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奇幻之旅》 关于本书的一些碎碎念 首先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 新人新书,从读者到作者的身份转换需要时间,作品不足之处肯定很多,希望读者老爷们斧正。 有读者反映第一大节比较劝退,也有读者喜欢。如果你想看设定,那就读第一节,如果只想看无限流,可以直接跳到猎魔人部分,不怎么影响观感。 【关于本书看点】 作为一个奇幻迷,我接触过非常多的国内与国外的奇幻作品。而我一直想看的便是这些富有人格魅力、经历各异的主角人物们突破次元壁的互动。 如果《冰与火》中的异鬼遭遇到《魔兽》中的天灾军团,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魔兽》中的燃烧军团遇到了《中古战锤》中的四小贩又会怎样呢? 《猎魔人》中的白狼参加君临的比武大会能拿第几呢? 把伏地魔和索伦扔到费伦大陆算个几级法师呢? 苦于找不到这种作品,决定自己提笔写一本出来。所以书中偶尔会有自嗨,我会尽力控制。 【关于本书设定】 由于计划囊括所有个人接触过的奇幻作品,为了不产生冲突,我不得已自不量力原创了主世界的魔法体系。 我会尽力完善。但个人能力所限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毕竟没法和那些凝聚了无数人智慧的成熟架空设定比。 而这个魔法体系相比于奇幻其实更接近于科幻。所以也无法套用到到已知的法术体系中。 说到底,设定体系也只是起了粘合剂的作用,让各个不同的世界观可以更好地融入统一的舞台。其本身并不影响故事本身,大家轻喷就好。 【关于芯片】 对不住喜欢芯片流的看官,本作品没有芯片,所以我偶尔会用大量的篇幅去描述法术模型的优化。 其实那个过程挺枯燥的,所以前三十章我刻意没有涉及,第一次构建法术模型的内容我会放在四十多章。 真正自己提笔写才知道,芯片和系统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关于系统】 本文算是“弱系统”。主角的塔灵会扮演系统的角色 【其他】 我会尽力扩展原著的世界观、深挖原著作者、编剧的暗线,让主角探索每一个世界观背后隐藏的秘密。 比如猎魔人中人类的起源、镜子大师的真正身份,大家可以直接当《巫师4》来看。 比如隐藏在《冰与火》、《权力的游戏》世界观中的旧日支配者们(没错,冰火中隐藏了大量的爱手艺暗线)、八千年前长夜的真相等等。 序章 凛冬已去(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长夜已至。 寒风凛冽、暴雪肆虐。 扎克站在临冬城的城墙之上俯瞰大地。 城墙外,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翻涌不止。 那是由无数的干尸和骷髅汇成的亡灵之海。 尸海翻涌着,尖叫着,如同一张蠕动的黑毯铺满了整片大地,绵延至天边。 脚下的孤城好似风暴中的一叶小舟,仿佛随时都会被黑色的巨浪吞没、倾覆海底。 —— 不远处,丹妮莉丝正在安抚着焦躁不安的巨龙,她转头望向了城墙上的那个背影。 那个名叫扎克的神秘黑发青年一年前突然出现在维斯特洛。 “我无意加入这个无聊的权力游戏。” 那是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本以为只是疯言疯语,但很快被证明绝非妄言。 因为他身边带着一帮强大到不可理喻的家伙。 有那个头发雪白、身背双剑、人称‘白狼’的猎魔人。 七大王国的一众高手们在他面前与孩儿童无异。 还有那些女术士,她们摧枯拉朽一般地夷平了亚夏。 相比之下,拉赫洛的红袍女们简直和戏团里的小丑一般可笑。 而最最可怕的...是那个男人。 龙母看向扎克的身侧,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青黑色的厚重铠甲覆盖全身,腰间、双肩和臂铠上装饰着夸张的骷髅浮纹。 背后漆黑的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王冠一般的头盔之下,苍白的长发随风飘舞,幽兰的双眼宛若燃烧的磷火。 对方好像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用余光扫向了自己。 丹妮莉丝打了一个冷战,身后的巨龙卓耿吓得缩成了一团。 她缩了缩脖子:‘我到底让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境地啊...’ —— 然而扎克却从未在意过身后的龙母。 他的视线穿过密集的雪幕,望向了尸海的另一侧。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 夜王屹立于冰雪风暴之中。 身下的不死战马嘶叫不止,铁青色的寒冰铠甲反射着寒光,苍白的肌肤如同干枯褶皱的树皮,均匀分布的尖刺环绕在裸露的头顶,组成了一个天然的王冠。 夜王幽邃的双眸凝望着遥远的临冬城。 天际线上,那孤城只是一片模糊的黑影,几乎要浸没于阴暗天色的背景之中。 这一刻,夜王等了很久。 它为寒神所创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毁灭一切活物,让世界重归无尽的寒冷黑夜。 数不尽的岁月中,它曾经多次尝试覆灭生者的世界,它毁灭过统治着整个大陆的帝国,灭亡过无数的上古种族,甚至屠戮过其他的神祗。 它曾经很接近目标,但最终都失败了。 最近的一次,是五千个寒潮之前,按人类的历法,是八千年前。 那是一次史无前例的绵长寒潮,持续了整整数代人类的时间。 战争横跨数个大陆,几乎耗尽了生者们的元气。 就连不可一世的黎明上国都分崩离析。 它曾无比接近成功,但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一把陨石铸成的燃烧长剑贯穿了它的心脏,让它碎成了冰渣。 战争最终止步于东方的五垒之下。 终于,寒潮再至。 古老的冰晶重构了夜王的身体,让它得以再度行走于世间。 思绪回转,夜王的视线聚焦到远处的城池上。 它的意志延伸到了整个战场,正操纵着无穷无尽的亡者向那里涌去。 临冬城。 那是恶心的人类们在寒域边界筑起的堡垒。 毁灭了它,北方将大门洞开,接下来的入侵将一马平川。 然而此时此刻,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正萦绕在夜王心头。 它扫视着城墙之上,寻找着自己心悸的来源。 凝聚了魔力的双眼能够看得很远,甚至能看清城墙上挥舞着刀剑的人类守军。 它看到一名背着双剑的男人在城墙上穿梭,所到之处剑舞流转,尸鬼的残肢断臂四处纷飞。 那个凡人很强,但不足为虑! 另一边,一名银发女人正安抚着自己的火神仆兽。 这些黎明上国的劣化后裔早已遗忘了祖先的荣耀,弱小而可怜! 城墙中央,那名身着红袍的女人想必又是一名火神祭祀。 这些伪神的崇拜者虽然可恶,但鲜有强大的个体,也并不算棘手。 而她现在正谄媚地对着一位黑发青年说着什么。 那青年身上的黑袍笔直地垂于脚踝,仿佛无视了周遭的狂风暴雪。 而他的身体里正散发出极为强大的魔力,虽然隔着数里,却让夜王如同置身于炽红的炉火中,整个身体都在被炙烤着。 这个人类,非常的强大! 强大到让夜王回想起上一次寒潮时的那名神眷者,还有那柄燃烧着苍白火焰的陨石长剑。 不过,他这次准备的很充足。 在无尽的生命之中,夜王曾杀死过许多强大的生物,而这个强大的人类,也许同其他那些死在他剑下的、不可一世的控魔者一样,并不足为惧。 然而真正让夜王心悸的,是站在那青年身侧的那个...生物。 这个浑身覆盖铠甲的生物第一眼看上去是一名男性人类,但细看之下却更像是一名寒神仆从。 他皮肤如寒冰一般苍白,身上的青黑色的铠甲厚重夸张,如王冠一般的头盔中央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头盔眼洞之中,同样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双眼正在扫视战场。 他也是寒神的造物? 不,他比寒仆要完美得多,如同... 如同真正的寒神降临。 而那俯视着尸海目光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厌恶, 只有冷漠,似乎还有一些... 好奇。 如同造物者观察自己子民时的目光。 那目光突然看向了自己! 一瞬间,恐惧几乎让夜王坐立不稳,亡灵战马马蹄躁动,嘶鸣不止。 夜王从震慑中回过神来,它意识到必须要做些什么。 无论是驱散恐惧、试探虚实还是推动战局,它都必须有所行动。 无需张口,身边的一名寒仆从马侧抽出一只长矛。 长矛通体晶莹,似乎完全由冰晶构成。 夜王接过长矛,挥舞了两下。 神血之矛,这些冰矛由寒神的血液凝结而成,无坚不摧。 此次南侵,夜王准备了五只,之前已经用去了一只。 那次出手直接杀死了一头成年火神仆兽,并将其复活成了一头冰尸火仆。 然而直觉告诉夜王,这次的敌人更危险。 这次,要竭尽全力! 他单手举起长矛,后拉蓄力,冰晶铸造的手臂被拉扯到极致、咯吱作响,闪着寒光的矛尖瞄准了目标。 无论你是什么东西,在寒神的伟力之下,毁灭吧! —— 天空之中,琼恩·雪诺正在龙背上俯瞰着战场。 形势不容乐观,虽然在精密的作战计划下,所有的兵力都得到了充分展开,正在高效地屠杀着尸鬼大军。 然而敌人无穷无尽,再有优势战损率都无法弥补人数上的差距。 远远望去,城墙周围的拒马已经被点燃。 火光透过层层尸海若隐若现,临冬城如同一盏烛火,在黑色狂风中摇曳不定。 伤亡正在不断积累,胜利的天平正在缓慢的倾斜,滑向了亡者的一方。 ‘不能再等下去了,趁还来得及,必须加入战斗了!’ 他拍了拍巨龙雷戈的后背,一人一龙开始向战场俯冲。 嘣! 一声巨大的爆鸣响彻战场。 受到惊吓的雷戈差点把雪诺甩下龙背。 稳住了身下的巨龙,惊魂未定的雪诺望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亡者大军的后方,夜王所处的位置。 那里已被飞扬的霜雪和沙尘所覆盖,有什么东西如弩炮箭矢般从那里激射而出。 是异鬼的冰矛! 雪诺拉着雷戈急速飞升,但随即发现冰矛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正向着临冬城急速飞去。 ‘异鬼想要攻击守军?’ 他本能地想要大叫,但一切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随着又一声巨响,那只冰矛已经击中了目标,城墙上方爆出一大团白色的冰雾。 —— 扎克挥手驱散了面前的冰雾,对着身侧问道:“喂。没事儿吧。” 他刚刚清楚地看到一只冰蓝色的长矛激射而来,正中身旁的白发男人。 白发男人缓缓低头看向胸前,黑色的铠甲上正粘着一小撮白色的冰晶。 就像是一颗雪球打在石墙上留下的痕迹。 他抬起手把这痕迹抹下,在指间轻轻揉搓,看着点点冰雪随风飘散。 缓缓抬头,他的视线越过翻腾的尸海,扫向了“攻击”袭来的方向。 —— 透过飞扬的尘土和霜雪,夜王正努力地凝聚视野,试图看清着城墙上的状况。 刚刚的一击它用尽了全力,右臂上甚至已经布满了细微的裂痕。 但无论如何,为了消灭这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敌人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它感觉有什么无形东西从远处扫了过来,飞速越过整个战场,瞬间便笼罩了自己全身。 恍惚之间,它看到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灵魂仿佛受到了重击,它瞬间僵立在原地,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在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无数超凡战斗,夜王立即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强大的魔法给控制了。 它立刻开始闭眼凝聚魔力,试图挣脱束缚。 它有些后悔了,这个世界在这五千个寒潮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诞生这么强大的控魔者? 夜王内心被无数的问题充斥着,但它却突然察觉了一些异常。 周围有些不对劲... 战场....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安静了? —— 临冬城门前,视野已经模糊的红毒蛇还在左右挥砍,但很快被杰洛特拉住了手臂。 他擦干了眼前的血水,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当场。 心树旁,布兰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身旁的席恩面色惊疑,正侧头倾听着战场的方向。 夜王缓缓地睁开眼睛,原本嘈杂纷乱的战场此时鸦雀无声。 之前狂暴翻涌的尸海已静如死水。 而这尸海中的每一滴水,那成千上万的尸鬼和骷髅,正站在原地,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仿佛整个世界都定格了,唯一还鲜活的,只有呼啸的寒风,和远处劈啪作响的火焰。 沙沙... 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战场的一角传出,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连成一片,最后蔓延到了整个战场。 一个又一个的尸鬼缓缓地转过身来。 夜王的视野中,原本漆黑的战场大地,逐渐化作了无数幽蓝光点组成的银河。 整个亡者大军, 成千上万的尸鬼正在直直地盯着自己! —— 白发男人看向身边的黑袍青年。 扎克微微颔首:“去吧,它是你的了。” 在得到准许之后,他转身走下了城墙。 城门缓缓打开,詹姆和布莱妮看到那个身着漆黑重甲的白发男人缓缓走出。 守城士兵们互相搀扶着让出了一条路,呆呆地看着他走向尸鬼大军。 燃烧的拒马猛然熄灭,然后又瞬间结上了一层白霜,城门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随着白发男人走过,已经倒地的尸鬼突然抽搐了起来。 连散碎的骷髅都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下聚拢起来。 它们颤颤巍巍地重新站立起来,然后如仆从一般跟在白发男人的身后,安静地汇入了尸鬼的大军。 尸海缓缓向两侧分开,随着男人走过,亡者们仿佛拥有了智慧,在他的身后单膝跪了下来。 战场上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黑暗中缓缓前行的男人如同一把无声的匕首,正慢慢地,切割着这张巨大的黑毯。 终于,他来到了夜王面前。 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夜王的双腿,让它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夜王艰难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来者。 这时它才发现,对方的双眼并非只是闪着蓝光,而更像是燃烧着幽兰色的火焰。 他到底是谁? 夜王心中充斥着疑问,但很快便被恐惧所取代。 它看着白发男人的手探入腰侧披风之下,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巨剑。 剑刃弯曲参差,剑肩处铸着一只瘦长狰狞的骷髅,弯曲的双角盘绕在护手之上。 剑身宽阔厚重,上面刻着一串陌生的符文,闪耀着淡淡的幽光。 随着巨剑慢慢指向自己,整个天地都被冻结了,凛冽的狂风和呼啸的暴雪凝固在了半空。 无数的尸鬼仍注视着自己,它们那闪着幽光的眼睛正随着整个世界渐渐变的灰白。 远处的火光也黯淡了下去,最终消融在漆黑的背景里。 它的灵魂正与剑身融为一体。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恍惚之间,夜王仿佛知晓了剑身上那些符文的含义: ‘此为力量’ ‘此为绝望’ ———————————————— ———————————————— ———————————————— 看着城外已经归附的亡灵大军,扎克满意地点了点头。 “恭喜主人。”旁边一名异常英俊的男子躬身说道。 “不,威戈佛特兹。这还远远不够。”说罢便转身走下了城墙。 ‘还不够么?男子茫然地看着那个背影。 ‘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在等着我们啊....’ 第一、二章 敬今夜仍身为凡人的你(求收藏,求推荐) 当位面连成一体,战争横跨世界。 扎克偶尔会想起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座他只会在梦中见到的海边港口。 低矮的民房、形式各异的建筑层叠排布,铺成了那座带着中古气息的巨型城市。 城市的正中央,一座数百米高的法师塔直入云霄。 正午的阳光照耀着整座港口,法师塔庞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之上,随着太阳的移动缓缓扫过密密麻麻的建筑。 整座都城仿佛一台巨大的日晷。 ———————————————— 夜幕低垂。 一间书房内,一名黑发青年坐在古朴的木椅中,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法师塔在幽暗的雾霭中若隐若现。 那是整座扎卡兰德港,乃至整个扎卡兰德法师公国的核心,也是公国的法师统治者所居住的地方。 “老师,时间到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将青年从思绪中拉回。 青年揉了揉额头,起身对着身边的老者微微颔首,随即向门外走去。 金碧辉煌的的大厅之中,盛大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 水晶吊灯折射着炫目的光芒,贯通长厅中央的餐桌之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美酒。 数百名身着华服之人三三两两游弋其中,男人们礼服笔挺,女人们珠光宝气、束腰紧收。 宴会热闹而纷乱,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 而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一名名身穿灰色长袍、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女们。 他们身处每一个小群体的中心,彬彬有礼的贵族和衣着华丽的富商们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四周。 今天,正是五年一度的法师学徒毕业典礼。 此处是整个世界最享誉盛名的扎卡兰德法师学院。 而这些被追捧的灰袍青年们,便是此次宴会的主角——即将毕业的法师学徒们。 也是人们口中的“天选之子”们。 他们出身各不相同,但都在幼年时便表现出卓越的魔法亲和力,因而被法师学院甄选而出,加入学院成为法师学徒。 数百人之中才会诞生一名具有魔法亲和力的法师学徒。 自童年其便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家庭也全都收获了丰厚的补助。 法师学徒们首先要接受长达十五年的“基础教育”。 人文社会、理工科学、基础魔法理论一应俱全。 然而并不是每一名法师学徒都能成长为见习法师。 平均一百名法师学徒之中,只有一人成功记住一个最简单的法术模型,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 宴会上的这些青年男女们,便是那成功的百分之一。 明天,他们将披上褐袍,成为一名见习法师,最初阶、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施法者。 虽然他们现在所掌握的法术模型,都是诸如推击之手、灼气术、气弹术之类的0环的魔法戏法。 但这是万中无一的比例。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子”。 他们的家庭会因为其特殊的身份而一步登天,而这场对上流社会开放的宴会,也成为了名流们巴结明日之星们的重要场合。 至于其的失败者则不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 过了这个年龄,随着记忆力的减退,学徒们会越来越难以记住法术模型,他们中的大多数会选择重新回归社会。 虽然远超平民的精英教育仍会赋予他们成功的人生,但他们却再与“超凡”无缘了。 “肃静!”温和而庄严的声音响彻宴会大厅。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大厅一侧半悬空的露台上,原本吵闹喧嚣的宴会顿时安静了下来。 声音的来源是一名身披褐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泰洛斯教授,法师学院院长。 一名高阶见习法师。 而老者身前则伫立着一名留着黑色短发、面容颇有异域特色的青年。 青年身上的黑袍则让所有人躁动了起来。 见习法师开学典礼之所以会成为名流们眼中最顶级的交际聚会,除了有机会结识未来的见习法师们,还有另一个原因—— 这一天,有幸参加宴会的人们,将有机会面见整个法师公国最尊贵的人。 扎克·斯图亚特,高阶一级法师,也是整个法师公国的至高统治者。 扎卡兰德,本意即为扎克之领。 事实上,宴会在场之人大多没见过他们的领主。 法师文明中几乎所有的政权都是由正式法师统治,但法师们很少在人前露面。 他们要么呆在自己的法师塔内进行着凡人们难以理解的研究,要么在其他时空四处游历,亦或者参与文明扩张的征伐战争。 而行政事务则大多交由泰洛斯院长这样的见习法师们代理。 “虽然以前听闻过,但...真的好年轻啊...唔..”一名妇女不禁低声感叹道,她的男伴却赶忙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拉了下去,人群也随之退后了几米。 而留下的十二名预备见习法师们也自觉排成了一排,用或是崇拜或是希冀的目光仰视着自己的统治者。 大厅中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法师公国统治者的发言。 空气中的酒气却让扎克微微皱了皱眉。 前世的他正是因为生活所迫而经常过量饮酒,最后在病痛的折磨下一命呜呼,这让他极度痛恨酒精。 法师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舒缓,却包含着无可撼动的威严。 “明天,你们将通过本源契约成为真正的见习法师,成为一名真正的施法者。” 黑发法师平静的看着脚下舞厅中肃穆而立的人群,感受到其目光的青年才俊们纷纷挺起了胸膛,有的人甚至已经热泪盈眶。 “但谁能告诉我,成为法师,对于你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预想之外的提问让所有人一愣,有人面面相觑,有人已经低头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们身后的人群中则隐隐传出交头接耳之声,但很快在泰洛斯院长的注视下安静了下来。 “规则的操纵者、知识的保管者与探索者、理性的统治者、秩序与理智的守护者!”一名金发男青年抢先回答道。 “很好。”扎克点了点头。 “但这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而我问的是,成为法师,对于你们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造福我的家乡,让乡亲们脱离困苦。”一名黑发女子说道,虽然衣着靓丽,但有些粗糙的皮肤还是暴露了她的出身。 泰洛斯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随即被扎克的眼神制止了。 “可以去其他世界游历,宇宙很大,我想去看看。”一名带着眼镜的娇小女子说道。 “把法师理性的文明火种散播到整个宇宙!”一名强壮高大的男青年朗声说道。 “保卫秩序文明!” “探索宇宙的奥秘!” 青年法师学徒们纷纷说着自己心中的答案。 ... “复仇...我要消灭掉所有的血魔法...”声音微弱,却引得人们纷纷侧目。说话的是一名驼背的瘦弱少年,似乎身有残疾。 “实话实说的话。那就是美食美酒、美女和财富。哈哈。”说话的是队伍的末尾一名慵懒男子,不着调的回答引起了人群的哄笑。 他身旁的其他法师学徒们纷纷用嫌弃的目光看向了他,一副想要立刻划清界限的样子。 扎克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的答案是否出于真心,但无论如何,此时你们心中正满怀希望,满怀欲望。” 法师看向那名戴眼镜的娇小女子。 “在未来的岁月中,所有的法师世界都会为你敞开大门。你将学习到更多的魔法,自然的法则将遵从你们的意志。” 他又看向队伍末尾的那名散漫的青年。 “一切个人私欲都会被轻易满足。人们会对你予取予求,数不尽的美色、财富与权力也会滚滚而来,你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会成为数十万、数百万人的统治者。” “但我想,今晚的你们同样也满腹疑问。” “或许,你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疑惑来自哪里。” “又或许,此时心中充满欲望的你们根本不在乎这些疑惑。” “但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个人对于法师一词的理解。” 扎克停顿了一下,宴会大厅重新回归寂静,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明天开始,世界将不再称你们为凡人,你们将正式踏上一条超凡之路。” “有的人将会在欲望的拉扯下最终回归平凡。” “而在超凡之路上继续前进的人,终将成为超脱欲望的存在。” “知识、力量、亲情、爱情,乃至贪婪与仇恨。” “请牢牢记住今晚你们心中的欲望。” “那是在这条无尽的超凡之路上,终将成为理性化身的你们,最终要守护的人性。” “而且你们要记住,无论你们在超凡之路上走得多远,真正供养你们的,不是你们身后那些寄生虫,而是亿亿万万的凡人们。” “希望未来的你们,会永远对这段身为凡人的时光充满感激。” “我很少喝酒...”扎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但请允许我,向今夜仍身为凡人的你们,至上最后的敬意。” ———————————————— 宴会结束后,扎克拒绝了所有觐见的请求,直接回到了自己在学院的临时办公室。 他依然坐在那张古朴的木椅上,身前站着六名微微躬身、皆身穿褐袍之人。 扎克作为法师公国的统治者,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在法师塔中,学院的所有事务都由泰洛斯院长与诸位教授全权处理。 今天他现身学院,诸位教授自然要借机汇报一下学院的情况。 在场的学院教授,包括泰洛斯院长都是高阶见习法师。而还没有资格到场的学院教席们,则都是中阶见习法师。 “老师,明天见习法师晋升仪式所需要的十二张本源契约卷轴已经全部购齐。”泰洛斯院长首先说道。 看到扎克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 “过去五年,我们的法师学徒数量增加了一倍,许多都是邻国的移民,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私下进行了魔力亲和度测试,然后偷渡到扎卡兰德,为的就是加入我们学院,以期接受更好的教育。” “上次的事故之后,热力魔法学院已经完成了重建。”一头红发、身材魁梧的男教授汇报道。 “老师,圣塔议会今年下拨的资金已经到位,向往年一样,10颗源石。”一名女教授汇报道。她容颜姣好,银色长发及腰,玲珑的曲线在宽松的法师袍下若隐若现。 “这不跟没有一样么。”红发男教授抱怨了一声。 “不然呢?我们比圣塔还富裕。就算拨款也是我们给圣塔拨款。”银发女教授摊了摊手。 “老师,还有...” 听着教授们各自汇报着自己管辖职责内的近况,扎克的心思此时却有些游离。 他越来越不适应这些外貌上比他年长,甚至泰洛斯这种六十多岁的老者叫他老师。 虽然扎克确实是他们的老师,也亲眼看着他们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逐渐成长为今天的样子。 他来到这个“宇宙”已经有一百年了。 而在那之前,他叫林峰。 前世的他因为某次应酬上饮酒过量一命呜呼,本以为此生就此了结,但却阴差阳错地穿越到了异世界,附身到了这具身体上。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名叫做扎克·斯图亚特的年轻法师学徒,因为苦于无法晋升见习法师而铤而走险,并最终违反了律令,试图利用禁术仪式来提升自身灵魂。 林锋现在还记的那个仪式的名字——撒托尔克灵魂补完仪式。 按照超凡现象评议会所制定的标准,那是一个九环的仪式。 林锋到现在都不清楚区区一个法师学徒是如何知晓并记忆一个九环仪式,收集其所需的高阶材料和魔力,因为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相关记忆在仪式后完全消失了。 撒托尔克灵魂补完仪式。 仪式的效果是根据施法者自身灵魂的缺陷,搜索和捕捉能与其互补的游魂,并与施法者本人的灵魂进行缝合,达成所谓的“补完”。 仪式成功了。 根据林锋后来的推测,正是他的灵魂被这场仪式捕获,又被缝合到了扎克·斯图亚特的灵魂上。 但仪式的最终效果却与施法者的期望“稍有偏差”。 林锋的人格和记忆也被嫁接了过来,并且完全覆盖掉原主人的意识,只留下了少许记忆。 获得重生的林峰花了很久才适应了这个新世界。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由一千多个世界组成的“世界群”。 一个由法师们统治的,极为强盛的魔法文明。 一个人口结构以人类为主、同时又混杂了多种智慧生物的封建式社会。 林峰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名字,并按照原主人的人生轨迹作为法师学徒继续生活着。 他也逐渐发现,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律与前世毫无差别。而作为统治者的法师们,虽然操纵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但社会的科技水平却仍然停留在地球文明的十七世纪左右。 这是个令扎克这个穿越者脊背发寒、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 但也是巨大的机会。 自然而然地,扎克靠着前世的记忆,用一己之力把多个领域的科学理论水平向前推进了一大截。 以至于当今许多通用的物理度量单位都来自于扎克的定义。 而科学的进步也导致了魔法技术的大爆炸,而在这个崇尚知识和等价交换的文明中,扎克迅速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富有程度甚至可以比肩那些坐拥一整个甚至多个世界的高阶法师们。 年轻的扎克也自然成为了整个法师文明的风云人物。 高层的关注以及来自各方的帮助让扎克非常顺利的晋升了一级正式法师。 他成为了第二次魔法战争之后的和平年代中最年轻的正式法师之一。 然而扎克并没有像其他穿越故事里的主角们一样,几年一级,甚至几个月一级的向上爬。 扎克超乎常理的学术能力不光获得了正面的关注,也引发不少疑虑,法师文明的上层甚至出现了一些猜忌的声音。 一些激进的法师派系甚至提出了解刨扎克以获得他的秘密。 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 深谙此理的扎克选择激流勇退,他离开了自己当时效力的法师组织,只身踏上了旅途。 在游历了无数有着不同风土人情、甚至是光怪陆离的法师世界后,最终来到了这个名叫帕托斯的小型世界。 在这个远离法师文明核心的边缘世界,扎克购置了自己的土地,建起了自己的法师塔和法师学院,作为一名一级奥术法师安顿了下来。 正式法师很长寿。 而实现了“永生”目标的扎克可以慢慢来。 就这样,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 “老师?”女声把扎克的思绪拉了回来。 汇报已经接近尾声,说话的还是那名女教授。 “嗯,你继续说。”扎克揉了揉额角。 “老师,还有一个好消息。”女教授瞥了一眼泰洛斯院长,意味深长地说道。 “爱葛莎!”泰洛斯瞪了她一眼,后者却没有停嘴的意思,嗤笑了一声:“老头儿,当着老师有什么不好说的?” “泰洛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唉...”泰洛斯无奈地摆了摆手。 女教授捋了捋耳边的银发:“泰洛斯院长上个月贡献度终于达到了一百,我们学院终于要诞生一位正式法师了!” “你这个小妮子!”泰洛斯无奈道,又对着扎克正色说道:“只是贡献度积满而已..灵魂空间的意识乱流还没有完全扫清,实在惭愧。” 随即又补充道:“当然,最感激的还是老师过去几十年的栽培,允许我一直参与您的理论研究。” “恭喜你,泰洛斯...”扎克欣慰地笑道。 “这已经很是不易了,毕竟数百名见习法师中才能诞生一名正式法师。等你完全摒除潜意识乱流后,我会为你提供所需的塑造灵魂空间和熔炼法力熔炉的法术核。” “拜谢老师。”泰洛斯喜出望外,赶忙对扎克躬身行礼,又对一边的爱葛莎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其他教授也纷纷上前贺喜,各自眼中充满了希冀。 第三章 老师 我想当法师(求收藏,求推荐) 深夜。 扎克站在窗前,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城市。 在他的身后,泰洛斯和爱葛莎已静候多时,其他教授汇报完工作后已各自离开,只有他们两人被扎克留了下来。 许久之后,背对两人的扎克缓缓说道: “泰洛斯,等你晋升正式法师之后,便由你加冕,代我统治扎卡兰德吧。爱葛莎接任院长之职,继续在一旁协助你。” 听到此话的两人楞在原地,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泰洛斯赶忙负手回道: “老师,学生实在不明白?学生能力低微,还远远不足以担此重任。” 扎克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人。 “泰洛斯,还记得这里五十年前的样子么?“ 老院长一愣,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只是赶紧作答道: “学生自然记得。五十年前,这里还只是一片沼泽中的小小渔村...”又俯身道:“全仰仗老师,这里才能...” “我知道。”扎克打断了泰洛斯。 他知道泰洛斯想要说什么。 正是由于自己的到来,这里才发展成如今繁华的样子。法师塔和法师学院的建立,让人口和贸易随之汇聚而来,村子发展成小镇,城镇又发展成城市,如今的扎卡兰德港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型港口。而围绕着这座都城,诞生了这个如今拥有数百万人口的法师公国——扎卡兰德。 “你还记得,当初扣响我的法师塔大门时,你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泰洛斯先是一愣,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低头道:“学生惭愧。” 扎克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满身鱼腥味的少年,仰头看着我,说他想成为一名法师。” “学生当时年幼,实在是无知无畏,不知天高地厚。”泰洛斯有些佝偻的身影似乎又低微了半分。 “我问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法师,想要捕到更多的鱼?想要吃饱穿暖?想要讨个老婆?想要为村子抵御野兽和强盗的袭击?想要更多的财富?还是想要去沼泽外的世界看看?你都说不是。” 扎克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一旁的爱葛莎也竖起了耳朵,好奇地听着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你说你就是想成为一名法师,哪怕再弱小,再愚笨,再无能,再蹩脚,只要....” “只要是法师就好。”泰洛斯自己说完了下半句,他仰着脸,双目炯炯有神,苍老的脸庞下仿佛蕴藏着一个年轻的灵魂,方才的犹疑已经消失不见。 看到自己学生坚毅的面庞,扎克微笑道: “扎卡兰德发展成今天的样子,我很骄傲。” “但真正让我欣慰的是,当初的那名打渔的少年,如今终于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正式法师了。” 泰洛斯看着面前的老师,午夜的星光仿佛将那位黑发青年剪影成了一尊雕像,他深吸了一口气,俯身郑重说道:“学生一定不负重托。” 然而话音刚落,泰洛斯立刻又意识到这个委任的另一层含义。 “那....那老师您呢?” 扎克摊了摊手:“我自然要继续前行,要不然就要被你们追上了。等你正式接任我之后,我会再次踏上旅途。我大概会先回到星枢法环,正式注册成为一名狩源法师。” 狩源法师。 不同于有着固定领地、专注于研究的奥术法师,亦不同于专职于文明战争的战争法师,狩源法师穿梭旅行于无尽世界之中。 他们收集异文明的情报、带回异世界、异位面的规则知识、发现自然资源、探索更广阔的殖民空间,从而满足法师文明的发展和战争需求。 狩源法师没有固定的领地居所,他们不是正在异世界旅行,就是在前往下一个异世界的路上,因此狩源法师在法师文明的古典时代也被称为“旅法师”。 “老师...”泰洛斯躬身单膝跪下,心中感慨万千。 他对于扎克的决定其实早有预感,心中也明白自己老师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在所有的法师职业中,奥术法师通常进阶最为缓慢。在战场上与异文明厮杀的战争法师则往往晋升迅猛,但却承担着巨大的伤亡风险。 泰洛斯早已听说过扎克几十年前惊闻天下的事迹,知道自己的老师不可能轻易满足于作一名普普通通的奥术法师,而其出走中枢来到这个边缘世界又体现了其谨慎的性格。 成为一名晋升机会更多,但风险却相对可控的狩源法师,必然是自己老师的第一选择。 但悲伤还是吞没了这位六旬老人。 自十五岁那年走入法师塔,成为扎克的第一名法师学徒,泰洛斯便一直服侍于老师左右,五十载的时光转眼即逝。 如今老师就要离开,肩负重任的自己肯定无法跟从,分别已是必然。 泰洛斯心中五味杂陈,但他还是把说到嘴边的挽留之语咽了回去,握紧了自己发抖的双手: “那祝老师的旅途一帆风顺。学生相信,老师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猎源法师。” 欣慰于自己学生的反应,也察觉出了他的悲伤,扎克回望窗外,指着夜空中的繁星道: “你们也要加油,有一天,我们还会在某个世界中再次相遇。当然,对于泰洛斯你来说,第一步便是成为一名正式法师,不然所有的事情皆是空谈。回去继续冥想,好好准备你的晋升仪式吧。” “学生明白,学生一定不负重托。”泰洛斯站起身子,对扎克深深鞠了一躬,转身退下了。 临走前,老院长对一旁的爱葛莎使了一个眼色。 待到泰洛斯离开,书房中只剩下了两人。 “爱葛莎,还有事么?” 女法师看着窗前黑发青年的背影,数次张口却又欲言又止,正当她鼓起勇气再欲张口时,却听到扎克直接了断地说道: “不行。” 爱葛莎沮丧地低下了头, “可是,我真的希望能够继续....继续跟随老师您!” 扎克转过身来,缓缓走到女法师身边,看着后者深埋在阴影中的脸。 注视让爱葛莎的呼吸似乎都重了几分。 爱葛莎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自加入学院以来,短短十二年便成长为一名高阶见习法师,其天资实属罕见,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让她不需要另辟蹊径,即使循规蹈矩,成为正式法师也几乎是板上钉钉。 扎克自然也希望她能沿着既定的道路走下去,早日摆脱凡夫俗子的宿命。 “扎卡兰德是我的底蕴所在,我需要有人替我把它继续经营好。你是泰洛斯之下最高阶的见习法师。这个法师学院需要你,扎卡兰德的百万民众也需要你的治理。” 说罢,扎克便向书房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却听到身后的爱葛莎大声喊道: “可是!您知道,我对您....” 话只说了一半,却仿佛用尽了女法师全部的勇气。 扎克回首,正好对上了爱葛莎那混杂着期许和惶恐的眼神,秀美的脸庞在夜色下朦胧而柔媚。她慌乱地扭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从耳后滑到额前,被窗外的繁星染上了淡淡的荧光。 长久的沉默。 “等你成长为一名正式法师后....”扎克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来找我。” “我...我一定会...”爱葛莎抬头喊道。 书房外的走廊上已空无一人。 第四章 晋升仪式(求收藏,求推荐) 三个月之后,泰洛斯的晋升仪式如期而至。 仪式将在扎克的法师塔中举行。 仪式大厅位于法师塔第五层,算是处在法师塔较为宽敞的底部,整个大厅长宽数十米,可以容纳百人。 大厅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侧墙壁旁竖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 此时整个大厅地面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让人看上一眼便会头晕目眩。 上百个符文由长短不一的直线、曲线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又一个同心几何图形。他们层层嵌套成一个巨大的法阵,铺满了整个仪式大厅的地面。 法阵的中央站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是法师学院院长,泰洛斯。 而他左右两侧的地面上各摆放着一个拳头大的黄色晶球。 大厅四壁的悬台之上,扎克面色凝重地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一切。 他身后站着数人,皆是前来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的学院教授和教席。 这将是扎卡兰德学院自建立以来所进行的第一次——正式法师晋升仪式。 “法阵检验完毕,无误。请进行人工检验。”法师塔塔灵那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泰洛斯最后一次扫视了一遍法阵,微微运行魔力以保证整个法阵的连通。在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抬头看向了扎克,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仪式开始。 深吸一口气,这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后他开始调动起全身的魔力,整个法阵在魔力的冲刷下开始隐隐发光。 仪式开始了! 几个呼吸之后,法阵的光芒开始增强。 泰洛斯双眼紧闭,满头白发似乎在虚幻的微风中微微颤动。 然而没过多久,他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身形也有些不稳,连法阵的光芒也闪烁了起来。 “塔灵,连通魔晶池,继续为仪式提供魔力。”扎克对着空气说道。 “是,主人。”塔灵冰冷地回复道。 大厅中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大量的魔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注入法阵。 仪式迅速稳定了下来, 两个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黄色晶球漂浮了起来,并开始围绕着法阵中心旋转,黄白色的微光照亮了泰洛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是法术晶核。 两个法术晶核各自铭刻了一个一环法术,它们将分别对泰洛斯的灵魂和肉体进行改造。 【塑造灵魂空间】 将法师的潜意识可视化为一个虚拟空间,使其变得如书本一样可以读写。 拥有灵魂空间的正式法师不再需要像见习法师那样强行记忆法术,而是可以在潜意识记忆中直接写入法术模型。 使用这种便捷的方式,正式法师仅仅通过一夜的冥想就能学会见习法师穷尽一生都无法记忆的复杂魔法。 而通过这种方式习得的法术将如语言一般熟练和牢固。 【熔炼魔力熔炉】 改造法师的身体,使其能够吸附周围的游离魔力,并储存在体内的魔力池中。 见习法师只能使用周遭稀薄的游离魔力施法,体内并不储存任何的魔力。 但正式法师施不但可以吸取周围空间中的游离魔力,也可以调动体内魔力池中的魔力。 因此正式法师施法更为迅猛,也可以使用单凭游离魔力远不足以释放的一环及以上的魔法。 扎克看着下方正在顺利进行的仪式,不禁回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 自己也曾是见习法师,亲身体会过晋升之后实力上的巨大提升。 经过这两个法术的改造,正式法师的法术学习能力和施法能力将得到质的飞跃,从而彻底告别见习法师那种鸡肋般的施法能力。 见习法师的只能释放诸如光亮术、寒冰之手之类的0环法术,威力较大的法术也不外乎火球术而已,依靠这些法术,一名见习法师或许能以一敌十,但其战斗能力仍属于凡人的范畴,几名老兵甚至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刺客就能威胁到见习法师。 而正式法师远超凡人的极限,一环法术就可以轻易杀伤百人,而掌握了三环法术的巅峰一级法师挥手之间就可以让成百上千人灰飞烟灭。 一级法师已经是凡人军队所能对抗的极限,更不要说二级、三级,甚至是四级以上的圣法师们了。 扎克看向大厅一角的那尊雕像,心中不禁暗想道: ‘当初创造了晋升仪式,开辟出魔法之路之人,又是何等的伟大。’ 那是一尊青年人的雕像,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在大厅中扭曲的光影中微微颤动,大理石雕刻成的面庞高傲而坚毅,灰白色的双眼仿佛穿越了数万年的时光,冷漠地凝视着眼前正在进行的仪式。 原初法师卡萨尔。 正是他破解了升神仪式,并将其改造为法师仪式。 这个仪式是如此的古老,它历经了两万年的时光,本身便代表了整个法师文明的历史。 正当扎克心思游离之时,大厅中法阵的光芒也在逐渐暗淡,并最终完全熄灭了。 仪式结束了。 泰洛斯缓缓睁开双眼,原本昏黄浑浊的双眼已是一片清明。 而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见习法师们都感受到了周遭的异样。 大厅中原本充盈的游离魔力正在快速被抽干。 与其说消失,不如说正在聚集到大厅中央,汇入了泰洛斯的身体内,充盈着他那新生的魔力池。 那是魔力熔炉正在发挥作用的迹象。 仪式成功了! “恭喜你,泰洛斯!”见到自己的学生成功晋升为正式法师,扎克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师,我成功了...谢老师...”泰洛斯望向悬台,还处于狂喜之中的他有些语无伦次。 正当他重新组织语言时,却看到扎克摆了摆手,只能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无言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感激。 爱葛莎第一个从悬台上跳下来,跑到泰洛斯身边。 “老头儿,恭喜你啊。从此之后你就跟我们不一样了。厉害厉害!”又拍了拍院长的肩膀“连身子骨都硬朗了!” “咳咳...小妮子,你别说我了,这几个月我一直埋头冥想,还没过问你的事儿...”泰洛斯对着悬台上的扎克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了啊?” 爱葛莎的眼神有些暗淡。 “老师...老师他不要我,说等我成为正式法师后再去找他...” 看着爱葛莎有些落寞的神情,泰洛斯却捋着胡子笑了起来。 “傻孩子,这才说明有戏啊。” 女子的双眸明亮了起来:“难道老师他也...” 看着周围聚拢过来的教授们,泰洛斯止住了话题,看着面带希冀的爱葛莎,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说道:“你也要加油了,可不要辜负了扎克老师的期望。”随后便应付起上前来祝贺的众人。 悬台上,扎克看着众人一片欢乐的样子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再次望向了卡萨尔的雕像。 雕像那坚毅的面孔乎亘古未变。 “带领法师们灭亡众神、征服了数以千计世界的你,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第五章 加冕典礼(求收藏,求推荐) 泰洛斯成功晋升正式法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扎卡兰德公国,又迅速传遍了帕托斯这个不大的世界。 其他法师公国的统治者们对此反应不一,有人惊喜于伟大的法师文明再添了一名正式法师,有人忧心于帕托斯世界政治格局不再平衡。 正当诸位正式法师们各自出于礼节表达贺喜时,另一个消息接踵而至,扎卡兰德的创建者和统治者,一级正式法师扎克,很快便回离开帕托斯,踏上狩源法师之路。 一时间所有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但无论如何,泰洛斯的晋升和加冕庆典还是如期举行了。 这一天,整个扎卡兰德港热闹非凡,聚集了来自整个国家的庆祝人群。 城北的王都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 在各种大型表演活动之后,加冕仪式终于进行到了最后的环节。 “嘿,巴德,高台上那么多人,哪位是咱的法师领主啊?”人群中一个平民指着远处高台上的数个身影,对着身边的同伴问道。 “派普你是傻子吧。当然是坐在最中间那位了,胡子灰白,一看就是实力非凡。”同伴回道。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着眼睛,却仍看不太清远处的景象。 “今天是泰洛斯法师的晋升和加冕典礼,嗯,我估计就是那名黑发青年。” “切,一看就是外地人”旁边一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鄙夷地说道,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轻蔑“怕是一辈子都没来过扎卡兰德吧。” “唉?你这人说什么呢?住在扎卡兰德港了不起啊。” “告诉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外地佬,那名黑发青年才是我们的扎克领主。那位老人才是泰洛斯院长,当然很快就是泰洛斯法师领主了。” “啊?我们的领主这么年轻么?” “你们是刚到这儿吧,想必错过了之前的活动,告诉你们,前两天连邻国的克雷吉和西蒙霍尔法师都专程前来庆贺,那场面....”本地人开始说个不停。 正午的阳光照射到城市中央的法师塔上,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整座都城仿佛一台巨大的日晷。 那庞大的影子缓缓扫过密密麻麻的建筑,遮住了人头攒动的王都广场。 派普和巴德也终于看清了高台上正在进行的典礼。 ———————————————— 泰洛斯单膝跪地于扎克身前,右手抚胸,庄严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 “我以本源的名义宣誓。我的魔法只服务与本源,别无他图。我将保护生命,维护秩序,缓解痛苦,消除混乱。我为自然繁荣和万民幸福而奋斗。在必要的时候,我将置恐惧与死亡于度外,为对抗混乱,保护本源而牺牲。” 扎克点了点头:“万物皆有尽时,唯有魔法永恒。” “万物皆有尽时,唯有魔法永恒。”泰洛斯重复着誓言。 扎克从一旁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柄华丽的权杖,缓缓放在泰洛斯高举的双手之上。 “站起来泰洛斯,作为法师,作为扎卡兰德的统治者,作为千万人民的守护者。” 泰洛斯缓缓起身,相比于几个月前,他原本布满皱纹的脸年轻了许多,雪白的胡须也已经变的灰白,如今整个人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 这是晋升正式法师的效果。 他转身走向高台的边缘,面对着聚集了上千人的广场,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权杖。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席卷了整个广场,传遍了整个都城。 人们庆祝着一名法师的诞生,也期望着新任领主带给他们的繁荣与幸福的未来。 正当整个广场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气氛时,一名法师学徒神色慌张地跑上了高台。 他惊恐地扫了一眼高台上的这些大人物们,随即跑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位——一名身材矮小的褐袍法师。 来到近前,他低声说道: “普...普尔曼行政官,格兰瑟姆将军求见扎克领主。” “混账,这是什么场合?滚下去!”那名身材矮小的褐袍法师低声喝道。 普尔曼,扎卡兰德法师公国行政官,领导全国一切大小行政事务。他与掌管法师学院的泰洛斯一样,直接对扎克负责。 而同为高阶见习法师的他也是晋升正式法师的热门人选,如今泰洛斯抢先一步,更是成为了他的领主,这让他十分恼火。 站在台上的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勉强保持住笑靥满面,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法师学徒几乎让他功亏一篑。 扎克注意到了身后的聒噪,转身看了过来。 “普尔曼,怎么回事?” “这个法师学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普尔曼话还没说完,那名法师学徒直接跪在地上。 “扎克领主大人,是....是格兰瑟姆将军派我来的,他刚刚抵达都城,希望能够立刻觐见您。” “叫你闭嘴...” 扎克挥了挥手,让他把刚到嘴边的训斥咽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名叫瓦伦,七年级法师学徒。是格兰瑟姆将军的侍从。” “你先起来。” 学徒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还是保持着极度恭敬的姿态。 “瓦伦,我并没有听说今天有军队入城,他为何突然出现在都城?况且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而是派了一名学徒?” “回...回领主大人,格兰瑟姆将军他...他一小时前突然回到都城...只身一人,而且....而且受了重伤。学生一直留守都城,是将军现在唯一可以指派的人了。” “发生了什么?”扎克不禁问道。 “将军对他的遭遇一直闭口不谈,所以...所以学生实在不知道内情。”学徒又赶紧指了指广场一侧的一栋建筑,补充道“将军此时就在行政院内,正在接受紧急治疗。” 学徒的话让普尔曼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其他见习法师们也纷纷闻声走了过来。 “走吧,瓦伦,带我去见他。” 第六章 异变突生 扎克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 原本的行政办公室被临时改造成了一间病房。 书籍和公文被杂乱地堆放在屋里屋外,不少的纸张上还粘着红色的血液,空气中充斥着腐臭和血腥味。 地面上散布着几块被拆解的盔甲零件,胸甲的部位上裂开了一个大口,上面还粘着一些血肉组织。 十几名穿着麻布长袍的医护人员端着手术器具来回穿梭,而半数人正围在房间中央的一张简陋病床周围。 房门外更是站立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守卫和身着灰袍的法师学徒。 所有人在看到来者之后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对着来人单膝下跪。 “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 一声痛叫从房内响起。 “混蛋,你缝了一半把针扔了,你要我自己接着缝么?” 扎克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壮汉正躺在那张病床之上,手中抓着一条细线,细线的一头连在地上的一根银针上,显然是刚刚某个医生行礼时一时慌乱不小心掉落的。 而细线的另一头,则连在了壮汉的胸前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与其说是伤口,不如说胸前的一大块血肉被生生撕掉了。 扎克甚至能够看到一条条雪白的肋骨,伤口周围早已化脓感染,呈现出腐坏的黑色。 “老师!” 看到扎克的到来,那人不顾伤势坐了起来,胸前的伤口喷溅出一股股脓血。 跟着扎克赶来的数名见习法师们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连爱葛莎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病床上的人就是格兰瑟姆将军,统御扎卡兰德公国的所有武装力量。 虽说是武装力量,但在这个施法者远超凡人的文明中,大多数国家并不会维持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军队,而法师之间的冲突大多通过高层的调停解决,极少发生战争。 所以格兰瑟姆所率领的只是一支治安军。其作用仅限于维持普通人社会中平衡与安定,平日的任务基本就是清扫盗匪,以及解决一些级别不高的超凡生物、超凡事件而已。 一个月前,他率领着一只数千人的治安军赶往公国北部,去调查一起大规模的城镇人口失踪现象,之后便失去了联系,行政院数次派人联络都没有回音。 “都起来,继续治疗。”扎克对周围的医护人员说道,又看向了病床上龇牙咧嘴的格兰瑟姆:“先好好疗养,等伤势稳定了再说。” 看着扎克要转身离开的样子,格兰瑟姆不顾伤势挣扎着喊了起来:“老师!啊,疼死我了!老师!你听我说!我们...我们全军覆没了!” 看到扎克停下了脚步,他缓了缓呼吸,一边忍受着伤口的剧痛,一边说道: “我们向北方赶路的途中,就收到了达法兰伦之手传来的消息.....呼...呼....” “如雪花一般的城镇失踪报告.....规模前所未有.....而且有提到不明生物活动的迹象...” “等我们到达法兰伦之手的时候....整座城市...包括周边数个城镇的居民都已经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座空荡的死城。” 扎克皱起眉头,法兰伦是北方行省的中心,是一座极其重要的城市。 但他没有催促对方,只是继续安静地听着。 “几周的调查...一无所获...连我们自己的人都在不停地失踪...直到...三天前...啊...你轻点!” 一旁的医生正试图缝合伤口,但格兰瑟姆肉体的韧性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才不得以加重了力度。 门外的走廊上给响起了更多的脚步声。 泰洛斯出现在门口,这位新上任的领主刚想开口就被扎克打住,只得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格兰瑟姆牙冠紧咬,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疼痛有所缓解,他才接着说道: “三天前...我们准备赶往下一个小镇继续调查...途径北方森林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异常爆炸...紧接着..”格兰瑟姆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一片血雾笼罩了所有人...里面出现了无数的生物...不...是怪物...” “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伤口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怪物?”泰洛斯忍不不住开口问道,他已经披上了代表正式法师的金丝镶边黑袍。“那些怪物都有什么特征?” “当时雾很大...战斗很混乱...很难看清楚...而且很难描述”格兰瑟姆低下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他随即看到了自己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似乎获得了些灵感: “那些东西...就像是一些腐坏的血肉拼合在一起的东西,又像是一些被剥了皮的尸体...但又不像是任何我所见过的任何生物...总之绝对不是野兽....嗯...” 医生的药水让他低头闷哼了起来。 泰洛斯皱了皱眉头,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头对扎克说道: “老师,不像我所知的任何生物。” 在场的见习法师和学院教授们也纷纷摇了摇头。 “但范围如此之广,而且涉及到未知生物...”泰洛斯停顿了几秒。“有可能是高级别现实异常事件。” 这句话让现场所有人一滞,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扎克。 ———————————————— 当法师们都集中到了临时医务室时,王国广场正在进行的庆典自然被搁置中断了。 此时,高台上一名见习法师正在对人群喊话。 “所有人注意!”见到人群稍微安静下来,他接着说道:“今天领主大人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典礼提前结束,大家请遵守秩序离开广场!” 人群中顿时又起了一阵骚动。 “哎巴德,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法师大人们都走了?”派普和巴德从未来过首都扎卡兰德港,这次专门从南方行省赶来,就是为了曾参与这次典礼。 两人满心期待着接下来几天的庆典活动,却没想到中途戛然而止了。 “你问我我问谁?”巴德不耐烦道。他自然同派普一样对眼前的混乱一无所知。 “你问问他呗。”派普暗搓搓地指了指旁边的本地人。 巴德看向他,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向高台,而是正望向东方,眼神之中满是疑惑。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巴德看到远处的东城区正隐没在淡淡的红光之中,在那层层叠叠的民房之后,似乎隐约有红色的雾气正在缓缓升起。 ———————————————— 临时病房之中,扎克正眉头紧缩,思考着事态的严重程度。 他同意泰洛斯的观点,影响范围波及一整个行省,而且涉及到不明生物的,只有高级别的现实异常。 所谓的现实异常,是对所有不遵循本世界规则的超凡现象的统称。 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由异世界的规则入侵造成的。 ‘这说不通,帕托斯世界虽然地处法师世界群的边缘,但距离文明战争的前线还很远。怎么会出现有敌意的异世界生物?’ 扎克扫视了一眼房间中的众人,继续想道: ‘退一步讲,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状况,单凭这些不擅长战斗、平日里只专注于研究的奥术法师们,恐怕难有作为。’ 略作思量,扎克开始快速的下达命令。 “泰洛斯,你是这里除我之外唯一的正式法师。这是我法师塔的灵钥,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法师塔,联系圣塔上报情况,并请求战争法师们的支援。激活星界门,随时准备疏散居民。” 抓着泰洛斯的肩膀,扎克严肃地说道:“如果发生意外情况,一定要保护好民众,守卫好星界门!” 泰洛斯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从未见过自己老师如此严肃的样子,。 黑发法师转向在场的众人: “我会立刻亲自赶往法兰伦之手确认状况,待泰洛斯打开星界门之后,所有人随我...” 话说到一半的扎克突然扭头望向窗外,看向了城东的方向。 没有任何解释,扎克五指张开,一层半透明的护罩瞬间笼罩了房中所有人。 轰~ 几乎同时,剧烈的爆炸在窗外响起,冲击波震碎了玻璃,飞射的碎片击打在半透明护罩上叮当作响,整栋行政院左右摇晃。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扎克五指握笼成拳,房间外侧墙壁瞬间化为齑粉,整个人也随着一声爆鸣飞射而出,向着城中发生爆炸的位置急速飞去。 等所有人从地上爬起时,房间里只剩下一片狼藉,满地尽是破碎的砖块和玻璃,纸张和尘土在风中飞舞。 格兰瑟姆被震得从病床上摔了下来,正趴在地上呻吟不止。 众人赶忙先把他扶回床上,又来到到墙上的大洞处,看向了巨响传来的方向。 只看到接近都城四分之一的东城区此时正火光冲天,隐隐还有零星爆炸声传来。 一大片带着诡异红光的血雾正在徐徐升起,在微风的吹拂缓缓向四周扩散。 城北附近的王国广场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聚集的人群被爆炸所波及,死伤无数。 幸存者们试图四散奔逃,却只能拥挤在一起相互践踏,惨叫声此起彼伏。 泰洛斯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回头看向病床上的格兰瑟姆:“你在北方森林遭遇的就是这种红雾?” 后者看着墙外的混乱景象,茫然地点了点头。 事情比想象的还要遭! “普尔曼行政官、爱葛沙院长,你我赶快按照老师的命令行动。” “好,我会立刻带领城防守卫赶往城东,你们准备好之后便去与我会和。”普尔曼简单回道,随即跳出窗外。 他利用浮空术稳稳落地,然后带着一众等候在外的部下迅速离开了行政院,向城防所的方向而去。 教授们也纷纷行动,在离开病房前,爱葛莎回头看了一眼那面消失的墙壁。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师战斗了。” 第七章 毁灭的交响曲 扎克使用【飞行术】漂浮在东部城区上方几十米的空中,目光快速地扫视着地面的状况。 东城区主要是居民区,现在身下数百栋民房已经被熊熊大火吞没,有些燃烧着的房屋中还在隐约传出惨叫声。 大火烘烤着燥热的空气,四处都是叫喊着奔逃的人群。 而东部城区的正中央处,一片红色雾气笼罩了方圆约百米的区域。 夜风中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厚重的红雾遮蔽了视线,让人无法看清那片区域里发生了什么。 较近建筑或已在爆炸中倒塌,或已被烧成了焦炭。 红色雾气中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跟格兰瑟姆口中的红雾很像。难道真的有异世界规则入侵...’扎克默默地观察着那片诡异的区域:‘但无论那里有什么,都很可能带有敌意。’ 他心中的疑惑挥之不去,帕托斯世界处于法师世界群落的内部,不应该被这么轻易地渗透进来。 而且上一次敢这么做的文明坟头草都已经长了几千年了。 出于谨慎,扎克并没有贸然接近,而是一边紧盯着那片诡异的区域,一边计划救助幸存的居民。 作为一名高阶一级法师,他的施法范围非常远,完全可以一边在低空中飞行,一边向地面释放魔法。 扎克先是选中了一栋正在燃烧的木屋,触发了灵魂空间内的法术模型。 ———————————————— 【涅瑞伊的冻结之手】 法术分类:塑能系/冰霜学派 法术等级:三环三阶 法术效果:冰封施法目标空间内的一切物质。“你们魔法学院的教授们会告诉你,这是一个只有六个符文构成的简洁而优美的法术。而泽拉雪原上的冰雕们如果还能张口的话,他们还会告诉你,这个法术,很致命”——涅瑞伊·深蓝女士 ———————————————— 随着法术的释放,原本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快速缩小了下去,不一会儿功夫便完全熄灭。 透过房屋上空蒸腾出的大团水汽,扎克看到本已烧得焦黑的木炭现在却覆上了一层白色的冰霜。 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战斗型魔法了,再次见到这个场面仍然让他感叹不已。 【涅瑞伊的冻结之手】是一个古典法术模型,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帝国纪元时期的巫术时代。 虽然这个法术极其的古老,并且只是一个一级法师就能使用的三环法术,但扎克知道它的威力有多么的恐怖。 作为一个前世受过良好科学教育的人,他来到这个超自然世界后自然做过无数的研究和试验。 如今他已经对魔法的本质有了些眉目,至少已经有了准确的测算结果。 而对于【涅瑞伊的冻结之手】这个法术,他的私人笔记里是这么记录的: ———————————————— 【涅瑞伊的冻结之手】 法术分类:塑能系/冰霜学派(划掉),内能系,单效型 法术等级:三环三阶 法术释放距离:最远90米 法术影响目标:最大9立方米的物质 法术效果:以最高90万瓦特的功率抽干法术影响区域内所有物质的内能。使其温度最低降至约零下120度。 法术持续时间:最长90秒。 说明:约等于在一个卧室大小的空间里塞进了一千个立式空调。非常典型的内能系法术,但其效率已经超过了大部分普通人能理解的范围。当然,对比那些可以创造出动辄上亿度高温的高环法术还不算什么。 ———————————————— 魔法可以创造火焰与冰霜,其本质上是操纵物质的内能。 这个世界的法师也不例外,但效率却高的惊人。 黑发法师没有闲着,他又在城中的其他几十个地点释放了冻结之手,这些低温区域将会不断抽干周围空气的热量,在周遭形成抵御高温的安全区,并隔绝大火的继续蔓延。 除了内能外,法师们同样可以操纵物体的动能。 扎克飞速地略过一栋栋房屋,他时不时用【法师之手】掀开房顶寻找幸存者,或者直接从地面上抓起被大火困住的居民,并把他们扔向远处的安全区域。 ———————————————— 【法师之手-三环三阶】 法术分类:变化系 法术等级:三环三阶 法术效果:你可以在一定距离内自由地移动目标。不能超过施法距离。“作为法师们最常用的法术,被创造出来的时间已经不可考,很有可能早于人类的诞生前的诸神纪元。或许那些早已消失的精灵们并非一无是处”——法术评议会某奥术法师。 ———————————————— 当然,这个法术在扎克的私人笔记里自然是另一个样子: ———————————————— 【法师之手-三环三阶】 法术分类:变化系(划掉),动能系,引导型 法术等级:三环三阶 法术释放距离:最远90米 法术影响目标:最大9立方米的物质 法术效果:最大可以克服9万牛顿的阻力做功。以最高正负90万瓦特的功率,增加或降低法术法术影响目标的动能。 法术持续时间:90秒 说明:被规范化的远古法术模型,本质上是操纵施法目标的动能。效率同样惊人,相当于每秒爆炸一颗手榴弹。同我想的一样,同阶同环的动能系法术和内能系法术对能量的操纵功率居然惊人的一致。 ———————————————— 一个又一个幸存者尖叫着飞向远处。 当然,扎克会刻意降低法术的强度,以防这些血肉之躯的凡人被碾成肉酱。 这些被救的可怜居民刚刚见到了自己的法师领主,脸上还挂着劫后余生的惊喜,就在三个重力加速度下飞了出去。 扎克给每个人附加了延迟生效的【漂浮术】,以保证他们安全落地。 王国广场上。 派普刚刚从昏迷中苏醒,正在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他隐约只记得城东区的红光,和随后而来的巨响和狂风。 他勉强站了起来,周围一片混乱,同伴巴德早已不知所踪。 他看到刚刚还不知去了哪儿的泰洛斯领主又回到了广场之上,身后还跟随着十几名法师大人。 紧接着,天空中不停有人从东城区的方向飞了过来,尖叫着从自己的头顶呼啸而过。 正当他以为这些人要摔成肉酱时,他们却如同羽毛般缓缓飘落了下来,掉到了王国广场的一角上。 泰洛斯领主再次腾空而起,向着南边飞去。 而留下的法师大人们用着异常响亮的声音向着慌乱人群喊话。 “所有人!立刻向城中心法师塔移动!” “再说一遍!所有人!立刻向城中法师塔移动!保持秩序!” 第八章 血肉之潮 男人在一片废墟之中醒了过来。 四周火光冲天,空气中飘着浓稠的红雾,胸腔仿佛在燃烧,鼻腔里的血腥味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男人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下身立刻传来了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低头看去,双腿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伤口整齐地像是被一刀切掉的。 身下的地板似乎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不但如此,整栋房子仿佛都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切去了一部分,弧状的切面如镜子般光滑。 浓重的雾气让他只能看清附近几米的状况,男人强忍剧痛爬行着,地面上划出了两道血痕。 啪嗒。 啪嗒。 粘稠的液体滴在了脖颈上。 男人吃力地扭头,然后看到了这辈子最可怕的东西。 一个东西正挂在焦黑的天花板上。 那是一块猩红色的肉块,像是邻居屠夫家肉桶里的东西长在了一起。 红色的肌肉上包裹着不规则的白色筋膜和黄色的脂肪。 它没有任何可以被称得上是头颅的器官,却有着五条长短粗细不一的肢体。上面生长着扭曲的白色骨刺,让它们看起来像是被扒了皮的猛兽爪子。 火焰噼啪作响,淹没了男人的惨叫。 ———————————————— 爱葛莎与普尔曼行政官终于抵达了城东。 身后跟着十几名学院和行政厅的见习法师,率领着上千名装备了转轮卡宾枪的城防治安队。 他们不停地深入火场,用零环法术压制火势,连通了扎克之前创造出的安全区,最终开辟出一条条逃生通道。 幸运的是,大部分居民都去了王国广场,此时仍然“宅”在家里的人并不多。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城东的大火逐渐被控制,大部分生还的居民也被救出。 爱葛沙和普尔曼仰头搜索着自己老师的身影,然而大火产生的烟尘和冻结之手造成的水汽早已笼罩了整个东部城区,完全隔绝了地面上众人的视线, 就在众人准备继续往东城区中央推进时,扎克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身前。 “老师!” “老师!” 黑发法师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街道尽头的厚重红雾。 “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很像是格兰瑟姆描述的那种现象。” 他捋了捋被水汽打湿的头发,却觉得手上有些粘稠,低头看去只见掌中一片殷红,皱了皱眉头,扎克转身对自己的学生们说道: “泰洛斯应该已经抵达法师塔了,在支援到达之前一定要小心行事...”略加思考,接着说道: “普尔曼,把城防部队分散开来,包围那片被红色雾气覆盖的区域,在五百米开外设防,保证视野。” “是!” “爱葛沙,让见习法师们重点布防西侧,拱卫法师塔,确保居民疏散道路的通畅。” “是。老师” 说罢,扎克再次腾空而起飞向天空,各位见习法师们也带着各自的部队开始分头行动。 看着地面上的众人正按照自己的命令分散开来,密密麻麻的城防队伍像蚁群一样顺着楼房间的空隙“流动”着,扎克再次把目光转向几百米外的那片红雾。 在开阔的视野中,扎克看到了红雾边缘的一点异动。 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块红色的畸形肉块,正在青石路面上缓慢蠕动着。 没等扎克找到更好的词语形容这个生物,越来越多的肉块从红雾中爬了出来。 有的肉块足足有两层楼高,有的只有猫狗般大。 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红雾的边缘处已经出现了上百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肉块。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众人也来到了距离红雾不远处的地方,纷纷看到了正在发生的异相。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而见到活物的怪物们却突然躁动了起来。 惨白色的骨刺从血肉中伸出,它们扭动着,变形着,长出了触手和肢体,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的时候,这些形态各异的肉块突然移动了起来。 它们用着各自扭曲而诡异的移动方式,或是爬行、或是蠕动、或是弹跳向着包围它们的城防队伍冲了过去。 从扎克的视角看去,那密密麻麻的场景让他一下子记起了前世踩死母蟑螂时的惊悚场面。 “所有人!战斗队列!” 一个柔美而洪亮的声音让骚乱的队伍安静了下来。 爱葛莎蹙眉微皱,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一身紧致的皮甲,银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及腰的马尾。 她的身后跟着一队身穿褐袍之人,都是学院的教授、教席,甚至还有几名数月前才晋升的菜鸟法师。 周围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城防治安队正穿梭在街道之中,快速地进行着布防。 数百米外,无数血红色的怪兽正在飞速靠近,他们挤满了街道,爬满了街道两旁的墙壁和房顶,仿佛一道奔涌而来的红色海啸,淹没着一栋又一栋的建筑。 “开火!” 砰砰砰砰。 枪口喷射出火焰。子弹飞射而出,在二百米开外形成了一道火力网。青石地面上顿时火星四射,路旁房屋上木屑纷飞。 ‘转轮卡宾枪。’爱葛莎心想。 据说自己的老师在还是学徒的时候发明了这种武器。自那之后,这种武器很快便替代了刀剑矛戟,成为了治安军队中的制式兵器。 虽然它对常备防御法术的正式法师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但对付普通的人类和野兽足够了。 据说老师还是学徒时手上就有几条见习法师的人命。 但此时她却惊讶的看到,远处那些中弹的血肉怪物虽然在冲击力的作用下跌倒在地,甚至不时有血肉团块尖叫着从房顶上落下,但受伤的怪物们很快便爬了起来,继续冲向人类的防线。 而更远的地方,越来越多的怪物正在从红雾中涌出,仿佛无穷无尽。 很快,红色的浪潮逼近了人们的防线。 女法师迈出一步,五指张开,一个橙红色的火球从掌中飞出,在奔涌而来的血色海啸中炸开了一道血肉水柱。 在她身后,更多的见习法师们开始各自释放着魔法。 凭借着法术的掩护,卡宾枪队迅速交替前后排,一边进行填装一边继续维持着不间断的阻击火力。 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同样的战斗正在其他地方上演着。 漂浮在空中的扎克依旧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那片红色雾气。 其中隐约晃动的诡异影子让他绷紧了神经。 那个影子非常巨大,看起来不像地面上这些血肉团块。 ‘如此之多的不明生物,难道那里面有一个大型传送门...但是这种怪物看起来非常原始。怎么会掌握那么高级的现实扭曲能力..’ 但是地面上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城防防线正在不断的后撤,几处街区甚至已经出现了伤亡。 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一道亮白色的【火焰之墙】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笼罩了一片战事最为危及的街道,瞬间将数十只肉块烧成了焦炭。 然而就在扎卡分神的一瞬间,那片红色的雾气突然躁动翻腾了起来。 一条巨大影子从红色雾气中猛然射出,直直刺向了半空中的扎克。 扎克嘴角却勾出一抹微笑。 ‘抓到你了!’ 第九章 你试过被太阳糊脸么? 扎克自始至终保持着极度小心,一直与那片红色雾气维持着相当长的距离。 但攻击的速度还是超过他的意料。 那血红色的影子不到一秒内便飞过了数百米,转瞬间刺到了法师面前。 然后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撞击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附近地面房屋上的玻璃。 扎克此时才看清楚袭来之物的真面目。那是一条足足有两米粗、数百米长的血红色触手。 虽然触手的尖端停滞在了半空,但后续的部分仍然在惯性下前进,在扎克的面前堆积成了一堆。 也就在此时,一声巨大的爆鸣才迟迟从远处传来。 ‘居然超过了音速!’扎克心中暗想。 那条失去动力的触手直直向地面落去。 “院长小心!”一名士兵高喊道。 触手眼看就要把爱葛莎和小半队士兵砸成肉酱。 就在众人纷纷躲避之时,一个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抓到你了。” 爱葛莎抬头望去,一条和她脚下的街道一般大小的血肉触手正悬停在了距离自己头顶几米的半空,随即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拉回了高空 黑发法师观察着面前这条怪异的触手。 与其说是触手,不如说这是一条由扭曲的红色血肉和黄色的筋膜拧结成的烂肉条,白色的骨刺遍布其上。 ‘有肌肉和骨骼,是生物结构...散发明显的血腥味,似乎拥有脊椎动物才有的血红细胞...很明显属于有机生物。’他心下正快速的进行着分析。 对于法师来说,知识即为力量,扎克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收集敌人的情报。 巨大的拉力从触手上传来,它似乎试图缩回去,但却被【法师之手】紧紧地抓握在半空。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话刚落音,悬停在空中的触手被猛然拉的笔直。 ‘嗯..肌肉强度和骨骼硬度非常高...’ 啪!数米粗的触手被直接扯断。 无数的碎肉从空中泼洒而下,暴雨般的鲜血把半个街区都染成了红色。 地面上不少人被淋了一身,腐臭和血腥味让一些人直接呕吐了起来。 如同被激怒了一般,更多的触手从红雾中射出,却在距离法师几十米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纷纷偏离了原先的轨迹,然后在扎克身旁数米处擦了过去。 如同被格斗高手轻轻拨开的拳头。 依然是最简单的【法师之手】,只不过给这些袭来的触手附加了横向的动能而已。 一条又一条的触手扑了个空,它们砸落在地面上,压塌了一串房屋,然后又被拖拽回红雾之中,沿途砖瓦纷飞。 ———————————————— 一颗火球从普尔曼手中呼啸而出,数息之后轰的一声在远处爆开,炸飞了一块畸形的血肉。 在意识到普通的枪械对这些怪物的杀伤力极其有限后,法师们成为了作战的主力,而常规部队则负责尽可能地维持一道火力网,以拖住怪物们的攻势,为法师们拉扯出更多的施法空间。 ‘泰洛斯猜的很对,这毫无疑问是某种异界生物。’头发稀疏的行政官捋了捋山羊胡。‘唉,自己怎么会赶上这种倒霉事?’ 但此时他顾不上多想,战斗已经近在咫尺。 面前的街道上已经堆起了十几米高的血肉尸堆,它们要么已被烧焦、冒着黑烟,要么被冰冻、碎成了几块。 见习法师的0环魔法可以创造出700度的高温,亦或是零下20度的低温,这些魔法戏法虽然与一环以上的正式魔法比不值一提,但对付这些血肉之躯仍十分有效。 普尔曼毫不停留地继续引导下一只火球术,一只不知何时潜行到附近的怪物猛然从街旁的建筑物中跃出,从侧面扑向了毫无准备的老法师。 士兵们纷纷举枪射击,但慌乱之中大都射偏。 普尔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道透明的空气波动却从他的身侧凭空飞出。 【风刃术】 怪物被一切为二。 当法术熟练到一定程度,施法者便不需要目视目标。 普尔曼抹了抹脸上的污血,又拢了拢头顶稀疏的灰发,看向了地上还在扭动的怪物。 那是一只没有头颅和身躯结构的长条肉块、长着三条长短不一、勉强可以称之为腿的东西。 被风刃术切开的断面上看不到任何内脏结构,单纯只是层叠堆积的肌肉组织,和其中包裹的骨骼。 ‘这种东西毫无传统意义上的弱点啊。只能先剥夺其运动能力,然后用高温或低温破坏生物组织结构。。。’ 普尔曼想着,嘴角抽动,一团火焰在血肉怪物上燃起,将还在蠕动的肉块烧成了焦炭。 “不明异界生物,带有明显敌意,至少属于大型体型...” 老师的声音突然在空中响起,洪亮的声音覆盖了整个东部城区。 “使用触手攻击,攻击速度超过三倍音速...” “所有人将防线后撤到到一千米的距离上,利用建筑物构筑防线。” “后撤!”普尔曼对身后的队伍挥了挥手,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东城区的上空已经被烟尘和红色的雾气笼罩,他看不到自己老师的身影,只能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声爆鸣。 偶尔看到巨大的影子落砸在不远的地方,瓦片和燃烧的碎木四处飞溅,房屋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自己的头顶上正在发生着战斗。 一级超凡生物之间的战斗。 那远远不是他这个见习法师能够参与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命令。 ———————————————— 在做足了观察之后,扎克终于决定出手了。 法师文明常年处于战争状态,而敌人千奇百怪。 虽然扎克对于隐藏在红雾中这种未知生物毫无头绪,但一般来说,血肉构成的生物往往不难对付。 ‘对付血肉,最有效的往往是火焰。’ 身上的黑色法袍在风中咧咧作响,扎克周围的空气开始向前方几十米外的一个点汇集着。 那里仿佛出现了一个黑洞,正在无止境地吸收着周围的空气。 但其实空气并没有消失,而是正被以极高的速度压缩着。 高压之下,气体被压缩成了液体,形成了人头般大小的三个半透明球体。 球体眨眼间便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蓝紫色的火球。 整个东城区的上空顿时亮如白昼。 ++++++++++++++++++++++++++++++++ 【火球术】 法术分类:塑能系/火焰学派 法术等级:三环 法术效果:制造并发射一颗高温火球。“没有什么是一个火球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一个更大更热的火球。”——苏鲁特·莱瓦汀。 ++++++++++++++++++++++++++++++++ 黑发法师的脸在蓝紫色的强光中明暗不定。 火球术。 它是每一个魔法初学者的浪漫,对于法师学徒时的扎克也不例外。 他当年也选择了火球术作为自己晋级的毕业魔法。 【火球术】 法术分类:塑能系/火焰学派(划掉),动能内能电磁混合系,单效型 扎克的私人笔记: 真正见到法术模型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从没有学徒选择火球术作为自己的毕业戏法。 因为这个魔法看似简单,但它的法术模型在零环戏法中却是最复杂的之一。 这个法术模型综合了电磁、内能和动能三种效果符文,本质上是多个魔法的叠加。 它首先扭曲气体分子之间的范德华力,使空气被压缩成超临界流体。 然后对其注入大量的内能,被加热到激发态的空气分子会发光发热、形成一个火球。最后再使用法师之手将其射出。换句话说,要使用火球术,我首先要掌握【气弹术】、【火焰之手】和【法师之手】。 于是当九成九的学徒都无法学会一个魔法时,扎克成为了过去几百年唯一掌握四个魔法的新晋见习法师。 再后来,随着施法能力的增长,扎克也逐渐学会了更高阶的“火球术”。 可以造成一千度高温的一环【炎爆术】 可以造成三千度高温,足以气化钢铁金石的二环【苍炎爆术】 至于三环的火球术.... ———————————————— 地面,一队严阵以待的守军正仰望着半空。那里出现了三个明亮的光源,妖冶的蓝色光芒穿过了半空中的稀薄红雾,把整个城东区染成了诡异的紫罗兰色。 “老师,那是什么魔法?是某种冰系魔法么?”一名晋升不久的见习法师问道。 “什么冰系魔法?”教授拍了一下学生的后脑勺。 “那是....三环的火球术...也被称为【苏鲁特·莱瓦汀的毁灭之眼】....” 话音未落,街旁房屋残骸上原本已经熄灭的大火突然复燃了起来,引得众人一阵骚动。 扎卡兰德港的温度在快速上升着。 “蓝紫色的火焰代表着超过七千度的高温...”教授咽了一口唾沫。 “那是恒星表面的温度。” ———————————————— 扎克望向远处那片如血水般浓稠的红雾。 ‘试过被太阳糊脸么?’ 第十章 血肉之山 扎克双手背后。 三个蓝紫色的火球急速掠过低空,所经之处树木和民居直接燃起了大火。 数百米的距离转眼即逝。 在火球没入红雾的瞬间,天地间突然寂静无声。 在爆炸声传来之前,地上的人们看到了一场奇景。 没有火焰, 没有灰烬。 只有一道剧烈的白光覆盖了整个东城区。 红雾边缘的楼房、街道、以及攀附在上面的肉块们,如同画布上的颜料,被那道强光直接“抹掉”了。 几秒钟后,爆炸的余波才夹杂着火焰席卷而至,撕碎了周遭无数的建筑。 刚刚冲出红雾的血肉怪物们被爆炸掀翻在地,原本在空中挥舞的巨大触手被连根烧断,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它们像是掉进火炉的肉干,在高温中蜷缩成了一团,然后眨眼间就化成冒着火光的焦炭。 冲击波扫过数百米的距离才停歇下来。 强光散去之后,人们看到一颗蘑菇状的尘埃云在那片区域的中心缓缓升起。 而原本覆盖了城区中央的浓稠红雾被直接冲散,露出了那片区域的真容。 方圆百米的城区早已不见原本的模样,所有的建筑都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一座几十米高的“小山”。 一座由无数血肉堆积而成的“血肉之山”。 【苏鲁特的毁灭之眼】造成的爆炸几乎把它炸的失去了形体。 大量焦黑的烂肉挂在上面,如同刚刚发生了一场“血肉山崩”。 几十米高的巨大骨刺从冒着烟的伤口上伸出。 几条还算完好的触手从这座血肉之山上生长着,在它周围挥舞翻腾。 也许是因为痛楚,这堆没有形体的血肉正在疯狂地蠕动,像是一颗长着畸形血管的巨大心脏。 那片区域原本的青石路面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蒸腾着红雾的诡异土壤,似乎还在缓缓地蠕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扎克皱眉。 他心中疑虑不断时,那座血肉之山上却出现了异动。 原本被烧焦的烂肉纷纷脱落,仿佛无中生有一般,那些巨大的骨刺上重新长出了鲜红的血肉,新生的血肉沿着骨刺向上攀爬,包裹住了焦黑的伤口。 血肉之山迅速充盈了起来,几分钟不到又涨大了一圈。 紧接着,如同蜕皮一般,大小不一的血肉剥落了下来,滚落到地面上,然后又变形成形态各异的怪物,继续向着周围扩散开来。 “不明异界生物生身上再次剥落出大量中小型生命体,所有人继续以远程火力阻击!” 扎克下达了命令,他看着那座血肉之山上正在不停地剥落下令人作呕的肉块,而又在同时不停地生长着。 ‘没完没了。’ 又一颗【苏鲁特的毁灭之眼】在他身前凝聚而成,射向了那座已经恢复如初的血肉之山。 一只血肉触手却突然刺出,在半空中撞爆了飞行到一半的火球。 剧烈的爆炸将半条触手完全气化。 ‘害怕了?’ 伴随着一声爆响,扎克瞬间突破音障向血肉之山掠去。 无数的触手也向着法师刺来,随着一声声巨响,所有的触手都被法师之手弹飞,扎克转瞬间已来到了血肉之山上空。 之前他身在远处,不得不使用火球术这种投射魔法来攻击数百米外的目标。 高阶一级法师的施法范围是九十米。 在这个空间内的一切物质和能量都臣服于他的意志。 “【苏鲁特的毁灭之触】” 蓝紫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包裹住了整座血肉之山。 ------------------------------- 王国大道上,拥挤的人群正在向法师塔缓缓移动。 砰!砰!砰! 一声声巨响从东边传来,逃亡的人们纷纷驻足,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边发生的一切。 落日的余辉穿透了红色的雾气,照在那个渺小的身影上。 他漂浮在东城上空,数条直抵天际的的红色巨蟒包围四周,与那个小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巨蟒的影子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它们狂乱扭动着,疯狂地撕咬着,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挡得死死的。 派普努力地移动着。 拥挤的人群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他也只能继续徒劳地推挤着。 他不知道东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一道剧烈的强光几乎让他失明,随之而来的气浪把所有人吹得东倒西歪。 而就在刚刚,几只肉红色的怪物从旁边的街道中蹿出,扑向慌乱的人群。 虽然一位守在屋顶上的法师大人很快就把它们烧成了焦炭,但那个傲慢的本地人还是被撕成了碎片。 本来还磨磨蹭蹭的人群瞬间快速移动了起来。 在法师大人们随手杀死了几名试图插队的倒霉蛋后,所有人都开始遵守秩序,有序地向着市中心撤退。 派普看向大道的尽头的那座高塔,那是领主大人所居住的地方。 法师塔高耸入云,自己走了很久,那座高塔在视野中都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还是不禁想到,这座塔真的能容纳下这么多人么? ------------------------------- 蓝色的火焰在血肉之山上蔓延。 红色的血肉被瞬间气化,露出了里面的骨骼结构。 数根几十米高的巨大骨刺从那片红色泥土中生长而出,它们纠缠盘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骨塔”。 这些白色的骨刺承受了数千度的高温却依然耸立在原地。 ‘自然界中熔点最高的物质也只能承受四千余度的高温...’扎克双手后背,盯着火焰中逐渐变黑的骨刺。 他的身影在灼热的空气中扭曲不定,如同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幽灵: ‘看来不是普通的物质...有点意思...’ 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扎克的视野中,整座血肉之山如同被握在了掌中。 “但在法师面前,世间一切皆有其极限。” ++++++++++++++++++++++++++++++++ 【扎克的粉碎之触】 法术分类:电磁系 法术等级:三环三阶 法术效果:降低分子间取向力的峰度最高900焦尔每摩尔,从而削弱物质分子互相锁定的强度,在分子层面上粉碎施法范围内的固态物质。 “古典法术【粉碎术】规范化和高环化。据考证,这是扎克·斯图亚特创造出的的第一个法术模型。所有人都表示:法术效果的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起来完全看不懂。但我还是想质疑,最起码从结果上看,这个法术难道不应该被归为变化系么?”——某法术评议会奥术法师 ++++++++++++++++++++++++++++++++ 之前扎克就是用这个法术粉碎了病房的墙壁。 黑色的骨柱在烈焰中扭曲弯折、咯吱作响。 那片深红色的泥土已高温融化成沸腾滚烫的熔岩。 红色的血肉和筋膜不断地生长,却又在转瞬间焦黑气化。 ‘无谓的挣扎。’ 啪 随着一声细微的脆响,黑色的骨柱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很快,越来越多的裂缝浮现了出来。 在量变达成质变的一刻,整座骨塔被瞬间化作黑色齑粉,然后气化不见,只留下一片方圆数十米的熔岩池塘。 扎克继续观察着,直到熔岩冷却成棕黑色的琉璃。 片刻之后,看到再无异动,扎克缓缓落回一栋建筑的房顶。 街道上仍然在进行着零星的战斗,但怪物几乎已被被清扫干净。 扎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续释放三环法术对他的魔力池消耗十分巨大。 “爱葛莎、你继续带队清扫城中,加速居民撤离。” “啊?唉,老师?”爱葛莎的神情有些恍惚。 虽然以前见识过老师的正式魔法,但今天第一次见到如此激烈的战斗,她整个人还处在震撼之中。 “老师,难道战斗还没有结束么?” 扎克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疑虑地望着之前的那片战场。 爱葛莎很少见到老师表情如此严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虽然那片区域已经被高温和冲击波蹂躏的面目全非,但还能够看出一些原本的样子。 边缘处一些石质路面在爆炸中幸存了下来,有几栋房屋还算保存完好。 但他们仿佛都被一把无形的利刃切去了一部分,弧状的切面如镜子般光滑,勾连成了一个标准的圆形。 “是空间置换...”黑发法师缓缓说道。 “那片区域内的空间被挖走了,一片异世界的空间被填补了进来,这才是这次现实异常的真相...” “大概是空间摩擦释放出的能量引发了最初的爆炸和火灾...” 在法师的魔法体系中,操纵空间已经属于高环魔法。 “这次事件没那么简单,恐怕是一场大规...” 轰! 爆炸声从遥远的城外传来,地面在震动。 “...模入侵的前奏。” 夕阳之下,城北的森林里红雾弥漫。 巨响接连不断,更多的红色闪光在四周大地上此起彼伏,有的在远处的群山中,有的就在城外平原之上,甚至是离港口不远的海洋中。 甚至连地平线外都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天空中的晚霞被染上了诡异的血色,仿若一场末日的黄昏。 城北森林里影影绰绰,大片树木摇晃不止,密密麻麻血肉怪物正从中涌出。 无数长着翅膀的影子正密密麻麻地从林间飞出,汇集成一片片畸形的鸟群。 ‘这里很快就会变成血肉怪物的汪洋大海...’ 电光火石之间,扎克想到了很多。 如果这场灾难遍布整个公国的话,没有正式法师保护的其他行省恐怕已不可能幸存。 ‘但至少要救下身后这座城市。’扎克轻叹一声,心下做出了决断。 回望城中,此时王国大道上火光大亮,人群仍在向法师塔汇聚。 那里有着这个国家唯一的一座星界门,唯一可以让人逃离这个世界、传送至其他法师世界的“逃生门”。 ‘太慢了...必须再争取些时间。’ “爱葛莎,你率领剩余的部队回防王国大道,协助泰洛斯撤离平民...”说罢,他看向自己的学生:“撤离结束后立刻通过星界门离开。” “那老师您呢?” 扎克头也不回地飞向天空。 “我会及时赶回来的。” 第十一章 逃离 (求收藏,求推荐) 派普在拥挤的人流中寻找着巴德。 夜晚已至,但整个世界已经不复他记忆中的样子。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正从城外传来。 大地在震动,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天地间不断闪耀着蓝紫色的强光,仿佛在白昼与黑夜间不停的切换。 每一次闪光亮起,派普都能看到天空中飞行着密密麻麻的黑影。 城东的大火还在燃烧着,映红了天际。 沿路上,他看到一支又一支的治安队从那个方向撤了回来,加入了王国大道上的防线。 无数血肉怪物紧随而至,枪声早已连成了一片。 不停地有畸形的肉块突破枪林弹雨跃入人群,惨叫声此起彼伏。 长着畸形肉翅的怪物从人群头顶掠过,抓起地上的人消失在红雾之中,只留下逐渐远去的哀嚎。 甚至连法师大人们都无法幸免。 他看到一堆足足有两层楼高、散发着恶臭的肉块从一旁的街道上“流淌”了过来。 一支触手从上面射出,直接刺穿了一位大人的胸膛。 身后的惨叫声越来越近,他麻木地向前推挤着,他不能回头。 他不能回头。 ———————————————— 扎克搀扶着普尔曼向着法师塔缓慢前行。 老法师浑身血污,整条右臂已经不翼而飞。 扎克刚刚从城外回来,他拔掉了扎卡兰德港周围的数座血肉之山。 为此他几乎耗光了魔力。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这些血肉之山日同巢穴一般无止境地产生着怪物,留的时间越长隐患越大。 因为他只能与时间赛跑,使用了大量的三环魔法尽快消灭它们。 虽然但整座都城还是被它们已经产生的血肉怪物狂潮所淹没。 城东的许多治安队都没来得及撤离,普尔曼就是其中之一。 他所率领的城防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万幸扎克在一堆死尸中找到了他。 整夜的战斗几乎耗尽了扎克的魔力池,他已经难以维持【飞行术】,只能靠双脚向法师塔撤离。 呼吸有些急促。 正式法师可以依靠魔力维持生理机能,所以不需要进食、喝水、睡觉,衰老也极其缓慢。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魔法池枯竭,正式法师就会陷入一种极端虚弱的状态。 四周的街道早已面目全非,四处都是坍塌的民居和燃烧的废墟,墙壁上布满了喷溅的血液。 大理石路面上尽是抓痕,地基下的泥土都被翻了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让扎克的嗅觉失灵。 “老师,您自己用【浮空术】跳走还来得及...”鲜血从普尔曼口中渗出,染红了灰白的山羊胡。 “你给我闭嘴。” ———————————————— 真正到了法师塔脚下,派普才意识到这座建筑物的宏伟。 这座巨塔的地基比自己老家的麦田还要宽光。 他抬头望去,塔顶隐没在暗夜之中,隐约有数只小鸟从半腰处飞过。 泰洛斯领主正站在法师塔入口,带领着法师大人们保护着逃难的人群。 那是一名慈祥的老人,却也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人,一只只可怕的怪物在他面前灰飞烟灭。 一名推搡着试图插队的贵族被隔空抓起,随着他五指并拢被碾作一堆烂肉。 派普从老者身边跑过,看到了他脸上如沟壑般的皱纹,听到了沉重的呼吸。 相比今早广场上的样子,他似乎突然衰老了很多。 领主并没有注意到这名平民,有些浑浊的双眼仍望向城东。 派普来不及多想,他穿过法师塔的大门,跑进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他看到了四处奔跑的怪异魔偶。 他跟着人群走下了一道旋转的楼梯,来到一个黑暗的房间。 房间中央是一道流光溢彩的光门。 没有犹豫,他闭上眼睛,随着人群跳了进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大厅,四周都是和他一样满身尘土的难民。 耳边充斥着伤者的呻吟和叫喊。 “你们的领主呢?” “啊?”短暂的茫然之后,他看到一名身披褐袍之人正站在他面前,正低头看着他。 “你们的法师领主呢?”这名见习法师有些焦躁。 他被圣塔派来接应,却之看到了一大堆逃难的平民,聊聊几个法师学徒,但至今没见到这座星界门的真正主人。 而面前这个平民却突然扑倒在地抓住了他的裤脚:“法师大人们还那边,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肯定需要帮助!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你们帮帮他们吧!” “什么?他们还没有逃离么?”见习法师瞪大了双眼。 他茫然地看着那扇时不时有难民跑出的光门,它的光芒已经开始明暗不定。 “太晚了...” ———————————————— 泰洛斯的视线停留在一旁的尸体上。 那是一名少年的尸体,棕黑色的头发被鲜血浸透,双目微张,蓝色的瞳孔早已扩散,失去了生命的神采。 老领主认出了他,那名在毕业典礼上口出狂言的见习法师,那名自诩为了美食美酒、美女和财富才选择法师之路的少年。 最后却为了掩护平民死在了法师塔的门前。 他走了过去,俯身为少年抚合了双眼。 然后又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面前笔直的王国大道。 难民仍在不断地涌向法师塔。 一只又一只的怪物被他隔空撕碎。 在刚刚那名青年冲入星界门之后,他知道自已经被困死在了这里。 法师塔中的那座星界门并不高级,只有在魔力充沛的情况下才能传送一名一级生物。 而大量难民的涌入几乎耗尽了魔晶池的魔力。 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此时星界门或许还能维持几名见习法师通过,但已经无法通过正式法师了。 ‘老师都没走,我怎么可以退缩...’他摇了摇头。 ‘即使经历了那么激烈的战斗,老师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调用过法师塔的备用魔力,应该也是希望让更多的平民逃生吧...’ 虽然魔力见底,但继续疏散一些普通人还是做得到的。 ‘一定要做好他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我们是法师,我们必须保护好所有人!’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突然出现在云层之后,照亮了泰洛斯苍老的面容。 原本幽暗的夜空好似突然跳跃到了黎明。 然后那道亮光撕开薄云,划过天际向着大地坠落而来。 是一颗流星! 紧接着,又一颗流星穿出云层。 云层后光亮此起彼伏。 血红色的天空下起了密集的流星雨。 它们撕碎了漫天的云层,向着大地坠落而来。 ‘是战争法师们!他们终于赶到了。’ 第十二章 末日的女武神 (求收藏,求推荐) 天空之下,整片大陆已经被怪物覆盖,如同一片正在蠕动的红色菌毯。 一颗又一颗的流星却视其为无物,它们直直撞入那片血肉之海的腹地,掀起了一个个滔天的猩红血柱。 一个个身影在烈焰中缓缓起身,他们冷漠地环视着四周. 一个陨坑之中,一道烈焰龙卷直达天际。 另一处,白色的闪电乱流如蛛网般蔓延。 一个又一个魔力风暴在平原上爆发。 ———————————————— 在这片被流星雨照亮的大地之上 扎克正扶着一堵断墙慢慢前行。 普尔曼已经因为流血过多牺牲了,现在只剩下了他自己。 环视四周,这里距离法师塔已经不远。 然而每一步都重如千斤重。 耳边是自己沙哑的呼吸,沉重的心跳砰砰作响。 视野一片模糊。 【枯魔症】引起的虚弱感正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作为正式法师的他平时依靠魔力维持生理机能,所以不需要进食、喝水、睡觉。 现在魔力枯竭,这些生理机能突然被迫上线,但它们就像是怠工了半个世纪的工人,一时间连常人的水平都达不到,更不要说支撑激烈的战斗。 模糊的视野中充斥着大片大片的红色团块。 怪物正在围拢过来,但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轰! 金黄色的火焰席卷了半个视野。 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血肉烧焦的味道。 扎克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不停地切换。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正在架着他前行,自己的左臂正环绕在一个柔软肩颈之上。 幽幽的体香充斥着鼻腔,体温透过衣物传了进来。 柔滑的银色的长发在耳鬓厮磨。 “爱葛莎...你怎么还在这里...”扎克虚弱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老师,您不要说话...”柔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其他人呢...” 爱葛莎沉默不语,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天空。 扎克这才注意到流星密布的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洁白的月亮。 原本阴霾的天空似乎都光明了几分。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月亮的。 而此时这颗月亮正向大地缓缓坠落! “那是...帕托的伪月...”扎克喃喃自语:“有圣法师降临这个世界了。” 【帕托的伪月】,十二环魔法。 将一颗直径1000米的岩石质小行星传送至施法目标上空100公里处,并对其施加推力,以加速撞向地面。 这个魔法极其古老、原始,却简单粗暴,陨石撞击产生的爆炸和冲击波会摧毁方圆数百公里内的一切。 扎克环视四周,越来越多的怪物聚拢了上来,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爱葛莎,你听我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从这个距离上看,恐怕整个扎卡兰德港都在其毁灭范围内...” “你快走吧,法师塔剩下的魔力也许还能将你送走。” 爱葛莎沉默着,只是将他架到了一堵断墙下,扶着他慢慢坐下。 扎克看着爱葛莎俯下身来。 那张灰尘和血污也无法遮掩美丽的面容靠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温暖的呼吸吹拂在耳边: “以后,不要再迟到了。” 然后起身,冲向了汹涌而来的血肉之潮。 群星在坠落,月亮在燃烧。 赤色的翅膀笼罩了天空、血肉的狂潮覆盖了大地,怪物不断地涌来,仿佛无穷无尽。 银色长发在火焰的热浪中飘舞。 在那颗缓缓下落的红月之下,在这片尸山血海之中,那个身影如同那末日的女武神,杀戮着目光所及的一切,在疯狂中迎接着终末的降临。 ————————————————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 伴随着一声巨响,流星撞击在了两人不远处的地面上,冲击震碎了方圆十米内的血肉怪物。 烟雾散去,一名不速之客从飞扬的尘土中现身。 它身材高大,身披漆黑厚重的盔甲,肩上扛着一柄巨剑,剑刃仿佛凝实的暗影,上面散发着黑色的雾气。 它看了扎克和爱葛莎一眼,不言一语,随即转身面向涌来的怪物,横空挥出一剑。 黑色的剑气从巨剑上喷涌而出,扫过百米的距离,撕碎了无数怪物,血肉飞溅。 紧接着,它又把散发着黑雾的巨剑插入地面。 黑色的雾气从没入地面的剑刃上喷涌而出,又从周围青石路面的缝隙之中升腾出来。 聚拢,凝实,最后化作一只只站立的人形骸骨。 几个呼吸间,周围便站满了几十只黑色的骸骨战士。 战士挥舞巨剑。 身上冒着黑雾的骸骨战士们仿佛得到了命令,纷纷迈着缓慢的步组成了一道防线。 它们手中的黑雾凝实成各式各样的武器,有锈迹斑斑的长剑,有折掉一半的长矛。 他们仿佛一圈黑色的礁石,瞬间抵御住了奔涌的血色浪潮。 肉块怪物们继续无脑地冲击着防线,一只体型巨大的怪物一爪拍散了一名骸骨战士,甚至把其脚下的青石地面拍裂,碎石飞溅。 黑色的碎骨飞散了一地,但很快便融化成了黑雾,渗入地下,又在不远处聚拢成型,继续缓步加入了战斗。 扎克依然依靠在墙边,他看到那名重甲战士直接走向了自己。 紧接着,他身体脱离了地面,向天空飞去,那名战争法师紧随其后,一边绞杀着空中袭来的怪物,一边裹挟着自己飞向高空。 ‘是辅助飞行术...’ 看到爱葛莎仍然留在地面,扎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尽力气喊道:“你在干什么?” “我剩下的魔力只能带走一人。”头盔中传出沉闷的声音。 “放下我,去救她...去救那个女孩!她比我有天赋的多!你应该救她!” 没有回应。 他挣扎着,想要对抗飞行术的力量,但却力不从心。 扎克低头看去,还留在地上的爱葛莎正迷芒地望着自己,脸上带着些许悲伤,却很快又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美丽的脸庞在视野中快速远离,最终模糊不见。 意识开始沉睡。 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大块大块的色斑。 地面上那些保护着爱葛莎的骸骨士兵们仿佛红色海洋中的一滴油墨,在汹涌翻腾浪潮中,转瞬间消融不见了。 燃烧的红月坠入大地。 剧烈的强光勾勒出远方的地平线。 大地在颤动,火浪紧随而至,那血肉组成的海洋如同烈日下的水洼一般被蒸腾成红雾。 冲击波扫过了脚下的扎卡兰德港,如同海浪冲刷过滩头。 整座城市如沙塑一般被融化、抹平。 在陷入昏迷前,扎克看到自己的法师塔碎成了数截,在轰隆声中缓缓倒塌。 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被抽离。 随后一切陷入了黑暗。 第十三章 血肉魔(求收藏,求推荐) 恍惚中,扎克感觉到自己在云端快速飞行着,而周围的景象已经不复正常的光景。 天地一片晦暗。周围雷云密布,狂风呼啸。 干裂荒芜的大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文明的痕迹,看不到尽头的荒原上,无数深不见底的巨大峡谷纵横交错、蔓延至天边。 大地如纸一般被撕裂,山脉在粉碎崩塌,海洋在沸腾。 雾气中偶尔还会若隐若现的人影飞过,时而与他同行,或是分道扬镳。 天地间弥漫着红色的雾气,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那味道是如此的浓郁,扎克感到自己仿佛浸泡在鲜血之中, 血液冲进肺里阻塞了呼吸,自己仿佛随机都会溺毙。 咕噜咕噜... 扎克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漂浮在液体之中。 肺里充满了液体,但却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 呼吸虽然变得极为沉重,但身体并没有感受到缺氧。 扎克环顾四周,已经长了许多的黑发如海草一般在水中摇晃,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玻璃容器内。 厚厚的玻璃之后有人影在走动。 砰砰,扎克敲打着面前的玻璃,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 正当他调动魔力试图打碎容器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他。 “嗯?哎!他醒了!快去叫艾丽卡大人!” ———————————————— “噗...咳咳。”扎克坐在一张金属床上,先是吐出了一大口粘稠的液体,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呼呼...这里是哪儿?”扎克努力地呼吸着空气,他的视野仍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到周围环绕着身影。 “扎克大人,您在帕托圣法师的圣塔浮空城上,这里是魔疗室。您之前因为魔力池枯竭陷入了深度昏迷,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一个声音为扎克解答道。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扎克看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房间之内,房间的大部分空间都被一个个一人多高的容器占据着,里面装满了液体,有些是空的,有些里面还悬浮着人影。 自己之前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自己身边站着三个身穿褐袍之人,但不同于法师学院里那些慈眉善目的教授们,这些见习法师身上的戾气要重得多。 “您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枯魔症完全恢复仍需要一段时间,请继续休息吧”一名见习法师恭敬地回答道,他少一只眼睛,原本是左眼的地方只剩下一个黑洞。 “你们都下去吧,他没那么脆弱。”一个冰冷的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扎克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入了魔疗室。 及腰的长发如同最漆黑的暗夜,仿佛正在吸收着周遭的光亮。 她身着皮质的护甲内衬,似乎是因为刚刚走下战场,小臂上仍然包裹着厚重的护臂。 冷漠精致的脸上还带着血渍。 三名见习法师恭敬鞠躬,转身匆忙离开。 这名女子身材高挑,比扎克还要高出半头。 扎克坐在金属床沿上,只有下身披着一张白色毛毯。线条清晰、紧致结实的上身裸露在外。 女子走到一旁,视线在黑发法师的身上停留了半刻,随即拿起一张羊皮纸念道: “扎克·斯图亚特。一级奥术法师。”她的声音冷若冰霜。 “艾丽卡。果然是你。”扎克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老相识。 艾丽卡·朽刃,二级战争法师,第二星域,第六战团指挥官。 女法师之前营救他时身着全身重甲,看不到面目,盔甲下的声音也难辨男女,但扎克还是通过那些暗影系魔法猜到了她的身份。 “10082年出生,20岁晋升正式法师,10132年来到帕托斯建立扎卡兰德法师公国,作为领主统治至今...” 女法师瞥了扎克一眼,几乎压制不住声音中的恼怒:“建立扎卡兰德学院,共计培养了16名见习法师...” 啪!羊皮纸被摔在了地上。 “你当年一声不吭地离开,消失了几十年,就为了做这些无聊的事?” “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强了很多...”仿佛完全无视了对方的质询,扎克淡淡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艾丽卡的声音却没有因为扎克的道谢而柔和半分,女法师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这次我来也只是确保你的康复状况。” “我回复的很好,承蒙照顾。” “你!”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女法师双手环抱在胸前,就在她马上就要爆发时,却看到扎克直接站了起来,身上只裹着一条毛巾就向外走去。 “除了你,没有人活下来。” 扎克在原地站了许久。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他心中本存留着些许希望。 艾丽卡·朽刃接着说道: “有不少扎卡兰德港的难民通过星界门离开了帕托斯,还有几名法师学徒...” 她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情绪,沉默着,仿佛在思量着话语,片刻后才缓缓张口继续说道: “当时我只能救你一人。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法师活下来...” “而且不单单是你的扎卡兰德,帕托斯世界的六个奥术法师公国全部覆灭。除了你之外,其他正式法师都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青年法师先是微微张口,然后低下了头,黑发垂落额前。 ‘全都死了么...’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艾丽卡确实只带走了他一人。 飞行术非常耗费魔力,裹挟他人的辅助飞行消耗更甚,对方救了自己已是大恩,他没有任何权利责备对方不救更多的人。 沉默了许久,艾丽卡听到面前的男人自言自语地说着,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全部战死?一个法师世界一夜之间被覆灭...上一次异文明毁灭一个法师世界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艾丽卡的印象中,即使是年轻时的扎克是都喜怒不形于色的。 而她现在却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愤怒。 “我昏迷了一个月,那现在战争进行到什么阶段了?