人家,便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不过现下还未及笄,日子也剩的不远,少不得为自己谋划一番。 楚芙瑶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在林玉娆面前提着楚青宋的好,楚青宋虽说只是庶子,但这么多年来,都是在秦氏手下教养着的,自然也是不差。再者说来,楚青宋也是个上进的,自从秦氏怀有身孕之后,便放弃了承爵的念头,想着在春闱上一搏。 这般上进的世家子,在京中也是不多,况且楚青宋一表人才,并无恶习,虽说有绿篱白芷两个通房,但绿篱曾被灌下红花,根本没有生育的机会。况且有秦氏的看管,在楚青宋有嫡子之前,白芷是万万不会有子嗣的,单冲这些,林玉娆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日,林玉娆到来了楚芙瑶的漪澜园,走进其内,看着房内的摆设装饰,无一不精。但看那卧房内的紫金香炉,其内焚着的香料,便是似锦园无法用到的,这一点,即使老太太偏疼林玉娆,也不好想秦氏手中的香料要了过来。 “玉娆,近来可好?” 楚芙瑶轻抿了一口龙井,看着林玉娆道。 林玉娆倒没有像上一世一般,没日没夜的穿着戴孝般的纯白,现下她最偏爱的颜色,乃是淡淡的湖青色,穿上湖青色的襦裙,倒也显得雅致,将她身上柔弱的气质尽显出来。不过林玉娆的脸色也说不得多好,略微有些苍白消瘦,想来秦氏没少让这母女二人吃亏。 闻言,林玉娆端着茶盏的手略微一抖。里面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在她手背上,疼的林玉娆猛抽一口气。 “蓝羽,快将凝露胶取来,莫让玉娆姐姐伤着了!” 蓝羽应了一声,便马上取来这凝露胶。凝露胶乃是由十八味草药熬制而成,配上山间晨露,熬成膏状,这便制成了凝露胶。 凝露胶用的东西不算名贵,但却费时费力,便是这山间晨露,可是不好得。林玉娆有一次在古籍上看过这凝露胶,不过却从未见过,此刻看楚芙瑶轻易的便将这东西拿了出来,且半点不放在心上,心下更是难受,不过面上却是不显。 “罢了罢了!也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是略微有些红肿,哪里能用的上这般珍贵的东西?” 林玉娆尚欲推辞,却见楚芙瑶横了她一眼,带着些微怒道。 “玉娆姐姐这叫什么话,你的身子可比这些死物珍贵的多!莫要推辞了!” 见楚芙瑶态度强硬,林玉娆也就不推拒了。默默的让蓝羽帮她涂抹上凝露胶。果不其然,这物什果真不错,只一抹上,便觉得烫着之处传来一股清凉之气,灼痛感便消散不少。 “那在这里先谢过芙姐儿了。” 闻言,楚芙瑶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上前握住林玉娆那只未曾受伤的手,说道。 “你我姐妹,何必如此和气。“ 两人相处的倒是极为和睦,看不出林玉娆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林玉娆离开漪澜园后,楚芙瑶看着装着凝露胶的瓷盒儿,瞥了一眼红冉,冷声道。 “把这没用的东西丢出去。” 红冉应了一声,便将凝露胶取了出去。凝露胶本身并无问题,楚芙瑶也不可能用这般粗劣的手段对付林玉娆,要是稍有不慎,那便是生生往别人手里送把柄! 林玉娆离开之后,回到有些空当的似锦园,这里地方并没有楚芙瑶的漪澜园大,但伺候的丫鬟便更少,算上她带来的岸芷汀兰,也不过才六个丫鬟,却要伺候她们母女二人的饮食起居,当真是寒碜的紧! 看着今日以来舅舅的反应,根本不像是能护住母亲与自己的模样,况且护住了又怎么样?当成侯爷的庶女,她可没有一个一奶同胞的兄弟护着,自然也比不过楚茵潇洒自在。更何况,楚茵那是因为楚恒当上侯爷之后,生活才好转了,先前在侯府中的日子,恐怕也不怎么好过,要不然也不至于养成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想到此处,林玉娆越发觉得秦婉的想法不妥,就算母亲的心愿达成,也不过是舅舅的媵而已,她也就是个庶女,可不如自己谋条生路来的畅快! 林玉娆所想的生路,自然是放在楚青宋身上,虽说楚青宋现下并没有个一官半职,但身为侯府的庶长子,总比二房三房的人要强上许多,且楚青宋与嫡母秦氏的关系融洽,未来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祸端,可比与丞相之女站在对立面上,让她们母女饱受猜疑揣测来的妙! 凭自己与老太太的亲戚关系,如若当真与楚青宋传出什么风声,那必然是要比楚恒与秦婉来的严重不少。毕竟自己的母亲是个被休弃的女子,而她则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侯府就算为着脸面,也不能薄待于她! 再有舅舅的周旋,这事情应当不难。 这般想着,林玉娆先前紧蹙的眉头也便舒展开来,好歹这也是个主意。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抓准时机,使风声传出,楚青宋就算是想不娶自己都不成! 林玉娆此番思量,当然是没有对任何人吐露风声,包括秦婉也没有。她这人本就不怎么聪明,从前世里未经过牧恒之同意,便将楚芙瑶弄死的举动可知一二。林玉娆但凡是心中有些想法,也根本不预备与自家人商谈,因着这个习惯,她可谓是自掘坟墓。 ****** 秦氏现下肚子已经九个月了,府内的人都极为看重这一胎,秦氏现下出入,不只有秦嬷嬷等一众丫鬟婆子,连老太太也将福寿堂的人调了过来。自己亲生儿子的嫡子,自然马虎不得。 就连楚芙瑶,近日也不免挂心。秦氏的身子不错,在侯府中也没有人对她不利,所有吃食,摆弄的物件,无一不经过仔细的查探,所以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难就难在,秦氏的年纪不小,现下已经三十了,而楚芙瑶都十三了,这个年纪产子,自然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楚芙瑶早在半个月前,便让秦嬷嬷找了稳妥的稳婆,一共备了三个人,就住在锦岚居的偏院儿中,如若秦氏有何反应,必然能立刻做出应对之策。 况且,楚芙瑶还做了其他准备。将三个稳婆的家人都控制起来,好吃好喝的待着。秦氏没有闪失也便罢了,万一有人敢不尽心的话,那可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现下已经到了立夏,立夏过了第二天晌午,秦氏便发动了。 楚芙瑶急的在产房外团团转,因楚青宋是男子,产房不吉,所以也不好太过接近。但老太太今日一得了消息,也不顾自己的身子,直接守在锦岚居外面,听得产房的动静。 就连今日在外流连花街柳巷的楚恒,也回来了。毕竟这是他嫡出的孩子,也庶子之流重要的多,所以这人也罕见的有些紧张,明明天气并没有多热,楚恒面上便挂出了一层汗意。 秦氏年纪大了,所以生孩子有些费力气,不过好歹先前生过了楚芙瑶,现下折腾了一个时辰,孩子便顺利出生了。 “生了生了!是个小少爷!” 听得房内稳婆的喊声,楚恒心下大为激动,两手握拳,便向往房内冲去,要不是一众下人拦着,他便真进到了产房这种不吉之地。 楚恒也并没有与秦氏有多么身后的感情,如此此番表现,不过是因着这个嫡子罢了。饶是如此,楚芙瑶心中也不可遏制的激动一番,毕竟有了这个弟弟,秦婉想要当上府里的媵,那更是痴人说梦! 第四十四章 楚恒终于有嫡子了,这个消息仿佛一记惊雷在侯府中炸响。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无外乎秦氏,楚芙瑶、楚恒、还有老太太。楚青宋的心绪有些复杂,但却没有对这个新生的弟弟产生什么恶意,毕竟一开始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下也认清自己该努力的方向,所以也便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不过心有愁绪的人也不少,其中以秦婉尤甚。秦婉在似锦园,一听得这个消息,气怒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瓷器接触地面摔碎的声音尤为刺耳,林玉娆看着秦婉扭曲的面孔,越发觉得楚恒是根本靠不住的。 秦氏有了嫡子,在侯府中的地位根本无法动摇,楚恒是疯了才会在此时把秦婉娶为媵,就连一向偏心似锦园的老太太,在何氏小产之后,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不过在对待林玉娆时,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让她稍微放心了。 “母亲,你去问问舅舅,到底什么时候把你娶了。” 林玉娆的语气并不是很好,她现在真的是很烦躁。同样的,秦婉也是烦躁极了,冲着林玉娆连连摆手。 “算了,眼下时机还不到。” 闻言,林玉娆脸色直接一冷,两指不住的在桌上轻敲着,道。 “时机未到,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难道要等到秦氏接二连三的产下嫡子吗?” 看着像来乖巧的女儿竟这般耐不住性子,秦婉先前的安抚之色也渐渐淡了下去,冷声说道。 “那你觉得你舅舅现在会圆了我的心愿?我可没有他的嫡子重要!” 这话倒是真的,世家大族,平素最重视的自然是嫡子,秦氏出身高门,由她细心教养出的嫡子,就算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但最起码也跟楚青宋一般,让人看着舒心,有这样的嫡妻,楚恒又怎会怵她眉头? “唉,算了,母亲你还是要怀上舅舅的孩子,这才是正经办法。” 说到此处,林玉娆并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全部吐露出来,如若到楚青宋议亲之时,母亲还没有当成舅舅的媵,那她可要自谋生路了。 林玉娆听着院子外为庆贺小少爷降生而欢天喜地的动静,笑的有些诡异。明明是居于一个屋檐下的亲生母子,此刻却心思各异,究其原因,无非是为了身份地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刻的的锦岚居倒是极为热闹,秦氏将将生产完,正是体虚力弱之时,也没有人那般不开眼过来唠扰她,乳母将新生下的哥儿擦洗干净,看着那红通通的仿佛猴子一般的小脸,楚恒倒没有丝毫嫌弃,毕竟这个他的嫡子,伸手便要抱一抱。 乳母自然是不敢阻止侯爷的动作,将哥儿轻轻的递给楚恒。永平侯抱着自己的嫡子,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意,楚芙瑶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讽刺。 楚恒这人的真心,完全放在自己的利益上。哥儿将来能名正言顺的继承侯府,堵住酸儒那张喋喋不休嘴巴,让他这个庶子出身之人多些脸面,这才欢心不少。如若是个女儿的话,恐怕现下早便不在这锦岚居了。 “父亲,你看看哥儿的眼睛眉毛生的和您极为相像呢!” 楚芙瑶在一旁望着,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楚恒现下心情极好,回头看着长女温和明艳的笑容,倒觉得很是讨喜。 现下孩子不过刚刚生出来,哪里看得出到底像谁,不过是因为这般说着能让楚恒舒心一些,为着在府中握有足够的权利,男主人的支持可必不可少,所以楚芙瑶才压下心底的愤恨,开始讨楚恒的欢心。 “是吗?仔细一看,还真有些像!” 老太太在主位坐着,看着儿子喜上眉梢的模样,心里总算舒坦了。秦氏产下嫡子,自然是天大的功劳。不过孩子毕竟还小,让乳母婆子们照看着,才算稳妥。 “恒儿,你将哥儿放下吧,让乳母去喂些奶水才好。” 听了老太太的话,楚恒即使再舍不得儿子,也只得将哥儿交还给乳母。 楚芙瑶见状,并没有留在屋里,而是叫红冉给三个稳婆取了份封红,然后叫她将稳婆的家人都给送回去,处理妥当了,这才算放心。 哥儿还未出世之前,楚恒虽说那时并未在府中,但名字可是想了不少,最后便定下来一个。 楚青川。 对于名字,秦氏并没有多看重,所以没有在此事上拂了楚恒的心意。不过还是将楚青川这个名字请宝华寺的大师占卜一番,得知此名确实于哥儿有益,才算定了下来。 哥儿的洗三办的倒是热闹,男宾们都在厅里,冲着楚恒道了声恭喜。而女眷在后宅,因秦氏还在坐月子,所以只得让楚芙瑶招待了。 顾菀之和齐氏都来了,不过来的人还有楚芙瑶的外祖母,韦氏,也就是祖父秦裕的续弦。韦氏年纪不算大,如今也是年近五十,加之保养的好,所以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多岁一般。不过她生的不算美貌,堪堪称得上清秀。今日来到侯府,完全不像是来贺喜,倒像是来捣乱的。 韦氏身穿暗金色的雕文锦衣,同色的襦裙,看着虽说华贵,但到底压抑了些。再配上那完全没有表情的面孔,楚芙瑶心下不由有些恼意,这可是来找茬儿的? 楚芙瑶心知来者不善,但面上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失,谁叫她是小辈呢?只能乖乖冲着韦氏福身。 “外祖母有礼。” 楚芙瑶福身之后,见韦氏没有半分反应,便直接坐在下首,众位夫人平日里也会聚聚,再加上今日有些喜事,虽说韦氏一向不怎么讨喜,但此刻倒也没由着这个恼起来。 内宅女眷间的聚会,虽说吃食上并不看重,毕竟没有哪家的小娘子会在别人家放纵的。但菜色的好坏则是看出主人家的用心程度。秦氏现下还在月子中,而老夫人怎么看也不像个能办成事的,所以此次的洗三,必然是楚芙瑶经手的。 看着来往丫鬟奴仆一个个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而桌子上菜色又顾忌到各家人的口味禁忌,这楚芙瑶也算是用心了。 各家夫人看向楚芙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满意,觉得她年纪不大,手段倒是不凡,以后不知哪家儿郎有福气,将她娶回家中了。 “芙姐儿真是不错,生的好标致!” 户部尚书的夫人于氏见状,笑意盈盈的夸赞道。 闻言,楚芙瑶心中虽说没怎么想,但面上仍是适时的做出略带羞涩的模样,这才不会显得违和。 见于氏夸了楚芙瑶,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即使楚茵一向看秦氏不顺眼,此刻也觉得这个侄女看着不错。 不过偏偏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什么不错,不过过得去而已!” 韦氏的声音有些尖利,如果说楚茵仅仅只是嫉妒秦氏的话,那韦氏就是恨这个与秦裕原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继女,有了秦氏,就时刻提醒着秦裕不能做那负心汉。所以她和孩子在相府中才一直没什么什么地位。 因着这个,韦氏对楚芙瑶也是极为厌恶的,所以此刻才会不合时宜的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顾这样会不会丢了丞相夫人的气度。 房内有一瞬间的寂静,楚芙瑶即使不介意韦氏的话,此刻也不免有些尴尬。但比楚芙瑶更加难过的,则是韦氏的儿媳顾菀之。她是御史大夫秦济宁的嫡妻,看着婆母居然做出如此有*份的事情,不由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母亲这是开玩笑呢!” 顾菀之的话虽说没有什么说服力,但在做的女眷,哪个不是人精,自然不会与丞相夫人过不去。虽说瞧不上一个继室的这般做派,但也不会怵相府的眉头,毕竟顾菀之娘家秦国公府可是不好惹的。 虽说洗三来了韦氏这人,不过其他还算是顺利,没有生出什么旁的事情。待到宴席散后,林玉娆才出现在楚芙瑶面前。 林玉娆今日穿了一条大红的襦裙,看着分外喜庆,不过与她自身柔弱的气质不符,所以倒没有多好看。不过她也算是有心了,起码知道不能在这时惹得旁人不舒心。 “芙姐儿,这是我送给川哥儿的虎头鞋。” 看着林玉娆带来的虎头鞋,绣工必然是极精致的,不过楚芙瑶清楚,林玉娆自身的绣工并不好,所以这物件一看便不是出自她手,不过即使知道这一点,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 “玉娆姐姐何必这么辛苦?我代川哥儿在此谢过了。” 楚芙瑶面上笑意盈盈,看着林玉娆的刻意讨好,哪会不知她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将目标放在楚青宋身上吗?认为楚青宋不过是庶子,她的身份虽说不显,也应该能配得上了。 楚芙瑶心底冷笑一声,即使楚青宋只是庶子,但也会有大家小姐心甘情愿嫁过来的,总比她一个被人休离的妇人带来的女儿来得强。 第四十五章 楚青川一出生,永平侯府也算有了嫡子,就连圣人也赐下一人多高的东海红珊瑚,虽说并不是绝世珍宝,但圣人的厚爱倒是为人侧目。旁人都晓得永平侯府新出生的颇有福缘,竟入了圣人青眼,但历经一世的楚芙瑶怎会看不清楚,相府势大,虽说近来秦裕的身子越发之差,但秦济宁却是个惊才绝艳之辈,尚不到四十便坐稳了御史大夫之位,且秦容与才子之名远播,圣人若是不想让朝堂变为秦家的一言堂,现在就应该着手准备了。 上一世,圣人便是看好了楚恒与相府的姻亲关系,毕竟由自家亲戚在背后捅刀子,那留下的伤口才会最深,最是痛入骨髓,且上一世圣人又扶植起牧恒之,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做了丞相,牧恒之虽说能力不凡,却没有老一辈处理庶务的经验,以至于一开始倒惹出了不少篓子。 想起上辈子朝堂之事,楚芙瑶不免想起现下这个刚刚成年的小皇帝,有野心,有想法,不过猜忌心却是太重,顾家一门忠烈,在秦国公去世后,顾衍担任骠骑大将军,圣人居然要收回顾衍手中的兵权,后再匈奴侵犯之事,手无良将可用,这才又想起了顾衍。 此刻对楚青川的荣耀,看来便是拉拢永平侯府的预兆,不过即使知道这些,楚芙瑶也不能有什么行动,因为她是闺中女子,且父亲又是个浑的,即使想借力打力,也无计可施。不过这一世倒是有些变化,起码秦氏对侯府的控制力还在,且又产下嫡子,楚恒应该没那么容易跟相府撕破脸。 不过韦氏倒是个棘手的,为了一己私利,居然做出了吃里扒外的蠢事,看来找个机会,应当告知秦容与一番,要他小心提防,以免错过了春闱。 不过眼前这事倒不怎么重要,毕竟离大考还有两年,一切都可以谋划一番。现下最为关键的,就是将秦婉母女处理掉,而且这事情如果做得好的话,恐怕连带着楚恒也会解决。 “红冉,香料送到似锦园了?” 楚芙瑶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闭目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突然发声问道。 “送到了,似锦园的人一开始还以为这东西不对,不过南梨香又实在太过珍贵,所以便没有处理,而是悄悄上府外请了一个大夫,拿去检验。” 红冉见楚芙瑶露出些许疲态,便知道夫人生产之时,小姐忙里忙外,果真有些累着了。忙上前将手按在楚芙瑶的肩膀处,轻轻揉按起来。 “现下应该已经用上了吧?” 那南梨香确实是好东西,一般女子大概无法拒绝这物什的诱惑了。此种香料,是从波斯而来,传说波斯最美丽的皇妃,便是日日焚烧南梨香,才能保持青春容颜。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南梨香在京中被内宅女眷是若珍宝,那是假不了的。 “用上了,不止姑奶奶日日焚香,现下连玉娆小姐也成日在屋中待着呢!” 闻言,楚芙瑶微微点头。 她也是上一世偶然得知,南梨香其中有一味卿云草,女子食之,终身难以有孕。但此草却可保容貌昳丽,恍如不老一般,所以波斯的女眷会在产下数子之后才会服用。但一般贵族却不会采用直接吞食的法子,毕竟卿云草的药效极强,直接吞食易损伤身子,所以南梨香便被皇宫之人制了出来,专门提供给美艳的皇妃使用。 但此种香料,在大乾王朝一开始并未得到女眷们的青睐,毕竟南梨香如同麝香一般,以损毁身子之法,滋养容貌,实在是因小失大。 在得知女眷们在意什么之后,商人们倒是将南梨香的副作用给隐瞒了,不过南梨香的分量实在是不多,用过之人也少,就连宫中的妃嫔,能用过南梨香的,不过五指之数。卿云草又在波斯产出,大乾王朝根本没有此物,所以楚芙瑶到不担心会不会有人看出些什么来。 至于楚芙瑶为何会得知这南梨香,还要归功于牧恒之,当年他偶遇了一个波斯商人,救了那人一命,商人见他在府中生活孤苦,嫡母身子不少,父亲又偏宠侍妾,万一侍妾在产下子嗣,那府中更是没有他的位置了。 得知牧恒之的窘境后,波斯商人便拿出了些南梨香,让他悄悄给那侍妾用上。果不其然,那几个侍妾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上下,用了那南梨香之后,当真没有人能怀有身孕。 后来牧恒之与楚芙瑶成亲之时,他父亲也找了来,想趁机贪墨一些,彼时牧恒之嫡母已逝,再也无任何留恋之人,便将父亲与侍妾通通赶出府中,在赶出侍妾之前,又告知了她们为何终身无孕的原因,这才把人毒哑了,打发出去。 却不想楚芙瑶当时便注意到了,因着不知原因,只觉得牧恒之手段狠辣非常,倒生了些探究之意,索性那几个侍妾之中,一人竟是识字的,楚芙瑶将牧恒之一家安顿好,同时也清楚了南梨香的消息。 上一世林玉娆一直没有身孕,靠的便是这南梨香,好在牧恒之不精通香料,在楚芙瑶命人将南梨香与其他香料混合之后,也没有人看出端倪。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辈子居然仍把南梨香用在了林玉娆身上,这还真是天理循环。 “小姐,要不要用碗参茶?” 红冉见楚芙瑶歇了一会子,脸色仍有些不好看,不由有些担忧的问道。 楚芙瑶点头,恩了一声,身子是自己的,只有养好身体,才能跟这帮人都下去,现下牧恒之还没有出场呢,她自然是要好好保重。 见状,红冉便轻轻退了下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端来了一盏参茶。参茶的味道不是很好,毕竟人参再怎么珍贵,也是药材,吃不出什么欢喜来,楚芙瑶皱眉一口气将参茶咽了下去,房内只有红冉,所以便没人见到她这般粗俗的举动。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是一年。 到了夏日,楚芙瑶已经过了她十四岁的生日,而林玉娆已经及笄了。十七岁的楚青宋到了快议亲的时候,因为是侯府里的长子,即使是庶出,身份也与旁的庶子不同,所以老太太还是挺放在心上的,她生怕秦氏这个嫡母不慈,在楚青宋议亲之际动手脚。 除了留心楚青宋议亲之外,老太太还需分出一份精气神来考虑林玉娆的终身大事。在老太太眼里,秦婉是她侄女,自然算得上是娘家人,由她生出的林玉娆,又是楚恒的嫡亲血脉,现下秦婉客居在侯府,她这个为人祖母的,自然需要谋划孙女的婚事。 这日晨间,楚芙瑶去福寿堂给老太太请安。她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不遇上秦婉母女,在看看老太太那满面慈和的表情,也不知晓她清楚了林玉娆非楚恒的血脉之后,又会有何反应。 “祖母。” 楚芙瑶盈盈福身,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仍是一身艳丽的绯红,过了一年时间,她出落的更为娇艳。 一旁的林玉娆看着,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嫉妒之色,不过表现的也不算明显,所以楚芙瑶并未有何反应。 照常请完安之后,楚芙瑶看出老太太面上的冷淡,知晓这份冷淡是针对她的。毕竟这一年间,因着秦氏的默许,楚芙瑶对府中内务的掌控已算熟悉。将府内众人的动静尽收眼底,自然是清楚林玉娆的心思,只可惜她并没有什么动作,所以也不好动手。 不过想来,林玉娆也应该就是在近日出手了,因为南梨香的关系,秦婉这一年间,果然没有传出有孕的消息,所以楚恒自然不可能为了她,而与秦氏闹僵。 楚芙瑶近日以来,都在暗中观察着林玉娆的举动,当发现她贴身丫鬟汀兰出府买药的时候,不由嘲讽林玉娆的天真,她难道以为和楚青宋有了夫妻之实就能嫁给楚青宋当正妻吗?未免显得太简单了! 林玉娆寻到的不过是简单的蒙汗药,入府时有盘查,但楚芙瑶让青涯示意守门的奴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岸芷。 林玉娆要是不弄出点动静来,又怎么能收拾的了秦婉呢? 当日晚间,楚芙瑶在锦岚居用饭,经过一年的休养,秦氏早便恢复生产前的模样,而川哥儿也满了一周岁,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用过晚饭,乳母将川哥儿抱了出来,看着那个白白嫩嫩的奶娃娃,楚芙瑶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上一世,楚芙瑶的孩子没能有机会出生,现在看着川哥儿,五官有些张开了,倒和自己有七分相像,不由在思考着,川哥儿会不会就是前世那个无缘的孩子。 楚芙瑶从乳母怀中接过川哥儿,手指轻捏着小娃娃白嫩的脸颊。看着刚冒出牙的奶娃娃,笑的大眼儿眯成了月牙儿,看着分外可爱,让人忍不住心软。 正在这时,珍珠慌慌忙忙的进来了,让楚芙瑶微微有些怔住,珍珠一向是个沉稳的,到底有什么事能让她如此失态,难不成是林玉娆出手了? 第四十六章 秦氏目光一凝,直直射向了面带急色的珍珠,身上侯夫人的气势丝毫未加掩饰,多了一份逼人的冷意。 “出什么事了?” 听出秦氏声音中的不悦,珍珠一颤,忙不迭的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大少爷、大少爷居然跟玉饶小姐在一处了!” 闻言,楚芙瑶勾唇一笑,倒没想到林玉娆真敢做出这样的事,不过她今年及笄了,怎么算也是该着急的年纪,省的老太太直接给她打发嫁了。 不过要是由老太太出手的话,那林玉娆必然是一个嫡妻,但此刻她居然搞出这种事情,且老太太一直以为林玉娆是楚恒的血脉,现下可是有的玩了。 “什么?马上随我去看看!” 秦氏脸上露出又惊又怒的神情,毕竟这一年以来,因着川哥儿的缘故,所以她对府内庶务的掌控,早就没有以往上心了,大部分都交给了楚芙瑶,所以并不清楚林玉娆对楚青宋的心思,待到事情一发生的时候,便有些震惊。 不过震惊只是一瞬,秦氏清楚,林玉娆此番做法,无异于自掘坟墓。她和秦婉之所以在府中能有今日的地位,无非是靠着老太太的宠爱。老太太认为林玉娆是楚恒的庶女,甚至秦氏也一直是这般认为的。无论林玉娆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是的话,她和楚青宋在一处,那就是*的罪名;要是不是,以老太太睚眦必报的个性,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楚芙瑶一直跟在秦氏身后,她之所以敢放任林玉娆胡作非为,那是因为清楚林玉娆与楚恒并不是父女关系,所以她想当楚青宋的妻,老太太第一个就会站出来反对。而且秦婉的女儿弄出了这等丑事,她还怎么当楚恒的媵!别说世家了,就是普通人家也受不住这般父配母,子配女的做法。 秦氏脚步极快,她身为嫡妻,自然在这种秽乱后宅的事上,要做出一个表率,否则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没过多久,便到了楚青宋所居的小院儿,院儿里面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都低眉敛目的站在外面,半点不敢往房内看去。 院里房门紧闭,传来楚恒暴怒的吼声,与秦婉抽哽的声音。 “你这个不孝子,怎么敢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腌臜事?” 楚芙瑶并没有听到楚青宋的声音,想来自己的大哥现下已经震惊坏了。旁人家里,不过是不知廉耻的丫鬟能做出爬床的事情,到了永平侯府,居然客居在府中的小姐也能如此不知廉耻!真真是开了眼界! 楚恒到的还真快,似锦园与楚青宋所居的小院儿,离得极近,看来,楚恒方才应该是在秦婉的似锦园中,才能赶来的如此及时。 “表哥、表哥,你可要为玉娆做主啊!” 女子有些尖利的哭泣从房内传出,这是秦婉的声音。闻声,楚芙瑶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做主?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秦氏也听到了秦婉闹出的动静,不由觉得小户人家的女儿,能长成这样,也能晓得她家中怕是没什么教养了。 秦氏唇边也勾起一丝冷笑,母女俩的表情如出一辙,伺候的红冉忽的瞄到了一眼,不由心里掠过一丝寒意。 翡翠直接将紧闭的房门推开,秦氏在前,楚芙瑶在后,走进房中。 房内,楚青宋只着单衣,头发并未束起,狼狈的披散着,面色苍白的跪倒了地上。而在楚青宋旁边,林玉娆也嘤嘤啜泣,跪倒了秦婉面前,身上的衣襟也散乱着,一看便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人浮想联翩。 秦氏进入之后,房内的正主儿都将视线投注过来,连秦婉与林玉娆都忘记流泪了,没有弄出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来博取同情。 秦氏目光冷冷一扫,房内便无人再敢出声。楚恒心下觉得有些不对,眼前的妇人是自己的嫡妻,而他身为夫君的,自然是不必怕她,但此时此刻,楚恒却诡异的说不出话来,好像儿子搞出来的事情,与他也脱不了干系一般。 “侯爷有礼。” 秦氏盈盈福身,冲着楚恒行了一礼,不管今日之事是否要撕破脸面,但面上的礼数可要做足了,楚恒那个没用的废物,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氏扫了跪在地上的林玉娆一眼,凤眸中满是藏不住的厌恶。见到秦氏这般模样,刚想为女儿辩解两句的秦婉也住了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平心而论,秦婉是当真不想让林玉娆做出这等事情的,而且她也不知女儿的打算,要是知晓的话,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让林玉娆犯糊涂。她自己谋划的事情能不能成还是两说,但不管怎样,楚恒恐怕都不会娶自己为媵了。 秦婉心中不由骤痛,但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让林玉娆嫁给楚青宋做嫡妻,以后她在侯府中才能有几分地位,要不然的话,凭着老太太一个人的手段,恐怕便不会消停了。 “嫂嫂,事已至此,现下该怎么处理啊?” 心思转过一轮,秦婉再次祭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她这幅模样,即使秦氏不买账,但楚恒可不得不动心,毕竟是从小疼到大的表妹,怎么忍心她受委屈? “怎么办?还能如何?玉娆居然胆敢做出这样的腌臜事,还是对外说发了癔症,去寺庙清修罢了!” 秦氏面上冷冷,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要知道,像林玉娆这般大胆的女子,秦氏可真是没见过,要是打发到家庙里还好,青灯古佛也可以让林玉娆脑子清醒些。万一若是留在府中,那怕是坏了侯府的风气! 虽说由楚恒这个蠢货带着,侯府没有名声可言,但楚青宋可是由秦氏亲手教养出的儿子,虽说身为庶子,但也是当嫡子看的,现下出了这等事情,未免也有些心痛。 秦氏这一番话说下来,除了楚芙瑶与跪着的楚青宋心下赞同之外,恐怕余下三人都快被这个法子给气疯了。 “嫂嫂,玉娆还这般小,现下出了这等事,你又要将她送往家庙,她还怎么活啊!” 秦婉一声惊叫,仿佛是受不住这般大的刺激一样,身子一软,直接跌在楚恒身上,也幸好楚恒眼疾手快,才没让自己放在心心念念的人儿受伤。 即使软倒在楚恒怀中,秦婉仍一副泪流满面的模样,如丧考批的看着秦氏,仿佛这个决定是要杀了林玉娆一般。 这种闹剧般的场面,楚芙瑶自然是不好多说的,本来秦氏也不欲让她见到这般恶心的场面,但是内宅之中,谁有说得好会发生怎样的事情?要是嫁了个懂分寸的男子,自然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现下看楚恒,当真是一个蠢物,秦婉连他的妾都不算,这般做派是嫌丢的脸还不够吗? “去家庙里便无法过活了吗?还是你想让整个侯府都因着你的好女儿被人戳脊梁骨?” 秦氏根本不给秦婉留脸面,毕竟能一次解决的问题,全部收干净才是好的,生的这帮人还能借机翻身。 闻言,楚恒也不由皱眉,将秦婉扶在一旁的红木椅上,这才望着秦氏,厉声道。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让宋哥儿娶了玉娆不就成了,你这般咄咄逼人,到底是为何?这厢闹的府里家宅不宁吗?” 楚恒现下面上一副尤为凶恶的神情,他站到秦氏面前,那副护着秦婉的姿态,真真让楚芙瑶不止该说什么好,居然还想让楚青宋去了林玉娆,一个能用这等手段的女子,怎配为人正妻? “父亲,您这般说便不对了。看看玉娆现下出现在大哥的院中,那一帮丫鬟婆子指不定如何议论呢!且大哥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能做出这般没有头脑的事情,就算是两情相悦,芙儿也是不信呢!” 楚芙瑶自然不可能让林玉娆的心思得逞,如若她嫁给了楚青宋,那以后的风波必不会少,倒不若送了家庙,也让牧恒之无法借楚恒的力。 见楚芙瑶居然敢顶撞自己,偏偏楚恒又想不出旁的说法来反驳,要知道,今日之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林玉娆的谋划,便是怎么说都有些不应该了。只得恶狠狠的瞪了楚芙瑶一看,对着秦氏吼道。 “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见楚恒气怒的模样,秦氏更加不以为意。无论如何,她今日也不可能遂了秦婉的心意,让自己教养了这么多年的庶子,便毁在林玉娆手中! 秦氏一挑凤眼,淡漠的低头看着背对着她跪着的林玉娆,开口问道。 “玉娆,是谁让你这般做的?” 说着,秦氏还淡淡的扫了一眼楚恒,倒想看看这个蠢物还能说出些什么。 闻言,跪在地上的林玉娆一颤,缓缓回过身,看着地面,也不敢抬头。 “舅母,是我错了,我只是真心喜欢表哥。” 林玉娆呐呐开口,眼眶还含着泪,那姿态更比秦婉柔弱三分,看的楚芙瑶心底冷笑。 第四十七章 见林玉娆这幅模样,秦氏眼中的厌恶更甚,本来就觉得这个女子不知廉耻,但却没想到她连脸都不要了,要不然正经人家的女儿家,哪里有大大咧咧说喜欢旁人家男子的? “喜欢,你要是喜欢的话,便马上去了家庙,那才是之于宋哥儿最好的办法。” 秦氏根本不近情理,当然她这也是高门大院中最为正常的处理方法,要是放任林玉娆这般心思的女子留在家中,怕将来会引出更大的祸患。 闻言,秦婉更是埋首哭泣,现下她除了让林玉娆给楚青宋当嫡妻之外,再无半点办法。楚恒见心心念念的表妹哭的如此可怜,当下便心软了,怒视着秦氏,全然忘了到底谁才是他的嫡妻。 “宋哥儿现下已经到了议亲的时候,玉娆也是,他们既然已经生出了这般事情,那便不如凑成一对了。” 见楚恒还自以为自己说的话极有道理,但他可想过,以林玉娆的身份,哪里能配的上嫡妻的位置?这般色令智昏,秦氏眼中暗藏鄙夷的看着楚恒,不晓得这永平侯之位他还能再做多久。 “他们有合八字吗?” 秦氏随意指出一点,便可以逼的楚恒有口难言。毕竟只要秦氏不同意这门婚事,楚青宋与林玉娆的八字是无论如何也合不上的。 见秦氏眼中露出冷色,楚恒转而看向楚青宋,毕竟儿子可要好说服的多。 “青宋,要你娶了玉娆,你可愿意?” 在楚恒看来,林玉娆出落的也是极好,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当真是勾的男人心痒痒,青宋是他儿子,自然也会喜欢这一种。所谓以己推人正是这个理。 之前楚青宋跪在地上,一直不语,并不是因为他默认了这个事实,不过是因为气怒到了极点,根本说不出辩驳的话来。现下听得楚恒的话,当即便冷下神色,转过身来,也不看楚恒,直接面向秦氏说道。 “孩儿不愿!” 看着楚青宋面上露出悲愤之色,秦氏点点头,示意不会委屈了这个庶子,毕竟林玉娆当真不是什么好货色,和秦婉的手段简直一模一样! 见状,楚恒一怒,两步来到楚青宋面前,抬手便是一耳光。 “你这逆子,居然敢忤逆为父,当真是反了天了!” 楚恒一耳光便没有吝惜气力,直接见楚青宋白玉似的面庞浮起五道血痕,唇角直接渗出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楚芙瑶见状,不由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上一世因着自己不得楚恒欢心,便也是这般狠厉的态度,完全不似血脉相连的亲人。 “好了,宋哥儿的亲事也不是我们二人能决定的,还需回禀了母亲再说。” 秦氏也不与楚恒争论什么,省的这人借题发挥。倒不如让老太太做主,反正这件事一旦捅到老太太那里,那对林玉娆这些年来的疼宠,便全是一个笑话。到了这个份上,林玉娆竟敢如此不知廉耻,还想谋划楚青宋嫡妻的位置,实乃胆大包天! 楚恒知道老太太一向偏疼林玉娆,但是这母子俩其实并没有通过气,所以楚恒只以为老太太是对林玉娆看对眼了,并未因着其他原因,所以楚恒倒也不介意将此事闹到老太太跟前,毕竟那是他亲娘,无论如何都会向着他的. “好,回禀母亲就回禀母亲,你以为母亲不会同意这事儿吗” 楚恒站在秦氏面前,眼角有些抽搐,根本不想看秦氏一眼,毕竟一个在侯府中,有一个站稳脚跟的嫡妻和自己作对,实在是让楚恒头疼.不过,如今玉娆出了这等事情,要是不顺着表妹的心思,那自己怎么对得起她 楚恒现下心心念念的完全都是秦婉,毕竟至于男子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般隐藏在阳光之下的私情,其中妙处更是不可为外人道来. 见楚恒笃定的态度,秦婉秦氏面色不变,直接开口说道. “成,那我们现下便去,宋哥儿站起来罢!” 听得秦氏的声音,楚青宋也不看楚恒,直接站起身来,丝毫不关心现下主动来到他身边的林玉娆.他现下见到这般心机深沉且不知廉耻的女子,当真是厌恶至极.今日之事,自己是不会让林玉娆如愿的! 闻言,楚芙瑶在旁人见不到的角落里,轻声一笑.暗叹楚恒还真是个蠢得,居然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心思都不清楚,如果此事闹到了老太太面前,即使是苦果,他们也要自己受着! 林玉娆自顾自的来到楚芙瑶面前,微微低头道. “芙姐儿,今日之事,你帮帮我行吗待到事成,必有重谢!” 见着林玉娆那急切的神色,眉眼处的贪婪不言而喻.