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夜》 序文 这本算是夜系列的第二本。本来想继续写下去，但中途突然被一个题材吸引住，于是跑去写了另外一本独立的稿子（殴），之后才会继续写。不过虽然名为夜系列，但彼此之间主角的关连性并没有那么大，而是男主角们都有一个特质，写到第三本之后，那个特质应该就很明显了，现在就让千小风卖个关子吧。 其实关于bl系列文，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千小风这样想：如果系列文里面，每个主角都是有关系，譬如是兄弟或是朋友，那岂下是变成人人都只爱男人？（惊） 套句某位可爱读者的话，那这个国家的人口不就越来越稀少了？ 所以应该偶尔要来个男男生子文？（沉思） 这个题材好像蛮有趣的，千小风真的很想尝试一下呢！ 最近在玩自创个人志的事情，也认识了不少「同事」，发现大家都很有趣，虽然真实世界的工作领域各不相同，但在讨论bl的时候，那个之热情啊，还有那发光的眼神以及瞬间高八度的声量，都让千小风觉得在bl的世界里不寂寞（大笑）。 最后也要谢谢红豆给我们很大的自由来玩自己喜欢的自创，千小风之后还是会固定写作商业志，请各位读者大人们继续支持喔，谢谢。 楔子 花都巴黎，又有时尚都市之称，集中全世界最顶尖的流行信息以及想要出人头地的设计师人才。 不分老少，不分国籍，这里都给了你一个机会能大展时尚长才，举凡女装、男装、皮包、鞋子，各式流行精品，只要有人赏识，便有机会能站上这个流行时尚的舞台，由俊美的模特儿为你穿戴出最理想的眩目姿态，吸引摄影师的闪光灯照耀不停，蛊惑人心。 在这个舞台上，很多来自世界各地、没没无闻的设计师们无不摩拳擦掌，等待崭露头角的时机。有的人很幸运，个人展后得到厂商的青睐，或是名牌服饰设计师的赏识，更有甚者，能得到当红明星或是歌星的青睐而上报纸头条，一夕知名。 有的人苦熬多年却仍然只是一个小助理，或是为了生活而不得不下海充当自己作品的模特儿去走秀，或是更糟的，出卖自己的身体，不论男女，只要有人能给他机会，他都会愿意陪睡。 即使只是单纯走秀的模特儿，彼此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紊乱，今天可以陪一个女人睡，明天可以陪另外一个男人，哪天大家高兴，大家干脆一起睡，甚至开起轰趴或是吸毒，故意把身体搞垮，变得瘦巴巴、无法吸收营养，不论怎么吃都能维持像纸片人的身材。 即使是最清纯的孩子，在这里待上几个月，就会被这个复杂的大染缸染色，至于染的是哪种颜色，就看他的运气了。 杰瑞·尹是最新窜起的设计新人，是个法韩混血儿。他的母亲是优雅的法国女人，在巴黎大学求学的时候认识了来自韩国的父亲，两人起先互相看不顺眼，处处针锋相对，但过了两年后，突然发现彼此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于是便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最后她跟着心爱的丈夫来到了韩国。 只是不同文化的差异毕竟太大，在讲求男尊女卑的传统韩国文化里，这个热爱自由的浪漫女人觉得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一样，不但碍手碍脚，而且还像个马戏团的动物，到处惹人指点，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即使连丈夫都无法帮她，于是她最后只有放弃，带着心爱的儿子回到法国。 她的孩子完美地结合了父亲斯文优雅的东方面孔，以及属于母亲西方血统的高大挺拔。更令她欣慰的是，这个孩子从小就展现了惊人的美感与时尚品味，对美丽女人身上的装扮总是过目不忘，随时随地都在研究那些历史悠久的品牌文化，浸淫在其中。 她乐于见到儿子拥有这样丰富的艺术细胞，以至于过了许久，她才发现一件事——怎么儿子爱的都是女人身上的衣物和装扮，对于在那些东西底下的女人裸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然后，她终于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个同志。 第一章 伸展台旁的镁光灯闪个不停。 一名名穿着杰瑞·尹最新设计服饰的模特儿扭着腰，自信又大胆地展露着身上的服饰，面无表情的脸蛋仿佛不苟言笑的芭比娃娃，化着精致美艳的妆容却千遍一律。 伸展台下坐满了名媛嘉宾，个个穿着当季最流行的衣服，拎着各家最新推出的皮包，珠光宝气，却似乎没什么个人特色。 反正，这些人多半的目的也不是来看那些模特儿身上的衣服，那让时尚记者去负责报导就行了，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不外乎是为了要增加自身的曝光率，或是应厂商邀请来露个面，顺便也增加自己的名气。也有的人是来寻找猎艳目标，那些模待儿们巴不得成为这些名人的入幕之宾，不但能提升曝光度，说不定还能拿到不少值钱的礼物——多半都是些过季的皮鞋、皮包等等新品，转卖到二手市场也能卖到不少钱。 但今天的走秀除了是这位设计新人的重头戏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众人瞩目的焦点。 「坎贝尔出现了！」突然有女生爆出尖叫。 台下马上一阵骚动，许多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引颈期盼今天的另一位主角——泰尔伯特·坎贝尔，美国知名电影明星，他最具特色的地方，就是有张看来纯洁无辜的娃娃脸，即使年纪已过三十，乍看之下还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从八岁到八十岁都有女人爱他这张脸蛋，小女孩当他是邻家大哥哥，老女人当他是可爱的儿子，总之他那张脸大小通吃，很得女人缘。 这次他应lv总裁邀约特地来参观这一季的秋季时装秀，看见他一向喜欢的杰瑞·尹也参加了这场展出，一时兴起，便自告奋勇想上伸展台走走，试穿一下这位设计师当季最新的衣服是什么感觉。 这份消息马上就占据了所有娱乐报纸的头条版面，许多八卦记者也赶紧跑来挖新闻，大家都知道，坎贝尔虽然有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灿烂少男笑脸。但骨子里却是个花花公子，男女通吃，他又特别喜爱身材修长，仿若无骨的模特儿，于是乎媒体都在等着，这次他的眼光会落在哪位姑且可称之为幸运儿的模特儿身上。 坎贝尔因为是临时的特别嘉宾，所以杰瑞·尹特地又连夜赶工为他设计了好几款新的服饰，先是一套纯白色的合身西装，里头只穿着一件雪白的汗衫，腰上一条十公分粗的天蓝色腰带，脚穿棕红色靴子，头上再戴顶牛仔帽，他一出场就帅劲十足地摘下帽子，往台下一扔，引起的尖叫声简直要把会场的玻璃杯都震破。 他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加上一口灿烂的白牙与邻家大男孩的亲切面孔，连不少名媛都看得眼神发呆，目不转睛。 坎贝尔不像一般模特儿那样冷酷、面无表情，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转了几圈之后走回后台，又牵了一匹白马出来，更是像极了潇洒的牛仔，再度杀死不少底片。 没多久他又换了一套黑色的皮衣裤，紧身皮裤让他的胯下曲线显得若隐若现，此刻整个会场的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还能听到许多女人猛吞口水的声音。 坎贝尔身上的黑皮衣短外套，前襟只到胸口，刚好遮住两点，却又显露出他锻炼已久的胸肌与腹肌，袖子上则是镶满银色的铆钉以及皮制的黑色流苏，看来摇滚味十足，还带着浓浓的野性气息，邻家大男孩牛仔马上转身一变成为性感牛郎，甚至还有一点点sm的气息。 穿着皮衣裤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此刻带着一些邪魅与狂野不羁，将他的性感指数往上飙升了好几倍，当他转身一口气脱下那件皮外套的时候，台下已经有人开始昏倒了。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衣，脸上戴着猫面具，模仿猫女的模特儿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条紫红色的鲜艳皮质领带，先是假装套住了坎贝尔的脖子，两个人接着便在台上大方表演激情爱-抚的戏码，眼神交会，肢体交缠，虽然没有脱光衣服，但在现场的人看了莫不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最后女模特儿替他将领带打好，又摇摇晃晃地走回后台，期间还不时回头对坎贝尔抛出媚眼，流露出万分依依不舍的模样。 也许，她并不是作戏而已。 谁不想和这位万人迷大明星沾上点关系，即使只是一夜情也好，因为这绝对是成名的最快快捷方式。 当这场表演结束的时候，全场爆以最热烈的掌声，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激动鼓掌。 只除了一个人。 站在会场最角落的一个男子，脸上戴着金边眼镜，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演出。 然后他撇了撇嘴角，暗自说了一句：「真是爱演，衣服的锋头全被他抢光了，明天的报纸上大概都只会报导他卖弄性感的新闻。」 早知道就不接这种为明星作嫁的服务，不但要熬夜赶工，害他已经整整两个晚上都没睡觉，还得应付这位大明星不时的要求，改东改西，最后居然还突发奇想要弄一只马来，虽然现场效果是不错，可是在后台却人仰马翻，被那匹任性的白马搞得乱七八糟。 男人念归念，还是乖乖走回后台。 既然展出结束了，那么就是该他露脸谢幕的时候到了。 后台十分热闹。 难搞的白马已经被送了回去，剩下一堆模特儿像拜神一样，每个人都围着坎贝尔不放，眼里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崇拜以及露骨的勾引眼神。 日籍模特儿清水故意还没穿上衣服，光着上身就挤到大明星身边，妩媚的凤眼直瞄着男人不放。 几个欧美籍的女模特儿也不甘一不弱，纷纷摆出自己最自豪的性感姿态来勾引男人。 连几个男模特儿也有意无意地抛去几个眼神，像是想要试探坎贝尔是不是也是同道中人。 坎贝尔本来还挺有意挑几个中意的回旅馆去玩玩，但是当他一见到杰瑞·尹走进后台的时候，马上拨开丁那群花痴，直朝那个满身透着一股优雅气质的男人走去。 杰瑞手上正拿着一根烟抽着，他轻轻吐出一口烟，对着眼前的坎贝尔微微一笑。 死色鬼，前几天就想拐他上床，现在又表现得这么露骨，他可不想和这种明星沾上边而上报。 心里抱怨归抱怨，但他还是伸出手，和坎贝尔握手。 男人握着他的手好一会儿，似乎舍不得放开。 「尹，你的作品实在太好了！你听到台下的掌声了吗？这哪是拍电影能比的，这么及时的立即反应，实在太棒了！让我有种飘飘欲仙的错觉呢！这都是你的功劳。」 「坎贝尔先生，您太客气了。」杰瑞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坎贝尔这时已经靠了过来，低声在他耳边问：「你真的对我没有兴趣？这可是我第三次邀你了喔。」 杰瑞心里嘀咕，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拒绝你了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而且你只是想玩玩，又不是真的同志，这种男女通吃的家伙我最不爱好吗？ 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毕竟人家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当众拒绝总是不给人面子。 好吧，那他就牺牲一下好了。 他顺势拉过坎贝尔，在面露惊讶的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后，便捧住他的脸颊，左右各亲了一下，然后带着歉意说：「亲爱的坎贝尔先生，您还是不要和我太接近喔！我是众所皆知的同志，和我太接近，只怕会让你有些不好听的名声出现。」 他假装热情地拍了拍坎贝尔的脸颊，趁着对方还有些呆愣的时候，终于抽回了手。 其它的模特儿们马上又围了过来，开始大献殷勤。 「别耽误太久了，外头在等着谢幕呢！」杰瑞又吸了一口烟。 真是的，一想到等一下在台上还要来场温馨大场面，他就头痛。 为什么每次都要做这种事情？ 他实在很累，很想早点回家去睡死三天三夜啊。 「嘿！杰瑞，今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们去酒吧？」一个男模特儿问。 这场时装秀里面有几个杰瑞认识的模特儿，他们算是私生活比较严谨的一群，下了班之后会一起喝个小酒，然后就各自回家，他们多半早就有了固定的伴侣，所以也不会在外头花心乱搞。 杰瑞摇摇头，又指指自己眼镜底下的黑眼圈。 「饶了我吧！宝贝们，我已经整整两个晚上都没睡觉了，要是再不睡，我可是会死很多脑细胞的，到时候就设计不出来漂亮的衣服，你们也就没有工作可以接……」 「是是是，你说得都对，谁不知道你想早点回家会情人，这次是哪一个？是上次内衣广告的那个模特儿，还是这一季香奈儿新款皮包商品的那个设计师？」 他们取笑着，但杰瑞只是笑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他一面走向停车场，一面回头对那群人喊：「我最近单身，你们有认识不错的对象的话，记得介绍给我喔！」 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那群人立刻就当真了。 「说到这个，杰瑞，我知道有个人你一定会喜欢的！」其中一个男模特儿蓝道尔突然兴奋地喊。 那群人突然认真地低声讨论了许久，然后跑过去把杰瑞架了过来。 「喂，喂喂，你们要带我去哪？拜托饶了我吧，我真的很想睡了，每天熬夜赶工还要应付性骚扰……」 「哎呀！我们知道那个坎贝尔不是你的菜，你根本不会看上他的，不过等一下我们要介绍给你的，绝对符合你的需求喔！」 「我想睡觉……」杰瑞几乎要求饶了。 「先去看了再说嘛！」女模特儿夏琳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们都认识杰瑞很久了，也知道他是个同志，而且是个专情的认真同志，只要遇见他喜欢的人，平日优雅大方、波澜不兴的他就会马上转性成纯情小男人，连双手捧颊这种极娘的动作都做得出来，但却不会让人觉得诡异，只让人觉得可爱。 所以那群人是故意想要逗逗杰瑞，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因为看到那个男人，而露出超可爱的娇羞表情——偶尔整整这个大男人也是挺有趣的，不是吗？ 杰瑞拗不过他们，只好叹口气，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其实这样也好，自从和上一个男朋友分手之后，他这阵子一直忙于工作，没什么时间再找新欢，回到家的确是满寂寞的。 只是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在时尚的这个圈子里，同志恋情都不能长久？大家似乎都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有的甚至怀有特殊目的来接近他，像是想要当他专属的模特儿好拉抬身价，或是甚至想要窃取他的设计图。到现在，杰瑞还没有遇过一个能真心待他的人。 这就是同志恋情的难处吗？ 他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四周的人都没有过长久的恋情，他也找不到可以观察或是询问的对象。 杰瑞被拉上了车，车子虽然不算小，但挤满了六个人，还是稍嫌拥挤。 每个人虽然都很累，但因为工作完了，大家都显得特别轻松又佣懒，车子上放着优雅的法国香颂，低沉的女声轻轻吟唱着，让人陶醉。 这群模特儿里面有几个人本来就是情侣，这时更旁若无人地亲热起来，杰瑞翻了翻白眼：心想他还是该早点回去睡觉的。 虽然他是很想找个男人好好温存一下，但是…… 「喂，你们表演得太过火了吧？不要忘记我是一个单身而且欲望没办法发泄的成熟男人好吗？」杰瑞敲敲正吻得激烈的夏琳。 夏琳正忙着，只是耸耸肩，没空理他。 「到了，到了，就是这里。你看！」开车的莱尔突然喊。 「在哪里？」杰瑞虽然口里这样问，却兴致不大，甚至还打了一个很大的呵欠。 「在那！」前座的茉莉转过来，用力将杰瑞的脖子转向车窗外。 「茉莉，痛！这样我脖子会断掉啊！」 「杰瑞，快看啊！他就在那间酒吧的旁边，看到没？」 「在哪？」杰瑞勉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往车窗外看去，「人那么多，你们要我看哪一个？」 「那个、那个。看到没？那个站在凯迪拉克旁边抽烟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腋下夹着一顶黑色司机帽，看到没？」茉莉几乎要跳了起来，「他真的很帅，对不对？杰瑞，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你会喜欢喔！」 咦？怎么没反应？ 大家往某人的方向一望。 只见杰瑞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手上还有根烟，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茉莉指的那个男人，眼神专注，双唇微微张开，而他的双颊——正迅速变红！ 夏琳和茉莉两人拍了一下手，让杰瑞脸红计划，再度成功了！ 「怎么样，杰瑞，喜欢吗？」刚亲热完的夏琳推推杰瑞。 还是没反应耶，看来杰瑞真的煞到那个男人了喔。 「怎么样，要不要上去把他？」茉莉在旁边拼命煽风点火。 「可是……这会不会太突然？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同一个圈子的耶，而且我今天这么丑，衣服都皱了，脸上也都是黑眼圈，因为熬夜好几天皮肤也不太好……」 夏琳一巴掌巴在他的头上。 「拜托！杰瑞，每次到这种时候，我真的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男人耶！喜欢就上啊！你们男人不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用那么多脑袋作什么？反正你的脑细胞只要拿来设计衣服就好，不用想这么多啦！」 「可是……」糟糕，他觉得自己耳朵好烫啊。 茉莉忍不住笑了起来。 「杰瑞，你真是可爱耶！明明就是个大男人，遇到喜欢的对象就像小女生一样扭捏，一点都不像法国人。」 「我是混血儿。」杰瑞不满地说。 都是他那韩国老爹保守的基因在作怪，才会害他变成这个样子！每次只要遇到中意的对象，智商当场就会下降。简单地说，他越喜欢对方，在那个人的面前他就会越像一个笨蛋，所以老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 很多人也知道他一点，甚至会利用这个弱点来利用他，这也让杰瑞在事后很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当初的确是你情我愿，别人也没有强迫他。 「杰瑞，你看，已经有女人向他搭讪了耶！」 杰瑞默默地看着，没有说什么。 那是一个很高壮的男人，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质料并不是很好，但他的极佳身材掩饰了所有的缺点，肩膀宽阔，胸部平实，腹部看起来也很紧，衣服底下至少应该有四块腹肌，视线再往下，大腿很强壮，小腿很长，更加拉长了他整个人的身形，使他看起来有如健美先生，但却没有那样夸张雄伟的体魄与肌肉。 设计衣服多年的杰瑞早就练成了一双随时能看穿衣服底下曲线的眼睛，他越是端详，越是觉得心里头小鹿跳不停。