而且想必你们已经收集到不少情报了。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的来源找到了么?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面对扎克抛出的一连串问题,艾丽卡先是有些茫然,然后卡牙关紧咬地吐出了三个字:“血肉魔。” “血肉魔?” “跟我来。”她抛下几个字,转身向外走去。 第十四章 他们曾经存在过(求收藏,求推荐) 扎克穿好衣物,跟随着艾丽卡走过狭长的走廊、旋转的阶梯、人来人往的大厅,终于来到了室外。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名见习法师告诉他的——他正身处一座浮空城中! 更准确地说,是由数个浮空城组成的——浮空城群中。 而扎克脚下的,是这些漂浮在空中的山峰中最为巨大的那座——圣塔浮空城。 圣法师们用高环法术将巨大的山脉削平,然后将削下的整座山峰翻转,再将其倒悬于天空之上,平整的切割面成为了天然的广场,各式各样的建筑和法师塔修筑其上,形成了法师们的战争基地。 作为一名常年待在地面上、宅在法师塔中、从未参与过法师战争的奥术法师,扎克今天第一次见到这些巨大的战争碉堡,他立刻深深地陷入到震撼中。 漂浮的山峰在大地和云层上投下一片片巨大的阴影,无数的法师穿梭飞行于这些浮岛之间,如同迁徙的鸟群。 浮空岛的中心是一座数千米高,直径数百米的法师塔。高矮不一的建筑林立环绕,包围出一座巨大的空地。 两人穿过广场时周遭人来人往,有人神色匆匆地飞离广场,又或是降落在上面,再各自步入四周的建筑内。 不时有人对艾丽卡抚胸行李,更多的人则是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扎克,但没人为此停留半刻。 这些人都是战争法师。 他们中的许多人像扎克一样,身着黑袍,或者是代表二级三级法师的紫袍和红袍。 更多的人则没有遵守在奥术法师间常见的衣着规则,而是身穿形式各异的盔甲。 有人把面目深埋在斗篷之下,身上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有的甚至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形态,仿佛只是包裹在长袍中的紫色雾气。 扎克跟随艾丽卡走到广场边缘,浮空城的正下方的景象让他一滞。 脚下几千米的地面上,一片“猩红海洋”绵延至地平线的尽头。 那是无数的嘶嚎、蠕动的血肉组成的血肉之海。 “血肉魔是星枢法环对这种生物的的正式命名。”艾丽卡开口说道:“这是一个从没有被记录过的文明,如果它可以被称作一个文明的话。” 扎克看向这片血肉之海,它翻涌蠕动,却似乎被困在了浮空城的下方,无法继续向周围扩张。 而阻挡它的,是万亿奇形怪状的生物构成的“堤坝”。 其中有数十米长的巨蛇,数个巨大的头颅左右摇晃着,撕咬吞噬着周遭的血肉魔。 有的像爬行着的的透明蠕虫,把四周的血肉魔吞噬到体内,消化成一滩血水。 还有的像生出了双腿的山丘,崩溅着巨石、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前行,将无数的血肉怪物碾成肉泥。 法师们的灵魂奴仆大军。 血色的海浪冲击着包围它的“堤坝”,对撞处飞溅着血肉的浪花,颜色各异的鲜血汇集成了色彩妖艳的液体,逐渐盈满了纵横交织的峡谷。 不时有巨大的亮白色火球从浮空城上射出,如同一颗颗巨石般坠入那片血色的海洋中,溅起冲天的血肉之柱,数秒之后,巨大的爆炸声才穿过千米高空隐隐传来。 “过去的一个月中,星枢法环召集了所有附属和同盟文明,但没有那个文明接触过甚至听说过这种生物。”女法师的声音回复了平静,如同冰冻的湖面般毫无波澜。 “在圣法师们的带领下,战争法师们已经拔除了所有能找到的血巢...” “但是战争仍未结束。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些血肉魔的来历和能力,以及入侵我们的方式和目的。”艾丽卡握紧了拳头。 黑色长发飘舞,她指了指下方那片血肉海洋:“这里之前是罗拉公国,那是我们保留下的最后几座供研究之用的血巢,我们希望通过它们来定位血肉魔的母世界!” 女法师一字一顿地说着“母世界”这几个字。 扎克看着她,那双貌似平静的眼眸中正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愤怒与仇恨。 法师文明一直处在积极扩展之中,从来都是征服、同化异文明,鲜有遭到入侵,更不要说被其他文明渗透腹地、还被直接毁灭了一整个世界。 哪怕只是一个小型世界。 自从三千年前的噬魂魔战争后,法师文明从未经历过如此奇耻大辱。 法师文明一定会以最极端的方式进行复仇。 但艾丽卡话中的另一个信息却引起了扎克的注意。 在他的印象中,罗拉公国是大洋中的一个岛国。 仿佛看出了扎克的疑惑,女法师缓缓说道:“没错,这里曾经是一片海洋。但是如今已经被蒸干了。” 她又指了指天空中,扎克这才注意到整个天穹都被厚重云层遮蔽,只有少许的阳光穿透进来,天地一片阴郁。 “不只是这里,为了找到所有的血巢,整个世界的大洋都被蒸发成了雨云,这个世界也已经从丰裕世界退化为一个荒芜世界。” “整个世界的海洋?” “星枢非常重视这场战役,因此派出了整整十三名圣法师。” 这个数量完全出乎扎克的意料,整个法师文明只有一百多名圣法师。 ‘也难怪整个世界的地貌结构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被蹂躏的如此面目全非。''他默默想道。 “可帕托斯只是一个小型世界,这样做是毁灭性的。” “没错,这远远超过了一个小型世界能够承受的极限。因此这个世界的本源正在加速劣化,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扎克陷入了沉默,虽然他只是一名奥术法师,但这些常识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本源是一个世界的根本,它是每个世界的内在意志。 它是规则的来源,而正是这些规则,支撑了包括魔法在内的绝大部分超凡现象。 法师们通过法术模型与世界本源沟通,在规则内创造超凡现象的过程即为魔法。 而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世界的本源会出现劣化。 除了被其他世界的规则入侵、违禁法术的滥用、神灵的泛滥等常见原因,过量高级生命的侵入也会导致同样的后果。 一个世界的本源只能支持有限的规则“调用”,而大量高级生命会导致世界本源“过载”。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的“脑子”会被“烧坏”而“疯掉”。 劣化的初期只是规则的不稳定,同一个魔法的施法效果开始出现波动。 随着劣化加深,操纵规则的“权限”开始出现混乱。甚至在一些极端情况下,普通人的强烈情感波动都能造成现实扭曲。 再后来,整个世界的规则变得随机而无规律,到处充满了自行产生的现实扭曲。 劣化的最后,时间和空间开始不连续。世界陷入进入无序状态,秩序的“火焰”熄灭,天地陷入黑暗混沌。 整个过程,便是本源劣化。 扎克听说过一个接近崩朽的世界,那里的超凡者们通过血魔法“燃烧”自己的灵魂试图延缓劣化,但只是杯水车薪。 让情况变得更糟的是,法师文明早已利用“规则共振”连接了整片世界群落。 这么做的好处是让被链接在一起世界都无差别地共享和分摊规则。 法师文明的居民们穿梭不同的世界并不会感受到规则的差异。 但坏处是,本源劣化可以在这些世界间传播。 把一个疯子扔到一群正常人中,时间长了,这些正常人的心智也会受到或多或少影响。 而法师文明对付这种状况的手段,就是处决这个“疯子”。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扎克问道。 “最多几天,这个世界就会被执行崩朽。”艾丽卡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的小巧金属物体:“扎克·斯图亚特,你的狩源法师申请已经通过了,这是你的吊坠,你同样将会隶属第二星区。” 扎克接过这个反射着金属光芒的吊坠,菱形的表面上铭刻着复杂的花纹,代表了原初法师卡萨尔创造的第一个符文。 女法师接着说道:“我们知道这次战役让你损失惨重。虽然星枢法环无法补偿你的所有损失,但第二星区将会为你建造一座新的法师塔。到时候你便可以把吊坠链接上去,使其成为一座狩源法师塔。” “这几天你继续留在圣塔浮空城修养,到时候随我们一起撤离。”抛下这句话后,艾丽卡便转身向浮空城中央的圣塔走去。 然而扎克并没有跟上去:“我会回到我自己的法师塔。” 艾丽卡诧异地回头,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你失忆了么?你之前的法师塔早就倒塌了。” “只要中枢部还在,法师塔剩余的部分就可以继续运行。” “但扎卡兰德区域已经被完全毁灭,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四目相对,艾丽卡在年轻的法师眼里突然看到了一瞬间的杀气和难以察觉的悲哀。 但一切都转瞬即逝,只剩下了毫无痕迹的淡漠。 扎克转头望向南方,视线跨过血肉横飞的战场和笼罩了远方的血色雾气。 “你说过,这里是罗拉公国吧。” “没错。”艾丽卡转过身来。 “从海岸线的形状看来,不远处就是罗拉公国的首都王宫——礁蓝之殿。”扎克指向了地面。 那里只剩下干涸的海床,密集分布的礁石勉强拼凑出一点海岸线的影子,而上面无论存在过什么,都早已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几年前我来这里作客,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每晚都会在礁蓝之殿中冥想...” “我现在都还记得墨蓝海上吹来的海风,记得海浪潮涌,和渔港里彻夜鸣响的船铃...” 他转头看向女法师:“艾丽卡,你是一名战争法师....”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也许只是无数个战争世界中的一个。一次战役的结束,也许是反攻的开始,也许只是一个需要铭记和洗刷的耻辱。” “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代表了扎卡兰德,代表了我的法师学院,我曾经拥有的一切...” 黑发法师沉默了许久,似乎陷入了回忆: “清晨时,法师塔的阴影会遮住西城,住在那里的学徒总是会迟到,每一次泰洛斯都暴跳如雷...” “秋天时,法兰伦森林吹来的湿气让整个南方阴雨绵绵。普尔曼总是跟我抱怨防洪预算太少...” “所有的故事,所有的人,都将随着这个世界的崩朽而消逝。” “我需要留下些什么,来证明这个世界、证明那些人...” “....曾经存在过。” 第十五章 再见,旧世界(求收藏,求推荐) 艾丽卡沉默地盯着扎克看了许久,朱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默默转身离开了。 “谢谢。”扎克对着她的背影微微颔首。 没有迟疑,他双脚踏出浮空城的边缘,身体拔地而起,随着一声暴鸣向着南方飞去。 浮空城圣塔塔顶。 一名驼背老者望着破空而去的扎克,呵呵笑道:“如果不是那份狩源法师的申请,我们也不会知道他躲在这里,呵呵呵。艾丽卡,这次辛苦你了。” 女法师已然站在老者身后:“我知道为了救他牺牲了不少人,还包括一名二级法师。”微微停顿,她试探着问道:“圣塔的意志就是我的意义。但这个扎克·斯图亚特为什么如此重要,需要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强行突破世界壁?” “你不是调查过他么?” “他在见习法师期间确实做出过许多超前的研究成果,但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他逃离普兰塔之后一直默默无闻,早就泯然众...” “其实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重要性吧。”老者直接打断了她:“而且关于那个女孩儿,你为什么要骗他?” “....” “旧相识,不是么?” 听闻老者所言,艾丽卡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罢了罢了,呵呵呵。”老者笑笑:“当初是你在浩如烟海的申请中寻到了他的踪迹。战争发生后,星枢公布要派出十三名圣法师时,我还留意了你的表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又是你,自告奋勇来救他...” “你以为当老师的都是傻子么?” “圣座恕罪...”女法师低头,黑发垂落于地。 “可是我又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一直劝我拒绝他的申请?让他加入我们难道不正合你意么?” 思虑片刻,艾丽卡斟酌着说道: “学生只是觉得,这次法师文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而且敌人很棘手。免不了一场千年一遇的全面战争。看他那多愁善感的样子,他这种奥术法师过着承平已久的日子,在残酷的文明之战中只能拖后腿。” 老者显然对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不买账,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更盛:“呵呵呵,那很好啊。这不正说明我们有新鲜的血液了么。” 他没有理会自己学生的一脸无奈,继续问道:“艾丽卡,你多少岁了?” “一百一十三岁。” “呵呵呵,年轻可真好啊。” ———————————————— 扎克的身下是层层浮云和万丈高空。 飞行术直接改变物体动能,同时也裹挟着周围的空气,因此虽然扎克在以三倍音速飞行,周围却丝毫没有一丝微风,身体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加速度。 经过一夜的飞行,扎克终于进入了扎卡兰德领。 这里早已不复记忆中的模样,只有干涸枯萎的大地,没有一丝一毫文明存在过的痕迹。 在高环法术的蹂躏下,连大陆架的形状都已经大幅改变。 扎克在一个巨型陨石坑的西南找到了一座城市遗址。 扎卡兰德港。 本应被完全抹平的城市居然还剩下了不少废墟。城市的损坏程度比扎克预想的要小,似乎当初那场灾难的威力被刻意调低了。 但依然是一片狼藉。 整座城市在冲击波的蹂躏下完全毁灭,剩下的残垣断壁也掩盖在了碎石和尘埃之下,只有城市中央倒塌的法师塔昭示着这里是曾经的公国首都。 扎克落在城中,沿着记忆中的王国大道前行。 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和烧焦的骸骨。 有人类的,也有血肉魔的。 漆黑的骸骨已经无法辨认出性别和年龄。 他来到了记忆中与爱葛莎分别的地方,那里早已被废墟掩埋。 一块又一块的碎石在法术的作用下被移开。 他并非心存侥幸,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即使爱葛莎在血肉魔的围攻下幸存了下来,又躲过了【帕托的伪月】,也不可能挺过一个月的掩埋。 但哪怕只剩下尸体,扎克也需要把她好好的安葬。 然而随着废墟被挖开,除了偶尔随风飘散的灰烬外,扎克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遗体。 当所有的废墟都被移开后,最下面露出了一面断墙。 断墙上布满了纠缠扭曲的黑影。 那是生物被高温气化留下的痕迹。 它们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原本的主人,甚至无法分清是人类还是血肉魔。 扎克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胸前法师吊坠却亮起微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吊坠中传出: “全体法师。帕托斯战役正式结束,所有在外执行任务者立刻返回浮空城。” “帕托斯将于五十个沙漏后执行一号崩朽程序。” 停顿了一下,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血肉魔世界坐标已被探明,法师文明将于十年后发起全面反击。” 听到此处,扎克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哀悼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之后,当他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坚定了许多。 他转身向城中走去,很快到达了自己的法师塔。 原本百米高的巨塔早已倒塌,只剩下了十几米高的地基。 而已烧融成黑色琉璃的门前正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具烧焦干枯的骸骨,静静地站立在法师塔的门前破碎的阶梯上,身上还挂着焦黑的碎布。 扎克默默地走到那具焦骨面前,缓缓俯身,颓然地坐在了一旁。 ‘泰洛斯,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么...’ 不知是因为带起的微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骸骨在扎克身边崩塌,散落成了一地碎骨。 轰隆.. 天空中响起轰鸣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 法师们正在离开这个即将被毁灭的世界。 随着魔法的结束,被圣法师们蒸干的的海洋正在以暴雨的形式回归大地的怀抱。 黑发法师静静地坐在破碎的阶梯上,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最后一位居民。 他看着雨水洗涤着街道尸骸与灰烬,冲刷着碎石与尘土。 也带走了身边的一地碎骨。 也许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天,雨下了一整夜。 整个世界都在哭。 第十六章 世界的终结 第二天。 扎克将狩源吊坠链接入法师塔。 “【世界壁撕裂】程序启动...”塔灵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法师塔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宛若一片半透明的帷幕。 “【规则投射】锁定...【时空锚】投放...【世界壁撕裂】完成...” 就在此时,扎克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天际升起。 宛如一个巨人从太空的黑暗中探出头来,看着身下一个小小的地球仪。 蓝色的高空化成了缥缈变换的虚影。 深邃黑暗的虚空仿佛是占据了整片天空的斗篷。 而斗篷之中是比太空更加幽邃的虚无,其中闪烁着仿佛从无穷远处投射而来的星光。 有那么一刻,扎克觉得那些闪烁的星光好似无数的眼睛。它们从自己身上扫过,深邃的黑暗仿若要把自己的灵魂吞噬。 ‘伊奥拉姆斯·群星之衣...七级星穹法师...星枢法环还是亲自降临了么?’ 所谓一号崩朽程序,就是使用一个十九环以上的魔法直接摧毁一整个世界。 群星突然剧烈闪耀起来,如同成千上万个太阳布满天际。 【雷电湮灭】 法术等级:二十一环 法术效果:在一个极小的点上释放出足以湮灭天地的雷霆,通常情况下可以直接毁灭一个中小型世界。 扎克的笔记:“这个二十一环法术的施法目标居然只有一立方厘米的物质。根据法术效果的描述,我推测这个法术的真正效果是直接抹除一立方厘米物质内的所有电子。要知道,只需要移去一滴水中的所有电子,就可以使一个世界的电压升高几百万伏。” 在离开前,透过那片半透明的帷幕,扎克看到了一道足以消泯世间所有阴影的蓝白强光。 伴随着一阵空间扭曲,整座法师塔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方圆数百米的大坑。 在扎克逃离之后,强光中出现了一个由万亿条雷霆组成的巨大的雷光球,整个世界的大气瞬间被完全电离,所有的云层被蒸发,暴露出了深蓝色的天空。 那雷电球还迅速膨胀,它的上沿很快洞穿了苍穹,并开始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而苍穹上方,黑暗的虚空仿佛一片倒挂的水面,随着雷电球的上沿没入其中,荡开了一圈圈虚幻的幽绿极光。 雷电球逐渐消散成亿万条四处游走的银蛇,大海再次沸腾,然后又在数秒内化成水气,高温溶灼了所有大陆,冲击波紧随其后,掀起滔天的熔岩海啸。 整个帕托斯化作一个熔融的火球,又在黑暗中逐渐冷却、消泯。 岩层逐渐剥离,最后只剩下一个直径不足原本万分之一的淡黄色晶球,被一只从虚空中伸出的巨手接住。 那身影之上星光闪动,仿佛无数的眼睛,审视着手中这颗残破的世界本源。 随着黑暗中的一声叹息,一切都消融在无垠的星光之中。 ———————————————— “魔法纪元10182年,帕托斯世界遭到血肉魔入侵。 直到此时人们才第一次关注这个年轻的边缘世界。 这里诞生过数名正式法师, 有过富可敌国的商会, 存在过几十个凡人王国, 出现过能够猎杀超凡生命的佣兵工会。 甚至有过啼笑皆非的宗教组织。 但所有这一切,都随着世界的毁灭永远消失在虚空之中。 幸运的是,法师们成功定位了血肉魔世界群。 以十年为期限,战争法师和狩源法师们为反击开始了各自的备战。 后世被称为焚血末日的文明战争拉开了序幕。” ——《星枢编年史,终结之始》 第十七章 虚海 梦醒之时,周围只有一片黑暗。 他摇了摇脑袋,自己什么时候又晕过去了? 过去一段时间,扎克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那座阳光下的港口城市,直入云霄的法师塔,还有身边的朋友和学生,一望无际的红色海洋,还有那场毁灭一切的世界末日。 挥了挥手,墙上魔法火炬随之点燃,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墙上整齐排布着一只只魔法火炬,延伸到数百米外的黑暗之中,仿佛遥远的火苗。 房间中,上千颗大小不一的晶石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排布成复杂的图形。 晶石折射着魔法火炬那微弱的火光,宛如幻境。 失去魔力的魔仆散乱躺倒在地上,如同一个个断线的木偶。 这里是法师塔地下三层——魔晶室。 魔晶室是法师塔的“能源中心”,是法师塔最核心的部分之一。 上千块晶石组成了“魔晶池”,存储着整座法师塔所需的魔力。 当初扎克没有选择跟随战争法师的大部队撤离帕托斯,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法师塔。 他的法师塔为了疏散难民耗光了魔力,而匆忙之中的扎克也只为魔晶池补充了少许魔力。 现在魔力已经再次枯竭。 扎克扶着面前的一块晶体吃力地站了起来,沉重的呼吸伴随着白汽。 周遭的气温仍在下降,地面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魔力枯竭的法师塔已甚至连室温都已经难以维持了。 墙上的魔法火炬开始暗淡摇摆,扎克定了定心神,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体内剩余的魔力全部注入了面前的晶石之中。 魔晶室内的火光突然大亮,上千枚水晶散发出微微的黄光,室温也在缓缓的回升。 “呼...”黑发法师长舒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开了房间。 啪嗒、啪嗒。 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通道中。 扎克扶着墙,沿着巨大的石质旋梯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着。 数十米宽的楼梯井如同上古魔兽的漆黑巨口。 黑发法师慢慢走着,经过了地下二层的魔核室,紧接着是地下一层的塔灵室。 这两层连同地下三层的魔晶室构成了整个法师塔的中枢部,可以说是整座法师塔的大脑。 连同更深处的地下仓储部,整个法师塔的地下部分基本保存完好,算是在帕托斯的灾难中幸存了下来。 但地上部分就没那么幸运了,原本有二十五层的地上部分如今只剩下了五层,其余都被【帕托的伪月】造成的冲击波拦腰折断,化作了废墟。 一到四层是法师大殿区,那里曾经金碧辉煌,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只剩下破碎断裂的楼梯,残破的挂毯吊旗和布满裂缝的大理石地面。 扎克没有停留,继续上行到五层——仪式区。 他缓步来到仪式大厅的中央,随意踢开了几块碎石,然后便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视线向上看去,大厅的天花板上裂开了一个大洞,塔外的景象一览无余。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漆黑。 那是最深沉、最绝对的虚无。 墙上的魔法火炬静静地燃烧着,微弱亮光一进入其中便被吞噬殆尽,无法照亮哪怕一寸空间。 整座法师塔仿佛是万米深海下的一支小小的火烛。 这里是虚海。 帕托斯毁灭时,自己使用狩源吊坠逃离了世界毁灭。 自那之后已经漂流了多久? 三天? 三个月? 三年? 还是三个纪元? 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毕竟,这里是虚海,在这里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自从离开帕托斯之后,扎克便一直迷失在虚海之中,始终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世界。 而如果将世界比作一座座有人居住的城镇的话,那虚空便是这些城镇之间的街道与荒野。 无数的城镇和乡野组合在一起构成了“大陆”和“岛屿”,也就是所谓的“世界群落”。 但无论是人来人往的城镇,还是荒无人烟的野外,归根结底都属于陆地的范畴,也都遵循着陆地上的规则。 同一个世界群落中的世界,规则也大致相像,就如同相邻的城镇往往具有类似的文化和法律。 而虚海,便是这一片片大陆之间的“海洋”。 “陆上”的规则在这里不再适用,甚至虚海自身都没有稳定的规则,就连时间和空间都不再连续和平整。 有的法师在虚海中迷失了几百年,回到自己的世界时却发现当地时间只过去了几分钟。与之相反,自然也有不少“沧海桑田”的例子。 法师们认为,虚海就是世界的墓地,一个世界的本源完全劣化后便会融入虚海。 而在没有外部因素的情况下,所有的世界都在不可逆转地逐渐劣化,用“奥术”一些的说法便是“混沌终将主宰一切”。 当所有的世界都崩朽死亡后,所有的空间和时间都将连连通成无垠的虚海,那便是整个宇宙的最后图景。 扎克在想,法师文明不停发动对外战争、掠夺其他世界群的资源,其根本目的难道就是为了缓解甚至逆转法师世界群的劣化? 但此时的扎克并没有心情细想,因为他马上也要成为虚海的一部分了,仅剩的魔力都已经注入法师塔,而魔晶耗尽之日,便是扎克溺毙于着虚海的混沌之时。 失去魔力的他早已极度疲惫,他准备躺在这里,静静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 卡萨尔的雕像静静地伫立在仪式大厅的一角,冷漠的面庞在火炬的微光中明暗不定。 就当扎克几乎要沉沉睡去时,一道绿光突然从头顶的黑暗中冲了出来,然后咚的一声撞在了法师塔上。 第十八章 听说你是白霜之源 (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扎克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瞪大双眼向外望去,但是那道绿光早已经远离消失不见,只有视网膜上还留存着模糊的痕迹。 ‘是自己的幻觉么?’扎克心下想着,立刻对着空气说道:“塔灵,刚才观测到虚海中的异常现象了么?” 为了节省魔力,早已被设定成静默模式的塔灵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主人,一个绿色物体在十沙粒前与法师塔相撞,然后沿着偏离后的轨迹高速远离了。” “有观测到目标细节么?” “静默模式下无法确认。”塔灵冷漠地回应道。 扎克皱起了眉头。 ‘难道虚海中还有其他的旅行者?’ 没有时间多想,扎克直接对塔灵下达了命令: “向着那个方向追!” “是,主人。” 在虚海中迷失了许久,始终无法找到任何世界落脚的扎克本已经绝望,但如今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虚海不会自发生成任何物质和能量,任何物体都必然来自于实体世界,那道绿光也必然如此...’ ‘等等...’ 想到这里,扎克突然心思流转。 ‘那绿光必然有一个来源,但是...却未必有一个目的地...’ ‘如果它只是一束没有目标、只会在虚海中永远前进的随机能量呢...何况就算它原本有着一个目标,但刚刚撞上了自己的法师塔,恐怕也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而且它刚刚从视野中一闪而过,速度如此之快,以现在剩余的魔力追上去非常困难...’ ‘当然,追溯其来源也很冒险,它来时的路线并不一定是直线,更何况虚海中的空间并不平整连续...” “要赌么...’ 电光火石之间扎克便做出了决断: “塔灵,调转方向,沿着绿光来时的轨迹前进!” “是,主人!” 法师塔的魔力最多只能支持几天的时间,但扎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然而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塔灵的声音便再次在空旷的法师塔中响起:“在附近感应到空间裂缝...计算中...” 扎克心中又惊又喜,但他没有打断塔灵,而是静静地等待着计算结果。 许久之后。 “计算完成...空间裂缝可能连通某个世界群落。” “可能?你有多大把握?” “七成...” 扎克长舒了一口气,他赌对了,如果他之前选择追逐绿光而去,可能真的会永久地迷失在虚海之中了。 没有任何犹豫,他对塔灵下达了命令:“立刻准备让法师塔通过空间裂缝。” “启动世界壁撕裂程序..三...二...一...空间裂缝过小,魔力不足。” ‘那你倒计时干什么?’扎克抓了抓头发,静默模式下的塔灵有点智商欠费。短暂沉思之后,他继续问道:“如果只把我传送过去呢?” “检测中...魔力充足。主人,我需要提醒您...” “我知道。”扎克打断了塔灵。 虽然希望就在眼前,但毕竟只有七成的把握,如果空间裂缝的后面仍然是虚海的话,那失去法师塔保护的扎克只会瞬间死亡。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以现在仅剩的魔力寻找下一个空间裂缝几乎是自寻死路。 “塔灵,执行传送程序。” “是主人,请到星界门前做好准备。” 扎克迅速来到一层,空旷的法师大殿中央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灰黑色的厚重门柱上雕刻着纷繁复杂的花纹。 星界门。 而原本空荡的门中此时正亮着微光,流离迷幻的色彩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引力。 扎克深吸一口气,毅然迈入其中。 天旋地转! 在一瞬间的黑暗之后,扎克看到了千万颗闪烁的星辰, 看到了深沉的虚空中翻腾扩散的的白色冰霜。 他重新感受到了游离不定的魔力,但与此同时,一阵彻骨的寒冷包裹了他的身体。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急速地向着其中一颗星辰坠落。 视野被扭曲,星辰被拉成一条条白线。 扎克用刚刚吸收的魔力张开了几个低级的防御性法术,努力抵抗着规则的拉扯。 坠落越来越快,随着一阵眩晕,强光淹没了整个视野。 ———————————————— 绿色的幽光在一望无尽的雪原上亮起。 空气好似在沸腾,在短暂的扭曲之后被突然撕开了一道黑色的裂缝。 一个白发女孩从里面跳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摔了一跤。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 ‘好疼啊。’ 前一刻的记忆还是杰洛特的挽留的话语。 然而踏入传送门的一瞬间,在那转瞬的黑暗之中,她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周围寒风凛冽、暴雪肆虐,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无边无际的白色荒原。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里应该跟白霜脱不了关系。’ 女孩儿打了一个寒颤,用手护住双眼,避免风雪的干扰。 她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严酷贫瘠的环境,试图弄明白她现在应该做什么。 尽管阿瓦拉克做了很多关于白霜的研究,一直坚定地认为【上古之血】是解决白霜的关键。 但讽刺的是他从没有告诉过自己具体用什么方法消灭白霜。 但无论如何世界的存亡悬于她一身,她必须集中注意力,找到它、解决它。 女孩儿摸了摸背后的长剑。 她现在只能凭着直觉前进。 穿过狂风与暴雪,她不知在风暴中前行了多久,直到一片雪白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雪原上强烈的反光让她眯起了眼睛。 密集的雪幕之后,那个黑影突然动了一下。 “喂,谁在那儿!”白发女孩儿高喊,努力盖过呼啸的风声。 那个影子没有回应她,但明显听到了她的高喊,向着这边缓缓移动过来。 随着它逐渐靠近,她看清了这个身影。 那是一具几乎腐朽殆尽的干尸。 本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它正一瘸一拐地向女孩儿走来。 干枯的骨头上挂着少许碎肉。 几缕碎布挂在残缺不全的肋骨上,在寒风中飘动。 少了一半的下巴不停地上下开合着。 骷髅的眼窝中闪着幽幽的蓝光,盯着面前的女孩儿。 ‘恶灵?’ 女孩儿思绪飞转,那具干尸却嘶叫着冲向了她,用只剩两个手指的枯手抓了过来。 砰! 骨渣飞溅,女孩儿甚至没有拔剑,一拳就打碎了脆弱的头骨。 干尸一头栽倒在地。 女孩儿用脚踢了两下,见没有动静便蹲在一旁检查了起来。 ‘没有血液,只有早已腐烂干瘪的血肉。这具尸体死了起码几年了,考虑到这里的环境,它在这里站了几百年都有可能。’ 女孩儿试图弄清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它的样子完全不符合维瑟米尔的书里的任何一种恶灵。 既不像如灵体一般漂浮在半空的妖灵,也不像由武器盔甲组成的战鬼和战灵。 正当她试图理清思路时,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却突然再次动了起来,两只枯手胡乱挥舞着。 而周围的暴雪之中出现了更多的身影,向她围拢了过来。 它们越聚越多,成百上千的黑影连成了一片。 这是一支由无数干尸和骷髅组成的亡者大军。 在这尸骸大军之后,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雪幕之中,身下的亡灵战马嘶吼不停。 它披着深色的铠甲,但与狂猎那些厚重华丽的铠甲有些不同,更像是铁链与皮革的融合。 粗糙的皮肤透着冰冷的苍蓝色,仿佛由冰雪凝结而成。 它的脸有着人类的特征,但却更加粗糙、布满了褶皱。 均匀分布的尖刺环绕在裸露的头顶上,组成了一个天然的王冠。 女孩儿绿宝石色眼睛死死地锁定着这个怪人, 而怪人冰蓝色的眼睛也在打量着女孩儿 两双眼睛都是那样的冰冷,深沉,而又缺乏任何感情。 互相之间没有憎恶,没有恐惧。 只是充满了好奇。 狂风呼啸,暴雪以那个怪人为中心突然猛烈了起来。 女孩儿缓缓抽出了背上的长剑。 漫天的雪花瞬间凝固在了半空。 吉薇艾儿,汝名雨燕。 提尔·托夏的群山锻造而成的黑色火焰。 ---- 永冬之地。 这里已经冰封了千万年,那永恒的寂静本应延续到时间的尽头。 而这一天,一道绿光切开了整个雪原。 第十九章 这里有人?(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耀眼的白光逐渐散去后,失重的感觉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的痛感。 扎克睁大双眼试图看清四周环境,却只有一片漆黑。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一阵阵的剧痛让扎克难以起身,但他的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这里有地面、有重力、温度适宜、存在可以呼吸的空气,甚至... ‘虽然分布非常不均匀,但周围确实存在着游离的魔力。’ 种种迹象都说明了这里确实绝对不是虚海,甚至不是虚空,这里是某个物质世界! 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扎克回忆着自己穿过空间裂缝时见到的景象。 闪耀的繁星,虚空中四处蔓延的白雾... ‘我很有可能抵达了另一个世界群落,并且在虚空中穿梭了很长一段距离的才来到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扎克翻了个身,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释放了一个零环戏法【光亮术】。 微弱白色光芒在头顶静静悬浮,然而亮度却有些忽明忽暗。 ‘法术效果很不稳定...看来这里的规则和法师世界似乎有些差别...’ “塔灵。”扎克握住了胸前的吊坠,想要继续试试自己的运气。 狩源吊坠是狩源法师们最重要的装备,它与法师塔链接在一起,可以让狩源法师与塔灵进行远程沟通,甚至可以调动法师塔中的法术进行远程支援。 而狩源法师塔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那便是【规则投射】。 每一个异世界都有着不同的规则,一个在法师世界有效的法术模型,在异世界可能完全不起作用。 而魔法的环级越高,法术模型对规则的调用越繁杂,因此对规则的兼容性也越差。 一个零环的【光亮术】仅仅是亮度不稳定,而如果扎克释放一个三环的【苏鲁特的毁灭之眼】,制造出的火球搞不好会直接在眼前爆炸。 而狩源法师塔可以将法师世界的规则投射在身处异世界的个体身上,让法师们继续随心所欲地释放魔法。 这才是狩源法师们探索异界时赖以生存的保障。 然而此时狩源吊坠黯淡无光,没有任何回应。 ‘而法师塔大概仍停留在虚海之中,其剩余的魔力应该是无法支持这么长距离的沟通...’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在联系到塔灵之前先用低环法术凑活一下吧。’ 借助微弱的光线,扎克起身开始摸索这个未知的遗迹。 头顶是漆黑的岩壁,岩壁上还悬挂着滴着水的石笋。 他似乎正身处在一个空旷宽阔的岩洞中,而洞穴的深处漆黑一片。 旁边的石壁上有一扇华丽的拱门浮雕,细微的魔力在上面隐隐涌动。 ‘是某种传送装置么?难道自己就是通过这扇门来到这个世界的?’ 光照所及之处,扎克看到了一些平整的墙壁,大概是因为年代太久,这些墙壁大都坍塌,或者已被石壁渗出的矿物所覆盖,与周围的岩壁融合在了一起。 地面是平整的石砖,不远处有几阶残破阶梯和扶手,虽然上面布满了青苔,但看得出来它们都是人造结构。 这是一片荒废的地下人造建筑!自己居然来到了一个存在着文明的世界! 按下心中的惊异,扎克继续探索着遗迹。 然而除了一些零散的金锭,他再也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就算洞穴中之前保存着什么也早已腐烂成泥了。 最终他来到了一堵被碎石封住的拱门前。 微风正从石块缝隙中吹拂进来。 ‘这里大概就是洞穴的出口了。’ ———————————————— 半小时后。 呼,呼... 扎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为了节省魔力,他已经暂时停止了自己的【不朽】状态,但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体重新开始缓慢衰老。 扎克环视四周,审视着周遭的环境。 身后是地下遗迹黑洞洞的入口,面前是一条小路,虽然已经因为经年累月无人使用而杂草丛生,但还算可以勉强辨识。 ‘植物..很典型的树木...而且还是阔叶林...’ 他正身处森林之中,现在似乎是正午时刻,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了进来,而四周尽是虫嘤鸟鸣之声。 ‘地面上覆盖着...很典型的被子植物...草’ 草丛里发出一阵声响,扎克寻声望去。 ‘兔子...’ ‘这不奥术...我真的离开了法师世界群了么?’ 扎克并非在大惊小怪,他游历过很多世界,哪怕在法师世界群之中,绝大多数的世界都有着自己独立演化出的的生物圈,动植物形态千奇百怪,许多世界甚至没有动植物的区分。 而在茫茫虚海的另一侧,一个遥远的异世界居然有着和法师世界主世界一模一样的生物体系。 这让扎克不得不怀疑自己一直在法师世界群里兜圈子。 但现在胡思乱想毫无意义。 稍作休息之后,扎克起身行动,沿着小路向森林深处走去。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儿。 几小时的跋涉之后,荒草丛生的小径终于并上了一条大路。 此时的扎克已经又累又渴,身上的法袍早已不复整洁,沾满了泥土。 沿着大路没走多远,扎克便看到路旁的一个小营地。 营地中心是一顶破旧的麻布帐篷,旁边的树上拴着一匹瘦马,周围散落着几个包裹和箱子。 帐篷前,三个男人正围着篝火烤着什么,香气四溢。 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赤着上身,正在摆弄着面前的篝火。 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皮裤皮甲的瘦子。 而坐在两人中间的是一名壮汉,身上的锁子甲破了一个大洞。 ‘人类?这里居然有人类!’扎克再也无法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快步走上前去。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灰头土脸的黑发青年。 穿锁甲的壮汉大笑着拍了拍另两人的肩膀,三人拿起了篝火旁的短剑,起身向扎克迎面走来,操着陌生的语言嬉笑叫喊着。 也许是怕扎克逃走,三人从不同的方向上围拢了过来。 但他们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 他们看到那名黑发青年向自己这边越走越快,几乎小跑了起来。 正当他们处在疑惑中时,中间的壮汉突然从地面上飞了起来,快速飘向了扎克。 ‘从各个角度看都是人类。’ 扎克用【法师之手】操纵着面前的壮汉,让他在空中左右翻飞、上下旋转。 嘶啦一声,男人身上的衣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就连锁子甲都被撕成了两半,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汗臭味。 赤身裸体的壮汉悬浮在空中,四肢像人偶一样被摆弄着。 ‘从各个生理特征上看,确实是人类。’扎克抽了抽鼻子。 另外两人已经蒙了。 瘦子首先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举起短剑便向扎克砍来。 砰! 一阵血雾从他脑后炸开,什么东西从那里飞了出去,落在了不远处的草丛中。 握着短剑的右手还举在空中,双眼却已经失去了神采。 男人摇晃了一下,消瘦的身子笔直地仰倒在地,两腿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推击之手】,0环1阶。 而施法的目标,是瘦子的脑干。 的【推击之手】施法距离很短,作用空间也很小,但却在0.02秒内就为目标注入了200焦耳的动能。 于是乎,那块热腾腾的脑干突破了薄弱的颅骨,以40米每秒的速度被“弹射”了出去。 扎克看向了旁边的矮子,后者直接哀嚎着跪在了地上,背上起了大片的水泡。 紧接着口鼻中冒出了白色的蒸汽,几个呼吸之后,惨叫声渐渐平息,趴在地上的人已经蜷缩成了一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味。 【灼热之手】,0环1阶。 在一秒钟内把对方肺中的空气加热到了100度。 扎克自然是看不到隐藏在颅骨之下的脑干的,或是深藏在胸腔里的肺。 但熟悉人体结构的法师可以很容易的在灵魂空间中将其具现,将其作为目标输入魔术模型。 这也是法师们入侵一个世界之后,往往先要解刨当地敌对土著的原因。 只有熟悉了生理结构,才能保证施法的成功率。 ‘两个法术都成功了,这个世界的人类在生理结构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扎克一边想着,一边提着男人来到帐篷旁。 篝火上正在烤着一只野兔,它的一面已经烤焦,但仍是香气扑鼻。 法师拿起烤野兔,狠狠地咬了一口。 壮汉重重跌回地面,他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屎尿流了一地,浑身沾满了恶臭的泥土。 他显然已经吓破了胆子,两腿发软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用扎克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语言完全不通啊。’ 咔! 哀求声戛然而止。 壮汉的脖子被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树旁的瘦马发出了惊恐的嘶叫,扎克回头看了一眼那顶摇摇欲坠的简陋帐篷。 帐篷之下正露着一双洁白却伤痕累累、沾满污泥的腿,泥泞的地面上布满了挣扎的痕迹。 “无论你想说什么,跟她说去吧。” 第二十章 这是哪儿?(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大人啊,您看看这本书,这可是我们家珍藏了好几代的宝典。” 一个被木墙包围的营地前,一名衣着破烂的老者对面前的男人低眉顺眼地问着。 他双手正恭敬地捧着一本书。 男人接了过来,皱着眉头装模作样地翻看着,脸上的横肉拧成了一团。 书本少了一半,上面还沾满灰尘和油渍,封面的中间凹陷了一块,似乎是桌脚的压痕。 他是个文盲,封面上的大字一个都看不懂,但这个本大部头拿在手里着实不轻。 掂了掂重量,他对旁边一人喊道: “乔伊,拿两个银便士来!” “大人啊,您看这本书这么厚...” “滚!下一个。” 老头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面前男人身上皮甲,和腰间虽然生锈但仍散发着寒光的短剑,只能驼着背离开了。 男人把书扔到一边,那里已经堆放了不少破败的书籍。 而营地的面前还排着长长的队伍。 “哎,老大...”那个名叫乔伊的瘦子凑了上了。 “去你的,以后你再敢叫我老大我一剑劈了你...”男人吼道,下巴撇了撇营地后面一座破败的塔楼:“老大在那儿呢。” 瘦子眼睛提溜地转了一圈:“...弗格斯,你说咱老大到底想干啥呀,这些破烂哪值那么多钱啊。” “老大的事儿是你能想明白的么?滚一边去!干好你自己的事儿!算错一个铜币我剥了你的皮。” 看着乔伊悻悻地离开,弗格斯又接过了一名村民递过来的书籍。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他自己心里也在嘀咕。 两周前他还是一名逃兵,带着几名同伴干着打家截道的买卖。 然后就碰到一名有着异域面容的黑发青年。 他现在已经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吐着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对方往他的脸上撒了一把金币。 然后他就成了自己的老大。 自己跟着他“袭击”了好几伙强盗和逃兵,杀掉了血气重的,留下了还算老实的。 有意思的是自己老大起初并不会说通用语,而自己只能用一些简单的手势跟他交流。 再后来,老大突然开始讲话了,虽然口音挺重的,但勉强还是听得懂。 老大特喜欢操着浓重的口音问这问那的,这是什么年代?这是哪儿之类的?最近有什么大事儿之类的。 可他就是一逃兵,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荒郊野岭里,哪知道那些大人物的事儿。 老大也没追问,但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老大带着他们占领着这处废弃的堡垒,然后就让他们开始四处收集书籍。 而且不是抢,是按重量买! 一奥伦一磅的买!比他娘的黄油白面包还贵! 而老大那里总是有用不完的金币和银币。 后来这事儿就传开了,每天破书烂纸能收好几车。 当然了,味儿大了自然招苍蝇。 有一次旁边村里两个混蛋趁自己不备溜进了塔楼,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再也没人见到过他们。 有一次他去送书的时候,老大笑着叫住了他,说缺钱就跟他讲,但工作一定要好好干。 他看到老大拿出了一块金子,然后用手指从上面“撕”下了一块,在掌中融化,又慢慢变形成金奥伦的样子。 他哪敢要啊,慌不择路跑出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粘了满身的黑灰。 想到这里,弗格斯打了一个机灵。 别人不知道,当过兵的他清楚,那他妈的是人烧干了剩下的灰啊! 他心里已经有些猜想,自己的老大肯定是一位“术士”。 那些术士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年轻,但实际上都是自己爷爷奶奶辈的。 前段时间南北大战的时候瑞达尼亚迫害非人类居民,许多术士都逃离了宫廷跑到了民间。 也许自己的老大也是其中之一吧。 “拿着,滚吧。”弗格斯扔出了一枚银币,打发走了面前的村民。 他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又把四枚银币塞进怀里。 ‘别瞎想了,有钱赚就行。’ ———————————————— 残破的塔楼之中,扎克正在书桌前认真地读着什么。 砰砰砰 房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一名手下怀抱着一堆书进入了房间,小心翼翼地放下东西便慌张离开了。 扎克看向那堆破破烂烂的书籍,最顶上的一本少了一半。 《永恒之火——插向女巫的剑》 他摇了摇头,继续看回自己手中的书。 《尼弗迦德编年史》 “他的绰号叫钢血,人们传说莫丹科国王的血管里流淌着融化的铁水。这自然是夸大其词,但莫丹科确实戎马一生,他最伟大的功绩便是征服了埃托利亚...” 扎克把书扔到一边,抓了抓头发,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星期了,但至今还处在震惊中。 这里的一切一切都在告诉他: 这里是《猎魔人》的世界! 一个在他前世时只出现在游戏、小说和电影里的的幻想架空世界! 如今却真实的摆在他的面前。 过去几天他收拢了一帮逃兵难民,开始疯狂的收集书籍,试图找到这个世界的漏洞。 但是没有漏洞!它的一切都是自洽的。 在前世时,无论是游戏还是电影,《猎魔人》里的人说的都是一种他前世时的语言——英语。 但在这里,人们却在讲着数种成熟完备的陌生语言。 比如北方人讲的是一种由四十个字母组成的屈折类语言,也被称为【通用语】。 这里有着丰富多彩、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 比如自己刚刚在读的《尼弗迦德编年史》,它记录了那个南方帝国七十年前的征服扩张史。 而扎克印象中《猎魔人》的原作者对那段历史才只编到二十五年前! 他同样可以找到全面详细的世界地图,而上面的许多地域是原作者都没有规划过的。 这是一个细节和广度远超前世所有《猎魔人》作品总和的真实世界。 对比看来,前世的《猎魔人》反而像是面前这个真实世界的舞台演绎。 扎克开始怀疑起自己和周遭的一切。 难道自己前世并没死,而是在昏迷中陷入了几十年的幻觉? 还是说在法师世界这一百年才是真实的,前世那二十年的记忆才是晓梦一场?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身后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弗格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老大,我们找到了!咳咳..” 扎克冷冷地注视着他,吓得他直拍自己胸口赶忙把气儿接上: “您一直让我们找寻的那个猎魔人,那个外号白狼的,我们打听到了。” “消息这么快就从陶森特传回来了?” “他没有在陶森特,我们的人在威伦附近见到他了!” 第二十一章 偶遇(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泰莫利亚,威伦。 一个小酒馆中,店主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了尼弗迦德的太阳纹章,又重新挂起了泰莫利亚的银百合纹章。 “老板!把炉火生的大点!”一个酒鬼高叫道。 “最近奇了怪了,这个季节威伦这里是从不下雪的。”店主自言自语着往炉子里加了把柴。 酒鬼打了个寒战,回头跟自己的同伴继续聊了起来。 “都要世界末日了,还那么抠门!” “世界末日?” “你喝傻了么,过去几天都是睡过来的?西南边的海上那么粗一道光柱你没看见?” 酒鬼的同伴一脸茫然,但酒馆里其他人却附和了起来: “对对对,我当时看到天空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球...很大很大...比...比月亮还要大的多!” 一名黑发青年坐在角落里,饶有兴致地看着酒鬼们的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经过两个星期的调查,扎克基本上弄清楚了自己所处了年代以及故事线。 自己正身处猎魔人世界的复活历1273年。 猎魔人的世界观由一些列的小说、影视和游戏构成。 而1273年,正是时间线上处于最末端的作品——游戏《猎魔人3》发生的年份。 正是这一年,这片大陆上密集的发生了无数大事。 比如一场世界大战。 南方的尼弗迦德帝国发动了第三次北伐战争,入侵北方诸国。 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帝国接壤的泰莫利亚王国。 帝国在开战前就已经未雨绸缪许久,用了一些列的阴谋操作直接刺杀了泰莫利亚国王——弗尔泰斯。 泰莫利亚陷入内乱,摄政王约翰·纳塔利斯临危受命,率军坚守多尔·布雷坦纳-碳山防线三天,但在第四天被彻底击败。 泰莫利亚被征服之后,尼弗迦德帝国攻势不止,兵锋直指更北方的瑞达尼亚。 瑞达尼亚则借着帝国消化泰莫利亚的空隙“合纵”北方诸国。 瑞达尼亚的国王拉多维德五世虽然是个残忍小人,但对外却展示出了高超的军事和外交才能。 先是兼并了不合作的科德温王国。 然后又联合了北方诸国以及泰莫利亚的残军组成了联军。 紧接着在冬季严寒的帮助下,北方联军将帝国的三十万大军挡在了瑞达尼亚的边界——庞塔河以南,河畔富庶的自由城邦诺维格瑞也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而这场胶着对峙的战争,正是《猎魔人3》故事的大背景。 而猎魔人世界观里的主角——“白狼”杰洛特——也被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波及整个大陆的政治风暴之中。 与此同时,来自异世界的神秘势力“狂猎”军团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杰洛特一行人虎视眈眈,四处围追堵截。 在这一场席卷世界的风暴之中,重要人物在重要事件中所做的不同选择,会把整个世界的局势发展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和结局。 然而扎克来的有点晚。 “你听说最近庞塔河北的那场战斗了么?” “瑞达尼亚的军队就是帮废物,一触即溃啊。” “是啊,要不是有我们泰莫利亚的支持,南方人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我们泰莫利亚现在也算是那什么.....哦对了....独立公国。” “所来说去,公国不还是南方人的狗么...高兴个什么?” “你他妈说什么呢?” 紧接着就是桌子掀翻、酒杯摔碎的声音。 这里已经是《猎魔人3》结束后的时间线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尼弗迦德帝国赢得了战争。 从泰莫利亚独立事件来看,应该是泰莫利亚的残余势力与尼弗迦德皇帝达成了协议。 他们脱离了北方联军,甚至刺杀了北方联军的首领——瑞达尼亚国王拉多维德。 失去了领袖的北方联军兵败如山倒,尼弗迦德风卷残云般征服了整个北方。 而泰莫利亚也换得了自治权,成为了一个独立公国。 动荡的世界局势已经尘埃落定,扎克已没有机会参与到这些跌宕起伏的大事件中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兴趣,他更关心的是主角一行人的下落。 作为狩源法师身兼探索异界的职责。 而就他个人而言,他必须为十年后的文明之战做好准备。 他需要重建自己势力体系和军事力量。 再者,他想要搞清楚眼前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为此扎克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而一切都需要从杰洛特本人入手。 在猎魔人的故事中,杰洛特在重要事件中所做的不同选择,会把整个世界的局势发展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和结局,也决定了他个人的命运。 他可能抱得美人归,安享晚年。 可能孤家寡人,终老一生。 甚至可能时运不济,死于非命。 扎克甚至都不知道“白狼”现在是否还活着。 所以几天前手下有人在威伦打听到消息时,他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立刻命人在威伦发布了大量的猎魔赏金任务,虽然任务是假的,但价格高到足以买下一个庄园。 结果冒牌的猎魔人来的一大堆,杰洛特本人却始终没有现身。 再后来连眼线们都人间蒸发了。 不得已,扎克决定亲自下场,来威伦寻找“白狼”。 他穿过扭打在一起的酒鬼,躲过横飞的酒杯,径自走出了酒馆 ‘都快把威伦找了一遍了,他到底躲在哪里?’黑发青年想着,一边从树桩上解开马绳。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一个男人骑马从大路上疾驰而来。 骑手从扎克身前停下,往酒馆中望了一眼,打斗声让他皱了皱眉头,随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白发飘逸,背负双剑的的背影。 ‘到下个村庄碰碰运气吧。’扎克皱眉挥手扇了扇面前的尘土。 ‘等等。’ 扎克立刻站起身来望向骑手离开的方向,对方早已不见踪影。 没有任何迟疑,他翻身骑上瘦马,猛踢马腹,向着那个方向疾驰追去。 第二十二章 林中小屋(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耳边风声呼啸。 标志性的白发,猎魔人标配的银、钢双剑。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身影必然就是“白狼”杰洛特。 扎克心里着急,想要赶快追上对方,奈何身下这匹瘦马有气无力,跑的实在不快。 他本可以使用【飞行术】追赶对方。 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差异让他无法稳定地释放高环法术。 何况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两个星期,魔力只回复了几百个单位,经不起任何浪费。 略作思考,扎克还是对自己使用了【飞行术】的零环版本——【漂浮术】。 马背上的重量瞬间减轻,瘦马嘶叫一声,速度骤然加快。 然而却始终不见杰洛特的身影。 幸运的是,这条大路并没有分支,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跟丢对方。 纵马飞驰之中,扎克不禁感叹这威伦地区还真是兵荒马乱、荒芜凄惨。 路边随处可见腐烂的尸体,丢弃的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恶臭,树木稀疏而枯萎,天空不时传来乌鸦的叫声。 扎克已经路过了数个被遗弃的村庄废墟,有好几次还差点撞上吊在树上的死尸。 半小时后,扎克终于找到了杰洛特拴在树上的坐骑,但他本人已经不见踪影。 扎克纵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向着杰洛特的“良驹”走去。 “萝卜!”扎克打了个招呼。 那匹棕马猛地看了过来,马嘴半张,瞪圆的双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是杰洛特的朋友,杰洛特是从这里进去了么?” 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萝卜似乎慌张了起来,绕着树转来转去,嘴里嘶叫个不停。 “我知道你听得懂,如果杰洛特从这里进去了,就点个头。” 萝卜却平静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并没有要告诉自己杰洛特去向的意思。 ‘看来是不相信我这套说辞啊,没办法,只能自己进去确认了。’ 扎克拨开灌木,沿着若隐若现的小路向林中走了进去。 ———————————————— 这片林子很深。 很快,扎克便发现了灌木被踩踏,树枝被砍断的痕迹,甚至还有刚刚死去,还在流血的野狼尸体。 很显然,杰洛特确实刚刚经过这里,而且似乎还很着急的样子。 跟随着踪迹继续前行半小时之后,荒芜小径的慢慢隐匿不见,周围的树木也越来越稀疏,脚下的土地变得越泥泞柔软。 微风吹来潮湿而腐臭的气息,雾气越来越浓,可见度也越来越低。 扎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周围的雾气已经让可见度下降到了十米左右。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威伦沼泽。 他一边挥手驱赶着蚊虫,一边淌着泥水摸索着前行,偶尔还要涉过及腰的深水,甚至有几次不得不用【漂浮术】把自己从泥潭中拔出来。 威伦——无人之地可不是白叫的。 威伦位于西泰莫利亚西北,是全泰莫利亚王国最穷的省份。 而战乱几乎把这里变成了无人区,只剩下游荡的土匪与逃兵。 即使是和平时期,威伦也是个没人愿意去的地区。 人迹罕至的沼泽、贫穷的村庄、没礼貌的乡巴佬,大概是人们对这的唯一印象。 这座省份几乎每什么天然资源,只有森林、湿地,和大片大片的沼泽。 而现在威伦受到战乱,沼泽成了各种食尸鬼与其他吃腐肉的生物的觅食地,除了找工作的猎魔人外几乎不会有人接近。 无人类居住的沼泽里,还住了其他更邪恶可憎的居民,沼泽巫婆、墓穴女巫和小雾妖。 它们以腐肉为生,但最爱的佳肴还是人肉。 被远方暗淡灯火引到偏远小路的孤单旅人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那些灯火不是农民小屋的温暖火焰,而是沼泽生物吸引猎物的诱饵。 当然,沼泽中的怪物对于平民来说神秘而极度危险,但在强大的猎魔人眼中不过是行走的金币报酬而已。 扎克这一路上还没有遭遇到任何怪物,但残破的怪物尸体倒是随处可见。 水鬼、食尸鬼、食腐魔。 “布拉维坎的屠夫”果然名不虚传,每到一处都是怪物们的末日。 正是这些残肢断臂让扎克在迷雾中继续追踪着杰洛特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扎克感到脚下的感觉逐渐坚实,水也越来越浅。 远处的迷雾中似乎出现了几栋矮房建筑。 继续前行几百步,他终于踏上了泥泞的地面,来到了那三栋木屋环绕的平地上。 周围是歪七八扭的篱笆,中央是一个小小的石桌,看起来是个长满杂草的小院。 而那几栋矮房的泥墙和大半个院已经被污血染成了暗红色 怪物尸体和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粗略数来至少有二十具。 地面上的杂草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恶臭,那是食腐魔尸爆后留下的味道。 扎克环顾四周,久远的记忆正在被唤醒。 ‘这里是...林中夫人的小屋。’ 林中夫人,又称为“好夫人”。 对于威伦当地居民来说,好夫人是三位长生不老的美丽女子。 她们已经在威伦沼泽的深处存在了很久,与这片充满瘴气的土地共生在一起。 就好似那些驱使自然之力的德鲁伊一样,林中夫人拥有的强大魔力也来自于土地本身,她们与所居住的沼泽的神秘连接,让她们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与生命力。 她们可以听到任何发生在她们的林中的事,也可以操纵附近人类的命运,为信奉者们送上祝福。 她们帮助威伦的居民渡过艰苦的年头,是威伦真正的主人。 而好夫人中的一个,织婆,现在就仰面躺在扎克面前,嘴里还插着一把长剑。 那是一个身体畸形的丑陋老妇。 她脖子上套着一个绞刑的绳索,身上挂着碎布拼接而成的肮脏斗篷。 她的下身除了两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腿之外,还长着两只畸形干瘦的肢体,好似昆虫的附肢。 三角形的女巫高帽下是一张褶皱的脸,本该是眼睛的地方长着两颗布满孔洞的肉瘤,一只只苍蝇钻进钻出。 这才是‘好夫人’的真实面貌——“林中老巫妪” 她们平时以长生不老的美丽女子的外貌在信徒面前出现,而实际上则是三个丑陋畸形的半人型生物。 这三个“女性”超凡个体分别是织婆、煮婆、呢喃婆。 她们不单为本地人送上祝福,同样也带来诅咒。 她们偶尔帮助人类,但是代价高昂——绝对的服从和血腥的人祭。 ---- 扎克心中逐渐明白了过来。 ‘原来我来到了最坏结局中...’ 猎魔人的故事有着多个结局,而自己正身处最糟糕的那个: 身怀长者之血的希里不顾杰洛特的劝阻,踏上了阻止白霜的异界旅程,却因为不明原因自此渺无音信。 养女的失踪让杰洛特自暴自弃,他自杀式地攻击了这里,试图报复曾经对希里图谋不轨的林中夫人。 织婆死了,但她在临死前召唤了整个沼泽里的怪物,企图拉上杰洛特给自己陪葬。 扎克扫视四周,泥地上的一串脚印引延伸至一栋木屋的门前。 杰洛特应该就在那个木屋中,估计现在正握着养女希里的吊坠,在万念俱灰中等待着自己最后的命运——被整个沼泽里的怪物围攻撕成碎片。 哗啦的水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密集的脚步声在四周的迷雾中响起。 幽幽的绿光透过层层灌木若隐若现,那是无数饥肠辘辘的怪物们正在向这里汇聚。 ‘还没见面,就要先给你擦屁股啊。’扎克摇了摇头。 想到这里,扎克看向沼泽和压在其上的深沉迷雾。 不少的怪物已经从中走出,它们翻过篱笆,踏上了泥泞的地面。 里面有如同高度腐烂的尸体、肌肉筋腱裸露、摇晃着前行的腐食魔。 有皮肤褶皱、如鬣狗般四肢爬行却长了个丑陋人脸的食尸鬼。 还有皮肤墨绿、长着手蹼脚蹼、鳞片、鳃与背鳍的水鬼。 扎克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大概会是个不错的自我介绍吧。’ —— 明早再更一章 第二十三章 零环法术的战斗(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嘶!” 一只流着口水的食尸鬼嘶叫着扑了过来,其他怪物紧随其后也发动了攻击。 魔力在扎克的指间流动。 砰! 食尸鬼直接倒飞了出去,撞倒了一个腐食魔,然后躺在在地上一命呜呼。 0环3阶的【崩击之手】是【推击之手】威力的数倍,数百公斤的力量直接贯穿了食尸鬼的胸腔。 扎克放下举起的右手,菱形的狩源吊坠在胸前晃动,反射着金属的光芒。 但它本身依然黯淡无光。 换做以前,扎克几乎不会使用这些低环法术,只有研究时偶尔用一用。 他的灵魂空间里记录的也基本都是一环以上的正式法术。 然而现在却不得以见习法师的方式战斗。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但自己的法师塔到现在依然没有回音。 为了适应眼前的状况,他对自己的魔法体系进行了大幅度的调整,重新记忆了许多低环法术。 更多的怪物冲了上来,黑发法师不退反进,他向前走出两步,直接让自己身处数只沼泽怪物的包围之中。 恶臭冲入鼻腔让他头昏脑涨,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神志,下一个法术接踵而至。 0环3阶【烈焰新星】 随着一阵劲风,周遭的空气向扎克聚拢过来,在他身边凝聚成了一圈半透明的液体,紧接燃烧成了一圈耀眼的火环,如同被点燃的焦油。 啪。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橙红色的火焰以扎克为中心向四周炸裂开来! 700度的火焰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将扎克周围数米内的七八只沼泽怪物尽数炸飞,有几只甚至被直接点燃。 几只水鬼满地打滚,它们在陆地上要依靠湿润的表皮呼吸,其脆弱的皮肤在火焰下极度脆弱。 然而扎克并没有给它们熄灭火焰的机会,直接用【崩击之手】捏碎了它们的头骨。 料理完这三头水鬼,扎克转头面向剩下的几头怪物,【崩击之手】又击飞了两只食尸鬼,低头一看,一头腐食魔正慢慢向他爬来。 这家伙刚才因为离得最近,被【烈焰新星】烧焦了半个身子,一条腿也不翼而飞。 ‘来的正好。’ 【法师之手】把这头奄奄一息的腐食魔隔空提了起来,扎克往它肚子里塞了个延迟3秒的【烈焰之手】,然后转手向几米外扔了出去。 腐食魔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三只慢腾腾的腐食魔脚下。 轰! 一声巨响,血肉横飞! 腐食魔体内充满了腐败气体,所以死后往往会发生尸爆。 这些气体本就易燃,现在被火焰之手引燃,本来并不剧烈的尸爆威力成倍增加。 不但炸碎了旁边的其他腐食魔,火舌又进一步引燃了更多的腐败气体,引发了连环爆炸。 三分之一的篱笆都被掀翻,木屑夹杂着血肉四处横飞。 附近的几头食尸鬼和水鬼被直接炸碎,其他的怪物也被冲击波吹得东倒西歪。 ‘没有智力,也没有什么战术....’扎克看着狼狈不堪的怪物们。 ‘虽然不怎么习惯使用零环魔法,消灭这些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的怪物不算难事。’ 一只利爪突然在扎克身边凭空出现,直直刺向他的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他堪堪躲过了攻击,爪锋贴着下颌皮肤滑过。 扎克捂着下巴后退两步稳住重心,隐隐感觉手中有些温热。 然而他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攻击者,只看到淡淡的雾气中一点光线扭曲转瞬即逝。 ‘雾妖!’扎克心中警铃大响。 雾妖是一种极其难以对付敌人。 只要有浓雾的地方,就可能有小雾妖:山隘、河流、湖泊,而最多的就是沼泽。 它们有着强壮的手臂和利爪,可以轻易撕碎人类的血肉之躯。 但这还是次要的,雾妖拥有着一定的幻术能力,它们擅长的欺骗、引诱与迷惑人心。 它们操纵雾气,可以让旅人落单、看不到道路、听不见声音。 它们的眼睛可以像萤火虫一般发出微弱的光线,来吸引迷途前往它们在沼泽、洞穴或山沟中的巢穴。 扎克想起了《怪物大全》里的描述。 “如果夜晚到了还在沼泽中的话,最好留在原地等待日出,即使是要站在及腰水中喂水蛭也是。最重要的是,如果在雾中看到光,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往光那边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约翰尼斯·斯特拉德,著名向导,失踪于威伦沼泽。 而雾妖最为可怕的能力是在浓雾中隐身。 而在没有雾时,雾妖甚至也可以自己召唤浓雾。 扎克背靠墙壁,目光警觉地扫视周围,一边用【崩击之手】击退靠近的怪物一边思考着对策。 雾妖对猎魔人来说不算太棘手的对手。 猎魔人的身体经过青草试炼的强化,反应速度远快于常人,对付雾妖只要引诱其现身,躲过其攻击然后反击便是。 但作为一名曾经的奥术法师,扎克并不比普通人强壮敏捷太多,他近战的身手或许在普通人之上,但应对眼前的情况还是有些冒险。 周围的浓雾越来越大,“叽叽呀呀”的声音此起彼伏,更多的雾妖在附近虎视眈眈。 ‘自寻死路。’大量的魔力开始在体内涌动。 被这些小怪物弄得有些狼狈,扎克准备直接用一个一环法术一劳永逸地解决当前的局面。 【炙炎风暴】,1环3阶,压缩空气并加热,制造一场高达三千度的火焰爆炸。 这个一环法术足以把钢铁直接蒸腾成气态,烧干方圆几十米内的沼泽轻而易举。 就在这时,光影扭曲,利爪再次从咫尺的地方闪现而出, ‘糟糕!’ 一面球形的半透明护罩出现在扎克周围,挡住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雾妖的爪子已经穿过了护盾,但苍白枯瘦的手臂却不得寸进,仿佛被那个护罩‘卡’在了半空。 砰! 伴随着一声扭曲的惨叫,空气中凭空飞出了一个矮小的人形生物。 【崩击之手】打在雾妖身上,把它的整个身子击飞了出去,而‘卡’在护盾上的手臂被从肩膀处直接撕了下来。 扎克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只人形生物。 它有着光秃秃、惨白色的皮肤。身体佝偻,不足一米高,但却有着修长强壮的手臂与爪子,硕大的头颅如同包着干枯皮肤的骷髅,上面是尖尖的耳朵和长着尖锐的牙齿的大嘴。 护盾消失,断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扎克重新引导魔力,刚想要继续释放【炙炎风暴】,一阵胀痛突然从左手传来,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左手的小臂已经变成了酱紫色。 ‘释放正式魔法还是太勉强了...’ 刚刚他慌忙之中无法看清偷袭的雾妖,不得已释放了一个一环法术——【静滞护盾】——包裹住了自己。 这个护盾可以无差别地抽干穿过物体的动能,使其减速直至完全静止。 它确实抵挡住了雾妖的偷袭。 但是由于规则差异,本应该是标准球形的护盾变成了一个扭曲的椭球形,而自己的左手居然留在了护盾外面,而护盾截断了左手中的血液流动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还好只是手臂,如果护盾刚好从头部穿过,我现在大概已经脑梗暴毙了...’ ‘【炙炎风暴】威力极大,但施法者必须小心控制自己周遭的温度,一旦稍有失误,三千度的高温之下施法者自己就会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扎克打消了继续释放【炙炎风暴】的念头。 然而同伴的惨死并没有让周围其他雾妖退却,渗人的叫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既然无法释放正式魔法,那就用海量的零环魔法清场。’ 法术模型在扎克脑海中被激活,十秒钟之后,巫师世界的本源回应在脑中传来。 刹那之间周围安静了下来,一股闷热笼罩了方圆几十米的沼泽,连呆滞的腐食魔们都停下了摇晃的步伐,看着地面被映成红色的水洼。而机灵一点的食尸鬼们则抬头看向这股热量的来源—— 它们头顶的天空。 那里的空气正在汇集成一个半透明的球体,然后被魔力加热、点燃成了橙红色的火球,宛如一颗小型的太阳。 【火球术】,0环3阶。 然而不同于普通的火球术,扎克没有选择在手边凝聚火球,而是把施法点放在了半空中。 当然,施法点不能太过远离施法者,对于0环3阶的法术模型来说,这个范围是7米。 这种施法技巧也被称为【变效施法】,见习法师们通常把以这种方式释放的火球术称为【空中火球术】。 迭代达30次以上的【空中火球术】也被称为——【烈焰之雨】 一颗又一颗的火球在半空中成型,在地面积水的反射下,整片沼泽仿佛被无数的太阳包裹住了。 扎克缓缓伸出右手。 随着他两指下压,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无差别地轰炸着扎克面前这片院落和周围的沼泽。 泥土、火焰四处飞溅,每一颗火球触地的爆炸火焰都能覆盖直径两米的区域,爆炸声、水花声和怪物的叫声连绵不绝。 一颗火球落在一头食尸鬼身边,爆炸直接将其掀翻在地。 另一头腐食魔则更加倒霉,被一颗火球直接砸在了头顶,肩部以上被直接炸碎,火焰又点燃了其体内的腐气,引发了第二次剧烈爆炸,火舌瞬间吞没了其周围其他几头怪物。 两只雾妖被直接从雾气中炸飞了出来,随即被扎克解决。 几颗火球落在了附近三间木房的的房顶上,茅草瓦片被炸得四处飞溅,房顶被点燃,甚至连一些沼泽中的灌木都燃烧了起来。 周围雾气中的吱吱声也越来越高亢尖锐,在周围来回跑动,透着惊慌失措。 火球造成的高温渐渐让雾气散去,剩余的几只雾妖尽数从隐形中现形,不是被扎克随手解决掉,就是尖叫着逃进了沼泽深处。 整整一分钟之后【火焰之雨】才终于停息了下来,此时整个小院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尽是燃烧着的残肢断臂,几只烧的半糊的食尸鬼还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已然命不久矣。 泥水溅了扎克一身,他把打湿的黑发捋到脑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阿尔德!” 一声大叫从燃烧的木屋中传出。 房门由内而外被轰飞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静地去死(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几分钟之前.... 杰洛特正在矮屋中摔砸着各种箱子和器皿,寻找着希里的项链。 之前在托瓦尔奇卡的佛卡之塔废墟,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女希里不顾自己的挽留消失在了传送门里。 现在几十天过去了,希里并没有按那个精灵贤者阿瓦拉克的保证回来。 之后整个北方下了一天的大雪,而随着天气渐渐寒冷,杰洛特内心也越发焦虑。 他跑去了阿瓦拉克的实验室准备质问对方,却发现那地方已经人去楼空,阿瓦拉克不知去向。 在离开之前,杰洛特在地上发现了一条项链,那是之前希里和自己来此调查时,杰洛特在阿瓦拉克的桌上捡到的。 希里当时刚刚得知自己只是一个刻意培育出的长者之血的载体,得知真相的她沮丧无比。而杰洛特顺手把这个项链送给了希里,希望能安慰到她。 杰洛特这才发现,原来希里甚至都没有把项链带出实验室,而是趁自己没注意直接把它扔掉了。 谁能接受这种毫不用心的礼物呢? 悔恨交加之下,杰洛特自己把实验室砸了个稀巴烂,做完一切的杰洛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在内心深处不断地责备着自己。 但一切都太晚了。 想到自己以前对希里的不知体谅、自以为是、过度保护的种种,杰洛特意识到,即使希里没死,大概也不会再回到这个世界,回到让她失望的自己身边了。 对自己无能和过失的悔恨转化成了愤怒,杰洛特从阿瓦拉克的实验室出来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林中夫人的小屋。 几个月前,杰洛特和希里曾经来此讨伐为祸威伦的林中老妪,他们杀死了煮婆和呢喃婆,却让织婆化作乌鸦逃跑了,临走前还抢走了希里的狼头吊坠。 而如今,那吊坠成了杰洛特唯一的精神寄托。 一片混乱之中,杰洛特终于翻找到了一个精致的木箱,摔烂之后,里面正是希里的项链。 杰洛特跪在地上捡起狼头吊坠,下一刻他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上,耳边回荡着自己杀死织婆前一人一怪最后的交谈。 “看看四周!感受到它们的怨恨了么?你为了一点金钱而屠杀他们的兄弟。白狼,你现在已经没了利爪,它们会让你尝尝无尽的痛苦!预言不会说谎,你今天在劫难逃。吉薇艾儿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已经永远迷失在无尽的冰封荒野里。而你现在的内心正恐惧万分!” 他却淡淡回复道: “你错了,我的内心早已空无一物。” 杰洛特将吊坠紧紧握在手中,贴在额前。 房门外传来沼泽怪物们恐怖的嘶叫,他已经万念俱灰,只想静静等待自己最终命运的降临。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沼泽怪物们始终没有破门而入。 更奇怪的是,门外突然传来数声巨响,震动让地上的木箱碎片都颤动不止,烟尘甚至透过门缝飘了进来。 紧接着,他手中的狼头吊坠似乎感应到了魔力而剧烈的颤动了起来,幅度之大让他几乎要抓握不住。 胸前的吊坠甚至弹了起来,打得他的脸啪啪作响。 杰洛特闭着眼眉头紧锁,吊坠把他脸打的生疼,他再也无法维持默哀的姿势,最终决定出去查看一下。 然而他刚要起身,就被头顶上方连续的爆炸掀翻在地。 他看到半个房顶都被掀飞了,剩下的茅草房顶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火势蔓延,眼看整个房间都要坍塌,杰洛特用「阿尔德」法印轰飞房门跳了出去。 冲天的火光让杰洛特不禁眯起了眼睛,热浪让他不自觉地举手挡在面前,鼻腔中充满了血肉烧灼的臭味。 原本泥泞漆黑的泥地在火焰的映衬下一片橙红,上面散落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在自己杀死的那二十几只沼泽怪物之外,又平添了更多的尸体。 放眼四周,不止身后的大屋,剩余的两间矮房也在熊熊燃烧着,木材燃烧的劈啪声充斥耳边。 甚至连四周的沼泽之中,稀疏的树木和露出水面的低矮灌木也燃着大火,倒影映衬之下,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真正的火海。 而在这火海之中,跳跃的火苗勾勒出了一个身穿长袍的身影,热浪之中那身影扭曲不定,只见那人缓缓转向他,身后耀眼的火光让杰洛特看不清他的面目。 “你好,利维亚的杰洛特。” ———————————————— “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扎克一边缓缓说道,一边走向对方:“在下扎克·斯图亚特,法师” “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见那身影从火焰中走出,杰洛特低沉地说道。 他这才看清楚对方的面貌:一个身穿长袍的青年,长袍因为沼泽污泥和血浆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长着一副异国面貌,黑发黑瞳。 杰洛特从没见过这种长相的人,但他现在丝毫不感兴趣,他毫无目的,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只想离开这里。 扭了扭肩膀,一阵痛楚让他咬了咬牙,然后迈步向织婆的尸体走去。 随着杰洛特走近,扎克也看清楚了“白狼”的相貌: 沧桑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之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双有着黄色竖瞳的锐利眼睛、和数道深深的伤疤,其中一道上下贯穿了左眼。 标志性的白发披在肩上,沾了不少泥巴,脑后的马尾也散了一半。 一身长及脚踝的袍甲同样挂满污泥,隐约看出是由厚棉布、皮革和锁子甲层叠交织而成。 手臂和小腿则包裹着精钢铠甲,厚实的毛领覆盖了整个脖颈和肩部,给人威武之感,然而此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斜跨腰间的扁包也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个大口。 和扎克预料的不同,杰洛特既没有拔剑防备自己,也没有想要进一步的交谈,而是径直从自己身边走过,一副着急要离开的样子。 “希里可能还活着。”扎克淡淡地说。 声音很轻,但立刻让白发男人停在了原地。 “希里当然不会死...” “我不知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术士,我们” 白狼转过身来。 “...以前见过么?” 看到自己的话引起了杰洛特的兴趣,扎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没有见过我,但我见过你。至于希里...”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希里还活着,而且我自认为有办法寻找她。我可以帮助你,如果你自己还没有放弃的话......” “你给我说清楚点!”杰洛特直接把手伸向了扎克的衣领。 “嗷~~~~~~” 一声怪叫打断了两人,他们齐齐寻声望去,那是几十米外的一片小树林。 只见那里树干接连摇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树林中奔来,撞得树木左摇右晃。 第二十五章 芬特怪(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一个庞然大物冲出树林。 扎克一下就想起了前世见过的一种巨型动物——驼鹿。 狭长的鹿脸上挂着胡须。两只尖耳后是巨大的双角。 巨角足足有两米长,如同树枝般分叉尖锐。 而相比于驼鹿,这怪物还要更加高大强壮,目测至少有三米高、五米长。 它也是四肢行走,肌肉虬扎的前肢粗如水桶,末端不是蹄子而是三指的爪子。 肩高于臀,身体与其说像鹿,更像是长着一条牛尾的黑猩猩,浓后背鬃毛浓密,像是披了一个蓑衣。 最为诡异的是,这怪物额头之上还长着第三只眼睛。 “芬特怪!”杰洛特和扎克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扎克甩了甩仍有些麻木的左手,心里急忙思考着对策。 刚刚为了清场而释放的【烈焰之雨】几乎抽干他剩余的魔力。 这个世界的魔力并不充裕,恢复起来极其缓慢。他剩余的魔力已经支撑不了几个法术了,而现在又要面对这种强敌。 冲出树林的芬特怪先是看到了燃烧的木屋和草木,畏缩的退了一步,却又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织婆。 它长啸一声,仿若哀鸣,转头便向两人冲了过来。 地面在震颤,冲锋中的芬特怪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 单是体型大小,就让芬特怪十分危险,它们有力的脚掌一挥,就能杀死一匹马与全副武装的骑士。 这种怪物还有着极强的恢复能力。 “很不幸,王子殿下在猎捕芬特怪时不幸身亡,他当场去世。死亡的还有仆人、向导、猎手、农民随从及二十三只猎犬”——卡文·杰尔,维尔潘庄的管理人 转瞬跑过几十米的距离,芬特怪一跃而起,轰的一声落到草地上,侧滑到两人面前几米远的地方,劲风甚至吹灭了附近的火焰,地面的震动差点让两人摔倒在地。 怪物低声嘶吼着,低头看向两人。 “如果你骗我....”杰洛特低吼着,而双眼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威胁。 “那我保证你会跟它一样惨!” 话音未绝杰洛特已经出手!他左脚猛然一瞪,纵身跃向芬特怪,同时一团火浪从他手中喷出。 【伊戈尼】火焰法印! 火舌爬上芬特怪身体,点燃了它的鬃毛,但怪物并没有退缩,它上身猛然直立,抬起左爪挡住了面前的热浪,右爪从侧面带着巨大的破风声扫向了已经近在身前猎魔人。 千钧一发之刻,杰洛特已然落地的右脚用力一踏,原先前冲的身形瞬间变向,向着左面拍来的巨爪直直跃去。 就在被击中的一瞬间,杰洛特腰部发力,整个上身瞬间躺平,锋利的爪子擦着杰洛特胸前的徽章和下巴扫了过去。 刚刚的冲锋只是佯攻,他真正的目标在芬特怪的身后! 膝盖在泥地上摩擦,“白狼”滑到织婆的尸体旁,一把拉出插在上面的银剑,紧接着膝盖发力猛然站起,右脚作轴瞬间转体,前冲的动能传至手臂,回旋一剑重重横劈在了芬特怪还未收回的右臂上!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一气呵成。 芬特怪吃痛,大叫着后退一步,却差点站立不稳摔在地上。 原来刚才那一剑重伤了它的右臂,切断了半个手臂的肌肉筋腱,深可见骨! 芬特怪怪叫一声,摇了摇脑袋,放低巨大的头颅一瘸一拐地朝着杰洛特撞了过去。 地面轰隆震动,然而白狼更快,一个侧翻滚跃出数米,躲开了袭来的巨角。 芬特怪则一头撞碎了木墙,扎进了正在熊熊燃烧木屋。 杰洛特刚刚站直身子,只觉得旁边有东西飞来,伸手一把抓住,是一个淡黄色的小瓶。杰洛特转头看向扔东西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残物剑油啊。我在地上捡的,估计是你之前掉在地上的。”扎克一副不用谢的样子。 “你不如扔在它头上试试,说不定还能砸死它。” “什么意思?” 还没等杰洛特回复,燃烧的木屋从内部炸裂了开来,碎木四处横飞,一根燃烧着的木梁从火焰中飞出,袭向杰洛特。 “白狼”后跃一步躲开攻击,咬着牙低吼道: “残物油是白的!这是该死的野兽油!” 怪物从火海中走出,整个后背的鬃毛都在燃烧,如同一头“火牛”。 杰洛特一脸凝重地盯着它的右臂,那里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芬特怪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熄灭了背上的火焰,然后再次向杰洛特扑来,一人一怪开始贴身肉搏。 也许是意识到对手的难缠,芬特怪似乎聪明了许多,没有再采取冲撞这种鲁莽的攻击,动作幅度反而小了很多。 强壮的脖颈带动着双角,如同一个灵巧的剑士,挥舞着两只两米多长、长着致命尖刺的巨剑不断地左突右扫。 杰洛特脚步灵活,边躲边退,锐利的黄色竖瞳紧盯对方,寻找着反击的空隙。 然而怪物似乎陷入了一种狂怒状态,攻击连绵不绝,压缩着杰洛特的躲闪空间。 “叮!”几声金铁相撞的声音,那是杰洛特无法躲闪而不得已格挡攻击的声音。 巨力不断从剑上传来让他虎口发麻,更糟糕的是,泥泞的地面和潮湿的杂草让他脚下不断打滑,难以泄力。 连续的攻击之下,“白狼”终于失去了重心,巨角从面前顶来,眼看已经避无可避。 轰! 一颗火球从侧面飞来,直接在芬特怪的右脸上爆炸,冲击力打歪了怪物的头颅,让它的攻击慢了了半分,巨角偏离了目标一头扎进了泥地。 火舌几乎舔到杰洛特的眉毛,热浪打在他脸上,借着这股推力,“白狼”向后一跃躲开了怪物的攻击,翻滚到几米外的地上,站起身来看向扎克。 “看来你还有点用,术士。” 扎克耸了耸肩,他的法力确实已经接近枯竭,每一个法术都要省着用。 他手指轻轻一勾,一个白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泥地拔出,飞向杰洛特。 杰洛特左手一把抓住飞来的瓶子,咬下木塞就把里面的油状物倒在剑上,肘部夹住剑身往外一拉,将残物油涂抹均匀。 不远处芬特怪已经把巨角从泥地里拔了出来。 白狼把空瓶扔向了怪物,右手舞了个剑花,再次向其冲去。 “昆恩!”杰洛特在奔跑中对自己释放了防护法印,淡黄色的光芒笼罩体表。 芬特怪看到飞来的空瓶,只是本能地偏了一下脑袋,而就在空瓶划过它侧脸的一瞬间.. 砰! 空瓶炸裂,玻璃飞溅! 第二十六章 并肩作战 (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爆鸣术】0环1阶魔法。 使施法空间内的气体体积剧烈膨胀100倍,可以引发爆鸣声,但几乎没有杀伤力。 就是这个通常只能用于分散敌人注意的简单法术,被扎克用在了脆弱的玻璃瓶上,将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抛投武器。 玻璃碎片刺入了芬特怪的左眼,剧痛之下怪物大叫着后退了两步。 几步开外的杰洛特身上只是闪了几下黄光,身附昆恩又披着重甲的猎魔人完全没有被伤到。 “做得好!”冲锋中的杰洛特情不自禁地低吼,他双手握剑,银剑拖于身侧,在泥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猎魔人转瞬之间冲到怪物面前,右脚重重踏在地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以其为轴瞬间转体,剑尖带起的泥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浑身的冲力化作一道纵劈! 如有万钧之势的剑锋直直劈在怪物的头上,一只巨角应声而断。而剑势丝毫不减,重重砍在了芬特怪的脸上,没入其中! 一声刺破耳膜的惨叫响彻沼泽。 然而这么重的一剑居然仍没有杀死芬特怪。 正当扎克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时,怪物右臂一挥,直接扫开了还没完全把剑拔出的杰洛特。 砰的一声,杰洛特身上黄光炸碎,那是【昆恩】保护法印被击破的声音。 杰洛特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站了起来,看起来没有大碍。 他望着卡在芬特怪脸上的银剑,那里的伤口正滋滋冒着白烟,正是残物油的效果。 他伸手摸向背后的钢剑,却看到怪物正转头看向他,额头上的第三只正直直盯着他。 杰洛特霎时间神志恍惚,周围环境瞬间变得黑暗,仿佛黑夜降临,只能看到附近几米的距离。 ‘糟糕,是芬特怪魔眼的催眠幻象!’ 地面颤动,杰洛特感觉到怪物正在奔跑,他凭借着本能向旁边翻滚躲闪,顺势从怀中套出了一小瓶绿色液体,猛然灌下。 【日间妖灵煎药】-让服用者从昏迷,催眠和盲目中恢复。 视力逐渐恢复,杰洛特却看到不远处的芬特怪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正向着十几米外的扎克冲去! ‘糟了!’ 杰洛特一生中跟许多术士战斗过,各种意义上的“战斗”。 术士们往往有着强大的破坏力,举手之间可以撕裂人体,融化盔甲,甚至可以毁灭小股的军队。 但术士们也有着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极度依赖魔法且肉体脆弱。 魔力充足时无可匹敌,然而一旦陷入魔力匮乏的境地,那么战斗力和普通人差不多,大部分情况下还不如普通人。 当然,某个拿铁棍的混蛋除外。 而这个出手比卓尔坦·齐瓦还吝啬的陌生的术士很有可能魔力枯竭了。 刚刚他闹出那么大动静,他的猎魔人吊坠感受到了极强的魔力流动,打得他的脸颊现在还隐隐作痛。 无论那个术士刚刚做了什么,那些法术不用想就知道消耗不低。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术士,而且尤其讨厌男术士,但他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猎魔人脚下一蹬,也向扎克跑了过去。 此时的扎克看起来有些无助,一头如大象一般的庞然大物正向他冲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它碾作肉酱。 而法师的心里正在冷静地作着计算。 自己的魔力大概还能使用5个零环魔法。 砰! 一个【崩击之手】打在了芬特怪的左脸上,本来就在流血的左眼直接爆开,污血溅了一地,怪物吼叫一声,速度却又提高了几分。 ‘果然无法击中。’扎克心想。 他瞄准的是大脑,然而不清楚这只怪物的头部结构,就很难将其输入法术模型,使魔法效果直接穿透体内。 扎克看着怪物左侧身后先是对着空气躲闪翻滚,爬起来之后同样向自己飞奔而来试图救援的杰洛特,思绪电转之间,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型。 他不退反进,一步踏出,冲向了来袭的怪物。 “这个术士疯了!”正在奋力奔跑的杰洛特吼道。他急忙抽出背上的猎弩向芬特怪射了一矢,箭矢射在其腿上,但并没有起到太多效果。 砰! 又是一个【崩击之手】打在芬特怪还没完全愈合的右臂上,怪物趔趄一下,速度再减慢。但杰洛特与芬特怪的距离又缩短了几米。 就在扎克与芬特怪几乎就要相撞的一瞬间,他用力踏地高高跃起,眼看就要撞上怪物的巨角,他的身形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起,再次上升,直接飞过了芬特怪的头顶, 扎克对自己使用了一个短暂的【漂浮术】 芬特怪一击顶空,它刹在原地,头顶上的第三只眼还在盯着扎克,强壮的脖颈向后甩去。 扎克飞在空中,他可以清晰的看到芬特怪背上烧焦的鬃毛,还有那扫过来的尖锐巨角。 还有那把卡在它右脸上的银剑! 砰! 又是一击【崩击之手】,这次直接打在银剑之上,剑身再次没入了那张鹿脸数寸,怪物口鼻喷血,如同被一记巨锤打在颅顶的公牛,一下趴在了地上。 此时扎克已经飞跃过怪物的整个身子,他清晰地感受到剩余的魔力只够他施展最后一个魔法了。 他隔空抓向那柄银剑。 【法师之手】 此时的杰洛特已然追到芬特怪身侧,他举起钢剑正要刺出,却看到自己那柄卡在芬特怪脸上的银剑突然摇晃了起来,彷佛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其从怪物伤口中拔出,巨大的拉力把芬特怪硕大的头颅都扭了过来。 还没等白狼反应过来,银剑从伤口中猛然脱离,在空中洒着黑血向自己头顶旋转着飞来。 完全来不及多想,杰洛特本能地甩开手中的钢剑,伸手抓向飞来的银剑,而此时银剑已经飞过他的头顶,他双手极力后探,终于勉强抓住了剑柄。 画面在这一瞬间定格了。 杰洛特双腿岔开,左脚在前,双臂高举,双手于脑后握住了剑柄,剑身直立于背后。 看着眼前芬特怪毫无保护的脖颈,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个姿势,为何如此的舒坦! 浑身的肌肉化作弓弦猛然弹开,银剑重重劈下,破风之声响彻耳边! 第二十七章 越英俊的男术士越不能信任 扎克躺在地上,从数米高的空中摔下让他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好在柔软的泥地没让他受什么伤。 烟尘缭绕的天空占据了视野,正要起身,白狼的脑袋却从视野一侧探了进来。 “还活着么?” 看到扎克没有大碍,他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半空中,用他那标志性的低沉嗓音道: “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受什么伤...” “我腿脚好的很。”扎克一边说着一边坐了起来。 他扭头看向身侧,沼泽里的稀疏树木还在燃烧,巨大的芬特怪趴在几米外的地上,早已身首分离,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草地,被整个切下的鹿首上,一只还算完好的眼睛还在无神地望着天空。 扎克松了口气,隐约觉得胸中和脑后还是隐隐作痛,他咳嗽了两声,准备继续坐在地上缓缓。 等在一旁的杰洛特却已经不耐烦了,他从一边拖来了一个烧了半截的小木桩,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一连串的灵魂拷问扑面而来: “精彩的战斗,但我们可以留着以后再聊...” “你找人跟踪我的事儿...我也可以放一放...” “术士,现在告诉我,希里在哪儿?” “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而且你是谁?” “你为什么知道希里的下落?” “哎,还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真是一位爱女心切老父亲啊。’扎克腹诽道。 他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又抓了抓脑后沾满污泥拧成一团的黑发:“你给我也搬个凳子呗?” 看着杰洛特毫无反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扎克慢慢说道:“这很复杂,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这个词让本来就烦躁不已的杰洛特有些恼怒。 看到对方马上要口吐芬芳,坐在地上的扎克把肘搭在了膝盖上: “简而言之,我来自其他世界...” “骗...”没想到面前者个术士的第一句话就如此耸人听闻,杰洛特张口就要打断他。 但扎克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杰洛特,你自己也去过其他世界,你也见过精灵首都中的奴隶人类。你也知道就连这个世界的人类都是来自于其他世界。” 杰洛特闭上了嘴,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熟悉自己的经历,但他说的也没错,人类确实不止存在于这个世界。 虽然这都是普通人不了解的隐秘知识,但对于已经活了一个世纪,术士学究环绕四周的猎魔人,这些都已是常识。 他无法反驳面前这个术士。 虽然脸上仍然写满了不信任,但对爱女消息的渴望还是让他耐下性子点了点头,示意“术士”继续说下去。 看到杰洛特至少没被直接吓跑,扎克对接下来的说辞也更有信心了。 他斟酌着使用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词汇,力求准确地继续说道: “而且我并不是术士,我是..法师,但也不完全是你们这个世界的那种法师,我来自于一个由法师们统治的先进国度...” “至于希里,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世界之外的虚空与一股能量擦肩而过。我认为那很有可能希里。”顿了顿,黑发法师缓缓说道:“我也许有办法帮你找回她。” 当知道自己身处《猎魔人》世界之后,扎克已经对虚空中遭遇的那股绿色能量有了一些猜想。 在《猎魔人》世界观中,能够穿梭于世界之间的人并不多,在狂猎军团已经覆灭的当下,拥有【上古之血】的希里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而且那股泛着绿光的能量非常附和他记忆中【上古之血】的特征。 猎魔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扎克,那双如猫眼般的琥珀竖瞳慢慢变成了圆形。 扎克知道那是注意力高度集中造成的。对方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内心,撕碎所有可能的谎言,挖出最深处的真相。 杰洛特对扎克说的话实在是半信半疑。 对方的说辞实在太过天马行空,而且这个男人无论怎么看都和自己认识的“术士”们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什么叫“法师统治的先进国度”? 要是让这帮人统治国家那才要天下大乱、堕落崩坏呢! 一方面杰洛特一向对术士这个群体没什么好感,当然因为“特殊的原因”对女术士好一点。 不过总体上来说,这些满脑子阴谋诡计的极致利己主义者们很少关心他人,更多的是打着造福大众的借口谋一己私利。 他吃过术士不少的亏,也许面前这个青年同样是个满嘴谎言、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试图操纵自己的术士。 某个拿铁棍的混蛋不止一次那么干过。 另一方面,他的身份确实让杰洛特捉摸不透。 他可以非常熟练的使用【移物术】。而那个以一己之力释放的小型【流星雨】更是让他印象深刻。 也许他不及自己认识的那几名最强大的术士,但已经算是一名很强的施法者了!他就算自称是术士评议会的成员都不会让人意外。 而从6年前参加了仙尼德岛的那场术士峰会算起,杰洛特自认为已经见过了这世上所有有名有姓的术士,包括术士协会里大术士们、和术士评议会的高阶术士们、女术士集会所的所有11位成员,以及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闲散术士们。 然而他压根没见过,甚至听说过扎克·斯图亚特这号人! 如果对方没有变化身形来伪装身份的话,那他所自称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旅行者”也许是有可能的。 毕竟他自己也去过几个异世界。 况且,这家伙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而他认识的男性术士总喜欢把自己变成老头来显得成熟威严。 当然,那个拿铁棍的混蛋除外。 “你最好不要骗我.....”内心一阵嘀咕之后,杰洛特终于开口了。 “...所有欺骗过我的术士,尤其是男术士,现在都已经埋在地里了。你现在就告诉我,希里去哪儿了?而且你说要帮我,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看到杰洛特暂时听进去了自己的说辞,扎克在心中松了口气,一个良好的开端可以让之后的交谈顺利许多。 扎克准备对“白狼”尽可能的开诚布公,进行充分的沟通。 杰洛特是个好人,但愤世嫉俗的性格和饱经风雨的人生让他很难信任别人,特别是术士,尤其是男术士。 而且越英俊越不能信任。 杰洛特是条长线,也是自己计划的关键,任何谎言都会为两人之间的信任埋下隐患。 深深吸了口气,他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想: “我穿越虚空旅行于不同的世界之间,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坐乘。简单来说的话,就类似于末日之船纳吉尔法之于狂猎军团。” “然后...希里撞在了上面...被弹飞了...” 杰洛特瞪大了双眼。 “即使是无意的,希里的失踪我也负有一些责任...” 杰洛特张大了嘴。 “我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也许能够追踪到希里的去向,而且我会尽一切可能帮你找回她。” 杰洛特已经从木桩上站了起来。 “当然我帮你也不是免费的,我有几个条件。其一,你和你的朋友们要跟随我加入一场十年后的战争,至少...” “毁灭一个世界。” 杰洛特又坐回了木桩。 扎克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早就警告你了,这非常非常的复杂。” 他径直走向了不远处,一把抱起织婆的尸体。 “让我们找个泥巴少一点的、味道淡一点的地方慢慢聊。” 杰洛特嘴巴张合了数次,最终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 “解刨。只有0级却能不朽的生物在所有的位面都很罕见。” “...” “走吧,除非你想吃这些烤腐食魔。” “我能吃,你吃了会死。”一边说着,杰洛特起身走到芬特怪的尸体旁,捡起钢剑插回背后。 他提起怪物那巨大的头颅,掂了掂重量,看了眼周围的沼泽,摇了摇头又扔回了地上,然后转身对扎克说:“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家酒馆不错。” 第二十八章 达成共识 (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迪福,你又在酒馆睡了一晚啊!”村口的路上,一个村民正在消遣着路边烂醉的酒鬼。 “以后不要叫我迪福,叫我寇法尔!寇法尔懂不懂!尼弗迦德姓!我奶奶可是南方人!”醉鬼喊道。 “那么尊贵的寇法尔先生,快回家看看你婆娘吧,哦抱歉,看看您的寇法尔夫人,哈哈哈哈...” 两个骑马的身影出现在村头。 马上的两人浑身污泥、狼狈不堪,身上臭味熏天。 但村民却看到那污泥之下是精致铠甲和华丽的长袍,又看了看其身负的武器,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赶紧闪到一边让开了道路。 扎克环视着这个名叫林登维尔的破败小村。 十来间木房的样子,两间还是塌的。 简陋的屋前、泥泞的路上零零星星地站着十来个村民,有几个已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正在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猎魔人和法师停在村子里最大的木屋前,下马解鞍,系好缰绳。 杰洛特把马上挂着的银剑插回背后,扎克把织婆的尸体往草料堆上一扔。两人便推门走进了木屋。 周围的村民纷纷聚拢上来,好奇地围着织婆的尸体,指指点点、大呼小叫。 却没人知道这只畸形老妪就是他们崇拜了几百年的“神祇”。 ---- “艾迪!给我准备两桶洗澡水,然后上两瓶马哈坎烧酒,四个烤马铃薯再加两只烤鸡!” 酒馆非常简陋,要不是摆放了好几套桌椅,看起来就是个空空荡荡的仓库。店中也没什么顾客,只有角落里的桌子上还趴着个醉鬼。 柜台前一个正在擦桌子的胡子大汉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着进来的两人,好一会儿才试探的问道:“杰洛特?” 然后又捂住了鼻子哼唧道:“你今天是去猎杀狗屎怪了么?” “别废话!”杰洛特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扔向了对方。 大汉接住金币,伸开手掌一看,嘴角先是一翘,接着又板着脸说:“我们不收奥伦了,你得付我弗罗林。” 奥伦则是泰莫利亚的官方金币。如今泰莫利亚被尼弗迦德征服,奥伦已经成为了废币,而官方正要求民众按2:1兑换尼弗迦德的弗罗林金币。 “狗屁,我点的这些东西半个奥伦都不值。” 店主见占不到猎魔人的便宜,斜窥了一眼趴在角落桌子上不省人事的酒鬼,偷偷把钱塞到怀中,然后头也不回地指了一下身后的侧门说:“自己去井里打水吧。” --- 半小时后,杰洛特和扎克穿着半湿的单衣短裤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两侧,一旁烧得正旺的炉火上挂着滴着水的袍甲和黑色长袍。 面前是一桌鸡骨头和土豆皮。 “说吧,跟我讲讲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追踪希里。还有你到底来自哪里,还有那场十年后的战争。”杰洛特放下酒杯,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扎克皱着眉头把酒杯推到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他把法师世界的风土人情,社会组织机构,自己世界的毁灭,以及十年后的反攻计划全部娓娓道来。 但他并没有提及自己那久远的前世,以及与这个世界的诡异联系。 至少在当下,那是需要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白狼听完这些之后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消化着这些海量的信息。 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所以你跑到这个世界来找炮灰?还找上了我?” 扎克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杰洛特说的的确没毛病。半晌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呵,你这么说也没错...” “但我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这里变成法师们的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其实你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术士们最喜欢高谈阔论,但我从没见过哪个术士实现了自己的野心。”杰洛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屑。 “我记得那名叫威戈佛特兹的术士不是很接近么?告诉我杰洛特,如果威戈佛特兹可以挥手之间抹平一座城市,你觉得现在统治世界的会是谁?” 杰洛特倒酒的手停在了空中,不悦的表情浮上眉间:“可是在我看来,你这个所谓的法师连一只芬特怪都搞不定。” “我只是最低阶的法师,比我强大的法师不可胜数。高阶法师们甚至比神灵还要强大。” “嗯,这口气倒是很符合我对术士的印象...”杰洛特低声道,又灌了一口酒:“至于神灵?你指的是门外躺在草料上那种东西么?” “那种东西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超凡生物,真正的神灵要强大的多。而且在多元宇宙中并不罕见。” 杰洛特却瞟了一眼黑发法师:“我是无神论者,我认识的术士们也都是无神论者,你这个法师可真有意思。” 扎克陷入了沉默,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三言两语就取得杰洛特的信任,更不要说在长期的合作上达成共识。 两人的经历、阅历相差实在太大。 猎魔人世界罕有实力强大的个体,比如这个世界不存在神灵。 这里确实有几个自居神灵的存在,但祂们从未展现过伟大的神迹,很有可能只是几个三级以下的“伪神”。 唯一一个能够比肩神灵的隐秘存在,却被契约规则层层束缚。 这个世界的强者代表——术士们——大多只有见习法师的水平,最强大的几个施法者也只是堪堪摸到一级法师的门槛。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辈子,以杰洛特的见识是很难想象出法师们移山填海的伟力的。 自己口中描述的法师的强大和文明的繁盛,对于杰洛特来说只是天方夜谭而已。 而自己的施法能力一直被压制在见习法师的水平,也还没有表现出令人信服的实力。 思虑了半晌,扎克决定另辟蹊径,他缓缓说道; “这样好了,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相信我,你也不需要现在就做决定...” “但我不管如何都会继续寻找希里,而你可以晚点再自行判断。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们答应合作的话,我们也可以尝试帮你们解决白霜的问题,拯救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 猎魔人那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他越发看不懂桌对面的黑发青年。 他满口的胡言乱语,但实力不错,知识和见闻之渊博也算渊博。而且他提出先寻找希里也算是诚意十足。 试试总没坏处吧! “我不在乎白霜...”白狼打断了扎克。 “我不管你们是一帮比神灵还要强大的术士也好,还是一帮只是喜欢对着织婆那种东西的尸体兴奋的变态也罢,我还是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找到希里...”杰洛特起身,走向火炉旁已经晾干的衣物:“我记得你有不止一个条件,那告诉我,接下来需要我们要做什么。” 扎克嘴角微扬:“去找你的术士朋友们。” 杰洛特穿戴好护甲,开始低头仔细地擦拭银剑:“那你开个传送门吧,我们去陶森特,白鸦葡萄园。” “我不会开传送门。” 砰! 银剑砸落在地。 “...比起术士,我或许会更讨厌法师。” 第二十九章 菲丽帕·艾哈特 (推荐期间,求收藏,求投票) 一片林中空地中,身穿黑袍的青年和一席袍甲的猎魔人并肩而立,正在百无聊赖得打发着时间。 “杰洛特,你找的人靠谱么?”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还不是因为你不会开传送门。” 两人先前商议好了计划,先返回杰洛特在陶森特的家,然后再联络女术士集会所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然而一周过去了,他们依旧在威伦打转。 因为陶森特实在是太远了。 陶森特是最早归附尼弗迦德帝国的几个公国之一,位于尼弗迦德的东部,从威伦出发,就算是骑马最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到达。 杰洛特救女心切,为了尽快返回陶森特,他最终还是拉下面子向某位术士寻求了帮助。 “我们的小狩魔猎人又迷路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林中传来,声音冰冷强硬,又掺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两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枝头晃动,一只猫头鹰飞了下来,落在了林间空地之中,盯着两人上下打量着。 扎克居然从这只鸟的眼神里看到了戏谑。 那只猫头鹰扑扇了几下翅膀,然后急速变大,几个呼吸间就变形成了一名女子。 她穿着红黑相间的露肩长袍,上身裸露着大片肌肤,硕大的红宝石项链深陷在沟壑之中。 乌黑的长发编成了两条辫子、搭在雪白的肩上。 她的容貌略有棱角,带着天然的高傲和冷漠,但总的来说十分成熟美艳。 而这张脸颊上却长着两只诡异的眼睛。 她的眼窝中几乎只剩下眼白,细小的黑瞳只有米粒大小。 “你现在连回家开门都要我帮忙了,看来叶奈法就喜欢生活不能自理的男人。”女人径直走向了两人。 “花了这么久才找到这里,就算是对于残疾人来说也太慢了。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捡根木棍先凑活用着?”杰洛特反唇相讥。 “我的眼睛已经好了!”女术士似乎被杰洛特戳到了痛处。 “我还是要谢谢你专程赶过来帮我,菲丽芭。”言语占了上风,杰洛特也松了口。 扎克则一直在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两人的唇枪舌剑。 菲丽芭·爱哈特。 前瑞达尼亚的皇家顾问、宫廷之珠,如今的尼弗迦德御前术士。 这一连串的头衔彰显着女术士中少有政治成就。 她极富野心,曾担任瑞达尼亚的皇家顾问几十年。在此期间她架空了整个瑞达尼亚皇室,成为了那个国家的实际统治者。 而那位领导北方联军抵抗尼弗迦德的国王——“铁石心肠”拉多维德五世——便是在她的阴影下长大,并最终成长为了一名心理扭曲的统治者。 “在我整个童年之中,我都感觉到你对我后颈的冰冷凝视。当我下达命令时,我的臣民们会先留意菲丽帕·艾哈特是否做出首肯的手势。” 三年前,已经不满足于国内大权的她将手伸到了邻国,试图分裂邻国亚甸来扩大自身影响力,而这场政治阴谋却因为杰洛特的插手而功亏一篑,菲丽帕最终马失前蹄,被拉多维德反客为主,成为了国王的阶下囚。 接下来的故事是血腥残暴的。 女术士有幸亲眼见到拉多维德在“铁石心肠”这个外号上的才能,她体验了一遍据说拉多维德在童年时就为她准备好的全套刑具。 当杰洛特救下她时,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甚至双眼都已被挖去。 最终,在这场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拉多维德这位残暴的国王被包括菲丽芭和杰洛特在内的多方势力联手暗杀。 北方联军群龙无首被尼弗迦德迅速击败,如今尼弗迦德已经征服了大部分北方王国,统治了这片大陆上科拉兹沙漠以西的大部分地域。 而菲丽芭·艾哈特则摇身一变成为了尼弗迦德皇帝的御前顾问。 杰洛特经常与尼弗迦德打交道,在帝国内部算是有些关系,他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系到了这位女术士,希望对方能把自己传送回陶森特。 “为什么还有别人?” 扎克清楚的看到菲丽芭那双诡异的眼睛中的一只撇向了自己,另一只仍直直地看着杰洛特。 “他是我的朋友。” “你还有朋友?而且是我不认识的朋友?”女术士盯着扎克,如同一只警觉的冷血动物:“杰洛特,我现在是尼弗迦德的御前术士,我凭什么帮你?” “哦,对,我们的瑞达尼亚宫廷之珠,如今已经是尼弗迦德宫廷之珠了。” “白狼!”女术士提高了声调:“希里失踪了,你弄丢的是尼弗迦德的公主和皇储!皇帝没有追杀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他要是知道我私下里与你见面,你觉得我会有什么后果?” 希里的名字让猎魔人的表情黯淡了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口气不再戏谑:“菲丽芭,我向你保证,我的这位朋友是靠得住的。” 其实猎魔人的话里隐含了另一层心思。他约菲丽芭来见面,也是想要试探扎克的身份。毕竟菲丽芭是当今年龄最大,交际最广的术士之一。 结果菲丽芭确实不认识扎克,最起码表面上看来如此。 这进一步验证了扎克的“旅人”身份,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先暂时信任对方。 “今天的会面我会绝对保密。”猎魔人严肃地说道:“而且你现在帮我这个忙,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出手相助的。你知道我从不食言。” 得到了猎魔人的保证,菲丽芭这才停止了不依不饶。她翻了个白眼,挥手让两人让到一边,准备施展传送门法术。 一旁的扎克瞪大了双眼,他不想遗漏这个法术一丝一毫的细节,尤其是出自面前这位女士之手的法术。 魔力涌动... 菲丽芭·爱哈特以其高超的政治手腕闻名于世。 