闻言,楚芙瑶倒是笑意更深,林玉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她的重谢,自己还看不入眼! “玉娆姐姐,此事甚难,即使我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毕竟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部都由长辈做主,我只是一个小辈,之于兄长的婚事,实在是插不上口啊!” 楚芙瑶满面为难之色,倒是拒绝的彻底,毕竟楚青宋的婚事,有老太太掺和进来,她与秦氏只需作壁上观,便能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又何必要搀和进去呢 何况今日之事,本就是楚芙瑶自己放任的,要不然在丫鬟拿着蒙汗药进府之时,她便会直接将汀兰乱棍打死,以免坏了侯府的名声. 不过现下看来,楚恒心里也是有数,与秦婉在一起,也只能这般无名无分的过下去了,要是被人给揭发出去,最好的结果,她们母女都要折损一人. 闻言,林玉娆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今早一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跪在楚恒秦婉面前,没少了折腾,再加上林玉娆现下才刚刚及笄不久,身子并不算太好,再加着用了一年多的南梨香,即使真与楚青宋发生了什么,也注定不会有子嗣了. “芙姐儿,我们好歹也算亲戚,做事这般绝可是不大好吧” 林玉娆微微眯眼,眸中威胁意味十足,因着与楚芙瑶离着十分近,走在前方的秦氏回头,看见林玉娆与楚芙瑶正在交谈,面上挂着些不愉之色. “芙姐儿,过来.” 秦氏淡淡开口,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林玉娆扫见秦氏面上冷冷的神色之时,脸色不由忽青忽白,难看的紧. 楚芙瑶闻声,也顾不上什么许多,迈步直接去到了秦氏身边. 一行人到了福寿堂,老太太现下因着身子并不算好,所以这件事还没有传到她耳中.正因如此,当老太太见到今日这几人居然一齐来到福寿堂之后,不由心头一禀,觉得大抵出了什么大事. “恒儿,怎么脸色这般差” 老太太最心疼的人,非楚恒莫属,所以当自己儿子这般气怒的走进来,当即有些忧心. 闻言,楚恒也不拖延,生怕秦氏率先开口,在闹出什么旁的乱子. 楚恒又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直接开口说道. “母亲,请您同意青宋与玉娆的婚事!” 楚恒声音朗朗,中气十足,但在福寿堂中,竟出现了一刻诡异的静谧,静的居然有些死寂. 老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在她心里,林玉娆就是楚恒的亲生女儿,现下楚恒居然让自己答应玉娆与青宋的婚事,这、这不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玉娆是青宋的亲妹妹!” 老太太现下也顾不得提楚恒隐瞒了,她得先遏制了儿子这般疯狂的想法才成,要是亲兄妹在一处的话,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怔住了,尤其是林玉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楚恒的骨血,毕竟从小到大,秦婉对她的身份,也从来没有隐瞒。而且,如若自己真的是舅舅的血脉的话,那现下她恐怕已经来不到福寿堂了。 秦氏见老太太气儿有些不顺,生怕她不出事,要不然的话,今日之事还真的顺了秦婉楚恒的心意,她的脸还往哪儿放? “母亲,今日宋哥儿那生了一件大事,林玉娆居然出现在宋哥儿的卧房,当真是伤风败俗!” 秦氏话将将说完,老太太便两手捂住胸口,两眼一翻白,似是承受不住了一般,直接软倒在八仙椅上。 “母亲!母亲!” 楚恒当即一呼,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老太太面前,也不敢用力摇晃。忙拉过一旁的碧柯吼道。 “母亲这是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见状,楚芙瑶也不敢耽搁,毕竟老太太要是在今日有个什么好歹,那传出去也对秦氏的名声不好,毕竟老太太是因为秦氏的那句话才晕厥过去,所以现下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 “老夫人这是怒极攻心,奴婢马上就去请大夫!” 碧柯也是一脸惊慌之色,毕竟没伺候好老太太,那她身为贴身丫鬟,也是脱不了干系的,说不准会被主人家怎么责罚。 心中这般思量,碧柯一个丫鬟,更是不敢耽搁,直接奔了出去。 碧柯出去之后,楚恒也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秦氏面前,直接便是一个耳光。 “母亲要是出了事,你便陪着一齐去罢!” 楚恒眼中的冷意根本藏不住,这一耳光也没有吝惜力气,直接将秦氏扇的一个踉跄,嘴角渗出血丝。 楚芙瑶见状,直接护到秦氏面前,恨恨的瞪视着楚恒,真是恨不得将楚恒直接杀了。要不然这人当真不知道理为何物! 第四十八章 楚芙瑶护着秦氏,在楚恒面前,却也没什么作用,毕竟楚芙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比的过楚恒这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呢? 楚恒见着楚芙瑶眼中的恨意,不怒反笑,觉得这个女儿完全是被秦氏给教养歪了,要不然的话,哪里会有胆量忤逆亲父?难道她是要犯十恶的罪名吗? “好好好!你给我滚出去!” 楚恒双目通红,两手微颤的指着楚芙瑶,怕是还要动手。见状,楚青宋也是受不住楚恒的无理取闹,直接挡在了楚芙瑶面前,神情坚毅的开口。 “父亲,现下还是祖母的身子为重,其他旁的事情,还是先算了吧!” 楚青宋现下神情也有些恍惚,今日之事,虽说和他有关,但都是林玉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算计生出的事,偏偏楚恒也不讲道理,让他娶了林玉娆,咽下这口窝囊气。他怎么能忍得了? 楚恒闻言,也是听出了楚青宋的言外之意,知道儿子也是要违逆他的意思。这一个又一个的,简直是反了! “你你你!” 楚恒的呼哧呼哧的喘着出气,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一旁的秦婉见状,也顾不上哭着装可怜,直接来到楚恒身边,手抚上男人的胸前,为他顺气。 “表哥不气了,宋哥儿也不是有心的,他不过是一时间没想明白罢了!” 秦婉冲着楚青宋使眼色,她并不想得罪楚青宋,毕竟在秦婉眼中,楚青宋便是林玉娆未来的夫君,她未来的女婿,要是开罪的话,那余生恐怕便难以过的顺遂了。 楚青宋并没有管秦婉的惺惺作态,而是转过身,看着有些狼狈的秦氏,眼眶一下子便红了。 “母亲,是孩儿对不住您!” 要不是秦氏为自己出头,也便不会与楚恒闹翻,现下的场面便不会出现了。 见楚青宋这幅真情流露的模样,秦氏不由皱眉,不过心中倒是软了两分,起码这孩子倒是个明白的,没有随了楚恒那个蠢物,分不清形势。 “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闻言,楚青宋倒也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与楚芙瑶一齐扶着秦氏坐到了一旁。 没多久,碧柯便请来的大夫,入里间给老太太把脉,众人又围了上去,见大夫皱眉思索,皆不敢出声,片刻之后。大夫冲着楚恒行了一礼,这才说道。 “老夫人并无大碍,不过怒极攻心罢了。现下只要别再惹老人家发怒,便无事了。” 闻言,楚恒这才算放心了,示意碧柯带大夫开药。 因着老太太是长辈,所以秦氏便上前看了看,老太太昏阙的时间并不长,眼皮子微微动了动。秦氏见状,忙出了一声。 “母亲!” 秦氏心知,楚青宋与林玉娆的婚事,现下只有老太太能阻止了,所以秦氏便紧上前,看着老太太睁眼了,心头才生了些喜色。 “老大家的,恒儿可没同意那婚事吧?” 老太太面色仍有些苍白,但意识一清,挂在心头的便是楚青宋的事。生怕楚恒被秦婉那个狐媚子给迷了心,让林玉娆那丫头嫁给宋哥儿当嫡妻,林玉娆怎么能配得上宋哥儿啊! “回母亲,侯爷是想同意的,但我却反对。” 秦氏淡淡开口,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口中的话却让站在一旁楚恒更添怒气,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些小事便无需母亲操心了,现下还是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见楚恒对秦氏怒目而视,老太太心中也是有数,知晓现下儿子已经一门心思想让这门婚事成了。想着林玉娆居然骗了自己一年多,老太太气怒的面皮涨红。但也没有揪着这一件事不放,只是喃喃开口。 “此事我不同意。” 闻言,楚恒倒是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家母亲也不同意自己的话,毕竟玉娆现下身子都给了青宋,事情还哪里能转圜的了,要是不同意婚事的话,不是将玉娆生生往死路上逼吗?别说秦婉不能同意,就是他也不能容忍此事,毕竟这么多年,自己都将林玉娆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的,哪里能看着她受这般大的委屈? “母亲,宋哥儿与玉娆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楚恒现下是一门心思准备让楚青宋将林玉娆娶回来,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了。一听这话,楚青宋白净的面皮,再一次涨的通红。 楚青宋心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林玉娆给娶了回来,要不然这辈子都算栽了。现下唯一能阻止楚恒决定的人,只有老太太。 想明白这一点,楚青宋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面前,神色坚毅的道。 “祖母,孙儿实在不愿娶林玉娆这等心思阴沉的女子,要是您不同意的话,孙儿还是出家的为好!” 楚青宋一边说着,声泪俱下,现下也用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毕竟如若将林玉娆娶了回去,那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要是那般的话,倒不如直接出家了,这样一个人了此残生,倒也干净得很! 听得楚青宋话中的意思,老太太当真是惊着了,止不住的咳嗽,仿佛连肺都要给咳了出来。 “你这孩子,哪能这般说话?说什么出家,祖母也没让你娶林玉娆,那般下作的女子,娶了也会家宅不宁,祖母哪里会害你呢?” 要说老太太最疼爱的小辈儿,自然是楚青宋了,毕竟这是楚恒之前唯一的儿子,且疼爱了一十八年,川哥儿现下才一岁,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能与楚青宋相比。所以,一听得楚青宋说出出家这一类的话语,当即便急了,生怕这孩子一个想不开,便去皈依了佛门,再不理这俗世嘈杂。 闻言,楚青宋满面感激之色,哽咽着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祖母了!” 将楚青宋的表情看在眼里,老太太这便清楚,青宋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松了一口气,楚恒那边却不干了。 林玉娆学着楚青宋的模样,也是一下子跪在老太太面前,满脸带泪,神情哀戚,不时还用眼神扫向一旁的楚青宋,希望他能看在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的份上,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祖母,我已经是青宋的人了,要是不能嫁给他,我宁愿去死!” 林玉娆眼睛通红,似乎还带了些疯狂,紧紧盯着老太太,似乎只要老太太说出一个不字,那她便要去死一般。 闻言,老太太眉头一拧,事实上,只要是个人,就不愿意被旁人要挟。老太太在侯府已经待了一辈子,自从楚恒当上了侯爷,就再也没有人敢要挟她。现下被林玉娆这么一逼,老太太心头更怒,躺在床上,也直不起身子,只是气的面色涨红,眼神不停的寻找着,寻找着楚恒的位置。 “恒儿,你快把这个不要脸的女子,拉出去,我没有这样的亲戚!” 老太太连看一眼林玉娆都不耐烦,她居然敢直接不知廉耻的睡到了宋哥儿的床上,就说明她早就清楚了自己跟楚恒不是亲生父女,合着这一帮人合起伙而来,就为了骗她,秦婉也真是好样的,不把自己当姑母了,利用女儿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当真是太不要脸!老太太越想越气,仿佛楚恒要是在违逆她的意思,便要也不认这个儿子一般。 楚恒见状,心知不妙,但也没法子,毕竟老太太刚气的昏了过去,身子更不能再受刺激了,楚恒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再拿老太太的身子开玩笑呢?虽说心里是向着林玉娆,希望她能给宋哥儿做嫡妻,但这个话题现下是万万不能再提了。 “好好好,母亲,咱先不说这个事儿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您的药好是没好!” 楚恒连连应承着老太太,毕竟婚事也不急于这一时,万一老太太的身子因为此事气个好歹,那婚事才是真正再无转圜之地。 楚芙瑶见状,也知道楚恒心里的打算,无非是想趁着老太太不能主事,先斩后奏,把事情给定下来。既然楚恒能当众让母亲没脸,那想必也不会顾及旁的了,还是要先下手为强,要不然等婚事真成了,她再找老太太也无计可施。 “祖母,林玉娆居然给大哥下药,我们府里哪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啊!今日之事闹的极大,不少丫鬟婆子都眼见着林玉娆从大哥的卧房里出来,人这般多,嘴大概也是堵不住的,要是婚事仍成了的话,那岂不是有歪心思的女子,只要做出爬床的事,我们侯府都要忍着,活生生的给别人看了笑话!” 楚芙瑶不降辞色,语气严肃,说的老太太身子一震。面庞好似都苍老了几分。许久才开口说道: “把秦婉与林玉娆赶出府,要不然的话,我老婆子还不如死了算了!恒儿,你要是不照办的话,就是不孝!” 老太太眼睛瞪得极大,虽说比不上铜铃,仍是让楚芙瑶有些震惊,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气怒。看楚恒苍白的脸色,便知他不想将秦婉赶出府,但十恶的罪名,是个人便背不起。 所以,楚芙瑶能够断定,楚恒最终放弃的人,一定会是秦婉母女! 第四十九章 楚恒也是反应过来,脸色忽的一下便变得青白不定。他看了看跪着的林玉娆,又听到在身后嘤嘤哭泣秦婉的声音,不由有些头疼。一面是母亲,一面是心爱的女子,这个抉择,真是不好做啊! “母亲,这事恐怕不妥,玉娆毕竟是您娘家亲戚,要是被赶出府的话,丢的也是您的脸。” 楚恒还是不想放弃,毕竟一开始就算林玉娆无法嫁给宋哥儿,表妹也是能留在侯府的,现下母亲连秦婉都跟着迁怒了,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表妹不在了,那之于他楚恒来说,可谓是剜心之痛。 楚恒毕竟是老太太亲生的,看着他的眼神,老太太便可清楚儿子心中的想法。无非就是因为舍不得秦婉,所以才逼着宋哥儿娶了玉娆。不过,在老太太看来,宋哥儿是她的长孙,现下又是个极好的公子哥儿,哪里是林玉娆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能配得上的?再加上秦婉那个不着调的母亲,真是看着便让人厌恶! “恒儿,你说的也是有理,老大家的,将林玉娆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妇给赶出去就算了,一看秦婉就不像知情的模样,再加上恒儿对她一直有情,纳一个侍妾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便允了吧!” 老太太一看便是有些气弱的模样,但口中说出的话,却仿佛霹雳一般震慑人心,不知已经决定被赶出府的林玉娆有些傻了,就连楚芙瑶也愣住了,秦婉现下变成楚恒的侍妾,和媵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过算是个有身份的奴婢罢了。看看那何氏,即使流了孩子,因着和主子有关,事情不也是不了了之了,现下的秦婉,恐怕真的是被老太太逼入绝境了。 “姑母!” 听到这般决定,秦婉当即便慌了,女儿被赶出府,而自己又失了老太太的欢心,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活啊? 这般一想,不如撒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太太将此事给坐实了。 秦婉猛地向前一扑,楚青宋躲闪不及,一下子身子被撞到床柱上,不过却没什么大碍,只不过额际有一块淤青罢了。秦婉现下那顾得了心心念念的未来女婿啊,现下来女儿都要没了,所以也就没在意楚青宋的事,直接伏在老太太床头,声泪俱下的诉着辛苦。 “姑母,我早年守寡,身边只得一女,没有男丁,这便让婆家休离了。幸得表哥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给接到侯府里面过活,这才有今日的生活,姑母您怜悯怜悯我们孤儿寡母吧,要是离了侯府,那真是要了我们娘俩儿的命啊!” 秦婉现下可不是那种温柔的流泪了,因着非常时期,所以她哭得也异常声嘶力竭,根本谈不上美感,先前在楚恒心中扎根不放的柔弱形象也被颠覆了,偏偏这个时候,秦婉并没有回头,所以也就没有注意到楚恒面上的表情。 老太太可不吃秦婉这一套,她也是吃过苦的,早年身为老侯爷的妾室,虽说主母仁厚,但旁的妾室也不是省油的灯,撒泼打赖的事情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没少做,所以秦婉这点儿小把戏,老太太还看不上眼。就说秦婉方才那么一撞,居然把宋哥儿给伤着了,伤着了老太太的宝贝孙子,秦婉哪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婉娘,不是姑母不帮你,只是玉娆做下的事情,实在是天理难容。身为一个闺中小姐,居然能去到男子的卧房之中,失了身子,这要是在民间,可是要浸猪笼的!姑母不忍心玉娆落一个浸猪笼的下场,但留在府中,那不是给人闹笑话吗?” 老太太轻拍着秦婉的手,面上一片慈和,但心中却是冷冷一笑。林玉娆那种东西,也就跟当时背主的绿篱一个样儿,充其量能给宋哥儿当个侍妾,连媵的位置,也不是她可以肖想的。再者说来,林玉娆要真成了宋哥儿的人,恒儿便再不可与秦婉有瓜葛,毕竟侯府的脸面,也不能因着主子与人有私情,而丢了个干净! 听着老太太的话,秦婉便清楚现下是无力转圜了,一旁跪着的林玉娆也是清楚这一点,仿佛承受不住这个结果一般,直接昏迷了过去。 见状,秦氏看也不看楚恒,冷冷的开口道。 “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给我拉出府,灌上避子汤,送到庄子里。” 因着老太太想让秦婉当楚恒的妾室,秦氏便不想将林玉娆送到家庙之中,只有她们母女两个能接触到,才更好抓到把柄,不是吗? 听到秦氏发话,秦婉有些急了,直接扑倒楚恒身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表哥,救救我的玉娆,救救我的玉娆啊!” 闻言,楚恒心中也是有些不舍,但再不舍,也不能违逆母亲的意思,毕竟只是林玉娆一个人被赶出府,最心爱的表妹还留在府中,对楚恒来说,损失已经算是小了,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表妹,你先冷静冷静,玉娆只是送到庄子里,不会有事的,我会给她配一个好人家。嗯?” 听到此处,秦婉瞪大眼,似是不相信楚恒会说出如此无情的话一般,但事实就是事实,老太太已经发话了,无论如何都没有更改的余地。 “麻烦表哥好好照顾玉娆。” 秦婉掩面而泣,这便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而楚恒见着表妹这般柔弱动人,不由有些心软,大手轻轻拍抚着秦婉的脊背,不由安抚道。 “你不要挂心了,相信我啊?” 见楚恒与秦婉旁若无人的亲热,楚芙瑶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走上前,将跪在老太太床前楚青宋给扶了起来,见老太太面上显露出一丝疲态,不由轻声说道。 “祖母您便不要操心这些事了,等身子好了,再看爹爹与秦姨娘的婚事,岂不快哉?” 楚芙瑶可不会再给秦婉翻身的机会,只要她当上了姨娘,便跟媵五官,再加上南梨香多年的侵害,以后根本无法怀上孩子,而以后秦婉的年纪只会越来越大,色衰而爱弛,她没有机会了。 闻言,老太太疲惫的点头,冲着楚恒说道。 “恒儿,婉娘也算不错,一个被休弃的寡妇,给你当妾室,也不算辱没了她,你便应了吧!我身子不好,你们小办一场,也算给我冲冲喜!” 老太太这话明显就不是出自真心,要冲喜的话,楚青宋的婚事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哪有让楚恒纳妾来冲喜的,她明显就不想让事情出现变故,不想让秦婉那个女子将楚恒给带歪了。 见老太太态度坚决,楚恒只得点头,道。 “这事儿我就交给夫人操办,母亲您便放心吧!” 闻言,秦氏应了声,即使秦婉没有被赶出侯府,只是区区一个妾室,也比当媵要强上许多,起码一个奴婢,说打杀就打杀了。 见此,老太太终于放心了,挥挥手,便示意房里的人都出去罢,正巧碧柯端着药碗进来,给老太太喂药。 此事就算是告一段落,楚芙瑶送秦氏回了锦岚居,看着秦氏脸上红肿的痕迹,不由皱眉,觉得楚恒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母亲怎么说也是他的嫡妻,就算是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情义,出于尊重,也不好说动手,就动手。这还是个侯爷? “母亲,你还好吧?” 自重生以来,楚芙瑶心里想的,就是要复仇,不能让母亲受到委屈,但今日楚恒这一巴掌,直接将她的骄傲打散,也让楚芙瑶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只要楚恒不死,母亲在侯府中仍旧说不上话,过不得舒心日子。 现下秦氏膝下有三个孩子,一个是楚芙瑶,一个是楚青宋,还有一个是牙牙学语的川哥儿。自己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母亲恐怕也无法指望上,且婚事也不一定能由着自己的心思,所以她暂且不论。 但见上一世,在她嫁给牧恒之那个小人之后,楚青宋并没有因此薄待母亲,反而事必躬亲的侍奉秦氏,其纯孝之心,可见一斑。所以,楚芙瑶对楚青宋还是很放心的,川哥儿年纪还小,也的确需要兄长扶持着。 秦氏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不过只是挨了一巴掌而已,能将林玉娆赶出府,让秦婉的位置定在奴才的份上,也不算吃亏了,只要让秦婉没有子嗣,那再过几年,不必自己出手,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坐在桌上,秦氏给自己和楚芙瑶分别倒上盏茶,漫不经心道。 “秦婉和楚恒行腌臜事儿已经这么多年,也无子嗣,不知道是何缘故?芙姐儿,可是你出手了?” 自打秦氏有了身孕以来,便对侯府之事不怎么上心,但楚芙瑶做下的那些小动作,有些还是瞒不过秦氏的。 看着母亲璨如星子的眸子,楚芙瑶也知道自己的动作被识破了,不过她并不在意,毕竟母女之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母亲,秦婉怕是不会再有身孕了。” 楚芙瑶抬头,望着秦氏,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第五十章 闻言,秦氏一怔,有些讶然的看着楚芙瑶,没想到真的有事,不过她心中也不由有些挂心,不是怕楚芙瑶被人抓到把柄,而是使女子不孕的药物,一般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可别伤着身子。 “你没碰那些脏东西吧?” 秦氏有些焦急的开口,两手猛然握住楚芙瑶的肩膀,力道也用的不小,不过秦氏也是养在后宅的夫人,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所以才没有弄伤楚芙瑶。 不过见秦氏如此激动,楚芙瑶也知道母亲这是关心自己,所以便没有多少什么,只是淡淡的摇头。见秦氏还不放心,这才解释道。 “母亲,我给秦婉母女用的南梨香,这东西虽说于女子姿容有益,却能使女子不孕。这东西我是让漪澜园的婆子封好了送到似锦园,连片刻都未在漪澜园停留,所以母亲您便不要挂心了。” 闻言,秦氏面上的忧色终于散了,但面上那五个手指印儿却分外清晰,楚芙瑶看着,不由皱眉道。 “翡翠!那清灵化淤膏来。” 翡翠应了一声,没多久便将浓绿的瓷盒儿送到楚芙瑶面前,楚芙瑶打开盖子,里面透绿的药膏渗出淡淡的茉莉香气,晶莹剔透,看上去就不凡,这可比楚芙瑶先前拿给林玉娆的凝露胶还要好上许多。 毕竟皇家的秘方,总要比民间的方子来的要好上不少。 楚芙瑶伸出小指,用指甲捥出一小块儿药膏,轻轻涂抹在秦氏面上红肿的地方,丝毫不敢用力,怕弄疼了母亲。 “母亲,疼吗?” 楚芙瑶小心翼翼的开口,神情也是集中在一处,看女儿这般戒备的模样,秦氏不免有些想要发笑,毕竟这两年以来,芙姐儿实在是为人处事太过成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由有些心疼,要不是嫁给楚恒这个蠢物,芙姐儿便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我无事,你不必挂心。你父亲纳妾之事,你且置办些东西,送到似锦园,毕竟是老太太亲自交代的,我们也需要上心些,省的为人诟病。” 闻言,楚芙瑶点头。将秦婉纳为妾,是老太太的主意,且也算为她和秦氏解决了一个难题,因着不能在这些小事儿上为人诟病,所以好好处理一番也是可以的。 “母亲,我晓得。” 楚芙瑶给秦氏涂完药后,便直接回了漪澜园。 楚芙瑶叫家中的采买选了上好的料子,也秦婉裁新衣。因着只是纳妾,所以用不上凤冠霞帔,只要裁一身粉色的襦裙便解决了。因着不能大办,所以便在府中摆了几桌,选了本月一个不错的日子,楚恒请了一些自己的好友过来,都是一些朝堂上的闲官,没什么实权,不过是为着巴结楚恒罢了。 家里人到底也都出现在外面,秦氏坐在主位,看着秦婉低眉敛目的冲着自己行礼,将茶盏端到自己面前,面上不由挂出浅浅一笑,什么也未表现出来,毕竟现在这么多人,要是生出事来可不好。 “姐姐,喝茶。” 秦婉也是看的清情况,知晓现下除了低头,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能将姿态放的极低。 看着面前的茶盏,秦氏也没有为难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没给秦婉立什么规矩。今日因着 老太太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所以便没有出现。 而二房三房的人,也没有生事,只是过来讨了杯喜酒。大家碍着楚恒的脸面,也就没有当面说什么,不过眼神间的交流可不少,其中的嘲讽楚芙瑶也没有看到,毕竟楚恒纳妾,她身为嫡妻所生的嫡女,自然没必要来恭贺一个妾室。等到众人散了,楚恒便仿佛再也顾不上脸面,直接拉着秦婉,往似锦园跑。 似锦园如今也收拾一番,家具装饰一应俱全都是新的,不过楚芙瑶也不会送秦婉什么僭越的东西,不过是纳一个妾,自然用不上正妻可用的大红,也就全用粉色代替了。楚恒将秦婉带到卧房,如何翻云覆雨暂且不谈。 将秦婉的事情解决后,楚芙瑶也就没什么事了,想着之前将甄宝轩的铺子给封了,要是留着打理打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想着秦氏先前已经将会制香粉的人交到她手,要是不好好利用的话,岂不是可惜了? 楚芙瑶寻了一日,带上了两个丫鬟,便出门去了。秦氏手下的庄子,还有一个荒废的院子,用来种些鲜花也是不错。 楚芙瑶出门这一趟,便是要出城看看庄子,经历了进香出的乱子之后,楚芙瑶便小心许多,车夫的家人都握在手心里,可不敢拿自己的安危说事儿。上车之后,便翻出账簿看了看,一旁的红冉看着,面上不由有些纠结。 “小姐,您真的不需要练练女红,省的手生。” .自从老太太的寿宴之后,楚芙瑶便没有碰过针线,听得红冉这么说,再看看她担忧的面色,不由哑然失笑。 她怎么忘了女子还要德艺兼备这回事,不过现下也没有时间,秦氏也没有督促自个儿做这些,所以生疏是免不了的。 “红冉,你便放心吧,等我有时间,便会做些针线活儿练手的。” 闻言,红冉即使再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便出城了,到了农户的庄子里。 楚芙瑶打开窗子,看着外面荒废而又生满杂草的土地,不由有些疑惑。不明白秦氏为什么会放任一片百亩良田荒废着,难道这是要留给自己练手的吗? 等下了马车之后,楚芙瑶便知道自己想多了,庄子里的农户并不少,此处的地方,以往也是用过的,虽说不是用来种田,但却是用来放牧,但草地上生的草,羊吃了都生了不小的病,种别的东西也都长不起来,楚芙瑶虽说很是疑惑,但也想不出原因。 “老丈,这地上真的什么东西也长不起吗?” 楚芙瑶看着面前显出老态的老丈,态度恭敬的开口问道。 “其实也不是的,只要我们不去管它,长得草也是不错,不过羊却全都病了,请来兽医过来看,也找不出毛病。您说这可怎么办啊?” 闻言,楚芙瑶也是想不出毛病,想着怪不得秦氏将这片地也空下了,原来是根本无法用。但楚芙瑶确实也是不甘心,起码人都要来了,要是香粉制不成,那铺子也是开不了,岂不是白做准备了? 楚芙瑶也不谙农事,找不清是何原因,所以便准备走了。将将走到院子门口,便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贼眉鼠眼的朝这边偷瞄,楚芙瑶见到了,忙仔细朝那边看过去。那人见到楚芙瑶的目光,忙一下便躲了出去。 见状,楚芙瑶眯了眯眼,看了看身后的老农,觉得这个庄子有问题,可能不是天灾,而是*。 想着自己也没带多少人,所以便没有看见那个贼眉鼠眼的人,但瞧着那人往前方走去,又有些不甘心,毕竟要是能抓住那人看看,也能顺藤摸瓜,找出在背后搞鬼的究竟是什么人。 还没上车呢,楚芙瑶便又见到一个熟人,看着顾衍熟悉的身影,倒是比先前看着更为英武,眉眼处的儒雅不似先前那般多,但面上却一直挂着清浅的笑意,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不过楚芙瑶倒是觉得,这人并不是变得平易近人了,只不过是变得更为深沉,更会伪装了。 顾衍清冷的眼神往这处一瞟,突然便仿佛闪过一丝火光一般,晶亮的灼人。看清了顾衍的变化,楚芙瑶也清楚这人是看见自己了,想着顾衍先前帮过自己这么多次,打个招呼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生的什么模样,这人也是见过不少次,再用帷帽挡着的话,恐怕还有些矫情的意思。 顾衍翻身下马,大步朝楚芙瑶这边走过来,楚芙瑶冲着顾衍言笑点头。 “顾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顾衍听得楚芙瑶的声音,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起码这人没有像一年多那次想面对洪水猛兽一般的防着自己,倒是让人觉得舒心。 顾衍这一年多跟着秦国公去了边关,匈奴来犯,秦国公身为骠骑大将军,自然义不容辞。而顾衍身为秦国公的长孙,自然也是要跟着去了边关。这可不是在大乾王朝的小打小闹,而是腥风血雨中闯出来的,毕竟刀剑无眼,要想立军功,就要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秦国公可不是那种宠溺小辈的老人。 “不错,那你呢?” 顾衍又上前一步,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倒无丝毫不适之感,不过楚芙瑶却很是别扭,觉得这般跟顾衍相处,尴尬的很。 “谢过顾公子挂心,小女子最近很好。” 楚芙瑶说着,也没有抬头,毕竟她现下已经十四了,要是和男子传出什么风声来,那议亲的事情可就会成了旁人的笑柄,让人看不起了。 面对楚芙瑶故意的疏远,顾衍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淡淡的扫了周围人一眼,杀气外露。 第五十一章 顾衍在边关杀敌无数,此刻杀气外露,饶是敌国的大将面对他也是心里发憷,更何况是庄子里的这些普通人了。 当下庄子里的管事脸色便不好看了,也顾不上在讨论庄子上的问题,连忙跟楚芙瑶说道。 “小姐,因着家中有事,老农就先告辞了。” 闻言,楚芙瑶虽说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拒绝,毕竟顾衍在此,庄子里的人虽说也是秦氏的人,但毕竟没有身契,所以防不住什么。现下老农主动要求离开,连忙摆摆手,便同意了。 “老丈您既然有事,就先回去罢!” 楚芙瑶这话一出,庄子里的人便忙不迭的告辞了。留下楚芙瑶和两个丫鬟与一个车夫,车夫的家眷都握在楚芙瑶手里,所以也不怕他乱说什么。 “楚小姐,这是你家的庄子?” 顾衍又开口了,那双星眸中也带着疑惑的色彩,楚芙瑶不由有些羞窘,毕竟这样一个庄子,只要是留在手里,总是她没有打理好。 “是啊!也不知这片地到底出了什么岔子,种庄稼不成,放牧也不成,大概是被有心人给下手了,所以才变得这样。不过百亩良田,要是这么放着,也有些可惜,顾公子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楚芙瑶这般问话,主要便是想为难为难顾衍,毕竟和一个男子这般相处,她心头还是有些受不住,所以想着为难住了顾衍,这人便会知难而退,抑或是恼羞成怒,而离开此处,让她拜托这种尴尬的境地。 顾衍倒没想到楚芙瑶会问他这个,他是个打仗的将军,懂得是兵法,并不是农事。所以楚芙瑶这个发问,真是为难住了顾衍。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世上总有他不清楚的问题,弄不明白的,便去自己找原因,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 “楚小姐,是不是我找到原因了,你便高兴了?” 顾衍挑眉,丝毫不觉得这个题有多难,要不试试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就像面前的这个女子,要是不争取一番的话,他便觉得人生都没有什么兴味儿了。 听着顾衍的话,楚芙瑶不知为何,居然生出了一丝暧昧的感觉,不由红了耳根,感受到一旁丫鬟的讶然,楚芙瑶心里更加气怒,狠狠的瞪了顾衍一眼。 “如果顾公子能找到原因,您说什么,便是什么!” 楚芙瑶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她怎么会这般冲动,这话一出口,便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一听这话,顾衍眉头一挑,眼睛便仿佛放光一般,紧盯着楚芙瑶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 顾衍上前一步,楚芙瑶眼见着,忙又回退了一步,一旁的丫鬟清楚顾衍的身份,有因着楚芙瑶是自家小姐,所以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当看不见,便作罢了。 “我、我~” 楚芙瑶有些心虚,毕竟万一顾衍故意刁难她,以未来骠骑大将军的手段,自己恐怕还承受不住。 见楚芙瑶眼神游移,面上也露出些许懊悔之色,顾衍阅人无数,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忙道。 “楚小姐不愧为永平侯府的嫡小姐,就是快人快语,既然你先提出了,顾某也不好拒绝,一定会竭尽全力解决小姐心中疑惑之处。” 顾衍先下手为强,根本不给楚芙瑶反悔的机会。见状,楚芙瑶心知木已成舟,索性也便不管那么多了。这个顾衍,对敌时虽说狠辣,但却没有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即便这人弄清楚这块地为何用不了了,也不会提出什么难办的条件,让自己为难。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便恭候顾公子佳音了。要是有消息的话,麻烦托兄长告知于我便好,小女子自会履行承诺。” 说这话时,楚芙瑶面上带着些许无奈,不过面上却没有气怒的模样。明明已经发现这个顾衍跟自己耍心思,又偏偏气不起来,还真是奇怪的很。 “放心,顾某自当尽心尽力为楚小姐办事。” 话落,顾衍也没有什么旁的动作,只是深深的看了楚芙瑶一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配上一袭青衣,当真说不出的好看,这样的情景,让楚芙瑶有些恍惚,也不敢再待下去,还是赶紧回到侯府才是正理。 “那小女子便先谢过顾公子了。” 话落,楚芙瑶便冲着顾衍福了福身,然后才上了马车,待到上车之后,楚芙瑶又打开窗子,对着站在外面一动不动的男子说道。 “顾公子,小女子认为庄子的事情,实乃天灾,而非*。” 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听顾衍的回话,便让车夫驾着车离去了。留下顾衍一个人看着渐渐远去的影子,不由有些怔然。 楚芙瑶坐在车上,一颗心扑腾扑腾直跳,脸色也整个涨红了。红冉和青涯还是第一次见楚芙瑶如此失态,当下不由有些好奇,想知道小姐是在何时与顾公子见过的。 不过她们身为奴婢,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不好随便发问,万一惹得主子不高兴,失了信任,那便是哭着也找不回来了。 