管他是不是异性恋，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情人，如果能和这样质量优良的男人过上一夜…… 夏琳拍拍他，「杰瑞，这次这个男人你真的很喜欢喔？你看你口水都流出来啦！」 杰瑞连忙伸手捂住嘴，瞪了夏琳一眼。 「哈哈哈，开玩笑的！瞧你认真的！」夏琳抱着肚子大笑。 「你们闹够了没？」 车里的人互相看一眼，然后一起对杰瑞大喊：「当然没有！」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他们居然敢这样对他！ 那群人居然直接把车开到那个男人面前，然后停车，把他一脚踢下车，再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尴尬地与那个男人面对面。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平时能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在应酬之间谈笑风生的杰瑞，此刻像是被猫捉住了舌头一样，不但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还不敢正眼看那男人一眼。 那男人很高，起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大概接近一百九十公分吧，近看更能看出他的帅气与英俊，梳得整齐的黑发，炯炯有神的黑亮眼珠，高挺的鼻梁以及性感如弓的薄唇，他看着那双唇，努力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一阵烟雾袭来，迷蒙了他的双眼。 他是在作梦吗？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好听的男低音从天而降，低沉的频率细细地爱-抚了他每一个细胞，让他整个人都激动得差点腿软——当然，这也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实在熬夜太久，体力不济，无法应付这种需要耗费许多血液的挑逗（？）情景。 「我……」 「嗯？」 又是一阵烟袭来，那男人将烟吐在他面前。 杰瑞忍住想咳嗽的冲动，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在发抖。 他在发抖、他在紧张。 这个男人都看得出来，只是为什么？ 这个带着眼镜的秀气东方男人突然从一辆停在自己面前的车子上被踢下来，那车子开走了，他却留在自己面前，还低着头不敢说话，像个含羞的小女孩。 怎么，这是哪个电视台的新兴恶作剧节目吗？ 他知道日本有些这种变态的节目，只是没想到会跑到法国来出外景，真是无聊透顶。 「先生？」 又是一口烟吐在脸上，带着一些挑衅的意味。 「我……」 「和人说话至少要抬起头吧！」声音里有些不耐。 杰瑞闻言，马上拾起头，恰好就和那个男人充满打量的目光对上。 然后在短短几秒钟之内，他的脸又更红了，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他害羞的模样。 甚至，再靠近一点，便能感觉到脸颊上那能烫人的热度。 「我……我可以认识你，和你做个朋友吗？」 他终于说出来了！ 虽然说出来的话，和他心里的打算其实不太一样。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请问你想不想和我上床好好做一次？ 第二章 身为一个异性恋男人，目前的职业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专车司机，有天突然有个浑身穿着名牌，长相不但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迷人，又戴着眼镜的斯文东方男人出现在面前，对自己说出「我想认识你，和你做朋友」这句话，任谁都会觉得诡异吧？ 有那么一瞬间，费奇·奥斯特蒙愣得连手上的烟都忘了继续抽。 他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脑海里终于浮现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在向他搭讪？ 这个男人，他是男的，他向自己搭讪？ 所以他是…… 费奇忍俊不住，突然朗声笑了出来。 杰瑞好奇地看着他，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这么好笑？ 「你想钓我去玩一夜情？」好不容易笑完了，费奇清清喉咙，又抽了一口烟。「不过很抱歉，我不是同志。我喜欢女人，对男人没兴趣。」 那个东方男人脸上明显失望的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可爱！ 费奇的眼神深沉起来，这个男人身上有某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似乎无法很明确地拒绝。是因为他的容貌？还是因为他的气质？ 对了，气质。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让他情不自禁地有一点被吸引。 不过那可不是情欲上或是感情上的吸引，而只是一种见到美好事物，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的本能。 是的，他是个好看的男人，虽然是东方面孔，但有着西方人的身材，这样的搭配让他的脸显得更小、更斯文，尤其是戴上眼镜之后，光看脸会以为这不过是个亚洲常见的瘦弱男人，但再往下看见他的身材，便会完全改观。呈现倒三角的上半身，还有笔直修长的双腿，还有他的手，手腕一如少女般纤细柔美，手指干净修长，即使是黄种人，皮肤也显得白皙，只是看起来有点不太健康。 再来是他的脸，东方人常见的瓜子脸，配着有些微卷的淡棕色染发，似羽毛股轻柔贴在额头上，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那轻柔发丝，看看是不是真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柔软。 还有他那像小鹿般湿亮的无辜眼神，晶亮却又带着满满掩饰不住的情欲渴求，两种矛盾结合在一起，却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显得更诱人。 尤其是他那害羞的模样，一个大男人害羞本来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但为什么在这个男人身上，却是……很可爱？ 费奇打量完之后，心情显得不错。 在这里枯站了快两个小时，等着仍在酒吧情色中寻欢的某人，突然之间有个姿色不错的男人来向自己搭讪，换个角度想，自己应该很吸引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艳遇」？ 只可惜他对男人真的没兴趣.即使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优质，不论在外貌或是身材可以说是满分，要是换作其它人，大概会抵不住诱惑就这样糊里胡涂地跟着他走了吧？ 「谢谢你。」费奇这么说。 杰瑞不解地望着他。 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向自己道谢。 「但我还是要说抱歉，我对男人没兴趣。如果要交朋友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费奇伸出手。 杰瑞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也伸出自己的手。 好诡异，现在是什么情况？ 两个人握手这么「男人」的动作，一点都不像搭讪成功，可是他又傻傻的完全无法拒绝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 啊……他的手好大、好热，感觉起来好厚实，如果能被这样的双手拥抱、爱-抚，或是…… 不行了，脸好热。 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怀疑自己的脸蛋会不会开始冒烟了？ 「你是发情了是吗？」 那张英俊的脸庞突然近在咫尺，好听诱人的嗓音就在自己耳边，杰瑞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跳开，像是被突然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费奇又朗声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好看的牙齿，还有眼角淡淡的鱼尾纹，这些细小的纹路不但不让他显得老，反而更增添了一股成熟的男人味。 完蛋了。 杰瑞想，自己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 是的，一遇到合自己胃口的人，他就会完全变得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张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幼稚，却又很可爱。 「你这人真是有趣。」费奇又说：「我是奥斯特蒙，费奇·奥斯特蒙。你呢？」 「杰瑞·尹。」 杰瑞看着他的嘴唇，无法移开目光。 是的，他没说错，自己真的是发情了，现在他只想把这个男人扑倒，好好地把他这样又那样。虽然杰瑞长相斯文，不过在床上他并不是一味承受的那一方，在欧美同志圈里，攻受互换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现在的杰瑞不但想被这个男人拥抱，也想去拥抱他，这样的念头很变态吧？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看来他还是乖乖早点回家去睡觉好了，免得继续在这儿丢人现眼。 「对不起，我该走了，很抱歉打扰你了。」杰瑞心酸地说。 唉，单身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今晚遇到一个这么合胃口的男人，但是对方却开门见山地说他是异性恋，非常彻底地拒绝到底，那么自己还在这里作什么？ 希望会有奇迹发生吗？ 哈，别傻了，他没有狠狠揍自己几拳，再顺便骂他一声「性骚扰」就已经很客气了！ 「谢谢你。」所以，他也这么说。 「今晚真是个奇妙的相遇，不是吗？」费奇说：「我要谢谢你，你也要谢谢我，虽然道谢的内容并不一样。」 杰瑞点点头。 他发现自己更喜欢这个男人了。 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要去勉强一个异性恋的男人爱上同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因为他相信强求得来的爱情并不是完美的。即使他到现在也不了解，到底什么叫做完美的爱情？ 很多人说，完美的爱情只限于一男一女之间，因为这样的结合才能产生子嗣，繁衍美丽的下一代。 所以像他们这种同志，充其量只能期待近似完美的爱情吧？ 杰瑞对今夜无缘的帅哥点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旁边的酒吧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费奇望过去一眼，然后把手上的烟丢到地上踩熄。 看来要开始工作了。 杰瑞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好奇那场骚动的理由是什么，而是他不喜欢挤在一堆人里，那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杰瑞·尹？」 突然有另外一个声音喊他的名字，而且声音里充满惊喜。 杰瑞回过头，想着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这时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居然是眼里明显带着酒意的坎贝尔，他身边还有两个模特儿，一男一女，杰瑞认识那个女的，她叫做清水，是圈子里有名的双性恋，另外一个男人则长得相当美丽，姿色不输清水，甚至还带点妖美。 「费奇，快点开车，那群人还没发现我从后门溜走了，呼……这里的影迷真是热情，我还以为终于可以好好泡吧呢！没想到还是要躲开他们。」坎贝尔打了好几个酒嗝，浓浓的酒气从他嘴里喷出。 费奇像是早就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打开停在身边的凯迪拉克车门，半拖半塞地把坎贝尔先扔进去，那两个模特儿也识相地自己上了车。 杰瑞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演艺圈里都是这个样子，明星们夜夜笙歌、拈花惹草，来者不拒，有的甚至染上毒瘾或酒瘾，整个人彻底腐坏掉。 他不想和这种人牵扯太多，虽然他的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人。 杰瑞转身离去，凯迪拉克的车窗突然打开了，坎贝尔采出头，对着他用力挥手并大喊：「杰瑞·尹，一起来吧，今天晚上我们来狂欢！」 杰瑞假装没听到，继续快步离开。 谁想和这种喝醉酒的神经病一起「狂欢」啊？ 他虽然是同志，但并不滥交好吗？ 但那辆凯迪拉克毫无声息地滑到他身边，然后驾驶座位的车窗打了开来，已经戴上司机礼帽的费奇，面无表情地问他，「尹先生，坎贝尔先生要请您上车。」 杰瑞在心里哀号着，看来费奇已经把他想成是和坎贝尔同一挂的人了，可是他明明就不是啊！ 「不了，我……」 正想开口再次拒绝，却在看到费奇的眼神时，把剩下的话都吞了进去。 如果他拒绝了，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能见到这个男人了？ 他可悲地发现，即使早就知道了对方不会喜欢上男人，自己的心里还是抱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许、说不定、大概，会有百分之一或是千分之一的机会，他和费奇能够…… 「在这里！在这里！」 高分贝的女人尖叫声猛地划破黑夜寂静，让人心一跳。 接着是更多的尖叫声加入，原本挤在酒吧门口的人群——清一色都是女人——纷纷往这辆凯迪拉克奔来。 「尹先生？」费奇又问了一次。 这次杰瑞不再多废话，马上绕到另外一边的车门，自己开门上车。 开玩笑，要是被那群娘子军团住，他今夜就别想脱身了！ 他早就见识过影迷的疯狂和毫无理智，他可不想变成牺牲品！ 车子很熟练地开过巴黎的大街小巷，甩掉紧跟在后头的影迷与八卦记者，最后在一栋之前已经绕过好几次的知名五星级饭店的侧门停了下来。 车子停好后，那两个模特儿知趣地主动把坎贝尔扶出车外，在旅馆大门等候的服务生也马上迎了过来。 费奇看了坐在身旁的杰瑞一眼，问：「你不上去？」 杰瑞迅速回望了他一眼，似乎在那眼里见到一些不屑。 是啊，他一定以为自己也是个想靠大明星攀关系的众多人之一而已，也难怪他会用这种眼光看自己。 「不了，我想回家了。」 费奇的眼里出现一丝怀疑与惊讶。 这是欲擒故纵？还是想要多装点矜持，好抬高自己的身价？ 「我刚刚只是被那些影迷吓到了，所以才跟着上车，我其实只是想回家而已。不不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你送我回去，我等一下自己会坐地铁。」 「现在已经没有地铁了。」费奇指指车上的时钟。 「那我可以坐出租车。」他很快地说。 「你家在哪？」费奇再次发动了引擎。 「不了，真的不用了，我……」 车子已经平静地滑离了旅馆的侧门，往马路上开去。 「我家住在小拉丁区。」杰瑞发现自己没用地妥协了。 他偷看一眼正专心开车的男人，那专心认真的模样，再度让他心头小鹿乱撞。 就是因为拒绝不了这个男人口里说出来的任何要求，还有想再多贪看他几眼，自己才会落得这么狼狈的地步吧？ 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见到美色就乱发射粉红色爱心的花痴，难怪会被人用那种眼神看不起。 杰瑞已经自暴自弃到了极点，尽管知道自己不可能和这个男人有什么发展，可是坐在这男人身边，就如同坐在一盘令人垂涎欲滴的上好牛排旁边，牛排才刚烤好，香气四溢，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想象牛排的模样，还有一口咬下时那多汁美味又温热的口感。 他真的完了，连吃个牛排都要想到这种情色画面上，看来他是真的发情了，而且症状非常严重。 一路上他都很不自在，双脚以不自然的姿势紧紧迭合着，就怕不小心露馅，还好他今天的裤子穿得比较松，不是很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吧？ 可是他真的好累啊！好几天没睡好，又加上刚刚因为情绪激动而浪费了许多体力，他紧张的状态没持续多久，就因为过度疲劳而慢慢松懈了下来。 最后，在舒适的车程上，他甚至小睡了一会儿。 当他睡着的时候，还感觉到费奇体贴地将车座位放倒，让他可以躺得比较舒服一些。 他喃喃地说了句谢谢，在临睡前脑袋又浮现出一些儿童不宜的画面，像是如果是费奇躺在车座位上，而他坐在他强壮的大腿上，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车子里面虽然开着空调，气温却高得吓人，使得肌肤上泌出薄薄一层汗液…… 偷偷睁开眼望了望仍在专心开车的男人，杰瑞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至少性幻想不算犯法吧？ 只要费奇不知道自己心里现在正打着什么念头，那应该就没关系。 头一歪，他终于沉沉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 他揉揉眼，想着自己醒得还真是时候，转头一看，却发现隔壁的司机座位上是空的。 他坐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见到费奇正在车子外头的骑楼下用手机讲着电话。只见他表情温柔，还偶尔轻轻笑着，感觉上像是在和情人通电话。 他沮丧地又躺回去，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杰瑞·尹，拜托你醒醒！不要再作梦了！ 振作一点！情人当不成，在他面前也不要那么丢脸，至少要像个男人，不要再那么像个羞答答的小女生一样，见到他只会脸红心跳兼胡言乱语，一点都不像个大人。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后，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费奇见到他醒了之后，简短几句就结束了电话。 「你醒了？」他问。 「你在等我醒来？」杰瑞有些惊讶，「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 「没关系，也没有多久。反正这个时候的巴黎难得这么安静，我正好可以慢慢欣赏。」 杰瑞同意地点了点头。 繁忙热闹的花都，只有在凌晨时分才有这份难得的寂静时光，远处传来一个流浪汉的叫骂声，还有几个空酒瓶滚动的声音。 一阵秋风吹来，似乎带来了塞纳·马恩省河微凉的湿气。 杰瑞深呼吸一口，全身从头到脚都感觉十分舒畅，没有了拥挤的人群，吵闹的人声，巴黎原来是一个这么寂静的城市。 也有一点寂寞。 想到等会要自己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他就忍不住有些失落。 再看看眼前这个男人，沮丧感更重。 「谢谢你，那我回去了。」他很礼貌地道谢后，往公寓的大门走去。 杰瑞那失落的模样都被费奇看在眼里，于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你还好吧？」 