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纵爱》 楔子 公元一五七二年,明穆宗殁,太子朱翊钧即位,为明神宗,改年号万历。 皇帝年幼,不识天下之事,幸有内阁首辅张居正辅佐。宦官冯保,任司礼监,自恃深得太后宠爱,便结党营私,混乱朝纲。为正朝纪,张居正明面上主动讨好冯保,暗地里限制其对朝政的干涉。后又因得到太后赏识,对冯保的行动愈加限制,终于惹的冯保极度不满。至此,暗杀张居正的计划,就开始酝酿了……正史就交代到这里了,下面,就是发生在这个历史背景下的野史了……没有任何记录,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存在过,但是,它就这么悄悄的发生了…… 第一章 万历六年,我十六岁,和那个不懂事的小皇帝同岁。不过,我懂得可比他多太多了。想我悠提蓝司,身为风天使长,被天界赐封“风精之王”,纵横人天魔三界上千年,跨越人界时空无数,随炽天使长修罗的部队南征北战多次机警的死里逃生,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如今,因为触怒了大天使长而被罚至人界,只是人界一个小小的人类,没有可以翱翔的翅膀,没有可以为我行事的精灵,并且做事不能太过张扬,不能说些超出这些普通人类可以想象的范围的事情……最无奈的是,还有四年的光景要忍。 齐余风,是我在这里的名字。自从被那对夫妇捡回来之后,我就有了个家,有了爹娘,有了两个哥哥。爹娘经营着小兵器作坊,家境说不上多富裕,但是吃饱穿暖,逢年过节的添置些新衣裳也无甚问题。 大一点的叫齐余飞,他在爹娘把我拣来这个家之前,就因为不慎撞了脑袋成了个傻子。不会念书,也不会习武,只有一身能摔死水牛的蛮力,平时在爹的铺子里帮着爹抡个铁锤打个铁器什么的。闲下来就跑到我的房间里面看我念书习字,有的时候也会跑去跟着二哥笨手笨脚的耍上两招,可每次都被二哥打的哇哇大叫。已经二十四岁了,却还没人提亲。他长的倒是不难看,比起二哥的俊秀,他倒是更有男子汉的味道。只是,他一笑就满脸痴像,再加上不灵光的脑袋,时不时犯起倔脾气就大喊大叫,我想应该没有哪家姑娘这么作践自己肯嫁给他。 小一点的叫齐余岭,在人类中算的上是聪明的那一种,刚过十四岁时就已经可以把诸子百家之作倒背如流,还跟着爹习了一身不错的武艺。二哥已过弱冠之年,人长的也俊。不少媒婆都快把家里的门槛踏平了,但就是没能说动我这个集上天宠爱于一身的二哥。我知道,他可是做梦都想着要娶天上的嫦蛾为妻呢……我很想告诉他嫦娥早就跟着她吴刚哥哥移民火星了,但是……算了,人总是要有梦想才能活的有乐趣是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二哥,爹娘却不让他进京赶考,连个乡试也不许他去参加。不许他和别人比试文才武窦,一个理由也没有,就让他的才能埋没在这个远离京城的小城镇里。为这,二哥虽然明着不说,但暗地里,没少流过那宝贵的男儿泪。我知道,他很要强,他很想做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只是,没有机会。我倒是很想帮他一把,偷偷的把爹娘给我的零花钱给了攒下,帮他筹集上京的费用。二哥很感动,就更加疼我,而我,也很享受被他疼爱的感觉。 还有一件让我烦恼的事情就是我的身体,可恨的大天使长居然给我留了个不男不女的身子在人界。要知道,这样的身子给我带来了无尽的麻烦——从十二岁那年开始,我就被女事所困扰。每逢月中,当经血流出时伴随的那种绞痛,简直要了我的命。天使是不会有这种生理上的痛苦的。被贬下来之前,我在天界也同两个天使交往过,都是我做男性的,却不曾想要到人界受这几年的折磨。幸亏大哥余飞凭着自己的蛮力爬上了断崖,为我采回来了非常有效的止疼草药。虽然,他不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用的。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擦伤和淤青,为这,我哭了整整一夜。终归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了,感情还是有的,我也不想任何人为了毫无血缘关系的我,受到任何伤害。天使,毕竟是慈悲的生物。 晒干的药草,够我吃上七、八年的,正好,药吃完的时候,也是我该离开他们的时候了。不知道那时候的爹和娘还有哥哥们,会有多伤心呢?我想我也会哭吧……不过,这里毕竟不是我真正的家,天界,才有我真正的家。 自小我就比别的孩子长的白净,也比别的孩子漂亮,小的时候跟着哥哥们上窜下跳的弄的跟泥猴一样倒也不觉得。慢慢长大了之后才发现,这具身子,还真是被修饰的很完美。爹娘总是发愁我的身子将来是娶老婆好还是嫁人好,我只能笑他们白操心了。只要到了二十岁,我就要跟这具身子说永别了,回到天界,大家全是一样的体质,还怕找不到个终身的伴侣啊?不过也难说,我这样对感情吊儿郎当的天使,说不定,真的一辈子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起生活。 “余风!字!我会写!”余飞傻傻的笑着,憨憨地把那张揉的跟草纸一样的宣纸递到我眼前,接过它——抱歉,我要更正一下,那的确是张草纸……我拎着那张草纸反复的看了一下,然后远距离的闻了闻,确定不是用过的才伸手把它抹平。 ——齐余飞。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他自己的名字。没有任何功底的笔触,没有形状的字体,我也是连蒙带猜的才知道他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很好,你终于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有进步哦!”我掂起脚尖捏捏他的鼻子——谁叫他长那么高,害我都够不着他——想称赞他还真是不容易,这三个字我教了他起码三年。 余岭的文才比我好一些,但是他从来不愿意教余飞写字念书,除了练功的时候他还能和一身蛮力的余飞一起玩一会,其它的时候,他很少愿意和余飞单独相处,他承认自己没耐心陪着一个傻子玩。不过,他倒是很疼我,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请求。包括有的时候我懒的跟余飞废话,就把余飞丢给他,他也不会拒绝。 我跟余岭,已经上过床了。 他知道我不是这个家亲生的,我自己也知道。所以跟他上床,我没有负罪感,他也没有。他长的俊俏,若是放在天界,也是我喜欢的那一种。我长的漂亮,又是半个女儿身,年少无知的他,自然也被我神秘的肉体所吸引。他能给我快乐,我也能给他快乐,我们彼此慰藉着,背着父母,背着那个傻余飞。 我们会在父母不在家的时候在家里做,会跑到空旷的野外到没人的地方做,甚至有的时候,我晚上会偷偷的溜进他跟余飞的房间,然后跟余岭在睡的跟死猪一样的余飞的旁边做到全身瘫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在掌握主导权,有的时候,我也会用用他后面的洞来满足一下自己。身体虽然已经改变,但是技巧却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知道怎样做,能给他快乐。然后我教他,怎样做,才能给我快乐。 我很小心的注意着不让自己的身体怀上宝宝,毕竟我没有办法长期留在这里,而且余岭也还是个孩子,他连养活自己的本事也没有,怎么能带孩子呢?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对彼此不想有任何的责任。我们只不过是在享受年轻的肉体给我们带来的快乐罢了。如果被爹和娘知道我们的关系,可能,会气昏过去吧! 从我十五岁第一次跟他在我自己的床上撒下那一摊处子之血,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二十岁的他,愈加英俊成熟,那颗想干一番大事业的心,也越来越强烈。我们偷偷攒的钱,已经快够他进京赶考的了。过了这个年关,他就打算背着爹娘,独自进京去应考了。他还想帮余飞找个好大夫,治治他的傻病。他是想,万一以后我们都各奔东西了,等到爹娘终老的时候,傻余飞没有办法照顾自己可就惨了。 最近边疆战事比较不稳定,偶有农民起义的小风声,虽然没什么兵荒马乱波及到我们这个小镇子,但是因为临近年关,好多山野匪寇的都开始为自家山寨筹备过年的东西,一时之间居然也闹的整个镇子人心惶惶,商家们每天晚上都早早的就关了店。夜晚,总是给人不安全的感觉。 天气很冷,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往家赶——刚才在朋友家跟他家里人聊天聊的太晚了,不觉天都已经黑了。虽然对方极力挽留我住下,但因为这几天正好赶上女事,我留宿在别人家里太不方便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回来。一个男孩子家家的,总不好意思要别人送吧。 再有两条街就到家了,我加快了脚步。想必爹娘一定着急了,我下午出来的时候都忘记跟他们打招呼说我去哪个朋友家了。 心急,走的更急,谁成想,一转弯就撞到了一堵厚实的肉墙上,登时我的身子就飞了出去。坐在地上,抬头一看,是个比余飞长的还高壮的男人。他眉心有条疤,直扯到左边的嘴角——应该是被猛兽抓伤的吧?我急忙起身,道声得罪了,忙想绕过去离开。 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我,然后是一双粗糙的手摸上我的脸,然后是一个粗野的声音:“小公子长的还挺秀气,奶奶的,今天爷爷高兴,不如陪爷爷回寨子里喝口酒吧!” “那个……我很忙……”他的力气绝对不亚于以蛮力著称的余飞,攥的我手臂生疼。我想脱身,但是我只会几下子简单的花拳绣腿,打只野猫还凑合,却肯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忙?!你跟谁约好了?爷爷我帮你推了他!”他顺手一带,把我抗到了肩上。我立刻晃了神,顾不上面子了,扯开嗓子大叫:“救命啊!救……!” 大手捂上我的嘴,罩了个严实,让我的声音完全无法外泄。想张嘴咬他一口,却因为被捂的太紧,挣扎了一下就觉得脑子里开始迷糊了……缺氧吗?不成,怎么能昏过去呢?万一被强暴了可怎么好啊?这个变态……放开我……我可是风天使啊……比你这样的人类垃圾不知道高贵多少的天使啊……救命…… ……余岭……余飞……爹……娘……大天使长……谁也好,救救我吧…… 迷迷糊糊的,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初到人界的时候,身体随着那个扛着我的人摇摇晃晃。可是娘的怀抱是那么温暖,而这个身躯给我的更多感觉却是无形的压迫和霸气,我无力反抗。直到被扔在冰冷的……床上,我才感觉到一丝疼痛从小腹蔓延开来——天啊,之前喝的药,效力已经过了,现在,肚子好疼啊…… 我就着床上堆成一团的被子蜷起身子,用手使劲压住小腹,希望疼痛可以减轻一些。但是事与愿违,那疼痛却越来越剧烈,直拧的我的肠胃,都好像要卷在一起了。紧咬住嘴唇,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 “老大……我看他好像哪里疼啊?该不会有什么病吧?”响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此时听来却格外的刺耳。被疼痛折磨的异常敏感,任何一点外界对神经的刺激,都让我格外难以忍受。 “不会吧,刚才还好好的一路小跑呢!”粗糙的手覆在我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的额头上,然后是一声怪叫,“娘的咧!怎么这么多汗?喂!他是不是病了?” “大哥……这是我刚才问你的话啊……” “那你还杵在这?!赶紧去他娘的给找个大夫来啊!”粗鲁的声音如敲钟一样刺激着我的听觉。 ——吵死了…… 一声细小的**终于从我的嘴角溢出,我的身子蜷的更加紧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忍,都压不下那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身体扭动着,想找寻一个稍微轻松的姿势来缓解疼痛,却被那个扛我回来的家伙认为是我死前的挣扎?! “快他妈给我去找!娘老子的!你没看他都快死了!” 疼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抱起,被牢牢的护在胸前——记得我第一次疼的直哭的时候,大哥余飞也是这样抱了我一整夜呢……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让我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尽管,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好疼…… 终于,我屈服在疼痛的淫威之下,光荣的——疼昏了过去。 *** 被嘴里不停的喂进的汁水弄醒,我偏了一下头,那温热的汁水就顺着我闭上的嘴留进了脖子里——好难受!一块柔软的布盖上那汁水滑过的痕迹,些微的探进了我的脖领子里把那汁水擦拭干净。很久没有被别人这么温柔的照顾过了,我满意的扯了一下嘴角。 ——等等,是谁啊?谁在照顾我?! 猛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那张被伤痕分割成两部分的脸,近在咫尺。 “哇~~~”我怪叫着坐了起来,连带打翻了他端在手里的碗。缩在床角,我警惕的抱住自己的身体——摸摸衣服还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没了之前凶巴巴的样子,那个男人脸上满是笑意,而且笑的很献媚:“你醒了?不疼了吧?” “……”我警觉的看着他——该死,已经都昏过去一次了,现在警觉还有个屁用啊?不过看情况我应该是一没失身二没被卖……还好还好。 那伤疤脸拾起被打翻的碗,拿布擦擦自己身上的污渍,然后又对我陪着笑脸:“……我没想到你是个姑娘家……对不起……我本意不是想强抢民女的,我真的只是想找位小哥回来喝茶……我……我帮你找了大夫,开了帖药,刚喂下半碗……” “那你快放我回去!”我管你拿我当男当女,总之我要回家!既然你要找的是小哥,那我就充回姑娘也无妨,反正是要保自己太平就好!肉身若死在人界,天界可就回不去了!该死,小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知道姑娘……是否已经嫁做他人妇了呢?”伤疤脸的魔爪向我逼近,我想闪开,可是这巴掌大的地方,我想躲也没地方躲啊! “你不是不强抢民女嘛?!你要干吗?!我嫁人没嫁人,关你什么事?”唯一不能输的,是气势。我硬撑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颤抖——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我,在这种暴力男的面前若想保全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运气了…… 魔爪向我伸过来,我的神经极度紧绷,那魔爪在即将触上我娇嫩的皮肤并且我已经准备尖叫的时候,突然转向,抓住了一只趴在我肩膀上的——壁虎!我半痴呆的看着他把那只壁虎揣进怀里:“我都说你去哪了,半天找不到你……” ——干吗啊?原来是宠物啊……真是怪异的嗜好,居然养壁虎?!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不过想……想通知你的夫婿来接你罢了……这样的身子我怕你自己回不去。”伤疤男满脸堆笑,温和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太像个山大王之类的人物。可是他劫我回来的时候可说的是“寨子”啊,哪有平常人家管自己家叫寨子的?! 我环视周围,全木头的简单家具,凌乱的房间陈设,一看就知道没有女人在这里打理日常生活。 “快过年了,我把兄弟们全放回家省亲去了,就留小林子跟我这守寨子了……太过寂寞了就想找个兄弟回来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寻常人家的女子我们是不会欺负的……”伤疤脸解释了半天,我只听明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的确是山贼的寨子,他也就是那传说中的山大王。 ——非我族人,乃匪类也…… 看着他那张本应该豪气十足的国字脸,被那条狰狞的疤刻上了野兽的烙印,我脑子里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别说,感觉还真挺合适他。 问了我家里的地址,他把那个叫做小林子,也就是刚才帮我找大夫的人打发去我家里通知我家人来接我了。我觉得很奇怪,他难道不怕我家里人去报官吗?可是看他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担心呢……过了不到半天,余飞余岭都来了,父亲也来了。那个小林子的左脸有一块淤青,不知道是被谁揍的。不过看着二哥铁青的脸,我估计应该是他下的手。 爹没有报官,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大吧。想他们这些山贼能生存下去,也一定是和当地的官府有所瓜葛——他不怕我爹去报官也是很正常的。 余飞看见我就把我牢牢抱住,大吼大叫地就是不松手,生怕我再丢了。如果不是爹拦着,余岭可能就要把那个伤疤脸给拆了,他那愤怒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伤疤脸把药交给二哥,却被他扔到了地上,还踩了一脚:“这种垃圾你也敢给余风吃?!” “……”看的出来伤疤脸被他严重的戳伤了自尊,但是他也自知理亏,只好忍耐着不发作。一路上他黑着脸,把我们送下了山。肚子还在隐隐做痛,可是靠在余飞的怀里,舒服很多。 “小美人,我叫孟守义,有空来寨子里玩啊!”我们已经走出好远了,伤疤脸还在大吼大叫的跟我说话。 ——靠,我理你叫什么啊?! 二哥想转身回去揍他,又被爹拦住了,爹说:“不是说了不许你在外面随便动功夫了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长记性!” “……”余岭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他从来不会去反驳爹说的话。爹也可能觉的自己的话说重了有失体面,干咳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有余飞叫着笑着把我抱在怀里——傻子就是好,只要有能让他高兴的东西在身边,就足够了。回到家里,娘搂着我后怕的直掉眼泪,害的我的鼻子也酸酸的。不过因为我过于疲劳身体又正好处在虚弱的时候,娘也没多什么,喂我喝了药就让我睡下了。余岭留在我的房间照顾我,本来余飞也要死要活的留下,却因为娘嫌他会吵到我休息给拎了出去。 夜幕降临,我躺在床上已经睡醒一觉了。睁眼看见的是余岭在烛光下的背影,他坐在书桌前在干什么?看书吗?我悄悄起身,却不想还是惊动了他。 “醒了啊?”他回身看我起来,便起身走到我的身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脸,然后在我的鼻子尖上落下一个轻吻:“害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我没想会碰上那样的人……”享受着他的温柔,我把自己靠进他的怀里。 “下次再让我看见他,非扒了他的皮!”余岭恨恨地说,“他没怎么样你吧?” “没有……别担心了,我连根头发都没少……”他的胸膛,跟大哥的不一样,余飞的胸膛是温暖的,他的,却是炽热的。 吻,落在我的嘴上和脸上,逐渐蔓延到脖子,并且还有再往下的趋势。我惊觉了他的意图,忙挣扎着想推开他:“不成……我……那个,还没完……” “可是,我想要你……”年轻的身体,总是抵抗不住欲望的侵蚀,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眸子里也挂上了欲望的色彩。 我想抵抗,可是,被他有力的大手压住,却什么也做不了——在我不知不觉中,我们两个的差距已经拉的很大了。略带胡渣的下巴磨蹭在我的脸上,粗糙的质感,燎起了我体内的火。我感受到了自己属于男人的那一部分,已经硬了。 “余岭……”我就着他的吻,送上自己的嘴唇,用我能够发出的最性感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放开我的嘴唇的同时,他也放开了我的手。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身子拉近自己…… 当最终的感觉从结合的地方冲上头顶的时候,我破例任他射进我的体内——反正也不会怀宝宝,就给他一次在温暖的环境中享受高潮的机会吧。有的时候我很佩服自己,在享受着性爱的高潮的时候,还能如此的理智。可能跟我在天界生活了千年有关系吧,经验丰富一些就是好啊。 拖着高潮过后疲劳的身体,我们将自己打理干净。那带血的褥子我让他放在我床下的木盆里放水泡上,等我明天有力气起床的时候再洗。他看着那上面大片的血迹,眼睛有些发直:“流这么多血,难怪你每次都那么疼……” 勾过他的身体,我烙上自己的吻。不想再挑逗他,但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的想往他的身体上粘。也许是一种依赖心理吧,我好想就这样抱住他不放。 用温暖的被子把我们包住,他搂着我,似乎是憋了好久,才问我:“过了正月,我就要去北京了,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不去。”我回答的果断,让他全身一僵。 苦笑了一下,他无奈的问:“跟我分开你就一点留恋也没有?” “不是啊……只不过你是去考试,又不是去玩。况且你身边的钱本来就不多,多添一个人怎么生活啊?”摸摸他的下巴,有些扎手,他真的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不再是过去那个第一次跟我上床的时候,吓的浑身发抖的男孩了。 “也对……”他突然收紧手臂,把我勒的有些疼,我刚想说话,却被他的话惊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余风……等我考上状元之后,回来娶你好不好?昨天你失踪了之后,我才发现我有多重视你……我害怕失去你。” “……?!”我的身体僵硬在他怀中。 开玩笑!娶我?我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不烫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不动感情不用真心,只要知道有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的人存在,就够了。 可能是我这样的举动伤害了他的自尊,他生气的把我的手扒开。我想安慰他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却被他大力的推开。 起身穿上衣服,余岭站在我的床前:“齐余风,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你的二哥了。忘掉过去的所有,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这样你也敢说你重视我?!”靠在床头,我冷笑着,用恶毒的言语刺着他的心:“我还没有明确的拒绝你你就气急败坏了……究竟你是重视你的面子还是我?齐余岭,你真让我失望!” “……好……这是你说的!”他愤怒的甩手而去,将我的房门大力的撞上。巨大的声响震的我心头一颤,些微的有些感到委屈。 ——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它远不如人的私心值钱。所以,我才不会相信什么天杀的感情,人,都是自私的,包括天使在内。我所见的身边的那些人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而虚伪的存在着的东西罢了。 抬手擦去眼角渗出的一滴泪,我用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第二天起来,余岭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我也发现他已经开始在回避跟我的接触和对话。本来我还想道个歉缓和一下,可谁知他连道歉的机会也不给我。算了,我看我们,也该断了。可能我说话是重了一些,但是我终归是要离开的人,贪恋他的温柔,不是件好事。况且,他也只不过是因为被禁锢在这个小镇子上,从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罢了。