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坏胚子》 楔子 别人都说:幻灭,是成长的开始。 但对于他们温家人来说:人类因梦想才伟大。 自从二十几年前,温家男主人历经千辛万苦、打败无数的强劲情敌,再以私奔的方式娶到温家女主人之后,这句话更成了温家的家训。 当年,如果他没有过人的毅力和怀着无比美丽的梦想,怎么能坚持到最后娶到心爱的人,更进而幸福美满的生下了三个女儿!? 所以说:梦想,绝对是值得追寻的。 二十几年后,温家的三个女儿长大成人。对于在成长过程中,那对可以为了追求梦想、为了遍览世界美景,把三个女儿丢在家里自生自灭的父母,她们很早就开始学会“看破”。 至少,亲爱的爸妈还记得留给他们足够的生活费和学费,没让她们为了生活得小小年纪就去打零工,她们就该偷笑并且觉得无比知足。 温家人不愧是温家人,她们还是对世界抱持着绝对美妙的期待。 温家老大,温风华--某杂志社的采访摄影记者。 温家老二,温雨华--某大学法律系应届毕业生。 温家老么,温雷华--单纯的高中三年级女学生。 温家户长是自然学系的研究学者,对于天地之间大自然的种种现象怀有无比的敬畏与热忱,而老婆下嫁之后,也就夫唱妇随的跟着丈夫研究起来,所以三个女儿,就全部以自然现象取名字啦。 话说,在温家老么十七岁这年,温家夫妻又为了名为“多认识这个世界的变化”,实际上是溜到北欧去度他们那永无止尽的蜜月而离家时,温家三姊妹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本,温家夫妻还以为这次出国会跟往常一样,在途中买了纪念品,就带回来安抚家里那三个常常被“放生”的女兑,谁知道才旅游到中途,就接到二女儿的通知,说小妹恋爱了! 没想到温家女儿们第一个冒出男朋友、未婚夫、老公人选的人,居然是最小的雷华,还真是大鼎抹滚,小鼎强强滚! 好吧,基本上,十七岁是小了点儿,但是温家父母想到恋爱的强度,哪里是年龄、距离……什么世俗的观感可以挡得住,所以他们也就接受了。 为人父母的他们是很想立刻飞回来替三女儿、王持婚事,不过二女儿说了一句“要结婚,尚早”。那么既然还没要结婚,他们也就没必要那么赶啰。 于是乎,温家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继续在国外度蜜月,顺便采购礼物给小女儿;而温家三个女儿依然守在台湾的家。 真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对不负责任、只知玩乐的爸妈咧;然而身为大女儿的她,其实比谁都了解爸妈那种“到时候再说”的温吞个性,没办法,谁叫他们姓“温”嘛,要不温吞也难! 其实,谈个恋爱、有个交往对象,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尤其当事人才十七岁,那个在商场出名的巨子绝不会干犯“诱拐未成年少女”罪名的危险,提前在小妹未成年之前就把小妹给拐走。 身为号称处事冷静谨慎的温家老二,她是真的这么想。 于是乎,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呃,话实在不能说的太满,毕竟,小妹未成年不值得担心,可是谁来担保她和大姊这两个已成年的女人不会被临时拐跑? 身为温家人,她真的、真的认定,她不会这么快就爱上一个男人。 身为温家人,她真的、真的不以为,她会这么快就认定了他。 身为温家人,做事实在不应该莽撞,因为他们温家人绝对是以“温吞”为生活宗旨…… 可是,世事岂会尽如人意?尤其是充满吊诡的男女情爱。 如果每件事都能如她的愿,那世间也就没什么事好伤心的了--在她二十一岁之前的确是这样;但事实证明,“爱情”绝对是上天赐给人类最荒谬的惩罚。 只是,她不明白,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呀,心地也不坏、嘴巴也不坏,为什么上天偏偏要和她过不去? 第一章 松山机场一隅,一名高大的男子端坐在机场偏厅的客椅上,一副黑色墨镜遮去了他一半的脸庞,但另一半露出来的脸,部明显的透出苍白。 在他身旁放着一只轻便的行李,而替他去柜台划位的男人在确定班机后,立刻转回至他身边。 “堂主,飞机一点半起飞,两点就可以到达了。”男人低声道。 “嗯。”他点点头,收下机票与证件。“你回去吧。”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堂主,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跟你一起去吧;如果有什么状况,也好有照应。” “不必。” “堂主……” “回去。” 他冰冷又坚硬的语调,让男人只好听话的离开。 高大男人的表情未变,藏在墨镜后的双眼仰望着班次显示板。 好快,一年又过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改变? 他冥想着去年见到的种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神志渐渐拉回,旋即就听见机场广播登机的声音。 他的神情再度回复漠然,缓缓站起身,提起行李往登机门走去。 *  *  *  *  * 又是半年一次的班上团体旅游。 从大一开始,班上爱玩的同学就建议,每涸学期末规画出一个旅行区域;到大四毕业的时候,一定要把台湾全岛给走透透,这样才不枉费自己生在台湾、长在台湾、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 身为班上的一分子,就算她不太喜欢和团体一同活勤,但是三年多下来,她总算有尽本分,在大四的最后一年寒假,她在活动组长的游说之下,答应了这次的东部之旅。 为了不让大家一开始就接受火车的颠簸之苦,所以在不超过预算的情况下,活动组决定让大家先来个空中之旅;于是乎,请众家同学,在今天的中午十二点,准时在松山机场大厅集合。 她准时到了,不过,班上同学似乎还不见人影;是她记错地方了吗? 距离登机时间还早,她也不急着找到同学,反而在机场里走走晃晃。鲜少搭国内班机的她,对松山机场的了解还真的不多。 她背着自己的行李,朝着机场的大厅开始走动,意外的,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定焦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很不对劲。 虽然他坐着,上身却很挺拔、脚也长,他一定很高,宽阔的肩没给人壮硕的感觉,只觉得坚实稳固,脸上挂着一副墨镜;整体上来说,他是个很酷--也很耐人寻味的男人。 可是,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他木然的抬着头,明显的盯着前方的显示板。 机场大厅里明明站了满满的人,但是唯独他的四周,明明有着空位,却没有人过去坐,宁愿闪到一旁站着,没形象的靠着柱子,也不坐那些空位。 奇怪了,难道他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吗?不然为什么其它人都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 她站在他坐的位置的左后方,略带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一动也不动,直到该登机的广播敲起,他彷佛乍然回神,而她也被寻来的活勤组长给找到。 “温雨华,妳干嘛躲在这里?集合的地点在正门口耶,不是侧门。”活动组长喘着气,因为找她累的半死。 他因为广播声的结束而站了起来,往登机门的方向走去;他真的很高,身形修长挺拔,他应该是健康爽朗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走路的姿势却显得有些慢、有些不稳…… “温雨华?” “噢。”她转回眼。“是你。” “对啊,不然妳以为是谁?”他总算喘完气。“快跟我走吧,就差妳一个,登机时间快到了。”不由分说,他拉着她就往集合地走。 温雨华悄悄挣开他的手,然后快步跟上他的速度,和自己的同学会合。 突然想到刚刚那个男人,似乎和自己搭同一时间的班次,会不会也和自己搭同一架飞机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对一个陌生男人起了莫名的好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  *  *  * 一上飞机,四十个同学们几乎占据了整架飞机,幸好国内线的班机一架不只有四十个座位,否则他们简直可以算是包机了。 不过,一架飞机有四十个人算他们的,不用说,机上的声音也全是这群叽叽喳喳的准大学毕业生;但碍于他们实在“声势浩大”,连空中小姐也只好微笑、友善的请他们稍微降低音量,不敢惹恼他们,否则万一在空中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阿里不达事件,机上的航空人员才哭诉无门哩! 寒假的旅游旺季,加上中国人最大节日即将到来,再加上不久后要爆发的选战热潮,因此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航线,几乎班班客满,坐无虚席;而他们能在这种时候还以团体价硬拗到航空公司四十个机位,也真是不容易了。能当活动组组长的人,果然神通广大。 不过,虽然他们四十个人能同时上飞机,可不代表他们四十个人的位置能划在飞机的同一边、同一区。 基本上,他们全班一同登机没错,不过一上飞机,就各自找各自的位置去了。 温雨华拿着机票,寻找9a的位置。嗯,不错,第九排,不算太后面。 她很快走到自己的位置,却意外的发现她身旁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是他?!温雨华讶异了下。 他的长腿盘踞了进去靠窗座位的通道,而他又正在闭目养神,温雨华突然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请他让一点空间。 后面排队的人不断往前,她只好尽量往他的方向靠,还得努力的维持不要碰到他,呼!好辛苦。 在注意距离时,她也低头看着他。他的脸好苍白。 “怎么了?”看她一直没坐下来,活动组长再度跑过来问。 “没什么。”她略微移开,不想跟同学靠太近。 “还没找到妳的位置吗?”他瞄了下她手上的机票。“9a,不就在这里吗?喂,让开一下好吗……” 温雨华及时将“热心”的活动组长兼同学开明,没让他的手碰到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但是来不及了,男人皱着眉张开眼。 “喂,你挡到路了。”见男人醒了,男同学再度喊道。 男人懒懒的抬望了她一眼,然后将比脚缩回了点儿。 “好了,妳可以进去坐了。”同学很高兴地道,一脸邀功。 “谢谢。”温雨华微愠的蹙起眉,白了多事的同学一眼,然后坐进自己的位置。 男人再度闭上眼,舒放双腿。 等人坐定,机上广播立刻传来即将起飞的讯息,请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开始缓缓移动。 温雨华望了眼窗外,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后,又看向身旁的男人;他没有动、也没有系安全带。 她迟疑了下,在空姐正走来、还来不及吵醒他之前,她伸出手,帮他把安全带系上。 他蓦然睁开眼。 “要起飞了。”她眼神有些惊怯,但口吻很平静,在系好安全带后,她就收回了手。 “谢谢。”他的声音有着不寻常的低哑,令温雨华原本准备当陌生人的决定再度粉碎。 “你……你生病了吗?”她轻轻地问。 近几年来,台湾的冬天日夜温差愈来愈大,不冷,可是日与夜交替之间,一不小心就会染上难治的流行性感冒,他……该不会也是吧? “没事。”他回答的很硬,继续将眼闭上。 他真的有点冷漠,可是生病时还拒绝别人的帮忙,就有点逞强了。 飞机定位在起飞点上,引擎声突地轰然响起,整架飞机立刻向前直冲,机上的人都感受到那股冲飞的离心力。 一分钟后,飞机冲向空中,突升的气流令全机的人都觉得有点窒息感,温雨华一直注意着身旁的男人。 呕吐袋……温雨华才瞄准面前的物品置放位置,她身旁男人放在扶手上的双手突然紧握成拳,原本冷淡、没有表情的脸,变成强忍的扭曲。 温雨华拉开呕吐袋,一手拿着,一手扶着他的肩,将他的脸往前压,让他的嘴对准呕吐袋。 “吐出来,你会舒服一点。” 他强忍住。 她的手碰着他颈部裸露的肌肤,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好烫! 温雨华咬着下唇,看着他跟自己挣扎,这男人,就连病着的时候,也要这么逞强吗? 飞机平稳的升空,他没有吐出来,在飞行平稳之后,他的表情也渐渐舒缓,没了刚才的痛苦。 呕吐袋没用上,他的头靠回椅背上,温雨华顺势放开了自己的手,也将呕吐袋先放一边--希望待会儿飞机下降的时候不会用上。 空中小姐送来点心,他的眼睛连张也不张,她只好开口替他点了不会甜的饮料--咖啡,难喝总比催吐好。 “你有带药在身上吗?”温雨华问。 他没有理她。 见他不回答,她翻着随身的包包,拿出一颗退烧药。 “你发烧了,吃一颗退烧药。”她将开水及药都拿到他面前。 别问她为什么身上会带这种药,谁都知道出门在外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她的随身急救包只不过比别人齐全了点而已。 “妳!”他为她一再的吵他而怒张开眼。 “吃下它,你会好过一点。”她神情坚定。 “不必。”他再度闭上眼。 她建忙开口:“你明明发烧了,难道要这样一直烧下去吗?这是退烧药,至少可以让你的体温缓和一点、身体好过一点,你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吗?” 他闭眼不理。 温雨华不管,直接将药塞进他的唇缝里。 “妳!”他再度怒眉而视,她却趁机将药推进他嘴里。 “喝水吞下去。”她将水凑近他唇边。 他不甘不愿的喝了下去,将嘴里的药给吞了进去。 温雨华柔柔的笑开。 “这样就好了呀,吃药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嘛,有病就要吃药,你不必那么坚持的。” “别再理我。”他低低的语气不必威胁,也能让人感觉出其中的命令之意。 “悉听君意。”他吃下药了,她也乐的轻松,回头吃她的点心。 他继续闭眼休息,没理会那介多管闲事的女人。 喂他吃了退烧药、没让他在飞机上没形象的吐了满地,就他和她还是陌生人的身分而言,她已经太仁至义尽了,应该不必再管他了吧。 但,偏偏她一边嚼着点心,还是一边注意他。 他拿下墨镜了,但整个人没变得可亲,反而更冷漠。 有人天生就冷漠、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吗? 奇怪,她的个性一向被评为冷静、理智,做事绝对有分寸、不惹麻烦,怎么现在她会对一个陌生男人起这么大的好奇心? 或者,该说是“关注”。她一向不多事的…… 平稳的飞机突然剧烈摇晃,飞机上所有的人全吓了一跳,喝了一半的饮料差点吐出来、刚咬进嘴的点心差点梗住喉咙-- “各位旅客请不要慌张,我们现在正经过一涸个乱流,请各位旅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扣好安全带,我们很快就会飞行离开这里。” 机上广播这时传来空中小姐沈稳又甜美的安抚声音,让机上紧蹦与慌乱的人声降到最低点。 搭过飞机的人或多或少都遇过这种状况,而通常飞机在飞过这团混乱的气流后,一定能再度恢复平稳的往目的地飞去;小小的乱流,其实并不值得担心,可是,对他来说,这团乱流无疑是雪上加霜。 原本就头痛、发烧,管平衡的小脑早就失去作用,现在又遇上让飞机左晃右荡的气流,他腹部翻涌的酸意更重了。 “不要想、不要去感觉,维持自己的身体贴在椅子上,不要晃动就好。”她忽然轻声在他耳边低语。 头晕目眩、恶心欲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他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无助的情况里? 而,一个小妹妹似的女人,居然因为同情而对他伸出援手,他唐文权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同情?! 偏偏她一副慈母关爱的模样,让他胸中的不悦愈来愈多。 只不过是一场小感冒,他绝对不可能被它打倒。 该死,但他真的觉得非常不舒服;或许,不让阿苍跟来是错的,至少有阿苍在,不会轮到这个小妹妹出场。 飞机的晃动没有再加剧,但也没有减轻的迹象,五分钟的飞行距离对他来说像过了半辈子,他额上冒出冷汗。 温雨华一手从他身前揽着他,一手拿着面纸小心的擦着他的汗。 “别担心,这股乱流很快就会过去的。”她低低的声音似乎有种安定的力量,让他愤然的心能渐渐平静。 他一直闭着眼没有说话,而她就这样半搂着他、照料着他,直到乱流过去,飞机再度恢复平稳,机上的气氛不再警张。 头痛,似乎好了一点点;恶心的感觉也不再那么重,他张开眼皮就看见她开心的表情。 “好一点了吗?”她轻问,很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望着她放在他胸前的手臂。 温雨华连忙收了回去,坐正后垂眼不再看他,任空姐收走托盘上没吃完的点心。 他伸出手拿起装开水的杯子,将剩余的开水喝了进去,缓和腹部的酸味;头一偏,看见她正有点担心的望着他。 “我没事。”他沙哑地道。 看来这次的感冒真的来势汹汹,让他连声音都变了。 温雨华迟疑了下,还是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额头。 他的体温有明显的下降,虽然还没完全恢复正常,可是至少摸起来不再烫人。 “你有带药吗?”她问。 “什么药?”他对“药”没兴趣。 “感冒药,你--不会没去看医生吧?”她看着他,突然觉得这很可能会是个事实。 果然,他回了一句。“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场小病。 温雨华一张平和的小脸突然变得严肃。“如果不小心注意,一点点小病也会变成滔天大病,你是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懂得照顾自己。” 他瞥了她一眼,不搭理的继续闭他的目、养他的神。 温雨华顿时气闷!这男人的脾气跟他所展现出来的气质一样:僵硬、无人气。 几分钟的平缓飞行、加上稍微退烧后,唐文权恢复了一点神志,也觉得好过多了;不过,飞机很不合作的在这时候选择转弯。 该死!他无声暗咒,闭起眼,身体再度紧靠着座椅。 “各位旅客,我们即将抵达目的地,花莲机场。清各位旅客紧好安全带,在位置上坐好;我们现在开始准备降落。”机上广播再度传来甜美的声音,坐在靠窗座位的旅客不由得全把视线望了出去,等着看窗外的好山好水。 飞机在空中转了个大弧度的弯,美丽的海岸线一览无遗,在转进陆地后,机身开始下降。 他轻袖口气,将呼吸闷在胸腔里不动,咬住唇不让自己腹部再度涌起的酸意冒上喉咙,双又手紧紧的握住扶把。 温雨华一直注意着他,在他忍受着飞机急速下降的不适时,她冲动的覆住了他放在扶把上的手。 她的体温,从手心传延他手背。 他张开眼,一偏过头,就看,见眼里的暖意。 “飞机很快就会降落,你快可以解脱了。”她悄皮地道。 不经意地,他被她这句笑语引出了一点点笑意;虽然笑容还未来得及形成,就被扼杀在有着刚硬线条的唇角。 突来的笑意连唐文权自己都吓了一跳,飞机晃动了一下,她覆住他的手也紧了下,似乎在安抚着他,他并不孤单。 砰、砰!机轮安全着地,快速的往前滑行。 温雨华望向窗外,飞机已经平安着地,视线转了回来,机舱里开始听见此起彼落的扣环声--安全带逐一被解开。 “为了各位旅客的安全,在飞机尚未完全停止前,请各位旅客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不要解开安全带。” 尽管机上广播是这么提醒,可是众人依然故我,甚至站立了起来,不理会空中小姐的劝说。 好奇怪,似乎身为客人--不论是哪一种客人,都有种老大的心态,对别人的劝告不予理会,对店家派来的服务小姐鲜少有真正的尊重。 见几位乘客不听劝告,为了避免争执,空中小姐只好在他们身旁不远处守着,以防有事发生。 很不幸的,那几个劝不听的人里就有她可敬的同学,叫温雨华想不注意都难。 真可耻,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又是就读法律系的人,到生活该有的基本礼仪居然这么智障,真让人怀疑他所受的教育都到哪里去了。 一贯的,温雨华对同学的事不多理会,反而一径关心她身旁这个陌生人。 顺着他低垂的眼看过去,是她覆住他手的位置。 温雨华立刻把手收回。 “到了。”她说道。 他点了下头,然后看见一群人争先恐后的往机门冲去;他没兴趣去人挤人,仍在他的位置上坐了个四平八稳。 “雨华,走了,该下飞机了。”活动组长朱立明嚷道。 “你们先下机吧。”她淡淡地道。 朱立明看了那个不动如山、长手长脚的“老男人”一眼。 “我们是同班同学,出来团体旅游当然要一起行动,如果妳出不来,那我抱妳出来好了。”说完,他还很不知耻的把手臂伸长。 温雨华缩开了他的碰触范围。“我自己会下机,不劳你费心。” “雨华,别这么冷漠嘛--” 唐文权突地站了起来,把朱立明吓的往后跌了两步,倒进边篷的座椅。拿起自己的行李,唐文权连看都不看他,就往机门走,温雨华立刻也拿起目己的包包随后下机。 朱立明呆呆的看着美丽的同学跟着别人走了,而自己还跌坐在椅子上;眼看机上的乘客都走的差不多,他赶紧跳起来,在空中小姐列队的目送中,成了最后一个下机的麻烦客人。 第二章 一下机,唐文权立刻戴上墨镜。 他刻意远离人群,在下机的乘客争相抢着去提行李的时候,他远远的站在一旁,不打算跟别人挤。 温雨华虽然跟在他身后,却没再与他税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得出,他不想再与任何人打交道。 在输送带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她回头一望,他仍然站在那里,亚没有移动的迹象,温雨华来不及做什么,已被同学拉走。 拜托,好好照顾自己……眼神传意还没传完,她已看不见他。 转眼间,机场出口处的热闹已散,只剩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门口等着亲人来接。 唐文权终于移动,取了输送带上剩下的最后一件行李,他举步往门外走去。 “这位先生,请等一等。” 身后传来的叫唤,唐文权并不理,直到空中小姐小跑步的赶到他面前。 “您是刚刚坐在9b位置上的先生吧?” 唐文权点了下头。 “刚刚坐在你身边的小姐把女用皮夹掉在地上了,刚刚广播了她来领,可是她一直没有来,麻烦你转交给她。”空中小姐将一只女用皮包塞入他手里,然后没等他回答,便离去了。 唐文权看着手上莫名被塞来的东西,再看向那个早已不见的空中小姐。 搞什么?! 他反射性的就想将来西给丢回失物招领处,可是握着女用皮夹的感觉,彷佛传来她覆在他手背上的熟悉温度,他停顿了下。 站在原地,他打开了女用皮夹。 她的私人证件全在里头,里头还有金融卡、信用卡、学生证,和几仟元台币。 