但她更为人所知的身份是女术士集会所的创始人,以及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女术士之一。 如果非要排名的话,也就只有精灵女王法兰茜丝卡以及精灵贤者艾达·艾敏能压她半头,而现存的人类女术士中则无人能出其左右。 如果《猎魔人》世界现存的全人类按战斗力排个名的话,她能挤进前五,甚至前三。 要衡量这位女术士的实力,就不得不提一位标杆人物——“地表最强”威戈佛特兹。 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术士协会大术士。 这位曾经不使用魔法、手拿一根铁棍、仅用近战几招之内就把杰洛特打成重度伤残、一个法术秒杀叶奈法、把高阶吸血鬼雷吉斯烧成玻璃融进墙里、堪称《猎魔人》世界中近代人类实力天花板的存在—— 就曾栽在过菲丽芭手里。 六年前,南北诸国的关系已经剑拔弩张,风雨欲来的局势让术士群体内部也出现了分裂。 起家于北方的术士兄弟会表面上支持北方诸国,但内部已经出现了一批以威戈佛特兹为首的、已暗中倒向尼弗迦德帝国的带路党。 而其他以菲丽芭·爱哈特为首的术士们仍站在北方王国一边。 在一场于术士的老巢——仙尼德岛——举办的峰会中,双方的矛盾以政变的形式全面爆发了出来。 两派术士发生了火并,而威戈佛特兹与菲丽芭、蒂莎娅之间更是发生了直接战斗。 威戈佛特兹以一敌二,而三人战斗的余波就直接杀死了在场的数名术士。 虽然菲丽芭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浑身浴血、衣服破烂焦黑。 但单纯能从与威戈佛特兹法术战斗中存活下来,就足以证明菲丽芭·爱哈特实力之强大。 被菲丽芭摆了一道的威戈佛特兹更是走上了流亡之路,自此时运越发不济,最终身死陨落。 “愚者未必是最笨的,最聪明的人也有栽跟头的时候。”——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 这场政变之后,整个术士兄弟会分崩离析。 而菲丽芭则顺势创建了女术士集会,取代了术士兄弟会,成为了北方诸国的幕后操盘手。 女术士集会所前后共加入过十一位成员,跟杰洛特有过情缘的就有五人。 而菲丽芭·爱哈特一人的实力,可能比杰洛特的整个娘子军加在一起还要强。 有着这种实力,菲丽芭·爱哈特自然是心高气傲,打心底里看不起猎魔人。她与杰洛特有过非常多的接触,时而敌人时而盟友,但却从没给过杰洛特好脸色,更没发生过什么浪漫情节。 但同时,脾气暴躁、性格残忍的她对杰洛特的嘴毒却有着出乎意料的忍耐力。 两人每次见面都少不了恶语相向,但菲丽芭却从没对杰洛特真动过手,哪怕她碾死杰洛特用两根只指头都嫌多。 对于这两人的关系,扎克是极度迷惑的。 ‘也许总有一天会搞到一起去吧...毕竟菲丽芭是个双性恋...’ 汹涌的魔力流动打断了扎克的思绪,他感受到附近森林里的魔力正在向这里汇集。 ‘她使用的是游离魔力么?’ 女术士手中开始放射出耀眼的光线。 随着她双手自上而下的一挥,一道蓝色的裂缝在她面前中凭空出现。 裂缝向两侧张开,变成了一个约两米宽的蓝色旋涡,旋涡中光芒流动,隐隐能够看到扭曲模糊的景象。 “可以了,走吧。”女术士双手抱在胸前,高傲地说道。 “谢谢。”杰洛特对着菲丽芭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看向扭曲不定的传送门。似乎是为了心理建设,他活动了一下肩颈、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迈了进去。 一旁的扎克却还在愣愣地看着那个旋涡。 ‘这个魔法直接将远方的空间粘和了过来。’扎克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惊叹不已;‘操纵空间、而且施法范围达到了几百公里,按照评议会的标准,这个法术至少是十四环。’ ‘菲丽芭虽然抽取了周围的游离魔力,但总的消耗并不算夸张,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扭曲到这种程度了么?可以赋予低级生物这么高级的现实操纵能力?’ 法师们也掌握着空间传送的能力,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法师塔中的星界门。 星界门上就绑定了一个非常类似的高环魔法——【星界传送】 狩源法师塔本身也绑定了诸如【世界壁撕裂】、【规则投射】等多个极高环的法术。 然而它们虽然受扎克控制,但施法者却不是扎克本人。 它们的真正施法者另有其人,通常是扎克所依附的圣塔中的某位圣法师。 而星界门和法师塔本身只是那些高环法术的标的物和中转站而已。 它们的作用原理更类似于神明对信徒祈祷的回应,信徒并非真正的施法者,力量的真正来源是其背后的神明 ‘但是这个世界的半桶水术士们居然可以靠一己之力轻易折叠空间...’ “喂,这位杰洛特的朋友...”女声打断了他的腹诽。 扎克转身,女术士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上来,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尖,畸形的眼瞳让人背后发凉。 “你叫什么名字?” “哦,你叫我扎克就可以了。”黑发青年后退了两步:“菲丽芭女士,感谢你出手相助。”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菲丽芭转身走向林间,身形开始缩小,长袍开始幻化成了洁白的羽毛。 一只猫头鹰飞向了天空。 ‘如果是超越质量守恒的法术,那至少有十九环了。控制不好会毁灭世界的。这个世界的规则简直是胡闹啊。’ 扎克摇了摇头,转身迈步走入了传送门。 第三十章 温格堡的叶奈法 穿过传送门,威伦那阴郁的氛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阳光。 鲜艳的色彩充斥着视野,碧绿繁茂的森林,金黄色的麦田,五彩斑斓的建筑,远方雾霭之中巍峨的群山若隐若现。 两人仿若从炼狱回到了天堂。 陶森特,“童话王国”、“美酒和爱情的国度”。 也是杰洛特现在的家。 两人正站在一片灌丛之中,周围是几个一脸惊恐的女工,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相比于术士我还是更讨厌传送门...呕”杰洛特蹲在一旁扶着篱笆干呕。 两人前方的不远处是一处华丽的庄园 白鸦葡萄园,那是杰洛特在陶森特的房产,他现在的温馨小窝。 扎克拍了拍猎魔人的后背:“走吧,你家夫人正等着你呢。” 杰洛特赶忙站直了身子向庄园望去,只见一位一袭黑裙、成熟美丽的女子正站在庄园门口,环抱双臂盯着自己。 “叶...”白狼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 扎克坐在客厅里,眼前是摆满了美食佳酿的宴会长桌,墙上挂满了精致的长剑与各式盔甲。 旁边的卧室里则传来清晰可闻的... 吵架声。 扎克隐约还能听到叶奈法接连不断的质问质问,虽然听起来平静淡定实则火药味十足: “你所谓的对希里负责就是不辞而别、自己一个人跑去跟林中老妪决斗么?” “为什么做这种事情前不和我商量一下?” “那个人是谁?” “什么法师?你不知道术士协会里有着“法师”头衔的老古董们都死绝了么?” “其他世界是什么意思?” “听你的描述,那不就是移物术、火球术和流星雨么?”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菲丽芭的香水味!?” 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一旁的管家对有点走神的扎克问道:“斯图亚特先生,请问还需要什么么?” “哦,不用了,谢谢你,富提先生。” “我叫巴纳巴斯巴索,您叫我巴巴就可以了。” “...”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叶奈法和杰洛特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叶奈法则径直来到扎克对面坐了下来,丁香和醋栗的幽香传入扎克鼻中。 “斯图亚特先生,我是温格堡的叶奈法,待客不周还望海涵。杰洛特都跟我说了,谢谢你在威伦出手相救。” 虽然嘴上说着感谢,但女术士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自己也没问题...”一旁站着的杰洛特低声嘟囔着。 叶奈法偏头瞪了“白狼”一眼,后者识趣的闭上了嘴。 紫罗兰色的眼睛和乌黑的头发,脖子上系着一快星状黑曜石护身符,嘴巴下方点缀着一颗美人痣——成熟、高雅、端庄、极致美丽又深不可测。 即使扎克前世对叶奈法的形象已再熟悉不过,但还是被这近乎不真实的美貌所震撼。 她盯着扎克,眼睛里里似乎有流光闪动。片刻之后她对杰洛特点了点头,又对扎克缓缓说道:“我确实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很像混沌能量但又不是。” 术士们口中的混沌能量其实就是游离魔力。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游离魔力比较稀薄,而且分布不均匀,甚至还会涨落不定,所以才被冠与“混沌能量”之称。 而在这个世界,术士与术士之间非常容易分辨对方。 在潜意识的作用下,混沌能量在他们周身形成的乱流在其他施法者眼中如灯塔般明亮。 而叶奈法在扎克周围却完全感受不到被扰乱的混沌能量,相反,她感觉到混沌能量正在自发而有序地向这个黑发青年汇聚。 那自然是因为扎克体内【魔力熔炉】正在吸附周遭的魔力。 杰洛特刚刚跟她讲述了一切,猎魔人本人态度戏谑,但叶奈法现在却有些半信半疑了。 面前这名青年好像确实和她见过的术士不太一样,她想了想,继续说道: “斯图亚特先生,我们非常高兴你有希里的线索。我最起码可以代表我们两人接受你的要求。” “叶...”一旁的白狼张口要说些什么,又被女术士瞪了回去。 “至于召集其他术士,我们也是可以商量的。” 女术士面色冷漠平静、言语诚恳,但扎克心里却明白的很。 她表面看上去是一位年龄不出三十的美丽女士,实则是一位整整一百岁,经历甚至操刀过过无数阴谋、冲突、甚至战争,手上人命无算的老术士。 好在她现在的面貌只是魔法整容的结果,说到底是真身而并非幻术,跟某位穿红袍的还是有区别的。 “但是...”叶奈法面露难色,她罕见地露出了颦眉紧蹙的表情,扎克如果不是深知她底细,大概已经产生了怜香惜玉的冲动。 “如你所见,现在政局动荡,女术士集会所早已经解散,前成员已经分散各地,大都正在为稳定大局忙碌着,要让她们集合在一起并不容易,我们需要充分的理由。所以...请你提供一下你对希里所在世界所掌握的信息,并且证明一下你口中的“法师”身份。我们好以此为证据召集姐妹们。”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好一个“稳定大局”、“姐妹们”、“我们”、“请证明身份”。 寥寥数语便给女术士集会所塑造了一副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光伟岸形象,言语之间即统一了战线,又不忘略施压力试探自己,还装出一副不得已而为之的无辜姿态。 但换位思考之下,扎克也可以理解叶奈法对自己的不信任,毕竟希里作为硕果仅存的【上古之血】后裔,觊觎她的人数不胜数。 甚至可以说自她出生起,整个世界都在围着她转,这个世界近代几乎所有的风云变幻、杀戮无数归根结底都来自于强者们对这个小女孩的争夺。 不说“上古之血的后裔将统治世界”、“上古之血与白霜末日息息相关”这些预言,单纯是上古之血穿越时空的能力就让各路势力垂涎三尺。 曾经的“地表最强”威戈佛特兹,甚至不惜放弃了统治半个世界的机会,就是为了得到“上古之血”。 想到这儿,扎克反而释然了。 没关系,先稳住对方,关于信任的事情可以慢慢聊。 第三十一章 群落星图 ‘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忘记了,美食真的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扎克心里想道。 他从面前的餐盘上叉起一块烤肉,在嘴里细嚼慢咽,然后又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 “你好,温格堡的叶奈法。非常感谢你的款待,你直呼我扎克就可以了...”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不卑不亢地与叶奈法对视着: “我想杰洛特已经介绍过我的身份了,我是一位来自其他世界的法师,代表另一个文明的意志,而我来此的目的是寻求这个世界的支持。”扎克不紧不慢地说着,并没跟随对方的节奏直接回答问题。 “你可以代表你身后的国家?” “我暂时可以代表一千三百零七个世界。” 叶奈法的脸上难以察觉地闪过一连串的表情,哑然失笑、将信将疑、若有所思。最后她还是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 “暂时?” “没错,但如果事情脱离控制,自然会有其他的法师插手干预。”顿了顿,他微笑道:“而我们都清楚几百年前人类来到这个世界时,精灵们落得怎样的惨状。” 扎克向前探了探身子: “没人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所以...” “我会非常非常感激各位的配合。” “你在威胁我们?” 扎克摇了摇头,他又咽下了一口食物: “虽然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但是你们首先遇到了我,其实是一种幸运...” 他柔中带刚地将对方的施压推了回去。 “我对这个世界非常了解,包括这个世界的整个历史、重要的国家组织、重要的历史事件以及搅动风云的诸位,当然也包括【上古之血】本身。我也清楚这个世界已经为【上古之血】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我同两位一样,十分清楚希里对于整个世界的重要性,所以我很理解你对我的怀疑。但我寻求的是与各位合作...” 法师微笑道: “而信任从来都不是合作的必要条件。” “我已经向杰洛特保证了,我会先尝试找回希里,如果这个世界可以支持法师文明十年后的战争的话,我们也会协助解决白霜...” 至于女术士集会所,扎克其实并不知道所有人的下落,但他可以猜个大概: “至于你的同僚们。据我所知,除了菲丽芭正忙于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外,其他几位女术士最近都算清闲,我相信她们愿意隔着千里镜来见我一面,即使只是为了好奇。” 扎克戳穿了叶奈法的说辞,至此也完全消泯了女术士的气势,但他并不想为了口舌之快让女术士太过难堪。 “当然,为表诚意...” 他还是决定自证一下身份。 他之前一直在思考如何证明自己与土著术士的不同,他想到了三种方法。 一,他可以提高魔力熔炉的功率,直接抽干周围的游离魔力。但这个世界涨落不定的“混沌能量”可能会损伤自己的魔力池。 二,他可以使用一些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施法技巧,比如【变效施法】、【静默施法】、【透视施法】等等。 三,当然最直接的就是释放一个正式魔法震慑全场。 想来想去他决定使用最直观的办法,虽然这意味着一定的风险。 扎克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杰洛特,外面那栋废弃的仆人小屋不需要了吧。” “是需要重建。”相比于叶奈法,已经与扎克并肩作战过的杰洛特态度要友好得多。 “我帮你气化掉看看吧...” “啊?” 正当扎克往屋外走去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主人。你居然还活着。’ ‘塔灵?什么叫居然...’ 毫无征兆地,一股无法言语的感觉突然笼罩了他的全身。 汹涌的魔力随之而来,一股顺畅的感觉传遍全身。 之前束缚在身上的那些艰苦涩滞的规则,如同积压了几十年的厚厚灰尘,被瞬间一扫而空。 ‘是【规则投射】!’ 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法师世界的本源终于穿越过茫茫无尽的虚海,又一次注视向了这位漂泊异乡的法师。 扎克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如同即将窒息的鱼重新回到了水中。 一边的叶奈法看着突然站在原地的扎克,冥冥中也察觉到了莫名的异常:“斯图亚特先生,你怎么了?” 黑发法师还沉浸在大病初愈一般的畅快感中,一连串的声音却在脑中接连响起: ‘主人,请您接收圣塔下发任务。’ ‘【一级任务】——绘制新世界地形图。报酬五十源石...’ ‘【一级任务】——收集新世界语言知识。报酬五十源石...’ ‘【一级任务】——绘制自然资源分布图。报酬五十源石...’ ‘【一级任务】——收集新世界语言知识。报酬五十源石...’ ‘【一级任务】——编撰新世界历史通史。报酬五十源石...’ ‘【二级任务】...’ “安静!” 叶奈法和杰洛特被吓了一跳。 扎克握住了胸前微微发光的吊坠,尴尬笑笑:“不好意思,不是说你们。” 他一边走回餐桌,一边在心里与塔灵快速地沟通着:‘法师塔进入虚空了么?’ ‘主人,法师塔仍旧停留在虚海之中,魔晶池仅仅恢复了一千单位,只能勉强维持信息沟通和【规则投射】’ ‘群落星图绘制好了么?’ ‘只扫描了您身处世界的周遭部分。’ ‘足够了。’ 黑发法师回到桌前,从胸前摘下了狩源吊坠至于桌上。 ‘投影。’ ‘是主人。’ 菱形的吊坠突然发出耀眼的亮光。 无数的光点在空气中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幽光把房间里四人的脸映成了蓝色,挂在墙上的盔甲反射着光芒,如同夜晚的湖面。 成千上万的亮点逐渐盈满了四周,如同漫天的银河被从天空中摘了下来,塞进了这一间小小的客厅。 几人目瞪口呆地置身于其中,管家巴巴摘下了墨镜,露出了瞪得浑圆的双眼。 叶奈法和杰洛特漫游其中,好奇地用手触碰着漂浮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世界,这便是你们所处的世界群落。”扎克开口道。 “这就是我们的宇宙么?”叶奈法自言自语着。 “只是一部分。” “那是什么?”管家巴巴凑了过来,指着房间的中央。 叶奈法表情凝重地看向那里,那里正被一片翻滚着的浓厚白雾占据着。 而离白雾最近的几个光点已经被白雾完全包裹,闪耀着纯白的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奈法觉得那白雾似乎正向周围缓慢扩散着。 “这些是白霜?”叶奈法看向扎克。 “没错,那些被包裹住的纯白世界就是已经被白霜毁灭的世界。”扎克回答道,又指向白霜的一角,那里的白雾往外突出了一些,让整个白霜的形状看起来像一只鸡蛋。 “而这片区域就是艾恩·艾尔精灵们的鲁莽愚行造成的后果。我猜测他们那些简单粗暴的传送门连通了被白霜吞没的世界,并造成了永久性的空间撕裂,白霜正通过这些串联起来的世界在这个方向加速扩散。” 视角拉近,扎克指向白霜之外,那里有一颗光点恰好落在边缘之外。 它离那白色雾气的边缘是如此之近,以至于会时不时被翻滚飘散的雾气扫过,如同一颗晶莹的糖果,正在被一条白色的舌头贪婪的舔舐着。 “我想你们很清楚,这个世界的冬天一次比一次长。” 女术士陷入了沉默。 也许是被这个从来都没见过的光影法术震撼到了内心,也或许是一波又一波的信息轰炸让她越发相信面前这位“法师”的身份,她竟然一时间哑口无言了。 一边的猎魔人却打破了沉默: “如果这就是所有的世界?那希里在哪里?” 女术士也从茫然中回过神中,面带希冀地看着扎克。 扎克摇了摇头,他知道两人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希里只是去了附近的一个世界,而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群落的话,那他们的精灵朋友们或许还能帮上忙,两人也还能有所作为。 毕竟那些艾恩·艾尔精灵们还保有少许穿越虚空的能力。 法师重新坐回了椅子,继续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如果这个房间就是你们的宇宙的话,那希里大概在世界另一端的欧飞尔...” 扎克看了一眼旁边的厨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正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他晃了晃手中的汤勺,微笑着向对方竖了一个大拇指。 “而只有我,能带你们跨越大洋。” 第三十二章 女术士集会所 扎克和杰洛特站在叶奈法身后,看着女术士摆弄着自己的千里镜。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黄铜支架,前面嵌套着复杂的金属结构,最上面还插着几块白色的水晶。 扎克瞥了眼一旁的猎魔人,后者耸了耸肩。 许久之后... “可以了。”叶奈法擦了擦额头的汗滴,回头对扎克说道:“真的要这样做么?” 黑发法师微笑颔首:“谢谢你,叶奈法女士,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女术士点了点头,开始吟唱冗长艰涩的咒语。 叶奈法已经答应了扎克联络整个女术士集会所。 他们很快便会见到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那些施法者们。 他想要尽可能地拉拢这些人,并以此为契机,迅速扩大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影响力。 但把这些活了上百年的老巫婆们全部收为己用并不简单。 他自信能够开出诱人条件,也可以展示让所有人三观炸裂的毁灭性法术。 但建立信任仍然是个问题,他没有时间像说服杰洛特和叶奈法那样慢慢来。 更何况这个世界已经不是这些女术士们说了算了。 所谓的女术士集会所其实早已名存实亡,甚至已经被官方定性为非法组织。 这些能力配不上野心的女术士们在王权游戏中玩的太过火,她们虽然嘴上说着各为其主,服务于各自的君主,暗中却成立了女术士集会所互相勾结,多次利用甚至主动挑起各国之间的纷争试图从中渔利。 她们的这些动作反过来被更高段位的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恩瑞斯所察觉并利用。 在北方战争的调停会上,尼弗迦德向北方君主们揭露了女术士集会所的存在并添油加醋地控诉了其所作所为,女术士们缺乏政治信用的行为最终让南北各国的君主看清了术士们的嘴脸并一致抛弃了她们。 菲丽芭正是在此马失前蹄,沦为了瑞达尼亚国王拉多维德的阶下囚。 整个北方世界也随之掀起了一场迫害施法者的风潮。 如今以瑞达尼亚为首的北方联盟覆灭,尼弗迦德帝国取得战争的胜利,并由此吞并了大部分北方王国。 但只有两个例外——悬于海外的史凯利杰群岛,以及瑞达尼亚更北边的柯维尔王国。 而女术士集会所还存活的八人已经分散到世界各地。 最早倒向尼弗迦德帝国的法兰茜斯卡继续当着她所谓的“精灵女王”,统治着被施舍来的巴掌大的土地——百花谷。 虽然仰人鼻息,但还是比她之前的盟友——早已身死道消的威戈佛特兹结局好得多。 精灵贤者艾达·艾敏继续在世界上某个未知的角落里过着与世无争、远离政治的佛系生活。 人类女术士中,叶奈法终于选择了放下一切跟杰洛特过上了田园牧歌的隐居生活。 和杰洛特有过一夜情缘的凯拉·梅兹则跟随了杰洛特的狩魔猎人兄弟——兰伯特,自此浪迹天涯。 菲丽芭则不知通过什么手段重新取得了皇帝的信任,成为了帝国元老院的一员。 剩下的三位——特莉丝·梅利葛德、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芙琳吉拉·薇歌全都正流亡于如今仅存的北方王国——柯维尔王国。 换句话说,这些女术士们的种族和政治立场都不尽相同,想让她们统一战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扎克还是决定一试。 随着咒语结束,那个黄铜支架上漂浮出了一团虚幻的雾气,雾气凝结成了三片半透明的虚影,仿佛三片凭空漂浮在半空中的圆形水面。 水平慢慢起了波纹,发出了微微亮光,一个女人的身影首先出现在了里面。 “叶奈法,白狼,好久不见...” 她身着灰绿色蕾丝边连衣裙,棕色的头发在尖耳后挽成两个圆形的发髻,黄金发饰如藤枝一般盘绕发间。 她有着完美无瑕的容颜,相比之下连叶奈法都有些相形见绌。 “芬达贝,好久不见...”叶奈法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kad''mio,rhena(你好,女王)”杰洛特熟练地用精灵语问好。 法兰茜丝卡·芬达贝。 她有着很多头衔。 谷之雏菊,精灵女王,最强女术士,以及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这位就是你们世界最美的女士?”扎克对一旁的猎魔人悄悄问道。 白狼皱眉摇了摇头,然后拿下巴指了指身前的黑发女术士。 法师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就在这时,第二个身影出现在千里镜中: “杰洛特,上一次你出现在千里镜里可不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我很欣慰你这次衣冠整洁。” 那个身影高挑纤细,深棕色长发披肩,身穿一席淡黄色的纱裙,领口一直深开到小腹,上身只有细薄的淡黄色丝带遮掩胸前,雪白的长腿在裙隙间半遮半掩,整条长裙如蝉翼般轻薄,美妙的胴体若隐若现。 艾达·艾敏。 作为精灵贤者的她同样有着惊人的美貌,相比叶奈法还要更加冰冷高傲。 艾达看向叶奈法身后的黑发法师:“叶奈法,你的千里镜什么时候成了男人专用了?这位是...” 还没等扎克回应,一个声音从第三个镜面中传出。 “杰洛特!叶奈法!” 一个身影很快显现而出,她穿着青黄相间的紧身皮衣,一头栗红色的微卷长发,浅蓝色的眼眸下点缀着点点雀斑,虽然没有叶奈法的高冷美艳,但却显得更加可爱亲近。 “特莉丝!”杰洛特和叶奈法异口同声。 特莉丝·梅利葛德,杰洛特与叶奈法的亲密好友,也与白狼有过一段坎坷的恋情。 虽然关系奇特,但三人一同经历过数不清的坎坷险阻,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出身泰莫利亚的她有着异于常人的魔法天赋,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女术士集会所的一员。 叶奈法进入术士评议会时已经八十多岁,而特莉丝如今只有四十多岁。 “叶,我这边学院的事情结束后就去陶森特看你。” “恭候光临。” “叶奈法,你召集我们是为了什么?”法兰茜丝卡打断了几人的叙旧:“你知道这是在玩火。如果皇帝恩希尔知道我们会面...” “芬达贝,我知道这很危险,如果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是不会召唤整个集会所的。” “那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人?其他成员呢?”艾达·艾敏抚摸着怀中的黑猫。“而且你还未向我们介绍你身边的这位...” 随着她漫不经心的言语,那只黑猫竟化作了一只只飞舞的蝴蝶。 扎克向前一步,站在了叶奈法身边:“法兰茜丝卡女王、艾达女士,这个安排是我要求的。” 镜中的三人齐齐看向黑发法师。 “我们马上就会召集所有的集会所成员,但在那之前,我想先与两位见上一面。那么...” 扎克微微欠身: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 第三十三章 女术士集会所(二)(推荐期间,求收藏、推荐、留言) 下周强推,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 群落星图盈满了整个房间,扎克漫步其中,不急不缓地“推销”着自己的计划。 他把之前与杰洛特和叶奈法的说辞重新讲述了一遍,最后,他总结道: “...如果两位愿意与我合作,我愿意作为担保人为艾恩·希迪族在新的世界开辟殖民地,你们的子民也不需要再在这个世界与其他种族内卷..咳咳..争夺生存空间。” “两位意下如何?”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扎克身后的杰洛特已经有点走神了,而叶奈法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压根不相信扎克能说动这两位精灵女术士。 一年前,叶奈法和白狼也曾向两人寻求过帮助。 那时候狂猎军团对希里紧追不舍,几乎要把众人逼到了绝境。 双方人马即将在猎魔人的大本营凯尔·莫罕展开决战。 而这两位精灵术士却双双拒绝了参与那场战斗,似乎对保护希里毫无兴趣。 她们一个只会整天玩弄权术,而且片刻不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另一个则躲在深山老林里几十年不露面,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很难想象性格和立场都截然不同的两人会同时愿意伸出援手。 “dh’oine(人类),虽然你的话语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对于你的计划...我愿闻其详。”沉默半晌,法兰茜丝卡缓缓开口道。 艾达·艾敏心不在焉地看着掌中的蝴蝶,但也点了点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叶奈法和杰洛特目瞪口呆。 扎克却面无表情,似乎一切都是预料之中。 他收起狩源吊坠,漫天的银河瞬间消散不见: “看着。” “看着?”艾达挥了挥手,四周飞舞的蝴蝶落在她的身上,化作了一件披肩。 “没错,如果我在这个世界遭遇到了困难甚至险境,两位自行决定是否出手相助,我对此并不强求。而加不加入我,决定权同样在你们自己手中,只要在我离开之前做好决定就可以了。当然,付出的多少也决定了未来的回报...” 黑发法师又看向了特丽丝:“梅利葛德女士呢?” 此时特丽丝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年轻的她显然没有另外两位活了几百年的精灵贤者一般处世不惊。 她一脸茫然地望向了叶奈法和杰洛特,而女术士和猎魔人齐齐点了点头。 “如果叶奈法和杰洛特需要帮助的话,我自然会倾尽全力。” 扎克微笑点了点头:“太好了,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 “而现在,我只有两个小小的请求,第一,在接下来的集会中配合我演一场戏。第二,芬达贝女士、艾敏女士,我想麻烦两位去某个地方走一遭。” ———————————————— 十几分钟后... 除了一直都在的法兰茜丝卡、艾达以及特丽丝,房间里又多出了几面千里镜的投影,这让不算宽敞的房间显得有些拥挤。 正当其他的镜面中开始显现出靓丽的身影时,其中一个镜面却突然一黑,随即出现了一张长满胡茬的嘴。 它一张一合,似乎正在往“镜头”上吹着气。 “科拉兹沙漠的风沙有点大啊。”一个尖刻的男声从镜中传了出来。 一个男人的面孔很快显露了出来。 黑色短发梳成干练的背头,额角发际线几乎退到了头顶,他同样有着猎魔人那标志性的琥珀色眼瞳,脸上挂着几条伤疤,但相比于白狼显得略微年轻一些。 “兰伯特!”杰洛特喊了出来。 “杰洛特!叶....” 啪! 话音未落,一个带着黄铜指虎的拳头落在了男人的头上。 兰伯特捂着头躲到了一边,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镜中,挥手打着招呼: “叶奈法,杰洛特,你们还好么?” 那是一名留着浅金色长发的女术士,淡褐色的眼睛中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凯拉·梅兹。 她曾与特莉丝一同担任过泰莫利亚的王家顾问。 像许多其他集会所成员一样,她也与杰洛特有过一夜情缘。 虽然与杰洛特等人的交集不算太多,但总算还有些交情。因此她也应邀参与了凯尔·莫罕保卫战。 在那期间,她与杰洛特的猎魔人兄弟——兰伯特——并肩作战,二人也因此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战斗结束后,凯拉放弃了再度投身政治的机会,而是与兰伯特远走他乡,过上了浪迹天涯的猎魔人生活。 “凯拉,好久不见。” 叶奈法微笑着打着招呼,随即望向其它几个镜面中已经凝聚成型的倩影,她们一个有着瀑布般的金色长发,一个留着干练的黑色短发。 “玛格丽塔、芙琳吉拉。” 而最后一位正板着一张冷漠的脸: “扎克,这位杰洛特的朋友,看来我的预感应验了。”那只有米粒大小的黑眼珠盯着扎克看了半晌,又转向了他身边的女术士: “叶奈法,你男人确实刚从我这儿离开,但你也不至于召集整个女术士集会所兴师问罪吧。” “菲丽芭,我不是来这儿跟你吵架的。” “那你最好跟我们讲讲,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菲丽芭继续不依不饶,但另一个柔和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用我提醒,你们都知道这种大规模多人法术的成本有多高。”说话的正是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请说吧叶奈法,召集我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此时,连续两场施法已让叶奈法非常疲惫,她的法力远没有法兰茜斯卡和艾达·艾敏那般游刃有余。 但她必须配合着把戏演完。 额头上已经微微浸出汗滴,她看向身旁的扎克。 黑发法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开口说道: “各位集会所的女士们,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 ———————————————— 一小时后... 叶奈法气喘吁吁地倚靠在一个枕垫上,大口地喝着药草茶。 “实在是辛苦你了,叶奈法女士。”黑发法师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这次的集会很成功。 法兰茜斯卡和艾达·艾敏按照他的剧本在一开始就拒绝了合作。 这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毕竟她们之前就没有参加过保卫希里的战斗。 特莉丝依旧以友情的名义伸出了援手。 而她现在的同事——玛格丽塔和芙琳吉拉·薇歌——也在她的鼓动下加入了合作。 凯拉·梅兹正身处世界边缘的科拉兹沙漠,但她会尽快地往赶回文明世界。 菲丽芭显然没有预料到扎克的真实身份,她立刻表示这种事情没她不行,而且必须在帝国的主持下进行。 而扎克本人必须与尼弗迦德帝国进行正式交涉。 这也在扎克的计划之内,毕竟在当前的局势下,绕过尼弗迦德帝国根本不可能。 所有的结果都完全附和扎克的预期,但却大大出乎了叶奈法和杰洛特的想象。 猎魔人倚靠在墙边,他双手环抱胸前:“其他人的态度我都可以理解,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法兰茜斯卡和艾达会这么痛快地与我们合作?” “理由很简单,她们都是精灵。”扎克正弯着腰,上下打量着那架千里镜。 “所以呢?”女术士喝了一口茶,正在试图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 扎克直起身来,微笑道:“首先,你觉得希里对他们来说重要么。” “自然重..”叶奈法张口就要回答,但却突然发现自己也拿不准了。 她想说重要,毕竟法兰茜丝卡曾亲口说过: “吉薇艾尔,有着鹰眼的燕子。你是劳拉·朵伦的血脉与骨肉。我们每个人都该付出一切,甚至献出这个集会所和世上所有王国的命运,来拥有这样一位女儿。” 几年前,当女术士们为了延续【上古之血】的血脉,试图强行撮合希里与柯维尔王子坦科里德王子结合,并尽快诞下孩子时,也是法兰茜丝卡站了出来,强势支持希里先与杰洛特进行商量再做决定。 这也让希里没有年纪轻轻就嫁做人妇,成为一个生育机器。 可以说法兰茜丝卡无论从利益还是情感上都一直都站在希里这边。 但让叶奈法至今费解的是,在希里几乎陷入绝境时,代表着世间最强战力的法兰茜丝卡却拒绝了参与凯尔·莫罕保卫战,甚至没有派出过一兵一卒。 艾达·艾敏同样也拒绝了参加战斗。 这也间接导致了希里的一位至亲之人——维瑟米尔的牺牲。 一旁的杰洛特显然也想到了一处,疑惑地皱眉思索着。 扎克从地上的小桌上拿起一杯药草茶,茶水中散发出的微微魔力让他饶有兴致地抿了抿嘴。 他轻轻小啜了一口,仿佛看透了其他两人的心思:“觉得她们态度前后矛盾?” 叶奈法和杰洛特齐齐看向扎克。 “这种前后矛盾的态度只有一种解释——她们不是不在乎希里。相反,她们很在乎希里。但却不是以你们想象的方式...” “而是以精灵的方式...” “我听说这个世界有一种【鸟食之刑】,就是把一个人绑在木架上,身上涂满鱼的内脏。腥气会吸引鸟群前来啄食,受害者皮开肉绽,而血腥会继续刺激群鸟。受刑者身上的皮肉就这样被一丝一丝地啄取、吃掉...” “我还听说,泰莫利亚被尼弗迦德征服前,大路两边经常插满了受刑的精灵,而这种境遇已经持续了四个世纪...” “如果你们是法兰茜斯卡和艾达,你们该怎么想...” “她们两人一个积极入世、一个消极避世,其背后的原因是相同的——不满于精灵被人类压迫的现状。无非就是一个尚存希望,一个已经心灰意冷、明哲保身而已。但在她们内心深处,都渴望着恢复精灵一族的上古荣光...” “她们对狂猎军团的暧昧的态度则很好解释,因为与其让人类掌控上古之血,她们更希望精灵一族得到希里。而狂猎本来就是她们异世界的同族——艾恩·艾尔精灵...” “话虽然有些伤人,但凯尔·莫罕一战,就算她们不希望你们战败,也至少是持中立态度的。” 杰洛特站直了身子,思索着说道: “但现在她们也无计可施了。狂猎军团已经失败,而希里下落不明,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力所能及的范围...” 叶奈法接上了话茬:“所以,我们又重新站回了一条战线上。” “没错。”扎克满上了手中的茶杯:“而且对于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上古之血】是无所不能的能力,是野心家实现个人命运和种族复兴的唯一手段。也是精灵们逃避白霜的唯一工具...” “而我的出现,则完全可以为她们另辟蹊径。加入我,是比利用【上古之血】更可行、更现实的选择...” “而且我也没有要求她们为了我的几句承诺就以身犯险,而是给了她们决定权,等我真正证明自己的身份和“价值”之后才从幕后走到台前,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所以你才让她们两人去那个地方?”叶奈法站了起来。 黑发法师闻了闻杯中的茶香,轻轻呼出一口气: “没错,那才是我们的最后底牌。” ———————————————— 菲丽芭收起了自己的千里镜。 她身后的阴影中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 “菲丽芭,他就是你提过的那个人?” 女术士转过身来,畸形的双眼盯着男人:“连我洗澡的时候你都要监视我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男人缓缓走出了阴影。 他有着棕色板寸短发,薄如纸片的嘴唇上沿留着精心修剪过的标准胡须。 一身干练的黑色骑士皮衣上镶嵌着两排金色柳丁。黑底金边的披风从身后绕过肩旁,盖住了他的整个右臂。 “而有没有必要,则完全决定于你的言行。” 无视了菲丽芭的冷漠,男人继续说道: “艾哈特女士,虽然作为一名尼弗迦德的御前术士,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刚刚你处理的非常恰当。” “省省吧,瓦提尔·李道克斯!”菲丽芭拿起了折叠好的千里镜,径直走出了房间。 男人目送女术士离开,又转头看向了已经空空如也的房间,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扎克·斯图亚特,期待与你的见面...” 第三十四章 什么是昆特牌? (推荐期间,求收藏推荐!) 噌 银剑出窍。 猎魔人屏气凝神,紧盯着半空中的怪物。 那只怪物足足有四五米长,如同一只混合了数种不同动物的“嵌合体”。 它有着鹰的头颅和尖锐的鸟喙,黑色的羽毛如同狮鬃般包裹着颈肩,巨大的羽翼后却连接着猫科动物一样的躯干和四肢。 一只狮鹫兽。 巨大的阴影掠过金黄色的麦田,怪物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即向着猎魔人俯冲下来。 “昆恩!”猎魔人单手结了一个法印,淡黄色的光芒包裹全身。 正当杰洛特摆好架势,正准备给狮鹫迎头痛击时,怪物却像撞上了一面隐形的石墙,在他面前被硬生生弹了开来,无数脱落的羽毛如黑色的雪花般漫天散落。 而接下来的场面更加匪夷所思。 被撞得晕头转向的怪物并没有跌落地面,反而被“困在”了空中。 巨大的双翅不停地扇动,劲风在地面的麦田上吹出一圈圈的波纹,而身体却无法在空中移动一分一毫。 紧接着,它的翅膀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压回身侧,失去动力的它却仍然纹丝不动地悬停在半空。 狮鹫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那股掌控它的巨力。 如同一只被握在手中的小小麻雀。 一声凄惨的悲鸣响彻原野,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咯吱声,怪物停止了挣扎。 血液从厚厚的羽毛下渗出,却并没有洒落在地,而是如同失去了重力一般漂浮在半空,包裹住了那具已经扭曲变形的尸体,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鲜红血球。 无形的力量陡然消失,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狮鹫轰然坠地,鲜血泼洒四周,染红了方圆数米的麦田。 杰洛特悻悻地把银剑插回背上,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扎克。 “你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黑发法师耸了耸肩,拨开身前的麦田走了过来:“我以为你只是想赚几个金币。” “我总得练练手。”猎魔人皱着眉头。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猎魔任务了,而他的银剑依然滴血未沾、光洁如新。 而他对这位黑发法师的战斗力也有了重新的认知。 让他几乎三观破碎的认知。 他的魔法确实不像是术士们的把戏,它不需要冗长的咒语,也几乎不需要手势。 虽然没有毁天灭地的气势,但精准而高效,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之前我们遭遇芬特怪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使用这些法术?” “谁都有窘迫的时候,你不也有放不出法印的时候么?”扎克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狮鹫的头颅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利刃割了下来,又缓缓飘到白狼面前。 “下次你还是在旁边看着吧。”猎魔人把手中的小瓶塞回怀里,那是他根本没机会服下的煎药。 他虽然嘴上抱怨,但心里却越发的轻松。 扎克越是展现出惊世骇俗的实力,就越坐实了他“法师”的身份。 那他寻回希里的承诺就越可信,希望就越明朗。 他已经开始期待两周后的聚会了。 上次的女术士集会非常成功,那帮表面上争斗不断、私下里小动作无数的老巫婆们罕见地达成了共识,并且约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尼弗迦德帝国将会作为东道主举行一次秘密会议,与扎克进行正式交涉,而帝国的几位重要人物和术士们都会参加这次会议。 不单单是集会所的女术士们,还有那些在术士兄弟会解散之后,地位有些尴尬的男术士们。 会议将会在两周后举行,而地点就定在正在重建中的仙尼德岛。 有了明确的目标,杰洛特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为了打发时间他接了几个猎魔悬赏,而且一改往日的阴郁,主动邀请扎克加入了任务。 作为陶森特唯一的猎魔人,杰洛特偶尔也会接接当地的猎魔任务。一方面消消手痒,另一方面某些任务也是他的老熟人——陶森特的统治者安娜女爵——私下的委托,报酬丰厚绝不打折,也算能补贴点家用。 毕竟,虽然白葡萄庄园为杰洛特带来了可观的收入,但在叶奈法的消费能力面前只能算杯水车薪。 对于习惯了宫廷生活的女术士来说,陶森特的小资生活和穷乡僻壤没太大区别。 想到这里,杰洛特也没客气,他把一个铁钩插进了漂浮在他面前的狮鹫头颅,把这个战利品从空中“拽”了下来,又挂到了腰间。 扎克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孤树:“我们去那边休息会儿吧。” “你也会累?” “毕竟今天怪物都是我杀的。” ———————————————— 两人坐在树下。 杰洛特拿着几个瓶瓶罐罐调制着魔药。 而扎克则枕着双手靠在树下,无所事事地看着远处的麦田,仿佛正在神游天外。 “杰洛特,你打昆特牌么?”黑发法师突然问道。 “昆特牌是什么?” 扎克愣住了,他坐起上身扭头看向白狼:“你居然不知道昆特牌?” “没听过。”杰洛特头也不抬地说道。 “但据我所知,你之前在诺维格瑞不是参加过一个比赛么?而且还与化名“莎莎”的卡席雅合作赢得了比赛。而且还和她一夜...” “你怎么这都知道?”白狼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副窘迫的表情。他凑近说道:“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叶奈法!” 黑发法师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他追问:“你们打的不是昆特牌么?” “什么昆特牌?” 扎克想了想,开始用手比划着:“就是这么大的卡片,上面有精巧的人物画像。” “哦,你说的是桶子牌,对,那场大赛确实打的是桶子牌。” 扎克恍然大悟。 桶子牌是猎魔人世界观中一种规则和桥牌类似的游戏,虽然也使用制作精良的人物卡牌,但人物数量和复杂程度却远不及昆特牌。 扎克之所以突然问起昆特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始终存在一个心结。 正式法师可以通过冥想挖掘自己的潜意识,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轻松回忆起几十年前看到的细枝末节。 而与《猎魔人》的回忆一同逐渐更醒的,还有他八十年前那段“前世”的记忆。 他面前的景象越真实,就越能唤起他的回忆,反而越让他陷入对于自身存在的怀疑之中。 因此在潜意识中,他忍不住地试图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希望能够证明或者证伪自己和周围的一切。 而扎克认为昆特牌就是一个漏洞。 昆特牌是一个集换式卡牌游戏。玩家收集不同阵营的人物卡牌在棋盘上与对手一决高下。 但这个卡牌中囊括了这个世界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出现了太多不应该出现的人物: 他很难想象像阿瓦拉克这种异世界的精灵会堂而皇之地印在公众流通的卡牌上。 还有那些间谍牌,光明正大地把名字印上去还做什么间谍? 而且全大陆都知道雷吉斯是吸血鬼么? 连狂猎都印在卡牌上算什么意思? 而且有了这些卡牌,杰洛特找人的时候也不用费尽口舌了,直接拿着希里和叶奈法的人物牌四处问人、按图索骥就好了。 而且就算这些人物只是属于《猎魔人》游戏本身,而并不存在于真实的世界中,那为什么这个理应有着悠久历史的娱乐活动从未出现在1273年之前,却在1273年这条时间线上突然冒了出来,而且还与一些重要剧情产生了联系。 但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只有“桶子牌”。 一个规则类似的游戏,在这个时空中完全替代了从未存在过的“昆特牌”。 扎克并不死心,他接着问道:“米薇女王现在在哪儿?” 米薇是莱里亚和利维亚的女王。 利维亚在地理上比泰莫利亚还要靠南,早在六年前就首当其冲遭到了尼弗迦德的入侵。 尼弗迦德也短暂占领了莱里亚和利维亚,但很快米薇率领游击队夺回了自己的国家。 当时刚好路过的杰洛特也被卷入了战争,并给了女王一臂之力。 战役之后米薇为杰洛特进行了骑士册封,这才有了“利维亚的杰洛特”这个称号。 而扎克现在已经知道,利维亚已经再度被尼弗迦德征服,这也符合他对于《猎魔人》的记忆。 然而在陶森特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中,米薇女王的次子安赛斯却出现在了比武大会上,而且顶着“利维亚王子”的名头。 这一直被普遍认为是一个剧情上的严重漏洞。 然而当扎克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世界并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破碎崩塌。 微风拂面,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麦田依然如潮水般起起伏伏。 “她应该又回到安格林茂密的森林里了,毕竟她和尼弗迦德势不两立。”猎魔人摇晃着手中的小瓶,晶莹剔透的蓝色液体反射着璀璨的阳光。 “如果米薇女王都已经在打游击战了,王子安赛斯怎么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陶森特的比武大会上?这里可是尼弗迦德的领土。” “我并没有在比武大会上遇到安赛斯。我已经有六年没见过他了。” “啊?”扎克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杰洛特抬起头,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原来你的情报也有疏漏的时候。” ‘这都给圆上了...’黑发法师心想道。‘如果这个世界背后真的存在一个设计者,为了修补这些漏洞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他清了清嗓子:“最后一个问题...” 白狼把做好的魔药放回腰间的扁包,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扎克。 “今年是复活历1273年,这个历法是怎么来的?复活元年纪念的到底是什么历史事件?” 这是一个《猎魔人》原作者都没有说清楚的事情。 然而猎魔人却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那谁知道?” “...” 杰洛特看着黑发法师表情依然严肃,继续说道:“复活历本来就是北方民族乘船来到这片大陆时带过来的...” 他略作思考,继续道:“他们倒是把那次迁徙称为“流放登陆”,那些最早的北方人对迁徙的细节讳莫如深,他们为何被流放、来自什么地方都没有详细的记载,也完全没有留下迁徙之前的任何历史记录...” 杰洛特最后摊了摊手:“所以没人知道复活元年指的是什么。” 猎魔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他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扎克揉了揉额角:“就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 他重新倚靠回树上:“杰洛特,你先回去吧。让我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你今天怎么了?” “想家了。”黑发法师闭上了眼睛。 “你来这个世界才几天?” 见扎克没有理他,猎魔人摇了摇头,转身向远处的马匹走去。 然而没走出两步又折返了回来。 他把狮鹫的头颅扔到一边,踢开了地上的碎石便跪坐了下来。 “你要是被怪物吃了可怎么办。” ———————————————— 头顶的树冠上,一乌鸦正立在枝头。 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树下正在冥想的两人。 许久之后,乌鸦“呱”的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第三十五章 出发 (推荐期间,求推荐、收藏、评论) 两周的时间转瞬即逝。 白葡萄庄园中,扎克、叶奈法和杰洛特正在准备踏上仙尼德岛之行。 扎克不需要护甲和武器,直接轻装上阵。 叶奈法身上的衣服直接由魔力构成,也不需要带任何其他的衣物,但却带了两大箱的随身用品。 只有杰洛特在手忙脚乱地准备行装。 他换上了一身干练的护甲,这套护甲要比他之前穿戴的那身厚重的袍甲要轻便的多。 最里面是棉布内衬,外面套了一层短臂锁甲马甲,金属垫肩环绕脖颈。 下身没有了厚重的棉袍,只剩下绷紧的皮质护腿。 这套护甲据说是猎魔人狼学派衰落前的制式装备。 杰洛特从墙上取下了一把武器。 不同于他之前一直使用的那把钢剑,这把武器更接近于一把长刀。 它一侧开刃,略有弧度的剑身反射着寒光,古铜色的剑柄和护手上雕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 爱丽丝之剑。 这是一位杰洛特最近新认识的朋友送给他的传家宝。 就在所有人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时,一位不速之客却来到了庄园登门拜访。 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面容深深隐藏在兜帽之下,身边带着一个全副武装的光头大汉。 等到进入庄园小屋之后她才露出了真容。 “杰洛特。”女人脱下兜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标准的尼弗迦德乌黑短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巧的辫子。 猎魔人迎了上去:“席安娜?戴米恩!” 光头大汉也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容。 “白狼!好久不见!” 席薇雅·安娜。 陶森特公国女公爵安娜·亨利叶塔的亲姐姐,也是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瓦·恩瑞斯和女术士芙林吉拉·薇歌的亲戚。 原本应该继承陶森特公爵之位的的她却有着“悲惨”的人生经历。 只因为她出生在一个日全食之日。 在猎魔人的世界存在着一个“黑日诅咒”的预言。某位术士在几百年前曾经预测,人类文明最终会毁在一个出生在日食期间的女孩儿手中。 这个预言很有可能只是术士编造出来的,真实目的在于破坏政治联盟、打破联姻,不过是术士们搅乱王朝秩序、操纵凡人国王的常见把戏而已。 然而讽刺的是,不知是谁开的头,民间开始把术士们的胡言乱语当真了,人们开始遗弃、虐待甚至杀害这些“被诅咒”的女孩。 而这些受到残害的女孩儿也反过来也成长为一个个报复社会的女魔头。 恶性循环之下,这个预言反而变得愈发真实了。 而正是因为这个预言,席安娜不但失去了继承权,还被流放到了民间。 “白狼,你救了我的命,我却一直没有正式感谢过你...” “你已经在利维亚被册封为了骑士,我和安娜也没有必要再对你进行册封。所以...” 戴米恩拿出了一个皮毛包裹递给了猎魔人。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钢制长剑,长剑朴素而简约,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或花纹。 剑身的根部没有开刃,可以作为延长剑柄用于左手抓握。 一把双手巨剑。 “这是我让陶森特最好的工匠为你打造的陶森特骑士剑。希望你能用得顺手。” 杰洛特拿起长剑随意挥舞了几个剑花,桌上的油灯被剑气吹的摇摆不定。 “虽然剑本身很重,但平衡性却异乎寻常的好。”杰洛特评价道,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虽然这是把沉重的双手剑,但他却觉得可以用它挥舞出迅疾如风的剑舞。 “安娜托我为你们带来她的祝福...”席安娜又向猎魔人走近了两步:“虽然她是皇帝的表亲,但恐怕在这种事情上也做不了太多,皇帝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一旁的叶奈法环抱双手,颇有戒心地看着这个场面。 “嗯..非常感谢你的礼物,席安娜。”杰洛特后退了两步,屁股撞在了身后的餐桌上,震得银质餐具叮当作响。 叶奈法给了扎克一个眼神,得到暗示的黑法法师笑着说道:“咳咳...杰洛特,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席安娜听言知趣得打住了话题,她转身对扎克微笑道:“斯图亚特先生,这次觐见皇帝恐怕不会太简单,杰洛特就拜托你了。” 一旁的叶奈法翻了个白眼。 法师微笑点头:“谢谢席安娜女士的关心。” ———————————————— 席安娜离开之后,扎克一脸坏笑地打趣道:“她真的没有“报答”过你?” “报答?什么意思?”杰洛特抬起头来。 然后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先是瞥了一眼门外,见叶奈法正忙着检查行李,皱了皱眉说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人么?况且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人。” 扎克扬起了眉毛,他没想到杰洛特在这件事上居然守住了节操。 他本人对席安娜也不怎么感冒。 这个女人虽然身世悲惨,但报复社会的手段过于极端。她为了报复当初自己被流放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妹妹,色诱了一名高阶吸血鬼在陶森特境内滥杀无辜,以此动摇妹妹统治的根基。 但是欺骗高阶吸血鬼无异于玩火自焚,明白了自己舔狗身份的它带领吸血鬼大军进攻了陶森特的首都——鲍克兰,并在当夜进行了一场屠城。 虽然屠杀被杰洛特一行人终止了,但死伤的平民百姓早已不可计数。 扎克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的堂妹呢。 连心怀愧疚的安娜公爵本人都特赦了她。 杰洛特从高阶吸血鬼手下救出席安娜,算是劳苦功高,这才能在搞丢了希里的情况下还能在陶森特颐养天年。 当一切尘埃落定,安娜继续作着她的女公爵,席安娜重新回到了宫廷,过上了皇亲国戚的上流生活。 只留下那无数枉死的亡魂化作怨灵夜夜悲鸣。 谁又能拯救他们呢? ———————————————— 庄园之中,杰洛特把三把长剑插进萝卜身侧的行囊中。 湖中仙女的银剑、爱丽丝之剑、陶森特骑士剑。 做好万全准备他对叶奈法点了点头,后者开始吟诵起咒语。 为了防止落入陷阱,他们决定不直接传送到会议的指定地点——仙尼德岛上,而是先传送到附近的小镇,然后骑马赶往目的地。 很快,一个旋涡状的传送门在三人面前缓缓张开。 叶奈法首先牵着马步入其中,杰洛特整理了一下护肩,也闭着眼睛走了进入。 扎克刚要迈步,却听到旁边树上传来异响。 他寻声望去,看到树枝上一动不动地站着几只乌鸦,正用血红色的眼睛盯着自己。 没有多想,他转身踏入了金黄色的传送门中。 三十六章 何为魔法 (推荐期间,求收藏、推荐、留言) 夜幕低垂,戈斯威伦城外的一个小旅馆中。 一个简朴而昏暗的客房里,扎克正坐在书桌前摆弄着一个干枯丑陋的脑袋。 戈斯威伦是仙尼德岛的“卫星城”,也就是说这里距离扎克一行人的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但几人在奈法的要求下准备在这个小旅馆中停留一日,她已经联系了自己的线人,想要弄清楚城内现在的状况。 咯吱咯吱。 隔壁动静不断。 扎克叹了口气,心中默念道:‘塔灵,把我接下来的话记录下来,作为研究报告上交圣塔。’ ‘是,主人。’ 与塔灵联系上之后,扎克也开始着手完成圣塔下发的任务。 虽然他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重建自己的势力,但作为一个狩源法师,他至少是要做做样子的。 况且这些任务会为他积累贡献度,与他的晋升息息相关。 他停留在高阶一级法师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他先是完成了几个记录风土人情、历史文化的任务。 这让他收获了整整二百的源石,这相当于他作为奥术法师时二十年的收入。 虽然收获颇丰,但并不代表狩源任务每次运气都这么好。 毕竟这是一个已经遍布文明的世界,收集相关的资料并不困难。如果他身处的是一个没有文明甚至没有生命的世界,那绘制一张地形图的难度就大不一样了。 但即使如此,某些任务在现阶段仍然是难以完成的,比如世界地图。 虽然尼弗迦德和北方王国都有着详尽的王国地图,但大洋彼岸的一些国家、以及蓝山之外的科兹拉沙漠、乃至更远方的东方王国仍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 但扎克并不着急,如果他能把这个世界收入囊中,那绘制一张全世界的地图易如反掌。 除了处理“日常任务”,他也会主动探寻这个世界的“隐秘知识”。 扎克提起桌上的干枯头颅,胸前的狩源吊坠散发出隐隐微光。 “记录地点:未命名世界,暂称猎魔人世界。” “记录时间,法师纪元10183年,当地纪年复活历1273年。” “记录生物:织婆,状态:死亡。” “织婆,发现于猎魔人世界,为被当地人称呼为“林中夫人”或“林中巫妪”的三只同类型超凡生物的其中之一,估测生命等级0级。另两只为呢喃婆和煮婆,已死亡,尸体下落不明。” “外形:参考记录影像。另外两名林中夫人虽然都同表现为“女性”人形个体,但外貌差异极大。呢喃婆偻干瘦,而煮婆则强壮高大。三个个体是否为同一物种未知。” “能力一:极长的寿命,几乎可以被认定为不朽。根据当地人的记录,林中夫人在复活历760年乘船抵达此大陆时便居住于此。其年龄至少在513岁以上,这甚至超过了大部分精灵的寿命。” “根据部分艾恩·艾尔精灵的推测,林中夫人来自于其他世界,于天球交汇时进入猎魔人世界。最近的一次确定的天球交汇事件发生于复活历前230年。” “另有一次可能的天球交汇事件,即艾恩·希迪精灵移民时代,一说发生于复活历前1240年,一说发生于复活历前2230年。如果艾恩·艾尔学者的推测为真,则林中夫人在猎魔人世界的存在时间下限为1503年,上限为3503年。” “能力二:变形和迷雾化。个体展示过化为迷雾躲避攻击的能力” “能力三:沟通并指挥周围方圆数十公里的沼泽区域内的生物,包括巫师世界的原生野兽甚至人类,以及天球交汇后进入巫师世界的有灵智但智能低下的异世界生物。这种能力是否是通过心灵感应实现尚未知。” “能力四:个体展现过在小范围内操纵命运,以及精确度较低的预知近未来的能力...” “能力五:操纵半位面(未确认)...” “能力六:...” 做完记录之后,扎克长呼一口气。在心中默念道: ‘塔灵,提交报告,顺便把这个标本传送回法师塔。’ ‘报告已录入,预计报酬为10源石...主人,传送标本大概会消耗掉一百单位的魔力。’ 法师摇了摇头,把那个头颅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隔壁的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息,一串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上响起。 ———————————————— 砰砰砰 “请..”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推门而入。 桌前的扎克回过身来:“叶奈法。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么?” 两人熟络之后已经不再满口“女士”、“先生”,而是直接以名字相称。 “扎克...咳!”女术士刚要开口就被房间里的腐臭味呛到了,她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腐坏头颅:“你终于把这东西扔了!” 叶奈法此时红光满面,微湿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裸露的肩上,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色的睡裙,玲珑的曲线隐约可见。 “我已经打听过了,现在整个戈斯威伦城都在进行宵禁,正侧两个城门都设立了关卡,任何人进出入城市都要通过严格的检查。”女术士说道。 “意料之中,寻找希里这件事非同小可,尼弗迦德帝国一定会在各方面都做到滴水不漏。” “而且我的线人看到术士们陆陆续续进入了仙尼德岛,会议期间我们可能会被一直软禁在岛上。”叶奈法环抱双手倚靠在墙上:“你有什么计划么?” “没有,正常入城就可以了。” 女术士皱了皱眉头,她本以为扎克会有些谋算。 但法师确实没想太多。 尼弗迦德想查就查,想主持会议就让他们主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已经恢复了施法能力,在绝对的力量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的。 女术士盯着黑发法师看了半晌,觉得对方确实没有在卖关子,只能耸了耸肩:“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早就从正门入城吧。” “有劳你了,叶奈法。晚安。” 叶奈法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扎克桌上摆放着几本敞开的书,那是她之前借给黑发法师的几本大部头。 《元素之力》、《自然魔法》,《隐形世界》。 女术士顿时来了兴趣。 她已经从杰洛特口中听闻了许多扎克的事迹,而且也知道这个黑发青年最近施法能力大增。 但除了那个所谓的“群落星图”,她自己从未见过这个男人释放过任何其他魔法。 她一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异世界的法师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比自己强么? 会比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强么? 会比威戈佛特兹还要强么? 传说中的詹·贝克尔比之又如何? 她从一旁拉过来一把椅子:“这些书读的怎样了?” “咳咳..”黑发青年咳嗽了两声,女术士的睡衣实在太薄了,若隐若现的胴体让他无法直视,他转头看向别处,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非常有趣,但却仍然没有回答那个最基本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何为魔法?” 女术听言士面无表情,但眉目中隐隐透露出不快。 这几本书是她在艾瑞图萨学院教书时的标准教材,面前这个自称“法师”的家伙却说它们连魔法是什么都没说清楚? “这几本书是由以詹·贝克尔、乔弗利·蒙克为代表的的第一代术士们撰写的,里面对魔法有着清晰的解释。” “哪一本、哪一页?” 还没等叶奈法回话,其中一本书从扎克身后的书桌上缓缓浮起,径直飘到两人之间。 书本在女术士面前打开,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然后精准地停在了一页。 扎卡枕着双手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缓缓说道:“《隐形世界》说,魔法是扫过田鼠窝的大镰刀,是在新月下相拥的男女,是喷溅的鲜血和流动的新鲜牛奶...” “富有诗意的比喻,华丽却空洞,只能算故弄玄虚,甚至比喻得都不准确。” 话刚落音,那本书径直飞回了书桌,第二本书飘到了女术士面前。 “《元素之力》说,魔法就是自然的四种元素:土、水、气和火。这股力量沉睡在脚下的地、地球核心燃烧的火、我们呼吸的空气与喝的水中。运用这股力量是术士教育的基础,让他们得以作到一般人想都无法想像的事情...” “只描述了现象,却没有触及实质。” 第三本书在女术士面前打开。 “《隐形世界》说,魔法是一门科学,其精髓就是控制、镇压并利用元素能量。魔法也可以是混乱的源头,所以未受过适当训练的人绝不可轻易涉足任何魔法领域。魔法大师把使用魔法当作一门艺术,但是技巧要纯熟,就必须经年累月的练习、研读和努力,除此之外,天赋天赋也相当重要...” “完全跑题了...而且这个描述本身就很不规范...” 叶奈法脸颊憋得通红,却又无法反驳。 其实仔细想来,她自己对魔法也没有一个很好的定义,半晌之后她硬着头皮说道:“操纵混沌能量创造不存在之物的技艺就是魔法。” “如果我不使用混沌能量就召唤了一团火焰,算是魔法么?” “...” 女术士感觉有点胸闷,她想直接转身离开,顺便把自己借出去的书全都收回来。 但这个男人刚刚操纵那些书本的样子着实让她开了眼界。 那是极为高超的【移物术】技巧,在术士协会的评级中【移物术】只是个一阶魔法,但她从没见到过那个术士能控制的如此精准细腻。 而这个法师施法完全不需要咒语、手势,甚至不用目视目标! 他自始至终都在莫名其妙地盯着天花板! 最终内心的好奇压倒了自尊,她把乌黑的长发撩到耳后:“那请斯图亚特先生告诉我,到底何为魔法?” 第三十七章 万法纲要 (推荐期间,求收藏、推荐、评论) 先发再改。加班到半夜,然后爆肝到凌晨,半梦半醒间写的,不怎么满意,晚上再改 ———————————————— “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扎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出自于法师学院的基础教材——《万法纲要》,多元宇宙的规则千奇百怪,这个体系只适用于大部分法师们已经发现的世界,而且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叶奈法,无意冒犯,但某些内容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能宛若天书,但如果我们有幸继续合作下去,你总有一天会全部理解的。” 叶奈法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在谈及魔法之前,我首先要定义【超凡现象】。” “超凡现象?”女术士似乎来了兴趣。 “【超凡现象】是一切在物理上不符合因果律的现象的总称。没有外力却漂浮在空中的物体、不需要能量却能发光的恶灵、术士们手中凭空诞生的光与热。小到一个微弱的魔法火花,大到一个世界的诞生和毁灭,这些统统算作【超凡现象】。” “所以魔法属于超凡现象?”虽然不知道‘物理’、‘因果律’为何物,但女术士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是的,魔法只是超凡现象的一种。”扎克缓缓说道,希望能够把这个复杂的概念解释清楚:“超凡现象分为两种,【现实操纵】,以及【现实异常】。” “由个体意志引导,世界本源回应所引发的超凡现象,叫做【现实操纵】。而没有个体意志源头,由世界意志自发产生超自然现象,被称为【现实异常】。” “你能举个例子么?”叶奈法一上来就被一连串的定义搞蒙了。 扎克摆了摆手: “举例来说,术士召唤火焰的过程就是【现实操纵】,而在没有施法者的情况下,一团自发产生、凭空出现的火焰则属于【现实异常】。” “人死后产生的恶灵算作【现实异常】么?”叶奈法皱着眉头问道,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艾瑞图萨的学生时代。 “非常好的问题,但并不算。这个我会稍后解释。” “那我就从没见过【现实异常】。” “你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那什么又是世界本源?” “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本身。”扎克指了指脚下。 女术士嗤笑一声:“原来你是一名德鲁伊。” 法师摇了摇头:“意志只是一种拟人化的说法,世界意志并非是一个独立的意识,它是所有规则的综合体...” “术士们念出一个咒语便能召唤火焰,但哪怕错一个音节都会导致施法失败,这背后的规律,就是世界意志的体现。” 叶奈法没打算继续深究下去:“所以魔法就是【现实操纵】?” 黑发法师摆了摆食指:“不...【现实操纵】分为三种,【法术】、【仪式】以及【欲愿】。而我们常说的【魔法】便是【法术】的一种。【魔法】便是...” “等等。”女术士轻呼了口气,黑发青年扯东扯西终于扯到了魔法,但她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谈魔法之前,请先说说什么是【仪式】和【欲愿】。” 扎克微笑道:“通过法术模型,消耗魔力与世界本源沟通从进行【现实操纵】的过程即为【法术】。与之相对的,【仪式】和【欲愿】是不需要消耗魔力,也不需要法术模型的【现实操纵】。” “有那种东西么?” “自然。比如说每个高等生物都有情感,而极端强烈的情感,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会吸引到世界意志的关注,从而引发现实扭曲。那就是【欲愿】现象...” 扎克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人死前的情感往往格外强烈...” 叶奈法若有所思:“所以恶灵的产生,属于【欲愿】。” “没错,自发产生的恶灵属于【欲愿】。当然某些【法术】也可以直接制造恶灵,但那就必须引入一个施法者了。” 女术士点了点头:“那【仪式】呢?” “【仪式】式要复杂得多。”思虑片刻,扎克慢慢说道:“如果一个人小时候差点被狗咬死,那他以后在见到狗会作何反应?” “害怕?逃跑?浑身发抖?”叶奈法随意地答道。 “见到了自己喜欢的美食呢?” “肚子叫,流口水?但这和当前的讨论有关系么?” “有,这个原理对世界意志也是适用的。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和情景往往会在世界本源内留下“记忆”,后人利用仪式重现历史情景则会获得世界本源的关注,引导出与历史事件相类似的结果。这个过程就是【仪式】。” 叶奈法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扎克,如果说【法术】和【欲愿】还算有些道理,但【仪式】已经完全超了她的理解。 世界本身还有记忆? 重复做相同的事就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她摇了摇头:“这说不通。这个世界明明充满了变数和随机。做相同的事情怎么可能得到同样的结果?” “只有极端重大、改变世界命运的历史事件才能形成【仪式】,而且【仪式】也不总会成功。重现的场景与历史情景越接近、仪式者诉求的结果与相应的历史结果越接近,则仪式的成功率越高。其实很多预言就是基于仪式。预言并非预测未来,不过只是描述远古的历史而已。” 女术士陷入了沉思,虽然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却总觉得那里不对。 “等等!”叶奈法眼睛亮了起来:“如果起因相同,但结果肯定会接近。这只是简单的现实规律而已,怎么能算是【现实操纵】?” ‘聪明。’扎克心下想道:‘叶奈法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科学训练,但逻辑能力出乎意料的强。’ “如果【仪式】只能发生在现实中,那你说的没错,这只是现实规律而已。但仪式的关键是它所代表的的象征意义,换句话说,重现情景不一定要在现实中,语言和意识想象中的情景重现也会有效果,虽然效果会大打折扣...” “你是说如果我在头脑中想象一些历史情景,那它就会在现实中重现?”女术士反问道。 “你一个人自然不够,但百万,千万的的人一起想象,那就有可能变成现实了...” “而且某些历史场景因为太过宏大,已经不可能在现实中完全重现。但依然可以通过大量人群的咏诵和想象进行仪式... “而且我要指出,【法术】、【欲愿】和【仪式】可以并不是互斥的,许多【超凡现象】其实融合了两种甚至三种【现实操纵】,比如某些世界中的【升神仪式】。” “升神仪式?”叶奈法扬起眉毛,作为无神论者的她想要反驳,但想到今天听到的东西已经够匪夷所思的,还是说道:“算了,你继续讲吧...” “最后说一下【法术】,我们通常所说的【魔法】不过是众多【法术】门类中的一种。除此之外,还存在着古老而原始的【咒术】、铭刻在物品甚至建筑上的【法阵】、早已被淘汰的【巫术】、魔物使用的【源术】、通过献祭发动的【血魔法】、以及神灵们使用的【神术】和神仆们使用的【圣言术】。” 叶奈法揉了揉眉角,闭眼靠在了椅背上。 “法术之所以有这么多的门类,是因为法术模型有很多种形式...” “法术模型刻写在实物之上就是【法阵】...” “刻写在人体和魔物的骨骼肌理之上就是【源术】...” “利用附带法术模型的魔物或人类器官施展出来的是【巫术】...” “把法术模型用咒语的形式念出,施展出来的是【咒术】...” “而把法术模型牢牢记在脑中,施展出来的才是【魔法】...” “【血魔法】最接近魔法,区别只是需要献祭,以抵偿部分魔力的消耗...” “你说了半天...”躺在椅背上的叶奈法睁开了眼:“你口中法术模型到底什么是?术士们的魔法只需要咒语就可以了。” “无意冒犯,你用的其实并不是【魔法】,仅仅只是【咒术】。” 女术士哑然失笑:“你说我不会用魔法?我...” 扎克直接打断了叶奈法:“你召唤一团火焰看看。” 叶奈法痛快地伸出右手,念诵了一句咒语,一团火焰的瞬间在她手心上冒了出来。 火焰有拳头大小,叶奈法有些挑衅地看着扎克:“你说这不是魔法?” “不用咒语召唤出一团火焰。” “...” “这样吧,你提高一下这团火焰的温度。”扎克继续说道。 “火焰就是火焰,有什么温度区别么。” 这下轮到扎克无语了。 “如果你是指高火焰的破坏力的话,那就需要用到【火焰爆炸】,会把房子...”女术士话未说完,注意力却被面前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团极小的暗红色火焰,只有指甲大小,静静地漂浮在她面前。 叶奈法看了眼扎克,对方自始至终都坐在那张椅子上,双手一直自然地搭在扶手上。 黑发法师撇了撇嘴:“真正的【魔法】是不需要咒语,也不需要手势的...” 那团火焰逐渐变成了橙红色。 “而【魔法】的效果是连续而非离散的,并且应该是随心所欲的。” 火焰逐渐变成了橙白色,虽然依旧小的可怜,但叶奈法已经开始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热量。 而变化仍在继续。 那团火焰很快变成了纯白色。 热浪扑面而来,叶奈法不自觉地把椅子移后了一些。 “继续下去的话,就有些危险了。”黑发法师说道:“但我还是想让你见一见。” 火焰突然散发出了蓝色的光芒。 房间猛然燥热了起来,就当叶奈法要张口喊停时,火焰突然消失了。 瞬间的亮度变化让叶奈法陷入了短暂的失明,她揉着眼睛,试图驱散视网膜上的亮斑。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刚刚那团火焰是蓝色的! 几年前自己遭遇威戈佛特兹的时候,对方所使用的火焰就是蓝色的。 她现在还记得那炼狱一般的高温,就连不死不灭的高阶吸血鬼雷吉斯都在那团蓝色的烈焰化作灰烬、被融入了墙壁里。 “刚刚就是你所说的的更高温度的火焰么?” “没错,但那远远不是极限。比蓝色更热的火焰是紫色的。” “所以紫色火焰最热?” 扎克摇了摇头:“真正的高温火焰是透明的。” 叶奈法摇了摇头,但她已经不打算深究了。 “算了,你还是跟我说一说你为什么可以不用咒语?” “我之前说过,【现实操纵】的本质是沟通世界本源达成自己的诉求,而表达诉求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欲愿】就是单纯地通过极端情感。一只在你面前汪汪哀嚎的狗,你听不懂它的叫声也大概能体会它的情感。但归根结底,沟通最有效的方式,永远是语言...” “而法术模型便是那个最高效,最直接的语言。图形构成的法阵即为“文字”,而咒语即为“口语”...” “所以任何的法术理论上都有一个法术模型和其对应的咒语。”叶奈法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越是强大的魔法,其法术模型越复杂,咒语也会相应的更加冗长晦涩。复杂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是人类的发音器官和记忆力所能掌握的了。” 扎克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其实把法术模型比作文字还不够精准,它本质上是一种图像形式的信息表达。比如说...” 他指向墙上的一幅风景画。 “如果你是一名施法者,我是世界本源,而那幅画就是你的法术模型...” “只要看到了你手中的画,我就会瞬间接收到上面的所有信息。但如果你只用语言去描述那幅画呢?” 叶奈法恍然大悟:“那我只能描述个大概,而不可能讲出所有的细节,如果我想要表达出画上的每一个笔触,每一点色彩的细微变化,那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而且永远都不会尽善尽美。” “没错,这就是【魔法】与【咒术】的不同,而且【魔法】比【咒术】更先进的原因。” 女术士长舒了一口气,静静靠在椅背上。 但没过多久她眉头又皱了起来,眯着眼问道:“所以说了半天,我们这些术士只会【法阵】与【咒术】,根本不会【魔法】。” “无意冒犯,但确实是这样。” 恼火的表情在女术士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又高傲冷漠的神情所替代: “但讲这么一大通,绕来绕去,我开始说的答案也没问题。魔法不就是操纵混沌能量创造不存在之物的技艺么?” “那是法术。” “【魔法】是【法术】的一种,所以我是对的。”女术士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顺便收走了桌上的几本书。 扎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的说道:“啊...好像是没毛病...” 在离开房间之前,叶奈法突然转身问道:“对了,你还没说【神术】和【圣言术】是什么呢?” “哦,不重要,它们本质上是一种东西,都是世界本源里的祖传屎山罢了。” 女术士皱了皱眉头,露出了一副听懂了的样子,然后推门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入城(强推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一片小山坡上,扎克、杰洛特、叶奈法三人牵马而立,身后是茂密阴暗的布洛奇隆森林。 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城市——那儿高墙环绕,尖塔危耸,塔顶反射着清晨的阳光,红色砖瓦房顶鳞次栉比。 视野越过的层层叠叠的民房建筑,城市的另一侧是延伸至天边的大海,微风裹挟着海水的腥味跨过城市徐徐吹来。 戈斯威伦——威伦省的首府,同时也是泰莫利亚最大的港口城市。 灰绿色的海面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尼弗迦德黑色船帆散落其中。 而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海湾上,一座如同巨大石柱般的岛屿耸立于海浪之中,岛上植被茂密,大大小小的建筑点缀其间、若隐若现。 这些建筑贴附着几乎垂直的峭壁,让整个岛屿像是一颗覆盖着青苔和蘑菇的树桩。 岛屿顶部竖立着一个断掉一半的白色高塔,如同是树桩上折断了一半的小枝。 那正是此行的目的地——仙尼德岛。 “他们正在重建仙尼德岛。”杰洛特指着山脚下低声说道。 城前的大路上,首尾相连的马车车队络绎不绝,身穿黑色盔甲的尼弗迦德士兵护送两边。 石块、木材正往源源不断地向着城市输送而去。 而仙尼德岛周围也往来着无数的船只,如同密密麻麻的黑色蚁群包围着一块抹茶蛋糕。 “我们先入城吧,之后按照计划行事。尼弗迦德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黑发法师牵着马径直往山坡下走去,其他两人紧随其后。 菲丽芭早已忠诚地履行了自己御前术士的职责——把一切都上报给了皇帝,因此三人对当前的情况早已有所准备。 而扎克并没有对尼弗迦德帝国抱有太大的戒心。 希里失踪之后,皇帝恩希尔必然是心急如焚,虽然他从不会把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 当然这种忧虑并非来于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而纯粹是出于政治利益以及对希里身上的【上古之血】的念念不忘。 虽然现在尼弗迦德已经一统南北,“上古之血的后代将统治世界”的预言已是一句废话,但恩希尔仍然需要一个直系血脉的皇储。 一个没有继承人的皇帝很难维持各方势力的忠诚,毕竟几十年之后便会天下易手。 而希里是恩希尔的唯一后代。 如今希里已失踪了接近两个月,现在终于有了线索,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归根结底,皇帝本人也是希望找到希里的。而杰洛特和叶奈法也认为尼弗迦德帝国也许会成为此次行动的助力。 当然,扎克所期望的要比那多得多... ———————————————— 城门前,行商和车队正排着队接受入城检查。 穿着黑色钢甲,戴黑翼头盔的士兵们正往来于货车之间,盘问商人和货运领队、检查清点货物。 扎克抬头望去,城墙大约有十米高,城门宽度大约可以容纳三辆马车并行,由手臂般粗细的钢条交叠而成的城门抬起了一半,下面的通道站着数个执勤的士兵。 视线穿过城门,可以看到几十米外是另一道城墙和城门,看上去是典型的瓮城结构. 很快轮到了扎克三人,一个光头军官低头看着手中的记录本向三人走来,六名佩剑的黑甲士兵紧随其后。 “姓名,来此的目的...”军官例行提问。 然而还没等扎克一行人作答,军官却已抬头看到了叶奈法的脸,他楞了一下,又扫了一眼一旁的扎克和杰洛特,立刻对身边的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 六名士兵围了上来。 “叶奈法女士,利维亚的杰洛特...”军官微微欠身,又看向了扎克:“扎克·斯图亚特先生。” 扎克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 光头军团继续说道:“欢迎三位来到戈斯威伦城,入城之前还请接受例行检查。”然后看向了萝卜马侧的三把长剑。 杰洛特看向扎克,见后者点了点头,悻悻地站到了一边。 见猎魔人让开了路,两名黑甲士兵立刻上前取走了兵器,然而他们并没有做任何的检查,而是直接把长剑挂到了城门边的武器架上。 扎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而白狼却沉不住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猎魔人的声音深沉而有力。 “接下来请三位跟随我前往仙尼德岛吧。”军官没有理会杰洛特,而是向一旁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牵一匹马来。 “刚刚有人问了你一个问题。”叶奈法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开始露出不善的表情。 “叶奈法。”扎克压了压手掌,转身对军官微笑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拉戈尔·布罗尼。” “布罗尼少校。”扎克看了一眼军官胸前的勋章:“感谢你的热情接待。但是实在不巧,我们已经在银鹭酒馆订好了住处,就不劳你带路了。” 说罢法师便径直向城门走去。 而那几名士兵立刻走上前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城门前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之后,法师缓缓转过身来。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显得无比的和善,他缓缓开口,仿佛在说着一个最合理不过的要求:“哦,对了。请把那几把剑也还给我们吧。” 不知为何,这个友好、礼貌,甚至有些卑微的请求却让拉戈尔一阵心悸。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拒绝的说辞徘徊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咽了一口唾沫,一滴汗液从他那光秃秃的头顶滑下。 不知如何是好的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冲动,目光不受控制地撇向了城门上方。 ———————————————— 几分钟之前... 瓦提尔·迪·李道克斯站在城墙之上,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城门前的一切。 皇帝给他委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来见识一下据说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法师”,并希望他试探一下对方的身份和斤两。 作为情报机构的头把交椅,同时也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心腹,瓦提尔自然当仁不让。 一个月前杰洛特找到菲丽芭求助,白狼自以为行事隐秘,但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 自那之后瓦提尔就一直在留意杰洛特的去向,并且从菲丽芭口中听说了杰洛特身边的这个身份不明的黑发青年。 菲丽芭也提到过那个青年似乎与身周的混沌能量有些共鸣,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断定他只是个普通术士而已。 之后叶奈法通过千里镜召集了所有女术士开了场大会。 这正如他所愿,而他也隐藏在阴影中全程旁观。 他首先确认了杰洛特之前向皇帝汇报的真实性——那个混蛋猎魔人确实把希里给搞丢了。 但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却让自以为可以“飞龙山脉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瓦提尔目瞪口呆。 杰洛特身边的那个男青年,根本不是菲丽芭所猜测的,是个不见经传的、连传送门都不会开的野术士。 而是一个来自于另一个强盛国度的“法师”。 而且他也通过菲丽芭的千里镜看到了那个浩瀚星图。 这让他也拿不准主意了。 “卡杜因,你怎么看。”瓦提尔向身侧问道。 “我确实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混沌能量的流动。”一个声音说道,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要说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的话,哈,看他的打扮我倒是信。哪有穿长袍的术士,这衣着也太没品位了。” 瓦提尔扭头打量了一眼身边的男术士。 那男人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红色的兜帽布衣,红色的头巾围绕额前,上面还顶着一个博士帽。身上挂满了写满符咒的白布条,胸前坠着一本金属封皮的厚书。 特务头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看向城下。 卡杜因却继续自顾自地说着,那双红色的眼睑眯成一了条线:“不如让拉戈尔直接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下吧。” ‘胡闹。’瓦提尔没有理会术士。 皇帝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但这个任务实在有些棘手,因为未知的因素实在太多! 尼弗迦德帝国向来以高超的外交手腕纵横捭阖,但那只限于这片大陆,从没有人跟另一个世界打过交道。 其实他打心底里认为这个黑发青年是个骗子,毕竟术士和骗子根本就是同义词。 但他又不得不考虑这人确实是一名使者的可能性,如果对方背后真的站着一个征服了无数世界的国度,那交恶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帝国也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另一方面,就算真的存在着这么一个法师的国度,他就真的能代表它的意志么? 也许他只是一个逃犯、一个流亡者、一个雇佣兵、一个无足轻重的无名小卒。 而他寻找希里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毫无头绪之下,他决定化繁为简,先试探一下这位“法师”本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这种试探必须温和而不留痕迹,有着正当理由,或者轻易甩锅的借口。 而“例行公事”永远是最好的借口。 特务头子看着城下,拉戈尔少校正按照计划给那名黑发青年一点小小的“为难”。 对方似乎没有反抗,看着士兵们拿走了那个混蛋白狼的武器。 “哼。”瓦提尔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黑发青年突然自顾自地向城门走了过来,没几步就进入了自己的视野盲区。 瓦提尔不得不一脚踩在城垛上,探出身子试图看清城墙下的状况。 然而他刚刚探出头来,就看到拉戈尔·布罗尼少校用余光瞥了过来。 而那名黑发青年也扭过头来,顺着拉戈尔的视线也看向了自己! 瓦提尔刚想缩回脑袋,却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他背上,一下就把他拉出了城墙。 他的双腿撞在了城垛上,整个身子上下转着圈地飞了出去。 不停上下翻转的视野之中,他看到卡杜因已经掐着自己的脖子跪在了地上。 第三十九章 我说,你听(强推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瓦提尔·德·李道克斯。 尼弗迦德情报机构首脑、帝国皇帝恩希尔·恩瑞斯身边的第一宠臣和最信任之人。 一个实际权力远高于其男爵头衔的男人。 作为尼弗迦德情报机构首脑,瓦提尔为整个帝国多次立下汗马功劳。 他不单纯是帝国皇帝的马前卒,更是尼弗迦德这个南方帝国进攻北方的战略策划人和执行人。 在第一次北方战争中见识了术士们毁天灭地般的力量后,皇帝恩希尔和瓦提尔精心策划了一系列的阴谋行动,企图从内部分裂术士兄弟会,同时离间北方国王们与术士们的关系。 整个谋划的第一步,就是六年前发生在仙尼德岛上的政变。 那本应只是又一场术士兄弟会穷奢极欲的聚会而已。 但在那之前,瓦提尔策反了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威戈佛特兹等一批“识时务”的术士,企图在聚会当天暴力接管术士兄弟会,并屠杀支持北方的术士们。 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得知消息的菲丽芭·艾哈特带领北方派提前发动了政变。 结果聚会直接演变成了一场带路党、北方派以及不明真相的中立派之间的魔法大战。 战斗不但摧毁了半个仙尼德岛,更是造成了无数术士的伤亡。 从此之后术士兄弟会分崩离析,而这场政变中暴露出来的无数阴谋和暗流,更是第一次让北方国王们见识到了术士们的阴险狡诈,自此出现了严重的信任危机。 而瓦提尔的手段不止于此, 不久之后,他又派人刺杀了瑞达尼亚国王维兹米尔二世。 一片互相甩锅的混乱之中,尼弗迦德发动了第二次北方战争,吞并了数个北方小国,直到泰莫利亚军队在国王弗尔泰斯的领导下力挽狂澜,尼弗迦德才暂时止住了北侵的步伐。 术士兄弟会在仙尼德岛政变之后已不复存在,菲丽芭却重新拉起了一个只接受女术士的团体——女术士集会所。 而且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同时拉入了不久之前刚打过架的各方术士,包括已经投奔了尼弗迦德的“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仍然担任北方王国顾问的女术士们、隐居深山老林的艾达·艾敏、以及叶奈法、特莉丝这样的出世派。 眼看整个大陆就要落入菲丽芭的掌控之中,仅仅过了三年,刚刚逃离狂猎魔爪的叶奈法就落到了瓦提尔手中。 一同被抓的还有受杰洛特之托保护叶奈法的猎魔人雷索。 严刑拷打之下叶奈法吐露了女术士集会所的存在。 此时的女术士集会所正忙着搅动北方王国亚甸和科德温内战,试图分裂亚甸从而成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由女术士统治的国家。 她们的手段也一如既往得下三滥——刺杀亚甸国王德马维三世。 早从叶奈法口中得知了计划的皇帝恩希尔和瓦提尔决定将计就计。 他们以重建蝮蛇学派为条件收买了雷索,让他装作无意地接触到女术士集会所,并展示了强大的战斗能力。 已经多次从叶奈法口中听闻猎魔人“战斗力”的女术士们果然中计,毫不犹豫地委托了雷索去刺杀亚甸国王德马维三世。 雷索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并且“首次惠顾大放送”,顺便多杀了几个北方国王。 然后又一脸无辜地说:“全是这帮无耻的女术士叫我干的!” 女术士们表示:“我擦!” 北方国王们表示:“我擦!” 于是北方再次大乱。 虽然在杰洛特的努力下,最终揭露了尼弗迦德帝国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让瓦提尔的算计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但亚甸国王之死是女术士集会所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 她们的名声也自此万劫不复。 昨天还打得你死我活,今天却又联合在一起试图操纵各国,而且还毫无立场、南北通吃、无所不用其极的恶劣行径。 无耻、无耻、还是无耻。 包括菲丽芭、席儿在内的数名刺杀主谋被捕。 席儿在狱中不堪凌辱选择了自尽。 菲丽芭沦为拉多维德的阶下囚,体验了极致的监禁普雷。 而刚刚重建的术士兄弟会也跟着躺枪名誉扫地,只能寄人篱下、完全落入了瑞弗尼亚的掌控之下,成为了拉多维德国王的傀儡。 同时,伴随着数个国王的殒命,北方阵营四分五裂,在政治、军事、人员上遭到了严重削弱,恩希尔也顺势发起了第三次北侵战争。 帝国军队的进攻势如破竹,曾经独立的泰莫利亚、亚甸、莱里亚和利维亚全部沦陷,瑞达尼亚则趁机占领了邻国科德温,联合北方残余势力苦苦支撑。 最终,随着拉多维德——这位北方的最后堡垒——被杰洛特与菲丽芭联手暗杀,扫清了所有障碍的尼弗迦德横扫北方,最终吞并了除柯维尔以外的所有国家,基本统一了科拉兹沙漠以西的已知大陆。 可以说近代所有的大事件:阴谋、政变、战争,甚至包括“地表最强术士”威戈佛特兹的死亡,背后都站着这个男人的身影。 他不过四十岁出头,却对女术士们——这帮活了几百岁的老巫婆们进行了数次智力上的降维打击。 他老谋深算,更是出了名的杀伐果断。“精心策划的暗杀能解决所有麻烦。”就是他的一句广为流传的口头禅。 而这位当之无愧的帝国巨头,现在正身体抽搐着漂浮在扎克面前,嘴里不停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和破风箱般的呼吸声。 瓦提尔努力想要喘气,但他的胸腔仿佛被无数的皮带紧紧地勒着,只能勉强进出微乎其微的空气,却说不出一个字。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像是锈蚀了几百年的齿轮,他用尽了全力却无法动弹分毫。 他的眼球无法转动,只能在余光之中看到那个黑发青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 半晌之后,周围那些士兵们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然而他们并没有举剑砍向扎克,而是疑惑地低头看去。 手中只有空空如也的剑柄。 惊疑不定的他们却又纷纷痛叫了起来。 “啊!” “好烫!” 叮当作响,一把又一把的剑柄掉落地上。 士兵们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他们纷纷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解下剑鞘扔在了地上。 那里面缓缓流出了橙红色的铁水。 皮质的剑鞘迅速变得焦黑,然后燃烧了起来。 十几只箭矢从城墙上射了下来,却像羽毛一样飘落在地,然后随着几声炸响,连城头上也失去了动静。 周围的人群中传出几声尖叫,先前整齐的队伍也乱成了一团。 但没人有心思维持秩序,失去武器的士兵们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旁的杰洛特已经目瞪口呆。 而叶奈法更是早已冷汗淋漓,那是极为痛苦的经历才给她留下的本能反应。 她很清楚瓦提尔·德·李道克斯是谁,这个男人几乎以一己之力扳倒了整个术士群体,叶奈法自己更是在他手中遭到过非人的虐待。 她完全没想会在这里遭遇到这个尼弗迦德的情报首脑。 更没想到扎克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出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局面?这个局面怎么和解?得罪了整个尼弗迦德会有什么后果? 所有这一切在她的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 而扎克却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 他看着面前悬浮的瓦提尔,伸手从他腰间抽出了一把华丽的钢剑。 “尼弗迦德短剑...”青年摆弄着短剑,自言自语道:“征服世界之剑。” 他左手平举起这把武器,插向了右手掌心。 那把短剑如同抵在火炉上的蜡烛一般,一截截地融化成了白灼的钢水,从扎克的指缝间流淌而过,洒落在地上。 “瓦提尔·德·李道克斯。” 扎克伸手拍了拍特务头子的脸,几滴铁水溅在上面,顺着那个瘦削的下巴划入了领口。 滋滋作响,丝丝白雾从瓦提尔脖颈间冒出,那张颤抖不止的嘴中挤出了一阵阵扭曲的哀嚎。 “呜....啊....” “嘘...”法师的食指抵在唇上,一股无形的力量把特务头子的嘴唇缝在了一起。 城门前再次安静了下来。 黑发青年随手把剑柄扔在地上,向前凑了凑,缓缓说道: “我说,你听。” 第四十章 戈斯威伦城(强推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多元宇宙中有许多外交方式,你选择了最愚蠢的那个。” 扎克缓缓走向城门边的武器架,士兵和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你试探我,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黑发法师从武器架上拿起杰洛特的三把长剑,抱在怀里向萝卜走去。 他走的很慢,而整个过程中瓦提尔一直漂浮在原地。 那张棱角分明的瘦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特务头子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鼻孔中不停地发出哮喘一般的呼吸声。原本就薄的可怜的嘴唇被压得毫无血色,从中流出一串串白沫。 “既然想看的已经看到了,该感受的也已经感受到了。如果下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皇帝,那你和恩希尔都会死。” 扎克把三把长剑挨个插进萝卜身侧的行囊,一旁的杰洛特还在饶有兴致地盯着半死不活的瓦提尔。 “少校。”他抓起杰洛特的手腕,把缰绳塞进他的手里,把开始的话一字不差地又说了一遍:“实在不巧,我们已经在银鹭酒馆订好了住处,就不劳你带路了。” “啊?”拉戈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少校?”扎克回头看了过去。 光头军官打了一个哆嗦,后退着想要让开道路,却一屁股摔倒在地。 扎克牵马走了过去,带着友好的微笑伸出了右手。 拉戈尔下意识地想要接住,却立刻想起就是这只手熔化了瓦提尔的钢剑。 他惊恐地往后挪蹭了几尺。 黑发法师摇了摇头,牵着自己的马走向了城门。他默默地从士兵中穿过,叶奈法和杰洛特紧跟其后。 女术士看向半空中抽搐不停的瓦提尔,咬了咬嘴唇,还是从几步外饶了过去。 三人离开后,裹挟着瓦提尔的那股力量猛然消失,特务头子重重摔落在地,双膝却直接跪在了还未完全冷却的铁水中。 他立刻抱着双膝滚到一边,痛叫还未喊出口,身体却又在求生的本能下开始大口的呼吸。 周围的人们第一次见到,原来人是可以在吸气时发出惨叫的。 “哈啊!!!!!!” ———————————————— 城中熙熙攘攘。 三人牵着马在城中大路上走着,周围是拥挤而喧嚣的人群。 到处充斥着车轮的滚动声、牛马沉重的蹄声,还有制桶工滚桶的声音。 街道两边是比肩接踵的矮房,最多不过三层。 扎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的建筑和忙碌的人群。 如果说城外的威伦村庄还处在黑暗的中世纪,那么戈斯威伦城里则是一副文艺复兴时代的景象。 这里虽然仍是一副肮脏落后的样子,但相比于他之前见过的破败村落还是要干净的多。 不同于他之前见过的泥房、木房,这里大部分的民居都是砖瓦建筑,地面也铺了青石板路,马蹄踏在上面上发出响亮的哒哒声。 扎克自顾自地走着,身后的叶奈法却面色凝重。 无数的问题和疑惑正萦绕心间。 刚刚的那些就是【魔法】? 虽然昨晚她已经亲眼见过扎克施法,但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演示而已。 她刚刚终于见识到了所谓的【魔法】,那不同于她之前所见过的任何法术。 术士们的法术往往极度华丽、张狂,光影效果加满,仿佛只为彰显施法者的傲慢狂妄。 而青年法师的【魔法】却只有凶狠、精准、没有丝毫的多余。 没有火焰,士兵们的佩剑却直接被熔化成了钢水。 她也没有看到任何护盾,但箭雨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被化解了。 更诡异的是,当瓦提尔悬浮在半空中抽搐不止时,她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混沌能量的涡流,它们依然像平时那样有序地向那个青年身体汇聚,没有丝毫的起伏变化。 【魔法】的事情先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皇帝恩希尔本人、甚至是尼弗迦德帝国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强大的帝国一旦站在三人的对立面上,事情的发展还会受控制么? 没有国家和军队的支持,至少形单影只的女术士和猎魔人在国家机器的力量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但是一名“法师”就能改变局面么? 女术士看向前方,那个黑发青年一直若无其事地在前面走着。 一队的士兵从几人身侧跑过,向着城门的方向而去,叶奈法这才想起来,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人从城门那边追过来。 女术士看又向身侧的猎魔人。 一旁的杰洛特一直优哉游哉地牵着萝卜,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了。 感受到目光的他扭头看了过来:“叶,怎么了?” 叶奈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够大的。’ ———————————————— 虽然女术士内心七上八下,但扎克却没太把刚刚的冲突放在心上。 对方既然决定了要试探自己,那自己是绝对不能怂的。 至于那点小小的不快,相对于双方获得的信息来讲根本不值一提。 在这个级别的外交上,一点点摩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人握手的时候还会死几个表皮细胞呢。 况且即使扎克对那种试探很反感,但自始至终没有杀死一人,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只是被【推击之手】打晕了过去而已。 这些士兵只是遵从命令而已,所以他并没有下死手,如无必要,他并不喜欢滥杀无辜。 当然如果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相遇就是两码事了。 但瓦提尔那个特务头子居然还趴在城墙上旁观,不用想就知道是背后主谋,不教训他教训谁? 他下手也自然就狠了一点,但最终还是留了瓦提尔一命,毕竟与尼弗迦德帝国撕破脸并不是扎克想要的。 他最缺的是时间。 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他不会把几个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浪费在和一个凡人帝国开战上。 他最希望达成的结果,是在现有的统治体系下控制这个帝国。 为此他需要瓦提尔和恩希尔活着。 ———————————————— “这便是卡多大街吧。”扎克打破了沉默。他搓着双手,漆黑的钢屑一片片飘落下来。 “没错,这条大路连通了城市两侧的城门——主城门和海港门。”杰洛特说道。 “所以前面那座有着黄金风向标的建筑就是市政厅?” “没错。”猎魔人瞥了一眼扎克,情报都细致到这种程度了么? “那我们就走前面那条岔路绕过鱼市吧。”扎克牵马走在了前面。 他前世读过《猎魔人》,他还隐约记得仙尼德岛政变前夜,叶奈法与希里在城中闲逛的情节。 而三人现在所走的路线正是希里当时的游览路线,扎克自然可以通过路标对的上号。 一行人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绕过了腥气熏天的鱼市,然后又回到卡多大街,来到了戈斯威伦集市广场。 然后差点被音浪推了出来。 这里简直太吵了! 与之相比,他们早先经过的闹市简直像神殿一样安静。 放眼望去,整个广场长宽约有百米,是一片由居民住房围成的空地,此时这里人挨人人挤人,人头攒动之中,隐约能看到广场的中央是一个白色大理石围成的喷泉水池,不过喷泉显然没有在工作。 喧闹声让扎克脑仁疼。 商贩在大吼,顾客吼得更凶,士兵叫骂着维持着秩序,迷路的孩子哭号不停。 牛叫、牛叫、马叫,家禽的咯咯和呱呱声搅成一团。 矮人工匠敲打着金属板当当作响,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骂骂咧咧。 广场角落传来长笛、小提琴和扬琴的乐声,显然是有吟游诗人和乐师在演奏。 更夸张的是,人群里有人不停吹着号角,但那家伙明显不是什么乐师。 扎克指着广场一侧五颜六色的招牌问道:“那儿是什么地方?” 杰洛特有些得意:“还有你不知道的?那是宽衣解带旅馆”。 然而他刚抢答完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一道不善的目光从旁边投了过来。 “你去过?” 猎魔人沉默半晌,最后挤出了一句话:“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黑发法师在一旁偷笑了起来。 杰洛特瞪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以后再也不去了。” ————————————————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银鹭旅馆”门前。 这里果然是戈斯威伦最好的住处。 旅馆整整有四层,甚至还有这一个不小的前庭花园,在这条繁华的街道上也算得上气派了。 就在几人要迈上台阶时,一阵喧闹声从身后传来。 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从卡多大街上飞奔而来,马蹄急促,沿途甚至还撞倒了几个市民。 为首的是一位身披镶金黑甲的年轻将军。 一队人马从扎克三人面前疾驰而过,向着仙尼德岛绝尘而去。 “莫尔凡?”杰洛特认出了领队的将军。 ‘尼弗迦德帝国的皇储么?’扎克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步入了旅馆:‘这下可有意思了。’ 第四十一章 泡澡 (强推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水雾缭绕。 扎克惬意地躺在一个巨大的浴池里。有些发烫的池水仿佛正在融化他的身体,过滤掉其中的疲惫。 这是银鹭旅馆的特有服务。 尼弗迦德人要求他们直接去仙尼德岛上落脚,而他则强硬地要求住在这里。并不是他故意和尼弗迦德帝国作对,而是真的想来住一住这个《猎魔人》原著中提到过的好地方。 水池的另一边,猎魔人也慵懒地靠在池壁上,他双手搭在池边,奶白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正仰头享受着这一刻的悠闲。 三人上午入住,当时银鹭旅馆还人满为患。 但后来住客们纷纷退房,原本热闹的旅馆很快就冷清了下来,到黄昏时旅馆里居然只剩下了他们一行三人。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但几人却来之、安之,而原本能容纳十几人的大浴室也成了三人的包场。 这里分男女两个浴池,被一个不算宽的过道分隔两边。 隔着湿气,扎克还能看到另一边的浴池里叶奈法裸露的背影。 “看哪儿呢?”一边的杰洛特吼道。 扎克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说道:“杰洛特,你胸前的伤是怎么来的?” 猎魔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那具健美的身体上布满了无数疤痕,而胸前那三道爪印格外显现,肉红色的伤疤仿佛是昨天才留下的。 “被一只妖鸟抓的。当然了,它下场比我惨得多。” “脸上的伤疤呢?” “一只倒霉的石化蜥蜴...”白狼如数家珍:“这里,被吸血女妖咬的,那是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夜晚...” 说了半天,杰洛特却突然抬头看向了扎克,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 黑发法师的身体也算紧致结实,肌肉线条清晰,但却远远不如猎魔人健壮。 “你身上怎么这么干净?” “法师不留疤。” “...” “你不过去陪陪她么?”扎克指了指旁边的浴池。 杰洛特拿毛巾搓了搓脖子:“哦,不用了,她在等一个朋友。” 话刚说完,浴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位衣着单薄的女士走了进来。 她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身着一身宽松的绿色长裙,胸前的遮挡之物只有两条窄窄的吊带和一条镶嵌着三颗玛瑙石的项链,大片的雪白肌肤裸露在外。 “嗨,玛格丽塔!这边。”叶奈法游到池边,兴奋地打着招呼。 “叶奈法!”那位女术士的声音柔媚无比。 “你总算来了,我一个人无聊死了。”叶奈法趴在大理石池沿上,汹涌波涛几乎要“溢”出池边。 “好了,我这就来。”玛格丽塔嘴上回应着叶奈法,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的黑发青年。 “千里镜没说谎,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呢。”女术士的手伸向了肩膀上的纽扣:“比我们这个世界装成熟的老头子们强多了。” “你好,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女士。”扎克微笑回应道,一边拿起池边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没想到你已经到...噗!” 绿色的长裙滑落在地。 凹凸有致的胴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扎克突然想起了《猎魔人》小说中的一句话。 ‘在玛格丽塔女士面前,连梅里泰莉女神和湖中仙女也会自叹不如。’ 如果精灵女王法兰茜斯卡·芬达贝有着世界上最美艳的容貌。 那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就拥有着世界上最摄人心魄的身体。 相比之下,叶奈法就是一个没发育的小姑娘。 玛格丽塔对着黑发法师大方地妩媚一笑,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和害羞,不着寸缕地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步入了叶奈法那边的浴池中。 而叶奈法自始至终都在盯着杰洛特。 白狼也只能正襟危坐地目视前方。 扎克撇了撇嘴,差点笑出声。 女术士集会所前后有过十一位成员,而杰洛特曾经“临幸”过其中的五位。 叶奈法、特莉丝、凯拉、芙琳吉拉、萨宾娜。 集会所之外的女术士与白狼有过露水情缘的就更多了:丽塔、雅比盖尔、辛西亚... 还有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公主。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能与玛格丽塔一亲芳泽。 事到如今,大概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吧。 悔之晚矣。 “白狼,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仿佛看穿了杰洛特的心思,扎克举起了手中水杯:“有得必有失。” 猎魔人挑了挑眉,拿起池边的酒杯,与扎克隔空碰了个杯。 ———————————————— 水声流淌,浴池洋溢着迷迭香气。 水雾后传出了那个柔媚的女声:“斯图亚特先生。我一直好奇,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换句话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杰洛特也放下酒杯,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虽然在场的人都见过扎克的“群落星图”,但这个世界的天文学还处在很原始朴素的阶段。 人们大约知道脚下的世界是圆的,也由此衍生出“天球”的概念。 虽然部分学者和术士们已经开始推测夜空中的群星就是其他的世界,然而民间和官方仍然相信星星就是众神的化身, 所以叶奈法、玛格丽塔这样的术士算是具备一些“世界群落”的模糊概念,要不然女术士集会那天她们早就把扎克当成疯子了。 而猎魔人更关心的则是希里到底去哪儿了,有多远。 扎克口中的“如果宇宙是这个房间,那希里就在大海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来自非常非常远的地方。”扎克把脸倚在拳上,看着玛格丽塔把瀑布般的长发打湿。 “有多远?” “比最远的星星还要远。”扎克打趣道。 现在还不是解释【虚空】、【虚海】、【世界壁】这些复杂概念的时候。 “所以在你的世界,所有的法师都可以做到这种事情?”玛格丽塔追问道。 “理论上讲是这样,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做。就好比任何人都能乘船去大洋彼岸的欧飞尔,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踏足异国他乡。” 第四十二章 上古之血(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扎克明白玛格丽塔问题中所隐含的另一层含义。 在这个世界,【上古之血】是唯一可以穿越世界的力量。 对于这些术士来讲,【上古之血】是一种天赋,一种她们过去几十年都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的宝藏。 而现在一名从天而降的“法师”却说可以单纯依靠魔法做到和【上古之血】相同的事情。 这让她们过去的勾心斗角、谋谟帷幄显得无比可笑,但由此可能引发的格局震动也让她们一时半会无法揣测和适应。 “其实上古的精灵也曾人人拥有这种力量。只不过现在已经式微了而已。”也许是读出了玛格丽塔话中的含义,叶奈法在一旁补充道。 【上古之血】的另一个名字是【古老者之血】,或者【艾恩·艾尔之血】。 因为远古的精灵们曾经普遍拥有穿越时间与空间的能力。 那时候的他们还叫艾恩·伍多德精灵。 