等他出去,见识广了,自然就会忘了我。到时候伤心的,不还是我吗? 他吝惜他的自尊,我吝惜我的感情,没什么不好的。 第二章 才喝过腊八粥,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镇子上的人家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热热闹闹的过上了年。饭菜酒肉的香味飘满大街,把余飞乐的跟什么似的。抱着猪肘子一通狂啃的他,跟坐在对面的孟守义对着举着坛子猛灌酒。 孟守义这个家伙借口赔罪,拉着小林子跑到我们家来蹭年夜饭吃。带了四坛子陈年老窖,把爹喝的红光满面,差点认下他做干儿子。若不是我及时的在桌子底下跺了爹一脚,他现在可就是土匪头子山霸王的干爹了…… 那只壁虎爬在我家墙上偶尔的抓几只扑棱蛾子来吃——怪人养的宠物也怪,壁虎冬天不是要冬眠么?怎么他的这只全然没这个习性? 余岭坐在一旁闷声吃着他的饭,酒也没少喝。他酒量不好,喝一点就醉,不似余飞那傻大个,两坛子酒灌下去还照样抡锤打铁。看他喝的脸跟猪肝似的,我心疼的想扶他回房间去休息,却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开了手。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我只好强做欢笑的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二哥,我是余风啊,你连我都不认识啦!你看你喝的……我扶你回房间睡会吧。” “……不用……你扶……”他摇晃着站起来,却稀泥一样瘫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和娘连拉带拽的给他扯回房间,我的内衣已经在这冰冷的冬夜里被汗给浸透了。 娘回厨房里忙去了,我站在院子里享受着冷风,想让被酒烧着的脑袋清醒一些。目光到处游荡,发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提着胆子凑过去,赫然发现居然是一具浑身是血的——死尸! 尸体这种东西我在战场上见多了,所以这个倒是没能吓到我。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我家的院子里会有尸体呢?! 抬脚踹了一下那具伤口被鲜血沁的发亮的尸体,不想它却发出了一声闷哼。哦,不对,应该是他。看来他还活着!把他翻过来,他胸口那条深深的刀伤便露了出来——好深的伤口啊,几乎见了骨。 “喂!你醒醒,你找谁?”我拍拍他的脸,想弄醒他。既然在我家的院子里,说不定是要找我家的人。爹娘锻造兵器,少不了有些江湖上的朋友。 男人勉强的睁开眼睛,只叫了一声“齐康”,就又昏了过去。 ——齐康? 他要找的是谁啊?我们家是姓齐,可是没人叫齐康啊!爹叫齐广隶,娘叫索蓝儿,大哥…… 等等,广隶……康?! 我猛然发现,康字一拆就是广隶啊!中文还真是有意思的,文字可以这样拆来拆去的。等以后回了天界,倒可以拿来做文字游戏呢! 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厌恶自己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还在想着玩。看看周围的树上,确定没有人在监视着,我忙把他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呼,又是一身的汗。 到厨房找到娘,我跟她说了我拣到一个濒死的人,而且那人喊着“齐康”这个名字。娘听见之后,脸色果然大变,慌忙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跑到了我的房间。当她看见床上的人的时候,我都能感觉的到她有多么震惊。 我找了个借口把喝的微醉的爹从饭桌叫走,带进我的房间。看见那人,爹的酒就全醒了。我很识趣的退了出去,不该我知道的,我不问。 大哥喝的晕忽忽的,抱着酒坛子歪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孟守义稍微清醒点,但走起路来脚底下也打飘。自打上次被他劫过之后,他就没少在我面前出现过,东送点小首饰西给我买些好吃的,要不就围在我身边齐小姐长齐小姐短的——吵的我真想抽他! 送走了孟守义和小林子,我把一桌狼籍收拾妥当。实在是扛不动余飞,我只好从爹娘的房间里给他抱了床被子盖上。一切都弄干净利落了,爹娘还是没从我的房间里出来——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那么重的伤,怕是很难撑过今天晚上吧。 外面很热闹,鞭炮声声,家家欢声笑语。我家却因为那突然出现的受伤之人,失去了过节的气氛,让我感觉有些落寞。 推开余岭的房间,迎面扑来浓浓的酒气。他躺在床上睡的很沉,脸还是通红的,看来是醉的不浅。趴在床沿上,我享受的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忍不住落在他唇上一个轻吻。我从来就没拿他当过自己的哥哥,因为从一个男孩长成一个男人,我一直在看着他。我很感谢大天使长没有封了我的记忆和我的思维,让我能够理智的面对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在这里没有保持我原来的思维,可能,这样一个半男不女的我,真的会爱上他。但是,我很理智的封闭着自己的感情,吝惜着每一丝付出,因为我从来就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谁。在天界就已经如此了,在人界,这短暂的二十年里,更不可能。 跟他钻进同一床被子里,我躺到他的身边。很想和他一起睡,享受一下他人的体温。虽然我不喜欢躺在一个浑身酒气的家伙旁边,但是余岭身上那种特有的味道,足以抵消酒气对我刺激。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我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他动了动身体,侧过身,伸手搂住我的腰,鼻息突然沉重起来。抬头对上的,是那对被酒烧红了的眼,满是欲望。我贴在他身上的小腹,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余岭……别这样!你喝醉了……”我想抽身,可是他的力气太大了。 “你说你不离开我……你说你是我的……”他含糊的说着,用满是胡渣的下巴使劲地磨着我的脖子,然后不停的扒着我身上的衣服——他在发酒疯!天啊,他酒品真是差的可以! “放开我!”我可不想被自己喝醉了酒的哥哥强暴。攥紧拳头,我准备在他更进一步的时候给他一拳打蒙他。 “余风……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别不理我……”他突然抱着我,低低的哭泣起来。 我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酒后吐真言啊,平常那么重视自己面子,那么吝惜自己自尊的他,竟然哭着对我说这样的话。 搂着他的头,我在他的头顶吻着他的头发,淡淡的皂角混着栀子花的香味,是我的最爱——不管了,他这么爱我,我为什么不能回报他一些呢? 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扔到地上,我用光白的大腿缠上他的腰。纳他进入自己的身体,我将所有都交给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这是我第一次用爱着人的心,跟爱我的人,做爱。 这场欢爱,就算我将来回到天界,不管过了多少年,也不可能忘记。 第二天早上,我们还是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他还是那么重视自己的自尊,超过重视我——就当那是醉酒后的迷幻吧,我不想追究更多。 那个男人死了,爹把他葬在了山后一片开阔向阳的地方。买的棺木,是上好的楠木,厚实,刷了七遍乌黑的亮漆。那沉重的棺木放进墓穴的一刹那,娘的脸上,划过无声的泪水。爹虽然没有哭,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的心头,在滴血。 那墓碑上赫然写的是——长兄齐勇之墓。 死的人,是爹的哥哥。虽然余飞和余岭都不是我的亲生哥哥,但是,死了哪一个,我想我都会伤心欲绝的。感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光是建立在血缘上的。更多的,是时间上的锤炼。 那人葬下的第二天,爹和娘就关了铺子,遣散了家里的几个伙计。然后对我和余岭说他们要出一阵子远门,让我们好好的照顾好这个家。娘暗地里塞给我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叮嘱我好好照顾余飞,最重要的是尽量让余岭不要到外面去闯荡。 “如果你真的喜欢余岭,就跟他一起过吧……”娘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我微微一惊——原来娘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没说破而已。看着娘那张已经爬上细微皱纹的脸,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对我倾注了十几年的母爱,我却什么也不能回报给她。我只拿这二十年当我生命中的一个瞬间,却已经占据了他们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生了。 “你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心思来的重,娘虽然不知道你时常都在想什么,但是娘希望你能活的更幸福一些。风儿,你身子从小就弱,娘不想为难你,但是岭儿他的心气那么高,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栓住他也好……”娘说到这里的时候,爹进来了。很明显地阻止了娘继续说下去的意图,拍拍我的肩膀:“余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了,爹……”面对父亲,我能说什么呢? ——余岭将会去赶考,他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他的。 在爹娘走后的第六天,余岭也打点好了行装,离开了这个家。走的时候,对我,连一句话也没有。我没有按照爹娘的意愿阻止他,因为,他是栓不住的。就算我打断他的腿,他也会爬着去的。 余岭走后的第二个月,我没再吃那些草药止疼——我怀孕了。余岭走后没有一丝的音信,连个捎话报平安的都没有。爹娘每隔半个月都会寄封信回来,不过没有可以回信的地址留下。信一般很简短,除了报平安就只有叮嘱我照顾好自己和家里了。 ——照顾自己?照顾这个家? 无奈的将娘的亲笔信塞进抽屉里,摸着已经日渐隆起的肚子,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家?这哪里还像个家?本来五口人的幸福生活,现在却只剩下我和一个傻子而已。 余飞什么也不懂,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再不然就是和邻家的阿猫阿狗打架,我怕他这样子会闲的出去闹事,只好把他交给孟守义教他干些粗活——这样,不管将来我还能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应该不至于饿死。 知道自己有了余岭的孩子,我并没有太惊慌。余岭在那个醉酒的夜,给了我这个小天使。 对于我突然有了孩子,孟守义什么也没问,但也好像已经知道了所有一样。他对我更加照顾,没事就差小林子给我送些补品什么的,让我着实的感动了一把。 没听说他们打劫过那个过客的财物,更没听说他们在乡里镇上的横行霸道——作为一介山贼,他的生活好像过于平静了。就连他那个山寨里的弟兄们,也过于规矩了。 不知道余岭,还能不能回来——不,也许我该问,是他还肯不肯回来。一抹残阳西下,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已经是初秋时节的傍晚,黑的比较早。趁着还有些光亮,我才会去集市上转转买些东西回来吃——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很怕看见熟人。这里不比天界,如果被别人发现我怀了孩子,说不定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打死呢。 吃晚饭的时候,余飞兴奋的跟我学着今天孟守义怎么教他用石子来打鸟,并且还提了一串他自己打的麻雀回来。看着那带血的麻雀,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吐的快晕过去,吓的余飞把那串麻雀扔的远远的,然后蹲在地上一个劲的打自己的脑袋。 突然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我抱住余飞就开始哭,豆大的泪滴砸在他的身上,把他惊的哇哇大叫。 嘴里的苦涩,混着泪的酸,我将自己的委屈全倒进了余飞的怀里。那个醉酒的夜之后,余岭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抛给我一个人来承担,可是我承担不起啊!不管是这个家也好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好,我都没有办法承担下来。 ——余岭,如果爹娘不回来,你也不回来,一旦我离开,你叫余飞一个傻子,怎么带着孩子过下去?!可是,你却连告诉你这个孩子存在的机会,都不给我。哪怕一个口信也好,让我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 “余风……不哭!余飞抱着你!”余飞大叫,手忙脚乱。 自从爹娘和余岭走了之后,余飞就变的异常敏感,对我的一言一行都特别的关心。他虽然傻,但是一旦我有什么情绪变化,他还是很清楚的。我不高兴了,他就默不做声。我难受了,他就会跑前跑后的照顾我。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他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某一个区域是傻的?而那些感知别人情绪的地方,并没有坏掉。 摸着他的头发,手指划过他他那张满是黑黑的胡茬的脸——我第一次觉得,也许,我不应该离开这里。 “余飞……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余风不走!”他把我抱的紧紧的,就好像一松手我就要飞了似的。 “可是等时间到了,我必须要走啊……余飞,我不属于这里……” 他这么傻,连最基本的怎么照顾自己也不会,没有我他连胡子也不会刮,如果没有人照顾他,他会不会沦落为街上的叫花子呢?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办? “余风走,余飞也走……”他傻傻的看着我,如同一个不喑世事的孩子。 看着他倔强的眼神,我唯有苦笑:“傻瓜,我要去的地方,没有翅膀是飞不上去的……” “……余飞一个人,会难过……余风一个人?不难过么?” 那对清澈的眸子里,闪过的是纯真,是属于他的纯真。扳正他的脸,我柔柔的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放心,我不会,让余飞你孤单一人。” 半夜,我被隔壁余飞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床前已经站了几个黑衣人,来者不善!还未来的及呼叫,就已经被刀抵住了脖子。寒光闪闪,透着杀气。 一个黑衣人贴在我的耳边问:“武凌剑和乾坤图在什么地方?” ——镇静,一定要镇静。 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要何物,但要是拿不到东西,他们应该不会杀人灭口才对。眼角瞥过那把刀,我小心的撑起身子。 “我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一些——没有任何力量的我,是如此的无助。隔壁的余飞刚刚还在哇哇大叫,现在已经没了声音,想必是被打晕了吧。心头一紧,我对拿着刀的人说:“不要伤害我哥哥!他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 “这么看来你是懂事的人了?!”那把刀在我的肚子上方晃动着,“你刚才说不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我看是不是在你的身上的哪个地方插上一刀,你就能知道了?” “……”嘴唇微微的抖着,我继续摇头,“不知道……”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强大的力道让我几乎滚下床去。趴在床沿,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嘴角滑下,腥腥的,是血。 “臭婊子你别不识抬举!”暴怒的声音响起,那个拿刀的人一刀戳在我的身边,离我的身体只相差一根手指的距离,“我他妈的问你呢!你给我说啊!” “我不知道……”艰难的发出声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护住自己的肚子,不让那里面的孩子受到任何的伤害。天知道这帮该死的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如果在天界,敢对我如此无理,我一定会让我的风精灵把他们撕成碎片! “你不说?好……我倒要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大手按上我单薄的肩,然后是棉布被扯裂的声音——哧啦一声,我整个后背都露了出来。 “放开我!”我转身,想推开那个人,却被另外的人按住手脚。 ——怎么可以被这样的渣子**?! “对付婊子就要用对付婊子的方法!哈哈哈哈!”那个人狂笑着,“兄弟们给我压好了,我倒要看看她招是不招!” “住手!你这个畜生!”身体被完全压制住了,我的挣扎显的那么无用。我欲哭无泪,只能大声的叫喊着那个根本不可能依靠的人。 “余岭……救救我!” 感觉**暴露在空气中,耳朵里灌进的是那个男人猥亵的话语:“哥几个快看啊!这婊子居然是个阴阳人!他长了男人的玩意居然还大了肚子!哈哈哈哈~~~今天晚上可真是开了眼了!” “格老子的王八蛋我叫你笑!”一股劲风横劈而过,那个压在我身上的男人顿时身首异处。 然后是一双有力的臂膀把我收进怀里,抬头看见的是那条被溅了血的狰狞的疤——是孟守义。他的兄弟们挥刀砍死了那些刚才还张扬不已的黑衣人,还有余飞,把那些家伙揍的已经走了形。 “喂!你没事吧?”孟守义扯过床单将我包住,“这地方没法待了,出了人命,我得烧了它。有什么要带走的,我让兄弟帮你抬到寨子里。” “……只要那只箱子……其它的,该烧就烧了吧……”抬手无力地指向墙角,我突然发觉从腹部传来一阵绞痛。 ——好疼……为什么肚子,那么疼?不会是要收走我的孩子吧?求求你了,老天,别把他带走,我不想跟他分开……余岭,救救你的孩子吧…… 为什么离开了天界的我,变的这么爱依靠别人呢? 为什么离开了天界的我,变的这么的胆小了呢? 为什么离开了天界的我,变的这么的脆弱了呢? 为什么离开了天界的我,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保护呢? 剧烈的疼痛过后,我看到的是一个只有六个月大的女婴的尸体。带着血,连着脐带,躺在我的腿中间。没有呼吸,全身乌紫,我甚至能感觉的到,那柔软的小身体,逐渐冰冷。 她好小,头还没有我的拳头大。 她好可怜,还没来得及呼吸上一口这个世界的气息,就已经丢了性命。 她是我的天使,我可爱的小天使。可是她就这么走了,连声哭叫也没有。我从没有想过,在经历了那种痛不欲生的肉体苦楚之后,竟然还要再承受心灵上的痛。 我现在已经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因为我已经悲伤的不知道该如何哭泣了。痛苦的感觉,绕在我的心头无法散去,几乎将我压垮。 全身没有半点力气,僵硬的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我连手指头,都懒的动弹一下。神啊,把我也带走吧,带到我可爱的小女儿在的地方,让她不会孤单一人。闭上眼睛,我放慢呼吸,思念着我已经死去的女儿,直到失去意识。 虽然余飞并不是很明白那个小生命跟我的关系,但是看见我亲手将自己孩子埋葬的时候,他哭了。一个将近八尺高的汉子,哭的泪眼婆娑,可能是把我哭不出来的那一份,也代劳了。留下那孩子的脐带,我将它风干,放在贴身的小锦囊里,这样,即使将来回了天界,我也能在每年她下葬的这一天,祭奠她。 没有过多的为那已经逝去的小生命哀悼,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出,究竟是谁的手,间接杀了她。拆开那些黑衣人的刀柄,孟守义指着那红色的印记告诉我:“这些人,是东厂的狗。” 东厂——养着大批身手不凡的厂卫,是为朝廷服务的特务机关。 为何东厂的人会找上我家?他们要的武凌剑和乾坤图究竟是什么?爹娘临走之前并没有交代过要保管好这两样东西,是不是带在他们的身上呢?这些东厂的杂种们,究竟,是听了谁的命令? 我十七岁的生辰,是我守在女儿的坟前度过的。 三年,我还剩三年的时间来寻找杀了我女儿的凶手。 将余飞托给孟守义,我准备独自进京。 “余风,你要走了?”孟守义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收拾自己的行装。那天,他看见了我的身体,再不称呼我为“齐小姐”。 “嗯。”简短的回答了他,我没有继续出声。没有问他那天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也没有问,为什么他这里的兄弟在知道那些人是东厂的杂碎时候,还在那些已经被烧焦了尸体上砍了数刀。总觉得,只要开了口,就会踏上一条不一样的路。 他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收进怀里:“已经过去了……你,不能留下?” “不能!”我把他的手从身上推开,“我不会让我的女儿白死……” “就因为是齐余岭的孩子么?!”他的话狠狠刺了我一下,直刺的我浑身发抖。 回头瞪着他,我咬紧牙关:“孩子是他的,也是我的!” “我一直就在想,你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我没想到你真的跟你哥哥……”他的表情瞬间冻结,那条伤疤也似乎有些扭曲。 “他不是我亲哥哥,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话一出口,他的脸色立刻摆脱了阴霾。原来,他一直以为余岭是我的亲生哥哥。乱伦么?我怎么可能作出那样的事情?! “这么单薄的肩膀?扛的起深仇大恨么?”他的嘴角溢出的笑,深深的伤了我的自尊。也许我不强壮,也许在这里我是一个孱弱的人,但是,我不会认输的。 “余飞就拜托你照顾了,我明天一早就走。”转过身,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弱小。 “你走了他会闹的。”按住我忙碌着的手,他坐到我的旁边,“如果他闹的太厉害,我可以打他么?” “……!”就算余飞做出再过分的傻事,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打他来惩罚他。也是,把余飞放在他们这样一群粗枝大叶的男人群里,难免不会被欺负。 “他是个傻子,不懂事,你别……难为他……”我从包裹里掏出一张爹娘走时留下的银票,放在他的手里,“这是五百两银子……我……” “银子我可不缺!你上我的后库看看去,金银财宝有的是!”他看都没看,就把它丢开。 余飞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但是,他没有一个好的归属的话,我于心不安。曾经发誓不会让他孤单一人,看来现在的我,真的是做不到了。我只能尽量,帮他找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知道照顾一个傻子需要很大的耐心……” “而且我没有义务要照顾他。” ——对啊,他没有义务照顾那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的傻余飞。 “……我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是我不能带着一个傻子在外面闯荡啊!