他找到她的名字:温雨华。 才二十一岁,还是个大学生,难怪会那么一大群人共同出游,那应该是团体旅游吧。 团体旅游? 这四个字,在他生命里几乎不曾出现过;在他的年少岁月里,只有“团体干架”,没有所谓“旅游”这种怪事。 想起她在机上那些毫不设防的关怀举奋,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极冷的微笑。 是没有经历过伤害、黑暗面的人,才能有那么纯真的举动吧。 然而那种纯真,不该在他的生命里出现。 啪地一声,他不再窥探关于她的一切;将女用皮夹放进大口袋里,他走出门外,坐进出租车。 他来这里,是想安静,绝非去沾惹一个麻烦;把东西还给她,也算是回报她在机上的照顾。他处事一向恩怨分明,不会例外。 拿起手机,他接了几个按键,手机立刻被接通。 “阿苍,立刻帮我查一个人……” *  *  *  *  * 团体活动……真是让人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这会儿,立志在今天把花莲市附近的观光景点玩透透的一群未来的社会中坚分子,在七星潭的海边,居然就地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这叫“童心未泯”吗? 避开太阳的照射,温雨华躲进一旁的石亭里,闲适的享受海风的吹拂,一点都没下场凑热闹的意思。 玩了好半天,大家总算觉得尽兴了,一群人围在一起说括。 “我建议我们今天晚上找家pub玩,如果早早就回饭店睡觉,太无聊了!”同学里有人起哄。 “表决,赞成的举手。”民主国家最民主的决策方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赞成者多,提议生效。 “很好,我们派活动组长去打听,这里晚上哪里好玩。”身为活动组长,朱立明又被坑了一次。 同学们盛情难减,朱立明只好乖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问问看哪里有pub可以符合同学们的需求。 pub--温雨华一向敬谢不敏的地方,结果她还是去了。 因为这是团体活动,无故不参加者便是不合群,全班同学将不惜联合起来排斥那个不合群的人。 所以温雨华还是来了,但怕的不是同学们的排斥,而是不想在这种外出旅游的时候,把整体气氛弄的很僵,更甚的是在这种该休闲的时刻,还与人争吵,那就太伤精神了。 哎,可是来了也没好到哪去;要她在这是接受pub里的烟味、轰天震响的音乐声,也是一种酷刑。 这家pub很奇妙,居然还有卖花茶,不谙酒的她,当然就乐的喝茶了--就算不好喝,也总比喝酒好。 在来之前,朱立明已经跟pub的老板讲好,全班同学占据半边场地,消费打八折优待。 温雨华一知道是哪半边场,立刻过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可惜pub里没有窗口,不然她一定去抢靠窗的位置。 食不知味的喝着茶,看着那群习惯在台北就去pub,来到这里的pub更加肆无忌惮的同学们,温雨华就算有不耐也没表现在脸上;她没有扫别人兴的嗜好,不过也没有加入别人胡闹行列的嗜好就是。 很想图个清静,可惜太过“热心”的朱立明同学并不放过她。 “雨华,别一个人躲在这里嘛,一起去跳舞!” “你们去就好。”她依旧细声回答,喝自己的茶,也不管震天音乐声之下,对方是不是听得见。 “什么?”朱立明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凑近她。 温雨华后退。“你自己去就好。” “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玩嘛,不然多扫兴。”他屁股坐下来,看来是不打算走了。 她只是淡然的摇着头,本来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讨了没趣就走,结果他却打算长坐,叽叽喳喳的东扯西扯,她全没听进去。 他们是今年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无忧无虑的恣意燃放青春、尽情玩乐;但有人却不是这样的。 不看眼前这个老是爱对她“热心”的男同学,她却想起了那一双眼眸--冷然、而且犀利,不带任何放纵和软弱。 即使虚弱着,他身上的强悍气息仍然很明显,在在说明了他平时是一个多么严谨的人…… 闭了下眼,她几乎想叹气,为什度又想起他呢? “雨华、雨华?”讲了好半天,他才发现她根本没在听他说括。 “什么?”她回过神。 “妳在想什么,想的那么专注?”他还是连叫好几声,才把她给叫回魂。 “没什么。” “雨华,妳不要这么冷淡好吗?”朱立明忍不住一脸挫败。 “我有点累,先回饭店休息。”她翻开包包,想找女用皮夹付帐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皮夹不见了。 “怎么了?”朱立明关心地问。 温雨华抬起头。“我的皮夹不见了。”她语气还算镇定,脑子里在回想着有可能丢掉的地点。 “怎么会?”朱立明比她还紧张。“妳确定吗?” “确定。”她回想着,下机后,不论去哪里,她都没有打开过背包,那么最有可能遗失的地点--应该就是飞机上了。 她居然这么粗心…… “麻烦你先帮我付这里的账,最晚回台北我会还你。”她说完,便站起来离开pub,朱立明连阻止也来不及。 走出门外,温雨华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深夜时分,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只除了偶尔经过的几辆车,空气特别清新、连天空都特别明亮;这是属于净土才有的特色吗? 饭店离市区不远,用走的应该可以到吧;想起自己遗失的束西,光是挂失的电话恐怕就得打好几通,她对自己叹气。 明明是出来旅游,为什么她提不起一点兴致、连一点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呢?这种情绪上的低落,不知道可不可以算得上是二十八天的症候群? 算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回饭店,她还可以想办法与家人联络--咦、咦? 对街站了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他背对着路灯,脸庞与表情都看不真切,在她看见他的时候,他朝她走了过来。 他?!他怎么会来? 温雨华呆呆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出现、没想到会再见到他、没想到…… “妳的。” 他的右手掌里躺着一只女用皮夹,她讶异地圆了眼。 怎么会在他那里?! “以后自己注意。”将皮夹交给她,他转身欲走。 “等一下。”接过皮夹,她拉住他,再度感觉到他略高体温。“你……你没去看医生!” 他不理,继续走;温雨华却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你又发烧了!” 小小的发烧岂能奈何得了他?!他不理的再度往前走。 “你……你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她低叫,小脸上写着气愤。 “放手。”他看着她的手,表情暗沈。 “不放,除非你跟我回去吃药,然后明天去看医生。”她坚决地道。 他瞪着她的手,这么细弱的力量,他只需将手臂一反,就可以摆脱她-- 她一手拉着他,一手再度探向他的额头。 “你好不容易才退烧,为什么不好好休息?现在又站在这里吹风,这下你的病情一定更重了。”察觉他的体温比先前更高,温雨华无法掩住语气里的气急与担心。 “与妳无关。”他扳开她的手。 “不行,我不能让你的病情愈来愈重。” “放手。”他皱眉。 她坚决摇头。 他手一抽、脚步一跨,她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整个人已不稳的往后退,而她后退的方向是马路,一辆疾驶的机车正好经过-- 他一见状,出于反射本能的立刻出手将她摇晃的身体拉回来,在避开机车的同时,她也撞进他怀里。 “唔!”她闷哼了声,鼻子吸进了他的味道。 机车很快经过,并没有再回头,看样子应该只是一辆普通的车而已,不带有什么其它目的…… “你救了我。”她抬头,指出明显的事实。 “没什么。”他退开,转头就走。 他全身熟烘烘的、头也昏昏的,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但是他才不承认自己会被这种小病痛打败,如果连枪伤都不能撂倒他,感冒这种小病更不能…… 可恶!他晃了一下,温雨华立刻走到他身边,不容他拒绝的扶住他。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一定要再吃一颗退烧药。”她扶着他往饭店的方向走。 “走开!”他低哑着命令。 “不要。” “妳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他警告。 “你也没对我有礼貌过啊。”她皱皱鼻子,存心跟他皮到底。 他瞪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敢返抗他的命令。 “不然,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饭店里毕竟人多嘴杂,她可以拿药去他那里。 “不必。” “不然,你今天就住在饭店里。” “该死!”他失去耐性。“谁叫妳管我的!” 她很平静的望着他。“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要丢下你。” “妳--可恶!”走在骑楼下,他拿下她的眼镜,突然将她压向墙,头一低就粗鲁的强吻住她。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妹,由此刻开始会知道,绝对不要轻易对一个陌生的男人太热心! *  *  *  *  * 温雨华瞪大眼,呆住。 她的眼,看到他的脸;她的鼻,也碰着了他的脸;她的唇上……印着他的唇。 他的唇并不丰厚,相反的有些薄,看起来、感觉起来都很无情,像冰人。 然而,他的唇却是极温熟的,纯男性的气息加上身体的热度,熏的她有些晕。 他在侵犯她呀!然而,为什么她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她不曾与任何男人这么接近过,他却突如其来--吻了她。 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柔…… 在快要对她柔嫩细嫩的唇瓣上瘾之前,他及时恢复了神志,立刻后退了两大步。 她动也没动,瞪大的眼眸里明显有着迷惑与茫然。 “该死!妳一点都不反抗吗?”他的头更晕了,却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她的味道。 他的低吼让她回过神。 “我该反抗吗?”她咬了咬唇,开始走向他,他却退后。 “妳这么随便让人碰的吗?”他再度低吼,任由她取走眼镜、戴上,再度挽住他的手臂。 “你很随便碰人吗?”她凝着眉反问。 他瞪她,这是什么问题? “如果你不随便碰人,那么,也就代表你不是‘随便’地碰我,我也不算是随便让人碰了。”她像在说绕口令。 “这是什么歪理?”遇上她,没一件事是对的。 “这不是什么理,只是回答你的答案而已。”她带着他继续往自己下榻的饭店走。 唐文权又瞪了她一眼,算了,不跟她计较。 以他现在头重脚轻的情况,最好也别花精神跟她斗嘴,让自己好好走路,别昏倒在路边才是真的。 真是--可恶的……病毒! 她小心地把他扶进饭店大厅,老实说,他很高大、也出乎她所能应付的重;以她一百六十公分的娇小,要扶住一个至少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男人,真是蛮困难的。 现在问题来了,她该带他上楼,还是让他在大厅的沙发休息? 唐文权低头看她,她的为难全写在脸上了。 “放我在那边休息。”他直接指向沙发。 “可是……”他不会趁她上楼拿药偷偷跑走吧。 “放心,我还没有不守信诺的记录;我会在这里等妳下来。”他看穿她的心思。 她犹豫了下,将他扶进沙发里。 他闭了下眼,然后又张开。 “你……会在这里?”她再次不确定地问。 “快去,不然我现在就走。”他不耐烦地道。 她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的到柜台拿了钥匙跑向电梯。 半夜了还在饭店大厅活动的人实在不多,而她的同学们都还在pub里狂欢没回来,温雨华很快拿了药,还端了杯冷开水下来。 “药在这里,快吞下。”她喂他吃下药、喝水,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 “妳帮了我两次,我送来妳的钱包、让妳不被机车撞到,各自扯平。”他起身,撑过昏眩后,举步就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她追上来。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让我陪你去。” “不需要。” “你烧还没退。” “妳忘了刚才的事吗?”他盯着她微微泛红的唇。 她又咬住下唇。“我还是要陪你去。” “妳不懂什么叫危险吗?”他语气很冷。 她深吸口气,没被他的冷冽冻着。“你觉得我笨也好、单‘蠢’也好,你还发着烧,不能没有人照顾你。” “那也不需要妳来多事。”他冷哼。 “我要陪着你。”因为他的冷漠,她眼里闪过一丝脆弱,但神情依旧坚定。 他看着她,知道她是打定主意。见鬼!她是凭哪一点认为他需要别人的照顾和陪伴? 但是她很坚持,而他居然无法撇下她?真是……见鬼! “随妳!”他口气很差的径自往外走去。 温雨华连忙跟上。 *  *  *  *  * 他没有去任何一家饭店,也没有去任何女人的家里,他带她搭出租车,来到一座桥旁的老屋。 进门后,他只丢下一句:自便。然后便径自去洗澡,套上睡袍后埋进他的大床里。 他的房门没有锁,她走进去,看见他趴着睡、没有盖棉被。很自然的,她拉过他的被子,盖住他的身体。 吃了感冒药、流了汗,又冲了热水澡,他身上的热度似乎挥散了一点点,不过她敢说他再这么不经意下去,再烧一次绝对不是不可能,而重点是,她带出来的两颗退烧药全被他吃了。 不行,明天一定得押着他去看医生才行。 他睡觉,她就坐在一旁,身体的倦意来袭,她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凌晨二点半了;她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来,看来只好明天回饭店再清洗了,可是她身上有pub里的烟味,好不舒服。 他说:自便。那是不是表示,她可以任意使用他的浴室?她没有带衣服来,可不可以偷他的睡衣或t恤来穿? 温雨华小脸微微泛红。除了姊姊和妹妹,她从来没有穿过别人的衣服,更不要说是一个男人的衣服了;想起来就好怪。 可是,她真的需要洗个澡,他……应该不会介意吧? 望着他仍然熟睡的脸,她决定了,去他为衣橱里翻出另一套干净的睡衣。看准目标,行动! 希望他明天醒来的时候,不会朝她收水电费才好。 在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丢下洗衣机里后,她擦干头发回到他房里,再试了下他的体温,确定他没再发烧后,就近趴在他床边的书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三章 或许是感冒的病毒降低了他平时应有的防心,让他一夜好眠到天亮。 一张开眼,他知道自己在哪里,然而不知道的是她为什么在这里? 他瞪着那个以不自然的姿势趴在他书桌上熟睡的小女人,而她身上没有盖任何保暖物。 这么冷的天,她想象他一样患上感冒? 还有--他的眼睛瞇了起来。为什区她身上穿着他的睡衣? 唐文权忍住跳下床去摇醒她的冲动,毕竟,她昨天又帮他退了一次烧,他不能恩将仇报…… 去!他唐文权什么时候开始居然需要一个小妹妹来照顾,并且是三番两次赶都赶不走,他连一个小妹妹都吓不住了吗?就算他生病了,他仍然是一个大男人,而一场小病居然差点打败了他?! 他愈想脸愈臭。 温雨华僵硬的睁开眼,不舒服的姿势让她浑身都觉得有点发痛;可是最奇妙的,是她一张眼就看见他臭臭的表情。 以他酷酷的形象来说,会有这种明显的表情还真稀奇。 “谁惹你生气了吗?”她的声音里,有着刚睡醒的沙哑。 “妳为什么会在这时?”而且还穿着他的睡衣,这个小妹妹到底懂不懂这种举动有多亲密? “你叫我‘自便’啊。”她无辜的眨着眼,甜甜地道:“如果你要跟我收洗澡、洗衣服的水电费,或着烘衣机的电费,还有住宿费,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都会算给你的。” “谁跟妳针较这种事?”他低吼。 “那你……” “妳那么随便就穿一个男人的睡衣吗?”他咬着牙问。他们甚至还是陌生人! “哦。”她的表情更无辜。“是你自己说‘自便’的呀,我想借你一套睡衣,你应该不会介意。pub里都是烟味、酒味,连带害我身上也都是那种味道,我讨厌身上有烟味,好臭!”她嫌恶的又皱皱鼻子。“我没带自己的衣服来,你又睡熟了,我只好先跟你借一套睡衣来穿。你不必担心,我的衣服应该干了,我马上就会把你的睡衣还给你。” 听完她的话,他更火了。 “妳那么自动的会去找我的睡衣来穿,难道就不会顺便也找一条棉被来盖住自己吗?妳很想生病吗?” “噢。”原来他介意这个。“我忘了。” “忘了?” “我……我太想睡觉了嘛,所以……”她耸了下肩。“不过,我没事呀,没有被你传染。” 她居然还笑嘻嘻的?!真是……唐文权忍住差点出口的一连串低咒;她和他没关系,他没必要为了她生气。 “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她走过来,关心的问。 “小小的感冒,根本不算什么。”他拒绝她的多事。 “就是你这么轻忽,才会二度发烧。”她不以为然。“病了就是病了,有什么好逞强的,干嘛不承认?” “别以为我容许妳待在这里,妳就可以得寸进尺。”他警告。 “我也不想管你呀,可是谁叫你人一直不舒服、又发烧,我没办法不理你。”她也很无奈好不好,平常她才不会这么多事咧。 她……她那是什么语气?唐文权瞪着她。 “好嘛好嘛,我知道你不喜欢看见我。”她咕哝。“只要你去看了医生,确定拿了药,我立刻消失就是了。” “谁告诉妳我要看医生?” “生病了,自然就要看医生,随便问一个小孩子也知道呀。”这是很简单的逻辑好吗。她以半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他该不会因为两度发烧,把大脑给烧出什么问题了吧? “妳那是什么眼神?”他不悦地问。 “你确定你现在没有任何不舒服?”她好关心地问。 “什么意思?” “不然你怎么会问我那种问题?”她解释。“你连小孩子知道的事都不知道,那不是很严重?” 谁说他……唐权推蓦然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眼神开始凝聚凶狠。 她以为她在说、什、么? “你、你的表情--”好凶,她很小心的看着他。 忍住、忍住,不要跟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妹妹计较。唐文权翻开被下床,直接走进浴室,免得自己失控掐死她。 他怎么了?表情好凶狠,她又说错什么了吗? 望着被甩上的浴室门,温雨华好无辜的自问。 *  *  *  *  * 要嘛,就不管;而一旦管了事,就要管到底。 做事贯彻始终是温雨华从小到大奉行不悖的行事原则,也之所以当她换回自己的衣服、买了早餐回来,半拐半激的让那个男人也一起陪着吃完早餐后,她开始努力说服他去看医生。 “不去。”唐文权八风吹不动的坐在客厅椅子上,脑子里想的是今天该去的地方。 “你一定要去。”她坚持。 他瞥了她一眼。“妳可以走了。” “除非你去看医生,否则我不走。”她在他面前坐下,决定跟他杠上。 “我的事不必妳管。” “来不及了,我已经管了。”她指出明显的事实。 “别以为在这里过了一夜就代表什么,如果妳不走,别怪我待会儿翻脸不让人。”他乖戾地道。 “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她瞄了他一眼。“你是退了烧,可是你的感冒根本还没好,不去看医生,难道你想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想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二十一世纪第一个死于感冒的人吗?” “不要以为我容忍妳,就代表妳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他脸一沈。 “你对我没有多客气啊,一早起来就因为我借穿了你的睡衣对我发飙,小气的男人。”她批评。 不擅与人做口舌之争,唐文权干脆不理她,她却瞪他。 “别以为不开口你就赢了哦,如果你不去看医生!我就一直缠着你。” 他连哼都懒得回她一句,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叫什么名字?”温雨华追出来问。 “妳不必知道。” “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好歹我们一起过了一夜,你连名字都吝于让我知道吗?小气鬼。”她在他身后咕哝。 他突然转回身,她一时没防备的撞上身后的门板,他立刻逼近,将她困在门板与自己的身体之间,居高临下,以着绝对威胁的姿态对她。 “我的耐心有限,别再惹我。”他低狠的语气里满是威胁。 雨华抬起眼,镜片后的水眸柔柔的,他充满威育胁态度,真的有点吓到她了。 “我只是希望你的病快点好。”她低低地道。虽然怕,却没有躲开他冷冽的注视。 “这点小病,根本伤不了我。”她的低柔,让他用来威胁的冷狠不觉褪了些。 “可是,它会让你很难受。”她的语气依然低低的。“为了你自己好,也……为了不让我再纠缠你、让你觉得麻烦,你就让我安心,去看医生吧。” “我们根本不认识,我的死活与妳无关。”他转开身。这辈子,除了收养他的干爹之外,没有人是真的无条件关心他。 她再度拉住他欲离开的脚步。 “不然,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他的眼向下瞄到手臂上。 “放开。”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已没有耐性再和她耗。 “不要。”温雨华硬是不被他吓倒。 懒得废话,唐文权直接动手甩人。 不懂武术的温雨华没了抓搂,身体立刻失去平衡的跌回屋内,而且跌的位置非常精准。 看她倒在地上后,后脑跟着就要撞上沙发椅硬硬的扶手,唐文权脸色微变,两个大踏步冲过来,以手心扶住她的后脑,让她免于脑震荡的危险。 温雨华惊喘几声,而后立刻抓住他。 “妳没事吧?” “没事。”她困难的吞咽了下。 “回去吧。”他放开她。惯常的冷漠与威胁吓不倒她,他又做不来以武力逼吓弱女子的事,只好希望她快点走。 “不,你还没去看医生。” “妳--” “我叫温雨华,你叫小雨就可以。”她截断他的话。