那个强大的文明往来与不同的世界之间,扩张殖民,也曾经繁盛无比。 其中一支在约3500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并定居下来,而其他的分支则继续在不同世界间穿梭、征服、殖民。 然而大约在一千年前,一场未知的穿越事故让整个种族都失去了这种大规模穿越的能力,而精灵的各个族群也被困在了不同的世界中。 定居在猎魔人世界的被称为艾恩·希迪精灵。 而留在其他世界的精灵主族被称为艾恩·艾尔精灵。 “你也知道,即使没有【上古之血】的帮助,施法者们也是有办法可以旅行到其他世界的。”扎克继续说道:“就像你可以从泰莫利亚直接传送到柯维尔,某些精灵可以穿梭于世界之间,而我只不过可以传送的更远一点而已。” 虽然一千年前的那场事故让精灵种族支离破碎,大规模移民穿梭世界的方法已经不复存在,但还是存在着让个体通过世界壁、穿梭于不同世界之间的方法。 一些上古精灵法师,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精灵贤者”们,可以通过精确的计算预测世界壁出现裂缝的时间和地点,以及通往何方。再利用一些远古的艾恩·伍多德传送门连接那些裂缝,从而传送到其他的世界。 但这种方法往往需要数年的计算,而且需要等待时机,因此并不随心所欲。 “某些精灵贤者可以激活远古时期的传送门遗迹去往异界...”扎克解释道。 杰洛特点了点头,在这点上白狼是有亲身经验的,他就曾经跟随过一位精灵贤者——阿瓦拉克穿梭过数个异世界,甚至游历过异世界的精灵首都——提尔纳丽雅。 “而除了这些精灵贤者外,还有着另一批能够穿越世界的存在,你们比我熟悉。” “狂猎。”叶奈法冷哼了一声。 除了扎克,其他三人都直接、或间接地与“狂猎”交过手。 而这个名字也曾经让他们闻之色变。 民间流传的故事中,狂猎由狂猎之王率领,穿着生锈的护甲,手里握着型为闪电的长剑的幽魂。它们骑着骷髅马,成群结队横跨天空。 在夜空中看见狂猎的人总会吓得动弹不得,任何挡在狂猎面前的人都会死亡或失踪。 他们所到之处只留下结霜的灰烬,而活人则被抓走,进一步扩充它们的幽灵骑士的行列。 有些人过了很多年才会回来,但已不记得任何被俘虏时的事,无论是外貌还是记忆都停留在失踪的那一天,即使他们所爱的人坟墓早已淹没在野草之中。 五年前的利维亚大屠杀中,杰洛特被干草叉重伤,而叶奈法为拯救爱人燃尽了生命却无力回天。 希里将弥留之际的两人送到了迷雾包围的“死后世界”——苹果树岛,然后独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扎克现在推测那个所谓的苹果树岛其实是远古精灵们制造出的半位面。 但那不重要。 作为《猎魔人》小说的结局,叶奈法和杰洛特本应死在那里。而在这个时空中,他们奇迹般地被独角兽复活了,两人也在岛上过了整整一年没羞没臊的生活。 直到紧随希里脚步的狂猎找到了岛上。 一片混乱之中,狂猎带走了叶奈法,试图利用她与希里的联系继续追踪【上古之血】。 而杰洛特也踏上了追杀狂猎之路,并且在旅途中结识了蝮蛇学派的雷索。 经过整整两年的追踪,一行人终于在威伦追上了狂猎。 然而这次他们遭遇的却是几百人的狂猎大军。 杰洛特为了解放叶奈法,自己加入了狂猎。看着爱人消失在了天际的叶奈法只能无助地哭喊。 然而获救的女术士也并不走运,她很快就落入了尼弗迦德手中,从此销声匿迹了数年。 然而让狂猎军团最没有想到的是,它们朝思暮想的希里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偷袭了它们,并且还救出了失忆的杰洛特。 这才有了《猎魔人》游戏世界观的开始。 虽然狂猎一直是猎魔人大陆上最可怕的传说,但它们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幽魂,只不过是艾恩·艾尔精灵的一只骑兵军队——“红骑士”而已。 虽然这些精灵的【上古之血】能力已经严重退化,但还是会偶尔出现一些有天赋的个体。 而这些人被称为“导航员”。 而狂猎就在导航员的引领下,乘着他们的末日之船——纳吉尔法——穿梭于虚空之中。 但这种方法也只能承载一小股部队,远远无法像远古时代那样允许一整个族群的迁徙和移民。 当然,艾恩·艾尔精灵们从没有放弃过寻回自己上古的荣耀。 精灵贤者们也在进行着秘密的实验,通过撮合这些留存着微弱天赋的个体,来培育上古之血更加纯化的后代。 实验在130年前取得了成功,穿越时空的能力终于在艾恩·艾尔精灵公主——劳拉·朵伦身上重现。 精灵们本以为这是种族荣光恢复的伊始, 却不想出道即巅峰。 劳拉·朵伦口味刁钻,跑到了猎魔人世界和一个人类法师堕入爱河,在生下一女后难产而死,从此上古之血的能力作为一个“隐性基因”流入人类之中,如今已是第八代。 不知是因为预言应验,还是单纯的巧合,上古之血的血脉一直命运多舛,历经一百多年都没有开枝散叶。 如今更是只剩下希里一个“载体”。 这才导致艾恩·艾尔精灵们对希里如此之深的执念,无论希里逃到那里,狂猎永远都在她身后紧追不舍。试图从她这个“盗窃者”身上夺回种族复兴的希望。 当然,它们最终不过是又一个倒在猎魔人剑下的反派而已。 而说到底,无论是那些法术造诣高深的精灵贤者,还是天赋的领航员们,都只能跨越【虚空】而已。 扎克现在也知道了,身怀【上古之血】的希里却可以靠一己之力穿梭于【虚海】之中。 那是圣法师们才能勉强做到的事情。 “总而言之...”扎克望向另一边。 看到玛格丽塔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池边,黑发法师又把头扭了回来:“打个比喻的话,如果狂猎军团的纳吉尔法是一只河流湖泊中的小帆船,那载着我来到这里的就是一艘远洋巨舰。而希里...” 叶奈法也转过了身子,好奇地看了过来。 扎克伸手拨弄了一下水面,朦胧的雾气化成了一只飞鸟的形状。 它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到杰洛特的肩膀上,猎魔人刚想伸手触碰,它却又飞回了半空。 白狼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悲伤,看着那只小鸟在几人的头顶盘旋了几圈,最后隐入了水汽中消失不见了。 “她是一只雨燕,一只可以飞越万里大海的雨燕。” 第四十三章 觐见(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玛格丽塔钻出了浴池,她拿起一条毛巾拧了拧金色的长发,坐在池边开始往自己身上擦拭香料。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浴场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尼弗迦德士兵列队走了进来。 “啊!”玛格丽塔尖叫一声跳回了浴池,水花四溅。 士兵分列两边,同时包围了两个浴池。 队列的最后,一名中年男人跟着走了进来。 他留着微卷的短发,身穿黑白相间、肩袖宽松的尼弗迦德礼服。 男人站在浴池边上,似乎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礼节,他的双眼自始至终都在目视前方,但余光还是扫到了水池中的四人。 若隐若现的春光让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眉间爬上了无法掩饰的傲慢:“利维亚的杰洛特,温格堡的叶奈法,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女士...” 男人整理了一下表情,正视扎克,微微颔首道:“扎克·斯图亚特先生。” “尼弗迦德帝国的统治者,恩希尔大帝,正在大厅里恭候各位的觐见。” 叶奈法、杰洛特和玛格丽塔一脸惊讶,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弄得茫然无措。 黑发女术士随即想起了早上在城门前发生的一切。 她都已经做好了两边剑拔弩张的准备,所以这个邀请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 恩希尔现在就要见他们几个? 而且还是深夜屈尊跑到戈斯威伦的一个旅店里? 也许皇帝对早上的试探抱有歉意?所以才主动释放友好的信号? 但无论如何皇帝这么做真的是给足了面子。 杰洛特的心思虽然没有女术士那么复杂,但同样也是松了口气。 他双臂一撑,直接坐在了池沿上,一边用毛巾擦拭身体一边对扎克说道:“收拾一下吧,觐见的礼节非常繁复。”又把毛巾丢到了黑发青年身边,打趣道:“但至少这次省去洗澡了。” 礼仪官似乎松了口气,向身后挥了挥手,几名年轻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洁白的毛巾和华贵的尼弗迦德礼服。 这些女孩都留着黑色的长发,全都样貌不俗,很明显都是出身尼弗迦德的皇家侍女。 “请各位...” “安静。” 随着扎克不耐烦的低语,话说到一半礼仪官突然双眼翻白,仿佛突然失去了神志一般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哗啦一声直接掉到了水池里。 “你打扰到我的朋友了。”黑发法师仍旧闭眼靠在池边上。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傻了眼。 一名侍女直接惊叫了起来。 这次的尼弗迦德士兵的反应要比城门前的守卫们快得多,他们纷纷拔出了佩剑,几只装载箭矢的十字弩也指向了水池中的几人。 黑发法师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向了他们。 “等一下!”叶奈法叫出了声。 电光火石之间,她第一个想起来白天城门前所发生的一切,还有当时扎克对瓦提尔说的那句话: “如果下次来见我的不是皇帝,那么你和恩希尔都会死。”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正常、甚至皇帝已经有些放低姿态的觐见,已经被这位法师视作了冒犯——他已经决定履行诺言与尼弗迦德开战了。 惊觉到这一点的她才赶忙叫停。 看到女术士对自己摇了摇头,扎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重新仰头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杰洛特从浴池中捞出了仍处在昏迷中的礼仪官,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猎魔人认识这个名叫玛玛瑞的礼仪官。 一年前白狼本人觐见大帝时就是由他教授的礼仪、带的路,他虽然古板、高傲,但总的来说人还不错。 当时的杰洛特拒绝对大帝行礼,还导致玛玛瑞事后受到了惩罚。 扎克自然也认识他,所以并没有下杀手,只不过把他的脑袋加热到了43度,让他直接高烧晕过去了而已。 “咳咳!”玛玛瑞吐出一大口水,逐渐恢复了神志。 “玛玛瑞。”黑发青年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告诉恩希尔,如果他不亲自来,自然会有别人来。” 礼仪官捂着脑袋站在水里,他先是傻愣了一会,但扎克的话语快回让他很过神来。 他有着还算丰富的阅历,立刻意识到这已经超出了自己能够处理的范畴,只能一言不发、手忙脚乱地爬上了池边,推开了拿着毛巾的侍女,浑身淌着水小跑了出去。 浴场里重新回归了安静。 几名侍女缩着脑袋退到了墙边,士兵们也纷纷把长剑插回腰间。 杰洛特脸上写满了疑惑,但很快被幸灾乐祸的笑容所代替,他若无其事地跳回了浴池,长舒了一口气,继续享受着温暖的池水。 而另一边的叶奈法则目光凝重地看向周围那些士兵。 短暂的混乱之后,她终于有功夫打量起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 不同于今天在城门前遇到的那些懒散的城防军,这些士兵笔直地站在墙边。缭绕的水雾让这些朦胧的身影宛若一尊尊黑色花岗岩雕像。 漆黑厚重的铠甲上铭刻着华丽的黄金花纹,胸前烙印着纯金的太阳徽章。 他们是直属于皇帝的帝国禁卫军。 每一名禁卫都是从尼弗迦德帝国军队中层层选拔出来的最强作战力量,虽然人数很少,但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不参加正面作战,只负责保卫皇帝安全。 ‘看来恩希尔这次是来真的...’女术士往水池的另一侧挪了挪。 ———————————————— 银鹭宾馆外。 禁军部队早已经包围了整个宾馆,就连周围的民房上都站慢了手持弓弩的士兵,火把的亮光把早已肃清的街道照的如白昼一般。 不远处的一条黑暗小巷中,两团扭曲的光阴反射着远处火把微弱的火光,如同两片正在沸腾的热气。 “看来恩希尔还是比我们早来了一步。”一个有些高亢的男声说道,似乎正在尽力的压低自己的声音。 “你白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居然没看到他们三个?”一个尖刻的女声说道。 “我就是因为着急见他才直奔仙尼德岛的,谁知道他们选择在这里落脚!” “你小点声。”女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今天城门前的事你也听说过了,这本应该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既然错过了就错过了,想要见面还有的是机会。这种事情又不是先来后到。”男声冷笑一声:“况且不是已经有人在里面了么。” ———————————————— 浴场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一瘸一拐,脖子上还缠绕着白色的绷带。 瓦提尔·李斯道克。 特务头子看到了扎克,本想张口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巴。 另一个人跟着走了进来。 随着他的出现,浴场里的气氛顿时严肃了起来。 瓦提尔让到了一边,微微欠身,恭敬地扶着浴场的木门。 侍女们纷纷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浴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并不高大,有些沧桑的脸上不蓄半点胡须,略带斑白的黑色直发捋在脑后,他身着华贵的黑色紫纹皮袍,手掌大小的黄金太阳吊坠挂在胸前,彰显着此人在太阳教内的崇高地位。 恩希尔·恩瑞斯——尼弗迦德帝国皇帝兼太阳教大祭司。 猎魔人世界最有权势之人,也是希里的亲生父亲。 玛玛瑞礼仪官已经换上了干衣,他恭敬地跟在大帝身后,挺直腰板朗声说道:“尼弗迦德帝国皇帝,在敌人坟墓上飞舞的白...” 扎克左手从水中抽出,搭在了池沿上。 “白射火..火...”那个微小的动作却让礼仪官结巴了嘴。 瓦提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玛玛瑞躬身退了出去,嘴里低声骂骂咧咧,用词却斯文的很:“这几位先生和女士简直毫无体面。” 礼仪官离开后,浴场里的众人谁都没有说话,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 一阵沉默之后,恩希尔最终打破了沉默:“扎克·斯图亚特先生。我以为,一名来自于强大帝国的使节会更有礼貌。” 大帝的嗓音低沉有力,似乎他的声音本身就有着无上的权威。 “皇帝陛下...”扎克缓缓开口,但身子却仍然慵懒地靠在池壁上,没有看恩希尔一眼。 一边的叶奈法却长舒了一口气,至少那个法师终于使用了敬语。女术士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但接下来听到的却让她直接汗毛倒竖。 她看到那个黑发青年拍了拍身边的池沿:“有话下来慢慢说。” “噗。”一边的杰洛特直接笑出了声,他先是瞠目结舌地看了一眼扎克,然后居然不嫌事大地从浴池中站了起来,**着身子对着恩希尔躬身做了一个标准尼弗迦德宫廷礼。 “水温刚好,皇帝陛下。” 恩希尔眉头紧皱,无法遏制的愠怒在眉间汇聚,半晌之后吐出了几个字: “粗俗不堪,我很失望。” 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逐渐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而且我也并不相信你口中的讹言谎语。” 话音一落,周围的禁军纷纷向浴池走了过来,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弩。 第四十四章 孩子,你以为自己长大了?(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禁卫士兵们缓步走近,一个个高大的身影驱散了缭绕的水雾,叶奈法这才看清楚他们手中的(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武器。 他们有的手持长剑,有的抓握着长戟,剩下的手持十字重弩。 它们全都由黑色的金属铸成,表面反射着蓝紫色的扭曲光辉。 ‘是阻魔金!’叶奈法心下惊呼。 阻魔金是一种非常珍贵稀有的金属。 它能够抑制魔法能量的转换,无法被任何已知法术影响,是所有施法者的天敌! 它可以被做成护甲,让穿戴者几乎对所有魔法“免疫”。 这种金属也在之前的术士迫害运动中被大量地用来制造手铐和项圈。 接触阻魔金不但会让施法者们丧失法术能力,还会引发极度不适的生理反应——绝大部分术士会不停的呕吐,那种痛苦会让他们直接丧失抵抗力。 只有特别强大的术士能够勉强抵抗阻魔金的束缚。 唯一有明确记录的是威戈佛特兹。 但即使是威戈佛特兹也需要花极长的准备时间,才能制造出一个几秒的空隙,从而释放出一个微弱的一阶魔法。 至于女术士本人,当初被尼弗迦德囚禁时,被阻魔金束缚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导致她现在单纯只是看到这些东西就浑身不舒服,手腕甚至在隐隐作痛。 视线扫过禁军们的铠甲,叶奈法看到几名禁军的重甲下露出了同样反射着妖冶蓝光的锁子甲,而且所有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两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 ‘全都穿戴了阻魔金铠甲...那些黑球恐怕也是阻魔金粉尘炸弹。’叶奈法沿着池壁后退着,想要远离这些给她留下过痛苦记忆的东西。 ‘这些禁军的装备加在一起恐怕能买下一座小城了...皇帝绝对是有备而来!’ 女术士可以确定,如果双方真的爆发了战斗,至少她和玛格丽塔是绝对走不出这个房间的。 叶奈法看向另一个浴池,那名黑发法师也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禁军手里的武器,然后又仰头继续闭目养神。 一声长长的叹息,吹散了青年面前的雾气。 “恩希尔...”他的声音古井无波,仿佛无视了周遭一触即发的危局。 “我有些好奇,四十年前你父亲被托雷斯虐杀的那个夜晚,你是怎样度过的?” 这个名字如同炸雷一般在这个房间里响起,皇帝的脸抽搐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瓦提尔甚至一手直接按在了剑柄上,但最终压制住了拔剑的冲动。 托雷斯! 那是一个本应在史书中被抹除的名字! 恩希尔·恩瑞斯贵为尼弗迦德皇帝,也是当今全世界最有权势的人,但他的一生却命途坎坷。 他出生于1220年,如今53岁。 在他很小时候,他的父亲——佛古斯·恩瑞斯皇帝——在政变中被推翻。 篡位者还命术士折磨幼小的恩希尔,因为“恩希尔”在尼弗迦德语中的发音与“刺猬”接近,其中的一个术士布拉森斯自作聪明地将他变为一只半人半刺猬的怪物,唤作“乌奇翁”。 然而法术并不完美,恩希尔会在午夜短暂变回人形——这在后来无数次救了恩希尔的命。 而那名杀死恩希尔的父亲篡夺帝位、开启了恩希尔三十年流亡生涯的尼弗迦德贵族——就叫托雷斯! 在恩希尔夺回帝位之后,帝国的书吏们在新皇帝的命令下开始彻彻底底地将托雷斯这个名字从所有帝国档案、所有书籍和图书馆中抹除。 在完成工作后,那些执行命令的史官们也被全数屠杀。 他的姓名再也不能被任何人提及或回忆——如今只有极少的人还记得这个名字。 从此历史上只剩下“篡位者”这三个字。 而这个法师居然知道他的真名! 反应过来的杰洛特和叶奈法目瞪口呆,玛格丽塔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捂住耳朵。 瓦提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看到皇帝正用愠怒的目光盯着他。 特务头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 而自己无意中拔剑的动作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实了那个名字! 他赶忙把手从剑柄上放下,但为时已晚。 他看到原本还站得笔挺的禁卫军们正在面面相觑。 ‘糟了!’ 所有人都知道,‘篡位者’的真名闻之即死。 尼弗迦德帝国已经有充足的理由让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人间蒸发了。 包括那些禁军。 也许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愿意为皇帝赴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甘于尽忠职守,却换来被一个名字莫名灭口的悲惨结局。 即使现在皇帝和自己做出保证又能怎样呢?谁又能保证不会秋后算账呢?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浴池,那个黑发青年正在百无聊赖地扇着面前的水汽。 他的一句话,就让这个房间里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而扎克却没兴趣在这上面大做文章,他带着戏谑地继续说着。 “当一只只骨刺穿破你的皮肤,你忍受着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变成一只刺猬...” “原本那些对你毕恭毕敬的贵族围绕在你身边肆意的嘲笑,又转身对着新国王顶礼膜拜...” “母亲在你的面前被凌辱,父亲的尸体被仍在荒郊野外任野狗吞噬...” “你在森林中飞奔,树枝划伤了你的身体,你却不敢停下半刻,因为无数的猎犬正紧随身后,渴望着撕咬你的血肉...” “白天只能捡食残羹剩饭,夜晚露宿街头,甚至要躲入荒野...” “而那一年,你只有十三岁。” 扎克终于扭头看向了皇帝: “恩希尔,你只是一个孩子,却被残酷地抛入了成人的世界...那段经历一定让你刻骨铭心。” “那不重要。”恩希尔低声说道,似乎完全不为法师的言语所动:“你只需要知道,这个故事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被埋在了皇家舞厅的地板下...” 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人。 叶奈法一百岁, 杰洛特九十五岁, 玛格丽塔一百八十七岁, 那个黑发法师想必也不会年轻。 单看年龄的话,这些人至少是他的爷爷辈,但他毫不心虚,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冰冷:“而比你们还年长的人我不知道杀过多少。” “没错,你夺回了皇位,征服了已知的世界。所以...” 黑发法师轻笑了起来: “你以为自己长大成人了?你以为你的帝国可以立足了...” “恩希尔,很不幸,那只是你的错觉...” 扎克瞥了一眼瓦提尔,看到他腰上挂着一副闪亮的阻魔金手铐。 【法师之手】 手铐猛然向着扎克飞了过来,瓦提尔被一下子拽翻在地,脑袋‘砰’地一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弹起了几寸。 特务头子被拖行着滑出了几米,随着腰扣‘啪’地一声绷断,失去束缚的手铐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瞬间飞到了扎克手中。 法师把玩着手中的锁铐。 “一个0级的【本源盲点】。不错的玩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人呆滞了半晌,但在做出反应之前,他们却看到坚硬无比的阻魔金在青年手中如同一块松散的石灰,被他用两只手指直接撕下了一块,拿在眼前细细打量。 “一个挥舞着玩具木剑的男孩儿,却错把自己当成了寰宇万物的统治者...” 扎克五指并拢,阻魔金手铐在他掌中粉碎成一堆晶莹的细沙,顺着指缝洒落到水池中。 趴在地上的提瓦尔大惊失色,两位女术士也目瞪口呆。 有几名禁军士兵甚至后退了两步。 只有恩希尔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轰! 浴场的半个房顶被一股巨力掀飞,却没有半点砖瓦灰尘掉落,也没有半点夜风吹入。 群星璀璨的夜空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里才是成年人的世界。” “战争横跨星海,大洋被蒸干,陆地如薄纸一般被粉碎重塑...” “在最残酷的战争中,连太阳都会被熄灭和点燃...”随着法师的言语,皇帝胸前的太阳徽章突然化成了金水,恩希尔终于失去了威严,开始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的皮衣。 “你的三十万大军和一群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你的伟大帝国也不过是摇篮中的一个婴儿...” “而我,是如今挡在这个婴儿和那个世界之间的唯一的屏障。而你...” “居然敢向我奢求体面?” 黑发青年仰头重新闭上了双眼。 浴场中重新恢复了安静,但这次再没人敢打破沉默。 许久之后,扎克拍了拍身边的池沿。 “过来吧,孩子。” “我们要谈的事情有很多,我也可以给你很多...” “但体面——不在其列。” 第四十五章 不眠之夜(一)(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感谢各位的打赏(利维雅的杰顿,鬽水楼,四不是十,孤独者的大道,魔法侧,星尘彼方) —————————— 艾瑞图萨宫。 火炉中的木柴噼啪燃烧,驱散了仙尼德岛入夜后的湿冷,火光照亮了半个黑暗的房间,把一个男人的侧脸映得橙红。 恩希尔正倚靠在一张华丽的软垫木椅上。 瓦提尔站在身侧,高大瘦削的身形几乎隐匿于阴影之中。 从银鹭旅馆出来之后,皇帝就在禁军的保卫下直接回到了仙尼德岛上的行宫。 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咬肌紧绷。 一旁的特务头子只能沉默不语。 皇帝很少表现出痛苦的表情,也许他年轻的时候还会表演出一些情绪,但最近十几年的征战生涯已经完全把他变成了一个内心铁石心肠、外表冷漠严肃的人。 恩希尔捋了捋还没完全干掉的黑发,低头看去,潮湿的手掌反射着壁炉中的火光。 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衣服,老老实实地走进了浴池。 那和一个侍女有什么区别? 如果条件允许,他绝对会把那个黑发青年剥皮抽筋,活埋在皇家舞厅之下。 但他心里明白,现在绝对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那个法师太强大了,甚至比威戈佛特兹强大得多。 如果当时没有服从命令,那他绝对已经死在银鹭旅馆里了。 而那个黑发青年的要求也比威戈佛特兹多得多。 威戈佛特兹只不过想当一个北方总督而已。 这个法师居然要求整个尼弗迦德帝国都臣服于他的意志之下。 ———————————————— 银鹭旅馆中。 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杰洛特打发走了来房间探望的旅馆老板,那人自始至终一脸谄媚,只询问还需要什么服务,却只字不提自己的浴场刚刚被拆了一半。 杰洛特关上房门,躺回舒适的软床上。 一旁叶奈法正坐在镜子前认真地梳理着瀑布般的黑发,浑身只包裹着一条毛巾。 两人都沉默不语。 刚刚在浴场里发生的谈话让他们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 那个说一不二、心狠手辣的尼弗迦德皇帝就那么屈服了,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屈服了? 扎克捏碎阻魔金时的情景确实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他的强大确实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恩希尔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当时为了活命忍气吞声可以理解。 但这并不意味着尼弗迦德必须臣服。 恩希尔这种睚眦必报的人走出旅馆就会翻脸不认人,然后秋后算账。 但皇帝的确低头了。 而真正让他放下姿态的,是扎克最后的那句话: ‘我不在乎谁更强壮,谁更聪明,我只需要那个最听话的那个孩子。’ ———————————————— “最听话的孩子...”皇帝自言自语着。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 那个家伙已经来到岛上了。 恩希尔今晚上就着急去见那个法师是有原因的。 他必须抢在前面。 他本以为那个法师来到这个世界只有不到一个月,信息的不对等会让他任自己拿捏。 但那个青年知晓的情报让人瞠目结舌,他就像一个在尼弗迦德宫廷里混了一辈子的贵族,对于整个帝国内部的政治格局了如指掌。 皇帝并没有获得先入为主的优势,反而被直接点破了进退两难的处境——他的帝位早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并不是一个翻手救苍生,覆手杀万民,可以说一不二的皇帝。 事实上,自从十年前他回到了自己的故国,发动了政变夺回了王座,他的皇位一天都没坐稳过。 他一登基就被觊觎者们环伺四周。 经过一段时间残酷的政治斗争,这些反对者最终的下场全都如出一辙——死亡。 之后恩希尔把他所有政敌的墓石挖掘出来铺成了舞厅的地板。 人们从此称他为“敌人坟墓上舞动的白色火焰” 并不是他天性就如此残忍,而是恶劣的局势让他不得不行事极端。 皇帝与贵族之间的内部矛盾实在是太激烈了。 尼弗迦德虽然被称为“帝国”,但其本质上是一个混合了封建制与君主制的政体。 皇帝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和军队的最高统帅,帝国的某些地区会作为“行省”由皇帝指派的总督进行集权式统治。而同时皇帝也会把土地分封给贵族进行封建式统治。 所以恩希尔并没有享有绝对君主权,他的统治并不能脱离于贵族们的支持。 皇帝和贵族互相掣肘,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连他本人的复国之路便是基于部分贵族们的拥护。 更糟糕的是,尼弗迦德的崛起速度太快,还没有建立起一个有效而稳定的皇位继承制度,每次的王朝的更迭往往伴随着政变与刺杀。 他父亲和他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尼弗迦德国内各方势力已经盘根错节,皇族、保皇派、贵族相互倾轧。 而尼弗迦德商人协会便代表了贵族利益。 为了制衡贵族,恩希尔亲手扶持了瓦提尔领导的帝国情报机构。 另一方面他不断地发动北伐战争转移内部矛盾,同时也试图积累自己的威望,加强对军队的控制力。 但所有这些都只是权宜之计的。 他最需要的是一个直系血缘的继承人。 只有皇位与血缘绑定,他的王朝才可以延续,权利的交接才能够稳定。 而从希里因为意外律被送给了杰洛特,没有了直系子嗣的恩希尔就越发觉得自己周围暗流涌动,正在不断勒紧自己的脖子。 为了暂时压制国内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他迫不得已屈服于尼弗迦德商会。 甚至把未来的帝位都拱手让出,送给了商会推出的代理人。 ———————————————— “所以扎克言语中所暗示的是莫尔凡·符里斯?”白狼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应该是的。”女术士应道。 白狼皱了皱眉。 他认识莫尔凡,甚至与对方有着一些交情。 一年前觐见恩希尔时,就是莫尔凡被派来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当时杰洛特并不知道此人在尼弗迦德的地位有多么的尊贵。 凭着对尼弗迦德贵族的刻板印象,杰洛特完全没给莫尔凡好脸色。 但莫尔凡却显示出了极大的包容和友善。 后来杰洛特才知道莫尔凡就是尼弗迦德帝国的皇储,几乎是整个帝国的二号人物。 如此尊贵却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甚至后来也为自己提供过一些帮助。 两人还一起赛过马,输给了杰洛特的他并没有一般贵族的小鸡肚肠,反而高度赞赏了猎魔人的骑术,还把自己的马鞍送给了杰洛特。 如果让白狼形容这个人的话,那就是优雅、从容、淡定。 平心而论,他还挺喜欢莫尔凡这个人的。 他甚至觉得莫尔凡会成为一个比恩希尔更好的皇帝。 在得知莫尔凡就是希里的未来夫婿时,他作为希里的养父也没有觉得不妥,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老丈人的慈爱。 现在扎克却暗示他会成为恩希尔的敌人? “就是那个尼弗迦德的皇储?”杰洛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暂时是。”叶奈法回应道,她手中动作不停,但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曾经在尼弗迦德宫廷待过一段时间的她早已见识过那里的暗流涌动,政治嗅觉也远比猎魔人敏感。 女术士沉思了半刻,缓缓说道: “等我们找回希里,他就是前皇储了。” 第四十六章 不眠之夜(二)(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瓦提尔,莫尔凡今晚出现过么。”皇帝的双眼凝视着炉火,火光将眉毛的阴影打在额头上,仿若跳动的黑色火焰。 “我们的人一直监视在银鹭旅馆周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他们三个呢?” “一直在银鹭旅馆没有离开。” 恩希尔长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制着内心的恼火。 “杰洛特...”皇帝声音冰冷,却带着无法掩盖的恼怒。 那个混蛋猎魔人坏了所有的事情! 作为皇帝,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于是他借着战争的掩护雇佣白狼找回希里,让自己的血脉继续统治尼弗迦德,延续他的恩瑞斯王朝。 只要能找到希里,他就能够稳定保皇派们的人心,然后顺理成章地废黜莫尔凡。 但那个该死的猎魔人把动静闹得太大了,直接把这个绝密行动暴露了。 意料之中,贵族们并没有坐以待毙,开始对他施压。 他只能承诺让莫尔凡成为成为希里的夫婿,在希里登基女皇后加冕亲王。 但贵族们还不满足,谁又能随便放弃到手的帝位呢? 迫不得已,恩希尔又将莫尔凡任命为阿尔巴师统帅。 双方再次达成平衡,重新回到了博弈的游戏中。 到了游戏最后... 杰洛特就这么把希里搞丢了! 自己的计划也随着希里的失踪破产。 而莫尔凡如今却军功累累,而没有了希里,皇帝的宝座迟早是莫尔凡的。 他本来也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 毕竟一统南北的功绩也让他自己的威信如日中天,只要不和贵族们撕破脸,那微妙的平衡就能维持到他死的那天。 至于身后事,也许可以不用那么在乎。 但这个莫名其妙的‘法师’却突然出现了,还到处跟人说要找回希里,藏都藏不住。 想到这里,恩希尔长长地叹了口气。 “莫尔凡本应在前线剿灭瑞达尼亚反抗军吧?” “确实如此...”瓦提尔回道,但声音却越来越小:“他说已经把军队交由其副将继续指挥,并不会影响军事计划。” 皇帝的呼吸却沉重了起来。 虽然莫尔凡有自己的借口,但这种擅自行动绝对是对皇帝命令的藐视。 他正在明目张胆地脱离皇权的掌控。 ———————————————— “莫尔凡·符里斯不单单是尼弗迦德皇储、帝国公爵...”叶奈法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还是帝国阿尔巴师团将军、第三次北方战争统帅之一。” 杰洛特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废除皇储心有不满很正常,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抗皇帝啊。” 猎魔人虽然对政治不明感,但阅历丰富,见过太多的事、也认识无数的人。 莫尔凡麾下的阿尔巴师团虽说是帝国精锐,但只算是尼弗迦德中央集团军下属的一个师而已。 莫尔凡的顶头上司、北伐战争总指挥——哈瓦特·莫罕——是一个标准的保皇派。 “凭他一个怎么可能与恩希尔抗衡。” 黑发女术士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恩希尔忌惮的是莫尔凡背后的势力。” 叶奈法开始简述起一段尼弗迦德的秘史: “据我所知莫尔凡的父亲,也是尼弗迦德商会会长——符里斯亲王——曾经卷入过一场颠覆恩希尔的统治的政变中,然而恩希尔破解了那次阴谋,并且将密谋的贵族一网打尽...” “你知道恩希尔的作风,所有人都被砍了头,除了...” 女术士从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精美的水晶香水瓶: “符里斯家族。” “啊?”杰洛特那张死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要知道恩希尔不高兴的时候,单纯是出现在他面前就会被砍头。 叶奈法往身上喷着香水,丁香与醋栗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没错,他们毫发无伤。不但如此,莫尔凡·符里斯还扶摇直上,成为了恩希尔身边的红人。” 女术士大概能猜到背后发生了什么。 这绝不可能得益于外界所说的“符里斯家族高超的政治手腕”,而是因为恩希尔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灭亡符里斯家族会导致贵族势力与皇权的全面开战。 恩希尔表面上是赢家,实际是输家。 这场政变让皇帝意识到自己无法承受与贵族势力彻底撕破脸,而贵族势力也意识到皇帝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扳倒。 于是双方达成了暂时的妥协——贵族继续支持皇帝北伐做大蛋糕,作为交换莫尔凡·符里斯成为帝位的继承人。 当然,前提是希里滚得远远的。 ———————————————— 扎克此时已经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了冥想。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其隔壁房间里的人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他的想法的没那么复杂。 尼弗迦德的政治体制和他前世的一个古代帝国实在太像了。 而扎克不但熟知猎魔人的各个时空结局,甚至知道尼弗迦德往下四任皇帝的事迹。 这个莫尔凡虽然表面上谦谦有礼,但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猎魔人》故事的结尾,尼弗迦德的政治格局有着三种可能的走向。 一、如果希里回到尼弗迦德加冕女皇,那莫尔凡·符里斯会成为希里的夫婿,加冕亲王。 二、如果希里失踪,但恩希尔打赢了北伐战争,那皇帝的威势会继续维持尼弗迦德内部的团结,这个平衡会维持十七年,直到恩希尔在1290年去世,而莫尔凡就会正言顺地继承帝位,并维持了十一年的统治。 而他在位期间清算了不少之前的保皇派,许多人直到下任的简·卡尔维特皇帝才得以平反。 三、如果恩希尔打输了第三次北方战争,那他回国之后会很快遭到国内反对派的刺杀。 猜猜谁会继承帝位?没错,还是这位莫尔凡·符里斯。 这位帝国将军在猎魔人故事里没露过几面,却是所有时空里的终极人生赢家。 虽然他在许多剧情中表现地忠心耿耿,但综合这些因素,扎克看清楚帝国内部的暗流并不困难。 莫尔凡不但不是皇帝的人,而且他和他身后的符里斯家族是一股可以制约、甚至倾轧皇权的力量。 而按照现在的发展,这个世界本应该是第二个结局。 但随着自己的出现, 一切都有了变数。 ———————————————— 女术士站起身来,白色的毛巾散落在地上,露出了美妙的胴体。 “不用想那么多了,趁天亮之前...”杰洛特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床沿。 “今天不要了。”叶奈法一挥手,一身黑色长裙凭空出现,包裹住了她的身体:“这次峰会恐怕不会顺利,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女术士走到窗前。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繁星正逐渐隐没于薄云之中,一切都显得静匿而美好。 “也许一场风暴已经近在眼前。” ———————————————— “他今天带来了多少人?”恩希尔问道。 “不多,只有几十个骑兵。”瓦提尔面色凝重。 几十个骑兵不多,但正因如此才不能大意,既然已经有了掀桌的趋势,但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瓦提尔。”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陛下。”特务头子躬下身子。 “你是从何时开始跟随在我身边的?” “自从尼弗迦德情报院成立以来,算起来已经有十五年了。” “五年前,就是你带兵闯入的符里斯庄园吧。” 瓦提尔沉默不语,默认了皇帝的说法。 “这么多年了,你跟在我身边,我们一起打倒了多少敌人?” 这个问题让瓦提尔一时有些恍惚,他望向皇帝,却只看到那双因为思考而略微失焦的眼睛正凝视着书房幽暗的地面。 粗糙不平的大理石地板让瓦提尔想起了那些皇帝曾经的敌人。 炉火映照在地面上,如同舞动的火焰。 “不可计数。” “累么?” 瓦提尔轻笑了一生,却没有作答。 皇帝点了点头,缓缓从皮椅中站起,走到了落地窗前。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地平线上的朝霞,撒向了整个戈斯威伦城。 “皇家舞厅的地板该翻新了。” 第四十七章 灵魂空间 (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扎克走在破败的街道上,地面上铺满了碎石和烧焦的骸骨。 还未燃尽的灰尘在空中飘舞。 整个世界仿佛在下着一场灰色的大雪。 一座断塔的影子在灰暗的天空背景之中若隐若现。 不知道走了多久,迈过了多少具扭曲焦黑的尸骸。 扎克终于来到了一座烧融成黑色琉璃的石门前。 那里正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具烧焦干枯的骸骨,静静地站立在破碎的阶梯上,身上还挂着焦黑的碎布。 “泰洛斯,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么...” 扎克默默地走到那具焦骨面前,缓缓俯身,颓然地坐在了一旁。 “是啊老师,你为什么不救我。” 扎克惊异的转头看去。 他看到那具焦尸正扭头看着他。 “老师,你为什么不救我!” 焦尸尖叫起来,破碎的下颌一上一下,焦黑的血肉突然冒出火星,紧接着燃起了火焰,转眼间变成了一个火人。 它扑了上来,掐住了扎克的脖子。 街道上无数的尸体也蠕动了起来,纷纷爬向扎克,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炭黑色的痕迹。 “为什么,领主大人,你不是发誓要保护我们么?” “为什么,只有你自己逃跑了。” “为什么...” “为什么...” 焦尸的脸贴了上来,两个黑洞洞的眼中冒着蓝色的火苗。 焦糊的血肉不断的融化、剥离,露出了白色的颅骨,而红色的血肉却又不停的在上面生长着,那具焦尸眨眼之间便长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团块。 掐着脖子的枯手扭曲膨胀起来,化成了两条猩红色的触手。 周围的尸体聚拢了过来,汇入了正在生长中的红色血肉之中。 巨大的血肉触手卷起了扎克,半空的他看到那片红色的血肉正在不断向四周蔓延,逐渐覆盖了整片城市废墟。 血色的肉毯翻涌蠕动着,幻化成了一个女人的脸,本应姣好的面容此刻却扭曲狰狞,尖叫声响彻着天地: “扎克·斯图亚特!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对不起...” 扎克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但我会为你们复仇!” 猛烈的蓝紫色的火焰从法师身上爆发出来。 包裹着他的血肉触手瞬间化作红色的蒸汽。 “我会找到所有血肉魔的世界,猎杀每一只血肉魔,只要这个种族在多元宇宙中存在一天,我的追杀就一天不会停止。” 蓝紫色的火焰蔓延开来,蒸发着红色的海洋。 但原本躁动翻涌的血肉却逐渐平息下来。 那个女人的面孔重新变得柔和,慢慢的消融不见。 城市也开始坍塌成黑色的灰烬。 周遭的一切,就连扎克自己的身体都融化成了黑色的雾气,像退潮时的海水一样逐渐远去。 四周只剩下了空旷无垠的空间。 他变成了一个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意识。 天地中空无一物,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从来没有存在过。 此时此刻,扎克正身处自己的潜意识之中。 而潜意识之所以是“潜”意识,就是因为它不像表意识一样可以被主观意识所控制。 对于普通人来说,潜意识不可见、不可察觉、难以改变。 但对于正式法师来说则不同。 作为正式法师晋升仪式的一部分,【重塑灵魂空间】将见习法师的潜意识变成一个可视化的虚拟空间,也就是所谓的【灵魂空间】。 而法师则可以通过【冥想】进入这个虚拟空间之中。 正如此时此刻的扎克。 【灵魂空间】是正式法师区别于见习法师的能力之一。 而它的第一个作用便是强化法师的意志。 法师是理性的化身,但这种理性并不是与生俱来的。 刨除掉先天因素,一个人的品性主要是由他的人生经历所决定。 一个人经历的快乐和痛苦都会在潜意识中留下痕迹,从而潜移默化的塑造了主人的人格。 一个缺乏逻辑、纵欲痴狂的人可能会形成感性、冲动的性格,却难以成长为理智的个体。 但【灵魂空间】却为法师们提供了一个“微调”的手段。 扎克的意识向最深处望去,灵魂空间的尽头是无穷无尽的黑色雾气,它们翻涌蒸腾着,包裹着整个球形的灵魂空间。 这些黑雾便是所谓的【潜意识乱流】,那是每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杂念”。 他们可能来自于日常琐事的烦恼,可能来自于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欲望。 也可能来自于法师们最为痛苦的经历。 比如扎克刚刚与之战斗的那个幻象。 法师们通过冥想,在【灵魂空间】中压制和摒除这些【潜意识乱流】,回到现实世界中便可以排除杂念,更加睿智理性。 法师文明长期处于战争状态,要经常面对千奇百怪、光怪陆离的的敌对文明和超凡生物,它们中的许多都有着操纵心智的能力。 普通的凡人在那些能力的影响下会轻易丧失理智、陷入疯狂。 但是心无杂念的法师们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抵抗力。 而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冥想,潜意识乱流逐渐被驱散、排挤到【灵魂空间】的更深处,法师对心灵控制的防御力也会随之加强。 而【灵魂空间】也会不断扩大,从而容纳更多、更复杂的法术模型。 【灵魂空间】的第二个作用,便是记忆法术模型。 人的记忆分很多种。 容易遗忘的短期记忆,大多用于日常生活。 相对牢固的长期记忆,比如重大的人生经历、人际关系和自我认知。 以及最为牢固的潜意识记忆,比如语言和基本的生活能力。 一些失忆的人连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却记得如何说话和走路。 法师学徒、见习法师在学习魔法时,就是依靠短期记忆死记硬背,然后通过千百遍的重复记忆才能让法术模型变成长期记忆。 即使如此,他们也只能掌握零环戏法。而一环以上的法术模型极端复杂,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记忆能够掌握的极限。 人类的施法能力本应被锁在零环魔法的水平上,但原初法师卡萨尔却靠着一己之力突破了桎梏。 据说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靠着超凡的记忆力暴力晋升到四级圣法师,并且创造了【重塑灵魂空间】。 这才为后人开辟出了这条法师之路。 而后来者的道路则平坦了许多。 正式法师可以通过【灵魂空间】,直接将法术模型“铭刻”在潜意识记忆中。 这样缩短了记忆过程,正式法师一夜冥想就能记忆大量的法术。 而且潜意识记忆中的法术模型几乎不会被遗忘,它们将同语言机能一样牢固、熟练、运用自如。 ———————————————— 随着扎克的意识流转。 原本空旷的灵魂空间中逐渐充盈了微光,显现出无数发光的立体图形。 它们有些只有巴掌大小,有些则大如一栋楼房。 而就算是最小的那些,也是由成千上万个线条交织而成。 只有把眼睛贴上去才能看清那些纷繁细微的结构,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 那些都是法术符文,它们是构成法术模型的基本单位。 有些符文聚拢在一起,发光的线条将它们勾连成优美的结构,共同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法术模型。 整个灵魂空间如同布满了无数星座的夜空。 有些法术模型距离扎克很近,甚至就飘浮在他周围。 比如【法师之手】。 扎克可以通过激活这些法术模型来释放魔法,它们也被称为“技能型魔法”。 而有法术模型存在于灵魂空间那无法抵达的深处。 它们如同夜空中的星座一般遥远,构成它们的符文在视野中仿佛化成了一个光点,扎克甚至无法看清构成它们的线条结构。 那些魔法并非扎克主动习得的魔法,而是通过仪式等外力附加到自身之上的“状态”。 比如说,正式法师的晋级仪式可以让仪式者获得“不朽”,他可以通过消耗魔力来维持自身的生理状态,不需要进食、喝水、呼吸。 扎克通常情况下保持着这种不朽的状态,而有时候为了保存魔力,也可以通过那个法术模型来关闭这个状态,但他却无法使用那个法术模型来让另一个人获得不朽。 因此这些魔法也被称为“状态型魔法”。 ———————————————— 扎克的意识在自己的灵魂空间中游荡着,审视着一个又一个的法术模型。 【苏鲁特的毁灭之眼】、【涅瑞伊的冻结之手】、【扎克的粉碎之触】... 意识状态下的扎克“摇了摇头”。 虽然他现在已经重新与塔灵取得了联系,获得了【规则投射】,可以毫无障碍地释放三环魔法。 但在这个世界使用三环魔法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比如三环魔法【苏鲁特的毁灭之触】能造成七千到九千度的高温。 那是用来对付超凡生物的。 而对付常规物质一环魔法就足够了。 比如他之前在城门前使用的,能够造成一千到三千度高温的一环魔法【炙炎之手】 三千度的高温已经可以融化除了碳、钨、铼之外的所有元素。 至于铜、铁等常规金属在三千度的温度下会被直接蒸发成气态。 总而言之,一环以上的魔法破坏性太大,而且太浪费。 作为高阶一级法师,他的魔力池在充盈的状态下可以存储约一万单位的魔力,而三环魔法的消耗在五百到一千之间。 这个世界确实充盈着游离魔力,但密度稀薄且涨落不定。 扎克估算了一下,他的魔力池恢复全满大约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状态全满也只能释放十几个三环法术。 这个效率显然太低了。 而他现在自身魔力池,加上法师塔的储备魔力也只有五千多。 他需要多构建几个低阶法术来充实自己的魔法库,也好应对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 第四十八章 法术重构(选读) 严正警告:由于本书不是芯片流,我把芯片做的事情手动干了。挺无聊的。选读!这种东西我以后会直接在后台算好,不会再写入文中。 ———————————————— 扎克开始着手重构第一个法术模型。 第一步,构建模型内核。 扎克在周围的法术模型中搜索着,寻找着所需的法术符文。 他来到这个世界太过匆忙,没有随身携带魔法书,所以只能用已经记忆过的符文重组出自己所需的法术模型。 扎克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大小中型的符文,嵌在一个巨大的法术模型之中,几乎被完全掩盖在了周遭那些复杂的大型符文中。 扎克的意识盯着那个符文,片刻之后一个一模一样的符文在他面前凭空出现。 【加热符文-2环3阶】 对施法区域内的物质以默认60万瓦特的功率注入内能,默认持***钟,使施法区域内物质的温度上升到最高六千度。 这个加热符文作为这个新模型的核心,定义了这个魔法的效果。 下一步就是设定魔法的目标。 【空间定义符文-2环3阶】 这个符文定义了魔法的目标空间。而2环3阶的空间定义符文,可以定义一片距离施法者60米以内、体积不超过6立方米的空间。 两个符文被纠缠的线条联结成一个整体,组合成了一个经典的法术模型内核。 一个最经典、最简单的二环热力系法术。 +++++++++++++++++++++++++++++ 【苍炎之手】 法术分类:内能系 法术等级:二环三阶 法术效果:对距离施法者60米以内、体积不超过6立方米的物质,以60万瓦特的功率注入内能,最长持***钟,物质的温度最高达到到六千度。法术效果通常表现为亮白色的高温火焰。 +++++++++++++++++++++++++++++ “这是太阳表面的温度。没有任何常规物质可以承受六千度的高温而不灰飞烟灭。人不行、石头不行、金属不行,你能够想象的一切一切都不行。” -- 第二步,模型变效 一个简洁而优美的法术模型必须在各方面做到极度严谨。 2环3阶的【加热符文】仅仅规定了注入内能的功率上限是60万瓦特,但不代表施法者必须使用这个最大值。 同样,持续时间可以小于一秒钟。 目标温度也可以小于六千度。 施法目标也可以小于6立方米。 扎克可以引入四个【数量定义符文】来替换掉这四个数值,他可以直接在法术模型中规定,比如让这个魔法只持续0.5秒。 也可以设定成为一个空置的数量,等到施法时再根据临场状况赋予他们最合适的数值。 当然,如果不使用【数量定义符文】的话,法术模型将按照默认值,也就是最大值进行释放。 扎克略作思考,还是决定引入这四个【数量定义符文】,这会让法术模型更加灵活多变。 -- 第三步,模型扩效 虽然【苍炎之手】的模型已经接近完成。 但扎克需要衡量这个魔法的效果,然后对其进行合理的调整。 直观来说,这个魔法可以在一秒内把一个房间内的空气加热到六千度。 但对于密度比较高的物质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比如它能在一秒内把一个人直接蒸发成气体,但如果目标是一扇大铁门、甚至是一堵城墙的话,那破坏它们的时间就要大大加长。 而想要“提高”这个魔法的效果,就需要“模型扩效”。 “模型扩效”无法提高法术效果的【上限】,但可以提高达到【上限】的速度。 在二环魔法的范畴内,魔法的施法距离无法超过60米,他也无法把最高温度从六千度提高到七千度。 但他可以提高这个魔法加热物质的功率。 比如使得原本需要1秒钟才能达到的六千度高温,变成只需要0.2秒。 当然魔力的消耗也会成倍增加。 为此他引入一个【扩效符文】和其对应的【数量定义符文】,将这个魔法的功率最高提升到五倍。 -- 至于魔力的消耗。 一个法术模型的消耗是由多个因子决定的。 具体来说就是【操纵现实的强度】, 乘以【法术影响范围】, 乘以【法术在空间上与施法者的距离】,施法目标与施法者距离越远,消耗越大, 乘以【法术在时间上与施法者的距离】,法术效果延时越久,消耗越大, 最后乘以【法术扩效倍数】,最后除以十。 这个法术模型由八个符文构成。 【加热符文】决定了操纵现实的强度 0环1阶的符文消耗一个单位的魔力, 0环2阶消耗两个单位, 以此类推,2环3阶消耗9个单位。 2环3阶的【空间定义符文】同样消耗9单位, 2环3阶的施法距离也消耗9单位魔法。 这个魔法没有延迟效果,因此在时间上与施法者的距离不计入消耗。 五倍的【扩效符文】会使魔法消耗乘以五 最后【数量定义符文】属于不消耗魔力、但会延长施法准备时间的逻辑型符文。 因此这个法术模型总共消耗9*9*9*5/10=364个单位的魔力。 也就是说扎克作为一位高阶一级法师,他的魔力池可以释放这个魔法约三十次。 终于,扎克完成构建了【苍炎之手】这个魔法。 八个符文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两个同心圆形,融入了灵魂空间的法术之海中。 +++++++++++++++++++++++++++++ 【苍炎之手】(变效,扩效) 法术分类:内能系 法术等级:二环三阶 法术效果:对距离施法者60米以内、体积不超过6立方米的物质,以最高300万瓦特的功率注入内能,最长持***钟,物质的温度最高达到到六千度。 魔力消耗:364单位每次,引导释放时为364单位每秒。 法术效果通常表现为亮白色的高温火焰。 +++++++++++++++++++++++++++++ “听说你的神职是火焰?”——某小型世界的火神被气化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四十九章 魔法库 (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扎克的意识漂浮在灵魂空间之中,审视着自己的“魔法库”。 作为一名一级法师,他主要的施法能力集中在控制物质的内能和动能。 按照法师文明的分类,这些魔法主要可以归于【塑能系】和【变化系】。 扎克一直对法师文明的魔法分类嗤之以鼻,这个文明虽然在魔法领域极度发达,但科学水平仍停留在文艺复兴时的水平,所以他们的魔法分类在扎克看来很不合理。 所以他私下里一直用着自己的一套分类。 比如【内能系】、【动能系】、【电磁系】等等。 —————【内能系】————— 内能系可以让扎克操纵施法范围内物质的内能。 他现在可以把施法目标最高加热到9000度。 施加在气体上可以制造火焰。 施加在液态、固态物质上可以使施法目标融化、气化。 他也可以制造零下120度的低温,让钢铁变得如纸一样脆。 —————【动能系】————— 动能系可以让扎克操纵施法范围内物质的动能。 他最高可以对施法目标施加高达9吨的力量,或者以90万瓦特的功率改变其动能。 形象一点说的话。 如果扎克想,他可以把一块小石子加速到几公里/每秒,把它直接送入一个星球的卫星轨道。 也可以把一个正常体重的成年人在一秒内加速到一百多米/每秒,以接近手枪子弹的速度‘发射’出去。 而调整好力度、并且进行【连续引导】,不间断释放的话,就是所谓的【法师之手】。 而施加到自己身上的【法师之手】,就是所谓的【漂浮术】和【飞行术】,区别只在于持续的时间和力的大小而已。 —————【电磁系】————— 电磁系是一个很特别的类别。 它曾经只是【塑能系】中的一个学派——【雷电大气学派】,但随着扎克在这个方面的研究,过去几十年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全新类别的法术体系。 在法师文明的古典时代,电磁系的符文通常被用于制造炫酷的雷电。 比如【电弧术】、【闪电链】、【霹雳术】等等。 但现在很多魔法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桶。 因为那些魔法本质上不过是把电能转化成热能,而且雷电在击穿空气的过程中会浪费掉大量的能量。 其效果往往远不如同环术的【内能系】法术。 与其用闪电把对方烤焦,为什么不直接操纵施法目标的内能呢? 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但很多法师还是会学习一些制造电弧的魔法,因为... 真的很炫酷! 比较极端的例子就是【闪电之鞭】这种纯粹用来耍帅的近战魔法。 而且法师们发现,这些法术在震慑一些落后的土著文明时很有效。 “一路火花带闪电”可以立刻让一些落后文明跪下来顶礼膜拜。 但归根结底,时代不同了。 现在电磁系法术更多被用于操纵物质内部的电磁力。 毕竟,世间的大部分物质都是在电磁力的作用下结合在一起的。 0环的魔法可以调整气体分子之间的电磁力,压缩或者膨胀空气体积,比如【爆鸣术】。 1环以上的正式魔法可以控制液体、固体、晶体等物质内部的电磁力,就是所谓的【粉碎术】、【塑形术】等等。 而3环的法术可以控制莫氏硬度10以下的一切固态物质。 换句话说,就算是钻石,在扎克手里也可以变得像橡皮泥一样柔软、像石灰一样酥脆。 他之前也正是利用了2环的【粉碎术】捏碎了那套阻魔金手铐。 最后,电磁系另外一个常见用途就是照明,比如制造可见光波段的电磁波的【光亮术】等等。 毕竟光的本质,就是肉眼可见的电磁波而已。 “扎克·斯图亚特曾经预测过,除了电磁系法术,以及圣法师们才能使用的重力系法术,理论上还应该存在另外两种“作用力”系的法术。我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法术评议会某奥术法师。 —————【混合系】————— 而绝大部分魔法会综合多种魔法效果。 比如【气弹术】、【空气炮】、【风刃术】等就是结合了电磁系和动能系。 先压缩空气,再推射出去。 而【火球术】本质上就是加热后的【气弹术】。 ———————————————— 意识状态下的扎克盯着【火球术】的法术模型。 他突然有了一些想法。 这是他晋级见习法师的“毕业魔法”,也是他最钟爱的魔法。 所以他的灵魂空间里有着全套的“火球术”。 【灼弹术】0环1阶 【火球术】0环2阶 【烈焰火球术】0环3阶 【炎爆术】1环 【苍炎爆术】2环 【苏鲁特的毁灭之眼】3环 扎克的学徒法师、见习法师时期过的并不怎么顺利,也被卷入过几场战斗。 当时他最常用的就是【火球术】。 随着实力的增长,他已经极少使用低环的【火球术】了。 但既然来到了一个相对落后的土著世界,他觉得这个法术又有了用武之地。 没有什么是一个火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用两个。 如果还解决不了的话... 扎克从灵魂空间中选取了一个符文,嵌套进【火球术】的法术模型之中。 【迭代符文】:把一个【单效型】的法术变成【引导型】,可以使一个法术在施法者的意志下连续释放。魔力消耗也从“每次”变成“每秒”。 优化过的火球术最低只消耗0.6单位的魔力。 扎克思考了一下... ‘就先迭代一千次吧。’ ———————————————— 结束了冥想,扎克缓缓睁开双眼。 灵魂空间中的失重感猛然消失,身下软床的触感逐渐传来。 他的意识正在逐渐回归现实。 视野慢慢恢复,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这个不大的客房,让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清晰可见。 他走到窗前,看着正在苏醒的戈斯威伦城。 人们正在从各家各户中走出。 商户们正在打开着各自的店门。 疲惫的士兵们结束了一夜的站岗,正在等待着轮班。 远处的海面上依然晨雾缭绕。 渔港的小船正在离港,庞大的仙尼德岛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所有人都在迎接着新的一天。 所有人也都在期待着的不可知的未来。 黑发法师拿出菱形的吊坠戴在了胸前。 他突然记起了前世听过的一句话: veni,vidi,vici。 我来, 我见, 我征服。 第五十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六频期间,求推荐、收藏、留言) “杰洛特,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叶奈法手里拿着一条黑紫相间的长裙。 “嗯,还不错。”猎魔人应付道。 “你认真点。”女术士抱怨道:“你说我应该选立领还是开领。” “嗯...”杰洛特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叶,你穿什么都好看。” 女术士放下衣服,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伴侣:“你帮我选。” 扎克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 三人正身处一家裁缝店中,门外是喧闹的卡多大街。 他们在逛街。 峰会将于明天正式举行,而今晚就是尼弗迦德帝国的晚宴,爱美的女术士自然也要打扮一番。 叶奈法心情大好。 恩希尔和瓦提尔曾对她造成了太多伤害,过去的伤疤现在还隐隐作痛。 然而最近这几天扎克对皇帝和特务头子的蹂躏让她倍感痛快, “叶,你需要买这么多衣服么?我以为你只需要用魔力幻化成衣服就够了。” “你忘了么?仙尼德岛上有禁魔法阵,你想让我裸奔么?” “那也不是不行。” “杰洛特!” 裁缝店的老板是一个身材发福的老头,正耐心地站在一边,满脸堆笑地看着这对情侣打情骂俏。 仙尼德岛曾经是术士们的大本营,而戈斯威伦城也被术士们间接统治了几百年。 哪怕是施法者的地位一落千丈的今天,这里的居民们也对术士们敬畏有加。 但一边的电灯泡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 也许是心存愧意,叶奈法直接说道:“扎克,你自己挑一件衣服吧,算在我账上。” “哦,好。” 黑发法师完全没有客气,他指了指裁缝店的一角,一个显然放着镇店之宝的橱柜: “老板,我试一下那件黑色皮袍。” ---- 黑发法师站在镜子前,裁缝店老板在旁拿着卷尺上下比划,测量着扎克的身板。 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换过衣服。 身上的黑色长袍早就有些破旧了,也是时候扔掉了。 他的大部分随身物品都是极其普通的物件。 法师文明在某些方面很发达,但也有着不少短板。 比如它缺少符文小型化的技术,所以无法在随身物品上铭刻正式魔法的法术模型。 只有借助十环以上的魔法创造出一个半位面,在里面刻写法阵、并绑定到一个特定的物品上,才能制造出一个【魔法物品】。 比如狩源吊坠。 换句话说,狩源吊坠其实连通着一个半位面空间,里面刻写着几十个庞大的法阵,如果把这个空间展开的话,大约有一个城镇那么大。 所以魔法物品在法师社会极其罕见和珍贵。狩源吊坠这种制式的魔法物品也是由星枢法环专门制作,下发给附属的法师们。 ---- 扎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提了提领子。 这件皮袍做工极其精美,黑色的皮革反射着微光,立领挺拔,垫肩恰到好处,垂落脚踝的下摆包裹着金丝镶边。 “这件皮袍采用了双足飞龙的内皮,袖口和胸前的纽扣是产自庞塔尔山谷的上等红宝石,缝制使用的是裹丝金缕...”裁缝店老板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衣服的材质。 “哦,多少钱。”扎克对此毫无概念,但一边正在试衣的杰洛特却已经看了过来。 看到自己的客户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旅店老板脸上乐开了花:“五百弗罗林,术士大人。” 扎克看了一眼叶奈法。 女术士的表情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你说的,算在你账上。” ---- 叶奈法拿出了一张吉安卡迪银行的兑换票。 老板满脸堆笑地接了过来,却感觉那张票据被女术士捏得死死的不愿放手。 他抿了抿嘴,用力一扯,终于把那张薄薄的白纸从叶奈法手中抽出。 看着叶奈法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扎克摊了摊手:“算了吧,叶奈法,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以为你的钱早就花光了。”杰洛特从镜子前转过身来,他已经穿上了一身崭新的尼弗迦德礼服。 “随身携带的确实用光了...” 扎克之前在精灵遗迹中找到的黄金早就挥霍完了,在离开陶森特之后他一直都跟在杰洛特和叶奈法身边“蹭吃蹭喝”。 “但还有有些备用的。” 他的一只手凭空消失,手肘的断口处被一圈光晕包裹,半个手臂仿佛探进了一个无形的口袋,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 黑发法师剩下的半只胳膊在空中晃动着,诡异的场景把店老板吓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法师的手从那个光圈中抽出,手里托着几个拳头大小的银白色金属圆球。 “嗯,不对。这个是铂。” 法师的小臂再次消失,过了半晌又抽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臂大小的金属棍。 “也不对,看起来是铱。” 右手再次消失、出现,这次握着一块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石头。 扎克脸色微变,赶快又把它塞了回去。 就这么来回数次,他的手中终于换成了一个皮球大小的金灿灿的金属球。 “这次对了,黄金。” 他把金球融成了两块,一块扔给了目瞪口呆的裁缝店老板。 老头双手接住金球,十几斤的重量让他后退了两步,身形不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块扔给了杰洛特:“你存到银行里吧,这段时间也让你们破费了。” ———————————————— 三人走出裁缝店,身后是笑靥满面的店老板:“谢谢惠顾,谢谢惠顾...”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前往仙尼德岛了。”扎克看了看天色,准备登上门口等候已久的马车。 叶奈法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长礼裙,猎魔人身穿一身笔挺的宽袖礼服。 “扎克,你好像欠我一个解释...”白狼举起手中的金球在扎克面前晃了晃,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你怎么不早拿出来,这段时间还在我这儿骗吃骗喝?” 他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猎杀怪物才能赚几个金币,结果这个法师随手一摸就是个大金球。 “如果你打开一次钱包的耗费,比你钱包里的钱还多,你也不会轻易掏钱。”扎克耸了耸肩。 并不是扎克装穷,而是他真的缺少一个便携的“钱包”。 正常来讲,狩源法师都是随着自己的法师塔一起进入到异世界的。 但谁让扎克的法师塔现在还飘在虚海之中呢。 狩源法师一般有两种常用的“仓储”手段。 他可以直接从法师塔里传送物资过来。 狩源吊坠里的那个半位面也可以当做一个临时的储存空间。 无论是哪种方式,都要消耗不少魔力。 而且狩源吊坠里的半位面虽然不小,但里面填满了铭刻着法阵的法术板和法术核,可以用于存储的空间并不大。 而为了保证法术模型的正常运行,这个空间还要尽可能地保证密封,不能轻易打开,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往里乱塞,一不小心破坏了里面的法阵就危险了。 所以狩源吊坠往往只存储一些应急和必要的物品。 多元宇宙里的文明千奇百怪,但许多都会使用性质稳定的物质作为交易货币,因此狩源法师都会常备一些重金属,这会让他们的异界之旅方便很多。 而法师们自己所使用货币——源石——则要贵重的多的多。 扎克还是奥术法师的时候,每年都会从依附的圣塔收到十颗源石,作为他的“底薪”。 行政院的见习法师们有时候为了管理经济,偶尔也会把一部分源石兑换成在市场上流通的重金属货币。 而源石与黄金同重量的兑换率在1:10000上下浮动。 换句话说,一级奥术法师的“基本工资”换成黄金大约是十吨。 虽然听起来很多,但维持一个国家的运转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奥术法师们的领地往往自负生产,法师领主本身的“工资”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总而言之,扎克毕竟曾经坐拥一个国家,他的财富相比于杰洛特和叶奈法这种个体户来说根本就是天文数字。 以至于由于长年使用源石,扎克对“金币”已经几乎失去了概念。 重金属货币对他来说是按公斤、吨来算的。 刚刚付钱的时候也只是凭着直觉,给了一个不轻的重量而已。 “钱财乃身外之物...” 黑发法师从怀中掏出一副圆框墨镜,架在了杰洛特的鼻梁上。 猎魔人的双手抓着滑手的金球,毫无反抗之力。 扎克登上马车,对身后的两人挥了挥手: “以后你们得学会视之如粪土。” 第五十一章 仙尼德岛 感谢各位的打赏(剑气机哥的一号小号,瑞亚尔,w蒲公英,四不是十,双头鸩,人造天使,书友22703) ———————————————— 马蹄声嗒嗒作响,载着三人的敞篷马车沿着主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戈斯威伦另一侧的海港门。 城门的卫兵立刻列队道旁,城门长官腰弯得差点就要把头扎到地里去。 穿过城门,马车直接驶上了仙尼德岛长桥。 仙尼德岛桥是一条完全笔直的大理石长桥。 桥长约半公里,跨越海湾,一端连接戈斯威伦港口,一端直接穿入仙尼德岛山脚处洛夏宫的宫门之中。 桥面之下不时有帆船从桥洞中穿行而过。 微腥的海风吹拂着桥面,带着丝丝凉意。 杰洛特和叶奈法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三人一路上有些安静。 随着马车行驶,仙尼德岛在视野中也越发显得庞大,扎克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 他主动挑起了话题: “叶奈法。我听说这整个岛屿都是精灵用魔法建造的。” “啊?”女术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哦,还没有定论,但确实很有可能。” 她撩了一下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 “一些术士学者的研究表明,仙尼德岛并非自然产物。很有可能是被人为从海中拔起的,现在岛屿上还能找到大规模法术的痕迹。” 扎克扬了扬眉毛,如果那个理论是真的,那早期的精灵文明也算是相当发达强盛了。 “但是五百年前北方先民渡船来到这个大陆之后,很快便灭亡了精灵文明不是么?”扎克追问道,这是一段他不怎么了解的历史。 “没错,而且只用了二十年。” “二十年?”扎克有些惊讶。 他知道几百年前人类取代了精灵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但却不怎么了解其中的细节。 他看向了不远处那座庞大的岛屿。 整个仙尼德岛看起来足足有数公里宽,升起这么大一座岛屿至少需要九环以上的法术。 创造这座岛屿的施法者在法师文明中也不算弱者了,怎么会仅仅二十年就被一帮人类打的屁滚尿*******灵虽然善于魔法而且寿命极长,但是他们的生育率很低且讨厌暴力。”杰洛特插嘴道: “在与人类产生冲突之后,他们躲入了深山老林,试图用自己的长寿熬死外面的人类。然而当他们从深山里走出后...你能猜到的,人类的人口已经翻了几倍。” “写下这个理论的人蠢,相信它的人更蠢。因为我知道精灵不蠢。”叶奈法的口气带着嘲讽。 “好好好,你来说。”杰洛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嘴。 “实际上,五百年前北方人来到这片大陆的时候精灵文明已经破败不堪了。”这个话题似乎唤醒了女术士那颗学术之心:“现在诺维格瑞与维吉玛已经是北方最大的两座城市了,但它们在当时都是精灵的城市...” “五百年前北方人登陆这里的时候,那两座城市的精灵人口就已经很稀少了...” “而现在四处可见的精灵废墟,据记载在当时便已经被废弃了...” “也就是说,在人类出现之前,精灵文明就已经处在衰退之中,而人类的到来只不过加速了这个过程。” 扎克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艾恩·希迪精灵自从和艾恩·伍多德主族失去联系之后,整个文明都开始急速衰退。 而且这个种族从生理上很难和人类竞争。 他们的生育能力实在是太低了。 虽然他们的寿命很长,但女精灵每十年才能生育一次,她们的生育窗口又只有短短的二三十年。 也就是说一个女精灵最多只能有三个孩子。 而他们又是一夫一妻制... “随着北方人的到来,精灵文明很快放弃所有聚居地,最终收缩到庞塔河上游的三座城市。”叶奈法继续说道。 “我记得这三座最后的精灵之城,最终被一只人类军队轻描淡写般地从地图上抹掉了。”杰洛特终于有机会加入了这场学术讨论。 “普通的人类军队?”扎克问道。 “没错,在那场战争中也没人见到过什么毁天灭地的精灵术士,只有人类单方面的屠杀与劫掠。” 马车已经驶过了大半个仙尼德长桥,叶奈法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蕾丝领口和长裙的褶皱,一边说道: “我还听过一种有趣的说法,几千年前北方最早的居民其实也是人类——沃兹格人和道克人,维朗蜥蜴人灭亡了古人类,精灵又灭亡了蜥蜴人,外来的北方人最终灭亡了精灵...” 叶奈法耸了耸肩: “所以兜兜转转,这片土地又回到了人类的手中。” 扎克看着已经占据了半个视野的仙尼德岛陷入了沉思。 数不清的海鸟正围绕着它翩翩翱翔。 那座恢弘的人造奇迹如同一座墓碑,沉默地昭示着那个古老文明的伟大辉煌。 然而曾经的光辉最终还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消逝殆尽了。 法师文明的母世界也存在过精灵,但他们也在大约三万六千年前的诸神纪元末期被人类灭亡了。 同样的事情也正在这个世界发生着。 “是啊,人类...”黑发法师喃喃自语着。 人类是一个神奇的物种。 他去过很多世界,见过许多不同的种族。 人类不是最强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 人类不是最自私自利的,也不是最圣母无私的。 他们会为了集体的利益而牺牲少数,却也不会轻易地放弃弱者。 这个种族总是在“功利主义”和“道德主义”之间找到那个相对完美的平衡点。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这个残酷的多元宇宙里繁衍壮大... “生生不息。” ———————————————— 随着一行人越来越接近仙尼德岛,整个岛屿的面貌也更详尽地展示在众人眼前。 在这个距离上,扎克的视线已经可以穿透那绿意盎然的树丛,看到岛上一层又一层的阶地,以及连接这些阶地的之字形阶梯与螺旋扭结的道路。 除了那些在树丛中半遮半露的花园、小亭、石桥,仙尼德岛上还有四座建筑格外显眼。 叶奈法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 “山脚下那座红顶宫殿是洛夏宫,那是是仙尼德岛的入口,用来接纳访客和来宾,除了术士和贵族,其他人都被禁止进入除洛克夏之外的其他区域。” “洛夏宫便是术士眼中下等人呆的地方。”杰洛特有些阴阳怪气:“要不是因为叶,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仙尼德岛里面是长什么样子的。” 叶奈法白了猎魔人一眼:“经过洛夏宫,沿着石阶和阶地上行便可到达山腰处的艾瑞图萨。就是那些座白色的建筑群。艾瑞图萨就是曾经的女术士学院,也是我曾经学习的地方。” “而接近山顶处的那些华丽圆顶便是加斯唐宫,术士们曾经召开商议会的场所。” 扎克随着叶奈法的话语看向仙尼德岛的高处,那里有着一片聚集的金色建筑,回廊拱绕,闪亮的穹顶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最上面...”女术士的视线看向仙尼德岛的山顶,她的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 岛屿的最高处,半截白色石塔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托尔·劳拉,海鸥之塔?”扎克主动问道。 “是的...”叶奈法叹了口气,似乎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六年前那场政变的尾声,威戈佛特兹终于暴露他的真实目的。 他并非想投降尼弗迦德求个富贵,而是利用尼弗迦德的力量抓住希里,并把希里的血液置换到自己体内,从而夺取【上古之血】的能力。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希里加入女术士学院,而他作为术士兄弟会的高层自然可以进行一些暗箱操作。 然而这场政变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已采取了暴力手段——直接绑架希里。 他干翻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术士和士兵,两棍子打晕了前来营救希里的杰洛特,紧追着希里跑入了海鸥之塔。 让威戈佛特兹始料未及的是,希里的【上古之血】开启了海鸥之塔里的远古精灵传送门,并直接把她传送到了千里之外的科拉兹沙漠腹地。 而不稳定的传送门在希里通过后直接爆炸,将尾随的大术士炸成了重伤。 暴露了真实目的的他也成为了恩希尔的追杀对象。 自此之后,“地表最强”不得不隐姓埋名,蛰伏了一段时间。 而不明真相的杰洛特与叶奈法则开始了第一次漫长的寻女之路。 历史似乎在重演,如今希里再次失踪,而两人也故地重游,怎不能触景生情。 “叶,我们一定会找到希里的。”一旁的杰洛特安慰道,他总是能在叶奈法最需要的时候体贴入微。 猎魔人又看向黑发法师:“扎克,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的么?” “当然。如果我找不到希里的话,下场会跟那只芬特怪一样惨。”他揉了揉额头:“所以为了我自己的小命,我也得竭尽全力不是?” “知道就好。” 随着一阵轻微的晃动,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他们已经来到了仙尼德岛长桥的尽头,洛夏宫已经近在眼前。 叶奈法拖着裙摆走下了马车,杰洛特紧跟其后。 扎克刚刚站起身来,却看到白狼也正好转过了身。 “喂。扎克。” “嗯?” “谢谢你。” ———————————————— 身穿盛装的人们正两两三三地从马车上下来。 明天的峰会邀请了整个女术士集会所,这么兴师动众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和骚动。 为了掩人耳目,帝国又举办了这次宴会作为掩护,而邀请的宾客也扩展到了贵族和尼弗迦德军官。 一行三人汇入了人流,向着不远处的洛夏宫而去。 这座红顶宫殿从远处上看去富丽堂皇,然而现在已经残破不堪,从内部看去则更是惨不忍睹。 房顶坍塌了大半,地板上躺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落石,估计是六年前加斯唐宫中的那场战斗造成的余波。 现在整个宫殿内立着无数的脚手架,上面爬满了建筑劳工。 穿过洛夏宫后,三人沿着陡峭的石阶向艾瑞图萨前进。 一路上不时有人对叶奈法和杰洛特颔首示意,显然是两人的旧相识。 而不少劳工正在上下奔波,搬运石料、木材、树苗、花卉。 “若不是因为修复工程,这些普通人大概永远没机会登上仙尼德岛。”杰洛特说道。 “怎么,六年前作为我的舞伴来过一次有优越感了?”叶奈法开着杰洛特的玩笑。 “我连普通人都不算,我是变异人。而且这地方我宁愿从没来过。”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艾瑞图萨宫门前。 整座建筑风格简洁优美,如同几块簇拥在一起纯白大理石块,让扎克回想起前世见过的雅典神庙。 悠扬的音乐和人群的喧闹声从中隐隐传出。 三人步入其中。 宴会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晚宴 (一) 仙尼德岛上有三座大型宫殿。 如果说山脚处的洛夏宫是用于接待普通人的招待所。 山顶处的加斯唐宫则是办公楼和会议楼。 那艾瑞图萨宫则是集教学楼、宿舍、旅馆、宴会厅、夜店于一体的多功能建筑。 奇怪的组合——术士们的生活便是如此。 而今晚的宴会的地点便是艾瑞图萨宫的中央大厅——宴会厅。 前世读过猎魔人故事的扎克对艾瑞图萨宫宴会厅样貌有着大致的印象,但这次是亲眼见到。 不得不说,相对于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而言,艾瑞图萨宫已经相当富丽堂皇了。 这座宫殿庞大的中央大厅建成t字形。长宽百米,两侧是窄又高的窗户,装饰着价值不菲的彩色玻璃。 四周的厅壁装饰着挂毯、花环和尼弗迦德太阳旗。 圆柱支撑的弧顶足足有二十米高,但上面的一些壁画似乎有些剥落,似乎在几年前的那场战斗中收到了些损伤。 天花板上还挂着数十盏燃烧着魔法火焰的巨型吊灯。 大厅的中央按照t字型摆放好了餐桌,上面是琳琅满目的食物与酒水。 精美的盘碟摆放在更加精美的桌布之上,还有精致的插花和华美的冰雕。 总而言之——装饰远比食物多。 当扎克三人走进大厅时,现场已有上百名宾客了。 放眼望去,大部分客人都是两两三三地站着,一边聊天一边享用手中的美酒,侍者穿梭其中,摆放食物、收取餐盘、提供酒水与服务。 只有窗户边摆放了有限的餐桌与餐椅——这样可以更好地利用大厅的空间。 ‘非常典型的贵族社交聚会。’扎克想道。 客人们往往只会取用少量精致而便捷的食物——只要不饿着肚子就好,而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社交上。 “简直跟六年前的那场聚会一模一样。”杰洛特自言自语道,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随即便要走向离他最近的餐桌。 作为一个猎魔人,他体能很好,但不代表他不会饿——逛了一天的街的他已是饥肠辘辘。 “除了墙上的术士兄弟会三角旗被换成了太阳旗。”叶奈法没好气的说道。 “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普通人...”扎克看着大厅里的人群说道,然后坏笑着看向猎魔人:“我倒是觉得,这对杰洛特来说是好事。” 扎克当然指的是六年前,杰洛特陪同叶奈法来此参加术士宴会的窘境。 当时的杰洛特与叶奈法小别胜新欢,满脑子想的尽是与叶奈法的金风玉露一相逢,没过脑子便接受了叶奈法的邀请。 而在当晚,杰洛特作为现场唯二的凡人之一,被数百名术士无情强势围观,整个宴会过程中杰洛特胸前吊坠的震动就没停下过。 当晚杰洛特的遭遇包括但不限于: 在满脑子yy叶奈法的时候被会读心术的术士们围观。 被女术士们言语猥亵,说要在刺猬背上轮他。 被菲丽芭威胁用魔法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冲上云霄”。 与威戈佛特兹“友好”地促膝长谈。 对杰洛特来说,那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 杰洛特看了看一眼旁边的叶奈法,女术士的脸上已经有些红晕。 “我总有一天会搞清楚你到底是怎么获得情报的。” 正在三人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两名中年男术士走了过来。 “利维亚的杰洛特、温格堡的叶奈法,好久不见!”其中一名男术士问候道。 “啊,沃尔的多瑞加雷。”叶奈法回应道。 多瑞加雷——酱油男术士、极端动物保护主义者。 在六年前的仙尼德岛政变期间,他作为一个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夹在带路党和北方派之间,被干到怀疑人生,最终在杰洛特的帮助下菜侥幸留得一命。 “朗·爱塞特的卡杜因。好久不见。”叶奈法看向另一个男术士。 卡杜因此时还穿着一身奇异的红色兜帽长袍,头顶博士帽,在这场宴会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吃力地对叶奈法颔首回礼,带着血丝的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扎克。 “这位是?”多瑞加雷看向黑发法师。 “扎克·斯图亚特,法师。”扎克微笑答道。 “法师?”多瑞加雷皱起了眉头。 法师其实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而是作为“术士的同义词也曾被广泛使用过,但如今只特指术士兄弟会最高权力机构——术士协会——中的大术士们。 而那帮大术士在六年前政变中基本上死光了,绝大部分都死在了这个宴会大厅里。如今已经很少有术士自称“法师”了。 扎克没理一脸疑惑的瑞加雷,看向了他身旁的另一位男术士,友好地说道: “卡杜因,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卡杜因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头顶的博士帽差点掉下来。 他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 第五十三章 晚宴(二) 卡杜因的嗓子现在还疼得要命。 之前扎克一行人入城的时候,他在瓦提尔的指使下想要试探一下面前的这位“法师”,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瓦提尔被拉出了城墙,旋转着掉了下去。 他当时都已经准备好大打一场了,结果还没等他念出咒语,一股剧烈的灼痛就袭上他的咽喉,宛如生吞了一块燃烧的木炭。 剧痛让他当场陷入了昏迷。 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城门前已经一片狼藉。 满地都是冒着泡的铁水。 特务头子跪在地上哇哇大叫,双手空空的士兵们呆若木鸡。 他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卡杜因惊恐的表情让多瑞加雷更加疑惑了。 就在几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时,叶奈法及时地打了个圆场:“话说回来。多瑞加雷,班·阿德学院院长当得可还好?” 艾萨图瑞只训练女术士,相对的,班·阿德学院是男术士学院。 术士兄弟会分崩离析之后人才凋零,这才让才能平平的多瑞加雷担任院长。 中年男术士叹了口气,又斜眼瞪了一眼卡杜因。“你知道的,科德温被瑞达尼亚占领之后,班·阿德学院同样遭到了洗劫,我的学生死伤了大半,还好特莉丝伸出援手,我们已经在柯维尔重建了学院。所以这次我也是应特丽丝的邀请来参加这次会议。希望能为柯维尔争取一些利益。” “话说回来。卡杜因。”杰洛特见缝插针:“你不是拉多维德的皇家顾问么,怎么跑到尼弗迦德的晚宴上来了?” 猎魔人的言语一如既往的犀利。 卡杜因清了清喉咙,声音沙哑地说道:“咳咳...术士不属于任何国家,我们...咳咳...只服务于这片大陆。”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叶奈法:“况且我现在是术士协会会长,需要代表...咳咳...整个术士群体。” 扎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装模作样的男术士。 这个卡杜因同样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六年前的聚会,但是因为性格太过古板,“带路党”和“北方派”都没把他当回事儿,也没人拉拢他,在仙尼德岛政变中他也是一脸懵逼的吃瓜群众之一。 然而他虽然性格古怪,但洞察力算是不错,他在政变伊始便找机会逃之夭夭了,相比于那些丢了命的术士们,这算是极端理智的一步棋。 之后他一直便推动重建术士兄弟会,虽然两年前猎魔人雷索的自爆让整个术士群体的声誉一落千丈,但相比于菲丽芭,他的结局还算不错,只是变成了拉多维的的傀儡而已,也没有被后来的“猎巫运动”波及到。 相比之下女术士集会所则直接被定性成了非法组织。 归根结底, 威戈佛特兹当时一波带走了太多男术士。 这个群体如今已经有些人才凋零,卡杜因和多瑞加雷现在也算得上矮子里拔将军了。 “杰洛特!叶奈法!” 一个轻快的女声传来,几人望去,三名女术士正向众人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女术士穿着青黄相间的紧身晚宴长裙,留着栗红色的蓬松长发,有着浅蓝色的眼睛下点缀着雀斑,嘴巴下方有颗美人痣。 “特莉丝!”杰洛特和叶奈法异口同声。 红发女术士一路小跑,几乎扑到了叶奈法怀里,然后又拉起了对方的手:“叶,这一年我好想你啊。” “特莉丝。你在柯维尔过得怎样?”叶奈法像姐姐一样看着特莉丝。 “唉,还好吧。虽然很辛苦,但大家算是在柯维尔安定了下来。” 一旁的杰洛特看着自己的前任和现任一片姊妹情深,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终于,特莉丝看向了白狼:“嗨,杰洛特...”她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好久不见。” 杰洛特尴尬笑笑。 “好久不见。” ---- “斯图亚特先生吧,终于见到你了。”女术士微笑打量着扎克。 “你好,特莉丝女士。” 他又对着其他两位女术士微微颔首: “玛格丽塔女士,芙琳吉拉·薇歌女士。” 扎克之前在千里镜中已经见过了芙琳吉拉,玛格丽塔甚至都与他“坦诚相见”了,几人也省去了自我介绍的繁文缛节。 而作为局外人的多瑞加雷和卡杜因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 越来越多的术士聚拢过来加入了这个小群体。 术士们一聚在一起,不是聊男女关系,就是聊政治。 这次也不出意外。 “听说鲍克兰最近遭到了大量吸血鬼的入侵...” “柯维尔最近很不平静。想要在尼弗迦德帝国的铁骑下独善其身谈何容易呢...” “听说皇帝想要把所有的术士学院合并成一所,并且全部搬迁到尼弗迦德城...” “特丽丝,你这次出来想必就是代表了柯维尔吧...” “孤悬海外的史凯利格群岛也有些孤木难支了...” 扎克饶有兴致地听着术士们的讨论。 杰洛特继续心不在焉地吃着手里的食物, 叶奈法也只是装模作样附和点头。 这些术士们怀揣各自的目的来到这场聚会,他们大多带着外交斡旋的任务,代表着不同的家族和国家。 也许此时此刻,他们身后的贵族们也许正在自己的卧室里焦虑地踱步,希望自己的代言人们能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到更多利益。 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昨天晚上银鹭旅馆里发生的一切。 这个世界所有国家的命运,那些王公贵胄们的利益。 乃至于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的未来。 都早已在那个水雾缭绕的小小浴池中,被悄然决定了。 第五十四章 叶奈法与特莉丝 “斯图亚特先生,你是通过什么法术来到这个世界的?” “你们也说通用语么?” “你能生育么?” 扎克叹了口气。 女术士集会所早已知晓他的存在,但多瑞加雷却是第一次见到一名“异界来的施法者”。 毫无意外地,男术士开始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 就在扎克努力寻找脱身之计时,宴会正式开始了。 一些大贵族和高级军官开始带着女伴双双入场。 主持宴会的是财务大臣彼得·艾佛特森公爵。 他是除了瓦提尔·德·李道克斯之外,皇帝恩希尔的另一名心腹。 然而皇帝本人和瓦提尔都没有参加晚宴。 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经历,扎克打心底里厌恶饮酒应酬。 趁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时,扎克找了个理由溜到了宴会厅的另一侧。被叶奈法和特莉丝晾在一边的杰洛特也趁机加入了他。 参与宴会的贵族和术士们完全不认识扎克这张陌生的面孔,而猎魔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贵客,也就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两人也正好能落得清静。 扎克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戈斯威伦城。 城中心的市场广场依然灯火通明,港口和船只上的点点灯火照亮了水面,让人能隐隐看到起伏的黑色海面。 “扎克,” “嗯?” “你应该都知道的吧。”白狼意味深长地说道。 扎克转过身来,看到杰洛特正看向不远处的叶奈法和特莉丝。 “怎么了?” “你说...我的选择正确么?” ———————————————— 叶奈法与特莉丝。 这大概是猎魔人中的终极难题之一。 这个问题连扎克也很难说得清楚。 他自己也曾经以为“成年人不做选择”,犯下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然后就见识了那个孤独终老的结局。 说到底,红玫瑰和白月光本来就注定不可兼得, 叶奈法算是杰洛特的“官配”。 而特莉丝也与猎魔人有着一段坎坷的恋情。 她在小说中对杰洛特的感情更像是一种憧憬和好奇,并且夹杂了对叶奈法的嫉妒。 叶奈法和杰洛特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关系让特莉丝太着迷,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接近了杰洛特。 在那个过程中甚至还使用了一些魔法。 当时白狼刚刚和叶奈法分手,没做太多抵抗就跳入了这个甜蜜的陷阱。 两人也在凯尔莫罕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 但不得不说那段短暂的感情还是有些肤浅的。 特莉丝甚至自己也承认过,相比与杰洛特,叶奈法反而对她重要得多,而她也只是想从术士那无聊的生活外寻找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内疚。 她最终感受到了自己想要感受的东西,两个人的感情也随着冬季的结束而草草收场。 在之后游戏的剧情中,两个人的感情再次重燃。 三年前,杰洛特从狂猎手中救出叶奈法,而自己则作为人质加入了狂猎大军。 虽然希里很快找上门来救出了自己的养父,但此时的杰洛特已经失去了关于叶奈法的所有记忆。 叶奈法那时也正被尼弗迦德帝国囚禁而下落不明。 特莉丝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自然而然地再次成为了杰洛特的恋人。 但这次她认真了许多。 在弗尔泰斯特国王遇刺时,杰洛特被人陷害为弑君者。特莉丝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在泰莫利亚宫廷的地位,与杰洛特一同出逃。 在一切真相大白,而杰洛特恢复记忆之后,她又大方地放下了对杰洛特的感情,鼓励他去寻找叶奈法。 特莉丝虽然一直对杰洛特痴心不已,并实质上趁虚而入了他与叶奈法的感情,但总体上是很有分寸的。 两个人发乎情,但最后也算是止于礼。 而且不同于其他女术士,特莉丝行事光明磊落且富有正义感。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叶奈法与特莉丝在杰洛特的问题上撕过不止一次逼,但她仍一直把特莉丝当成自己的闺蜜和最信赖的人之一。 ---- 而叶奈法与白狼的关系简直可以用“千回百转”来形容。 两个人因为迪精的诅咒而相遇,善心大发的杰洛特为了救叶奈法与她分担了诅咒,心怀感激的女术士也和猎魔人谈起了恋爱。 但是这种关系注定不会长久。 在一个月没下床之后,两个人的感情很快便遇到了瓶颈。 杰洛特受不了女术士的控制欲不辞而别,两个人也因此结下了梁子。 后来杰洛特在一场猎龙任务中再次救了叶奈法一命。 两个人又短暂在一起了一段时间。 然而坏就坏在此时的叶奈法和前任还没分干净。 得知真相的白狼直接暴走,再次不辞而别。 就这么分分合合了数次,直到希里的出现,两个人的命运从此彻底纠缠在一起。 而每一次分别相聚,两个人的感情都会再近一分,到最后已经深厚到无法割裂的程度。 在寻找希里的过程中,叶奈法曾经落入过威戈佛特兹的手中。 威戈佛特兹丧心病狂地折磨女术士,直到她十指全碎,希望通过她强烈的感情来定位希里。 然而他却只在水晶球中看到了一个白发男人。 即使在弥留之际,叶奈法心里最后想着的仍然是杰洛特。 连威戈佛特兹都不禁感叹:“我不敢相信她对那个猎魔人竟然有那么深厚的情感...” 后来杰洛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救出了希里,也得知了恩希尔的“鬼父”计划。 皇帝毫无意外地想要赐死知晓了内幕的猎魔人。 而叶奈法也自愿陪杰洛特一起上路。 两人一边在浴缸里享受着欢愉,一边等待着最后的处刑。 当然,因为希里的求情,他们没死成。 最后的最后,在五年前的利维亚大屠杀的尾声,叶奈法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耗尽了生命,安静地死在了杰洛特的身旁。 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非常要强、傲娇、冷若冰霜。但在内心深处,她把杰洛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 “你比我清楚,毕竟是你自己做的选择。”扎克摊了摊手。 杰洛特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举起酒杯喝了口红酒。 “话说回来,丹德里恩大师他不香么?” “噗!” “你们法师怎么...” 一个高亢的男声打断了猎魔人:“杰洛特,尼弗迦德精酿可不是这么品的。” 两人转头看去,一名尼弗迦德贵族正带着女伴徐徐走来。 褐色的背头整齐的梳在脑后扎成了马尾,脸上似乎涂了一层粉底显得有些苍白,胡须剃得非常干净,青色的下巴在白色拉夫领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他虽然身处晚宴但仍然穿了一身金色镶边的黑皮袍甲,胸前是一条拇指粗的黄金项链,挂着巴掌大的三角形太阳徽记。 “莫尔凡·符里斯公爵。”杰洛特放下了酒杯,表情有些严肃。 “利维亚的杰洛特...”贵族露出了和煦的微笑,随即看向了扎克: “我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么?” 第五十五章 莫尔凡·符里斯 “闲聊而已。”杰洛特若无其事,又对着贵族身边那位一席红裙、黑发及腰的女伴微微颔首: “瓦雷第男爵夫人。” “猎魔人先生,看来陶森特的美好生活让你有些消息闭塞...”女贵族笑道。 她的容貌虽然相比于宴会上的女术士们差了半筹,但浑身散发着极度成熟妩媚的魅力。 “你已经可以称我为瓦雷第女爵了。” 白狼扬了扬眉毛:“抱歉,玛丽·瓦雷第女爵。” 女贵族向杰洛特优雅地伸出了右手,声音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陪我小酌两杯,既往不咎。” ---- 扎克看着被支走的杰洛特和他身边的女子。 玛丽·露意莎·拉·瓦雷第。 一位凭借着个人魅力在混乱的局势中四处逢源的女人。 她的丈夫是已故的拉·瓦雷第,也就是泰莫利亚重镇——拉·瓦雷第城堡的男爵。 她更重要的身份却是泰莫利亚国王——弗尔泰斯特——的情妇和两个国王私生子的母亲。 两年前,猎魔人雷索在瓦提尔的指使下刺杀了弗尔泰斯特国王,玛丽的两个私生子也就成为了泰莫利亚王国法理上的继承人。 然而此时玛丽已经受够了弗尔泰斯特的薄情寡义,她直接叛变了泰莫利亚王国投降了尼弗迦德帝国,私下里也成为了莫尔凡的情妇。 如今所有的政治投资都已得到了回报,泰莫利亚被帝国征服,更是成为了拥有高度自治权的公国。 玛丽成为了瓦雷第城堡的真正拥有者,获得了女爵的头衔,而她六岁的女儿阿奈丝·拉·瓦雷第则加冕了泰莫利亚公国的女王。 当然背后的实际统治者是玛丽·瓦雷第本人。 “恭喜公爵抱得美人归。”扎克冷淡地说道。 “扎克·斯图亚特先生,此话怎讲?” “在一个遥远的世界里有一句话,江山易得,美人难求。” 莫尔凡呵呵笑了起来。 他和玛丽一同出席这场晚宴,把之前隐秘的私人关系公开化,他们之间的政治同盟昭然若揭。 就是不知道杰洛特这位老丈人是怎么想的。 “斯图亚特先生见多识广。”莫尔凡向前倚在了窗边,侧头看向外面。 “您很喜欢看夜景么?” 扎克同样扭头看向外面。 艾瑞图萨宫的灯光把宾客们的身影打在仙尼德岛曲折蜿蜒的阶梯之上,如同一只只舞动的浮光魅影。 远处一轮明亮皎洁的月亮倒映在海面之上。 渔船的灯火在黑暗的背景中起伏不定。 一切都如同那座梦中的港口城市。 “旧事故人而已。”扎克捋了捋被夜风吹散的黑发。 莫尔凡眉毛上扬,似乎完全没有在意扎克的言语,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那有机会的话,斯图亚特先生一定要去尼弗迦德城看一看。那儿可比这小小的戈斯威伦壮美多了...” “尼弗迦德城所有房顶的高塔都是镀金的,整座城市如黄金一般耀眼...” 扎克收回自己的视线,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爵。 莫尔凡是自己的备选,如果恩希尔不合作,那他就会扶持莫尔凡上位。 但是这个级别的权利更迭必将引发一场政治地震,甚至全面内战。 如果没有必要,扎克并不想浪费那个时间。 莫尔凡·符里斯在猎魔人的故事中出场不多,所以扎克对他并不怎么了解。 他很好奇对方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能耐。 这次峰会又能玩出怎样的把戏,又是否是坐上尼弗迦德帝位的更好人选。 所以相比于皇帝恩希尔,扎克对莫尔凡保留了更多的耐心。 毕竟,应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不光整座城市,夕阳甚至会把阿尔巴河都映成一条金黄色的河流...”莫尔凡继续说着,作为“血统纯正的尼弗迦德人”的骄傲正写在这位年轻贵族的脸上。 “北方平定之后我便会返回尼弗迦德,如果斯图亚特先生愿意的话,可以屈尊与我同行回尼弗迦德城做客。帝国必会以上宾待...” “莫尔凡,你在消耗我不多的耐心。”扎克直接冷漠地打断了他。 笑容凝固在公爵的脸上。恼怒浮现在眉间,但又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友善的笑容。 莫尔凡斟酌了一下,看着大厅的穹顶说道: “自从仙尼德岛之变后,艾瑞图萨宫的凉风魔法一直都没有被修复...”然后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额头:“这地方人一多便会闷热不堪。斯图亚特先生想不想去人少的荣耀回廊走一走?” ———————————————— 公爵与法师在空旷的长廊里漫步,皮靴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凉爽的海风透过一侧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让人神清气爽。 莫尔凡停在了一副几米高的巨画之前。 “您觉得这幅作品怎样?” 扎克看向了这幅挂在两扇窗户之间的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白袍老人,一名贵族打扮的人跪在老人面前,双手高举捧着一只王冠。然而面目慈祥的老人举起右手似乎是在拒绝众人对他的加冕。 黑发法师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压制心底的烦躁:“公爵赐教。” 莫尔凡笑了笑,似乎完全无视了扎克的不耐:“请允许我为您讲讲这个故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高亢,但却沉稳有力: “这位老者是“纯白”拉法德,一位生活在四百年前的术士。”莫尔凡指了指画面中心的老者:”他调解了当时北方国王之间的长期不和,结束了六年战争。最后当人们要求这位术士加冕为泰莫利亚国王时,拉法德却拒绝了,这一事件成为美谈。而他的这一系列举动也成为后世术士们的榜样。” “值得载入史书的荣耀与善行。”扎克评价道。 莫尔凡看向扎克:“阁下也这么认为?” “无论在哪个世界,人民总会歌颂寻求和平、造福民众的伟大之人。” 莫尔凡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他缓缓问道: “即使白色法拉德并不是法理上的继承人?要知道,虽然他拒绝了加冕,但依旧接受了皇家顾问的职位,而在他的影响下,智力低下的阿布丹克成为了泰莫利亚的国王,这让法拉德成为了泰莫利亚实际上的统治者。如果您知道这些,还会说这是值得歌颂的荣耀与善行么?” ‘算是有分寸的试探。’扎克心下评价道。 他顺着莫尔凡说了下去:“法拉德的统治如何?” “泰莫利亚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 “权力可以被掌握在能够更好地使用它的人手中。”黑发法师直接把话挑明。 莫尔凡那张苍白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 “那我就跳过所有的虚与委蛇了,让我们开诚布公。” 余光扫了一眼长廊,画廊里别无他人。 “尼弗迦德愿意为您提供所需的一切。无论是军队、物资、铠甲武器还是这个世界的术士们,一切一切都可以予求予取。” “你有代表尼弗迦德帝国的权力么?”扎克反问。 “这就不需要斯图亚特先生操心了。就像您说的,权力自然会归于可以更好使用它之人。” 扎克沉默地看着公爵,静静地等待他说下去。 莫尔凡看到扎克没有反驳,苍白的脸上笑意更盛: “我只有两个要求。” “嗯?”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请您继续扮演您的角色。” “我的角色?” “没错,一名外来者和旁观者。” 扎克点了点头。 这不算过分的要求。 在恩希尔与符里斯家族之间,后者是暂时占据劣势的。 无论莫尔凡正在策划着什么,他都可以先袖手旁观,如果符里斯家族真的能扳倒皇帝,那本身也能证明他们自己的能力和价值。 对话的分寸拿捏的不错,情报工作很到位,姿态也算合理,单纯要求自己中立要求也不过分。 虽然有些啰嗦。 但总体而言,这个年轻人还不错。 想到这里,扎克问道: “那第二呢?” “希瑞菈·恩瑞斯要交给我。” 第五十六章 权力与力量 艾瑞图萨宫宴会厅的一角 “他怎么回答你的?”玛丽·瓦雷第对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此时已是午夜。 莫尔凡看着眼前的已有些冷清的大厅里,多数宾客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只剩下不多的男女两两三三围坐在窗边,借着酒劲互相调情,不时传出放荡的笑声。 他缓缓说道:“他愿意保持中立,最起码嘴上是这么说的。” 玛丽笑道:“看来玛格丽塔没骗你,他真的是两边下注。现在我们排除了这个意外因素,接下来的计划绝对万无一失了。” 莫尔凡没有回应,他拿起盘中的一颗葡萄,又厌恶地把它扔在地上。 “这帮**子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我一会儿叫厨房再给你准备些吃得就好。”玛丽推开了餐盘,似乎看出了男人心事重重:“听起来挺顺利的,你怎么了?” 莫尔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罗默特那边怎么样。读心术获得了什么情报么?” “疯了。” “疯了?” “是,他对那个人使用读心术的一瞬间就疯了。” 公爵目瞪口呆:“他在哪儿?我去问问他。” “罗默特现在就躺在三层的宿舍区里,但是你去也没用...”玛丽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他彻底傻了,现在嘴里还不停地悼念着什么...血肉魔什么的。” “啥?” 玛丽摊了摊手。 莫尔凡揉着眉间陷入了沉默。 之前他还在怀疑这个所谓法师根本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但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他真的不是,至少绝非一个普通的术士。 昨天城门前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玛格丽塔已经把昨天晚上银鹭旅馆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菲丽芭也警告过他,在摸清楚对方实力之前,不要轻易招惹那个黑发青年。 现在又疯了一个。 “关于恩希尔那个宝贝女儿他到底是怎么说的?”玛丽追问道。 莫尔凡摇了摇头,一脚碾碎了地上的葡萄。 谈话本来还算顺利,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就在他提出第二个要求之后... 一切都突然急转直下。 ———————————————— “希瑞菈·恩瑞斯要交给我。”莫尔凡微笑着说道。 扎克一时陷入了茫然。 但考虑到对方有可能只是说错了话,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 “那取决于希里自己的意愿。” 莫尔凡扬了扬眉毛,再次装模作样地端详起那副油画: “斯图亚特大概还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吧。”他揉着自己青黑色的下巴:“纯白法拉德统治了泰莫利亚整整二十年,但对权利的贪婪最终吞噬了他,他把手伸到了旁边的邻国,被卷入了他无法掌控的政治纷争之中,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莫尔凡似乎对黑发法师惊诧的表情很满意,他微笑着说着: “所以...斯图亚特先生,您可能没听明白,这不是一个请求。” 扎克这下彻底瞠目结舌。 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个年轻人居然在威胁自己。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冒出了许多想法: 他被自己的情报机构误导了么,以至于错误地估计了形势。 也许自己应该跟他的父亲——他背后的符里斯亲王谈谈,而不是面前这个刚成年的孩子。 毕竟莫尔凡虽然长得很着急,但其实还不到二十岁。 也许他应该坐下来和这个年轻人促膝长谈,对他谆谆教诲,展示几个魔法,让他再考虑考虑。 但最终他还是轻叹了一声, 他意识到自己的耐心已经彻底用光了。 “莫尔凡。”黑发法师缓缓开口:“我们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 这句话让公爵皱了皱眉。 扎克转过了身,脸上已经毫无表情:“故事很精彩。我曾听另一个世界的一位智者讲过一个故事。我回送给你。” “斯图亚特先生请讲。”莫尔凡背起了双手,视线跟随扎克回到了墙上的油画中。 “三名权贵之人坐在房间里谈判...” 扎克指向画中那个正在献出冠冕之人: “一位国王...” 法师的手指移向中一位面目威严之人: “一位主教...” 手指点在画中的一位衣着华贵之人: “一位富可敌国的商人...” “房间里有一名佣兵。很不幸,谈判破裂了。国王、主教和富商都命令士兵杀死其余两人。” “以至高无上的律法之名。” “以仁慈万能的神灵之名。” “以取之不竭的财富之名。” “那么..”法师看向莫尔凡:“请问公爵大人...” 突然的敬语让莫尔凡背后一凉。 “谁能活下来?” “谁又会死掉?” 莫尔凡咽了口唾沫,微笑答道:“问题很简单,三人的生死当然只取决于佣兵一念之间。” “为何如此?佣兵既没有王冠,没有财富,也没有圣灵的眷顾。” “自然因为他手中之剑。” 扎克冷漠问道:“既然持剑之人可以决定所有人的生死,那我们为何相信国王、主教与富商手握大权呢?” 这个问题让莫尔凡愣在了那里。 没等他反应,黑发青年接着说道: “法拉德不是贵族却可以加冕为王,没有血统却可以统治一个国家,只因为他的力量凌驾于王权。” 莫尔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斯图亚特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扎克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向窗外,莫尔凡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此时晚宴已经接近尾声,艾萨图瑞宫的白墙上,之前那些宾客的影子已经散去了许多。 远处的海面上,一只渔船缓缓划过水面,原本完整的月影顿时化作片片金箔。 “那位智者的箴言便是我送给公爵大人的忠告。” “权力绝非力量...” “它只是糊弄人的把戏...” “如浮影游墙...” “如水中碎月...” “你的权力只存于人心。信则有,不信则无...” “法律、信仰、财富,从不杀人。” 扎克指向画面中央的“白色”法拉德:“能杀死法师的...” 指尖移向油画一角,在那拥挤的人群中站着一个高瘦的男人,他身穿灰色长袍,阴沉的面目隐藏在兜帽之下,在整个欢庆的画面中显得格格不入。 “只有另一名法师。” 莫尔凡站在原地,笑容凝固在他脸上,面前这个男人一开始就知道法拉德的故事和他的结局。 法拉德并不是死于凡人之手,他死于一场法术战斗。 术士兄弟会因为他不服管教,单纯地把他抹杀了而已。 黑发法师转身离开,空旷的长廊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没有了最开始的不耐。 只剩下绝对的冷漠: “祝公爵大人武运昌隆。” 第五十七章 法师只能被法师杀死 “希瑞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女爵接过银盘,挥挥手赶走了侍者。 “重要,也不重要。”莫尔凡眉头紧皱。 他如果能扳倒皇帝,夺走皇位,但希瑞菈就算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那个人人皆知的预言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上古之血】的后裔终将统治世界。 “好吧,不论如何...”玛丽拿起了一个点心,喂到了公爵嘴边:“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莫尔凡偏了偏脑袋,躲开了递到嘴前的食物,直接用手接过来。 虽然玛丽·瓦雷第很有魅力,但他还是时不时地觉得别扭。 毕竟她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 “我相信他确实很强。但再强也只是一个人,而且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代表了另一个强大的国度...”莫尔凡缓缓说道: “或许他只是虚张声势,只是个散兵游勇,或许他自己也垂涎上古之血。” “所以你还是没有把握?” “我不知道。”莫尔凡看向玛丽,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凶狠:“但我想要赌。” “公爵你吓到我了。”玛丽嗔怪道。 莫尔凡随即眉头舒展,一脸温柔地说:“玛丽你知道的,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他叹了口气。 几年前的那次失败尝试让整个符里斯家族险些覆灭。 还好他的父亲大人未雨绸缪提前与布罗尼和阿尔达他们及时切割,没有让恩希尔抓到证据。之后恩希尔一直提防着他们。 虽然如今商人行会在影响力上已经和皇帝势均力敌,但恩希尔从没有放弃打破这种平衡并最终覆灭他们的企图。 莫尔凡拉起了玛丽的手,继续说道: “原本恩希尔已经接受了希瑞拉的失踪,而我和父亲也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只准备维持这脆弱的平衡,静等恩希尔驾崩之后接手皇位,谁知半路却跳出了这么一个人!如果希瑞拉真的被找了回来,那到手的皇帝宝座就没了,而且拥有了继承人的恩希尔一定会打破平衡,他会不留余地,对所有商人行会的贵族进行清算!” 莫尔凡摇了摇头: “我可不想为皇家舞厅里再添几块石板!” “可是你知道瓦提尔落得怎样的惨...” “我知道。”莫尔凡打断了女人:“但他再厉害也只能依赖法术,菲丽芭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刚刚她来过,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一晚上都没有来参加晚宴,也真是难为她了。在彻底摸清此人的真实实力之前一定要小心...”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天明的会谈,一切就看菲丽芭的了。” “还有,今晚找个人盯着他,如果他与恩希尔的有所联系,或者恩希尔举止反常的话,我们就提前行动!” “没问题。”玛丽娇声说道,一边偎依进莫尔凡怀中。 “我的公爵大人就不要再担心了。