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噩梦,会再次降临。我总要为养育了我十七年的爹娘,保住他们的儿子。”我无奈的叹口气——余飞是个傻子,但他也有生存下去的权利。我唯一能回报给我那对善良的父母的,只有这个而已。 孟守义玩着我从那个唯一带到这里的箱子中拿出的一把破旧的宝剑,比比划划:“你走了,他一定不会踏踏实实的留在这里的。万一他疯跑出去回不来了,怎么办?总不能要我拿铁链子像拴狗一样把他拴上吧?” “……”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余飞有多依赖我,也知道他有多离不开我。虽然在年龄上他比我大很多,但在心智上,他才不过是一个五岁的顽童。 “余风,你为什么就不能依靠一下别人呢?你这样倔强的承担着一切,是会伤害到别人的。”那把残破的宝剑在他的手中,好像有生命一样的舞动着,看的我眼花缭乱。 “我已经没有可依靠的人了……”低下头,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我不能接受。 “我啊!你为什么不依靠我一下?”他笑盈盈的指着自己的脸,那条疤在他的嘴角上微微翘着。 “不……不行。”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为什么?” “因为,我什么也回报不了。”我能说什么?我能说,我三年之后会回天界,会飞到你永远也看不见的地方么? “我不求你回报我什么,我只希望看见你笑。”他的手按上我的肩膀,“余风,你不给我机会我不在乎,但是,你要知道,很多事情,你是做不到的。” “孟大哥……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利用你……你有你的兄弟们要照顾,我……” “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他突然搂紧了我,靠在那满是男人气息的胸膛前,我的身体微微一颤。 “私心……?” “嗯,是啊!有些事情,也该做个了解了,跟那帮东厂的杂种!”他低下头,给了我一个非常无奈的笑,“我曾经,是皇宫的御用锦衣卫……”锦衣卫——皇权的象征,本应是直属明朝皇帝管辖的宫廷侍卫,现在,已经成为那些位高权重的宦官们的杀手集团。他们的行动,被掌管锦衣卫的宦官所控制,被东厂的厂卫所监视。他们的行动,曾经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利益,不过现如今已经完全是为了维护宦官的专政了。 “因为不服那群狗太监的管制,不想替他们杀害那些忠良之士,我带着这些兄弟从皇宫叛逃了出来。可是……”他仰起头,似乎是为了忍住泪水,“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啊,害的我的老母亲,被剖心挖肝之后挂在城墙上晒了大半个月。” “……为什么不带你母亲一起走?”仰头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疤,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泣血。 “我竟然单纯到以为东厂的厂卫不会对我的母亲下手,本打算安顿好了再去接她老人家,可谁知道……我们离开的第二天,他们就把我母亲的尸体挂了出来。那群狗娘养的王八蛋!”他的拳头攥出了“咯咯”的响声。 “然后你就到这里落草为寇了?” 他看着我,苦笑:“是啊,我是个没用的家伙,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对抗不了朝廷,就只好带着兄弟们和那些从太监的私库中摸来的财宝隐匿在这个小地方。我才是个畜生,连亲娘的仇,都没胆去报。” “孟大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是个只会物刀弄枪的粗人,没想到也有如此纤细的一面。 “你比我强,你已经知道了那些是东厂的人,还执意要报仇……” “我并没有特意想报仇!只不过,这样下去,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平的,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自己去找寻一条活路。”从他手中把那把残破的剑拿过来,我小心的将它收回剑鞘,“他们不会去问余飞这个傻子,应该都会冲我来的。” “余风?!”孟守义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这样你很危险。” “危险……危险已经过去了,我的孩子,就没能逃过……”摇摇头,顺手将那宝剑扔回行囊中,“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天晚上……” “我看见了厂卫专门训练用来传递消息的鹰,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是哪一家人,但我想这镇子上最近发生变故的家也就只有你家了,所以听到消息就赶了过去,可是还是晚了,害你失去了……孩子。”他有些自责地看着我。 我没资格怪他到晚了,毕竟他还是救了我的命。孩子是我不小心弄死的,是我的错,如果我再强一些,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手触到怀里的那个小锦囊,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当时在我腹中的心跳。 “所以,让我跟你一起去!余风,我想让母亲的在天之灵能安息。”他一激动,脸上的疤就格外的突出,好像要暴出来一样——不知道,还会不会很疼。 “可是……余飞呢?谁来照顾他?难道要带着他一起么?”我不禁皱了眉头——真的要带着余飞那个傻子么?如果再遇见那样的事情,不知道孟守义能不能保全的了三个人!可是,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下。 “我没什么不可的,看你了!”孟守义大方的一摊手,“我想余飞他,也很想跟你在一起。” “嗯……”下定了决心,我用力点了一下头。 第三章 临走之前,我站在女儿的墓前,跟她道别。 墓碑上刻着——爱女齐晓怜之墓。 ——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小天使。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不知道此次离开,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看你。对不起,我已经无泪可流。但是为了你,就算让我变成嗜血的修罗刹帝,也毫无怨言。 撒上一把新土,在离开之前,我吻了吻那块墓碑。 孟守义将整个寨子的仆从和弟兄都遣散了——他竟然是抱着必死决心。就连平时跟他最紧的小林子,也被他发配回老家去种地了。后来我才知道,小林子,是他当时叛逃出来的时候,从宫里救出来的饱受那些老太监虐待的一个小太监。看着小林子泪流满面,一步一回头的看自己的样子,孟守义的眼睛,红了。 替爹在他的大哥齐勇的墓前拜忌之后,我看着孟守义亲手烧了他辛苦建起来的寨子。他说,如果他有命活着,会回到这个地方,让一切重新开始。戴上那银灰色的面具,他将自己那非常引人注目的伤疤隐藏了起来。 带着余飞,跟着孟守义,离开了那个曾经让我心碎的地方。 一路北上,沿途打听到的,是一些厂卫在各地横行霸道的劣迹。天大地大的,居然就没有他们延伸不到的地方。仗着有那些阉人给他们撑腰,他们肆无忌惮的做着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武凌剑和乾坤图的消息,我们也尽量打探,但是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线索。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们很小心的不让自己的行踪暴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发生之前那个晚上的事情。在旅店里,我总是跟余飞睡同一个房间,甚至风声比较紧的时候,会三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那样的夜晚,我总是小心的躲避着孟守义炽热的目光,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他是个正常而强壮的男人,他有他的需要,可是我给不了他。如果是换做以前,可能我会为了解决肉体的欲望而跟他在一起,但是现在,我不想那样的关系破坏了这本来就脆弱的和谐。 所以有的时候,他会在某个小镇子的妓院待上一整夜,在清晨的时候,回到我们的身边。 *** “别动……你这样我够不着了……”抹着脸上的汗水,我拍了一巴掌余飞那光着的屁股。 “余风……疼!疼!疼!”余飞大叫,惊的我忙抽回手。 “怎么?很疼?”我扫了一眼他的后背,果然已经红了一大片,“活该!谁让你乱跑乱闹的弄翻别人家的油漆桶!不用力刷可下不去!” “疼~”他皱着眉头回身无辜的看着我,好似一个犯错的幼童。一丝怜悯闪瞬即逝,想起刚才我按着他的脑袋跟那家人道歉的时候,就觉得丢脸。这么一个壮的跟牛似的家伙,一犯起傻来,真是要了我的命!一路上他闯的祸,已经赶超我吃饭的次数。不过还好,没闯什么大祸,不然可能我们三个已经被收押待审了。 好不容易把那沾在他后背上的油漆都刷了下去,我开始慢慢的择他那被油漆沾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有的地方实在是择不开了,我就只好拿剪刀给剪了,越剪越顺手,我干脆挥起剪子大剪特剪起来。最后都弄完的时候——我却傻了眼——天啊,他的头发已经被我弄的参差不齐,好像被狗啃过一样。 ——看来我真的是没有理发师的天赋。 怎么办?我总不能让他明天这样子就上街吧?一定会被大街上的人笑死的。狠下心,我拿出平时给他刮胡子用的剃刀,“蹭蹭”几下把他剃了个大光头。这下好了,总算是利落了…… 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余飞不满意的看着我:“余风,凉……” “好啦!谁叫你不听话!”我把他按进木桶一阵刷洗,把他疼的吱哇乱叫。 清理完他,我把那狼籍的周遭收拾好,然后将自己泡进热水里。撒上晒干的栀子**,我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香味。孟守义刚到这里就出去了——刚才进城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站在“销魂阁”门口的姑娘,冲着他暧昧的笑,看来他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睡了。我总是小心的在他面前不要赤裸着身体,我害怕他那双炽热的眼睛。 铁面覆脸,让他给人的是无限的神秘。强壮而高大的身躯,应该是不少女子梦中的标准情郎。更何况,虽然他脸上的那条疤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狰狞,但实际上他却不失为一个有魅力的男人。他长的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而且一脸的英气,想必是当初做锦衣卫的时候,被训练出来的。虽然他经常言语粗鲁,但在我或者是女子的面前,他却从不说脏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一种风度,但是至少,我认为他是懂得如何尊重我的。 栀子花的香味窜进鼻孔,一股子燥热爬上身体,我的手忍不住滑向自己的身下。已经快一年了,这具身子没有被人爱过也没有爱过任何人。积压的欲望总要释放,不管这身体经历了何种的苦难,欲望,还是会有的。手的律动加快,摩擦着坚硬的欲望,直到一波热浪袭来,我本能的绷紧了身体。强压住那几乎破口而出的**,在那温热的水中,射出一股烫人的浊液。 倚在宽大的木桶边上喘气,我全身都有些虚脱——大概是很久没有发泄过自己的欲望了吧,一时有些难以承受。感觉耳朵边上有一群苍蝇在飞,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只强有力的手,将我从木桶中水淋淋的带起,随后而来的,是一个让我难以抗拒的销魂之吻。 “孟大哥……别……你走吧。”嘴唇擦过他的下巴,我开始有些慌乱,想推开他,却被他抓紧了手腕。挂在我身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衣服。摩擦在身上,更加让人难压欲火。 “你在我跟前演完活春宫,还让我走……你是不是也太没人性了?”声音嘶哑,看来他早已欲火中烧。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沉溺在自己的情欲中,我的所有警觉都已经消失。已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顾不上害羞,我挣扎着想从木桶里出来,却被他一把扛到肩膀上。 余飞就在隔壁房间,也不知道睡了没,我们这样要是被他看见了……不过就算被他看见,大概也不知道我们是在做什么。他的脑子里,应该是没有装这些东西才是。 裸着身子被他放在冰凉的木桌上,我一不小心碰翻了桌角的煤油灯——房间顿时漆黑一片。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见那粗重的喘息。手被他绕到身后攥住,腿悬空着也使不上力道,只能任由他温热的舌头在我身上到处点火…… 绷紧的身体在高潮过后完全虚脱,他压在我的身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我也无力地躺在桌面上喘着气,听着两个人剧烈的心跳叠在一起。搂住他汗湿的背,我吻着他被汗水沁湿的头发,逐渐冷静下来。 “余风……我们……”他开了口,打破尴尬的气氛,“你肯跟我这样,是不是……” “别说……义……我只能给你这么多。”用手指压住他的嘴唇,我咬着牙撑起几乎散架的身子。 草草的把自己在那已经微凉的水里冲洗干净,我用衣服把自己裹好,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就像我所说的,我能给他的,只有这么多了。感情这种东西,是一种累赘。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 回到房间里,余飞已经睡着了。躺在他的身边,我抱住他宽厚的肩膀,突然想念起余岭来。不知道这将近一年的光景,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考上状元了呢?是不是,已经娶了美丽的公主做了驸马呢?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 再过两天就要到北京了,说不定,还能遇见余岭呢。攥紧那个装着晓怜脐带的锦囊,我强迫自己睡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们依旧赶路。不过不管是露宿也好还是住旅店也好,孟守义都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没再碰过我。仿佛那一夜的缠绵,不过是幻梦一场。 睁眼的时候,眼前趴着一个绿色的小东西。我警觉的起身,那个绿色的爬虫就从我身上掉了下去。拣起来一看,原来是义养的那只壁虎。可能是因为太冷了,它的身体有些僵硬。我把捆在它身上的纸条解下来,再把它揣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风,我先进城打探消息,你暂时跟余飞留在城外等我。” 他居然一个人进城了?他想干吗?想自己去找死么?!要说十年前的他对皇城里面轻车熟路,但毕竟事隔多年,有了什么变化谁也不知道啊,万一…… 越想我的心越慌,忙摇醒睡在一旁的余飞,催促他收拾好行李,一路奔向那喧嚣的京城。 京城就是京城,繁华,昌盛,偶有颓废的污点,也权当是这繁盛之中的一丝点缀——太完美的东西,不存在。 一路小心的打听着孟守义的行踪,却没有半点消息。他以铁面覆脸,应该会有人注意才是。不过照眼下的状况来看,他怕是故意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拉着余飞的手,我突然感到莫明的失落。好无助,自己是这么的势单力薄——身边只带着一个傻子的我,究竟能做什么呢? 一个高大的男人擦身而过,宽宽的肩膀将我撞的整个人歪进了余飞的怀里。皱了下眉头,我抬头瞪了那个男人一眼——看那红色的官服,应该是厂卫。 “呦呵~小公子还真有点脾气!”露出满嘴的黄牙,喷出的酒肉恶臭几乎把我呛了个跟头。 转身想走,却被那个人的同伴拦在跟前:“撞了爷连声歉都不道,你当爷爷好欺负是不是?” “抱歉了……”冲两个厂卫抱了下拳,我拉着余飞要走,却依旧被他们挡在身前。看来这天子脚下,也早已不够太平。 “光说句话就得了?怎么也要赔爷爷我一笔药钱不是?小公子这么少年意气,想必有的是银子吧?”厂卫笑的淫亵,满脸贪像。 “这位官爷,在下已经赔礼道歉了,还望官爷不要为难在下。”忍着气,我再次好言相向。我可不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里闹出点故事。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起来,直笑的我背脊发凉。其中那个矮一点的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脸:“小公子长的如此细嫩,必是可口之物啊……若是能陪咱二位爷一宿,别说药费了,就是让爷倒找你钱都成!” “你们……?!”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我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当街被如此的调戏,任谁也不会觉得好受。扭脸甩开了他的手,我拉起余飞就走。 “站住!”高个子跨上一步拦住我,如铁钳般的大手攥住我的手腕,“想走?没那么容易!” “余风!”余飞在我身后大吼了一声,一个大巴掌就把那高个的厂卫给扇的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矮个的一看急了:“你们好啊!敢打朝廷的人!” 一把钢刀亮出,不由分说向余飞砍了过来。虽然余飞是傻子,但好歹也是跟爹练过几天功夫的,眼瞅着那刀落下,他一个闪身躲了过去,然后抬起一脚踹在那个厂卫的屁股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狗吃屎,狗吃屎!”余飞见了眼前的景象,喜的孩子一般,却惊出我的一身冷汗。 趁那两个家伙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基本上挨了余飞一巴掌或者一脚的家伙,没个半天,是动弹不了的——我拉住余飞慌乱的逃离那里。 余飞的蛮力,劲道十足。想他曾经徒手摔死过一头水牛,而且每天抡着爹铺子里那二百斤的大铁锤,手上的力道绝对惊人。 跑出好远,我累的几乎喘不动气了,才停下看着我那个傻傻的大哥——他冲我嬉笑着,一脸的玩劣像。我忍不住戳着他的脑袋问:“你干吗打他们啊?!” “他们欺负余风你……”傻子的思维就是简单,他根本不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更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他只是单纯的为了我,为了不让我被别人欺负,就好。 “以后不要随便这样了,听到没?”他就像个孩子,没人教他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可是!他们欺负你!”不满意的瞪着牛大的眼睛,余飞第一次反驳我说的话。 我一时语塞——他毕竟是为了我,我有什么权利去责怪他呢?只因为他的无知,就要责怪他,未免太过分。捏捏他的鼻子,我报以温柔的一笑:“余飞,谢谢。” “呵呵……”他傻笑,因为他知道,我捏他的鼻子,就是在称赞他。 “不过,以后绝对不可以随便出手打人,爹说过了,打人是不对的。”狠下心掐了一下他的胳膊,我给他一点小小的惩罚。 “呜~疼!”他抽回胳膊,满脸委屈的揉着。 “疼啊,那就记住了,以后不许打人了。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哦……”傻余飞笑着点点头,抹了一把被冻出来的鼻涕后扛上那些沉重的行李,“余风高兴!余飞就不打人!” 街角,一个黑黑的身影缓慢的挪动着,闪出我的视线。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我拉着余飞尽快的离开那里。 找了间便宜的旅店,我安顿好行李,发觉肚子有点饿了,就让余飞去楼下跟小二要些吃的。他食量很大,一般都是一顿饭七八个馒头。所以端饭上楼都成了个力气活,我干脆就让他去要吃的。他吃的多,长的也壮,全然不似我这孱弱的身子。如果他不是个傻子的话,靠那健壮的身形和超于常人的力量,想是能在军队里某个不错的位置坐呢。 等了许久,也不见余飞上来,我不由得有些心慌。握上那把残破的短剑,我推门出去。刚走下楼梯,就听见瓷器摔裂的声音,还有厂卫那粗俗的言语: “妈的你个臭傻子!敢踢爷爷屁股?!” 冲下楼梯,只见余飞被几个泼皮无赖围在中间一通拳打脚踢,脸上挂着血,身上被打翻的菜汁溅的脏兮兮的,却完全不还手。 “住手!”扑过去护住被打的缩成一团的余飞,我心疼的冲那些人喊,“他不过是个傻子,你们为什么打他?!” “哼!”站在外围的两个厂卫分开众人站在我的面前,眦着黄板牙,“伤了大爷我的屁股!你们两个以为能就这么了了?!我呸!你打听打听,这皇城根儿上谁说的算!” “……”抱着余飞,我知道,今天这劫,怕是躲不过去了。 “哼哼,小公子眉清目秀的,却跟个傻子在一起,不是浪费了么?”冰冷的剑鞘托起我的下巴,然后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甩到我的脸上,“你他妈的到是给爷笑一个啊!” 被打的时候我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鲜血流出,疼的我皱紧眉头。别说是笑了,就是抹平自己这张脸都困难。当下男风盛行,这些厂卫又时常要取悦那些老太监们,自然对男色有所偏爱。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容易勾起他们的欲火,心中有些后悔出来的时候没把脸弄的脏一些。年仅十七岁的我因为这双重的体质,还没有长胡子,清瘦的如少女一般的身体,激起了那些厂卫的兽欲。 “他是个傻子,你们不要为难他……我,我陪你们就是了。”我护着余飞,痛苦的看着他们。 ——罢了罢了,反正这具身子,也跟不了我几年了。为保余飞的安全,就算被这些淫狼占了去也无妨。 “算你还知道点厉害!”那个高个子的一把把我从地上拎起来,将我扔到几个地痞流氓的身边,“给大爷我按住了,爷爷我要在这上了他!” “什么!”这可是旅馆的大厅啊!大门四开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这不是要我当街被他们干给别人看么?!这群畜生!我可以不要这身子,但是我不能不要人格啊! 被几个粗壮的男人压住手脚,我的挣扎显的那么无力。一旁的余飞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我的样子,立刻愤怒的咆哮了起来:“放开!放开余风!” “敢跟爷爷犯横!”厂卫手中的鞭子挥下,狠狠抽到了余飞的身上,立时在他身上添了道猩红的伤。 “余飞!”我惊叫,却被身后的流氓拉住头发,用力给扯了过去。疼的我眼泪几乎流下,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有拼命的叫他:“余飞!你上楼去!走啊!” 余飞没有听我的话,反而直直的向那个厂卫走了过去,第二鞭落下,在他的额头劈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涌出,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虽然他是个傻子,可是也会疼啊! “余飞,你别管我,你上楼去!”我的声音显然已经入不了他的耳。 第三鞭落下的同时,余飞抬手抓住那飞舞着的长鞭,狠狠的将那个矮个的厂卫拽了个跟头。然后大脚落下,踏在那个畜生的胸口——眼见那厮口喷鲜血,耳边传来的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哇~~~”哀号声起,是余飞把他拎起扔出了大厅。那家伙就算不死,也顶多只剩半条命。 转身瞪向那压在我身上全身僵硬的高个厂卫,余飞的眼睛是血红的。