“拜托,就去看一次医生,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不好?”她几乎哀求了。 唐文权看了她好半晌。 “去看过医生,妳就走?” “只要你去看医生,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沈吟了半晌。“女孩子不要随便对一个男人说:做什么都可以。”他等她走出门,然后锁上。 “那你肯去看医生了吗?”她眼睛一亮。 “走吧。”他没看她,径自往外走。 真的是--败给这个多管闲事、傻呼呼、不像女人的小女人了! *  *  *  *  * 在昨天以前,温雨华从不认为自己会多管闲事,也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会对陌生人投注过分关心的人;但现在她可不敢这么肯定了。 跟着他一起去看了医生,出了诊所大门后,他就径自走开;那寓意很明显,就是不要她再跟。 她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踅回饭店。 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很明白的说了:是流行性的重感冒,偏偏他轻忽,所以症状几度严重,幸好及时退烧。 但他没有感谢她,只是端着冷冷的眼,瞪视医生快点看完;而他不说话,所以医生的问题全部由她代答。 看完医生,他拎了药就走,对她来说,去了医院唯一的收获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从健保卡上看来的。 然后,他走他的,不再开口,她也走她的。 有点失落的脚步一踏进饭店大厅,就见所有的同学都聚在大厅里,一旁角落里堆放着所有人的行李--其中也包括她的。 满脸着急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她的朱立明,一看到她就冲过来。 “雨华,妳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好担心妳,找不到妳,我们还考虑要不要去报警……”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妳昨天晚上跑去哪里了……”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问。 “没去哪里。对了,你们不是该出发往台东了吗?” “在等妳啊。” “很抱歉让大家为我担心,现在可以出发了。” “好吧,那我们走。”一群人拿了行李就准备走。 “你们继续玩,我就不跟你们去了。”温雨华也提起自己的行李。 “为什么?”在前面带头的朱立明倏地转身问。 “我喜欢花莲,想在这里多玩几天;你们继续往南玩吧,别忘了这是最后一次寒假之旅,要玩的尽兴才行。” “大家既然一起出来,没有理由放妳一个人落单;既然是班旅,岂有半途丢下妳一个的道理……”大家不愧是学法律的、又是读过书的知识分子,从白话文转成文言文文依然可以辩。 温雨华一径的不动如山,任饭店大厅被她的同学们吵成菜市场,她只是回柜台办理继宿的登记。 “雨华……”朱立明追过来。 “祝你们玩的快乐,不送。”她挥挥手,送她的同学们离开。 于是乎,亲爱的同学们在劝说失败后,认为他们已尽到同学爱,所以一干人吆喝着搭车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温雨华挥挥纸巾当送别。瞧,她可敬的同学们多好相处啊,哪像那个人。 哎!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回到房间,温雨华才意识到,她又想起他了。怎么回事咧?为什么她要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念念不忘? *  *  *  *  * 在饭店温暖的床上睡了个好觉,再度冲净自己之后,温雨华在晚餐时分离开饭店准备觅食。 算起来,她住的饭店还真是个好地方,就在市区里,对面就有麦当劳,如果不是她不爱吃快餐类食品,她大可以去包个外食后,再度回到自己舒服的饭店房问里,继续睡的醉生梦死。 可惜,浪费光阴从来不是温雨华的作风,她更没有委屈自己吃不爱吃的食物的自虐癖好;于是乎,她只好多走几步路四处看看嘛。 才走没多久,她已经看到面摊、邮局,还有各种商店,温雨华稍微逛了逛,决定肉丝面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发掉晚餐后,她拦了出租车,直奔早上才离开的那个地方。 虽然她答应过不再去缠他,不过,偷偷看他有没有乖乖吃药,应该不在约定的范围内吧? 下了车、付了车资,她站在附近犹豫。 屋子里有一盏灯,除此之外,没听见任何声音;这里并不是闹区,所以有任何声音都会传的一清二楚;那么,他回来了吗? 她小步、小步的走近,希望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看他一眼。 当有人一接近门口,他全身的防护几乎在瞬间全活了过来,即使在他满身倦意的情况下,他仍然快速闪到门边,等着来人冲进时,给他一个痛击-- 但是,来人没有进门,脚步声停在门口,然后,又小小声的往窗口移去。 他的攻击目标立该转到窗口。 忽然,一张小脸出现,在窗口探呀探的;咦,没人? 唐文权全身立刻放松,病未痊愈的身体差点撑不住,他火大的拉开门。 “妳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他不悦的低吼,开了门就回到屋内,要死不活的瘫在沙发上。 温雨华先是被吓的呆住,然后注意力又被他脸上不自然的红潮给吸引住。 不会吧,这个酷酷冰男会脸红? 绝对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你又没吃药!”她低叫,跟着他进屋。 “为什么又来了?”大冬天的,结果他的语气比外面的气温更冰冷。 温雨华搓搓手臂,不理他的去看看摆在桌上的药包。哼!果然,一包都没有减少! “医生开的药,你为什么不吃?”她质问。 “出去。”懒的回答,他以一句酷酷的逐客令代替。 温雨华不管,再度探向他的额头。 “做什么!”他蓦地张开眼。 “你又发烧了!”她的声音比他还尖,接着她低头翻着药包里的退烧药。 “不必妳管。”多事! “如果可以不管你,早上我就不必好说歹说的劝你去给医生检查,结果你根本不打算依医生的交代好好吃药、休息;你……你可恶!”她说的又气又伤心,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的语气里有些哭意,他努力想看清楚她。 “吞进去。”她再度端来开水、药丸,凑近他的嘴。 他别开脸。 “你的体温很高,一定要吃药。” 他还是不理。 温雨华没办法,用老办法想将药塞进他的嘴,结果他的嘴唇却闭的紧紧,一手挥开了她。 “噢!”她低呼一声,跌倒时撞到桌脚,痛的她立刻红了眼眶。 他抑制住去扶她的冲动。“立刻离开。” “我不要。”她忍着泪,按住自己撞疼的额头。“你发烧了,一定要吃药。” 开水倒了,但药丸还好好地躺在她手心,她爬向他、递给他。 他很想狠心的将她丢出去,可是她忍泪而祈求的眼却让他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可恶! 尽管伤了她,他却还是不敌她的哀求。 唐文权一口干吞进那颗药,她该死的多事! 温雨华摇晃着去端水。“给你。” 他接过去喝下后,她就坐进另一边的沙发,还张着眼看他的情况,但是她锁着疼的眉骗不了人。 唐文权拉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然后扳下她捂着额的手。 她的左边额头明显红肿瘀青了一块,而她没有喊疼、也没有生气;他的力道不小,轻易就可以伤了她…… “痛为什么不讲?”他口气很差,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多一些。 她只是垂下眼,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她多事,伤了自己……也算活该。她明白,他觉得她多事,根本……不想再看见她的。 “你自己好好休息,我走了。”她站起身。 “妳去哪里?”她的体温,在他身边消失。 她走向门口。“回去我应该待的地方。对不起,如果我真的很多事、造成你的不便,请你原谅。” “小雨?” “再见。” 眼看她要阖上门,他蓦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在她一踏出门口的时候截住她,用力将她扯进怀里。 “噢!”她连忙以手心护住瘀肿的额头。 唐文权紧紧的抱住她。 “可恶、可恶!”为什么她要这么自以为是的热心?自以为是的三番两次来扰乱他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心?让他不能像以前打发那些想靠近他的女人一样,轻易的打发掉她! 她讶异的听见他的低咒,身体被挤进他的怀抱,他抱得她好紧。 他、他怎么了?为什么冲出来抱住她? 仰起头、张着眼,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锁着她的双臂不断用力收缩,让她几乎没了气,但她依然没有出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抱着她。 酸酸楚楚的感觉莫名的涌进眼眶,她仍是张开眼,直到他的眼,对着了她的。 紧紧抱了她之后,他拉下她护住额头的手心,然后,轻柔不已的低头,吻了那片瘀肿一下。 温雨华呆住了。 现、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第四章 “对不起。” 他……这是他说的话? 他为自己让她受伤而道歉,在她这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将她拉回屋里,拿出退瘀药往她额上抹。 “不要……”她缩了下,又瘀又肿的包,连碰到都会痛。 唐文权不让她缩开,手掌因为发烧而比平常更热。 “别动。”他命令,继续擦药。 她咬着下唇、皱着眉头,忍着疼,尽管他的动作再轻柔,已经泛种的额头还是很疼;她末闭的眼颤巍巍的,他每抹一下,她就抽颤一次。 “忍着些。”他的安抚脱口而出。 她没有回答,等他揉够了,她的眼眶已让泪水浸得湿湿的。 “谢谢。”她低声说。 “谢?”他失笑。是他害她受了伤,她反而对他说谢? 她眨掉眼理的泪意。“你……要我走吗?” “留下来,对妳没有好处。”头痛一阵一阵的,他却没有表现出来;比这更疼的伤他都受过,小小的病痛,他根本不会太在意。 “那……你会按时吃药吗?” “有必要吗?”他淡笑。 “当然有。医生既然开了这样的药,就要按时吃,这样药效才能持续、病才会快点好;你也不想老是发烧、老是头昏吧?”她比他还紧张。 “我们是陌生人。”他的眼睛忽然瞇了起来。 “是吗?”哪有陌生人会连着三天都见面的? “没有人会对陌生人付出过多的关心。”他寻思的看着她。 “你怕我会害你?” “妳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但不代表妳不会使诡计。”他淡淡地道。 “你有什么值得我垂涎、耍诡计的吗?”她反问。说话的时候,她冷静的本性就自然冒出来了。 “那要看妳想要的是什么?”要他命的人不少、要他地位的人也不少、等着看他垮台的人更不少。 “我只希望你恢复健康。” “就这么简单?” “我没有必要骗你。”她看着他。“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谁,除了你是一个男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图谋你什么?” 唐文权一顿。 或许他是小心过了头,阿苍在查她下榻的饭店时,连带的也将她的个人资料告诉他;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交集,她更不可能知道他这个人。但是,凡事总是小心点好,他的生命里容不下一点轻忽。 虽然他还不明白她那么关心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可以找,不是吗?像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妳想留下吗?”他问。 “你肯让我留下吗?”她把问题丢回去。 “留下来,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她不解。 “如果妳自愿留下来,那么就代表:妳同意当我的女人。”他道,看见红潮立刻爬满她的小脸。 做……做他的女人?! 这辈子,她连想都还没想过要谈恋爱,而现在……要直接越级到男女之间最私密的关系? 这男人,不是很冷漠的吗?怎么一下子……就变热情了? 温雨华再度呆掉了。 *  *  *  *  * 留下?还是离开? 就这样走,她舍得吗? 她很明白,如果就这样走,彼此两不相见,那么,她心中一定会褂念着他;就像在机场分别后那样,她整个人惶惶然的,怅然不已,心头惦念着的,是他挺拔却又孤立的身影。 可是若留下,就代表--她要将自己交出去;她该答应吗? 想起他轻忽自己的举动,一点小病都逞强着不去看医生,但他对她,不完全是厌恶的。 她跌了个包,他照料了她、还小心的待她,不是吗?这点温暖,可以抵得过他总是冷漠的言语。 他是冷漠惯了,却非真的无情。 她决定--留下了。 就这一次,不管理智的警告、不去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要待在他身边。 她点了头,他像不可置信。 他还病着,她坚持他必须上床休息,如同前一天晚上,她又借了他的睡衣,趴在一旁睡着。不过也有不同的,就是她身上多了一条棉被--他翻出来的。 寒流持续发威,他一早便起身准备出门。 “等一下,要加围巾。”她匆匆从他的行李里翻出陈年不用的毛围巾,然后围住他脖子。 “太麻烦。” “你好不容易才好一点,我不要你又发烧。”围好后,她挽着他的手臂一同出门。 唐文权只是看了她一眼,想到“她是他的女人”,就算麻烦,也由她去了。 出门后,他先去买了数道菜,然后带她来到一处山上佛庙,向住持拿了钥匙,便向置放灵骨的五行八卦塔走去。 他不言不语,将买来的菜分别摆上桌,点了香后,朝其中一个拜了拜,然后将手上的香插上香炉;温雨华跟着拜。 祭拜完,他走出塔外。 这座山峰下是一座大桥,河的出口处便是海;他眺望着远方,任冰冷的寒风吹拂。她来到他身后。 “他是我的养父,也是对我有着最重恩情的人。”他忽然开口。 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身前,张开双臂环抱住他。 “可是,我没能在他生前,好好让他安心快乐过。”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悲。 “他疼你吗?”她问。 “疼。”待他如亲子。 “那么,他一定会懂你的孝心。”她轻道。“你记着他的恩情、没忘记来看他,还带了他爱吃的束西来,他一定会很高兴。” “我希望,他还活着。”他顿了下,然后伸手也抱住她。 他语调伤感,有些……脆弱? 温雨华仰起脸,翅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那么一会儿,他又放开了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是你唯一的亲人?”她迟疑的问。他应该有父母吧? 他扯了抹不像笑的笑。“现在的我,没有亲人。” “有啊,”她微笑。“我就是。” 她?他收回眼,看着她。 “你说……我留下来,就是你的女人,不是吗?既然是,我也算你亲近的人了,对吧?”她不低头,反而仰起脸与他对望,盈盈笑着。 “妳不怕我?”如果他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呢? “如果怕,就不会一而再的把自己送到你身边。”想起自己近乎“倒贴”的行为,好想叹气呵。“而你,是不是认为我是那种很不知羞的女人,见到男人就急着巴过去?”她一向不在乎旁人对她有着什么样的秤价,但是他的看法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他没答话,只抬起她下颔,低头便吻住她。 “唔!”她再度瞪大眼。 这里是……灵骨塔耶……在这里亲热……不太好吧…… 可是,他想做就做了,哪管这里是哪里,忽然想起自己还病着的身体,他又急急推开了她。 冷不防退了一步,他忽热忽冷的举动,让温雨华有些受伤。 “你果真……是那样看我的吗?”否则为什么前一刻吻她,下一刻却将她推的远远。 “不是。”他有些恼怒。 他没有体贴的心意,更不会出言解释什么,可是她脸上明确写着伤怀,他开口澄清了。 她顿了下,又道:“你在生气。” “没有。”他别过身。 她咬住唇。他在想些什么?他不像是个情绪不稳的人,对她的态度却总是忽冷忽热;是不习惯身边有她吗? 她从来不是被动的只会等待的女子,她的个性里也许不失传统,却绝不是一个只会呆呆挨打的人,她也会反击的。 温雨华再转到他面前,在他还没意识到什么,便以手臂勾住他的颈项,踮起脚尖送上自己的唇。 不会吻人,她只好将唇瓣贴上他,轻啄了一下算数。 “妳!”骤然瞪大的眼足以表达出他吃惊的程度。他没有机会推开她,她已经先退开。 “你可以吻我,我也可以吻你;我们是平等的。”说完,她转身便拾着阶梯步下塔。 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既然她留下,她就要他敞开心对自己;因为,她已经很在乎他了。 以她的心换他的心,很公平是不? *  *  *  *  * 这个男人被她吓呆了吗? 从出佛庙后,他一直没说话,对她也视而不见,要不是她一直跟着他走,他可能又要趁机把她给甩开了吧。 “回妳的饭店,把妳的行李带来。”下出租车,他突然开了口。 “啊?”她眨眨眼。 “难道,妳想一个人住饭店?” “不是……可是……” “那就去。”他下令,然后径自进屋。 他在屋里,听见出租车再度离开。客厅的桌上还摆着他拿回来的药,皱了皱眉,他勉强打开一包来吃。 她在他身边,他不能让她也生了病,只好想办法让自己的病快点好;才想着,他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堂主,是我,阿苍。”手机里传来声音。 “有事?” “选举快到了,有人想找堂主合作。” “拒绝他。” “可是,这是松老介绍的……” 唐文权眉头皱了起来。“松老?” “松老想在政界攀上一点‘强而有力’的关系,他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支持别人打进政界。” “这是他的事。” “可是,松老的手段让人不能不当心。”阿苍继续报告:“堂主,那天松老来,虽然没见到你,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带着别的意思;如果我们不笞应这件事,难保他不会反过来应付我们。” “是吗?”他冷笑。松老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 “堂主,选举投票之前,通常也是最敏感的时候,如果松老挑这种时候跟我们过不去,对我们很不利。” 唐文权沈吟了下。“三天后,我会回去;在我没回去之前,命令所有的人不许妄动,堂上所有活动一律暂停,不许出任何状况。” “是。” “另外,派人盯住松老的行踪,不论他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都不许有遗漏。” “是。” “把松老推荐的那个人所有数据全查出来,也盯住他。” “我明白。” “暂时先这样,如果有什么状况发生,再和我联络。” “是,堂主。” 他关上手机,坐在沙发里沈思了好一会儿。 总统大选过后,台湾政坛一夕转变,虽然社会的问题依旧层出不穷,但时代明显是向前走;不改变,就只有等着被淘汰的命运。 黑帮不是现在才有,即使更替了领导的人,也抹不去以前的旧包袱;他一向不欣赏挂勾的后门事,却不得不应付。 打好关系固然重要,但他却不是那种只会被利用与被威胁的笨蛋;他要他的世界里,不再有不清不楚的事,那么也许,这是个割断脐带的好时机--如果他好好利用。 又想了好一会儿,小雨却一直没有回来。饭店离这里并不远,拿个行李不需要花这么久的时间吧? 唐文权再度拿起手机,这才想起他根本没有她的号码;看来,只好亲自去找她了。 *  *  *  *  * 一回到饭店,温雨华就看见一个应该已经到达台东的同学,结果还滞留在花莲,并且就在饭店大厅,看来待了挺久。 “雨华。”一看见她,他立刻精神一振。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回来找妳。” “找我?” “我来找妳,希望你一起和我赶去和同学们会合,继续我们的东部之旅。”朱立明笑着说。 “我说过了,我要留在花莲。”她记得昨天他也在场的吧。 “那我陪妳。”他立刻道。 “你是班上的活动组长,行程、各项联络事宜都透过你,你怎么可以丢下所有同学。” “妳不也脱了队。”他指出。 “但是我的脱队不会影响全班同学,而你却会。”她越过他,到柜台拿钥匙。 “放妳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轻笑出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一个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单独行走,太危险了。”他脸色凝重、语气认真。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多的是还未成年的人背着行李,一个人到世界各地自助旅行的年轻人,而我只是在自己生长的岛屿,甚至还算不上自助旅行;若说有危险,我也可以自己处理,你别费心了。”他的多余担心让她觉得好笑;而想到唐文权面对自己“多余”关心的表情,她有点体会了。 “不管你怎么说,如果妳不肯和同学会合,那我就留下来陪妳。”他跟柜台也订了房。 “朱同学,如果你要留下来玩我不反对,不过我不需要同伴。”她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等我一下。”要到和她同楼层的房间,他追上来。“雨华,我是为了妳才留下来,妳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她注视着楼层灯号,连头也没回。 “雨华。”他扳过她的身体,深吸口气。“我喜欢妳。”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 “我喜欢妳。”他重复一次,发现说出自己的心声,其实没那么难嘛,而且觉得很轻松。 她看着他。“今天不是愚人节。” “所以我说的是真的。” 她退了一大步。“我们只是同学。” “可是我不想只当妳同学,”他前进,“我希望妳能答应我的追求,我努力说服妳来参加班旅,就是希望能有多一点时间和妳相处,让妳明白我的心意,接受我。” “我只当你是同学。”她没有再退,只是平静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妳可以试着接受我。” 