做奴才的,就是要多办事儿,少开口,这样才活的稳当。红冉和青涯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情。 所以楚芙瑶这一路上倒也轻松不少,这要是被秦氏见着了,不免又让她上心。楚芙瑶明年就要及笄了,这亲事也提上了日程,现下已经有不少人家过来提亲,只不过都被秦氏以楚芙瑶年龄太小给回绝了。 毕竟这亲事是关乎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儿,万万不可草率。秦氏便吃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亏,虽说不能将楚芙瑶教养的不知礼数,但是迂腐的让自己吃亏的事,那必然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更何况,楚恒又是个指望不上的,幸好侯府还有三千部曲,是个值得旁人巴望的物什,但秦氏是个做母亲的,自然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的良人,是冲着侯府的势才来的,毕竟那样的男子,空有野望,未必真成得事。 楚芙瑶回到城里,便将帷帽戴上,想着红冉先前说的话,她的女红是落下了,现下正好看看外面的铺子里有什么花样,回去绣上一绣,也是不错。 两个丫鬟自然是跟在楚芙瑶后头,见到自己主子在坊市见乱走,不由有些忧心,生怕生了旁的事情。要知道,天子脚下虽说太平,但那也不是完全无事的,万一要是被她们赶上,那可就不好了。 不过没过多久,楚芙瑶便进了一家绣坊,看看绣坊里面的花样。 进去之后,楚芙瑶没有专注的盯着女子的衣衫,毕竟府上的衣裳都是外面最好的绣坊做好给送来的,实在是无需她操心。所以楚芙瑶的注意力便全放在手帕、荷包这类小的物件上头,见着一个芍药花样儿的帕子,倒是比牡丹看着更为精致,便示意红冉给买下来。 接着楚芙瑶又买了一些小物件儿,也没花几两银子,毕竟楚芙瑶虽说是闺阁小姐,自然也是管账的,要不然怎么打理侯府上上下下这么大的账目?即使管事见她衣着华贵,想借机敲上一笔,但见这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懂行儿的人,生怕惹了事,所以楚芙瑶买下这些东西,花费真不算多。 出了绣坊,因着坊市人多,楚芙瑶并没有上马车,而是打算步行回到永平侯府,反正这里离着永平侯府的脚程也并不算远。 走到人极多的一处地方,正是一间酒楼。看着那熟悉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柱,正是秦国公府的产业,顾家的翡翠楼。 在翡翠楼这处,出入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要是一般人,在此处也消费不起。所以当楚芙瑶看着那一帮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们聚在一起时,不由有些疑惑了,这是生了什么事情? 楚芙瑶往前走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帮她挡着拥挤的人潮,可谓是苦不堪言。但此刻的楚芙瑶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能看见的,便只有那个跪在地上,卖身葬父的女子。 那女子衣着破烂,面前躺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首,见模样应当是俗到极点的卖身葬父,这类戏码楚芙瑶听折子戏都听够了,哪里还耐烦亲眼看着,正准备离去呢,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子缓缓抬头,看着那姿容,饶是楚芙瑶重生一世,也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张脸。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雪肤乌发,眉眼弯弯。 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楚芙瑶心中一动,决心将她买下来。 楚芙瑶走上前,看着这名女子说道。 “买下你多少钱?” 即使见不到脸,围观的人也能清楚楚芙瑶是个大家闺秀,所以对她买下这个女子的行为极其不解。要出手,也应当是公子哥儿们出手,只不过方才因为争得太过厉害,谁也不服谁,所以才没有将女子的去处定下来。 “一百两黄金。” 那卖身葬父的女子也不客气,面上带着些冷淡,她很清楚自己的容貌,所以根本没有自谦。 第五十二章 一听这个价格,周围一片嘘声。要知道一百两黄金,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银钱,这个女子一开口便是这个价钱,饶是世家子弟,心中意动的,从家中公账上也不能走这些银钱,免得生出旁的事端。 楚芙瑶沉吟,倒觉得以这个女子的姿容,一百两黄金当真算的不贵。且绝色的女人,在这个世界上,便是最锋利的刀,可以将一切阻碍她的东西给劈的粉碎。区区一百两黄金,她又不是出不起。 “好,你跟我走,我拿钱给你。” 楚芙瑶身上自然没有带那么多的银钱,但为了利用这名绝色女子,倒也不能让她晓得自己的身份,否则仍会生事。 那卖身葬父的女子也没有料到楚芙瑶会这般爽快,要知道,虽说楚芙瑶衣着首饰皆价值不菲,但养在深闺的少女,在一般人家也不会主事,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的银钱?莫不是趁机想要骗她吧? 看着女子提防的眼神,楚芙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冲着红冉招招手,示意她找家铺子,将一百两黄金给取出来,然后楚芙瑶找时间再将亏空补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红冉听闻,也知晓楚芙瑶是下定决心要将这名卖身葬父的女子也买下来了,她一个做奴婢的,自然没有胆量过问主子的事,只得照做了。 “既然姑娘不信的话,那便在这等上一会儿,可否?” 楚芙瑶这般说了,见那女子仍是带着些疑虑,索性也不费那些口舌,等着红冉回来再说。 “请问各位公子,可有出价更高的,那这名女子的归属,便还要再计量一番了。” 楚芙瑶正愁没有法子来解决自身的困境,眼下这个女子便出现了,不是天意,难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左右她也不缺钱,这个女子,自己就是将秦氏手下的铺子处理掉了,也不能不要! 听得楚芙瑶的声音,周围并没有人开口。这女子美是美,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想女子有帷帽遮蔽着,要是被人识破了身份,传出一个好美色的名声,那在朝堂之上,可给那些酸儒找了些乐子。 所以现下虽说有意动的,却未有人敢行动。见状,楚芙瑶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大乾王朝的风气便是如此,即便男子重美色,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就像楚恒在心底即使再怎么厌恶秦氏,在旁人面前,仍是把秦氏当做嫡妻,好好对待着。 见女子见没有人开口,一张绝色面庞上也带着些许慌乱,似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般让人看不起,难道一百两黄金就能敌得过绝色容颜吗? 楚芙瑶看出女子心中的不甘,也并未多言。没过多久,红冉便取了银票回来,当面点清,一手拿着卖身的契书,一手拿着银票,示意那女子先签字画押,再将银票交给她。 女子见周围并没有再次开口,也知道木已成舟,买家怕是改不了了。她其实是想凭着这绝色容貌,嫁进官宦之家,就算一开始只是个妾室,但凭着自己的容貌与心机,将正妻弄下去,也不是难事。 不过现下被一个大小姐买回去,也不晓得等待自己的到底会是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甘心认命,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让上爬,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看,她的地位可是别人需要仰望的! 楚芙瑶见那女子签下契书,按了手印,便对着一旁的由红冉带来的小厮说道。 “帮她把父亲好好葬了。” 见那小厮恭顺的点头,楚芙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盈盈的看了那仍有些呆愣的女子,没有忽视女子眼中的傲气。 这女子有美貌,有傲气,就是不知道是否有心计,如若利用的好,便是给那人的催命符,便是利用的不好,不过是折损一个棋子罢了,对她来说,也无大碍。只要不把永平侯府的关系牵扯上便好。 女子见小厮将她老父的尸身抬起,想要跟上,却被青涯拦了一下。 “你让开!” 女子恶狠狠的瞪了青涯一眼,根本看不出先前的柔弱。 “小姐叫你有事,还是先跟着小姐,看看她有何吩咐罢!” 青涯冲动语气恭顺,那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却布满坚持,根本不容那女子说出一个‘不’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女子也是清楚这个道理,并没有再与青涯争论什么,而是跟着楚芙瑶的脚步,往翡翠楼走去。 至于为什么要去翡翠楼,可不是因为楚芙瑶想吃翡翠楼的八宝鸭,而是因为这里的包厢,是有秦国公府的斥候亲自监制,隔音也不错,要是说些什么,不至于被旁人听了去,给自己惹到麻烦。 “给我一个包厢。” 楚芙瑶因着带着帷帽,所以也就不必顾及什么,只直接跟小二要了个包厢。翡翠楼的小二也是机灵的,见楚芙瑶通身贵气,但却带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子,想必就是方才在翡翠楼门口卖身葬父的那个,眼前的四个人看着着实有些奇怪,但小二也没多嘴,麻利的带着楚芙瑶她们去了包厢。 待到上楼之后,又点了些翡翠楼的特色菜,想着这女子既然已经到了卖身葬父的境地,想必许久也没吃上些精致的酒菜了。 楚芙瑶示意女子坐下,然后也并未摘下帷帽,只是开口问道。 “不知姑娘芳名?” 既然眼前的小姐是将自己买下的主子,女子也不敢怠慢,直接答道。 “小女子姓张,单名一个杳字。” 闻言,楚芙瑶点头,这叫张杳的女子还是分得清形势的,起码没因着这张脸傲的没边儿,要是那样的话,也就不堪□□了。 “既然你叫张杳的话,那我以后便称呼你杳杳,记住,你以后便是杳杳,再无旁的身份。” 楚芙瑶说着,轻轻将帷帽掀开一个小角儿,只露出朱唇,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叶,然后也并未多说些什么,直到杳杳点头,楚芙瑶眼中才带了些许温和之色。 “杳杳,记住,我买下你,并不是让你当奴婢的,而是让你当主子,要是没点心思,那我要办的事情你也未必能办成,就算办成了,命说不定也会送掉。所以,从此刻起,你便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只不过因家中遭难,想来京中投奔亲戚,却无果,这才流落此地,知道吗?” 隔着帷帽,看不清面前女子的神色,但杳杳却清楚其话语中的要挟之意,能一口气拿出一百两黄金的女子,身后的人可不好惹,也许自己能借这条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说不准。 “回小姐话,杳杳清楚了。” 面前的绝色女子低眉敛目,看着倒是恭顺至极,但楚芙瑶却觉得这个杳杳与牧恒之有些像,无关长相,直说性格。都是那种为了名与利,能将一切事、一切人踏在脚下的那种人,这种人太过现实,楚芙瑶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一点,这样的人,确实好用。 前世里,牧恒之背后之人便是圣人,圣人利用牧恒之,以自己为棋子,下了一盘好棋,直接将秦家的势给削去大半儿。秦济宁的御史大夫一职也丢了,而秦裕则是因为气怒自己败坏门风,一病不起,最终与世长辞。 这一桩桩,一件件,楚芙瑶无时无刻,不敢或忘。 “杳杳,我的身份你也不必好奇,因为如果你知晓了,那便是你的死期,知道吗?” 楚芙瑶说这话时,还带着些笑意,但停在杳杳耳中,便是赤/裸/裸的要挟,偏偏自己的身契还在面前的小姐手中,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请小姐放心,不该杳杳知道的,杳杳绝不会多问。” 闻言,楚芙瑶点点头。包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得几人的呼吸声。正巧这时,小二将菜上来了,楚芙瑶便冲着杳杳道。 “你快吃些,等会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别耽误了。” 听着这话,杳杳加快了些动作,不过用饭的动作还是有些粗鲁,楚芙瑶见了,不由皱眉。要是杳杳这幅模样,凭什么能吸引到那个人,一张绝色的脸吗? “你现下什么年纪?” 美人儿的年纪总是不大好分辨,楚芙瑶也无法太过确定,只知道杳杳大抵是比她大上一些,但具体大多少,却不清楚了。 “回小姐,杳杳几年已经十五了,三月份刚及笄。” 这年纪也不算大,正是最好的时候,等再让教养嬷嬷□□一段时间,配上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可便真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楚芙瑶见吃的差不多了,便招呼红冉过来,也没有叫丫鬟的名字,怕杳杳借机查到自己的身份。 “你去找一处安静的小院儿,给租下来,位置不用太好,不过签契书的时候,不要曝露身份,租下一处稳妥的地方,万万不要引人注意。” 红冉跟着楚芙瑶的时候也不短了,知晓楚芙瑶这般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也没有多嘴,直接出去办事去了。 第五十三章 楚芙瑶将杳杳买下,行事便越发小心,毕竟杳杳是要用来对付那个人的,所以必须要将她教养的极其规矩,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将杳杳送到那人身边。 红冉去寻了小院儿,没多久便回来了,楚芙瑶也没有吃多少东西,见杳杳吃好了,便起身欲离开,杳杳见状,忙跟上了,但她身上的衣饰脸红冉都不若,看着倒仿佛一个乞丐一般,意识到自己与楚芙瑶的差距,杳杳面上有些羞窘,但心里却更加妒忌,凭什么眼前的人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小姐,而自己却只能卖身葬父,以后的路还未可知。 红冉办事也算妥帖,知道楚芙瑶是要把杳杳安置在此处,所以便去寻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放在小院儿中,留着伺候杳杳。 楚芙瑶打量着这个小院儿,不说多好,但却胜在干净雅致,楚芙瑶看了,也算满意,她出府的时间也不短了,现下还是需要赶紧回侯府才好。 楚芙瑶走之后,杳杳一个人坐在卧房,一旁的丫鬟见她生的绝色,却衣着破烂,当下便有些看她不起,但因为自己的身契还握在先前的大丫鬟手里,所以也清楚面前的女子是她的主子,也乖乖服侍着,只是眼里的鄙夷却没有多加隐藏,杳杳本就多疑,自然是能看出丫鬟眼中的讽刺,当下脸色一冷。 “你是买下来服侍我的,要是不乖乖听话,小心我直接把你卖到窑子里!” 杳杳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儿,毕竟一个美貌女子,在外闯荡却能护住自身周全,杳杳的手段也是不少,自然很清楚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要是不吓吓她们,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过不安生。 一听杳杳的话,那丫鬟脸色当即就苍白了,要知道当这人丫鬟虽说不体面,但也总比窑姐儿要强上许多,何况自己的身契还在主子们手里,万一小姐说的是真的,那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眼眶含泪,一个劲儿的求饶。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边哭喊着,还一边摇头,当真是可怜极了。见状,杳杳什么也没说,只是面色平静的喝着茶,好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杳杳才缓缓抬头,将茶盏放在桌上,再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丫鬟,淡笑着开口。 “你可知错?” 听到这带着笑意的声音,那丫鬟只觉得通体生寒,面前这绝色的人儿当真如同罗刹一般,只有一张美人皮,却生了蛇蝎心肠。 即便心中如此想着,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奴婢知错,再也不敢冒犯小姐。” 闻言,杳杳的面色不变,看了看房内那两个婆子,她们也算老实,而另外的丫鬟,经杳杳一吓,也是安分许多。 “记得,以后在我的院里,就是我的人,要是心怀不轨的话,那你们的下场,便不用我多说了!” 杳杳说完,房内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不敢出声,毕竟她们是下人,而杳杳是主子,下人如何能跟主子作对?跪在地上的丫鬟嘴里发苦,晓得自己可不是揽上了一个好差事,而是跳入了火坑。 楚芙瑶回到侯府之后,便去了锦岚居,想着秦嬷嬷是秦氏带来的人,自然要可靠许多,杳杳现下正需要人来教些规矩,让秦嬷嬷去,自是再好不过的。 楚芙瑶并没有将杳杳的事告诉秦氏,毕竟那是上一世的事情,就算告诉秦氏,能否扭转命运还不好说,白白挂心,也是于秦氏无益。 “母亲,能否将秦嬷嬷借我一阵子?” 楚芙瑶冲着秦氏讨好的笑着,但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闻言,秦氏一挑眉,看着自己的女儿,倒是觉得很是异样,毕竟秦嬷嬷能做什么?不过是个能教规矩的教养嬷嬷罢了。 “你有何事?” 对于楚芙瑶,秦氏还是很放心的,但放心并不代表秦氏能将事情都交到楚芙瑶手上,毕竟女儿的年纪还不大,也是缺了些历练。 “母亲,芙儿能不说吗?” 楚芙瑶眼中带着些撒娇之意,看着一改平日里老成持重的芙姐儿,秦氏面上倒是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些笑意,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应该有点这个年纪的活泼外向。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只要别出事便好。” 秦氏还是很相信楚芙瑶的手段,自从知晓是芙姐儿给秦婉与林玉娆下上南梨香之后,便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女儿的心机,虽说不喜她心思深沉,但情况所逼,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要不然的话,哪里需要芙姐儿费这般心思? 待秦氏将秦嬷嬷借给楚芙瑶之后,楚芙瑶便让秦嬷嬷在杳杳的小院儿里住下,亲自教导她规矩,并且多次叮嘱秦嬷嬷,万万不可暴露身份,要不然的话,不光自己要出事,恐怕整个侯府都脱不了干系。 听了楚芙瑶的叮嘱,秦嬷嬷自是很上心,待去教导杳杳规矩的时候,自然也是留了个心眼儿,清楚这个小娘子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就是不明白芙姐儿为何对她这般上心,难道是看上了那副绝色容貌? 秦嬷嬷虽说不怎么聪明,但胜在忠心,所以楚芙瑶才放心用她。 源源不断的珍惜之物都送到了小院儿,上好的金丝血燕,茯苓粉,各种香料,多种绫罗绸缎,其中上好的蜀锦就送来十匹,给杳杳裁了几身新衣。 就在楚芙瑶忙着杳杳之事,没有旁的闲心时,府内的小厮便来到漪澜园通报,说是有一个丫鬟送来了这个物什,还请主子过目。 楚芙瑶看着呈上来那灰白色的块状物,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便叫红冉去请了大夫,让大夫观看观看,也好确定。 等到大夫说此物是碱块儿的时候,楚芙瑶心下已经猜出一二分了,想必将这物送来的人,应该就是顾衍,看他的意思,应该就是这碱块儿,才让那地里生出的东西,根本不经一用。 第五十四章 对于顾衍为何没有让秦容与过来知会一声,楚芙瑶不知晓原因,想来不过怕耽搁了她的名声。之于这些,楚芙瑶现下是不甚在意的,如今困惑着她的,是碱块儿到底为何会让谷物生不出呢?这些楚芙瑶并没有经验,但是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索性便出府了,再次去到了庄子里,准备问问老农到底是何原因。 到了庄子里,管事便让老农出来,看着那衣着朴素的老丈,楚芙瑶开口问道。 “老丈,我有一个朋友,说庄子的土地是因着这东西才变成这般,可有道理?” 楚芙瑶看了红冉一眼,后者便将帕子中包着的碱块儿递给老农面前。老农接过,先用指甲刮开最上面一层,然后放在口中尝了尝,之后露出震惊之色。 “小姐,这是碱块儿啊!” 楚芙瑶点头,希望老农能给个解释。不过她心里却隐隐闪过顾衍的身影,知道以这人的能力,一定会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以便楚芙瑶将背后之人给揪出来。 “正是,老丈可知这碱块儿为何会是地里谷物不生?” 老农听了楚芙瑶的话,面上带了些许困惑,听小姐的意思,便是这东西造成了这几年的颗粒无收,但是小小的碱块儿怎会有这般大的功力? “小姐,老小儿当真不清楚啊!” 见老农这幅模样,楚芙瑶便清楚在他身上寻不到答案,索性也不在此处浪费时间,倒不如去问问顾衍,也能求个明白。 楚芙瑶离开庄子之后,便直接回到了侯府,她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找顾衍,毕竟这样传出去的话,于她名声无益。顾衍既然答应了楚芙瑶要帮她找出原因,必然不会食言,所以只要坐等结果便好了。 明年便是大考的年份,现下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的学子从大乾王朝各个地域通过考试,来到京城,如果楚芙瑶没有记错的话,牧恒之应该也快到了。 对于上一世的状元郎,楚芙瑶知道牧恒之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觉得这人的才学若是与秦容与相比,还是差了半分,要不是牧恒之有圣人抬举,哪里可能仅仅用了七年,便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对于牧恒之,楚芙瑶是恨得,恨不得能将此人剥皮拆骨,让他求死不能求死不得。眼看牧恒之就要入京,楚芙瑶可不能让他像上一世那般,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入了年轻帝王的眼。 至于林玉娆,故意留下这女子的命,此刻也要派上了用场,林玉娆被楚芙瑶打发到庄子里,以此女不安分的性子,只要稍稍将她与牧恒之一搭线,那随后的事情应当便会顺利的发展了,毕竟牧恒之心里对永平侯府的势力垂涎三尺,这事楚芙瑶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将回到漪澜园,秦氏身边的翡翠便来通报,说明日要与母亲一齐去相府赏荷,楚芙瑶对荷花并无太大的兴趣,但相府之人除韦氏外都对她极好,做人不可不识趣,驳了人家的面子,那便不好了。 应下了去相府赏荷一事,楚芙瑶依靠在贵妃榻上,眉头微微蹙着,看着从香炉中溢出的淡色烟雾,不由有些出神。 此事是否与顾衍有关? 楚芙瑶想起那个明明冷漠至极,却带着儒雅表象的副将,不自觉咬了咬嘴唇。明明在上一世与顾衍这人没什么接触,但自重生的这几年起,她与顾衍的频频接触,看着像是巧合,但楚芙瑶却并不认为这世上会出现接二连三的巧合。 毕竟,接二连三的巧合,在某种方面,就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想到此处,楚芙瑶不由摇摇头,顾衍什么想法她并不清楚,不过她能感觉的出来,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知道这点便够了。 翌日,楚芙瑶跟着秦氏去了相府,因着今日是休沐,所以楚芙瑶见到了她的外祖,也就是秦裕。 秦裕生的极好,相貌是江南生特有的清俊,身量是文人的消瘦,凤眼看着冷漠,但是在扫向楚芙瑶时,却带着隐隐的柔和。美髯被修剪打理的极好,看着仿佛四十出头一般。因着今日休沐,所以秦裕并没有那件纹绣仙鹤的官服,而是一袭简单的青衣,就将文人的风骨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这样的外祖,楚芙瑶喉头仿佛被噎住了一般。她清楚秦裕的身体不好,前世里,正因为几个月之后,自己被秦婉那个贱人给算计了,让自己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彻底坏了。因楚芙瑶是秦氏教养着长大的,这便由有心人牵扯出侯府教女不严,让江南生的名声抹黑,生生将秦裕气的重病,没拖上一个月,便去了。 即便如此,楚芙瑶也是不得不嫁给牧恒之这个当时一个身无功名的儒生,让他将侯府的嫡小姐娶了回去。 后来,楚恒见牧恒之是可塑之才,便在春闱中稍稍施力,帮了他一把,再加上牧恒之原本也是个惊才绝艳的,所以当上了状元,也是好运气。 待牧恒之中了状元,又得了圣人的赏识之后,秦婉母女的心思便活络起来,毕竟牧恒之得到了圣人的青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再者说来,秦婉虽说得宠,但前世里不过是个媵,林玉娆还是秦婉带过来的女儿,嫁给状元郎当妾,也不算辱没她了。当然,这也是楚芙瑶从中周旋的结果,要不然林玉娆便和她母亲秦婉一样,做了媵,而非妾了。 楚芙瑶微微有些失态,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便收敛了自己奔涌的心绪,对着秦裕福了福身子。 “外祖。” 人说抱孙不抱子,楚芙瑶虽说不是孙子,但却是女儿的血脉,和蕴宁小时候生的是一模一样,秦裕自打看了楚芙瑶第一眼,便对这个外孙女十分疼爱。 “芙姐儿可算来了,可知外祖近日都快想煞你了!” 秦裕并不是个愿意将情绪外漏之人,但此刻那张清俊的面孔上,露出了柔和的笑意,让坐在一旁的韦氏暗暗攥紧了拳头,修剪得当的指甲也狠狠的嵌进手心中,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面上还露出得体的笑意,只不过那抹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秦蕴宁楚芙瑶这母女俩都是贱人,怎么去进香的时候,二弟没有将楚芙瑶那个小贱人给毁了,就算杀不了她,名声也给败了啊!没想到那日之后,楚芙瑶完完整整的回到了永平侯府,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后来韦氏亲自出手,命杀手直接去取了楚青宋与楚芙瑶的命,偏生他们有准备,带了部曲出行,又遇上顾家人与楚茵那个不下蛋的母鸡出手相助,真是天杀的好运气! 韦氏即便心中再怒,也只能暗自咒骂一番,毕竟秦蕴宁的子嗣,要是不出京城的话,她真是没有半分出手的机会,毕竟在相爷眼皮子底下,想要办什么事,那必须要小心翼翼,要不然被人发觉了,对儿子可无益。 韦氏只产下一子,倒不是说她肚子不争气,而是再发妻产下的二儿子夭折之后,秦裕查出了些端倪,但是不好确定,当时韦氏产下的秦恪宁已经六岁了,自然不好有所行动,不过略微疏远也不是不成。 三房秦恪宁,恪字,取得就是恪守本分之意。但在秦裕眼中,他这个小儿子是越发的不安分了起来,不过也无妨,不过一个五品官,虽说是京官儿,但在御史大夫手下,还翻不起什么风浪。 “芙儿这不是来探望外祖了吗?” 楚芙瑶笑的极甜,在面对秦裕的时候,让她与面对老太太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家中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楚芙瑶这便有些撒娇的意味,这幅模样,是她在永平侯府根本见不到的。 不过礼数不能失,又分别跟韦氏以及秦济宁顾菀之夫妻行礼之后,楚芙瑶便见到了她的表哥------秦容与。 秦氏看着又过了一年,秦容与身子倒仿佛抽条了些,高上不少,周身的气质也没有过去那般傲气,而是多了几分内敛,显然,到了父亲身边,容与是被照顾的越发之好了。秦氏越看秦容与,便越是满意,想着如果能亲上加亲,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秦氏却并不知,她属意的女婿人选,此刻来找楚芙瑶,可并无什么其他的念头,不过是因为某人罕见的有所求罢了。 在厅内众人看来,秦容与与楚芙瑶还是孩子,又是血亲,出去一齐走走也无旁的事,况且韦氏的眼神却是有些过了,秦裕不想惊了楚芙瑶,便招呼秦容与好好照顾他表妹。 楚芙瑶跟着秦容与走出厅堂,顺着回廊往花园走去。对秦容与,楚芙瑶自然是信得过的,所以便将红冉青涯给留在了花园里一处凉亭内,跟着秦容与往深处的假山走去。 楚芙瑶心里明白,秦容与这是要带她去见顾衍,不知怎的,一想到要见到那个带着面具过活的男子,楚芙瑶便觉得自己的心跳怕是快乐些,连耳根也染上了红玉的颜色。 第五十五章 秦容与在前慢悠悠的走着,反正他倒是不急,毕竟他对小表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不过是看的顺眼的亲人罢了。不过阿衍的表现,倒是奇了怪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难道是真的看上芙姐儿了?才三番二次的让自己打听她的消息。 将走过假山,便看到一篇开阔的园子,这便是相府的药园,里面种植了种类繁多的药材,是外祖秦裕闲暇时打理的。 药园旁的篱笆处站着一名身长玉立的男子,虽说是背对着楚芙瑶与秦容与,但仅仅是一个背影,楚芙瑶也能判断出他的身份。她不禁有些疑惑,到底是何时起,对这个叫顾衍的男子竟会熟悉到如此程度? 楚芙瑶并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这些倒是无所谓,反正顾衍对她也无恶意,二人要是能走到一起,固然是好事,如果不能,也不过是有些遗憾罢了,倒说不得有多伤怀。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顾衍回过身,一双清眸在看向楚芙瑶时,散发出灼人的热度。走在一旁的秦容与见状,心中暗自发笑,将手中的折扇用力一合,声音将顾衍惊醒,淡淡的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友人,眸子里带着危险的光芒。 秦容与见状,暗叹顾衍这是凡心动了,不过他也不会做那等不识趣的事,将楚芙瑶带到顾衍面前之后,便功成身退,迈步离开了药园。 此处现下只有顾衍与楚芙瑶,这样的情景让楚芙瑶有些忐忑,理智上清楚这般与顾衍相处十分不妥,要是被人见了,恐怕她这一世心心念念要维护的名声,就全毁了。但感情上,她却不想离开。 “那事儿你查的怎么样了?” 楚芙瑶一开口,便有些懊恼,她这样是否会显得太过市侩,顾衍会不会也这般想?一着急,楚芙瑶手指便紧拉这袖口处,这样的小动作不易发现,但顾衍却是清楚的,毕竟,每一次见这个女子,她的一举一动都会仿佛刀刻一般,留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 见楚芙瑶有些紧张,顾衍眼中不由添了一丝柔和,不过面上却没有其他的反应,开口答道。 “已经差不多查清了,是你外祖母找人动的手脚。” 闻言,楚芙瑶一顿,倒没想到这事居然会跟韦氏有关,要知道,自己母亲都嫁给楚恒十余年了,与韦氏也并无其他的什么利益纠葛,即使双方看不顺眼,也不至于派人毁了继女的嫁妆,先前的甄宝轩便是韦氏的手笔,庄子亦是,看来她这位外祖母当真是不怎么安生,要与自己为敌啊! “谢过顾公子。” 楚芙瑶低眉敛目的冲着顾衍福身,并没有见到后者蹙起的眉头。待到楚芙瑶抬头,撞进顾衍眼底时,心中咯噔一下,这人不高兴了,倒是为何? “你怎么了?” 楚芙瑶有些试探着开口,平心而论,她与顾衍并不算太熟,但顾衍却是她接触最多的一名外男,甚至比秦容与这个表哥接触的还要多,楚芙瑶对顾衍虽说谈不上了解,但最基本的眼色还是有的。 “以后不要称我为顾公子了,叫我顾衍便好。” 闻言,楚芙瑶也不矫情,索性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顾衍,不知那庄子里的土地可还有办法处理?我可是想种些花呢!” 楚芙瑶一直想要开家脂粉铺子,要是自己手中有原料的话,那也会方便不少,起码安心。但庄子里的土地现下根本无法用,岂不是浪费了吗? “种花?” 顾衍语调微挑,倒是带出了一丝兴味儿,不过对于这件事,他并没有多问。 “要是种花的话,也未尝不可,碱土虽说对庄稼无益,但若是种植牡丹的话,也是可行。” 听了顾衍此言,楚芙瑶眼中一亮,种些牡丹的话,那脂粉的主料也就有了,也就不必太挂心了。 “谢谢!” 见楚芙瑶凤眸中露出的兴奋之色,顾衍便知道此事成了,只要她能高兴,费些心思也是值得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药园里便陷入一阵淡淡的静谧之中,一股子清雅的药香在周围若隐若现,现下日头也并未升高,但楚芙瑶就是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气,让她坐立不安。 “你明年便要及笄了吧?” 突然,顾衍清朗的声音打破了静谧,楚芙瑶不由有些疑惑,以顾衍的身份,要查自己的话,倒是不能再简单了,怎么还会为及笄这种人尽皆知的问题呢? 不过楚芙瑶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只是淡淡点头。 “是明年没错。” 闻言,顾衍饶有深意的盯着楚芙瑶,看的后者心中踹踹,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顾衍到底是何意。 “好了,我们去找容与罢。” 话落,顾衍已经在前领路,楚芙瑶无法,只是跟在前者身后,没有走出多远,便见到了含笑而立的秦容与。 “你们事情谈完了?” 秦容与调侃的眼神儿扫向顾衍,但楚芙瑶却没有见着。 面对好友的挑衅,顾衍只是眯了眯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先让秦容与得意一段时日,也并无不妥。 “谈完了。” 因秦容与特地将此次伺候的下人支开,为了就是怕人生事,现下还得将楚芙瑶送到荷花池,毕竟长辈们都在荷花池赏荷。 楚芙瑶与秦容与离去后,顾衍便一个人坐在亭中品茶,倒也是闲适的很。 因着单独跟秦容与在一处,楚芙瑶心中那些不得不说的话,也是时候开出口了。 “表哥,明年大考你可要参加?” 闻言,秦容与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笑意盈盈的望着楚芙瑶,如玉的面庞真乃绝色,倒是有些美色惑ren的味道。 “我不准备参加。” 秦容与对八股取士并无什么好感,毕竟当个文官,在他看来,不过是圣人手中的玩意儿罢了,还不若他现下潇洒快活,所以根本不预备参加大考。 闻言,楚芙瑶倒是有些急了,因为明年的大考,牧恒之也会参加,要是秦容与这个惊才绝艳之人没有与之竞争的话,那状元之位恐怕便又是牧恒之的了。想到此处,楚芙瑶便不能容忍。更何况,圣人应快要对秦家开刀,到时秦裕去了,光凭秦济宁一个御史大夫,根本抵不住圣人的厌弃,要是秦家小辈无可用之人的话,那吃里扒外的秦恪宁便会是一个大祸害,祸起萧墙岂能善了? “表哥,你可知圣人年轻气盛,想要朝堂有一番新格局,表哥你要是得了状元之位,岂不是平步青云?” 楚芙瑶说这番话时,暗暗打量着秦容与的反应,果不其然,听到圣人二字时,秦容与眉头一拧,面色有些不愉。 “芙姐儿,朝堂之事怎么是女子可论的?勿要被旁人听去了,要不然的话就连祖父的名誉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秦容与看的倒是明白,想必他也清楚圣人对秦家的心思,但是秦容与怕并没有预料到秦家的倾颓之势会出现的如此之快,毕竟秦裕还是当朝丞相,而秦济宁也是御史大夫。 见秦容与有些怒气,楚芙瑶并不惧,直接说道。 “表哥要是不想平步青云的话,那相府中想要得此殊荣之人可并不少,难道表哥你真的放心?” 楚芙瑶这话指的就是三房的秦恪宁,说完之后,秦容与眸子波动了一下,想必也是听进去了。见此,楚芙瑶也没有多说,有才子之名的秦容与必不会是个傻子,此事他只要能预料的到,三房便不会有成气候的那一日! “算了,表哥要是不愿听的话,芙儿也不多说了。请带路罢。” 后半段路,秦容与还是那副纨绔的模样,但眼中的波澜不细看的话,却是发现不了。 将楚芙瑶带到荷花池那处,秦氏与顾菀之便在那里赏荷,见秦容与与楚芙瑶出现在一处,一齐露出了然的笑意。 毕竟,两个孩子还是很相配的,明年芙姐儿便要及笄,现下议婚也不算晚了,上门提亲的一个个照比秦容与,差出的不是一星半点儿。秦氏心中虽说知道女儿极为优秀,但她也怕楚恒乱点鸳鸯谱,毕竟楚恒可并不是讲道理之人。 要不是怕楚恒去了之后,芙姐儿会因着三年孝期而耽搁了婚事,秦氏现下便想将自己的枕边人给处理掉,省的成日里竟做出那些腌臜事儿,让人恶心! “母亲,舅母。” 楚芙瑶冲着秦氏与顾菀之福了福身子,一旁的秦容与也规矩的行礼,不过他并没有跟女眷们一起赏荷,怎么说他一个十九岁的男子,在此处也是有些不妥。 “母亲,孩儿的友人来访,便不能陪您与姑母赏荷,还望见谅。” 顾菀之对秦容与这个大儿子还是很欢喜的,其余的两个小儿子因着正是读书的年纪,所以便去了国子监,今日没在此处。而大女儿秦容焉今年已经十八,三年前便出嫁了,自然不在府中。 