按住我的人都松了手,一个个抽出刀剑,大有要跟余飞拼命的架势。余飞再强壮,也不可能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好啊,敢对朝廷的命官下如此的毒手,我要将你就地正法。”他暴怒着,用刀抵在我的脖子上,“你们!给我狠狠的揍这个王八蛋!” 见我被刀横在颈子上,余飞虽傻也知道那东西划一下很疼,所以他呆在原地没动。几个泼皮无赖冲过去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的他再次抱头顿在地上,却也碍于我被制住而无法还手。那一拳拳一脚脚的招呼在他身上,无异于打在我的心头。 “打!给爷往死里打!”那厂卫见余飞不还手,便张狂起来。见他神情完全投注于那些地痞身上,我劈手夺下他的刀——好歹跟着爹练过几下子,还是可以自保的。想那厂卫必是已经多日没有实战,全身的神经皆已放松,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动作。 “你……你……”他见我手持钢刀指向他的胯下,不禁脸色大变。 “叫他们住手!不然我让你当太监!”抹去嘴角的血,我提刀斩断他半截下摆,吓的那厮全身发抖,慌忙吩咐道,“住手!住手!” “……”几个地痞流氓见我反过来拿刀指着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纷纷停手。 “余飞!过来!”把余飞招呼到身边,我心疼的摸着他身上的伤——那群畜生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对一个傻子这么狠! 许是太过分神,我竟然没有察觉到绕在背后的人影。白光闪过,一阵剧痛从背部火辣辣的蔓延开,我登时疼的跪倒在地。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矮个的厂卫用刀砍伤了我的背。真是失策,没想到被余飞那么暴打之后他还能站起来! “打啊!给爷爷我打死这两个贱民!”一声令下,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背后的伤被打的崩开,让我无力还手。 “不要……不许打余风!”高大的身躯护住我,为我挡住了所有的攻击。余飞把我护在怀里,不让他们伤我一丝一毫。可是那些铆足了力道的拳头和脚,毫不留情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不要打了……”隔着余飞,我都能感觉的到那来自他身上的震动——谁也好,来救救我们!救救余飞! 眼见余飞背后一道道白光闪过,我却已叫不出来——那染了血的身子,依旧牢牢把我护住。鲜血溅在我的脸上,他的眼睛里,却仍是那抹不去的坚持。 ——傻余飞……别这样了……放手吧…… 第四章 “住手!”一声暴喝,却惊的我全身僵硬。 转过头,我看见的是身穿着表明自己西厂卫身份的紫红色锦袍的余岭。 仰起手中的马鞭,余岭将那些地痞流氓挨个抽的哭爹喊娘。转头看向那两个已经吓的瘫倒在地上的厂卫,余岭展开手中的红锦文书:“兹有东厂厂卫胡龛、范丁保因涉嫌勾结叛党,特此命西厂卫副统领齐余岭将二人捉拿归案!” “大人……我们冤枉啊……”两个人匍匐在余岭的脚下,哭做一团。 “废话少说,拿下!”余岭大手一挥,数个跟他一样身穿紫红锦袍的西厂卫鱼贯而入,将两人拖了下去。此时,护着我的余飞,才缓缓松开手臂,身体歪到了一边。我想,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血流如柱了。 “余飞!” “余飞!” 几乎是同时伸手揽住那沉重的身子,余岭将我们二人一齐护进怀中。对上他那双熟悉的明眸,我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大手盖上我的脸,传来的是他沉稳的声音:“别哭,救余飞要紧。” *** “这位公子虽然受伤不浅,但是他底子好,稍加调养便可恢复。”面色红润的老大夫将药方交到我的手中,“此药可补血消炎,一定要他按时服用。” “是,先生。”虔诚的接过那方子,我感激的看着那位老大夫。 “你的伤虽然不是很重,但你身体太虚,又……”他看着我,叹了口气,“方才老夫搭你的脉时诊出你曾经失过一个不足月的胎儿,加上这次的劫难,已经气血两亏,如若他日再有子嗣,必会导致母子两危。你,记住了么?” “……我知道了,谢谢先生提醒。”吃惊于老大夫精湛的医术,也为自己这悲哀的身体惋惜。虽然打定主意不再要孩子,可是听老大夫这样说起,我还是揪心的痛。 “还请先生帮我……保密……”听见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我忙小声请求先生。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再让余岭知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先生一怔,看见推门而进的余岭,心领神会的一笑,微微点头。 “齐大人,这二位公子已无大碍。”老大夫对余岭很恭敬。余岭也同样向老大夫点头行礼——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的如此会待人接物。 他转头对上我的目光,又冷冷的甩开——尴尬一笑,我差点忘了,他还在生我的气。 见大夫收拾东西要走,余岭忙问:“沈大夫,麻烦你帮忙看看,愚兄的痴傻之症是否可以救治?” “呵呵,齐大人,方才老夫已经为公子诊治过了。”脸上虽挂着笑,可他却摇摇头,“他是因为脑中的血脉被撞击时候形成的血块所阻,血行不畅而成栓,才成此痴傻。想治他,只有开颅通栓,又或者是重击其脑让血栓融动,可如若力道掌握的不对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这么说……沈大夫也没有办法了?”余岭大为失望。 “老夫学艺不精,只能救人一命,却不能治此顽疾。”老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恐怕他一辈子,都要如此痴傻呆乜下去。” “……他不傻,他知道护着我……”坐到床边,握住余飞的手,我不甘心的反驳着他们。虽然我知道余飞不过是个傻子,但是我就是不乐意听见别人这样说他。他也许不会表达自己,但是我知道,他的心中,清亮透彻。 老大夫轻轻一笑:“是啊,越是如此痴傻之人,执念越强。他认定的心爱之物,必会誓死保护。” 被老大夫的话惊的全身一震,我不由自主的看向余岭——他也正看着我,眼里满是愤怒。我的心一抽——他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余飞不过是因为我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了,对我的感情来的比较深而已。 尴尬的气氛僵持在我俩之间,谁也不说话。其实,我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瞪向那个老大夫,他却把目光游移到别处——什么嘛?你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啊! 送走老大夫,余岭吩咐下人把那药拿去煎熬,然后搬了把凳子坐到余飞的床前。虽然我低着头,也知道他看着的是我而不是余飞。听见他叹了口气,我抬头望向他,刚想张口,可一对上他那幽黑的眸子,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拉着余飞这个傻子到处跑什么?如果今天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他皱紧眉头,眼中满是责怪,“你们怕是早已横尸街头了。” “对不起……”我应该怎么解释呢?告诉他我是为了找到间接杀了我们的女儿的凶手而带着余飞这个傻子,毫无目标的来到京城么? 深深吸了口气,我开始编织着善意的谎言:“余飞吵着闹着要上京城来找你,我拗不过他……你这一年了也没给家里寄过封信,我担心,所以……” “余风!”他打断我的话,“我要听实话!” “……”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的泪无声的滑落。 简单的把家里遭遇的变故告诉了他——但是对于我们的女儿,我只字未提。那种痛失爱子的苦,我一个人品尝,就足够了。提到孟守义,我只是说他把我和余飞送到京城,就回去了。 听我说完之后,他没有说话,不过脸色阴沉。许久,他才抬手猛拍了一下桌子:“那群渣滓,我早晚把他们全送进天牢!” “余岭……说说你好么?你离开的这一年里,过的怎么样?”拉过他的手,我强作欢笑。 他抽回手,看着我,冷冷地说:“我,中了文探花和武榜眼,被陛下钦点为西厂副统领。负责监督锦衣卫和东厂厂卫的一切活动。” “看来让你上京,还真是对了……”顾不上他对我的冷漠,我只为他高兴。他已经出人头地了,今后,能够好好的照顾余飞了。 “下个月,我就要娶陛下的七公主为妻了。”一句话,把我震的眼前一阵发昏。 ——他要娶妻了?为什么,听起来这样的心痛呢?我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他要做驸马了呢。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我强装出一副笑脸:“是么,那真应该恭喜你了……” “余风……”他眼睛里凝着的痛苦,决不亚于我。 “要快点找到爹和娘……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才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我的眼神到处游移,就是不敢落在他的脸上——我会哭出来的,一定会的。 他起身,叹气,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在他即将跨出房门的一刹那,我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大声问他:“余岭,你还生我的气么?” 他回身,大步走到我跟前,将我从余飞的身边抱起,带出了房间。贴在我的耳边,他吐出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狠劲:“你这个狐狸精!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毁了我,余岭……”递上一个魅惑的吻,我的心智,早已沉沦。娇纵着的肉体,非常饥渴的寻求着满足。余岭修长的手指滑过我背上的绷带,轻问:“疼么?” 我摇摇头,继续在他的身子下面扭动着,用大腿蹭着他的欲望,直惹的他狠狠的钳住我的腰:“别再招我了,你这个浪货!” “岭……我还要。”已经完全不顾廉耻为何物,我现在只是想要他更多的爱。 分开我的腿,他欺了上来。我却坏心眼的收了腰,让他够不到我…… *** 在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传余岭进殿。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桌上放着药和饭菜,整个房间已经变的空荡荡的只剩我一个人而已。将被子裹紧,我懒懒的躺在床上——身上有点烫,大概是在发烧,应该是伤口有些发炎所致。 突然想起余飞,我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草草穿上衣服,冲出房间,却全然忘记了来时的路——昨天我是被余岭抱进房间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余岭的宅子可真是够大,我转了好几个弯都没找到余飞的房间。 拉住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侍女,问了余飞的房间,我急匆匆的奔了过去。推门而进看见的是满地的凌乱,还有一边已经吓的筛了糠的小丫鬟。余飞在床上大吵大闹的,把放在床上的东西扔的到处乱飞,那一手的蛮力将被子枕头褥子扯的乱七八糟。 “余飞!!!”我站在门口吼他。听见我的叫声,他立时住了手,一张本来凶神恶刹般的脸马上变的同温柔的小猫一样。 “余风……”他委屈的看着我,指着身上的绷带,“疼……” “傻瓜,疼你还闹?!”我鼻子一酸,忙上前几步到他身边。不敢碰他身上那些缠着绷带的地方——那下面除了刀伤就是被拳脚踢打过的淤青,是人都会疼的。 “你不在……余飞害怕!”他紧紧攥住我的手,不让我再离开半步。 “乖,不怕了,我在这。”好像哄个孩子一般,我摸摸他的头,“哪里疼?” “这里……这里……这里……”他愁眉苦脸,几乎把身上指了个遍,“浑身都疼……” 看着那渗出鲜血的绷带,我忙唤小丫鬟再拿些绷带来。想是他刚才闹狠了,扯开了伤口。虽然沈大夫给我们用的都是上好的金创药,可也禁不住他如此折腾。 一边给他换绷带,我一边问:“余飞,昨天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余风说过不许打人,余飞要听话……”他气哼哼的说,但转眼就耷拉下脑袋,“可是……可是他们欺负你,我……没忍住。刚才,睁眼,你不在,余飞以为你生气走了,害怕!才闹……” 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的眼泪砸在余飞的手上,把他吓的又叫了起来:“疼么?余风哪里疼?!” “没事,我不疼……”抹去眼泪,我安慰他,“哪里都不疼……” “那就好……”傻呵呵的笑,是余飞的招牌表情。 ——我的疼都在你的身上啊,傻瓜…… 这样想着,我没有说给他听,反正他也听不懂,还一定会问:“你的疼怎么会在我的身上?我的疼就是我的疼。” 缠好绷带,我捏捏他的鼻子:“以后不要再那样护着我了,不然你身上的伤会更多,更疼。” “但是,余风会疼!余飞不怕疼!”他摸摸我的脸,眨眨眼睛,突然凑过来亲了我的嘴一口。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不知所措,我摸着被亲的嘴唇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瞪大眼睛看着我被亲的满脸通红,他又傻傻的笑着:“余飞知道余风喜欢亲亲,你跟余岭亲亲后就很高兴!” “啊……”被他的话惊的几乎石化,我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我跟余岭亲热的镜头被他看见了啊?! 他笑着,孩子般的纯真。也许他不懂接吻的含义,也许他不知道我跟余岭的动作代表了什么,但他唯一的目的是让我高兴。 我,还求什么呢?虽然他是个傻子,但他却远比正常人懂的疼惜我。那些正常的人,太懂得权衡利弊了。 ——对不对,余岭? 晚上,余岭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顶轿子。轿子后面跟着几个比我一年前看起来还像少女的少男——是宫里的太监么?一个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是个绝对说不上有多艳丽的美女,但是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高贵,却让我看的不禁暗生敬佩。她所踏之处皆是红毯铺地,前面还有小太监领路。雍容华贵,哪怕是一个小动作,也展露无疑。看着她,我的心头有种莫名的惆怅。 “长欢郡主,这位是我的弟弟,因为家里遭了些变故,所以过来投靠我了。”余岭指着我,眼睛却不离开郡主。 长欢郡主?先帝的第七个公主,当今皇上的同胞姐姐,余岭的……未婚妻么? “原来是未来的小叔啊,长欢这厢有礼了……”微微颔首,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挂着淡淡的笑。 “怎敢让郡主行此大礼!”我忙将头低下——她不用纱帐遮掩,就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想他们皇家的公主和皇妃出宫见陌生男人的时候,几乎都是坐在纱帐后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余岭抬手让郡主扶着他的手臂,冲我笑着说:“我请郡主来家里用晚膳,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 几乎被他的话击的抬不起头,我的心口一阵抽痛——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做给我看的。还以为他原谅了我,谁知道…… 苦涩的感觉在嘴里溢开,我勉强挤出一个笑。 “先去大堂用晚膳吧。”殷勤的扶着郡主,余岭的温柔,从我身边轻轻擦过。 端了饭,我躲到余飞那里,陪着他一起吃——余岭吩咐了,不能让余飞乱跑乱闹的吓到郡主。与其让下人看着他,还不如我自己守在他身边,也省得看着余岭和七公主那幸福美满的样子——难过。 第五章 哄余飞睡着,我帮他掖好被子——照顾他,似乎已经成了我的责任。 走出屋子透透气,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斗。小时候很喜欢拉着余飞和余岭半夜跑出去看星星,然后听余岭讲着那古老的先人编织的美丽的故事。 无论相隔多遥远,牛郎和织女,每年还能见上一面——可是如果我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余岭和余飞,再也听不到他们笑着叫我“余风”了。 远处的大厅中传出公主的和余岭的谈话声,欢快,轻松,融洽。却听的我的心,如同被刀子在剜。 ——对不起,余岭,我不能爱你。如果爱上你,我的心,就永远也回不去了……所以,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让我,更放不下你! 蹲下身子,我牢牢抱住自己的膝盖,将滚烫的泪,撒在陌生的土地上。摘下挂在腰间的锦袋,我紧紧攥住——这是余岭爱过我的唯一证据。 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余岭去调查,我已经没了当时的心气。夜晚经常梦见哭的十分伤心的婴孩——晓怜,是我的晓怜。我的孩子啊……你是在怪我么?怪我没有为你争口气,还是,怪我没有让你的父亲知道你的存在? 余岭经常来我的房间过夜,有的时候他会因为我半夜突然惊叫出声而被吓醒,可他从没说过什么也没问过什么,只是用愈加粗壮有力的手臂抱着全身发抖的我,直到天亮。那个时候的他,似乎回复了之前的温柔。但是一旦到了白天,他就又恢复了既往的冰冷,对我甚至看都不多看上几眼。 独眠的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我,总是独自哭泣到天空泛白。 接近年关,余岭的工作突然繁忙起来——想想也是,皇宫里也是要过节的,而且一定比民间更加热闹,要置办的东西也更多。他几乎每天都要值夜,带着他的下属在皇宫里面到处巡视。听俯里的丫鬟说前天夜里有个黑衣人夜闯禁宫行刺大太监冯保,被余岭带着部下追出城外三十多里地,却还是逃脱了。 为这,余岭差点吃了冯保的耳光,幸亏被长欢郡主拦下。 冯保的势力基本上都在西厂,而东厂虽不直接属于他管辖,但实际上由于东厂卫都被西厂卫监视着,一旦出问题可先斩后奏,所以冯保的势力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若不是被张居正牵制着,他恐怕已经将那个白痴皇上直接当个傀儡了。后来我才知道,余岭是被张居正提拔上来的,也就难怪那冯老太监会如此的仇视他。不管怎么说,身边被安插了一个对手的人,谁也不会觉得痛快。 这些事情,他从来不跟我说。他在外面受气也好,高兴也好,都不会告诉我。好像除了被他抱着的夜晚以外,我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余飞的伤好的很快,能吃能喝能睡的,他傻的可爱,招的俯里的小丫鬟们从刚开始的惧怕,都变为乐意逗着他玩。被一大帮小丫鬟宠着的余飞,张嘴闭嘴都是“姐姐”,把那些比他几乎小上一轮的小丫头们逗的开心不已。 这样也好,以后就算我走了,他也不会寂寞。 皇宫行刺事件之后没几天就到了大年三十,余岭被招进皇宫里去跟皇上一起吃年夜饭了,家里留下一大群丫鬟跟我和余飞做伴,倒也不寂寞。 可是这本应和美团圆的日子,却让我有些说不出的失落——父母行踪不明,余岭又几乎不跟我说话,余飞疯疯癫癫的只知道吃喝,这个年,过的还真是惨淡。 正喂余飞吃着年糕,一个被吓绿了脸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三……三老爷……门外,门外倒着个血人!” “啊?!”我放下筷子,嘱咐余飞,“余飞自己乖乖的吃吧,我要离开一会。” “嗯!快回!”抱着甜的腻口的年糕,他美的根本顾不上我的行动。 随丫鬟来到门口,果然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倒在那里。轻轻的走上前,费劲的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却赫然发现——居然是已经离开我身边近一个月的孟守义!试着挪动着他沉重的身体,却没有任何效果。我们的力量都太弱了,无法将他抱起来弄到房间里去。想了想,嘱咐好那个丫鬟看着他,我奔回大厅,把饭碗从余飞的手里夺了下来:“去,帮我抬个人。” “抬人?”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年糕碗,余飞鼓着吃的满满当当的腮帮子。 “是啊!” 劈手把他拽起来,我们一路小跑回到门口。将孟守义放到余飞背上,弄进我的房间。叮嘱那个小丫鬟不要跟别人说见过孟守义的事情之后,我取出药棉和纱布为他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口支离破碎的,几乎没了一块好皮肤。血不断的从一些较深的伤口涌出来,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我急的满头汗水竟没能止住那些血。虽然还有皇宫里御用的金创药,但居然一点用也不管——想是那伤他的兵器上喂了某种药,就是要让他的伤口不能闭合,失血过多而死。 好狠的招数!可究竟是谁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不会他就是那天晚上夜闯禁宫的黑衣人吧? 他昏迷着,我什么也无法问,只能不断的换着他身上的绷带,让他的血,流的慢一些。要是照他这样的流法,不出一天,他就会因体内的血液枯竭而亡! 在这里我谁也不认识,任何事情也不熟悉,我不敢冒然寻求他人的帮助,只能等待余飞回来后再想办法——这样的情况被别人看了,说不定会去报官啊! 在焦急中度过了等待,盼回来的却是余岭震怒的吼声:“他就是那天夜闯禁宫的人,你居然还敢收留他?!” “可是我不能让他在门口等死啊!”我不能见死不救,这可是条人命啊!更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当日不杀他就已经是厚待他了!”余岭的眼睛里闪着怒气,“我早就知道是他!念在他把你们送上京城,我叫手下放他一条生路,想不到他自己竟然还要送上门来!” “可是你却在兵器上抹了毒,伤了他之后又在全城戒严,你这样不是叫他等死呢么?!”激动起来,我已顾不上那许多,指着他的鼻子,我吼着。 “你留他在这里,叫我如何跟朝廷交代?!”余岭揪住我的领子,几乎把我从地上拎起来。 “余岭,为了朝廷你不顾道义?原来你已变的如此的狠毒……”痛苦的摇着头,我几乎无法直视他——他变了,变的不再慈悲。 “啪!”一记耳光招呼在我脸上,眼泪顺着被打木的半边脸无意识的流下,我被他一把扔到地上。 坐在地上,抚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强忍住迅速蔓延开的火辣辣的疼。然后,是他刺耳的声音灌进耳朵里:“该不会是跟他搞上有了感情吧?!你这个贱货!” “你在胡说什么?!”心头一揪,我全身发抖。 “你敢说你没跟他睡过?!”余岭的眼睛血红,瞪的牛大。 我心虚的一缩,无法说话。 余岭冷冷地笑了:“哼,你当初一说是他送你上京,我就知道你们之间一定早就不干不净了。装贞洁?我他妈的没心情救你的情郎!余风啊余风,你放着好好的感情不要,还这么作践自己,让千人睡万人摸的,很高兴是吧?!”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知道我忽视了他的感情让他万分心痛。他恨我,非常恨我——这样最好,等我走了,他才不会想念我。 “当初是他救的我和余飞……”我没说我是想报恩,我怕他说我强词夺理的找借口,“看在他救过你亲生大哥的份上,你救救他吧……” 对着余岭,我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 他狠狠揪起我,表情极度扭曲:“婊子!你居然为了个野男人下跪磕头?你还真他妈的下贱!” “我只想求你救救他……”已经不在乎他怎么看我,现在,我只求他救救孟守义。 “他是朝廷的钦犯,我救不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余岭收紧双手,揪着我的领子,被勒紧的丝绸,在我的脖子上刻出一条血痕。他的愤怒,我感觉的到。 “我只求你不要让他死在这里……余岭,我求求你了,你救救他……”我不在乎他将我看的卑微,甚至卑鄙,只要他肯救孟守义就好。 冷冷的望着他,我把手按上自己的肚子:“余岭……这里,已经有了,你的。如果你不救他,我就带着这孩子一起去死给你看!” “……?!”瞪着的眼睛里闪过的是不耻和无奈,“余风,你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将我第二次扔在地上,他推门出去。我听见他吩咐门外的人,去宫里找大夫。 沈大夫查看完义全身的伤之后,面色非常的凝重。 “先生,怎么样?”我的心比大夫的脸色还要沉重。 他摇摇头,缓缓吐出让我觉得天崩地裂的话:“回天乏术啊……” “大夫……”我双腿一软,又差点跪下。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我仍不愿意放弃:“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先生……” “……”老大夫的很无奈的叹口气,“办法是有……只不过……” “我什么都做的到,您说……”一听有希望,我忙抓住大夫的手。 “我这里有一个古方子,到是能解毒封伤,只是……这药引子,怕是不好找。”虽然已经是满头白发却面色依旧红润,老大夫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就是要我拿自己的肉做引子,也无妨。” 老大夫笑了,摇摇头:“是块肉,但你现在拿不出来。” “……?您的意思……?” “若是能有个新生婴儿的胎盘……哪怕是脐带也好,这副药,便可奏效。”老大夫的话,让我的手,不自觉的按上了腰间的锦囊。 “这种东西我上哪给他找去?!”余岭的声音明显不悦,“余风,你这回知道了吧?不是我不救他,是他没那个命!” “是啊,没有药引子,老夫也是爱莫能助……他所中的毒本是宫中惩罚犯了大错的宫女太监之用,谁也没想着能有一日要去解它,故而只留了张古方子,一时半会的,老夫也难拿出其它更好的对策。”老大夫边起身收拾东西,边叹气摇头。 木然的看着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的孟守义,我的心被揪的生疼。眼看着他的生命在不断的流逝,我知道自己应该为他做些什么才对。 转身去追已经离开房间的大夫,我把余岭的叫声甩在身后。 追上正要出门上轿的老大夫,我悄悄的将那个锦囊塞进他的手中:“大夫……这个是我女儿的脐带,虽然已经风干,但是,如果用的上……还望您救救他吧。” “……这是她留给你唯一的东西吧?你舍得?”他的眼神凝重。 不顾眼前漾起一片水气,我摇头:“要为活着的人做些事情,人命要紧。” “那老夫暂且一试吧……”接过我手中的锦囊,老大夫重新跨进了余岭的宅子里。 眼看着我和女儿唯一的联系被混进那一锅黑乎乎的汤药中,我强忍着眼泪走出屋外。 ——晓怜,对不起…… “余风!”余岭黑着的一张脸在我的眼前放大,“你哪里来的那种东西?!” “……”眼神逃开,我不敢看他。我该怎么跟他说,跟他说那是他女儿的脐带么?依照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会相信我么? “说啊你!”他伸出的手触到我的领子,又收了回去。大概是想起我跟他说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而有所顾忌,不敢动我的身体。为他这个举动,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余岭,我跟你说我有了你的孩子,是骗你的!”抬眼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 “骗我?!你真的骗我?!”他按住我的双肩,大力的摇晃着我,有力的大手把我的肩膀钳的生疼。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他,他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果然,余岭抬手将我抽倒在地,指着我破口大骂:“你为了那个男人骗我?!余风……我看你他妈的是活腻味了吧?!你个贱人!” 低着头,我任他打骂。 他突然蹲下身子,一把将我从地上抄起,眼睛里带闪着一丝期待:“你没骗我对不对?你已经两个月没有见红了,你已经有了我的孩子了!余风!是不是啊!说你没有骗我!” “余岭……我是在骗你……那种东西,半年前就已经停了……我已经不可能有你的孩子了。”看着他的眼神绝望的黯淡下去,我的心,疼的拧在一起。 ——对不起,余岭,我真的,不想伤害你。你知道么?半年前,失去你的女儿之后,我就知道,我可能,已经无法再为任何人延续血脉了。 “你……你……啊!!!!!!”他悲愤的吼声响彻整条走廊,惊的房间里的丫鬟们都涌到走廊上看着我们。余飞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见我跌倒在地,忙冲过来抱着我,不知所措的望向余岭。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指着我,狠狠地说:“齐余风!你这个骗子……你……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余岭……不要骂余风!我们是一家人!”余飞跳起来,护在我的身前。有的时候,他也能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什么!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家人!他是个妖精!是个骗子!是个畜生!”恶狠狠的骂着我,余岭的泪顺着他的脸滑下,“他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家人……” 我知道我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已经无法再弥补了。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按着自己疼的已经麻木的脸,穿过走廊上站着的人们,挪着沉重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带上自己的东西,包括那把生锈的短剑,准备离开这个已经无法容纳我的地方。 余飞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我,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死死扯住我的胳膊:“余风……余飞听话,余飞不添麻烦给你,带余飞走……余飞不要离开你!” 鼻子一酸,我抱住他,泪水无声的滑落。 ——余岭,余飞,义,我欠你们的,来生再还吧…… 抬手点了余飞的睡穴,将他沉重的身子放躺到地上,咬咬牙,我离开了余岭的家。出了北京城,我一路南下,想的是回老家守着我的晓怜的坟,等待着第二十个年头的到来。孤身出行的我,好似一只落单的燕子,已经失去了飞翔的目的。无助,孤独,伤心,不断的向我袭来,很快就将我的身体击垮。 已经连续多日的高烧,几乎让我难以行动。一个眩晕,我差点摔倒,幸亏身后的马儿顶住了我,让我得以勉强支撑住身体。摸摸那匹善解人意的白马的脸,我强打起精神寻找着药铺。 终于在小镇子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家不大的药铺,招牌上是行楷字体的“天欣号”。将马拴在门口,我扶着门框跨进去。迎面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迎面招呼着我,刚想张嘴问他有没有解热的药,我的眼前就已经天旋地转起来。 他快步奔到我的身前,同时伸手接住了已经支持不住栽向地面的我的身体。失去意识之前,我朦胧的记得那双接住我的手的腕子上,各有一条扎眼的疤。朦胧之中,听见一个祥和的声音:“天明,把这个药给他喂下去。” 然后,一股苦涩的药汁灌进我的嘴里,在我勉强咽下之后,一方丝巾擦上我的嘴边。周身滚烫,烧的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呼出的气息也是炽热的,烧着我自己的鼻腔,痛苦难耐。 “喝完了药,睡一觉,就会好。”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劝我继续喝下那苦涩的药汁。 一碗药汁下肚,身体竟然觉得有了些许的舒爽——怕是心理作用吧,中药哪有这样快见效呢?放松了身体,我缓缓睡去。 睡梦之中,恍然感觉到那一幼小的身子蜷缩在我的怀中,余岭,在身旁笑的无比欣慰。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却无力抬手将它擦去。心酸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无奈。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在我的脸旁边,还一眨一眨的。 我翻身坐起,却惊到了那双大眼睛的主人,一个如娃娃般可爱的孩子。那小娃娃约莫四五岁大小,一头服帖的短发,泛着乌黑的光泽,和那对黑色的眸子,形成和谐的搭配——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再过个十年,定会是个招风引蝶的小祖宗。 ——晓怜如果能活着长这么大的话,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一想起女儿,我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痛。环视四周,我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素洁的布置,映出这房间主人清雅的气质。 “小娃娃,这是什么地方?”依稀记得的,只有那双带着疤痕的手。 小东西茫然的看着我,摇摇头,也不说话。 “那……你家大人呢?”我不想吓到这个孩子,所以尽量温柔。 小娃娃听我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拉进一个清秀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正是我昏倒之前扶住我的那个人。见我坐起,他忙将沾了棕色粉末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擦,然后抚上我的额头,一条疤趴在他的腕子上,非常显眼。许是年头久了,那疤已经泛白。 “嗯,还好,已经退烧了。饿么?要吃些什么?”一股子药香飘过,我估计他刚才擦去的应该是一些中草药的粉末。 “请问……这里……”茫然的看着他,我虽然已经退烧,却全身没有半点力气。我没有可以自保的力气……对了,我的剑!我的那把短剑呢?! 见我神情慌张,男子亲切的问:“你在找你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见自己随身的包裹和那把破烂的短剑正静静的趴在窗边的方桌上。放下了心,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躺下,你才刚退烧,身体太弱。”他将我裹进被子里,就好像我以前照顾余飞一样。转身吩咐那个小娃娃,“去,跟你师傅要些点心过来。” 小娃娃笑盈盈地跑出去,很快就抱回一大盒点心。那个男子掏出一块看起来松软可口的桃花酥给我,温柔道:“吃点东西,身体才会好的更快。” “谢谢……”照顾别人惯了,猛然一换位置,还真不习惯。 “别客气,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需要照顾的时候啊!” “请问,您……” “我叫曲天明,这里的娃娃们一般都叫我小师傅,你也可以这样叫。”温和的笑脸,温暖着我那颗冰冷的心,“你身体那么弱,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吧,把身子调养好了,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么?” “嗯……谢谢曲……谢谢小师傅。我叫齐……齐飞……”手里的桃花酥,浸了我的泪,入口之时,已是咸咸的味道。虽然不想欺瞒他,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的报上了一个假名字。 “每个人,总是要经历一些苦难才能成长。如果一下子就被痛苦击倒,那么就没有机会品味日后的美好人生。”摸摸我的头,他好像在教育自己的孩子。那鼓出皮肤的疤,应该是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里是药铺,也是学堂,还是个孤儿院。那个叫做肖欣宝的,是这里的主人。我经常会听见曲天明叫他少爷——他那张脸,美的不像真的,分明的棱角和完美的线条,似乎是天工雕琢一般。 他虽然也很和善,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的温柔,是建立在非常理性的基础上,对于那些不懂事的娃娃们,他的疼爱,可以说的上是无边的溺爱。但对于我这个身世不明又带着武器的家伙,他的笑里,总是隐藏着一丝丝的不信任。 那个大眼睛的小娃娃的竟然是个小哑巴,她不会说话,但听的见别人的声音。听小师傅说,她在亲生父亲死后,被狠心的继母剪了舌头又扔到大街上等死,后来被师傅——也就是肖欣宝拾回了这里。那个她曾经的家,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被烧的面目全非。她的继母,死在了那场复仇般的大火之中。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么? 格外的疼爱那个大眼睛的娃娃,还有另外的一个理由,她的名字,叫做曲小莲。名字是小师傅给她取的,虽然同音不同字,可我觉得,这就是缘分。 在这里一呆就是二十几天,身体养好了,我想走。虽然有些舍不得那可爱的娃娃,但是,我终归是要离开的人。 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正想向小师傅他们辞行,拉开房门,却看见肖欣宝站在门口。目光里透着的,是冷冷的寒气。 “师傅……我……”被他的气势压的有些不自在,我艰难的挤出一个笑。 “你不叫齐飞,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武凌剑会在你的手上?!”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武凌剑?当初那些害死我女儿的家伙想要的两样东西中的一件么?竟是这把残破的短剑?! 一张告示被举到我的眼前,上面是与我七分相似的画像,下面盖的是西厂那红色的官印,还有余岭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摸着那熟悉的字体,我的心一阵狂跳。 “这种东西贴的到处都是,你敢说这个不是你?!”他的眼睛里,寒光四射,那股子魄力压的我不敢大声说话。 “我……”谎话始终会被揭穿,我又何苦继续欺骗下去? “我叫齐余飞,是这张告示上要找的人。” ——贴的到处都是?这里离京城何止千里,余岭究竟发了多少张通告?每一张,都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的么?既然已经狠心把我赶出来,为什么还要找我…… “那这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另一张布告举到眼前。 看到那布告的画像我一惊——是余飞!余飞竟然也跑出来了?!是因为我么? “是……是我大哥,他是个傻子。” 心在颤抖,为了下落不明的余飞。他没有自理能力,就这样跑到人群之中,一定会吃不少苦。 “你是东西厂的人?”肖欣宝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有些微微抽搐,显然是在咬牙切齿。 “不是!”我不知道他跟朝廷有什么过节,所以立刻否认。 “那为什么西厂的官员出重金要寻找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的他,一定不会轻易的相信我。 “……我……我……”嗫嚅着,我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他。眼角扫过躺在行李上那残破的武凌剑,让我灵光突现,我忙解释:“为了剑!为了武凌剑……” 怀疑的眼神扫过,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闪了闪,却被他赶上一步攥住手腕——好疼!他好大的力气! “你说谎!”凌厉的目光射的我全身发抖——这个男人,仿佛能看穿我的心一般。 见我不说话,他竟然放开手,但却回身把门关上。我往后退了退,将身子抵在桌子上,右手按在武凌剑上——我不会从外表看出一个人的武功是否高强,但是我知道他绝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我想杀你,就是给你十把剑你也抵抗不过。”轻蔑的笑闪过,他拈起一根毛笔,凝力,抬手将它射向我——擦着我的鬓角,那毛笔的笔尖硬生生地插进了灰白色的墙壁里。 我的心狂乱的跳着,额头沁出了汗珠。没错,他要是想杀我,简直跟撵死一只臭虫没什么区别。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不管是否有用,我还是紧紧地攥着那把武凌剑。 “无怨无仇?哈哈~哈哈~”他笑的异常痛苦,转眼已是满脸的愤怒,咆哮着:“我父亲跟朝廷也无怨无仇!却为什么会死在那群东厂的狗手中?!我的两个叔叔跟他们无怨无仇,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东厂的那群畜生万剑穿身?!我的母亲悲哀而死,又为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啊!为的是什么?!” 抓住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几乎嵌进我肩头的肉里,那深红的眼睛里,几乎暴出鲜血。那种亲人被割离的痛楚,我再清楚不过了…… “对不起……”出口的话语惊了我也惑了他——为什么我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 “……”沉默过后,放了手,他退后两步,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哥哥是西厂的统领,我不是朝廷的人。”实话实说,其实并不难。而且看来他也并没有为难我的打算,只不过是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罢了。 “知道么?你很像我娘……”眼神凄然,他的手,拉起我梳在脑后服帖的长发。一种莫明的悲伤,涌上我的心头。 “相传武凌剑和乾坤图记录着前朝开朝世祖忽必烈留下的一笔巨大宝藏的秘密,但是因为年头久远,所以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能认得这把剑的人,也几乎没有了……我也只是在小时听师公提起过才记得。”坐在床边,他耐心的将那葬送了我女儿性命的宝物的来历说给我听,“其实这两件宝物本应在皇宫大内,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了后世子孙应付国力不济之需时而特意留下的,却不想在十八年前的一场骚乱中失去了踪影。” “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是我们无情谷夺了这两样宝物去,于是皇上一道密昭,说要剿灭武林黑道。那东厂的厂卫就好似疯狗一般涌到那里,血洗无情谷,将我的家,毁的支离破碎。”攥紧拳头,青色的血管凸现在他的手背上。 “我爹虽然神功护体,却招架不住那成百上千的敌人,两个叔叔为了护住爹的尸身,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厂卫刺的血肉模糊。”他的话,说的句句滴血。 我默然不语,静静的听他讲述着。原来一个人,可以忍受的痛苦,是无限的。 “待我和师公大师伯赶到的时候,无情谷已经尸横遍野。救出被父亲藏在密道里的娘和弟弟的时候,娘已经哭瞎了眼睛……”言语只中透出无限的懊悔,他重重叹了口气,“唉……我气的发疯,夜闯禁宫,几欲杀了那昏庸的皇帝,却被一个名叫齐勇的大内高手所擒。” ——齐勇,他不是爹的大哥么?是那个去年除夕之夜身负重伤,拼死也要找到我父亲的男人!看不出,他竟是能匹敌眼前这个深藏不露之人的高手。能把他伤成那个样子的人,也必是拥有高超武艺的神人了。 “他放了我,对我说,有罪的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身边进谗言的人。那些太监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全然不顾天下人的安危。他劝我放下仇恨,不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护百姓的清平日子。”脸色微微好转,他将我手中的武凌剑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着。 “那个叫做齐勇的人,已经死了……”他的惊讶,在听完我的话之后闪瞬即逝。 ——被这把剑害的失去血亲的,也许不止我们两个。 继续低头掂着那没什么分量的破剑,他苦笑,“只为了这一把小小的破剑,就害的我失去血亲,真是……我爹总是说,如果有一天他死的很惨,那也是他应得的报应。可是……” “可是,在我的眼里,他永远是我最敬爱的爹……娘半年后就去世了,我让师公带弟弟去了西域,自己则和天明留在中原,我要亲眼看看,这个国家,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愤恨的将那剑掷到地上,使剑柄大力地触地,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我心头一跳,弯腰拾起,却见那剑柄上已经出了一条裂缝,用力掰开,从中掉出一块白色的丝绸。交到肖欣宝手中,我见他的眼睛随着那块丝绸手巾的展开而愈睁愈大。 “乾坤图……”看着方巾右下脚的落款,我们同时惊呼出声。 身体僵硬的看着彼此,我们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引得无数人命丧黄泉,鲜血横流的的旷世巨宝,竟然真的被我一直带在身边。 “你别动……”肖欣宝猛然警觉的直起身子,我看见他的拳头紧握,逐渐的将体内的气凝在上面。 突然,他的手掌张开,一股黑血自他的掌中喷出,射到地上,将那木质的地板蚀出点点坑洞。我惊讶的睁大眼睛,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有毒! 一股巨痛从手掌处迅速蔓延开,我低头一看,接触那张绢图的手已经变的青黑,并且青黑色的面积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快封住你自己的四经八脉!”吼声过后,他却发现我无动于衷。 “我……抬不起手……”手已经麻痹了,我求救的看着他。 无奈的乍舌,他一把将我扯了起来,抬手在我身上的几个大穴一阵猛击。顿时,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上衣被他“刷”一声撕开,单薄的身体就这样乍现在初春的空气中,一阵寒意爬上背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么弱……”他不满意的将手盖上我的前胸,凝起一股子内力将我体内的血逼的倒流逆转。那无数次被余岭的舌头和手指游走过的地方,现在还落着浅浅的印子。那兴许是他当时吸的狠了,落下了一年半载都无法退去的痕迹。 我别过脸,只觉得双颊有火在烧——这样的身体,除了余岭,没有人看见过。 “不要想其它的事情,跟着我凝气,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责怪的声音将我拉回,对上那乌黑的眸子,我的心头一颤——死?死了的话,我是不是就能赎罪,就能跟我那苦命的女儿永远在一起了?死了的话,就永远也不会再看见余岭那锥心的目光? 气,乱了。 一口黑血喷出,我的眼前立刻漆黑一片,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意识残存的最后一个刹那,我只记得我哭了。 *** 身体有如烈火在烧,耳边好像山崩地裂般的轰鸣,让我难以承受的痛,潮水般向我涌来,将我紧紧包围住。沉重的身体,我早已无力喘息。 ——是不是要死了? 我很想说话,但是张不开嘴。我很想叫出那个让我心痛的名字,可是我叫不出来。 ——余岭,我就要死了,你原谅我了么?我还没告诉你,我们有过一个女儿呢……原谅我,没能替你守护住她……如果我看见她,她会怪我吧……你已经跟公主完婚了吧?我还没能亲口说一句恭喜你呢……余岭,我不想死……我想看见你,跟你说句“对不起”…… 眼泪自眼角溢出,我能感觉的到那滚烫的液体流过的每一寸肌肤。一阵钝痛从腹腔蔓延开——是一种无比熟悉的痛。咬紧牙关,我终于艰难的将微弱的**冲出了口: “疼……” 苦涩的药液灌进口中,我毫无意识的吮吸着那覆在我唇上的柔软物体。好温柔的感觉,好像是被余岭第一次亲到,我还记得……那青涩的少年脸上挂着的红晕,还有那唯一的一句……“余风,我喜欢你”…… 柔软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里,轻轻划着,我默默的读着那一笔一划: “我……想……亲……亲……你……” 他笑着勾勾手指,我感觉到有一个热乎乎的小嘴贴上我的脸。然后又是几个笔画印上掌心——我喜欢你,你要活下去…… 眼泪溢出,被小小的手掌擦去,温柔的亲着我的眼角,可爱的小莲爬上床,缩在我的旁边。用她自己的体温,温暖着我冰冷的心。 第六章 我能睁眼说话,已经是毒发的三天之后了。那性属燥热的火毒,逼出了我体内的寒气,也逼出了那已经停了半年的经血。 “幸亏你体虚,寒气大。若是换了个身体强壮的,一旦毒发,必定一命呜呼。”给我端来了解残毒的药,曲天明爱怜的摸着我的头发,“没想到,你竟然跟少爷的母亲一样……” “肖师傅的母亲?” “嗯,他母亲也跟你一样,拥有阴阳两性的奇妙身体。”眼角的细纹在他微笑的时候有点加深——如果我在人界活到这个岁数,是不是也会这样?逐渐衰老的身体,生理上的痛楚,将要一直伴随着我?不过,这样活着,却远比在那圣洁的天界,来的充实的多…… “谢谢你喂我喝药……”捧着药碗,我向他道谢。我知道这些天,一直是他在嘴对嘴的喂我喝药。 “啊?嗯……没什么……”他的脸立刻通红,满是尴尬之色。 ——奇怪,喂都喂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不好意思? 肖欣宝推门进来,看见我已经醒了,就搬了把凳子坐下。看着我喝完药,他才缓缓开口:“过几天我弟弟跟弟媳要过来,他们说半路上拣了一个人,特征和那张告示上的‘余飞’基本相同……” “余飞?!找到余飞了?!”我大喜——一直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见他了。 “我想应该是了……信上说那家伙傻头傻脑的,跟个三两岁的孩童无异。”说着话,我看见他伸手拉住本已经是满脸通红的曲天明。这下可好,曲天明的脸,完全可以烧开水了。 “太好了……”负罪感一下子又减轻不少。余飞平安了,我也就放了个大心。 *** “余飞!!!”被那粗壮的手臂勒了个满怀,我差点喘不过气来。扒开他的手,我摸摸他的身前背后——还好,没有少肉没有受伤,看来他被照顾的很好。 “拣到他的时候,他正跟一群流浪狗挤在一起。”那个年龄跟我相差不了一两岁的肖欣武,竟然是肖欣宝的弟弟——我看他们做父子还差不多。 “谢谢二位,在下真是不知道如何报答二位的大恩大德。”拉过余飞,我强迫他跟我一起跪下拜谢人家。 “快起来……这种大礼我们可受不起。”那位叫做肖宝儿的夫人,生的如花似玉,好似那画中的仙女。她眉目含笑,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含满了柔情,那种属于女人特有的温柔。 ——余岭,希望你的长欢郡主,也是个有如此万般柔情的女子。 那只名叫“夜色”的猛虎,一直伏在她的脚边,仿若温柔的猫咪。有此御虎之能的女子,怕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在房间里坐定,我心疼的戳着余飞的脑门:“余飞!你真不听话!我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府里么?!” “余岭……打架……吵架……好凶……”他委屈的看着我,眉头皱紧嘴巴撅起 “打架?跟谁?!” “跟……跟义……他们两个打完……我好想你……义说带我找你,我就跟他出来了……可是……可是……可是我把他丢了……”委屈的几乎快哭出来,他一脸的无奈,“我找他……可找不到……怎么办余风?我把他弄丢了……你骂我吧……” “你啊……谁把谁弄丢了……真是的。”我脱力的苦笑,这个傻大个,也真好意思说。 ——义没事了?看来晓怜的脐带,救了他啊。父债子偿么?余岭伤了他,就要晓怜救他一命么?不知道义,是不是已经将所有,都告诉了余岭。 “余飞,想回家么?我们回家吧……”抱住那温暖的身子,我下定了决心。 “好啊!回家了!” “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我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守着你,守着我的女儿,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他高兴极了,紧紧抱住我。 ——余岭,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说吧。肖欣宝将那宝藏图上的毒用药酒洗了去,仔细的包好后又交还给我:“拿着它,必要的时候,应该能做护身之用。” “我留着它没用……不如给你们吧……也算是报答你们肖家对我们的恩情。”将那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推了回去,我拿起身边已经整理好的包裹,准备离开。 “不,它是你带来的,你一定要带走。”将那藏宝图硬塞到我的手里,“你若是不要,烧了它也好,埋了它也罢,是你的自由。它不应该属于其它任何人,我想,它必定有它该去的地方,它背负了太多的人命了……” “……可是,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望望院子里跟夜色玩的很高兴的余飞,我深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肖欣保摇摇头:“如果我救人求回报的话,还不如去做大人物的保镖护卫,那样也是救人命,拿的银子又多,何乐而不为?余风,人,是要为信念而活着的。” 俊逸的脸上,满是欣慰。 “那……如果日后有用的着我齐余风的地方,就请肖师傅不要客气。”虽然我知道他当然不可能有用的上我这个没用的家伙的一天,但是我还是想这样说。 “嗯,这个也送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缀着紫色宝石的镯子。 “这个是……”凭直觉,我觉得那应该是个宝物,而且价值不菲。那紫色的宝石,闪着魔性的光辉,颜色沉的仿佛能把所有的目光都吸进去。 他拉起我的手,将那镯子套在我的手腕上:“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对了……余风,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快十八了……”我静静的待着,没有挪动手腕。 “那你的生辰是……?”他的眼神有些紧张,让我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大概是在九月中旬的时候吧,我是被爹娘收养的。具体的日子,我也不清楚……”感觉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我的心有些发慌。 听我这样说,他更进一步的贴近我:“余风,你相信转世轮回么?” “啊?我……我……信。” “我以前是不信……现在,我信了。”他握紧那只镯子,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十八年前的九月初七,是家母病逝的日子……余风,天明跟你说过家母的身体吧?也是和你一样的……” “我听说过。”我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把我当成他母亲的转世了。我相信转世轮回,但是我确定我不是眼前这个人的母亲的转世,因为,我这个灵魂,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余风,事情太巧了,巧的让人难以相信,是么?” “我知道很巧,但是……”话没说完,他已经用一个指头压在我的嘴唇上。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也许你根本就不是……但是,现在,我希望,你是。就算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对你的一个小小的要求,好不好?”他漂亮的眼睛仔细的观察我每一个地方,“余风,你真的很像我的母亲……” 抱住我的肩膀,他泪如雨下。 ──原来人心,都是如此的脆弱。 *** “余风,要走了?”曲天明抱着晓莲,看着我,“你要去哪?” “回湖南吧,回家去……” 说是回家,可是我的家,在什么地方呢?回到那个已经烧得只剩下瓦砾和黑碳的地方?还是回到我女儿的墓前修一座小屋,带着我这个大哥一起终老?如果可以,我想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静的度过余生。 “这里离湖南已经不远了,叫欣武他们送你们一程如何?”看着余飞和夜色恋恋不舍的样子,他笑了,“我看余飞还很舍不得夜色呢。” “不用了,我们自己能走……”使劲拉开余飞,我不好意思的看着站在一旁的肖欣武夫妇。总不能让人家夫妻俩为了这个傻子再添劳累吧! 肖欣武拍拍余飞:“喂,大块头,喜欢小夜子么?” “嗯!喜欢!”余飞搂着夜色的大脑袋,笑的眼睛都弯了。 “小夜子一定也很喜欢你!”肖欣武拍拍虎头,“我还从没见他跟我和宝儿以外的人这样亲近过呢。” “真的?!”余飞很高兴,继续跟夜色腻在一起。看来不先把他们两个分开,我是走不出这个大门的。那大大的虎头满意的甩甩,好像一个厚实的枕头。 拉过余飞,我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向大门外走去。身后,夜色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余飞,在我身后站定。回头刚想叫他,就发现他非常留恋的看着夜色。 “小夜,你想跟余飞走么?”漂亮的肖夫人蹲下身子,对那玄色猛虎轻轻说着。夜色甩了甩尾巴,立起两只前爪,凝望着肖宝儿。 见她一脸的认真,我忙出言阻止:“啊……夫人,这可不成,它跟着我们,会吃苦的……” “余风,这是缘分,让小夜自己决定。”肖宝儿摆摆手,于是我们大家都静静的望向那漂亮的黑色身躯。它站立起来之后,回头看看养育自己的主人,然后又望望余飞,似乎在权衡何去何从。 “没关系,小夜,做你想做的。”拍拍虎头,也好像给了它最后的决心。缓步挪到余飞的身边,它好似猫一般的撒着娇。余飞高兴的抱住它蹭来蹭去,像拣到了一个大玩具。 “余飞……你带走了小夜,人家肖夫人怎么办?”我看的出来,肖宝儿根本就舍不得。 “小夜子选择了它想跟随的主人,是它自己的意愿,不用在乎我。”靠在自己丈夫身边,她笑着说:“余风,动物尚且会选择自己心目中想跟随的人,人为什么不行呢?” 被她的话狠狠的戳了一下心头的那个伤口,戳的我差点没忍住眼泪。她怎么会知道我身边的事情呢?怎么会知道我心头的痛? “我听我爹爹说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余岭’的名字,在那种状态下,会喊的,应该是自己最想见的人的名字吧?”肖宝儿灿烂的笑,将我带出阴霾。 “你是说……我……我应该去找他?”说出这句话,我才知道原来面对自己的感情,不需要太多的勇气。 “如果你希望下半辈子不生活在后悔与痛苦里,就去吧。” 我不想下半辈子活在后悔与痛苦里,但是我真的是没有什么勇气站在余岭的面前。 他一次次的给我爱,却全被我拒绝了,现在,如此无用的我,有什么脸,有什么资格还站在他的面前要求他的爱呢? 很多时候,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过眼的云烟。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无数次的伤害自己的人。 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余岭已经有了公主,我强忍下一丝心痛。谢过眼前的恩人们,带着余飞,带着夜色,带着那一丝孤独,重新踏上没有目标的旅程。 可爱的晓莲,在我身后哑哑的发出含糊的声音叫着我,惹的我泪水连连,却也不敢再回头看她一眼。 ──对不起,孩子,我没有办法给你幸福温暖的家,我可以带余风带夜色跟我一起吃苦,但是你不行。你是朵被风雨打散了的花,你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环境,保护着你,重新绽放鲜的**。 *** 走在大街上,所有人都因为紧跟在我们身边的夜色而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也是,偌大的老虎,想不惹眼都难。装作不在乎路人的目光,我拉着余飞匆匆走出城镇。来到山间小路上,没了周围人的目光的压抑,顿时轻松了很多。 一路上和余飞说说笑笑的,走得辛苦也不觉得什么。夜色很乖,在我们的身前身后的跟着,一点也没有寻常野兽的那股子野性,到似只灵顽的大猫,跟那匹有灵性的白马也早就成了朋友。它那油亮的黑色皮毛,健康的反着日光。 天空很晴朗,走不多久就热了。在树荫密集的地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我拧开水袋递到余飞的面前:“喝点水~” “余风先喝!”他龇着牙,咧着大嘴吆喝。 见他还知道心疼我叫我先喝,幸福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他笨,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傻。夜色在我旁边拱来拱去的撒娇,似乎也是想讨口水喝。 用掌心掬起一捧水递到它的面前,那大大虎头摇摆着低下,心满意足的舔着我掌心里的水。带倒刺的舌头刮的掌心发痒,逗的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好好玩,我也要!”傻余飞凑到我边上,也低头舔我的手掌,气的夜色呼呼的喷着热气。 “哈哈~别闹了别闹了,你们两个。”闹大了,我一个仰身,差点没从石头上摔下去,幸亏余飞一把拉住我,不然我这可怜的身体上又要多几块乌青。 余飞把我搂的紧紧的,生怕我掉下去。背后的大手,锁住我的身体,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我。贴在那壮硕的胸膛上,只感觉到一股子说不出的温暖爬上胸口。突然察觉到大腿上被什么顶了一下,我惊的一把撑开他: “余飞……你!” “……我怎么了?”他傻傻的看着我,一脸无辜,但是面色潮红,“余风,我很热。” “喝点水就好了!”气恼的将水袋丢给他,我起身跨上白马的后背,“在这等着我!不许乱跑!” “啊?余风你要去做什么?”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胯间鼓鼓的,样子有点狼狈。看的我是满脸通红。 ──奇怪,以前就算跟余岭如何的赤裸相对,也没有任何羞耻感,为什么现在看见余飞这样,我竟不好意思的满脸发烫? “……你待着你的就好!”丢下这句话,我骑着白马沿着树林一通狂奔──不行,我在他身边待不下去,我见不得他那种被欲望灼烧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他,我就觉得自己无比肮脏。他的欲望是最原始的,原始的不带有一丁点杂质。但是我呢?我一看见别人有这种反应,就觉得对方是龌龊的,是下流的。可是事实上,真正龌龊下流的,不正是我么? 白马停在一股冷泉旁边,我翻身下马,将脸整个扎进泉水里。冰冷的泉水刺激着我,带着地下冰层的寒气,激的我头皮发紧。抬起头,水顺着脖子滑进领口,惹的我全身直打哆嗦。冷也好,痛也罢,我只想忘记那些肮脏的东西。 将头发披散,坐在水边整理好衣服,我牵过白马,顺着原路慢慢的往回走。走了很久,才回到刚才的地方。余飞看见,扑过来一把抱住:“余风……余风不要……不要余飞……” “没有,我没有不要你,乖。”拍拍他的后背,我安慰着他。可谁成想,我身子一轻,被他整个的抱了起来。 “干吗!你干吗?!”我挣扎着,不管用。用力捶着他的肩膀,却也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想抬手点他的穴,却又被猛的扔到草地上然后一把抓住。 “娘说过,如果不想你离开我,就这样……”一个大力的撕扯,我的衣服顿时碎得不成样子。 “娘说过什么?!余飞!你住手!啊~~~”我踢他咬他都没用。他像一座山似的压在我的身上,将我牢牢的锁在身子底下。 “娘说……娘走之前说过,如果余风要离开我,就这样对你……”大手已经侵进了我的裤子,很快就把我的下半身脱了个精光。 ──我的亲娘!您究竟教了他什么啊! 死命的并住两条腿,我挣扎着:“我不离开你!你放开我!” “不!余风已经离开我很多次了!”他的蛮力一使,我是丝毫动弹不得。 “余飞!我生气了!你住手!”硬的不行来软的,“你要惹我生气?” “……”余飞倒是暂时停了手,但很快又继续扯我身上的衣服,“不管!” “你……” ──余飞你要气死我啊你!快放手!不然我真的真的要生气了! 夜色在后面绕来绕去,看着我们俩跟闹着玩似的它竟然也凑过来,硕大的虎头蹭着我的脸,一阵瘙痒,让我本来就脆弱无助的抵抗完全失效。余飞趁着这个劲将身体嵌进我的双之间,然后是那布满胡茬的脸贴上我的胸口。 “啊~~不!余飞!不可以!”感觉到他的舌头在我身上舔来舔去,我忍不住扭起了腰。大腿一收,正好缠住了他的腰。 他身体猛的一哆嗦,然后气喘吁吁的看着我:“余风……热……我好热……” “不行……”被他粗鲁的却又不失效果的前戏弄的几乎要崩溃,我坚持住最后的一丝理智,“余飞……听话,放开我……求求你……” “不……热……”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然后弓起腰,猛的一个用力,将硕大的**切进我的身体,将我久未经人事的地方,几乎撕裂。 “不要——啊~”只能感觉到他粗暴的挺进,我疼的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被撞的头昏眼花,干涩的皮肤被不知名的青草划的满是伤痕。一旁的夜色晃着虎头看着我,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无知的光。 没有快感没有激情,有的只是痛苦的承受,被折磨的觉得自己已经要断气的手,他终于泄进了我的身体里。耳边是急促的喘息,伴着剧烈的心跳,然后是余飞的声音: “余风,以后,不要离开我……”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我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到了余飞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立刻多了个红红的巴掌印。被我打的有点发蒙,他委屈的捂着脸,默不做声。 我已经是被气的全身发抖,张开嘴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要说什么?我能说什么?他只是个傻子!我说什么他也不会明白的…… “余风……对不起……不要生气……余飞以后再也不敢了……不要离开余飞……”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显的局促不安。傻傻的瞪着两只大眼睛,求乞我的原谅。 压在胸口的一口气,堵的我难以呼吸,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体也有些无法支撑。 “余风!”傻子猛的叫了一声把我接住,片刻之后我的眼前已经恢复了光明。我突然想起肖欣宝对我说过,那毒素可能会在我的身体里沉积一段时间,一旦肝火上升心浮气燥,就会暂时失明。捂着眼睛,在余飞怀里无奈的问: “余飞,你想一辈子都待在我的身边?” “想!” “……那好,余飞,你记住!以后不要对任何人再做同样的事情,听见没有?” “知道。”他傻傻的应着我,根本不知道我这样要求他的意义何在。他甚至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代表了什么。 *** 又行了月余,到了老家,寻到晓怜的坟,我趴在已经荒得长了草的坟上流了整整一天的眼泪。余飞不说话,陪在我旁边,一起掉眼泪。 拔去那尺高的野草,我重新将女儿的坟打理干净。雇来几个帮手,和余飞一起在这里建了间能容身的小屋。没有奢侈的家具,没有豪华的摆设,只是可以避风遮雨的小屋。为白马搭了间马厩,为夜色盖了间小屋,让它们两个,也能有自己的天地。 夜晚,点上一盏煤油灯,就着火苗的跳跃,我将余飞已长得披肩的头发仔细的梳顺。余飞累的直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上床上睡去。”我推着他躺到床上,“累了吧?干了一天的活。” “嗯嗯……”他将自己裹进缎面被子,将床占去一大半。 无奈的推着他,我捏捏他的耳朵:“余飞,往里点,我躺不下去了~” “……”他懒懒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情愿的往里面挪了挪。吹熄桌上的灯,摸黑扯过自己的被子,侧身躺下。虽然累了一整天,但是却一点也睡不着,脑子里乱乱的,在寂静的黑夜中想起一段又一段的往事。不停的翻着身体,就是睡不着。 身后突然一热,余飞的胸膛贴了过来,大手一收,将我牢牢箍进怀里。 “余风……睡觉啊……不要老翻来翻去的……”大大的打着哈欠,余飞不满意的抱怨,“余风累了,乖乖,早点睡觉……”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一点烦恼也没有……”按住他搂在我腰上的手,往他温暖而宽厚的怀抱里缩了缩,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他的怀里,我竟然一夜无梦。 *** “余飞!把夜色给我按住!不要让它跑了!我要给它洗澡!”我拿着刷子冲正在院子里端着红豆粥喝的美滋滋的余飞喊了一句,他立刻放下碗蹦过来按住夜色的脑袋。夜色最怕洗澡,已经脏的发灰了也不肯让我帮它清洗一下。它立着毛,呲着牙,竖着尾巴,俨然一只受了惊吓的大猫。 幸亏趁他吃饱了晒肚皮的时候拿绳子将它捆在了马厩上,要不然我刚一拿刷子它就得跑的不见踪影。趁余飞按住它的空挡,我连刷带浇的好歹把它清洗了一遍。洗好之后我解开绳子,湿嗒嗒的夜色非常不满的瞪着我们,然后一脚踹翻了余飞那盛着香甜的红豆粥的碗。 “啊!你!过分!还我甜粥来!”余飞大叫着飞奔过去,跟夜色纠闹在一起。一人一虎在阳光下嬉戏,惹的周围的风都跟着笑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余飞和夜色一起竖起耳朵,然后跑出院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往过去,我也跟了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的山路上,一顶红色的轿子由轿夫抬着往山下走──原来是山下的人家在聘姑娘。 “余风!余风!你看!大红的轿子!”余飞没见过人家聘姑娘,看着那火红的轿子新鲜。 “嗯,那是新媳妇坐的轿子。”坐在石头上望山下看,那火红的轿子在黄色的土路上格外的耀眼。 第七章 大红的“喜”字灯笼在轿头被风吹的摇摇摆摆,我想现在那轿子里的姑娘也是一样的忐忑。这个时代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新媳妇在洞房花烛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样的人。嫁对了还好,嫁错了人,一辈子就全完了。 “新媳妇是什么?” “就是跟新郎倌一起过日子,为他作饭,铺床,收拾屋子,生娃娃的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什么都是红的,红轿子,红衣裳,红鞋,红盖头~” “红盖头?那是什么?” “就是新娘子遮脸用的,在晚上洞房之前新郎倌会用木棍把它挑开,然后看见新娘子的脸,再一起喝交杯酒。” “啊……真好,余飞也要娶新媳妇~余风!做我的新媳妇好不好?!”余飞一把抱起我,搂在胸前不撒手,连夜色那个家伙也跟着起哄,点着大脑袋附和。 “不成!我怎么能做你的新媳妇呢!”