她摇头。“没感觉。” “雨华……” “你还是回去和同学们会合,继续班旅的行程吧。”电梯来了,她一脚跨进,他立刻跟进来。 “我不会放弃。” “死缠烂打是最不入流的行径。”她提醒。 “为了妳,值得。”他笑开了一张爽朗的脸。“追求本来就带着半强迫的意味,不然怎么叫‘追求’?我知道我还要很努力,才能让妳从没感觉变成有感觉,不过没关系,我很有耐心,有一天我一定可以打动妳。” 她瞥了他一眼。“你真有自信。” “‘自信是成功的第一步。’这句话是我们系教授的成功名言,你忘了吗?”他笑笑地道。 “小心过度的自信就变成自大。” “我就喜欢妳这种直言无讳的个性,虽然有时候挺伤人,可是至少妳很诚实,也不拐弯抹角、故作姿态。”他笑得更开。 果然自以为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死的也可以变成活的,连她带刺的话都可以当成“诚实”,真是不容易。 不打算理他,电梯一停,她立刻走出去,他在后面紧跟着。 “雨华,妳至少该给我一次机会吧。”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这样表示够清楚了吧? 他喜欢她?她还真是没想过。同学三年多,她只知道这人是同学,人很活跃,其它的一概没印象。 可是……喜欢一个人,该是一种值得尊重的心情;将心比心,因为现在的她体会了,所以没有用太严厉的言辞去对待他。只是希望这种尊重不会变成她的困扰才好。 想到他还在等她回去,她立刻动手收拾,将衣物全收好、确定没有遗漏后,她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结果他却拿着行李还等在门外。 “雨华,”她一开门,他就堵在门口。“妳……妳要去哪里?”他看见她身后的行李。 “我应该不必对你报告我的事吧!”越过他,拖着行李快速走进电梯。 “妳去哪里,我跟妳一起去。”他连忙挤进电梯,就怕跟丢了她。 “不要跟着我,我说过不会接受你的追求,你可以死心了。”她出电梯,他一样拖着行李跟着她。 “我不会放弃。”开玩笑,他暗恋了她一年多,哪有这么容易就放弃。 “朱同学,请你别再跟着我。”这人怎么这么番? “我就要跟着妳。”他赖定了。 她瞪着他,劝他不听,她不理他了。雨华直接转身要走,不料却撞进一个怀抱里,那怀抱的主人及时扶住她,免得她又跌倒。 她站定身才想说谢谢,然而一看见来人,她立刻惊喜的笑开脸。 “你怎么来了?” 第五章 没理会她的低呼,他的视线直接看向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打量过后,他牵起她的手。 “我来接妳。”然后带着她往外走。 “等一下。”朱立明跑到他们面前,打量了唐文权好一会儿。“你是……你是飞机上那个男人!” “朱立明,你还是快去和班上同学会合吧,再见。” “雨华,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妳怎么可以随便跟他走?”朱立明叫道。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温雨华不觉得还有必要解释什么,她挽着唐文权走向他搭来的那部出租车。 “雨华!”朱立明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走,但是他来不及抓稳,一记手刀切来,他已经被推到另一边去。 “我不喜欢看见有人纠缠我的女人。”唐文权漠然地道,将温雨华及行李放到车上后,自己也上了车,然后立刻叫司机开车。 温雨华没去理会朱立明怎么了,她的注意力停在他说的那四个字--我的女人。 她算是他的女人吗? “妳算。”他忽然说话让她吓了一跳,她居然不小心把心里的疑问给说出来了?她红了脸、低着眼不敢看他。 唐文权抬起她下颔不让她躲,“妳有意见?” “不是……只是……不太习惯。”他此刻的霸气,真的跟之前恨不得把她给踢走的模样差太多了。 “那么妳最好早点习惯。”他半强迫的命令,然后搂住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 温雨华虽然靠着他,但身体翅有些僵硬,她从来没有和旁人靠的这么近过,可是她想她不能说反对,不然他肯定会生气。 “妳还有多少这种追求者?”他问。 她也许不是那种一看就会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孩子,再加上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怎么看都不会像梦中情人型的那种女孩;可是她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让人就是会注意到她,她的五官不算特别美,但却细致而分明,很耐看。 “应该--没有吧。”事实上是,在今天之前,她都不知道有同学喜欢她;以前表白过的,她都拒绝了。 “很好。我不希望这种情形还有第二次。”为女人而起争执,通常很不值,偏偏男人都会这么做。 “那我也可以有同样的权利,要求你不能跟其它女人有暧昧吗?”她在他怀里仰起脸看着他。 他顿了下。“可以。”这也算公平。 “这样算不算承诺?”她偏着头问。 “妳认为它是,它就是。” “不能给我简单一点的答案吗?要自己猜很累耶。”她几乎叹息。 “妳的要求不少。”他终于低头看她。 “我不喜欢暧昧不清的关系;我们在一起,我不要有猜疑。”她坦白地道。 “我的女人,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他拥着她的手臂紧了下。 “那你也要相信我。”她微笑,不意外他这种大男人的观念和态度;他像那种只手擎天、苦自己尝,但却会将自己的荣耀与成功让身边的人分享的人。“而我除了相信你,你也会是我的唯一。” “这算甜言蜜语?”他手指抚过她的唇瓣。 她摇摇头。“这是沟通。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想法,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对你认真是一种愚笨的想法。”说到后来,她有一些不确定。 毕竟,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却决定跟他在一起,他可以认为她不是个正经的女孩;也或许,他曾经有过一些女人,而他从不跟女人认真…… “不,我不会这么认为。”她的话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我只是很好奇,你选择我的原因。” “妳认为妳不够好?”他不像是个对自己没自信的男人啊。 “我相信你选择我的原因跟我好不好无关。”应该还有其它的。 “就是你呀!喜欢和厌恶一个人,不一定要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她笑了,然后又想了想。“因为你让我很难忘记、很难忽略,很想去关心你,就是这样而已,可不可以?” 他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他将她头放靠在自己肩上,未拥着她的手转而在她肩上拂玩她的发丝。 她的认真、和对感情的想法让他觉得新鲜,他遇过的女人很少有将爱情看得比物质享受和金钱更重;更别说他可以肯定,她是真的这么想,而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这样单纯的生命,是不该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却偏偏出现了;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毁灭? 在他生存的世界里,容不下风花雪月的存在,而她看起来,却像是活在风花雪月里的女人,他像活在沙漠里,在白天与黑夜间,寻找一池泉水来让自己继续活下去,而她却像一株被养在温室的花。 这一株温室的花,在沙漠里能存活得下来吗? *  *  *  *  * 从再次将她及她的行李搬进他的屋子开始,像举行了某种仪式,他开始将她视为他的女人。 也许是体质好的关系,尽管发过三次烧,但在他正常服药后,他的感冒症状没再出现过,像完全好了似的。不过他还是将两天份的药给吃完,这种合作的态度跟他之前的倔脾气简直差太多了! 不过她很高兴,至少他不再虚弱了。 他没有很急的要求她睡在他身边,名副其实的成为他的女人,但他将另一间房里堆着不用的沙发床摆进房里;这栋屋子里虽然有三间房,但他不要她待在别的地方。 第二天晚上,他带着她上超市,决定买一些蔬菜来煮火锅。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上超级市场,一直到走进超市时,温雨华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没有再穿着西装,而是一身舒适的休闲打扮,上衣是白的,而长裤、鞋子、外套全是黑的。她真的怀疑,除了这种模式,他还有没有别的颜色的衣服? 幸好他的外型很适合作这种打扮,人与衣服相得益彰;不然只有这两种颜色,还真是单调的难以见人。 “你在看什么?”他早就发现她一直在偷瞄他。 她连忙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他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推着车继续在超市里逛。 温雨华在一旁跟着,愈想这种画面愈觉得好笑,但她可不敢真的笑出来,只是止不住唇角一直上扬。 唐文权停下来,定定看着她。 “妳到底在笑什么?” “我……”看他推着手推车,车里还有他们选购的火锅料,这种奇特的“贤淑”模样,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没什么。” “小雨。”他的语气充满警告意味。 “好、好嘛,真的没有什么。”她忍住笑,装出无辜而正经的表情。“我只是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会上超级市场的男人;你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却推着手推车上超市买菜,这种画面……很有趣。” 他似乎瞪了她一眼,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他只能叹气。 “别笑了。”把她搂到身侧继续往前走。是正常人都可能会上超市买菜的吧,她有必要笑的那么夸张吗? 她的手臂很自然地从他腋下伸了过去,藉由抱搂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接近。 他不是个爱笑的男人,也不太懂得幽默和开玩笑;但是他纵容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纵容她小女孩似的纯真。 “等一下,我要莴苣。”她说一句,一包莴苣立刻被丢进车里。 “加一点白萝卜好吗?”他又丢了一根白萝卜进推车里。 “你喜欢吃什么?”她问。 “都好。”他并不挑食。 “那你平常都吃些什么?” “有什么就吃什么。”除非是跟人有约的饭局,否则随便一个饭盒就能打发他。 “那你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她语调柔了下来,为他不会善待自己而心疼。 “都可以。”他没有什么特别爱好? “那,不喜欢吃的呢?”她再问。 他想了想。“青椒。”颜色很恶心。“茄子。”煮出来的样子很恶心。“苦瓜。”他不喜欢那种苦味。“丝瓜。”煮出来软软的很讨厌。 她一一记在心里。“还有吗?” “洋葱。”辛辣的味道挺惹人厌。“大概就这样。” “嗯,我明白了。”她挽着他继续买。“香菇、金针菇、高丽菜……”又挑了几样。“好,差不多了。” 唐文权看着推车里的七、八样菜。“够了?” 她摇摇头。“再多,我们可能吃不完。” “你认为我们可以一餐吃这么多?”火锅料拼盘里也有不少菜色,他的食量他当然知道,而她--吃得下那么多吗? “今天吃不完,明天我可以煮成什锦汤、或者以这些料煮成粥,我们总会吃完的。”她笑咪咪的。 “妳煮?”他语气明显保留。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煮的不行吗?”她暗暗扠起腰。 “我要不要先准备好胃药?”他很慎重地问。 “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煮的东西有那么可怕吗?”她大发娇嗔,他具是瞧扁人了。 “不可怕。”他举手作投降状,脸上没有笑容,眼里却有笑意。 她瞪他两眼、咕哝道:“我还以为你不懂得开玩笑。” “我是不懂啊。”他点头表示赞同。 “哪里不懂,你刚刚就在讲笑话。” “我只是诚实说出我的想法。” “那叫幽默。” “诚实等于幽默?” 算了,温雨华投降。跟这个男人讨论幽不幽默,她很可能先被他不像幽默的幽默给笑死兼气死,她还不想虐待自己。 “这些够了吗?”他指了指推车里的东西。 “够了。”她点头。“可是我还想买零食。” “什么零食?”他蹙眉。 “乖乖、可乐果、苏打饼干、巧克力……”她边说边拉着他走,还边将架上的东西丢进车里。 最后一样,“布丁,差不多了。”她很满意的看着他。 “妳当我们是在搬家吗?”一个大推车能被她堆的三分之二满,这就是女人上超市的采购能力?! “既然来了,就一次购足啊,再跑一次多麻烦;再说,谁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陪我逛超市。”她理所当然地道。 “妳怎么知道我没时间?”他好奇地问。 “第一,我听说,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喜欢陪女人‘逛’,举凡逛超市、逛街都包括在内;第二,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肯定你来花莲也算是度假,等回去之后,你一定会变成工作狂,到时候就没时间陪我了,那我就得自己去买,所以我当然要趁这次你陪我的时候多买一些。”自己扛“战利品”是很辛苦的耶,现在有司机兼搬运工在,她干嘛不好好利用。 “我是工作狂?”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她伸出手,抚着他的脸。 “你很少笑,脸上多半有的是面无表情,我猜,你一定很少放松自己;也许你一个人生活惯了,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你没有善待自己,连生病了也不肯去看医生,我想,你一定很讨厌自己有虚弱的时候。” “别自以为是的分析我。”他淡淡地道,推着车子走向结帐处。 “我不想分析你,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她跟在他身后,一直等到结完帐,她想帮忙提东西,他却一手将两袋大购袋全提走了。 “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的看着他的表情。 “没有。” “可是你板着脸。” “回去吧。” 他不想谈,她知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会有这种独来独往的个性,也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要让他习惯她,没有那么快。 算了,欲速则不达,她很有耐性的。 *  *  *  *  * 这男人原来擅厨耶。 晚上要吃火锅的时候,她想着该怎么将火锅的汤头煮的好吃,结果一到厨房门口,却发现他已经在煮了。 男人不是非必要绝不进厨房的吗?怎么他…… 不论温雨华之前对唐文权这个男人有着什么样的认定,在这一刻全都打翻,她真的觉得,她不太了解他。 感觉到门口有人,唐文权转过头。 “妳来试一下。”他叫她过去。 “哦。”温雨华走了过去,就着他的汤匙尝了一口。 “够味道吗?”他问。 “够。”有咸味,又有些隐隐的甜,味道也很香;他不是站在厨房装模作样,而是真的会煮耶。 “怎么了?”她怎么一脸崇拜又感动的看着他? “我以为你不会进厨房。” “不想让自己饿死,就得什么都学。”回了句,然后要她让开,将滚烫的汤分成两锅,然后端到外面去。 “你有吃不饱过吗?”她跟着他在客厅与厨房间走,想要帮忙拿菜,他却总是先一步拿走。 “去客厅等我。”他不让她插手。 “我可以帮你。”她又不是没进过厨房。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我又不是个连端菜都不会的大小姐,我可以帮忙。”她保证她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没用。 “别跟我争。”他以眼神示意她乖乖听话,她只好跟着他回到客厅。 今天他们从超市里买回来的各类蔬菜,都已经洗好摆上桌,他将煮好的汤放在中央的电磁炉上,然后将窗户打开一些。 寒流来袭的晚上,气温很低,他们两个坐在桌子的两边,没有电视声的吵闹、也没有其它声音,她将碗筷摆到两人的面前。 “开动。”她笑着。两个人一同吃晚饭的美好感觉,可以让她暂时不计较他刚才的霸道。 她夹了几瓣莴苣进火锅里,看着他也做同样的事。 “妳刚刚问什么?” “什么?”她茫然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哦,没什么,当我没问。” 如果他的答案是“是”,那只代表他有一段不美好的童年。她不认为现在这种情况,适合作这种“诉说”;她猜,他也不会想提。 “妳说过,我们之间完全坦诚。” “嗯。”她半咬着筷子,终于决定再把几朵香菇丢进锅里。 “那么妳有问题就问,不必顾虑。”他同样把几朵香菇丢进锅里。 她表情顿了下,然后抬起眼。“如果你不想回答,你可以直接说,然后不要回答,我可以不要答案,可是我不要你为难。” “妳问。” “你曾经有吃不饱过吗?”不加修饰,她将刚刚的问题再重复一次。 “有。” 她表情又顿了下,突然改变问题。“为什么不让我进厨房?” “太危险。” “啥?”她当机,不懂这个答案的意思。 “女人进厨房,太危险。”他难得用这么长的句子去回答她的问题。 “危险?”她真的没听错!“我又不是没有进厨房煮三餐的经验,哪里会危险?”危险?如果她进厨房叫作“危险”,那他进去难道就不危险了吗? “别跟我争辩。”他习惯性的蹙眉。 “我拒绝不合理的对待。”她闷闷地道:“你要给我一个能够认同的理由,否则我才不要听你的。” “我的母亲死于厨房起火。”他淡着语气道。 温雨华一震。 “我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母亲很辛苦才生下我。五岁那年,我母亲因为厨房的失火意外也离开我;后来我在孤儿院里待了二年,在最后一次偷跑的时候,才碰上我养父,之后他就收养了我。”他的表情平淡又平静,如果她不是这么专心的盯着他,她不会发现,他眼里极力隐藏的心伤。 她心一揪,很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你为什么偷跑?” “因为那家孤儿院表面上是做善事,实际上却是贩卖小孩的人口贩子。” 她低抽口气。 她知道贩卖小孩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当年他没有逃跑,现在可能在不知名的国外,也可能已经被杀了。 他……他不该受到这种对待。 “不必为我难过,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他淡淡地道,将莴苣夹进她的碗里,然后是沾了酱的香菇。 “可是,你不该受那些苦。”她并不完全是个无知的大学生,学法律、又对太多事感兴趣的结果,是她参与了许多社会公益性的救助活动,所以她对社会上弱势者的黑暗处也亲自接触过。 那些家庭不幸福、年幼失估的小孩,其实并不少;现在的社会救助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杜绝悲剧发生,可是至少仍留了个管道给大众投诉。 但过去呢?那些大人们一手遮天,而那些小孩们只能接受无情的命运,被利益熏心的大人当作敛财的工具…… “都过去了。”他若无其事的低头喝了口汤。 她咬咬嘴唇,“我宁愿你不要这么平静。” 他没看她,只是再将其它的菜放进锅里。 “你总是这么冷静,把自已真正的情绪藏住,可是你知道吗?我好想听见你大笑、大吼、甚至大骂都好,那样至少你不是把所有的苦悲都往心里塞,不会有一个人受不住、却又硬得撑住的时候。”她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坐下,伸出手臂搂住他的颈项,把他的头往自己肩上靠。 他的身体僵硬不已。 “我不要你一个人苦撑。”她低语。 第六章 他仍然全身僵硬,但没有拒绝她的抱搂、也没有回抱。 揪心的感觉愈来愈疼,温雨华知道,他的身体反应愈僵硬,就代表这段过去在他心里的阴影愈大,或者该说,造成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有多深。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她极力稳住语调,不让喉咙里的哭意影响到他。 “没有什么人可以一直陪伴在另一个人身边。”最疼爱他、关心他的养父,不就离开他了吗? “可是我只想陪着你。”她柔着声音承诺:“如果我能够选择,我只想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妳还只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 “我成年了。”她抗议。 “但是妳的见识还太少,不懂得真实世界里的尔虞我诈、生命互搏的血肉模糊。”他语调已恢复正常。 她偏低了眼看他。“生存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难。” “天真。” 她眼神里流露出叛逆的神情。“我才没有过分天真。” “妳认为生存很容易,表示妳过去受到无微不至的保护,而这样的人,通常不会明白什么叫作真正的‘生存’。”他语调低低的,没有特别的情绪。 温雨华偏着头想了想,然后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不是一定得打过仗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与轻贱;不是只有去过战场的人,才知道什么叫作血肉地狱。” “妳懂?” 她的视线转向他。“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所以根本不懂得独自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困难,可是,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和不济事。我的父母从我们三姊妹小时候开始,就常常两个人到处旅行,而我们虽然没有惨到必须去当童工,来赚钱维持生活的窘境,但是我们三姊妹却必须从小就学着照顾自己;我也许一直过的很好,不曾为三餐烦恼过,但那不代表我对生存的艰难一无所知。” 