第五十六章 离开相府时,楚芙瑶还不清楚顾衍所说及笄到底是为何,只觉得这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到了三天之后,当看见齐氏上门与自家母亲谈起儿女婚事时,楚芙瑶便清楚一点,那便是大事不妙了! 顾衍这并不是正式上门提亲,不过是让齐氏来探探口风罢了,要是两家都有意的话,那再谈结亲之事也不迟。 自己明年才及笄啊,现下谈婚事的话,岂不是早了些? 楚芙瑶根本不懂顾衍的想法,为将者,必要时时刻刻掌握全局,窥得先机,而在婚姻大事上,顾衍以为,若是等楚芙瑶及笄之后,那便晚了。他也能看得出相府有与永平侯府联姻的想法,在得知这一点以后,顾衍也不作那副高深莫测的姿态,直接秉了齐氏,求她上永平侯府提亲。 顾衍现下已经十九,要是放在旁的人家,早就议亲了,但这人从小由秦国公养大,以往对男女之事并不在意,可愁坏了齐氏。今个儿一听阿衍看上了永平侯府的嫡小姐,齐氏可谓是欣喜若狂,好歹还有些理智,并没有直接依了顾衍上门提亲,总要看看那小娘子到底怎么样,再做定论。 齐氏先前也是见过楚芙瑶一面的,不过当时楚芙瑶只是上门拜谢,并不意味着这小娘子会是顾衍将来的嫡妻,所以齐氏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今日一来,齐氏便暗自打量着楚芙瑶,发现她被秦氏教的极好,无论规矩,抑或为人处事,都称得上是稳重妥帖。 至此,齐氏对楚芙瑶还是满意的,所以便将儿子所求挂在了嘴边。 “阿秦,你家芙姐儿明年就要及笄了,可定下人家?” 齐氏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秦氏自然是看见的,对于她的打算,秦氏也很清楚。但清楚却不代表同意,顾衍那孩子十分不错,但秦氏心中中意的还是秦容与,毕竟是她母家,怎么说都不会让芙姐儿受了冷遇。 “尚未定下,我还在相看。” 秦氏心中虽起波澜,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端起茶盏,轻吹浮散的热气,啜饮一口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道。 “你家阿衍也是个百里挑一的孩子,不知你可有中意的儿媳人选?” 秦氏这般说,只要齐氏并不是打定主意,只要楚芙瑶,便不会开这个口,免得遭拒之后,于双方面子有碍。 但秦氏算错了一点,她本以为是齐氏看好了自家女儿,想要为儿子娶回家,但却没有想到,是顾衍本人提出求娶楚芙瑶的要求,为此,齐氏也顾不得什么颜面,秦国公府就顾衍一颗独苗儿,繁衍子嗣才是正事。 “自然也是有的,既然阿秦问了,那我也就厚颜开口了。” 齐氏面上带笑,但秦氏眼角却是一抽,已经预料到齐氏会开口说些什么,却也不好阻止。 “在我看来,你家芙姐儿就是顶好的,不知我家阿衍能否有幸求娶?” 齐氏说这话时,楚芙瑶已经回到漪澜园了,所以并没有听见。但饶是这般,楚芙瑶也是急了,要是婚事真的定下了,那可再无转圜之地,她对顾衍是有好感,但那份好感却没有达到与那人相扶一生的程度。 再说在厅内的秦氏,当真是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本以为齐氏会因着颜面,而不提求亲之事,没想到她居然借着自己的话,直接提了出来,秦国公府掌握朝廷兵权,自是不能开罪,所以秦氏也是很为难。 “阿齐莫不是急糊涂了?芙姐儿这才十四,明年及笄,怕是太早了吧?” 秦氏现下能做的,只是跟齐氏打太极,心里还是存着推拒的念头,毕竟她所中意的女婿,是秦容与。 齐氏年纪还要比秦氏大些,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物,自然是看出了秦氏所想,毕竟以己推人,要是她的话,中意的人也会是自家亲戚,毕竟只有血亲,才是最值得信任之人。 “哪里早了,及笄之后便是嫁娶之事,要是都赶上明年,可是有阿秦忙得地方,所以现下也是应当考虑考虑。” 见秦氏属意秦容与,齐氏也是有些急了,毕竟这十九年以来,阿衍中意的女子,也就楚芙瑶一个,要是被秦家给定下的话,那便不知该当如何了。 “阿秦,我也不逼你,我家阿衍也是极好的,跟容与也是极好的朋友,你考虑一下,反正我顾家是一定会上门提亲的。” 齐氏此行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秦氏也很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就算她属意容与,也不能不让顾家上门提亲。更何况,婚姻大事虽说由父母做主,但也要听听芙姐儿的意思,要是她对顾衍有些好感的话,那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当那恶人。 秦氏与齐氏的谈话内容,楚芙瑶大致也是清楚的,所以当被秦氏叫到锦岚居时,她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想问问,自己到底是想要选谁做夫婿罢了。 秦容与是不必多说了,楚芙瑶只把他当成兄长,与楚青宋视若一般。但之于顾衍,楚芙瑶却是有些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前世今生从未有过的,让她不得不在意那个多次不请自来的男子。 秦氏在琉璃灯下,神色晦暗不明,她注视着面前的楚芙瑶,语气严肃的道。 “芙儿,你对顾衍怎么看?我知道他救过你两次,但这也不代表你一定要嫁到顾家。” 正是因为顾衍对楚芙瑶两次出手相救,秦氏才会这般为难,毕竟人活一世,最不好还的便是恩情。秦氏不愿也楚芙瑶压力,所以才这般说。 “母亲,对于顾衍,芙儿说不好,但是对于表哥,我是不想嫁过去的,只是把他当成大哥一般,全无半点男女私情。” 闻言,秦氏便也明白楚芙瑶的意思了。毕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楚芙瑶有什么小心思,很少能瞒过秦氏,这妮子怕是对顾衍动了心了。 也罢!既然如此,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何要当这恶人?倒不如成全了她,反正那顾衍看着也是极好的,顾家人口简单,主子不过只有三人,秦国公,齐氏以及顾衍,这样的话,没了那些后宅的阴私之事,之于芙姐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正当秦氏想要开口时,翡翠便进来通报了。 “夫人,婉姨娘有孕了。” 看着翡翠面上的急色,楚芙瑶一愣,觉得自己大抵是听错了,毕竟秦婉的身子早就被南梨香给损坏,再也无怀上身孕的可能,如今来看,她必定是假孕! “知道了。” 秦氏面上仍维持着主母的镇定,但略微颤抖的手指却显示了秦氏内心的波澜。翡翠退下之后,她便看着楚芙瑶,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南梨香可有效?” 闻言,楚芙瑶点头,那东西牧恒之也是用过的,家中的姨娘也都未曾有孕,没道理到了秦婉身上便失效,所以楚芙瑶可以肯定,是秦婉假孕。 “母亲,那南梨香绝对不会有问题,应当是秦婉假孕。” 一听假孕二字,秦氏的脸色当即便不好了,要说府里秦婉的眼中钉肉中刺到底是谁,那必然是秦氏与楚芙瑶。假孕之事瞒不了多久,那她这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便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或者芙姐儿的利剑,而楚恒就是持剑的那人。 想通关节后,秦氏一笑,左不过一个姨娘,既然有了身孕,那她整个正室总要大度些,能不见便不见了,反正先前也没见秦婉来锦岚居请安。 秦氏让楚芙瑶将婉姨娘的月例加倍,但凡是药材食物一类需要入口的东西,锦岚居的人万万不能接触。楚芙瑶明白秦氏的意思,无非就是想把自己摘干净,但她还是暗中调查了给秦婉诊脉的大夫到底是何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因着秦婉假孕一事,楚芙瑶与秦氏都不欲粘在身上,楚恒近来跟疯了一般,大抵是因着没有护好林玉娆,所以对秦婉也越发上心,在得知她有孕之后,什么好东西都仿佛流水一般的往似锦园送过去,而林玉娆所在的庄子,也是送去了不少绫罗绸缎,金银财帛之类的物什。 对于这些,掌管中馈的楚芙瑶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楚恒是她的父亲,但林玉娆之前闹事时,他就仿佛一条不讲道理的疯狗,真是让人憋火。 婉姨娘有孕的消息传到老太太那里,倒是没有让人想象中的高兴,一个妾生子罢了,能成什么事? 老太太也是个记仇的,因着先前林玉娆的事情,所以摆明了不相信秦婉,也认为她是假孕,但老太太亲自派碧柯去寻了大夫,诊出的也是滑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消息传到漪澜园,楚芙瑶翻着账目的手一顿。所谓滑脉,不过是说明秦婉有孕罢了,但她心里明白,秦婉的身子早就不行了,自然是不可能怀上身孕的,所以,秦婉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 第五十七章 其实,秦婉现下也是心慌的很,毕竟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无法产下楚恒的子嗣,要知道,她现下只是一个妾室,一个由主母说打杀就打杀的姨娘,要是没有孩子傍身,等到秦氏一腾出手,她的好日子恐怕也就会到头了。 秦婉假孕,其实倒是有两种心思,第一,倒是可以借这个莫须有的孩子,来恶心恶心秦氏或者楚芙瑶。第二,如若秦氏与楚芙瑶真的安安分分,没有半分动向,且自己还不能把握住机会的话,那便让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的‘降生’,这样一来,她秦婉在永平侯府中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假孕一事秦婉思索了很久,她自然不会找一个大夫来撒谎,毕竟这样要是很容易便会被抓到把柄。秦婉得知有一种草药,名叫子母草,女子食之,便会产生滑脉,且月事也会停了。子母草有效之期为一个月,秦婉得了草药之后,食之果然有效,胸部胀痛,食欲不振,不时还有恶心呕吐之感,当真是与怀林玉娆时一模一样。 为保妥帖,秦婉先找了一个大夫,大夫把脉,确定是滑脉之后,秦婉才将有孕的消息给放出来,只要有孩子傍身,暂时与楚恒不能同房也是无碍,反正秦氏已经失了楚恒的心,她自是不惧的。 而楚芙瑶因着知道秦婉是假孕,所以索性便时时避让,一边使人暗访秦婉的动向,倒也没觉得她近日来有什么不妥。 看来,想要得到消息,还得从贴身丫鬟身上下手,楚芙瑶瞄准的目标,便是岸芷。 派去出查访的小厮得知,岸芷并不是秦家的家生子,不过是在外买下身契的奴婢,现下亲人也不是没有,且就在京城。原本岸芷一家不过是普通的农家,但岸芷成了秦婉身边的大丫鬟之后,也得了体面,手上银钱宽泛许多,便将家里人都接到京城,日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不错了。 岸芷上有老母,下有一弟一妹。据红冉说,岸芷是十分在意她这个弟弟的,当时因着她弟弟重病,这才将自己卖到楚恒手上,楚恒将岸芷给了秦婉。 如此看来,要想抓住秦婉的把柄,免不了自己还要再做一次坏人,楚芙瑶思及此处,唇边不由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红冉,把岸芷的弟弟小豆子给截住,请他去我们郊外的庄子作客几日,记住,不要曝露了身份。” 接过侯府的中馈之后,楚芙瑶手下也是有几个可用之人,毕竟她是秦氏嫡出,将来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跟着这样的主子,下人们才有可以一搏的前程。 “是。” 红冉照着楚芙瑶的吩咐,让漪澜园的几个下人,偷偷出府,将小豆子带到了京外的庄子里,不过也未曾让那个十岁大的娃儿吃苦,不过是蒙着他的眼睛,隐瞒身份罢了。 事情办成了之后,小豆子是岸芷家的独苗儿,自然是看的极重。她老母亲在小豆子失踪的次日,便上了侯府来寻岸芷。 看着哭天抹泪的母亲,岸芷心中也是着急,她家并非大富大贵的人家,小豆子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怎么这般不让人放心。 在侯府后门,岸芷一路送着自己的母亲,希望能求求婉姨娘,看看能否把小豆子找回来。不过当岸芷回到似锦园,冲着秦婉开口时,却被驳了回来。 “岸芷,不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说你,此时这是多事之秋,我哪里能为着你那弟弟再生事端呢?要是被秦氏发现你的亲人都来了京中,那她们的手段怕是更不会少,为了你那老母着想,还是算了吧。” 秦婉自然是怕她大费周章之时,被秦氏抓住了把柄,其实也是因着心虚,毕竟她这一胎并不是真的有孕,不过此事秦婉瞒的很紧,连岸芷也不曾知道,只清楚秦婉在半年之前在外寻了支子母草。 岸芷仅以为子母草是有益于怀孕的药,却没有想过那东西是可以让人假孕的。 “姨娘说的是,是奴婢僭越了。” 岸芷冲着秦婉福了福身子,等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之后,这才止不住眼泪,哭的真是可怜。岸芷的父亲已经去了,家里就等小豆子传宗接代,要不是为着这个弟弟,她怎会卖身为奴?本以为与秦婉多年主仆,找个人对于她整个正得宠姨娘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却被毫不留情的推拒。 想到此处,岸芷泪眼朦胧的面上便透出些许恨意,这恨意,未尝不是对着秦婉的。 等身在漪澜园的楚芙瑶知道岸芷眼眶通红的时候,便清楚时候到了,让红冉在外找一个小孩子,把一张字条交给回家探望老母的岸芷,她便会该清楚怎么做了。 岸芷心中对秦婉有恨,在看到字条时,便知道这是有人绑了自己的弟弟,想要用自己对付秦婉。 要是没有秦婉先前的不讲情面,岸芷说不定还得思量一番,但经此一事后,只要能保住家里唯一的血脉,什么主子,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岸芷将秦婉近一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写在了信上,放在家门外的三步之内墙根处,一块活动的砖下。等到她回到侯府,便有人将信取了来,交到红冉手上,再由红冉交给楚芙瑶。 等拿到岸芷的信以后,楚芙瑶仔细看着,也并未发现秦婉这一年中有什么不妥,她也是尽心伺候着楚恒,为着他动了不少心思,却并未有出格之处。就连私下里探望林玉娆时,也是规规矩矩的,不敢生出什么事端。 楚芙瑶皱眉,心中不由起了几分烦躁,青涯见了,倒是很有眼色,眼下正值夏日,天气热些也是有的,便取来羽扇,轻轻为楚芙瑶扇着。 燥热感褪去之后,楚芙瑶倒是心静了不少。再次从头到尾的将岸芷的信看了一看。发现秦婉在传出有孕的消息之前,入口的特殊之物便是这子母草了。这物什并不是府里的份例,反正楚芙瑶是从未听说过。大抵问题便是出在这子母草上头。 在得知了子母草之后,楚芙瑶也并未轻取妄动,反而继续给岸芷留了张字条,然后便让人把在庄子里的小豆子给送了回去,还附上了五十两银子。 给岸芷的那张字条上写的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非是说,她已经抓到了秦婉的把柄,要是露出去的话,你这个大丫鬟恐怕也得不着好,倒不如在有用的时候,出来帮衬一二,到时少不了她岸芷的好处。 楚芙瑶这番要挟,对岸芷这个背主之人来说,还是很有威胁的,毕竟这样一颗棋子,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将秦婉给扳倒。 在得知了子母草之后,楚芙瑶便在府外寻了得力的大夫,命人一问,果然不出她所料,子母草真有是女子假孕之效。 既然得知了这一点,楚芙瑶便暗中派人收购子母草,子母草虽说稀有,但也并不是无迹可寻,要不然的话,珍稀之物怕也不会被秦婉所得了。待到半月之后,楚芙瑶手中真的得了一株子母草。 现下,秦婉假孕一事,已经算是有了证据,对于此事,楚芙瑶并未跟秦氏隐瞒。不过当秦氏听闻证据已经找到之后,面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喜色。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 秦氏明艳的面孔上尽是激动之色,楚芙瑶倒是有些疑惑,不就是能扳倒秦婉吗,有必要如此高兴吗? “芙姐儿,现下便取了证据,送到老太太那里,先不要声张,让老太太压下这件事,等到楚恒与秦婉到场后再发难。” 见秦氏不过片刻,便恢复了淡然的神态,楚芙瑶心中母亲这是有了计较,也不问原因,毕竟她是足够相信秦氏的,马上便将子母草呈到老太太面前,然后派人通报了楚恒与秦婉。 楚芙瑶直觉,今日之事怕是会闹的不小。到了福寿堂之后,不待老太太开口,便直说了。本来子林玉娆出事之后,老太太的身子本就不好,现下不过刚有些好转,一听了楚芙瑶的话,便更是不成。 “芙姐儿,你、你可有证据,证明婉姨娘是假孕?” 老太太苍白着脸,两手抚着胸口,呼吸也粗重了许多。旁日里有些浑浊的双目,如今也添了几分凌厉。 “自然是真的,子母草就在此处,祖母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请来太医瞧瞧。” 一看楚芙瑶这幅笃定的面容,老太太真是说不好了,正与发怒,便听得秦婉与楚恒双双到了。而后又没过多久,秦氏也来了福寿堂。 “芙姐儿,你不是说母亲叫我和你姨娘来福寿堂有事吗?到底何事?” 楚恒现下因着对秦氏不喜,也有些迁怒楚芙瑶。再加上秦婉无时无刻的不再楚恒耳边吹风,现下的楚恒,对楚芙瑶当真没有几分父女之情了。 闻言,楚芙瑶面色沉郁,欲言又止,待看了看老太太后,这才坚定的开口了。 “父亲,请您来其实是我自作主张,为着就是一件事。婉姨娘假孕之事!” 第五十八章 楚芙瑶根本没有半点犹豫,那副沉郁的模样,自然也是装给楚恒看的,总不能她这个当女儿的对于父亲的后宅之事,表现出一幅兴致盎然的模样,要是那样的话,恐怕以楚恒那不讲理的性子,自己也会被其迁怒。 楚芙瑶话一出口,秦婉便瞪大了眼,面上也流露出一丝惊慌之色,手指微微颤抖,死死的捏住袖口,不让自己太过失态。不过秦婉这幅模样,老太太自然是看的分明,当下也清楚芙姐儿大概没有说假话,秦婉肚子里,真是空无一物。 “婉姨娘,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身为主母,秦氏自然是可以质问这样小小的一个妾室,不顾面色难堪的楚恒,秦氏明艳的面容露出些许冷色,更是让秦婉心虚不已。 “回夫人的话,妾是当真有孕,您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请大夫入府,来辨个分明。” 仅仅片刻,秦婉面色便恢复了自然,她现下食了子母草,脉象是不会有问题的,所以来个大夫,自然是最好的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秦婉目光坚定,一手抚着小腹,倒真是一副护着孩儿的慈母形象。见秦婉与平日里柔弱模样大相庭径的表现,楚恒心中一动,自是不忍从小疼爱到大的表妹受这等污蔑,当即便对着楚芙瑶怒目而视。 “芙姐儿,你身为侯府的嫡小姐,莫不要学你母亲那般善妒的做派,丢了侯府贵女的风度!你婉姨娘怎么说也是长辈,能由得你质疑吗?” 楚恒这话明着是怒斥楚芙瑶,实际上无非是在敲打秦氏,嫌秦氏这个正妻在后宅生事。面对楚恒的是非不分,楚芙瑶并没有直接反驳,只是低眉敛目,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毕竟面前的男子是她父亲,即使对楚恒之女的身份再是不喜,她也不能背上不孝的罪名,连累母亲和外祖的清名! 老太太见楚芙瑶被儿子训成这样,只是因为秦婉那个贱人,忆起秦婉与林玉娆先前的欺瞒,心中更是涌起怒气,不知道这个贱妇究竟给恒儿下了什么迷药,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对她痴迷至此?连嫡妻与嫡女的脸面都不留! “芙姐儿不能质疑,那老身可否?” 老太太狠狠的敲着桌面,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楚恒。一张老脸气的青白,见状,楚芙瑶上前,轻抚着老太太的脊背,为她顺气。现下林玉娆不在了,楚芙瑶也乐得留一个孝顺祖母的美名儿。 “祖母,莫气坏了身子。” 楚芙瑶轻声在老太太耳边道,手上动作未停,倒是让老太太心里好受了几分。儿子为了一个贱妇不孝,好歹孙女儿是个好的,她这一把年纪才没被气死! “母亲。” 见老太太气成这样,楚恒也没有了方才怒斥楚芙瑶的气势,想要劝劝老太太保重身子,又不舍得委屈有了身孕的表妹,当真是进退两难。 “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秦婉假孕,把这个贱妇打发到庄子里,同她那个不要脸面的女儿作伴去罢!” 老太太摆摆手,连多看秦婉一眼都不愿意,毕竟秦婉实在是太让人糟心了。她是老太太的内侄女,心中想的什么,老太太基本也能猜到,无非是女子笼络男子的那些手段罢了。当年老太太又不是没有用过。但是现下见秦婉将自己的儿子迷惑的是非不分六亲不认,已经大大超出了她能容忍的范围,自然是希望马上就把这个贱妇给处置了,省的因着这个贱妇,闹的家宅不宁! “母亲,婉儿她还有着身孕,赶出侯府可是万万不可啊!婉儿就是儿子的命,您怎么忍心让儿痛心啊!” 一旦面对秦婉,楚恒倒是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一口一个婉儿,也不顾在她这个小辈儿面前丢了分儿。思及此处,楚芙瑶低头冷笑一声,楚恒哪还有脸面可丢? “父亲,婉姨娘身孕到底是真是假还未可知,您这么说也太伤祖母的心了。” 楚芙瑶面上一派忧色,痛心疾首的望着楚恒,眼眶含泪。不就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吗?她也会,反正今日无论结果如何,势必要将秦婉赶出府去,楚芙瑶的打算,自然是容不得楚恒破坏! 闻言,楚恒心头一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芙瑶居然这般有胆子,竟然忤逆他这个父亲,还敢用老太太来压自己。要是按着这个不孝女的说法,自己要是不把婉儿赶出侯府,那岂不是要背上不孝的恶名? “大胆!为父做事也是你能插手的?” 楚恒看着楚芙瑶那张肖似秦氏的面容,心中暗恨不已。反正他是楚芙瑶的父亲,父亲管教女儿,自然是天经地义。如此,楚恒上前一步,一把拽住楚芙瑶的头发,上去就是两耳光。 见楚恒出手毫不留情,秦氏倒是着了急,猛地扑了上去,想到拦住楚恒的动作。毕竟这人打她可以,但却不能动她的孩子! 见房中乱了套,老太太也无法插手,只是越看秦婉越恨,就是她真怀了身孕,那孩子也不能留,要不然这侯府岂不是就因为一个二嫁的贱妇而败了? 老太太招呼碧柯,私下让她去端一碗红花过来。秦婉是否有孕,只要一试便知。不过若是她腹中真怀了胎儿,那就算她这个做祖母的狠心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双目中流露出一丝狠厉,倒是与现下的楚恒极为相像。 一旁的丫鬟婆子好不容易拉开癫狂的楚恒,楚芙瑶双颊红肿,唇间也显出一丝血迹,她现下应当庆幸,楚恒是庶子出身,骑射不精,要不然的话,她今日恐被亲父活活打死! “父亲,敢问女儿到底犯了何错,让您如此动怒?” 楚芙瑶今日也是怒了,侯门贵女,现下竟然被一个姨娘逼成这般情景,传出去的话,她也就不用要脸面了! 面对楚芙瑶的不依不饶,楚恒也是怒了,冲上去还要再打,只听啪的一声。 楚芙瑶愣了,因为这声音并不是因着楚恒碰到了她,而是秦氏狠狠的给秦婉了一巴掌。秦氏怒瞪着秦婉,一双美目带煞,当真恨不得将这个贱妇给活刮了,要不然今日也不必闹成这幅模样。 “你竟敢对婉儿动手?” 楚恒身子一震,摔开了拉住他的婆子,想要冲上去给秦氏一个教训,让这个相府出来的女人,认清到底谁才是永平侯府的主子! “哗啦!” 秦氏将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捡起其中一块碎片,抵在自己的脖颈处,冷笑的望着楚恒。 “侯爷,您这般威风,当真是要宠妾灭妻,逼死原配吗?” 经过方才那一闹,秦氏周身有些狼狈,但身上世家女的气度倒是不弱,此刻她目光灼灼,楚恒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你这是要作甚?” 楚恒还真担不起逼死原配的罪名,即使他对秦氏无心,但相府却是他根本惹不起的,要是为了婉儿逼死了秦氏,那永平侯府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我要作甚?侯爷还不知我要作甚?您宝贝婉姨娘根本就是假孕,而我身为正室,自然是有权利除了这意图混淆楚家血脉的祸害!我这般不顾颜面的做派,没想到倒是激怒了侯爷,那请您说说,侯府的血脉万一混淆,该当如何?” 秦氏这话明着是对楚恒说的,其实真正听进去的人倒是老太太。以老太太对秦婉的了解,自然能预料到秦婉下一步的举动,要是没有人拆穿她假孕一事的话,那恐怕秦婉真会从府外抱回一个儿子,然后在鼓动楚恒,将这个男丁立为世子,那她孩儿的血脉当真便要断绝了! 老太太思及此处,当真恨不得活刮了秦婉,对着秦氏道。 “媳妇儿不必伤了自己的身子,今日之事,有为娘做主,看看侯爷还能怎么闹,是不是连我这当娘的面子都不顾了,也要上手几下?” 老太太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见老太太态度坚决,秦氏也知今日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只要让秦婉出了庄子,那要了一个废妾的命,对她来说,当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秦氏放下瓷片儿,立在老太太身边,让翡翠带楚芙瑶去上药,而她则是要看看老太太究竟要怎么处理秦婉。 见此情形,秦婉也知事情闹得不小,当下惊怒不已,一双美目泪水涟涟的望着楚恒,当真是我见犹怜。 但老太太见秦婉这幅模样,就忍不住心中的厌恶。没过多久,碧柯便端来刚刚煮好的汤药,立在一旁,静候老太太的吩咐。 “老夫人,汤药已经煮好了。” 闻言,老太太点点头,对着她手下的两个婆子道。 “把这汤药给婉姨娘喝了!” 两个婆子闻言,一个人将秦婉制住,不顾她的挣扎,死死的锁住女子的手臂,而另一个婆子,端了汤药,便要往秦婉口中灌。 “母亲,不可!” 楚恒自然知道这汤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即要抢过汤药,老太太见状,只是轻声说道。 “你想要侯府血脉混淆吗?” 第五十九章 对老太太来说,儿子宠爱秦婉,并不是什么大事,左不过一个姨娘,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但若是秦婉存着混淆侯府血脉的心思,那便万万留不得了! 今日她一碗红花下肚,要是真有孩儿落下了,那老太太也不会动秦婉。要是无事的话,这个妾室便和她那宝贝女儿去庄子里作伴罢! 楚恒也知血脉传承是大事,一时间也收了声,顾不上泪盈盈的秦婉,只能看着婆子撬开她的下颚,将浓黑的汤药给灌了进去。 被灌下汤药之后,秦婉浑身发寒,她跟本没有怀孕,是怎么也打不下孩子的,现下这般,该当如何是好?老太太可不会放过自己。想到她方才看着自己的眼神,其中蕴着杀意,秦婉又是一阵战栗。 楚恒看着表妹我见犹怜的模样,心立刻就软了,直接冲上前,将软倒在地的秦婉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在其耳边轻声道。 “婉儿,这个孩子没有了,我们还会有其他孩子的!” 楚恒话说的好听,但语气却没有那么简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秦婉感受着抱住自己的男人,想着唯一的出路也是在表哥身上了,要不然倚着老太太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欺骗了她,想必以后的日子就没法子过了。 “表哥,婉儿错了,是婉儿骗了你!” 秦婉一手轻抚着楚恒的侧脸,眼泪仿佛不要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贝齿轻咬下唇,哭的梨花带雨,想用这幅可怜人的模样,来博取楚恒的同情。 当楚恒听到秦婉的话时,也是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心爱的表妹居然会在子嗣这方面撒下弥天大谎,难道她真的是打着混淆侯府血脉的主意吗? “婉儿,你怎么能骗我?” 楚恒有些不敢相信,片刻之后,面上的神色猛然变得狰狞起来,一把推开秦婉,大吼着道。 “你怎么能骗我!” 被自己心爱女人欺骗的滋味儿可不怎么舒坦,秦婉看着有些癫狂的楚恒,心下发紧,她想要跟楚恒解释。 “恒哥,不是我想要骗你,而是我生不出孩子啊,我怕我生不出孩子的事情被你知道,你就不会再宠爱我了,才出此下策!” 秦婉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里面充斥着深深的不甘与爱意。楚芙瑶没在此处,早就被丫鬟带着上药去了,要是她在的话,一定会感慨,秦婉这演技可比她女儿林玉娆要高明的多。 见秦婉这般声泪俱下,楚恒又有些心软,毕竟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做出此举也不过是因为他,对此,楚恒还想再替秦婉向老太太求求情。 到了此时,老太太也不必等红花的药效发作了,毕竟秦婉自己都承认了事实。老太太可没有楚恒那般心软无知。这内宅女子,为了争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今日秦婉的这一番鬼话,她那傻儿子心,但老太太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看着楚恒又有些心软的模样,老太太面色一寒,对着身旁的两个婆子道。 “把婉姨娘打三十大板,然后发落到林玉娆所在的庄子里,让她们母女团聚!” 听到老太太的处置,楚恒瞪大眼,他虽说对秦婉心中有气,但也知道,一个常年在后宅养尊处优的弱女子,要是三十大板一下去,那可真是没命了! 楚恒对秦婉还是有几分真心的,自然不忍看着心爱的女子就这般失了性命。 “母亲,婉儿怎么能受的住三十大板,还望母亲高抬贵手,婉儿她真的知错了!” 楚恒见老太太似铁了心一般,一定要处置秦婉,当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直接跪倒了老太太面前,给他心爱的妾室求一条生路。 老太太看楚恒如此糊涂,直接被气了个仰倒,心下越发觉得秦婉这个祸害不能留,要不然经此一事,那贱蹄子指不定还记恨了自己,要是鼓动着恒儿不孝,可就完了。 思及此处,老太太也不顾楚恒的求情,看着两个正伫立不动的婆子,不由更是气怒,直接将茶盏甩在地上,道。 “还不快打!给我狠狠的打!” 永平侯府,楚恒虽说是家主,但说话真正有用的人,还是老太太。毕竟只要一定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别管楚恒是不是侯爷,就算他是当真圣人,也免不了为人诟病。 秦婉被两个婆子架着,给拖着往外走。她心智不妙,那三十大板可是万万受不得,求救的目光望着楚恒,不住的哭喊着。 “表哥儿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听到秦婉哭喊的声音,楚恒更觉得心如刀绞,忙给老太太叩头。偏偏此刻老太太铁了心一般,也不顾自己的儿子,直接回到了后堂,索性眼不见为净。 最终,楚恒还是没有阻止老太太的决定,秦婉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又被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在路上,秦氏略施手段,让本就因着伤口发着高烧的秦婉,楚恒派去伺候的下人用错了一味药,这婉姨娘便受不得风寒,在路上便去了。 婉姨娘去了的消息,听在楚恒耳中,当真彷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楚恒急怒攻心,当即便昏了过去。 老太太听说儿子昏迷不醒,心头也是有些后悔,她怎么也没想到恒儿居然会对秦婉用情至深,现下居然气急攻心。 “祖母,您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父亲这儿由我和母亲照看。” 楚芙瑶一边给老太太轻轻揉按着额角,一边轻声说道。 老太太在楚恒床头守了不过半日,便觉得身子酸痛难忍,便也点了点头,放心的回房去了。 在老太太心里,楚芙瑶虽说被秦氏养的有些傲气,但确实是个纯孝至极的孩子,由她照顾楚恒,也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 当房内只剩下秦氏母女与昏迷的楚恒之时,楚芙瑶再也藏不住眼中的冷意,看着秦氏道。 “母亲,现下该当如何?” 闻言,秦氏微微一笑,这一勾唇角,当真是数不尽的风华。 “自然是好好侍奉你父亲,他身子不好,不是吗?” 说道‘身子不好’四个字时,秦氏眼中有幽光闪过。她自然是不预备让楚恒身死的,毕竟芙姐儿现下十四,明年就要及笄,楚恒要是去了,恐怕孩子还要耽搁了花期,倒不如当他苟延残喘,再多活上一阵子! 楚芙瑶自然是明白秦氏的意思,因着掌管中馈,她自然清楚,楚恒现下这间屋子里,放了几株夜来香。夜来香的香气会让人心绪烦躁,身子虚弱,楚恒现下本就是怒极攻心,外加夜来香的气味儿,恐怕也是很难好转了。 过来诊治的大夫,早年受过秦氏的救命之恩,自然不会多嘴。 这般将养一段时日,楚恒的身子不禁没有好转,反而生了病榻缠绵之势,让老太太忧心不已。 正在此时,顾衍的母亲齐氏由媒婆儿领路,亲自到永平侯府提亲来了。 听到齐氏亲自上门,秦氏眸子一亮。芙姐儿既然觉得顾衍不错,其母又亲自上门提亲,可见齐氏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且现下楚恒身子不好,秦氏日日伺候着也是厌烦至极,倒不若先把芙姐儿的婚姻大事给解决了,然后等芙姐儿有孕,再将楚恒给解决了,倒也不耽搁正事。 老太太因着楚恒的病症,也是忧虑成疾,自是不能下床待客。秦氏将齐氏迎进门内,对着媒婆儿也是有了丝笑意。 见她这幅模样,齐氏心下也是有底,笑的秦氏是赞同这么婚事的。 要说这楚芙瑶还未及笄,齐氏便带着媒人上门了。也是因着听说了楚恒身子越发不好,万一去了的话,自己儿子看上的小娘子可要守孝三年,万一再生了什么变数,阿衍歇了成婚的心思,那便不妙了。 所以,齐氏这才有些着急,找了媒人便上门提亲。 现下永平侯府,楚恒与老太太都病着,能做主的自然是秦氏了。 “阿秦,我看你家芙姐儿当真是极好的,可否割爱给我做个儿媳?” 齐氏也不拐弯抹角,淡笑着,直接说明来意。 闻言,秦氏面上未露出什么表情道。 “你家阿衍年少有为,我看着也是欢喜的很,只是现下侯爷与婆婆都病着,我不好一个人做了决定,待到问明,再给阿齐答复,可好?” 秦氏虽说没有直接应了,但齐氏见状,就明白了秦氏的心思,知晓她是同意这门亲事的,之所以要问明永平侯与老太太,不过是走个过场,怕外人嚼舌根罢了。 “婚姻大事,自然是要侯爷与老夫人做主,我可等着阿秦给我好消息呢!” 齐氏倒也不急,与秦氏相视一笑,这才带着没派上什么用场的媒人离开了永平侯府。 送走齐氏之后,秦氏便直接去了福寿堂,将齐氏上门提亲的消息告知了老太太。 老太太此刻身子不爽利,听得有人向芙姐儿提亲,心下不悦,想着自己与恒儿都病成这般,秦氏还有心思想着芙姐儿的婚事,当真可气! 第六十章 见老太太面色不愉,秦氏也能猜出来她这婆婆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毕竟老而不死是为贼,年纪大了,总是想着折腾小辈,要不然心里不痛快。看着有人向芙姐儿提亲,要是不闹腾一番,都不算完。 秦氏既然猜到老太太的想法,自然是不可能让其想法付诸实践,便笑着道。 “婆婆,现下有人向芙姐儿提亲,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侯爷近来身子不爽,要是冲喜的话,将晦气驱散,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一听到‘冲喜’二字,老太太心下便有了别的计较。需知,楚恒今日的身子越来越差,大夫只说是怒气攻心,伤了心脉,需要好好调养。但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的心病是秦婉那个贱妇,但秦婉现下已经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冲喜的话,说不定会有效果。 “也是,既然是冲喜的话,那不妨将宋哥儿的亲事也给定下来,他年纪也不小了。” 见老太太眼中隐隐闪过的期许之色,秦氏心中暗喜,知道老太太这是信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既然老太太相信冲喜一事,那她顺水推舟也不碍事。 “自然是好的,前些日子我听嫂嫂说,兵部尚书嫡次女是个极灵秀的人儿,也是明年及笄,要不我去相看相看?” 事关楚青宋的婚姻大事,老太太也不想太过随便了,那毕竟是侯府的长子,虽说庶出,但身份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配得上的,兵部尚书,倒也是般配。 见老太太面上露出些许满意之色,秦氏便将顾衍来提亲的事情提了提,需知,老太太是个极势力之人,方才听到秦国公府的名头,心头微微有些不舒服,但现下想着孙女嫁入高门,又能给恒儿冲喜,当真是极好的事情,便笑着道。 “顾衍那孩子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副将的位置,想来不出几年,必然平步青云。” 秦氏听老太太对顾衍还算满意,知道她这是心情好起来了,不由又想起另一人。 “婆婆,芙姐儿现下都定亲了,那在庄子里的林玉娆该当如何?她母亲已经去了,家中无长辈照拂,来了咱们侯府,总不能让人家小姐真配一个奴才吧?” 一听到林玉娆的名字,老太太心中更是不舒服,想着自己的恒儿就是因为林玉娆的母亲秦婉才病榻缠绵的,现下还要给那个丧门星的女儿解决终身大事,老太太是当真不情不愿。 “她已经失了身子,要不给宋哥儿做一个妾室也是可以的,既是有了白芷绿篱,多个林玉娆也不碍事,你看如何?” 