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 抚摸着怀中佳人的秀发,体温隔着皮甲传来,充满魅惑的体香充斥鼻腔。 然而此时莫尔凡却毫无兴致。 “玛丽。” “怎么了?” “你赶快连夜出城,我需要你亲自监军” “你信不过亚里安么?”玛丽抬头看着男人。 “我们两个不能同时呆在这里,而且我只相信你,亚里安也只听你的。我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好好好,我的公爵大人,我这就动身。”玛丽推开了莫尔凡转身就走,随即又转身妩媚一笑:“等尘埃落定,我要你加倍补偿。” 看着玛丽离去的背影,莫尔凡回味着扎克最后所说的话。 他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夜晚,禁军冲进他的家中搜索证据,而他只能无助的祈祷对方不会发现什么。 三名公爵从此没落。 七名伯爵和数个大小家族一夜过后变成了插在金塔上的数百个人头。当人心浮动,平衡被打破,平日里的权势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但现在不一样了。 莫尔凡揉碎了手中的点心。 离戈斯威伦城最近的军队在自己手中,他才是那个“持剑之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神逐渐平静。他挺了挺身子望向窗外的海面,戈斯威伦城中的灯火已经暗了下来。 无数的渔船正向着仙尼德岛靠拢过来。 海面平静如镜,一轮完整而明亮的月亮倒映其上。 法师只能被另一个法师杀死? 笑话。 在千军万马面前,一个小小的法师又算得了什么。 ———————————————— 宴会于午夜结束,一行人跟随着侍者各自回房休息。 扎克打开房门,一股洋甘菊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位不速之客已经在等着他了。 “玛格丽塔女士,你走错房间了。” 四下无人,玛格丽塔直接贴了上来:“斯图亚特先生,你教我几个魔法如何?” 房门悄悄在扎克身后自动关上。 “等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色的卷发拂在扎克肩头,让他的脖间有些发痒,轻柔的鼻息在耳边吹拂。 “我曾是艾瑞图萨的校长,我有每一个房间的钥匙.....” 第五十八章月光之下 戈斯威伦的渔港上。 一个渔夫正在搬运着装满鱼虾的木桶。 他看着走在前面的搬运工,那个家伙一个月前才来到自己的渔船上打工。 那家伙是个哑巴,但是干活一点都不偷懒,而且力气大的惊人,比他这个干了多年的渔夫还利索。 而且这几天那个搬运工越来越卖力,搬东西健步如飞。 有时候他真怀疑到底谁才是这艘渔船的老板。 “嗨,你等等我!” 渔夫心中着急,脚下一滑跌倒在地,木桶摔在地上碎成了数块,臭鱼烂虾撒了一地。 他骂骂咧咧地地收拾着散乱四处的海鲜,忙乱之间却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手,顿时鲜血如注。 散发着腥臭的鱼堆之中,露出了几把闪着寒光的钢剑。 正当他目瞪口呆之时,一双赤脚出现在他眼前的地面上。 渔夫猛然抬头,看到那个搬运工正半蹲在自己面前,冰冷的视线盯得他脊背发凉。 哑巴缓缓张口。 “被你发现了。” ———————————————— 利刃划过咽喉,鲜血喷溅。 一名身穿黑甲的尼弗迦德士兵捂着喉咙倒在地上。 噗,长剑插入后颈,又搅动了几下,士兵抽搐了一下一命呜呼。 高瘦男人拔出长剑,提起披肩擦净了上面的鲜血。 周围的地上还躺着几名尼弗迦德士兵。 不远处是一座废弃的庄园。 他挥了挥手,阴影中走出了更多的身影。 他们大多身穿黑色紧身皮甲,手中的匕首反射着寒冷的月光,向着不远处的大屋悄悄摸去。 ---- 破败的房间中,一群衣衫褴褛的少女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屋外不断地传来打斗的声音。 每一声惨叫都让少女们抖得更加厉害。 许久之后,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砰! 腐朽的房门被一脚踢成碎片,少女们惊恐地往后面的阴影中缩去。 冰冷的月光照进了房间里,一个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那个男人扯了扯脖子上的绷带。 “还真的都在这里啊。” 在他的身后,一个身穿红袍之人拿出了一个闪着微光的圆盘。 ———————————————— 圆盘的微光照亮了昏暗的长廊。 衣着暴露的女术士把它收入怀中,走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卧室。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里面等着她:“这么快?”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你怀疑我的魅力么?” 男人歪着头,嗤笑了一声:“只是好奇而已。” 女人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很不幸,你的一言一行都关我的事。”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女人身后,闭上眼睛,伏在那个雪白的脖颈上长吸了一口气: “洋甘菊的清香一直都这么沁人心脾。这个味道...我知道了...”他轻笑了一声:“你被他赶出来了。” 女术士刚要转身,却被一把拉住了头发。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惊叫一声、满脸通红,却不敢做出任何的反抗。 “告诉我...”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 “他的魔法到底是什么,那个法阵会起作用么?” 几滴汗水从女人的额头滑下,她艰难地张口,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 “没有人能抵抗它的力量,那些精灵贤者不行...” 女术士在空旷的房间里喃喃自语道着。 “就连那些传说中的术士们都不可能。”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只剩眼白的双眼看着法杖上忽明忽暗的魔法火焰。 术士们一直以规则和元素的操纵者自居,但活了二百多年的她知道,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帮拙劣的模仿者。 北方人类五百年前来到这片大陆,那时候仙尼德岛就已经是个空壳了。 山顶上的白塔已经年久失修,里面是那扇扭曲而诡异的传送门。 无数的蜿蜒曲折的密道填满了整个山体,连接着所有的宫殿和山脚下的暗滩。 人们在里面发现了落满了尘埃的母源语书籍,以及无数残破的法阵。 这些魔法技艺本应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但术士们还是从远古文献里的吉光片羽中复原了它们。 比如面前这个法阵。 现在,她面前的墙壁上写满了无数个金黄色的符文。 不单是这个房间,艾萨图萨宫和加斯唐宫里的十几个秘密房间里都是如此。 这是一个术士们从未完全掌握过的上古精灵们的魔法。 这个巨大的法阵将会把整个仙尼德岛笼罩起来。 几百年前时,最早的术士集会通常非常危险,施法者们交流时往往会口不择言。 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口头的争吵都会演变成一场场魔法对决。 第二代术士——妮娜·菲欧拉凡——有着同龄人中无人可及的天赋和技艺,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修复了这个法阵。 自此之后的几百年,仙尼德岛上再没有法术横飞,术士们的对话从此变得平和起来。 如今这个法阵被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女人走出房间,上锁的房门在法术下幻化成了一面墙壁。 门外的走廊上窗户大开,华丽的窗帘正在上下翻动。 她走了过去,闭眼享受着夜风吹拂的凉爽。 向山顶望去,加斯唐宫似乎仍有几个窗户亮着。 其中的一扇前正若隐若现地站着一个身影。 ———————————————— 中年男人站在窗前。 山腰处宫殿的灯光已经暗了下去,宾客们正在两两三三地向山下走去。 男人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名军官说道:“波伊尔,明天你留在我身边。负责保卫仙尼德岛的安全。” 得到命令的军官一愣,他看了一眼窗前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便退出了房间,临走前还瞥了一眼身边的另一名同伴。 “卡夫,你去戈斯威伦的东门,协助城防。” 军官走后,男人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但他知道,整整两晚没睡的远不止他一个。 局势在那个法师到来之后如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了控制。 各为其主的探子们在街头小巷里穿梭,清晨的马路上总是有无名之人暴尸街头。 满脸泥垢的孩子们传递着纸条,无数的信鸽穿梭在泰莫利亚的上空。 军队在躁动,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从南方的首都传来。 无数的阴谋诡计正在这个不大的城市中上演。 男人也做好了安排。 而一切都基于他的猜想。 那个黑发青年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有着远超一般术士的力量,并且口口声声说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文明。 男人现在想起银鹭旅馆里的事情还脊背发凉。 但那个青年又不像一个纯粹的外交官,如果他真的只是想掌控这个世界的话,最高效的手段不应该直接来找自己么? 然而所有的情报都表明,他首先找到的是杰洛特和叶奈法,而且很快就和两人走得很近。 眼线们甚至还说,他对猎魔人和女术士十分的友好,甚至有时候还会开一些善意的玩笑。 这跟旅馆里那个把他当小孩子欺负的“法师领主”判若两人。 男人觉得他隐隐抓到了什么线索,近在眼前却又怎么都看不清楚。 一切仍迷雾重重。 但他已经按照自己的推演,竭尽全力做好了所有的安排。 他打开了窗户,夜风吹了进来,弄乱了他鬓角的灰发。 山下隐隐有马蹄声传来,那是卡夫带领的禁军部队正向东门而去。 ———————————————— 哒哒的马蹄声停在城门前。 一个身披斗篷的女人爬下马背。 两名城防士兵拦下了她:“现在全城宵禁,回家老实呆着!” 女人放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庞,精致的妆容似乎还未卸净。 守门军官愣了一下,对着城墙上挥了挥手: “开门!” 城门缓缓打开,女人骑马而过,她回头看了一眼高挂的满月,头也不回地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 月光之下,城市已经陷入了沉睡,但某些人的狂欢仍在继续。 戈斯威伦城那整齐排布的街道仿若一个巨大的棋盘。 棋手们不眠不休地凝视着它,无数的棋子在上面飞速地移动着。 赌徒们分列两边,早已下好了自己的赌注。 今晚注定是又一个不眠之夜。 第五十九章蜗牛(一) “呃...” 玛格丽塔厌恶地皱着眉,在地面上剐蹭着鞋底。 她面前地上有一摊小小的污渍,像是一些甲壳碎片、粘液和碎肉的混合物。 一只被踩扁的蜗牛。 仙尼德岛草木繁茂,景色确实好,但也多了这些不便。 “怎么了,玛格丽塔?”黑发青年从她身边经过,微笑着问了一句。 “没什么。” 女术士躲开了青年的目光。 她抬起头,跟在队伍后面,继续沿着曲折蜿蜒的白色台阶继续向上攀爬。 清晨的阳光洒在仙尼德岛上,玛格丽塔向山顶望去,隐约能看到高耸的白色石墙和金色的宫顶。 加斯唐宫的富丽堂皇让艾瑞图萨宫和夏洛宫也为之逊色。 带路的是一个身穿黑甲的光头男人,据说是禁卫军的两名军官之一。 在他带领下,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山顶的加斯唐宫。 然而宫殿的内部却不如它的外表富丽堂皇。 破碎的门窗、木条封锁的房间,原本整洁的墙皮布满了裂痕,房间里尽是烧焦的装饰和家具。 那是法术留下的痕迹。 六年前政变发生时,玛格丽塔很早就逃到了山脚下的洛夏宫,所以并没有被卷入战斗。 她受叶奈法的嘱托保护希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等到女孩儿,只看到山顶上的白塔在猛烈地爆炸中段成两截。 玛格丽塔看向队伍的前方。 叶奈法和杰洛特正并肩前行,猎魔人的手还在女术士的后背上不老实地上下摩挲着。 她先是皱了皱眉,又苦笑了一声。 愧疚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众人沿着宽阔的长廊走向宫殿深处,两侧站立着身穿华丽黑甲的禁军守卫,“夹道欢迎”着前来的众人。 会议的地点被设在加斯唐宫的中央正厅。 她正要迈入大厅,却看到那个黑发青年突然停下了脚步,端详起了一面空白的墙壁。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黑发青年转头看了过来,对自己笑了笑,然后缓步跟了过来。 ---- 正厅显然经过了改造,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和壁画,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木质长桌。 华丽的银盘中盛放着一些朴素的尼弗迦德茶点,已经到场的与会者们围绕四周,正在享用简单的早餐。 一个男人已经坐在长桌一端,正是缺席了晚宴的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恩瑞斯。 昨晚的宴会之后,大部分术士和尼弗迦德军官、贵族今天都已经离开了仙尼德岛。 而真正有资格出席这次会议的,就只有房间里的这十个人。 叶奈法,菲丽芭,芙林吉拉,特丽丝,加上自己。 除了拒绝前来的艾达·艾敏和法兰茜斯卡,和一时半会无法回来的凯拉,女术士集会的成员来了大半。 男术士只来了一个——多瑞加雷正孤单地坐在长桌一角。 男人们人才凋零,如今这个无能之辈居然可以代表班·阿德学院了。 杰洛特正站在门口,似乎和取走他武器的禁卫发生了些争执。 瓦提尔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站在皇帝身旁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 彼得·艾佛特森。 尼弗迦德帝国公爵、财务大臣。 他与瓦提尔一样,同为皇帝恩希尔的左膀右臂。 玛格丽塔看向长桌的另一侧。 那个青年“法师”并没有吃任何东西,而是扬着眉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整个会议大厅。 ———————————————— 在简简单单地吃过早餐之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站在恩希尔身侧的彼得公爵拿出了一张羊皮纸,扯了扯紧勒着脖子的拉夫领,对着围坐在长桌周围的众人说道: “感谢诸位的到来,我现在简单说一下今天的议程。首先...” 皇帝却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威严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今天没有议程...” 他扫视了一圈长桌,视线最终停留在扎克身上。 扎克却根本没有理会皇帝,而是正出神地盯着天花板的一角。 恩希尔皱了皱眉,高声说道:“接下来我直接宣布尼弗迦德帝国所做出的决定。” 他看向了他左侧的几位术士: “特莉丝、多瑞加雷、芙林吉拉,诸位可以回去告诉你们的坦科里德·蒂森国王,帝国愿意赋予柯维尔自治公国权。” 一旁的财务大臣紧接着补充道: “柯维尔将享有宫廷人事任免权、国王世袭权、募军权以及财政税收的自主权。” 三名术士直接目瞪口呆。 什么叫自治公国。 陶森特作为帝国公国是因为统治者就姓恩瑞斯。 泰莫利亚成为帝国公国是因为北伐战争中的倒戈,协助帝国顺利地拿下了瑞达尼亚。 现在柯维尔已经是大陆上唯一的独立国家了。 如今帝国的中央集团军已经推进到了边境,以现在的形势,尼弗迦德攻占整个柯维尔恐怕连一个月都不需要。 几位术士确实是带着柯维尔王室的嘱托而来。 但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停战协议,为柯维尔多争取一些时间。 至于自治公国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现在仗还没打,直接给了自治权? 尼弗迦德帝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茫然之中的特丽丝看了看叶奈法,后者悄悄点了点头。 然而没等女术士做出回应,恩希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刚刚的政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艾萨图瑞、班·阿德,都将与帝国术士学院合并,全部搬迁到尼弗迦德城。其他行省和公国将不再保留任何的术士学院。” 话音一出,除了叶奈法,在场的术士们都面面相觑。 就连菲丽芭都看向了皇帝。 皇帝直接无视了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至于史凯利格群岛...” 一项又一项决定世界格局的政令在房间里被宣布,又不经讨论被快速地翻过。 众人逐渐从最开始的瞠目结舌,变成面面相觑,最后变得麻木。 最终,恩希尔开口说道: “你们中的许多人都亲口说过...”皇帝十指相握,表情中带着罕见的戏谑: “【上古之血】对于这个世界必不可少...”他意味深长地扫视着众人:“现在你们有了一个实现诺言的机会。” 恩希尔看向长桌一侧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黑发法师: “我想,你们也不需要互相介绍了。所有在场的诸位都将加入这次远行,而尼弗迦德将在人员和物资上给予全力支持。” 一直走神的扎克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对在场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他胸前的吊坠也适时地亮了起来,在房间里投射出了群落星图。 会议室里大部分人都见过这个场面。 只有男术士多瑞加雷目瞪口呆:“这是..” “这是命令么?”菲丽芭冰冷的声音响起。 “菲丽芭...”恩希尔扭过头来,直视着女术士畸形的眼球:“帝国将不再保留任何宫廷术士职位。是去是留是你自己的决定。” 然而皇帝的话只说了一半,原本盈满了整个会议室的的星图突然却闪动了一下。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瞬间消失的无踪。 第六十章蜗牛(二) 如果不是众人视网膜上还残留着亮斑,所有人都会以为刚刚只是幻觉。 在场的术士们起初只是面带困惑,但很快便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连扎克也皱了皱眉头。 他感觉到周围的游离魔力似乎悄然起了些变化。 如果说法师世界的魔力如同平静如镜的湖面。 那猎魔人世界的游离魔力就是翻腾的海面。 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的术士们才把游离魔力称为“混沌能量”——多变不定而难以掌控。 而就在刚刚,随着星图的消失,周遭“混沌能量”突然变得更加狂暴,如同原本就起伏不定的水面直接沸腾了起来。 杰洛特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叶,怎么了?” 叶奈法看向白狼,脸上带着惊异的表情,她还未张口,旁边已经有人喊出了答案。 芙林吉拉直接站了起来:“有人修复了禁魔结界?”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 一名身穿黑甲的光头男人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让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紧接着,财政大臣彼得·艾佛特森直接咆哮了起来: “波伊尔?你在干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么?” 然而光头军官面色阴冷,丝毫没有理会质问,只是机械地让到了一边。 他的身后的走廊中传来了一个高亢的声音: “彼得,你一直都这么暴躁...” 声音由远及近: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在尼弗迦德的地牢里消消火。” 一个身穿黑色袍甲的年轻人走进了房间。 “莫尔凡·符里斯?”财务大臣眯眼看着那名不速之客,随后看向了他旁边的军官和禁卫,立刻眉头紧皱。 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望向身旁,自己的皇帝仍然面无表情地稳坐在椅子之中: “莫尔凡,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冰冷低沉声音让年轻公爵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而他并没有回应皇帝,而是看向了长桌的一侧。 那个黑发青年正疑惑地看向手中。 在他的掌中,那个菱形的吊坠已然黯淡无光。 微笑再次浮现在莫尔凡的脸上。 “皇帝陛下,我恐怕对此有些异议,你们正在讨论我未来的皇后...” 公爵转头直视着自己的皇帝: “怎么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呢?” ----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目瞪口呆。 财务大臣再次高喊了起来:“莫尔凡,你疯了!”一张肥脸涨的通红:“守卫!以皇帝的名义,逮捕符里斯公爵!” 然而大厅里的两名禁卫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门外的长廊上也鸦雀无声。 禁卫们仍然站的笔直,头盔的眼缝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恩希尔终于转过了视线,看向莫尔凡身后的光头军官。 全副武装的军官却沉默不语,避开了皇帝那冰冷的目光。 沉默许久之后,恩希尔冷笑一声:“莫尔凡,你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莫尔凡却没有理会皇帝的质问,他绕过长桌,走到另一侧的窗前,看向了几百米下的海面。 数十条渔船正向仙尼德岛聚拢而来。 那些只有几米长的小船停靠在山脚下的小滩上,上面跳下上百个服装各异之人。 他们从船上的鱼桶中抽出了一只只钢剑,随即消失在山脚下的乱石和树丛之中。 莫尔凡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微笑道:“你倒是坐的安稳啊,恩希尔陛下...” 他慢慢走向皇帝,却被矮胖的财务大臣挡住了路。 两名禁卫立刻走了上来,莫尔凡却挥手制止了他们:“不急不急” 他对着面无表情的恩希尔微笑道: “实在抱歉,我迟到了。刚刚的讨论不算数,不如这样,我们重来一遍。” ———————————————— 会议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清楚了面前的状况。 这是一场政变! 就如同六年前一样,只不过上一次是尼弗迦德的阴谋。 而这一次发生在了帝国的内部。 岛上的大部分禁军已经叛变、倒向了莫尔凡公爵。 打斗声和喊杀声从其他楼层隐隐传来,这个庞大的加斯唐宫中似乎还在发生着零星的战斗。 也许为数不多的禁军仍然忠于皇帝、试图抵抗,但已经无力回天。 仙尼德岛上那个古老的禁魔结界也不知道被谁激活了。 所有的术士都失去了施法能力,变得和凡人一样脆弱无力。 整个岛屿都已经落入了莫尔凡·符里斯的掌控之中。 年轻的公爵在寂静的会议大厅里踱着步。 “利维亚的杰洛特,温格堡的叶奈法。” 他走到两人之间,双手放在女术士和猎魔人的肩膀上:“很高兴又见到了你们。” 紧接着话锋一转:“希里是在你们手上失踪的。你们搞砸了伟大的恩希尔皇帝交给你们的任务...” “你是什么意思?”叶奈法拨开了公爵的手。 “意思就是你们已经透支了帝国所有的耐心和信任,寻找希里的事情就不劳两位操心了...” “你说什么?”叶奈法直接站了起来。 希里对她来说如同是自己的女儿,大部分女术士都没有生育能力,叶奈法也不例外。 她已经把母爱全部投射到了希里身上。 过去的几过月中,她和杰洛特一样,内心一直承受着痛苦煎熬。 她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远行上! 怒火中烧,劈啪作响的闪电开始在女术士的手中流动。 然而闪电一瞬间便消泯无踪,叶奈法也痛苦地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周遭的混沌能量太狂暴了,已经到了女术士完全无法掌控的地步。 杰洛特立刻蹲下身去查看其自己爱人的情况。 特莉丝从这时也长桌的另一侧跑了过来,俯身抚摸着叶奈法的后背。 公爵则举着双手后退了两步,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小心一点,叶奈法。我听说这个结界会反噬掉强行施法的术士。” 白狼愤怒地看向莫尔凡,借机用余光扫视四周。 会议室里有三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房间外的走廊里有更多。 已被解除武装、同时也失去了法印的他恐怕已做不了太多。 猎魔人最终求助般地看向了扎克。 “喂,你说句话!” 黑发法师却没有理会他,视线却一直停留在会议厅的天花板上。 杰洛特的话语却提醒了莫尔凡,把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扎克身上。 “实在抱歉,不光是他们两位,在座的各位我都不信任。包括你,伟大的法师先生。” 说话间,他走向了那位黑发青年: “扎克·斯图亚特,你的魔法似乎也只存于人心呢,信则有...” 公爵举起右手,探向了法师胸前的菱形吊坠。 “不信则无...” 话说到一半,莫尔凡的目光却被长桌另一侧的人吸引了过去。 那是他的秘密盟友,也是他安插在这里控制禁魔结界、掌控全局的人。 最强大的人类女术士。 菲丽芭·艾哈特。 平时一直高傲冷漠的女术士现在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她正紧皱眉头盯着桌对面的黑发青年,原本就细小的瞳孔已经缩小到几乎不见。 公爵疑惑地回看向身边的青年,发现对方依然在随意地打量着房间的四壁。 视线扫过房顶,墙壁,似乎是在追踪着什么东西... 慢慢地,慢慢地... 那道视线落在了菲丽芭身上。 一滴汗珠从女术士的额头上滑下。 “莫尔凡!”菲丽芭大叫起来:“事情不对劲!快控制住恩希...” 砰! 女术士随着一声巨响倒飞了出去。 ———————————————— 玛格丽塔正在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 过去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被夹在几个男人之间,做出了无数艰难的选择。 这场政变她早有预料,也身在其中。 无助与未知的恐惧感正在吞噬着她。 背叛朋友的负罪感几乎淹没了她。 砰! 一声巨响让她浑身一震,差点把缠绕在手指上一缕金发扯了下来。 她抬头,看到菲丽芭已经瘫倒在墙边,如注的鲜血从口鼻中喷射而出。 混乱立刻充斥了她的脑海。 紧接着,她感到周遭被禁魔法阵扰乱的混沌能量一下子恢复了常态,长桌四周的众人同样一脸惊骇。 女术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头看向了那个黑发青年。 对方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天地突然旋转了起来,腥味充斥了鼻腔,温热的液体从鼻孔中流出。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 她看到莫尔凡的双手被撕扯成了肉片。 光头军官和两名禁卫被看不见的巨力拍在了地上, 变形的黑色盔甲和血肉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就像是被踩碎的蜗牛。 黑发青年仍站在原地,微笑地着看着自己。 第六十一章 禁魔领域 “啊!!” 房间里只剩下莫尔凡的惨叫。 失去双臂的他正如蛆虫一般在地上蠕动。 他数次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自己的鲜血滑倒在地。 “没想到...”黑发法师抚摸着墙壁,随着他手指划过,房间的墙壁上显现出无数复杂的图案。 “这个世界居然存在着法师世界都没有的新符文...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他转头看向倚靠在墙根边的菲丽芭:“菲丽芭,你们管这个叫什么?” 女术士此时正头晕目眩地倒在墙角,口鼻鲜血如注。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刚刚被一个大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禁魔结界也因此失效。 莫尔凡的惨叫让她清醒了半分。 她脑海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那个黑发法师是怎么察觉到自己就是禁魔结界的控制者。 但那还只是次要。 为什么这个黑发法师可以在禁魔结界中施法!? 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她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那个黑发青年似乎正在看着自己: “是叫什么禁魔领域么?” 女术士摇了摇头,马上就想要重启法阵,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一阵阵的眩晕感袭上额头,她单纯站着就已经无比艰难。 咽下一口鲜血,菲丽芭举起右手,勉强念出了一个简单的咒语。 一束灼热的火焰射向了那个“法师”。 橙红色的火舌却在半空中逐渐变成了暗红色,然后在对方面前几尺的地方消失不见了。 只有微弱的热风吹拂在青年脸上,拨弄着他额前的黑发。 “这个法阵很有趣...”青年指着天花板,直接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原本数米长的火舌被压缩的越来越短,如同一条毒蛇正在躲避着自己最恐惧的天敌。 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菲丽芭愈发惊恐,又直接一屁股坐回了墙根。 她看着黑发青年走到他面前,弯腰俯视着她:“很有意思的想法,从哪里学来的?” 女术士缩到了墙角,慌乱之间张开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盾。 “喂,我问你问题呢。”黑发青年轻敲了两下护盾。 砰砰。 护盾如同蛋壳一般发出了清响, 女术士眼睁睁地看着数道裂缝在上面蔓延开来。 恐惧一下子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黑发青年缓缓蹲下身子。 隔着护盾,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如同最可怕的梦魇。 “离我远点!!”菲丽芭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大声惊叫起来。 看着失去理智的女术士,扎克摇了摇头: “禁魔领域...”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大概明白对方在玩着什么样的把戏:“但是你不知道,只要我想...” 橙色的护盾闪烁了一下,瞬间消失不见了。 “咳!”菲丽芭再次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感觉到四周所有的混沌能量都在急速向那个青年汇聚了过去,转瞬之间荡然无存。 整个房间的魔力消失了。 一股窒息觉瞬间淹没了菲丽芭。 如同正身处最绝对的真空。 “我只是站在这里,对你们这些术士来说...” “就是禁魔领域。” ———————————————— 瓦提尔浑身浴血。 打斗声和喊杀声充斥耳边。 他扔掉手中已经崩了刃的钢剑,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把武器,再次加入了战斗。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散的鱼腥味。 周围一地尸体,他们都身着平民的衣服,但特务头子知道这些人都是叛军。 他们一直隐藏在城里,在政变前夕利用渔船偷渡到了仙尼德岛山下的暗滩。 仙尼德岛看似一个小山,实则是中空的。 山体中遍布纵横交错的密道,连通着暗滩和宫殿。 叛军们正是利用着这点,和已经倒戈的部分禁军里应外合,迅速控制了场面。 当他带着自己的部队冲入加斯唐宫的时候,整个建筑早就被叛军完全控制了。 但特务头子才是政变的专家,他清楚每一条密道,每一个秘密房间。 毕竟六年前的政变就是他本人策划的。 在他周围,一个个身穿黑色皮甲,手握利刃的尼弗迦德特务们正在优雅而精准地划开一个个喉咙。 这些身手矫健的暗杀者们是他亲手选拔出来的精英。 随着战斗的进行,胜利的天平正在逐渐倾斜,滑向了自己这边。 困兽犹斗的叛军被推了回去,逐渐成了瓮中之鳖。 战线很快推进到了加斯唐宫的二层,但瓦提尔心中仍焦急万分。 皇帝正身处三层的会议室,他完全不知道那里现在的情况如何。 恩希尔是否安全,还是已经沦为了叛军手中的人质。 毕竟控制那里的是叛变的禁卫军,而不是周围这些乌合之众。 他不知道皇帝的计划到底起没起作用。 砰!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伴随着飘落而下的灰尘和墙皮。 砰! 砰! 又是两声巨响从头顶上响起。 一道道裂缝从天花板上蔓延开来。 ———————————————— 那些渗透进来的叛军很快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当瓦提尔带人赶到三层时,面前奇怪的局面却立刻让身经百战的他也有些茫然无措。 没有预想之中的激烈战斗。 他也并没有看到莫尔凡把剑架在皇帝的脖子让他引颈就戮。 宽阔的长廊依然整洁如新,原本应该分列两边的禁卫不知所踪。 长廊尽头的会议大厅正门大开,却看不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正当他要带人上前查看时,突然看到十几名全副武装禁卫士兵从会议室中跑了出来,向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瓦提尔身边的部下们纷纷举起了武器,准备上去迎战,眉头紧皱的特务头子却举手拦下了他们。 那些禁卫士兵手里都没有拿武器,有几个连头盔都不知所踪,脸上写满了惊恐。 事情有些奇怪。 就在瓦提尔纳闷的时候,他看到落在最后面的那个禁卫身形突然矮了一半... 然后整个人都被拍在了地上。 变形的黑色盔甲和血肉被压成了薄薄的一片。 一时间血肉飞溅,方圆几米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一声巨响回荡在宽敞的长廊里,地板剧烈的震动起来,让其他几个禁卫也摔倒在了地上。 前面禁军们跑的更快了,这些高大的士兵们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威风。 他们连滚带爬,似乎只是想拼尽全力远离身后的那个会议大厅。 砰! 最后面的一个禁卫被压成了肉饼。 砰! 又是一个。 砰! 砰! 砰! 瓦提尔站在原地,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名又一名禁卫化作肉酱。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正从走廊的远处一步一步走向这里,沿途踩死了一只又一只的虫豸。 终于,一名禁军几乎就要跑到瓦提尔的面前。 特务头子也回过神来,慌乱地架起了武器准备接战,却看到对方停在了面前几尺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空气之墙。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声音被隔绝在了对面。 只有一阵阵剧烈的震动从脚下的地板上传来,震得瓦提尔双腿发麻。 杀戮仍在继续。 整个加斯唐宫仿佛都在晃动。 最终,所有人都变成了一滩滩的血肉。 只剩下面前这个只有“一墙之隔”的禁卫。 瓦提尔看到对方慌乱地抽出了腰上的佩剑,对着面前劈砍了下来。 剑身却停在了半空,仿佛卡在那面无形的墙壁之中。 那个禁卫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呆滞的站在了原地。 他半张着嘴,茫然地看向了墙这边的自己。 那是一个高大而英俊的年轻人。 瓦提尔见过这个名禁卫,他是前天晚上跟随自己去银鹭旅馆的禁卫之一。 特务头子与他四目相对,那双清澈的双眼中只剩下了绝望。 年轻人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那个饱满的头颅突然瘪了下去。 一刹间,瓦提尔看到爆裂开来的眼球。 崩裂的牙齿从扭曲的嘴里飞散出来。 血肉四溅,涂满了面前那道无形的墙壁,如同一道红色的幕布把整个长廊隔绝成了两半。 周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瓦提尔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炸响。 四周是急促的呼吸和几声唾沫下咽声音。 他听到了细微的响动,那是盔甲正在摩擦的声音,,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特务们已经被吓的两股战战。 哐啷,卡在半空的长剑掉落在地上。 无形墙壁突然消失,粘在上面的血肉哗啦一声泼洒在地面上。 一片混乱的长廊再次展现在瓦提尔面前。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已经出现在长廊尽头处会议大厅的门口。 黑发青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档的长廊上。 “瓦提尔,你来了啊。” ———————————————— 瓦提尔跨过一滩滩盔甲和血肉的混合物,走入了长廊尽头的会议大厅。 眼前一片狼藉。 小半个大厅已经被鲜血染红,这里跟外面一样——地面上粘着几滩禁卫。 杰洛特正从其中“一滩”禁卫里面翻找着自己的武器。 莫尔凡已经趴在地上没了声音,他双手不翼而飞,肩膀处暴露着白色的碎骨。 菲丽芭瘫倒在墙根边上,早已失去了意识。她的手上戴着阻魔金手铐,青黑色的纹路在女术士白嫩的手臂上蜿蜒 玛格丽塔同样昏倒在地,叶奈法和特莉丝蹲在她身旁,正在试图让她恢复清醒。 而自己的皇帝站在房间里唯一干净地面上,正和那个黑发法师说着什么。 也许是听到了声响,那个青年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容:“瓦提尔,来解释一下吧,你们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第六十二章 政变始末 马蹄声嗒嗒作响,扎克等一行人已经离开仙尼德岛,正骑马向城门赶去。 此时城中已经谣言满天飞,人心浮动。 很多居民都已经听说了仙尼德岛上发生了动乱,而戈斯威伦附近正有大批军队出没。 街道上此时已经挤满了慌不择路的居民,拥挤的人群让一行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芙林吉拉·薇歌、叶奈法、扎克,三人正骑马并行。 “没想到菲丽芭居然秘密倒向了商人公会。” 芙林吉拉出身南方,有着尼弗迦德人标志性的黑色短发,秀丽的容貌带着一些英气。 叶奈法摇了摇头,猜测道:“大概她提早知晓了皇帝想要从宫廷中驱逐术士的决定,心有不甘才这么做的吧。” 叶奈法又看向扎克:“玛格丽塔呢?你怎么把她也打晕了?” 扎克摊手说道:“莫尔凡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而你和杰洛特在希里的事情上是绝对不可能三心二意的,所以我只能怀疑到玛格丽塔身上。当然也只是怀疑而已,所以也没下重手。” 急促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瓦提尔正驱马往队伍后方赶去,也许是听到了几人的谈话,他勒马停在了一边:“斯图亚特先生猜的不错,她确实是莫尔凡的间谍。” 叶奈法厌恶地看了特务头子一眼:“瓦提尔,你有什么证据么?玛格丽塔从不涉足政治,她只在乎自己的学院和学生。” 她很难相信自己的闺蜜居然是莫尔凡的走狗。 特务头子笑笑,无视了女术士的敌意:“正是如此,她才被莫尔凡抓到了命门。” “你什么意思?” “自从帝国军队攻陷了瑞达尼亚,尼弗迦德情报院便一直在追查和记录所有术士的下落...” 周遭充斥着嘈杂的喧闹声和哭喊声。瓦提尔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被俘虏的女巫猎人们声称他们杀光了艾瑞图萨所有的学徒女术士,但这与我们找到的尸体数量出入太大。所以我一直怀疑,一些学徒女术士其实在监狱中幸存了下来,但却下落不明...” 他扬起鞭子,抽倒了一个靠得太近的平民,继续说道: “估计你也能猜到了,那些女学徒其实落入了莫尔凡背后的商人公会手中,成为了人质。玛格丽塔身不由己才成了莫尔凡的间谍。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又倒向了我们这边。” “所以我打错人了?”马背上的扎克问道。 “确实是这样,斯图亚特先生。”瓦提尔耸了耸肩,策马继续向队伍的后方而去。 扎克有些郁闷。 刚刚在仙尼德岛上,经过恩希尔和瓦提尔的讲述,扎克已经弄清了这场政变的整个过程。 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小小的戈斯威伦城里过去两天之中,围绕着他这个“异界使者”发生了多少错综复杂的阴谋。 首先,莫尔凡背后的商人公会早已经渗透进了禁军之中,更是策反了两名禁军统领之一,也就是就是被扎克拍死在地上的那个光头军官——伊波尔。 莫尔凡又把一部分军队伪装成了平民,隐藏在城中,在政变开始后迅速控制了仙尼德岛。 与此同时,他还把玛格丽塔作为间谍安插在了叶奈法身边,从而可以监视到扎克本人。 最后再让菲丽芭修复了仙尼德岛上的禁魔领域,企图压制包括扎克在内的所有施法者。 可以说莫尔凡在各方面都做的天衣无缝。 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皇帝和瓦提尔的眼睛。 恩希尔将计就计,甚至更是技高一筹。 他察觉到扎克对于希里本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著,同时也知道莫尔凡对【上古之血】的念念不忘。 皇帝敏锐地意识到到两人在“希里的未来”这个问题上存在不可调和的冲突。 于是他故意缺席宴会,为莫尔凡和扎克的会面创造条件,让这个根本性的矛盾暴露了出来。 莫尔凡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和黑发法师撕破了脸。 而针对莫尔凡的围追堵截,皇帝也没有针锋相对,而是反其道行之——把自己彻底暴露在风险之中。 他把最信任的瓦提尔派出去执行任务。 在得知自己的禁军遭到了策反之后,他把仍然忠于自己的禁军部队送到了城门,反而把叛变的那批留在了身边。 目的就是为了诱惑年轻的公爵掉入陷阱。 但这还不够,扎克自从现身之后数次出手都震慑力十足。 对此极为忌惮的莫尔凡不可能轻易掀桌。 想让谨慎的公爵铤而走险,他需要再推一把。 于是瓦提尔在政变前夜成功救出了玛格丽塔的学生,没有后顾之忧的女术士又倒向了恩希尔,成为了一个双面间谍。 玛格丽塔因为离扎克最近,被莫尔凡当成了相对可靠的情报来源,在她的鬼话连篇下,莫尔凡终于愿意在那个【禁魔法阵】上豪赌一把。 于是政变就在今早爆发了。 扎克扭头看向队伍的末尾,正好与皇帝恩希尔四目相对。 为了不在城中引起骚乱,皇帝正披着一身兜帽便衣——而这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在北方的大地上没几个人见过皇帝本人,更不要说戈斯威伦里的居民了。 在这场赌局中,皇帝也压上了全部赌注。 他撤走了身边的层层防御,把自己完全暴露在莫尔凡疯狂的进攻之下。 恩希尔也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和扎克捆绑在了一起。 他在赌一件事——扎克这位“法师”真的强到可以碾压全场。 当然,输的下场就是被莫尔凡拉下帝位,甚至身死当场。 最后赌局开盘,那个只能扰乱游离魔力的【禁魔法阵】对扎克这个拥有【魔力池】的正式法师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仅仅只是干扰了一下狩源吊坠,毕竟平时为了节约能量,吊坠会尽可能地利用游离魔力。 而那个所谓的【禁魔法阵】也并不复杂,扎克很快就定位了背后的施法者——菲丽芭。 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彻底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莫尔凡输了, 皇帝赢了。 他不但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且还通过这种方式向扎克展示了投靠的诚意——你看,我把命都压在你身上了。 扎克点了点头。 无论是计谋还是胆魄,皇帝都压了年轻的公爵一头。 当然运气也好——如果自己这个“外援”实力不济,那所有人都得交代在加斯唐宫里。 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这场赌局的第一轮。 第六十三章 大战前夕 特务头子勒马来到队伍的最末端。 “皇帝陛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城门了。我建议您在禁卫的保护下移步市政厅,我会分出一部分士兵保护您,城防的事情就交给属下吧。” “李道克斯,如果戈斯威伦失守,我在哪儿有区别么?”兜帽下传出冰冷的声音。 特务头子沉默不语。 他没有继续劝谏,建议皇帝留在安全的地方是自己的天职,但皇帝自己也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亲自督军。 赌局仍未结束。 他刚刚收到了线报,莫尔凡的情妇——玛丽·瓦雷第女爵已经举起了叛乱的大旗。 想到这里,瓦提尔不禁摇头感叹。 尼弗迦德让那个一个小小的男爵夫人成为了半个北方领域的实际统治者,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墙头草家族可以奢望的地位了,结果人家却是奔着皇后去的! 但无论如何,瓦雷第家族五千人的大军正在逼近戈斯威伦城,不出两日便会兵临城下。 而皇帝的最强后援——哈瓦特·莫罕元帅的中央集团军远在瑞达尼亚。 禁卫军经过这场政变更是损失惨重,原本一百多人的精锐部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 加上城中的尼弗迦德驻军,整个戈斯威伦城中的守军已经不足五百人。 虽然瓦提尔早在两天前就派出了密探连夜回调军队,但即使寇赫伦元帅只派出骑兵回援,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也要七天左右才能赶到。 这场守城战注定敌众我寡。 瓦提尔又看向身处队伍前方的那个黑发青年,对方正优哉游哉地骑马前行。 刚刚在仙尼德岛上的一幕突然又在他眼前浮现。 特务头子打了一个寒颤。 真的是敌众我寡么? ———————————————— 在士兵的开路下,一行人很快到达了戈斯威伦的东门。 之前被皇帝调派到这里的那部分禁军部队早已经接管了城防。 城墙之上,军官们下达命令的吼声此起彼伏。无数身着黑甲、手持不同武器的的尼弗迦德士兵正在跑动、列队。 就在这个嘈杂的环境中,众人在城门处召开了一个临时露天作战会议。 “恩希尔陛下会在此督战...”瓦提尔首先说道。 特务头子继续说道:“虽然守军已经很少,但我们还必须分出一部分部队在城内维持秩序...” 一旁的扎克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怎么喜欢瓦提尔这人,但还是承认对方考虑的相当周全。 尼弗迦德作为征服者在这片土地上立足未稳,这个刚刚被吞并的国家民族情绪依旧高涨。 而瓦雷第家族本就是泰莫利亚的现任统治者,小女儿阿奈丝·拉·瓦雷第作为佛尔泰特斯国王的私生女更是这片土地法理上的继承人,尼弗迦德才是侵略者,城内居民很有可能掀起暴乱里应外合。 而让皇帝和自己的部队待在一起不但能鼓舞士气,也确实是最安全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头顶博士帽的术士卡杜因突然说道:“一定...一定要正面冲突么?”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加斯唐宫中的一幕仍让他惊魂未定:“咳咳...我们可以直接把恩希尔陛下传送走。无论是送到中央集团军中,还是送回尼弗迦德城,都比这里安全。” 瓦提尔摇了摇头:“我已经收到情报,符里斯亲往已经串联了大贵族们,尼弗迦德城里同样发生了暴动。” “希达里斯的军队呢?”叶奈法问道。 希达里斯是泰莫利亚的邻国,是皇帝能指望的最近的援兵。 瓦提尔的表情依然阴沉:“希达里斯的军队正赶往这里,但是行军极慢,恐怕也有观望的意图。” 众人陷入了沉默。 特务头子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场政变虽然还没有演变成全国性的叛乱,但早已经不局限于这个小小的戈斯威伦城了。 叛乱的根源是符里斯家族,还有整个商人行会,损失一个莫尔凡公爵并未伤其元气。 现在局势不稳,许多人都在观望,任何贵族和将军都可能成为投机者。 而且皇帝孤身潜逃也会威严大损,当他赶到中央集团军,迎接他的是礼遇还是兵刃就不一定了。 所谓主弱臣疑。 “斯图亚特先生?”皇帝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扎克者这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望着自己,似乎在等着自己做最后的决断。 黑发法师点了点头。 恩希尔投诚的态度早已表露无疑。 今早的峰会中,恩希尔公布的所有政令都是扎克的要求,没有打一丝一毫的折扣。 虽然这场政变中皇帝确实利用自己干掉了一个政敌,但也表达出了对扎克的高度信任。 算是“孺子可教”。 那接下来就是扎克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他不但要击溃叛军,还要在援军赶到前取得胜利。 他要震慑住所有企图望风而动的势力,让他们倒向恩希尔和自己。 援军隔岸观火的打算落空,就只能臣服于皇帝。 收拢这部分军队后,皇帝大可以自然而然地北上与中央集团军汇合,然后南下镇压国内的反对势力。 内部清洗之后的尼弗迦德将成为一个高度整合的政权,然后再在法师文明的助力下扩张到整个世界。 合并的术士学院将成为新的法师学院。 而这个世界也将成为扎克重建领地的基本盘。 虽然大多数狩源法师没有领地,而是集中资源强化自己和法师塔。 但因为学徒时期的一些杰出贡献,扎克相比于自己的同事们要富有的多。 他有资源两边兼顾,这也是他花时间涉身尼弗迦德帝国政治格局的一个原因。 “你们先打着,我看情况加入。” ———————————————— 第二天。 扎克与杰洛特站在一座塔楼之上遥望远方。 不远处,已经接过了城防指挥权的瓦提尔,正在给几名尼弗迦德军官下达城防任务。 “所有的骑兵在城内巡逻,严禁城内居民的一切外出活动,如果发现任何聚集行为立即就地处决。” “是!” “你带领二百名步兵和弓手去防御侧门。” “李道克斯大人,恐怕...我们没有足够的弓箭。”接到任务的军官面露难色。 “那是你的问题。去城里的猎户家征调,还是你就地给我造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迟疑了一下,瓦提尔接着说道:“我会派一名术士协助你守城。” “是...是,大人。”那名军官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般来说,高城深池的城堡很难被攻破,特别是对于缺乏攻城武器的军队来说。然而戈斯威伦仅仅是一个有着城墙的贸易中心和港口城市罢了。 其城防设施并没有按照城堡的标准建造。这里没有护城河,城墙走向笔直,没有可以让塔楼交叉掩护的棱堡结构。 唯一说得过去的是戈斯威伦两面临海,因此要守卫的城墙有限。 城门前堆满了拒马,层层叠叠堆积到数十米之外。摆放拒马的作用不在于抵御骑兵冲击,而是为了减缓步兵前进,让弓箭手和术士们更容易集中火力。 扎克看向远处。 瓦雷第家族的军队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银色的盔甲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像是在肮脏漆黑的泥地上洒下了一层晶莹闪亮的细沙。 数百面鲜红色的旗帜随风飘扬,几乎连成了一片,为银色的细沙染上了血色。 “杰洛特,恐怕你这次又要面对亚里安了。”扎克缓缓说道。 白狼望着天边飘扬的军旗,沉默不语。 第六十四章 谈判 几小时前。 瓦雷第家族中军。 在一座临时搭起的简易帐篷之中,玛丽·拉·瓦雷第正在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来自戈斯威伦城中的消息。 玛丽已经把离开时戈斯威伦时穿着的宴会长裙换成了女士皮甲,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甚至沾了些泥水,早已不复两天前宴会上的光彩。 一名有着黑色短发的强壮青年则站在一旁,正安静地擦拭着钢剑,他身披全身板甲,左胸前的盾型纹章上是一个托举着人头的半身像。 他是玛丽的嫡子——亚里安·拉·瓦雷第。 帐篷的角落里坐着一名包裹着头巾的男子。 男人正在玩弄手中的匕首,胸前挂着泰莫利亚盾型纹章,蓝色的长袍下露出闪亮的锁甲。 帐外的通报声打破了沉寂。 “亚里安男爵,有人求见。” 帐帘被掀开,一个身穿锁甲的白发男人走了进来,手中抓着一张卷成一团的尼弗迦德黑旗,不知里面包了什么东西。 看到来者并不是自己人,玛丽的脸上立刻失去了神采。 她已经可以猜到,政变失败了。 “亚里安·瓦雷第男爵,玛丽·瓦雷第女爵。” 杰洛特依旧使用着敬语,却早已没有了宴会上的礼节。 他又看向了帐篷的角落里的蓝衣男人,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即又释然地点了点头: “弗农·罗契。你果然也在这里” “利维亚的杰洛特,好久不见。”蓝衣铁卫指挥官收起匕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猎魔人,看来我们注定要在战场上见面。”见到杰洛特,亚里安同样也意识到政变已经失败,但他却没有像他的母亲一样把情绪写在脸上: “你是放弃了猎魔人的行当,正式当起了外交官了?我猜猜看,这次你又要替哪位国王传话了。” 杰洛特毫不理会亚里安的讽刺,嗓音依旧低沉而冷静:“恩希尔陛下希望你们...” “陛下?”亚里安直接打断了杰洛特:“我们勇猛不屈的白狼什么时候成了一只小狗了...” 青年直接摸向了腰间的佩剑:“希望我们投降是么?为什么这个对话如此耳熟?杰洛特,你要重复两年前在瓦雷第城堡之上对我说的话?你要求我投降,而国王会待我的家族以荣誉。结果呢,杰洛特?不如由你来提醒我一下。” 白狼沉默不语,一向牙尖嘴利的他也被说的哑口无言。 瓦雷第一家子都被杰洛特坑过。 两年前,在第三次北方战争爆发之前,玛丽作为泰莫利亚国王情妇兵育有两名私生子的消息走露。 国王弗尔泰斯特薄情寡义,拒绝承认自己是两名私生子的父亲,并坚称那两个孩子是玛丽****的产物。 于是亚里安为了捍卫他和他母亲荣誉直接举起了叛旗。 弗尔泰斯特率军征讨瓦雷第家族,当时身为保镖的杰洛特也参与了围城战,并一通嘴炮说服了亚里安投降,避免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杰洛特保证母子二人会被待之以荣誉和礼节,结果国王弗尔泰斯特却把两人直接下狱,并试图屈打成招,强迫两人签下悔过书承认乱伦。 巧合的是,就在当天国王弗尔泰斯特遭到了雷索的刺杀,而作为保镖的杰洛特被误认为刺客,被关进监狱,成为了玛丽和亚里安的狱友。 而帐篷中这个身穿蓝衣、正在把玩匕首的男人——弗农·罗契,就是曾经的泰莫利亚的“特种部队”蓝衣铁卫的指挥官。 他坚信杰洛特不是真凶并将他秘密释放,而猎魔人在越狱的过程中也顺手救出了亚里安和玛丽。 尼弗迦德人适时地出现了,他们协助了越狱行动并承诺保护瓦雷第家族。已经没有选择、且对泰莫利亚王国彻底失望的两人也毫不犹豫地投靠了尼弗迦德势力。 “告诉我,猎魔人...”亚里安直接举起钢剑指向了杰洛特:“这次与上次又有什么不同?你的新主子又能够保证什么?” “皇帝无法给你们任何保证。”杰洛特直接了当的说道:“恩希尔会剥夺阿奈丝的泰莫利亚王位。但如果你们投降的话,他会留你们一命。” 猎魔人停顿了一下。 “当然整个瓦雷第家族都会被流放。” “哼。毫无外交礼节...”玛丽终于开口了,她轻蔑地哼道。“这确实是恩希尔的风格。所以他才总是需要一名大使。” 杰洛特缓缓走上前,几乎把脸贴到了亚里安的剑尖上:“我们之中没有人喜欢恩希尔。所以我以自己的名义而来。” 他轻轻拨开了亚里安手中的长剑:“在我到来之前,你们应该一直在等待城里的消息吧。” 猎魔人叹了口气:“我想,你们什么都没等到...” 他把手中用尼弗迦德军旗包裹的“礼物”递给了玛丽。 接过杰洛特递来的东西,玛丽立刻摸出了被军旗包裹之物的形状,她双手一抖,没有被抓稳的包裹掉到了地上,军旗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莫尔凡·符里斯毫无血色的人头。 “因为所有人都死了,莫尔凡死了,他安插的所有叛军、策反的所有禁军都死了。” 玛丽·瓦雷第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杰洛特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 “玛丽,你还记得那个名叫扎克·斯图亚特黑发青年么?你在宴会上见过他的...” 加斯唐宫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对什么。” “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 帐篷中陷入了沉默。 玛丽双肩开始颤抖。 “尼弗迦德杀了我的儿子!”低着头的玛丽咬牙切齿的说道,如同一只低吼的母狮。“恩希尔不但杀了我的儿子,还在计划暗杀我的女儿!” 一旁的亚里安已经戴上了头盔: “既然你已经甘愿做恩希尔的走狗了,就像当初为弗尔泰斯特卖命一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年轻的男爵看向了自己童年时的偶像:“杰洛特,我是听着你的故事长大的,上次没有领教到你的剑法,这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看到亚里安的情绪有些失控,罗契赶紧插嘴道:“杰洛特,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忙于与狂猎周旋,最近又在陶森特隐居,所以不清楚泰莫利亚最近的局势...”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悲凉: “恩希尔自始至终根本没有打算遵守承诺...” ———————————————— 帐篷外,杰洛特正在收拾马鞍准备返回戈斯威伦。 谈判破裂了。 猎魔人以自己的名义来到这里,想要劝降瓦雷第家族。 毕竟泰莫利亚是他曾经服务的国家,弗农·罗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与亚里安也有些交情。 他本以为可以消泯一场刀兵之祸,但现却也知道了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 尼弗迦德自始至终都没有真心给予泰莫利亚自治权。 皇帝恩希尔已经受够了封建贵族。 在恩希尔的计划里,泰莫利亚会被彻底重组为帝国的一个行省,由皇帝指派的尼弗迦德总督统治。 为了这个计划,恩希尔一直想要把玛丽的两个姐弟私生子掳走,在那个过程中还意外杀死了弟弟鲍尔西。 在泰莫利亚获得自治权,姐姐阿奈丝成为女王之后之后,瓦提尔却派了人暗杀阿奈丝,试图暗中颠覆瓦雷第家族。 事情败露之后,恩希尔又秘密命令中央集团军在征服整个北方之后,再重新南下武装控制泰莫利亚。 两边其实早已经撕破了脸,这才导致瓦雷第家族彻底倒向恩希尔的敌人——莫尔凡·符里斯和他背后的商人公会。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恐怕连那个法师都难以从中斡旋了。 杰洛特叹了口气,翻身上马。 “杰洛特!”一个声音喊住了他。 猎魔人回首,见罗契从帐篷里追了出来。 “加入我们吧,利威亚的杰洛特。泰莫利亚的荣耀还未蒙尘,弗尔泰斯特的血脉和遗志还没有断绝。我以祖国的名义发誓,战争之后,我会尽一切可能说服瓦雷第家族支持你营救希里的行动。” “杰洛特!加入我们吧!” ———————————————— “你是如何回答的?”城墙上,扎克对身旁的杰洛特问道。 “我不是已经站在这里了么。”猎魔人低声回复。 扎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对杰洛特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罗契和亚里安是猎魔人的老朋友,瓦雷第家族的叛变也是因为尼弗迦德背信弃义在先。 尼弗迦德作为侵略者在北方的土地上犯下了种种暴行。 然而相比于泰莫利亚,尼弗迦德对精灵、矮人以及施法者们则更为包容,也代表了更加先进的政治体制。 如今皇帝恩希尔更愿意提供一切帮助寻找希里。 白狼抽出了挂在背后的十字弓弩:“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做选择。” 这场战争中没有正义的一方。 两害相权取其轻,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选择。 他望向城下已经发起冲锋的瓦雷第士兵。 “最起码我还有的选。” 第六十五章 攻城战 “稳住!等他们靠近....”瓦提尔高喊。 他已经戴上翼盔,双眼紧盯着瓦雷第军不断逼近的前锋部队。 瓦雷第家族大多身穿青绿色的甲衣,而城下就是这场“绿色攻势”的第一波。 城墙上第一排是持盾的短剑手,弓箭手们穿插期间,在方盾的掩护下拉满了长弓,矛手和长戟手位列最后。 在这个高度上,弓箭手射程可达300米以上,但由于弓箭手和箭矢的匮乏,为了增加命中率,尼弗迦德人不得在更短的距离上发起攻击。 “放箭!” “放箭!!”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传遍城墙,弓箭手们松开了早已拉满的弓弦,随着不绝于耳的震弦声,箭雨向着城墙外瓦雷第先锋部队飞去。 瓦雷第军的先锋部队由两百人的军士组成。他们刚刚经历了急行军,又要赶在尼弗迦德援军赶到之前攻下城池,瓦雷第军根本无暇携带或者建造重型工程设备,其先锋部队只能手提云梯对城墙发起强攻。 然而即使在一百米的距离上,箭矢对高举盾牌的先锋部队并没造成太大威胁。 一轮的箭雨过后,只有寥寥十数人惨叫着倒地。 而一百米的距离也只够一轮齐射。 “自由射击!”随着军官下达命令,弓箭手们开始了随意攻击,稀疏而连绵不断的箭矢向着下方的瓦雷第军队覆盖而去。 更多穿着绿色棉甲的士兵中箭倒地,他们其中的大部分都没有立即毙命,城墙前的惨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然而进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瓦雷第军的先锋部队很快冲到城下,十几架云梯陆陆续续立了起来,士兵们高举着盾牌开始攀爬。 然而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箭矢、甚至是恶臭难当的液体。 头颅大小的石块直接杂碎了举在头顶的木盾,箭矢射入了脖颈和头盔上的眼洞,让进攻者门惨叫着从云梯上跌落。 怒吼声,咒骂声,哀嚎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几百米外的高地上,亚里安和罗契遥望着戈斯威伦城墙前的战况。 第一轮攻势起初非常顺利,尼弗迦德的箭雨聊胜于无,亚里安看到自己的部队很快便冲到了城墙下。 但先锋部队的运气到此为止,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登上城墙。亚里安看到两架云梯直接燃烧了起来,而另外一架云梯甚至连带着几名士兵飞了出去。 术士们出手了。 “把罗克斯和威尔的部队也派上去。让弓箭手和弩手配合重步兵推进,对城墙进行射击。”男爵对身边的军官下达着命令。 “男爵大人,这样会伤到自己人的。” 亚里安没有回答,只是瞪了军官一眼,后者立刻知趣的领命退下了。 ———————————————— 雷诺在云梯上努力攀爬着。 他向身下的地面看去,云梯的底部已经堆积了十几具尸体。 脚下的梯子在不停的抖动,接近十米的高度让他的腿有些打颤,但下方有一面盾牌正顶着他的大腿,推着他向上攀爬,而他的盾牌同样顶着他上方的另一名士兵。 空气有些燥热,那是拒马和云梯燃烧产生的热浪,空气中的烟尘让他止不住的流泪。耳边是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而周围尽是叫骂声、惨叫声,还有零星的爆炸声,但头盔的阻隔让这些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雷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攀爬。 两年前,一队骑兵突然闯入了他的村庄,高举着一张盖着红印的羊皮纸,雷诺当时也挤在围观的人群里。 见过世面的老乔恩说:“那是国王的诏令” 然而雷诺并没有关心那个老瘸子神经兮兮的胡言乱语,他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自己那双熟悉的绿色眼眸。 他很快找到了对方。 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带着可以消融世间一切悲伤的微笑。 莉娜。 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骑士们在村子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刚出门的雷诺就看到了村中老树上挂着三具尸体。 莱恩自小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打猎,一起耕种,还有一起追求莉娜。 他双手被绑在背后,正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一个骑士在树下高声叫喊着“逃兵”。 雷诺突然明白了老乔恩的话。 “这是国王的诏令。” 父母一夜没睡,用家里所有的积蓄从村头的落魄老兵那里换来一个生锈的头盔。 他与父母草草拥抱,随即被人塞了一把崩刃的铁剑,被推搡着加入了队伍。 然而在送行的人群里,雷诺没有看到莉娜,他甚至没有看到莉娜的父母。 等我回来。 他们先是与南方人作战,后来听说国王死了,一个他始终记住不名字的骑士大人带着他们继续和南方人打游击。 别人纠正他那是摄政王大人,但雷诺从没有改口过。 摄政王大人和骑士大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再后来,骑士大人也死了,他们却加入了敌人——南方人的军队。 他去了几百公里外的北方,和同是北方人的瑞达尼亚人作战。这次胜利终于眷顾了他,他们赢了,瑞达尼亚投降了。 然而他并没有被允许回到家乡。 又是一纸诏令,据说来自于女王,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儿。 他已经不认识自己的旗帜,不认识自己的领主了。当初跟他一起从村庄里出发的人也已经一个不剩了。 这次却又要与南方人打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一块擦身而过的巨石把雷诺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更多的石块从他身边落下,一些小块的碎石和沙土打在他的头盔上劈啪作响。 他的左眼早已经被沙尘眯的睁不开眼,说不定现在正流着血,他用还完好的右眼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架云梯,一块头颅大的灰色石头砸在了最上面的士兵的头上,士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双手松开了紧握的横杆,直直跌了下去。 雷诺心中有些庆幸,庆幸他上方的士兵们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突然间,雷诺感觉到手中盾牌上的压力不见了,他猛然抬头,通过头盔细小的眼孔,他看到了城墙的上沿,而城垛之后三名跟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友军正在与身穿黑甲的尼弗迦德人缠斗。 雷诺心中猛然惊醒,他跳上城墙,想要大吼一声,但嗓子里只发出一道嘶哑的怪声,反而有鼻涕喷了出来。但是叫声还是吸引了一个黑衣人的注意,对方的长戟立刻向他落了下来。 雷诺立刻高举盾牌,随着砰的一声,撞击的力量从手臂上传来。 “estheidt!” “tynnheidtskaupunginmuuri!” 雷诺听到黑衣人们在大叫,但他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挡住他们的进攻,守住梯子!”雷诺听到旁边有人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大喊,声音有些耳熟。 身后传来双脚落地的声音,似乎有更多的友军登上了城头,这让雷诺信心大增,他将高举的盾牌挪开了一点,看到面前的南方人正平举着长戟向他的腿部刺来,他立刻放低盾牌并让其倾斜着迎上了对方的戟尖。 这一招是从瑞达尼亚人那里学来的,两年的军旅生涯已经让雷诺成了一名“老兵”。 果然,长戟撞到倾斜的盾面后被弹到一侧、偏离了中线,南方人也在一瞬间失去了重心,雷诺猛然上前一步,一剑刺入了对方头盔下的缝隙中。 南方人摔倒在地,嘴中的鲜血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喷涌而出。 余光中,雷诺看到旁边的战友也取得了胜利。更多的友军在他身后登上了城墙,南方人的防线被逼的节节后退。 就在雷诺以为他们已经占领了这段城墙时,他看到一个身穿锁甲的白发男人从另一截城墙上冲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数道可怕的伤疤,身上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男人以雷诺从未见过的速度转眼间冲到了几人面前,随即高高跃起,手中精美的弯刀闪着鲜红的光芒。 “罗尔,小心!”雷诺突然记起了身旁战友的名字。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白发男人,毫不迟疑地举盾防御。 木屑飞溅,鲜血洒了雷诺一身,在殷红的视野中,他看到罗尔连人带盾被劈成了两半。 “混蛋!”雷诺大叫道,他举剑劈向了白发男人。 出乎意料,男人并没有躲闪,剑锋直接劈到了他的背上,然而伴随着耀眼的黄光,雷诺感到一股巨力从剑锋上传来,直接震飞了他手中的铁剑。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雷诺突然感到身体一震酥麻,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剧烈的疼痛。 他想要高声嚎叫,却发觉自己下巴的血肉已经粘在了头盔里面。 头盔中充斥着烧焦的味道。 透过眼前白色的烟雾,雷诺看到远处的高塔上站着一名美丽的黑发女子,双眼中跳跃着白色的闪电。宛如神明。 紧接着,那柄已经解决了自己数名战友的弯刀挥向了自己。 黄色的光芒充斥了视野,接着是飞速向前掠过的城墙,和不断远离的墙头上飞溅出的鲜血。 雷诺觉得自己摔在了一堆软软的东西上面,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抽动了一下。 睡意袭来。 在逐渐包裹自己的黑暗之中,雷诺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绿色的眼眸。 ———————————————— “杰洛特,你小心一点!”叶奈法高喊道。 她刚刚解决了一个偷袭杰洛特的瓦雷第士兵,对方穿了一身破烂的棉甲,却戴着一个有些精致的头盔,怪异的打扮让女术士啧了啧嘴。 女术士只看到杰洛特远远地向自己挥了挥手,又转头冲向了另一截城墙。 第六十六章 毁灭的前奏 战斗已经从正午持续到了傍晚。 亚里安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强攻城墙,越来越多的敌人已经登上了城头,与尼弗迦德守军缠斗在一起,争夺着城墙的控制权。 只有零零散散的箭矢还在从城墙、以及还未陷入胶着战斗的塔楼上射出,反而更多的箭矢从远处瓦雷第的军阵中射来,不分敌我的收割着城墙上的士兵。 连瓦提尔都加入了战斗,正带着几名禁卫在城头厮杀着。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城墙下更多的瓦雷第军队正蜂拥而至,震动从脚下的城门处传来,那是攻城锤一次次敲击轧钢门栏的声音,失去了远程攻击能力的尼弗迦德守军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任由那沉重的金属撞击声一次次响起。 叶奈法望向另一个方向,一团团火球正从相邻的另一个塔楼上射出,那是特莉丝所在的位置。 接连不断的火球落在不断逼近军阵之中,炸开一个个血肉组成的玫瑰,却并没有延缓敌人逼近的步伐。 塔楼上,特莉丝的呼吸有些急促: “斯图亚特先生,你不打算帮忙么?” 女术士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优雅,枣红色的长发已经被汗水淋湿,贴在了面颊之上,青绿色的法袍也沾染了不少灰尘。 “再等等。”黑发青年望着下方的战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战斗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但扎克仍在耐心的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不能再是小打小闹。 他要让整个世界牢牢记住这一天。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已经出手过几次,每次都极为高效而直接。 但他的魔法几乎都讲求效率优先,因此在破坏力上还不够直观。 这个世界还没有从灵魂深处真正理解,它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所以这一次,扎克要用最朴素直接、最狂暴残酷、最肆意张狂的方式,向这个世界昭示法师的真正力量。 然而扎克只是一个一级法师来说,要实现这个目标并不简单。 大部分三环法术的致死范围大约在百米,也就足够抹去一两个步兵方阵。 对付这种士气低落的军队,几个三环法术就可以让这些敌军溃逃。 但一场击溃战远远不够。 扎克想要的是一场歼灭战。 他虽然可以直接让城下的五千敌军灰飞烟灭,但代价就是魔力耗尽。 有了过去的教训,他已经学会更加小心的保留魔力。 他需要一个更加巧妙的方式。 黑发法师看向城下的战场,泥泞的地面上遍布着燃烧的尸体、拒马和碎木。 蒸腾的热气散射着火焰的光线,让远处的军阵看起来扭曲摇摆不定。 收回自己的目光,扎克对身旁的特莉丝问道:“特莉丝女士,我记得你是可以使用大范围的杀伤魔法的,比如流星雨、阿祖拉落雷术。” “那些魔法太消耗能量了。”女术士撩了一下贴在面颊上的红发,又指着下面的战场说道。“亚里安对我们的法术攻击明显有所准备,瓦雷第军队的阵型都非常的松散,而大型法术的攻击落点是随机的,难以命中分布稀疏的目标。” 扎克看向红发女术士。 “特莉丝女士,我知道听起来不合常理,但我希望你能释放那个你最为知名的法术。” 女术士闻言疑惑地看向黑发青年法师。 “我最为知名的法术?” ———————————————— 黑夜已经降临,稀疏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满月透过薄云将银色的月光洒在大地上。 杰洛特将爱丽丝长刀从一名瓦雷第士兵胸膛中抽出,剑身上的符文透过殷红的鲜血映照出诡异的光芒。 周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和无数的残肢断臂。 从早晨持续到现在的鏖战让猎魔人接近了极限,就在刚刚,他接连喝下了海克娜、血魔和沼泽巫婆三瓶煎药,以及雷霆和燕子两瓶魔药。 猎魔人的脸上已爬满了青色的脉络,眼白已变成漆黑一片。 鲜血慢慢渗入手套之中消失不见。 杰洛特感到精力再一次回到了疲惫的身体之中,后背和左臂上的伤口也在慢慢地愈合。 他抬头看向周围向还站着的敌人,那恐怖的目光让所有人退后了几步,猎魔人一脚蹬出,黄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划出两道弧光。 叶奈法和芙琳吉拉站在城门旁的塔楼上。 留着黑色短发的女术士芙琳吉拉双手高举,周身白色半透明的魔力护盾挡下了两只袭来的箭矢,叶奈法挥手指向远处的战场,一道闪电落随着她的意志落在那里,炸飞了两个弩手。 轰隆的雷声在几个呼吸后传了过来,随即又被脚下不远处的厮杀声所掩盖。 没有护城河的保护,瓦雷第军很快便控制了城门前的区域。 原本就不算牢固的城门很快被攻城锤撞破,尼弗迦德人正在和瓦雷第军队在城门后的瓮城中厮杀着。 从高塔上望下去,黑发女术士可以清楚地看到战死的尼弗迦德守军已经铺满了半个瓮城,挤在一起的黑色盔甲的像是层层叠叠的甲虫。 尼弗迦德人的士气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大概是因为他们知道身后的指挥所中正坐着整个帝国的最尊贵之人——皇帝恩希尔。 但不屈的意志远不等于最终的胜利。 或者说在眼下的战场上两者毫无关系——尼弗迦德守军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多,但瓦雷第家的军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加入战斗。 城墙前的战场上散落着燃烧的火焰,映照着不断冲向城墙的敌军。 更远处是小而密集的火光,那是敌军手中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绵延到地平线的尽头,最终连成了一片。 叶奈法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塔楼,那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难道特莉丝已经力竭了?女术士暗暗想着。 那个扎克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正当叶奈法再次调动混沌能量,试图引导闪电劈向瓮城中的敌人时,一声雷鸣突然响彻战场。 女术士停止了手中的法术向四周望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轰隆”又是一声雷鸣。 女术士猛然抬头望向天空。 夜空一片漆黑,皎洁的满月和稀疏的星光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第六十七章 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惧 瓦雷第家族中军。 为了让敌人难以发现中军指挥官的位置,这个临时支起的麻布帐篷极为简陋低调。 亚里安·瓦雷第躬下身子,正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桌上的戈斯威伦地图。 突然一阵寒风吹入了帐篷,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紧接着整个敞篷都被劲风掀翻,亚里安慌乱地掀开包裹在身上的帐帷,抬头看向飞向空中的地图。 余光中,他看到红色的三角旗正在狂风中上下舞动,猎猎作响。 ———————————————— “阿祖烈落雷术?”芙琳吉拉·薇歌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寒风让她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外衣。 “应该不是。”叶奈法看着延伸到天边的乌云,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阿祖烈落雷术没有这么大的范围,而且我只听到了雷声却没有闪电。” 沉默了半晌,叶奈法缓缓说道: “是梅利葛德雹暴术。” 她认得这个法术。 六年前,当她和特莉丝冲进暴乱的维亚城,试图营救被暴民包围的杰洛特时,两人曾经试图施放【阿祖烈之雷】吓退暴民。 【阿祖烈之雷】原本只能在十几米的范围内降下几道闪电。 但由于两人嘴唇受伤,导致其念出来的咒语含混不清,实际施放出来的法术效果反而远远超过了阿祖烈之雷。 一场大范围的冰雹在利维亚城中降下,驱散了暴民,让军队最终得以控制住场面。 【梅利葛德雹暴术】——只是魔法界的通俗称呼,也不符合正式命名规则。 该法术没有正式名称,从未正式登记在案,也没有保存下来标准咒语,之后也没有人再能施放出这套法术。 叶奈法看着天空中正在凝聚的乌云,捋了捋额头被吹散的乱发: “当时这个法术被释放出来纯属意外,难道...” 她心中疑问重重。 这个机缘巧合才被释放出的法术几乎不可能被规范化,即使特莉丝碰巧真的总结出了咒语,这个法术对当下的战局也帮助不大。 眼下战场上人人都带着头盔甚至身着全身板甲,区区冰雹和小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况且这个法术敌我不分。 很快淅淅沥沥的冰雹从天空中降下,叶奈法和芙林吉拉迫不得已张开了一层护盾,抵御着鹅卵石大小的冰块。 而战场的情形也如她们所料,遮天蔽日的乌云和冰雹让瓦雷第军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场冰雹只能让人心烦意乱,却几乎没有任何杀伤效果。 瓦雷第军迅速重整秩序,戈斯威伦的围城之势不减反增。 这个法术本根毫无卵用。 叶奈法不解地再次望向那个塔楼,特莉丝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黑袍青年,他正站在塔顶的城垛之间,面无表情地看向远方的瓦雷第中军大阵。 ———————————————— 当叶奈法和芙林吉拉赶到时,特莉丝正坐在城垛下,胸口起伏,呼吸急促。 红发女术士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不得不举着双手抵挡不断落下的冰雹。 “我一个人释放这个法术还是太勉强了。”特莉丝指了指天空,对赶来的叶奈法露出了一个苦笑。 叶奈法赶忙跑到自己闺蜜的身边撑起了一个护盾:“特莉丝你在做什么?你是傻了么?” 却见自己的闺蜜指向了旁边的黑袍法师:“他让我做的。” 特莉丝心中有些惧怕扎克。 所以当这个黑发青年要求她释放【梅利葛德雹暴术】时,她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即使这个法术会耗尽她所有魔力。 一天前扎克在加斯唐宫屠杀禁军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当政变发生后,会议大厅外的长廊上一名又一名的禁军就那么被拍成了肉酱。 而这个黑发法师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房门,没有看那边一眼。 他只是事不关己地把菲丽芭逼到墙角,不停地质问她【禁魔法阵】的细节,直到菲丽芭被吓晕了过去。 仿佛门外长廊上的屠杀与他毫无关系。 当时的惨烈的场景让女术士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这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法师”真的很强。 但现在法术真的成功释放了出来,冷静下来的女术士心里突然也有些没底了。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奈法女士,芙林吉拉女士。”一直沉默不言的扎克突然开口: “我记得术士们是可以使用一些大规模的法术的,无论是十年前的索登山之战,还是三年前的科德温之战,都有人释放过大范围的毁灭法术。” “是这样没错...”芙林吉拉说道,她看了一眼墙垛下的叶奈法和特莉丝:“我们三人都参与了索登山之战...” 她走到塔楼边缘,看着远处的瓦雷第军阵,连成一片的盔甲反射着火把的光芒。 而城墙上的厮杀还在进行,守军却越来越少。 “但如果你想问的是能否在当下释放出那些法术...”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一些所谓的【超阶法术】,但只有极其强大的术士才能释放的出来。 索登山之战的核心是威戈佛特兹,科德温之战的核心是菲丽芭。 而即使是他们,也需要数个甚至十几个其他术士配合才能成功。 芙林吉拉摇了摇头:“单靠我们几人根本不可能。” 特莉丝此时终于理顺了呼吸:“扎克,你不要再等了...”她焦急的直呼扎克姓名:“有什么办法的话就赶快使出来吧!” 扎克的视线却一直看着远方。 沉默了许久,他却突然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梅利葛德女士。你应该出生在泰莫利亚的南方城市——马里波,对么?” “啊?”红发女术士一时没反应过来。 黑发青年却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你的【梅利葛德雹暴术】衍生自【阿祖烈之雷】。而“阿祖烈”对于马里波这座城市来说,应该是个很特殊的名字吧。” 特莉丝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阿祖烈。 那是一个古老而伟大的名字,他是四百年前的一位传奇术士。 扎克转过身子,正好看到了女术士目瞪口呆的表情。 无光的黑夜遮掩了黑发法师的表情: “是啊,这个世界的术士们曾经是何等的强大...” 他扭头看向城墙,白发的猎魔人正在敌军中掀起一场场杀戮。 “阿祖烈一个随意的试验,就创造了猎魔人这个强大的物种...” 扎克再次转身,望向远方瓦雷第家族的庞大军阵: “一个法术就可以毁灭半个城市...” 特莉丝浑身颤抖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马里波城堡外墙上那道贯穿整栋建筑、长达几十米的凹痕。 小时候的她常常问大人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它的来历,仿佛它自始至终都存在在那里,只是这个世界本来的一部分。 直到她成长为一名术士才知道了那段历史。 那是法术留下的痕迹。 四百年前的一天,阿祖烈突然传送到了马里波的上空。 也许是对马里波的领主不满, 也许仅仅是心血来潮, 也许只是一个实验, 他直接在数万人的头顶上释放了一个超阶法术。 【阿祖烈的双十字】 法术撕裂了天空,在城市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型传送门。 一只长达数百米的巨型蜈蚣怪物——【涎魔】被阿祖烈召唤到了马里波城中。 暴怒的涎魔用庞大的身躯摧毁了半座城市,最后自己离开才结束了这场灾难。 城中几乎所有的大型建筑都被夷为平地,而马里波城堡只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而其上那道数十米长的裂痕,不过是涎魔几百只虫足中的一只留下的剐蹭痕迹而已。 扎克对着远方的军阵缓缓举起了右手。 “这个世界的施法者们已经沉沦太久了,你们遗忘了先辈的荣耀,只知道争权夺势,沉迷在世俗的欲望中无法自拔...” 叶奈法一时茫然,面前这位黑发法师一直对她友好和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使用这种语气。 傲慢、轻蔑、无奈、恨其不争。 “古老的记忆已经被尘封进积灰的史卷,再也无人记起...” 特莉丝突然感觉到微风拂过面颊,周围的空气似乎在向法师的指间汇集。 “但今天过后,所有人都将回想起,被施法者支配的恐惧。” 第六十八章 火球术 空气似乎在向法师的指间汇集,在那里形成了一团扭曲着光影的液体,它闪着微光,紧接着又冒出了橙黄色的火苗。 一颗不大的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出,射向了远处的瓦雷第军阵。 在飞过几百米的距离之后,孤零零的火球落入了瓦雷第大军之中。一团不大火焰亮起又迅速黯淡了下来,淹没在黑暗之中。 如同一颗小火星掉入了汪洋大海。 三位女术士一脸茫然。 此时黑发法师胸前的吊坠却亮了起来。 “记录时间:当地历法复活历1273年。”又一颗火球从法师指间射出。 “记录法术:梅利葛德雹暴术。”第三颗火球。 “法术效果:观察到这个法术在在直径约五千米的地面上空聚集了厚度五千米以上的积雨云,并在积雨云内产生倾斜而强烈的不均匀上升气流。”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火球。 “法术等级:根据施法距离和影响范围,估算为九环。” 一连串的火球从法师手中连续不断地射出。 十颗,二十颗,三十颗。 每一颗火球的间隔越来越小。 法师的指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漩涡,正在疯狂的抽走周围的空气。 叶奈法和芙林吉拉不得不强撑护盾抵御周围的狂风。 特莉丝的红色卷发在面前飞舞,坐在地上的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狂风推向那个漩涡的中心。 “法术会急速拉低积雨云顶层的温度到至少零下十度,降低至可以凝结大颗粒水滴的程度。” 无穷无尽的火球已经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火柱,它的前端正飞速延伸而出,如一条火蛇一般扑向远处的瓦雷第大军。 狂风呼啸,半个战场的空气都在向法师汇集。 所有的尼弗迦德太阳旗都在猎猎作响,旗尖指向那个不高的塔楼。 特莉丝她惊恐地看着尘土砂石和狂舞的落叶被卷入法师的指尖,汇入那条火焰长蛇然后化为灰烬。 她紧紧抱住了城垛,害怕自己也会落得同样的命运。 “法术衍生于估测为四环的【阿祖烈之雷】。【阿祖烈之雷】原本的法术效果为在直径一百米的范围内落下十到二十道闪电。而由于施法咒语发音的不规范,在无意中造成了法术模型的畸变。” 轰隆声从远处传来,那是第一波火球落地的声音。 “相比于【阿祖烈之雷】所制造的雷雨云,【梅利葛德雹暴术】所制造的云层温度更低,上升气流更为强烈,使得水滴在降下的过程中被再次托举回上层云层。多次的冷凝过程将水滴最终塑造为直径约五厘米的冰雹。” 远方传来的爆炸声越来越密集,连绵不绝最终汇成了一片。 火柱终于贯通了整个战场,直直地扎入了瓦雷第大军的中央,把戈斯威伦的城墙和瓦雷第军阵直接连在了一起。 指挥室内,恩希尔正眉头紧皱地看向一侧的桌上。 精致的银杯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正在剧烈地晃动。 城墙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战斗,愣愣地看着那条从塔楼上喷出的火柱。 火光把城墙前泥泞的战场照的亮如白昼,照出了地面上无数个仰头呆滞的面孔。 瓦提尔扶着城垛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擦掉脸上的鲜血,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烈焰长蛇。 它正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如同一条扭动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远处瓦雷第家族的军阵。 特务头子眯起眼睛,却无法看清那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他只看到连绵不绝的炸裂火焰,无数的火把亮光瞬间就被强光淹没不见。 而火光照射不到黑暗中,原本整齐的火把已经乱做一团、四散奔逃,如同躲避着洪水猛兽的蚁群。 只有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从远方传来。 里面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叫喊声、哀嚎声和马匹惊恐的嘶叫声。 杰洛特同样望着那个方向。 而在猎魔人超越常人的感官之中,他清楚地看到了那条火蛇径直落入了密集的步兵方阵中之中,正在肆意地扫动。 残肢断臂四处横飞、士兵和骑士的盔甲被灼烧的通红。 嘶叫的马匹四处冲撞,践踏着慌乱的人群。 惊慌失措的士兵摔倒在地,溅起的泥水还未落地便化作蒸腾的水雾。 剧烈的爆炸声之下,猎魔人听到了无数人的哀嚎惨叫。 木盾和旗杆的碎裂倾倒。 坍塌的帐篷在火焰中劈啪作响。 军官们正在慌乱地高喊着毫无意义的命令。 “这...”特莉丝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到是什么法术?” “火球术...”扎克似乎听到了女术士的自言自语:“一环而已,跟九环的【梅利葛德雹暴术】差远了。” “啊?”女术士们陷入了茫然。 扎克转过身来,而那条火柱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继续从塔楼的边缘处喷射而出。 “当然了,一个法术的环术取决于很多因素。【梅利葛德雹暴术】可以聚集起上千吨的水汽,影响范围也达到了数公里,足以达到九环。” 他举起一只手指了指天空: “如果你把这些水汽被直接召唤到敌军之中,可以直接溺死很多人,而你却选择把它凝聚在高空...” 黑发法师的脸孔在耀眼的火光中明暗不定: “云层中的低温如果被直接施加在敌人身上,也足以决定战局了,你却拿它来制造冰雹。这个法术调动了极其巨大的能量,杀伤力却来只自于自由落体的冰雹。” 扎克负手而立,看向了阴云密布的天空,胸前的菱形吊坠闪着微光。 “梅利葛德雹暴术所造成特殊环境——极低的高空温度和强烈的上升气流——或许可以被更灵活的利用。施法者可以引入更多的热力学因素,从而引导出这个法术中所蕴含的真正能量....” 话音刚落,喷涌而出的火柱突然戛然而止。 突然消失的强光让战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随着最后一颗火球在远处炸裂,黑暗重新笼罩了整个战场,只有远处的瓦雷第军营仍是火光冲天。 ———————————————— 亚里安正试图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 他头晕目眩,数次试图站起,又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周遭是嘈杂的马蹄声和叫喊声,仿若近在身前又远在天边。 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一片橙红,无数黑影在其中晃动。 他大口吸气,但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胸中灼痛无比。 “我尝试以【连续引导】的【火球术】——【火焰射线】,在梅利葛德雹暴术的施法区域内导入大量热能...” 亚里安的意识有些溃散。 模糊的记忆中,他看到一条火柱“犁”过了他的大军,强烈的爆炸直接把他掀飞了出去。 军阵已经乱作一团,整齐的队列已经消失不见。 到处都是燃烧的旗帜、碎木、残肢断臂。 脱缰的战马四处跑动,满地都是哀嚎的士兵,正挣扎着试图熄灭身上火焰。 原本泥泞但还算平坦的地面此时已经布满了无数深达半米的泥坑,周围堆积着被掀飞的泥土和杂草,连绵延伸至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亚立安抓起一只断裂的旗杆,支撑着勉强站了起来。 “被加热的巨量空气与寒冷的云层相遇,将会加剧高空中的垂直风切变...” 劲风拉扯着旗帜,带动着旗杆左右摇晃,让亚里几乎站立不稳。 “从而引发...” 摇摆不停的旗杆忽然安静了下来,男爵瞪大双眼向上看去。 逐渐清晰的视野之中,原本疯狂飘舞的三角旗正静静垂落在杆头,一动不动。 “一种更为罕见的...” 一股巨力将三角旗猛然拉起,笔直地指向了天空。 “极端天气现象。” 亚里安看向那个方向,在天空背景之中,一条漆黑的东西的正从乌云中缓缓伸出,仿佛云层中藏着一条巨龙,探出了它黑色的尾巴。 第六十九章 风暴 旗杆脱手而出。 亚里安呆呆地看着它被吸上了高空,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他茫然地望着从云层中探出的黑色风暴。 旋转的黑云正在快速生长,急速地下探,仿佛一个跳着诡异舞蹈的扭曲幽灵。 他的意识仍有些混乱,身形摇晃不止。狂乱的气流让他呼吸困难。 漏斗状的风暴越来越接近地面,它的下端已经笼罩了整个军阵的上空。 四处飞舞的木屑和沙石不停地击打在他的头盔上,叮叮当当的声响终于让他找回了些许神志。 “飓风!” 一切都太晚了。 在他绝望的注视下,风暴的下端触到了地面。 亚立安隐约听到了叫喊声。 很多、很多人的叫喊声。 但只有一瞬间。 呼啸的风声淹没了一切。 ———————————————— 笼罩着战场的燥热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呼啸的狂风。 城墙上的敌人已经被清空。 杰洛特放下了手中的长刀。 叶奈法和芙林吉拉停下了手中的法术。 瓦提尔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恩希尔正在几名禁卫军的保护下站在墙头。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惊骇地地望着远处骇人的景象。 一道百米粗的巨大黑色圆柱直通战场上空的黑云,贯通在天地之间,正在缓慢地移动着。 整个天空都在以风暴为中心缓慢旋转,如同一碗被搅动的黑水,一眼望去让人头晕眩晕。 风暴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是一团仿佛凝固了的尘雾,那是被狂风席卷裹挟的沙石和泥水,宛如一个缓慢旋转的的磨盘,正在无情碾碎着瓦雷第家族的军队。 整个瓦雷第大军已经变成了一群散乱的蚂蚁,正在慌乱地四散奔逃。 但人类的移动速度和这场风暴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风暴所到之处,原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火把亮光瞬间熄灭。 一个又一个的步兵方阵被凭空抹去。 风暴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反射着微光的银色碎片。 那些都是被卷入天际的人。 几颗雨点落在人们的脸上。 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 特莉丝从地上爬了起来,虚弱地趴在了城垛上:“扎克,这...是你的魔法?” 扎克摇了摇头:“是你的魔法,我只不过把的梅利葛德雹暴术的一部分威力引导了出来而已。” “我的法术?”红发女术士不解。 叶奈法则抓住了更关键的信息:“只有一部分?” 她的双眼仍盯正在远方肆虐的风暴。 “没错,还有许多能量仍积压在云层之中,但我也无能为力了。”他摊了摊手:“一个真正高效的九环法术足可以毁灭掉整个戈斯威伦城。所以梅利葛德雹暴术应该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哦...”特莉丝茫然地点了点头。 扎克再次看向风暴肆虐的平原,在风暴掀起的尘埃之中,一些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几名骑兵。 他们浑身披甲,胯下的战马正向着戈斯威伦急速奔来。 很快更多的骑士从弥漫的烟尘中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高大的骑士。 他掏出了腰间的号角,嘹亮的号角声传遍战场。 骑士们开始重整队形,向着戈斯威伦城发起了冲锋。 ———————————————— 瓦提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盯着逐渐靠近的骑兵队伍。 整个瓦雷第大军几乎被这场飓风绞杀殆尽,但还是有几百名骑士冲出了风暴的影响范围。 特务头子很快回过神来,脑中开始思索着对策。 骑士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更何况城墙上的守军也已经伤亡惨重。 一眼望去,城墙上已是溅满了血污,零零散散的尼弗迦德士兵甚至无法沾满整段城墙,更多的是横七竖八、堆叠在一起的着尸体。 虽然形式仍旧不算乐观,但瓦提尔心中已经开始浮现出胜利的喜悦。 他之前最忌惮的,便是瓦雷第军依靠人数优势慢慢消磨守军的有生力量,而松散的进攻阵型又让术士们难以施展拳脚。 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塔楼,那名黑发法师正在和几名女术士说着什么,似乎已经不打算再插手了。 特务头子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场场地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一直还在观望扎克会不会出手,他甚至怀疑对方能否真的能扭转战局。 毕竟杀死几十个人和歼灭几千人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结果整个瓦提尔大军都被他两个法术轻易地抹去了。 现在对方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如果尼弗迦德连城下这点骑士都对付不了,那就只能让人看不起了。 特务头子从地上捡起了头盔,重新戴在头上。 就在他刚要下达整队命令时,一扇黄色的传送门突然在他身边张开,一个人从中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被吓了一跳,又被黄光几乎闪瞎了眼睛的特务头子举剑便砍,但熟悉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瓦提尔!快让所有人撤退!” “多瑞加雷?”揉了揉眼睛,瓦提尔终于看清了来者。 此时的多瑞加雷已经浑身是血,肩头还插着一只弩箭。 “侧门失守了!” 第七十章 北方第一剑术大师 仙尼德岛山脚,洛夏宫前。 事情很快在恩希尔震怒的质询下搞清楚了。 蓝衣铁卫从海上绕过了城防并偷袭了港口,在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城内的骑兵巡逻队后,在暴雨的掩护下迅速突袭了防御相对薄弱的侧门。 当侧门的守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蓝衣铁卫摸到了背后。 男术士卡杜因被直接一箭穿喉,当场毙命。 接近八百人的瓦雷第军侧翼部队通过侧门直接进入了城里。 幸运的是加瑞多雷只是肩膀中箭,当机立断用传送门逃了出来,并带出了侧门失守的消息。 所有人再次征询扎克的意见。 黑发法师表示他自己不会再插手了,但希望恩希尔和瓦提尔自己把这场硬仗打赢。 略作思考之后,恩希尔仍然没有逃跑,而是让所有人紧急退守到了仙尼德岛上,在这里再次重构防线。 扎克本来也不对固守城墙报太大希望,这是个高阶术士可以四处开传送门的世界,虽然传送门能够维持的时间很短,无法让大军通过,但在围城战中让小股部队渗透入城实在没好奇怪的。 而一开始恩希尔呆在室内也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也许皇帝在城头上一露面,身边就会开起一道传送门,然后从中射出一支箭来。 不过现在看来,要么这个世界的人没什么魔法战术素养,要么瓦雷第军中没有高阶术士。 但结果没区别,最后还是被蓝衣铁卫从海上绕后捅了菊花。 ———————————————— 此时已是午夜,却看不到一丝星光。 天空乌云密布,暴雨仍下个不停。 法师的视线越过仙尼德岛长桥,望着远处的戈斯威仑城。 隐约可见城中灯光大亮,他还能隐隐还能听到人群的喧闹声。 很显然,瓦雷第军正在煽动城内的居民,试图给这次叛乱再加一把火。 桥头上,瓦提尔正指挥着所剩不多的尼弗迦德士兵列队。 其他士兵正冒着大雨从洛夏宫搬运碎石,在长桥前构建简陋的防御。 虽然尼弗迦德士兵成功防御住了戈斯威仑的正门,但同样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 弓箭消耗殆尽,原本只有几百的守军如今只有一百多人还能作战。 虽然瓦雷第军在白天惨烈的攻城战和飓风的袭击下同样伤亡惨重,但不少骑士还是幸存了下来,侧翼部队也几乎完好无损。 这还不算城中正在被组织起来的暴乱。 已经精疲力尽的尼弗迦德守军可能要面对一两千的敌人。 特务头子斟酌一番,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斯图亚特先生?能不能...” 扎克摇了摇头。 瓦提尔实在有些郁闷,这个黑发法师在顾虑些什么? 现在符里斯家族已经彻底成为了法师的敌人,皇帝已经成为他干涉和掌控这个世界的唯一代理人。 难道他只是不想滥杀无辜?或者说不想把戈斯威伦夷为平地? 瓦提尔还没有放弃:“至少...炸断仙尼德岛长桥的话,也许可以争取更多时间。” 扎克并没有回应焦虑的瓦提尔,而是望向了身后。 一袭黑发的叶奈法正从洛夏宫中走出,身旁还跟着杰洛特和特莉丝。 女术士手中拿着一个还在隐隐发光的圆盘,对正巧看过来的扎克点了点头。 一边的瓦提尔也注意到了那个圆盘。 他认得那个东西,那是魔法传声筒。 术士们可以利用它在很远的距离上通话。 政变前夜瓦提尔救出了那些女学徒之后,就是用魔法传声筒联络的玛格丽塔,并策反了她。 叶奈法在和谁联络? 特务头子不知道的是,扎克根本没有什么顾虑。 他确实不想滥杀被扇动的平民,也不想随便摧毁掉戈斯威伦城,但如有必要他也不会手软。 但有些事情总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有些机会,还是要留给其他人的。 ———————————————— 很快,瓦雷第家族的军队裹挟着大量的平民推进到了仙尼德岛长桥的另一侧。 亚立安和罗契并没有出现在阵前,对方并不傻,特别是接连吃了魔法的亏后,对于术士始终极度提防。 没有多余的试探和谈判,战斗直接打响了。 首先袭来的是一波波的箭雨。即使在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瓦雷第军仍然试图用远程攻击消耗掉尼弗迦德所剩不多的兵力。 叶奈法立刻张开了一道直径十几米的半透明白色护盾,护盾直接笼罩了整个桥头,隔绝了袭来的箭雨,反而是接连不断的火球和闪电砸在瓦雷第军中,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生命。 虽然远程进攻收效甚微,但瓦雷第军并没有停下箭雨的意思。 很快,士兵和全副武装的骑士也顶着术士们的攻击冲上了长桥,对尼弗迦德的防线发起强攻。 白刃战开始了。 杰洛特接连灌下几瓶魔药,脸上的伤疤在药力的作用下隐隐发红,仿佛要流出血来。 “以后我再也不来仙尼德岛了。你邀请我也不行。”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杰洛特。”叶奈法双手高举,正在艰难地维持着护盾,箭矢和雨点打在白色的护盾上砰砰作响。 “除非有独角兽可以骑。” 叶奈法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维持住护盾。 “他们在试图消耗我们的法力。”女术士没有直接回应杰洛特,甚至没有功夫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如果让他们得逞,你以后连床都没的睡。赶快去帮忙!” “遵命,我的女士。”杰洛特抽出了陶森特骑士剑。 他挥舞了两下长剑,直直冲入桥头上正在进行的混战。 此时所剩不多的尼弗迦德士兵正依靠着简陋的工事抵御着瓦雷第军的冲击。 长矛密集如林,越过堆叠的石块不停刺向试图越过障碍的敌人。 黑色的盔甲早已被雨水淋湿,映照着上空呼啸而过的火球,如同抵御着红色浪潮的漆黑礁石。 杰洛特冲到桥头,直接跃过了碎石,一头扎入敌军之中,随即掀起了一场死亡风暴。 猎魔人的加入立刻扭转了即将崩溃的防线。 陶森特骑士剑如同肢体的延伸,在猎魔人手中旋转翻舞,让敌人无法靠近,却总能精准地划过每一个自以为找到破绽的人的脖颈。 优雅而致命的剑舞。 一名又一名的瓦雷第士兵倒在了钢剑之下,鲜血四溅,残肢断臂横飞。 没见过这种残酷场面的暴民有的呆立当场,有的则直接丢下手中的农具,惊叫着试图逃跑,却只能绝望地被身后的士兵推挤进那场死亡旋风之中,加入猎魔人身前的尸堆。 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听过“白狼”的故事。 在酒气熏天的酒馆中,烟雾缭绕的篝火旁,暧昧的床笫前,更多人关心的是杰洛特和伯劳鸟的爱恨情仇,以及和女术士们的香艳故事。 如今,他们终于回想起故事中总是被人忽略的那一部分。 “布拉维坎的屠夫” “北方第一剑术大师” 第七十一章 狂乱的灵魂,猎杀着世人 暴雨一刻不停地下着。 小船在海浪的冲击下摇摆不停。罗契抓着船舷,凝望着上方桥头处的战斗。 如蛋壳一般的法力护盾笼罩着整个桥头,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不时有“完整”或“零散”的人从桥上掉下,在海面上溅起一道道水柱。 一个身影正在桥头上屠杀着自己的军队和人民。 “杰洛特。”蓝衣铁卫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从没有想到与你为敌,但我们都没有选择。” 他的身后,是数十只坐满瓦雷第士兵的渔船和商船,正冒着暴雨向仙尼德岛划去。 芙林吉拉·薇歌扔出一颗火球,炸飞了几名冲过防线的暴民。 她目光忧虑地看着桥下的海面:“他们从海上围过来了。” 甩了甩被暴雨打湿的黑色短发,女术士看向了一边的叶奈法:“看样子她们征调了所有能找到的渔船和商船。” 黑色的海洋上,隐约可见大小各异的船只正向仙尼德岛驶来。 五颜六色的风帆正随着剧烈海浪上下摇摆,对方根本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 “话说回来,叶奈法。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一头扎进仙尼德岛时并不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政变。如果恩希尔真的不想与你们合作,你们打算怎么办?” 叶奈法此时已经精疲力竭,高举的双手一些颤抖,她已经无力张口说话了。 女术士气喘吁吁地看向旁边,那个黑发法师正在坐在一块石头上,事不关己地看着绞肉机一般的战场。 似乎是察觉到了叶奈法的目光,扎克站了起来:“哦。我们确实没有预料到莫尔凡会叛乱,即使没有这个意外因素,我们仍然会寻求与尼弗迦德的合作,如果恩希尔和瓦提尔合作最好...” 瓦提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望了过来。 “如果不合作,我便会帮助莫尔凡发动叛乱。” 特务头子瞠目结舌。 芙林吉拉几乎把心中所想喊了出来: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不远处的桥头上,尼弗迦德的防线即使在杰洛特的支援下仍在不断后退,已经开始显露颓势。 “当然,也要考虑皇帝和商人公会一致对外的可能。”扎克摊开双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完全无视了近在咫尺又危如累卵的战局。 “不过那也无妨,因为自始至终,这场赌局里...”扎克看向了叶奈法腰间的魔法传声器。 叶奈法同样也低头看向腰间,她松了一口气,放下高举的双手,乳白的护盾瞬间消失。 没有了护盾阻隔,雨水倾盆而下,刹那间笼罩了众人。 “本就不止尼弗迦德一个玩家。” 瓦提尔一时恍然,他想要开口追问, 然而四周狂风呼啸,雨声淹没了周遭的一切,密集的雨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一个优雅的女声从雨帘后传来。 似曾相识,却不属于现场的任何一位女术士。 “我们到了。” ———————————————— 海面上,罗契同样看到了魔法护盾突然消失。 以为桥头已经被攻占的他心中涌现了一丝狂喜,随即对身旁的军官做了一个手势。 “全力划船!”收到指令的军官高喊道。 然而暴雨和海风越来越大,涌动的海浪拍打在身上有些刺骨。 ‘为什么这么冷?’ 罗契正在想着,半空中的一个物体却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光的夜空中,一丝微弱的白光勾勒出了一个圆型。 宛如一个漆黑的太阳。 ‘那是什么东西?’ 狂风似乎停歇了半刻,海面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沙沙沙沙... 周围的雨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声音。 彷佛无数的沙子正在落入四周的海中。 罗契伸出手掌。 落入掌心的却不是雨水,而是晶莹剔透的冰粒。 ‘雨水在半空被冻结了?!’ 在天地翻转之前,这是罗契脑中最后的念头。 ———————————————— 露西躲在床下,怀中抱着正在瑟瑟发抖的女儿。 戈斯威伦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 她看到了城墙外闪动的强光,紧接着是仿佛能够摧毁一切的狂风和永不停歇的暴雨。 后来她听说泰莫利亚的国王大军攻破了城门,骑士们涌入了戈斯威伦城。 他们的胸前戴着半身人像徽章,挨家挨户的敲门,动员城中居民加入他们的队伍。 她的邻居们纷纷高喊着“杀光黑衣人,解放泰莫利亚”的口号加入了躁动的人群。 但她只想呆在家里,保护自己的女儿,盼着这场灾难赶快过去。 寒风拍打着木门,砰砰作响。 “狂乱的灵魂,猎杀囚禁了世人...”小女孩自言自语着。 “嘘。安静,莉莉。” “万物被卷进漩涡,战争横跨世界,鲜血淹没生命...” 露西看向怀中,看到女儿正目光呆滞地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镜中出现的无心之人,世人被他的名字所缠绕...” 砰! 狂风撞开了木门,晶莹的冰粒倾泻而入。 露西捂住了女儿的嘴,惊恐地透过床下的缝隙向外望去。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已无故熄灭,杯中的清水已经结上了冰晶。 不知名的低吼在城中此起彼伏。 窗前影影绰绰。 几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走过门前。 其中的一个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瑟瑟发抖的她。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照出了一张惨白的骷髅脸孔。 两个漆黑的眼洞仿佛通向地狱的深渊。 无数低沉而扭曲的声音在风中回响,吟唱着那首未尽的歌谣。 “以血止血,吞噬无尽的欲望。” 第七十二章 红骑士 白雾笼罩了戈斯威仑。 小巷之中,亚立安正在骑士的簇拥下环视四周。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更多的城中居民,手中拿着各自的“武器”,木棍、斧头,锤子,还有草叉,千奇百怪。 亚里安的头盔不知所踪,沾着泥水的短发紧贴在额头上,已经结上了一层白霜,沉重的呼吸直接在空气中冷凝成雾。 周围一片寂静。 就在刚刚,他的部队还在猛攻桥头。 骑士们已经聚拢起了城中的居民,再次在人数上形成了碾压之势。 但这次他却选择躲在了后面遥望指挥。 城外的那场风暴几乎卷走了他所有的勇气。 而夺桥作战原本正顺利进行,罗契的水上部队也几乎要抵达仙尼德岛。 尼弗迦德的防线节节败退,那些术士们也没有再释放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天灾。 就在曙光初现之时,海面上空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强光,白色的霜雾从那里爆裂开来,瞬间吞噬掉了整个海面,又在他没看清状况就直接扩散到了整个戈斯威伦城。 今天已经承受了太多“意外惊吓”的士兵和居民们直接陷入了恐慌,他们本能地就近聚拢,就这么被迷雾分隔了开来。 亚里安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不要说几百米外的长桥,就连十几米外的建筑街道都隐没在了白雾里。 周遭冰粒沙沙落地的声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周围这几十人。 刺骨的寒冷淹没了所有人,甚至熄灭了挺过了暴雨的沥青火把。 迷雾深处响彻着不明野兽的吼叫 远处隐隐传来仿佛巨物互相挤压时发出的咯吱声。 砰 一声响动从前方的街道上传来。 亚里安举起手中的钢剑,余光看到雪花状的冰晶正在剑身上蔓延。 砰,砰。 声音越来越近。 是脚步声!有东西正在向这里缓缓走来! 砰,砰,砰。 一个身影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迷雾,出现在人群面前。 它身形极为高大,比在场的骑士们至少高出了一个头。 它的全身覆盖着钢甲,仿佛由几百根钢条交错编织而成的,如同一套完整的骸骨。 钢甲锈迹斑斑,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岁月。 头盔之下是一颗惨白的骷髅,漆黑的眼洞正在“看着”众人,仿佛可以吞噬人的灵魂。 亚里安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握着长剑的双手有些颤抖。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身边的一位骑士突然打破了沉默。 “装神弄鬼!” 骑士直接举起手中的钢剑冲了上去。 那个生物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骑士,骷髅惨白的牙齿间传出低沉而扭曲声音,仿佛从阴暗的洞穴中吹出的腐风。 “iramadurak…” 它看着骑士劈下的长剑,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侧身,剑刃擦过锈迹斑斑的钢甲,带起一片红色的铁锈。 一击未中,骑士却顺势踏前一步,用剑柄末端的配重球向骷髅面门击去。 “打掉你的牙!” 然而话音未落,骑士却震惊地看到自己的剑柄被对方单手按在半空,无法移动分毫。 鲜血四溅,锈迹斑斑的铁剑穿透了骑士胸甲。 几声嚎叫从迷雾冲传出。两只如鬣狗般的野兽从骷髅战士两侧冲了出来。 它们四肢爬行、背上长满冰锥,把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骑士拖入了迷雾之中。 “狂…狂猎。”一名戈斯威仑的居民似乎认出了眼前的“生物”,他惊恐的叫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大部分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而且许多民族的神话中,狂猎就代表了世界末日。 惊骇之中的众人开始四散溃逃,与此同时,密集的脚步声却从周围的街道、小巷中传出,紧接着数十个高大的战士从周遭的迷雾中走出。 