他眼神顿了下。“即使如此,妳还是很天真。” “我不天真。”她不满地瞪他。 “如果你不天真,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伸出援手,而不担心自己可能惹上不能应付的麻烦?”他低笑,然后沿着离他最近的颈项开始索吻。 “文权……”她缩了缩脖子,觉得痒。 “嗯?”他没停,反而愈吻愈深。 她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排湿润的唇印,而颈后有些微微刺疼。 “噢。”是他的胡渣。 “怎么了?”他很满意的看着她颈后属于他的印记。 “有点痛。”她老实地道,接着把他扶正,不让他再乱来。“我要你知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天真。” “很难。”她显然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 “文权--”他不让她说,倾向前吻住她的唇。 她的眼蓦然瞪大,如同她之前每一次被吻的时候,然后呆呆的眼神震惊住,反应不过来。 他将她扯进怀里、将她的眼镜拿下来放在桌上,抚着她的颈后、背脊,拉她的双手攀住自己的肩,让两个人的身体能完全贴合。 “放轻松。”他低声命令。 “我……”她脑袋热烘烘的,有点无法反应。 “放轻松,只要跟着感觉就好,不要动脑去想。”他说道,然后吻她。没有前次急切的深吻,他的舌细细描绘她的唇形,给她绝对的时间去熟悉与习惯他的味道;然后在她轻叹着张开唇瓣时,入侵至她嘴里。 他的舌继续探索着,勾弄着她的唇齿与羞怯的舌,是逗弄、也是诱惑。 她的呼吸轻浅而急促,在收缩的舌探出一点点碰到他的时,他吸吮更加用力,再也顾不得温柔,强势的占领她。 他的手下滑至她的腰,将她的上衣自裤子里拉了出来。 当他炽热的大手抚向她腰脊时,她浑身一颤。不熟悉的抚触令她回过神,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 “文……”她推着他的肩。 他文风不动。 温雨华低喘着,而他在她身上的手已经摸索到她背后的胸衣扣,他似乎在把玩着扣结,而大手放肆的游走在她整片背部。 “不……”她想躲开背上既酥麻、却又满含欲望威胁的抚触,然而愈想躲开他的手,身体却是愈往他怀里钻。 他的大手仍不离她的背,而她的胸几乎贴上他的,彷佛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靠近他,她心一慌,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 “如果妳不想要!可以喊停。”他沙哑地道。 “文权……”她慌乱的连声音都差点发不出来。 他把手抽出她衣内,让她不再觉得自己倍受威胁,但仍然将她留在怀里,他的欲望未息。 他将她抱的根紧、很紧,她觉得他身上有某些部分变了。 “妳僵硬的像个纸娃娃。”他唇角微勾,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她对靠近男人会发生什么事,对自己的投怀送抱一无所知,对他毫无防备,这样还不算天真? “你……你笑了?”她的表情比他吻她还震惊。 他关掉电磁炉,任一桌子的食物摆在那儿,他却一把抱着她往房间走。 她又惊的浑身一僵。“文……文权,你要做什么?” 看到床,他立刻把她摆上去,然后随之压了下来。 此时,就算她再无知、再没有经验,也猜得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文权,我们……我们该吃火锅的……”她结结巴巴地说,他却开始挑开她衣服的扣子。 “那些可以待会儿再说。”胃跟欲望,他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 “可……可是……”三两下,她的外衣全被剥了下来,而她只是呆呆的任由他去。 他停下了脱衣服的动作,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细致的脸庞。 “妳留下,也等于给了我另一项权利,妳忘了吗?”他轻声提醒。 “我没忘,只是……只是……”温雨华白皙的脸迅速抹上粉红。 “只是害怕?”他替她接了下去。 “不是,是我……我没有心理准备……而你……怎么会突然对我……我……我的意思是……”她心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可是他已经懂了。 “我该给妳多一点时间准备吗?”他问,眼里明白的欲望却表示他并不是真的想等。 “我……我没有经验……”她吞咽困难的看着他。 “我知道。”连一个吻都可以让她僵硬成那样,要说她之前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接触他也不信。 “我……我可能什么都不懂……” “没有关系。”那是他的问题,他会负责把她教会。 “我……我……” “妳想喊停?”他收回一直抚着她脸颊的手,在那一瞬间,彷佛又退回那个冷漠的他。 “不是,我只是不安。”她深吸口气,坐起身来,细细的手臂环着他的颈项,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怀里。“我只是不懂,我们在吃火锅,你怎么……怎么突然会……想对我--” “因为妳是我的。”他同样抱紧她,像刚才在客厅里那样;差别是那时是为了克制欲望冲动,现在则是因为他想要抱紧她。 她是属于他的,她说过不会离开他。 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任何东西,但现在有了,一个他想拥有、又自愿属于他的东西,所以他就要了。 在他紧紧的拥抱里,温雨华突然意会到,他也许从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乍见他的第一眼,他挺立的身影,昂然的一个人走着,在人群里彷佛是个王者。但她并没有忽略,一个人通常也代表着孤独。 “文权?” “嗯?”他沈应。 “如果你想要,就要了我吧。”她在他怀里抬起头,脸上有着一抹娇怯,但她还是继续说:“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你答应我,不可以觉得我很笨。” “妳很美好。”他纠正,一低头,几乎看得见她衬衣里的春光。 “谢谢。”她的脸庞因为他的赞美而发亮,然后,她拉着他往床上躺。 他立刻吻住她,在唇舌忙碌的时候,双手也不得闲的继续脱着衣服;他的,和她的。 他的双眼里不再只有冷漠,还有着一股只为她而起的炽热,温雨华柔柔的笑了。 “文权……”他在彼此身上都点了把火,然后这把火愈烧愈旺。 他的肌肤,烫而坚硬的覆上她的娇柔,她的双颊被两人裸裎的情况熏的又红又热。 “嘘。”这时候不需要说话。 他的大手覆着她小巧的浑圆,轻柔的抚弄着,而他的唇忙着在她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文权!”她小小声的叫着,对他引起的反应完全无措。 “信任我。”最后他的脸来到她的上方,正对着她的眼,而他的手却是愈往下探去。 “我信任你。”她低低的说道。“我爱你。” 在她说出那三个字时,他同时探入她的身体里。 她浑身一僵,他也浑身一僵,两人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原因。 “妳……” “文权,”她低喘的抓住他,双腿夹得紧紧。“你……你在做什么?” 她慌乱又无助,只能向他怀里投奔。 她的全然信任与柔顺,让他不自觉软化了僵硬的心。 “我什么都还没有做。”他轻笑,试着拨开她。 “可是……”她茫然又觉得体内似乎有股需求,她不知道自己少了什么、又想要他做什么。 “放轻松……”他轻怜的吻着她的唇,让她习惯他的试探;他可以猜想得到,待会儿他真正“侵略”她的时候,她一定会吓呆。 “唔……”她低吟着,不知道该怎么平息体内的燥热,她不自觉扭动着在他身下的柔躯。 “小雨。”就是现在了。 “嗯?” “看着我。” 当她的眼抬起,望见他眼里的狂焰时,他同时也把自己的火焰投射进她的身体里。 “文权!”她低呼。 他以唇吻住她,他的十指交错着她的,将她定定的锁在身下。 她低喘,瞥见他汗湿的额。 “害怕吗?”他低问。 她摇头,努力支起上身,却只吻得到他颈上的喉结。 “我爱你。”她在身下的痛楚中微笑。 “小雨……”他呼息一窒,再止不住体内强烈爆发的暴雨,一股强烈的必须立刻解放的炽热,排山倒海的同时席卷了他们。 她爱他,她也完全属于他了…… *  *  *  *  * 凌晨三点,他醒了过来,手臂一收,发现她在他怀里沈睡着,拥有她的感觉让他露出了一抹笑意。 大量流失汗水的结果,让他渴的想喝水,但是他又不想抛下她一个人离开床。 他不是个适合流连花丛的男人,他的感情很少,只够给一个女人;他从不以为女人是该拿来玩弄的,只是他也一直没遇到他想珍惜的那个女人。 但现在有了。 他的身分也许与众不同,但是骨子里,他仍是个传统的男人;他要一个女人,就会要她成为他的妻子,但是,她若知道他真正的身分……会不会吓一跳? 她是朵温室里的花,在沙漠里或许不能独自生存,但她会活下来的,因为他会照顾她;他的女人,会在他的羽翼下丰盈的成长。 小雨的脸半埋在他怀里,向来浅眠的眼睫眨了眨,然后睁开。 她先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那堵胸膛,而后往上抬,一看见他的脸,她慵倦的面容上立刻绽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文权。”她爱困的低唤。 “再睡一会儿。”他哄道。 她唇上笑意更深,就在她打算继续睡时,她脑海里也蓦然出息识到两人的情况,她倏然张大眼。 “怎么了?” “我们……真的做了?”她低呼着问。 “真的。” “我……我……你……”除了被他的炽热感染,让她的脑袋在瞬间变成一团浆糊,除了他贯穿她时的痛,其它的记忆是一片的低喘、舒适、兴奋,与毫无距离的抚触。 她的脸火辣辣的烧红,有点不敢相信,她真的跟他…… 他们的身体仍然相贴着,她一动,就会碰到他;被毯下赤裸的身躯有某部分仍然交缠着--他长长的双腿困住了她的。 “妳不喜欢?”他语气一沈。 “不是。”她飞快回答,嗫嚅道:“我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样……我该怎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多了亲密的一夜,她的眼神都还不敢看着他,慌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懂了。 “先抬起头。”他说道。 她照做了。 “看着我。”他再道。 她的眼缓缓往上抬,一看见他却又立刻躲开。 “闭上眼。” 她立刻照做。 然后他低头吻了她,没有深吻,只是点住。 她张开眼。 “还好吗?”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神近于咫尺的望着她。 “还……还好。”她低低回答,还是不敢与他对视。 “妳要习惯我的怀抱。”他的鼻尖摩着她的。 她低垂着眼表示明白,可是她还是害羞。 “吻我,像我吻妳那样。”他要求。 她惊大眼。 “试试看。”他鼓励的诱哄着。 “我……我……”她再度手足无措。吻?怎么吻?她不会。 她吻他,通常只是唇对唇的触碰,要她……像他吻她那样的吻他,这……光用想的就令她的脸颊烫的足以煎蛋。 “试试看。”他眼神里有着一抹发亮的期待。 “文权……”她有点求饶的看着他。 “我坚持。” 她看了他好半晌,最后,屈服在他眼里的那抹期待里,她缓缓的将自己的唇凑向他。 当唇瓣再度交合,他的热情几乎同时被点燃,但是他努力维持不动,最后在她终于伸出舌头轻轻碰开他的唇时,他整个人为之震动,立刻将两人之间的主导权再度拿了回去。 她被动的再度与他燃烧了一回,才稍止了他的欲望,接着他抱着她走进浴室里为两人冲澡,然后两个人都穿上睡衣--他的睡衣,才走出浴室。 她觉得累,还想再睡,可是她的饿虫却醒了。 “我饿了。”她可怜兮兮的靠在他怀里。 显而易见的,她的第一次太过激烈,所以她现在浑身又饿又疲倦,双腿酸的无法站直,还得靠他扶持。 “还饿?”他邪恶的瞄了眼她的身体。 她蓦然意会。“不是那种啦!” “我知道。”他低笑的包住她不依捶来的小拳头。“我们回客厅去吃我们还没真正开始吃的火锅。” 他抱着她往客厅的沙发坐,然后打开电磁炉,开始为早已冷掉的汤加热,一切准备就绪,他躺回沙发搂住她。 她困倦的有些睁不开眼。 “想睡觉,还是吃火锅?”他宠溺地问,看着她信赖的靠在自己怀里。 “可不可以边吃边睡?”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勉强张开眼来看他。 “妳确定妳可以?”他好笑的反问。 “你可以帮我啊!”她整个人都赖在他怀里了。 “帮妳?” “你可以把菜烫好……再喂我吃……”才说着,她眼皮又往下掉。 “喂妳?”他好气又好笑,看着她极端爱困的表情。“睡醒再吃好吗?”看着她一直跟睡神打仗,他有点舍不得。 “不要。”她阻止他抱起她往房间走。“这里很舒服,我想待在这里。” “妳把我当特大号的抱枕、还是沙发床?”他发现他只要移开,她必定会跌到沙发下。她就这么信任他不会让她摔着? “都不是,”她张开睡意犹浓的眼。“你是我的男人。”她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满足。 她的男人?他只注意到那四个字。 她的手环住他的腰,藉由客厅里的灯光打量着窗外依然黑漆漆的夜。 冬天的早晨似乎醒的特别慢。 “我希望不要天亮。”她低语。 “为什么?”他扶她半躺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因为不天亮,我们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我就可以一直靠着你。”她语调里的眷恋和依赖,让他心一暖。 “就算天亮了,妳还是可以靠着我。”他柔了声。 “那不一样!”她低叫。“我不要今天晚上那么快就过去。” “今天晚上?”他半是疑惑,而后恍然大悟。 原来她挣扎着不肯睡着,是因为不想那么快把他们今天晚上在一起的时间用完,她想留住时光、留住此刻,如果她是这么想,就代表今天晚上对她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她说过:她爱他。 “没关系,我们会有很多个‘今天晚上’。”他保证。女人有时候真的很傻气,她不知道以后他们可以拥有很多像今天晚上一样的时光吗? “真的?”她眼里泪光闪动。他真的懂? “真的。”他慎重点头。 “不可以骗我?” “应该有人教你,不可以怀疑我说的话。”他点了下她鼻尖。 她总算又笑开了脸,不过,她的肚子很杀风景的在这时候蹦出一声“咕噜”。她顿时红透脸。 “看来,我该快点想办法喂饱妳,妳的肚子在抗议了。”他打趣着。 她埋进他怀里,嘴里轻嚷着抗议。 听见她不满的咕哝,唐文权差点大笑出来。 谁说他冷漠的?他这样子,绝对足以迷倒任何女人。她模糊的想。 第七章 温雨华坚持着不睡,为了不让自己睡着,还拖着唐文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而煮火锅的事,当然也就全交给他了。 一个火锅吃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天色白亮,黑夜完全褪去,吃的饱饱又困倦不已的她,才迷迷糊糊地被他抱上床睡。 唐文权很快的将客厅收拾干净后,才回到床上加入她。 等她睡足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半的事了,他不知道从哪里租来一部车,带着她去泡温泉。 花莲县境内至少有三个知名的温泉区,他挑了家有足够两人使用的私人浴池,让温泉水洗去他们身上的疲惫,她几乎又舒服的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一趟温泉之旅,让温雨华完全享受了两人之间的亲密与甜蜜;他对人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对她却有着明显的疼宠,不过一样不准她进厨房就是。 隔天一早,唐文权让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带着她一同回台北。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头一次,她有不想离开一个地方的念头,以前从来不曾这样的。 “台北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他回答,看见她依依不舍的眼神。“妳不想走?” “没有。”她摇摇头。“我们还会回来吗?” “明年。”锁上门,他让出租车载着他们往机场出发。 “为什么是明年?” 他停顿了下。“我每年都会回来这里住几天,就在……我养父的忌日。” 温雨华懂了,也将自己更偎向他。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感情没有外表示人的那么冷漠;他念着恩情,所以即使他的养父已经去世多年,他仍然每年固定回来拜祭,对那间他曾经感受到温情的小屋有着深深的眷恋。 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一定很孤单,因为他只有一个人。 “我会陪你来。”她突然道,仰起头看着他。“以后,我陪你来。”他再也不会是一个人。 “小雨。”他拥紧她,“别承诺太多。”在他的生命里,期望愈多,就代表失望会愈大。 “总比你一个承诺都没有给我来得好。”她玩笑似的抱怨。 “妳想要什么?”他问。 “只要你给的,我都会要。”呆子,这种事叫她怎么开口?如果他不主动发现,难道她能拿着上六法全书压在他头上逼他吗? “那么我给你--‘我’。” “你?” “机场到了。”他道,付了车资后,便拎着两人的行李到航空公司买机票划位,然后踏上回台北的旅程。 *  *  *  *  * 温雨华提早从班旅回来,家中一大一小全都没发现,基本上,她们忙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通常有空理别人事的那个,都是温雨华。 小雷去助选,大姊有专访得忙,而她当然就提早销假回去帮老师的忙;她在课余之时,常常是帮教授整理、收集资料兼见习的。 “雨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妳不是还有四天假?”施炳松记得,她请了八天的班旅假期不是吗? “我想早点回来。”她笑着回答。 “妳快毕业了呢,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以后就没机会啰。”他提醒道。 “没关系的。”她笑笑,不以为意。“教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妳回来,真是太好了。”施炳松指了指满桌子的文件。“这些是去年六月到今年五月底的刑案资料,我希望能以刑案原因和时间作为一个排序整理出来。”一看见这个优秀的学生助理,施炳松觉得自己似乎得救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些繁杂的文书琐事。 “我明白了。”温雨华把一迭数据搬到另一张桌子上,坐下来便开始翻阅数据,执行归类动作。 这么一忙,她从下午两点看资料看到五点,总算把那些资料整理完。 “教授,这些刑案资料都归类好了,要放在哪里?”她总算抬起头。 “这么快?呃,右边橱柜第三个空格好了。” 他一说完,温雨华连忙抱着资料往橱柜里放,摆的整整齐齐。 “教授,还有其它事吗?” “没有了,妳先回去吧。”也五点多了,今天过的真快。 “那我先走了,教授再见。” “再见。” 温雨华一走出律师事务所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来。 “我是小雨。” “妳在哪里?”唐文权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背景是一片车声。 “我在我教授的事务所。”她报出住址。“施炳松律师事务所。” “施炳松?”他语一沈。“妳怎么会在那里?” “他是我们系上的客座教授,我从大二开始就在他的事务所里打工。” “你留在那里,我去接妳。”他命令。 “好。”她点头,将电话放回口袋。 五分钟后,唐文权的车来了,她坐进后座;看见车里有一个司机。 “他是阿苍。”唐文权介绍。“叫她大嫂就可以。” “你好。”她点头问候。 “大嫂。”阿苍恭敬的唤了声,然后驱车离开事务所。 “小雨,”他再度开口,“明天就把工作辞了。” 温雨华的笑容一僵。“为什么?” “这份工作不适合妳。” “如果不适合,我怎么会在那里连做两年多;文权,你为什么不要我工作?”她直觉这不是原因。 “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在外面工作。”他又道。 “只是一点文书处理、文件整理,应该不算什么真正的工作吧。”她还是怀疑的看着他。 “小雨,妳是我的女人,只要听我的就好。” “我会听你的,可是你也要告诉我其正的原因,我不想什么都被你瞒住,也不想当个无知的人。”她轻声却坚持地道。 如果他不希望她去做任何事,她都会同意,但是,他要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才行。 唐文权沉默了半晌。“施炳松并不是个单纯的律师。” “那么除了律师,他还是什么?”她针对他话里的重点反问。 教授教课认真、在司法界也有良好的声誉,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不可能吧。 唐文权再度沉默。 “小雨,照我的话做就好,有些事……妳不要明白太多,对妳比较好。”百分之百的推诿之辞。 “你希望我什么都不明白吗?”她偏着头问。“文权,你知道我是法律系的学生,而我的习惯--是不让自己放任着疑问不管。” “这不是个好习惯。”人生很多时候,不知往往比知来得幸福。 “我想过的明明白白,不想生命里总有些不清不楚的事。”就像她决定留在他身边,是因为她爱他,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妳只要知道,施炳松没有你想象那么正义凛然就好。”他眼神里有抹讥诮。 “就这样?” “就这样。”她必须依他的话做。 “文权,这算什么指控?你要告一个人,也得写状纸、有证据吧?”就这么一句话,他等于是直接把人定罪了。 “他做了什么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必须信任我。”他语气强硬。“还是,妳宁愿选择妳的施教授?” 温雨华一震。“这……这根本不能比……” “告诉我妳的答案就可以。”他的眼瞥向窗外,即使还拥着她的肩,身体却隐隐透着冷漠。 “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离开你!”她生气的低叫。 一句话让唐文权再度转回头,搂紧她。 “那么答应我,你明天会辞职。” “我会辞职。”