杰瑞心里再度哀号：求求你就饶了我吧！不要明明对我没意思，又对我这么好，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看得到却吃不到的上好牛排，呜呜呜…… 他强颜欢笑，回头对费奇一笑，「如果我说我很不好，因为我上个月才和情人分手，最近心情又很差，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喜欢的人，却发现对方是个异性恋，简直让我想跳塞纳·马恩省河自杀，那你会怎么办呢？」 费奇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倒宁愿你来陪我过一夜，这个比较实际。」 他已经豁出去了，所以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随口说出这样挑逗的语言。 反正一定会被拒绝的，而且最好拒绝得彻底一点，大家从此不要再见面，这样他死心得也比较快。 真是短暂的一夜情缘。 不，连一夜都不到呢。 「你是认真的吗？」 身后传来的问句，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真的那么需要我吗？」 他转过身，见到费奇就站在车子旁，那英挺的身影让他心脏当场漏眺了一拍。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应该明知道这样问，自己的答案只会有一个。 杰瑞点了点头。 费奇从西装口袋内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起来。 白色的烟雾淡淡笼罩着他英俊的面孔，那双黑亮的眼眸不时透过那层薄雾中凝视着杰瑞。 天啊！这个男人光是用看的，就能让杰瑞兴奋起来，他不自觉地又微微将双脚夹紧，这个动作也被费奇看在眼里。 「我也失恋过，知道那种孤单的滋味。如果你今天晚上很需要一个人，也许我可以帮忙。」 「可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杰瑞开始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连身子都在发热了，声音也些微颤抖。 他只是在开自己玩笑而已，不用那么认真。 「所以不用帮我找人，虽然，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么关心我。」 「如果是我呢？」 又是一口烟喷出，配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在试探杰瑞。 杰瑞很想大声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还有，奥斯特蒙先生，也请你不要再取笑我的性向，这一点都不有趣，我也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心！」 但是他真正说出口的那句话，却没出息到让他想当场真的跑去跳塞纳·马恩省河算了。 「你是说真的吗？」 第三章 居然是真的。 杰瑞泡在装满热水的浴缸里，努力保持清醒。 居然是真的…… 他原本以为费奇只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费奇真的跟着自己回到了他租赁的小公寓里，然后建议他先去洗个澡。 他也就真的乖乖照做了，放热水，脱下衣服，泡在热水里。 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在做梦一样。 一定是他太累了，才会产生这种幻觉吧？ 还是刚刚夏琳他们的车上放了类似大麻的兴奋剂，所以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幻想？ 说不定等他洗完澡，走出浴室之后，就会发现外头其实空无一人，自己还是孤单一个人。或者，其实今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从没遇见过费奇·奥斯特蒙这个人。 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好想睡，可是不能在浴缸里睡着，但今天真的好累。 当费奇定进浴室的时候，就见到这样的一幅画面——全身赤裸的杰瑞睡倒在浴缸里，热水仍然在流着，溢出了浴缸边缘后，流入地板上，缓缓流动的热水如同最轻柔的按摩，难怪让累极的男人一下子就睡着了。 「很是的，这样很危险的。万一不小心头滑进水里不就窒息死了？」费奇皱起眉，伸手一把捞起杰瑞的双臂，想把他唤醒。 「醒醒？你没事吧？」 「嗯……」睡意浓浓的鼻音从杰瑞的嘴里无意识地吐出，他在模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抵在一个人宽阔的胸膛里，马上就黏了过去，双手还自动圈住那个人的颈子，也不顾自己全身还是湿淋淋的，而这个动作又有多暧昧。 「真的睡昏头了吗？」 费奇捏了捏他的鼻子，杰瑞轻轻打了一个喷嚏，仍是没有醒过来，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 费奇苦笑了下，从浴缸里抱起体重不算轻的男人，往卧房走去。 刚刚杰瑞在里面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这栋小公寓摸透了，两房一厅，一间浴室，格局很清爽，布置也很雅致，其中还有一间个人设计室，里头有一张大桌子，旁边则堆满了各种衣服设计图以及各种花色的布料。 这个男人的职业是个服装设计师吗？ 杰瑞·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但他一时又想不出来在哪里听过，但应该来头不小，不然为什么连坎贝尔那种没什么文化的美国佬，都会认得他？ 啊，对了，坎贝尔来巴黎好像是为了参加一场服装走秀，难道那场秀的设计师就是他怀里这个睡得人事不醒的男人？ 时尚界里是有不少同志，这也难怪了。 他抱着杰瑞回到卧房，把他扔在床上，即使已经睡熟了，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杰瑞摸到了熟悉的枕头与被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然后又沉沉睡去。 费奇站在床边，又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已经脱掉了黑色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与黑色吊带裤，领带已经拿掉了，衣领处的扣子也解开了，隐隐露出里面的胸毛。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胸毛应该算是相当浓密。 烟雾弥漫中，他瞇起眼，仔细看着睡死在床上的男人。 他就这么天真，睡得这么熟，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其实是个会谋财害命的大坏蛋吗？ 要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到厨房拿一把刀，或是直接用手扭断他的脖子，或是用枕头把他闷死，或是…… 「你这人到底是很有趣，还是很蠢？」 他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捻熄了烟，他注意到烟灰缸里很干净，没有堆积的烟灰与烟屁股。 这点他很喜欢，一如他喜欢这栋公寓简单大方的格调，一如他喜欢这个男人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爱恋。 原以为，被一个同性喜欢上会是一件令人不舒服的事情，但他发现，这得看对象是谁。 如果是像杰瑞这种干净漂亮，即使在女人间也会相当受欢迎的年轻男人，他倒是有一种类似自大的喜悦涌起，仿佛证明了自己的确也有男女通吃的魅力，而且还能把一个同性迷得死死的，彷佛一见钟情。 在送杰瑞回家的途中，他早就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只是没有点破，在等着那男人什么时候会开口。 没想到他一直没有开口，而是一直忍到了最后，还不小心睡着了。 在车上的时候，他偷看了几次他熟睡的面容，像个孩子似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眼镜也歪歪地挂在坚挺的鼻梁上，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开来，吐出细细的鼾声。 他记得杰瑞的眼睛，并不是深黑色的，而是带点浅咖啡色，在灯光下的不同角度，会有不一样的色泽，如同高级的琥珀。 是不是因为那双美丽的眼睛，所以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他坐在床沿，继续抽着烟，若有所思地望着酣睡中的男人。 他的眼神露骨地看着男人半裸的身躯，室内有良好的空调系统，所以床上只有一张薄毯，危险又诱人地盖着杰瑞的腰腹，结实浑圆的臀部若隐若现地露在外头。 费奇承认自己只是因为好奇才去触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以及肌肤，但是当他的手接触到那温热的平滑肌肤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手指末梢的神经传回，让他微微愣了一下。 好光滑的皮肤。 因为是混血儿，尽管有着一般欧洲人那样高大的身材，但杰瑞的体毛却很少，甚至比许多西方女人还要稀少，所以肌肤抚摸起来的感触相当好，而且他的肌理结实，显然常常去健身房。 费奇的手一路从最光滑的背部肌肤往下，移到盖在腰身上的薄被时，微微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下，大手滑入被子底下，摸到那和女人迥然不同的结实感触的臀部，那里感觉弹性很妤，他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施力，随即感受到底下肌肉的回弹。 他扬了扬眉，原来男人的这种地方也能有这么漂亮健康的肌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不晓得自己的臀摸起来是不是这种感觉？ 他随即失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对着一个裸体的男人在想入非非吗？ 有些气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深入臀间，明显感觉到睡着的男人突然全身一紧，然后又放松了下来。 手指在那个地方来回轻轻抚弄，费奇原本以为就算这家伙睡得再死，也会像女人一样能被轻易撩拨起性欲，开始呻-吟，然后在半梦半醒间贴过来，和自己好好欢爱一场。 但是很可惜的，他错估了情势。 杰瑞睡得和死猪一样，即使全身上下都被人摸遍了，还是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只是稍微张开了大腿，嘴里喃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转了个身，又继续睡着。 费奇觉得被彻底打败。 看来他有没有在这儿，其实都并没什么差别，因为这个男人根本就只想睡觉！ 狠狠地在他滑嫩的大腿内侧用力掐了一下，他也只是轻轻哎哟了一声，缩起腿，然后抱着被单滚到床边，像是潜意识地在躲开这个拿他身体恶作剧的男人。 「你知不知道，我要对你为所欲为，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气？」费奇翻了翻白眼。 只是，很可惜的是，一来他对毫无反应的人没兴趣，二来他没和男人做过，要怎么开始、怎么进入、怎么结束，他只有一个大略的概念，还没有实地演练过。所以即使他想下手，也不知道该从何「下」起。 可恶，看着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肉体在自己眼前毫无防备地展露最诱惑人的姿态，他不否认自己好像也真格地想要来试试看，即使原本只是开开玩笑而已的。 杰瑞已经睡成了半趴的姿势，优美的背脊呈现流线型的曲线，在昏暗的灯光中闪着如同珍珠色泽的光芒，那曲线一路往下连结到柔韧的腰身，再往下是被薄被裹住的半边臀部…… 抱着纯粹审美的眼光，费奇会说这个画面非常美丽，甚至令人很心动。 「只是你怎么睡得这么死？」 又好气又好笑地，他把杰瑞翻过身来，看着他那张熟睡的脸庞。 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已经触到了很柔软的双唇，有些凉烟的味道。 是男人和女人的嘴唇都一样柔软，还是只有这个男人特别不一样？ 只是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但这样也就够了。 对于这样一具男体，费奇并没有多少浓烈的欲望。 虽然这并不表示他完全没有反应。 男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激起征服欲望的动物，承袭自古早时代的基因，男人下半身的冲动除了是因为要传宗接代的本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去占有以及征服。 古代许多军人俘虏男性战俘之后，会用强暴的手段来逼他们就范，打破他们的自尊以及心防，进而取得需要的情报，或是达到杀鸡儆猴的效用。 雄性之间所谓的「性行为」也往往是建立在征服者以及被征服者的角色扮演上，毕竟这种行为算不上「自然」，单纯只是雄性争夺地位的另外一种表现而已。 费奇轻轻拍了拍杰瑞的脸庞，发现拿下眼镜的他，又是另外一种风貌，而这会不会才是他最真实的面貌？ 真希望他现在就能张开眼睛，看见自己。 「杰瑞·尹，我记住你了。」 他站起身，离开了。 *** 第二天过了中午，杰瑞才醒过来。 事实上，他是被吵醒的。 电话铃声一直响不停，终于把好梦正酣的他给吵醒，他一面揉着发疼的额头，一面爬下床接电话。 「杰瑞，昨天怎么样？」 「我是夏琳啊！天啊！杰瑞，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操劳过度，所以现在连我的声音都分不清楚了？怎么样？那个男人如何？」 那个男人？ 发昏的脑袋过了很久之后，才慢慢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喔，他啊。」 「嘿，什么叫做『喔，他啊』听起来你很不屑的样子耶！难道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别骗人了！你的喜好我们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一定会爱死他的！」 「我爱死他也没用啊，他对男人又没兴趣。」 「啊……啊哈哈哈，对喔，我们居然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在这个圈子混太久了，老是以为每个男人应该都是同志，都忘了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正常』男人了。」 「妳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刺耳啊？」 「嘿，杰瑞，别这样嘛！我们也是关心你啊！没关系，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好男人，你还是有希望的，我们也会继续帮你寻觅最佳情人喔！」 「真是谢谢妳。」原本被吵醒的坏心情，也被夏琳这几句话给逗笑了。 他们真的是他的好朋友，从他还是没没无闻的小设计师时就和他厮混在一起，即使现在大家都各有成就，也不会忘了彼此。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他挂上了电话，然后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 揉揉眼睛，他低下头，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是有裸睡的习惯没错，可是为什么……是因为昨天那个梦吗？ 他笑着摇摇头，又揉揉自己的一头乱发。 看来自己对那个男人真的很心动，居然连作梦都会梦到他送自己回家，还准备好要和自己云雨一番，自己还很兴奋又期待地跑去浴室洗澡，打算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 他嗅嗅自己身上的肌肤，还真的有熏衣草香皂的气味，但好像还有一丝丝很淡的、不属于这间屋子里的气味。 像是烟味。 这不是他平常抽的那个牌子啊。 是昨天沾到了费奇的烟味吗？ 那家伙真是老烟枪，烟味居然这么浓，他都脱光衣眼洗完澡了，味道居然还留着，让他感觉到一种情不自禁的暧昧。 如果是肌肤相亲的话，这味道应该会更强烈吧！ 要是再加上费奇身上独特的男人气味…… 他低头一看，暗骂了句该死，那里干嘛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奕奕」，可是他又没地方发泄！ 有些懊恼又有些烦躁地走进卧室里，想要拿一些干净衣服，然后去重新冲个澡，但脚才踏进房里，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那股费奇留下来的烟味，在他房间里更浓了？ 这真的只是自己的错觉，还是……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因为那股混合着费奇身上气味的烟味居然在他床边特别浓重，像是固执地凝滞在那儿，不愿散去，非要他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后他在床边的烟灰缸里，见到一支捻熄的烟。 那不是他的烟，因为从烟灰缸里飘出的残留烟味，并不是他常抽的那种凉烟。 也不可能是他之前那些情人留下的，因为他每天都会清理烟灰缸。 所以昨天费奇真的来过这里？ 而且他直一的打算和自己…… 他赶紧低头打量自己光裸的身躯，上头没有任何欢爱过的痕迹，下半身的前后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费奇人都已经在这里了，也看光了自己的身体，却什么都没做？ 原本在热烈期待什么的心情，瞬间冷却下来。 费奇果然对自己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不然怎么会放着大好机会不享用大餐呢（如果自己算是大餐的话）？ 他沮丧地倒在床上，尽管理智要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可是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无法自主地在脑海里开始重新播放昨天晚上所有的情节。 是费奇主动提议要来他家的，也是费奇要他先去洗澡的。然后他记得自己在浴缸里泡着热水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一切美好到简直就像在作梦一样，记忆到这里就中断了。 想来是自己昏睡了过去？ 那么是费奇把他从浴缸里抱出来的？ 喔，上帝啊！为什么要让我睡得那么死呢？ 难得有这么壮硕的俊男抱着他上床，他却睡得人事不醒，而且说不定还大张着嘴巴流出口水，形象全没了。 虽然很沮丧，可是在床上滚了一会儿，他实在抵挡不住再次袭来的睡意，于是又很自暴自弃地昏睡过去。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没戏唱了，那不如还是好好睡觉吧，说不定还能梦见费奇.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但也无可奈何。 