他们将锈迹斑斑的钢剑竖在侧胸,向着人群围拢了过来。 “冲出去!” 亚里安高举长剑,带领着骑士们冲向了这些神秘的敌人。 两兵相接,然而战斗是一边倒的,士兵和骑士们引以为傲的战斗技巧在这些不知名的敌人面前如同孩童的嬉戏打闹。 这些骷髅战士似乎身经百战,拥有远超他们的力量与技巧。 它们挥舞着沉重的武器,却比灵巧优雅,敏捷而致命。 不停有士兵和骑士倒在了覆盖着红锈的剑刃之下。 惨叫连连,人群已乱作一团,仿佛由寒冰组成的猎犬飞奔其间,不停将落单和受伤的人拖入迷雾之中。 更多的惨叫在周围的迷雾中此起彼伏,逐渐连成了一片。 亚里安左右挥砍,正与面前的一个敌人缠斗。 余光中他看到一名又一名效忠于他的骑士倒在了血泊之中。 混乱之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迷雾,白发飞舞。 那人五指张开,随着一声巨响,空气仿佛从他的掌中炸来,一个拿着粪叉的平民直接被凭空击飞了出去。 “杰洛特!”年轻的男爵吼叫着。 对方也正好锁定了他,也向这边走了过来,缓缓抽出了背上的长刀。 男爵侧身躲过劈砍,撞开正与自己缠斗的高大战士,向着猎魔人冲了过去。 亚里安是听着杰洛特的传说长大的。 小时候的他每次睡前都会缠着奶奶给自己讲他的故事。 众人皆知的布拉维坎大屠杀,猎魔人和伯劳鸟的爱恨情仇。 那是四十年前的故事。 还有泰莫莉亚的城堡之中的吸血妖鸟,他长大之后才知道那是弗尔泰斯特的又一个私生女,某种意义上还算是自己的姐姐。 那是二十年前的隐秘。 亚里安一天天长大,自己偶像的传奇也仍在继续。 他渴望着波澜壮阔而放荡不羁的生活,但却能困在宫廷贵族的烂泥坑里不得脱身。 那最遥远的距离,如今已经近在眼前。 手中的钢剑高高举起,重重劈下。 却如一支稻草般被对方的长刀轻轻拨开了。 “亚克西。”白发男人左手发出了一道绿光。 意识瞬间陷入了混沌,让亚立安本能地躬下身来。 没等他恢复清醒,视野中一个包裹着皮甲的膝盖直冲面门而来。 砰! 亚里安仰面躺在地上。 他看到一只四足奔跑的野兽的窜到他旁边,它像是丑陋的无毛鬣狗,粗糙的脸皮拧在了一起。 鬣狗在他脸上闻了闻,张开了恶臭的大嘴,却被走过来的猎魔人一脚踢开。 带着疤痕的脸出现在模糊的视野之中。 意识陷入黑暗,一个念头在亚里安脑中一闪而过。 ‘我终于也身在故事之中了...’ 地七十三章 白霜 寒风将罗契冻醒。 他最后的记忆是充斥全身的失重感,旋转的黑白两色充斥了视野。 直觉告诉他黑色的是海面,白色的是天空,但他却绝望的发觉自己向“天空”加速飞去。 白色的“天空”却有如实体一般迎向了他的身体,强烈的撞击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 周围白茫茫一片,罗契晃了晃脑袋,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 原本还在海上的他正躺在冰面之上。 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整片海洋都已被冰封。 四周是冰块互相挤压的咯吱声,膨胀的冰层在压力下变形、开裂、堆叠成数米高的冰崖。 而他之前乘坐的小船正挂在不远处的一个冰山之上。 罗契穿行在犬牙交错的冰崖之间,他看到了无数被冻成冰雕的瓦雷第士兵和蓝衣铁卫,他试图唤醒他们,却只得到了一地碎裂的冰渣。 他甚至看到被冰封在海水中的士兵,死前恐惧的神情凝固在他们脸上。 他也远远看到了一些和他一样的幸存者,正被穿着生锈重甲,手握闪电形长剑的高大战士无情屠杀着。 ‘狂猎?!’ 罗契立刻就认出了这些来自异界的士兵。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民间传说中他们是穿越天际的幽魂,甚至代表了世界末日的降临。 但罗契知道,那恐怖的骷髅面甲之下,其实是一张张精灵的面孔。 他们是这个世界几百年前没落的精灵在另一个世界的近亲——艾恩·艾尔精灵。 狂猎也曾是杰洛特和他的伙伴们最大的敌人。 他们一刻不停地追寻着希里,企图回收【上古之血】的力量,以重现自己种族曾经跨越星海的荣光。 可它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罗契小心翼翼地潜行着,躲避着从蓝色漩涡状的传送门中不断走出的狂猎士兵和狂猎之犬。 在饶过了数个翘起的冰山后,一艘巨船出现在蓝衣铁卫的视野里。 它长约百米,通体漆黑,表面上覆盖着无数首尾相接的钢甲,如同一只披着鳞甲的上古巨兽。 三支数十米高的桅杆直插天际,黑色的巨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船头之上的几个人影让罗契皱起了眉头。 ‘阿瓦拉克?’ 他立刻认出了中间那个身材消瘦的精灵。 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阿瓦拉克的身边站着两位美丽的女精灵。 ‘艾达·艾敏,法兰西丝卡...为什么她们会跟狂猎在一起?’ 蓝衣铁卫陷入了茫然,他也曾与杰洛特并肩作战对抗狂猎。 但现在狂猎突然现身仙尼德岛,而且似乎和这个世界的两位精灵贤者勾搭在了一起,还二话不说就对瓦雷第军发起了进攻。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罗契想通其中关节,冰崖后走出的一个身影让他立刻拔出了长剑。 男人的白色长发在寒风中飞舞,袍甲上覆盖着水汽结成的冰霜。 “利维亚的杰洛特。” 罗契苦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 除了术士之外,所有人都跑进了不远处的洛夏宫里躲避严寒。 扎克站在断裂的仙尼德岛桥头上,看着脚下已经冰封的海面上的那艘黑色长船。 【末日之船奈吉尔法】 这个世界每个民族都有着关于它的歌谣和传说。 “在没有星星的夜里,年长的艾恩·艾尔将会来到,脸上布满白霜,眼睛皎白如月亮...” “拉·娜·容格——末日之战,奈吉尔法从霍摩尔岛启航,船身以死人的指甲搭建而成,船内载满由妖灵和恶魔组成的军队。” 这艘艾恩·艾尔精灵的长船在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每一次都带来了灾难和死亡,以至于这个世界的居民已经把它当做了【白霜】末日传说的一部分,一些国家现在还保留着给死人剪指甲的习俗。 但奈吉尔法其实只是精灵们逃离【白霜末日】的工具。 “真冷啊,” 扎克自言自语道。 虽然他前世自然在游戏和小说中见过白霜,但如今身临其境才真正体验到白霜的可怕之处。 【恒温护盾】包裹着他,不停地加热着周围的空气。 黑发法师胸前的护符亮起微光,正记录着宝贵的环境数据。 在那个“黑色太阳”出现的一瞬间,整个仙尼德岛附近的温度直接骤降到了零下一百度。 0环的【恒温护盾】被瞬间破防,扎克不得不撑起一个一环法术才能勉强维抵御住了白霜带来的严寒。 艾恩·艾尔精灵虽然一直在逃避白霜,但在几千年的时光中也逐渐学会了如何利用白霜的力量。 天空中的“黑色太阳”便是狂猎打开的一扇小型传送门,但其连接的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直接撕开了世界壁,把空间连通进虚空之中,让弥漫其中的少量白霜泄露进这个世界。 在白霜出现的瞬间,方圆数公里的海面直接结上了厚厚的冰层,海面上的瓦雷第军队几乎瞬间全军覆没。 瞬间冻结的冰面把绝大部分士兵甩进了海中,冻成了冰雕。 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极度的寒冷中瑟瑟发抖,正被狂猎战士们无情地屠杀着。 不远处的戈斯威仑被浓雾笼罩,但其中传出的惨叫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扎克的目光一转,看向距离末日之船奈吉尔法不远处的一片冰原。 罗契和杰洛特的战斗仍在进行,战斗有些拖沓,猎魔人畏首畏尾,似乎并不想痛下杀手。 但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砰的一声,扎克看到罗契被杰洛特的【阿尔德】法印击飞,狠狠撞在了一面冰墙之上。 战局已定。 第七十四章 阿瓦拉克 早在三周前,扎克、杰洛特和叶奈法从陶森特出发之前,三人就定下了详尽的计划,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 尼弗迦德帝国的干预算是预料之中,而扎克也做好了尼弗迦德不配合的准备。 那就是派出艾达和法兰西丝卡去联络她们异世界的精灵同胞——艾恩·艾尔,召集他们的狂猎大军加入战局。 狂猎——这个《猎魔人》世界观中的大反派——实际上是扎克最强力的潜在盟友。 也一直是他的一张底牌和备选方案。 然而一切都很顺利,莫尔凡甚至制造了点“意外惊喜”,最终把事态发展导向了扎克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商人公会匆忙之中发动了叛乱,皇帝恩希尔深陷重围。 艾达和法兰西丝卡也没有辜负期望,两位女精灵真的找来了艾恩·艾尔精灵的援助。 在见识到某位“异界法师”的真正实力之后,她们急不可耐地带着红骑士们直接降临仙尼德岛。 即递上了自己的投名状,也顺便也揽下了最后的救驾之功。 ———————————————— 法兰茜斯卡站在奈吉尔法船头,静静地看着红骑士们摧枯拉朽一般地屠杀着那些人类军队。 三周之前,一直隐居在陶森特的叶奈法突然用千里镜联系到她,而且还拉上了艾达·艾敏和特莉丝。 然后那个陌生的黑发青年就出现在了千里镜中。 他上来就自称并非这个世界的居民,甚至都不属于这个所谓的“世界群”,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宇宙”。 一个没有白霜的宇宙。 她当时直接就想退出集会,毕竟战乱已经席卷了整个北方,百花谷也无法独善其身,最近很不安宁,她没时间听那些胡言乱语。 但那个青年很快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他的知识难以置信的渊博,甚至通晓只有精灵甚至她自己才知道的隐秘。 虽然他的真实身份迷雾重重,但他口中许诺的愿景实在是太诱人了——帮助精灵逃离白霜末日。 法兰茜斯卡看向冰封海面上空的那个“黑色太阳”。 白色的冰霜依然如瀑布般从中倾泻而下。 精灵女王打了个寒战,极度的严寒正在侵蚀进包裹周身的护盾。 “白霜与白光之时将至,世界将于寒霜中死去。” 这是一个几乎人人皆知的预言。 所有的世界终将被白霜吞噬。 这个预言对于那些人类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但相比于世俗肤浅的人类,长寿的精灵对白霜的威胁有着更多的切身感受。 毕竟“白霜泄露”很有可能就是精灵们自己弄出来的。 法兰茜斯卡虽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但已经活了四百多年的她承载着无数先辈的记忆和知识。 古老的精灵们曾经亲眼目睹过无数家园在白霜的侵蚀下灭亡。 而这个世界也终将难逃厄运。 曾经拥有【上古之血】的希里曾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希里可以穿越时空,找到并消灭白霜的源头。 如果行不通也可以让【上古之血】开枝散叶,让整个种族恢复穿梭世界的能力。 最坏的情况下【上古之血】也能为大家开辟一条逃生的通道。 然而最后的最后,希里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精灵女王看向远处桥头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就当所有人都绝望时,那个“异界的法师”却适时地出现了,甚至自称来自于另一个完全不受白霜威胁的世界群落。 他“慷慨”地提供了一条新的出路,从而换取与“所有”精灵的服务和效忠。 不单包括这个世界艾恩·希迪,还有其他世界的艾恩·艾尔。 法兰茜斯卡和艾达·艾敏也自然成了联络和拉拢她们异世界同胞的使者。 虽然听起来非常的荒唐,但法兰茜斯卡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对方只要求自己“带个话”而已。 艾达·艾敏展示了她在古神秘学方面无与伦比的知识。虽然花了很多时间,但她最终找到了一个可以通过的短暂传送门。 她们成功到达了提尔纳丽雅。 而此时的精灵首都也早已陷入了一片混乱。 狂猎之王、现任的精灵王——艾瑞汀——下落不明。 狂猎的高层也在之前的决战中被杰洛特和希里屠杀一空。 整个首都只剩下“精灵首相”盖尔,和前不久刚刚匆忙返回的阿瓦拉克。 那两个“前朝遗老”正在为填补权利真空闹得天翻地覆。 然而你死我活的两人在听到自己带来的消息后立刻又坐回到了一起。 那个黑发法师猜得没错,艾恩·艾尔精灵们在“白霜”上比自己还着急。 红骑士们再一次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奈吉尔法的黑帆拉满,穿过寒霜蔓延的虚空,又一次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所有人也亲眼见到那场烈焰与风暴的灾难。 她很庆幸自己赌对了。 ———————————————— 扎克前脚刚踏入洛夏宫,一扇蓝色的传送门就从他身边突然打开。 一个消瘦的男精灵从中走了出来。 他身披一件带兜帽的银灰色长袍,一副典型的法师打扮,身形相比于其他的同类要矮小的多,只有正常人类男性的身高。 他皮肤光滑洁白,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灰白的头发梳在脑后,两鬓的头发束成了一指长的辫子。 “克利凡?”扎克看着走向自己的精灵贤者,直接叫出了他的真名。 精灵显然有些诧异,他微微一滞,随即欠身道:“尊敬的人类法师...”他看向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暴虐的风暴还未完全停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魔法。” 扎克微笑点了点头。 精灵做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露出了整齐洁白、没有犬齿的牙齿:“你可以称呼我为...” “阿瓦拉克!”一声怒吼从旁边传来,杰洛特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你把我的希里弄哪儿去了!”猎魔人直接把身材矮小的精灵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硬生生拍在了地上。 第七十五章 远古的秘密(一) 瓦提尔举着火把在一面空白的墙前晃了晃,似乎正在寻找些什么。 扎克站在他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 两人正身处仙尼德岛山体中的一条密道。 通道狭窄蜿蜒,无尽的阶梯向着上下延伸而去,隐没在黑暗之中。 特务头子摸索了半天,用手指敲了敲石墙,墙体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就是这里了。” 扎克点了点头,瓦提尔赶忙让到一边。 几乎同时,整面墙体上出现了密集的裂缝,随即化成了细碎的沙子。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展现在两人面前。 一个微弱的光球出现在扎克掌中,照亮了洞口后的房间。两人向里面望去,隐约可见挤满灰尘的书架和桌椅。 扎克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白色的光源漂浮到房顶,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张书桌,简陋的床铺和书架塞满了这个空间。 看起来是个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的书房。 桌上的银盘已经有些发黑,里面盛放着一滩黑色的东西,似乎是腐烂已久的食物。 床铺上的丝织物也早已腐朽的不成样子。 扎克四处打量了一阵,确定房间里别无他物之后,直接走到了那个书架前,用魔法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本落满灰尘的书籍,急不可耐地翻阅了起来。 ———— 瓦提尔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 仙尼德岛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场围城战规模并不大,与过去一年帝国发动的无数战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但却直接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格局。 皇帝恩希尔借余威扫清了国内的反对派,包括符里斯和瓦雷第在内的数个家族一夜覆灭,中央集团军再次武装镇压了泰莫利亚,为接下来的行省改制做好了准备。 皇帝早已返回了尼弗迦德城,当夜就在翻新的皇家舞厅中举办了盛大的庆功舞会。 但是参加舞会的人都说,大理石地板下的哀嚎持续了一整夜。 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尼弗迦德的皇权从此再无人可以动摇。 然而这次事件的影响远不仅如此。 “狂猎”终于从传说的迷雾中走了出来,摘下了面具,以精灵的身份出现在了人类面前。 尼弗迦德帝国本来就不怎么排斥非人种族,而这些艾恩·艾尔精灵虽然极端傲慢,但在这个黑发法师的要求下也捏着鼻子和人类打起了交道。 双方不久之后就会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很快一些条约的草稿也摆上了桌面。 而这种时刻往往也是情报部门最为忙碌的时候。 尼弗迦德情报院已经忙翻了天,无数的事情等着瓦提尔处理,但自己却只能继续留在仙尼德岛上,跟在黑发法师身后形影不离。 这个扎克·斯图亚特对现在尼弗迦德城里的鸡飞狗跳毫无兴趣,反而一直痴迷于寻找仙尼德岛中隐藏的秘密。 而瓦提尔是最了解仙尼德岛中密道和密室的人之一,无奈之下也只能陪他返回了这里。 两人已经在这阴森恐怖的空间中呆了很久了,虽然发现了一些秘密房间,但大多都是空荡荡没什么东西。 有一个甚至还关着一个血魔。 虽然法师随手就把那个怪物蒸发成了红雾,但还是把特务头子吓了一大跳。 瓦提尔实在不想呆在这里,但他也没办法。 无论人类和精灵的谈判多么的艰巨,其中的利益纠扯多么错综复杂。 最后拍板的肯定还是这个黑发法师。 他许诺的美好的前景像胶水一样把各方势力粘合在一起,暂时形成了一个利益整体。 想到这里,瓦提尔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眯起眼睛小憩起来。 ———— 正在翻看古籍的扎克并不知道身边的特务头子此时复杂的心绪。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收集这个世界的知识上。 之前那个禁魔法阵里已经出现了法师文明都没见过的新符文。 而每一个新符文、新规则、新知识都代表了大量的贡献度,与他的晋升息息相关。 而且作为狩源法师的扎克被允许在一定限度内调用土著世界的规则。 换句话说,在圣塔批准之后,他可以学习这里“符合安全标准”的魔法,并有权在非法师世界使用。 而要带回法师世界则需要一个【规则规范化】的过程。那就是后话了。 摇了摇头,几乎要碎掉的古书又缓缓地飘回了书架。 扎克刚刚已经翻阅过了几本古籍,但大多都是用他还没有完全学会的古精灵语写成的,有些甚至使用了母源语。 一阵翻找之后,他眼前一亮。 他找到了一本可以勉强读懂的古籍。 虽然里面有许多他们见过的符号和字母,但与现在的通用语有些相像。 ‘...历750年...束魔是...重现的诱因...胡说八道...如果不是...帝国根本就不会建立。那些人天真的以为达克斯的...居然是一个奇迹。还因此修改了历法,讽刺至极...’ ‘...历753年,反抗失败了...整个帝国的首都被夷平了一半...大部分人都死了...’ ‘王子死了,束魔者集会不复存在...我们被那些绥靖的人流放了...帝国一分为二...’ ‘很多人都死了...束魔者也无法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拯救所有人...’ ‘...历762年,陆地!经过七年的漂流...终于...这片土地...’ 读到这里扎克已经瞪大了双眼。 他重新合上书本,吹走了上面厚厚的尘埃,一行小字在书封的一角显露了出来。 詹·贝克尔。 这个名字让扎克呆愣了半晌。 詹·贝克尔是历史上第一位人类术士。 正是他带领了北方人的祖先来到了这片大陆,也就是所谓的“最初的登陆”。 根据传说故事,北方人从未知的地方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大陆,旅途中遭遇了风浪,正是詹·贝克尔通过法术平息了海浪飓风。 在北方人登陆之后,也是他用法术从荒漠中制造出了水源,这才建立了人类的第一个聚居地。 但是北方人为什么被“流放”,他们又从哪里来一直是史学界的未解之谜。 那些最早的北方人留下的记录屈指可数,而且全部对流放的原因讳莫如深。 扎克赶忙又翻回刚刚那页,看着那些纪年数字。 750,753,762。难道是复活历? 最初的登陆在史书中发生在760前后,这本日志中说的是762年,似乎可以对应的上。 也就是说这本古籍居然是詹·贝克尔五百年前的日记?而且似乎里面还提到了登陆之前的事情。 扎克的好奇心如野火一般被点燃了。 他立刻往前翻了几页,但随即皱起了眉头。 最早的记录就只有750年,在之前的文字已经在岁月的侵蚀下无法辨识了。 轻叹一声,扎克只能向后翻阅起来。 第七十六章 远古的秘密(二) 下一页上的记录立刻让扎克眼睛亮了起来。 之后文字书写方式突然大改,虽然与现在的通用语还存在着细微的差别,但扎克已经可以完全看懂了。 ‘复活历764年,为了表示与过去的历史一刀两断,我们创造了40个字母的新字母表,以后我将尝试使用这个新的语言。’ 之后的文字阅读起来也毫无难度。 ‘我们把这个小镇叫做米尔瑟,古语中临时聚居地的意思。’ ‘复活历765年,迪斯莫得和杉布克带着大部分人走了,拉多维德也跑了。去做他们所谓的国王吧,这些人反正和我们也不是一条心,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些被流放的囚犯而已。’ 黑发法师挑了挑眉毛。 迪斯莫得,拉多维德和杉布克是北方人类历史中最早的三名国王,也是现在几大北方势力——泰莫利亚、瑞达尼亚和诺维格瑞的建国者。 这和已知的历史已经能对应的上了。 ‘我们发现了这个岛屿,而且这个岛屿并非自然的产物!神灵在上,是谁建造的这个岛屿?’ ‘我们和那些德鲁伊之间暂时放下了成见。但是我不喜欢诺维格瑞联盟这个名字,杉布克在起名字上毫无天赋。’ ‘我们终于搞清楚了,这个岛屿就是那些精灵们的手笔,是什么让他们沦落到今天这个落魄的样子啊...’ ‘我们在里面发现了无数的古老记录,都是精灵文写成的...’ ‘770年,乔弗利·蒙克带着人从洛克·穆因尼回来了,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些落魄精灵们的文字...’ ‘773年,我们破解了很多精灵语的记录,这个岛屿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我们甚至找到了一种可以把元素精魂封印进瓶子里的办法...’ 在扎克的记忆里,这个世界的【元素精魂】是一种非常强大的超凡生物,拥有着极强的现实操纵能力。 ‘赫伯特·斯丹莫福德命令地灵移走了一座山头,只因为那座山挡住了他法师塔的视野。建法师塔的时候想什么呢?他就是在显摆...’ 赫伯特·斯丹与詹·贝克尔同为第一代术士。 这些几百年前的施法者留下的记录极少,但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强大。 那个时代的术士可以移山填海、御空飞行、随手改变天气、召唤风暴。 现在的术士们连漂浮术都用的磕磕巴巴。 但从这些记录看来,最早的人类术士从精灵那里学习了大量的魔法知识,同时也能借助元素精魂的力量释放一些算得上“高环”的法术。 正当扎克看得入神时,一串脚步声从门外的密道中传来。 小憩中的瓦提尔立刻惊醒,从地上弹起来拔出了短剑。 一个消瘦的身影走近了房间,摘下了兜帽。 “阿瓦拉克?”特务头子把武器插回腰间。 精灵礼貌地对瓦提尔微微颔首,径直向扎克走了过来。 “法师先生,原来法师也和精灵贤者一样,也对隐秘的知识格外好奇。” 黑发法师依旧眼帘低垂,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漂浮的古籍。 “阿瓦拉克,你不在尼弗迦德城,来找我做什么?” 经过之前的政变,扎克实在不想再去搅和那些勾心斗角的破事儿,只希望精灵和人类谈好了再来找他。 阿瓦拉克回头看向一边的特务头子,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们很感激人类的热情好客,而且很高兴可以取得非常多的共识,皇帝恩希尔是一位目光长远的统治者。” 瓦提尔双手环抱,不置可否。 精灵再次看向扎克,温和的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少许的局促:“但一些关键之处恐怕还需要你出面。” 黑发法师终于眯起眼睛看向了精灵。 阿瓦拉克那张消瘦的脸孔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憔悴,鼻子还有些红肿,显然是杰洛特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 扎克一直对这个精灵怀有不少戒心。 原因无他,这个精灵是猎魔人世界里的那个终极大混蛋。 ---- 猎魔人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灾难、痛苦和毁灭的世界。 这里怪物横行、战乱频发。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不可逆转的末世意味。 而如果要给所有一切灾祸找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就是扎克面前这位矮小、瘦弱、有些不起眼的精灵了。 艾恩·艾尔精灵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人类世界不同,如果按人类的纪年算,阿瓦拉克经历的历史大约在四千到六千年之间。 在精灵还未分家的时候他就是整个族群的领袖之一。 也正是他创造了艾德·盖斯——【众界之门】。 【众界之门】可以连通不同的世界,让精灵种族自由地穿梭于各个时空之中。 精灵也由此踏足和征服了无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群落中发展壮大。 然而精灵的【众界之门】虽然规模庞大,但还是有些“粗糙”。 因为它还有些“副作用”——所有【众界之门】连接世界的空间会短暂重叠在一起。 被卷入【众界之门】的世界的居民们会看到其他世界如“月亮”一般挂在天上,因此猎魔人世界的学者和术士们也把这种现象称为【天球交汇】。 而【天球交汇】有时候会卷入多达上百个不相关的无辜世界。 所以每次【天球交汇】之后都是一地鸡毛,被影响的世界往往会发生大规模的物种流动。 很多生物、甚至一整个族群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异界了。 侏儒是猎魔人世界唯一的土著智慧种族。 其他的所有智慧种族——精灵、矮人、人类、树精、吸血鬼、魅魔、变形怪、蜥蜴人, 和几乎所有怪物,全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天球交汇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当然精灵的好日子没持续太久,在一次“未知的事故”之后,这个族群突然失去了开启【众界之门】的能力,只剩下小规模穿梭世界的能力。 而白霜也在那次神秘的事故之后突然出现,尾随着精灵毁灭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好似是对于他们滥用血脉天赋的膺惩。 而精灵们也并没有放弃重启【众界之门】,通过一代代的血统纯化,阿瓦拉克终于在某些个体身上重塑了开启【众界之门】的“钥匙”,也就是所谓的【上古之血】。 可以说,小到每一个死在残暴怪物口中的无辜灵魂,大到不同智慧种族之间的流血战争、围绕着【上古之血】的屠杀和纷争。 甚至是整个世界群落正在面临的【白霜末日】。 一切的一切,全都可以或直接或间接地算在阿瓦拉克的头上。 这还不算他自己带领着精灵屠杀过上百万的人类。 ---- 扎克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还需要在这里呆几天。等我整理这里所有的记录自然会去尼弗迦德城。” 说罢扎克不再理会阿瓦拉克,继续翻阅起面前的笔记。 ‘乔弗利·蒙克开始滥用那些封印术,而且还把一些封印了迪精的瓶子扔进湖里。说是给后人开个玩笑。这些人玩的越来越过火了!’ “既然这样...”精灵却戴上了兜帽,走到了房间门口:“那请法师先生跟我来吧。” 黑发法师不解地看向精灵。 “看样子你一直在寻找仙尼德岛中的秘密。我可以带你找到所有的隐藏房间,包括山体中央的图书馆,在那里你可以找到艾恩·希迪所有的魔法知识和历史记录...” “啊?”瓦提尔一脸不可置信。 连扎克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阿瓦拉克笑了笑:“毕竟当年是我主持建造了这座岛屿。” 扎克先是一脸茫然,随即恍然大悟。 他跟着精灵走了出去,那本漂浮在空中的古籍也落回了书架。 在书本合上前,扎克看到最后一页上写着两句话: ‘复活历790年,乔弗利今天急匆匆地找到我,说他遇到了一个极其强大但很奇怪的迪精,那个迪精被封印在了镜子里,而且还能与他交流。我让他小心一些,没有迪精能和人说话。’ ‘乔弗利失踪了,我得去找他。’ 第七十八章 谈判 尼弗迦德城。 扎克正身处沙斯希乌斯之塔顶层大厅,窗外层层叠叠的建筑屋顶延伸到数公里之外。 这里整座城市的最高处,整座城市的景色都可以尽收眼底。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的余辉洒满了整个尼弗迦德城,给所有的建筑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笔直宽敞的大道贯穿城市之中,其上车水马龙。 旁边的帝国皇宫尖塔林立,市中心千年广场上人头攒动。 元老院、最高法庭、马库斯军事学院、监狱堡垒。 一栋栋巨型建筑挤满了城市中心。 相比于这座巨型都市,北方的那些所谓的“首都”跟小村镇没什么区别。 城外不远处阿尔巴河奔流入海,宽阔的水面上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仿佛整个天地万物都被涂上了一层金沙。 这就是传说中的“黄金之城”,也是整个猎魔人世界中已知的最大城市。 美不胜收。 虽然有点俗。 --- 扎克昨天才刚刚抵达尼弗迦德城。 战乱已经彻底平息,仙尼德岛中的藏书也被他席卷一空,北方大陆上已经没有他需要留意的东西。 他未来几周都会停留在尼弗迦德,整合他已经收拢的势力,并为离开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准备。 但在离开之前,他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他需要把法师塔召唤到这个世界,并尽可能地修补重建,补充资源和魔力。 而作为狩源法师的他也需要把这个世界群落在虚海中“标记”出来,为自己也为后来的法师指路,为未来法师文明正式降临做一些基础的准备工作。 另外,这个世界有一些让他不怎么放心的存在,扎克准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清理一下,免绝后患。 在所有这一切做完之后,他也差不多可以晋级二级法师了。 时间很紧,在他的要求下,尼弗迦德帝国取消了原本的迎接典礼,并且直接把他拉入了人类与精灵的胶着谈判之中。 ---- 喧闹的声音把扎克从思绪中拉回。 他此时身处的大厅之中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一群人正分列在长桌两旁,如同仙尼德岛中那场峰会的的重现。 然而这一次屋里的人却换了大半。 这次进行的不再是尼弗迦德帝国内部的会议,而是人类与艾恩·艾尔精灵的谈判。 恩希尔,瓦提尔以及一些陌生的尼弗迦德贵族正坐在长桌一侧。 杰洛特、叶奈法和其他几名术士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 而长桌另一边则坐着几位精灵,正中间的那位身材高大,淡金色长发梳在肩后,身着朴素却高雅的白色长袍,镂空的淡金色立领衬托着高贵英俊的脸孔。 他十指相握,低声说道:“人类的皇帝,我本以为你的性命要远比这更加贵重,看来我高估了你的自尊。” 精灵首相——盖尔。 一位聪明、冷静而富有魅力的精灵。 他在赤阳之王奥伯伦时代就是艾恩·艾尔精灵的高层领袖。 艾瑞汀统治时期依旧地位不倒,作为狂猎之王最信任的副官摄政精灵首都提尔纳丽雅。 优秀的执政者,足智多谋的军师。也被称为最危险的艾恩·艾尔精灵。 而他身边坐着那位身材消瘦的精灵——阿瓦拉克。 精灵贤者在这场激烈的谈判中一直沉默不语,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些无奈的表情。 扎克从法兰茜斯卡口中已经听说了一些艾恩·艾尔精灵的现状。 艾瑞汀失踪之后阿瓦拉克立刻就返回了提尔纳丽雅,又与盖尔在权力分配上产生了一些矛盾。 导致现在艾恩·艾尔精灵的上层权利构架还有些混乱,所以盖尔和阿瓦拉克两位精灵一起参加了这场谈判。 而狂猎军团降临仙尼德岛,一定程度上算是帮了皇帝一把,精明的盖尔也自然地提出了一些要求。 他希望尼弗迦德将一个北方行省赠与艾恩·艾尔精灵。 恩希尔自然不可能轻易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 这位人类的皇帝已经年过五十,相对于对面两位四百多岁的精灵而言连儿童都算不上,但气场却丝毫不逊。 “有许多人救过我的命...”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成了国王,实际上,大部分人最终都丢了命。” 盖尔冷冷回道:“北方本来就是精灵的土地。” 恩希尔摇了摇头。 一旁瓦提尔显然不能让自己的皇帝陷入毫无风度的争辩,识趣地接过了话头: “这片土地本来属于谁还需要我提醒么?年纪大了健忘么?还是以为人类没有历史书呢...” “而且我提醒你,北方人在这里也住了几百年,你觉得尼弗迦德在乎么?” 扎克揉了揉眉心。 阿瓦拉克匆匆把他叫回来是有道理的,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一旦勾心斗角起来就没完没了。 两位美丽的女精灵则坐在长桌的角落。 法兰西丝卡,这位所谓的精灵女王此时也一言不发。 她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讨价还价。 作为艾恩·希迪的统治者,她如今的臣民不过数千人,恩希尔把百花谷给她已经相当厚道了。 盖尔张口索要北方土地也只是想为艾恩·艾尔建立一块殖民地而已,跟她没什么关系。 两个种族分别了数千年,如今几乎形同陌路,只维系着单薄的亲近感,然而在利益面前这都是微不足道的。 精灵贤者艾达·艾敏依然穿着她标志性的淡黄色纱裙,上身只有细薄的丝带遮掩着胸前,雪白的大腿在裙隙间半遮半掩,整条长裙如蝉翼般轻薄,美妙的胴体若隐若现。 此时她的心思并不在谈判桌上,只是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扎克轻叹一声,准备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 然而他还未张口,窗外的一些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不远处的窗沿上正站着一只乌鸦。 第七十九章 乌鸦 扎克走到窗前,蹲下身来打量着这只奇怪的黑鸟。 乌鸦却似乎毫不惧怕面前这个大它许多的生物,它抖了抖漆黑的羽毛,血红色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黑发法师。 “傲慢而无知的人类!”一旁的争论还在继续,盖尔的语气似乎有些恼火。 这句颇有些冒犯的话语终于让扎克皱起了眉头:“精灵,我需要提醒你,我也是人类。” 大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法师依旧背对着所有人,双眼依然紧盯窗外:“你们之所以坐在这里,是为了逃离白霜,而白霜之所以威胁到所有人,是因为你们自己搞砸了...” 沙斯希乌斯之塔有三个塔楼,会议大厅位于其中的主塔。 而此时另外两个塔楼顶上也正落着十几只乌鸦,同样用红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尼弗迦德城有很多乌鸦么? 虽然心中泛起疑惑,但他嘴上继续说道: “你们那些粗糙的传送门远远无法匹配你们的野心。连才导致白霜突破了虚空,尾随着你们毁灭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他抬头向上看去,还有更多乌鸦正在天空中绕着圈飞行着,不时有几只落到附近房顶上。 而远处街道两旁的树上也站了不少。 刺耳的叫声连绵不绝。 黑发法师皱起了眉头。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盖尔此时却站起身来,这个一直背对他的人类让他有些恼火。 “尊敬的人类阁下,你不要忘了...”精灵走到扎克身旁,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在希里身上重现了上古之血,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可以再创造出一个希里。到时候...” 窗外越来越多的乌鸦从四面八方正在汇集而来,屋顶上已经站满了成百上千的乌鸦,沙斯希乌斯之塔仿佛长了一层黑色的绒毛。 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开始萦绕在扎克心头。 “你给我闭嘴。”扎克低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恶言让盖尔吓了一跳,几乎让他失去了一直谨慎维持的风度,他高傲地扬起了下巴:“你并不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到时候...” “闭嘴!”黑发法师直接看向了他。 “我们会重新打开世界之门!” 就在盖尔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所有的乌鸦瞬间齐齐看向了他。 成千上万的眼睛闪着红光,好似一片血色的银河。 扎克瞬间想到了一切。 他急速调动魔力,直接撕掉了盖尔的下巴和舌头。 但已经晚了。 成千上万的乌鸦猛然飞起,巨大的合力甚至踏碎了塔顶的瓦片,黑色的羽翼短暂遮蔽住了阳光。 紧接着无数的影子如箭矢般撞碎了玻璃,冲进了会场。 大厅里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眼中只有漫天的黑色羽翼,耳中只有乌鸦沙哑的鸣叫。 它们如洪水一般在大厅中流转,最后凝聚成一股黑雾,然后直直冲向了盖尔。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高大的精灵直接被拍在了墙上, 短暂的混乱之后,盖尔已经被一只枯手举在半空。 枯手的主人是一个干瘦的背影。 它下身包裹着一件抹布长袍,而上身裸露在外。 皮肤苍白如纸,没有一点毛发。 点状的刺青遍布体表,连成了一些莫名的图形和符文。 一只手抓着不断挣扎的盖尔高举在空中,仿佛是捏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修长的手指末端是十几厘米长的锋利指甲,它们已经深深刺入了盖尔的咽喉,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干枯的手笔缓缓流淌。 怪人缓缓转身。 它的胸前挂着一个圆环吊坠,突出的锁骨几乎要戳穿干瘪的皮肤。 一张苍老而阴翳的脸上,一双闪着黄光的眼眸冷漠地扫视着屋内的众人。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狭小的房间里发生了很多: 包括皇帝在内的普通人已经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 术士们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精灵贤者阿瓦拉克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被举在空中、没了下巴的盖尔正发出痛苦的呜咽。 扎克刹那间也想到了很多: 比如从陶森特起就一直阴魂不散的乌鸦。 比如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背后的真正主人。 比如【天球交汇】波及无数世界,祸及了数不清的种族,让他们流落异界。 一些强大的超凡生物、甚至是神灵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而且还找不到回家的路。 面前这个怪人就是其中之一。 而房间里的这几位精灵就是制造【天球交汇】的始作俑者们。 比如这个大厅里虽然聚集着两个世界最强的人类和精灵,但绑在一起可能都不是它的一合之敌。 ‘避免冲突!’ 这是扎克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但另一个念头却突然让他心中警铃大响: ‘杰洛特和叶奈法住在陶森特,席安娜还活着...’ ‘杰洛特从未见过它!’ 他看向白狼,而后者果然已经本能地把手伸向了桌边的银剑。 怪人闪着黄光的双眼看向了猎魔人,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几乎同时,一道半透明的护罩包裹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大厅外侧的整面墙壁瞬间碎成齑粉,蓝紫色的高温火焰在大厅中爆发开来。 毫无预兆地,战斗爆发了。 第八十章 躺在阴影之中 吸血鬼是一种神秘而危险的生物。 它们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被【天球交汇】抛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它们有许多种类,从血魔、卡塔卡恩这种有着蝙蝠般外表的吸血怪物。 到吸血鬼女、吸血女妖这种有着阴郁而美丽的女性外表的低阶吸血鬼。 而在它们之上,是外貌与人完全无异的高阶吸血鬼。 它们力量极其强大,几乎不死不灭。 “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狩魔猎人,也不会轻易接受猎杀高等吸血鬼的任务,即使奖赏半个王国、招为驸马也一样。” 而任何族裔都有其统治者。 它是最年长的吸血鬼,统御着整个族群,不论是高阶的还是低阶的,卡塔卡恩还是血魔。 它看上去只是一个皮包骨头、病入膏肓的苍老生物。 但其压倒性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所有已知生物的极限。 一个字,就能让高阶吸血鬼动弹不得。 一个命令,整个族群就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它的意志。 不管是普通的人类、精灵,还是经验丰富的猎魔人、操纵魔力的术士,在它们的眼中只是虫子和老鼠的区别。 它极度缺乏耐心,只在极端罕见的情况下才会接受“觐见”, 而与它对话时每个字词也都要仔细斟酌,一句不相关的废话都等于死亡的宣判。 这个生物被称为“暗影长者”。 ———————————————— 杰洛特已经做了八十年的猎魔人,猎杀过无数怪物,但却从来没见过眼前这种生物。 他本能地就把手伸向了桌边的银剑。 余光中他却看到那个黑发法师正瞪着自己。 他第一次从对方脸上见到这种凝重。 猎魔人愣了一下。 就在这失神的片刻,那个站在十几米外的怪人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空气中一层半透明的东西裂成了碎片。 在身体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他拉开,整个身体像布娃娃一样被扔了出去。 几乎同时一只长着尖锐爪子的枯手从他眼前划过。 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就在他马上就要撞到墙上时,整面会议大厅的墙壁却在他面前爆裂成了粉尘,暴露出了外面湛蓝的天空和高空下层层叠叠的屋顶。 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大厅的地面抹过,把连同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扫出了墙上的大洞。 高塔在视野中不断远离,外壁的大洞上喷涌出了蓝紫色的火舌。 一股猛烈的热浪再次把他推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一道冲击波沿着街道扫过高空之下的地面,无数房屋门窗破碎,房顶上瓦片如碎纸一般被掀飞飘舞。 他在几十米高的空中飞过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下落的速度却突然骤降,然后整个人缓缓飘落在了地面上。 杰洛特从地上爬起来。 周围一片嘈杂,隐约能听到人群恐慌的叫喊声。 猎魔人晃了晃脑袋。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一个巨大的物体正向自己坠落过来。 他匆忙侧滚翻躲到一边,那东西砰地一声摔在他身旁,又翻滚出了十几米远撞碎在一堵墙上,木屑纷飞。 是会议大厅中的那个长桌。 紧接着他看到几个人影也从空中掉落下来。 “叶!”杰洛特认出了其中一个,慌忙跑了过去,却看到女术士也如树叶一般飘落在地面上。 而在她旁边,那个精灵贤者阿瓦拉克正站在地面上释放着法术,似乎正在保护着即将坠地的众人。 紧接着更多的人从空中掉落下来。 恩希尔、瓦提尔还有一些尼弗迦德贵族已经失去了神志,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 艾达·艾敏和法兰茜斯卡也飘落到了广场之上。 额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顾不上检查伤势,猎魔人环绕四周,立刻就认出了这里。 千年广场。 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飞过了数百米的距离! 周围的人群一片混乱,很多人四散奔逃,躲避着从空中掉下的桌椅和碎石。 不单单是这里,半个尼弗迦德城已经陷入了混乱。 刚刚那场爆炸似乎波及了沙斯希乌斯之塔周遭百米的范围,有不少民居燃起了大火,在剧烈的火光之中倾覆坍塌。 弥漫的烟尘之中,那座直插天际的沙斯希乌斯之塔如同一只百米高的金色蜡烛,正在融化、坍塌,断口中还在喷射着蓝紫色的火焰。 建筑倒塌的轰隆声音从远方传来。 杰洛特看向在场的众人,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只有阿瓦拉克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扎克也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了广场中央。 黑发青年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正在缓缓倾倒的沙斯希乌斯主塔。 无数的疑问萦绕杰洛特的心中。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怪人是什么东西? 他刚要开口,就看到一道红色的雾气从高塔的断口处飞了出来,后面带出了一股橙红色的熔岩流,在高空中泼洒而下。 那股雾气飘到了沙斯希乌斯的一座副塔顶端,逐渐凝实成了一个身影,它身上黑雾缭绕,似乎还燃烧着蓝紫色的火光。 天空中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乌鸦,正围绕着那个身影旋转飞翔,如同一片扭曲不定的乌云。 ---- 这是一场扎克根本不想打的战斗。 那个生物出现的一瞬间扎克就认出了它。 暗影长者。 他第一反应就是安抚对方,避免冲突。 而对于暗影长者这种极度傲慢的生物来说,就算行礼姿势不对都会被对方当成冒犯直接杀死。 更何况杰洛特直接莽撞地抽出了长剑。 战斗就这么突兀地爆发了。 匆忙之下他直接把所有人都扔出了塔外,然后在那个会议厅之中直接释放了一个三环法术【苏鲁特的毁灭风暴】。 九千度的高温瞬间气化了周遭的一切,甚至把沙斯希乌斯之塔拦腰融断。 但却仍然没有杀死那只怪物。 暗影长者作为吸血鬼,它具备所有高阶吸血鬼的能力。 它的身体可以转化成无形的雾气,无法被任何物理手段杀死。 但暗影长者也比其它的高阶吸血鬼强得多。 他的移动速度极快,远远超过音速,却不会引起任何的音爆现象,更接近“瞬间移动”。 它不死不灭,没有任何已知的方式能杀死它。 黑发法师紧盯着远处的塔顶。 而上面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也在看着自己。 双方就这样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相互对视着。 僵持半晌,扎克对身后的术士们说道:“立刻开传送...” 然而就在他微微侧头的一瞬间,余光中远处的塔顶已经空空如也。 暗影长者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第八十一章 立于阴影之中 “我可以送你回家。” 电光火石之间,扎克说出了这句话。 尖锐的爪子停在了距离他眼球几厘米的地方。 时间仿佛停顿了半刻。 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傻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术士本能地撑起了护盾。 杰洛特已经忘记了拔剑。 黑发法师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楚这个面前这个黑色的身影。 暗影长者浑身的血肉已经被烧焦,如同一具挂着焦糊碎肉的骸骨,肩膀上还燃烧着微弱的火苗。 焦黑的骷髅缓缓张口,缓慢而沙哑的声音从它的口中吐出,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无与伦比的痛苦。 “thu...alis...rag...kwa(家)” 而就在它说话的过程中,青红色血肉重新生长了出来,灰色的皮肤仿佛流动的液体一般迅速覆盖其上,转眼之间又恢复了那个病态、消瘦的老人形象。 十几厘米长的指甲缩回手指,暗影长者黄色的眼眸看着扎克,缓缓地用通用语吐出了几个字: “你...继续说。” 扎克终止了几乎就要触发的法术模型,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可以沟通,就有可能避免冲突。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这个生物开战。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再耗费太多的魔力了。 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魔法是否有效。 他尝试了,虽然表面上让对方受了伤,但看起来距离杀死对方还差的太远。 扎克缓缓开口道:“迦蓝沙的暗影长者...” 他斟酌着每一个字,力求用最简洁的语言与这个极度缺乏耐心的生物沟通: “我的来历,还有这些精灵们的窘境,你听到了多少。” 暗影长者瞬间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阿瓦拉克的面前,把早已目瞪口呆的精灵吓了一跳。 但活了几百年的精灵贤者还是维持住了镇定,没作出任何出格的行为。 恐怖的双眸盯着精灵,口中的利齿咯咯摩擦着,沙哑的声音宛若死亡的宣判:“vk...thum...kra...我的眼睛告诉了我所有一切。” 黑发法师转过身去,直接了当的说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开启【门】的能力。” 苍老的吸血鬼愣了一下,似乎惊讶于这个人类直接指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 扎克自然知道它想要什么。 自从吸血鬼族群被【天球交汇】扔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位暗影长者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穿越来的那个位于陶森特的洞穴里。 一呆就是一千五百年,生怕自己错过穿越回去的机会。 然而它却不知道,那些祸害了它的精灵早就失去了开启【众界之门】的能力。 别说一千五百年,就是再等一万年,等到世界末日它也回不了家。 而扎克也差不多猜到了对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尼弗迦德城里。 他估计自己在到达陶森特不久就被暗影长者盯上了。 那些阴魂不散的乌鸦想必都是暗影长者的眼线。 也许对方在知道自己的来历产生了一些兴趣,跟踪之下大概也听到了自己和精灵们的对话。 它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被穿越”的原因和幕后黑手——那帮无知无畏的精灵。 而平白无故宅了一千五百年的怒气也立刻就爆发了出来。 但既然知道对方要什么,扎克就可以投其所好。 略微思索之后,他缓缓说道:“我或许可以帮你。” 暗影长者瞬间出现在黑发法师面前,那张苍老的脸几乎贴在了法师的脸上: “现在...立刻...” “告诉我,凭什么?” 吸血鬼的嘴巴猛然长大,尖利的牙齿几乎要包住扎克的脑袋。 “你...会死。” 越来越多的乌鸦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遮蔽住了阳光。 周围逐渐暗了下来。 黑发法师依然站在原地,仿佛无视了那张血盆大口: “你可以试试看。” 话音未落,一声扭曲的嚎叫在广场上爆发出来。 周围所有人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狂风甚至掀飞了一直躺在地上的几个尼弗迦德贵族,鲜血从他们口鼻中流了出来。 冲击波压裂了青石路面,碎石四溅,却在扎克面前消泯于无形,在黑发法师身后留下了一片扇形的区域。 无穷无尽的乌鸦聚集在尼弗迦德城上空,彻底遮蔽住了阳光,聒噪的鸣叫震耳欲聋。 城市瞬间陷入了漆黑的暗夜之中。 远处熊熊燃烧的街道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光源。 而头顶上空无数红色的眼睛忽明忽暗,仿佛变成了一个旋转的血色银河。 整个尼弗迦德城仿佛坠入了地狱。 暗影长者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黄光,锋利的爪子伸向扎克,几乎就要刺入那个看似柔软的脖颈之中。 但最终还是停在了那里。 “门已经关闭了...”扎克随意地拨开了面前那只苍老的枯手:“你守在陶森特的洞穴也毫无意义...” 他走到不远处昏倒在地的恩希尔身旁,摸了摸皇帝的脉搏,又对旁边的阿瓦拉克做了个口型: ‘传,送,门。’ 扎克转身看向黑暗中那两个黄色光点:“你在那个地洞里毫无意义地等了多少年?” 这个尖锐的问题似乎有些触怒暗影长者,褶皱在它脸上蔓延开来。 “毫无意义的问题...” 事实上它自己都不知道在地底呆了多少年。 黑发法师摊了摊手:“你等了一千五百年...” 一个想法在扎克脑中迅速成型。 他正色说道: “这么久了,该出来走动走动了。” 吸血鬼一言不发地看着法师,似乎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黑发法师径直走到它面前:“你原先的世界一定就在这个群落,但没人知道它具体在哪里,寻找起来想必不会太容易,帮你不是无偿的...” 余光中,扎克看到阿瓦拉克正在默念咒语,双手已经发出了微光。 他决定放手一试: “你和你的族群追随我一百年,我就为你找到回家的路。” 暗影长者愣在了原地。 第八十二章 噩梦初醒 “我...” “追随你...?” 暗影长者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愤怒。 “...人类...” 低沉的嗓音仿佛死神的呼唤,四只枯槁的手臂突然从它的后背钻出,每一只手臂折成三节,布满青色血管的皮膜在上面张开,化作四只数米长的蝠翼。 巨大的蝠翼猛然张开,带起的劲风席卷了整个广场。 远方的火光投射在暗影长者身上,在地上投下了一个恶魔般的影子。 它缓缓扭头看向了黑发法师,身形瞬间冲了出去。 然后又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半空。 就在暗影长者变身的一瞬间,扎克抓住机会释放了一个三环的【静滞护盾】 他的魔法虽然无法穿透未知生物的体内,也难以控制未知的物质,但依然可以作用在任何目标的表面,并且影响其周围的其他物质。 原本自由流动的空气分子如同无数的铆钉,被【静滞护盾】牢牢地“钉”在了半空,也锁住身处其中的所有生物。 暗影长者感到形如无物的空气突然变得无比粘稠,仿佛它正在冲破的是一层层坚硬的水晶。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它一愣,转瞬间的茫然让它忘记了雾化。 下一波攻击接踵而至。 一股巨力自上而下拍在它身上,直接折断了背上的一对蝠翼,那个枯槁的头颅被整个拍进了胸腔。 无头的吸血鬼一下子单膝跪倒在地。 巨力传导到地面,随着一声巨响,广场原本坚实的石质地面如同水面一般荡起了一圈波纹。 砰! 砰! 砰! 一声又一声的爆鸣响彻整个尼弗迦德城。 一个又一个三环的【法师之手】压在暗影长者身上,这个身背四翼的怪物几乎在转瞬间就成了一滩碎肉。 紧接着散落四周的青石碎块从地上漂浮了起来,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块,飞速向着那团烂肉聚集过去。 它们在半空中就被熔化成了红灼的熔岩,如液体般包裹住了暗影长者的残骸,眨眼之间形成了一个融灼的熔岩球。 法术仍在继续。 暗影长者原本所处的位置仿佛变成了一个旋涡,巨大的力量继续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整个广场还未遭到破坏的青石路面被直接掀起、剥离。 成千上万的碎石瓦片汇聚了过来,不停地汇入那个熔岩球之中,让它眨眼间就膨胀到数米之大。 一片漆黑的广场中央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太阳。 通红的熔岩又迅速冷却成了黑色的坚硬石头,又在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下继续压缩着。 强大的电磁力把每一个分子牢牢锁住,让整个石球变得如同钻石般坚硬。 石球轰然坠地。 扎克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他的魔力正在疯狂的消耗。 转瞬之间他已经释放了十个三环魔法,魔力池一下子就消耗掉了大半。 但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控制住了这个极度危险的生物。 他轻叹一声。 自己的尝试还是激怒了暗影长者。 “阿瓦拉克,传送门!” 精灵茫然地点了点头,咒语已经吟唱完毕,一道金黄色的旋涡在众人之间张开。 啪。 一个细小的裂缝出现在那个光滑的石球上。 扎克左手抓向几十米外的一间民房,半个建筑如同纸糊一般被直接震碎。 碎石砖瓦被凭空撕扯下来,漂浮着涌向了广场中央,在半空中融化成了一股熔岩洪流、包裹到正在不断颤动的石球之上。 石球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所有人,立刻离开!” 乌鸦的鸣叫充斥耳边,扎克不得不高喊出来。 众人闻言纷纷跑向了传送门。 杰洛特还不忘拖着早已昏倒在地的皇帝。 然而就在这时,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从众人头顶传来: “迦...蓝...沙...长...者。” 扎克抬头望去,发现那沙哑的声音来自于头顶的鸟群。 尖锐的鸟喙一张一合,每一只乌鸦只吐出一个音节,刺耳的鸣叫声连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即使过了一千多年,你还是这么固执。” 这诡异的场景让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石球的裂缝中也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ammurun...tdet”(阿穆伦,特迪塔)。 红色的雾气从石缝中流出,又凝实成了一个枯瘦的人形。暗影长者又变回了那个枯槁老人的形象。 然而它却没有向扎克再次发起进攻,而是同样抬头向上方看去。 “nac...sel...thi...pshu”(这里不是你们的领域) 两只乌鸦从鸟群中脱离出来,扑闪着翅膀落在了扎克肩头。 它们蹦跶了两下,歪着脑袋看向了暗影长者。 其中一只呱呱叫道:“哇——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等在那里毫无意义。” 另一只也说道:“这个人类说的没错,哇——,你该出来走走了。” 暗影长者黄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动着:“nac...thi...thaur”(这与你们无关) 乌鸦:“哇——这与所有的族裔都息息相关,哇——不是你个人的决定。” 乌鸦的话让苍老的吸血鬼陷入了沉默。 两只乌鸦却突然一言一语地聊了起来。 “特迪塔长者,你最近如何?” “还好...” 近在耳边的沙哑叫声让扎克耳膜刺痛,但他并不想打断这场对话。 即使面前的景象看起来有些诡异。 “欧飞尔还不错,人很多,但是血太燥,不好喝。你呢,阿穆伦长者。” “东方的风沙有些大。哇——,但是姑娘们真漂亮...” “usuac!!”(够了!!) 刺破耳膜的吼叫让两只乌鸦停止了聒噪。 其中一只眨了眨眼睛:“迦蓝沙长者,哇——,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另一只应和道:“都等了一千多年了,一百年又算什么?” 沉默半晌,苍老的吸血鬼冷冷哼了一声。 原本暴怒的它此时似乎冷静了下来。 黄色的眼眸在阴影中注视着扎克,仿佛想要洞穿这个法师的灵魂。 许久之后,它缓缓抬起一只手,尖锐的爪子指向扎克,沙哑的声音从那片黑暗中传出: “人类...你必须遵守承诺...” “决不食言。” “我和我的族裔...会盯着你...但我会决定....是否履行你的意志...违背诺言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没问题。” “...五十年...” “成交。” 吸血鬼那张苍老的脸上抽动了一下,指甲似乎瞬间长长了半寸,盯着扎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恼火。 许久之后,他一言不发,灰色的身体逐渐暗了下去,在黑雾缭绕之中化作无数的乌鸦冲上天际,汇入了鸟群之中。 而那两只乌鸦依旧站在扎克肩头,两双红色的眼眸一左一右,似乎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黑发法师也侧脸看着肩膀上的它们。 刚刚的对话他虽然无法全部听懂,但还是捕捉到了两个名字。 阿穆伦,特迪塔。 这让他差不多猜了个大概。 天球交汇之后,有三个吸血鬼部族被困在了猎魔人世界。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发现已经无法回家的吸血鬼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两个部族很快接受了现状,并在这个新世界愉快地探索起来,过上了“现充”的生活。 阿穆伦远渡重洋去往了西方的大陆。 特迪塔跨过蓝山去往了神秘的东方。 只有迦蓝沙留在了这片大陆上,固执地等候着回家的路重新开启,它们的某位暗影长者更是“宅”在了地底,一步都没有踏出过山洞。 扎克也想到了,这两只乌鸦的背后,也许就是阿穆伦和特迪塔部族中的两位暗影长者。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试探着问道: “它去哪儿了?” “在地底下呆了一千多年,现在要晒晒太阳了...”右肩上的乌鸦呱呱叫道:“总需要点时间。” 扎克微微颔首:“两位要不也考虑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两只乌鸦就拍着翅膀飞向了空中,汇入了漆黑如墨的鸟群: “人类...不要得寸进尺...” “我们的忠告也是相同的...” “遵守你的诺言...” “你绝不会想与三位长者为敌。” ———————————————— 半空中的鸟群向着三个方向飞散而去。 阳光重新照射到大地之上。 仿佛噩梦初醒,整个尼弗迦德城再一次迎来了白昼。 此时整个千年广场已经不复原先的样子。 广场的中心,一个直径十几米的熔岩大坑正在缓缓冷却。 原本整齐的青石路面已经被剥离干净,露出了坑坑洼洼的泥土。 方圆百米内的建筑几乎只剩下了地基和残垣断壁。 远处的城区依然燃烧着熊熊大火。 四处都是人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和惨叫。 毫无头绪的卫兵们四处奔走,却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此时正毫无尊严地晕倒在不远处。 扎克身后众人们依旧一脸茫然,无人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看到那个黑发法师在原地呆站了半晌,然后缓缓俯身,席地而坐,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八十三章 挖坑 尼弗迦德城北二百公里,埃托利亚大平原。 阿托里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天气燥热,毒辣的阳光几乎能点燃他那本来就不多的灰发。 然而他却不敢松懈半分。 此时他正站在一个“巨坑”的边缘。 这个圆形的巨坑直径足足有二百米,完全容得下尼弗迦德城里的千年广场。 他弯腰看去,几乎垂直的坑壁向下延伸了几十米,而为了防止坍塌,坑壁已经上全部砌上了巨型大理石砖。 阿托里欧的视线落在坑底,那里的工人看起来就和蚂蚁差不多大小,他们正在围在最后一片还未铺好石砖的区域辛勤工作着。 放眼四周,川流不息的骡马正在运送着挖出的沙土。 更远处一个个车队来回穿梭在四周的平原之上,把建筑材料运送到现场,木材、石料已经在这附近堆积成山。 但阿托里欧知道,挖掘这个深坑只是整个工程的一小部分。 他担任埃托利亚行省总督已经二十年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工程。 按照帝国工程院给他的规划,附近方圆十几公里的森林都要被全部砍伐掉。 附近还要开始兴建数个功能齐全的城镇。 帝国甚至还计划在埃姆雷布河和阿尔巴河之间修筑几十公里的运河,从而把水源导入干旱的埃托利亚平原。 如此巨大的工程让他想到六十年前兴建尼弗迦德城时的盛况。 不,这远比尼弗迦德城还要庞大。 阿托里欧长长吐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凉棚。 那里有一张舒适的床榻,华丽的餐桌上摆着冰镇水果和尼弗迦德精酿。 然而此时一个术士正在坐在那里享用着为自己准备的一切。 沙斯希乌斯。 那家伙原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甚至在尼弗迦德城里有自己的法师塔。 更准确地说——曾经有。 但几天前的一场爆炸把沙斯希乌斯之塔炸成了碎片。 现在谣言满天飞,有人说是火药爆炸,有人说是那个术士的试验导致的恶果。 但总督在尼弗迦德的朋友告诉了他真相——那座塔毁于一场法术战斗。 阿托里欧很难想象怎样的战斗会让那座全尼弗迦德最高的建筑物毁于一旦。 但无论如何,没了法师塔的沙斯希乌斯急得在皇帝跟前跳脚,最后被心烦意乱的恩希尔直接扔到了这片工地上和自己一起受苦。 想到这里头发灰白的总督不禁叹了口气。 最近帝国里的怪事越来越多。 他这几天收到了不少的报告,说埃托利亚城中最近出现了很多陌生的旅者。 他们有些气宇不凡,衣着华贵而且行事优雅。 有些则行事孤僻、敏感多疑、一惊一乍。 但这些形色各异的陌生人居然会时不时地秘密聚集在一起。 而且里面还有一些他认识的人。 比如麦提那的罗卡德男爵。 那个来历神秘的男人前两天经过托利亚城时还专门来见了自己一面。 然后第二天就急匆匆地向着南方的尼弗迦德城去了。 这个他印象里一直都冷静优雅的男人突然变得神神叨叨的。 嘴里还口口声声说着“族长的召唤”。 不但如此,他还听说几位帝国其他行省的高官贵胄也莫名其妙地突然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一夜之间就弃职责于不顾,向着尼弗迦德城汇集而来。 可是他完全不记得皇帝下过召集的命令啊? 他把这件事上报了皇宫,结果皇帝只简单回复了他几个字:“知道了”。 然后要求他继续专心致志地挖坑。 “没有什么公务比挖坑更重要。” ———————————————— 喧闹声把总督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循声望去,一队身穿华丽黑甲的士兵正沿着不远处的土路列队进入了施工场。 禁军?! 阿托里欧赶忙迎了上去,一边小跑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 在这个炎热的下午,那些禁军们穿戴的全身黑甲仅仅看上一眼就让人浑身冒汗。 然而到了近处阿托里欧却突然感觉凉爽了起来。 那寒冷的气息来自于几名身材极为高大的重甲战士,即使站在禁军中也显得鹤立鸡群。 他们穿戴着厚重而奇异的钢甲,上面还包裹着一层红色的铁锈,仿佛是古老的地穴中挖出的上古遗物。 而他们的头盔之中皆是一张张惨白的骷髅面孔。 总督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很快就就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几位北方的术士骑在马上,跟在士兵之后也进入了施工场。 还有那个人称“白狼”的猎魔人也在队伍之中。 队伍的末尾处皇帝恩希尔正与一位黑发青年并列而行。 阿托里欧听过很多关于那个青年的传言。 什么来自东方的神秘使者。 什么被封印在仙尼德岛中几百年的上古术士。 什么雷比欧达先知的转世。 甚至还有人说他是邪神莉莉丝的配偶,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毁灭。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三两步迎了上去,做了一个标准的尼弗迦德宫廷礼。 “皇帝陛下。佛古斯之井已经完成了。” 佛古斯之井是他自作主张为这个巨坑起的名字,如此伟大的工程用皇帝的父亲命名肯定不会出错。 然而他却看到恩希尔皱了皱眉头,甚至没有回复他。 那个青年反而对自己点了点头,下了马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那个深坑的边缘,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似乎是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他回头微笑道:“辛苦了,总督。现在,让所有人都离得远一点吧。” 第八十四章 法师塔 很快所有的工人们都从坑底爬了上来,坑壁上的木梯也被全部撤掉。 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刚刚的热闹喧嚣已经不在。 工人们都站在几十米外,好奇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阿托里欧看着那个青年走到坑边,双手缓缓举到了半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有微风拂过面茫。 那个深坑的上方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球。 透过那片空间望去,远处的景色逐渐模糊了起来,森林跳着扭曲的舞蹈,如同一片海市蜃楼。 那片空气好像在内外翻转,就像是内部的空间被吐出来,而外面的空间又被不停地吸回去。 正当他看得出神时,余光中却看到一个身影从围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沙斯希乌斯? 只见那个书呆子同样也是一脸好奇地盯着那片区域,整个人不自觉地向着坑沿走了过去。 “沙斯希...” 还没等他叫出对方的名字,深坑的边缘却突然崩开了一道裂缝,毫无防备的老术士惊叫一声直接滑了下去。 井壁上的大理石砖在不断地剥落,没有了支撑的井壁一下子坍塌了下去。 裂缝快速地蔓延到不远处的人群脚下,几个劳工躲避不及,一下子就跟着滑了下去。 就在人群陷入混乱之时,一直高举双手的青年扭头看了过去,那几个滑落下去的工人突然从坑里漂浮了出来,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扔出了十几米远。 但是沙斯希乌斯那个倒霉鬼却不在其中。 深井的中央似乎变成了一个旋涡,硬生生地把他吸了过去。 他被卷到了那片摇摆不定的空气里,整个身子突然变得扭曲起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漆黑的球体出现在了深坑上方, 总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超过他理解能力的事物。 仿佛...仿佛这个世界突然被戳出了一个洞。 漂浮在空中的沙斯希乌斯一下子就干瘪了下去,身上衣物也在快速的腐烂着。 可怜的术士竭尽全力给自己释放了一个半透明的“保护罩”,但只持续了一瞬间就烂成了碎片。 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萎缩着,很快就软化成了一团黑色的物体,如同一块发霉了几年的奶酪,然后又迅速干枯,转眼间便如同太阳底下的影子一样灰飞烟灭了。 巨大的恐惧几乎让总督的心脏停跳,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尽可能地远离那个黑色的“大洞”。 就在他心惊胆战的时候,眼前突然变成了灰色。 一个巨大的东西完全占据了他的视野。 原先空空如也的深坑之中凭空立起了一栋下粗上细的灰色建筑。 它是如此的巨大,完全填满了刚刚完工的“佛古斯之井”,建筑的外墙和巨坑的内沿只剩了十几米的距离。 阿托里欧向上看去,房屋般大小的灰色巨石一层一层地垒到数十米高的半空,上沿参差不齐,仿佛被从中折断了一般。 它已经比尼弗迦德的皇宫还要高大,但一百多米的宽度让它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石墩。 灰色石壁的正中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周围环绕着突出的石砖,外壁凹凸不平。 也许那里曾经连接着长廊和前院,但现在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短暂的呆滞之后,他的大脑终于把所有的信息拼凑在了一起。 这是一座巨塔。 更准确地说,是一座巨塔的地基。 虽然它的上半部分已经不翼而飞,但他可以想象其完整时有多么的庞大。 和这个巨塔相比,尼弗迦德城里的沙斯希乌斯之塔只能算一个小烟囱。 “抱歉...” 一个声音让总督回过神来,他茫然扭头,那个黑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刚刚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 ---- 扎克脸上露出了微笑。 经过这么多波折,他终于把自己的法师塔召唤到了这个世界。 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有惊无险。 毕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造一个稳固的地基并不简单。 他的法师塔虽然只剩下了一部分,但还是太大、太重了。 施工不仅要修建好一个稳固的“托盘”,甚至还要考虑到地质结构的稳定性。 应该说埃托利亚总督的工作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扎克...”叶奈法走了过来。天气炎热,女术士已经把瀑布般的黑发扎成了一个辫子: “你的法师塔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一边的杰洛特也附和道:“咳...与其说奇怪,不如说只剩了一半。” 其他几名术士也围了过来。 恩希尔下马走到了跟前。 法兰茜斯卡、艾达·艾敏、特莉丝面面相觑。 阿瓦拉克若有所思。 在来之前,他一直期待着能够真正见到扎克的法师塔。 毕竟那个法师一直以来都是单枪匹马,他口中的“法师文明”却从没有显山露水。 现在终于见到了那个文明的真正造物。 虽然不怎么符合精灵的美感。 但真的太大了。 这个法师塔比他见过的所有建筑都要更为庞大。 雨燕之塔,海鸥之塔相比之下连玩具都算不上。 “是五分之一...”扎克纠正道。 众人闻言陷入了沉默。 考虑到地下的部分,也就是说这座塔完整的时候有数百米高? 黑发法师继续对阿托里欧说道:“接下就有劳总督修补一下了。” 阿托里欧对不远处的人群招了招手,工人们很快推来了一个巨型木质吊车,在坑沿和那扇巨大的青铜门之间搭起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吊桥。 扎克走了上去,塔壁上的青铜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后面漆黑的洞口,他回首对众人微笑道:“别客气,都进来挑个房间吧。” 杰洛特第一个踏上了吊桥: “你的法师塔要不是捡来的,是怎么变成这模样的?” “当然是战争。” 黑发法师已经走入了大门,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 “那场你们将要追随我加入的战争。” 八十五章 法师塔内部 橙白色的灯光接连点亮,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周人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大殿之中,宽阔的空间让他们想起了尼弗迦德的皇宫大厅。 只不过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 破碎断裂的楼梯,残缺不全的悬廊。 大殿四壁上挂着积满灰尘的挂毯和吊旗,石板地面上布满了裂缝。 简直就像一个被废弃了几十年的古堡。 而本应是王座的地方立着一道巨大的石门,上面刻满了繁复的花纹。 “主人,欢迎回来...” 一个空灵的声音凭空响起。 众人被吓了一跳,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刚刚是谁在说话?”法兰茜斯卡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是塔灵。”扎克直接走向了大殿一头的石门:“你可以想象成这座法师塔的灵魂。” 几位术士面面相觑,他们中的几位也曾经拥有自己的“术士塔”,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建筑还可以有灵魂。 “很高兴您还活着,主人。” “你可以闭嘴了。”扎克叹了口气。 自从法师塔受损之后,塔灵的智力好像也受到了些影响,魔力不足时更甚。 杰洛特对这些术士之间的讨论没什么兴趣,他一边走着,一边扬起脑袋四处打量,却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在地。 他低头看去,布满裂缝的大理石地板上正躺着一个成年人大小的人形物体。 猎魔人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起来。 是一个人偶。 木材和金属被组合成人体大致的形状,头部被雕琢成模糊的人脸。 “这是什么东西?” 黑发法师看过来一眼:“魔仆。”然后又继续检查起那个布满花纹的石门:“法师塔里的仆役。” “这东西是活的?” 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人偶突然坐了起来,把杰洛特吓了一跳。 塔灵冰冷地说道:“有的时候。” 说罢那个人偶又躺回了地上。 “...” 声音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 特莉丝提着自己的绿色纱裙走,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灰尘杂物:“是类似于魔像的东西么?” 这个世界的术士们可以利用泥土、石块创造巨大的人形魔偶,他们几乎不会思考,会毫无质疑遵守创造者的指令。所以也往往被用来守卫术士们的领地。 “不完全一样...”扎克检查完了星界门,也走了过来:“魔像自身具有思维的,虽然非常的低级...” “但魔仆只是纯粹的人偶,和你在马戏团里看到的提线木偶没区别。自己并没有任何的智慧,真正控制魔仆的是塔灵。” 塔灵:“就像这样” 人偶突然又坐了起来。 “塔灵,你需要节省魔力。”扎克不耐烦地说道。 叶奈法也蹲下身子,直接摆弄起人偶的金属关节:“所以这些人偶...魔仆是给你端茶送水的?” 扎克摇了摇头:“这座塔里还剩下大约一百名魔仆,但它们通常是用来完成一些相对复杂的任务。端茶送水、搬运东西那种简单的任务,塔灵自己就可以完成。” 看众人有些疑惑,他继续说道:“想想看,相比与控制一个几十个关节的人形木偶端茶上菜,直接让餐盘水杯飞到桌上不是要容易得多么?” 仿佛为了演示一般,不远处一个碎了一半的玻璃杯从地上飘了起来,缓缓飞到了杰洛特面前,里面还盛着半杯有些浑浊的液体。 “请喝水,尊贵的客人。” 杰洛特皱起了眉头,就算猎魔人百毒不侵,他也不敢碰这杯“陈年佳酿”。 “你自己留着吧。” ———————————————— 杰洛特小心翼翼地把三支长剑挂到在墙上。 爱丽丝、湖中仙女之剑、陶森特骑士剑。 这是他最为趁手的三把武器。 房间内的家具、床铺已经被换成了崭新的一套。 一边的叶奈法正在书桌前整理着自己带来的书籍。 猎魔人对自己挑的住处非常满意。 它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厅,一间书房,一间餐厅,一间储物室,还有一个能自动清洁的厕所。 简直比他们在陶森特的小房子还要舒服。 那个黑发法师管这个叫“套房”,而法师塔的整个“客居区”就是一个个“套房”组成的。 整理好墙上的武器后,白狼躺到了床上,看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他心情很好。 虽然这段时间和那个黑发法师相处下来建立了一些友谊,但他心中始终有些忐忑。 对方实力很强,确实不像是这个世界的术士,但说起话来太过口若悬河了。 满口都是“世界群落”,“虚空虚海”,“法师文明”。 然而他今天终于见到了对方口中的所谓“远洋巨舰”,这让他打消了大部分的疑虑。 这艘“远洋巨舰”虽然破了些。 但是真的“巨”。 难怪能把希里给撞飞... 他一进来就见识了一层的法师大殿,虽然现在有些破败,但还是能够看出其曾经的金碧辉煌。 二层是行政区,三层是宴会区,他身处的客居区是第四层。 各层之间由数条楼梯,以及中央的升降台相连。 而每一层都包含了上百个房间。餐厅、长廊、功能各异的房间、大厅不计其数。 简直就像把仙尼德岛上的洛夏宫、艾瑞图萨、加斯唐宫全部塞了进来。 他们头顶的五层是所谓的“仪式区”,他溜上去看了看,那一层只剩下了一半,大部分房间都没有天花板,抬头就能看到天空。 而据扎克说,法师塔的地上部分原本有二十五层,他本人以前住在二十二层,但现在也只能跟他们一样“客居”在第四层。 这还不算神秘的地下部分,那里有三层的中枢部和三层的仓储部。 这座塔实在是太大了。 根本就是把一个功能齐全的城镇硬生生塞进了室内。 如果补给充足,这个法师塔完全可以容纳数百人,甚至上千人生存至少数月的时间。 砰砰砰。 “你去看一下。”叶奈法还在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杰洛特从床上跳下来打开了房门。 几位尼弗迦德士兵鱼贯而入,把大包小包的行李运了进来。 虽然大部分都是叶奈法的东西,但一直让猎魔人魂牵梦绕的东西终于送到了。 这是他在陶森特的全部家当,也是他花了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才收集齐全的。 六大猎魔人学派的所有制式装备。 杰洛特瞥了一眼门外。 那里依然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无数的工人和仆役正在修缮和打扫着每一个房间。 他们正在修补长廊、门窗、替换破旧的家具、粉刷墙壁。 猎魔人扬了扬眉毛。 这么多房间,大概还可以塞进很多人吧。 第八十六章 小路上的谈话 艾达·艾敏静静地靠在窗边,看着法师塔外一片忙碌的样子。 无数的梯子和脚手架已经在法师塔的外壁上搭设了起来,远处的建筑材料也在向这边源源不断运输过来。 尼弗迦德帝国似乎正计划为这个法师塔再加盖一两层的样子。 远处的一条小路上,一位身姿优雅的精灵正骑马远去。 法兰茜斯卡。 百花谷的精灵女王还是无法抛下自己的人民,决定返回自己的国家。 小路之上两个身影正在折返回法师塔。 是克利凡·马卡(阿瓦拉克)和那个名叫扎克的人类“法师”。 虽然同为艾恩·萨维尼(精灵贤者),但艾达对那个阿瓦拉克并没有什么亲近感。 两个异世界的精灵种族在两千五百年前就分道扬镳了。 就像《盖伯汉与迪莉安之歌》里的两位主角,虽然保留着彼此的记忆和细若游丝的联系,但最终还是在岁月的冲刷和群星的隔阂下形同陌路了。 艾恩·艾尔的狂猎军团将驾驶着末日之船【奈吉尔法】参与这次远征。 而自己作为艾恩·希迪唯一的艾恩·萨维尼(精灵贤者),也将代表着自己的种族加入这次旅途。 这次,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绝大多数的精灵贤者都有着预知未来的能力,虽然这种能力非常的微弱,大多时候只是一种直觉,只有极少的贤者能把直觉转化成预言。 几个月前,当白狼和叶奈法向她求助的时候,她就敏感的察觉到世界的未来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一切都将决定于杰洛特对希里的一言一行。 或是毁灭,或是拯救。 当两个月前希里失踪之后,她对未来的预感突然急转直下,一切都向着“毁灭”的方向滑去。 无可阻挡,不可逆转。 直到那个人类法师现身。 未来突然被蒙上了一层迷雾,变得扑朔迷离。 作为尊贵无比艾恩·萨维尼(精灵贤者)她有权拒绝女王的命令,但还是下定决心参与其中。 艾达·艾敏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环。 她已经很久没看过大海了。 在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独自眺望大海,仔细倾听它的声音,任由海浪拍打她的双脚。 直到人类把他们驱逐,赶入了森林和群山之中。 她一直痛恨人类。 但那个人类法师却给她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她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串封存了两百年的珍珠项链,动作生疏地戴到了雪白的脖颈之上。 这个人类,会不一样么? ———————————————— 扎克和阿瓦拉克走在小路上。 “所以你也要返回提尔纳丽雅么?” “是的。那里已经一团糟了。”精灵贤者平静地说道。 黑发法师摇了摇头:“早知道就努把力了...” 之前众人在尼弗迦德城中遭遇到暗影长者,战斗爆发之时扎克救下了所有人,但唯独没能救出盖尔。 那位高傲的精灵首相当时被暗影长者抓在手心,直接在蓝紫色的火焰中灰飞烟灭了。 现在艾恩·艾尔精灵群龙无首,阿瓦拉克必须返回首都收拾局面。 这位强大的精灵贤者暂时无法加入实在是可惜。 无法同行的不止他一人。 仙尼德岛政变之后,最强大的人类女术士菲丽芭被直接埋进了皇家舞厅的地板里,算是“香消玉殒”了。 百花谷那一亩三分地离了法兰茜斯卡也不行,精灵女王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而是让艾达·艾敏加入了队伍。 而另一位强大的女术士——玛格丽塔——因为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但被皇帝特赦,而且会成为合并之后的术士学院的院长。 这位女术士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满心只有自己学生。 在这个从术士学院到法师学院的过渡时期,她确实是最好的院长人选了,也是扎克默认的安排。 总而言之,还是有些人需要留下,以保证后方的稳定。 所以最后加入这次旅途的术士只有四位。 温格堡的叶奈法。 特莉丝·梅利葛德, 艾达·艾敏, 芙林吉拉·薇歌, 凯拉·梅兹自从女术士集会后就下落不明。 只是扎克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这个世界拥有最美容颜和最美身材的两位女士都没上船。 不过随着未来法师文明逐渐在这里站住脚,这个世界和自己的法师塔之间,甚至和法师世界群落之间的联系会越来越强。 人员、兵力、物资的流动也会越来越方便。 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法师先生也可以去提尔纳丽雅一游...”阿瓦拉克低声说道:“我相信那里会有很多你感兴趣的事情。” “等有机会吧。”扎克应付道。 但是一个问题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阿瓦拉克,你不在,谁来率领红骑士?” “自然是他们原本的领袖。” 扎克停下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消瘦的精灵转过身来,似乎对扎克诧异的表情十分满意,露出了一个没有犬齿的微笑: “是的,艾瑞汀还活着。” ———————————————— 扎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脸上依然带着些许震惊。 他没想到狂猎之王居然还活着。 这位精灵王一直率领着狂猎军团在希里身后紧追不舍,并无数次让杰洛特一行人陷入陷阱。 最终双反展开了命中注定的决战。 猎魔人当时获得了不少支援,不但女术士集会所参与其中,尼弗迦德帝国甚至派出了一只师团加入了战斗。 而艾瑞汀却因为盖尔的叛变断了后援,最终倒在了白狼的剑下。 按照阿瓦拉克的说法,史凯利格群岛之战后一些幸存的红骑士们找到了艾瑞汀,并成功把他带回了提尔纳丽雅。 他受伤很重,不但瞎了一只眼,智力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伤愈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但确实是勉强活了下来。 看来提尔纳丽雅是必须走一趟了。 但不是现在。 精灵世界的时间流速很慢,那边待一天,猎魔人世界就会过去一两周。 所以他需要先完成一些紧迫的任务,最后只需要静静等待法师塔修缮完工就可以了。 扎克走到书桌前,拿起了一摞纸张。 ‘塔灵,把狩源报告提交上去吧...’扎克在心中念道:‘还有这个狩源法术的申请。’ ‘遵命主人。’ 黑发法师低头看去,一本古籍正静静躺在桌面之上。 那是他在仙尼德岛的图书馆之中找到的,一本艾恩·希迪精灵的远古记录。 黑色的封皮之上,有些模糊的精灵文字正反射着狩源吊坠发出微微亮光。 《无人所知的镜中的恶魔》。 第八十七章 狩源报告(一) 第二星区圣塔,五十三层。 卡奥姆刚刚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中站了起来。 扯了扯已经有些褶皱的长袍,他准备离开办公室,回到自己在三十二层的住所。 就在这时,几张羊皮纸却从门上的信口中飞了进来,直直地飘到了他的桌上。 圣塔塔灵的声音随之在他脑海中响起: ‘见习法师卡奥姆,请接收并处理狩源报告。’ 卡奥姆胖脸顿时褶成了一团,他挠了挠两腮的胡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了桌前。 虽然有些累,但他还是极其珍视这份职务的。 作为一名见习法师的他能进入圣塔是极为幸运的,毕竟在这里工作的见习法师们晋升率要比其他人高得多。 而他所在的部门就专门为圣塔管辖的狩源法师们提供后勤支持。 其主要的职责包括资金的分配、贡献度的衡量、狩源法术的调度、分拣狩源法师们传回来的信息和报告等等。 其中一部分工作可以由圣塔塔灵自动进行,但某些工作还是需要法师们人工完成。 毕竟塔灵的思维相比于人类还是有些僵硬,有时候还会闹出些笑话,也无法进行太过复杂的工作。 比如检阅狩源报告。 而现在战争已经迫在眉睫,要处理的报告越来越多,每天都会有狩源法师们发回来新的信息。 整个法师文明已经像一台巨大而精密的机器一样告诉运转了起来。 圣塔里的源石储备正在飞速消耗。 塔顶的光芒每天都会闪烁几次,那代表着圣法师们正在释放着高环的狩源法术,跨过茫茫虚海支援着那些身在异乡的狩源法师们。 他也就绝对不能闲着。 带上眼镜,卡奥姆仔细翻阅起这份刚刚送到他面前的狩源报告来。 一个名字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狩源法师+++++++++++++++ 第二星区狩源法师,扎克·斯图亚特 ++++++++++++++++++++++++++++++++++++++ 卡奥姆脸上一抽。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这位正式法师虽然只有一级,但知名度却可以比肩某些圣法师。 自己在法师学院里学习的好几本教材都是出自他手,那本《电磁学》更是让他头痛不已。 这个人被所有法师学徒们称为痛苦之源,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学徒默默地问候他家人。 但这个人几十年前在学术上获得了颇高的成就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所以一直被大多数人当成了一个历史人物。 但卡奥姆来到圣塔之后消息灵通了许多,也接触到了一些机密的信息。 他现在也知道了这位奥术法师曾经在那个名叫帕托斯的小世界躲藏过一段时间。 也就是那个战争伊始就毁灭的世界。 而扎克·斯图亚特也是那个世界唯一的正式法师幸存者。 卡奥姆现在还记得当时星枢法环一次性派出十三名圣法师的盛况,那个世界的【世界壁】直接被圣法师们穿成了筛子。 而这位奥术法师之后也踏上了狩源法师之路。 着让卡奥姆为学院里的学徒们感觉有些庆幸。 +++++++++++++++已接触世界+++++++++++++++ 【已接触世界】:猎魔人世界。以这个世界的一种现实操纵者命名。 【世界类型-空间结构】:星球,存在大量小型半位面,但不存在大型物质或非物质位面。 【世界类型-规模】:中型 【世界类型-资源】:丰裕世界 【世界类型-本源劣化程度】:普序世界 【恒星系结构】:单恒星系统,无其它行星,星球存在一个小型卫星。 【已知国家和文明】:尼弗迦德,欧飞尔,赞格维巴.... ++++++++++++++++++++++++++++++++++++++ 这些是之前的几份任务报告中已经提到过的信息。 卡奥姆不禁感叹这位狩源法师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多元宇宙虽然很大,茫茫虚海之外不知道有多少的世界和世界群落。 但大多数世界都是不具备生命的贫瘠世界和荒芜世界,它们往往只具有开采自然资源的价值。 找到一个存在生命的普通世界,或者存在成熟文明的丰裕世界是极小概率的事情。 而这位扎克·斯图亚特第一次任务就撞到了一个。 难怪圣塔会一直密切注意扎克·斯图亚特的行踪,每一份报告都要紧急处理,甚至直接上呈帕托圣法师。 想到这里卡奥姆继续读了下去。 这位狩源法师之前呈交的报告大都是超凡生物报告、任务报告。 而这次是一次综合性的“狩源报告”,这往往代表了一名狩源法师已经在新世界里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世界规则报告+++++++++++++++ 【世界类型-本源劣化程度】:普序世界。 【规则规范化程度】:中。 物理规律平整,现实操纵具有普遍规律,但缺乏严谨的规则,甚至会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 低级现实操纵者可以较为轻易地操纵质量和空间,改变元素的种类, 仍然存在不可忽视的大量欲愿现象,以及罕见的现实现实异常。 +++++++++++++++现实操纵报告+++++++++++++++ 【存在现实操纵】:是 【现实操纵能力-分类】:法术、欲愿、仪式。 【现实操纵能力-法术分类】:咒术、法阵、巫术、神术/圣言术(可能存在) ++++++++++++++++++++++++++++++++++++++ 意料之中,这个世界的规则规范化程度只有“中”。 大多数狩源法师们发现的新世界都是“低”或者“中”。 但这都只是相比于法师文明而言。 其实法师文明在上古时代时规则也好不到哪儿去。 那个时候一级法师就可以开传送门,也可以操纵物体的质量,凭空创造和抹消物质。 但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事故,法师们发现某些法术实在是太过危险。 有时候控制不好,创造一滴水也能毁灭一个小型世界。 在庆幸于自己的世界群落没有被意外毁灭的同时,法师文明也开始了一个漫长的【规则规范化】的过程。 星枢法环对整个世界群落的规则进行了调整。 凭空创造、消泯和改变物质的魔法全部被提升到了十九环以上。 空间和时间魔法也被提高到了十环以上。 而低级法师们则失去了调用这些规则的权限。 卡奥姆作为一名见习法师,很难评价这样做的好处和坏处,但他是绝对不会去质疑那些七级的星穹法师们做出的决定的。 +++++++++++++++现实扭曲报告+++++++++++++++ 【存在现实异常】:是 【现实异常最高级别】:五级(估计)。被称为【白霜】的显示异常现象将在下文详细说明。 ++++++++++++++++++++++++++++++++++++++ 卡奥姆瞪大了眼睛。 五级的现实异常? 第八十八章 狩源报告 (二) 强烈的好奇心让卡奥姆想要直接跳到附录部分,但作为审阅员的职责还是要求他一丝不苟地继续阅读了下去。 +++++++++已接触文明报告+++++++++ ++++++++++尼弗迦德文明++++++++++ 【文明类型-级别】:启蒙时代 【文明类型-规模】:单世界文明 【文明类型-政治结构】:极权 【人口】:七千万 【物种】:组成此文明的物种将于附录中特别说明。 【具有超凡者】:是 【超凡者说明】:这个文明主要存在一种被称为【术士】的现实操纵者,其尚处于咒术阶段。但由于较低的规则规范度,这些现实操纵者可以轻易操纵空间和物质质量。 案例参考附录:【阿祖烈的双十字】,【化器封形】,【变形术】。 ++++++++++++++++++++++++++ 卡奥姆皱了皱眉头。 这位狩源法师之前提交的报告中就多次提到过这个文明。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扎克·斯图亚特却一直对构成这个文明的物种讳莫如深。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么? 卡奥姆继续读了下去,又看到几个大同小异的文明。除了那个没落的艾恩·艾尔文明之外,没什么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 +++++++++高级超凡生物/神灵+++++++++ 调查仅限于初次接触世界,不涉及其群里中其他未涉足的世界。 【是否存在古神】:可能 【是否存在新神】:可能 【超凡生物最高等级】:五级 已知高级超凡生物/神灵列表(详细信息参考附录): 【湖中仙女】:真实存在。推测为不超过三级的超凡生物,也有可能是一名微弱神力的新神。 【达娜梅碧】:真实存在。本地人称为田野女神,很有可能是一名不依附与信仰的四级古神。神职与自然相关。身缀鲜花,出现之时无论植物或野兽,所有活物均会追随其脚步。 【莉莉丝/妮雅】:可能存在,也可能仅为信仰偶像。被认为是一名邪恶的女神。 【斯瓦勃洛】:真实存在,但几百年前已经声销迹灭。外表为巨熊生物。推测为不超过三级的超凡生物,也有可能是一名微弱神力的新神。 【梅里泰莉/弗蕾雅】:真实存在。神职与繁衍、生育有关。可能为一名四级的微弱神力新神。 【达贡】:真实存在。外表为巨大的水生生物。推测为一名三级的超凡生物,也有可能是一名微弱神力的新神。 【卓蘭·阿赫·特拉】:可能存在,也可能仅为信仰偶像。外貌为一只巨大的狮面蜘蛛。 【永恒之火】:推测仅为信仰偶像,没有真实可信的神迹记录。但不排除经年累月的信仰中已经诞生了神职和神格。 【汉姆多尔】:推测仅为信仰偶像,没有真实可信的神迹记录。但不排除经年累月的信仰中已经诞生了神职和神格。 【刚特·欧迪姆】:真实存在。有大量真实可信的高阶现实操纵记录。可以操纵时间,估算至少为五级超凡生物。非依赖于信仰的新神,行为模式也与通常所见的古神不同。真实身份尚未可知,推测为从其他世界或世界群落入侵本世界的超凡生物。 建议: 由于此世界存在多个怀疑是微弱神力的个体,并且存在等级和能力未知的高级超凡生物。在后续的工作中建议至少一名六级圣法师降临此世界,对当地的神灵进行归化和排除工作。 ++++++++++++++++++++++++++ 卡奥姆喝了口水。 这篇报告大都基于猜测,但这是可以理解的。 狩源法师们在早期阶段通常都会尽力避免与本地的神灵接触,因此这方面的报告往往言语不详。 但看起来这个世界似乎也没有普遍展现过神迹的神灵。 即使被认为是真实存在的【梅里泰莉】和【达娜梅碧】也只展现过极少的神迹。 通常来讲具有文明的世界往往会诞生一些神灵。 但有时候凡人们也会把一些三级以下的超凡生物当做神灵崇拜。 这些超凡生物只能算伪神,它们没有真正的神职,使用的也不是神术。 但是那个叫刚特·欧迪姆的超凡生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扎克·斯图亚特明确指出它展现过大量的高级现实操纵能力。 它既不属于依赖信仰的新神,也不是依附本源的古神,而是一名从其他世界入侵的超凡生物。 能做到这一点的文明和生物大多数都是法师文明的劲敌。 这个生物非常值得关注。 卡奥姆向后翻了几页,很快来到了末尾的部分——世界群落调查。 他准备扫一眼,毕竟在这个早期阶段,狩源法师对新世界群落的了解往往比较有限。 +++++++++世界群落报告+++++++++ 【世界群落】:白霜世界群落,以此世界群落中的一种现实异常命名。 【世界群落类型-空间结构】:世界壁-虚空结构。由大量被世界壁包裹的恒星系统和间隔其中的虚空构成。 【世界群落类型-资源】:未知 【世界群落类型-本源劣化程度】:未知 【世界群落类型-规模】:大型。已经观察到超过一千个世界。 ++++++++++++++++++++++++++++++ 噗! 口中还未咽下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卡奥姆彻底陷入了呆滞,甚至忘了擦拭桌面上正在被慢慢浸湿的狩源报告。 半晌之后他的大脑才从宕机中慢慢恢复。 一千个新世界? 虽然不是每一个世界中都存在可以支持生命和文明的星球或者物质位面,但这个数量也太大了! 要知道整个法师世界群落经历了无数岁月,才收拢到一千三百零七个世界。 而且这个新发现的群落里还没有发现让法师们忌惮的高级文明或者超凡生物。 他难以想象这对整个法师文明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定了定神,颤抖着继续往后翻阅,终于来到了他一直好奇的附录部分。 第八十九章 狩源魔法 +++++++++++++++附录+++++++++++++++ ++++++++现实异常:白霜++++++++ 【现实异常等级】:五级(估计) 波及整个世界群落的热力学反常现象。被白霜影响的世界的温度将会持续降低,最低温度尚未可知。在此现实异常被消解之前,此世界群落的殖民价值将非常受限。 注释:如果我们假设物质存在一个最低温度,最低温度时物质的内部动能为零,整个系统的熵值为零。则白霜这个现实异常可以被用来逆转一个系统的熵增。虽然可能是以我们不愿意看到的方式。 ++++++++++++++++++++++++++++++ 卡奥姆眨了眨眼,五级是现实异常的最高级别。 但他看完了报告内容却依旧一脸茫然。 特别是最后这句注释带着扎克奥术法师时期极强的个人风格。他以前在扎克编写的教材中也看到过很多类似的预言。 虽然他看的不怎么明白,只是隐约觉得并不简单。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让卡奥姆再次崩溃了。 他不再犹豫,直接在心中呼唤圣塔塔灵 ‘塔灵,立刻把这份报告提交圣座。’ ‘这是越权行为,你需要首先呈交上级法师。’ ‘按我说的做,如有意外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那一叠羊皮纸直接从桌上缓缓飘起,鱼贯穿过了门上的信口。 卡奥姆一下子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陷入了呆滞,脑中只是不断地回想着最后看到的内容。 +++++++++++物种:人类+++++++++++ 【人类】:猎魔人世界的主要物种为人类。 根据解剖研究,白霜世界群落中的人类与法师文明的人类在生理上完全相同。 不只外貌高度相似,也同样具有隔神经、视网膜盲点、反喉神经、阑尾、松果体等冗余或残留生理结构。 两者可以被认定为同一物种。 【精灵】:猎魔人世界的次要物种为精灵。 根据解剖研究,白霜世界群落中的精灵与莫德兰的古精灵遗骸在生理上高度类似。 两者很有可能为同一物种。 ++++++++++++++++++++++++++++++ 卡奥姆难以想象这份狩源报告被提交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法师们对于知识的渴望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在那些纷繁复杂的法术模型和规则知识之下,最究极的知识无非就是三个: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 然而人类的起源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法师文明起源于母世界——莫德兰,如今已经扩张到千余个世界,人类这个种族也随之开枝散叶,但从未遇到过其他世界的土著人类。 法师们也自然而然地默认人类起源于莫德兰。 然而法师文明自己对人类起源并没有明确的记录。 在莫德兰世界,人类在数万年前是精灵的奴隶,而精灵的文字记录又极少,其中对人类的起源也是讳莫如深。 所以现在最流行的理论认为,人类就是莫德兰的古神或者本源的造物。 但现在却发现,茫茫虚海之外的一个新世界中居然有人类? 而且相同的生理结构说明双方一定都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必然有着相同的源头。 卡奥姆真诚地希望扎克·斯图亚特只是搞错了,或者这些新世界的人类只是某些流落异地的远古法师的后裔。 如果不是,那就只能说明人类的历史可能另有源头。 而这必然会对法师文明造成不小的冲击。 他可以想象这份报告一旦公布出去,会有多少奥术法师,甚至是圣法师们冲进这个世界群落,抓起所有能找到的人类和精灵解剖一番、翻阅每一本古书、挖遍所有历史遗迹,只为追寻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 卡奥姆不知道在座椅上呆愣了多久。 当他终于收拾好心情,准备起身离开时,又一张羊皮纸从信口中飘了进来。 他抓过来一看,是一份狩源魔法申请单,同样来自于扎克·斯图亚特。 狩源法师们申请狩源魔法是很常见的行为。 所谓狩源魔法,就是圣法师们以法师塔为锚点,隔着虚空甚至虚海,投放到异世界的高环魔法。 通常情况下用来支援身处异界的狩源法师们。 法师们的魔法非常灵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轻易碾压低级的现实操纵者。 一级法师就可以创造接近一万度的火焰,而一些其他文明中的施法者连“火焰的温度”这个概念都没有,只能玩弄一些几百度的橙红色火焰。 但另一方面,【规则规范化】也给法师们戴上了“枷锁”,让他们失去了操纵空间、创造改变物质的能力。 所以当他们身处一些规则混乱的世界时,往往难以应付那些“不讲理”的法术。 被开传送门放风筝、被石化成石像、甚至被直接变成小动物,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这还不算狩源法师们有时候要对抗一些土著神灵。 所以法师文明才开发出狩源魔法这种技术,来保护狩源法师们免遭‘残害’。 虽然这样成本非常高,而且只允许一些防御性质的法术。但还是在极大程度上提高了狩源法师们的生存能力,也被誉为法师文明的伟大创造之一。 卡奥姆看着桌上的羊皮纸,他这次没有打开,而是直接要求塔灵把它上呈到圣塔的最高层。 看着那样羊皮纸缓缓飘走,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 ———————————————— 一个未知的半位面之中,这里没有天空大地,只有一个黯淡无光的太阳照亮着狭隘的空间,光线无法照射之处是无尽的黑暗。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虚无中响起: “呵呵...报告大家都看过了吧....” 许久之后,一个空灵的女声打破除了沉默。 “难以置信...一个拥有千余个世界的新群落。而且还居住着人类和精灵。” “星枢是如何指示的?”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狩源在先权不可更改、不可违背、不可侵犯。” “这...”女声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惊讶。 “但是我们的狩源法师小朋友表示一切皆可商量,而且提出了条件。呵呵...这其一,就是申请一个十四环的狩源魔法。” “十四环?”低沉的男声吼道: “他这是要弑神么?” 第九十章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 瑞达尼亚,伊佛瑞克庄园。 扎克、杰洛特、叶奈法和一个中年男人正围坐在会客厅之中。 房间巨大而奢华,似乎刚刚被翻修一新,桌子上的银质餐盘中摆放着水果,客厅的一角立着几尊花岗岩雕像,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杰洛特,我不能把唤魔仪式交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坐在长椅沙发上的中年男人看着桌上的华丽弯刀,语气慎重地说道:“但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男人身穿青棕相间的花纹长袍,棕色的头发全部梳到一边,露出了另一侧的鬓角,英俊的面容颇有些异域格调。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仿佛经历过无数战斗。 他时不时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脖颈,一道惊心动魄的伤疤横贯其上,仿佛他的脖子曾经被齐齐斩断,又愈合在了一起。 坐在他对面的猎魔人脸色也有些凝重,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叶奈法,发现女术士已是一脸愠怒,眼神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叶奈法盯着猎魔人看了看,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叫做欧吉尔德·伊佛瑞克的男人。 手中的水杯啪的一声被捏的粉碎。 “杰洛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当时却一直瞒着我!” 她已经出离的愤怒。 几天前,扎克神神秘秘地找到了杰洛特,两个人一阵叽里咕噜,之后便偷偷地跑去找特莉丝开传送门。 然而鬼鬼祟祟的两人没有逃过女术士的眼睛,她把两人抓了个现行,然后又强势地跟了过来。 然后几人就来到了这个伊佛瑞克庄园。 经过一番攀谈之后,叶奈法这才搞清楚扎克和杰洛特在搞些什么。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一年前杰洛特脸上挂着的那个连她都束手无策的神秘伤疤。 以及那个伤疤的真正来历,和其背后的一系列骇人听闻的事件。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伴侣一年前曾经历过怎样的险境,甚至差点弄丢自己的灵魂。 “叶...”杰洛特擦着溅了一脸的茶水,充满歉意地说道:“原谅我当初的一意孤行,但我不能把你也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情里。” 他又看了看另一边的扎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这个黑发法师的要求,他是绝对不会回到这里,再跟这种事情产生任何瓜葛的。 骑一百次独角兽都不行。 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商人”了。 ———— 一年前,那时候北伐战争尚未结束,南北诸国激战正酣。 叶奈法当时正深陷尼弗迦德,对此并不知情的杰洛特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寻找自己的老相好。 在经过威伦的一个小旅馆时,猎魔人遇到了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相貌平平无奇,自称只是一个“商人”,一个满身癞痢的流浪汉,但却直接点出了白狼的身份和他正在寻找叶奈法的事实,甚至还提供了线索。 然而杰洛特还未答谢,一转身男人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旅人之间本应互帮互助,总有一天他也用得着杰洛特的一臂之力。” 虽然满心疑惑,但见惯了邪魔鬼祟的杰洛特还是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然而有些人情欠不得,有些账也是赊不得的。 不久之后,杰洛特在瑞达尼亚的一个小酒馆中看到了一个猎魔任务。 任务的目标是一种杰洛特从未听说过的怪物——一只隐藏在下水道里的巨型蛤蟆。 虽然看起来有些荒唐,但高额的报酬还是让猎魔人毫不犹豫地接下了任务。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超出了杰洛特的想象。 也差点把他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只蛤蟆其实是一位被诅咒变形的欧飞尔王子,而杰洛特自然而然地成了杀人凶手,被赶来救援王子的欧飞尔人抓了起来。 他被囚禁在一艘大船之中,即将被押送到大海另一侧的欧飞尔王国接受审判。 作为杀死王子的凶手,迎接杰洛特的必然是绞刑。 在这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死局中,那个神秘的“商人”再次出现在了猎魔人面前。 他提出帮助杰洛特脱困,但前提是白狼答应之后会偿还人情。 虽然有些荒谬,但走投无路的猎魔人还是答应了条件。 预料之中,那个神秘男人再次凭空消失,而一场风暴却随即降临。 海船倾覆,杰洛特也得以逃出生天。 他来到约定的地方,而神秘男人也如约现身,正式介绍了自己。 他叫刚特·欧迪姆。 人称——镜子大师。 他会对落魄之人施以援手,也会实现人们的愿望。 但同时也会索取高昂的报酬。 而镜子大师要求杰洛特所还的人情,就是作为他的“收债人”,去另一个倒霉鬼那里索要早已逾期的报酬。 显然,杰洛特并不是第一个签下“契约”的人。 而那个一直赖账不还的人,就是现在客厅中这位浑身伤疤的男人。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 ———— 察觉气氛有些尴尬,欧吉尔德再次打破了沉默。 他先是扫了一眼扎克,欲言又止,直接对叶奈法说道: “叶奈法女士...”欧吉尔德的语气礼貌而郑重:“我知道术士们乐于探索神秘的未知知识。但你现在也知晓了我和杰洛特所经历的一切。恕我直言,这实在太危险了。” 女术士却继续恼火地盯着杰洛特,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扎克:“是他的主意,你问他吧。” “伊佛瑞克爵士,感谢你的款待...”黑发法师借机开口说道,眼神四处打量着装饰奢华的客厅:“庄园修缮的很不错,外面的花园非常漂亮,特别是那些紫色的玫瑰,想必价值不菲。” “谢谢你的夸赞...”欧吉尔德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与他额头上的伤疤格格不入:“叫我欧吉尔德就可以了,我已经不再是瑞达尼亚贵族了。” 他看向客厅一侧的墙壁,那里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画面中是一个黑发女子,她一袭黑衣,面容姣好,涂抹着浓重眼影的眼眸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忧郁。 男人喝了口茶:“那是她最喜欢的花。” 他端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似乎正在努力掩饰自己的悲痛。 一旁杰洛特似乎也记起了什么,沉默不语。 一时间忧伤的气氛淹没了客厅。 黑发法师却突然开口:“所以,你种了半个花园的紫玫瑰....” 他的语气低沉而冰冷: “然后就心安理得、问心无愧了?” 杰洛特闻言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 一直对几人以礼相待的伊佛瑞克也有些恼火:“你是什么意思?” 扎克面无表情:“你欠刚特·欧迪姆的债,杰洛特帮你还上了...” 他毫不忌讳地说着那个恐怖存在的名字, 又指了指画中的女子: “但你欠她的,永远都还不完。” 第九十一章 石之心 客厅中的气氛瞬间跌到了冰点。 欧吉尔德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没有理会扎克,而是转头对一边的猎魔人说道:“杰洛特,我也不隐瞒你。在你我分别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魔法书给烧掉了。虽然我还记得那些仪式...” 他皱着眉头瞥了一眼扎克:“但我不能把它交给一个疯子。” 黑发法师摇了摇头。 他本来想来硬的,但现在看来也行不通了。 召唤镜子大师的仪式已经无人知晓,扎克找到的古籍只提有镜子大师的只言片语,但对于召唤他的【唤魔法阵】却言语不详,似乎都在刻意回避。 欧吉尔德当初也是从个疯癫的流浪女术士那儿得到的。 如果那些书籍都已经被烧掉了,那他本人就是唯一还知晓【唤魔法阵】的人了。 事到如今,扎克只能另辟蹊径。 ———— 欧吉尔德·伊佛瑞克绝对不是第一个与“镜子大师”签下契约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他或许是最贪得无厌的那一个。 他出身游牧民族,家族以战功封爵位,成为了瑞达尼亚的贵族。 原本打家劫舍的他也顺利洗白,进入了上流社会,并且与另一个贵族千金——爱丽丝——结缔了婚约。 两人似乎即将拥有圆满结局,但伊佛瑞克家族却碰上了一连串的悲剧并迅速家道中落。 一夜之间,欧吉尔德失去了头衔,失去了一切财富,也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妻。 爱丽丝的父母违背了婚约,并给自己女儿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下家——一位正在留学的欧飞尔王子。 走投无路的欧吉尔德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居然学得了几个失落已久的禁术。 他先是把自己的情敌诅咒成了一只大蛤蟆。 仍不知足的他又使用了【唤魔法阵】,召唤出了那个让他之后无数次后悔莫及的存在。 