没想到老太太还想把林玉娆弄回家里,看着林玉娆那张肖似秦婉的脸,秦氏便生不出什么喜爱之意,天天看着让自己不舒坦,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婆婆,这怎么成?要是给宋哥儿定亲,家中有通房还好说,那妾室万万是有些过了的,人家兵部尚书的女儿虽说不是长女,但也是嫡出,宝贝儿捧在手心的人儿,要是纳一个妾室的消息传了出去,那恐怕就不好了。” 秦氏这一席话也是有理,但林玉娆的身子怎么说都是楚青宋破的,这女子还是侯府的亲戚,要是处理不好,也少不了为人谈资。 秦氏虽说不想将林玉娆弄进府里,可转念一想,把她弄进来,若是只当个通房的话,以宋哥儿的性子,必然是不喜这个通房,也省的林玉娆在外生事。 “婆婆,你看不若这般处理,先让玉娆给宋哥儿做个通房,等生了孩子之后,在扶为妾室如何?这样也不会抢了您正经孙媳妇儿的风头,又解决了林玉娆的终身大事,岂不是两全其美之法?” 闻言,老太太也觉得秦氏言之有理,便道。 “那事情便交给你了,先把林玉娆给宋哥儿送过去,不过是一通房,也不必摆酒了,再使人上兵部尚书府提亲,最好是你亲去,这样还显得有些诚意。至于芙姐儿的亲事,你要是同意的话,便也一道答应,毕竟秦国公府真是个顶不错的人家!” 听着老太太这是同意了芙姐儿的亲事,秦氏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便不想再在福寿堂多留,与老太太继续虚与委蛇。 等秦氏离开之后,便去了楚芙瑶的漪澜园,看着自己女儿终于安分的做起女工来,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芙姐儿,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秦氏此言一出,楚芙瑶便有些惊着了,手上的针没拿好,直接刺入了肉中,流出了一滴血珠儿。 秦氏见了,忙拿帕子将血珠儿拭去,再让蓝羽取了药来,给楚芙瑶涂着药膏。 “你呀,怎的这般不小心,不就是定亲了吗?” 面对秦氏的打趣,楚芙瑶的脸陡然红了,这定亲对一个女子来说,可是最最重要之事,楚芙瑶能不在意吗?尤其她还想到,与她定亲之人,就是顾衍,那个一直戴着斯文面具的男子,让楚芙瑶心头一热。 “母亲快别笑话我了。” 母女两个有调笑一番,秦氏也没忘了正事,便跟楚芙瑶道。 “你马上便要及笄了,黄苑的课便停了罢!” 闻言,楚芙瑶点头,今日的事情确实是不少,她一直有些□□乏术之感,要是课业停了的话,倒能轻松不少。 “母亲决定便好。” 见楚芙瑶这幅乖巧的模样,秦氏倒有些舍不得给她这般早就定亲了,不过她舍不得也不作数,要是不让楚芙瑶先解决了婚姻大事,秦氏怎么能放心的让楚恒与秦婉团圆呢? “我决定让宋哥儿收了林玉娆。” 闻言,楚芙瑶一震,怎么也没想到秦氏这连林玉娆的婚事都考虑上了,不过想着秦婉也去了,再加上林玉娆确实是老太太的亲戚,要是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侯府也得不着什么好名声,只是收了林玉娆,不知是给她什么位置? “是让她当宋哥儿的妾室吗?” 反正林玉娆出身也不高,当侯府长子的妾室,也不算辱没了她。但楚芙瑶见秦氏摇摇头,又有些诧异,难道是要让林玉娆当媵,她婚前失贞,身份也不配啊? “不是妾室,而是通房。林玉娆是什么身份,尚未及笄就能做出那等不要面皮的腌臜事,当个通房都算是抬举了她!且宋哥儿也要议亲了,要是家中有妾室的话,那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听得秦氏的话,楚芙瑶算是明白了,自己母亲正是不预备让林玉娆好过,才想着给她收进府中。凭着楚青宋的性子,对林玉娆当真厌恶极了,她成了个没有身份没有宠爱的通房,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可是不易啊! 不过想起林玉娆,楚芙瑶便跟着想起一人,现下已经十月了,明年春闱,多数考生应该已经入京,那牧恒之到底有没有跟林玉娆接触上呢?想到自己前世的夫君,楚芙瑶唇边不由溢出一丝冷笑,牧恒之要是没有圣人的助力,想把秦府也搞垮,他还不配! 看来,是时候派人出去找找了。想起前世里就是林玉娆与牧恒之先接触的,才让牧恒之瞄准了永平侯府这条线,也不知这一世,他们这对狗男女到底会不会有瓜葛。 果然不出楚芙瑶所料,当她派人去林玉娆那个庄子里打探的时候,倒发现林玉娆与一个男子交往甚密。此青年男子学识不俗,身长玉立,相貌不俗,虽说出身不好,但却称得上翩翩佳公子了。 牧恒之出身自然是不怎么样,父亲是个商户,要不是大乾王朝政策开明,允许商户子参与科举,那他当真是没什么出路了。要知道牧恒之的父亲偏宠姨娘,他虽说是个有手段的,但也受不住这频频而来的暗箭,幸好学问不俗,这才准备参与科举,摆脱之前的窘境。 身为商户子,牧恒之本来手上是不应该缺银钱的,但他那些姨娘可没少出力气,所以牧恒之日子过的甚是窘迫,等到他身无分文时,倒是遇上了一个美貌女子出手相助,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这美貌女子自然是林玉娆了,林玉娆虽说被打发到庄子里,但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亲戚,这身份确实是挺唬人的,外加秦婉为了让自己女儿过的舒坦点,没少让楚恒出力气,所以林玉娆这日子当真是不错。 加上秦婉假孕那一段时日,楚恒源源不断的往庄子里送好东西,林玉娆手上并不缺银钱,当她见到牧恒之那一刻起,便觉得这个男子便是她的出路,所以丝毫不吝惜外物的出手相助了。 林玉娆皮相生的不错,外加出手大方,林玉娆又有意隐瞒自己的出身,牧恒之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小姐出来庄子里游玩。 林玉娆给牧恒之安排了住处,又请了两个婆子过去照顾他,当真是体贴至极。 身边有林玉娆这么个温柔小意的美人儿相伴,牧恒之倒是越发勤奋起来,想着要是赢得功名的话,倒是可以把林玉娆给娶回来。 第六十一章 牧恒之打的算盘倒是不错,他对自己的学识也是很有信心,但是林玉娆当真有那么好?突然发善心无非是看牧恒之不是池中物,想着如若这人能飞黄腾达的话,那她也能脱离在庄子中主不主奴不奴的日子了。 楚芙瑶在得知了牧恒之的消息之后,也没有动手,毕竟让牧恒之做了圣人的棋子,应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等到圣人再想拿相府开刀时,那牧恒之早年做过的事情,便会成为楚芙瑶手中的利刃,给牧恒之这等忘恩负义之人一个教训。 秦氏在得到老太太的赞同之后,翌日便派人去了秦国公府,给齐氏送信,等齐氏再次到了永平侯府之时,两家定亲的消息已经彻底定了下来。 顾衍在京中的名气还没有前世那般响亮,不过秦国公的孙子,年仅十九岁的副将,也的确让人钦佩,外加上顾衍相貌不俗,当真是不知迷倒了多少闺中少女。 不过这些楚芙瑶现下也管不了,毕竟两家仅仅是定亲,她还不是顾衍名正言顺的夫人,不过饶是这样,也让楚芙瑶受到了不少的讽刺,无非就是说她只是庶子之女,配不上顾衍罢了。 对于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楚芙瑶只是淡淡一笑,她现下没有心情去管那些女子之事,在她心中,想着怎么把杳杳给处理好,才是正经事。 经过秦嬷嬷的□□,杳杳的规矩已经是极拿得出手的了,再加上楚芙瑶半点也不吝惜钱财,杳杳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有时甚至比她这个侯府嫡小姐吃穿用度还要精细不少。这般调养下来,杳杳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是艳丽无比,就连楚芙瑶身为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失神,何况是男子了。 杳杳也不是笨人,自然清楚楚芙瑶在她身上下来那么大的本钱,就是为了让她做事,所以也不客气,尽可能的享受。不过在学规矩上也算是听话,楚芙瑶见她聪明,也就没计较那么多。 这日楚芙瑶又去了小院儿,看着杳杳正在翩翩起舞,那舞姿自是绝艳,配上妃色的水袖,一举手一甩袖,当真是说不出的风情。 见杳杳再也不复当日那空有美貌的花瓶之状,楚芙瑶也是满意至极,想着现下距元宵节也不远了,那人也应当出现了。 在楚芙瑶心里,没有男子不注重色相,就算不会被色相所迷惑,在面对杳杳这种倾城绝色之时,也会有些许的波澜。 何况那人一向自傲,要是碰见杳杳的话,必然会想将杳杳收入手中,到了那时,楚芙瑶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儿。 杳杳确实是国色天香,而在那人眼中,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应该在他手上,否则,便是翻脸无情。 一舞方休,楚芙瑶看着杳杳面色有些潮红,额间也微微见汗,便将丝帕递给她,示意她擦擦。 “小姐,你来了。” 杳杳还算规矩,冲楚芙瑶福了福身子,楚芙瑶以往都能看见杳杳眼中的不甘与嫉妒,现下却找不到了,还是秦嬷嬷的功力不错,才将杳杳□□的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说大家闺秀是不应该翩翩起舞的,但楚芙瑶却让杳杳学舞,毕竟以色事他人,这个色就要非同一般。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做且不愿做的事情,杳杳做出来,自然是别有一番勾人的滋味儿。 “你这阵子辛苦了,不要累坏了身子。” 对于自己手中的棋子,楚芙瑶自是在意的,她不想曝露身份,杳杳也识趣,从来没有多问什么。 “多谢小姐关心,杳杳无事。” 杳杳低眉敛目,看着倒是十分恭顺。楚芙瑶不禁有些佩服她的演技,要知道,一个心底充斥名利嫉妒的绝色女子,要是再加一个忍字,那便了不得了。 “你恐怕也猜到我买下你的目的了。” 楚芙瑶很平淡的叙述着,也不看面前的美人儿,毕竟同为女子,美色对她的吸引倒不算大。 “杳杳猜得到,小姐应当是想把杳杳送人。” 说这话时,杳杳微微抬头,露出微挑的桃花眼,其中带着流转的妩媚,当真是动人至极。但楚芙瑶看清的却不是这抹动人,而是杳杳眼中的狂热,对名利地位的渴求。 这样的杳杳,楚芙瑶自然是极喜欢的,心里有所求的人,要比无欲无求的人好控制的多,毕竟杳杳的本分就是做好一枚棋子,不应该出现旁的变数。 “是要将你送人,而且送的人,是你一辈子都应该,或者说不得不仰望着的男人。” 听到楚芙瑶的话,杳杳不由心中一动,究竟是怎样的男人,才能让自己一辈子都仰望着,那该都多么尊贵? “好了,好好学规矩,虽说出身是改不了了,毕竟我想要瞒也瞒不住那人,那你就必须要成功得到那人的心,等到元宵节之日,便是用你之时。” 楚芙瑶面色淡淡,对于杳杳,她其实也没报多大的希望,毕竟不过是一个只会博男人欢心的玩物罢了,可用最好,要是不可用的话,也没什么可惜之处。 听闻楚芙瑶之话,杳杳眼中带着些憧憬,倒是使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添一丝昳丽。 “杳杳清楚了。” 楚芙瑶闻言,点点头。在小院儿里走了一圈儿,发觉此处被收拾的不错,看来杳杳□□下人,也是有一番手段 回到永平侯府之后,楚芙瑶便见到了急急忙忙的珍珠,想着必然是母亲找自己有急事,要不然珍珠也不能慌成这样。 “珍珠姐姐,可是母亲找我有事?” 珍珠一见到楚芙瑶,杏眸一亮,天知道她在门口等大小姐等了多久,不过好歹回来了。 “我的大小姐啊,表少爷与顾少爷都来了,现在正在锦岚居的厅里坐着下棋,也有半个时辰了,您可回来了!” 一听顾衍来了,楚芙瑶心里倒是微微觉得有些异样,不过大乾王朝民风倒是比前些年开房许多,未婚夫妻见面也是未尝不可。但想到又要见到顾衍,楚芙瑶不由有些犹豫。 “成,我马上过去。” 楚芙瑶应得不错,先是回到漪澜园,然后沐浴更衣,才匆匆赶到锦岚居。 一到锦岚居,便见到站在院儿里的秦氏,秦氏冷了脸,瞪了楚芙瑶一眼。楚芙瑶心知自己有错,毕竟一个闺阁女子,居然出门这般久,家中来了贵客尚且不知,当真该打。 “母亲,芙儿错了。” 秦氏也不是真的生气,见楚芙瑶低头懊恼,不觉有些失笑。 “你快进去罢,阿衍都来这一个多时辰了。” 闻言,楚芙瑶点点头,便进了厅里,看着一袭紫衣秦容与和一袭青衣的顾衍在对弈。秦容与姿容之昳丽自然是不必说的,京城第一美男子,穿着紫衣当真是不错。待看到顾衍眼中的热度之时,她便仿佛被烫着了一般,有些手足无措。 “芙姐儿,你这可是姗姗来迟啊!” 秦容与早便听到楚芙瑶的脚步声,顾衍身手极好,自然也是听见了。他这好友一听到楚芙瑶到了,连下棋都没了心思,让秦容与不得不调侃一二。 见自己表哥面上调侃的笑意,楚芙瑶倒也没恼,落落大方的朝着二人福了福身子,才道。 “那我先给表哥陪个不是了。” 见楚芙瑶面上露出笑意,秦容与倒觉得他这个表妹还真有意思。也罢,坏人姻缘之事他可做不得,还是给这订了亲的二人留些时间相处罢。 “哪里能用的表妹赔不是,表哥我要是受了,恐怕有人便不舒心了!” 秦容与说完这话,一敲折扇,便走出了大厅,去外面院子里透风了。 秦容与一走,厅内便只剩下楚芙瑶与顾衍二人,基于二者是订了亲的,所以对于他们共处一室之事,秦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怎么来了?” 楚芙瑶上一次见顾衍,这人还没透露出想娶自己的意思,然后便突然上门提亲,当真是让楚芙瑶措手不及。现下见到这个要与自己共度一生之人,楚芙瑶居然多了一丝小女儿之态,脸颊微微红了。 “想来看看你。” 顾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也不好做太出格的举动,但卸下斯文表象的他,说话倒是直白,让本就有些面红的楚芙瑶,现下更加不知如何自处。 “你还有一年及笄。” 顾衍说着,便从八仙椅上站起身,站在楚芙瑶面前,话语中露出一丝急切。 他这是等不及了吗? 再听到及笄二字从顾衍口中吐出,楚芙瑶不由想到秦氏与齐氏定下的婚期。 大婚之日是在她及笄后一月办的,但是楚芙瑶分明记得,她一及笄,不出两月,边城便与匈奴打起来了,那时,便是秦国公率领大军,平定匈奴。 而顾衍作为秦国公唯一的孙子,自然是也要去的。顾衍便是这一次立下军功,回京之后,秦国公顾长远便为顾衍请封,那时顾衍才定下秦国公世子之位。 只是楚芙瑶却是清楚,匈奴一战,一打便是三年,当真是很久。 第六十二章 想到匈奴一战,楚芙瑶面上不由带着些忧色,微微蹙着黛眉。这幅模样让顾衍疑惑,这是怎么了? “你难道是为了侯爷的身体忧心?” 顾衍这话一说,自己也觉得不大可能,毕竟永平侯到底是怎样,朝堂之上无人不知,楚芙瑶怎么说也不会为了一个宠妾灭妻的父亲忧心。 闻言,楚芙瑶微微摇头,看着顾衍,倒觉得眼前之人是可以相信的,所以便忍不住将心中的忧虑说了。 “你说万一要是打仗该怎么办?匈奴本就蠢蠢欲动,记得我当时因缘际会救了你,是否也与匈奴有关?” 顾衍见楚芙瑶这是担心自己,目光中的柔和更甚,也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支紫檀木簪,上面刻着牡丹的图样,触手光滑莹润。 “是你亲手做的?” 楚芙瑶并不缺名贵的首饰,但顾衍送她的东西,倒是让人觉得心头微暖。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做了这个。” 楚芙瑶握紧手中的木簪,良久,直到手心都微微溢出了汗,才将簪子收入袖中。 “谢谢,我很喜欢。” 堂中静谧,墙角的花香淡淡,楚芙瑶微低着头,有些不敢看顾衍,毕竟这人是第一个为她动了心思的男人,与牧恒之那种居心不良之人不同,顾衍的用心,让楚芙瑶对已经定下的婚事多了一丝信心。 “你喜欢就好。” 顾衍看着楚芙瑶面若桃花,艳丽非常,不由心中一动,觉得有些燥热。强将那股子燥热压下去后,顾衍不禁暗自腹诽,怎么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到了楚芙瑶面前,便仿佛一个笑话,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打仗之事也不必太过挂心,匈奴虽说剽悍,但我们大乾王朝的儿郎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向对物产丰饶的中原垂涎三尺,不过玉门关处有三十万的驻军,不会有问题的。” 明知道顾衍这是好意安抚自己,但楚芙瑶怎会不清楚战争的残酷,可惜无论两族交战死伤多少,只要匈奴对大乾王朝有非分之想,顾家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我信你。” 楚芙瑶点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即使她知道未来的走向,也是不能泄露天机的,不过顾衍就算是出征,也无旁的什么大事,还立下了赫赫战功,让圣人不得不给他加官进爵。不过秦国公便没有那般幸运了,虽说性命无虞,但是也是在两军交战之际,受了重伤,回到京中,为顾衍请封世子之位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没几年便也去了。 楚芙瑶不是军中之人,并不清楚秦国公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不过有传言说,是我军内部出了奸细,就是秦国公的近卫,在秦国公与敌军厮杀之际,没有被敌人伤到,却中了自己人的冷箭,这才让边关战事拖了三年。 不过内奸到底是谁,楚芙瑶并不清楚,看后来圣人对付秦家的手段,恐怕秦国公重伤之事,圣人也是知情的,毕竟功高盖主,圣人的心恐怕也不安啊! 顾衍并未在侯府中待多久便离开了,而楚芙瑶在顾衍离开之后,也是得不出闲来,毕竟牧恒之现下也找到了,他与林玉娆厮混在一起。楚芙瑶清楚牧恒之,这人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又懂得趋利避害,才入了圣人青眼。 如若明年的大考,秦容与也参加的话,那牧恒之怕是得不着状元之位,且没有楚恒的帮扶,没有江南生的相让,到了那时,牧恒之在朝堂上,恐怕也不若前世那般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因着府里的正经主子老太太与楚恒都身子不爽,日常的请安也是免了。楚芙瑶晚膳是在秦氏的锦岚居中用的。用完晚膳后,看着乳母抱来的川哥儿,也是可爱非常,现下川哥儿也有一周岁了,正是冒话儿的时候。 “姐、姐!” 穿着大红绸子衫,脚踏虎头鞋的小娃娃,被抱在乳母怀里,也不安生,待见到楚芙瑶之后,便伸长了两条小短手臂,想要跟楚芙瑶亲近。 楚芙瑶见川哥儿如此讨喜,当即笑眯了眼,小心翼翼的将川哥儿接过,抱在怀里轻轻逗弄着。 从蓝羽手里接过拨浪鼓,楚芙瑶轻轻摇着,看着川哥儿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盯着拨浪鼓看,倒觉得他这幅模样分外讨喜,当真仿佛菩萨座下的金童一般。 秦氏见他们姐弟闹的开心,常年带着些冷色的面孔,现下也多了些暖意。 川哥儿看着会发出响声的拨浪鼓,伸手便抓,那白白胖胖的小手一抓住拨浪鼓,便不松手了,犟得很,楚芙瑶拗不过他,这便松开手,让川哥儿自己摆弄着。 见楚芙瑶与川哥儿玩的如此开心,且夫人心情也不错,这帮下人便很识趣的退下了。现下房内便只剩下秦氏母子三人。 “你祖母身子越发不好了。” 秦氏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楚芙瑶心中一惊,因为早便了解了楚恒与老太太的身子,楚芙瑶也心知秦氏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楚恒,所以对他们二人的关注便少了些。现下一听到老太太身子不好,到底是何原因? “可是有什么大问题?” 楚芙瑶面色一肃,想着老太太最好不要在这种关头出事,要不然守孝三年,当真是不方便的很。 显然,秦氏也是这般想的,她一直预备让老太太多活些日子,起码老太太虽说势利,也没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实事,要是真提早结果了老太太的命,也是损阴德的事。 “之前你不是就清楚吗,老太太一直用的是铅粉,现下用的时间过长,已经开始蜕皮红肿,当真是吓人至极,老太太自个儿现下里都不敢照镜子,惶惶不可终日。” 闻言,楚芙瑶倒是一愣,她记得老太太前世里面上出问题,是在前些年,现下倒是发作的晚了,可能便是自己重生引起的变化,毕竟重活一世,太多的人和事都不同了。 “那不若赶紧请大夫啊?” 铅粉敷面引起的蜕皮红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诊治的及时,虽说容貌不一定能保住,但性命却是无碍的。 秦氏叹息一声,道。 “你那祖母是个倔性子,现下都不肯见人,何况是看大夫了。” 楚芙瑶也是清楚老太太的性子,无非就是肤浅至极,她要是因着容貌被毁而不敢看大夫的话,倒也是自然,但楚芙瑶也不能放任着老太太就这么去了啊,要是这般的话,想要将楚恒处理掉的话,便会惹人非议了。 “要不我去寻个大夫,开些药丸子给老太太服用,先治好了她的脸,再调养身子也不迟。” 秦氏点头,毕竟现下里也没别的办法。 “母亲,你跟大哥说要给他定亲之事了?” 想起楚青宋,他这大哥并没有如前世一般,获封侯府世子之位,不过现下也算用功苦读,明年大考,说不定也是榜上有名。 “说了,兵部尚书家的嫡次女名叫岑怡,当真是个不错的小娘子,性子极为温婉,应当与你也能合得来。” 楚芙瑶前世也是听说过这个叫岑怡的小娘子,只是她却没有嫁给楚青宋,而是入宫了。楚青宋的嫡妻是由楚茵介绍的,王家长房的嫡女,为人高傲,略有些看不上楚青宋的出身,不过对秦氏这个嫡母也是不敬,楚芙瑶说什么也不能让楚青宋再将那种女子娶回侯府,让秦氏费心。 “那便要找机会见上一见,才方便母亲上门提亲啊!” 楚芙瑶记得,前世岑怡入宫之后,并没有太过得宠,也算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妃嫔,在楚芙瑶尚未被林玉娆害死之前,便先去了,对外说是病逝,恐怕便是死于宫闱倾轧之中。 “那宋哥儿可知道?” 秦氏点头,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早就知会了楚青宋,要不然落得埋怨,那便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我也告诉宋哥儿,说要把林玉娆给他当通房,宋哥儿虽说面上露出些不愉之色,但也没有拒绝,想来是因着他将林玉娆的身子给占了,不得不负责任罢了。” 听到林玉娆三个字,楚芙瑶不由皱眉,林玉娆现下跟牧恒之经常接触,而她马上便要成了楚青宋的通房,要是闹出些腌臜事,当真是恶心至极。 “那母亲什么时候将林玉娆从庄子里接回来呢?” 看着秦氏有些犹豫,楚芙瑶不由想着,怎么也要在林玉娆与牧恒之坦白之前,将林玉娆在侯府之事先说明白,省的让牧恒之误会什么,那便不好了。 “要不这样,后日,后日我派人将她从庄子里接回来。” 秦氏沉吟一番,这才决定了。 闻言,楚芙瑶倒是动了心思,道。 “母亲,去接林玉娆那日,我也跟着去吧,也好告知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省的她拎不清。” 楚芙瑶并没有对秦氏说牧恒之的事情,要是秦氏知晓的话,恐怕会借此机会,直接上牧恒之的名声给败了,省的这人以后是个麻烦。 但楚芙瑶可不能让秦氏这般做,毕竟要是牧恒之没有得圣人青眼的话,圣人说不准还会使出旁的手段,到时不好预料,反而不美。 第六十三章 到了后日,楚芙瑶便上了马车,预备亲自去会会在庄子里待了许久的林玉娆。除楚芙瑶坐的这辆马车之外,还有一辆马车跟在后方,一会林玉娆便是将东西都放在后面那辆马车之中,而她自己则是跟楚芙瑶坐在一起。 来接林玉娆之事,秦氏并没有透露,所以直到楚芙瑶到了庄子里,林玉娆都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何而来,看着身着苏绣月华锦衫,烟云蝴蝶裙,头戴白玉嵌红珊瑚双结如意柴的楚芙瑶,明艳不可方物。 林玉娆心头涌起浓烈的嫉妒,要不是她在老太太面前将自己母亲给告发了,她林玉娆也不至于落到现下里这个下场。 楚芙瑶迎风站着,而林玉娆则是跟着庄子里的丫鬟婆子向自己行礼,所以她眼中的不忿,自然是被楚芙瑶清晰的捕捉到了。 林玉娆虽说被打发到了庄子里,但毕竟是老太太的亲戚,谁也没有把她当成丫鬟看待。林玉娆现下的穿着打扮,也是费了一些心思,月华色的锦衫,大抵是给秦婉守孝的缘故,没有身着艳色,腰间用淡青的束带一系,头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饰品,仅仅用一支青玉簪给绾上,倒是显得清丽可人。 楚芙瑶也有一年多未曾见过林玉娆了,发现她略微清减了些,整个人与前世里倒是更为相像了,想必是年纪见长的缘故。 现下林玉娆没有依仗,楚芙瑶也不必忍气吞声的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往庄子里面走,看都不看林玉娆一眼,倒是红冉识趣,对着林玉娆小声说道。 “快点跟上!” 楚芙瑶这般无视,那是赤/裸/裸在打林玉娆的脸,要知道,庄子里的下人其实是将林玉娆当成主子看待的,没想到这个表小姐,一见到了侯府的正牌小姐,还不若楚芙瑶身边的大丫鬟来的体面。 林玉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忽青忽白,不过还是维持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林玉娆毕竟吃过几次亏,知晓什么样的表现,才能对她更有利。 距楚芙瑶所知,林玉娆虽说将牧恒之安排在外面的小院儿,不过倒也离这个庄子并不远,就在庄外的一家农户的小院儿,不过林玉娆显然也是细心收拾了,楚芙瑶派去的人居然说,那里面有不少名人字画,说不出的雅致。 看来,在秦婉假孕那一阵儿,楚恒给林玉娆赏下了不少的好东西,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宽裕的贴补牧恒之。 庄子里的厅堂虽说没有侯府的华丽,但却别有一番农家滋味儿,面对素墙青瓦,楚芙瑶也不嫌弃,直接走了进去,坐到主位上。 林玉娆一直跟着楚芙瑶走进了厅堂,低眉敛目的站在堂下,说不出的乖巧。,楚芙瑶倒是没被林玉娆的表象所迷惑,毕竟前世里,这女子亲手将银簪刺入自己腹中,将那个可怜的孩子给流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楚芙瑶无时无刻都铭记在心,总想着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林玉娆亲自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儿。 “玉娆姐姐,近来可好?” 楚芙瑶这是明知故问,毕竟自秦婉去了之后,楚恒便被秦氏下手,一直病榻缠绵,也不能照拂林玉娆,所以她日子应当是没有先前舒坦了。 “多些小姐关心,玉娆的日子还过得去。” 林玉娆并不清楚楚芙瑶到庄子里来到底为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牧恒之接触之事,楚芙瑶早就看在眼里。 闻言,楚芙瑶漫不经心的点头,玉白的面上略微露出些笑意,看着面前的林玉娆道。 “玉娆姐姐,婉姨娘去了,我也深感悲痛,但逝者已矣,你一定要保重身子,毕竟祖母与父亲还一直想着你呢!” 林玉娆并不信楚芙瑶说的鬼话,要是老太太想着她的话,那一年前便不会那么不降辞色的将自己赶出侯府,而是让自己嫁给的楚青宋,成功当上楚青宋的嫡妻。也不知楚芙瑶说这番话,到底是何意。 “老夫人与侯爷记挂,玉娆自是愧不敢当,还希望老夫人与侯爷好好保重身子,玉娆愿在庄子里常伴青灯古佛,为他们祈福。” 林玉娆说这话时,微微抬头,眼中含着些许泪光,看上去倒是真心实意。但楚芙瑶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要是牧恒之不在此处的话,你哪里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青灯古佛,说的倒是好听。 “玉娆姐姐这是说什么呢!我今日来,就是奉了祖母之命,前来接你回侯府。姐姐当日做错事情了,自然需要惩罚,但惩罚了一年,什么大错也都平息了,祖母想着你,这才差我接你回去。” 楚芙瑶面色一肃,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让林玉娆不由一震,怀疑自己与牧恒之接触之事,楚芙瑶会不会发现了什么端倪,要不然为什么她的目光,仿佛要将自己看穿一般,当真是可怕至极! “小姐,你还是让我留在此处罢,我心里愧疚得慌。” 林玉娆面带难色,她怎么也想不到,楚芙瑶今日来庄子里的目的,居然是要接自己回去,可是如果回去的话,那她的身份不就曝露了吗?牧恒之还会记挂自己吗?他要是清楚了自己与楚青宋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林玉娆现下心中急乱,早便后悔那般轻易的将身子给了楚青宋,还没有得到那人的珍惜,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楚芙瑶看着林玉娆难看的脸色,也猜得到她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不过楚芙瑶可不是什么圣母,林玉娆越是不想让她做的事,她便偏要做。方才红冉跟着楚芙瑶进了厅堂之后,没待片刻便出去了,至于她出去作甚,自然是去寻大才子牧恒之了。 对于牧恒之,楚芙瑶也不预备留情面,现下不动此人,不过是因为怕圣人出什么手段,等到圣人真的动用了这枚棋子之后,楚芙瑶便可以让牧恒之粉身碎骨。毕竟牧恒之对他那些姨娘做的事情,楚芙瑶桩桩件件都清楚的很,只要牧恒之踏错了路,那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圣人恐怕也不敢再用牧恒之了,毕竟人言可畏! 牧恒之的住处距庄子极近,只有一条路是从他住处通往庄子的,所以红冉并没有去牧恒之居住的小院儿去寻,而是就在那条路上等着,等那个自投罗网的才子。 红冉掐的时候正好,牧恒之每日午时,便会来寻林玉娆。现下马上便要午时了,红冉也见到了那个穿长衫相貌不俗的儒生。 同样的,牧恒之自然也是看见了红冉,红冉相貌不俗,虽说不是绝艳,但也称得上清秀可人。牧恒之细细打量着红冉,因着非礼勿视,所以他看的倒是极小心,没有太过逾越的举动。但红冉也是个心细的,自然是看出了牧恒之的动作,不过也并未说什么。 很显然,牧恒之已经看出了红冉的身份,因着她身上的衣饰,虽说用料极好,但也是个大户人家丫鬟的打扮,看样子,应当是哪家小姐身旁的大丫鬟。 牧恒之也不想扯上事情,便再也不看红冉一眼,直接从她身边掠过。见状,红冉倒是先忍不住开口了。 “公子留步。” 闻言,牧恒之身子顿了一下,这才回头,面上带着些许疑惑的看着红冉,他并不认识这个大丫鬟。 “敢问小姐有何事?” 牧恒之冲着红冉略微躬了躬身子,并没有因着红冉下人的身份,而对她露出丝毫的轻视,所以说,牧恒之在为人处事上,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了。 “公子这是要去寻玉娆小姐罢?” 红冉得了楚芙瑶的吩咐,自然是要按规矩办事的,虽说她觉得牧恒之这人倒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但主子吩咐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闻言,牧恒之神情一肃,男子与闺阁女子交往过密,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事,他还要参与大考,要是一个放荡不堪的名头扣下,即使考出了好成绩,也不可能入朝为官。 面前这丫鬟明显是知事的,也不知到底是谁人派来的。 “是,请问小姐有何指教?” 即使心下有些慌乱,牧恒之面上仍旧不动声色,规规矩矩的问道。 “我得了主子的吩咐,希望公子不要再去找玉娆小姐了,她已经是我家世子的人,希望公子不要与她有什么牵扯,那样大家都面上无光。” 红冉说完,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里面装着五百两的银票,直接交给了牧恒之,也没有留名,便转身离开了。 牧恒之打开荷包一看,发现银票的数额,当即有些惊色,要知道五百两的话,可真不是小数目,这丫鬟的主子到底是何人,才能出手这般阔绰? 其实,牧恒之对林玉娆的身份,早便产生了怀疑,她要是正经的官家小姐,也不会一个人呆在庄子里,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还不怎么尽心。 只不过现下怀疑变成了现实,便转成了被欺瞒的怨怒了。 第六十四章 没多久,红冉便从边上的小门儿进了堂中,来到楚芙瑶身边。见到红冉时,楚芙瑶便清楚牧恒之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以牧恒之的心高气傲,自然不会上来纠缠已经有主儿的林玉娆,现下只需将她带回府即可。 “玉娆姐姐,即使你心里再愧疚,也不能让祖母她老人家伤心啊!祖母现下身子不爽,你会侯府住着,也好承欢膝下,岂不美哉?” 楚芙瑶面上挂着笑意,看着林玉娆,眉眼弯弯的模样,十分娇艳。 见楚芙瑶这般开口,林玉娆一时之间倒想不到该如何拒绝了,毕竟她本就是以愧疚为说辞不会侯府的,现下还是反驳楚芙瑶承欢膝下的说法,岂不是自打嘴巴? “那回去看看老夫人也是好的。” 林玉娆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来,顺着楚芙瑶的话头,慢慢的往下说。心里正不断盘算着,要是回了侯府,到底怎么样与牧恒之接触,才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既然玉娆姐姐答应了,那红冉,你还不快点将玉娆姐姐的东西收拾一番,我们这就回侯府,祖母跟父亲都想煞姐姐了!” 见林玉娆总算松口,楚芙瑶心中也算舒了一口气,只要将她带回侯府,那牧恒之必然不会再信林玉娆,反而会对送信的红冉起了查探的心思。牧恒之是个心思深沉之人,要是自己未定亲的话,倒也可以与他虚与委蛇一番,然后在狠狠的将这人踩在脚下! 不过楚芙瑶心头刚涌起这个念头,那一袭青衣的身影便出现在她心头。有了顾衍,其他旁的事情便没有那般重要了,重活一世,她自然是要有自己的活法,要是终日里汲汲营营,那才是辜负了菩萨给她再世为人的机会! 楚芙瑶跟林玉娆上了马车,林玉娆有些拘束的坐在楚芙瑶身旁,也不碰车上拜访的吃食,想必是怕因着秦婉的关系,自己会在吃食上下药,加害于她。 楚芙瑶红唇间溢出一丝轻笑,捻了一颗剃了莲心的莲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道。 “我记得玉娆姐姐一年前曾经说过,心中只有我大哥一人,可是真的?” 闻言,林玉娆身子一惊,一年前的话自然不是发自真心的,林玉娆虽说仰慕楚青宋,那也是在楚青宋有侯府长子的身份上才动了心思的,现下一听楚芙瑶这般问话,心中一禀,莫不是楚芙瑶知晓了牧恒之的存在,所以才这般试探自己的? 想到此处,林玉娆不由带上了些防备的心思,开口道。 “玉娆自是心中倾慕大少爷的,但也心知自己配不上他,便不敢妄想了。” 一听林玉娆的话,楚芙瑶面上更是带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直接道。 “姐姐要还是喜欢大哥那便好了,当时祖母将姐姐送到庄子,没有多久,心中便后悔了,这次接姐姐回去,也是想要弥补一二。” 楚芙瑶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将林玉娆眼中的惊色收入眼底。 “如何弥补?” 林玉娆心中不自觉的带着些慌乱,两手握拳,紧紧嵌入掌心,划破了手心的嫩肉也不自觉。 “当然是让姐姐跟着大哥了,让大哥给你个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 楚芙瑶记得当日林玉娆也是对自己够狠,将楚青宋下了药之后,便与他行了周公之礼。大乾王朝民风虽说比前朝开放,却也容不得失了贞洁的女子再招摇过市。 闻言,林玉娆身子一震,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会有这样的打算,此刻,从楚芙瑶口中吐出的话,便仿佛索命的厉鬼,让她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玉娆身份低贱,哪里配的上大少爷,小姐这般说可是让玉娆更是愧疚了。” 林玉娆这般明显的推脱,这是合了楚芙瑶的心意。 “玉娆姐姐自然不是给大哥做正妻的,而是让大哥收个通房,也不碍事。” 楚芙瑶现下也不想再跟林玉娆虚与委蛇了,毕竟她现下都坐上了回永平侯府的马车,牧恒之心中也应该有数了,所以林玉娆到底是何想法,楚芙瑶并不在乎。 听到楚芙瑶的话,林玉娆差点气了个仰倒,在她心中,自然是想做楚青宋正妻的,却没想到楚芙瑶这般不给她脸面,直接说让自己做个通房,当真是欺人太甚。 “玉娆自知身份低微,却也不愿做一个没名没分的通房,还望小姐想老夫人知会一声,放玉娆回庄子里罢!” 林玉娆芙面含霜,眸中带煞,想来也是气急了,见她这幅模样,楚芙瑶也不慌乱,只是轻拍了两下手,说道。 “林玉娆,你当真认为我是请你回去的吗?你既然入了永平侯府,胆敢算计我大哥,便要有承受后果的胆量,你以为牧恒之便能许你富贵荣华?他现下怕是已经想明白了你的身份,你就算再回去也无用了!” 楚芙瑶这般说时,眼中的鄙夷也流露出了些许,让林玉娆眼中喷出怒火。只见她扬手欲打,却一把被楚芙瑶握住了手腕。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现下秦婉已经不在了,你要是不好好的待在侯府,我便打发人把你发卖了,也不是什么难事,让你这失了清白的身子,给我大哥做个通房,都是抬举了你。” 闻言,林玉娆身子紧绷,好半晌才仿佛失了气力一般,瘫软在榻上。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楚芙瑶回府之后,便将林玉娆送到了先前的似锦园,也没怎么办,只是知会了楚青宋一声,便又收了个通房。 至于秦氏先前向老太太说的,等林玉娆有了身孕之后,便将她扶为妾室,不过她现下是肯定不会怀有身子了,毕竟南梨香也不是白白用的。 且楚青宋的通房不止林玉娆一人,还有绿篱白芷。绿篱便是楚芙瑶将一重生便发落了的丫鬟,而白芷则是老太太买下来的良家子。