看来他真的是单身太久了，老是这么欲求不满也不是办法，睡饱之后，还是赶快振作起来，去找个新男人，不然就找件新案子来压榨自己，不要让自己还有余力去痴心妄想那个不可能会属于自己的男人了。 很快就沉沉睡去的他没有发现，在自己床上的枕头下，压着一张纸。 上头写着的是费奇的私人联络电话。 *** 香榭大道是巴黎最知名的购物街，举凡说得出口的法国知名品牌，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旗舰店，里头挤满了来自世界各地朝圣的观光客，大把大把的钞票花得毫不手软。 从大道两旁延伸出去的小巷，里头也别有洞天，各式杂货小店、酒廊、歌舞厅、餐馆、旅店以及各种招揽观光客生意的小店都在其中，让人可以满足需要。 在lv旗舰店旁的小巷子里，有间招牌不起眼的租车公司。 虽然公司没有豪华的装潢，店门口前也没有人来人往的人潮，但生意却十分好。简单地说，这家租车公司做的并不是一般观光客的生意，顾客主要都是爱搞排场的明星以及名人，公司名下拥有各式各样的豪华礼车，并配有专属司机服务。 每一位司机都受过良好训练，不多话也不多问，更不会带着笑脸去索要签名，而且他们也熟悉巴黎市街的所有道路，并能善用时间甩掉烦人的狗仔队以及影迷。他们也受过反恐训练，在需要的时候能挺身而出，保护顾客的安全。 这家租车公司平时并不对外开放服务，只有经过特殊管道，才能调派到他们的车辆以及司机，但在口耳相传之下，他们的生意只有愈来愈好，毕竟现在这个世道谁都喜欢摆奢华，却又害怕过度的奢华会引来杀机，这种矛盾的心理，正好给了这家公司一个绝佳的市场。 公司的老板是个神秘人物，很少有人见过他本尊，所有的事务都是由老板的秘书来打理。 这位秘书并不是法国人，而是生性严肃认真的德国女人，做事一丝不苟，管理手段十分严格，虽然底下员工常常偷偷抱怨，但这里的薪水比起其它公司来说，已经算是十分优渥，所以管理虽然严格，但几乎没有人离职转换跑道，从一开始就尽心尽力地待在这家公司里努力卖命。 这天这位德国女秘书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的脸从早上就十分难看，让原本就对她有些心生畏惧的员工，一整天下来都工作得战战兢兢。 终于，女秘书扳着的脸，在接到一通电话后，稍稍缓和了下来。 接着她快速离开了办公室，往公司专属的隐密高级地下停车场走去。 她来到停车场，见到那个站在黑色凯迪拉克旁抽烟的男人，忍不住加快脚步，高跟鞋踩得很用力，「喀喀喀」地走上前，然后极力压抑住怒气，开口问： 「亲爱的老板大人，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您昨天晚上彻夜不归？」 第四章 奥斯特蒙租车公司的大老板，费奇·奥斯特蒙，悠哉地拿出一根烟，正要点燃的时候，烟被女秘书抢了过去。 「抽烟对身体不好！如果您想早点因为肺癌死掉，我个人是不介意，但请您至少做好财产和经营权移交手续之后再死，不然会给我制造很多麻烦。」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个子没他高，但气焰却压过他的女秘书。 「梅耶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妳比我老妈还啰唆，不过就是借用公司的车子出去过夜而已，妳干嘛这么紧张？」 「紧张？我紧张的不是你，是公司的车子！这是一台要价十万欧元以上的6.2awd最豪华车型，不是一般的破车，万一有个什么刮痕，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亲爱的，有妳这么为公司着想的员工，我真是幸运。」费奇装出感动的模样，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过如果妳肯饶了我，放我回家去休息的话，我会更感动。」 「不准！下个月的预定案子都已经整理好了，你一定要亲自过目一下。」 「就算我过目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妳身上，不是吗？」 「就算如此，你也要看。」 「到底谁是老板？」 海耶尔推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你，奥斯特蒙先生。」 被梅耶尔架着处理完那一堆数据后，他终于能回家好好休息，喘口气。 昨天会临时起意去权当司机，一来是公司里刚好所有的司机都派遣出去了，二来是他和艾莉森吵了一架，心情很不好，想做点其它什么事情，让他暂时不要去想那个女人。 艾莉森……他是很爱她，但这些年来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恋爱的感觉似乎停滞了，甚至还有后退的感觉。明明就没有对其他女人动心，也没有想要偷吃或是任何不满的念头，为什么会有感情冷却的错觉？ 艾莉森也是。她是个空姐，常常要飞来飞去，很难在法国待上一段长时间，以前她总是尽量排出连续的长期休假与他共度，但最近她却推说工作很忙，在巴黎常常待不到几天就又上飞机了。 这种聚少离多的感情，不用别人提醒，他们都知道很危险。 而且会越来越危险，尤其是两个人都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借怠期。 所以昨天晚上，他才会突然想换换口味吧？ 想起那个有趣的东方男人，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因为爱情失意，就瞬间转性爱上一男人？ 回到位于巴黎市十六区的高级公寓里，他花了点时间，在网络上查询杰瑞·尹的数据。 他是个法韩混血儿，从小就展露美术设计天分，大学时期便开始接案设计衣服，并在校园毕业展中得到优赏，作品在拉法叶百货的橱窗展出两个月，这对当时还是新人身分的他，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殊荣以及吸引时尚界注意的最佳媒介。 从此他的发展可说是一帆风顺，不论是在事业，还是感情上。 是的，他是个同志，而他一点也不忌讳这样的身分，并且曾经出席过不少公开的同志聚会。 网页上可以看见许多八卦报纸拍摄的照片，费奇对杰瑞身边的情人们特别有兴趣，因为他对那些人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看了半天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会觉得那些人看起来面熟，是因为他见过那样的面孔。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所以我并不是特别的？」他喃喃地对着镜子中的人影这样说着。 心里有一种不太服气的感觉，但是他压抑着，不想去承认。 杰瑞·尹对每一个这种类型的男人，都会露出像小狗那样无辜的眼神以及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吗？ 费奇发现自己花了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于是他决定不再去多想。 反正，他只是个有趣的人，却不会是个自己会在「那方面」感兴趣的人。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他了。 「亏我还以为我在你眼里是特别不一样的呢！」 男人一直深埋在基因中的不服输的竞争本能悄悄显现，费奇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存在，在杰瑞眼中成为是独一无二的。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恍然大悟，当时会这么想的自己，其实对杰瑞的感觉就已经很「不纯洁」，而不只是他单方面的以为是欣赏与纯男性友谊而已。 *** 半个月后。 秋季时装展才落幕没多久，冬季时装展随即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而在冬季时装展之前，还会有几次小型的秋装展览，虽然不像一般平面媒体报导的那样盛大，但却是各家品牌新人出头的好机会，许多排不到好档期的设计师新人，都会好好利用这几次机会，在有限的人力以及资源下，一圆个人展出的美梦。 杰瑞·尹也是一样，他虽然已经小有知名度，但他的梦想是能拥有自己的设计品牌，可是这光靠他一个人拼命存钱是不够的，他必须要得到投资者的青睐，或者是大厂牌的帮助，才能真正成立自己的生产线，贩卖自己设计的衣服款式。 连续好几场走秀下来，杰瑞虽然累，但却累得很快乐，眼看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再累也是值得的。 而且这样他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回想那个男人。 每天张开眼就是忙着设计新款式衣服、到会场监督模特儿换装、和来参加走秀的贵宾们解释品牌概念，甚至还要每天晚上熬夜写出不同的介绍词等等。忙得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 而在这段期间内，他也有了一个新的情人。 好吧，「算是」一个新情人。 安东尼是他上个星期在健身房认识的，他是个西班牙人，长得浓眉大眼，脸蛋英挺，而且身材高壮，一点都不输健美先生。 那时是安东尼主动和他搭讪的，杰瑞常常遇到同志搭讪，本来也以为没什么，大家做个朋友也不错，没想到那天晚上多喝了点，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人在安东尼家的卧室里，两个人一丝不挂，欢爱过的痕迹到处都是。 既然木已成舟，安东尼也还算合他胃口，于是两个人便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起。 安东尼知道他是服装界有名的新人设计师，也毫不避讳地表明自己想当模特儿的意愿，希望杰瑞能帮他引介一下。 感觉起来，他来接近杰瑞似乎是有目的的，但是杰瑞并不是很在意。 既然不是自己真心喜爱、只是暂时满足生理欲望的人，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他又何必太计较？ 况且在同志圈里，这种模式的感情也处处可见，他也见怪不怪。 唯一稍稍有点不满意的，就是在床上的时候，安东尼很不喜欢作承受的那一方，而且他做爱的技巧也有些拙劣，老是横冲直撞，虽然过程是很痛快，但是结束后也往往让杰瑞吃足苦头，尤其他又喜欢不戴套子，常常射在他里面，让他事后很不舒服。 要不是因为安东尼是同志，杰瑞还真想骂他是个无聊的大男人主义份子，做爱老是只想自己爽，一点都不顾及对方的心情。 除此之外，安东尼倒算个贴心的情人吧，常常出现在走秀会场，跟前跟后，替他跑腿或是办些小事。别人部笑他有了个忠实的小跟班，杰瑞也不置可否。 这天晚上的走秀很不一样。 场地不是安排在一般的丁字舞台，而是在一处废弃停车场内，已经淘汰但为了这次走秀而清理得很干净的老式公交车，则成为模特儿走秀的地点。 这次展出的主题是女性内衣，是一家知名内衣厂商特地情商杰瑞合作的走秀，如果反应热烈的话，厂商不排除将下一季订单全权交给杰瑞·尹设计。 这对他来说是迈入梦想的一个很好的垫脚石，所以自然全力以赴。 灯光亮起，只穿着内衣的模特儿便开始陆陆续续走上公交车伸展台，而在以布幕临时围起的后台里，杰瑞也马不停蹄地仔细检查每一个模特儿上台前的装扮，虽然只有薄薄的两件布料遮住胸部和下身，但他还是调整了半天，一点也不避讳双手直接碰触到女模特儿扁得可怜的平胸，甚至还不时亲手拿着胶带贴在她们身上，以防走光。 安东尼在旁看着，眼神似乎露出了羡慕的光芒。 「好了，快去吧！」杰瑞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后一位模特儿了，担任压轴的是他一向最信任的夏琳。 「杰瑞，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夏琳装模作样地抖抖胸部，她的胸部在模特儿界里可以算是波霸等级，算是天生丽质。 「放心，妳这样美极了。」 「哇喔，杰瑞，你嘴巴可真甜，要是我男朋友也像你这样，那该有多好？唉，为什么你偏偏是同志呢？」夏琳叹了口气装出惋惜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男人啊，分手之后连朋友都当不成，我宁愿你和我永远都是好朋友，也不要最后变得连朋友都不如！」 然后她大方地捧住杰瑞的脸，用力亲了下去。 这个举动，让安东尼原本还遮遮掩掩的羡慕眼神，突然又亮了不少。 *** 把风姿娇媚的夏琳摆在压轴，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她为了这场走秀，特地将头发烫成大卷波浪，又染成棕色，美丽的媚眼抹上亮银绿的眼影，肌肤上涂满了亮粉，在刺眼的灯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配着她曲线玲珑的身材，让男人看了口水直流。 而且她身上不只一套内衣，除了为厂商设计的那款内衣之外，杰瑞特地为这次定秀安排了一个大惊喜。 当夏琳走到最接近观众的位置时，她帅气十足地先扯掉披挂在身上的透明塑料大衣，炫耀似地踩着红色皮靴走了几圈后，再次站定，将身上的内衣拉开！ 台下马上响起一片惊呼声，镁光灯也疯了似的闪个不停。 随即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连在底下观赏的厂商都忍不住笑了开怀。 原来夏琳的内衣底下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将印有厂商字样的宣传海报，随性地撕成条，用透明胶带贴在那饱满的胸脯上，挺立的乳-尖在纸条缝隙中若隐若现，不但诱人，更恰恰好地将厂商的名字凸显出来。 这个妙招果然让厂商十分高兴，当场就和杰瑞握手，口头上力邀请他设计下一季的全新内衣款式。 在台上的夏琳见到这一幕，送了个大大的飞吻给杰瑞。 杰瑞对她眨眨眼，也送了个飞吻给她。 这一幕全被全程坐在第一排位置的费奇·奥斯特蒙看到了。 *** 费奇·奥斯特蒙此刻感觉到一种被忽视的愤怒，即使那愤怒并不明显，甚至只可说是轻微的不满。 这半个月来，杰瑞·尹不但没有打电话给他，更有了新欢，看来过得似乎很惬意。 难道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吗？ 难道他那天晚上的可爱模样，只是用来钓男人上钩的一种手法罢了？ 费奇按捺不下心中那股无法忽视的不满以及好奇，他总是不知不觉地会注意杰瑞在媒体上的消息，想知道他最近过得如何。 看他最近过得意气风发，自己的出现，对他来说也许根本就只是连一夜情都不足提起的萍水相逢？ 但他实在不服气，他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别人，原以为杰瑞会一面感激得痛哭流涕，一面打电话给他，但没想到这小子半个月来完全不闻不问，彷佛完全不认识他。 看着五光十色的舞台，以及平日和自己没有交集的人群，费奇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他为什么要跑来这里？ 美其名只是刚好经过，但他心知肚明，他是想来看杰瑞·尹。 现在的他仍旧坐在第一排位子上，看见杰瑞拉着模特儿的手上台谢幕，还看见他新交的男朋友，一脸愚蠢笑容地跟在他身边沾光。妈的，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自己又哪里比不上他了？ 不服输的本能抬头，他站起身，直直朝那个被众人包围的男人走去，他要再试试看自己的魅力。 以这种出发点而言，其实费奇也知道自己是个很烂的男人，只是为了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要别人不能忽视自己，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 真的得到了那个人的注意之后呢？ 万一杰瑞真的爱上了他，那他要怎么解决？ 要是真的发生了，那绝对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问题，他恐怕也无法潇洒地一走了之吧？ 可是他就是不服气！ 那天晚上，杰瑞对自己含情脉脉以及不舍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既然对自己那么在意，为什么转头又能立刻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同志之间的感情都是这么浮滥的吗？ 如果真的是，那自己到底在他妈的在意什么？ 总不可能是自己也发疯了，开始对男人感兴趣？ 天啊，要是被艾莉森知道了，她一定会气得昏倒吧？ 但一想到现在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女友，费奇突然有些了解自己为什么会对杰瑞那么放不下了。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有人赤裸裸地对自己表示爱慕之意，用那么纯真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眼里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很怀念那种感觉，被重视、被在意，其它的一切在那个人眼里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只有他。 果然是个超级大男人主义的男人，这种男人也的确不可能会成为同志。 他慢慢走向那堆人群之中，眼光片刻不离那个带着含蓄微笑的东方男子，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整个瞇了起来，配上金边眼镜，看起来既斯文又带着一点神秘的东方式优雅。 他发现自己看得目不转睛，被一种难以理解的情绪纠缠着，移不开视线。 那应该只是错觉，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今天晚上，在灯光以及人群簇拥下的那个男人，特别好看、特别诱人，特别……令人心动。 像是有感应似的，杰瑞感觉到有道灼热的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身材不算矮的他转过头，就见到那双黑亮的眸子，在遥远的地方闪烁着。 他先是一愣，露出错愕的表情，接着开怀地笑了起来。 杰瑞推开人群，把手上捧着的一堆花束扔给安东尼，直直往那个高大迷人的男子走过去。 费奇今晚没有穿上司机的黑色西装制服，而是穿着一套亚曼尼黑色西装，合身的剪裁带着一点休闲风，将男人原本就挺拔的身形衬托得更加英挺，结实的肌肉被包裹在服贴的高级布料下，散发出像是浓浓但又不失气质的男人味。 「奥斯特蒙先生。」杰瑞见到他真的很开心，笑容没有停过。 「尹先生。」奥斯特蒙微笑回礼。 看着他这样开心的表情，费奇原本充满猜疑与些微不悦的负面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你今天怎么会有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穿得这么帅？」他一眼就看出费奇身上的高级西装价值不菲。 也许做专车司机比他想象的还要赚钱？ 费奇看着他脸上又浮现了兴奋的红晕，看来他说喜欢自己，并不是逢场作戏。 这样像是小狗般的崇拜眼神，让他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异常的满足。 像逗弄小狗似的，他伸出手指，轻轻顶起杰瑞光滑的下巴，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我是来看你的。」 他等着看杰瑞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什么反应。 五秒钟过去了。 