刚特·欧迪姆,镜子大师,出现在了他面前。 也许是对这个充满欲望而又深陷痛苦的灵魂产生了特别的兴趣,镜子大师为他开出了无比优越的条件。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 “灵魂给我,条件你随便提。” ———— 扎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杰洛特松了一口气,他以为这位法师已经放弃了,也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然而黑发法师却走向了客厅的一角,端详起了那些巧夺天工的大理石雕像。 “派克斯·葛斯特的作品。每一尊都价值连城...” 他缓缓说道,转身看向了沙发上的欧吉尔德: “无尽财富永远都是每一个人最初的梦想,即使它们流着你亲弟弟的血,你到现在却都甘之如饴。”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欧吉尔德,他脸上的伤疤泛起血红:“你根本不了解我当时的处境!” ———— 虽然欧吉尔德已经走投无路,但他还是保留了最起码的谨慎。 他并不信任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镜子大师’。 在直接献出灵魂之前,他想要先谨慎地浅尝辄止一下。 他先许了一个小愿望——恢复自己曾经的财富。 然而每一个愿望都有其代价,即使是这个对于镜子大师来说毫无难度的小小的试探。 虽然不至于索取欧吉尔德的灵魂,但镜子大师依然开出了对应的价码——牺牲欧吉尔德最珍视的人。 绝望之中的欧吉尔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在愿望许下的第二天,他的弟弟就死于了一场意外。 但欧吉尔德却时来运转,他的生意蒸蒸日上、财富迅速积累,没过多久就取回了权势,甚至比之前更盛。 而爱丽丝的家族自然也重修了婚约,与欧吉尔德顺利完婚。 ———— 扎克没有反驳已经有些愤怒的欧吉尔德,而是耸了耸肩:“刚特·欧迪姆给了你想要的财富,你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看着一尊雕像,那是一个人类女人的半身像,美丽的面庞上洋溢着笑容,仿佛正沉浸在美好之中。 “任何身处幸福其中的人,都希望幸福能够持续到永远。” ———— 尝到甜头的欧吉尔德也是这么想的。 他要求镜子大师赐予他和爱丽丝不朽,而且每一天都能活得“如同末日前夜”。 而这次,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 镜子大师被气笑了。 不老不死和献出灵魂根本就是冲突的。 人不死,灵魂怎么收? 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一人一“商”达成了协议。 镜子大师可以赋予欧吉尔德夫妇不朽。 但只要满足了一定的条件,镜子大师就有权杀死他,并取走他的灵魂。 至于什么条件,一如既往——随便提。 于是欧吉尔德便设下一个“附加条款”。 要想收走他的灵魂可以,但镜子大师必须再实现他三个愿望。 但这次不能亲自下场,只能通过一个“代理人”来完成。 至于什么愿望,等你找到“代理人”再说吧。 哦对了,还要再加一个尾款:最后我们将站在月亮上,互相感谢彼此并结束这段旅途。 这些附加条款看起来无比苛刻,但镜子大师却愉快地答应了。 然后“一字不差”地实现了他的愿望。 欧吉尔德获得了不朽,他变得不老不死,任何伤口都会瞬间愈合,即使被砍下头颅也能接回去。 ———— 扎克的手伸向了那尊半身像,仿佛要抚摸自己爱人的脸庞。 大理石雕像的表面上布满了细微的沟壑,那是一百年前的雕塑家留下的痕迹。 它挺过了漫长的光阴,似乎也会永远存在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 然而就在黑发法师的手指碰触的一瞬间,雕像突然裂开了缝隙,它们如蛛网一般蔓延。 仿佛无数的皱纹爬上了女人的脸,美丽的容颜瞬间变得垂垂老矣。 “然而一切都有尽头...” 雕像在扎克面前化成了一堆白色的尘埃。 “任何空洞的永恒都只是肤浅的骗局...” 第九十二章 如你所愿 欧吉尔德并没有获得他想象中的不朽。 而契约的陷阱就在愿望的后半部分——“每一天都能活得如同末日前夜”。 这句俗语本是形容极致的狂欢,但却被镜子大师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了。 欧吉尔德得到了一颗“石之心”。 他的心智变得坚如磐石、冷漠无情。 他再也无法体会到悲伤,也无法获得任何快乐。 明媚的阳光无法让他感受到半点温暖,鸟儿的鸣啼只是让人烦闷的噪音。 他甚至无法再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最终,连他对妻子的爱情也渐渐凋零。 他只能靠着理智和经验去“模仿”正常人的行为,但终究只是自欺欺人。 慢慢地,他变成了一个精神空洞、行为诡异的行尸走肉,而伊佛瑞克庄园也日渐变得阴森破败。 欧吉尔德最终离开了庄园,只留下一封道别信,和一支紫色的玫瑰。 他招募了一帮游手好闲、精神错乱的暴徒四处寻欢作乐,开始了的狂乱不羁的生活, 如同“每天都是末日前夜”。 拥有不死之身的他会毫无顾忌地与人开战厮杀,也会为了荒谬的理由挥金如土。 只为能体会到一点点正常人情感和刺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 “美食美色也无法勾起半点欲望,你失去了快乐,感受不到痛苦。” 扎克负手走到那副油画之前,看着画中的女子: “然而你失去的那些痛苦,相比于她所经历的不值一提。” ———— 在欧吉尔德离开之后,独守空房的爱丽丝最终被思念和悲痛所吞噬,孤独地死在了庄园之中。 手里还握着丈夫留下的那支紫色玫瑰。 讽刺的是,她无法安宁的灵魂也化作了妖灵,获得了另一种形式上的“不朽”。 ———— 扎克的话语让欧吉尔德陷入了哀伤之中。 那些失去情感和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回流。 他双手掩面,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一边的叶奈法不知道如何是好。 杰洛特也一时间有些伤感。 他曾经在画中世界见证了所有的过往,深知爱丽丝曾经承受过多大的悲痛。 即使化作妖灵,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欧吉尔德。 直到死前,她都在苦苦等待着丈夫回到自己的身边。 “欧吉尔德...”扎克不顾男人已经被悲伤吞噬,继续冷冷说道: “而你居然回到了这里,继续享受着弟弟的生命换来的财富,把庄园修缮一番就遮盖了过去,然后种下几束玫瑰,装模作样地吊唁为你伤心而绝的妻子?” “混蛋!”欧吉尔德暴怒吼道:“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想要冲过去撕碎这个口无遮掩、肆无忌惮地在自己伤口上撒盐的青年。 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 仿佛被死死地钉在了沙发之上。 “这些骗来的财富都是虚妄的。更何况,你根本就不配。” 随着法师的言语,整个房间突然间燥热了起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橙黄的火苗猛然在地板上燃起,然后迅速蔓延开来。 转眼间整个客厅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华贵的丝织地毯燃起了绿色的火苗。 木质的书架在噼啪声中倾倒碎裂。 叶奈法和杰洛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火继续蔓延,很快就舔上墙上的壁画,凝固的颜料开始软化,在高温中滋滋作响。 就在火焰马上就要包围长椅上的欧吉尔德时,那股压制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男人一下子扑倒在地,又猛地跳了起来,直直冲向了黑发法师,却又与对方擦肩而过。 他慌忙地把油画从墙上摘下,手忙脚乱地试图扑灭已经燃起的火苗。 已经发黑的燃料粘在他手上,烫起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水泡。 扎克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然而欠下的账总是要还的。” ———— 镜子大师最终找到了合适的“代理人”——杰洛特。 此时的欧吉尔德早已被镜子大师骚扰的忍无可忍,他思量之下还是给出了附加条款中的三个任务。 首先,为了报复曾经拍卖自己财产的银行家族,他要求杰洛特从防守严密的金库偷出那个家族的遗嘱。 这个任务虽然“难如登天”,但训练有素的猎魔人还是做到了。 但另外两个愿望就是“痴人说梦”了。 欧吉尔德要自己已经死去已久的弟弟体验生活的快乐。 还要杰洛特拿到那支他当初留给爱丽丝,而如今早已腐朽成灰的紫色玫瑰。 ———— “如果单纯只想摆脱刚特·欧迪姆...”扎克依靠在墙上,周遭的火苗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纷纷退去: “你本可以做得更绝一点。” 欧吉尔德给于杰洛特的任务虽然非常困难,但借助魔法的力量还是可以完成的。 白狼用死灵魔法召唤了欧吉尔德的弟弟灵魂,并让其附身,体验了一晚的美好人间。 然后又借助魔法进入了爱丽丝的油画之中,取得了那支在现实中已不复存在的玫瑰。 “你本可以许下无法完成的愿望,比如——这个愿望不能被实现...”黑发法师摊开双手: “退一步讲,你甚至可以不许愿。” 跪在地上的欧吉尔德苦笑一声,眼神黯淡地看着油画中的女子:“你不懂...” 扎克没有反驳,只是轻笑道: “当世间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色,财富没了意义,永生也成了折磨。换做他人,也许早就放弃了,把灵魂交给恶魔,只求结束这场生不如死的闹剧...” “但你没有放弃...”法师原本充满嘲讽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你让唯一的亲人重回人间,拿回寄托着爱情的紫色玫瑰,在我看来...” “你一直都在拼尽全力找回自己的感情...” 听到这句话的欧吉尔德猛然抬头,看向法师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扎克缓缓说道:“那时的你都没有屈服。如今拿回了感情,却变成了懦夫...”他看向了地上的油画:“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深爱着你。” 欧吉尔德低头看着那个黑发女子,两人婚后的幸福时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他终于轻声抽泣了起来。 自己自作孽不可活,但爱丽丝是无辜的。 它要收走自己的灵魂,凭什么把她也卷了进来? 自己亲手编织了悲剧,但那个玩弄人心的它也罪不可赦! 冰冷的声音在男人的头顶响起:“告诉我,欧吉尔德...” 他仰头看去,那个黑发青年面庞在火光中明暗不定。 “你的愿望是什么?” 短暂的茫然之后,他喃喃开口: “我想要....复仇...” 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然而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转瞬爆发了出来,如同周遭正在肆意吞噬一切的火焰: “我要它万劫不复!!” 火焰噼啪作响。 欧吉尔德再一次听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答复: “如你所愿。” 第九十三章 十字路口的飞蛾 威伦荒郊,夜幕低垂。 星光稀疏,枯树随风摇摆,如同暗夜中幽灵。 一只乌鸦嘶叫一声,从破旧的路牌上腾空而起。灰尘散落,露出了已经模糊的文字。 十字路口。 路边摇摇欲坠的篱笆上插着一支火把,照亮了不大的区域。 杰洛特正半跪在泥泞恶臭的地面上。 欧吉尔德拿着半截树枝在猎魔人面前地面上写写画画着。 很快,一个五角星法阵在泥地上成形,欧吉尔德又在每个角上点燃了一只蜡烛,微弱的火光夜风中摇摆不定。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欧吉尔德拍了拍杰洛特的肩膀,一溜小跑加入了不远处正在围观的众人,带起的风差点吹灭那几只蜡烛。 白狼扭过身子看向那边,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在特莉丝的召集下,所有人都跑来围观了。 叶奈法、特莉丝、芙林吉拉、艾达·艾敏。 那个可恶的精灵阿瓦拉克也不嫌事大地来凑热闹。 就连之前在尼弗迦德城里与扎克打了一架的那个所谓的“暗影长者”都跑来了。 那个干瘦的老头一如既往地沉默而阴郁,依旧赤裸着上身,但原本腰上围着的那条破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还算整洁的裙袍。 一双橙黄色眼眸在黑暗里闪着微光,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颇有戒心。 而那个黑发法师正事不关己地靠在不远处的篱笆上,摆了摆手,对自己做了一个“去吧”的手势。 白狼瞪了他一眼。 这是扎克的主意,但到头来还是要自己来。 当初他作为代理人完成了欧吉尔德的三个愿望,就在镜子大师要按约定收走欧吉尔德的灵魂时,早就看不惯镜子大师所作所为的白狼还是决定横插一脚。 他把自己的灵魂押了上去,和镜子大师再赌了一局。 最终他有惊无险地赢了。 既拯救了欧吉尔德,也把镜子大师放逐出了这个世界。 而按照那个黑发法师的说法,他是最后一个赢了镜子大师的人,也是最终将它放逐出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个仪式也只能由他来进行。 虽然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差事。 杰洛特长吸了一口气,开始念诵起欧吉尔德教给他的咒语: “oudoianufeus!sobacamisaiada!sobacamisaaberaasas!” 随着咒语念完,夜风吹拂,好像比刚刚冷冽了许多。 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耳语。 咔嚓! 一声异响传来。 杰洛特循声看去,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路标已经折断在地。 他环视四周,然而等了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一只飞蛾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火把周围,如同迷失了方向一般飞来飞去。 定了定神,他又念了一遍咒语。 “oudoianufeus...sobacamisaiada...sobacamisaaberaasas。”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良久之后,白狼吐了口气站起身来,甩了甩腿上的泥巴,转身对不远处的众人摊开了双手。 “欧吉尔德,你确定记对了咒语...” 然而同伴们却并没有在看他, 而是都在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身后。 白狼眯起了眼睛:“你们在看什...” 话只说到一半,一阵隐隐约约口哨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曲调婉转而诡异,似有似无。 仿佛就在耳后,却又远在天边。 杰洛特汗毛倒竖。 猎魔人本能地摸向了背后的剑柄,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 一只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 “啊..杰洛特...”低沉而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久不见。” 白狼猛然回身,那个噩梦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脸上带着凌乱的胡茬,皮肤粗糙,青色的头皮刮的干干净净。 他穿着一件已经褪色的黄色麻布外套,腰上挂着一个磨损严重的杂物包。 身材中等,外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如果混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此时却让杰洛特如临大敌。 他浑身肌肉绷紧,瞳孔如猫眼一般缩成了一条细缝: “刚特·欧迪姆...” 虽然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猎魔人的毒舌依旧毫不相让: “上次告别时,你面色可没这么友好。” “我的代理人...”秃头男人干裂的嘴唇勾出了一个微笑,似乎对猎魔人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 “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他双掌相握,姿势谦卑地面向不远处的众人:“毕竟,你带来了这么多的朋友。” 男人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暗影长者身上:“而且...其中还有我的一位老熟人...” “果然...是你...”暗影长者声音低沉而沙哑,闪着黄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秃头男人。 这个始料未及的对话让所有人一愣。 就连扎克也抱起双臂,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吸血鬼那张苍老的脸逐渐变得狰狞: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脸...” 他迈步缓缓走向那个毫不起眼的男人,指甲不断地生长,枯瘦的赤脚在泥泞的地上留下一串畸形的脚印:“你...欺骗了我们...” 话音未落,暗影长者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暗影长者突然出现在男人身后,锋利的爪子已经刺入那个毫无防备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一颗血淋淋的心脏生掏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目瞪口呆。 然而男人依然站在原地,脸上挂着那个谦卑的笑容。 就在下一刻,白光炸裂,暗影长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在半空中飞散成一团红雾。 那团红雾在空中重新汇聚,似乎马上就要变回人形,却又在落地的一瞬间迸散开来化成了一滩烂肉。 碎肉不停的蠕动,泥泞的地面上仿佛出现了一个鲜血泥潭,里面时而伸出一只红色的手臂,时而凝聚成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头,不断地发出扭曲刺耳的嘶叫,如同困着一个即将溺死之人。 然而任凭那团烂肉不断翻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变回人形。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一位暗影长者...” 男人对着那滩烂肉屈腿躬身,做了一个标准的吸血鬼礼仪。如同一个卑微的低级吸血鬼正在觐见高高在上的王者: “非常荣幸与贵族的交易,但契约已立,恕无反悔。” 他缓缓直起身子,被暗影长者刺入的部位却没有半点伤痕,仿佛利爪刚刚穿透的只是无形的空气。 一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 午夜的十字路口陷入死寂,只剩下草丛中断断续续的虫鸣,和那摊碎肉中传出的微弱的嘶叫。 男人看向猎魔人:“我对刚刚的意外深感抱歉...所以,杰洛特...你召唤我所为何事?” 白狼看了看旁边还在蠕动的碎肉,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扎克,缓缓开口道:“并非...” 秃头男人却突然抬手打断了猎魔人:“嘘,稍等片刻...” 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正在享受身处其中的现实世界:“你知道,我们上次分别的...怎么说呢...并不愉快...” 男人睁开眼睛,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语气似乎重了几分:“所以这一次,你要再慎重一点...” “谢谢你的忠告...”杰洛特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但这次并非我有所求,而是另有他人...” 猎魔人正要扭头看向一边,但男人却直接走过了他身边,向着不远处的众人缓步而去。 他缓缓走到叶奈法面前,微微欠身:“温格堡的叶奈法女士,久闻芳名。”然后又环视其他在场的众人: “美丽的女士们,尊贵的精灵贤者们。请允许我介绍自己...”他鞠了一躬: “刚特·欧迪姆,一位流浪的镜子商人,乐意效劳。” 然而无人回应。 半晌之后,还是叶奈法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是谁...” 女术士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不善:“就是你骗杰洛特签下的契约,在他脸上刻下疤痕。” “只是你情我愿的交易...”镜子大师双掌相握,面露歉意:“至于那个伤疤...我发现伤疤的警示作用效果斐然,特别对于是极为重要的职责。” 女术士柳眉倒蹙,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她心惊胆战。 她在尼弗迦德城中见识过暗影长者的力量,那个古老的吸血鬼几乎有着不死之身,但却不知怎么着就在这人面前变成了一滩碎肉。 暗影长者强大再生能力连那个黑发法师都有些束手无策,现在却似乎完全失去了作用。 这个所谓的镜子大师,要远比那个暗影长者还要危险。 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些术士可以对付的。 说到那个黑发法师,不是他要来招惹这个镜子大师的么? 叶奈法看了过去,看到扎克依然坐在路边那摇摇欲坠的栅栏上,火炬的光亮照亮了半个脸庞。 镜子大师顺着女术士的眼神也看了过去,目光却落到了扎克身边的欧吉尔德身上。 “啊...我明白了...”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五角星法阵:“看来有人还没学会应得的教训。” 镜子大师走了过去,欧吉尔德也直起身子,咬肌紧绷,右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剑。 扎克却举手拦住了他。 “年轻的人类术士...”镜子大师微笑道:“你的猎魔人朋友也许没告诉过你,挡在我面前的人通常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他的目光转向欧吉尔德,但转瞬间又回到了扎克身上: “你不是术士...” 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是谁?” “玻璃小子...”黑发青年缓缓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我还以为你无所不知...” “你到底...”镜子大师声音低沉了下去,逐渐变得沙哑而不似人声:“是哪个世界的神祇?” “神祇?”扎克轻笑了起来:“我可比那危险得多...” 他五指张开,那只飞蛾正漂浮在他掌中,拼命煽动着脆弱的鳞翅却无法移动分毫。 “我是一名法师。” 第九十四章 你可真有创意 扎克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经过镜子大师的身边,向着十字路口中央缓缓走去。 镜子看着那个青年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被对方溅了一身的泥水。 “法师”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他去过无数的宇宙,大多世界都被一些碌碌无为的庸者占据着,但总有一些世界有着一些超凡存在。 虽然他们扭曲现实的能力原始而幼稚,却却往往自命不凡。 其中有不少就自称“法师”。 事实上,在某种意义上,他自己年轻时也自称过“法师”。 “年轻的...法师...”镜子大师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你来自哪里?” “说来话长,但无聊的很。”那个黑发青年头也不回地说道。 镜子大师的脸抽搐了一下。 那是自己曾经对杰洛特说过的话。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白发猎魔人,对方似乎也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的脸。 你们是在耍我么? 从未有过的怒意在镜子大师的心中翻涌。 一群生活在三维空间里的低级生物居然想要戏耍我? 他的意识瞬间延伸了出去,包裹住了周遭万物。 在他的视野中,原本立体的一切正逐渐变得扁平,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张。 长、宽、高。 所有生物都生活在这个三维的空间之内,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然而整个现实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副扁平而巨大的沙画。 他作为画家凌驾其上,随意观赏着画中的一切,也可以凭自己的意愿任意地涂写,勾勒出一幅幅自己想要的画面,把现实改写成他想要的模样。 镜子大师的手指缓缓点向了画面中央的那个黑发青年。 那个身形依然傲慢地背对着他,对接下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他要直接抽出这个“法师”的灵魂,让他受尽折磨再魂飞魄散! 然而手指在触碰到画面的一瞬间便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镜子大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指尖再次落下,在画面中上下剐蹭。 然而用尽全力都无法拨动哪怕一颗沙粒,仿佛它们都被牢牢地粘在了原地。 砰! 两只手拍在了上面,然而整个画面依旧如常、纹丝不动。 原本松散的沙盘已经变成了一块坚硬无的比的石板,任凭他如何抓挠啃咬都无法留下最细微的痕迹。 就在他陷入茫然之时,面前的沙盘中却传出了一个声音: “不错的尝试...” 定格在画中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 “再来一次,你就死定了。” ------------------- 【现实稳定锚】(狩源变效) 法术分类:规则系 法术等级:十四环 法术释放距离:狩源法师塔为中心的400公里以内 法术影响目标:最大40000立方米内的空间 法术效果:屏蔽世界本源对低强度【现实操纵请求】的回应。 法术持续时间:最长4.63天(莫德兰天) 说明:虽然许多世界的低级超凡者们可以利用混乱的规则释放高【环】的法术,但他们与本源的沟通强度却相对弱得多。而切断这种沟通是干扰其操纵现实的最好方法,虽然全种类的屏蔽往往需要多名圣法师一起施法。 注意:仅对普通维度内的现实操纵有效,对半位面和时间层面上的现实操纵很难起到效果。 “在这个魔法被加入到狩源魔法列表之后,我们狩源法师的伤亡率降低了三成。”——帕托·坠星者,第二星区总执行官。 ------------------- 一阵眩晕袭来。 镜子大师感觉意识中仿佛被插入了无数烧红的烙铁。 等他缓过神来时,那个黑发青年已经站了在他面前,双手不知何时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脸上带着关切而疑惑的表情: “怎么?商店今天不营业么?” 镜子大师想要立刻消失,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他想要推开对方的手,却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法师比自己力气要大不少。 镜子大师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直高高在上、掌控凡人生死的他从未陷入过这种无助的状态。 但他很快便找回了理智。 控制灵魂只是他一个微不足道的技巧,而他的能力远不限于这浅薄而脆弱的三维现实之内。 他甚至可以掌控更高的维度。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继续动手的念头。 ‘再来一次,你就死定了。’ 对方刚刚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 他已经看不透面前这个所谓的“法师”了。 这个年轻人自始至终都给他很奇怪的感觉。 貌似神祇,却又不尽相同。 他绝不是那些玩弄低级法术的术士,或者大呼小叫着粗糙咒语的法师。 “你到底...”镜子大师脸上微笑不再:“想要什么?” 扎克松开了镜子大师的肩膀:“我想要的有很多...” “但是一切皆有其代价。”镜子大师试探道,声音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付得起。”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打个赌...”镜子大师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年,言语恢复了之前的风轻云淡: “你赢了,予取予求。你如果输了,灵魂...” 黑发法师却轻笑着打断了他:“就是上次你给杰洛特出的那种谜语么?” 又扭头对一旁问道:“杰洛特,这位镜子大师上次给你出的那个谜语,谜底是什么来着?” 猎魔人挠了挠头:“镜子。” “啧啧...”扎克摇了摇头:“你可真有创意。” 镜子大师瞠目结舌。 噗!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紧接着一旁的众人都开始哄笑起来。 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精灵贤者阿瓦拉克也捂住了嘴。 十字路口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玻璃小子,如果你只有这点智力,那我有太多方法赢你...”扎克凑到镜子大师面前:“但我对欺负弱智毫无兴趣,而且...” 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我的灵魂,你要不起。” 第九十五章 代理人 镜子大师情绪几乎再次失控,他的脸逐渐变地苍白,青色的血管开始清晰可见。 那个黑发青年却毫无惧意,继续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一个想法却突然从他心中冒出。 这个“法师”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么? 这让他再次有些拿不准了。 “罢了...”黑发法师终于摆了摆手,又引用了一句自己曾对杰洛特说过的原话:“你我都是异乡之人,旅者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 “我的灵魂你就不用想了。但就像你曾经许诺杰洛特的一样...”法师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看着他:“我也可以为你提供一场瑰奇的旅途,让你收集到无数真正有趣的灵魂...” “当然,在我需要时,你要遵从我的意志。” 话刚落音欧吉尔德就大叫了起来:“这不是你许诺我的!” “安静。” 镜子大师同样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与你同行?听从你的意志?” 但他立刻就想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点。 有所求,便不是全知全能。 而对自己有所求,更说明自己在某些比他强大。 他突然间轻松了一些,但也不可能就这样答应对方。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荒唐了。 凡人的灵魂与他来说虽然有用,但获得灵魂的过程才是最有趣的。 但这个法师身上确实有着让他无比着迷的未知。 而也正是那些未知让他更加小心翼翼。 “很遗憾,感谢你的邀请,但我必须拒绝...”镜子大师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黑发法师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他挥了挥手,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众人走去。 镜子大师感觉周遭凝固的现实突然又流动了起来,他又恢复了对万物的掌控。 他盯着那个法师,突然很想再试探一下, 甚至只是翻看一下对方的头脑,看看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那个黑发青年依旧背对着自己,一副毫不设防的样子。 ‘再来一次,你就死定了。’ 他还是没敢动手。 半晌之后,他对着那个背影缓缓开口:“但也许我可以指派一名代理人。” 黑发法师闻言转过身来,似乎突然来了兴趣:“可以...” 又指着杰洛特说道:“这位猎魔人可不算数。” “自然。” 镜子大师思索了片刻,也看向了白狼,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叶奈法,玩味的眼神让两人浑身难受。 他轻轻地拍了拍手。 栅栏上的火炬猛然熄灭。 周遭突然暗了下来,就连稀疏的星光也消失不见。 术士们一下子陷入了惊恐之中,谨小慎微地看着周围。 沙沙... 四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不是草木,也不是动物。 而是黑暗本身。 众人看到四周的阴影似乎变成了实体,如同墨水一般开始流动起来。 草丛中,树枝上,越来越多的黑影“流”了出来,汇聚到镜子大师周围。 它们逐渐有了厚度,如同一个正在生长的黑色沙丘,逐渐凝聚成了人形。 那是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棕色的皮袍,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他的脖颈贯穿至另一边的肩下,仿佛他的身体曾经在那里被一分为二。 包裹的黑雾逐渐散去,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他的整个左脸布满了褶皱,如同在骷髅之上覆盖了一层粉红色的皮膜,这个伤口是如此是大,以至于撕掉了整个额角的头皮,露出了下面白色的颅骨。 左眼不翼而飞,一颗半透明的水晶球填满了空洞的眼窝。 跳动的血管包裹着细小的瞳孔,和菲丽芭那双诡异的眼睛如出一辙。 男人的右脸虽然有些枯瘦但还完好,依然能看出当初英俊的容颜。 所有人立刻就认出了这个男人,直接陷入了震惊之中。 但男人的表情却充满了困惑,那颗畸形的眼球如变色龙一般转动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先是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女术士,女人脸上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了起来:“叶奈法...” 然后又看向了其他几位术士: “芙林吉拉...特莉丝...艾达·艾敏...” 呆滞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早已目瞪口呆的白狼身上:“杰洛特...” “看来,我也不用为你们相互介绍了。”镜子大师走了过来,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的眼神很快变得清明起来。 与其同时,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叫出声:“威戈佛特兹!” 茫然的表情逐渐消失,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大家都在啊...” 他似乎已经了解了当下的状况,只是恭敬地站在了镜子大师的身侧,微笑地看向了扎克。 黑发法师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一切。 他想过镜子大师会指派代理人,也做了一定的准备工作,但完全没想到会是威戈佛特兹。 这位术士施法能力秒杀叶奈法,近战能力碾压猎魔人,甚至可以手撕高阶吸血鬼。 扎克之前用熔岩封锁暗影长者就是来自于他的启发。 但这位“地表最前”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五年前的最后决战中,威戈佛特兹因为眼神不好,多次击中了杰洛特的魔法幻象,最后被猎魔人成功反杀、就地枭首。 他脖子上那条伤疤就是最好证据。 威戈佛特兹虽然看起来枯瘦而苍白,但好像确实是被镜子大师复活了。 有意思。 黑发法师虽然同样面露惊讶,却并没有其他人那般陷入手足无措。 他只是笑了笑:“代理人就代理人吧。” 他从欧吉尔德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背包:“这有一份契约,你们两个签了吧...” 背包缓缓飘到镜子大师手中,契约从里面飞了出来。 不是一张纸,也不是几张纸。 而是几千张纸组成的厚厚一摞。 第九十六章 魔鬼的真名(一) 甲方:聘用方 乙方:受聘方 丙方:代理人 甲乙丙三方按照自愿、平等、协商一致的原则,签订本合同。 合同期限:一百年,合同期满聘用关系自然终止。 聘用合同期满前前十年,经双方协商同意,可以续订聘用合同。本合同期满后,任何一方认为不再续订聘用合同的,应在合同期满前十年书面通知对方。 甲方权利与义务 甲方根据任务需要及乙方和丙方的意向与乙方和丙方签订聘用合同,明确乙方和丙方的具体工作岗位及职责。 甲方根据工作需要丙方的业务、工作能力和表现,可以调整丙方的工作岗位,重新签订岗位聘任合同。甲方可根据工作需要组织丙方参加必要的业务知识培训。 甲方按年支付乙方报酬,每年一百个灵魂。 甲方只为丙方提供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除此之外丙方不享受任何其他的福利待遇,无节假日,无探亲假、无婚假等。 ———— “我从未看到...”一张张莎纸飘过镜子大师的眼前:“这么有趣的契约。” ———— 乙方权利与义务 授权丙方为代理人,并负责与甲方的沟通与协调。 ... 丙方权利与义务 全面负责对甲方提供优质服务,除非发生不可抗力因素,负责必须完全遵从甲方的指示。 因无法完成甲方的委托而造成的损失将从甲方对乙方的报酬中扣除。 ... ———— 数千页的莎纸转瞬间就在镜子大师面前一闪而过。 仿佛他完全不需要阅读就把上面的全部信息尽收眼底。 这个所谓的契约主体内容只有一页,之后就是几千页的注释。 其中塞满着各种各样的名词解释,什么责任、不可抗力、优质服务等等等等。 他从未见过这种契约,精准、专业而又极度严格。 这让他立刻想要接受这个挑战,哪怕只是为了找出其中的漏洞。 但在短暂的惊异和好奇之后,刚特·欧迪姆还是恢复了最初的冷淡: “深思熟虑,让人印象深刻...”然而随着他的话语,那一摞莎纸又飘回了扎克手中:“但我们之间根本没必要签订任何契约。” 确实,没有力量作为保证的契约只是一纸空文而已。 两人见面的伊始他就想抽出这个黑发青年的灵魂,然而却失败了。 换句话说,就算签订了契约,这个法师不遵守约定他可能也没什么办法。 反过来说,如果他自己不遵守约定,宇宙如此之大,这个法师恐怕也很难找到他。 他看不出两人之间签订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这只是法师的惯例。”黑发青年不冷不淡地说道。 他径直把莎纸翻到最后一页,手指上裂开了一个小口,一滴殷红的血液落在了上面。 契约再次回到镜子大师手中,上面的一行文字已经被鲜血染红: ‘甲方:扎克·斯图亚特。’ 刚特·欧迪姆眯起了眼睛。 这次事情变得有趣了。 对镜子大师来说,血液本身便携带着可以让他掌控的力量,它使得这个契约变得不再普通。 他的意识再次检查起契约前面的部分。 几千页的内容极端详实而完备,几乎没有模棱两可的地方。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在他眼里,这个契约依然存在着几个漏洞可钻。 契约中的内容需要注释,但注释本身也需要相应的解释,这种循环无穷无尽,也永远不可能尽善尽美。 说到底,文字本身的意义是基于使用人的主观解读。 这个法师,太傲慢了。 而这个契约也实在太有趣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抵御住赢得这个挑战的诱惑。 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一行文字上: 乙方:刚特·欧迪姆 他挥了挥手,莎纸飘向了一边的威戈佛特兹。 男术士双手接过沉甸甸的砂纸,第一页上那些苛刻的要求立刻让他眉头皱了起来。 他抬头打量了一番那个黑发青年,又默默仰望了一眼头顶的星空,最终微微鞠了一躬: “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听候吩咐。” 又一滴血落在了纸上。 镜子大师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契约已定。 而他没有任何理由输。 刚特·欧迪姆甚至都不是他的真名。 “合作愉快...”黑发法师语气轻松: “城堡岩镇的专卖店最近生意如何?” “已经关门大吉了...”镜子大师漫不经心地答道。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微笑已然消失,猛然转头看向面前的法师。 对方正笑意盎然地看着他,继续随意地说着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城堡岩镇的居民不好对付么...” 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利兰·刚特。” 镜子大师如遭雷劈。 扎克笑意更盛了。 他猜对了。 猜对了镜子大师的真实身份。 刚特·欧迪姆只是一个假名。 他实际是一个有着无数的名字,用着不同化身穿梭于无数的世界之间的邪恶生物。 无论在哪个世界,他都以和善而普通的长相示人,穿着普普通通的本地服装,看上去人畜无害。 他无所不能,最喜好满足别人的愿望。 但代价通常是无尽的混乱、痛苦和受害者的灵魂。 在某个遥远世界中一个叫城堡岩的小镇里,他开了一个所谓的必需品专卖店,卖给顾客他们最渴望得到的物品,而作为交换,买家最终也要付出灵魂。 在那个世界,他自称利兰·刚特。 “或者...”黑发法师摸着下巴:“我该叫你沃特·欧迪姆?” 在某个耸立着黑暗巨塔的世界,他是一个言出法随的黑暗君主,被凡人们称为“不朽者”、“黑暗行者”、“无面之人”。 他可以举手之间取人性命,也可以让亡者从坟墓中复生。 他致力于摧毁文明和秩序,让它们堕入混沌和黑暗。 而在那个世界,他自称沃特·欧迪姆。 “利兰·刚特、沃特·欧迪姆...”黑发法师自言自语着,似乎在玩味着这两个名字: “来到这个世界,你自称刚特·欧迪姆,老名字随便组合一下就凑活用了...” 他戏谑地看着早已陷入惊骇之中的镜子大师: “取名字的时候这么不上心么?” 随着法师的言语,漂浮在他面前的数千张莎纸猛地燃烧了起来,转眼间化作灰烬漫天纷飞。 泥泞的十字路口顿时下起了一场黑色的暴雪。 在漫天的“雪花”之中,法师慢慢地走向镜子大师。 锐利的眼神仿佛洞穿了无数的化身和假名,跨越到茫茫虚海之外,落在了镜子大师的本体之上。 那个活了一千五百年的魔鬼。 他之前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让镜子大师不敢轻举妄动, 所有的言语挑逗,都是为了引诱这个魔鬼以血液签下契约。 而对付魔鬼,最强大的武器只有一个: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用真名呢?” 这句话让镜子大师一下子回过神来。 一阵心悸上涌,他惊恐地看向手中契约的最后一页。 纸张在血液的浸透之下已经有些透明,露出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文字。 这张莎纸有两层! 他一下子扯掉了莎纸的表面,露出了有些粗糙的夹层。 暗红色的血液早已经浸透到了纸背,染红了一行文字: 乙方:沃特·派迪克 那是他的真名! 而在那之上,真正的契约只有寥寥两行字: ---- 乙方自觉在甲方的管理下劳动,按照甲方的真实意志实现其愿望。 所有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 就在镜子大师看到真正契约的一瞬间。 纸张上原本还在晕散的血滴突然慢了下来。 草丛中清脆的虫鸣也变得绵长而低沉,最终消失不见。 野草不再随风摆动。 连夜风本身也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如雕像一般伫立在了原地,表情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时间被停止了。 第九十七章 魔鬼的真名(二) 威戈佛特兹的意识仍有些混乱。 他看向不远处,那个黑发法师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额头的黑发微微翘起,仿佛上一刻还在夜风中抖动。 那个他不认识的男精灵同样呆立在原地,本应显得睿智的五官现在看来却如此木讷呆滞。 在另一边,杰洛特和叶奈法依然死死地盯着自己,只不过那两张颇有戒心的面庞也凝固成了面具。 一阵头痛袭来,威戈佛特兹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记忆仍在不断的闪回,眼前不停地出现杰洛特重重劈下的长剑。 他记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分为二,血液的温暖和钢铁的冰冷在体内混合成了一股难以表述的感觉。 在那之后是黑暗的虚无、无穷无尽的虚无。 他一百多年的人生与之相比不过刹那。 永恒的孤寂仿佛要持续到时间的尽头,直到一阵口哨声在虚空中响起。 “我是刚特·欧迪姆...人们称我为镜子大师...”一个声音说道: “我是你的主人。” 当黑暗散去、光明再度降临时,他已经站在这个泥泞的十字路口了。 前一刻还在和自己生死相搏的杰洛特和叶奈法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而随着那个自称镜子大师的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些新的记忆直接涌入了脑海。 原来他已经死了五年了。 他不知道现在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希瑞菈为什么不在白狼的身边。 他只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和另一个异界来者进行一场所谓的“交易”。 而他重回人间的唯一理由,就是作为自己新主人的“代理人”加入一场旅途。 一场跨越繁星的旅途。 虽然那些条款极度苛刻,但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作为筹码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的选择, 或者死后重生的自己又有什么奢求呢? 血液落在莎纸之上,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 直到“沃特·派迪克”这个名字出现。 一切突然急转直下。 威戈佛特兹晃了晃脑袋,眩晕感让他站立不稳蹒跚了两步。 空气有些粘稠,泥泞的地面变得无比的坚硬。 四周一片死寂,万物定格在了这一刻。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凝固在了一个无限大的琥珀之中。 时间停止了。 威戈佛特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法术,哪怕那些远古的术士们借助迪精的力量都办不到。 但死了五年的自己都站在了这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创造所有这些奇迹的,正是自己的主人——那个镜子大师。 而那个无所不能的生物正站在那个青年的面前,几乎把脸贴了上去。 黑发法师却依然呆立在原地,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一张非人类的恐怖脸孔。 它颧骨突出,青黑色的皮肤上血管密布,额头凹凸不平,两个尖角仿佛就要刺破皮肤而出。 威戈佛特兹虽然不知道这个黑发青年到底是谁,但能让自己的主人如此气急败坏想必也很不简单。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没能超脱时间。 “时间...” 威戈佛特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失去利用价值会有什么下场。 一阵失落莫名涌上心头。 毕竟,那本是一场横跨繁星的旅途。 ———— 镜子大师看着面前已经“化作石像”的法师。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过去和真实身份? 自己穿梭于不同的宇宙,用着不同的身体和名字,从未有人认出过自己,更没有人叫出过自己的真名。 沃特·派迪克 那是他一千五百年前的真名,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时间是一个神奇的维度,连绝大部分神祇都无法掌控。 这个所谓的法师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毫无抵抗就被凝固在了时间之中。 “法师...” 随着他的言语,那张契约缓缓飘到到了青年的面前,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化作碎片,被抛洒到了半空。 漫天的纸屑并没有飞散太远就停滞悬浮在了半空。 “原来也只是活在三维中的低等生物...” 镜子大师盯着法师的双眼,那对失焦的瞳孔中反射着微弱的星光。 “居然也敢....” 话音未落,一片原本悬停在半空的纸屑却突然飘落了下来,划过了镜子大师的眼前。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眸突然转动了一下, 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我说过...”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再试一次,你就死定了...” ———————————————— 【时间绑定术】(狩源变效) 法术分类:时间系 法术等级:十四环 法术释放距离:狩源法师塔为中心的400公里以内 法术影响目标:最大40000立方米内的空间 法术效果:在施法空间内锁定时间流速最快的目标,并使施法空间内其他物体的时间流速与之同步。 法术持续时间:最长4.63天(莫德兰天) 说明:专门针对时间操纵的防御性魔法,让低级的狩源法师们在强大神力面前仍有一线生机。 “在这个魔法被加入到狩源魔法列表之后,我们狩源法师的伤亡率降低了三成。”——帕托·坠星者,第二星区总执行官。 ———————————————— 威戈佛特兹看到自己的主人突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透明的护罩从那个法师胸前的吊坠中冒了出来,然后迅速变大,转眼间包裹住了方圆几十米的区域。 他的皮肤再一次感受到了夜风的吹拂。 虫鸣再次萦绕耳边,干枯的树枝重新摇摆了起来。 生命仿佛也回到了人们身上,他们胸口再次起伏起来,发丝在微风中颤动。 护罩之外的世界如蒙了一层细纱般模糊不清,纹丝不动。 整个天地依旧被包裹在那个一个无限大的琥珀之中。 不同的是他们正身处这个琥珀中一个小小的气泡里。 特莉丝、杰洛特和叶奈法仍然盯着自己,只不过脸上写满了疑惑,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一瞬间就变换了位置。 似乎只有那个两个精灵神情恍惚,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还没等所有人理解这一切,他们的注意力便被黑发法师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沃特·派迪克...” 法师的言语中似乎带着压抑不住的恼火:“你浪费了我两个十四环魔法!” 而那个无所不能的生物却突然化成一团黑雾四散而去。 “你需要对我作出补偿。” 随着那个名字被再次叫出,已经消散的黑雾又被吸了回来。 那个名字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即使契约已经化作碎片,但依然把它牢牢困在了原地。 黑雾凝实成了一个佝偻的人影趴在了地上,它说着陌生而刺耳的语言,似乎是在高声诅咒面前这个黑发青年: “aske!wikezzamus!karukimus...” “闭嘴...” 黑色的人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声音。 法师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正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半晌之后,他缓缓蹲了下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交易的必要了。我建议换一个议题...” 他冰冷的眼神盯着地上的黑影: “你能为我献上什么?” 第九十八章 莫把湖中倒影,错当漫天繁星 威戈佛特兹呆立在原地,看着不远处乱哄哄的场面。 他的主人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正趴在泥泞的地上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而之前一直旁观的众人,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正围在黑影周围,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就在威戈佛特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到那个黑发法师径直走到了他的身旁,转身与他并肩而立。 “不去帮一下你的主人么?”法师冷不丁地说道,手里摆弄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号角。 “啊?”威戈佛特兹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旁边的青年,看到对方正从号角中倒出一些坚果和干果。 威戈佛特兹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作答。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战斗么? 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连时间在这些生物的手中都变成了可以操纵的武器。 逃跑么? 除了周围被笼罩在护罩里的区域,外面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止了。 他现在更是没心情做任何事情。 那份所谓的契约打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整个契约中与他相关的部分都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颗筹码,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连筹码都不算。 “之后你想做什么?”黑发青年吃了一颗坚果,嘴里咯吱作响。 “去死吧...”他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说我自己。” 那个镜子大师是他的主人,他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生命是和对方链接在一起的。 黑发青年点了点头,把号角递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想要分享里面的食物。 “谢谢。” 他没有拒绝,从号角中拿出了几颗葡萄干,放在嘴里咀嚼了起来。 酸甜的味道充斥着味蕾。 威戈佛特兹瞪大了眼看着手里那几颗干瘪的葡萄。 他曾经是术士兄弟会里的大术士,在一百多岁的人生里阅遍人间浮华。 他品尝过这个世界所有的美食、美酒和美色,却从来不知道普普通通的葡萄干可以如此的美味。 男术士苦笑了一声。 死亡悄然改变了一切。 “我的愿望是...”一个女声吸引了威戈佛特兹的注意。 他抬头望去,看到叶奈法正在对地上的黑影高声呼喊着,那个女术士的嗓门敞开了比男人都洪亮。 “我要恢复生育能力!” 威戈佛特兹轻笑一声。 叶奈法的愿望还真是意料之中。 由于混沌能量对某些特定器官的腐蚀作用,大部分女术士都不能生育。 但还是有一些极端的特例。 比如他自己。 他从小就被父母抛弃,跟着一些德鲁伊流浪四方,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女术士。 这也意味着他是一名、也可能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名【源术士】。 他的体内天生存在“法源”,在别的术士还在努力学习操纵周遭的混沌能量时,幼年的他就能够使用体内的“法源”施法自如了。 一阵白光闪过, 威戈佛特兹看到叶奈法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脸上随即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那个愿望似乎被毫不打折地实现了。 他看到女术士和杰洛特拥抱了起来。 只不过猎魔人的表情有些复杂。 “听说你也吃过女术士的亏。”一边的黑发青年又把那个号角递过来了。 “啊,是...”威戈佛特兹接过了号角,往手中倒了些蜜饯:“年轻时的傻事。” 他看向那个与自己有着无数共同点的猎魔人,对方正面露难色,对着镜子大师许着与女术士相同的愿望。 自己和白狼都和女术士有过感天动地的情缘,只不过自己的无疾而终,还因此真正当上了术士。 两人的母亲也都是女术士,如果没有青草试炼的话白狼大概也会成为一名强大的源术士。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能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 那大概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 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验证的可能性吧。 想到这里,他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呢?之后要做什么?” “去找希里。”黑发法师吃了一颗坚果,淡淡地说道。 “呵呵...”威戈佛特兹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祝你好运。” 这世上没什么人比希瑞菈更难找了。 对此他深有体会。 “我的另一个愿望...”他看到杰洛特蹲在那个黑影身前,声音低沉而洪亮:“让希里立刻回到我们身边。” “wacrasum...我做不到...她太远了...darugzzua...”趴在地上的黑影尖叫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做不到...” 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 这个镜子大师远非无所不能。 他身边这个黑发法师之前就尝试了几个愿望,虽然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什么“恢复帕托斯”、“灭绝血肉魔”、“复活爱葛莎”、“找到地球”等等,但结果无一可行。 镜子大师在听到“地球”两字时还狂笑了起来,说了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法师最终只拿到了那个造型奇怪的号角、一个朴实无华的酒瓶,还有一个丑陋的黑色马鞍。 此时那个法师对眼前的一幕自然也毫不惊讶,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坚果。 “威戈佛特兹,我有些好奇,你以前为什么对上古之血如此念念不忘?” 这个有些尴尬的问题让男术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他看了看手中号角,里面依然满满当当地装满了各种食物,似乎从未减少过。 “为了..”术士抬起头看向夜空,却欲言又止:“你大概不会理解。” 他思考时最喜欢看着天空,看着星星。 然而此时那个半透空的护罩依然遮蔽着所有人的头顶。 星空一片模糊,如同湖面上虚幻的倒影。 小时候的他一直好奇星星到底是什么。 当他知道那是无数世界时,他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术士。 北方诸国以他为尊,南方的皇帝许诺他半个世界。 但那都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也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渴望着什么。 直到他听说世上存在着一个叫做【上古之血】的东西。 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那也是他之后的半个人生都在苦苦追寻的东西。 他最早找到了落魄的恩希尔·恩瑞斯,成为了王子最仰仗的智者。 正是在他的引导下,恩希尔才在某个雨夜以意外律为报酬救助了落难的辛特拉国王。 恩希尔那个毫无经验的刺猬也正是他的谆谆教导下成了情场高手,让辛特拉公主死心塌地,甚至未婚先孕诞下了希里。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古之血】。 那个唯一能让他离开这片束缚着自己的该死大地,遨游群星的【上古之血】。 想到这里,一个疑惑突然从威戈佛特兹心中升起。 他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青年,那个来自群星的法师: “你为什么要寻找希瑞菈?” “顺便而已。” “哦。” 就在这时,威戈佛特兹看到那个陌生的男精灵慢慢走到了镜子大师面前。 “我对阁下的处境深感抱歉...”那个精灵蹲下了身子,礼貌地说道:“如果阁下能重新打开世界之门——艾德·盖斯,我族将感激不尽...” 威戈佛特兹不知道世界之门是什么,但隐约觉得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wacrasum...我做不到...”地上的黑影声音时而尖锐,时而阴沉。它在地上来回翻滚,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那个精灵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一边,脸上写满了失落。 威戈佛特兹又看到其余几人交头接耳了一阵,叶奈法和杰洛特还瞥了自己一眼。 紧接着特莉丝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清晰:“我的愿望是复活维瑟米尔。” 这一次愿望生效了。 周围的阴影汇聚在一起,从中走出了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头。 “杰洛特?叶奈法?你们也死了么?”老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众人:“还有特莉丝,怎么连你也死了?” 猎魔人却直接抱住了一脸迷芒的老头。 威戈佛特兹轻笑了起来:“我刚刚也这么傻么?” 黑发青年法师的脸上同样挂着微笑:“半斤八两。” 男术士耸了耸肩,咬了一口手中的水果干。 镜子大师的黑影不断地飞散,又不断地聚合,似乎想要努力地逃跑,却依旧被牢牢地束缚在原地。 大概是已经摸清了规律,之后的愿望越来越顺利。 那个精灵贤者艾达·艾敏复活了自己的父母。 那个满脸伤疤的陌生男人复活了自己的妻子,那个抹着浓重烟熏妆的女人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自己丈夫一个大大的巴掌。 那个男精灵想要复活上古之血的鼻祖——劳拉·朵伦,但却因年代太过久远而无法实现。 他又尝试了几个其他的选项,包括一个叫做奥伯伦的精灵王,但却无一可行。 有些自暴自弃的精灵最终许愿让自己长高了两寸。 然而随着一个个愿望被实现,威戈佛特兹看到地上的那个黑影也越发模糊起来,似乎正在慢慢地消散。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自己的意识。 “看来时间到了。”他语气轻松,努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是啊,时间到了...”黑发法师从他手中拿回了那个号角:“还有什么最后的要求么?” 最后的要求? 威戈佛特兹环视周围,透明的护盾依旧笼罩着整个十字路口,但外面的世界似乎已经恢复了生机。 “能否...”他指了指天空:“让我最后看一眼星空?” 黑发青年诧异地看了自己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个响指。 半透明的护盾瞬间消失,原本模糊不清的夜空再次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无数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烁着,远在天边,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美得...令人心醉... “真想...”他喃喃自语着:“去那里看看啊..” 视野逐渐朦拢,星空模糊了起来,群星仿佛沉入了幽深的湖底之中,再次离他远去。 黑暗袭来,冰冷再次包裹了他的身体。 意识逐渐消散。 “喂,沃特·派迪克。”那个青年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之中响起:“你的这位代理人辞职了...” 随着法师的言语,威戈佛特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离开了。 模糊的视野之中那个黑影颤抖了一下,然后伴随着一阵扭曲的哀鸣完全消散了。 那个黑发青年的脸庞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第二次机会,这一次...” 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肩侧: “莫再把湖中倒影,错当漫天繁星了。” 第九十九章 你得给我保密 待到威戈佛特兹的意识完全恢复时,十字路口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热闹了。 地上的泥水反射着橙黄色的光芒,一个传送门已经在路口中央被召唤了出来。 镜子大师早已经无影无踪,大部分人也都已离开,泥泞的地面上只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脚印。 只有杰洛特正和那个叫扎克·斯图亚特的法师说着什么,猎魔人情绪有些激动,还不时充满敌意地看向自己。 一边的叶奈法在同样环抱双手,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白狼和法师交流了许久之后叹了口气,似乎在法师的劝说下最终妥协了。 “杰洛特...”威戈佛特兹直接走了上去。 然而对方却完全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拉着叶奈法径直走进了传送门之中。 那个黑发法师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自己一眼,跟着离开了。 十字路口只剩下了自己。 就在他站在传送门面前犹豫不决时,一旁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一滩红色的烂肉,如同一片被染了血的泥潭。 就在他好奇那是什么的时候,那滩烂泥剧烈的蠕动了起来,一只长着尖锐爪子的枯手从中猛然伸了出来。 它通体血红,紧紧地抓在旁边的泥地之中,紧接着一颗光秃秃的头颅又从中探了出来。 仿佛一个落入沼泽的倒霉鬼正在挣扎着从泥潭中爬出来。 威戈佛特兹目瞪口呆地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滩肉泥终于化成一个半跪在地上的枯瘦人形。 它身上的血红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刺青的苍白皮肤。 那是一个病态而干瘦的老人。 浑身一丝不挂。 许久之后,那个生物似乎终于缓过气来,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威戈佛特兹看到它甩了甩粘在指甲上的烂泥,扭头看向了自己。 男术士愣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那个生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橙黄色的眼眸盯着术士的双眼。 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了一阵。 就在术士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生物开口了: “你...” 他露出一嘴尖锐的牙齿,沙哑的声音让威戈佛特兹耳膜刺痛。 “挡到...我了。” “哦。” 威戈佛特兹赶忙让到一边,看着那个病态的生物缓缓走入了传送门,消失不见。 ‘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心下想道:‘是一只吸血鬼么?’ 他摇了摇头。 他见过高阶吸血鬼,甚至还亲手处理过不止一只。 但他知道即使是高阶吸血鬼也无法快速地从一滩肉泥的状态恢复过来。 威戈佛特兹定了定神,看向了那扇黄色的传送门。 他刚要抬脚准备迈入其中却突然感觉到身上有些不对。 他摸了摸背上。 ‘我的斗篷呢?’ ———— 黄光散去。 当威戈佛特兹的视野再度清晰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传送到了一片广阔的工地之中。 此时已经是半夜,天空中弦月高挂,而周遭仍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人来人往,噪音嘈杂。 无数的马车正在来回运送着石料和木材,远处的森林中不停地有树木倾倒,树林的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着。 四处都是忙碌的工人,随处可见身穿黑色盔甲的尼弗迦德士兵。 威戈佛特兹立刻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那个曾经追杀自己的国家之中,但还没来得及多想,视线就被不远处的景象吸引了过去。 他那只宝石做成的左眼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工地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灰色建筑,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人造物体,虽然在百米之外却仍然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视野。 那座圆柱形的建筑仿佛一个巨塔的地基,只不过主体部分不翼而飞,断口处参差不齐。 它外壁上耸立着无数脚手架,上面爬满了工人。 巨大的之字形平台连接着塔顶和地面,人们正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把房屋大小的石块缓慢搬运到塔顶。 而之前在十字路口折腾镜子大师的众人正在那个黑发法师的带领下,沿着工地中的土路向着那个建筑走去。 只有那个枯瘦苍白的怪人依旧站在自己身边,似乎正在检查着围在腰间它的唯一衣物。 威戈佛特兹愣了一下。 那不是他的斗篷么。 他想要开口,却突然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些异样。 男术士环视一圈,发现周围忙碌的劳工中混杂了一些奇怪的人。 他们两两三三游闲地站在一起,有的人外貌普通和周遭的工人无异。 但也有不少人衣着奢华,体态优雅,一身贵族打扮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格格不入。 而此时这些人全都在直直地看向自己这边。 “spureniveresnacatranes.marasvalis.”其中一个女人右手平举,恭敬地弯下了身子。 “spureniveresnacatranes.karmuz.”另一个男人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spureniveresnacatranes...” 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弯下了身子,用无比谦恭的的语调说着相似的话语,似乎正在觐见他们的主人。 不少的劳工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好奇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景象。 而威戈佛特兹则已经陷入了呆滞之中。 他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从那些古怪的音节中认出了这个生僻的语言。 是吸血鬼语! 这些人全都是高阶吸血鬼! 这里居然聚集了上百个高阶吸血鬼! 男术士立刻就联想到了在十字路口看到的那一幕。 学识渊博、涉猎广泛的他曾经研究过吸血鬼的历史和社会结构。 古老的书籍中曾经记载过一种生物。 它们站在吸血鬼种族的最顶端,统治着包括高阶吸血鬼在内的整个族群。 威戈佛特兹转动着那只假眼向身边瞥去,发现那个枯瘦的老人也正在盯着他: “之前的...事情...” 怪人的沙哑却低沉,如同梦中恶鬼的耳语:“你敢告诉任何人...” 它用尖锐的指甲紧了紧围在腰上的斗篷:“我...就杀了你。” 第一百章 很高兴你回来了 扎克关上房门,坐到了自己的书桌之前,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面前的桌面上摆放着几个物品。 那个造型奇特的号角被称为【丰收号角】,扎克推测其内部可能连接着一个半位面,可以从中倒出无穷无尽的食物。 其中有常见的面包、坚果、水果干等等。也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比如一种黑色的黏糊糊的小球,有可能是某种未知植物的果实。 与其类似的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瓶,可以不停地倒出高浓度的蒸馏酒但永远都不会见底。 那东西叫【无底酒瓶】。 最后一件物品叫【悲痛马衣】,看起来像一张黑色皮革,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剥取下来的。 扎克每次盯着它都觉得自己的灵魂空间有所震动,那些潜意识乱流似乎有翻腾躁动的迹象。 很显然这东西有影响心智的作用,只不过对于法师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扎克收起了桌上的几个物品。 他打算先把这几样东西提交圣塔进行鉴定,确定没有风险之后再酌情使用。 这次与镜子大师的交锋赢得有惊无险。 虽然动用了两个狩源法术确实超出了他的预算,但那两个法术也确实为签下契约起到了应有的保驾护航的目的。 他也准备了远不止两个狩源法术,以应对更加糟糕、甚至需要逃跑的情况。 因为他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收服镜子大师,只是单纯地来一次“零元购”而已。 这个魔鬼至少是一个五级生物,与它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准备着十几环的法术保护自己,一但被对方钻了漏洞那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更何况镜子大师只是某个魔鬼的一个化身而已。 虽然是一锤子买卖,但结果总体来讲让大部分都心满意足了。 虽然不知道是祸是福,但猎魔人和女术士们恢复了生育能力。 那个精灵贤者艾达·艾敏把自己死于人类之手的父母复活了。 阿瓦拉克虽然没能找回劳拉·朵伦,但如愿以偿地恢复了精灵的正常身高。 欧吉尔德复活了自己逝去的妻子爱丽丝,虽然那个女人当即就和自己的丈夫一刀两断。 最让扎克欣慰的是维瑟米尔也被复活了。 这位年过三百岁的老人是现存最年长的猎魔人,现在所有的狼派猎魔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的弟子。他把学徒们都当成养子一样教养,而他们也将维瑟米尔看做养父一样尊敬。 他对于杰洛特来说亦师亦父,是杰洛特和希里最为敬重之人。 “没有狩魔猎人是死在自己床上的。”是维瑟米尔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句话也是他个人命运的真实写照。 在凯尔·莫罕之战中,当狂猎攻入城中形势急转直下时,维瑟米尔也迎来了他的死亡。他拼命守护住了一直视为养孙女的希里,最后英勇地战死于狂猎之手。 悲壮而从容。 ———————————————— “我们和狂猎现在是队友!?”头发灰白的老人瞪大了双眼。 在他面前,杰洛特、特莉丝也叶奈法正面面相觑。 “是这样的...”猎魔人正坐在床上,他数次欲言又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一言半语讲清楚现在的状况。 当维瑟米尔提出这个问题时,他自己也恍然发现周遭的一切早已变得难以理解了。 不单单狂猎成了队友。 尼弗迦德这个他最讨厌的国家成了最可靠的盟友。 自己每天和一大堆不认识的高阶吸血鬼住在一起。 现在连死了五年的威戈佛特兹都要加入队伍,以后还要和自己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想到这儿杰洛特就感觉膝盖隐隐作痛。 一切是因为那个黑发法师。 他现在还记对方第一次现身时的样子,记得那个火光之中的缓缓转过来的身影: ‘你好,利维亚的杰洛特...请允许我介绍自己...’ 在那之后不过才过去了三个多月,现在整个世界都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轻叹一声,白狼有些无奈地说道:“归根结底,希里她...” 看到白狼面色为难,一边的特莉丝插嘴道:“维瑟米尔,你...咳咳...” 她顿了一顿:“你死了之后,我们的白狼把希里弄丢了。” 叶奈法还是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小腹:“是那位名叫扎克·斯图亚特的法师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为他服务,也许诺了所有人相应的报酬,其中就包括找到希里...” 特莉丝接着说道:“这次也是斯图亚特先生提前跟我们商量好,利用这次机会把你复活的...” 她解释到一半,却突然发现自己谈论那个法师时的语气不自觉地恭敬了起来。 红发女术士突然有些恍惚,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些都不重要...” 她走了过去,抱住了维瑟米尔。 老猎魔人从来没见过特莉丝这么热情,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他求助般地看向一边的杰洛特和叶奈法,看到两人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真的很高兴你回来了...” ———————————————— 砰砰砰。 扎克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镜子大师发挥了他应有的作用。 扎克聚拢起的这批人各有所求,有的人可以利诱,比如那些满脑子只想开辟新家园的精灵,和只想着回家的暗影长者。 但有的人的忠诚却是无价的。 他们无法被收买,更不会屈服于暴力,甚至无惧死亡。 然而获得他们死心塌地的支持却是必要的。因为即使他们的个人能力不怎么出众,但却有着极高的声望和领导地位,是一个团队稳定的基石,更是扎克达成某些目的的钥匙。 砰砰砰砰砰。 扎克敲打桌子的频率越来越快,指尖甚至传来了久违的痛感。 他有些烦躁。 所有人要么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要么拿回了自己被夺走的东西。 除了他自己。 他只从镜子大师那里捞到了三个虽然神奇,但用处不算太大的物品。 那个看上去全知全能,但实际上能力有限的魔鬼根本没能力实现他真正渴望的东西。 更没有达到扎克的私人目的。 扎克之所以愿意冒着风险去找一个五级生物的麻烦,其中还有着更为隐秘的原因。 镜子大师去过地球。 更准确地说,镜子大师的其他化身去过地球。 然而当他大声质问镜子大师关于地球的信息时,那个魔鬼先是表情惊讶,恍然大悟,然后颇为玩味地看着自己狂笑了起来,最后居然违背了契约的力量拒绝回答。 扎克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于猎魔人世界的记忆就在不断的更醒,与之一起不断涌出的还有前世的记忆。 而身处这个在前世中只是娱乐幻想的世界让他自己不断地质疑自身的存在。 他并不是一定想要回到地球,毕竟那段人生相对于他这个“百岁老人”来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光,也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事物。 他只是要证明自己真实活着,真实存在着,而不是活在一场虚幻的梦中。 而他许诺杰洛特、叶奈法找寻希里其实也怀着同样的目的。 希里也不止一次去过地球,比如她曾经抵达过十三世纪被黑死病笼罩的欧洲。 实际上《猎魔人》的小说就结束于希里到达公元五世纪的英格兰,加入了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如果有一天扎克真的能够找到希里,他一定会尝试借助对方的力量回到地球。 他好奇自己是否会回到自己离开的那个世界,找到自己曾经的家人或者后代。 还是会抵达另一个架空的幻想地球上? 思绪回到当下,扎克打起精神。 无论心中多么不安、疑惑,未来的路还是要坚定地走下去。 回想起来,这几个月的收获还是颇丰的。 发现了一整个巨型世界群落让他以后再也不需要担心晋升的问题。 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让这个世界最强大国家臣服于自己,而且是和平过渡,没有太大的损耗。 那些术士们的【异源法术】也将会成为自己的强大助力。 他收拢了已知世界里最强大的战力,甚至还意外惊喜地招募到了一个吸血鬼氏族。 他的队伍里一下就加入了一大群高阶吸血鬼。 虽然数量还是远远低于他的期望。 他原本是满心期待能组建一支高阶吸血鬼大军的。 天球交汇之后有两千只高阶吸血鬼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些不老不死还能繁殖的生物已经在这个世界居住了一千五百年,正常来讲早就已经增长到数万甚至数十万的数量了。 结果最后来“报名”的只有不到一千个。 暗影长者表示无能为力。 也许阿穆伦和特迪塔当初带走了太多吸血鬼吧。 扎克“不吸血”的条件先是筛掉了一小半。 又去除了不少心智不怎么正常的,一看就是不稳定因素的。最后只筛剩下了一百二十六个。 不过剩下的这些都是长期生活在人类社会或者吸血鬼群体之中的“正常鬼”,行为方式和普通人无异,甚至要比大部分普通人还要有“人性”的多。 至于镜子大师。 他不过是某个异域魔鬼的化身。 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那时候就不再是两个人之间小打小闹了,而很有可能会是两个文明之间的冲突。 “主人...”塔灵的声音在心中响起:“已收到圣塔的审批结报。” “终于到了...”扎克点了点头: “打开。” 第一百零一章 狩源结报 ————狩源结报———— 狩源法师:扎克·斯图亚特 狩源世界群落:白霜世界群落 星枢法环承认扎克·斯图亚特发现白霜世界群落,并在当地收集情报、建立归化政权的杰出贡献,并赋予以下权利。 源石奖励:一百万(首次),未来奖励待定。 ———————————————— 扎克皱扬了扬眉毛。 这份结报直接来自于星枢法环,而不是扎克所属的第二星区圣塔。 这也算情理之中,发现这么大一片新世界群落肯定已经“直达天听”了,这种级别的决策远远不是一个圣塔可以定夺的。 【源石奖励】是星枢对扎克的直接奖励,一百万的源石对于所有一级法师来说都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这已经足够他买下整个扎卡兰德了。 但这当相比于他发现了一千余个世界的贡献来讲还是太少了。 而下面两项则直接让他皱起了眉头。 ———————————————— 狩源在先权:待定(在星枢进一步指示前无限期延长) 狩源份额:待定 ———————————————— 所谓的【狩源在先权】指的是狩源法师在发现一个新世界或者新世界群落之后的“独占”时间,一般在十到一百年之间。 在此期间整个世界群落都可以被认定为狩源法师的“领地”,其他任何法师不经允许无权进入新世界。 这个奖励制度给予了狩源法师充分的时间在新世界收集资源、独立完成各种各样的狩源任务、在本地扩展影响力等等。 当【狩源在先权】到期之后,新发现的世界群落将被收归整个法师文明,而法师文明将会按计划逐渐征服、占领、改造、吞并整个世界群落。 之前扎克表示可以与圣塔协商,愿意让渡出一部分【狩源在先权】来换取【狩源法术】的支持,但没想到星枢法环直接把这个期限无限期延长了,这一定程度上让扎克白捡了便宜。 而【狩源份额】则指的是【狩源在先权】到期之后,狩源法师对新世界保留的永久收益权。 【狩源份额】有两种形式供狩源法师们选择,他们可以按照比例直接获得新世界群落里的世界。或者放弃所有权,但按比例获得新世界群落未来的收入。 之前扎克作为奥术法师统治扎卡兰德时,每年就会上缴一笔不菲的【狩源份额】给当初发现帕托斯世界的那位狩源法师。 按照情况不同,狩源份额的波动很大,一般在千分之一到十分之一之间。 它从概念上来讲是狩源法师“发现”新世界这个行为本身,在吞并整个世界群落的过程中所占的贡献比例。 如果法师文明毫不费力地就吞并了一个新世界,那狩源法师当初发现这个世界本身就足够劳苦功高。 但如果经过了旷日持久的残酷战争和经年累月的建设才把新世界变成法师群落的一部分,那当初发现这个世界本身就显得没那么具有决定性意义了。 这样细细一想,扎克立刻就明白了这份结报背后的隐情,以及为什么【狩源在先权】和【狩源份额】是待定,甚至源石奖励也仅仅是“首次”。 星枢法环里的那几位老家伙大概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狩源份额】如果按比较常见的百分之一来算,那扎克就可以直接拥有白霜世界群里的十几个世界。 而普通圣法师的势力范围也就几个中等世界而已,那还是他们几千年慢慢积攒下来的财富。 整个法师文明的历史上就没有过一次性奖励十几个世界的先例。 或者等白霜世界群并入法师世界群之后,所有来到这片土地上的法师以后都要给扎克上“百分之一”的税,这也是一笔难以计量的收益。 如何把如此巨大的奖赏合理得给予一名一级法师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扎克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狩源在先权】被无限延长了。 只能说如何给与扎克奖励还是小事,如何处理这一千多个新世界则更为棘手。 往小里说,这一千个新世界处理不好会造成法师文明货币体系的崩溃。 因为法师的货币——源石——本质上是世界本源的“尸体”,只来自于被崩朽的世界,这种难以再生的货币类似于流通于凡人间的重金属,星枢法环虽然有储备但调控能力很有限。 而大量突然出现的财富和流通源石的不平衡就有可能造成严重的通货紧缩。 往大里说,如果法师文明能够成功吞并白霜世界群,那文明的生存空间将会大大扩张,如何分配利益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确定的。 等到法师文明完全消化掉这一千个世界,法师世界的本源也会“吞噬”掉白霜世界的本源而变得更加强大。 而世界本源越强大,能够容纳的现实操纵者就越多、越高级,到时候会诞生出无数的晋升机会。 甚至可能足以支撑星枢法环里的一位七级星穹法师晋升到八级。 这还不算这个新世界群里存在着大量的未知知识,以及很有可能和法师文明的主体种族同根同源的人类。 说白了,法师文明的一切行为都是一个大家通力合作做大蛋糕的过程。大家花了上万年才把一个小小的蛋糕慢慢做大。 现在扎克发现隔壁有一整个蛋糕,虽然只是个没抹奶油的坯子,而且不少部分还被一种叫白霜的东西“冻住”了,但也已经让所有人的在风中凌乱了。 如何处理这个蛋糕绝对不是在几天甚至几年内就能被决定的,搞不好蛋糕没吃到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更何况现在整个文明还处于战争状态。 而接下来的内容则更加印证了扎克的想法。 ———————————————— 星枢法对权狩源法师扎克·斯图亚特进行以下授权: 扶持当地归化文明政权,治理方式参考普通法师领地的惯例,可以通过发布任务来雇佣其他法师进行协助。 第二星区圣塔全力协助【规则共振】的准备工作,以及【白霜】的研究工作。 ———————————————— 这基本上可以总结成几句话: 先让我们冷静一下。 第二星区圣塔把隔壁的大门打开,准备一下刀叉,但蛋糕你也先别碰。 在那之前扎克·斯图亚特你看好了蛋糕,往上抹奶油的事儿你看着办。 你要是太馋就吃两口,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 第一百零二章 早餐 清晨,法师塔四层,客居区餐厅。 杰洛特叉起一只煎蛋整个放入了口中。 猎魔人依然有些睡眼惺忪,然而长桌对面的叶奈法却是红光满面,正笑意盎然地看着他。 白狼也挤出了一个微笑,继续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叶奈法比以前精力更充沛了。 这也直接导致他们今天起的有点晚。 墙边的长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尼弗迦德早餐,白面包、鲱鱼汤、果仁陷阱、香草布丁应有尽有。 法师塔里大部分的居民都已经结束了早餐,餐厅里空空如也,一边的侍者正在收拾着餐盘,倾倒着剩下的残羹剩饭。 猎魔人望向四周,这个餐厅中摆放着五张棕木长桌,整个房间已经被改造成了典型的尼弗迦德风格。如果不是墙壁没有挂着黑底太阳旗,他大概会以为自己正身处尼弗迦德皇家餐厅里。 杰洛特目测这个餐厅能容纳一百多人同时用餐,但这还远远不是法师塔中最大的餐厅,他之前去过法师塔三层的宴会区,那里的中央大厅可以容纳千人举行宴会,只不过现在还在修缮之中。 “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也许是因为对方脚步太轻,感官敏感的猎魔人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旁。 男人微微欠身然后坐在了猎魔人的旁边,:“利维亚的杰洛特、温格堡的叶奈法女士,久仰大名。” “你好。”杰洛特咽下了口中的果仁馅饼:“我以为你们不会吃这些普通的东西。” 猎魔人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是一名高阶吸血鬼。 虽然这种生物被普遍当成极度危险的生物,但杰洛特对他们并没有太多戒心。 毕竟他自己就有一位高阶吸血鬼朋友——雷吉斯,而相比于杰洛特见过的大部分人类,作为吸血鬼的雷吉斯反而要有“人性”的多。 男人的八字胡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微笑:“忘记自我介绍了,麦提那的罗卡德男爵。” 他用刀叉切下了一块布丁放在嘴里,姿势标准而优雅:“吃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 吸血鬼虽然有消化系统,但并不需要进食,他们只会单纯为了享受美味而进食、喝酒。 “想不到连麦提那都有吸血鬼啊...”叶奈法笑道:“我看恩希尔才是真正的暗影长者。” 麦提那是尼弗迦德的一个行省。 自从暗影长者被扎克招揽之后,大量的高阶吸血鬼响应了它的召唤,纷纷放弃了一直以来的伪装身份,汇聚到了自己族长的身边。 直到这时,人类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社会和政权被高阶吸血鬼们渗透到了何种的程度。 不说民间,许多尼弗迦德的高官、甚至是顶着头衔的贵族原来都是高阶吸血鬼。 也难怪叶奈法讽刺恩希尔才是统领众吸血鬼的暗影长者。 女术士的玩笑有些过分,但男爵似乎毫不在意:“叶奈法女士真幽默...”他又吃了一片布丁:“但恩希尔陛下也绝对算得上一位伟大的人类君主了。” 就这么随意聊了几句,杰洛特突然开口问道:“罗卡德男爵,你知道雷吉斯去了哪里么?” “叫我罗卡德就可以了...”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大概是藏在某个偏僻的乡村里去了吧。” 猎魔人无奈地轻叹一声。 在一年前发生在陶森特的那场吸血鬼动乱的末尾,虽然杰洛特等人打退了大量低阶吸血鬼的进攻,但还是对那个幕后黑手——高阶吸血鬼狄拉夫——束手无策。 高阶吸血鬼来去无踪、不死不灭,即使被烧成灰也可以慢慢复原。 猎魔人的手段对其毫无办法,而能彻底杀死高阶吸血鬼只有他们的同类。 无奈之下,雷吉斯还是站在了“人性”的一边,不得不杀死已经和人类彻底开战的狄拉夫。 而同族相残也让他犯下了重罪,让他被所有高阶吸血鬼放逐、追杀。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罗卡德笑着说道:“如果雷吉斯已经死了,那我现在肯定已经得知消息了。” 杰洛特点了点头,但却有些疑惑,面前这位高阶吸血鬼言语之中似乎对雷吉尔并不抱有明显的敌意。 也许是看出了白狼心中的疑问,男爵继续说道:“没错,我对雷吉斯确实没有任何敌意,甚至连讨厌都说不上。” 他喝了一口菜汤:“当然,如果他出现在我面前,那我没有选择只能与他开战。但包括我在内,大部分高阶吸血鬼并不会主动去追杀他。” 男人优雅地切下了一片布丁:“除了一些死脑筋的长族之外,” “长族?”叶奈法好奇的问道。 “就是从门那边过来的那批最早的吸血鬼...”罗卡德男爵慢慢说道:“他们中的大部分还抱着那些古老的信条不放。” “所以你出生在这个世界。”杰洛特知道雷吉斯就出生在这片大陆上。 “没错,我就出生在尼弗迦德...”男人环视四周,似乎依然对自己所身处的建筑惊叹不已:“而且现在这个塔中的绝大部分吸血鬼都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新族。” 杰洛特点了点头,他对男爵口中的‘长族’颇有印象。 这段时间法师塔附近汇集了大量高阶吸血鬼,其中大部分外貌和常人无异,但有一些还是能看出不同。 他们相比于人类更加干瘦,毛发也较少。 与其说像人,不如说更接近暗影长者那种外貌。 而且他们行为乖僻,脾气暴躁,很难和人类相处。 法师塔周围的工地上和附近城镇里还发生了不少吸血鬼伤人事件,一度闹得人心惶惶。 扎克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们跟随暗影长者进入法师塔的请求,双方还差点因此爆发冲突。 但那位暗影长者最终还是遵从了黑发法师的要求命令那些吸血鬼返回。 想到这里杰洛特轻笑了一声,那个干瘪的吸血鬼自从和镜子大师交锋回来之后就老实了许多。 “那些老古董们在深山老林里把脑子憋坏了。”一个女声从一旁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士正步入餐厅。 她一身血红,血红色的卷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如同冬日的白雪上燃起了一团炽烈的火焰。 血红色的短裙下曲线玲珑,胸前连接着两片束胸的勾线被拉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会绷断开来。 “我听到刚刚有人提到雷吉斯的名字了...”红发女子走了过来。 “薇薇安,你怎么会在这?”罗卡德男爵认出这名女子。 “不吸血本来也不算什么...”他走到猎魔人身旁,露出了一个充满魅惑的笑容:“杰洛特,你身边有人坐么?” 白狼此时有些恍惚,他也认识这名女子。 “杰洛特?”女人再次问道。 “哦,没有...”杰洛特点了点头。 意识到失态的他又赶忙看向桌对面的叶奈法,发现女术士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然后对红发女子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们两位认识?” “你好,温格堡的叶奈法...”女人撩了撩肩头的红发,面无表情地说着:“之前杰洛特在维吉玛曾经救过我一命。而且雷吉斯是我的恋人。” 叶奈法看向杰洛特,表情仿佛在说;‘就这样?’ 杰洛特耸了耸肩:‘就这样!’ 看到叶奈法低头继续吃起了早餐,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白狼心中松了口气。 事情自然不止那样。 相比于“薇薇安”,他更熟悉身边这位高阶吸血鬼的另一个名字——夜之女王。 她曾经在泰莫利亚的首都维吉玛经营过一家叫做夜女王之家的风月店,里面的女子全都是吸血女妖。 她们不杀人,但是一夜过后她们会在费用之外额外吸取一定量的鲜血作为服务的报酬。 而杰洛特自然是光顾过那里,还与三名吸血女妖度过了一次‘四人之夜’。 本想在那之后再不相见,但却没想到老板娘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这个法师塔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把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大人物全部汇集在了一起, 连同所有的麻烦事。 第一百零三章 行走在魔法之径与魔法之地 威戈佛特兹坐在生满杂草的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烧得正旺的篝火。 此时已接近日出,但天色依然漆黑一片,四周大雾弥漫。 男术士把早已被雾气打湿的黑发捋到脑后,抬头看向篝火的对面的两个身影。 那个黑发法师正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冥想,宛若黑暗中的一尊大理石雕像。 而那个最近身形长高了不少的男精灵正拿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着什么,脸孔在火光中明暗不定。 威戈佛特兹打量了一眼雾气弥漫的四周。 火光所及之处隐约能看到密集的树林,紫黑色的树叶在夜风中摇摆,如同在黑暗中引诱迷路旅者的精怪。 术士认识那种树木。 那是在尼弗迦德的麦提那行省很常见的紫叶李,因此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仍在尼弗迦德境内,但却并不知道具体身在何处。 威戈佛特兹住进那座巨大的法师塔已经有三天了,四处打听之下他也基本补上了自己丢失的五年。 他首先了解到的,就是这个世界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尼弗迦德已经统一了蓝山以西的所有大陆。 自己曾经一手扶持起来的“乌奇翁”真的成为了已知世界说一不二的统治者。 至于帝国内部,他所熟知的符里斯家族连带着所有的反对派全部被恩希尔埋进了皇家舞厅的地板里。 而砍下的人头据说插满了黄金城整整一面城墙。 女术士集会所似乎又重建了,但是菲丽芭·艾哈特那个贱人报应不爽也被皇帝埋了。 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让身处其中的威戈佛特兹有些无所适从。 他早就失去了一切,所有手下和势力都在五年前被恩希尔和杰洛特联手绞杀了。 而法师塔里的猎魔人和术士们大都与他有过深仇大恨,基本上都不怎么待见他。 只有那些高阶吸血鬼一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让他能在里面住的下。 威戈佛特兹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篝火,本快熄灭的火焰又旺了起来,被雾气打湿的木柴在火光中劈啪作响。 他昨天还觐见了恩希尔,两个曾经把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老熟人见了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那之后他便一直游手好闲。 所以当扎克提到要出一趟远门的时候他便自告奋勇地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那个最近长高了不少的精灵。 他们在凌晨出发,那个男精灵开了一扇传送门,瞬间就把三人送到了这里。 然而走出传送门之后他们并没有继续赶路,而是直接等在了原地。 这里大雾弥漫,一看就是荒郊野外,精灵直接升起了一堆篝火,说只要等在这里就好,过一会儿门就会自己打开。 那个黑发法师什么也没说,干脆席地而坐冥想了起来。 “我们还要等多久?”威戈佛特兹看着篝火对面的精灵。 头发灰白的精灵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着,头也不抬地说道:“快了,等天亮。” 威戈佛特兹摇了摇头,随手从身边的皮包中拿了一本书出来。 他临走前随手抓了几本书,本想在路上打发时间,没想到立刻就用上了。 然而书名却立刻让术士皱起了眉头,他摇了摇头,早知道临走前拿书时就多看几眼了。 《行走在魔法之径与魔法之地》 它与其说是一本书,不如说只是一本笔记。 作者是拜维德·巴克胡森。 一位生活在三百多年前的大名鼎鼎的探险家。 虽然威戈佛特兹活了一百多岁,但他出生的时候这位探险家就已经入土一百多年了。 而这本书就是讲述了拜维德见到一座传说中的精灵古塔的经历。 作为一本探险笔记,这本书在其面世之后的三百多年里一直被严谨的术士们当成一本志怪游记来看待。 当初威戈佛特兹也是因为要抓捕希里才读了这本书,但也只看了一半就被找上门来的杰洛特一剑砍死了。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白雾依旧浓稠如奶。 黑发法师依旧在冥想,而篝火对面那个精灵似乎也没什么搭理他的兴趣。 没什么选择的术士只能打开书本,从他死前落下的地方继续阅读了起来。 ———————————————— ‘我们赶到了著名的古城艾森嘉德,这座城市据说建立在精灵废墟之上,曾经是麦提那的贸易中心,但随着附近矿藏枯竭也日渐衰败了下来,如今人口只剩下了几千人。我们找遍了整个城市,但没有人愿意做我们的向导。’ ‘我最终还是决定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出发,一半的人离开了队伍,我不怪他们,百湖区域的地形实在太过复杂了。沼泽、芦苇丛、野兽、暗沟,一不留神就粉身碎骨。’ ‘希望上天保佑,这次能让我见到那座魂牵梦绕的古塔。’ ‘托尔·吉薇艾儿。’ ———————————————— 威戈佛特兹认得这个精灵单词。 托尔·吉薇艾儿,即通用语中的雨燕之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遗存下来的精灵古塔,比如仙尼德岛山顶的那座托尔·劳拉——海鸥之塔。 然而雨燕之塔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历史上只有第一代术士乔弗利·蒙克真正见过雨燕之塔,甚至还提到仙尼德岛上的海鸥之塔里存在着一个传送门,其另一端连接的就是雨燕之塔。 然而除了乔弗利之外没有任何术士见到过雨燕之塔。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学者都把《行走在魔法之径与魔法之地》当成异端邪说和胡说八道。 ———————————————— ‘我们朝南走了十六里格,终于来到名为“百湖”的乡村地带。站在高处俯瞰,我看到了许多湖泊组成的奇妙图案,真可谓鬼斧神工。’ ‘索亚死了,被鳄鱼直接拖进了沼泽里。’ ‘我们在附近已经寻找了十三天,却依然没有见到任何人造建筑,更不要说雨燕之塔了。’ ———————————————— 威戈佛特兹的视力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读书实在有些吃力,完好的右眼已经有些酸痛。 他只能拨弄了一下面前的篝火,让火光恢复了几分。 在拜维德出版了本笔记之后,不少的术士都去了“百湖”地区实地考察过,却没有发现过任何魔法的痕迹。 但威戈佛特兹却坚信雨燕之塔是真实存在的。 原因无他——他也亲眼见过。 说起来他也算是传送门和精灵研究的权威。 他花了很多年时间研读乔弗利在传送术领域的最高权威著作:《上古种族的魔法》,并利用里面的知识重启了仙尼德岛海鸥之塔里的传送门。 这个巨大的成功立刻就在术士议会中引发了轰动,所有人都跃跃欲试,都想要成为发现雨燕之塔的第一人。 而威戈佛特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那些白痴术士们一个个跳进了不稳定的传送门,然后音讯全无,很久之后尸体才在世界各地被发现。 传送门早就损坏了,他竭尽所能也无法完全修复。 在大量的人员伤亡之后,他迫不得已把传送门关闭了。 然而就在传送门消逝前的一瞬间,他在那扭曲不定的光芒之中看到了一座灰黑色的高塔。 它庄严、纤细、光滑、闪闪发亮。如同用一整块玄武岩雕刻而成。 然而幻象只出现了一瞬间便随着传送门的关闭而消失了。 雨燕之塔再次隐没于传说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雨燕之塔 ‘天无绝人之路,绝境之中的我们遇到了一位神秘的精灵向导。’ ‘他带领我们在几百个形状各异的湖泊中找寻,最终找到了那个形如三叶草的湖泊——塔恩·米拉,而按照乔佛利的记载,那座神秘的古塔——雨燕之塔便应该耸立在湖泊的北岸。’ ‘但在那一天,我们只看到了雾气。’ ———————————————— 这段记载再次让威戈佛特兹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自己畸形而褶皱的左脸。 在海鸥之塔中的传送门被迫关闭之后,他很快就把雨燕之塔的幻象抛到了脑后。 他虽然知道上古之血源于精灵,但一直对这个没落的种族不怎么关心。 毕竟相比于探寻精灵的秘密,抓捕希里才是他的心头要事。 六年前的仙尼德岛政变尾声,他追逐着希里跑入了仙尼德岛上的海鸥之塔,就在他的手几乎抓到女孩儿的衣领时,那扇早已被他封印的传送门却突然在两人面前打开,并且在希里跳入之后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虽然他当机立断释放了已知最高阶的防御魔法——阿祖烈之盾,但还是没能完全抵御住爆炸的威力。 他的整个左脸被爆炸的冲击波硬生生撕掉了,连眼球都被扯了出来。 威戈佛特兹现在还觉得脸上隐隐作痛。 很久之后他的手下才在南方的尼弗迦德再次追踪到希里的踪迹。 而女孩儿出现的地点正是这本书里提到的“百湖”地区。 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希里的目标就是传说中的雨燕之塔,并指示自己的打手们拼尽全力地阻止希里逃入塔内。 然而他最终只在魔法传声器中听到了自己手下们的惨叫声。 以及狂猎之王那冷如寒冰的声音: “滚开,凡人。她不属于你。” 自那之后希里便音讯全无。 威戈佛特兹继续看向手中的书本,努力把自己从那段不堪的记忆抽出。 ———————————————— ‘那个神秘的精灵摆手命令我们安静,’ ‘就在那一瞬间,无数黑色的小鸟钻出了湖面,飞向了天空。’ ‘那是成千上万的雨燕。’ ‘整个冬天,它们都躲在湖底越冬。相互抓握对方的小爪子,聚集成团,在湖底等待春天的到来。’ ‘它们是希望的象征,更是纯洁无瑕的范例,因为它永远不会落到地上,接触地面的泥土和污秽。’ ‘鸟群的翅膀转眼间就吹散了所有的迷雾,一座奇妙而迷人的高塔骤然现身,它基座乃由雾气组成,塔顶则是光辉笼罩,就像神奇的北极光。它已超越了人类智慧所能理解的范畴。’ ‘我们问精灵能否靠近那座壮丽的高塔,精灵闻言却轻笑了起来。’ ‘他告诉我们,那座塔是世界的交叉路口,也是时间之门,也是希望与重生的门扉,’ ‘然而它也是最美好的梦境,只有被选中才能看到它,而只有最终的使者才能走入它。’ ‘随着精灵的话语,雾气再次涌现,神奇的景致也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随之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位神秘的精灵。’ ———————————————— 威戈佛特兹皱了皱眉头。 至少从这位探险家拜维德的描述来看,他看到的雨燕之塔和自己曾经见到的幻象一模一样。 他绝对没有说谎。 但是被选中者才能看到雨燕之塔,那曾经见到幻象的自己又算什么? 想到这里,术士又往后翻了几页。 ———————————————— ‘在我有限的人生中,我又来过森特洛克许多次,之后更是直接在艾森嘉德定居了下来。’ ‘春去秋来,夏归冬至,我看着塔恩·米拉湖的水面冰封又融化。’ ‘我看着艾森嘉德的居民越来越少,最终被废弃,直到整个古镇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已经垂垂老矣,但再也没有见过那座高塔,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位神秘的精灵。’ ———————————————— 威戈佛特兹知道,那座艾森嘉德古镇在他出生前就被废弃了,如今只剩下大块乱石组成的残垣断壁。 术士抬头看去,篝火已经快要熄灭。 周围的浓雾似乎薄了一些,远方地平线上隐隐露出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继续看了下去,书本上的最后一页让他瞪大了双眼。 ———————————————— ‘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就在我已经说服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幻梦时,那位消失了几十年的精灵却再次现身在我面前。’ ‘他为我展示了一个幻象。’ ‘我看到了黑暗与迷雾,紫黑色的森林与褶皱的山谷。’ ‘我看到三个身影围坐在篝火周围,我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只看到一人跪坐,一人在书写,一人在读书。’ ‘精灵微笑地告诉我,希望与预言终将归来,无边无际的水面将映照出吉兆的信使。’ ‘在精灵离开之时,我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字。’ ‘克利凡·艾斯平·爱普·科曼·马卡。’ ‘他叫阿瓦拉克。’ ———————————————— “我记得他...”已经熄灭的篝火边传来了精灵的声音:“拜维德·巴克胡森。” 威戈佛特兹抬头看去,太阳已经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晨曦把精灵的头发染成了金色:“他也曾经站在这里。” 一边的黑发法师也缓缓睁开了双眼,随着精灵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远方。 迷雾逐渐散去,在山下的谷底之中,成百上千的湖泊如镜面一般反射着清晨的阳光。 在那无数铺满大地的银箔之中,有一个三叶草形状的小小湖泊。 一座灰白色的高塔耸立岸边,塔顶的琉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 ‘我真的还想再见它一次。’ ‘托尔·吉薇艾儿。’ ‘我的雨燕之塔。’ 第一百零五章 堕落帝国 三人站在塔恩·米拉岸边,面前的石崖顶端耸立着一座约有百米高的灰色高塔。 石塔的外壁仿佛由一整块玄武岩雕刻而成,光滑的表面反射着清晨的曦光。 整座高塔仿佛漂浮在地面之上,塔基处晨雾缭绕,其中还能隐约看到长满杂草的破碎石塚。 仿佛那座高塔早已在岁月的侵蚀下只剩下残垣断壁,而白雾之上只是其远古时期的幻象而已。 ‘是半位面法术...’扎克立刻看出了其中端倪。 这座高塔应该存在于一个半位面之中,普通人无法到达,而现在只是和现实位面融合在了一起,暂时打开了一个“入口”而已。 猎魔人世界存在着不止一个半位面。 六年前的利维亚大屠杀之后,希里把弥留之际的杰洛特和叶奈法藏到了迷雾缭绕的“苹果树岛”养伤,那里想来就是一个半位面。 而在那之后阿瓦拉克也把希里藏到一个叫做“迷雾岛”的地方,不但帮希里躲避开了紧追不舍的狂猎,甚至在杰洛特向镜子大师打听希里踪迹时,一向全知全能的镜子大师也表示无能为力。 威伦沼泽里的林中巫妪曾经拘禁过本地居民的儿童,并声称将他们带去了“没有道路可以到达的阿德赛尔宾”。 阿德赛尔宾是一个古语词汇,想来也是古精灵遗留下来的半位面。 黑发法师现在回想起来,猎魔人世界到处都是古代精灵遗留下的半位面,甚至算得上“泛滥”。 不得不说这些精灵在半位面法术上的造诣非常之高。 要知道在法师文明中,哪怕制造一个仅做存储之用的微型半位面都是十环法术。 扎克瞥向一边的阿瓦拉克,依然不怎么习惯平视对方。 精灵也微笑正看着自己,似乎正在期待着他的敬佩之词。 “还不错。”法师微笑道,然后直接裹挟着精灵和一边面露期待的威戈佛特兹飞离地面,直接跃上了那座石崖之上。 塔底是一扇没有门扉的石制拱门,内里一片漆黑,如同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灰色巨兽。 随着几人的靠近,塔顶仅有的几扇窗户开始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一道巨大的光柱从塔顶射出,直插天穹。 湖泊,冰面,积雪覆盖的山丘,白霜包裹的黑云杉林,所有的一切都被剧烈的苍白光芒所照亮。 原本晨雾缭绕的清晨仿佛瞬间切换到了正午。 在地平线上方,蔚蓝的天空被光晕笼罩,空中的薄云围绕着光柱旋转了起来,如同变幻不定的光之缎带与光之帘幕在空中盘旋,景象怪异至极。 那道巨大的光柱的上端逐渐出现了一个宛如漆黑的球体,仿佛把天空刺出了一个大洞。 ‘世界壁被撕开了...’看着半空中的景象,扎克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就是世界之门么?” “没错...”精灵同样看向天空:“但只是一个残破的艾德·盖斯(世界之门)。” 随着黑色球体的扩张,周遭的气温正在急速下降,原本波光粼粼的塔恩·米拉湖很快就结上了一层薄冰。 阿瓦拉克走向了那扇拱门:“但也正因如此,它才会特定的时刻随机开启,我们也只能等待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只有上古之血才能随意掌控这些世界之门。” “你创造了它?”黑发法师看着阿瓦拉克,难掩脸上的好奇。 精灵笑了笑没有作答,转身直接走入了拱门之中。 黑发法师站在原地,看着门内的黑暗。 他的法师塔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甚至更甚。 当初法师塔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时,不但撕开了【世界壁】,甚至还穿过了只在概念上存在的【虚空壁】。 但无论是十六环的【世界壁撕裂术】还是十八环的【星界传送】本质上都是绑定在法师塔上的【狩源法术】而已,背后真正的施法者是虚海另一侧的圣法师们。 也许这个世界群落还是隐藏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扎克吐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进去。 石崖之上只剩下威戈佛特兹一个人。 他呼出了一口白气。 低温正在极速地在整个“百湖”地区扩散,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 那成百上千的湖泊如同一个个被蒙上水雾的镜面一般逐个变得模糊不清。 他仰望着面前的高塔,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离开这个世界,踏上一次异界之旅。 术士深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期待迈入了黑暗之中。 ———————————————— 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扎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道漆黑的长廊之中,四周完全没有任何照明但却透着微微的光晕。 长廊看不到尽头,其两侧各有一排圆柱与雕像。 这里的空间似乎并不规整,石塔的内部空间远远大于其纤细的塔身。 黑发法师向前走去,咔嗒咔嗒的响声从身下传来。 他低头看去,发现整个长廊的的地板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骸骨。 头骨、胫骨、肋骨、股骨、盆骨,在他落脚之处尽数碎裂。 这座石塔的内部宛如一座黑暗恢弘的藏骨大殿。 扎克俯身捡起几块骸骨打量了起来。 它们有的明显带着人类和精灵的特征,但更多的是其他物种。比如一些骸骨有着与精灵类似的面部结构,但额头上却长着一只短角。 而更多的白骨则和扎克所见过的所有生物都截然不同,它们有的有封闭式的胸腔骨骼,另外一些有远超两只眼窝的头骨,有的更像是昆虫留下的外骨骼。 更有甚者扎克都不确定是不是骨骼组织,而更像是一些未知生物腐烂后留下的无机物残骸。 比如一些如渔网般缠绕在一起的灰色丝带,还有一些如树枝一般分叉的紫色晶石。 但无论如何,这些全都是生物留下的遗骸。 这里是一片战场,这些堆积如山的残骸是无数次战斗之后的遗留。 “它们都是不同世界的居民。”一边的阿瓦拉克的说道。 扎克点了点头,不用解释他也知道这些都是艾恩·伍多德精灵们的刀下亡魂。 每一次天球交汇之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场跨越世界的战争。 精灵们涌入新世界和土著居民们厮杀,而世界之门附近必定是战争伊始的最前线。 “我很高兴看到这一切。”扎克扔下了手中的头骨,站起身来向长廊深处走去。 阿瓦拉克愣了一下,他之前还在思考如何解释这一切。 精灵的内心深处明白,他的族群是一个表面上优雅而华丽,实则虚伪而残忍的种族。 他们的富庶先进、不染凡尘、超然物外全都是建立在对其他种族的征服和奴役之上。 所以阿瓦拉克没有预料到扎克会这么评价这里。 扎克穿行与圆柱与雕像之间,继续深入着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 脚下咯吱作响,周围的黑暗有如烟雾一般,包裹着不请自来的低语和轻叹在耳畔萦绕不去。 