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却怎奈他力气太大,我根本挣不动。 “就要就要!”他抱着我一路小跑进屋,将我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哧啦”一声扯下块红色的被面,在我惊的目瞪口呆的时候就把那大红的被面盖在我的头上。 “余飞!”我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撩那块布,却被他抓住了手,喊了一句:“余风!你等等!别动~” “什么啊?余飞你……”话还没说完,一根树棍就伸到我跟前,一使劲,挑开那块红布,然后是余飞那张在眼前放大的脸:“余风!你以后就是我的新媳妇了!” “余飞……你知道你这样做,是要承担起‘责任’的。”摸着那张本应十分熟悉,但此时却格外陌生的脸,我无奈的问:“你知道,娶了新娘子,你就是丈夫,你要承担起两人分量的责任。” “……”他傻愣愣的看着我,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算了,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在说什么。 “余风……不哭……”他皱紧了眉头,用粗糙的指头抹掉我的眼泪——我哭了?为什么会哭呢?我应该高兴才是,有人肯娶我了……有人,肯和我过一辈子了…… “余飞,以后你就要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生活,好不好?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好!好!”余飞美的大叫,“永远在一起……余风跟余飞永远在一起!” 一对红烛,一身红衣,两只八钱酒盅,满榻红棉,映着我漾满醉意的脸。 “余飞……你以后都不许离开我……”搂着余飞的脖子,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开始模糊。酒喝的太多了,脑袋已经浑浊不清。 “嗯嗯,我们永远不分开。”已经刮干净胡子的脸,蹭着我,手也收的紧紧的。 ──余岭!你看见没,傻子说他……一辈子也不会和我分开……你跟你的公主去过达官贵人的奢华生活吧,我,有这一屋,一床,一人,一家,足矣。 褪下罗衣,将白皙的身体赤裸裸地展现在余飞的面前。醉酒后的身体格外妖娆,就连余飞这样的傻子,看了也会动心。他的喉结上下窜动,脸色有些难看。 “余飞,不用忍,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猛的按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任由着那吻粗暴的落在身上。被压住的双手有些疼,我下意识的从他的手中抽出。 “啪!”他猛的抓住我的手,惊的我全身一颤,睁眼对上他的目光。 “余风……不要离开我……”傻子皱起了眉头,“不要离开我……余风……” 展开他的眉,我印上一个吻:“不会的,我不离开你……余飞。” “你会走!你已经走过很多很多次了!你扔下余飞很多次了!”余飞将我紧紧抱住,吼着,“你骗我!骗我!” “……不会了,余飞,我再也不会走的……我为你煮饭,为你铺床,为你梳头,为你刮胡子,为你生娃娃,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走了……”搂住他的脖子,我第一次了解到他是如此的需要我。 ——二十年?再过四十年我也不走,我不想回去……就在这让我伤心,让我流泪,让我无奈的人界,短暂的度过一生就好。余岭,我爱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走了,我可以爱你了,可是你,在哪里? “余风……以后余飞疼你……不要走……”傻子松开手,去解他的衣服。 “飞……”那布满伤痕的身体——那是为了保护我才留下的伤疤——压在我的身体上,我收起手臂,覆在他的后背上。他那宽阔的背,不知道,是否承担的起我们的未来? “余飞!快去把窗户关好,马上就要下雨了!” 说话之间,大风就差点把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吹落。这鬼天气,说变就变,雷越打越响,一会必定有场大雨。白马和夜色都蜷在外屋,我跟余飞待在里间,一时间,本来宽敞的屋子,变的有点狭小。 “余飞,等天气好了,我们多修间房子好不好?”坐在床沿,我靠上余飞的肩头。 “嗯!听余风的!”余飞挽起袖子,“余飞有的是力气!” “呵呵……傻子……” “!!!!”突然一阵擂门的声音传来,吓的我猛一下站起来。 “有人在么?麻烦开下门!”门外传来的声音非常着急,想必是雨已经下了起来。 夜色伏在门口,正可谓是虎视眈眈。我挥挥手让它挪开,让余飞去开门。随着强劲的风,吹进了雨,也吹的我差点后退几步。门口站着一只落汤鸡,全身都透了。 将那人让进屋子里,点上了油灯,拿出了一套我自己的衣服,让余飞从锅里盛起一碗热水:“先把衣服换了,喝口热水去去寒。” “嗯……谢谢……” 总觉着声音有点耳熟,借着微弱的灯光,我仔细的将那个人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有点眼熟。他也转着眼睛看着我,然后突然发出小小的惊呼:“您是……齐家的小公子吧?” “……小林子?” “对!是我!”他扯掉粘在上嘴唇的假胡子,“余风少爷……是我……您变了好多呢,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怎么又回这里了?你当初不是跟着大家走了么?” “我后来在北京碰见老大了,就跟着他一起到处找你!”他高兴的抱住我,“太好了,老大就在城里的客栈里,等雨停了,我带你去见他!” “啊!别……别告诉他我在……在这里。” “为什么?老大找了你好久了!” “……我不想见他……” “他明天就要上山看小莲了,就算我不带你去见他,他也会看见你的!” “……我不会见他……”靠在床柱子上,我无奈的看着他,“你去跟他说,我齐余风,下辈子会回报他的恩情……” “余风少爷……老大他,真的很想见到你……他想你想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小林子苦笑着,“我从没见过老大那么痛苦的样子……” “……”心口没来由的一阵抽痛,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短暂的失明过后,我看见了小林子那张担心不已的脸。 “余风少爷,您的眼睛……?” “之前中了次毒,残毒清干净之前,是会偶尔失明的。”安慰着他,如同在安慰自己。 “余风少爷,您吃的苦够多了……虽然我家老大没有风发的少年意气,没有漂亮的外表,但是他对您是真心的,您就当是心疼您自己一回不成么?”小林子握着我的手,身体在发抖,“老大太痛苦了……您就当是……可怜可怜他……” ——我已经答应了余飞,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义……我是个肮脏的人,不值得你对我好! 心一横,甩开他的手:“这种事情不是可怜不可怜就能解决的!” “余风少爷?”受伤的表情挂在脸上,嘴唇咬的发紫。 “雨停了你就走吧!无论你跟义说不说我在这里,总之我是不会跟他回去的!”别过头,我不再看他的眼睛。 “余风少爷,您……您……” “够了!你给我闭嘴!”喊了一嗓子,我推开他就往出走。 “余风!”傻子在后面暴吼了我一声。我没应他。打开门,大风夹着雨点打在我脸上,寒冷如冰,却也灭不了我心中烦躁的火。 “余风少爷!外面雨很大!您要去哪啊?!”小林子惊叫,“您快回来!您身子那么单薄……” 他后面说的话已经掩进风里,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只想让这倾盆的大雨,将我洗刷干净!我不要余岭的爱!不要余飞的疼!更不要……义那沉重的让我难以承受的情…… 暴雨模糊了视线,每迈一步都很艰难。瘦弱的身子,好几次都差点被吹的后退。我攀在一棵枯树边,任夹着冰粒的雨点砸在身上。肉体的疼痛,能让我忘记心中些许的苦楚。 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来,吹的我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那不到一人高的枯枝上。风急雨急,仿若我的心一样。 突然,手下一个晃动,只觉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便悬在了崖边——唯一能撑住我身体的,是那已经快要从被雨水冲刷的泥里整个将根掀出来的断木! 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死命的抱住那根木头,脚底下却什么也蹬不住。大雨冲在我的脸上,连近在咫尺的情况也看不清楚。 “余飞!余飞!”我大声的叫着,希望能有人听的到。可是这暴雨大的可怕,又夹着雷声,怎么可能有人能听的见我的呼喊? 断木又往下一沉,惊的我大叫出口。 “啊!余飞!余飞!” ——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 断木一点点的往下沉,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下坠。 “余飞……余飞……”声音已经喊哑了,却也没有任何人出现。此时的我,还能寄希望于谁?除了余飞,我还能靠谁? 手臂已经麻木,我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比这根木头先掉下去。几近绝望,我也开始释然。闭上眼睛,我此时只能希望自己的死象好看一些。 ——老天,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气得您居然如此的不眷顾我……也罢,来世,还有一场人生。 “余风!”吼声响在不远处,惊的我睁开眼睛。模糊的影子在不远的地方晃动,热热的液体滑过我的脸。 “余飞!我在这里!”拼了最后一点声音,我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余风!”他扑着跑过来。 “小心!这里有断崖!”可不能眼看着他再重蹈我的覆辙。 “……!”他及时的停在崖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吃惊的叫着,“余风!你要掉下去了!别动!我来拉你!” 大手伸过来,拉住我的手臂,猛的将我扯到了上去。巨大的力量将我带到他身上,两个人一同摔在泥里。断木被雨水冲的完全从泥里掀起,整个掉了下去。惊魂未定的趴在余飞怀里,我全身忍不住的打哆嗦。 “没事了……乖乖……余风不怕了……”余飞搂着我,紧紧的。 “余飞……”搂着他,我是鼻涕眼泪一起流。顾不上满脸的泥和水,我贴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余风……我们回家,不哭……”抱起我,他亲亲我沾满了泥巴的脸,“回家就不怕了……乖……” 将我的颤抖收进他的怀中,温暖的胸膛将我完全的包裹住。 到家之后,我勉强在小林子的帮助下擦干净身体,就一头扎在床上不会动弹了——恐惧,寒冷,毫尽了我本来就不多的体力。半夜,我迷迷糊糊的发起高烧,直烧的有如烈火焚身。 睁眼已是傍晚,艰难的挪了一下身体,想起来倒杯水。一双大手按上我的肩膀, “别动,我来……要喝水?” 我的身体僵在那,却不敢抬眼——这声音……这声音……是余岭?! 心头突突一跳,一口酸水涌上喉咙,我趴在床沿忍不住干干的呕出几口苦苦的胆汁。那布满尘土的官靴被溅的更脏,可是它的主人,却温柔的扶起我,递上一杯水, “余风,我都听义说了……我错怪你了,跟我回去,好么?” 本应欣喜,本应满足,本应扑进他的怀里说我想他想的好苦。但是不可以,我已经答应了余飞,再也不离开他。 话一出口,已是无情的利剑,伤了自己,也伤了他: “你现在知道来哄我高兴了?已经晚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经对你死心了!” 被我说的一愣,他僵硬了几秒,但立刻又恢复温柔的态度:“余风……我知道你在生气……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看重面子忽略了你……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你……跟我回去吧……” 一巴掌挥开他的手,我的眼里噙着泪水——究竟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齐余岭,你给我听好,我齐余风若再跟你好,就是在作践自己!” “余风,你恨我吧……但是……”余岭跪在我的床前,“我求求你,不管怎么样,跟我回去?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也好!” “你跟你的公主好去吧!” 听到我的话,余岭惨然一笑:“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怎么跟她好?!” “……妹妹?!”冷气一口倒抽上来,我吃惊万分。 余岭的笑凄然而且无奈:“我找到娘了,她告诉了我一切。我是当今皇帝的第六个儿子,当年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被人劫持出宫,等爹和娘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生了我,但是她也已经身中奇毒无药可解……” 我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静静的听而已。 “我亲生母亲临死前求娘和爹不要将我带回宫,说与其让我将来死在宫内的争斗中,还不如做的平凡人平和的度过一生……”余岭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悲哀,“害死我母亲的人……到现在还在皇宫里逍遥自在。” 想伸手抱住他的肩膀给他安慰,却狠狠心忍下那一时的冲动:“你现在这样,不是也还说的过去么?至多不过做不成驸马而已。” “说的过去?”余岭凄然一笑,“公主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之后,就自尽了……我已经是未娶先为鳏,皇帝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将我贬官……哪里说的过去?” ——原来在我离开他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摸上他布满胡渣的脸,我看着他痛苦的流出泪水:“余风,我只有你了……不要抛弃我……求求你……” 心口一紧,我猛的抽回手——余岭,你是在乞求我的同情么? “余风?”察觉到了我的冷漠,余岭满眼的不解。 “不过是丢了官而已!还没有失去了爱你的公主来的伤心么?!余岭你……你究竟还有没有一点点作为人的良知?!”我的心凉了——这是我认识的余岭么?一个把仕途看的比人命还重要的畜生?!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我完了!我十几年的努力全完了!”余岭按住我的肩膀,大力的摇晃着我,“我这一辈子全完了!” “余岭你变了,你不是原来的你了!”打断他的话,我转过头不看他。 “我变什么了?!我还是原来的我!难道说,我没有了功名利禄你就不认我了么?!” “啪!”一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我看看自己的手掌,忍不住泪如雨下。 “余风?!”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余岭的表情让我厌恶。 “你滚!你给我滚!我不要再看见你了!齐余岭……你让我恶心!” 说着,我又忍不住有点反胃。我真是太难以相信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会是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余岭!我要的不是一副皮囊,我要的是余岭原来的那颗心! “余风……我知道我错了……给我机会吧我……” “你走!”我缩到床角——他为何如此的不要脸面,我都已经这样的斥责他了,为什么自尊心极高的他还要低三下四的来求我?!这不是我的余岭!不是! 他猛然扑过来将我扛在肩上:“你今天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捶打着那厚实的肩膀,却根本引不起他的半点反应。 “余岭!放开余风!他不高兴呢!”余飞守在门口,挡住余岭。 “你这个傻子懂个屁!闪开!”恶语相向的余岭,让我再一次确认了他已全然改变。 “不!”余风堵在哪,眼睛里满是担忧的望着我。 “傻子!”余岭抬起一脚就把他踹倒——傻子力气虽大,但却不识多少功夫,对于武功高强的余岭的拳脚,总是挨多闪少。 “余岭你疯了你?!你住手!” “你别抓我的脸啊!余风!”他一把将我掀在地上,生气的按着被我抓出一道血印的左脸,“你这个贱货,我看你才疯了!” “余风!余风!”余飞抱住我,恨恨的盯着余岭,“你欺负余风!” “轮不着你个傻子来替他操心!”余岭的疯狂让我心悸。他又将我拉起来,扯着就走。我拼命的抓住余飞,不放手。 “不许你欺负余风!”余飞猛推了余岭一把,推的没有防备的他摔在地上。他的表情瞬间扭曲,跳起来揪住傻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妈的你一个傻子都敢打我!” “住手!”我想去拉开他,却被他一巴掌甩到一边。 余岭疯了!他疯了! “余风少爷!”小林子站在门口,见我们被余岭打的浑身是伤,忙跑到我的身边,“这……这是怎么了?!” “余风?!”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拳挥在了余岭的脸上,“你个王八蛋!” 这个人不是齐余岭!不是! 深深意识到这一点,我将身体缩进了余飞的怀里,搂住他厚厚的肩头,想哭却不敢哭。身体上的疼痛是次要的,心里的苦楚最让我难以承受。余飞收起手臂护着我,警惕的瞪着余岭。 余岭坐在地上,被义揍得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令我惊诧的是,那血不是红的,而是黑黑的墨色。我以为我眼花了,但那血滴到他胸前的衣襟上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那白色的领子上绽开的是朵朵黑色的花儿。 “黑色的……血?”我喃喃自语。 余岭听了我的话一愣,随后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定定看着指尖那黑色的血,干笑几声。 “余岭,你……”心头一揪,我还是不能克制的担心着他。 撑着地面站起来,擦去嘴角的乌血,余岭冷漠的望着我:“余风,你跟不跟我走?” “你怎么了?这血是怎么回事?”我扒开余飞的手,站起身,颤抖着手擦去那嘴角的黑血。 我根本不可能忘记他! 真是可悲的习性! 拉住我的手,余岭的口气冰冷异常:“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我……我……”看看余飞,看看义,又回头看看余岭,我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如果你今日不走,恐怕日后再难相见!余风!”收紧手腕,余岭的眼神变的异常绝望。 胸口紧紧揪痛着,我根本没办法抉择。 我答应了余飞,我答应他永远不离开他! 可是…… 不由自主的挪动脚步,只是一眨眼,我就被他带进怀里。呼吸着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我咬咬嘴唇仰头看着那张已经多日未见的脸。 他瘦了,憔悴了,眼睛里已经没了傲气,只有满满的悲凉和伤痛。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今日倘若是真的放了手,这一辈子就永无相见之日了! 沉沉的声音响起,他是对义说的:“余风我带走了,麻烦你照顾余飞。” “余风!余风!”余飞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说过你不走的!你说过你不离开余飞的!” 痛苦的缩在余岭怀里,我沉默的承受着他的责难。 “余风,你走了就不要回来,余飞我会照顾。”义将余飞拉住,冰冷的眼神扎进我的后背。而夜色也哀哀地看着我,无声的替它的主人谴责我的无情。 余岭抱着我翻身上马,勒紧马头,扯得马儿长嘶一声,在余飞嘶哑的哭叫声中扬蹄狂奔。 “等等!余岭!让我下去!” 我突然想起我的女儿!我的晓怜! “你干什么?不是要跟我走了么?!”余岭根本不停。 见他不听,我只好拽住缰绳——马儿险些一蹄栽倒,我也差点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余岭大手一抄,紧紧勒住我的腰,惊吼:“不要命了你?!” “女儿……我的女儿……余岭!我们的晓怜!我求求你让我再看她最后一眼!” “晓怜?”余岭眉头皱起。 “义没有和你说么?我们曾经有一个……女儿……”虽然烧得难受,可我还是勉强支撑着身体,挺直了背脊望着他。 “女儿?!”余岭一愣,“她在哪?!” “……怀到六个月的时候,有人来烧家里,我没能……没能保护住她……”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直看到手指关节泛出青白。 余岭没了声息,我却不敢抬头看他。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女儿,是我……全都怪我…… 心都转了千万遍的话,却没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要怪就怪我好了——余岭,就算你骂我,哪怕打我,我都没有怨言。 突然,他把我搂的更紧,挂着血的味道的唇吻上我的额头:“余风,你恨我么?” “恨?余岭……你叫怎么恨你?”抬头看着那对乌黑的眼睛,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其实我想恨啊……失去晓怜的那个晚上,我真的想你想的发狂,我想为什么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想如果你在,事情就不会这样,我就不会失去我的晓怜!” 他的吻不断落在我的脸上,将溢出眼睛的泪水吸走。 “余岭,让我去见见晓怜,让我再给她捧一捧土……” 他点点头,将我抱下马,顺着我指的方向将我扶到晓怜的墓前。这墓被照顾的极好,我每天都来清理,每天都来跪拜,每天都来悼念。 “余风……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孩子……这样你日后就不会孤单一人。” 他手捧黄土,扬空撒向晓怜的墓:“晓怜,爹来看你了,今生我们无缘,还望来世能再做父女……到时候,爹一定好好疼你……” 说到后半,余岭已经悄然泪下。 除了我,他真的已经一无所有。 他说,他要带我去一个美如仙境的地方。 他说,他要让我后半生都无忧无虑。 他说,他要用所有的时间来疼我爱我。 他说,他希望他死之前,能够再次看到我的笑。 那日他嘴角溢出的黑血,是他母亲生他之前所残留的毒素,经过这二十年的沉积还是在他身体里爆发,宫里的太医说他也许只能再活个三年五载。 不过,他说这时间已经足够了,足够用来好好疼我。 第八章 我不知道余岭要带我去哪,我不问,马背上的颠簸和客栈频繁更换的劳顿已经消耗了我所有的精力。每个夜晚我都沉沉入睡,时常周身烫热得余岭不得不延缓我们的旅程,以等待我恢复体力。 路过京城的时候,他将我安置在城外的小店内,托夕日的同僚从宫内请来太医,为我诊治。 老大夫进门见了我便笑道:“小公子,想不到真是凑巧,老夫和你还真是有缘分。” “您……哦……是当日在家兄俯上的……”我也认出了他。 老大夫搭上我的脉,没半刻便皱起了眉头: “小公子,想必老夫曾经劝过你,莫要再承子怀嗣,这是会把命都搭上的事情啊!” 胸口一窒,我明显感到自己的胸口突突直跳:“孩子?您是说……” 太医叹了口气,提笔开方子,边写边叮嘱我:“老夫认为,小公子您还是与齐大人商量一下,如若真是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这个孩子还是趁早……” 和余岭商量?这孩子必定是余飞的,我要怎么和他商量?可是,他自余飞身边将我带走,让我又一次失信于余飞,这孩子,我希望可以成为我对余飞的一种补偿。 “小公子?”太医的声音唤回我的神智。 “啊……我分神了……大夫,这个孩子对我很重要……”绞紧衣角,我下定决心哪怕是拼上命也要把孩子留下。 “你体质过弱,血盘不稳,老夫是担心在孕期后段胎儿长大会压迫你的内脏,容易引起内出血或者在生产的时候产生血崩……倘若你真的要留下他,那可真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太医顿了一顿,“这是在赌命而为。” “是,我知道。” 