然后费奇睁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杰瑞居然在短短五秒之间就红透了脸，而且连耳朵都红了！ 「奥斯特蒙先生，请不要向我开这种玩笑，我会认真的。」他眼神有些闪躲，不敢正视男人。 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眼里一定充满了嘲笑。 哪有一个大男人随随便便就脸红的？有够娘！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费奇的声音里带着忍俊不住的笑意。 杰瑞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被杰瑞抛下的人群，见到这头有好戏可看，纷纷围了过来。 费奇不愿意曝光，他看了一眼那群人，又看了一眼扔旧是满脸通红的杰瑞，对他抛出一个致命的性感微笑。 「今天忘了带花送你。」说完他便转身快步离去。 「杰瑞，他是谁？他是谁？他好帅啊！」 「等等，那个人好眼熟，他不就是……」夏琳夸张地大喊，随即又马上闭嘴。然后警觉地望向杰瑞身边的安东尼。 「杰瑞？杰瑞？」已然有危机意识的安东尼拼命喊着，但是他的情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见杰瑞的眼神迷蒙，像是在作梦似的，一直望着那假男人的背影，迟迟不舍移开眼神。 他来看自己？ 他那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对自己也有意思吗？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个异性恋，可是他能不能抱着一丝丝的小小期待，也许、可能、说不定…… 「杰瑞，你到底怎么了？」安东尼的话气已经很不悦了。 他的情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别的男人发花痴？ 这简直太不给他面子了！他的自尊心怎么容得下这口气？ 他粗鲁地跩住杰瑞的手，想要把他拉回神来。 「杰瑞，你到底看够了没？」 「喂，你干嘛对杰瑞这么粗鲁啊！」夏琳很不高兴地拍掉他的手，「他爱看谁、爱看多久，都是他的自由！你是他的谁？你凭什么管啊？」 「你……」 「怎么样？」夏琳挺起自己的大胸脯，一点都不怕这个满身肌肉的男人。情势似乎就要闹到不可开交之际，杰瑞突然喃喃说了句梦幻十足的话。 「天啊，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帅成这样？」 众人纷纷跌倒。 第五章 那天晚上，杰瑞和安东尼大吵了一架。 在众人面前被看笑话的安东尼，咽不下这口气，在酒吧开庆功宴的时候便发飙了。 令人意外的是，他除了大骂杰瑞是个没节操的花痴之外，还贬低他是同志的身分，各种难听的辱骂同志的言词也统统出笼，搞到最后，杰瑞才了解，原来安东尼一直以身为同志为耻，他甚至说他只是「假扮同志」来接近杰瑞，想要沾点时尚圈的气息而已，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被星探发掘去当明星，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屑和杰瑞混在一起！ 这时杰瑞才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安东尼老是不愿意做「受」，原来他骨子里其实根本就很排斥「同志」，只是为了成名，所以才接近杰瑞的。 胆敢在同志圈里或是对同志向来友善的人面前讲出这种话，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夏琳首当其冲，一巴掌打在安东尼脸上，左手再一挥，长长的指甲划伤了他的脸皮。 安东尼气得大骂：「臭娘们！你居然敢抓伤我的脸！」 「唷！你以为你多英俊啊？一张脸抓破又怎样？你就算哪天真被星探看上，一定也是因为你的『这个』！」她指指安东尼的胯下，「这个地方上镜就好，反正你也只能去拍拍咸湿片！」 安东尼想上前揍夏琳，但他才往前走一步，一大群人的拳头就招呼到他身上，那些同志圈里，以及杰瑞的朋友其实老早就看不下去他嚣张的行为，今天正好有理由好好教训他一顿！ 夏琳拍拍手，坐到杰瑞旁边，有些担心地问。 「杰瑞，你还好吧？」 她以为杰瑞会伤心，或是因为又失恋而感到难过，但没想到杰瑞口只是挥挥手说：「我没事。」 然后他稍稍探出头，对着那群打得正过瘾的人喊：「喂，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手下留情一点。」 「杰瑞，你真的没事？他可是狠狠伤了你的心耶！」 他转过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伤心？他怎么可能伤我的心？妳未免把他看得太伟大了吧？」 「你不爱他？」夏琳问。 「当然不爱，我们只是床伴而已。」 「你这个花花公子！」 夏琳在他肩上槌了一拳。 「我只是个也需要发泄生理欲望，刚好身边又没有好情人的可怜同志而已。」 「所以我们狠揍这个混蛋，你一定都不心疼啰？」 杰瑞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于是夏琳跳下吧台椅子，跑到那群人里面，用她的高跟鞋狠狠往安东尼身上踢了好几脚。 杰瑞转过身，对酒保伸出一根手指。 「螺丝起子一杯，谢谢。」 *** 有些醉醺醺的。 杰瑞走在街道上，感觉身子有些不稳，但是心情倒算愉快。 不光是因为今天晚上内衣秀的成功，还有因为见到了那个男人。 费奇·奥斯特蒙。 出色的五官，挺拔的身材，嘴角微微弯起一边的性感笑容，还有他低沉嗓音喊着自己声音时的蛊惑。 心情突然很好很好，好到他丢下手里的外套，张开双手，对着空旷的街区大喊道： 「费奇·奥斯特蒙，我的心里都是你！如果今天晚上能和你来一发，那我就算今天死去也愿意！」 「你其实可以不用喊得那么大声。」 杰瑞吓了一跳谁突然在他身后说话？ 猛地转过头，眼前所见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是费奇·奥斯特蒙！ 「你……」 「我刚才开车经过刚好看见你走过来，我把车停下想找你去喝一杯，才走到你身后就听到这么令人感动的『爱的告白』，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 「可是我刚刚……」他结巴了起来。 然后一张脸又在三秒钟内涨得通红。 他听到了？ 他统统都听到了？ 听到了自己刚刚像白痴一样的呐喊？ 天啊，他下次一定要警告夏琳，不要再和酒保联合起来偷偷灌他酒了，他一有醉意酒会开始胡言乱语的很高兴，也不管旁边到底有没有人。 费奇这时弯下腰，捡起他刚刚摔落在地上的外套。 「不了，我自己来。」 杰瑞也慌忙蹲下捡外套，伸出去的手刚好碰到了男人温暖的大手。 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样，他只感觉全身一阵发热，膝盖也有点发软。抬起眼，刚好与男人含笑的俊脸相对。 「你的脸更红了。」费奇笑着说。 杰瑞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男人迷死人的笑容，心里只有一个渴望，好想吻他，好想和他好好做一场爱，不论谁在上谁在下都没有关系，只要…… 「你的手还要握到什么时候？」 杰瑞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捉着男人的手腕。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赶紧将手抽回，随即又发现这样的行为很失礼，赶忙解释：「奥斯特蒙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发了一会儿呆。」他吞吞口水，又说：「因为我看到你的脸，就会忍不住发呆。」 「是因为我长得很奇怪？」费奇故意逗他。 「当然不是！」急忙反驳。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的脸……很好看。」 他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勾人的性感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瞧？ 杰瑞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好像都被看光了一样，一点隐私都没有。 「你……你说过，你觉得我很有趣，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男人说过他喜欢你？」鼓起勇气，他大着胆子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回来找他？ 既然不是同志，难道他想来段纯友谊吗？ 可是这对杰瑞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他要怎么对一个自己已经动心的男人，保持着纯纯的友谊？ 他现在一看到费奇就只想把他剥光然后推倒在床上，想着他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想着他的下半身会是什么模样…… 「你在想什么？」 费奇发现他的脸已经红到快要冒烟的地步。 伸手去摸了摸，很烫。 「你脑袋里该不会是在想什么儿童不宜的画面吧？」 虽然很尴尬，但在费奇面前，他并不想说谎，也没有能力说谎，于是只有乖乖点头。 「你想对我做什么？」嗓音变得更加低沉。 杰瑞缩了缩身子，感觉到全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涌向他最熟悉的地方，这感觉好像他是一只正在被猫玩弄的老鼠，而且很悲哀的是，这只老鼠极度迷恋那只美丽的猫，所以即使被玩死，也一句怨言都不会有。 在那黑亮眼眸的注视下，身体内那莫名强大的情欲潮流几乎随时会被引爆，他因为过度压抑，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不要这样看他……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冲动，那种连身体深处都能感受到的性吸引力，几乎要让他发狂。 「你想对我做什么？嗯？」低沉的嗓音多了劝诱，说话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猎物，一步一步走进陷阱，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至于拥有了杰瑞的心之后，以后要怎么办，他并不想多管，反正这只是他想证明自己魅力的一个方式而已。 杰瑞像是被催眠了一样，被这样性感的嗓音一哄，脑海里想着的东西统统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我想吻你，想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想和你做爱，想听见你性感的呻-吟，还想要……」 杰瑞的嘴巴被捂住了。 费奇脸上有些尴尬，「你不必这么诚实吧？真的把脑袋里想的东西全说出来了？你看到我就只有这么肉欲的联想吗？」 「可是男人本来就是很肉欲的生物啊！」杰瑞不满地嘀咕。 越是自己喜欢的对象，越想要有肌肤之亲。想要和最心爱的人一起感受到那种连灵魂仿佛都合一的极乐境界，还想要…… 费奇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仿佛有些伤脑筋地说：「其实我没有和男人做过，你讲得这么露骨，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然后他自己笑笑，「不过也许我会想来找你，就是因为想试试看？」 低下头，黑亮的眼眸深沉了下来，他望着杰瑞，语气似认真似半开玩笑，「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找你试试看和男人做爱的滋味，你会答应吗？」 不出所料，杰瑞马上点头。 「即使我不会爱上你？」 这是一个很残酷的问题。 但杰瑞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脑袋是不是都塞满了白色小蝌蚪，现在只想做爱，连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弯起手指，扣了扣杰瑞的额头。 「喔！痛。」杰瑞不满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基本上你会来问我这种问题，就已经很残忍了，不是吗？」他不自觉地嘟起嘴，像个小孩子在闹别扭，「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根本被你迷得乱七八糟，只要看到你，什么理智都全飞走了，而且你刚刚也听到我喊的话，只要能和你过一夜，就算今天我会死，我也很乐意。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没有办法反抗你对我做的任何要求。」 费奇微微睁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居然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这到底算是告白还是性骚扰？ 不对，不能算是性骚扰，因为是自己要求他讲出来的. 「你真的……对我无法抗拒？」 男人嘴角扬起自信心十足以及自大被满足的笑。 杰瑞只能诚实点头。 他知道费奇也许只是在玩弄自己，在某种本质上来说，他和恶劣的安东尼并没有两样，可是谁叫他长得比安东尼帅上好几百倍？ 只要落在这个男人手里，他铁定会完蛋，可是他却又逃不出这个男人的魅力陷阱，这样的自己，实在很可悲。 「你想吻我？」费奇故意伸出舌头尖端，舔了舔自己的唇。 杰瑞盯着他这个动作，专注得都要斗鸡眼了。 「如果我说可以呢？」 「什么？」 「如果我……」 费奇话还没有说完，杰瑞就像突然被放出笼的豹子一样，整个人扑了过来，扯住他的衣领，趁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用力吻住了他！ 费奇惊愕地睁大了眼，在那只有零点几秒的时刻中，一只手本能地想推开他，却在接触对方柔嫩的双唇时，马上打消了念头。 这双唇的触感，他记得，只是那天晚上的这个人很温驯，像只乖乖的绵羊宝宝，毫无戒心地睡在他的面前，而今天晚上的他…… 费奇并不心疼自己的高级西装被男人粗暴地扯坏，他只是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变成被强吻的对象。看来杰瑞真的忍了很久。 吻着自己的男人很有技巧地用舌舔着他的唇，费奇犹豫了一下，舔了舔自己的唇，张开了嘴，回吻了过去…… 在快被情欲冲昏头的时刻，费奇居然还有心思嘲笑自己：你果然是个大男人，想要和一个男人做爱只是想要征服对方，并不是因为爱他。 「你要知道。」他捧住杰瑞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更往前推，两人的脸庞只离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每说一句话，那带着好闻烟味的气息便会吐到杰瑞的脸上，像是催情剂一样，让杰瑞的呼吸只有更加急促。 「我没有和男人做过，不过如果我想试试看的话，我会选你。」 「那你是答应了吗？」 费奇的回答，是一记更深的吻，几乎要把他吻晕过去。 *** 他一定是疯了。 不然为什么只喜欢女人，性向正常的他，现在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做这种事情？ 在街边那个引爆欲望的吻之后，杰瑞拉着他回到自己位于附近不远处的公寓，他也没有反抗，甚至心里比杰瑞还要急。 他从没有想过，男人与男人之间也会有这样渴望性爱的冲动，而且那和对女人的欲望是完全不一样的。 对于女人，他只想温柔对待，好好宠坏她们，让她们在自己的技巧下得到令人难忘的高潮，从此再也忘不了他。 但对于男人，或者该说，只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他只有想好好蹂-躏和欺负的欲望，想要看着另外一个同性在自己的雄风下求饶，证明自己才是胜利者。 所以这又是另外一种大男人主义吗？ 只讲征服，不讲感情。 只是对于已经投入感情的那个人来说，这样到底公不公平？ 此刻的杰瑞像是被征服的俘虏，甘愿臣服地跪在他的面前…… 既然费奇说他不喜欢男人，那么他一定要好好服侍他，让他至少有个难忘的一夜，甚至食髓知味，再也忘不了与男人欢爱的美妙滋味。 刻意发出难耐的呻-吟声，果然感觉到在自己嘴内的男-根剧烈跳动了几下。 费奇已经动情了。 用嘴爱-抚的速度慢慢加快，又加上了双手去按摩根部的球体，站立着的男人开始喘息起来，没多久之后，喘息声慢慢加重，原本放在身旁的双手此刻也激动地扯住了杰瑞的头发，让他暗暗叫痛。 「你的技巧真是棒，是不是常常这样取悦别的男人？」快要爽翻了的语气中居然带有一丝责备。 杰瑞当然没空回答，于是费奇突然发狠用力扯住他的头发，又将自己的欲望更往前挺，几乎要直顶到杰瑞的喉咙深处，呛得他差点要干呕起来。 但是他不敢推开费奇，只能忍住被呛出的眼泪，埋怨地看了那个莫名其妙发怒的男人一眼，然后继续他的「服务」。 无聊的男人，都在这种时候了，还去想过去的一些有的没的往事，难道他就不会好好把握现在，只要享受就好了吗？ 异性恋的男人为什么占有欲都这么强，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夜情而已，今天他玩够了之后，说不定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走人，再也不会有联络，所以又何必这么在乎？ 费奇的腰开始有规律地前后摆动起来，配合着低沉的喘息声，还有极度忍耐快感的表情，都让杰瑞好几次差点忘了继续嘴上的动作，但他其实也不用太操心，因为费奇似乎已经完全沉醉在这样的快感里，可以自己动作，每次都把男-根深深挺入他的嘴中，让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终于在一声满意的叹息声中，费奇在他的嘴中解放，他没有把那些体液吐出来，而是全部吞了下去。 粗喘着气，费奇放开他的头发，抹了抹脸，似乎还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他气息稍微稳定之后，低下头看见仍跪在地板上的男人，那模样就像是在等待自己恩宠的妻妾一样，眼神充满了渴望，却又不敢造次。 他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如同握有一切控制权的君王。 「站起来。」他命令：「我相信你能做的不只是这样，不过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带我去你的卧房……」他说。 第六章 到了床上，原本在费奇面前总是放不开，像朵娇羞小花的杰瑞，终于恢复了本性。 而且是十分狂野的本性。 别看他外表斯文，平日总是动作优雅，但一脱去衣服，露出比起费奇丝毫不逊色的身材以及肌肉线条后，便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完全被欲望所驱策…… 男人在完事后，总喜欢慵懒地抽上一根烟。 和女人不同，男人在到达高潮后，很容易就冷却下来，原本满脑袋的白色小蝌蚪解放之后，理智就回归正位，看清形势。 费奇从床底下的西装外套里摸出一根烟，正想继续摸出打火机的时候，一只手已经拿着另外一个打火机伸到嘴前。 「叮」的一声，打火机冒出火花，他就着火焰将烟点燃。 才吸了几口，那只手又伸过来拿走他的烟，拿去自己吸了几口。 气氛很安静，甚至有些尴尬。 如果是女人，他很擅长那些不知所云的甜言蜜语，把她们唬得高高兴兴的，但现在对方是男人，同样的招式有用吗？ 