她忿忿的忍住眼里的酸楚。他居然威胁她……她也生气了,推开他的手臂。“我要回家。” “妳还没吃晚饭。”他对她的怒气感到莫名其妙。 “我可以回家自已煮。”她头也望向车窗外。“我想回家了。” “妳在生气?”他扳回她的脸。 “我不可以生气吗?”她泪眼汪汪。“你明明有秘密不肯告诉我、也不准我问,甚至还威胁我,你……你可恶!” 她的泪光让他惊讶了下,随之不顾她抗议的拥她入怀。 阿苍讶异的看着堂主的举动。 “有些事妳不适合知道,妳还只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就享受这段日子的无忧不好吗?” “你可以好好说呀,为什么要这样威胁我?施教授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说清楚?” “我只是不希望妳卷入任何危险的事。”他叹口气。 “什么危险?”她警觉的问。 “不要再问了。”他吻了下她额际。“记住妳答应我的,妳明天会辞职。” “你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我!”她抗议。 “那么,就以后再告诉你。”最快也要等这些事结束之后。小雨与施炳松太接近,这让他觉得不安。 “文权!”她抬起头,他却将她的脸压入怀里。 “听我的话,别再问了。”他命令,表示话题到此为止。 “堂主,到了。”车子停在名流俱乐部的门口。 “堂主?”她疑惑地抬起头。 阿苍先下车为他们开门。 “堂主,是黑道联盟刑部堂之主。”阿苍多话的解释,唐文权看见温雨华震惊的表情。 “黑道……联盟?” “是。”他沉着的看着她。 “你是……黑道的人?” “我是。”他点头。 温雨华脑中一阵晕眩,被牵下车的她差点站不稳。 “你真的是黑道的人?”她抓住他问。不会的、不会的,他不像黑道的人,也不会是黑道的人。 “是。”他点头,表情一片平静。 她退后两步。“你……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有差别吗?”他看着她退开的举动。 “差别……当然有。”她低喃,脑海里的晕眩感让她有种想昏倒的自觉。“如果你是……我……我不会放任自己陷进去……” 他居然是黑道中人,居然是那些……成为社会乱象、扰乱社会治安的罪魁祸首之一;而她……居然爱上了他! “小雨。”他沈了声。 “这就是你不要我与施教授太过接近的原因?”她颤动的抬起眼,难怪他刚才不肯说清楚。 “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 “以后我会告诉妳。”他拉回她。“我们先去吃晚饭。” “不。”她挣开他的手,不断摇头。“为什么……你会是黑道的人?为什么你是!” “妳不能接受?”他盯着她的神情。 “我……不能。”她眼里泪光闪动,神情混乱。“为什么……你偏偏是黑道的人?” 她再往后退两步,紧闭了下眼,然后转身便跑,一拦到出租车上立刻坐上车离开。 唐文权没有追,阿苍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 “堂主?”阿苍小心的唤。 “回堂里。”他再度坐进车里。 阿苍也赶紧回到驾驶座,然后听命开车。 唐文权握紧了拳,用力到指关节泛着青白。 她居然不能接受!这是怎么回事?就算她学的是法律,也不该对黑道中人有这么深的厌恶;法律只能保障那些懂得法律的人,对他们这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她眼里明显有着震惊和厌恶。 他曾想过她会震惊、会吓一跳,但绝对没有厌恶。 该死!黑道中人,就这么让她不能接受吗? *  *  *  *  * “是吗?你确定?好、很好,我会给你一份优厚的奖金,再见。”施炳松挂上电话。 “怎么样?” “那辆车所载的人,的确是‘唐’。” “那他跟你的学生……” “看起来很亲密,他们的关系应该不浅。”施炳松啜了口酒。奇怪的是, 雨华生活一向单纯,她是什么时候认识他、又怎么会跟他那么熟?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再施一点压力给他。”施炳松道。“如果他还不止目答应,那么温雨华就是我们对付他的最佳利器。” 坐在沙发里的人蹙起眉。“这件事必须尽快谈妥,你该知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孙家和松老两方,一个从黑道漂白从商,一个纵横司法界,向来合作无间;这次他有机会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政治界,他们两个人的合作将更加紧密,而这场仗也绝对不容许失败。 “我知道,你放心。”施炳松点点头。 “还有,如果他硬是不止同合作,反过来对付我们怎么办?”那些混黑道的下等人,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只要温雨华够重要,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施炳松很有把握。一个人只要有了弱点,就注定他必输无疑。 “好吧,那这方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终于站起来。 “你那边呢?有没有说服‘chen’来加入我们?” “还没有。”那个滑溜又风流的男人,居然对他女儿茜雅无动于衷;是不是他的风流只是保护色?“不过他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那我们就分头进行,敬你。” “敬你。” 两人举杯,一同喝完杯中的酒。 “那么我先走了。” “不送。”施炳松目送他离开。 明天,他该先打探清楚,温雨华和‘唐’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密切。 *  *  *  *  * 隔天,施炳松讶异的发现温雨华红肿着眼到他的事务所上班;她上了一点淡妆,也戴着眼镜,但是她双眼的红肿还是很明显。 “早,教授。” “早,妳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没什么。”她的语气和态度跟往常一样平静。“教授,最近我有一些事要办,无法再到事务所来帮忙,所以……我想辞职。” “辞职?不行。”施炳松立刻摇头。“妳做的很好,两年多来,我已经很习惯有妳帮忙,如果妳真的有事要办,那我可以让妳再休几天假,等妳忙完了,再回到事务所来。” “教授,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但是我真的不方便再继续留下来,请教授谅解,让我辞职。”她微低着头道。 施炳松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是因为昨天来接妳的那个男人?”他猜测。 “教授?”他看见了?她愕然的抬眼。 “我从窗户看见妳进了一辆轿车。”施炳松主动道:“雨华,是不是因为妳交了男朋友!想多一点时间陪他,所以才要辞掉工作?” “不是的……” “没关系的,如果真是因为这样,教授不是那么不明理的人,我可以谅解,教授相信妳不是现在社会上那些喜欢玩男女关系的女孩子,一旦妳跟一个男人交往,那就表示这个男人一定拥有让妳倾心的条件。”施炳松笑了笑。“年轻女孩子是应该有一段美好的恋情,教授支持妳;不过,我还是不希望妳辞职。” “教授,不是你想的那样……”教授的热情与谅解,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雨华,这种事妳不用瞒着我,教授是完全赞成的。” 温雨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过,妳答应教授只是暂时休假,好吗?让自己放松过后再好好想一想,妳是个很优秀的学生,以后也会是个很优秀的律师,教授赞成妳谈恋爱,却不希望妳为了恋爱而把所有的事抛开。” “我……”她迟疑了下。“好吧。” “我知道妳不会让我失望。”施炳松宽慰的笑开,然后关心的眼神转向她的双眼。“妳的眼睛……” “没什么。”她闪避开。 “有人让妳伤心吗?”他探问。 “真的没什么。”她摇摇头。 “好吧。”他语气一顿。“雨华,妳是教授教过这么多学生以来,和我最亲近的一个,教授希望妳明白,无论妳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教授,教授会帮妳想办法的。” “我……真的没事,谢谢教授的关心。”她原本想说,但最后还是忍住。 是她自己的事,她不想麻烦别人。 “好吧。”欲速则不达,施炳松也不问太多。“等妳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欢迎;不过,别让教授等太久,教授现在可少不了妳。”他打趣着道。 “我会的。”她微笑着点点头。 “好,那么妳今天是要留下来帮忙,还是--现在就走?外面那部轿车,应该是在等妳的吧?” 窗外?温雨华顺着教授的眼望出去,神情一震。 “出去吧,别让他等太久。”施炳松推着她往外走。 “教授……” “去吧。”他打断她的为难。“好好去玩,下次回来的时候,教授希望看见妳的笑脸。” 第八章 当温雨华走出事务所大门,唐文权也下了车。 她就站在门口望着他朝她走来,他先瞥了屋内一眼,然后将视线调向她的脸。 “妳哭了。”他看见她红肿的眼。 “没什么。”她低声回答。 “可以告诉我,昨天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吗?”该死,他现在想做的不是这么冷静的问她话,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没有伸手拥抱她或做什么,他注意到在他向前的时候,她悄悄、无声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无法忍受她的疏离,她是最接近他的人,他无法接受她在他们都付出一切后,才选择离开他! “你是黑道的人。” “那又怎么样?” 她深吸口气。“那么,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 他眼中立刻浮现怒火。“这是什么意思?” “堂主。”阿苍注意着四周,在唐文权身后低道:“这里不适合谈话。” 唐文权拉她坐进车里,阿苍立刻将车开走,车里的气氛僵硬异常,阿苍将车子开到唐文权在北投的私人住所。 当车子停下时,他下车,她也跟着下车,跟着他走进屋里。 这是一栋花园小别墅,虽然没有宏伟的外观,但是建材与设计明显都经过无比讲究的设计。 温雨华心一揪,不知道这样一栋小别墅,是他做过什么样的事才能拥有? 一进屋里,唐文权立刻回身拥抱她,低头吻住她的唇。 温雨华吓了一跳,直觉想屈起手臂推开他,但是他抱的好紧,让她连挣扎也不能。 他深深的吻她,急切的似乎想证明什么、抹去什么,她无法抗拒他的入侵,只是顺从的接受。 当他脸上沾惹上一片湿意,他放开了她。 “为什么又哭!”他半粗鲁的试图抹去她的泪。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黑道的人,为什么?”她低头喃语,眼泪一颗一颗的落。 “我是谁,与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他粗声道,她的泪令他手忙脚乱。 “有。”她坚持。 “别告诉我,因为我是黑道的人,所以妳就要离开我。”他沈下声。 她努力止住流泪的渴望,昨天晚上她已经哭了一夜,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爱他,偏偏他是她最痛恨的那种人。 黑道,是她一直认为政府早该肃清的对象,正常社会里根本不该存在黑社会的人,他们只会造成混乱、让人民不安而已;她立志当律师,为的就是希望能将所有坏人起诉,关进牢里。 可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却是她向来最痛恨、最想肃清的黑社会…… “回答我的话。”他紧扣住她的肩。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只因为我是黑道中人?” “对。”她点点头。 “为什么你这么恨黑道的人?” “因为黑道是破坏社会秩序的罪魁祸首,所有的暴力、犯罪、毒品、社会不安,全都是黑道人物引起的。” “是、吗?”他听的咬牙切齿。“妳以为只是黑道人物,就可以把这个社会搞的乌烟瘴气吗?” “你们是祸源。”她趁他忘记时脱出他的抱搂,眼里有着深情,也有着无奈。“如果没有你们,这个社会怎么会有那么多毒品、暴力,和许多台面下肮脏且不能见人的交易、买卖!” “妳住口!你又懂什么!”他怒斥。 “我懂是非黑白,懂得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做过任何对社会大众有害的事?”她句句谴责、一步也不放松的逼问。 “妳问我?为什么不问问这个社会又对我做过些什么?”他讥诮的反问。如果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个社会不曾亏待过他,他不会有后来的遭遇,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因为你小时候不好的遭遇,所以你就痛恨所有的人,让自己变坏?”她简直不敢相信。“就算有人曾经伤害过你,但是也有人救了你不是吗?你的养父不就是你最感激的人吗?为什么你却执意要做坏人?” “我今天有的一切,全都是我养父留给我的,我所能够做的、唯一能报答他的,就是好好照顾我底下的兄弟。”他冷冷地道。 她倒抽口气。“你……你的养父……” “对,那个唯一救过我、并且真正疼爱我的人,就是你口中的败类、坏蛋,社会的祸源。”他以更冰冷的语气重复。 “为了报恩,所以你让自己变成黑道的人?” “不完全是。”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可以拒绝继承堂主之位,但是我选择接受。” “为什么?”他有机会可以不要变坏的。 “因为黑道并不是所有人群里最坏的一种;真正的狼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披了羊皮的狼。” “什么意思?” “妳以为只有黑道里才有坏事吗?”他面无表情。“那些政客、那些司法界的名人、那些自以为是的伪善者,他们私底下所做的勾当才更令人恶心。” “你乱讲!司法界才不会有你说的那些人。”她大声反驳。 “不会吗?”他笑的很冷,冷的让她觉得心寒。 她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觉得好累。 “我们这样争辩,有什么意义?” “这是妳选择的。” “如果你不是黑道人物,我们不必有这些争执。”他是在暗示,害他们从花莲的甜蜜回到台北的现实,都是她的错吗? “所以,妳后悔跟了我、后悔将自己给了我?不能接受一向自议正义使者的妳,结果却爱上一个社会的败类?” “我没有!”她再度反驳,他每一句话里的冷酷,都像是用力从齿缝中迸出来的,她突然感受到他内心的寒音。 “我没有后悔。”她昏乱地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们现在的状况。” 她不能接受黑道,可是她也爱他……怎么办? “接受我的身分。”他说道。 “我不能。”她摇摇头,哽住声。 “那么妳要我怎么做?放开妳吗?小雨,从妳决心留下的那一夜起,就注定了我不可能放开妳。”他向前再度紧紧抱住她。她是他唯一真正拥有过的女人,他不会让她离开他。他走向前,扶住她微颤的肩,抬起她的脸。“告诉我,妳要我怎么样,才会忘记妳不能接受的一切?” “我们的理念不同,总有一天会对上。我会成为律师,而你依旧是你的堂主,你希望有那一天吗?” “那么,妳就不要成为律师。”他们就不会对立。 “就算我不成为律师,我的良心、道德观也无法接受你是黑道人物的事实;我不可能认同你的身分。”她摇着头,心又沈又痛。 世界上的黑白早已分界清楚,他属于黑、而她属于白,他们之间只有距离、没有共同点。 怎么办……她爱他呀…… “小雨,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小女人的固执快把他逼疯了。 “我要你能堂堂正正的做人,在白天里、在阳光下,能不畏于任何人的昂首阔步,不必担心任何人发现你的行踪、你的身分!”她低喊。 他抱着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在妳眼中,黑道人物就这么见不得人?”他语调干涩,表情僵冷。 她望着他,一咬牙道:“是。” “即使它是我唯一认同的正义?” “它不是正义,是一种罪!” 他蓦然放开了她。 “我无法改变我的出身。”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 “但是你可以改变你的未来。”她轻声道,眼里有着无声的祈求。 但他没有看她。 “小雨,那是我所选择的一切,我不可能放弃。” 温雨华咬住下唇。“即使是……为了我?” 他转回身来,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泛着最深的感情。 “我可以给妳我的命。” “我不要!”她蓦然捂住耳朵,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但我无法放弃我的身分。”他仍然继续说。“对我来说,妳是很重要的人,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他的语调温柔,即使捂住耳朵,她却无法阻断他的声音;她放下手,两行清泪默默滑下她的脸庞。 “我很重要?”她哽着声。“可是,我没有重要到能让你放弃一切。” “小雨……”他伸出手,习惯要为她擦泪,然而她却避了开。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她深吸口气。 他默默的望着她。 “如果你不改变,总有一天,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会抓到你犯罪的证据,将你送上法庭。”她努力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他仍是望着她,好半晌之后,才道:“那就等那一天到来吧。” 温雨华咬着唇,最后深深的、眷恋的望了他一眼,然后毅然转开身,一步一步离他愈来愈远。 她走了出去,坐进了一部出租车,不再回头的扬尘而去。 “堂主……” “派人跟住那部车,务必要确认她平安回到家。”他下令。 “是。”阿苍再度退下。 她不明白、也不能体会,黑道早已是他的生活、他的宿命、他唯一的路;她那颗只装得下黑白的心,不会明白--他的心,还有一个灰色地带。 背过身,唐文权极力忍住想追出去的冲动。 他真的必须放她走吗? *  *  *  *  * 复安医院的急诊室外,突然聚集了一堆不相干的人。贺刚、小雷、她、大姊,和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唐文权。 原本被绑架失踪的温风华毫发无伤的站在急诊室外,但是她什么人都不理,焦急又担心的眼神只注意着急诊室的讯息灯号。 是贺刚载她和小雷来的,短短几天之内,小雷和贺刚已经是一对;然后,是那个她整整一星期没见的男人。 他没有主动靠近她,只在她来的时候,望了她一眼,然后径自坐到一旁沈思,也注意着急诊室的情况。 chen正在里头急救,谁也没有心思说话。 从那天后,他整整一个礼拜不曾出现。 他们的争执那么突如其来,快的他们都来不及防备,前一刻,他们还亲密相爱,下一刻,他们却成了针锋相对的敌人。 她曾经告诉姊姊,如果她爱的男人和自已负责的公事相冲突时,她会把两件事分开来处理;或者,舍弃其中一个。可是她的问题却不是这样。 文权是个好男人,至少,他不会在感情上伤害她!但他的身分却会,她不想要一个身为黑社会头子的情人。 偏偏他是,而且她感觉的出来,他所拥有的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帮派;那很容易猜,因为他天生就不像是会被限制住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要选择黑道呢? 头一次,温雨华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后悔爱了他,不后悔将自己的身、心全部给他;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心里那股愧疚,像活生生犯了罪的那种感觉。 因为,她爱上了她一心想要让他们在世界上消失的那种人。 她该为了爱他,放弃自己的坚持吗?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她能狠下心来指控他吗? 那天,她知道他也生气了;是不是就这样分手,连再见都不必说? 可是,她不想分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雷紧靠在贺刚怀里,姊姊和唐文权各自占据急诊室的一边;而她,站在一旁远远的角落。 他们三个男人是好朋友,所以他们在这里;姊姊爱chen,所以她在这里,小雷是贺刚的女朋友,所以陪着;那么,她呢? 她开始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该属于哪里,如果她和权之间什么都不是,那么在这里,她只是个多余的人-- 急救灯号一熄,女医生随后走出来,众人都围向前。 “他没事。”她看向众人。“只是失血过多、伤口需要缝合,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们可以放心。” “谢谢。”贺刚和唐文权同时道谢,女医师只笑了笑,就先离开。 “姊……”温雨华担心的看着没有反应的姊姊。 温风华突然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姊,妳要去哪里?”温雷华讶异的看着姊姊的举动。 “他没事,就没什么好看的。”她冷淡说着,头也没回。“小雨、小雷,妳们也该回去了。” “我要留在这里。”温雷华说道,她刚刚才知道被她踩痛脚的chen,就是令人崇拜的“赛孔明”,她要去找他要签名照。 “随你们。”她昂首走了出去。 贺刚和唐文权都不解她的举动。 “姊姊气的不轻。”温雨华叹口气。 “大姊在气什么?”温雷华不明白的问。男朋友受伤了,身为女朋友的大姊却在这时候走,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 温雨华对妹妹摇了摇头,请贺刚送她回家后,她转身走出医院。 “大嫂。”医院门口,阿苍守在那里。 “我不是你的大嫂。” “堂主说你是。”阿苍坚持。“大嫂,堂主是个好人。” “如果他是好人,为什么要选择走上那条路?”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一个优等生。”阿苍说道。“堂主也许选了一条旁人不能认同的路,但是他问心无愧、也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大嫂,妳不该这样伤害堂主。” “我不能认同你们。”