太医走后没多久,余岭便从外面带了许多补品回来,其中不乏有鹿茸人参这种补血补气的高级货,满满地堆了一桌子。 打开一包“和气楼”有名的茶点放到我手里,他在旁侧坐下,伸手搂住我的腰,“刚刚太医进门看到你的时候就跟我说你身体太虚,要多弄点补血补气的东西回来。” “余岭,我不饿,你吃吧。”我掰了一块素仁饼递到他的嘴边。 “嗯,一起吃。”他一口咬住,还顺倒舔了舔我的手指,“我去京郊买套小院,我们暂时先住下,好好把你的身体调养一下,可好?” “好,我什么都听你的。”听了他的话后胸口涌上阵阵的酸楚,我侧过头靠进到他的胸前。温柔地面对我的撒娇,他搂住我的肩膀,轻轻拍着:“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 “余岭,刚刚太医说,我……我有身孕了。” 明显感觉到他搁置在我腰上的手僵了一僵,让我不由得揪起了心。暗自有些后悔,应该再瞒他一些时日,到那时胎儿大了不好落掉,再跟他说,也许他会因为多顾及我的身体而答应吧? “余风,你自己想要这个孩子吗?”他并没发火,但声音冷得比发火还令我难受。 “是的……我想要……”面对一个爱你至深的男人说你想留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对他必定是一种彻骨的伤害。 他轻轻用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嘴角的苦笑就如同我在他绝望的伤口上又撤了一把盐:“这孩子是余飞的?” “是……” “你究竟是爱他还是爱我?”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可我真的不想再放弃一个本应该属于我的小生命:“余飞……我曾经承诺要守护在他身边,可是我食言了,为了跟你一起我抛弃了他,我现在只想留下属于他的东西……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是……” 我还没有说完,他便冷冷打断:“这是你和余飞的孩子,我没有资格允许你留不留下……但是余风,我想没有一个男人会容忍他爱的人去生别的男人的孩子,我现在只能告诉自己,这毕竟是齐家的骨肉,我也要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应为他们留下这个血脉……” 我被他说得不知该怎样应对,可是我没有办法不伤害他。在人界这些年,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让我无法抛开,包括这副曾经被我毫不在乎地赠与出去的身体。我的试炼已经太多了,战场上的厮杀也比不得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天使长要将我扔下凡界,要将我置身于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之中——这是我必经的试炼。 “余风,我还只剩几年的光阴了,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我早就答应过你,我愿意。” 他突然紧紧搂住我,将脸埋进我的肩窝,直到我感觉到肩膀附近一片湿润: “余岭……” “就这样,让我就这样抱着你,不要动……” 我感觉得到,余岭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可这究竟怪谁呢?我现在唯一能给他的只有一份楚楚温情。 *** 他将我安置在京郊附近一处他做官时购置的别苑里,还买了两个乡下丫头过来做侍女。与其说她们是来伺候我的还不如说是来看着我,好像我只要走出房间,其中一个就立刻会跑过来,紧张兮兮地问:“公子,您要出门?” “我只是到附近走走。”看着那丫头一脸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我只觉得好笑。余岭不知道怎么交代她们的,他不在家的时候她们简直守我守到寸步不雕。 “我们陪您去。”两个侍女交换了一下眼色,怕我跑了似的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 ——你找两个女子守着我,能有多大的功效呢?如果我真的想离开你,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岂能阻得住?还是说,你担心找两个大男人来守着我会再出什么事?余岭,你已经无法相信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了吗? 晚上他归来的时候身上总带着一股女人的脂粉香,下人们总是议论着老爷跑去沉醉在女人的温柔乡里。可我从不过问他做了什么,只是每日在他疲累的时候给予他我能给予的温暖。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的身体也日渐沉重,而他出门的次敷也日渐减少,终日终日守在我的身边。再没有任何关于义和余飞的消息,有的只是余岭百般的呵护。 太医说的情况虽然没有发生,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个孩子的成长几乎消耗了我全部的体力,我几乎每日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在消瘦。余岭为我找来多种补品,有一次喝药喝到我的鼻血都流了出来,却还是不能真正的补充我流失的体力。 “余风,这孩子真的这么重要吗?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来养育他?” 某天晚上,余岭握着我已经瘦出骨节的手指,将一枚镶嵌着绿色宝石的戒指旋至我无名指的根部。可那戒指明显太大了,我只要轻轻垂下手,它便自动滑落。 吻着戴着戒指的那只手,他淡淡悔恨着:“……我本该早早给你……” “余岭,已经足够了。”说话的时候,我只感觉有一阵轻轻的悸动从身体深处传来。 尾声 不!还太早,时间不对……可是…… 在我疑惑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已开始侵袭全身。余岭察觉了我的异样,忙一把撑住我的身体:“余风!” 疼痛的侵袭已让我全身僵硬,握住余岭的手也不由得使大了力气,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掌中也未有察觉。 “余风!你等一等,我去请太医!” “不要走……余岭……不……” 疼痛的间隙,我仍不顾放开他的手,仿佛一放,就不知道究竟哪一天还能再握住。 “听话,这事情我帮不到你,我必须去请太医……”印上一个教我安心的吻,余岭掰开我紧捉住他不放的手,毅然冲出房间。 一波接连一波的痛楚,逐渐夺走我的意识。模糊不清地承受着撕扯心肺的痛楚,我的眼前开始交替出现天界和人界双重记忆的画面——天界的战役、人界的经历,天界的恋人、人界的刻骨之爱……远处的白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近,直到听到一声模糊不清的惊叹,我猛然睁开了双眼—— 这是我的房间,是我身为风天使长的宅邸,是名为悠提蓝司的我的居所。胸口一阵揪痛,我猛然支起身体。低头所见的是平坦的胸腹,以及腹部那条因为初次参战而被恶魔镰刀砍伤的淡淡疤痕。 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可是,那为什么留在心中的痛楚,又是这么明显,这么深刻? “阁下,你醒了啊,要喝葡萄酒吗?” 风精多雅从眼前飞过,振动着透明的翅膀,对我左右端详:“诶?您好像哭过诶……做了什么伤心的梦吗?” “多雅,我有没有离开过天使宫殿?”抚过脸庞,果然有条泪痕,还仍然湿湿地挂在腮边。 “没有,但是您昨天回来说很累,很早就睡了,早上叫您也不醒,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多雅眨着如玻璃般透明的眼睛,疑惑地问,“阁下,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 从床上翻身而下,双腿竟然一软,踉跄一步撑住床头,腹腔周围的疲劳却是分外明显。多雅在旁边看了直着急:“哎呀阁下,您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抓过金色的单肩披风扣在左肩的纽扣上,我振开双翅飞入天际。 ——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我在人界的生活,并不只是一个梦! 飞到大天使长的宫殿外,我收敛了焦急而张狂的气息,稳稳步入大殿。 走廊尽头,掌权者那头银色的长发格外耀眼。而且他散发出来的威慑力,已让我在十步之外就不得不屈膝: “阁下,我是来请求您,允许我再回人界。” “你在人界的肉身已死,为什么还要回去?”大天使长并没有回过身体,仍然只是摆弄着他眼前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天界圣花。 我迫不得已向前艰难地挪近几步,低头轻轻亲吻他的衣提:“我愿放弃我在天界的所有,换取人间的几年性命。我只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成人……” 掌权者的声音充满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人界那么苦为什么你还要回去?” “正因为有苦,所以才能时常感到欢乐……阁下,请接受我的请求。” “你在天界一样可以有自己的子孙后代,培养他们依然是你的责任。”他并不应允我的请求。 “可我的心已在下界,请您务必答应我的请求,我可以放弃一切!” “放弃天界的永生吗?”他突然回过身,虽然伏在地上,但我仍能感受到来自他视线的压迫。我鼓足勇气抬起头,往向那对银色的眼睛,咬紧牙根点了点头。 “永不后悔?” “即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大天使长的银色眼睛凝望着我,温和地勾起嘴角。 “人生即是一场试炼,你放弃天界的安逸,却要换得那短暂而疲惫的一生,为的是什么?” “虽然短暂,却有我无法忘却和放弃的东西。” “既然你心意已定,我应允你,但是……一旦这次再入凡界,你却是永远也不能回来。死了便是死了,不会再如今天一样骤然梦醒。”大天使长微微抬起我的下巴,“我的孩子,你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阁下。” 微微阖上双眼,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光芒过后,剧烈的疲劳再次回到身体上—— *** “余风!余风!大夫!他醒了!” 是余岭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孩子微弱的哭声和老太医的笑:“老夫已多年没用过金针救命了,想不到今日还能用上。” “岭……”想抬手,却没有任何知觉,我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以吸引余岭的注意。 “余风,你别动,太医是帮你将孩子自腹中剖出,施了点麻醉,你现在动不得。” 剖腹吗?那刚刚腹部那条淡淡的刀疤……到底哪一个才是我的梦境呢? 我已无力再去想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了,总之,我已回到我的人间界。 ——完—— 一个娃娃三个爹 带孩子是件辛苦的事情。 被小家伙折磨了三个晚上之后,我彻底投降阵亡。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余岭,晚上孩子哭得再凶也只管自己睡觉。生产时候失血过多,令我总是一天到晚的睡不醒。 虽然说余岭不是孩子的亲爹,可带起孩子来,责任感却强到让我这个做娘的都吃惊不已。孩子不足月,身体虚,一生下来就需要比别的孩子更多的照顾。他请了两位乳娘来带孩子,可真正交给乳娘的时间也不过一天只有喂奶的两三个时辰,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边看书边守着孩子的摇篮亲自照顾。晚上也不例外,他睡在床铺外头,孩子一有动静就窜下去哄,三天之后就顶上了两个大黑眼圈。 他对我仍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且已经到了有些宠溺的地步。从早到晚我只要读我喜欢的书,画我喜欢的画,弹我喜欢的曲子就好,完全不用我做任何事情。 他说,公主当年是怎样生活的,他也要我怎样生活。我问他钱从哪来,他说他那做皇帝的兄弟给了他好大一笔遣散费。可是我知道,他要的不是钱,他要的从来都是出人头地,证明自己的能力。我问他爹和娘的下落,他只是笑笑不再和我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说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幸福。 那位老大夫还是经常来家里给我诊治,常常开一些补药让我调理身子。而余岭吃了老太医开的几味药之后,脸上青黑的毒像也褪去了一些。某日老大夫问诊之后被余岭留下来喝酒,醉后失言道这副毒是他的师傅留下的,恐怕在这世上还没有解药。那些药只是延续他毒发的时间,却不能真正救他的命。两三年之内,恐怕他还是要毒发身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所以你才倾注了你全部的爱给我和孩子吗? 齐卫京,吾儿之名。 一岁之前我们都是宝宝、宝宝的叫着,直到他周岁生辰之日,余岭才正经给他起了这个名字。看着宣纸上的正楷宇,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念着这个国家,念着他身体里的皇室血统。 也就是在同一天,他还送了京儿一份让我意想不到的特别礼物。 正抱着宝宝在正厅吃周岁饭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余风!余风!” ——孟守义?! 我心下一惊,手里正在喂宝宝的调羹“啪”一声摔的粉碎。大概是调羹里的汤洒到了宝宝的脸上,他顿时不依不饶地哭了起来。 余岭微叹了口气,把孩子接过去哄,然后轻轻催促我:“去吧,是我叫他们来的。” “他们……” 除了义,难道……难道…… 我撑住桌沿站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跨步的勇气。就在这个时候,两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跨进了正厅。 “余风!” 抢在孟守义之前,余飞跑过来将我抱了个满怀,而他浑身抖得让我觉得他简直就是要哭出来了。已经顾不得有余岭在场,我也紧紧拥住了他。和余岭比起来,余飞更像一个亲人,一个我永远无法舍弃的亲人。 为了他,我想要留在人间界,为了他的孩子,我又从天庭返回人间界,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 “余风……余风……我很想你。”余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实,好像和之前有了些许的差别。但是我不想追究其中的细节,我只是紧紧拥住着强壮的身躯,不想放手。 “有客人来也不招呼客人,就先紧着老情人相会是不是?”义在旁边吃着醋,惹来余岭的一声叹:“人家才是正牌的爹亲啊。” 接下来余飞的话才是让我大吃一惊:“余岭,我儿子的名字都让给你起了,你还要怎么样?” 这……这哪里像个傻子说的话?! “余飞,你……?!”我松开手,不由得倒退一步。 义看我一副吃惊像,边呷茶边道:“这傻子为了寻你,偷偷从家里跑到京城,结果被一帮地痞欺负打破了脑袋——本来以为救不活了,结果这命大的家伙不但没死,反而脑袋挨了那一棒子之后也开了窍。” 细细打量一番,确实发现他衣容整齐,眼睛里的呆气也褪去了许多,可还是忍不住再次求证:“你真的……好了?” “是啊,余风,我现在很好,字也认得一些……”余飞说到一半又突然叫嚷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你儿子在这呢,白长那么大眼睛了。”余岭抱着宝宝,却不肯给他。 “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虽然脑袋应该是好了,可脾气性格却还跟个愣头小子似的,余飞喜得差点扑上去抢孩子。 “你看着就好,万一把孩子摔了怎么办?!” 余飞不乐意了:“喂喂!余岭!我是爹还是你是爹啊?!” “孩子跟我亲,当然我是爹!” 余飞急了:“这孩子可是姓齐的。” “我也不姓歪啊。”余岭继续逗他。 “是齐余飞的齐!”余飞真的是摆架势准备开抢。 宝宝哪听过这么大声的争吵,刚收敛起来的哭腔又拉了开来。 “好了你们两个,孩子都被你们吓着了。”孟守义渔翁得利地从余岭手里接过孩子,虽然有点笨手笨脚,但不失温柔地哄着他。说来也怪,连我都哄不住的宝宝,经过他随便那么根本毫无哄孩子技巧可言地晃了几下,竟然从大哭转为小小的抽泣,然后又呵呵笑了起来。 “啧喷,怎么觉得我更像是孩子的亲爹啊。” “……” 真没想到他那张刀疤脸对孩子的诱惑力比我们三个都强。 *** 宝宝张嘴说话有些晚,一岁半的时候才会叫爹和娘。而且对着他们三个都是张嘴叫爹。有时候哭闹起来张嘴要“爹”,弄得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那个“爹”。 义在京城里一家有名的镖局里谋了镖师的差事,隔三差五的会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看孩子,然后在余飞相余岭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做了孩子的义父。说来也奇怪,这孩子跟他可说得上是自来熟,哭闹不止的时候只要他一来,立刻破涕为笑。听说小林子一直跟在他左右,想来必定也是义明了了那孩子的情义,给了他一个跟在自己身边的机会。 余飞到一家寺院去帮工,拜了寺里的武僧学功夫,又拜了主持学识字,住在寺里十天半个月不见得回一次家,天天忙得似个陀螺。偶尔我会带着孩子去寺里看他,宝宝看着他爹亲被住持用戒尺打脑袋的时候笑得最开心。 余岭一天比一天睡得短,很多时候我半夜起来身边已是冰凉一片。他早就披了衣服下床观月色看星象,要不然就是守在卫京的身边发呆。他说可能是离快走的日子近了,睡一天就少一天。我尽量不在他面前露出悲伤,可每次看到他眼睛里的绝望,我就真的很想哭。 为了医治他体内的毒,我查了许多医书和毒册,却始终没能找到解毒的办法。也确实知道这毒真正的阴狠之处不在于它终究会发作,而是它从发作开始便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所谓的发作不过是体内被毒素侵蚀得差不多时,体内正常的机能全部丧失。 我拜会过了曾经的救命恩人肖欣宝,他将余岭的病征和毒的成分写信告诉了他的师公,可他师公的回信却也只是寥寥四字——“听天由命”。 仿若一切都不可能了,我也了解了他将余飞找来又送他去学功夫、读书的用意——他本来是想将我托付给孟守义照顾,然而余飞他却毕竟是孩子的亲爹。 “也好。”某日圆月高挂,他望着月亮对我说,“今生无法实现抱负,短一些也好,来世能生在寻常百姓人家平安一世也不错。” 突然有一天,肖欣宝带着曲天明上门拜访。落座寒暄客套片刻,肖欣宝拱手言道: “齐兄弟,家师来信说西域发现万年寒冰床,虽不能救你之命于眼前,却可保你身体无损,休眠至解药寻到之时。” “休眠?” 肖欣宝颌首:“是的,但休眠些许也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然,虽那冰床处于极隐秘之地,但难说是否会有猛兽出没……如果你真的决定休眠,那最好还是能有一位极信得过之人守候在那里。” “……”余岭眼中的希望燃起又熄灭,“多谢肖兄劳苦奔波,这冰床一眠,不知何日才是苏醒之时……” “我去……我去替你守卫冰床。”望着怀中孩儿的睡容,我毅然应道。 曲天明听我自告奋勇,忙劝道: “余风!那冰床在极北之地,终日冰寒地冻,你受不了的!” “余风……你不必为我做这样多,你不亏欠我任何东西。”余岭握住我的肩,微微使力,“你看,你的身体如此单薄,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住极地之寒。” 我许久未曾伤心过,可今日却被余岭的绝望所撼动:“可那终归有希望不是吗?总比坐在这里一天天等死强啊!” 所有人都知道却不愿说出口的事实被我道破,于是众人都无了声息。 “我不想看余岭一天天的等死!我不想!” 孩子终究是受不了我的声嘶力竭,在睡梦中抽泣起来,曲天明忙接过去拍拍哄哄抱进侧间。 余飞在旁边淡淡道:“余风,这等事情有我,你莫要操心。” “大哥!”余岭恐怕没有想到余飞会应下这种事情,吃惊不已。 为了行将就木的余岭,余飞再没有和他提过关于我究竟该归属他们二人哪一个的事情。我一直陪着余岭的吃睡行,也一直以更亲近他的身份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余飞的让步。余岭也曾和我说过,他欠他大哥的情分,这辈子是没机会还了。 “余岭,我不是可怜你,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只要有我的命在,我就不会让你死。”抬手阻止了余岭本想的拒绝,在这个家已经说话掷地有声的余飞望向我,“只是要辛苦余风一个人拉拔孩子了。” “不,我跟你去,我们三人本来就是兄弟,今时今日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还要分开呢?” 余飞想了想问道:“你也去?那京儿怎么办?” “京儿是你的儿子,而且如果是你我都在他身边,我想即便是在极北之寒的地方,他也可以成长得很好。” 我只是,不想一家人再这样分开。既然命运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那我就该迎头接受命运的挑战,而不是一味的逃避和无视,那样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打点好一切,我们三人辞别了孟守义,带着才满两岁的京儿,随着肖欣宝到西域拜访他的师公汤弄臣。汤老前辈一点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年老体衰,看起来反倒是比肖欣宝还要年轻,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个不怎么爱说话,也根本毫无表情的随从。 自西域北行,跨越了西伯利亚平原,在极北之地的一个荒芜小岛上,我终于见到了那张传说中的万年寒冰床。洞内幽深,却被冰床散发出来的幽蓝之光照亮。洞外终日寒风肆虐,一年少说有十个月是冰天雪地。但附近常有雪地生物出没,温度虽冷可岛边海水却没有结冰,凭余飞的本事也应该不会让我们吃太多的苦才对。 “躺到这张床上,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沉眠,任人怎样呼唤也不会苏醒,除非身体离开冰床。”汤老前辈拈着那不存在的胡子,煞有介事地拍拍余岭的肩膀,“年轻人,你可真的是下定了决心?倘若一辈子起不来,你可莫要怪老夫哦!” “怎会,无论怎样余岭都感激前辈的大恩大德。请受余岭一拜!” 说着,他已单膝跪地,向着汤老前辈重重一拜。 汤弄臣忙将他搀起:“哎呀呀呀,这又不是给你解了毒!他日你醒时若老夫还苟活于世的话再拜谢也不迟嘛。” “余风,大哥,余岭在此也拜谢你们!”他低头施礼,然后对我们说:“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你们再进来看我,可否?” “嗯,是否真的要躺到冰床之上,你自己决定吧。” 三日之后我们再进入那冰洞时,余岭已安然入睡,寒气将他全身笼罩,仿佛真的被抽去了生气一般。汤前辈离开之前为小岛布了阵,只有我和余飞二人知道破阵之道。余飞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在余岭的周围布上暗线,这样一旦有任何东西接近他,触及暗线后我们石屋房间内的铃铛都会被拽响,以确保他身边时刻安全。 仿佛一切都止于这个冰封的小岛,我们一家三口也终于能相依相伴的生活。每隔一年的春节,义和小林子都会北上来看我们,而我们,也逐渐成为武林中的一个传说—— 极北之地的冰床之上,沉眠着一位有着皇家血统的青年,守护着他的,是他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岛上遍地宝藏,却终究没人能破解得了那奇异的阵法。 谁也不知道,十数年后,这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