现下林玉娆与绿篱身子都损了,根本无法生育,只剩一个白芷,与楚青宋行房之后,也会被灌上避子汤。 楚青宋现下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重欲,也就半月去一次后院。庶长子的名头让楚青宋吃了不少苦,他自然不会糊涂的让妾室通房们有产子的机会。 在解决了林玉娆的问题之后,楚芙瑶对她也没怎么关注,毕竟后宅里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少,记得楚恒还有一个妾室,就是那个曾经有孕的何氏。她腹中的孩儿之所以流掉,也跟秦婉脱不了干系。 何氏既是长辈,且妾室的身份本就比通房高上一层,所以林玉娆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这日,秦氏找来媒人,去兵部尚书府提亲,到了天色渐黑时才回府,想来是岑府有意结这门亲事,才会留秦氏在府中用饭。 等到秦氏回府之后,楚芙瑶便去了锦岚居。 “母亲,大哥的亲事可是定下了?” 楚芙瑶心中对岑怡这个女子印象还算好的,想着楚青宋也是个不错的男子,娶了一个性子温婉的女子为妻,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事。 “岑家同意结亲,不过日子还未定下,毕竟那小娘子尚未及笄,亲事怎么也要等到明年。” 闻言,楚芙瑶点头,也算明白了。 日子一晃便过得飞快,又是几个月,便到了元宵节。 这日,楚芙瑶心中可是极为看重,毕竟她救了杳杳,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已算计好的。 今个儿一早,楚芙瑶便派人将秦嬷嬷给接了回来,也告诉了杳杳,今晚是用着她的时候。 元宵佳节,京里会有灯会,要说哪家的灯谜最难,最引人关注,莫过于在翡翠楼门口的灯谜。记得上一世,翡翠楼门口的老板所出的灯谜,落花满地不经心,猜一古时的芝兰玉树,因为范围太大,便难倒了众人,最后还是秦容与灵机一动,想出了谜底,正是晋代的谢安。 不过今日,楚芙瑶倒是想让杳杳出出风头,毕竟才女才更令人高看一眼,不是吗? 楚芙瑶派人将灯谜以及谜底送到小院儿,想着自己现下做的也够多了,要是杳杳无法吸引到那人的注意,也只能说是命该如此。 到了晚间,楚芙瑶为了防止秦容与先猜出谜底,便派人将送去大把灯谜,言说要个答案。 见自己表妹这般挑衅,秦容与也来了兴致,并没有出府去猜灯谜,而是就在府中,来应付楚芙瑶的‘考题’。 元宵节楚芙瑶过的倒是很舒心,毕竟楚恒身子不好,老太太因着面上生疮,也不敢见人,所以只有她、秦氏,宋哥儿和川哥儿一齐过的元宵节。 因着有两个主子身子不好,所以秦氏也并未大操大办,只是几人一起聚聚,简单的吃顿饭,便算过了这元宵节。 到了翌日,一个惊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让不少人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年轻的圣人昨夜出宫,在路上偶遇一女子,才色双全,心中甚喜,带其回宫,即刻册封为俪妃,取伉俪情深之意。 第六十五章 伉俪情深? 这四个字在楚芙瑶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当今圣人早已有了正宫皇后,即使杳杳身为俪妃,说难听点儿也不过是个妾,是个奴才!哪有资格与主子伉俪情深? 都说前朝连着后宫,后宫连着前朝。当今的正宫皇后,便是副相林贺源的长女———林鸾,与圣人同岁,也算是青梅竹马,今年二十有二。 正宫皇后生的容貌清丽,端庄和善,她同样也有一个好父亲,身为受当今皇帝器重的副相之女,林鸾的日子其实要比秦氏过的舒坦,起码圣人需要林贺源来制衡秦裕,不会对正宫皇后有什么刁难之处。 按说正宫皇后当真是极美,奈何联姻只是无奈之举,所以她便成了横在圣人心头的一根刺,让人坐立难安。 圣人会对杳杳如此偏宠,也不过是看上了她绝美的皮囊,和干净的背景。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让年轻的帝王有享乐的快感,而非不得不敬重的正宫皇后。 不过好在正宫皇后产下一子,便是当今圣人的三个皇子之一,圣人的嫡子是二皇子,上头的大皇子是令嫔所出,年纪仅五岁,却聪慧非常。嫡出二皇子与惠妃所出的三皇子今年才过三岁生日,也都有早慧的名声。 副相林贺源之所以忠心于圣上,无非是希望二皇子将来能继位。不过二皇子现下还是一个孩子,能否长成还是两说,要论这继位之时,当真是言之过早。 楚芙瑶早就让秦嬷嬷将杳杳的身子给调养好了,所以产下一个皇子并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杳杳产下一个皇子,楚芙瑶相信,这个有野心的女子便会为自己的儿子谋划些什么,到时候,她剑之所指,必是嫡出的二皇子无疑! 前世里,在圣人将秦家解决之后,便对林家这个棋子也不怎么看重了,要不然的话,丞相之位也不会落到牧恒之身上,而非林贺源。 不过在楚芙瑶去世之前,二皇子还是无碍,不知这一世到底会有些什么变化。现下里,她只能期待杳杳的肚子争气些,才能搅浑后宫的水,让圣人无心对付秦家。 楚芙瑶已经提点过了秦容与,秦家庶出的三房一直都不安分,当年秦家败落了那般快,也少不了秦恪宁的功劳。韦氏也是个不安分的,不过近日来倒没有听说她的消息,看来是顾衍上次出手,让她安分了些。 朝堂之事,楚芙瑶一个闺阁女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眼下并非乱世,百姓也安居乐业,她并不想要改朝换代,只是希望圣人能够放过秦家,这个上一世被自己无辜牵连的江南清贵。 杳杳只是楚芙瑶的棋子,为的就是让帝后不和,这才能让林贺源那个老奸巨猾的能臣,不能将太多的心思都放在秦家上。 元宵节之后,又过了三日,顾衍跟秦容与便上门拜访了。楚芙瑶现下虚岁已经十五,只要在夏日里过了生辰,便是及笄了。 虽说未婚夫妻见面有些不妥,但现下闺阁女子也并未在乎那般多的事情。 顾衍来时,楚芙瑶便迎他去了锦岚居的堂中,先去知会秦氏一声,也让母亲心中有数。 秦容与自然不是不识趣之人,他今年也是要参加大考的,便去楚青宋的小院儿,二人探讨学问去了。 而楚芙瑶则是带着顾衍去了花园里,冬日里园中正好有几树开的不错的红梅,看看也好。 今日顾衍穿着天青色的外衫,墨黑的发用玉簪绾起,看着更是斯文俊秀,楚芙瑶见状,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笑。 楚芙瑶生的本就艳丽,配着正红色的袄儿,便跟这腊月天里的红梅一个样儿,在白雪皑皑中分外显眼,让顾衍的视线怎么也移不开。 “你笑什么?” 周围下人很识趣的退下了,顾衍虽说并没有逾越之意,便上前了几步,离楚芙瑶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顾衍身上有淡淡的青草气息,并不是时下男子常用的香料,他身上一派斯文,却喜欢武人的做派,简单而又直接。 “只是觉得你又俊了些。” 楚芙瑶看着顾衍,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羞恼,更添了几分想要逗弄的心思。 “都说表哥才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我看不然,秦国公府的顾公子也是极好的,京城里的闺阁千金们,可不少都对顾公子仰慕非常呢!” 楚芙瑶声音放低了下来,带着些软糯,仿佛轻轻的呢喃一般,让顾衍觉得心中一痒,想将面前的女子拥入怀中,以确定面前的人儿,是彻底属于自己的。 事实上,顾衍也的确这般做了,猿臂一展,便将面前艳丽的少女拥入怀中,他也知晓自己这般所作所为,实则称得上孟浪了,但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感受到紧拥着自己的力道,楚芙瑶呼吸都顿了一下,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之感。冬日严寒,楚芙瑶呼吸出的水汽,在眼睫上凝了一层白霜,白玉似的肌肤,也微微冻得有些红了。 不过顾衍的怀中却是极为的温暖,楚芙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知他们这般亲密是不对的,却也不舍得推开他。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啊!” 女子的轻叫声让楚芙瑶吓了一跳,连忙将顾衍推开,转过头,看着来人,并不是府中的丫鬟,而是自己清丽如菊的妹妹,三叔家的长女,楚语澜。 楚语澜与楚芙瑶同岁,生的极为清丽可人,都说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楚语澜身上倒少了些楚芙瑶那般张扬的艳丽,而多了一股子书卷气。 不过三房的楚柯同楚恒一样,也是庶出,且没有得到永平侯之位,所以楚语澜即使是侯府贵女,现下也没有定下一门合适的亲事。 楚语澜今日穿着一袭绿色的襦裙,外头罩了件月白色的大氅,大氅帽檐儿处还有一圈白狐狸毛,衬得楚语澜小脸更加素净,清丽可人。 不知为何,楚芙瑶看着现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楚语澜,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违和感,好似她不是当年那个只做学问的少女,眼中多了一些属于她母亲季氏的算计。 大抵是年纪见长,楚语澜有些改变,也是极为正常的。 “姐姐,顾公子。” 见到楚芙瑶与顾衍,楚语澜除了方才那失礼的惊叫一声之外,便神色从容淡然,仿佛方才她什么不规矩的事情也没有见到一般。 “阿衍,这个我三叔家的堂妹,楚语澜,也是个难得的才女,比我的功课好的多。” 即使心头带着些不舒服,但在顾衍面前,楚芙瑶也并未表现出什么,毕竟楚语澜顶的是楚家的名头,虽说不是长房之女,但也不好让她失了脸面。 “芙姐儿的学问不好吗?我看容与为了解你出的灯谜,可是一夜都未曾好眠呢!” 顾衍不动声色的与楚芙瑶保持了些距离,毕竟现下有外人在场,他要是表现的太过轻狂,于楚芙瑶的名声也是有损。 顾衍说话间,看都未看楚语澜一眼,这样一向自视甚高的楚语澜,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嫉妒。她也是嫡出,不过爹爹没有楚恒那般好运,所以才不是侯府的捧在手心的大小姐。以至于她现下都要及笄了,上门提亲之人还是高不成低不就。 要是以往,楚语澜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架不住季氏日日在她身边耳提面命的叮嘱。 “要是没有一门好亲事,这女子的一辈子都完了。你看看大房的芙姐儿,定下秦国公府的公子哥儿,秦国公府人丁稀薄,长辈也少,主母齐氏又是个不大管事的,且顾衍真真年少有为,秦氏还真替她女儿选了一门好亲事!” 每当季氏这般在楚语澜面前说上一次,楚语澜便对楚芙瑶的嫉妒多上一分,同时又有些倾慕顾衍,毕竟年少有为的儿郎在京中也是很受追捧的。 见到楚语澜眼中的嫉妒,楚芙瑶也算是看出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无非就想吸引顾衍的主意,让这门亲事变动一番。抑或直接当个媵,以后再对正妻之位徐徐图之。 楚芙瑶往日对楚语澜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三房之事她也无法插手,所以对这个姐妹也没有多亲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带着书卷气的佳人,现下正在谋划着顾衍,真真让人有些不能接受。 “得了,那是表哥抬举我,你现下还这般说,当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既然顾衍存心晾着楚语澜,那楚芙瑶自己也没必要顾忌那些本就不深的姐妹之情,毕竟她可不希望,家中有个有身份的媵,要是那样的话,她恐怕真要对顾衍失望了。 楚语澜见二人无一人理会自己,面上显出一丝懊恼,却不察被顾衍收入眼中。顾衍心下很是厌恶这般有心思却又不要脸面的女子,但碍着芙姐儿的面子,他也不好发错,只当没见着楚语澜这人。 “姐姐,顾公子,语澜想起还有事要做,便先告退了。” 楚语澜面上带着些羞恼,话音一落,便急急的退走了。 第六十六章 楚语澜退走之后,楚芙瑶的神色便冷了下来,顾衍见状,唇畔倒是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楚芙瑶的额头,道。 “怎的一下便拉了脸,可是嫌这红梅不好看?” 见顾衍丝毫不在意楚语澜,楚芙瑶这才安心。不过面上还是没好气,直接反驳了一声。 “红梅好看,但恐怕有人比红梅更好看吧?” 楚芙瑶说这话时,眼神调侃的看着顾衍,红唇微微勾起,带起一丝狡黠的笑意,看着倒比以往规规矩矩的模样更讨人喜欢。 “是啊!确实有人比红梅更美三分。” 闻言,楚芙瑶当即横了顾衍一眼,背过身去,眼睛盯着红梅,也不言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冻得,红艳可人。 “芙姐儿难道不认为自己比红梅更美吗?要是不然的话,哪里能让我见一面,便根本无法忘记?” 听到顾衍说完话,楚芙瑶心里这才舒服些。她本以为嫁人不过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并不需要太过上心,但自从与顾衍定亲之后,心里的小心思便多了些,根本不能见到顾衍眼中心中有其他女子,要不然拈酸吃醋可不美。 “巧言令色!” 楚芙瑶心中也舒缓了,但面上还是恶狠狠的瞪了顾衍一眼,两人又笑闹一番,秦氏留顾衍用过饭之后,顾衍才与秦容与离开。 等到顾衍离开之后,楚芙瑶面上登时冷了下来,楚语澜是三房的女儿,并不是她嫡亲的妹妹,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但楚芙瑶心中却从未觉得自己是楚家之人。 楚语澜要是知趣,以后安安分分的便好,要是不安分的话,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日子倒也平静,转眼间天气便回暖了,春光明媚,永平侯府中倒也热闹起来。 因为楚青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岑怡的生辰比楚芙瑶大上几月,现下已经过了及笄,两家商谈了婚期,便将日子定在楚芙瑶及笄之前的一月,也就是六月中旬。 楚青宋现下走在府里,也是眉眼带笑,不过现下大考未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日,楚芙瑶在锦岚居看账目,秦氏则是在品茗。翡翠过来通传,说是三房的季氏到了。 一听到季氏到了,楚芙瑶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楚语澜,心说这该不是生出了些旁的心思吧?要不然平日里也不怎么走动,现下来此又是为着什么? 季氏一来,房中便生出了一股子脂粉味儿,季氏不怎么知道如何调配香料,所以索性便用香粉替代。 “三婶。” 礼数不可失也,楚芙瑶起身冲着季氏福了福身子。三房在府中过的并不算很好,不过在份例上,自己母亲可没有亏待她。 季氏身上的衣料,虽说并不是顶好的,但春衫的款式却是京中时下里正兴的,由此观之,三房的日子还不错。 “芙姐儿当真是越发标致了。” 季氏面上显出一丝笑意,直拉着楚芙瑶的手,开始说些好听的。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季氏来锦岚居,要是无事的话,楚芙瑶自己都不信。 秦氏面色淡淡,她不清楚季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并不妨碍秦氏看不上季氏,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东西,当真是极没有规矩的。 “阿季过来可是有事?” 秦氏并没有与季氏虚与委蛇,现下老太太与楚恒都不管事,她在这永平侯府就是说一不二的,所以以前觉得糟心的事,现下倒也不必理会了。要不是看在季氏平日里并未作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秦氏恐怕连应付也烦。 听到秦氏的话,季氏面上的笑意一僵,拉住楚芙瑶的手忙放开了,也不算太客气,随意的坐在秦氏下手,珍珠给她端上上好的老君眉。 “嫂嫂有所不知,我家澜姐儿也要及笄了,只可惜现下都没定下一门好亲事,我这也是有些急了,才求到嫂嫂这里。” 楚语澜生的漂亮,又是侯府贵女,虽说并不是长房之女,但名声也是不错的。如若不是季氏眼界太高,将上门提亲之人都给推拒了,眼下也不会是这个情况。 “我看丞相长史家的二公子便不错,学问做得好,人也规矩,先前来咱们府上提亲,阿季怎么没有应下来?” 秦氏淡淡的啜饮一口茶,瞥了季氏一眼。 闻言,季氏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有人上侯府提亲,虽说并没有经过长房,但想要瞒过秦氏,那当真是并无可能。 “那何公子确实不错,只可惜是个庶出,我怎么也不忍心让澜姐儿嫁过去吃苦啊!” 丞相长史的门第其实已经不低了,虽说及不上侯府,但怎么也算不错了,要不是那个何公子是庶出,季氏都想应承下这门亲事。 楚芙瑶听了这话,眼中带了一丝嘲讽,三房本就是庶出,现下居然嫌弃起了旁人,真真是眼界儿高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太史令家的于公子,也是嫡出,人品才华也是出众,怎的阿季还是没有同意呢?” 季氏自然不会同意,太史令家门第实在是太低了些,照比丞相长史还有不如,季氏本就是个眼界高的,楚语澜更是傲气,自然是不会看上于公子。 “嫂嫂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于公子还未成婚,家中便美妾无数,澜姐儿心思单纯,哪里能受得了这般轻慢?” 成,旁人家的儿郎,要是家中有了通房妾室,便是对你女儿的轻慢,但现下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就连秦氏这个丞相的嫡长女都未曾说什么,楚语澜又有什么资格嫌弃? 说到底还不是认为太史令只是个虚衔,嫌这于家的官位不高吗? 楚芙瑶轻而易举的便猜透了季氏的心思,但却不知她这位婶子今日来意到底为何? “是啊,通房妾室娶在婚前,当真是对正妻的轻慢,你不同意,也算情有可原。那阿季看好了哪户人家,不放跟我说说?” 如若说秦氏原本的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现下便是微冷,眸中的冷淡根本不欲隐藏了。这幅神色看的季氏有些尴尬,但为了楚语澜的前程,她也不得不开这个口了。 “芙姐儿定下的人家便是极好的,秦国公府,一门忠烈,而顾公子又是年少有为,英武不凡,嫂嫂可是真会挑人。不知嫂嫂可还有旁的人选,我也好借此定下澜姐儿的婚事。” 说到底,季氏也是看好了顾衍,楚芙瑶现下算是听清楚了。本以为季氏是个眼界窄的,能生出楚语澜那般灵秀的人儿,也是不容易了。看样子,是自己看走了眼,楚语澜不是没心思的,只不过她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深,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能窥知一二。 “怎的?你还是看好阿衍了?” 秦氏斜斜抬眼,看着季氏的眼神中已经带着不善,对于这等无耻的妯娌,秦氏也是头一次见识到了。 “顾公子自然是极好的,我家澜姐儿给芙姐儿本就是亲姊妹,关系向来也是极好,要是能嫁到一户人家,真真是几世也修不来的福气!” 闻言,楚芙瑶嗤笑一声,关系极好,大房与三房平日里都见不上一面,季氏是从哪里看出自己与楚语澜关系极好的?现下居然能说出如此不要脸面的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季氏讪笑着,即使她再愚钝,此刻也看出了秦氏的不善。不过她也是好意,等到芙姐儿嫁过去之后,顾衍又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要是家中有个姐妹,多个人帮衬着,岂不好些?偏生这秦氏还以为自己是存了歹意,当真是让人恼恨! “婶婶的意思是,要让澜姐儿给阿衍当个妾室?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楚芙瑶当即便受不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房居然会如此无耻,便也顾不上所谓的礼数,直接顶撞道。 闻言,季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秦氏是季氏的长嫂,端起架子来,季氏也能忍着。但楚芙瑶不过一小辈,说话竟如此咄咄逼人,当真是不知礼数!顾家的儿郎怎的能定下这样不知礼的女子,比自己的澜姐儿差的多了。还让澜姐儿当妾室,她楚芙瑶也配? “芙姐儿,我是你婶婶,我跟你母亲说话,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插嘴吧?” 见季氏摆起长辈的款儿,秦氏现下可是忍不住了,饶是秦氏好涵养,也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芙姐儿这还没有嫁到顾家,娘家人便要谋划她的夫君,难道三房的女儿就已经嫁不出去了吗? “阿季,不是我说你,顾家与楚家定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你还要将澜姐儿嫁给阿衍,到底生的是什么心思?” 秦氏现下对季氏极其不满,对待无耻之人,她也不必顾忌季氏的面子了,三房自己不要脸面,她也不必太过看重庶出的这一房,反正永平侯府的脸面都被姓楚的男丁给丢尽了! “我能有什么心思,只是想让澜姐儿有一个好归宿,也可以帮衬着芙姐儿,这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季氏面上带笑,直截了当的将心里话给吐了出来。 第六十七章 两全其美? 听得季氏的话,楚芙瑶心中不由冷笑,但面上却强行忍住,她楚语澜只是庶出三房的女儿,凭什么可以帮到自己?既是自己贪慕富贵,就别把原因安在她身上。再者说来,顾衍也不是那等贪慕女色之人,三房此举,着实可恶! “婶婶这般说,芙儿可是不太认同。我与顾衍早已定下婚约,本就是正妻,哪里还能用得上澜姐儿嫁过去帮扶?更何况,以澜姐儿的身份,嫁过去当媵也是委屈了,只可惜本朝并无平妻之例,哪里能称得上是好归宿呢?” 楚芙瑶面上微冷,但也不好对长辈无礼,她看着面上藏不住贪婪的季氏,心中不自觉的有些恶心,楚芙瑶怎么也没想到,楚语澜竟会如此无耻。今日季氏到来,其中肯定也是有她的心思,要不然的话,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哪里有给人家当妾室的道理。 媵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高贵一点的妾室罢了。 季氏面上也是显露出些许犹疑之色,她年纪本就比秦氏大上一些,再加上小门小户出身,将养的法子也不若秦氏精致,现下已经显出些许老态,配上暗青色的罩衫,当真看着死气沉沉,让人心生不愉。 “芙姐儿这般说就不对了,前人也是有平妻的例子,不过本朝并无而已,你要是与澜姐儿共嫁给顾公子,效仿那娥皇女英,岂不美哉?” 闻言,楚芙瑶心头也是清楚了季氏的打算,这个眼皮子浅的妇人,居然想要楚语澜当平妻,也不看看楚语澜配不配的上秦国公府的门第。 秦氏在主位坐着,看着如此不要面皮的妯娌,现下都忍不住想要往外撵人了,她锦岚居的地界儿都被季氏给糟践了! “阿季所说之事,我不同意,我看澜姐儿的婚事你还需仔细考虑考虑,便先回去吧,省的事情多了忙不过来。” 秦氏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季氏一眼,仿佛看一眼这人都会糟践了自己。 季氏自然也是看出了秦氏鄙夷的态度,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赶出锦岚居,季氏心头涌起一股子怒气,偏生秦氏是侯夫人,她怎的也骂不得,要不然一个不敬长嫂的名头扣下来,她就是浑身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嫂嫂当真这般绝情?不顾骨肉至亲了吗?” 季氏现下也不绕圈子了,毕竟顾衍确实是难得的儿郎。要是凭楚柯那种承蒙家族庇荫的废物,根本不能给澜姐儿找上什么好亲事,所以季氏这才着了急。 “骨肉至亲?阿季要真的顾及骨肉亲情,也不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芙姐儿给阿衍也算是般配的小儿女,你想要澜姐儿在其中插上一脚,难道就是心怀好意了吗?” 秦氏本来觉得,楚茵算是楚家最不要面皮之人,待到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她还是小瞧了三房,小瞧了季氏! 见秦氏如此不留情面的直接戳穿自己心中的想法,季氏面上一黑,猛然一甩袖,冷声道。 “不识好歹!” 话落,便径直离开了锦岚居,显然也是气的不轻。 待季氏走了之后,楚芙瑶心头反而没有多气怒了,毕竟季氏方才的模样,与跳梁小丑别无二致,就说楚语澜,连阿衍的一个眼神儿都得不着,她又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气大伤身呢? 楚芙瑶走到秦氏身旁,重新将茶盏斟满,躬身送到秦氏面前,道。 “母亲请用茶。” 秦氏本身还气怒着,一抬眸,只能见到楚芙瑶如墨云般的发,倒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来,顾衍这个未来女婿,秦氏也是极为满意的,哪里想到居然遭了旁人的垂涎,当真是不知廉耻! “你啊你!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居然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当真无一丝气怒?” 秦氏见楚芙瑶眉眼间并无怒色,心中不由有些诧异,生怕女儿受了委屈,接过茶盏,这才问道。 闻言,楚芙瑶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恭敬的答道。 “三房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何必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更何况,阿衍对我也是真心实意,哪里是她楚语澜想嫁就能嫁,她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听得楚芙瑶话中的自信之意,秦氏心中倒是快慰非常。顾衍当真是个好的,才能让芙姐儿这般信任于他,看来这个女婿的人选,自己没有选错。 “离你及笄的日子现下也不过还有五个月,三房翻不出什么风浪,要是她们敢做出如林玉娆一般的腌臜事,便直接打杀了,省的污了旁人的眼!” 说到此处,秦婉凤眸微微一眯,其中居然带着些凛冽的杀意,让楚芙瑶身子不由一震,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惧怕的情绪,毕竟眼前之人是她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了自己。 “他们自然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府里的中馈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要是有什么诡异之举,我必然是不会轻饶的!” 楚语澜的心思还不小,居然将主意打到顾衍身上,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城绝色吗?要是没有了楚家的庇佑,那她这种美貌女子,指不定会有什么祸患! “我听说季氏的娘家近日一直不怎么安稳,她父亲虽说是个五品官,但手上也没有实权,俸禄也不高,人到中年,这才得了一子,家中上下自然是无比娇宠,那小儿子今年比你大上两岁,偏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季府老太太与主母又骄纵着,看来倒是很好下手。” 见到秦氏面上的寒意,楚芙瑶便清楚了自己母亲的想法,她是打算将季府给搅得不安生,借此惩戒季氏与三房。 “也好,我寻个庄子里得力的人,拉着那季小公子去赌坊耍耍,相信必然会有趣的很。” 听了楚芙瑶的话,秦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道。 “孺子可教也。” 闻言,楚芙瑶面上的笑意更浓,直接坐在秦氏身旁,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娇笑着道。 “全赖母亲指点有方。” 锦岚居中传出阵阵笑声,但三房的院里可不怎么舒坦。 楚语澜与季氏坐在堂中,遣走了下人,堂中只留她们母女二人。 楚语澜面色涨红,一双凤眸红的渗人,想起楚芙瑶的鄙夷,心中便气怒不已,不就是嫡出的身份吗?自己除了身份,又哪里不如她楚芙瑶?偏生连婚事也求不着,当真是欺人太甚! 楚语澜手上紧紧捏着桌角,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将桌面上的瓷盘茶盏都扫落在地,怒声道。 “贱人!” 瓷器掉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音让季氏一震,看自己疼宠的女儿气怒成这副模样,她自然也是心疼不已。 “澜姐儿勿气,京中又不是只有顾衍一个好儿郎了,大房不同意,咱们就去寻旁的人家,总会有合适的……” 季氏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满面不耐之色的楚语澜给打断。 “母亲,你在说笑吧?京中就算是有好人家,那人家有凭什么看得上我?我连接触都接触不到,有怎么何人谈婚论嫁?现下只有顾衍的身份最合适,母亲您不必多说了!” 楚语澜自然不是对顾衍有多上心,而是看好了秦国公府的地位。要知道顾衍将来可是会继承秦国公之位的,只要一想到自己会成为国公夫人,楚语澜便激动的难以自抑。 见女儿心思已定,季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是怎么也不想自己女儿去给人家做小,毕竟那样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季氏手底下便有两个妾室,成日里让她折磨的不成样子,所以她才不忍女儿去受那般苦楚。 但现下澜姐儿就仿佛魔怔了一般,任她如何劝说,心意都不动分毫,当真是让季氏为难至极。 ****** 春闱定在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这三天,考试地点在礼部贡院。在春闱之前,楚青宋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等着金榜题名。 而秦容与也同样参加了春闱,想到此处,楚芙瑶唇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秦容与参加了春闱,牧恒之想要高中状元的话,恐怕是难上加难! 与此同时,在郊外的小院儿里,牧恒之也是做足了准备,他因着有林玉娆的资助,所以现下的日子过的并不是很艰难。牧恒之有预感,此次春闱,他必然能得着一个好名次,自此之后,看谁还能小瞧他牧恒之! 为了这春闱,楚芙瑶还特地去了趟宝华寺,给楚青宋求了道符,却没想到偶遇了岑家次女,也就是她未来的嫂嫂。 楚芙瑶见岑怡也求了道符,并不是平安符,她家中也无参加春闱的子弟,那这符的去处就可想而知了。 既然如此,楚芙瑶也不好坏了岑怡美意,便将求来的符转送给了秦容与,此举倒是惹恼了顾衍,小儿女闹过之后,也便无事了。 春闱过后,成绩还未公布,侯府已经热闹起来,便将楚青宋快要定亲了,就算没有取得好名次,他还年轻,也是无妨的。 第六十八章 春闱的成绩尚未公布,牧恒之已经是胸有成竹,他现下在意的并不是何时放榜,而是那日将林玉娆带走的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要是自己传出风流的名声,那就算春闱的成绩不错,恐怕也不会得到圣人赏识,所以牧恒之心下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牧恒之一直以为林玉娆是永平侯府的表小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不过林玉娆的心大,不满足一个表小姐的位置,想要嫁给楚青宋当正妻,这才落得一个通房的下场。 牧恒之现下并不清楚林玉娆的近况,但是他却晓得林玉娆是与永平侯府有关系的,但因着怕林玉娆与永平侯府中的贵人有隙,所以也不敢直接上门拜访,反而是一日日的在侯府后门徘徊。 幸而牧恒之生的面容清俊,身长玉立,要不然的话,恐怕还真会被永平侯府守门的小厮当成什么心怀不轨的匪徒。 楚语澜自从季氏被秦氏与楚芙瑶拒绝之后,便也没去大房那里找不自在,三房的位置离得侯府后门不算远,走上一刻钟的时候,便也到了。 后门有一处空旷的地方,正好适合放纸鸢。楚语澜也是闲来无事,正好现下春光正好,用纸鸢来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选择。 楚语澜的纸鸢是一只青雀,画的倒也精致,上面有她亲笔提的字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楚语澜自然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楚芙瑶不常与其接触,也没有看出来。但楚语澜深受季氏的影响,所以对嫁入高门有很深的执念,这纸鸢便体现了她的心思。 楚语澜扯着线,青雀纸鸢越飞越高,正暗示了她心中所想,不过不知怎么,等到纸鸢高过后院的一颗古树后,竟然突然断了线,往府外飞去。 见状,楚语澜不由冷了脸,狠狠的将手中的线轴掷在地上,对身旁名为绿翘的丫鬟冷声道。 “还不快将我的纸鸢取回来!” 话落,楚语澜看也不看绿翘,便直接往三房的小院儿走去。 而此时牧恒之正在府外徘徊,说来也巧,从侯府中飞出的纸鸢,正好砸到了牧恒之面前,看着纸鸢上活灵活现的青雀,以及那一手好字,牧恒之自然能看出这纸鸢不是丫鬟之物,而是出自家教良好的小姐之手。 捡到纸鸢之后,牧恒之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并未在侯府前停留,便拿着东西直接离开了。 待牧恒之走后,那名叫绿翘的丫鬟才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纸鸢的影子呢? 绿翘清秀的小脸苍白,额间也渗出细汗,要是没有找到纸鸢,以小姐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要大发雷霆,到时候自己更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想到楚语澜将会发怒,绿翘眼眶整个都红了,走到守在后门的小厮面前,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小厮,面上带着些急切的问道。 “这点小钱留给二位大哥去打点酒吧,请问二位有没有见到方才落出来的纸鸢,那东西毕竟不好流落在外。” 闻言,那小厮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轻佻的开口。 “莫不是你写了情郎的名字在上头,这才如此急切?” 一听这话,绿翘眼眶更红了,但也不敢透露出楚语澜的名头,毕竟小姐的名声比她这个丫鬟要重要的多。 “大哥快别取笑于我了,赶忙知会一声便好了。” 见着丫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小厮也失了逗弄的心思,瞧这丫鬟也是个体面的,要是惹急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便说道。 “方才我见门口有一个儒生在那站着,想必掉出来的纸鸢便是被他捡走了。” 闻言,绿翘心中一惊,面白如纸,此事要是被小姐知道,一顿打是免不了的,只希望小姐不要太过生气了。 绿翘失魂落魄的回到三房的小院儿,楚语澜坐在堂中,面色冷凝,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寄托了心思的纸鸢居然会从天上落下,那岂不是说明她根本无法嫁入高门,注定事事要矮楚芙瑶一头吗? 想到此处,楚语澜面色便更加平静,只是眼中的怒火不减反增,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绿翘回来时,手中并没有纸鸢,楚语澜自然不会认为一个小丫鬟会有胆子将她的纸鸢给焚毁了,既然这东西还在,为什么没有拿回来? “纸鸢呢?” 楚语澜的声音微冷,听到主子的声音,绿翘身子一抖,也不敢辩驳,直接跪到了楚语澜面前,声泪俱下的道。 “小姐,您的纸鸢被一个儒生捡走了!” 绿翘说完,头便根本不敢抬起来,生怕看见楚语澜那张扭曲了脸。 闻言,楚语澜身子一晃,她亲手做的纸鸢,居然落到了一名儒生手上,那上面还有她的题字,这当如何是好,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的话,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头,她便再无嫁入高门的机会了! 想通关节的楚语澜面色涨红,直接站到了绿翘面前,一手扯住这丫鬟的衣襟,反手便是一个耳光。 “你这贱蹄子,就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真当我这个主子是死的么?” 话落,楚语澜还是觉得不解气,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纸鸢,她被闹的名声尽毁,那便是杀了这个丫鬟也无济于事。 楚语澜狠狠拧着绿翘的手臂,掐着她身上最嫩也是最疼之处,让绿翘连连讨饶。 “小姐,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求您不好打了!” 面对主子的责罚,绿翘也不敢闪躲,不过面上的眼泪倒是掉的更凶了。 楚语澜听得绿翘的讨饶声,心下更为烦躁,最后狠狠的踹了她小腹一脚,冷声道。 “滚下去罢!” 听得这话,绿翘含着眼泪,忙不迭的退下了。留下楚语澜一个人留在堂中,心里烦躁不已。 从楚语澜在做纸鸢时,三房的动向便没有逃过楚芙瑶的眼睛,现下听到红冉禀报,说楚语澜亲手题字的纸鸢被人捡了去,楚芙瑶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轻声念着这句诗,楚芙瑶唇畔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楚语澜也太高看自己了,难道她认为自己能够嫁入高门,从而飞上枝头? “红冉,你可看清了见到楚语澜纸鸢的儒生到底是何人?” 既然楚语澜自己露出了破绽,楚芙瑶自然也不会客气。毕竟她这个好妹妹可是想给顾衍做平妻的,如若自己不出手的话,恐怕会被人小瞧了! 听得楚芙瑶的问话,红冉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楚芙瑶见了,不由一晒。 “这是怎的?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闻言,红冉猛地摇摇头,这才开口了。 “奴婢看那身形,好像在庄子里见到了牧公子一般。” 听了红冉的话,楚芙瑶倒是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牧恒之居然会捡到楚语澜的纸鸢,难道这是命中注定牧恒之与永平侯府有脱不开的干系? “你没看错?” 楚芙瑶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上一世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在这一世倒是连在一起了。 “奴婢并未看错。” 闻言,楚芙瑶倒是沉默下来,牧恒之与楚语澜现下倒是并未生出事来,不过过不了多久,想必他们自己就能露出马脚了。 “也好。” 想到此处,楚芙瑶对付三房的手段倒是不着急了,反而让红冉着意透露给牧恒之楚语澜的消息,让他清楚自己捡到的纸鸢到底出自谁手,毕竟只有清楚了楚语澜的身份,才更好攀上永平侯府这颗大树不是吗? 在牧恒之得知这纸鸢出自楚家三房小姐的手中时,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在纸鸢上又提了几行字。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牧恒之 既然是侯府三房的小姐,自己捡到了人家的纸鸢,自是必然要归还的。 翌日,牧恒之再次走到永平侯府的后门,见到门口一个身着绿衣的小丫鬟,面色焦急,眼眶都红了,想必她正是在等着自己。 待绿翘见到牧恒之时,眼睛不由一亮,但又不敢确定这就是捡了纸鸢的儒生,等见到他手中的青雀时,这才真的确信了。 绿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牧恒之面前,向其福了福身子,这才道。 “公子,您手上的纸鸢是我的,可否归还?” 闻言,牧恒之自然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双手捧着纸鸢,递还到绿翘手上。 “还望姑娘恕罪,昨日我见这纸鸢上的青雀画工精湛,一时感慨,才将纸鸢拿走了,还望姑娘勿怪。” 绿翘本是对取走纸鸢的儒生心存愤怨的,但见到牧恒之这般清俊的公子,心头不由涌起倾慕之意,也没了责怪的心思。 “不妨事,公子将纸鸢归还了便好。” 牧恒之轻轻颔首,唇间含笑,当真一派风流。 第六十九章 牧恒之将纸鸢递给绿翘之后,当下也不在逗留,便直接离开了永平侯府。看着那清俊的背影,绿翘面上带着些绯色,久久伫立不动。 等到绿翘回到三房的小院儿,将纸鸢递给楚语澜时,后者淡淡的往纸鸢上瞟了一眼,确定是自己亲手所做,这才放心,东西不在旁人手上,私相授受的名头就不会成立,她也就不必挂心那般多的事情了。 “嗯?” 楚语澜扫向纸鸢忽然觉得不对,她自己只题了两句诗,那下面的蝶恋花又是哪个所做?将纸鸢端放在前方,楚语澜看着那俊逸的字体,倒觉得题字之人很是不错,应该也是一个有才学的儒生 “绿翘,你可见到那捡走了纸鸢的儒生?” 楚语澜眉眼低垂,手指不断的在铺着绯红锦缎的八仙桌上轻敲,让绿翘心中一紧,也不敢撒谎,忙将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叙述给楚语澜。 “回小姐的话,那儒生当真是一派风流,眉眼生的极为俊逸,也没有读书人清高的傲气,彬彬有礼,教养倒像是极好的。” 听到绿翘丝毫不加保留的夸赞,楚语澜心中微动,一抬眸,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这个丫鬟,发现绿翘两颊晕红,眸中闪着微光,一派春心动了的模样。 “想来也应该是个不错的公子,要不然的话,也不能让你这丫鬟只见了一面,便动了心思。” 楚语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对绿翘这丫鬟却多了几分鄙夷,她算是什么身份,能配个庄子里的管事,那已经算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现下又在肖想那个捡到纸鸢的儒生,当真是白日做梦! 楚语澜心中虽说这般想着,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毕竟绿翘还算忠心,要是这番话说出来,让她寒了心,那可就不好了,毕竟现下里要找一个听话又让可以人放心的丫鬟,也不是什么易事。 “好了,你下去罢!” 楚语澜挥挥手,也不欲与这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多说,毕竟这般天真之人,实在是不堪大用。 绿翘下去之后,楚语澜又将纸鸢拿起,仔细打量着,看着牧恒之的题字,不由有些红了脸。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默念了几次诗句后,楚语澜轻咬下唇,面上也透出点点绯色。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平日里连一个男丁都见不到,哪里又能听见这般缠绵悱恻的诗句呢?现下想到这是一个翩翩公子题在上头的,楚语澜身子便一阵发热。 “牧恒之。” 不过楚语澜明显没有被心中突然产生的情愫冲昏了头脑,平日里在侯府后门处流连之人,必然不是什么大家公子,这牧恒之要真是有真才实学的话,那自己倒是可以考虑一番,要是没有的话,那一介布衣,哪里配得上永平侯府的小姐呢? 春闱的成绩马上便要放出来了,牧恒之既然是儒生,想必也会参加春闱,到时候差人注意一番春闱的榜单便好了。 ****** 楚芙瑶听着红冉说着三房之事,面上倒是露出几分笑意。 “那季府的小公子名叫季云,现下已经跟着咱们的人,去赌坊了,今日便输了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放在谁家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何况季氏的父亲尽是区区五品小官,又哪里支撑的起这番消耗呢? “还是不够,既然赌坊已经要吞下季云这条大鱼了,索性便让他们做的狠些,也省的事后再次出手了。” 楚芙瑶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既然楚语澜胆敢肖想阿衍,就要承受后果,如若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解决的话,还怎么做阿衍的平妻? “是。” 红冉恭敬的应下,想着小姐的手段当真是越发狠辣,不过只有这般,才能真正给三房一个教训,不敢再次辱没大房。 楚语澜私下里也接触过牧恒之,她自以为做的隐秘,实际上根本没有瞒过楚芙瑶的眼。 在这一月中,楚语澜三番四次的出府,与牧恒之私会,虽说她并没有做出出格之事,甚至连名姓都没有透漏出去,不过对牧恒之的接济也是不少,楚芙瑶看着他们暗中的进展,丝毫不怀疑牧恒之将会把楚语澜娶回去。 楚语澜身份虽说没有她这个嫡长女尊贵,但也是正经的侯府小姐,嫁给牧恒之自然也不算辱没了。 现下倒是缺一个好时机,毕竟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才是最好捕获猎物的时机。 夜间,楚语澜再次带着绿翘出门,侯府后门管的并非很严,楚语澜也是打扮成丫鬟模样,只要给守门的小厮几分打赏,出门的话那是轻而易举。 楚语澜出去后,便直奔江边新修的凉亭,在那里等着牧恒之。 现下得到楚语澜,眉眼中的傲气依旧不少,但却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娇羞。一旁的绿翘也是差不多的神色,这主仆二人倒是都被牧恒之的皮相给迷惑了。 没过多久,牧恒之便匆匆赶到,夜凉风寒,牧恒之手中抱着一件大氅,深青的颜色,一看便是男子的衣物,虽说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也是可以御寒的好物,一见到楚语澜,便体贴的将大氅披在楚语澜身上。 “夜里这般冷,你怎么不多穿些?” 一听到牧恒之的声音,其中带着淡淡的关切之意,让楚语澜不由羞红了脸,贝齿轻咬红唇,睨了牧恒之一眼,说道。 “这不是有你呢吗?” 说完,大抵是又觉得自己这般有些无理取闹,便笑了起来。 楚语澜的相貌清丽,三房虽说并不像大房掌权,但侯府自己的生意,三房也是掌管一些的,等到秦氏嫁给楚恒之后,这才将掌家权牢牢握在手中。不过女儿自然是教养的,楚语澜一身气度也要比当初的林玉娆强上许多,当真万众挑一的娇贵人儿。 牧恒之自然是不会被楚语澜这身丫鬟打扮给迷惑了,以他的聪明,早便猜到了楚语澜的真是身份,即使这女子还没透露出她的姓名。 绿翘看着牧恒之对楚语澜的温柔体贴,心中仿佛被火灼烧一般,根本无法忍耐的刺痛,偏偏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即使穿着和主子一般的衣裳,也注定不会被牧公子多看上一眼。 楚语澜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使用上好的蜀锦作为底料,上头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楚语澜的绣工自是不错,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亲手做了绣品给牧恒之。 “这是给你的。” 闻言,牧恒之倒是愣了一下,他看着楚语澜手中的仙鹤,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牧恒之早便清楚楚语澜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而他看上的也不过是楚语澜侯府贵女的身份罢了,倒没想过她会亲手做刺绣交给自己。 牧恒之淡笑着接过香囊,拇指轻轻拂过上头精致的仙鹤图案,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晶亮。 “澜儿,你对我如此用心,我该如何报之?” 说着,牧恒之便仿佛情难自已一般,将楚语澜轻轻拥入怀中。后者也清楚自己此刻的行为不妥,但挣扎了两下,便也罢了。 楚语澜安静的伏在牧恒之怀中,二人之间一阵静谧。 “明媒正娶,八抬大轿。” 女子清亮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清晰,但楚语澜听了,身子却不自觉的发寒,直接从牧恒之怀中挣脱了。 楚芙瑶穿着正红的撒花纯面百褶裙,身上是同色的如意锦纹衫,腕上带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细白精致的耳垂上坠着赤金缠珍珠坠子,墨发绾起,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端的是华贵无比,楚芙瑶的容貌本就极盛,现下里打扮的如此精致,更是艳光四射。 “你是?” 牧恒之自然是没有楚语澜那般不济,目光直视着楚芙瑶,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开口。 见牧恒之淡定自若的模样,楚芙瑶一时心头有些恍惚,现下的情景倒是与前世里有些相似,只不过在前世,前来捉人的是秦婉,而自己则是与现下的楚语澜一般,心头极为不安。 “小女子为楚家长女,而你面前的女子,是我的堂妹,楚语澜。” 见自己隐瞒已久的身份被楚芙瑶揭穿,楚语澜面上一阵青白,下意识的看向牧恒之,果然看到他眼中的慌乱。 “恒之~” 楚语澜轻声开口,又觉得有些不妥。楚芙瑶自然不会是在夜中独自出府,陪同她的还有身旁的两个丫鬟,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与绿翘身上的全然相同,站在楚芙瑶面前,当真仿佛一个笑话。 “澜儿,你骗我?” 牧恒之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面色惨白,一手捂着胸口,踉跄着退后几步,当真是为情所伤的模样。 见到心上人这般模样,楚语澜心中极为难受,想要解释,却碍于楚芙瑶在此处,不知该如何开口。 “恒之,我……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的。” 楚语澜眼中尽是愧疚,此刻的她,自然是不会看出牧恒之同样在玩弄心计。 第七十章 楚语澜看不出牧恒之的心思,但与牧恒之做了七年夫妻的楚芙瑶哪里会看不出来,牧恒之分明早就清楚楚语澜的身份,一直与之接触,也不过是为了搭上永平侯府的关系,未来在朝堂之上,才多了一份助力。 “好了,不必说这些,你们现下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这位公子将我家妹妹三媒六聘的娶回去,其二,你马上离开京城,不能污了我们侯府小姐的名声!” 楚芙瑶并没有耐性与牧恒之虚与委蛇,毕竟他现下可不是当年的丞相大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儒生罢了,春闱尚未放榜,牧恒之到底高中与否也未可知,所以他现下可没有那般重要。 “这……” 闻言,牧恒之蹙着眉头,一副犹豫的模样,并没有马上答应。而听了楚芙瑶的话,楚语澜倒是有些急了,她本身就像等到放榜之后,确认牧恒之是否为可造之材,再决定是否表明身份。但现下楚芙瑶一来揭穿,什么都藏不住了。 楚语澜并不很想在此刻与牧恒之定下关系,万一他要是落榜的话,她楚语澜一个堂堂侯府千金,怎可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儒生,这不是上赶着要给旁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吗? 所以现下见牧恒之有些犹豫,并不马上开口答应,楚语澜恼怒之余,心中也是送了一口气,起码没有即可跟这个儒生定下,要不然的话,那种没有身份地位,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不是她能过的了的。 “姐姐,此事请你先不要告知我爹爹娘亲,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但要是传出去的话,整个侯府的名声就晚了,所以还请姐姐先行代为隐瞒,他日等到牧公子上府正式提亲之时,在说与我爹娘听,可否?” 楚语澜一边说着,一边怯怯的看了楚芙瑶一眼,清亮的眼眸中此刻尽是哀求,看着分外可怜人。 楚芙瑶怎会不明白楚语澜到底在想什么,她轻笑出声,走到楚语澜面前,义正言辞的开口道: “妹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现下你正跟男子做出、做出夜半私会之事,我身为侯府嫡长女,自然也可以代替三叔三婶教训你,何况你还想要隐瞒,能瞒的了几时?非要等到大祸临头时才知悔改吗?” 牧恒之极为聪慧,说是心有七窍也不为过,听闻楚芙瑶的话,登时他便反应过来楚语澜的心思,无非是看不上他一介白身,认为配不上她侯府千金就是了! 想到此处,牧恒之微微低头,掩住眸中掠过的一丝狠色,有些沮丧的开口。 “我牧某何德何能,哪里能配得上侯府千金呢?这所谓的提亲,还是算了吧!” 牧恒之说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直接欲转身离去。身后的楚语澜见状,心下也有些着急,她是不想现下里嫁给牧恒之,但并不代表她不喜欢这个温柔清俊的郎君,要是没了牧恒之,哪里还能找到这般合心意的如意郎君呢? “恒之,我、我们去跟我爹娘说明白,你看如何?” 楚语澜此刻也顾不上楚芙瑶了,直接快步跑上前,细白的手轻扯住牧恒之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 闻言,牧恒之微微扭头,面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痛苦之色,道。 “澜儿,是我配不上你,你的真心、错付了!” 楚芙瑶看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嘴角轻扯出一丝冷笑。 将浑浑噩噩的楚语澜带回府中,楚芙瑶这次便不用担心她还会不会将主意放在顾衍身上了,毕竟她现下可没有这个心思。 将楚语澜送回三房的小院儿后,楚芙瑶临走之前,留下一句: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自己想想明白罢!” 闻言,楚语澜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放出希冀的光芒。 三日后,春闱放榜,果不其然,高中状元的是秦容与,而榜眼则是牧恒之,探花郎居然是楚青宋。 楚芙瑶倒是没有想到,前世里只能做一个闲散侯爷的楚青宋,这一世居然能进入前三甲,果然是各人命数自有天注定。 楚芙瑶还未及笄时,与楚青宋婚事同时传出消息的,还有楚语澜定亲一事。定亲的人选,自然便是榜眼牧恒之了,亲事定在明年三月,这一世牧恒之并没有高中状元,娶得也并不是她楚芙瑶,而是楚语澜,不晓得是否还会得到圣人的看重。 楚青宋的婚事定在六月,虽说他并没有继承永平侯府的爵位,但这一任探花郎的风头,也是强劲的很,现下岑家可是对这个未来女婿极为满意的。 六月中旬,楚青宋迎娶岑怡,十里红妆,当真是热闹非常。对于这个极为温和的嫂子,楚芙瑶自然是喜欢的,秦氏也与岑怡相处的极好,现下侯府后院儿当真是消停不少。 楚青宋自己也是个拎的清的,既然娶了妻子,三个通房便被他给冷落了,又是一月都不定能去寻通房一趟,林玉娆算是彻底失宠了。 后宅之事安稳,楚青宋在前朝也算不错,他与牧恒之现下在翰林院做编修,而秦容与则是在翰林院做编撰,在翰林院任职,虽说职位清贵,但这种熬资历的位置,俸禄却是不高。 像秦容与楚青宋这种有家中贴补的,日子自然过的不错,但牧恒之便不成了,他自己好歹还没什么问题,但即将迎娶楚语澜,其中花费用度恐怕少不了喽! 七月中旬,终于临近楚芙瑶及笄的日子。 及笄当日,来为她主持的是秦容与的母亲顾菀之,秦氏并没有大办,只请了少数的亲朋好友,毕竟老太太与楚恒现下还下不来床,总不好让旁人挑着理。 除了一批身份尊贵的女性长辈之外,秦容与与顾衍自然也来了,不过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去到近前。毕竟行过及笄礼之后,楚芙瑶便算是正式成年了,即使与顾衍早已定亲,私下里的接触也要少些,省的引人闲话。 楚芙瑶与顾衍的亲事定在八月初,秦国公府在楚芙瑶及笄之前,便早已准备上了,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唯一的孙媳妇儿不是? 等到八月初,便正是楚芙瑶出嫁之日。 八月初三那日,天还未亮,楚芙瑶便被秦氏早早的给唤起来,先是绞脸,然后梳发,带上坠着红宝石的金步摇,发间插着青雀图文的六支金簪,当真是极有分量。 楚芙瑶只感觉头皮被沉重的发式坠的生疼,但此刻也不好抱怨,只能面无表情的忍着这帮人的折腾。红冉帮楚芙瑶上妆,因为成婚讲究的就是喜庆,楚芙瑶面上被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索性都是珍珠粉调成的,而非铅粉,要不然她可受罪了。 涂完粉后,便开始上胭脂了,楚芙瑶脸颊嘴唇都被涂成艳丽的红色,在铜镜中看着自己,当真是没有半分好看的地方,也不知等到顾衍见了,会不会吓着。 想到此处,楚芙瑶不由轻笑出声,换来秦氏大巴掌打在后背。 “笑什么!红冉都没法子给你上妆了!” 楚芙瑶见到红冉有些为难的表情,当下便端坐好,也不敢再想些别的了。 梳完妆后,楚芙瑶便由青涯蓝羽一齐帮她穿上凤冠霞帔,本就极重的头饰,现下里直接让她的颈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僵硬着身子,任由两个丫鬟摆弄着。 楚芙瑶现下并没有心思看自己华丽的嫁衣,这东西虽说都由女儿家自己绣,但楚芙瑶哪里有时间,只修了一朵牡丹便作罢,其他的交给绣娘动手。 其实这并不算楚芙瑶偷懒,毕竟现下里大家小姐很少有亲自做绣活儿的,毕竟掌管中馈便要他们忙得很,哪里还会管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等楚芙瑶准备好后,秦氏看着一袭红衣的女儿,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她宝贝儿了一十五年的女儿,今日便要出嫁,当真是舍不得啊! 楚芙瑶看着秦氏,不由的咬住嘴唇,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强扯出一抹笑。 “我出嫁母亲不是应当开心才对吗?为何现下要哭了?” 一旁的岑怡见了,忙拿起帕子,轻轻为秦氏拭去眼泪,道。 “大喜的日子,婆婆便不要流泪了!” 秦氏自己接过帕子,走到楚芙瑶面前,笑着道。 “是我想不明白了,你成亲自然是极好的,咱们快点出去,可别误了时辰!” 楚芙瑶并未走出门去,而是楚青宋背着她,一直背到侯府门口,因为盖着红盖头,楚芙瑶什么也看不见,但听见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便知道热闹非常。 “芙姐儿,顾衍是个好人,你嫁过去之后,他会对你好的。” 听到楚青宋的声音,楚芙瑶心中一阵感动,这一世楚青宋这个大哥,她终究是没有失去。 “大哥,我知道了。” 等到楚青宋将楚芙瑶交给喜娘,送入花轿时,倒觉得这花轿好似与平日里不大一样,似乎是有些……不太稳? 话说秦国公府自然是准备的极周全,本就是一家子武将,在军中也是极有声望,迎亲当日,请来抬轿的轿夫,都是军中的副将。 这帮武人气力是不小,但从来也没有做过抬轿的活计,自然不会稳当了。 第七十一章 楚芙瑶坐在轿中,沉重的头饰让她身子发沉,再加上这些尽力有余,却根本无法配合多好的轿夫,自然是不会有多舒坦,等到终于被抬进秦国公府时,由喜娘搀扶着下轿,拉着红绸,跟着顾衍的脚步走进喜堂。 楚芙瑶与顾衍的主婚人,并非秦国公顾长远,而是丞相秦裕,主位上坐着顾长远与齐氏,而秦氏则坐在齐氏下手。 “一拜天地!” 楚芙瑶与顾衍转过身,冲着正门的位置鞠躬。 “二拜高堂!” 闻声,顾衍扯动红绸,与楚芙瑶一齐向顾长远与齐氏行礼,夫妻交拜之后,楚芙瑶便被喜娘送入了洞房。入了洞房之后,楚芙瑶便示意红冉将房内无关的人给带出去,毕竟发间的凤冠分量实在是不轻。 红冉将喜娘带走之后,回来便将沉重的凤冠给摘下去,用檀木梳将头发梳顺,然后才帮楚芙瑶褪下繁重的霞帔。 “小姐,需要备水沐浴吗?” 楚芙瑶坐在喜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是淡淡点头。 秦国公府新配来的四个二等丫鬟在房中搬来浴桶,往其中注入热水,撒上牡丹花瓣,楚芙瑶踩在杌子上,躺进水中。 想来顾衍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毕竟现下里外头坐着不少宾客,楚芙瑶可不认为顾衍副将会回来的这般早。 可是这一点楚芙瑶可想错了,就顾衍那种笑里藏刀的个性,军中的莽汉子在今日可没有人敢上赶着灌他酒,且朝堂上的文官一个个讲究这繁文缛节,顾衍心中不喜,索性便不在今日与他们虚与委蛇,省的影响了心情。 顾衍推门进来,入目便是这幅美景。听见推门声,楚芙瑶下意识的转过身,抓过一旁的手巾将身子遮住,等到看清来人是谁,这才放心了。 可即使放心了,这般被顾衍盯着,楚芙瑶还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嗫嚅着道。 “你先转过去,我把衣裳穿上。” 看见楚芙瑶仿佛红玉似的耳根,顾衍心知她是害羞了,也不紧逼,直接转过身去,等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之后,这才转过去。 楚芙瑶现下穿着一条简单的妃色襦裙,墨色的发上并没有其他的发式,更衬得她肤色如玉,娇美异常。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将其明媒正娶回到了秦国公府,顾衍心头便难以抑制的滚烫起来。 “芙儿!” 顾衍含着深情的叫了一声,大步走进楚芙瑶。楚芙瑶这还是第一次见着顾衍穿红色这种艳丽的颜色。毕竟顾衍平日里爱的都是冷色,看着透出几分斯文,但一袭红衣的他,倒是更添几分张扬,让楚芙瑶的呼吸不由一滞。 “阿、阿衍。” 楚芙瑶平日里也是叫顾衍阿衍的,但此刻,偏生觉得有些尴尬,心中不由开始埋怨起红冉了,怎么顾衍进来也不通报一声,平白让她失了面子。 “你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楚芙瑶的声音有些嗫嚅,平日里张扬的面孔此刻倒显出几分温婉的味道,人说灯下看美人,顾衍在灯下看着楚芙瑶,当真是越看越喜,庆幸自己慧眼识珠,将她提前给定了下来。这般想着,顾衍心头一热,大步上前,将面前的小女子拥入怀中,结实的双臂紧紧搂住楚芙瑶,罔顾那轻微的可以忽视的挣扎。 “芙儿,你不希望我来陪你吗?” 顾衍在楚芙瑶耳边吹着热气,那有些灼烫的温度,让楚芙瑶失去了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冷静,与一般的大家闺秀别无二致,只得羞涩的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放心,外头有容与看着,不会有什么乱子,何况我大舅子还在外头,你怎么能不放心呢?” 说着,顾衍便在楚芙瑶粉面上偷了个香,然后才笑着松开钳制。 顾衍走到桌旁,拿起酒壶,给两个酒盅斟满酒,这才拿到床边,示意站在一旁的楚芙瑶过来。 交杯酒自然是不能省的步骤,即使楚芙瑶看清了顾衍过分晶亮的双眸,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顾衍的手臂缠着她的,两人将交杯酒一饮而尽,楚芙瑶看着顾衍夺过自己手中的酒盅,直接扔了出去,不由一怔。 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被顾衍推到在床上,被翻红浪,好不快活。 翌日,楚芙瑶自然是起的有些晚了,顾衍特地告诉丫鬟们不要来打扰少夫人休息。等楚芙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 见这天色,楚芙瑶便着了急,慌慌张张的往床下冲去,只可惜腿上无力,直接跌倒在地。听到房内的声音,顾衍推开门,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坐在地上,不由一晒,等到细看看那□□的肩膀时,眸色不由转浓。 “地上凉,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顾衍上前,直接将楚芙瑶扶到床上,看着低垂着头的小妻子,唇间露出一丝与他平日里全然不同的笑意,只可惜楚芙瑶并没有见着。 “红冉,你帮少夫人拿来衣裳!” 既然顾衍开口了,楚芙瑶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看着顾衍外袍上的玄色花纹,听到推门声以后,也不抬头,觉得自己现下可是无颜在面对这些丫鬟了。 等到红冉出去后,楚芙瑶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去给齐氏奉茶,作为新媳妇儿,她今日本身就起晚了,要是在让婆婆久等,那可就不好了。 这般一想,楚芙瑶心中的羞涩便少了一些,直接推搡着顾衍的胸膛道。 “阿衍,你先出去,我收拾一番之后,咱们再去给婆婆奉茶,现下里时候已经晚了。” 说着,楚芙瑶小心的站起身,用帕子在盆中沾湿,仔细的拭去身上的汗渍。一旁的顾衍见状,直接说道。 “你身子不舒服,我来吧。” 说着,也不顾楚芙瑶的意愿,直接将帕子取来,轻轻帮楚芙瑶擦拭干净,等到她梳洗完毕之后,也顾不上用早膳,便向直接向外走去,倒是顾衍一把拉住了楚芙瑶,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用了早膳再说,秦国公府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我母亲也不会在意的。” 顾衍拉着楚芙瑶坐下,亲自端起莲子粥,一口一口的喂她。楚芙瑶拗不过顾衍,只得硬着头皮咽下了。 等到二人终于用完膳,赶到正厅之后,秦国公与齐氏早便在那里等着了。 楚芙瑶看齐氏面上并未露出不喜之意,这才放心了。接过齐氏身旁春箐递过来的茶盏,先给秦国公顾长远敬茶。 这是楚芙瑶第一次见顾长远,她一直对大乾王朝的这位骠骑大将军敬佩的很,可惜上辈子一直未见过真人,这辈子顾长远居然成了自己长辈,命数还真是神奇。 顾衍生的与顾长远很是相似,顾长远也是一副文人的模样,发间夹杂这几根银丝,眼神锐利的让人难以直视,不过此刻的他,倒是极为温和。 “爷爷请用茶。” 楚芙瑶将茶盏高举过头,顾长远直接接过,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交给了楚芙瑶。 “从今日起,芙姐儿便是我们顾家的新媳妇儿了,阿衍你可不能欺负她!” 顾长远的话在秦国公府自然是最有分量的,听得此言,楚芙瑶心中一阵妥帖,觉得嫁给顾衍,真的是她重活一世最为正确的决定。 “爷爷,您就放心罢!” 顾衍说着,也给顾长远敬茶,这位不显老态的将军接过茶盏之后,轻抿一口,便再次带着笑意的从袖中取出一个红包,交给了顾衍。 等楚芙瑶给齐氏敬茶时,齐氏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碧玉镯子,看那清透翠绿的颜色,便知道此物件有年头了,楚芙瑶赶忙推辞道。 “婆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楚芙瑶这话音才落,顾衍便从齐氏手上接过了碧玉镯子,开口便道。 “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便收着,在她心里,什么都比不过你早日给我生的儿子来的重要。” 闻言,楚芙瑶倒是惊讶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成婚之后,顾衍平日里那斯文的面具,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现下倒是油滑的很。 齐氏看着儿子眼中对楚芙瑶的疼爱,心中倒是放下一块大石,现下终于有能伴着儿子一生的人了,夫君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是啊,芙姐儿快收着吧,这是我们顾家传给长媳的,你将来也要将这镯子继续传下去的。” 听了这话,楚芙瑶也不好继续推辞,便自己戴上了碧玉镯子。 日子倒是过的顺风顺水,齐氏性子平和,也没有特地给楚芙瑶立规矩,只在新婚第二日让楚芙瑶站着布菜,以后便是没什么其他的讲究了。 且齐氏的性子倒是开明,楚芙瑶一进门,便将掌家权直接交给了她,而齐氏则是直接进入佛堂,给已逝的丈夫诵经。 对此,楚芙瑶曾经给顾衍提过两嘴,觉得婆婆这般实在是太寂寞了,偏生那人没个正形,直接回道: “只要我们生个儿子,母亲便不愿意住在佛堂了!” 说完,便是一室旖旎。 第七十二章 等楚芙瑶幽幽转醒后,顾衍还在身旁,依靠着床榻,正垂目望着她,炙热的目光让楚芙瑶微微觉得有些羞涩,但现下倒是不必昨夜新婚,没有那般不自在之感了。 “你饿了么?” 顾衍想着楚芙瑶一早也没有吃多少东西,现下天色已经晚了,看着楚芙瑶有些苍白的脸色,顾衍不禁有些担心。 闻言,楚芙瑶笑着点头。起身便要穿好衣裳,秦国公府并不像一般的勋贵世家一般,无论出入都要跟着大批的人,楚芙瑶只从家里带过来三个丫鬟,红冉、青涯、蓝羽,还被齐氏送来两个清秀的二等丫鬟,一个叫墨婉,一个叫墨玉,倒是乖巧老实。 顾衍并没有唤丫鬟进来,而是亲手帮楚芙瑶将里衣外衫给穿上,又沾湿帕子,为她擦了擦脸,这才叫墨玉墨婉摆膳。 没多久,便上来了简单的小菜,酒酿丸子,蜜汁藕夹,酸笋老鸭汤,炙羊肉。楚芙瑶吃了口米饭,尝了尝酸笋老鸭汤,倒觉得秦国公府煲汤的厨子不错,汤汁鲜美,入口无一丝干涩,酸辣开胃,让她不由一尝再尝。 楚芙瑶见顾衍好像比较爱吃羊肉,便用筷子夹起了一块,尚未放到顾衍碗中时,府里的小厮安和便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安和面色青白,不断的渗出冷汗,进了门见到顾衍之后,眼神一亮,急切的道。 “少爷,边关打仗了!” 闻言,楚芙瑶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回来的如此之快,她和顾衍昨日才成亲,今日便要分开了吗? 顾衍听到此事,倒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毕竟边关的情况,朝中没有人会比秦国公府的人更清楚,早前他便得到了消息,只不过这帮匈奴居然将战事引发的如此之快,想来这也是进入秋季,他们想入关来掳些粮草。 楚芙瑶微微低头,本来就不大好看的面色,此刻显得更为苍白,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拦顾衍,这是他光宗耀祖的机会,同样的,也是圣人的阴谋。 楚芙瑶不知道该如何跟顾衍说明白,但她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长远被己方的阴谋所害,要不然的话,她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顾衍转头看了看楚芙瑶,伸手握住了她的,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只从袖中取出一支紫檀木簪,郑重的放到了楚芙瑶手里,说了一句。 “等我。” 楚芙瑶看着顾衍面上的凝重之色,很怕他一走,便再也没有自己开口的机会了,便死死攥住他的衣袖,冲着周围下人说道。 “你们先下去,我跟夫君有话要说。” 说完,也不顾顾衍有些诧异的眼神,郑重的看着他。 等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楚芙瑶轻笑一声,道。 “阿衍,等一下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说,毕竟这关系这咱们秦国公府的命脉。” 一听这话,顾衍的眉头登时便蹙了起来,他想不到到底是何事情会让楚芙瑶如此凝重,仿佛、仿佛不出口他们秦国公府真的会出事一般。 不过楚芙瑶既然是自己认定的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顾衍不信她,还能信谁呢? 顾衍紧握住楚芙瑶的手,轻轻摩挲,安抚着她略带紧张的情绪。 “芙儿,你说罢,我们既是夫妻,便为一体,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楚芙瑶抬眸,看着顾衍眉眼中的坚毅,知道他并没有敷衍自己,不由就觉得眼眶发热,掉下泪来。 “阿衍,此去边关,战事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也许会打的很久。” 听了这话,顾衍将要开口,便被楚芙瑶阻止了,她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是清楚的,生怕顾衍分不清匈奴的真正图谋,从而掉以轻心。 “而且,你和爷爷要小心圣人的人,具体是哪个将领我并不清楚,但你要记住,功高盖主绝非幸事。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能放在心上。” 楚芙瑶说着,最怕的就是顾衍不信,毕竟秦国公府一门忠烈,哪里会听进去自己的胡言乱语呢?要是、要是前世之事仍旧发生了,该当如何? 见楚芙瑶眼中丝毫没有玩笑之意,顾衍心中一紧,虽说他并不知自己的夫人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但她如此郑重其事,想必也是有些波澜,才会如此。无论如何,只要小心为上,便错不了。 “芙儿,我记得了。” 顾衍是一诺千金的人,听他这般说,楚芙瑶才放心了些,松开一直紧握衣袖的手,看着顾衍转身离去。 楚芙瑶紧握着打磨的极其滑润的紫檀木簪,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边关烽火起,秦国公顾长远作为骠骑大将军,自然是要上战场的,而顾衍身为副将,跟在秦国公身边,更是毋庸置疑。 顾衍从房中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成婚第三日,楚芙瑶一人回永平侯府归宁。 顾衍上战场,楚芙瑶一开始便是清楚的,心中也是无怨,这一仗,一打便是三年,倒是可以用这三年时间做些事,不是吗? 毕竟楚恒活的也太久了,久到秦氏都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楚芙瑶带着两个丫鬟回到永平侯府,才到门口,便看见了在门口候着的珍珠,想必是母亲等的有些急了。 由蓝羽扶着下车,珍珠急急忙忙的迎上来,面上并没有露出几分喜意,想必是这丫鬟也听说了顾衍去边关的消息。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夫人都等急了。” 