就在他犹疑之间，已经丧失了维持气氛的最佳时机。 没过多久，那只烟又回到自己嘴边，他接了过来，跟着吸了几口。 连烟上都留着那个男人的气味，desire blue的中调已经消失，只剩下带有蔷薇木以及琥珀的后调中性气味，闻起来很舒服，甚至让人有些心痒痒的。 他们做了几次？ 三次，还是四次？ 每一次都做得很粗暴，他用尽力气把杰瑞压得死死的，不给他一丝反攻的机会，直到他高潮了好几次，忍不住拼命求饶为止。 第一次和男人做爱，就能有这种傲人成绩，他应该很满意了。 只是为什么觉得心里还是有一种空虚的感觉，没有办法填满。 转过头，想着也许在这个男人的脸上可以找到答案，却看见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弯着腰，捧住了自己的腹部。 「你怎么了？」他直起身子问。 「肚子不舒服……」 「为什么？你知道原因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老天，该不会是什么急性盲肠炎吧？ 「不，不用。是因为你刚刚都射在里面，所以我很不舒服，一般都要戴套子或是射在外面的，毕竟男人那里的构造没办法承受这种……不太正常的行为……」杰瑞自己说完都忍不住笑了笑。 不舒服的是自己，却还要强打起精神来解释给费奇听，免得他为自己担心——虽然他在纳闷，费奇到底会不会为自己担心，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当时不讲？」 杰瑞哀怨地看着他，自己都已经被他操成这样，连下床走路都有困难了，他还要这样责备自己？ 呜……他真是偷鸡不着还蚀把米，自己的身子都被人吃干抹净了还被嫌弃。 「我讲了你又会听吗？你当时就像发疯似的拼命做个不停，我差点都怀疑自己会被你搞死，能活下来我就觉得很幸运了，哪敢要你停下来戴套子或是拔出来再射？」 费奇干咳了几声，「刚刚是有点失去控制，不好意思。」 杰瑞是很想再继续多和他说笑几句，但腹部实在很难受，他闭着眼，想着到底要不要开口请他帮忙？ 算了，还是豁出去好了，反正都已经坦诚相见了，这种小事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可不可以扶我到浴室去？」 费奇打开了浴室的莲蓬头，调了调水温之后，将水流调到最强。 「真的是这样做？」他在执行动作之前，再次确认。 面对着墙壁趴着，整个背部都对着他的杰瑞点了点头。 第七章 他知道应该天亮了，从窗外映照进来的阳光就直落在他眼皮上，可是他连翻个身躲开阳光的力气都没有。 他微微皱起眉，突然眼前一阵阴暗，好像有人拉起了窗帘。 不对啊，他的卧房窗户上并没有窗帘，那为什么会突然暗下来？ 答案随即揭晓，因为某个男人的鼻尖正贴着他的颈子，一面不知道在嗅着什么，一面轻轻对他说早安。 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却在见到眼前那张超大特写的英俊面孔时，情不自禁地露出爱恋的神情。 「费奇……你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你希望我走吗？」 男人的手伸入了被单底下，开始乱摸起来，杰瑞忍着酸疼的腰，连忙将被子抢回，密密地盖好遮掩住自己的身体。 「别再来了！我可没办法再应付你了。」不满地抱怨，同时心里也在嘀咕，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怪物？ 还是自己真的太差劲了？ 他清楚记得自己在昨天晚上求饶得有多可怜，但是这个男人却不肯放过他，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达到像死亡一般的高峰——而他真的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下！ 费奇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尤其是昨天在浴室洗过之后，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精油香皂气味，闻起来很舒服，一点都不像女人身上那柔媚的香水味。 「我想我开始喜欢和男人做爱的滋味了。」他吻上杰瑞的唇，一只手还是想要扯掉他身上的被单。 「那是因为你很爽！你要不要被我做一次试试看？」杰瑞瞪了他一眼，「我不要再做了，你别……」 眼见男人即将再度把他扑倒，外头大门突然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音。 「杰瑞？杰瑞？你在不在家？你是不是出事了？」 那好像是夏琳的声音。 「杰瑞？你电话也不接，手机也没开，到底是怎么了？」 夏琳在外头大声喊着，杰瑞转过头，用着询问的眼光看着费奇。 他耸耸肩，只说：「怕吵你睡觉，我把电话线拔了起来，手机也帮你关机了。」 「真是谢谢你的体贴。」 结果害得人家担心得要命，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他赶紧下床，随便用被单围住了自己的下半身，踩着虚软的脚步走去开门。 费奇也没拦着他，而是伸手从西装里又摸出一根烟，点燃了，慢慢抽起来。 「杰瑞，你到底……」 门打开之后，外头那个女人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问题，她大概很激动，声音很大，费奇想不听见部不行。 「我以为你被安东尼那个混帐怎么样了，虽然你嘴里说不难过，但毕竟……」 「咦，你身上为什么这么多草莓？还有齿痕？该死的，不会是安东尼那死人对你用强的吧？那只沙文猪，我一定要……」 「你说什么？真的吗？」夏琳发出了惊叹。 然后杰瑞小声地向她不知道迅速解释了什么，她马上乖乖闭嘴。 「喔，杰瑞，我真是大笨蛋，居然坏了你的好事，我现在马上就离开，你就当我没有出现过。再见！」 知道事情原委后，夏琳很干脆地马上离开。 他才不要当电灯泡呢！ 杰瑞果真厉害，才不到一天晚上的时间，就把到了另外一个男人，呵呵。 他回到卧房里，看到男人还悠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指拿着烟吞云吐雾。 「不要在床上抽烟，很危险的。」他像是在抱怨，语气听起来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他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的门，从里面挑出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费奇沉默地看着他，很久、很久，直到杰瑞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问他：「你还在这儿做什么呢？」 「你讨厌我？」 不然为什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只睡了一夜而已，就翻脸不认人了？ 杰瑞摇摇头，苦笑着在床沿坐下。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只是你在我的房间里待得越久，我就越难忘记你。你一开始就说过了，你不会喜欢上我的，昨天你和我共度的那一夜，也不过是你想尝试点新东西而已。对我而言，你才是那个玩腻了应该要离开的人，不是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敢转过头去正眼面对那个男人。 「我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和你度过这么美好的一夜。」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酸疼不已的后腰，「只是……」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咦？」杰瑞不懂他的意思。 「第一次送你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在你枕头下留了电话。你为什么没有打给我？」 「你留了电话给我？我没有发现啊。」 「不就在这里吗？」 费奇拿开枕头，果然在枕头拉炼处，卡着一张白色的便条纸，上头写着的正是他的私人手机号码。 「我不知道它在那里！」 看着杰瑞惊讶的神情，费奇又沉默了。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留了电话，那这半个多月来，自己干嘛那么自作多情，常常有意无意地在等着他来电？ 杰瑞歪着头，拿过他那张便条纸端详着，「你为什么要留电话给我？」 费奇转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答案。 当初只是想逗逗这个可爱的男人，以为他拿到电话之后，会感动得立刻打电话给他，然后…… 然后呢？然后他也不清楚会怎么样发展。 就像走在街上和随机遇到的美女打情骂俏一样，顶多只到一夜情的程度，之后就分道扬镳，再也不会见面。 而他的女朋友还是只有艾莉森，不会换人。 他知道自己和杰瑞的关系也应该是这样。但要冷静说出杰瑞刚刚那番话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不是吗？为什么却被那个男人抢了先机？ 实在是很不服气！ 「谢谢你。」杰瑞突然说。 「谢什么？」他闷闷地问。 「谢谢你留电话给我，其实就算我发现了，我也不会打的。」他终于抬眼看着男人的黑亮眼眸，诚实地说：「因为我不敢打。我胆子很小，对不对？明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完全被你吸引住了，可是却不敢往下继续走，我甚至连想你都不敢，因为我知道越想就会越难以自拔，而这个洞一旦跳下去了，就再也没有爬出来的一天。」他的声音开始在微微颤抖。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谢谢你，但是如果你还不讨厌我的话，能不能请你离开……」他转过头，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呜咽出声。 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将再也见不到费奇，无法吻着他的唇，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他的体温烙印在自己身上，以及两个人水乳交融的亲密，他就觉得心好痛。 好像被踩碎、被撕裂那样的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爱情吗？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强烈的一见钟情的爱情吗？ 如果真的有，那他就快要被这种爱情的反作用力给击得粉碎了！ 如果这个男人再不从他眼前消失的话…… 费奇目瞪口呆地看着痛苦挣扎的杰瑞，他的心里一方面觉得这会不会太夸张，另外一方面却又浮现出一点疼惜。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 杰瑞没有回答。 「我以为同志都是……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带给你这么大的伤害。」 「你不用说对不起。」 杰瑞转过头，对他露出谅解的笑容。 「其实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作了一个这么真实的美梦。谢谢你，奥斯特蒙先生。」 当杰瑞喊他「奥斯特蒙先生」的时候，费奇就知道就知道这段关系，应该画上休止符了。 可是，明明自己是给不起承诺的那个人，明明自己是占上风的那个人，为什么现在的他却觉得有一股严重的失落感。 好像在这场主从关系的战争里，他其实并没有赢？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一个多月就过去了。 算算日子，艾莉森也应该要调回巴黎，放长假了。 这段日子以来，费奇没有一天无法不去想杰瑞，他甚至已经到了连在街上看到任何身材高大、长相斯文的东方男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地步。 当他察觉到自己这个倾向的时候，在心里大骂自己好几百遍「疯子」！ 不过就是单纯的一夜情而已，为什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还很在乎？ 明明自己就是被踢出来的那个人。 他一直在这种烦躁却又无法不去思念杰瑞的心情中度过，现在艾莉森要回来了，他终于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艾莉森，快回到自己身边来吧！快让他变回一个「正常」的男人！他实在很怕（虽然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再这样继续下去，他会因为按捺不住而跑回去找杰端，然后再次重重伤害他。 而这是他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而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他不想去追究，也不敢去细想，因为他怕那个答案，会让自己无法面对。 不过就是发现自己也有可能会对同性有兴趣而已，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但是一开始信誓旦旦地用「不喜欢男人」来拒绝对方求欢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要是承认了，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该死的大男人主义容不得他示弱，只有继续假装强硬，否决任何一切「转性」的可能。 但是这样内心天人交战的日子实在很痛苦，所以艾莉森，妳快点回来吧！快把我从性向不明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吧！ *** 内衣秀之后，杰瑞·尹的名字终于被上流时尚圈所注意，尽管情场不得意，但他的事业倒是进展得有声有色。 再这样继续努力，也许过不了几年，他就能拥有自己的品牌了。 这阵子许多品牌都和他接洽过，其中di已经敲定他为新装潢的罗马总店设计一场皮草走秀，事前的准备工作很快就紧锣密鼓地展开，杰瑞更是很早就飞往罗马，住在当地，仔细监督每一个细节。 但这次的走秀从开始就不是很顺利，许多环保团体以及动物权利团体，纷纷举牌抗议这场皮草秀，每天在会场都可以看到抗议的人群，也吸引了不少观光客与媒体的驻足。 当有人认出杰瑞就是这次主秀的设计师的时候，还曾经想要拿油漆泼他，或是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是「刽子手」！ 杰瑞知道他们对于动物保护的诉求，可是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负责展示品牌的设计师，如果他们真的要抗议，应该去找策划这场皮草秀的总部，而不是本末倒置，跑来走秀场地示威游行。 这一点用都没有。 杰瑞不是不同情动物，他本身对皮草也没有特殊兴趣，如果人类能有更好的替代品能保暖又能兼具时尚美感，像是其它不伤害动物性命的毛料，他当然乐意使用。只是名牌的迷思就是建立在这种取之不易、引人注目的焦点上，他也无可奈可。 除了开幕前的纷争之外，这场走秀的内容也得到了一些负面评价。也许巴黎人的浪漫与奇想，换了一个国家之后便显得突兀，对于意大利人来说，杰瑞的构思与设计不但没有表现出品牌的特色，反而带着一种太过前卫的远距离戚。 而在最后一场秀中，激进的动物保护人士终于闯了进来，将一桶血红的油漆泼向当时正在伸展台上的模特儿，一件要价五万欧元的俄罗斯紫貂大衣就这样被毁了，事后虽然厂商没有怪罪他，但杰瑞的心情还是因此大受影响。 虽然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帆风顺的事情，如果他都没有遇到挫折，那才该小心，但他还是觉得很沮丧，之前累积起来的自信心也在这一场走秀后被打击了不少。 事后的庆功宴，他只是露个面就早早走人，没办法在那些人的面前多待一刻。 他想回家，想回到巴黎，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回去了，自己又得面对另外一种的沮丧。 ◇　　◇　　◇ 玛格丽特·渥佛维兹接过男伴递给她的一杯波尔多葡萄酒，虽已年过半百，但她风韵犹存，又加上保养得宜，即使只化着淡妆，仍十分美丽动人。 「玛格丽特，我的女神，妳今天晚上真美。」男伴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女人，真心地赞美她。 「乖孩子，你真会说话。」纤纤细指伸出，优雅地轻抬起男伴的下巴。 艳红的唇正要送上去的时候，门口电铃却很杀风景地响了。 「别管。」她说。 先吻完这一回比较重要. 像是知道女主人一向慵懒的个性，门外头的人等了许久之后，才又按下第二次的电铃。 已经罗衫半褪的女主人不耐烦地推开了男伴，整了整衣服与头发，风姿款款地走到门口开门，想看看这位有耐心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高大的东方男子，戴着斯文的金边眼镜，脸上满是疲惫神情，还有一种渴望。 「杰瑞？」玛格丽特惊呼。 她当然会这么惊讶，因为她这个死儿子已经整整半年都没有来看过她了！ 「母亲大人，看见妳依旧这么美丽，而且不缺人陪伴，我实在十分高兴。」赞赏母亲的美貌之际，他还华丽地做了一个宫廷礼，直把母亲当成了凡尔赛宫里的皇后。 「玛格丽待，他是谁？」 男伴的声音从卧房传来，只见他已经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想来正等着玛格丽特的「宠幸」，不料却半途杀出一个陌生男子，而且还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 「他是妳的新欢吗？」语气里充满了酸意。 「傻瓜，你在胡说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啊。」轻移莲步，走到吃醋的男人面前，素手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摸个够本。 「不过呢，今晚我恐怕无法陪你了，所以你还是赶快穿上衣服离开吧！」 「什么？妳居然为了他要把我赶出门？妳还敢说他不是妳的情人？」 「他是我儿子！这小子有大事发生才会来找我这个做娘的，我当然要先照顾他。你又不是我儿子，如果觉得难过的话，快回去找你娘吧！」 「妳儿子？」他瞪大了眼，然后眼神飞快地在情人与门口那个男人之间交换。 「天啊，妳居然有了儿子！我完全看不出来！玛格丽待，妳到底几岁？」 「哎哟，这是人家的秘密，你这样问很失礼耶。」 不想再继续啰唆下去，她把男人推回卧室里，还帮他穿上衣服，然后又把他推出大门，关上门前还不忘送上个香吻。 「好啦，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有什么好理由，打断母亲的一夜浪漫？」 玛格丽特依旧穿着性感的白色丝绸内衣，只是上半身罩了件勾织的白色毛料小外套。原本垂下的卷发也利落地挽成一个发髻，风韵十足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温柔贤慧的好母亲。 她给杰瑞泡了一杯咖啡，问他：「还是要加两颗方糖？」 她的儿子点了点头，然后默默接过银色的小汤匙，搅拌着咖啡。 当方糖终于溶化之后，他才开口了。 「妈，我很想妳。」 「唷，怎么突然这么感性起来了？要是真的想我，为什么不常来看我？」 杰瑞想说些什么，玛格丽特伸出手示意他别说下去。 