温雨华摇头。 “是妳让堂主快乐,但是妳却也伤害了他;如果妳真的爱堂主,就不该让他伤心。”阿苍说道。 “那么他呢?他又为什么要让我伤心?”温雨华丢下一句反问,在泪还没落下之前,快步离开。 唐文权追了出来。 “她呢?” “刚走。”阿苍回道。 唐文权神情一黯。“派两个人在她住的附近盯着,随时保护她。” “是。”阿苍立刻联络人。 世界,不会只有黑与白;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想通? *  *  *  *  * 接到孙大中的紧急电话后,施炳松急忙忙的赶到孙家别墅。 “松老,你终于来了。”孙大中站起来迎接他。 “孙老,这……怎么回事?”他看见医护人员在二楼来回忙碌。 “我们跟chen合作不成了。”孙大中沉重地道。“温风华被救走,政元还因此受了伤。” “这……”施炳松吓了一跳孙大中。“怎么会这样?”孙家有许多随扈,chen应该也没有本事来这里救人才对。 “我们低估了chen。”吐出一口烟圈。“是他带着人闯进别墅来救人,如果不是政元警觉,恐怕我们连谁救走了温风华都不知道。” 话说回来,那女人也太出人意料,谁知道她居然会用床单当工具,从挑高的二楼窗户往底下爬!? 施炳松迅速将整个情况重估一遍。 “以新维集团的财力想要支持一个人从政,并不是件难事,难在怎么让人认同;原本我们想拉拢贺刚,以他在商界目前的名声,应该对政元的参选会有帮助,结果他拒绝了。” “贺刚是个硬汉。”孙大中又吐了口烟圈。如果在黑道,贺刚必定也会成为响叮当的人物。 “然后,是延揽chen;茜雅失败、政元也失去了控制chen最好的筹码,现在chen绝不可能帮我们,只要他别出主意来弄垮政元的竞选团队,我们就要觉得万幸了。”施炳松再道。 “所以,我们绝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筹码。”孙大中倒了杯酒给他。“松老,我们现在是坐在同一条船上,你该明白吧?” “我当然明白。”施炳松接过那杯酒。“但我想先知道,在接连两次失败后,你打算怎么扳回劣势?” “我希望你能尽快跟黑道联盟取得协议,好让政元能够顺利当选。”孙大中道。 说到这点,施炳松为难的蹙起眉。 “孙老,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最近他们给我的响应愈来愈少,似乎有些撇清的意思,而且,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唐。” “难道他们想断了跟你的合作?”孙大中一惊。 “有可能。”施炳松点点头。最近他们双方负责接头的人,黑道联盟方面已经被抓了两个,他们极有可能因此开始防范。 “他们应该知道贸然和你断了联络的后果。”游走在黑白边缘是最危险、但也同时是最快能拥有自己想要的财富的最佳方法。孙大中想道。 孙家曾经也是黑道中人,而在他年轻时,他努力从商、致力于漂白,所以成就现在的“新维”;可是漂白的结果,就是他的背景成为一种秘密,而他失去了在黑道中呼风唤雨的机会。 在这种社会上,黑白两道合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黑道付出足够的钱或其它代价,得到白道人所提供的内幕消息,银货两讫,这很公平、也很现实。 很明显的,现在唐把前两个接头人的被逮责任,归属到施炳松身上了。 “如果双方扯破脸,我也可能必须承担身败名裂的后果。”施炳松道。“如果唐肯继续合作是最好,否则,我将必须采取一切必要的行动来保护我自己;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的意见和我一样。” “这是当然。”孙大中是个精明的商人,在做一项投资时,风险固然要负,但最重要是不能让自己因为投资失败,而付出过高的代价。 “以你对黑道的了解,你能多提供一些唐的数据给我吗?”施炳松和黑道往来这么多年,但始终没有机会真正与唐见面会谈;关于那辆轿车的数据,也是由孙大中透过特殊管道去查来的。 “很难。”孙大中想了想。“我会尽量打听看看,不过希望不大。”唐的势力影响范围比他所设定的大许多。 “如果打听到什么,随时通知我。”施炳松道。 “我会的。”孙大中站起来送他,提醒道:“别忘了,你的学生也是一个很好的利用筹码;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回去,以防突发的情形。” “也好。”施炳松点点头。单纯又正直的人,通常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或许,他该找机会先试试温雨华这个筹码,到底有没有用处。 第九章 无所事事,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确定姊姊没事,而姊姊爱的那个男人也没事,只剩下他们之间的事还需要解决,她就放心了。 恋人之间的事,通常也只有恋人自己可以解决,外人插不上手。 那么她自己呢?如果现在他出现,她能说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不能期望他会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都有各自的坚持,谁也不愿退让,那么,该怎么办呢? 可是,在她不断自问、自我挣扎的时候,有一份感觉在她心底却是再清晰不过--她想他。 她想见他,却不知道该怎么找他;她知道,问贺刚或问chen也许可以找到他,可是相见对他们现在的情况,却是一点帮助都没有,就算见了面,难道要再吵一次吗? 不要……不要,那好累。 当对手是自己所爱的人时,无论赢了、还是输了,都不会快乐。 为了不让自己无事可做的胡思乱想,温雨华决定恢复到教授那里打工;有事忙,至少她会好过些。 按了两次电钤,没有人应,教授不在;温雨华拿起教授给的备份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 办公桌上一片凌乱,活页夹呈放射状一层层的迭着,温雨华可以想见,教授在这堆文件里苦着脸的模样,她不自觉扬了抹笑。 教授最不擅长的事就是将文件归档处理,他知道做好数据,却很难学好适当去整理、分类,而她收拾文件的功力就从这里练出来;她动手开始先将文件分类,不意翻到一项会计文件。 她打开来看看内容,打算依会计时间归档,不意却看见帐目内容;她的微笑顿时消失。 八十八年三月十八日  新维--十号工程围标案谢款  一仟万元整 八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日  黑--高雄毒品进货谢款  *八佰万元整 九十年八月十七日    法--接头人检举  *  *  *  *  **三十万元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记功一次) 九十年九月二十日    法--接头人检举  *  *  *  *  **三十万元整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记功一次) 九十年十月十五日    新维--参选合作  *  *  *  *  **六佰万元整 *  *  *  *  *  *  *  *  *  *    新维--贿款  *  *  *  *  *  *二仟万元整 这些……是什么意思?不会的,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妳以为只有黑道里才有坏事吗?那些政客、那些司法界的名人、那些自以为是的伪善者,他们私底下所做的勾当才更令人恶心。 他冷冷的批判声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一阵明显的脚步声同时在她身后响起;她立刻合上文件转过身。 “教授!”她努力维持平静。 “妳怎么突然来了?”教授的笑容跟往常一样亲切,但她却觉得有股寒意冷冷的窜上脊背。 “我……我没事可做,就想早点回来工作;看到桌上一堆文件,我想应该是要整理的,所以我就动手分类了一下。”温雨华力持平稳的道,希望自己露出的笑容不会太僵硬。 “怎么不先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呢?”他慢慢走近她。 “我没想到教授会出门。”她轻声回答,紧张的无法大口呼吸。她在转身的那一剎那已经将文件放回桌上角落,她希望教授没注意到她那个小动作。 “我记得你上次还在为妳的恋情苦恼,这么快就解决了?”施炳松终于走到她面前。 温雨华费了好大的气力,让自己不因为害怕而后退。 “解决了,那只是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想说一些漂亮的话,但是她没有办法,刚刚的震撼太大了;这比文权是黑道分子的事实,更令她难以承受。 “解决了就好。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摩擦,妳要学习忍让和更多的沟通才行。”他伸手拨动那些文件。 “是。呃,教授,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买回来?”她需要离开这个地方,她的手掌心不断在冒汗。 “不用,我吃过了。妳别忙,先去坐下,教授想跟妳谈一谈。”他推着她往沙发的方向走。 “噢。”她应了声,只好顺从的点点头。 温雨华才转过身,脚步都还来不及踏出去,施炳松快速的出手,将她反制住压在桌上。 “呀!”她根本来不及防备,也无从防备,只能惊慌地瞪着眼,手臂被反折在背后,连动都不能动。她从不知道教授懂得武术! “妳看到了,对吗?”教授的语气森冷无比。 “看到……看到什么?”她心口吊高。 “那份会计文件。” “什么……什么会计文件?我……我不知道。”呆子也知道现在不能吐实。 “妳真的不知道?” “教授,我……我才刚到,你就回来了……有什么会计文件?很重要吗?我……我不能看吗?” “桌子上的文件,妳真的没有动?” “没有。”她心跳飞快,试探地反问:“教授,你……你为什么要压着我?难道……难道真有什么事,是我不该知道的吗?” 施炳松沉默了下,难道他真的想错了?但是,既然已经做了,现在要再掩饰也来不及了。 “雨华,妳一直是教授心中最优秀的学生。”施炳松暗暗叹了口气。 “教授……也一直是最好的教授。”她回应,心中不安的感觉升到最高。 “教授希望妳以后不要怪我。” “教授……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她尖叫。 施炳松将她押上楼,推她进入一间房里,将她绑在椅子上。 “教授,放开我!”她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刚刚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告诉我,妳都怎么和唐联络的?”施炳松问。他怎么联络,都无法真正和唐接触,而让人转达的结果,永远只有“拒绝”这个答案;他和孙老都没有时间再等待了。 “唐?” “那个来载妳的男人,他是黑道联盟刑部堂的堂主,难道妳不知道?”施炳松怀疑地反问。 “我没有和他联络。”温雨华别开脸。 “说实话!”他可没有时间和她耗。 “这是实话。”她望着自己一向敬重的老师。“我不能接受他的身分,我们几天前就分手了。” “不可能!” “这是实情。” “妳在骗我!” “我没有必要骗你,他是黑道的人,我跟他之间根本没有交集。”她闭了下眼,不必假装,她的表情一样痛苦。 施炳松怀疑的看着她,“妳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们没有分手,你想,他会愿意让我到这里来吗?”她低低的反问。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文权要她辞职。 施炳松瞧着她好一会儿。 “那么,妳必须在这里委屈几天了。” “什么意思?”她脸一白。 “我会想办法联络上唐,至于妳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要看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说完,施炳松转身便走出去,锁上房门。 “教授、教授……”她的呼叫戛然而止。 他已不是她的教授了,他只是一个被利欲熏心、自私自利的罪犯;而……这就是她所认为:“公正廉明”的司法界名人吗? 妳以为只有黑道里才有坏事吗?那些政客、那些司法界的名人、那些自以为是的伪善者,他们私底下所做的勾当才更令人恶心。 这是文权的话,他的话…… 她难过又无助的靠着椅背,心痛的直流泪。 她一直以为,他所处的地位才是罪恶的渊薮,结果,事实却在今天告诉她,她一向相信的公理代表,才是卑劣、肮脏事件的集散地;她一直以为对的,原来才是最错的,而她还以话伤了他、骂了他。 文权、文权……她还有机会可以见到他吗?她还有没有机会:向他说对不起? *  *  *  *  * 唐文权瞪着阿苍。 “她不见了!什么意思?” 阿苍硬着头皮道!“我叫小陈和小忠去保护大嫂,他们说……说大嫂在早上进了施炳松的事务所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而施炳松在回事务所没多久之后,又进出了几次,他们一直等到晚上,都没看见大嫂出来,只好回来报告。” “有没有进屋去查看过?” “等他们发现不对的时候,施炳松就一直待在屋里,他们没有机会进去。” “该死!”唐文权立刻往外走。 “堂主,你要去哪里?” “去找小雨。” “可是……施炳松还在,怎么找?” 唐文权回身瞪了他一眼。“有人在,你就不知道怎么偷东西了吗?” “我当然--”知道。哦,阿苍恍然大悟;见堂主走了出去,他连忙也跟出去。 *  *  *  *  * 当房间完全变暗,只留一盏昏黄的小灯时,她试着想动一动,可是她被绳子绑的太过密实,根本动弹不得。 送晚餐的时候,教授好心的解开她的绳子,让她自己吃、也可以顺便使用厕所;但是他威胁,如果她想逃跑,就别怪他接下来都绑着她。 在松开她的那几分钟,教授紧跟着她,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跑;然后在吃完晚餐后,她又被绑住了。 奇怪,她们温家的人最近怎么和“成为人质”那么有缘,先是姊姊、然后是她。不过姊姊显然比她幸运一点,因为姊姊没有被绑住,所以她可以想办法逃;而她,却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几乎不能相信,但是被绑着一天了,她就是有再大的震惊,到现在也都过去了;她现在只想着一件事:该怎么让自己脱困。 教授想以她来威胁文权,也许交换文权替他做一些事,不管那是什么事,肯定都不会是好事;会计帐上记载的数据……应该就是教授不可告人的暗帐。枉费教授在司法界还享有盛名,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教授逍遥法外。 可是,有谁会知道她被关在这里呢? 她曾经那么严厉的指责他,他会原谅她吗? 夜渐渐深了,整栋房子静悄悄的,她试着移动椅子,希望可以靠近桌子,找到一些刀片之类的物品,那么她就有希望可以割断绳子;但是首先,她必须转个弯。 她面对着房门,背对着窗外,而书桌在窗户边,所以,她至少必须先转个弯,才能看清楚书桌上有什么东西;但是才转了一点弯,她的眼睛正好可以看见窗户时,一具身影突然站在窗户外。 温雨华差点吓的惊叫出来,但是她的叫声梗在喉咙,双眼一瞬也不瞬,只是注视着那道身影。 上锁的窗户难不倒他,他在看清楚锁的型式后,从细缝里塞进一根像铁丝的东西,顶端的圆圈勾住锁把,然后轻轻一拉,锁轻易打开。 他打开窗户立刻跳进来,对着窗外先打了个手势,才转过身。 她看着他走到她面前,他的步伐是那么沈稳,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直到看见他的手在帮她解绳子时透出微微的颤抖,她一直忍住的泪终于涌进眼眶。 他在担心她。即使他们吵架了,他还是担心她,知道她被关在这里,他亲自来救她了。 她讲不出话,全部的精神都在努力自制,不让自己真的大哭出来;但是当他将她的双手从椅背中解放、又弯身去拆开绑着她脚的绳子,扶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他的怀抱。 “文权!”她在他怀里哽咽地低叫。 “嘘,别怕。”几乎在她抱紧他的同时,他也伸出手抱住她,低声安慰着。 他来了、他来救她了,他真的来了! 她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似的,激动的身躯甚至不断颤抖,让唐文权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不论松老想怎么样,他都不该把小雨扯进来,甚至那样把她给绑起来。她只是个毫无反击能力的平凡弱女子,不是什么十大枪击要犯,而他居然像对待重刑犯那样,把她的四肢跟椅子的四脚绑在一起! 可恶……他气的想杀人! “你……你怎么会来?”紧紧拥抱了半晌,她的情绪终于比较镇定,才能清楚的问话。 “待会儿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他拥着她走向窗边,她却停下脚步。 “等一下。” “怎么了?” “教授还在楼下吗?” “几分钟前,他出去了。”而他向孙大中借来的五个随从,早就被他和阿苍摆平。 “那我去楼下拿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离开这里重要。”他拉开窗户。 “不行,我一定要带那些数据走;文权,你让我去拿那些资料好吗?”她拉着他恳求,刚刚在他怀里流的泪痕还挂在脸上。 唐文权低声诅咒。 “妳可以拿,可是动作要快,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连点头,立刻想打开门,可是门从另一端被反锁,她根本打不开。 “我来。”唐文权走过来,没两三下就开了门。 温雨华立刻跑下楼。 她想问他怎么开窗、怎么开的门,怎么让那些精密的锁失效,但那些可以等他们离开后再说。 客厅已经被整理过,凌乱的文件也早已被收起来;那么重要的数据,教授绝不可能放在明显的地方,但教授也可能会反其道而行,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档案柜不可能,因为都已经没有空位,那些活页夹如果被动过她会知道;那么……客厅的电视柜! 她跑到电视柜前,打开底下关着的门,一个保险柜立刻显现出来,但同样被锁上。 “文权,你能开这个锁吗?”她回头问。 “我看看。”唐文权走过去,先看了下。这是密码锁,除非是破坏它,否则要在短时间内试出密码几乎不可能。 “退开一些。”他吩咐,然后拿出一把特制的随身小刀,轻易的割开铁制锁,保险柜立刻打开。 温雨华很快的翻动里头的东西,挑出几件后,她又试着将保险柜的门关回去。 他伸出手帮她把门推回去扣上,锁已经不能用了,但他们至少可以暂时维持表面的完整;如果松老没有来检查里头的东西,他就不会知道保险柜里的文件少了一些。 处理完后,唐文权将客厅里的东西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带着她回到二楼她原来被关的房间。 “为什么我们不从大门走?”她问。 “我想,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到过一楼。”唐文权打开窗,然后打个手势要阿苍到底下等着,再回过头,“小雨,妳只要抓紧绳索,顺着往下爬就好,其它的不要担心,阿苍会在下面接着妳。” 他抱她坐上窗沿,然后把她抱着的东西拿过来。“我先帮你拿着,待会儿下去后再还给妳。” “嗯。”她点点头。他知道带着那些文件,她根本无法攀下去;他的关心,让她又想哭了。“文权,我……” 唐文权点住她的唇。“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再说。”等她安全了,她会知道他有多想把她抓来打顿屁股。 “嗯。” “下去吧。”他教她抓紧绳子,看着她慢慢下去。 然后唐文权转回身,在离开之前,再将房间弄的乱一点,故意将窗户打破,还顺便翻了小雨坚持要拿的文件数据,看了几眼,一抹了悟飞进他眼底!他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等他把小雨安置好,他会再回来,好好跟松老算这笔帐。 *  *  *  *  * 等他们回到北投的住处时,已经过半夜了。 温雨华乖乖的跟着他下车,然后看阿苍很自动的消失。 等一进屋里,确定了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他所熟悉、绝对安全之后,唐文权回身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的抱住她。 温雨华手上抱着的文件随即散落一地,但没有人理它。 “妳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会被他抓住?我不是叫妳辞职、不许再接近他吗?为什么妳不听!”他低吼。 “我有听……”她小小声地道,还没辩解完,他又吼。 “有听为什么还会被他抓住?我告诉过妳松老是个危险的人,妳就是不肯相信,对不对!” “教授就是松老?” “妳就是以为那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不会说谎,妳那个天真的小脑袋瓜,就是不肯相信他们会做更卑鄙的事,对小对?妳知不知道当我知道妳失踪的时候有多担心?妳知不知道当我知道妳可能被松老抓住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他第三度大吼。 她还是被紧紧箍在他怀里,而他的吼声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的问题根本进不到他的耳朵。 当所有的担心过去,唐文权的怒气就爆发出来了;他真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黑道联盟的刑部堂主,居然会干出这种宵小才会做的事,更别说--他真的帮她偷开了别人的保险柜。 “你对我吼叫。”她抬头,泪眼汪汪的指控。 “我还想打妳一顿屁股!” “我又没做错事。”也没有做坏事。 “还说妳没错!如果妳听我的话,怎么会被别人抓住?”他很凶的问,决定自己绝对不可以在她的眼泪下心软。 “你那么气我,那你可以不要理我、不要来救我!”她挣不开他的抱搂,双手只好抡成拳不断捶打着他,可是他的手臂却愈收愈紧,根本没打算要放松。“放开我!” “不放。” “反正你气我,干嘛不放开我?!”她没力气再捶打。不想和他吵、也没力气再与他吵,她好累,手背用力的抹掉眼泪,低道:“教授要拿我来威胁你,你也可以不要理。” 第十章 “妳说什么?”唐文权一震。 她深吸口气,控制住自己。 “教授知道我和你认识,他认为我可以影响你,所以打算用我来威胁你答应为他做事。” 他竟然敢拿小雨做人质?唐文权气的咬牙切齿。 “他作梦!”任何人都别想威胁他。 “我知道,我对你一点影响力也没有。”