珍珠这般说着,便扶着楚芙瑶另一侧身子,给迎进了侯府中。 “母亲身体可还好?” 楚芙瑶还是很担心秦氏的身体,毕竟她走之后,侯府的中馈还是握在秦氏手中,楚青宋未来应该不会继承侯府的,所以岑怡也摸不着掌家权,只等着川哥儿长大,娶了个好妻子后,秦氏才能轻松些。 楚芙瑶直接往锦岚居走去,并未先去福寿堂,反正老太太身体也就那么回事儿,不一定能挺多长时间了,只等到楚恒一出事,便都解决了。 “夫人身子不错,不过近日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夫人的胃口并不算太好,吃的有些少。” 闻言,楚芙瑶点头,倒是想把秦国公府的厨子做的拿手酸笋老鸭汤的方子给拿到侯府,永平侯府中汤菜虽说不少,但味道这般地道的南菜,却是不太合心意了。 进了锦岚居,楚芙瑶一眼便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秦氏。今日秦氏穿了一条正红色的襦裙,头上带着金镶玉的簪子,艳丽的面孔有些清瘦,但精神还算不错,见此,楚芙瑶才算是放心了。 “芙姐儿。” 楚芙瑶直接坐到秦氏下手,眼眶不由有些红了。 “母亲,这才三日,您怎么瘦了?” 见到女儿眼中的关切之意,秦氏也微微红了眼眶,女儿现下是出嫁了,可顾衍却已经上了战场,边关战事不知道几年方能结束,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我哪里瘦了,倒是你,女婿走了,你在府中可好?” 秦氏当年嫁进永平侯府,一进门,便有了楚青宋这个庶长子,秦国公府家风虽严,但秦氏自然也怕楚芙瑶受委屈,毕竟婆媳之间相处,有时候也容易出些乱子。 “母亲放心,婆婆待我极好,且将掌家权交到了我的手里,阿衍虽说离开了,但府中人伺候也都尽心,并未旁的什么事情。” 楚芙瑶自然清楚秦氏担心什么,索性便转移话题,也好不让秦氏这般忧心。 “你们都先下去罢!” 楚芙瑶挥挥手,房中便只剩下秦氏与她二人。 “母亲,阿衍告诉我,说边关战事一两年之内恐怕不能解决,您看是不是该动手了?” 要是楚恒去了的话,守孝期便是三年,当日里秦氏没有马上将楚恒解决,怕的就是守孝期耽搁了楚芙瑶,现下里既然她出嫁了,夫君也不在身边,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氏微微挑眉,显然是有些意动,毕竟秦氏想要除掉楚恒,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心思了。 “阿衍所说,想来也是可靠的。” 楚芙瑶低眉敛目,毕竟楚恒是她的父亲,与母亲谋划如何除掉父亲,她可当真是不孝。不过这也无妨,毕竟前世今生里,楚恒他都该死。 楚芙瑶从未将楚恒当成父亲,所以现下里说出这事,半点负担也没有。 闻言,秦氏微微蹙着眉,直接开口说道。 “那不如让楚恒病逝,毕竟他的身子本来也是病榻缠绵,出事也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不过想来老太太倒是会伤心了。” 听了这话,楚芙瑶也点了点头,直接说道。 “要动手的话,事不宜迟,毕竟这般好的时机可很难遇到。” 母女俩在锦岚居中密谋,并无旁人参与,毕竟此事可是十分的大逆不道。这归宁的日子,虽说并未有什么腥风血雨,却同样危机四伏。危机所指向的人,便是永平侯府的侯爷,楚恒了。 第七十三章 最后,秦氏倒是没有想用药使楚恒离世,毕竟这样的做法实在太过明显,要是被人捉到马脚的话,那便万般不妙了。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陪你去福寿堂看看你祖母,荣养一个老人,对于永平侯府来说,也没有什么旁的问题。” 看着秦氏冷淡的脸庞,楚芙瑶清楚,秦氏是打算让老太太活着了。可就算她活着,儿子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恐怕也不是老太太那般常年养尊处优顺风顺水的人能承受的了的,毕竟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不是吗? “好吧,咱们去罢!” 说着,楚芙瑶便扶着秦氏,两人一齐往福寿堂走去。 福寿堂现下里伺候的人并不算多,毕竟老太太日日都不想见人,认为这里的那张脸,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福寿堂中连面镜子都没有,伺候的人也不像以往那般,都是双十年华的丫鬟,而是三四十的婆子。 楚芙瑶对老太太的近况不是很清楚,不过现下一个被打击了老人,也不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了。 等秦氏与楚芙瑶一齐去到福寿堂时,正听得瓷器摔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声,还有老太太尖锐的骂叫。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茶这般烫,是想要烫死我老婆子吗?我儿现下还是侯爷,永平侯府也是我做主,就不信你们这帮奴才秧子能反了天!” 老太太的骂叫声仿佛市井泼妇一般,楚芙瑶蹙着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楚芙瑶刚一进去,一个茶盏便摔碎在她脚边,她一抬头,看着在房中还戴着帷帽的老太太,当真是有些可怜她。 “祖母,芙儿回来了。” 听到楚芙瑶的声音,老太太的声音倒是顿了一下,直接坐在八仙椅上,冷声说道。 “这就回来了?” 老太太的声音可谈不上半点欢迎,不过楚芙瑶并没有半点尴尬,毕竟现下在永平侯府当家作主的是秦氏,是她楚芙瑶的亲生母亲,楚芙瑶现下算是明白楚茵为何能那般嚣张了,毕竟有无实权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氏也看见老太太撒泼的模样,并没有什么表示,福寿堂现下几乎每月都要换上一批下人,毕竟主子发怒,下人也得受着,要不然的话,下人恐怕没多久便死的死伤的伤了。 “婆婆,芙姐儿这一回来,便来看您了。” 秦氏直接率先开口,可不能让老太太挑着理,要不然的话,恐怕就更要闹了。 “那她可真孝顺。” 老太太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随即便不理会楚芙瑶了,毕竟现下她在府中也没有什么实权,儿子又病榻缠绵,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所好转。 “秦氏,我儿的病情如何了?” 老太太现下唯一在意的,便是楚恒了,毕竟只要楚恒好起来,她在侯府的地位才能更上一层楼,而非日日要看着秦氏的脸色过活。 闻言,秦氏面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微微抬眸,仿佛不敢看老太太一般。这般表现,自然是让老太太心中担忧不已。 “怎的?你不是说冲喜能让恒儿好起来吗?难不成你这个不孝的媳妇儿在骗我老婆子!” 看着老太太面露怒色,秦氏更显为难,直接说道。 “侯爷身子还是那副样子,也没有好转,不知该如何是好呢。更何况,这冲喜的办法也不一定能有用,婆婆这般说可真是让儿媳真真伤心了。” 楚芙瑶在一旁,也不言语,毕竟长辈说话,她也不好插嘴,老太太现下明摆着不待见了,她又何必自找不自在呢? “既然恒儿没事,那你们便先回去罢,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 听着老太太这明显的送客之意,楚芙瑶没有半分尴尬之色,毕竟这种事情,前世里都习惯了。更何况,现下老太太耍横的日子也没有多久了,等到楚恒一去,便没有心思闹下去了。 楚芙瑶与秦氏离开之后,便叫来了楚青宋夫妻俩,奶娘也将川哥儿带来了,这小子现下才两岁,却长得极像秦容与,想必将来也是俊秀的儿郎。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顿饭,楚芙瑶这才回到秦国公府。 日子便过得很简单,因为秦国公与顾衍都上了战场,齐氏去佛堂的日子便也少了,楚芙瑶日日与她一齐用餐,婆媳俩相处的也很融洽。 过了一个月,楚芙瑶突然变得有些嗜睡,食欲不振,请太医来诊脉,这才发现是有了身孕。当下,齐氏可是真心高兴,毕竟顾衍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京中,现下楚芙瑶有个孩子,秦国公府能有下一代,自然是好事。 楚芙瑶将有孕的消息写在心中,派人送去边关,也不晓得顾衍能不能看到信,齐氏派人将这消息告知秦国公府,秦氏接到消息后,精致的面上露出一抹绝艳的笑意。 叫来一个不起眼的,名□□桃的小丫鬟,亲自吩咐了她一点小事。比如,将卧房的窗子打开一条小缝儿。 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没多久,永平侯府便传来永平侯楚恒感染风寒的消息,偏偏这风害染的极重,派人请了京中有名的大夫,依旧不成,毕竟楚恒的身子早就亏损了,日日无法安眠,即使秦氏早便将药给停了,但这身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养回来的。 所以这一场风寒,让楚恒的身子更亏,坚持了不到五天,楚恒便在高热中离世了。 楚恒离世之后,那个□□桃的丫鬟便被送离了京城,还得到五百两银子,已经她自己的卖身契。 楚恒发高热的消息传来时,楚芙瑶因为怀着身孕,也不好侍疾,只能留在秦国公府等消息,等到楚恒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楚芙瑶换上一身素服,便直接回到了永平侯府。 回到永平侯府是,灵堂已经预备好了,但楚恒并没有下葬,老太太也顾不上带着帷帽,哭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一直俯在棺椁上流泪。 “我的儿啊,你怎么去的这般早啊!留下为娘一个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我的儿啊!” 而秦氏也是一身素服,跪在地上默默垂泪,楚芙瑶直接跪在秦氏身旁,已然红了眼眶。 在秦氏前方,跪的则是楚青宋和楚青川,二房三房的人跪在后头。 川哥儿还小,跪在地上身子受不了,楚芙瑶有些心疼的看着秦氏,后者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 看着众人哭诉着,楚芙瑶也跟着流泪,因为她怀着身孕,身孕秦氏便让她站在一旁,对此,侯府其他人也并未所说什么。 楚芙瑶并没有守灵,单说秦氏不同意,齐氏也不会同意,现下顾衍在边关打仗,秦国公府的血脉便只剩下楚芙瑶肚子里的这个了。本来因着楚芙瑶害喜的症状比较严重,齐氏便十分挂心,现下楚恒又离世了,她自然是不可能让楚芙瑶在灵堂那般寒凉的地方跪上七天七夜。 不过这七天楚芙瑶都带着永平侯府,虽说没有跪着,但大部分时间也还待在灵堂,身旁只有红冉一个丫鬟穿着素服服侍着。 楚茵第二日便回来了,这个侯府的姑奶奶,现下的日子可不好过,毕竟自从何氏小产之后,楚恒便直接不去管这个妹妹了,现下王庚已经又纳了一个妾室,妾室还有了六个月身孕,楚茵在府中的日子是越发不好过了。 现下楚恒去了,楚茵才是除了老太太之外,最为楚恒去世痛心之人,一到侯府,便跟着老太太一起扑倒棺椁上,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楚芙瑶在一旁冷眼旁观,倒不知楚茵现下有几分真心?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难道要留下母亲一个人不管了吗?你走了之后,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楚茵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她的日子好不好过,与秦氏没什么关系,但老太太的日子要是不好过的话,那岂不是说其实苛待婆母?这个罪名可不小。 “姑姑,您快别这么说了,您这样说,父亲走的也不会安心,母亲自然会照顾好祖母的,您放心好了。” 楚芙瑶这般说着,倒让楚茵脸色一变,直接怒声斥道。 “你父亲已经去了,你居然还坐在灵堂里,难道一点孝心都没有吗?是谁把你教成这般的?哪有半分侯府贵女的样子!” 看着楚茵有些扭曲的面庞,楚芙瑶也清楚,她这姑姑应当是清楚自己怀有身孕了,所以才这般开口,归根结底,不外乎嫉妒二字。 “姑姑,我腹中有了孩子,大夫说灵堂湿冷,不宜久跪,还是婆婆跟母亲商讨之后才定下来的,让我在灵堂里给父亲尽孝,您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我马上再叫来婆婆,跟她商量一番。” 齐氏可是秦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自然不是楚茵这种身份能比的,一听到楚芙瑶要将齐氏叫来,楚茵的面色便难看起来,不过什么也没说便是了。 现下除了老太太,府中众人都要给楚恒守孝,这帮有楚恒亲生的子女,足足有三年孝期,也就意味着,楚青宋要为父守孝,不得入朝为官。也不晓得三年之后到底有何际遇,圣人能否再次想起他这个探花郎。 第七十四章 不过二房三房就要简单多了,孝期不过只有一年,只可惜楚语澜的亲事可是要耽搁下来,也不知牧恒之到底是什么想法。 七日守灵之后,便到了楚恒下葬的日子,这一日侯府倒很是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来了,等到楚恒的丧事办完,老太太便一点精神头儿都没有了,仿佛终日里在等死一般。 秦氏请来太医给老太太诊脉,太医说并无大碍,只不过心中郁结,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过楚恒都已经下葬了,哪里还能找得到心药来给老太太医治呢? 等到楚恒下葬之后,楚芙瑶便回到了秦国公府安心养胎,现下在秦国公府,所有人都关注着她的肚子,生怕有一点差池,让顾家的血脉出了问题。 现下永平侯府已经没有什么旁的事情了,毕竟楚恒一去,老太太便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终日在床上躺着,也没有力气再处置下人,安分的不得了,而三房的人因为守孝,也安分不少,特别是因孝期而将婚期延后的楚语澜。 楚芙瑶的肚子足足有五个月时,突然传出了一件大事,雍和宫的俪妃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楚芙瑶当即便怔了一下,没想到杳杳也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能成功怀上皇嗣,如若真的是男胎的话,那这朝堂上后宫中的水可就浑了,希望届时圣人胆子大些,也就不会将目光放在秦家上了。 边关战事告急,顾衍虽说给楚芙瑶回过信,但次数却是不多,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些担心,恨不得直接飞到边关,亲眼看看,方能安心。 因为闭门养胎,所以楚芙瑶也无事可做,只能听着蓝羽讲着周围的事情,其中市井流传最多的,还是秦家分家的消息,看来韦氏不安分的举动已经彻底失了秦裕的心,连秦容与动手也不加阻止。虽说现下里分家是一件耻辱的事,秦家乃江南清贵,倒是丢不起这个人,但听蓝羽说,是三房老爷秦恪宁在外打着丞相的名头,做出了强抢民女的事情,这才让丞相下了狠心,将府中的蛀虫也处理掉,免了将来的萧墙之祸。 现下楚芙瑶的胃口已经渐渐好了起来,齐氏特地叫顾衍的奶嬷嬷天天给她炖些补汤,生怕腹中的胎儿有个什么闪失。 楚芙瑶现下闲得很,偏偏齐氏将掌家权收了回去,生怕儿媳再耗费心思,而楚芙瑶的嫁妆,现下也是红冉帮忙管着,因为红冉的身契在她手里,所以用着倒是很放心。 现下京中都说俪妃腹中的孩儿乃是一个男胎,要是男胎的话,本在后宫中就压皇后一头的俪妃,将来便是风光无限,以圣人对杳杳的宠信,恐怕会废长立幼。 由林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年方四岁,也是极为聪敏的,不过碍于皇后的身份,圣人倒是对这唯一的嫡子不怎么看好,总认为嫡子会偏心皇后的母家,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帝后失和的消息在京中愈演愈烈,恐怕连副相林贺源也清楚了圣人太过明显的心思,只不过现下因着尊卑有别,这才没将不满表现出来。 楚芙瑶对朝堂的事情倒是很是上心,只要杳杳出手再狠一点,对嫡出的二皇子动手,当然了,也不好将嫡子给处理掉,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冷了副相的心,对付秦家的人,便又少了。 俪妃的肚子现下也有两个月了,想来事情到底如何,也只有在生产时才能见分晓,不是吗? 楚芙瑶拿着顾衍寄回来的心,发现其中放着一颗骰子,唇边不由露出一抹浅笑,眼神也温柔的起来。一旁的青涯见状,有些疑惑的问了句,说道。 “小姐,你为什么看着骰子笑啊?” 闻言,楚芙瑶面上倒罕见的露出有些羞涩的模样,红冉见了,忙推了青涯一把,道。 “你这蹄子,管好自己就成了,小姐的事儿也是你能问的?” 听了这话,青涯果然安分多了。 到了六月,楚芙瑶产下了一个男胎,六斤六两,秦国公顾长远早就定好的名字,孙子的话便叫顾彻,若是女孩的话,便叫顾臻。 顾彻的小名儿叫阿宝,是齐氏给起的,楚芙瑶坐月子的时候,齐氏便亲自带着孩子,很少将小阿宝交给奶娘,秦氏也经常带着三岁的楚青川来到秦国公府,倒是多了一些时间亲自照顾女儿。 洗三的时候,秦国公府并没有大办,毕竟当家人现下都在战场上,府里的人虽说欢喜小少爷的降生,但主子们没发话,奴才们也不好开口。 楚芙瑶休息好了之后,这才能亲自将小阿宝抱在怀里,小阿宝眉眼间跟顾衍很像,而轮廓则是更像楚芙瑶,看着要柔和些。出生了几天的孩子,皮肤已经褪去了那种红色,莹白的仿佛月光一般,让楚芙瑶怎么看,怎么爱。 楚芙瑶将顾彻出生的消息写信寄给顾衍,事实上,从六月初开始,顾衍写信便写的很是频繁,毕竟算一算日子,孩子也快降生了。 楚芙瑶亲自执笔,将小阿宝的一切都写在信里,其后又添了些京城百姓对顾家军的崇敬与佩服,到了最后,自然是希望顾衍能早些归来,她也好放心。 齐氏对小孙子自然是极为疼爱的,毕竟顾衍的血脉现下里只有这一个,所以便经常到楚芙瑶的云蘅院中,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子。 齐氏与秦氏一齐决定,满月宴一定要大办,要不然的话,岂不是委屈了我们的小阿宝? 对此决定,楚芙瑶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毕竟她正在坐月子。六月中的天气本就很热,在秦氏的悉心照料下,楚芙瑶平日里只能用水擦擦脸,连开窗通风都不成,生怕身子坏了。 只可惜这般,受苦的还是楚芙瑶,等到月子做完了,她第一件事便是直接去好好洗澡,之后便是准备小阿宝的满月宴。 对于秦国公府的嫡子,未来有很大可能会成为国公爷的孩子,众人还是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不过府中并没有男丁,是休沐在家的秦容与过来主持,毕竟顾衍不在,楚青宋又是丁忧,自然不好出现在太过热闹的场合。 当然了,私下里的事情,便不是外人能管得着的了。 因着孝期三年,楚青宋没有孩子,不过秦氏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婆婆,所以对岑怡逼得也不算紧,毕竟是大家出身,秦氏可干不出在孝期往儿子房中添人的事情。 现下边关的战事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前世里传来秦国公受伤的消息,此刻倒是没有,想来阿衍已经听进去了楚芙瑶的话,既是这样,想必应该用不上三年,顾衍便会回来了。 满月宴当日,秦容与倒是显现出才子的风雅气质,对待官场上的人,那自然是如鱼得水,而女眷则是坐在后宅聚上一聚,将小阿宝抱出来给大家看看,便抱回去了,毕竟孩子还小,也受不得风。 现下里女眷聚在一处,倒是副相林贺源的夫人罗氏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先是夸小阿宝长得好,又说楚芙瑶是个有福气的,才会一举得男,反正罗氏的话是怎么听怎么顺耳,丝毫看不出有半分皇后生母的架子。 见罗氏这般态度,楚芙瑶便明了了,想来也是副相林贺源的授意,要不然的话,平日里秦家与林家的那些陈年旧事,满月宴之流的事情,林家是根本不会来人的。 满月宴过去之后,楚芙瑶收到了顾衍的回信,信上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内容,毕竟他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顾衍还问了问孩子,想着小阿宝是不是越长越像楚芙瑶,毕竟儿肖母会更有福气些。 看着信上的狂放的字迹,楚芙瑶将信仔仔细细的折好,收入信封中,然后又从床边的匣子里,取出一个红木的盒子,盒子上雕刻着盛放的牡丹,其内放着厚厚的一沓子信,还有两支顾衍亲手雕刻出来的紫檀木簪。 楚芙瑶将红木盒子抱在怀中,想着顾衍素日里的音容笑貌,不自觉的眼眶有些发红,距顾衍离开这才一年不到,要是按着前世里,这仗一打便是三年,到时小阿宝也都长大了。 又过了两个月,雍和宫中俪妃产子,为皇四子,名叫齐天佑,这个名字,当真让朝中之人不由多想些事情,毕竟正宫皇后林鸾嫡出的二皇子名叫齐天磊,论寓意,可没有上天庇佑来的尊贵。 这四皇子一出生,便得圣人赐名,要知道二皇子也是等到满月之后,才正式定下名字,这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等到四皇子满月时,圣人又在朝中引起另一场风波。 他要立四皇子为太子! 听到这个消息,楚芙瑶闭了闭眼,怎么也没想到杳杳在圣人心中居然占了如此大的分量,让圣人为了她都可以违背祖制,想要废长立幼。更何况,二皇子乃皇后嫡出,外家是副相林氏一族,而杳杳不过只是一个孤女而已,就算四皇子齐天佑坐上了太子之位,没有一个强有力外家的匡扶,他能在那个位置坐的稳么? 第七十五章 废嫡立庶,圣人的胆量还真不小,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将此事放之朝堂,他可知这般做了,圣人这般尊贵的位置,恐怕也不会稳当? 楚芙瑶就算不聪明,也能猜到如今的朝堂上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想必大臣们都吵翻天了。毕竟嫡出的身份是为人臣的骄傲之处,现下圣人居然想要立一个庶子为太子,当真是丢了□□皇帝的脸面,也让满朝文武失望之极。 想来,现下圣人应当是没有心情再对付秦家了,毕竟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他最宠爱的四皇子与俪妃杳杳,大臣们的这般守旧的做派,让圣人很是愠怒,将几个敢于以死直谏君王的御史尸身拖下金銮殿之后,朝臣们已经彻底对圣人失望了。 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居然能影响到朝堂之事,当真是国之大患。不知为何,现下民间居然传出俪妃为九尾狐妖转世,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当今圣上,颠覆我大乾王朝。 谣言愈演愈烈,外加陕西又报饥荒,百姓们更是认定了杳杳就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最终,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京中的禁军首领何起也相信了这个传言,用京中留下的三万精兵,打入皇宫。理由便是: 清君侧,诛妖孽。 何起在当着圣人的面,诛杀了杳杳与四皇子之后,圣人便仿佛受不了了一般,直接昏倒在地。 等到圣人醒来之后,仿佛神志不清了一般,整日里便说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根本无法再掌管朝政,最后百官齐齐请命,希望二皇子继位,由丞相秦裕与副相林贺源为监国大臣,在新的圣人主事之前,代为掌管国家大事。 对圣人的如此结局,楚芙瑶只能感叹一句,温柔乡既是英雄冢,一个杳杳,便使圣人神志不清,最后不得不退位,当了大乾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太上皇。 而禁军首领何起,则在逼宫之后,以死谢罪。 楚芙瑶记得,前世里,在皇后林鸾被打入冷宫最后郁郁而终时,这个禁军首领好像在翌日便自尽了,想来,倒也是真心难得。 而皇后对何起也不一定是全然无情的,要不然以圣人的心智,当时晕眩过去,几乎并不可能,而且,更不会神志不清,想来也是后宫之主处理的。 现下朝堂之事已经没有让楚芙瑶挂心的了,没有了圣人的庇佑,牧恒之不过是一个有些才华的儒生罢了,上头又有着秦容与压着,恐怕出头也不会很容易。 同年十月,楚语澜出嫁,嫁妆不过有一箱子古玩玉器,一箱子字画书籍,两间铺子,白银五千两罢了,比起楚芙瑶的十里红妆,差的倒是不少。 不过牧恒之倒也清贫,现下里还是一个翰林院编修,楚语澜不嫌弃他就不错了,想来两个心高气傲又同样各怀鬼胎之人,生活在一处,应当是极有趣儿的,只可惜楚芙瑶无法看见。 楚恒现下去了已经一年了,楚青宋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位置,根本没有打永平侯之位的主意,所以秦氏很放心,便让丞相秦裕为楚青川继承世子之位请旨。 现下秦裕为监国大臣,为外孙请旨之事,当然并无半点阻碍,请旨当日,小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福禄便亲自到了永平侯府,传陛下旨意,将永平侯府嫡子册封为永平侯世子,等到加冠后便继承永平侯之位。 这段日子,虽说朝堂之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楚芙瑶却没有被波及到,毕竟行军打仗靠的还是秦国公府,不管是哪个皇帝即位,只要不像圣人那般拎不清,恐怕都不会动顾家。 一转眼,便又是两年过去,即使捷报频传,军队还是没有班师回朝。 楚芙瑶心中着急,毕竟在前世里,顾衍应当早就回来了,怎的此刻还在边关?但她着急也没有法子,毕竟她不可能对旁人说,自己晓得前世的事情,如果说了,恐怕会被人当成妖魔鬼怪,起来修为高深的法师做法,将她给收了。 现下,小阿宝已经有两岁多了,早就能跑能跳,活泼的不得了,在秦国公府玩闹戏耍,没有人能治的了他,齐氏又对长孙偏宠的很,毕竟小阿宝与顾衍小时候生的极像,看着小阿宝,便会想起自己的儿子,哪能不爱? 更何况,老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眼珠子。 现下不就是这个情况吗? 小阿宝满百日之后,楚芙瑶的身子便早就调养好了,齐氏便将秦国公府的掌家权再次交到儿媳妇儿手中,毕竟楚芙瑶当时在永平侯府中,处理事情便做的极好,现在更是得心应手。 之前被韦氏放过碱块儿的土地,早就被庄子里的人种上了牡丹,楚芙瑶又在旁的庄子里,中了些白芍月季之类的,秦氏先前交给她的人,现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原来被封起来的甄宝轩,现下也变成了脂粉铺子,名叫百翠阁。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个顾夫人手下的铺子,看在秦国公的面子上,去的次数便极多,后来一些闺中小姐当着是觉得百翠阁的脂粉要把回妍堂的好上不少,便都成了老顾客。 生意上的事暂且不谈,楚芙瑶现下对自己的儿子便是操心不少,大抵是因为有些武人的血脉,所以小阿宝平日里也喜欢舞刀弄枪,偏偏他还不到三岁,平日里随便疯玩儿也就算了,楚芙瑶哪里敢让他碰刀砰枪,万一伤着自己的话,几家的老人恐怕都会心疼死了。 楚芙瑶命人给小阿宝雕了一把三尺长的小木剑,正好是他这般大可以玩耍的,现下这小子平日里便起的极早,赶着日头初生之际,在院子中练剑。 “娘~~娘~~,快起来啦,我要练剑!” 楚芙瑶最受不得的,就是小阿宝与她住在一间屋子,每当小阿宝醒了的时候,她便根本无法入睡了,只得早早起来,给儿子穿衣洗漱。 小阿宝洗完脸之后,便穿着极为方便的小短打,在外头练剑了,对于这种日日都做的事情,楚芙瑶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趣,便在房中修剪花枝。 小阿宝现下没有老师,说是练剑,但却完全没有章法,只是胡乱的劈砍,每每都将一张莹白的小脸儿累的通红,分外惹人怜惜。不过阿宝虽小,力气可不容小觑,大抵是顾家人天生的优势,这三尺长的小木剑虽说并不能伤人,但击在奴仆身上,也让他们个个讨饶。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大将军呢?” 刚刚练完剑的阿宝,直接坐在台阶处,一手拄着下巴,漂亮的小脸儿充满了迷茫之色,看着极为讨喜,让人心不由自主的软了。 “等你长大之后就是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阿宝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不由一惊,直接举着小木剑,身子一跃,往背后那人劈去。 不过二者实力相差的实在是太过明显,小木剑还没有击打到男人身上,便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截住了。 阿宝抬起星眸,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这人长得真的好高啊,自己还不到他的腰际,敌人实在太过强大,不能力敌,撤! 想到此处,阿宝乌黑的眼珠儿一转,撒腿便跑,但是他怎么能逃得出成年男子的手心呢?男子一把将不到三岁的小娃抱在怀中,看着这张肖似自己的小脸,心中不由一暖。 阿宝此时发现,面前的敌人穿着冰凉的铠甲,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虽说看上去有些狼狈,但绝对跟话本里的大将军很像。 “你是大将军吗?” 听着阿宝奶声奶气的声音,顾衍将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儿子抱得更紧了些,然后才点了点头。 见此,阿宝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带着五个肉坑的小手紧紧搂住顾衍结实的颈项,根本不预备放手,直接说道。 “那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我将来也要当大将军哒!” 闻言,顾衍眼中划过一丝温柔,抬手轻抚了一下怀中白嫩嫩的小娃的脸,仿佛怕碰坏了一般。 “好,我教你武功,让你将来也当大将军。” 父子俩此刻正在院子中互动,一见到少爷回来的丫鬟,便直接走进里间,跟楚芙瑶通报了。 楚芙瑶先是怔了一下,赶忙将手中的剪刀甩了出去,急晃晃朝院子奔走。 站到门口,看着那个抱着阿宝的背影,不由的有些哽咽,用手背掩住红唇。 听到那急切的脚步声,顾衍回头,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眼中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急切的上前几步,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叫了声楚芙瑶的名字。 “芙儿。” “阿阿衍。” 楚芙瑶此刻也顾不得矜持,直接扑到了面前穿着铠甲的身影上,三年过去,顾衍变得更加成熟,但却瘦了,也黑了。边关战事险峻,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到楚芙瑶哽咽的声音,阿衍觉得很是心疼,以额抵着楚芙瑶的,轻声说道。 “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此刻,院中清风拂过,吹来淡淡的花香,日头并未高升,带来淡淡的温暖,三人紧紧相拥,有情人终能团聚,岁月静好。 第76章 番外一 永平侯府,翠微苑。 林玉娆坐在桌前,望着窗前的已经有些微微枯萎的牡丹,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楚青宋已经一个月都没有过来翠微苑了。 翠微苑并不是林玉娆自己的院落,而是属于楚青宋三个通房的院落。本来,通房就算是主子的奴才,按理来说没有如此高的身份,奈何现下大少奶奶是个慈和的,也就分给三个通房一个小院儿。 三个通房里面,除了林玉娆,还有绿篱,白芷。白芷是老太太先前买下的良家子,虽说没像林玉娆与绿篱一般身子亏损,无法生育,但楚青宋与岑怡鹣鲽情深,自然也不会让通房怀有子嗣。 三年孝期之后,林玉娆已经不年轻了,十九岁的年纪,虽说并不大,但色衰而爱弛,她要是再不把握机会,抓住楚青宋的心的话,那以后恐怕更不会有机会了。 孝期之后,岑怡的肚子便争气的很,马上便怀了一个,现下都已经三个月了。按理说,主母有了身孕,那便万万不该再霸占着夫君,毕竟女子要是传出善妒的名声,那可不怎么好听。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林玉娆并不打算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翠微苑过一辈子,要知道,一辈子当个没有子嗣的通房,她就完了。怎么说也要将楚青宋的宠爱给夺过来,要不然任由绿篱那贱蹄子嚣张,她可咽不下去这口恶气。 林玉娆走到妆匣前,对着铜镜重新梳妆,将唇上的胭脂涂得淡淡,身上用的也是先前留下一点的南梨香。毕竟这东西的气味儿最是素雅不过,想必楚青宋会喜欢。 现下,有关南梨香的效用,林玉娆还是不清楚的。这东西对女子的身体有损,却也不像麝香一般,对怀孕的女子有堕胎之效,所以这东西对岑怡并无影响。要是林玉娆知晓她现下都无法怀上身孕的缘故,竟是因为这极为宝贝的南梨香,想必脸色也会难看的紧,且对楚芙瑶更是恨之入骨了。 林玉娆生的并不算绝丽,但也是极为美貌,再加上之前使用过南梨香,所以更是身量纤纤,看上去多了一丝弱柳扶风的美感。特别是林玉娆今日还着重打扮过,穿着月色的锦袍,长发并为配上什么繁复的钗饰,仅仅是用一根白玉簪子给绾了起来,配上盈盈闪着波光的水眸,当真是有几分勾魂的味道。 楚青宋现下并没有正式复职,不过在朝堂上,有监国大臣的请旨,楚青宋再次入朝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毕竟秦裕对这个一向孝顺自己女儿的外孙,还是挺满意的。 复职之前这段时间,楚青宋一向在书房待着,毕竟岑怡有孕,他本身又不是重欲之人,自然不会没事去那后院,大抵也就一月一次,剩下的时间,自然都是回到卧房陪着娘子。 因为岑怡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所以楚青宋也不脱俗的陷入了这张温柔编织的网中,大抵是真对自己的妻子生了情意,而非只是对于嫡妻的尊重。自从岑怡有孕,楚青宋便更觉得自己仿佛离不开嫡妻了一般,上月里为了认清自己的心思,他去了一次绿篱那里,楚青宋知晓绿篱是不会有身孕的,所以才去了她那儿。 但过去寻了通房,却并未与她行那风花雪月之事,楚青宋现下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自己的妻子,当夜他从翠微苑中回去的时候,岑怡一如既往的笑意盈盈,她当真不会介怀吗? 楚青宋皱着眉,现下已经到了提笔忘字的地步,真真是没有心思做旁的事情。 正巧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楚青宋还以为是岑怡过来,便直接开口道。 “你来了。” 听到那道略带激动的声音,林玉娆也激动了,莲步轻移,走到了楚青宋身边。因为还在与岑怡赌气,所以楚青宋一直没有抬头,知道林玉娆走近,才发觉不对。 脚步声不对,呼吸声不对,身上的香气依旧不对! 来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楚青宋一抬头,正对上林玉娆刻意打扮过的脸,眼底闪现一阵厌恶。 他可清楚的记得,这个女子当年是有多不要面皮,直接爬上了自己的床,要当他的嫡妻,要不是母亲坚持,那恐怕还真遂了这个贱妇的心思。能给她一个通房的位置,不过是怕为人诟病而已,要不是当年他中了探花郎时醉了一次,也不会再碰这个贱妇的身子。 幸好林玉娆没有身孕,要不然的话,楚青宋恐怕会忍不住将这个女子给处理掉。 “少爷~~” 林玉娆眼中含着盈盈波光,声音那叫一个悠长婉转,微微俯身,直接拥住了楚青宋。 楚青宋身子一僵,将想把这个不要脸的女子给甩开,便看见书房门口飘过一角正红的锦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衣料的主人是要急急离去。 “夫人!” 楚青宋再也顾不得林玉娆,反手将这个女子推开,便快步走出去,想要将岑怡给追回来,毕竟她怀着身孕,要是出什么事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走到书房门口,楚青宋的步子顿了一顿,对着门口的小厮冷声说道。 “没守好门,自己领十板子,将通房林氏给我打发到庄子里!” 说完,楚青宋这才急急离去。 而林玉娆听了楚青宋对自己的处置之后,便仿佛失了力气一般,让走进门的两个小厮,一齐拖着她的身子,往府外拉。 等到快要出府之时,林玉娆这才反应过来,她才不要离开永平侯府,要是离开的话,哪里还有这般锦衣玉食的日子给她享受。想到此处,她便开始挣扎起来。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这侯府的主子,你们这帮奴才秧子是在找死吗?” 林玉娆的话让小厮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手上的力道更大的些,直接说道。 “林氏,你不过是个通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好生不要脸!” 说着,两个小厮也不给;林玉娆辩驳撒泼的机会,直接给她拖到府外的庄子里,算是打发了。 而林玉娆回到她先前待过的庄子里,浑浑噩噩不知该如何自处,没几天便得了急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