「算了，我只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很忙，我也常常在媒体上看见你的消息，知道你还活着，而且好手好脚没出什么大事，我就很满意了。再说，你要是常跑来看我，只会常常打扰我的好事呢！今天晚上那个年轻小子，可是我花了点心思才钓到的，这次被你吓跑之后，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呢。」玛格丽特装出难过惋惜的模样。 「凭母亲的魅力，要找多少个这种男人都没问题的，又何必担心？」杰瑞笑着说。 玛格丽特端起自己的咖啡，啜了一口之后才问：「在罗马的走秀不太顺利？」 「嗯。」 「如果只是这样，你应该还不需要来找我吧？最近又碰上了什么麻烦事？该不会是和感情有关吧？」 杰瑞沉默了一下，才默默点点头。 「这种事情，我可帮不了你喔，因为你眼前就有个最好的失败例子。」玛格丽特指指自己。 「妈。」 「嗯？」 「我只是很想妳而已。」 玛格丽特笑了。 「乖儿子，我知道。今晚留下来过夜吗？」 杰瑞点了点头。 第八章 费奇·奥斯特蒙刚刚做完一场爱。 完事后他总喜欢点根烟，但他才抽没两口，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拍掉他的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艾莉森说。 男人有些悻悻然，但没说什么。 只是他很该死的又想起那天早上，那个不会念他烟抽太多对身体不好，反而会与他共享一根烟的男人。 艾莉森爬起来，整了整自己的乱发，然后走进浴室去冲澡，留下他一个人孤单地躺在床上。 奇怪，为什么会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好像艾莉森刚刚只是在敷衍他而已，并没有真的很投入，即使她的呻-吟和高潮时间都和他搭配得天衣无缝——但就是这样才有问题！怎么可能会那么刚好？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天啊！他为什么开始比较起杰瑞与艾莉森来了？ 不行，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 艾莉森推开了浴室的门，从弥漫的水雾中现身，美丽的裸体像是女神一样，让他移不开目光。 「亲爱的，妳真美！就像劳斯莱斯水箱罩上的飞行女神一样。」他由衷赞叹。 「亲爱的，你也不赖。不过别再说那个故事了，我已经听过好几百遍了。」她坐在床沿，捏捏他的大腿，「好久不见，你刚刚的表现很勇猛喔！可见你这阵子都很乖，没去招惹什么女人吧？」 「艾莉森，妳这样说真伤人。我心里只有妳一个女人，怎么还会看上其它女人？」 他并没说谎。 他心里的确只有艾莉森一个女人，其它男人不算数。 「费奇，我们交往也很久了，大概有三年了吧？」 「到今年底为止，满三年。」 「亲爱的，你记得真清楚，我好高兴。」她低下头，两个人默契极佳地吻了吻。 「怎么，妳想来个交往三周年纪念吗？没问题，只要妳那天人在巴黎就行。」 艾莉森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说：「该是时候了。」 费奇心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费奇，我们已经交往三年了，」她转过头，墨绿色的眼眸直视着他。 那让费奇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感觉，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要嘛就是结婚，要嘛就是分手，你选哪一个？」 老天！他的预感成真了！ *** 秘书梅耶尔一整个早上都在忍笑，但是她面前的大老板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费奇·奥斯特蒙不耐烦地扔下手上的万宝龙钢笔，把一堆文件推开。 「要笑就大方笑出来，不然妳会内伤，亲爱的梅耶尔。」 「对不起，奥斯特蒙先生，但是只要一想到你要踏入那个名叫婚姻的坟墓，我就忍不住……嘻嘻……」 「有这么好笑吗？」 「我只是在幸灾乐祸，您不要太介意。」 费奇沉吟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梅耶尔，妳几岁了？」 女秘书马上正色回答：「三十二岁。」 他闻言后，仔细端详了女秘书好一会儿，才又问：「妳一直都没有男朋友？」 「男人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的？我根本不需要！」 「那妳是女同志？」 「奥斯特蒙先生，你的结论未免也下得太快了吧！没有男朋友的三十岁女人，就一定是女同志吗，你的眼界太小了吧？我只是不想把青春浪费在那些无用的蠢猪身上。」 「妳这样说，好像把我也骂进去了。」 「我可没这么说，您别急着对号入座喔。」 「那我结婚，妳到底在幸灾乐祸什么？」 「只要看到你露出那种懊恼的表情，我就觉得很乐！亲爱的老板大人，您可是从来没有露出过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呢！而且您一定很苦恼对不对？」 费奇沉重地点点头。 他根本没打算结婚，可是也没作好要分手的心理准备。 难道他就不能和艾莉森继续维持现状吗？ 这实在是…… 「我要出去了！」 「咦？奥斯特蒙先生，明天的业务企划书您还没看完。」 「我要去兜兜风，想清楚事情。」 「那记得早点回来。」 费奇瞪了她一眼，「妳真的比我妈还啰唆。」 「还有不要把车子弄坏，尤其是那辆劳斯莱斯，它上头的飞行女神上次差点被顽皮的小孩拔走，现在已经有点摇摇欲坠了。」 「知道了！」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结婚还是分手？ 干嘛一定要逼他做决定？ 两人就这样保持现在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不想失去艾莉森，但他说不上来是因为自己爱她，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所以不想有任何的剧烈改变？ 要重新再找一个女人，适应她所有的习惯，一切从头再来，想起来就是很累的一件事。 他认为人与人相处都需要时间来磨合，直到最后成为一种默契，许多要求即使不用说出口，彼此也能心领神会。 他和艾莉森已经差不多到了这种境界，所以他舍不得让她走，可是不让她走，就必须和她结婚。 「婚姻」这种东西，实在让他不寒而傈。 心情非常烦闷，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决定，车子的方向盘转啊转地，不知道绕了凯旋门几圈，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 他想看看他。 不为什么，就只是想看看他，也许看过他之后，会更能督促自己做下决定吧？ 那天晚上之后，杰瑞并没有打电话给他。 费奇确信自己把那张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又重新塞回了他床上的枕头下，杰瑞不会没注意到的。 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希望杰瑞会打电话过来，甚至有些害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但现在他却想见他了。 为什么他们俩的关系，总是这么奇怪？ 明明是杰瑞先爱上了他，可是每次主动的，却是他，而不是杰瑞？ 到底谁才是主宰这场游戏的主人？ 是自己？还是杰瑞·尹？ *** 那天晚上，杰瑞很晚才回到家。 在接近公寓门口的时候，他发现一辆奢华的劳斯莱斯就停在路边，车子水箱罩上的银制飞行女神像，在街灯下散发出有些惨白的光芒。 杰瑞在心里赞叹了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有钱人买的车？ 这么华丽，想必要花不少钱吧！ 他端详了那辆美丽的车子几眼后，正想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司机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俊帅但透着一些沧桑气质的男人脸庞。 杰瑞愣住了。 他就那样突然停了下来，后头正嘻闹的几个年轻人没留意，统统撞上了他，不停抱怨。 「喂！老兄！走路看路好不好？」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年轻人，下巴蓄着山羊胡子，恶狠狠地对杰瑞这么说。 但杰瑞没有理他，或者应该说，他现在所有的感官都专注在那个坐在劳斯莱斯车上的男人，而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喂！你是耳聋了吗？」 费奇起动车子，将车开到他身边，示意他上车。 那几个年轻人混混见到这辆高级轿车，眼睛都发亮了，个个都想着今天也许能大捞一笔呢！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刀，作势要在车身上划几刀。 「嘿。先生，这辆车实在很棒呢！要是多了几道刀痕的话，可是很划不来吧？嘿嘿。」小混混露出得意的嘴脸，似乎很满意自己这样勒索的伎俩。 这时费奇下了车，杰瑞全副精神都放在他身上，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刚刚说什么？」费奇冷冷地问那个拿着刀的少年，嗓音里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老兄，我说……啊啊啊！」 可怜的小混混话还没说完，眼前就突然一黑，随即脸上一阵剧痛，鲜血四溅。 因为等了杰瑞半天而心情极差的费奇，正烦恼满肚子怒气没处发泄，现在有倒霉的小混混送上门，他当然要把握机会，狠揍那群小混蛋，解解自己的闷气。 只见他凶狠地拳打脚踢，没几下那堆小混混就满地求饶，手上的刀子也被费奇夺走，然后再被补上好几脚。 最后那几个勒索不成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但其中有个人不甘心，跑走几步后又折回来，居然折断了费奇车上的飞天女神雕像！ 费奇见状，气得差点想杀人！ 他差点就要把手里的小刀当成飞镖射出去，还好杰瑞及时阻止了他。 「费奇，够了。」 「他们把我的飞天女神折断了！」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也不用伤害人啊！」他看了看那被折断的银质小雕像，心里也很难过，「这么漂亮的女神像，实在很可惜，这一定很贵吧？」 「当然！这辆劳斯莱斯最值钱的地方就在哪里！那是……」 「那怎么办？你弄坏了公司的车子，会不会被开除？」杰瑞担心地问。 「我被开除？」他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杰瑞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大概仍然以为他只是一个帮人开车的穷光蛋司机而已。 这时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反正那些都不重要。 「上车！」 「可是这是我家。」 「你心情不好吗？」 「你没眼睛吗？」 杰瑞觉得有些受伤，又不是自己求他来的，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对自己说话？自己又是招谁惹谁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最后是杰瑞打破僵局先开口：「那个女神像，想办法修复一下吧！不然到时候你一定会被老板骂得很惨。」 费奇没出声。 他心想，他只会被梅耶尔骂得很惨而已。 可恶，心情已经够不好了，现在又雪上加霜。 「等等，你说你会修这个东西？通常不都是要进原厂维修吗？」 「我是学艺术的，这种手工艺应该难不倒我，先试试看吧，免得你被公司责备。」 「不用了。」 「让我试试看吧！」 费奇看了他一眼，最后勉强点了点头。 杰瑞于是走到车头前，弯下腰仔细检查着受损的雕像。 「看来需要用到焊枪，我去找一下，你等等。」 「你有焊枪？」 「我有的东西可多了。」他对费奇笑笑。 费奇不得不承认，杰瑞的手真的很巧，而且他人又细心，只是短短的一个接痕，他就花了近两个小时仔细修复，最后的成果还算差强人意，只要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车厢上的女神雕像有什么不一样。 「谢谢你。」 「别客气。」 然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会有这种尴尬的气氛？ 杰瑞一面收拾东西，一面看着这辆华丽的车子，喃喃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看这种车子，里头一定很豪华吧？」 「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我……」 「当作是我的请求，可以吗？」 杰瑞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又要来呢？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如今又被砸下一块大石头，溅得水花四溅，让他很狼狈。 但是他依然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男人的任何请求。 于是他点点头。 才坐进车子里，杰瑞就忍不住发出惊叹。 车子的座椅是由精选的公牛皮制造的，他的裤子滑过座椅表面时，居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而且也没有静电。车子里用高级胡桃木花纹装饰着，仔细瞧还能发现胡桃木的花纹是刻意对称的。 「你知道劳斯莱斯是完全由手工打造的车子吗？」费奇看着杰瑞满脸的赞叹，心情突然好了一些。 「是有听说过，而且听说这辆车从零加速到一百，只要不到六秒钟。」 「没错，想不想试试？」 「不了，我不喜欢飙快车。」 这句话又让费奇的心情往下跌。 奇怪，为什么杰瑞的一言一行对自己的心情有这么大的影响？ 车子里很安静，费奇打开汽车音响，肖邦的夜曲便从十五个扬声器中缓缓流泻而出。 「你知道车头的飞天女神，其实是来自于一段爱情故事吗？」 「哦，是吗？这我倒不清楚。我只听朋友说过，曾经有位阿拉伯富商，无法忍受飞天女神是用『站』的，而花了大把金钱要求厂商把女神改成下跪的姿态。真是无聊的大男人主义，不过在回教国家，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吧？」 费奇颇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原来的飞天女神其实是一位伯爵因为暗恋他的秘书，却因为身分悬殊，无法公开恋情，而只好请他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位雕刻家，帮他雕一座神似恋人的女神像放置在车头上。没想到后来引起了流行，大家都争相仿效。只是后来那位伯爵与这位女秘书搭船远赴印度的途中，船被德军击沉，女秘书死了，伯爵却活了下来。」 「真是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杰瑞的眼神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落在那座正展开翅膀，准备翱翔天际的女神。 「但也许只有这样的爱情故事才能流传，毕竟人们总是只记得悲剧，很容易就忘了那些happy ending。」 「你听起来好悲观。」 「你为什么来找我？」 沉默。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看看你。」男人的语调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把这解释成你是在想念我吗？」 杰瑞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却没想到男人沉思了一会儿后，居然点了点头。 「这个玩笑不好笑。」他掩饰住心里的激动，淡淡地说。 「我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的话，那你现在停车。」 费奇的脚离开油门，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踩下了煞车。 杰瑞闭上眼。 这个男人到底要玩弄自己到什么时候？ 感觉到车子完全停妥之后，他睁开眼，从乘客座位上转过身，有些粗暴地拉过费奇的脸庞，重重吻了下去。 原以为自己会被狠狠推开，原以为男人会露出鄙夷的眼神，但他怎么想都没想到，那个男人只在迟疑了一秒钟之后，居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拉到司机座位上，让他吻个过瘾。 「你……」他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接吻的时候就好好接吻，不要多话。」 「但是……等等……」 浓郁的吻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急着想解释，但男人丝毫不放过他，大掌按住他的后脑用力往前压，双唇紧紧贴在一起，连牙齿都碰撞着，激烈得几乎快要咬破彼此的唇。 舌头伸了出来，气息也粗重起来，原本不自然的姿势被男人的大手慢慢带领着，调整成坐在男人大腿上的位置。 豪华的大车里有足够的空间，让两个成年男子在前座上缠绵。费奇吻够了他的唇，吻便往下移，先是吻过他的脖子，轻轻咬了口他的喉结，舌头用力舔过那被自己咬得红肿的地方。 「啊……等等……」即使心里知道这样不妥当，但他还是本能地仰起了脖子，给了男人更多侵略的空间与暗示。 男人本来就是很容易发情的动物，只是一个吻，只是身躯的交缠与抚摸，欲望的苏醒便一发不可收拾，急切地想要一口气解决生理需求，什么后果都不管。 当费奇将杰瑞推开，想要脱去他的上衣时，杰瑞的背刚好卡到了汽车喇叭。 巨大的喇叭声让两个人同时惊醒！ 杰瑞像是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猛地把费奇用力推开。 他喘着气，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明白，当初说喜欢我的不是你吗？为什么现在你反而处处拒绝我？」费奇是用吼的，面临人生抉择的无措以及被拒的难堪，让他脾气变得十分暴躁，明明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会很伤人，但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还是你已经有了别的情人，所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你这人尽可夫的……」 他住嘴了。 因为他看见杰瑞的眼里闪着痛苦的泪光，在自己怀里的身子也在剧烈颤抖着。 「杰瑞。」 他迅速冷静下来，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很混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杰瑞转过头，深呼吸一口，不让眼泪掉落。 他不想哭的，可是为什么却止不住泪水涌出？ 人到最伤心处的时候才会落泪，那么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被伤到体无完肤，才会流下不轻弹的男儿泪？ 听见他这么问，费奇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 最后他才安静地说： 「我要结婚了。」 