她为他语气中的坚决瑟缩了一下。她笑得很虚弱,感觉自己这几天特别发达的泪水又要满溢。 “谁说没有?”他忽然低头瞪着她。“如果我一点都不重视妳,就不会为妳的失踪担心、不必急巴巴的赶去救妳。” “可是你刚才的话--”他的意思不是他不管她的死活吗? “如果我那么容易被威胁、被控制,那我早就没命,刑部堂主也早就换人做了!”将怒气吼完,他总算冷静了一点。“妳的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骂你、不谅解你,你一定生我的气。”她哽住声。 “我是很生气,但是还没气到想把妳休掉。”他闷闷的命令:“不许哭。” “我很怕……”她语音低颤。“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又被绑起来,我逃不出去,又好担心你会被教授威胁……” 她这副模样,他的气哪还发得出来,只能抱着她开始安慰。 “不要怕,妳已经安全了;那家伙休想再靠近妳一步。”他手臂的力量转轻,安抚着她。 “对不起……”她埋入他怀里。 “对不起什么?”她又没做错事,只是害他担心的差点得心脏病而已。 “对不起我骂了你……”她的声音在他怀里低低的传出来。“对不起我的自以为是,我不该指责你!对不起我让你生气、我没有信任你;对不起我惹了麻烦,让你跟着一起受累,对不起--” 最后一句哽咽的对不起,消失在他抬起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里。 她留下,原因是爱他;她离开,原因也是爱他。因为爱他,无法容许他是一个对社会有害的黑道人物;因为爱他,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竟是一个不能见容于社会的人;因为爱他,所以她痛苦、挣扎,不知道在自己一向奉为真理的正义法条和心所爱的他之间,该怎么取舍。 有那么一瞬间,她恨自己爱他。可是已经爱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如果不爱他,怎么可能会有恨? 而在爱他的情况下,她的恨根本持续不下去。 这样的挣扎很累,可是她却固执的不愿意想通,世间没有永远的是与非,却一直有着是与非,只是对象不同。他有他相信的正义与准则,她也有她的,不能彼此认同,不代表不能共存。 他细细的吻了她许久,而她颤动着回应,在他松开她的唇时,双臂伸到他背后紧紧搂住他。 “被绑在那里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再见到你,一定对你说--对不起。” 他点住她微肿的唇瓣,摇摇头。“不要再说了。”他不想听这句话。 “你会原谅我吗?”她抬起眼。 “我没有怪过妳,有什么好不原谅的?”他纵容的一笑。“我只是气妳太不懂得保护自己,让我担心的快白了头发而已。” 她轻捶了下他的肩,破涕为笑。“你笑我!” 他包住她的双手。“妳还是坚持妳的黑白论吗?”他问。 “我坚持!”她点点头,“可是,我也想通了。是非一直都存在,黑白一直都存在,黑暗与光明也一直都存在;它们同时成立,从来不会消失,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而我以前所认定的,其实是最狭隘的一种;表面上的分别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的好与坏,应该在每个人的心里。” “所以,妳还是认为,我的身分是一种错吗?”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摇摇头。“你有权选择你想要的,我不应该妄加评断;我爱你,我想,我应该也要爱你的选择才对。” 他突然紧抱了她一下。“再说一次。”他要求。 “说什么?” “妳爱我。”他屏息。 她柔柔的笑了,看着他。“我爱你。”她语气坚定。 他的样子像放下了千斤重担。 “我以为妳会因为我的身分,不再爱我。”甚至坚持离开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承诺过,你忘了吗?”她捧着他的脸,想好好看个够;她很想他呢。 “我没忘,只是我以为……算了。”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是很震惊、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你,我只是想……该怎么样才能和你在一起,而不会想到那些我不能接受的罪恶;我不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中间还会有阴影,那样我不会快乐、你也不会。”她停顿了下。“那你呢?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把我休掉?” “没有。”她的“想通”绝对可以让他多活几年。“不过,我有想过另一件事。” “什么事?”她好奇地问。 “怎么样让妳永远离不开我。”他的额头抵住她的。 “那你想到方法了吗?” “想到了。”他眼里有簇奇特的光芒。 “是什么?”她好奇极了。 “让妳怀我的孩子。”他噙住她唇瓣,抱着她往卧房走。 “文权……”她想笑,也从他的急切里,明白他是真的这么想。 “嘘!”他现在不想听她说话。 “可是……” 一连串狂热的吻是他唯一的反应,随着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被除开,她也因为他带来的欲望而浑身颤抖、心口发烫。 “你还没告诉我,你……爱我吗?”她裸露的肌肤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而瑟缩,他随即覆上她,同时拉被覆住他们两个。 “妳太多话了!” 除了灭他身上的那把火之外,她最好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  *  *  *  * 所谓的“特别病房”,一般来说,是给一些病况比较严重或比较需要隔离治疗的病人所使用;但这里的特别病房不是这样的,这里的“特别”,指的是身分很特别的人。 但,可不是有钱、有权就可以享受这种病房的哦;基本上,复安是家怪医院,特别病房里“收容”的,通常是些特别会“惹祸”、或特别会“招致灾难”的衰人住的。 复安医院十一楼的单人特别病房内,聚集了三个男人,其中有两个看起来严重睡眠不足,另一个则神清气爽的令人想一脚踹出去。 “早安,两位。”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就是头号睡眠不足者,基于他住在这里、算是地主,所以先打招呼。 “早安。”走进房的两个男人各自拉过椅子坐在病床前,各就各位准备开会。 “我还以为只有我因为住不惯而睡眠不足,不知道--这位唐桑又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连家里的床也睡不惯吧?”chen眼里闪着打趣。 “你确定你是因为床睡不惯,而不是因为某人一直没出现?”唐文权没表情的淡淡反讽。 chen立刻捧住胸口。“我是病人耶,你怎么可以又拿刀刺我的心?”他夸张的哭诉,心里却是真的很难过。唉,风华一直没出现…… “两位,我们谈正事了好吗?”贺刚哭笑不得,只好打圆场。 “小雨已经救出来,我们不用再顾忌了。”二号睡眠不足者,唐文权先报告自己的状况。 “很好,那现在是他们急,我们不急了。”chen一副病人样,只有那双精明的眼眸泄露了他其实并不虚弱的事实。 “松老出卖过我的人,又跟孙家有勾结,他还抓了小雨。”所以松老是第一个要痛宰的物件。 chen点点头。“孙政元也用这招,想拿风华来威胁我,他是我的。” “小雷对政治有狂热,她绝对不会希望孙政元当选。”贺刚喃道,不说他们是至交,就是为了小雷,他也得帮忙。 chen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笑出来。 “我们三个怎么会这么惨?” 各自爱上的女人居然是三姊妹,而且很明显的,那三姊妹把他们三个大男人迷的团团转。 “chen,说出你的计划吧。”唐文权道。他把小雨一个人丢在床上,只叫阿苍守着,如果顺利,他打算回去继续搂着她好好补眠,以弥补他们分开好几天的相思之苦。 “ok。”chen表情一凛。“我的计划分成三方面。第一,我记得‘新维’和‘巨’最近都在争取一件美国硅谷的case,贺,我要你表现出强烈的竞争意味,放出你要提高标价的风声,在投标的那一天,你只要写出比底标高出十万美金的标价就好。根据我的调查报告,硅谷这家公司其实已经面对破产边缘,我要新跟着损失,没问题吧?” “没问题。”贺刚点头。 “唐,在你来之前告诉我的事,是我们第二个计划,我要这份数据的部分曝光,你将正本寄给王法官,他是我所知道最公正的司法人员,我相信他会彻查这件事;到时孙家和松老都会吃不完兜着走。另外,如果可以,想办法帮弄到孙政元贿选的名单,孙家会兵败如山倒。” “我知道了。”唐文权回道。 “最后,松老卖消息给我们,却又将我们的线人给供出去,这个仇不能不报,就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处理,只要司法没判松老的死罪,剩下的就我们的。”chen不带一丝感情地道。白道的人必须知道,想从黑道得到利益,却又胆敢出卖黑道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 “就这么办。”唐文权站起来准备走人了。 “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动作要快。”chen提醒。距离投票日只剩三天,一切都要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 “我知道,你继续好好养伤吧。”唐文权先走。 病房内剩下贺刚和chen两个人对望。 “你说……唐这么急着走,是要去哪里?”贺刚问。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要回去补眠。”呜,他真是可怜,替自己心爱的女人挨了一枪,结果女朋友到现在都还没来看他。 “不会吧。”贺刚不太相信。唐不是个重眠的人。 “昨晚他去救小雨,可想而知他昨天晚上一定跟小雨在一起,所以‘忙’了整晚;否则你以为唐为什么会睡眠不足?”说的这么白,应该懂了吧。老天,贺刚也纯情的太过了吧。 难道,这就是吃嫩草的后遗症? *  *  *  *  * 回到别墅,阿苍仍守在楼下,显示了楼上的人儿还没下楼;唐文权随后上楼进房。 房间里的床依旧是他离去时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而床上的人儿半趴着沈睡,雪白的肩不小心露出被外,形成一幅天真却又充满诱惑的景致。 唐文权无声的走了过去,俯身轻吻了那片雪肌一下。 “唔!”她轻吟一声,因为痒而缩了下肩,却不小心露出更多的肌肤。 她的肩背有些浅浅的青紫,他轻轻抚摸着,带着一种满足的怜惜。 她眨了眨眼,因为他的抚摸而醒。 “吵醒妳了。”他低笑。 她张开眼,翻过身模糊的一笑。 “你去哪里?”他的衣服很整齐,刚刚一定趁她熟睡的时候离开过。 “去医院,和chen商量一些事。” “教授的事?”她轻问。 “一半。”他点头。 她表情顿了下。“做坏事的人,应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对不对?”事情一旦揭发,台湾的司法界将再容不下教授。 “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妳不用替他担心。”他知道她虽然坚持司法的认定,但她的心却太软,很难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过而不难过。 她勉强笑了下。“我很傻,对不对?” “妳不是傻,是天真。”他连同棉被抱起她,放在自己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她偎靠着,觉得幸福、也觉得依赖;然而一想起昨天的事,她却很难不伤心。 “我……我很敬重教授……”她低语。 “别想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与妳无关,妳不用替他觉得伤心。” “可是……” “别跟我辩。”他看着她摇摇头。“如果他一直存在下去,你很清楚会有更多人遭殃;他是个伪君子,不值得妳同情。” 她沉默了下,还是很难释怀。 “别想别人。”他命令。“如果妳要想,应该想的是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她吓了跳。“我们?” “当然是我们,不然你还想跟谁结婚?”他瞪着她问。她那是什么表情?嫁给他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想跟谁结婚啊。”她嘀咕。这个“没有人”,当然包括他。 不过既然他提出来了,她应该想一想。现在的司法界让她失望,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或许休学嫁他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么,我们结婚。” “你是……认真的?”她迟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不然他干嘛说。 “可是……”这个声音更迟疑。“你没有求婚耶。” “我哪里没求?刚刚我不是说了?” “哪有?”乱讲!如果他有求,她怎么可能漏听? “有。我说:‘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耐心的重复一次。 “那你的重点是‘什么时候’还是‘我们结婚’?”不愧是学法律的,连一个字的用语都斤斤计较。 可是,结婚耶!女孩子家一生最重要的决定耶!她怎么可以不斤斤计较? “这有什么不同?”他捺着性子问。 “当然有。”她很慎重的点点头,开始解释:“如果是‘什么时候’那你就直接跳过求婚的程序、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直接问日子,这样像逼婚;如果重点是‘我们结婚’,那你还是没有征求我的同意,自己决定‘我们结婚’,那你自己去结好了。” 可恶,说到后来她才发现,不管怎么解释,他都没求婚嘛! 唐文权抬头看着天花板翻白眼,默数一到十,忍住吼叫的冲动。 “小雨,妳说妳爱我。” “对。”她用力附和,那是无庸置疑的。 “那就听我的。” “这件事不行。”她坚持一定要听到求婚。教授的事已经让她一个幻想破灭,不能再幻灭第二个了。 “妳只能嫁我。”他命令。 “不要。”她委屈的转开身。“我对你……从来没有保留,可是,你却连说爱我都没有,现在又逼我要嫁给你;我是一定会嫁你,可是,你为什么连人家当新娘、被求婚的梦想都不给人家,你好过分……” 搞了半天,她只是要一个“被求婚”的感觉,他还以为她故意刁难是不想嫁他;真是……乱七八糟的令人想咬牙切齿。 “小雨。”他调整呼吸后低唤。 “什么?”她很委屈地应。 “妳愿意嫁给我吗?”他柔了声音,提醒自己,让心爱的女人快乐,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嘴里这么说,他心里顺便也把说这句话的人骂上几百遍。 “什么?”她吃惊的回过身,呆呆的看着他,忘记抓被子,结果她这么一前一后的转动,被子滑落了一点、露出了她胸前的春光,但她毫无所觉,只记得看着他。“你……你刚刚真的说了?” 唐文权当然没漏看,眼神立刻变得黯沈。 “妳愿意……嫁给我吗?”他没忘记重复一次。 “我愿意!”她抱住他,欢喜的大叫。他真的求婚了耶! 唐文权随即压着她躺回床上,先重重的吻了下她的唇。 “调皮!”他宠溺的薄斥。 “人家想听嘛。”她完全的小女儿娇态,因为刚刚心爱男人的求婚,让她整个人晕陶陶的。 “那,现在该弥补我一下了吧?” “弥补什么?”她笑弯了眼问。 “昨天晚上,我还没完全满足。”他的视线往下降到她毫无遮掩的胸前。 他的语调怪怪的,她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然后: “啊!”她低叫,反射动作就想拉起被子,他却快一步的握住她的手,将她压进软绵绵的床铺。 “文权……”她的弱小抗拒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唐文权再次心满音心足的抱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太快了吧?这样……她会不会很快怀孕呀?她没忘记他昨天说过的话,他该不会……真的想让她很快怀孕吧?可是,她一点都还没有当妈妈的心理准备耶,怎么办? 尾声 当选举事件落幕,该当选的人当选了、该落选的也落选了;寒假过去,坏人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一切事过境迁。 温家父母终于回来了,总算来得及送两个女儿出阁,而最小的那个即使还没嫁,也已经订婚了。 不管是订婚还是结婚后,三对恋人的恋情仍然持续着…… *  *  *  *  * 名流俱乐部 “老婆,我们结婚了耶。”钟亦成,也就是chen,成了一个爱老婆、黏老婆的乖乖男。 “对啊。”温风华很快乐的回应,不过注意力是放在帮俱乐部拍照的事情上。 “妳还没有对我说那句话。”钟亦成的语气变得有点哀怨。 “什么话?”要拍照、写专稿,还得分心应付老公的问话,这种一心二用的事真不适合她做。 “说‘我爱你’。”他眼巴巴的等。 “我知道啊,你说过了。”她很理所当然的点头,然后分出一秒钟轻啄了下老公的嘴当奖励。 得到老婆的吻很开心,可是,不对,她没有讲! “我是说妳对我讲!”他快抓狂了。 “讲什么嘛?”她嘟起嘴,她在工作耶,吵什么吵? “那三个字,我从婚前等到婚后,妳都没讲。”他指控。 “三个字?”温风华恍然大悟。“哦,那三个字。” “快说。”他抱住老婆,非要听到不可。 温风华很认真、很专注、很深情的看着她老公。 “再等一百年,我就会讲了。” “什么……哇啦哇啦……” 以下惨绝人寰、不宜旁人收听的抱怨私语,消音。 *  *  *  *  * 北投 花园小别墅 四下的课程不是很重,开学半个月后,温雨华想来想去,决定了一件事。 “文权。”她进家门,翩翩的跳进丈夫的怀抱。 “下课了。”唐文权特别爱看她的笑。 “嗯,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她很慎重地道。 “什么事?” “我想休学。” 他当场呆住三秒钟。“休学?为什么?不行!” “我嫁给你了,黑社会老大有个读法律的老婆,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司法界又没有我想象中的光明,我不想待在那种环境里。”她闷闷地道。教授的新闻最近才全部爆发,她的心情很难不受影响。 唐文权懂了。“小雨,就是因为我是黑社会老大,才更需要有个读法律的老婆。”他抱她一同坐到沙发上。 “怎么说?” “这样我才知道,什么事是在法律的容许之内、什么是在法律的界定之外;而且以我的身分,少不了以后又会出现像松老那样的人想设计我,这时候如果你懂法律,那不是很好吗?妳就可以保护我了……” 为了保护老公,她好像真的不应该休学哦,她想想好像也有道理。 “好吧。”她宣布:“那我只要成为你一个人的专属律师,不帮任何人打官司;而且我要把所有司法界的证照都拿到手!” 很大的雄心壮志,温雨华目前最大的梦想,就在她丈夫身上。 *  *  *  *  * 巨企业 贺刚的办公室 为了迎接联考,温雷华每天都很努力的读书。 看她这么用功,常常看书看的忘了时间,贺刚不免有些心疼。 “小雷,休息一下吧。”他可不希望她真的被书给压垮了。 “再等一下下。”她头也没抬地道。 贺刚好奇了。“妳在看哪一科?”他走到她旁边。 “社会科。”她总算抬起头,朝贺刚笑了下。 贺刚往下瞄到她桌上的书:xx回忆录。 他脸上当场出现黑线条。“这……这是什么书?” “是xx的名书啊,里头有很多台湾的社会写实纪录耶!”她说道:“看完这本书,我知道好多台湾以前发生的事……” “小雷,妳快考试了,你没忘吧?”贺刚的声音非常冷静。 “没忘啊。” “那妳还在看这个?”联考会考这种书吗? “先做功课嘛。”温雷华一点也不担心地道:“里头有很多台湾的历史啊,而且,我已经确定自己以后要读什么,联考绝对没问题的。” “是吗?”她再这么漫不经心下去,会没问题才怪。 “当然是,你要相信我啊。”温雷华笑咪咪地道。 她不担心、他可担心极了。万一她没考上,他们的婚事就又得延一年,他不准备冒这种险,于是-- 贺刚从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张模拟试卷。 “把这些题目做完。”小雷最弱的就是英文和数学,得好好加强才行。 小雷一看到题目就苦了脸。“不做行不行?” “不行。”没得商量。 “你好凶……”她想赖皮。 “一样要做。”他就坐在她面前盯着她,下定决心跟她耗上了。 “可是……” “除非妳放榜后顺利上榜了,那我就不再阻止妳看别的书。”现在,一切以她的联考大事为重。 为了她能顺利在四年后由大学毕业,然后嫁给他,他决定从现在开始紧盯着她的功课,不许她乱来。 当人家未婚夫,有时候是需要多辛苦一点点的…… 【全书完】 编注:欲知温雷华与贺刚之情事,请翻阅星语情话322《幻灭三部曲系列》之一《杠上贵公子》。 欲知温风华与钟亦成之情事,请翻阅星语情话331《幻灭三部曲系列》之二《卯上风流少》 后记 水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三对新人,送入洞房。 啦啦啦啦……小水银的心情轻松的忍不住开始手舞足蹈兼唱歌。 依照惯例,每个系列写完的时候,小水银都要来段后记;可是说真的,有时想来想去,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 本来,小水银是想把那锅尾声当成小小后记的,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妥;总不能小水银这个把“幻灭三部曲”里的男女主角整的七荤八素的作者,都下去参一脚,那小水银可能会被男主角围殴。 例如:chen会恨,为什么他都听不到亲爱老婆的一句:我爱你。 小水银害的。 例如:唐会很生气,为什么让他一出场就得重感冒;想他堂堂男子汉,居然落难被一个弱女子救!?嗟!没面子。 都是小水银的错。 例如:贺刚会很哀怨,人家是苦守寒窑,而他是看得到、吃不到;要结婚,请再等四年。 小水银是始作俑者。 开玩笑,要是混进故事里,那三个大男人要是联合起来痛扁小水银泄愤,那小水银岂不是很无辜? 所以,算了算了,小水银乖乖写后记。 很高兴,“幻灭三部曲”完整落幕。 在写这三个故事的时候,系列名称有了,可是,小水银却想不出好的书名;而后来,小水银超级笨的,在故事都写完之后,书名依然没有着落……哎哎! 幸好,后来小水银总算想到那个“杠上贵公子”当书名;至于其它两个,就靠编编们努力贡献了。 好了,小水银不能再啰嗦下去了,期待下次见哦! (奇怪,说写不出后记,怎么写着写着,还是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