他一直忘不了，当杰瑞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那惊愕又受伤的表情。 因为那紧紧揪住了他的心，差点让他脱口说出那不过是个玩笑。 可是那不是玩笑。 那是真的。 见过杰瑞之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应该要结婚。 不然他会忘不了这个男人。 永远、永远都忘不了。 于是他说：「是的，杰瑞，我要结婚了。」 第九章 那天晚上，他们疯狂地做爱，仿佛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已经再没有时间缠绵，只能紧紧把握今夜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濒临高潮的时候，杰瑞的声音已经转为沙哑的哭喊，那声音让费奇听了，心竟然一阵阵抽痛。 他吻着他，喃喃地说着许多安慰话语，然后在见到他落下眼泪的那一刻，真实地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为什么要哭？他们刚刚不是才一起达到了极致的欢愉吗？ 为什么要这么悲伤？彷佛无尽喜悦转身过后，马上就是无以为继的哀戚与悲伤。 「杰瑞，杰瑞……不要再哭了，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在他怀里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抹去了眼泪，然后再次吻住了他。 这次过后，他们就真的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所以他不想浪费时间去说话、去解释。 只想至少在这最后一刻，能用自己的身体与记忆，留下这个男人的一部分在自己的生命里。 「只有这一次，我好恨自己不是女人。」 在最终高潮的那一刻，他仰起头，忍住眼泪，轻轻地这么说。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与温暖的怀抱。 这样缠绵的拥抱很快就会幻灭，然后有一天，他甚至会怀疑，自己到底是否曾经拥有过这个拥抱。 *** 半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再也没有联络过。 费奇像是消失了一样，而杰瑞也从来不提起这个人，彷佛他们从未相识过。 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杰瑞还是会想起他，但又能如何呢？ 他已经是个已婚的男人了吧？ 自己并不想做第三者，而且是这种关系复杂的第三者，他担当不起。 这阵子杰瑞看起来有些消极，但大家都以为是因为上次罗马走秀不受好评的原因，知道真正理由的人少之又少。 而夏琳便是其中一位。 已经快接近春天了，这时正是结婚热季，几个新秀设计师想出联合展览自创婚纱的点子，这几天正在加紧彩排中。 夏琳是杰瑞的御用模特儿，自然也在走秀的人员名单当中。 有了上次罗马展出被人批评太前卫的评语，杰瑞这次改走复古风，而且完全采用高级布料，手工订制的华丽款式，甚至在事前他就和模特儿沟通好，了解每个人的优点，为她们量身打造特制的婚纱。 而他做给夏琳的，是一套浪漫的暖色系礼服，从领口到裙摆都以荷叶边装饰，并融入渐层的色调，让夏琳从成熟的大女人，一瞬间变为甜美可人的小新娘。 「喔，杰瑞，我真是爱死你了！这套礼服真的好棒！我真希望有一天能穿上你为我设计的礼服，走进礼堂。」 「妳喜欢的话，这次走秀完就送给妳吧！」 「真的吗？喔！杰瑞，我真的爱死你了！」她毫不避讳地大喊大叫，然后捧起杰瑞的脸猛亲。 「真可惜，如果我不是同志，我一定也会爱死妳。」他礼貌地回吻在她的脸颊上。 看着夏琳高兴地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他却触景伤情起来。 美丽的新娘，结婚的季节，这些浪漫的、属于相爱情人间的幸福，大概永远都不会属于他吧？ 这时夏琳的男朋友来了，她又换了一个新的男友，现在这个男友听说是拍电影的，装扮就是一副艺术家的样子，乱七八糟的鸟窝头、大大的墨镜、嘻哈风格的衣装和刻意不刮的胡渣。 杰瑞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总觉得他邋遢不修边幅，而且老是戴着墨镜，连在室内都戴着，好像刻意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睛，让人感觉不太真诚。 不过，既然夏琳喜欢，那也就算了，身为同志的他，不会轻易对他人的对象做出任何批判，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殊喜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必用自己的审美观或好恶去管别人的感情世界。 「达令，你看看！我这样穿美不美？想不想把我娶回家？」 「当然想！」男人把夏琳抱了起来，顺着她的意，抱着她转起了小圈圈，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幸福。 这副景象……真是闪亮得让人眼睛都快瞎了。 杰瑞转过身，把空间留给这对旁若无人的情侣，继续去处理其它模特儿的衣眼。 尽管他要自己不去想，但事实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费奇，只要手上一空下来，他的脑袋就像自动开机一样地把那天晚上的所有记忆全部重现。 每一幕都很真实，有时候他累得小睡一会儿，还会因此作起很真实的白日梦，梦里有那个男人，连体温都感觉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根本放不下他。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呢？ 是很久、很久以后，还是永远都不能解脱？ 「如果是那样，那就真的太惨了。」杰瑞对自己说。 *** 费奇·奥斯特蒙并不紧张，只是有些烦躁。 结婚典礼就要开始了，他和新娘分别在不同的休息室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外头隐隐传来宾客的声音，以及牧师试弹风琴的声音，应该是喜气洋洋的一件事，为什么他却觉得胸口十分沉重。 他并不想结婚，可是又别无选择。 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也许爱上一个同性的事实，也没有勇气去改变现在已有的生活方式，认知到这一点，他终于承认自己是个没用的胆小男人。 他很想念杰瑞。 费奇从黑色的亚曼尼西装口袋里拿出装着戒指的盒子，打开来看，里头精心设计的结婚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兴奋。 对他而言，这枚戒指就等于是个枷锁，从此就要将他牢牢套住，他会变成一个「已婚」男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了孩子。天啊！想到这点他就觉得恐慌，他觉得自己根本都还没有完全长大，现在就要去当别人的爸爸了？这太荒谬了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结婚？ 是的，何必结婚？ 但自己为什么没有坚决提出不结婚的勇气？ 他到底还要窝囊多久？ 随着时间越拖越久，他也就越说不出口，现在变成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硬着头皮结婚了。 周遭的人没有人了解他的心情，大家都赞美这是一段好姻缘，郎才女貌，家世又相称，两人又是真心相爱，彼此就像分不开的家人一样。 众人的祝福压得他只能拼命微笑，不想结婚的念头怎么都说不出口，好像有这种想法的他，是罪大恶极的。 「新郎准备好了吗？」 他的大学同窗兼好友伴郎，推开休息室的门问他。 「当然。」他露出自信的微笑，心里却在滴冷汗。 你准备好跳海了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作好心理准备？ 华格纳的结婚进行曲在古雅的小教堂里回荡着，观礼的宾客们已经把椅子坐得七、八分满，伴娘先捧着礼花，配合着音乐的节奏，慢慢走进来，之后便是新娘的父亲牵着今日的女主角，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仪态万千地优雅走进教堂。 艾莉森的新娘礼服是特别订制的，上半身是丝缎材质的珍珠色马甲，再搭饰同色系刺绣的薄透材料双袖，既婉约又带着野性，下半身的长裙则采用缎面柔软的衣料，营造出飘逸的感觉。 新娘本来就是个大美人，如今再穿上美艳的婚纱，更是迷倒不少在场男士，让他们在暗中扼腕。 费奇知道艾莉森的婚纱是特别订制的，他一看见那婚纱，就会想起杰瑞，想若他是不是也能设计出这样美丽的婚纱？ 他知道杰瑞最近才参加完一场由新锐设计师连手合作的婚纱服装走秀。当他在设计那些女人才能穿上的婚纱时，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羡慕，还是嫉妒？ 还是心酸？ 喔，天啊，为什么他只要想象那个画面，就连自己也小小心酸了一下。 他们以后真的不能见面了吗？ 新娘正往他的方向走来，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丝毫没有注意到新娘有些不安的慌张很神。 牧师走上前，微笑地看着这对璧人。 然后牧师开口了，「今日我们齐聚在这里，见证这两位新人……」 「stop！」 突然有人喊了出来，费奇吓了一跳，宾客们也吓了一跳，但最吃惊的，还是站在新娘旁边的父亲。 因为喊出「stop！」的正是新娘本人。 「呃……请问新娘这样喊是什么意思？」牧师有些尴尬地问。 只见艾莉森深呼吸一口，转身勇敢地看着费奇，她说：「很抱歉，费奇，我不能和你结婚。」 「可是，提出结婚的不是妳吗？」费奇惊愕地看着她。 「是的，亲爱的，我知道。」 底下宾客开始议论纷纷，原本会成为费奇老丈人的父亲大人，也着急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费奇，达令，我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发现自己再也不爱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和你就像家人，可是家人和恋人是不一样的，我期待有着爱情的火花，还有恋人的浪漫，可是我和你之间似乎只剩下公式的嘘寒问暖和做爱，这不是我想要的。之前我说想要和你结婚，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出于私心，我想看看这是不是只是倦怠期而已？说不定，在我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能与你长相厮守的，所以我再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去试试看，但是我做不到……」 费奇很意外自己还能这么冷静。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就气疯了，或是早就揪着新娘的衣领，问她是不是有了别的恋人？ 但费奇只是静静地听着艾莉森说，他甚至觉得艾莉森说出了他心里真正想说的话。 「费奇，如果你恨我，我完全可以谅解，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女人，但是我……」 她愣住了。 因为费奇拥抱住了她。 无声的拥抱，但胜过干言万语。 饶是女强人性格的她，此刻也禁不住红了眼眶，鼻头一酸。 「谢谢你，费奇。」 「亲爱的，只要妳觉得快乐就好。」他吻了吻她的头发。 然后嘴角含笑，心里简直乐疯了。 yes！yes！ 上帝啊，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奇迹的。 他终于可以从婚姻的火坑中脱逃了！ 而且还可以不用担当罪人的角色，因为艾莉森全帮他包了。 只是他们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艾莉森，亲爱的，等一下再感动我是个这么体谅的温柔好男人吧！我们现在得和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这次的婚礼要喊停了。」 没有人能想象他现在有多快乐。 他自由了，他不用结婚了，虽然失去了一个相交多年的女朋友，但却换来一个突破性别的至交好友，以及家人。 艾莉森和他把话都说明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正式从恋人升华成好友，那种感觉其实也蛮不错的，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失落。 费奇离开了婚礼会场，假装强忍悲痛地接受至亲好友的安慰，然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刻意孤单一人走向停在教堂旁的礼车，默默地把车子开走了。 才开过一个转角，他就快乐地开始飙起车来，一面还忘情地哼着歌曲，双手在方向盘上打着拍子。 他自由了，而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那个人。 车子熟练地在小巷子里打转，绕过交通巅峰的阻塞路段，来到他早就想来的地方。 看看手表，现在他应该不在家吧？ 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工作？ 难道这次他也要等个老半天才能等到杰瑞，还是……等等！ 他没有眼花的话，那个刚刚从公寓里走出来的人不就是—— 「杰瑞！」他难掩兴奋地透过车窗喊他。 杰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儿才愣住，他停下脚步，眼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辆克赖斯勒里的那个男人，自己是在作梦吗？ 有可能，他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大概有点精神耗弱，所以才会…… 「杰瑞？」 费奇把车停好，走下车，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了？」他狐疑地看着杰瑞一脸茫然。 「你是真的？」 伸手摸摸他的脸，温温的，下巴还有些刺刺的，触感好真实。 可是他之前也做过这么真实的梦，所以…… 「杰瑞。」不满这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出现毫无反应，他用力摇着杰瑞的肩膀，一面问：「难道才半个多月不见，你就完全把我忘了？」 「你不是去结婚了吗？还有，不要摇我了，我的头好晕。」 「我不结婚了，我的新娘抛弃我了。」 原本以为杰瑞听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却没想到他俊秀的眉缓缓收拢，皱了起来。 「你被抛弃了，所以才想到来找我吗？我对你而言是不是一直都只是替代品？哪天你又有了喜欢的女人，是不是又会离我而去？你真以为我那么傻吗？」 费奇的满腔热情马上冷却下来。 他不否认自己像是被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猛打一拳，吃惊又愤怒，而且觉得很受伤。 他摆脱婚姻的枷锁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杰瑞，而且他也真的来找他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冷漠地责备自己？ 但是杰瑞不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而是转过身快步离去。 费奇愣在当场，他要追过去吗？ 如果真的追过去了，不就承认自己是个输家了吗？ 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费奇握紧了拳头，忍着怒气，他要自己冷静、冷静，千万不能发怒。 自己已经伤害过这个男人太多次了，所以他从清纯可爱的小绵羊变成冷漠的陌生人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如果他真的想挽回的话，第一步就是要放下尊严先和他道歉。但是，天啊！他做不到，他就是该死的说不出「抱歉」这两个字！ 杰瑞这方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是真的吗？ 费奇不结婚了？ 而且他真的来找自己了，这是表示，他愿意和自己有进一步的关系，他愿意接受自己了吗？ 心跳不听话地加速起来，脸蛋也开始烧热，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只能继续加快脚步，不想让人发现。 喔天啊，他刚刚怎么会对费奇说出那些话来？ 他其实是很高兴的啊！ 只是昨夜他一夜没睡，火气有些大，突然面对这个情况，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于是把先前的不满与怨怼统统一口气发泄出来。 然后就开始后悔，像所有的人一样。 人们总是在愤怒过后才会冷静下来，思考刚刚的行为，然后领悟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杰瑞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把费奇远远抛在后头了！ 天啊！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马上转身跑回去，费奇已经不在了。 啊，不会吧？他把费奇气走了吗？ 他真是个蠢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被他活生生错失了。 在原地懊恼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突然想到，费奇之前不是把手机号码留给了他吗？ 工作也不管了。杰瑞连忙跑回公寓，却吃惊地发现费奇居然就站在他家公寓的楼下，一口又一口地猛抽着烟。 「费奇？」 他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然后稍稍扶正自己的眼镜。 抽着烟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努力抽烟，像是想用这个动作来拼命掩饰些什么。 「费奇，你生气了吗？我刚刚……」 「你说的没错，我欠你一句道歉。」 对于男人意外的低头，杰瑞有些惊讶。 「你是说真的吗？」 费奇似乎更烦躁了，烟抽得更快、更凶。 杰瑞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再说话。 但他并不介意，因为他知道这个男人的个性。 「这就是你的道歉吗？」 费奇握了握拳头，然后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杰瑞好笑地看着他。 「很好。」他终于把烟放了下来，正眼看着杰瑞。 那眼里有一种舒心，还有依恋与渴望。 杰瑞不会看错那种眼神，只是他作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在这个男人身上见到。 「我等一下有个很重要的约会，是关于工作方面的，」杰瑞说。 「嗯。」 「不过我想他们不会介意我迟到一下的。」 然后他牵起了费奇的手，往自家的公寓大门走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