长廊无穷无尽,随着法师前进,一扇又一扇光门在他身边打开,周遭的墙壁、拱顶与圆柱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空间正在变得弯曲。 随着越来越多的门扉在扎克身边出现,黑发法师感觉到灵魂空间内的潜意识暗流突然翻涌了起来。 这座石塔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正在试图钻入他的头脑之中,试图挖出他内心身处的记忆与欲望,投射到那些光门之中。 但日积月累的冥想早已让法师的潜意识坚如磐石,远非这些低级的心智操纵所能渗透。 然而此时扎克却突然记起了前世看过的情节。 他记得当希里行走在这道长廊之中时,这些光门曾经向女孩儿展示过她内心所渴望知晓的情景。 这让他自己也好奇了起来,刻意放松了对潜意识乱流的压制。 与此同时阿瓦拉克和威戈佛特兹正静静地跟在后面。 精灵更是有所期待地看着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长方形光门。 然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不停翻涌的黑雾,如同一片片正在沸腾的墨之海洋。 正当精灵感到疑惑和失落时,那些虚幻的光门却突然亮起了红光。 里面展示出了一幅幅让精灵目瞪口呆的图景。 在一个门内,阿瓦拉克看到了一座蠕动咆哮的血肉之山,无数巨大的触手在阴暗的天际线上摆动。 在另一个门内,他看到了一片血红色的大地正在缓缓蠕动。 转眼间,他又看到了一整座山脉被拦腰截断,缓缓升空,又在一股无形的力量下慢慢倒转。 无数树木石块从山体表面上剥落,在万米的高空中泼洒而下,仿佛无数细小的尘埃。 下一扇门内,无数流星划过暗黑色的天幕,一颗血红色的月亮正在缓缓向着大地坠落,冲击波扫过整片大陆,城市在高温中如同沙塑般解体。 红色的亮光在门扉内闪耀,把满地的骸骨染上了一层血色的光晕,无数黑洞洞的眼窝仿佛在见证着一个遥远世界里的发生过的一切。 扎克转身看向身后的阿瓦拉克,却并没有在精灵的脸上看到他预想中的惊恐,反而是一张满怀期待的脸。 那张没有犬齿的嘴甚至不自觉地咧开了一个笑容,在明暗不定的长廊里显得有些阴森:“我也很高兴能看到这一切。” 黑发法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看着精灵张开双臂,吟诵起了咒语。 一扇巨大的光门在三人面前张开,强光淹没了视野,未闻过的花香涌入鼻腔。 等到光芒散去,众人已经身处一个小湖的岸边,身后是一座与雨燕之塔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色高塔,只不过它真实地立于鲜花丛生的草地之中,毫无虚幻的感觉。 周围的山崖上则耸立着更多的灰塔。 笼罩湖面的雾气轻如绒毛,在微风的吹拂下迅速散去,露出光滑如镜的水面,浅滩上的睡莲叶铺成一张绿色的地毯,赤杨随风摇摆,白色的花朵在其间熠熠生辉。 几只通体雪白的独角兽正在湖岸上喝水,几乎淹没在鲜花与绿意之中, 山崖上的宫殿若隐若现,它们似乎并非由大理石或石膏建成,而是仿若白色柔软的蕾丝——精致、轻巧、虚无缥缈,仿佛它们并非真实的宫殿,而是宫殿的幽灵。 一条大河贯穿谷底中的整个城市。 露台、水塘、桥梁、台阶、栏杆、回廊和塔楼,层层叠叠绵延到被雾气遮盖的远方。 天空笼罩在蓝紫色的薄暮之中,仿佛永远处在日出前的清晨。 一切恍如梦境。 “欢迎来到提尔纳丽雅...”灰发精灵走到扎克身旁。 然而这场幻梦正在更醒。 三艘巨大的黑船停靠在城市中央的港口之中,不远处的船坞之中还有更多在建的奈法吉尔。 灰黑色的钢铁与无数的木材正被运送进船坞与工厂之中。 周围的森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吞噬着。 火焰与黑色的烟尘已经替代了城市上空的雾气。 一个堕落的文明正在苏醒。 无数身穿重甲的狂猎士兵正从灰塔中走出,从四面八方向着城市中心列队汇集,登上那一艘艘崭新的末日巨舰。 “无论在前方等待的是什么...”精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万魔窟 提尔纳丽雅,月之宫殿。 扎克站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之中,面前杂物凌乱的地面上坐着一个颓废的男人。 男人目光无神地看着地面,黑色长发披在背上,因为长时间缺乏情节已经结成一股股的黑绳。 斜缠的绷带盖住了左眼,暗红色的血水浸透出来,散发着刺鼻的恶臭。 这个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男人就是现任艾恩·艾尔精灵之王——艾瑞汀·布里克·格拉斯。 他还有一个更为响亮、传遍异界的头衔——狂猎之王。 黑发法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阿瓦拉克,精灵贤者无奈地耸了耸肩。 扎克轻叹一声,也不太清楚艾瑞汀到底怎么了。 这位狂猎之王一直率领着红骑士们对希里紧追不舍,然而在最后的决战中还是败在了杰洛特的剑下,左眼更是被猎魔人直接刺瞎。 按照阿瓦拉克的说法,身受重伤的艾瑞汀在弥留之际被手下救回了提尔纳丽雅。 然而自那之后原本脾气暴躁的狂猎之王便如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一言不发,开始把自己锁在了月之宫殿中闭门不出。 原本争权夺利的他甚至对提尔纳丽雅的政治乱局也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兴趣。 之前阿瓦拉克已经把扎克的来历和要求说的很清楚了,但艾瑞汀始终毫无反应。 法师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尝试。 “艾瑞汀...”他俯身坐在男人面前:“你是对的,奥伯伦累了,所以你杀了他。” 这句话似乎让狂猎之王呆滞的右眼闪动了一下。 “你做了能做的一切。” 客观来讲,艾瑞汀的一生都充满了暴力和阴谋,但其根本目的还是为其种族谋求利益。 他率领狂猎追捕希里,是期望用【上古之血】重新激活所有的世界之门,从而让全族逃离寒霜的威胁。 而阿瓦拉克则主张利用上古之血一劳永逸地消灭白霜。 两人也由此产生了分歧,阿瓦拉克更是脱离狂猎并加入了杰洛特一行。 在其淳淳教诲之下,“不自由,毋宁死”的希里居然真的接受了“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理念,不顾个人安危,踏上了独自一人对抗寒霜的旅程。 然后便撞在了扎克的法师塔上,自此音讯全无。 “但如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法师缓缓说道:“现在你也累了么?但如果你还想拯救你的族人,那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扎克摇了摇头,无奈地站起身来。 再多说无益。 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狂猎之王,黑发法师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迈出房门前的一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阴暗的房间中响起:“我...加入。” ———————————————— 杰洛特把银剑从黑色的甲壳中拔出,在一旁的枯树上剐蹭着紫色的汁液,却让剑身黏上了更多的青苔。 猎魔人周围的沼泽中躺着十几只蟹蜘蛛的尸体,其中的几只还在不停地抽搐。 这些巨大的蜘蛛状生物每一只都有一人多高。 饱满的虫腹形如松果,头部则长得如同一朵盛开的鲜花,只不过花蕊的部分长满了一圈圈黄色的利齿。 “腿脚还好使么。”杰洛特往剑身上涂抹着剑油,一边看向旁边。 一头灰发的维瑟米尔依然在和一只蟹蜘蛛搏斗:“好得很!” “阿尔德!”老猎魔人躲开了鳌足的刺击,劲风从他手中迸射而出把巨虫直接掀翻翻在地,然后一剑插入了其腹部甲壳间的缝隙。 “呼...”维瑟米尔长长出了一口气:“你还是照顾好你自...” 话音未落,周围树丛晃动了起来,更多的蟹蜘蛛从密林之中涌出,吱吱的怪叫声此起彼伏。 两人握紧手中的长剑,背靠背地站在一起,警觉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战斗。 就在这时,几团血色的雾气从两人头顶飞过,如同一只只裹着幽灵的红色斗篷在树枝之间弹跳飞跃,然后直直扎入了涌来的怪物之中。 它们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在那些巨大的蟹蜘蛛之间辗转腾挪,尖锐的利爪在空中划出一条条弧光,坚硬无比的虫壳如同黄油一般被切成了薄片,四溅的汁液把周围沼泽染成了紫色。 数十只蟹蜘蛛转眼之间就被切成了一地碎块,如同餐桌上被大卸八块的螃蟹。 那些身影又重新化成红雾飞回枝头,毫不停留地向着密林的更深处飘去了。 “这些高阶吸血鬼要是干起猎魔人的活计...”维瑟米尔把银剑插回背后:“那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杰洛特沉默着没有说话,琥珀色的双瞳依旧凝重地注视着丛林深处。 这片迷宫一般的山谷让他很不舒服。 没至膝盖的沼泽里影影绰绰,所有的树干上都覆盖着墨绿色的苔藓,如同生了一层厚厚的霉菌。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无数藤蔓如同密集的蛛网在枝杈间纵横交错,摇摆之间还能隐约看见远方起伏宛转的山峰。 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这里是“万魔窟”。 整片大陆最危险的地方。 据说在远古时代这里还是一座生机盎然的美丽山谷,还有个稍许悦耳的名字——多杜拉克 天球交汇之后,各种怪物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而这座山谷更是由于未知的原因不断地吸引着怪物汇聚而来。 它们在这里互相猎杀、吞噬,弱小的变成食物,强大的在这里筑巢。 一千五百年过去了,如今这片山谷已经成为了无数强大怪物的巢穴。 曾经有很多猎魔人来到这里,而他们又分了两种,一种想通过屠杀谷中妖魔功成名就,另一种则单纯地追寻光荣赴死之道。 但无论目的为何,从没有哪怕一个猎魔人走出过这片丛林。 维瑟米尔年轻时曾被邀请保护来这里探险的牛堡学士,但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报酬丰厚的委托。 就是这样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那个黑发法师却在离开之前要求他们把这里彻底清理干净。 美其名曰“联合实战演习”。 于是本应该在北方治安的尼弗迦德阿尔巴师团被调到了这里,一脸懵逼地包围了整片山谷。 猎魔人和术士们作为先锋部队深入丛林。 在大概摸清了地形之后,整整一百二十六只高阶吸血鬼被“投放”进了这座山谷。 随之而来的就是怪物们的鬼哭狼嚎。 但杰洛特还是想不通扎克让他们来清理万魔窟的目的,这里的怪物数量极大,而且非常危险,但理应不会对外界造成太大的威胁。 这么兴师动众有必要么。 想到这里白狼对维瑟米尔挥了挥手,准备继续深入丛林。 但就此时不远处的地面突然隆起了一个大包,泥土翻动,一只巨大的蟹蜘蛛从地下爬了出来。 它足足有两层民房般大小,球形的虫腹上长满了小臂粗细的尖刺。 “是蟹蜘蛛女王...”维瑟米尔再次拔出了银剑。 “很高兴你还没把怪物大全忘光。”杰洛特释放了一个昆恩法印,淡黄色的光芒缠绕周身。 然而就在他拔剑冲上去的一瞬间,余光却透过树冠之间的缝隙看到了远方的山峦。 ‘是错觉么?’他愣了一下:‘那座山刚刚动了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混战 特莉丝挥舞双臂,一串火球从半空中形成,坠入了涌动的虫群之中,一时间黑色的虫肢和甲壳碎片四处纷飞。 高温的火舌在树木间流动,紫色的汁液还未落地就在半空中蒸发殆尽。 叶奈法高声吟诵着咒语,一道闪电从她手中射出,直接击穿了半空中的一只狮鹫兽。 鹰头狮身的怪兽直直坠下,重重撞在爬满苔藓的树干之上,然后带着树皮、苔藓落入沼泽之中,泥水飞溅。那棵一米粗的大树也随着木材断裂的噼啪声缓缓倾倒在地。 黑发女术士还未回过神来,一只更为巨大的影子从空中向着她俯冲而下,她慌忙间释放了一个白色的护盾,但在那个隔背生两翼的影子装上的瞬间就裂成了碎片。 一对鹰爪就向着她的面门而来。 叶奈法慌忙躲闪,此时一道红色的流光从空中划过,将那个巨大的怪物直接切成了三块,暴雨般的鲜血从空中泼洒而下。 红雾落在女术士身边,凝聚成了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影,正是几天前和她共进早餐的那位妖艳的女士。 “薇薇安。” 高阶吸血鬼把沾满鲜血的手指送到嘴边,视线却瞥到了地上那个被一分为三的怪物,她立刻皱起了眉头,在红色的裙摆上蹭了蹭指甲。 一只狮子的头颅掉在沼泽之中,露出水面的那只眼睛依然在盯着叶奈法。 一个无头的躯体上长着四只鹰爪,白色的皮毛宛如一只公羊的躯干,但却巨大了许多。 旁边的树枝上还挂着一条巨蟒的尾巴。 “是一只奇美拉...”叶奈法立刻就认出了这种怪兽:“我以为它们早就灭绝了。” 那是四百年前的术士阿祖烈制造出的一种缝合怪兽,但早已经消逝在了历史的迷雾之中,只剩下了古文献中的只言片语。 没想到万魔窟里居然还有存留。 “你们谁来帮我一下!”一边的芙林吉拉·薇歌高喊道。 她的身边已经围了几只安德莱格。 这些足足有两米长、巨型蝎子一般的怪物挥舞着长满尖刺和骨锤的尾巴,把女术士周身的白色护罩敲打的砰砰作响。 而更多的安德莱格巨蝎正从一个树洞中涌出。 “是虫巢!” 特莉丝五指张开,一颗巨大的金黄色火球从她掌中飞出,钻入了黑暗的树洞之中。 随着一声巨响,整棵大树被炸的粉碎,冒着火焰的木屑四溅纷飞,原本是树干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冒着白烟的巨大土坑。 然而平静只持续了片刻,土坑中泥土翻动,一对黑色的虫鳌从里面探了出来,又一只安德莱格从中钻了出来。 就当特莉丝调动混沌能量,准备继续释放下一个法术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这种事情就要留给专业人士。” 众人转身看去,看到杰洛特和维瑟米尔已经汇合了过来,正大步向着他们跑来。 而白狼的手中正提着一串漆黑的圆球。 熟悉猎魔人的女术士们立刻就认出了那些东西——“焚风”炸弹。 杰洛特直接冲了上去,一个前滚翻躲过了扫来的蝎尾,把那一串黑色的圆球扔向了那个土坑。 “伊格尼!”火舌从白狼掌中喷出,扫过飞在半空中的炸弹,直接点燃了所有的引信。 沉重的铁皮炸弹一落到坑中就沉入了松软的泥土之中。 轰! 一声爆炸,巨量的泥土被掀飞到半空之中。 轰轰! 连续不断的巨响从脚下的土地中传来,震动几乎让众人站立不稳,地面上碎石泥块如筛糠弹跳不止。 爆炸声越来越远,那些炸弹似乎落入了地底深处。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一只安德莱格再从那个土坑中钻出,而周遭数十米内的大树根部全都冒出了一股股白色的浓烟。 “叶,你好还吧。”在获得喘息的机会后,杰洛特第一个关心的就是黑发女术士。 “我没事。”叶奈法摆了摆手,目光仍盯着地上那具奇美拉的尸体。 白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随即皱起了眉头:“奇美拉。” 他只在《怪物大全》中读到过这种传说中的怪物。 而周围的战场则更是一片狼藉。 铺满碎石泥土的地面上躺满了根式各样的怪物——孽鬼、水鬼、蟹蜘蛛、安德莱格。 一棵歪斜的大树上甚至还挂着一只石化蜥蜴。 一条被烧焦的巨型蜈蚣横倒在沼泽的浅水之中。 杰洛特琥珀色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细缝。 这些怪物原本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之中,比如安德莱格喜好阴暗潮湿的沼泽,而蟹蜘蛛则只在密林间筑巢。 它们的领地偶尔会有重叠,但一旦发生了必定引发两个族群间你死我活的厮杀。 然而这些习性不同的怪物却在这个山谷中群居在了一起,甚至一致攻击起他们这些外来者。 杰洛特看向自己的师父,但面对这个诡异的情景,即使是年近四百岁维瑟米尔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如果这些怪物有赏金...”白狼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蜜蜂】魔药一饮而尽:“那我早就把整个泰莫利亚都买下来了。” 擦了一把嘴,猎魔人脸上的黑色青筋逐渐消退。 持续了一天的鏖战迫使猎魔人喝下了好几瓶魔药,不断积累的毒性已经让他有些扛不住了。 他今天一天杀死的怪物比他过去十年还要多。 然而战斗仍未结束,周围的密林之中怪叫声依旧此起彼伏。有昆虫的咯咯声,有水鬼的吱吱声,还有沼泽女巫那接近人声的低语。 红色的雾气在密林间飘荡,高阶吸血鬼们的杀戮还在进行。 然而战线已经很久没有向前推进了。 这片山谷之中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怪物,它们永不停歇地从密林深处钻出,不知恐惧、不知疲倦地向着人们涌来。 “扎克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芙林吉拉·薇歌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又把黑色的短发拢到耳后,充满怨念地抱怨道:“如果只是为了清理怪物,那直接烧掉整片山谷就可以了。”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特莉丝枣红色的长发已经披散开来。 她的视线透过林间的缝隙,看向了远方天际线上的山峰:“我认为扎克很有可能是冲着涎..啊!” 女术士话未说完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整个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 不远处那个被焚风炸平的的土坑突然塌陷了下去,然后以其为中心,周遭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叶奈法一把拉起了特莉丝,跟着众人赶忙后退。 他们看着裂缝越来越大,露出了泥土深处蛛网一般的树根。 土墙坍塌,裂缝两边的树木跟着倾倒之中,半空中的藤蔓也伴随着声声脆响纷纷绷断。 大地直接裂成了两半,翻腾的泥土之下露出了一条巨大的坑道,里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安德莱格巨蝎,黑色的甲壳反射着阳光,如同一条波光粼粼的黑色长河。 一时间包括身经百战的猎魔人在内的所与人都目瞪口呆。 只有高阶吸血鬼薇薇安还在开着玩笑:“看来专业人士也有搞砸的时候啊。” 然后直接跳进了坑道之中。 “叶奈法,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里怪物的数量...”特莉丝爬起身来:“让艾达·艾敏召唤支援吧。” “嗯...”叶奈法耸了耸肩,把手伸向了腰间的魔法传音器:“反正也只是演练的一部分。”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世界只有两种术士 坎登·阿特里公爵骑在马上,低头看向小臂上的一道伤疤。 那是狂猎的黑铁长剑留下的伤口。 几个月前,他率领着尼弗迦德舰队在史凯利格群岛与狂猎军团展开了决战。 而那场战斗最终以那位著名的猎魔人——白狼——杀死狂猎之王艾瑞汀画上了句号。 在那场战斗中,公爵本人杀死了数名狂猎士兵,自己也受了几处不大不小的伤。 他率领的尼弗迦德舰队沉没大半,自己手下的士卒更是死伤无数。 他至今还会在噩梦中一遍遍地经历那场战斗,在迷雾深处看到那艘名为奈法吉尔的黑色巨舰的幻影。 视线偷偷瞥向一边,公爵却看到一百余名身穿重甲的狂猎士兵此时正整齐地站在他身后,骷髅面甲上一双双黑洞洞的眼孔似乎都在盯着自己。 与这些重甲战士一起列队的还有上千名身穿翼盔的尼弗迦德士兵。他们排列成了整齐的阵型,黑色的铠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每每看到这个荒谬的场景他都会陷入恍然。 阿特里公爵摇了摇头,遥望向远处那座覆盖着茂密森林的畸形山谷。 树林深处传来几声巨响,无数树冠左摇右晃。 那里正在发生着战斗。 他几天前刚刚去了一趟埃托利亚平原,在那个鸟不拉屎的荒原之上,他见到了那个传言之中的巨塔 他甚至还在工地上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阿托里欧,那位细皮嫩肉的埃托利亚总督才两月不见,整个人都已经被晒成了古铜色。 皇帝恩希尔在那个法师塔之中召见了他。 皇帝恩,确切地说,皇帝身后的那个法师给公爵下达了命令——让他配合法师塔中的部队来清理这片名为万魔窟的山谷。 于是一百多名狂猎士兵和尼弗迦德的阿尔巴师团混编在了一起。 连带着一百多只高阶吸血鬼、一堆术士。 还有两个猎魔人。 阿特里公爵就率领着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混编部队来到了这个位于阿梅尔山脉之中的【万魔窟】,开始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联合作战”。 虽然毫无指挥这种“超凡部队”的经验,但他还是尽最大可能做好了战术安排。 他只能把最脆弱的人类军队作为预备战斗力量守在森林外围,而把那些高阶吸血鬼作为主力部队派入了山谷之中。 反正那些东西不死不灭。 公爵眯着眼睛看向天空。 战斗持续了一整天,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贤者。”公爵看向一旁的艾达·艾敏,语气恭敬地说道:“通知所有人撤出来吧,夜晚作战实在太危险。” 那位黑发法师可是要求他不能出现伤亡。 美丽的女精灵点了点头,刚要张口答应,她腰间的圆盘却亮了起来。叶奈法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背景中还混杂了怪物的嘶吼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艾达,使用太阳石吧。”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公爵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美丽的女精灵从一旁的侍从手中结果一个金字塔形的金属盒,从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晶石。 随着她把太阳石高举向半空,周围的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 晦涩的咒语从精灵口中念出: “midraalis,hea''talrllis..”(我将真心献于你)” 随着咒语念出,白色的晶石上微光闪烁。四周风声渐起,黑色的尼弗迦德军阵之上的无数太阳旗猎猎作响。 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太阳在万魔窟的上空缓缓张开,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时,一阵剧烈的白光突然从那里爆裂开来,瞬间淹没了天地之间。 当强光散去,人们看到整片山谷白茫茫一片,原本墨绿色的丛林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白霜,仿佛一场暴雪在刚刚的眨眼之间扫过了整个万魔谷。 三艘巨大的黑色战舰正悬浮在森林的上空。 “奈法吉尔...”公爵喃喃自语:“三艘奈法吉尔。” ———————————————— 杰洛特呼吸沉重,口中呼出一团团白汽。 四下的战斗仍在继续,无数黑色的安德莱格依旧从壕沟之中涌出,又在术士们的法术和吸血鬼的利爪之下化为尸块。 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树木都已经裹上一层薄薄的冰晶,折射着火焰和雷电的光芒,一时间如梦如幻。 抬头望去,三艘巨大的黑色船身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 那些漆黑的船体是由无数一米见方的钢甲拼接而成,仿佛一只只身披鳞甲的黑色巨兽的腹部。 紧接着,无数个蓝色的传送门从半空中张开,仿佛凭空出现又在眨眼间就破碎消逝的蓝色气泡。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些传送门之中掉了出来,直直地扎入了下方的森林之中。 其中的一个重重地落在了杰洛特面前的不远处的沼泽之中。 白色的寒霜在那个身影落地的瞬间炸裂开来,直接冻结了方圆十几米的区域,沼泽之上仿佛开出了一朵白色冰锥构成的尖刺之花。 雾气散去,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正单膝跪在地上,他身披华丽的狂猎盔甲,如同包裹在一具钢铁骸骨之中,头盔之上一圈尖刺构成了一只漆黑的王冠。 狂猎之王缓缓起身,从冰面之中拔出了一把剑刃弯折的巨剑。 “白狼...”如怪兽般低沉的声音从骷髅面甲之下传出:“好久...” “好久不见。”杰洛特直接把话接上了:“所有人都这么跟我说。” ———————————————— 扎克站在一艘奈法吉尔的船头。 在他的身后,黑发术士威戈佛特兹面色有些茫然,似乎还沉浸在穿越世界的惊异之中。 扎克看向自己手中,一块“太阳石”正散发着白色的微光。 这些其貌不扬的晶石居然可以隔着虚空传递信息。如果使用得当,甚至可以成为在不同世界之间的通讯工具。 黑发法师的视线看向高空之下的森林,墨绿色的山谷已经披上了一层白霜。 大片大片的树冠在左摇右晃,整片丛林仿佛都活了过来。 那是无数的怪物在林间移动,正在向着山谷南方的一片区域汇集而去。 那里是战场的最前线,密集的树木之间红雾弥漫,还能看到火焰和雷电的光芒在跳动闪耀。 术士、猎魔人还有高阶吸血鬼们正在和怪物大潮厮杀着。 而在他们的头顶,无数的狂猎士兵正在被“空投”进战场之中。 这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练兵”。 扎克已经在这个世界收拢到了一批强大的作战力量,但如何让他们有效配合却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猎魔人一直独来独往,术士们很少涉足战场。 狂猎军团和人类之间只有冲突,从未有过合作。 而单枪匹马就能屠城的高阶吸血鬼们更是没有半点战争的概念。 所以扎克干脆把他们一股脑地扔到了这个万魔谷里,让他们好好磨合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那个尼弗迦德指挥官也有些谨慎过头了。 他让所有的凡人全部留守在了外面,只把超凡者们送进了森林之中。这过也不怪他,毕竟自己好像下过“零伤亡”的命令。 战斗似乎陷入了僵局。 黑发法师的视线扫过山谷,他看到一条巨大的壕沟贯穿了整片森林,无数黑色的安德莱格巨蟹正在里面爬行着。 这条漆黑的“河流”一端连接着战场,另一端则连接着丛林深处一个如小山一般的巨型虫巢。 “威戈佛特兹...”扎克微微侧头,指了指那个如喷泉一般不断涌出甲虫的山包:“交给你了。” 目标远在数公里之外,然而男术士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走到黑色战舰的船舷,缓缓举起双臂,毫不迟疑地吟诵起了咒语。 同洪钟雷鸣般的声音以奈法吉尔为中心传遍了整片森林上空。 咒语极端冗长而拗口,但在威戈佛特兹的口中却清晰悦耳、音节分明。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原本只飘荡着几朵薄云的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 空中狂风呼啸,三艘奈法吉尔的黑色风帆猎猎作响,拉扯着巨大的船体摇摆不停。 咒语戛然而止。 “超阶魔法...”威戈佛特兹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向了铅灰色的云层:“龙卷风。” 随着双指轻轻下压,一条黑色的风暴被他直接从云层中“扯”了出来。 风暴快速下探,如同一支漆黑的长矛直直地插入了丛林之中。 没有任何的先兆,也没有借用任何自然能量,一场龙卷风就这样被凭空创造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术士, 一种就叫术士, 另一种叫威戈佛特兹。 第一百零九章 涎魔 乌云翻滚,万魔谷的上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座小山一般的虫巢瞬间就消失在了狂暴的飓风之中,无数的安德莱格甲虫被直接撕成了黑色的甲壳碎片,伴随着绿色的汁液和砂石泥土被卷上天空。 夕阳之下,半空中雨滴折射着金黄色的光辉,如同无数下坠的麦粒,与那道混杂了诡异颜色的风柱构成了一道畸美的景象。 扎克拢了拢被雨打湿的黑发,满意的点了点头。 威戈佛特兹的施法能力确实远远超越其他人类术士。 在这个世界呆了三个月之后,扎克几乎找到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法术,对这个世界的法术体系差不多已经了然于心。 猎魔人世界的法术大致分为四阶,分类虽然很粗糙,但大致能反映出施法的难度和法术本身的威力。 但凡从学院毕业的术士都能使用一些一阶法术,操纵火焰、冰霜、雷电攻击近身敌人的法术大都属于这个类别,比如【火球术】、【火舌术】、【电弧术】等等。 当然,猎魔人的法印连一阶都算不上。 二阶法术则需要一些日积月累的练习,并非人人都可以使用,比如【读心术】。 三阶法术只有相对强大的高阶术士才能使用,比如【传送门】,【传声术】,【制造魔像】等等。 而四阶魔法往往只有极为强大的一两个术士才能使用。 比如菲丽芭可以使用【变形术】,精灵女王法兰茜丝卡、丽塔·尼德可以使用【化器封形术】,以及现在已经无人可以单独使用的【阿祖烈之雷】。 然而总有一些法术太过强大,根本无法被划归到这个体系之内。 这些法术大都没有规范化的记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它们就是所谓的“超阶”法术。 比如【阿祖烈的双十字】、【世界之门】。 比如威戈佛特兹刚刚使用的【龙卷风】。 风声呼啸,雨越下越大。 这场黑色的风暴依旧没有停息的趋势。 它继续跳着扭曲的舞蹈向着丛林深处肆虐而去,沿途砂石纷飞,无数参天大树被直接连根拔起,地面上的植被被一扫而空,地下的泥土被直接暴露出来,在风柱的后面留下一道棕黑的痕迹。 ---- 奈吉法尔的船头之上,黑发法师依旧在注视着丛林身处的那片山峦。 它蜿蜒曲折,高低起伏,在这片地形平坦的谷地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从高空看去,植被茂密的万魔谷就像是一块长了一层厚厚霉菌的手帕,而那片隆起的山脉就好像是手帕下盖住了什么东西。 “把动静再闹大点。”扎克低声说道。 威戈佛特兹点了点头,对着龙卷风举起右手。 风暴似乎受到了他的控制,慢慢改变了方向,缓缓爬上了远处那片山峦。 覆盖着山体的茂密的丛林如同草皮一般被生生犁出了一道数十米宽的沟壑。 然而下面露出来的却不是岩石,而是几片暗红色的甲壳。 扎克露出了微笑:“果然在这里...” ———————————————— 密林之中的众人还在与怪物们厮杀。 那条数米深的沟壑中还是不是地冒出几只安德莱格巨蝎,但是随着刚刚那场风暴过后,战斗的压力似乎小了很多。 艾瑞汀挥舞着手中的黑色巨剑,一道冰蓝的剑气从剑刃上喷薄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十几米长的冰痕,所过之处半空中的雨滴被冻结成了冰晶,落在地上沙沙作响。 剑气掠过一只沙尔玛,直接把巨兽直接冻成了一尊冰雕。 “雨越下越大了...”杰洛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抓住空闲给银剑上再涂抹了些剑油:“扎克怎么不早些出手。” 一边的特莉丝摇了摇头:“我看不是他。戈斯威伦的那场风暴要大得多。” 叶奈法的掌中射出一道闪电,击穿了一条从地面里钻出的巨型蜈蚣:“这场龙卷风很像我在史凯利格遭遇的那场风暴,恐怕是威戈佛特兹的手笔。” 杰洛特愣了一下,又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但随即面色突变,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大地正在剧烈地震动,其他人也纷纷抓住了附近的树木,勉强维持着平衡。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无措,但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地震的来源——远方地平线上的那片山峦。 惊慌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惊惧。 就连一直风轻云淡的高阶吸血鬼们也纷纷化作人形,目瞪口罩地看着远方。 那片山峦正在缓缓地抖动,覆盖其上的茂密森林如同一只巨兽的皮毛一般摇摆不停。 紧接着,整条山脉的根部裂开了,它一端脱离了地面,缓缓抬向了天空。 无数巨石、泥土、树木如灰尘般掉落,在高空中形成了一道道棕褐色的瀑布。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魔法传声器中传出了扎克的声音:“所有人,立刻离开万魔谷。” ———————————————— 太阳已经落山,周围慢慢暗了下来。 深灰色的乌云在远方盘旋翻滚。 一道闪电劈开了远方的阴森,刺耳的炸雷接踵而至。 小雨顷刻间化作滂沱大雨,在狂风中倾盆而下。 特莉丝眯着眼睛,试图看清远方的情景。 然而天地之间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她的耳边还能听到其杰洛特、叶奈法和其他几人的喘息声。 身后的战马正在惊恐的嘶叫,无数士兵正在用尼弗迦德语窃窃私语着,声音很小,但却充满了惊恐。 刚刚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片缓缓升起的山脉。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恐惧在慢慢地积累、蔓延。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在那转瞬即逝的光明之中,人们看到了仍然漂浮在天空中的三条巨舰。 那道龙卷风依旧在阴暗的天际线上摆动。 而它的旁边已经多出了一个贯通天地的庞大影子,那道龙卷风与之相比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那个黑影的一侧上无数虫足正如同绒毛一般摆动着,巨大的双颚仿佛可以吞下一整个城堡。 “咯咯咯...” 那是昆虫口器摩擦的声音,但却被放大了万亿倍,如雷鸣般敲击着人们的耳膜。 “是涎魔!”马里波城堡上那道横贯城墙的巨大裂痕在特莉丝脑中一闪而过:“是那只毁灭了马里波的涎魔!” 第一百一十章 闪电之中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的电光照亮了巨兽的轮廓。 特莉丝看到那只巨大到无法描述的蜈蚣正在摇摆着它的躯体,抖落着覆盖在身上的整片森林。 ‘比记录中还要更大!’ 周遭陷入黑暗,特莉丝的耳边声音嘈杂。 她听到了遥远处传来的轰隆声,周身密集的雨声,还有身后盔甲摩擦的声音。 身经百战的士兵们正在浑身颤抖。 整个尼弗迦德军阵已经出现了混乱,恐慌的情绪正在吞噬着所有人。 “坚...坚守阵地!”身旁响起坎登·阿特里公爵的呼喊,但声音中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颤动,如同女术士砰砰作响的心脏。 ‘传说是真的!那只涎魔真的藏在了万魔窟之中!’ 想到这里,特莉丝立刻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即使她早已被暴雨淋透了全身。 不管那个黑发法师是刻意还是无意的,他都已经唤醒了这个有史以来被记录过的最大、最危险的生物! 这个被【阿祖烈的双十字】制造出来的生物在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两次。 “艾尔兰德与马里波的战争持续了四代人,绝望的人们甚至把这场冲突称为“无尽战争”。直到一直冷眼旁观的阿祖烈对流血杀戮感到了厌倦,直接在战场上召唤出了涎魔。结果就是,这场持续了一百多年的战争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因为战争的双方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阿祖烈由于不明原因在马里波城中再次召唤出了涎魔。之后马里波这座城市在历史上消失了五十年。” 两次记录。 两次毁天灭地的灾祸! 砰! 黑暗中的人们听到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劲风携带着雨水扫过面庞。 当又一道闪电点亮天空时,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涎魔那庞大的身体正缓缓地向着一边摇摆,似乎刚刚受到了一记重击。 ———————————————— “醒一醒。” 扎克站在奈吉法尔的船头,低头看着高空之下的怪物。 参天大树构成的密林在涎魔那巨大的身体下如同一片低矮的草丛。 黑发法师表情严肃,但又带着些许惊喜。 这个隐藏在历史传说中的涎魔真的被他找到了。 作为一只类虫生物,涎魔虽然没有任何智力,但上千米长的巨大躯体绝对已经算得上一只二级生物了。 它很有可能是猎魔人世界里最强大的非灵智生物,没有之一。 刚刚在涎魔苏醒的一瞬间,扎克就毫不犹豫地释放了一个三环的【法师之手】拍在了它头上。 高达九吨的冲击力直接击中了城堡般巨大的虫首,但也仅仅让涎魔轻轻摇摆了一下,暗红色的甲壳上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丝痕迹。 然而却彻底唤醒了这只已经沉睡了几百年的巨兽。 涎魔再一次直立起了身子,千米长的虫身翻滚着扫过地面上的森林,无数树木被碾得粉碎,山谷之中瞬间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清醒过来的涎魔终于注意到了四周的半空中正漂浮着三艘黑色的小不点。 它移动着巨大的头颅,缓缓地靠近其中的一只,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六只黄色的巨眼向着不同方向转动着,如同六盏巨灯笼罩在奈吉法尔的上空,百米长的末日巨舰在涎魔面前如同孩童手中的玩具。 巨虫甚至根本注意不到船头上正站着两个生物。 ---- 船头之上,威戈佛特兹正在死死地屏住自己的呼吸。 咯咯咯... 巨虫的头颅扫过他的头顶,两只城门般的双颚颤动摩擦着,绿色的粘液从涎魔的口中流了出来,淋了术士一身。 他却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已经和脚下的巨舰融为了一体。 眼神偷偷看向了不远处的扎克,却看到对方身上依然一尘不染。 “臭死了。” 随着黑发法师的言语,半空中的一只黄色的眼球突然间爆裂开来。 黄色的液体再次淋了威戈佛特兹一身。 然而这一次他却不得不捂住了双耳,以防双耳被涎魔痛苦的鸣叫直接振聋。 失去了一只眼睛,剧烈的疼痛让涎魔蜷缩在了一起,山峦一般巨大的身体在万魔窟中翻滚了起来。 地面裂开了无数的沟壑,整片森林都在剧烈的颤动。 巨兽彻底陷入了暴怒。 它很快再次立起了身子,巨大的双颚直接撞向了扎克所在的奈吉法尔,破碎的眼球中迸裂而出的黄色汁水在半空中泼洒出一道弧线。 就在那只涎魔的虫首进入施法范围的一瞬间,扎克再次释放了一个【法师之手】。 这次他换了个思路。 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涎魔一侧的触角上,然后狠狠地拉向了一边。 咯咯咯... 剧痛让涎魔叫了起来,小山一般的身子顺着施力的方向歪了过去。 脱离了原先轨迹的虫颚擦过奈吉法尔的船舷,刮蹭下无数黑色的甲片木屑在高空中纷飞散落。 狂风摇晃着风帆,带着整艘巨舰剧烈地晃动起来。 就这么来回了几次,每次涎魔冲向奈吉法尔,都会被扎克拎着触角拉到一边。 ‘虽然没什么智力,但体型确实太大了...’扎克扶着船舷想道:‘常规手段根本无法控制。’ 不了解内部结构就无法将魔法穿透其体内。 而三环的法师之手击打在涎魔的外壳上也无法伤其分毫,仅能勉勉强强地“拨弄”一下那只城堡一般巨大的头颅。 也许内能系、电磁系的法术可以轻易伤到它,但他并不打算使用。 因为扎克并不想杀死涎魔。 他要抓住它。 ————————————————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划过天空,勾勒出远方战场的轮廓。 在交替出现的黑暗与光亮中,那个庞大的影子在天际线上不停地左摇右摆着。 它多次直立起身子,试图把双颚伸向一艘悬浮在半空的奈吉法尔,却又一次次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开。 咯咯咯... 雷鸣一般的虫鸣不停地在地平线上响起,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 就在这场僵持之中,女术士看到另外两艘奈吉法尔悄悄绕到了涎魔的背后。 紧接着,三颗黑色的太阳突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白色的冰霜如瀑布般涌出,流淌到涎魔周围的丛林之中。 冰晶很覆盖了整片万魔窟,然后快速地蔓延上了涎魔那暗红色的甲壳。 每一次天空被闪电照亮,特莉丝都看到巨虫的动作慢了一分,如同时间在它身上放慢了流逝的速度,而暗红色的甲壳也逐渐变成了白色。 终于,在闪电再次亮起时,女术士看到那只巨虫已经一动不动地立在了原地,如同一支覆盖着白色冰霜的擎天巨柱。 涎魔被白霜彻底冻结了。 闪电过后,黑暗降临。 特莉丝的耳边依旧充斥着急促的呼吸,但更多的是长长的呼气声。 她心中也逐渐缓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那个黑发法师想干什么,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借用白霜的力量控制住了这只庞大如山的涎魔。 想到这里,特莉丝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了一些异样。 大地似乎在微微地颤动,而且越发的强烈。 很快颤动转变成了地震。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特莉丝杏眼圆瞪,她看到了本应被冻结的涎魔正在飞速地向这边爬来。 密密麻麻的虫足如绒毛般摆动,山峦一般的躯体碾过被冻结成冰的丛林,沿途冰渣漫天纷飞。 太快了! 转瞬之间,那只巨虫已经爬过了数千米的距离。 特莉丝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却一下子滑到在了地上。 等她再度抬头时,黑暗已经再次笼罩了四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灵魂奴仆 脚下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雷鸣般的巨响正在不断逼近。 黑暗笼罩中,特莉丝的视网膜上还残留涎魔急速冲来的庞大身躯。 身后整个尼弗迦德军阵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战马嘶鸣,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黑暗之中士兵们丢盔卸甲,正在慌乱地四散而逃。 “叶奈法!”坐在地上的特莉丝高声叫喊了起来:“传送门!” 耳边立刻响起了叶奈法吟诵咒语的声音,红发女术士自己也赶忙释放了一个光亮术。 微弱的光芒仅仅照亮了四周十几米的距离。 密集的雨帘之中,她看到了叶奈法正在慌张地念诵着咒语,杰洛特已经拔出了银剑挡在了黑发女术士的身前。 芙林吉拉·薇歌和艾达·艾敏不止何时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护盾保护住了所有人。 坎登·阿特里公爵公爵早已经不知所踪,身后的尼弗迦德军阵溃散了一大半。 只有那些狂猎士兵们仍然笔直地站在原地,跟着艾瑞汀整齐划一地把长剑竖立在了胸前, 嗖嗖。 几只黑影在众人的头顶掠过,在光亮术的范围内一闪即逝。 嘈杂之中似乎混进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特莉丝仔细地听着。 那是乌鸦沙哑的鸣叫,是千上万对翅膀扇动的声音。 无数的乌鸦正从众人的头顶飞过。 闪电划过天际。 涎魔已经近在咫尺,人们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虫甲上细小的骨刺,淋湿的表面上反射着夜空中的闪电。 然而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枯瘦的黑影,挡在了巨兽的必经之路上。 又一道闪电亮起, 那个苍老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高大的影子,正在徐徐伸展着背上的巨大蝠翼。 恶魔般身影直直地飞向高空,带起的狂风吹散了周遭几十米内的雨水。 紧接着,天空中盘旋的乌鸦开始聚拢,化成一片黑云凝聚在了一起,流转之间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旋涡。 一道红色的光柱从旋涡中央射出,转瞬间略过千米的高空,重重扎在了涎魔硕大的头颅上,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它拍进了泥土之中。 头部被钉在了地上,后面那条千米长的躯体在惯性之下继续前进着,一层层地叠在了一起。 白霜依旧不停地从万魔窟的天空中倾泻而下,在把大片森林冻结成了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雕,然后继续向着周围蔓延着,很快便追上了逃出森林的涎魔,爬上了那具蜷缩在一起的巨大躯体。 上万条虫足不停地摆动,但越来越慢,暗红色的甲壳彻底被白色的冰霜所包裹,最终被完全冰封了起来。 ———————————————— 扎克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了涎魔的面前。 整条巨虫已经变成了一座白色的冰山,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黑发法师缓缓抬起右手,放到了涎魔的巨颚之上 这些暗红色的甲壳虽然看起来光滑无比,但实际上布满了细小的尖刺。 厚厚的冰层之下三对黄色的眼睛仍在死死地盯着黑发法师,仿佛一有机会就会暴起把面前这个渺小的生物一口吞掉。 法师的脸上带着成功后的喜悦。 他召集了所有人来到万魔窟,一方面是为了让所有人磨合一下,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抓住这条涎魔——这个猎魔人世界最强大的非人型生物。 为了找到它扎克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毕竟涎魔在历史中已经消失了很久了。 四百年前,在马里波饱食一顿的它爬进了南方的丛林之中。 如果没有外界的影响,它可能会永远沉睡在那里不会醒来。 然而协会里那些自大的术士们却想要研究这个阿祖烈留下的最后遗物,循着踪迹进入了马哈坎山脉之中。 当他们真正来到涎魔面前时却立刻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知道马里波的惨状,但这些术士们还是远远低估了这只类虫生物的尺寸。 更致命的是,他们没想到涎魔对魔法天然有着一定的抗性。 提前准备好的约束咒语没有起到一丁点的效果,更是直接惊醒了这只巨型怪兽。 好奇心让术士们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那之后,涎魔完全消失在历史的记载中。 四百年的岁月匆匆而逝,扎克翻遍了史书才找到了一些只言片语,而线索全都指向了万魔窟。 于是他当机立断来到了万魔窟,甚至叫醒了起床气不小的暗影长者。 强大、寿命长久、智力不高、而且有休眠能力。 这种生物是最理想的灵魂奴仆。 而获得一只灵魂奴仆的先决条件就是要在武力上征服它,尽可能地让它失去抵抗的欲望,这样法师才能在潜意识上对灵魂奴仆进行驯化、操纵。 所以扎克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先是把它惊醒,使劲折腾它一阵,然后再用白霜冰封住它。 但这只狂暴的虫子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地屈服,所以扎克打算把他多冷藏一段时间,以后再做处理。 而且就算不作为灵魂奴仆使用,在紧急情况下把这只敌我不分的巨型生物扔到战场上也足以造成巨大的破坏。 “好好在里面睡一觉吧。” 随着胸前的吊坠发出了微光,一扇圆形的黑色光门出现在扎克面前,如同一个通往永恒黑暗的传送门。 狂风骤起,周围的空气正在疯狂地涌入那扇黑色的光门。 这是扎克以每年一百源石的价格从圣塔那里租用的一个小型半位面。 最廉价的那种,内部只有几千米大,空无一物,没有时间静滞,没有任何物质,最适合收容涎魔这种可以休眠的生物。 许久之后风声才逐渐平息,空气似乎已经装满了黑门所连通的空间,黑色的光门也迅速扩大到百米之高,其下沿甚至没入了地面之下,然后向着涎魔包裹了过去。 巨虫似乎意识到了危机,黄色的眼睛不断地转动,几只虫足甚至破开了冰层,快速地摆动着。 然而这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光门扫过,山峦一般大小的涎魔转眼间就被吞噬了进去,连带着其身下的土地都被一并挖空。 等到光门消失,空旷的地面上只剩下一个方圆千米的潜坑,连着一条巨大沟壑蜿蜒着通向远处那片已经支离破碎的白色森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猎魔人(一) 扎克穿梭在巨大的书架之间,身边跟着姿态恭敬的埃托利亚总督。 周围无数劳工正在忙碌不停,或是搬运着书架,或是在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仙尼德岛中的所有书籍都在这里了...”埃托利亚总督小声汇报道:“连同从...从奈吉法尔上运下来的那些。” 整个法师塔的重建工作已经接近尾声。 此时距离法师塔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不得不说尼弗迦德帝国的效率还是非常高的,不但把已经破损严重的五层修补地焕然一新,还在上面加盖了两层。 而这多出来的空间扎克本来想建设成兵营,让一部分尼弗迦德的精英部队入驻。 但几天前的万魔窟战役却让他彻底改变了想法。 尼弗迦德最精锐的阿尔巴师团在面对涎魔时肝胆决裂、丢盔卸甲。 凡人在超凡生物面前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指挥官坎登·阿特里公爵更是临阵脱逃。 暴怒的皇帝恩希尔直接剥夺了他的爵位,但即使是这样依旧没能让扎克回心转意。 但既然不需要为普通士兵腾出空间,扎克便决定把新多出的三层改建成其他功能的区域, 五层作为工程冶炼区,功能如其名。 六层作为奥术区,为法师和术士们提供研究、试验的场所。 七层则建造成图书馆、植物园以及扎克本人的起居区。 这样再加上一层法师大殿、二层宴会区、三层行政区、四层客居区,以及地下共计三层中枢部,和共计三层的仓储部。 整个法师塔算是五脏俱全了。 虽然法师文明在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后续工作,但扎克本人已经达成了所有目标。 前几天失踪已久的凯拉·梅兹终于从科拉兹沙漠赶回了文明世界,还带来了杰洛特的两个猎魔人兄弟——艾斯卡尔和兰伯特。 那个一身穿着华丽到有些荒唐的吟游诗人丹德里恩也屁颠屁颠地跟来了,一放下行李就开始对着女吸血鬼们吹拉弹唱。 什么“温柔的夜中,请尽情享受我的鲜血”,什么“我的夜之女王,我的心...” 如果不是杰洛特当即把他教训了一顿,让他下了保证以后老实呆着,扎克肯定已经把他从塔顶直接扔下去了。 就连被流放的高阶吸血鬼雷吉斯都现身了,花了扎克好一番功夫才安抚好暗影长者,甚至还把契约减少了两年。 想到这里,黑发法师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随意地从面前的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快速地翻阅了起来。 “还差一个人...”他自言自语道:“所有人就都到齐了。” ———————————————— 阴暗的古堡之中。 在一个黑暗死寂的大厅里,落满灰尘的大理石地面上正燃烧着一堆篝火,摇摆不定的火苗上正架着一截巨型蜈蚣。 绿色的汁液滴落下来,在火红的木炭上滋滋作响。 篝火的旁边摆放着一个简陋的床铺,一个光头大汉从上面坐了起来,用一只强壮到匪夷所思的手臂拿起了篝火上的巨型蜈蚣。 腥臭的气味让大汉皱了皱眉,他叹了口气,咬下了一块烧得炭黑的虫肉咀嚼了起来。 光头壮汉名叫雷索,他有着很多头衔,古勒塔的杀手,最后的蝮蛇学派猎魔人。 以及“弑君者”。 一年前,正是雷索刺杀了数个北方国王,成为了点燃第三次南北战争的导火索。 虽然他完成了恩希尔和瓦提尔交给他的任务,皇帝和特务头子却并没有履行承诺为他重建蝮蛇学派,反而玩起了老把戏——猎魔人永远只是工具,利用完便要杀人灭口。 虽然雷索在杰洛特的帮助下逃过了一劫,而他也为了报答白狼的救命之恩参与了抵抗狂猎的凯尔·莫罕之战。 但即便他从狂猎手中救出了皇帝的女儿,尼弗迦德却依然不打算放过他,无奈之下雷索也只能继续踏上了逃亡之旅。 然而逃亡的路只跑了一半,整个世界却变了天。 某个来自异界的法师降临了这个世界,没费多大功夫便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俯首帖耳。 尼弗迦德就很快就撤下了他的悬赏。 原因更是匪夷所思——那个黑发法师指名道姓地邀请他一同离开这个世界,踏上一个从未有人经历过的异界旅程。 光头壮汉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窗边,外面弥漫着淡黄色的大雾,隐约能看到连绵层叠的巍峨群山。 这里是格斯维德。 没有选择的雷索自然接受了邀请,而在离开之前,他想再回来看一眼。 这个所有蝮蛇学派猎魔人曾经的家。 他的视线向下看去。一条石桥贯通了弥漫着硫磺毒雾的山谷,连接着城堡的大门和另一侧的山路。 格斯维德隐藏在提尔·托夏山脉之中,周围河谷中堆满了天然的硫磺,对普通人来说剧毒无比的蒸汽成为了一道隐藏城堡天然的屏障。 阿祖烈制造出了猎魔人。 伊瓦·邪眼创立了蝮蛇学派。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 ———————————————— 伊瓦·邪眼站在窗边,冷冷地盯着黄雾笼罩的长桥,他的右眼如同其他猎魔人一样是琥珀色的,但左眼却猩红如血。 长桥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穿黑甲的尼弗迦德士兵,前方的一个小队正在用攻城锤重重地敲击着城门。 不时有尼弗迦德士兵被剧毒的硫磺浓雾熏倒,失去意识掉落到深不见底的山谷之中。 “尼弗迦德军队已经攻到城门了!”伊瓦身边另一位狩魔猎人焦急地问道。 邪眼没有回应,而是直接拿起火炬扔向了下方的长桥。 火把点燃了硫磺浓雾,火焰如同一条长龙在山谷之中蔓延,瞬间就吞没了整座长桥。 惨叫四起,但立刻就被淹没在了剧烈的爆炸声之中。 伊瓦看向长桥的另一侧,更多的尼弗迦德士兵依然在不停的集结。 他刚要下达命令,有些朦胧的视野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光头大汉,同样有着琥珀般的瞳孔,但却比他见过的所有猎魔人都强壮的多。 ‘又是这个幻象!’ 最近这个陌生人的幻象总是出现在他面前,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回头望去,看到那个强壮的背影正向着房间外的长廊走去。 简单下达了几个命令,伊瓦·邪眼便直接转身急追了出去。 ———————————————— 脚步声哒哒作响。 雷索走在空旷的幽深黑暗长廊之中,嘴里咀嚼着一条蜈蚣的虫腿。 长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无数划痕。 那是刀剑留下的痕迹,如同书籍中的文字,忠实地记录着学派灭亡的前夜。 ———————————————— 伊瓦手中挥舞着双剑,不停地收割着周围的生命。 涂满了毒药的剑锋划开了一个个冒着黑烟的伤口。 不少士兵仅仅被剐蹭了一下就哀嚎着瘫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暴毙身亡。 四溅的鲜血之中,一个又一个的尼弗迦德士兵倒在了邪眼的剑下。 转眼之间,黑暗的长廊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 猎魔大宗师把双剑插回背后,扫了一眼身周躺倒的数十具尸体,转身追进了长廊深处。 尼弗迦德军队已经攻破了城门,涌入了格斯维德古堡之中。 但伊瓦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那个幻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猎魔人(二) “噗...”雷索从口中吐出了几片嚼碎的甲壳。 他正站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扣环上锈迹斑斑,布满了裂痕的木质门扉里仿佛封禁了无数的岁月。 蝮蛇学派的悲剧在其创立初始就被注定了。 伊瓦·邪眼很有可能是历史上最强大的猎魔人。 他是阿祖烈创造出的猎魔人宗师之一,也是唯一一位经历过两次青草试炼的猎魔人。 而那些进阶试验也让他的眼睛获得了极为独特的能力。 那只血红色的眼眸能看到世界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甚至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幻象。 他也因此得名“邪眼”。 也正是邪眼展示出的某些幻象,让伊瓦建立了蝮蛇学派。 所以蝮蛇学派自建立伊始就不关心“现在”。 他们不服务于政治,甚至很少猎杀怪物。 雷索推开了面前的木门,门扉伴随着“吱吱呀呀”声音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漆黑的大厅。 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无数落满灰尘的书籍,延伸到房间深处的黑暗之中。 它们全都诉说着同一个事物,讲述着同一个传说。 那个蝮蛇学派建立的最初目的, 猎杀的唯一目标, 狂猎。 ———————————————— “抓住他,挖出他的眼睛!” 图书馆中的战斗还在进行着。 整个大厅中挤满了身披黑甲的尼弗迦德士兵,他们团团围住了伊瓦·邪眼,但却无法近身分毫。 此时伊瓦已经浑身浴血,他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头顶几乎触碰到了大厅的天花板。 早已崩刃的双剑被扔到了一边,猎魔人大宗师此时手中正挥舞着两把匕首。 这两把武器不足一尺,却如同蝮蛇那两颗致命的毒牙,每一次出击都会夺走一个生命。 士兵们蜂拥而上,却又被一个个地划开了喉咙,滚落下来加入了猎魔人脚下的尸堆。 弓弦声此起彼伏,一支又一支弩箭破空射出,却在这咫尺的距离上被邪眼轻易的拨开。 伊瓦的余光瞥向了房间一角,看到一个书架后正躲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孩子,他正惊恐地抱着脑袋,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伊瓦已经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只记得那个孩子好像刚刚通过了青草试炼。 是新一代里最有天赋的那个。 只不过那个光秃秃的脑壳让他有点想笑。 ———————————————— 雷索在格黑暗的房间中漫无目的游荡着。 这个图书馆中的书籍记录了狂猎的每一次降临,被抹去的每一个村庄,失踪的每一个人类。 伊瓦·邪眼的一生都被狂猎的幻象困扰着。 他不停地看到幽灵骑士们劫掠、屠戮和征服的景象,在无数次目睹那些暴行之后,消灭狂猎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伊瓦建立了蝮蛇学派,穷尽一生都在追杀狂猎。 而他每次回到格斯维德城堡,都会把自己锁在图书馆中查阅狂猎的资料。 就这样,三百年的时光匆匆而过。 直到四十年前,尼弗迦德的使者找上门来。 意料之中的,伊瓦毫不犹豫地唾弃了帝国递来的橄榄枝。 而这种不屈从于王权的态度也最终导致了学派的覆灭。 黑色的大军紧随而至,格斯维德城堡被一夜攻破。 ———————————————— 伊瓦·邪眼张开双臂保护着面前的孩子。 他的背上已经插满了弩箭,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地喷涌而出。 周围的士兵们还在不断地涌来。 “跑!”伊瓦轻声说道:“快跑!” 孩子幼稚的脸孔瞬间恢复了清醒,拔腿跑向了图书室的大门。 口鼻中翻涌着鲜血的味道,伊瓦随手抓起身边的一支长剑,强撑起身继续投入了战斗。 “孩子!”伊瓦大叫了起来:“要记住我们的使命!”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幻象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伊瓦看到那个光头壮汉的幻影从一个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也从图书馆的大门中走了进来。 他身披华丽的狂猎盔甲,全身如同包裹在一具钢铁骸骨之中,头盔之上一圈尖刺构成了一只漆黑的王冠,腰间插着一支剑刃曲折的长剑。 他缓缓摘下骷髅面甲,露出了一张精灵的脸孔,黑色的绑带蒙住了左眼。 ———————————————— “古勒塔的雷索...”艾瑞汀缓缓说道,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该走了,所有人都在等你。” “没想到是你来迎接我...”雷索声音中带着无奈。 这个结局有些太讽刺了。 蝮蛇学派的整个历史就是一场无止境的捕风捉影。 他们完美地了解对手,却无法对他们使出同样完美的手段。 伊瓦·邪眼可以从远方瞥见他们的暴行,却不能像狂猎一样自由驰骋在世界各地。 直到他战死在这里,都没有真正与狂猎交手过。 雷索轻叹了一声,跟着狂猎之王走出了图书室的大门。 在离开前的一刻,他突然转过身来,最后一次看向了身后黑暗的大厅。 ———————————————— 伊瓦一刀削掉了面前士兵的头颅,然后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吃力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孩子已经冲到了图书室的大门前,那张幼稚的脸孔转了过来,望向了自己。 与此同时,那个壮汉的幻影也缓缓转过身来。 两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意识正在逐渐消散。 模糊的视野之中,他看到那个壮汉的身影突然暴起一拳,狠狠地打翻了身边的狂猎之王。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响起:“这个世界再也不会被狂猎伤害了。我想...” 木门缓缓地闭合,四周陷入了黑暗。 “我们的使命终于可以结束了。” ———————————————— 扎克把手中的书本放回了书架。 一旁的埃托利亚总督语气恭维的问道:“法师先生已经读完了?” “是啊...”黑发青年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书脊上的文字:“所有的传奇都有个结尾,毕竟...” 《蝮蛇学派:邪眼之道》 “一切都有个尽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从未... 当扎克来到二层的中央大厅时,诺大的宴会大厅已经挤满了上百号人,热闹非凡。 人们两两三三地扎堆在一起,侍者们端着餐盘和酒杯四处游走。 今晚是告别宴会,明天法师塔里的所有人都将在扎克的带领下告别这个世界,踏上前往虚海的旅程。 宴会已经进行了一半。 丹德里恩正在大厅的中央弹奏着鲁特琴,四周围了不少观众。 术士和猎魔人呆在了一起,这两个群体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联系。 叶奈法和特莉丝正在聊着什么,杰洛特则正在和他的几个猎魔人兄弟推杯换盏。 孤零零的威哥夫特兹坐在了艾瑞汀的对面,两个独眼男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宴会厅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些面容俊朗,身材高大的精灵,他们都是褪去了狰狞盔甲的狂猎战士们。 而大殿里看着最正常的那一百多号人则全都是高阶吸血鬼。 暗影长者没到场,似乎已经把他的族群完全交给了扎克管理。 那个老吸血鬼没事儿就呆在地下的仓储部内倒挂着睡觉,上次还把几个搬运工人给吓得够呛。 地下仓储部本来就有些阴森,在那之后更是谣言四起,经过瓦提尔的多次“强力整治”才恢复了搬运物资的效率。 黑发法师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纷纷望向了他,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们都在等着他的讲话。 而扎克此时却已经陷入了恍然。 望着下面的众人,他突然回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场法师学徒的毕业仪式。 当时的那群人也是如此地望着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好奇和疑问。 这才不过几个月,却已经恍如隔世。 数次欲言又止,扎克最后干脆摆了摆手,径直走入了人群,加入了宴会之中。 ———————————————— “扎克!这边!” 扎克寻声看去,看到杰洛特正坐在宴会厅一角,卖力地向自己招着手。身边还坐着另外三位猎魔人。 黑发法师走到长桌边,看到杰洛特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他又看向围坐在桌边的另外几人,留着中分短发的艾斯卡尔和梳着背头的兰伯特明显也已经喝了不少。 只有雷索面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只不过目光有些呆滞。 “哟,扎克大人。”兰伯特一脸玩世不恭,打了个酒嗝:“稀客!贵客!” “快!”杰洛特拍着身边的长椅,声音有些走调:“加...加入我们!” “你们干什么呢?” “当然是游戏了...”艾斯卡尔直接搂住了扎克的肩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我从未做过的事。” 扎克看了看桌对面的光头大汉,对方依然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 艾伯特笑着指着雷索:“别管他,喝懵了。”然后解释起了游戏规则:“很..很简单,所有人轮流说一件自己没做过的事,其他人...嗝...其他人要是做过,那就罚酒一杯。” 他又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还有...这里面可是白蜜蜂配伏特加,你可...可别一杯倒。” 扎克低头打量了一下杯中的液体,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 【白蜜蜂】虽然是唯一没有毒性的猎魔人魔药,但其劲头也远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再配上伏特加,就连百毒不侵的猎魔人也是几杯就倒。 黑发法师撇了撇嘴,直接开口道:“我没经历过青草试炼。” 兰伯特直接喊了起来:“你这是耍赖!” “哎!”杰洛特说道:“第一轮就...让让他好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艾斯卡尔也跟着喝了一杯。 “你得...得说点有意思的事儿。”兰伯特翻了个白眼,也喝掉了自己的酒:“雷索,你...你怎么不喝?” 光头大汉依然在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雷索?”艾斯卡尔拍了拍对方肩膀,大汉的身子直接倒了下去,光秃秃的脑袋撞在桌面上弹了几下,发出了一串砰砰砰的声音。 “哈哈!喝...嗝...喝晕了!”兰伯特指着趴在桌子上的雷索:“简直给猎魔人丢脸啊。” 吵闹的声音把一旁的叶奈法和凯拉也吸引了过来。 “又在玩这个...”黑发女术士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已经酩酊大醉的猎魔人们:“你们几个每次聚在一起都没好事!” 凯拉却用肘顶了叶奈法一下,抬起下巴指了指桌边的扎克。 叶奈法会意地闭了嘴,饶有兴致地旁观了起来。 “有了!”艾斯卡尔看了两位女士一眼:“我想到了!” 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我从没...睡...睡过女术士!” 扎克耸了耸肩。 杰洛特傻笑着看了叶奈法和凯拉一眼,喝了一杯。 兰伯特犹豫了一下,眼神瞟了瞟旁边,也一饮而尽。 一边的凯拉直接扶住了额头。 “这么快啊!”艾斯卡尔跑到桌子对面,搂住了兰伯特的肩膀:“当初...当初是谁说...猎魔人要远离女术士来着?” “唉...现在只剩下了我了...”艾斯卡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了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只有我...嗝...还坚守原则。” 兰伯特一脸尴尬,目光瞥到了扎克手中的酒杯,仿佛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我们的法师大人还一口没喝呢!” “这不公平...我们光顾着说自己的事儿了...”杰洛特一只手撑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有了!”他摇头晃脑,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从没...睡过女法师...” 他着重强调了“法师”两字,然后一脸得意地看着扎克。 然而黑发法师继续坐在那里,手中的酒杯一动不动。 三个猎魔人的目光从开始的期待,慢慢变成了惊讶。 旁边的两位女术士也一脸的不可思议。 凯拉好奇地问道:“法师只有男性么?” 扎克摇了摇头。 叶奈法问道:“你们不会是单性繁殖吧?” 扎克又摇了摇头。 “你多少岁啊?” “一百岁...” 众人的目光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咳咳...”杰洛特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扎克...你来说下一个吧。” “好。”黑发法师他刚要开口,目光正好扫到了宴会厅的另一个角落。 那两个独眼男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威戈佛特兹、艾瑞汀,一起过来吧...”扎克又望向另一边:“阿瓦拉克,瓦提尔!你们也来。” 两个黑发男人相觑了一阵,起身悻悻地走了过来。 “地表最强”、“狂猎之王”、“特务头子”和“精灵贤者”刚刚坐下,就听到黑发法师开口说道: “我...”他敲了敲桌子: “从未抓过希里。” ———— 游戏就这么一轮轮地进行着,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连一直严格禁止自己的弟子们喝酒的维瑟米尔都旁观了起来。 瓦提尔只喝了一杯就晕倒在了地上。 “我从没穿过女装。” 杰洛特、艾斯卡尔、兰伯特一饮而尽。 “我从没喷过香水。” 艾瑞汀、阿瓦拉克、威戈佛特兹一饮而尽。 “我从未逛过风月场所。” 威戈佛特兹得意地看着三个猎魔人举起了酒杯。 阿瓦拉克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一饮而尽。 “我从没有跟一百岁以上的女人好过。” 除了扎克和艾斯卡尔,所有人又干了一杯。 “我从没被女人甩过。” 除了扎克和艾瑞汀,所有人再次一干到底。 阿瓦拉克轻叹一声,又喝了一杯。 就这么几轮下来,一桌子的人很快都喝得烂醉如泥,一个个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兰伯特和艾斯卡尔正在抱着维瑟米尔号啕大哭。 阿瓦拉克趴在桌子底下,嘴里嘟囔着劳拉的名字。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 只有扎克依然坐在桌边,手中的酒杯依然满着,滴酒未动。 “斯图亚特先生...”一个头发灰白的吸血鬼坐到了扎克身边:“看起来是你赢了啊。” “雷吉斯,你刚刚怎么不加入呢?” 吸血鬼摇了摇头,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的威戈佛特兹:“自那之后我很少喝酒。” 扎克轻笑一声。 雷吉斯上次遇到地表最强时就喝的酩酊大醉。 而代价是惨痛的。 雷吉斯上头了——雷吉斯a了上去——雷吉斯打出了gg。 “我有些好奇,斯图亚特先生...” “叫我扎克吧。” “嗯...”雷吉斯看着趴在桌子上白狼:“杰洛特把过去几个月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有种感觉,以你的能力,很多事情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黑发法师点了点头,承认了对方的说法。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扎克似乎也陷入了思考。 “大概是为了...”他微笑道:“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们吧。” 雷吉斯闻言有些茫然,但很快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看来我们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他看着正在打呼噜的杰洛特,许久之后慢慢说道:“有些故事,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啊。”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桌子上的雷索喃喃自语了起来,“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如同梦呓:“从未...如此自由过。” 扎克闻言恍然,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缓缓拿起了酒杯,和对方的空杯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五章 预言 清晨的阳光洒在埃托利亚的平原上。 一个工人从工棚中走出,对着刚刚升起的太阳伸了一个懒腰。 那双迷糊的双眼慢慢睁开,然后又立刻瞪得滚圆。 那座高耸天际的法师塔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 法师塔漂浮黑暗的虚空之中。 众人正挤在窗前,看着下方那奇异的景象。 整个猎魔人世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蓝色球体。 艾恩·艾尔的狂猎战士们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但那些见多识广的术士们却都已经被这幅景象给迷住了。 世界第一次如此完整展示在他们面前。 横贯大陆南北的雄伟蓝山已经变成了一条白色的细痕,克拉兹沙漠如同一片小小的沙盘,人们甚至能够看到蓝色的大海之外那些地图上从未记录过的区域。 芙林吉拉·薇歌看向那片荒漠与绿荫交融混合的区域:“原来尼弗迦德也只是这个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叶奈法依靠着窗沿:“不单单是尼弗迦德,我们已知的大陆也不过如此。” 她的视线看向远方,漆黑的虚空之中,群星似乎从未如此明亮过。 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显形。 那是五艘奈吉法尔,每一艘都有法师塔三分之一大小。 漆黑的末日之舰靠拢了过来,白色的浓雾紧随其后,如同白色的触手一般肆意飞舞。 冰霜爬上了灰色高塔的外壁,塔中的人们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气温在缓缓地下降。 “白霜与白光之时将至...”艾达·艾敏喃喃自语着:“白霜与白光之时将至,世界将于寒霜中死去。” 她转身看向身后,白发的猎魔人一直坐在一边,低头看着手中的狼头吊坠。 那是希里的吊坠。 精灵贤者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但是上古之血将会撒下之种重生的种子,它不会萌芽,却将燃起烈焰。” “哼...”杰洛特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把吊坠放回了怀中: “扎克,你们法师也相信预言么?” “预言?”黑发法师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他缓缓说道: “杰洛特,我曾去过许多世界,听闻过无数的预言...” ———————————————— 白发少女儿睁开了双眼,模糊的视野中逐渐显现除了一个少年的面孔。 他的五官还带着一些稚气,饱满的嘴唇上沿刚刚长出了一些稀疏的胡须,棕色微卷的头发梳到了脑后,灰色的眼眸正在好奇地盯着自己。 女孩儿惊坐起来,不顾被吓了一跳的少年,赶忙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毛皮的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这是一个简陋的房间,一旁的炉火正旺、劈啪作响。 “我在哪儿?嘶!”女孩儿想要起身,但剧烈的疼痛让她倒抽了口凉气。 她只记得自己被困在了冰天雪地之中,被无穷无尽的活死人包围了,她不记得自己砍碎了多少腐烂的干尸,但战斗仿佛没有尽头,如同那永不停歇的雪暴。 她最终还是从死人堆里冲了出来,之后便在暴风雪中迷失了很久,直到低温和疲惫最终吞噬了她的身体和意志,让她晕倒在了雪原之中。 女孩儿刚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涌入的冷气就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是谁?”她开口问道。 但面前的少年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少年也开口说起了话,但嘴中吐出的却是一种女孩儿从未听过的语言。 白发少女摇了摇头,心中逐渐明了:‘看来是又跑到一个陌生的世界里了。’ 这早就不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有过之前的经验,女孩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用食指指着自己: “希瑞菈...希里。” 然后又指了指少年,眉毛上扬,露出了一个问询的表情。 棕发少年依然有些不明所以。 希里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脖颈,感觉疼痛似乎稍有缓和,她直接从床上爬起身子,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到了窗前。 外面狂风凛冽,暴雪肆虐。 密集的雪帘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些灰色石头垒成的建筑,就像是她以前见过的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领主们居住的城堡。 但另一个东西却立刻吸引了女孩儿的注意力,让她不自觉地把头往外伸了伸,扬起了脖子。 那是一座巨大冰墙,足足有数百米高,上沿几乎与浅白色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墙体向着两边无限延伸着,隔断了整个视野,仿佛一堵围墙包裹住了已知世界的边缘。 希里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人工造物。 而铅灰色的天空之中,一颗红色的彗星正在缓缓划过天际。 “琼恩...” 一个青涩的声音从希里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去,看到少年露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正轻拍着自己的胸膛。 “琼恩...斯诺。” ———————————————— “有的预言韵律优美...” ———————————————— 卡尔·弗兰兹拿起一块红色的封蜡,在蜡烛上微微炙烤,然后盖在了面前的政令上。 他又拿起了一张羊皮纸,上面的内容立刻让他眉头紧皱。 又是一张预言报告。 和边境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的的警告成正比,阿尔道夫天文台里的那些天堂法师最近也愈发的神经紧张。 皇帝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窗外。 一颗橙红色的彗星正在划过天空,后面拖着两条长长的彗尾,把湛蓝色的天空一分为三。 一天的公务已经耗尽了皇帝所有的精力,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被扔在一边羊皮纸写着几行潦草的文字: “天堂之风狂乱吹拂,蕾娅之釜出现在了南方。” “只在秋季出现的鼓手星座出现在了正北的天际。” “高塔从天而降,是救赎还是毁灭?” “虽然我们不愿意相信,但午夜终究已至。” “愿西格玛保佑我们所有人。” ———————————————— “有的预言狗屁不通...” ———————————————— 阿尔萨斯刚刚结束了一天的练习。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把战锤挂在了墙边的武器架上。 “王子殿下,”一名士兵走进了训练场,对金发王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泰瑞纳斯陛下有要事召见。” --- 当阿尔萨斯来到洛丹伦的王座大厅时,他看到一个身披斗篷的老者正站在大厅中央: “人类正处在危险之中,黑暗之潮已经再次降临了这个世界。” 老者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他的面目隐藏在兜帽之中,只能看到灰白的灰须随着他的言语而微微颤动。 “整个世界正处在战争的边缘之中...” “够了!卫兵!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听我说!”斗篷老人躲开了卫兵的手:“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你的人民迁移到遥远的西方!去那被遗忘的卡利姆多大陆。” 这句话立刻在大厅中引发了骚动,大臣们高声呼喊了起来:“去西方,你疯了么?” “妖言惑众!卫兵,把他抓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争吵:“安静,大使们。” 阿尔萨斯望向了声音的来源——大厅中央王座上的那个男人,男人两鬓的斑白让王子心中一阵刺痛。 父亲把自己一生都献给了那个王座。 自己何时才能为他分担那个重量呢?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信仰什么,但现在并不是散播预言的时候。”国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的人民受到战争的困扰。但我们将决定到底如何保护他们,而不是你。滚吧!” 国王的叱责掷地有声,大厅中随之陷入了寂静。 斗篷老者在大厅中枯站了半晌,许久之后才失望的说到:“泰瑞纳斯国王,如果你无法承担这个责任,那我会另觅他人。” 说罢他缓缓转身,向着厅外走去。 阿尔萨斯轻笑一声:“来路不明的疯子...” 他摇了摇头,便想要上前觐见自己的父王,然而他刚刚迈出一步,却看到那个老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自己: “我曾经丧失了人性,但不会有下一次了。” 斗篷阴影中的双眼仿佛看穿了穿透了王子的身躯,直抵他的灵魂深处。 “预言已经给予,命运将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 “但无一例外...” ———————————————— 崔斯特瑞姆大教堂之中,凯恩正在借助微弱的烛光阅读着古老的卷轴。 身后的长椅上正睡着一个少女,她眉头紧皱,似乎正陷于噩梦之中。 烛火的微光照亮了卷轴上尘封的文字: ‘当末日来临时,智慧终将消逝,’ ‘正义坠落凡间,英勇化作愤怒熊熊燃烧,’ ‘所有的希望,都将被绝望吞噬。’ ‘最后,死亡将会展开它的双翼,遮天蔽日” ‘命运,则被彻底粉碎。’ “啊!”随着一声惊呼,长椅上的少女从睡梦中惊醒。 桌前的老者赶忙回过身来:“怎么了?你还好么?莉娅?” 少女揉着眉心,梦中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 恶魔大军如潮水般从地狱中涌出,数色纯白的光翼如暴雨般从天堂倾泻而下。 在天地即将碰撞的一刻,一座灰色高塔突然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它耸立在了光与暗之中,隔在了血肉翻涌的天地之间。 “我没事叔叔...”少女拢了拢棕色的短发: “只是一个噩梦。” ———————————————— “没有一个是命中注定。” 扎克用手握紧了胸前的菱形吊坠,塔灵冰冷的声音随即在法师塔中响起。 “【星界传送】程序启动...” 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宛若一片半透明的帷幕,它包裹住了整座法师塔,也包裹住了周围那五艘黑色的巨舰。 “【规则投射】锁定...【时空锚】投放...” 周围星光突然朦胧了起来,被拉成了无数细长的白线。 所有人感到一阵眩晕,当他们恢复过来时,看到窗外只剩下彻彻底底的黑暗。 那个蓝色的球体仿佛从未存在过。 璀璨的群星都已经消泯无痕。 甚至连蔓延肆虐的白霜都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他们的身后了。 所有一切,也都在他们前方。 --- 第二卷,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骑士与红骑士 基特斯在林中飞奔,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树枝划过脸颊撕开一道道伤口,剧烈的疼痛却无法让他停顿半刻。 面前的深林如同无名怪物的黑暗巨口, 身后的密林中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伴随着低沉的喘息声如同洞穴中的阴风。 心脏砰砰作响,气管仿佛在灼烧,恐惧在头脑中翻涌。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自从迪菲亚兄弟会中逃出来之后便东躲西藏,从西部荒野逃到艾尔文森林,最后又辗转来到了暮色森林。 本以为终于甩掉了兄弟会的杀手,可平静的日子才过了几天? 一切都是从那个菱形吊坠开始的,对,就是从那时开始...在找到它之前,他的生活本来与北郡山谷一样平静。 当他在乌鸦岭的墓地里看到了那个半埋在土中的精美吊坠,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它从散发着尸臭的泥土里挖了出来。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就算把自己的手砍了也决不会去碰那个它! 追悔莫及啊! 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一阵阵响动。 密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就在基特斯已经陷入绝望之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光亮。 枯萎的树木如同敞开的大门般向两边掠过,一片金黄色的麦田出现在了面前。 麦田的另一侧是一个农场,一栋两层木房紧挨着谷仓,窗户中隐约透出昏黄的灯光。 基特斯惊慌地回首望去,身后树丛中的黑暗仿佛下一刻就要漫涌出来。 他毫不迟疑地冲过麦田,前脚刚刚钻进了谷仓,密集而沉重的马蹄声紧随而至。 基特斯努力平复着呼吸,透过木墙上的裂缝向外望去。惊恐的视线中,他看到了十个骑着战马的高大身影走出了森林,来到了农场之外。 马身上沉重的钢甲砰砰作响,马背上的人影披着漆黑的斗篷,面貌隐藏在兜帽之下,只有两个昏黄的光点在黑暗中飘忽不定。 是那些黑骑士! 自从捡到那个吊坠之后,这些黑暗的骑士便如影随形,永无止境地猎杀着他。 砰砰! 裹着厚重钢甲的双脚踏在地上,紧接着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谢天谢地,那些黑骑士没有检查自己躲藏的谷仓,而是直接向着那个民房而去了。 小屋的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房中响起,伴随着儿童的哭喊声。 恐惧笼罩了基特斯,砰砰作响的心脏仿佛在高叫着让他逃跑,但把无辜之人卷入危险的罪恶感还是驱使着他爬了过去。 他靠着墙壁颤抖着坐了起来,透过不大的窗户,他看到房间的地板上正跪着一个金发女人,怀中抱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披着黑色斗篷的骑士包围在四周,与三人的弱小无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妈妈!妈妈!”孩子不停地哭喊着。 女人的手也在颤抖,看得出来在极力地想要保持镇定,但似乎已经知道了必死的命运,只是徒劳地安慰着怀中的孩子:“不要哭,一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黑骑士的斗篷无风自动,漆黑的兜帽下传出凄厉而刺耳的笑声。 桌上的烛火瞬间熄灭,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它在哪里?”骑士的声音如同刀斧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吊坠在哪里?” 当“吊坠”这个词语被说出时,那个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如同陷入了窒息。 基特斯的心脏立刻被恐惧攥紧了。他们真的在找那个该死的吊坠! 黑骑士会杀了她们! 一瞬间基特斯想要高喊出来,但恐惧早已经让他的舌头拧在了喉咙里,无法动弹分毫。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吊坠?”女人平静地问道:“我当然知道。这儿谁不知道?” 基特斯的呼吸停滞了,他瞪大双眼向屋内望去。 女人看着骑士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他又摸了摸怀中,如果不是吊坠的棱角刺痛了他的手指,他自己也会相信女人所说的话了。 为首的骑士骑士微微低头凑向了女人,黑色的斗篷下伸出了一个裹着重甲的手。 手指上的钢甲伴随着“咔咔”声一节节弯曲,挑起了女人的下巴:“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去,带你们一起去。”女人抱紧了怀中孩子,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不过路很远,带着孩子会拖累我们,必须得把他们留下。” 基特斯心跳漏了一拍,这个女人准备牺牲自己以保护两个孩子! 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位英勇的母亲的名字。 他从未信仰过圣光,但此时此刻他真诚地祈祷着女人的计划能够奏效。 ‘圣光在上,让这些该死的黑暗骑士相信吧!’ 女人的谎言似乎让黑骑士们犹豫了,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斗篷下黄色的光点紧盯着女人,而女人也平静地面对着他们的凝视。 半晌之后一个骑士抬起眼,仿佛在聆听远方的召唤。 紧接着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块宝石,在女人的面前晃动了几下。 一股光芒从骑士的身上缓缓冒出,随即变成了一只恐怖的白色的手,伸向那个女人。她毫无畏惧地望着这股光芒,但自信的脸上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丝不安。 那只虚幻的手伸向了她,罩住了那张清秀的脸庞。 女人如一尊雕像一样直直地站在那里,双眼圆瞪。她的嘴唇张开,似乎是在尖叫,但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只折磨着她的白手终于松了下来,把她丢在地上。 “这个女人在撒谎...”拿着宝石的黑骑士说道:“她没有见过那个吊坠。” 骑士声音越发的尖锐:“杀了她,杀了这两个孩子!” 尖叫从房中响起,伴随着一阵挣扎的声音,女人和两个孩子被从房间里拖了出来。 孩子不断地哭喊着,而女人面色苍白,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黑骑士骑回战马背上,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月光洒在剑身之上,勾勒出参差不齐的剑刃,仿佛是无数岁月的雕琢。 基特斯的精神几乎陷入了崩溃,他刚想要跳出来帮助那三个无辜的母子,但却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他的呼吸正在剧烈颤抖,而且并非是恐惧造成的。 而是因为寒冷。 基特斯呆滞地看着口中吐出的白雾。 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冷了? 那五个黑骑士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它们停下了手中的刀锋,纷纷扭头看向着麦田的另一侧看去。 漆黑森林的边缘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同样骑在一匹高大的皮甲战马之上,浑身披着钢铁重甲,几十根钢条如同肋骨般裹在他的身躯,头盔之上一圈尖刺构成了一只漆黑的王冠,其下是一张骷髅的面孔,被午夜的月光映的惨白。 “是谁?”黑骑士举起长剑,尖锐的声音在空旷农场上空回荡。 那名“骷髅骑士”却没有回答。两个漆黑的眼洞冷漠地“注视”着黑暗骑士们。 而在他的身后,几十名重甲骑士从林间走了出来,包围了整个农场,他们一个个拔出了剑刃曲折的长剑,白色的霜雾从上面流淌而下。 “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在自寻死路。”黑骑士首领似乎被对方的冷漠激怒了,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母子,勒起了战马高声喊道:“黑骑士,杀光他们!”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色镇的上空 十名黑骑士完全不顾数量上的悬殊,直接策马冲了过去。 而骷髅骑士们也沉默着发起了冲锋。 战斗就在这个小小的农场上爆发了。 战马奔腾,大地震动了起来。双方在麦田中央交错而过,伴随着马屁的嘶鸣,双方各有数个影子直接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基特斯看到那个头戴王冠的骷髅骑士隔空挥出一剑,一道白色的霜雾掠过麦田,如同一支无形的巨笔在金黄色的莎纸上挥毫而过,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原本随着夜风摇摆麦秆被直接冻结成了冰雕,然后在骑士带起的劲风中破碎成飞散的冰渣。 一个黑骑士在围攻中被直接斩落马下,白色的剑气紧随而来,黑色的斗篷逐渐凝固,然后碎成了一堆冰片,显露出了一具苍老枯槁的尸体。 另一个黑骑士举起一只手,一道紫色的闪电激射而出,如同长矛一般将一名骷髅骑士刺落马背。 人数差距太过悬殊。战斗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九名黑骑士便已经在围攻中跌落马下。 只剩下为首的那名黑骑士,他尖叫一声,径直冲向了头戴王冠的骷髅骑士,两人交错而过,金铁相撞的声音让基特斯的耳膜一阵刺痛。 两名骑士掉转马头,再次相对冲锋。 就在他们相距数米时,黑骑士猛然张开五指,紫色的雾气从他手中喷出,形成了一把虚幻的巨大镰刀,向着骷髅骑士的面门砍去。 然而紫色的刀锋只扫过了空空如也的马背,骷髅骑已经消失不见,然后凭空出现在黑骑士身后的半空之中。 覆盖着红锈的长剑划过漆黑斗篷,将马背上的黑骑士拦腰砍断,飘飞在半空中的兜帽里发出一声尖叫,然后飞散出了一团黑雾。 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骷髅骑士们勒马停在原地,似乎正在清点着伤亡的人数。 基特斯又往墙根缩了缩。 那些阴魂不散的黑骑士转眼间就被解决了。 这些骷髅其实到底是什么人?暴风城的支援么? 基特斯的视线看向一边,看到那母子三人依然不知所措跪在原地。 虽然依然很担心那她们的命运,心中也充满了好奇,但恐惧驱使着他要赶快逃跑。 想到这里,他靠着墙壁慢慢起身,准备向不远处的灌木丛摸去。 就在这时,一串脚步声从基特斯背后传来,直接把他吓得坐到了地上。 他看到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那人留着黑色的短发,面目不清,只能隐约看出是一个瘦削的人类青年。 青年的左侧下巴上覆盖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疤,一直延伸到脖颈的衣领之内。 “喂。”青年走到基特斯面前,伸出了一只手:“给我。” “啊?” “吊坠...给我。”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知名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基特斯。 他慌忙从怀中掏出了那个菱形的吊坠,颤抖着递到面前。 青年接过吊坠的瞬间,基特斯如触电般缩回了右手,颤抖着蜷缩成了一团。 透过指缝,基特斯看到那个黑发青年把菱形吊坠戴回了胸前,然后就失去了所有对他的兴趣,直接向着麦田走了过去。 基特斯看到他先是扶起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嘴里似乎在说着安慰的话语。 看到孩子平静下来之后,青年走向了麦田中央,现实和骷髅骑士们说了些什么,又来到了那个黑骑士首领的尸体旁。 黑色破烂的斗篷被青年掀开,露出了一张枯槁消瘦的脸。 基特斯从未见过如此苍老的面孔,密集的皱纹重叠交织在一起,彻彻底底地占据了那张脸。 然而青年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抖动着那个斗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半晌之后,一个小小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精美小巧的钥匙,散发着紫色的微光。 黑发青年看着它,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 午夜,夜色镇的市政大厅灯火通明,两个身影依然在桌案前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 砰! 黑发少女有些烦躁地拍了一下桌面。 “阿尔泰娅,你要有耐心...”艾尔罗·埃伯洛克公爵摇了摇头:“不然以你现在的性格,怎么能接人夜色镇守夜人的司令官?” “知道了父亲。”黑发不耐发地哼道。 艾尔罗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成堆的羊皮纸也只能眉头紧皱。 最近需要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整个暴风王国都有些动荡,刚刚重建不久的暴风城里非常不太平。 那个来自奥特兰克的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爵短短几年就在宫廷中平步青云,已经有和国王瓦里安·乌瑞恩叫板的气势了。 他甚至还听说了一些来自北方的传言,自从敦霍尔德城堡沦陷之后,逃亡的兽人们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正在逐渐形成新的部落。 但是泰瑞纳斯·米奈希尔二世早就顾不上了,洛丹伦境内似乎出现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疾病,搞得整个王国焦头烂额。 远的不说,夜色镇也有些自顾不暇了,迪菲亚兄弟会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暮色森林,东方那片黑暗的小径中阴影正在蔓延,传说中的黑骑士一直阴魂不散。 最近还常有人目击在天空中的掠过的骷髅骑士队伍,搞得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艾尔罗有些烦躁地揉着额头。 就在这时,一阵异响突然从头顶响起,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人们的惊叫声。 公爵走出了市政大厅,看到街道上的人们全都在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天空。 他也抬头望向,立刻双眼瞪圆。 一艘漆黑色的巨舰正悬浮在夜色镇阴郁的天空之中,三面巨大的黑帆遮蔽住了月光,在地面上投下了庞大的阴影。 “那些是什么?”人们惊叫了起来。 艾尔罗转头看去,只看到一支骑兵正从西方天际线上腾空而起。 披着黑甲的战马凌空踩踏着空气,载着高大的骑士飞向天空,进入了黑色的巨舰。 巨舰缓缓移动着,迎头破开了微光氤氲的薄云,向着东方逆风小径的方向缓缓驶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卡拉赞 一只乌鸦从枝头上跃起,嘶鸣着飞向了黑暗的天空。 月光洒在灰黑色的山谷之中,在嶙峋的山峰中勾勒出了一座直入云霄的百米高塔。 塔底围绕着无数残破倒塌的木屋,阵阵阴风刮过街道,带着破败的门窗砰砰作响。 在这个凋敝的鬼镇之中,一片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移动,逐渐笼罩了整个山谷。 投下阴影的并非是乌云,而是天空中一艘漆黑的巨舰。 地面上的残枝败叶无风自动,紧接着几个蓝色的旋涡凭空出现,从里面接连走出了几十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正是扎克,身后跟着艾瑞汀和几十名狂猎士兵。 此时的黑发法师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线条分明。 “艾瑞汀,红骑士伤亡了多少?” 为首的骷髅骑士摘下面甲,露出了一张英俊的脸庞:“死亡了两人,受伤了五人...” 扎克轻轻颔首。 他之前命令艾瑞汀率领一艘奈法吉尔埋伏那些黑骑士,但即使数量上占据了巨大优势,而且计划充足,狂猎骑士们仍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取得了胜利。 希望一切都是值得的吧。 扎克摸了摸左侧的下巴,一道两指粗的疤痕从他的左脸一直延伸到衣领之下。 正式法师在获得永生之后身体便不再留疤的,但这道伤口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愈合。 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高塔,夜晚的月光勾勒出一个庞大的影子,它的高度远远超过了山谷两侧的石峰。 它早已经破败不堪,塔身上甚至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层叠曲折的阶梯和房间。 卡拉赞——整个艾泽拉斯世界最著名的法师塔。 高塔的正门紧闭,钢铁栏杆早已经扭曲弯折,如同一支支融化的黑色蜡烛,而后面那扇木质的大门上也布满了凹痕,门扉旁的墙壁似乎经过了高温的烘烤,灰色的大理石表面包裹着黑色的琉璃。 似乎曾经有人试图破门而入但一直不得其法。 青年从怀中拿出了那把紫色的钥匙插入锁孔之中,厚重的木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阴森的长廊。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要迈步进入塔中,一个声音却从黑暗里传了出来: “费尽周章,你还是进来了。” 一个身披斗篷老者出现在漆黑长廊的尽头。 他胡子灰白,面貌笼罩在兜帽之下,胸前挂着一个红宝石吊坠,肩甲上的流苏如同乌鸦的羽毛。 “前几天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你要把卡拉赞拆了。” “幸会,守护者阁下。”扎克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麦迪文——这座法师塔的主人。 他也早已为两人的相遇准备好了说辞:“我叫扎克·斯图亚特...” 然而话只说到一半,扎克便看到斗篷老者摆了摆手: “我很久之前就应该去处理那些黑骑士了...”老人露出了一个微笑:“你也算是替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麦迪文用手中的法杖轻轻点了点地面,天花板上的吊灯纷纷亮了起来,照亮了落满灰尘的大理石地面,蜘蛛网上的小虫惊恐地钻进了墙缝之中。 “进来坐坐吧...”他转身走向积满了灰尘的楼梯:“异界的来客。” ———————————————— 密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扎克和麦迪文在前面走着,艾瑞汀带着十几名狂猎士兵在后面跟随,钢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铿锵作响。 宽阔的长廊足以并行数架马车,狂猎之王看着两侧墙壁边巨大雕像,心中不禁感叹。 这座被称为“卡拉赞”的法师塔实在太大了,可能比扎克那座法师塔还要巨大。 “我从没见过这种黑发的精灵...”麦迪文的眼神看向正在东张西望的艾瑞汀:“你们来自于哪里?” “很遥远的地方,无意冒犯,麦迪文阁下,但比你所知的任何地方都要远。” 然而这句话似乎引起了老人刨根问底的兴趣:“呵呵,说说看吧。” 扎克微微颔首。 既然对方问起了,那他就直接了当一点好了。 他现在正身处一个名叫艾泽拉斯的世界。 而他身边这位名为麦迪文的老者,便是这个世界现今最强大、知识最为渊博的法师。 如果这个世界还有谁能相信扎克一行人离奇的来历,那也就只有麦迪文了。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黑发法师挥挥手,一本散落墙边的破书凭空飞到了他的手中,书页哗啦啦翻动着:“如果宇宙是一个书架,而艾泽拉斯是一本书,其中的每一页都是一个位面,比如元素位面、物质位面、翡翠梦境等等,书与书之间的空隙自然就是扭曲虚空...” 扎克只说到一半,麦迪文却已经站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个青年只是风轻云淡地说了短短几句话,但每一个字都是连达拉然里的那些老头子们也不知道的隐秘。 他确实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奇异的奥术能量,早就猜到了对方来历神秘,但却没想到对方对艾泽拉斯如此的了如指掌。 半晌之后,麦迪文点了点头:“真是一个绝妙的比喻...” 一扇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展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天文馆。 空旷的大厅中摆放着各种观测仪器、圆规卡尺,写满草图的莎纸堆积成山。 “所以斯图亚特先生...”老人指着大厅的中央垂吊而下的巨型天文望远镜,笑着问道:“你的故乡是哪一本书?” 扎克却摇了摇头:“我们来自于另外一个书架...” 他抬头看向头顶上方,天文馆的青铜穹顶上雕刻着无数星球和它们的轨迹,以一种纷繁而华丽的方式展示着浩瀚宇宙中的每一颗星辰。 “这个宇宙中,没有我的故乡。” 黑发青年的叹息声微不可闻。 其实那个书籍和书架说法甚至都不算是比喻。 就像他之前身处的那个猎魔人世界一样,他现在所处的艾泽拉斯世界,在他的前世也是一个由各种文化作品构成的架空幻想世界。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确实从一本书中来到了另一本书中。 这让扎克再度怀疑起了自身的真实,另一方面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寻找真相的决心。 “那你到访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麦迪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搁置了对扎克的来历的探究:“而且你为什么试图进入卡拉赞?” 守护者心中其实有些郁闷。 他前几天刚刚跑了一趟洛丹伦王都,去警告所有人即将到来的灾难,然而那个泰瑞纳斯国王完全没有听取他的建议,还直接让卫兵把他赶了出来。 无奈之下他准备再跑一趟法师王国——达拉然,那里住着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最强大的人类法师——安东尼达斯,或许对方能比那个凡人国王睿智一些。 然而半路上他就感应到自己的法师塔来客人了。 等他飞回来时,正好看到这个黑发青年正对着卡拉赞的大门一通猛锤。 砰砰的巨响震得整座法师塔微微颤动,蓝紫色的高温火焰几乎把大门融化成了熔岩。 要不是自己在门后努力维持结界,恐怕卡拉赞的地基都已经被这个陌生法师拆了。 对方就这么来回来去折腾了好几天。 那些“落入陷阱”的黑骑士们何尝不是自己故意派出去送钥匙的?那既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也给了对方一个名正言顺进入卡拉赞的理由。 要不然这么闹下去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我们本只是从这个书架边路过而已...”黑发法师又摸了摸脖子上那道仍未愈合的伤疤:“但却遭遇了一些变故。” 一旁的艾瑞汀停止了东张西望,那些狂猎战士们也面面相觑,似乎对扎克口中的“变故”还心有余悸。 麦迪文友善地说道:“愿闻其详。” 扎克张了张嘴,数次欲言又止。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把视线从天文馆的穹顶上收回。 ”但我来卡拉赞确有所求...”黑发法师直视着兜帽下老者的双眼: “我希望你可以交出守护者的职责。”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双塔(先更再改) 麦迪文皱了皱眉头。 扎克的请求十分唐突,甚至有些冒犯,但守护者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愠怒,只是和蔼地说道:“异界的来者,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 提瑞斯法守护者——一个为了守护秩序文明而诞生的隐秘角色。 毕竟任何世界都存在混乱和邪恶,而在艾泽拉斯,恶魔就是其中之一。 它们来自于扭曲虚空,拥有着远超凡人的强大力量,时刻觊觎着毁灭文明世界。 为了对抗恶魔,两千六百年前,最强大的几个法师组成了一个秘密议会——提瑞斯法议会。他们把毕生的力量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使其强大到可以与恶魔正面对抗,这便诞生了第一个守护者。 这股力量在守护者之间代代相传,不断叠加,每一代守护者都比前任更加强大。 而扎克面前的这位名叫麦迪文的老者,便是现任的守护者。 “不要误会,我对守护者的力量并没有兴趣。” 他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卡拉赞塔壁上的大洞触目惊心,整座法师塔仿佛随时会拦腰倒塌:“更况且你现在的状况也并不乐观不是么?” 扎克来到艾泽拉斯已经三天了,他基本上已经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年代。 按照当地的纪年,现在是黑暗之门二十年,他也大概记得此时麦迪文的情况。 这位守护者已经死去了整整十七年,虽然经过一通折腾在两年前复活了,但现在还处于一种非常虚弱的状态,他身上积累的那些守护者的力量恐怕也在复活中消耗大半了。 恰逢此时,整个世界正处在暴风雨前的宁静,恶魔的大举入侵已经迫在眉睫。 这也是为什么麦迪文火急火燎地四处散播预言,去警告这个世界上的凡人统治者们。 “游历过虚空的我同样也知晓这个世界即将面临的威胁...”扎克随便找了一个说辞,他走到天文馆的侧门:“但如我刚刚所说,我只需要你让渡出守护者的职责。” ———— 两人走过曲折蜿蜒的阶梯,经过了挤满成千上万个书架的图书馆,最终来到了卡拉赞的塔顶。 黑色的奈吉法尔末日之舰正静静地漂浮在卡拉赞上空。 麦迪文依然淡然地沉默着,耐心地等待着扎克的解释。 午夜的微风吹拂着扎克的黑发,他靠在栏杆上,看着山岭另一侧的黑色森林,夜色镇的灯火在那里若隐若现。 “守护者阁下,你警告过那些凡人国王了么?” 麦迪文颔首,语气中充满了失望:“我去了洛丹伦,但泰瑞纳斯国王并没有听取我的警告。” 扎克沉默不语。 预料之中,这位守护者在官方记录中已经死去了十七年,而且他在生前曾经被恶魔腐化过,有着黑历史的他依然无法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以一个神棍老头的面貌出现在凡人面前。 这也自然让他的警告大大折扣。 麦迪文又说道:“但我会再去一次达拉然。” “所以你寄希望于肯瑞托会听取你的建议?” 肯瑞托是法师王国达拉然的最高统治机构。 “远渡卡利姆多是唯一的希望...”麦迪文看着远处黑暗的森林,脸色有些阴沉:“希望安东尼达斯如传言中那般睿智。” 艾泽拉斯有两个大陆,东部王国和卡利姆多。所有的人类帝国都在东部王国上,而这片大陆也很快就要成为下一次恶魔入侵的开端。 而守护者麦迪文的策略很简单——打不过就跑。 把两个大陆的凡人聚集在一起,联合起来才能与恶魔大军一战。 而扎克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洛丹伦王国有多少人?” 这个毫不相关的问题让麦迪文一愣。 扎克在明知故问。 艾泽拉斯世界与扎克的故乡——地球——差不多大小,但这里统共只有十余个国家,每个国家放在扎克的前世都算得上中大型国家。 而洛丹伦作为最大的人类帝国,面积超过数百万平方公里。 “千万有余。” 扎克继续问道:“那守护者阁下,关于如何把上千万的人口运送到另一片大陆,你的建议是?” “自然是坐船。” “需要多少船?” “这...” “据我所知,洛丹伦拥有的船舰不过几百艘,就算一艘船能装下数百人,最多也不过运送十万人。”靠在栏杆上的扎克转过身来,直视着麦迪文的双眼:“剩下九成九的人口怎么办?” 这个问题直接把麦迪文问住了。 看到对方没有回答,扎克掠过了这个问题:“请问你是如何警告泰瑞纳斯国王的?” “自然是警告他们即将到来的危险。” “请问守护者阁下的原话是?” 麦迪文被问得有些局促,但还是重复了一遍他的预言:“人类正处在危险之中,黑暗之潮已经再次降临了这个世界,整个世界正处在战争的边缘。” “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嗯?” “毕竟迁移上千万人绝非小事,而作为守护者,你肩负着守护文明的责任,万亿生灵系于你的一言一行...”扎克顿了顿,再次问道:“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 “那我该如何做出警告?” 法师摊了摊手,直白地说道:“北方正在发生的天灾是燃烧军团制造的新武器,恶魔利用它削弱凡人的王国,从而为马上到来的入侵铺路。” 麦迪文一时语塞,半晌之后他才开口应答,但听起来却像是在寻找借口:“即使如此,他们大概也不会轻易相信,毕竟很少人知道燃烧军团的存在。” “所以守护者阁下认为一个言语不详的神秘预言会取得更好的效果?在如此重要的信息传达中,神秘感、戏剧感和语言美感到底有何帮助?” 麦迪文彻底无言以对。 但扎克的诘问还未结束:“说到燃烧军团,你为什么不去警告银月城里的高等精灵?” 麦迪文有些茫然。 黑发法师扶了扶额头:“只有和燃烧军团打过上古之战的精灵真正理解恶魔的威胁。而在所有王国的统治者之中,只有长生久视的精灵王阿纳斯塔里安最有可能听得进你的警告不是么?” 麦迪文一时恍然,接着露出了些许难堪的表情。 面前这个青年姿态礼貌,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件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他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个巴掌一样甩子在自己脸上。 扎克轻轻叹了口气:“恕我直言,麦迪文阁下。你的责任心、判断力、沟通能力、决策能力都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他的语气仿佛在批评一个小辈:“作为守护者你是不称职的,我希望你能够放下这个职责...” 法师走到麦迪文面前,语气诚恳地说道:“别再给这个世界添乱了。” 麦迪文有些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这个异界的来者对这个世界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他身上察觉不到一点邪能和暗影,麦迪文可能会以为对方是一个伪装起来的恶魔领主。 更重要的是,对方的思路似乎要比自己清晰的多,虽然字字诛心,但真的让他无言以对。 他很难堪,但与保护这个世界、抵御接下来的灾难相比,区区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沉默许久,兜帽下的守护者似乎暗暗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那阁下的建议是?” 看到麦迪文妥协了,扎克微微颔首:“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这片大陆上的千万居民。” 他走到卡拉赞塔顶的边缘,目光看向了塔底周围那片废弃的小镇:“自然是战斗。” 数个蓝紫色的火球在他面前凭空飞出,飞向了小镇中央。 这一晚,几十公里外的夜色镇的居民们看到了一道强烈的白光从东方亮起,仿佛太阳提前从地平线下升起。 待到爆炸平息,冲击波已经抹平了数百栋楼房,地面熔融坍塌,露出了小镇地下的巨大空洞。 数百米宽的深洞之中白骨累累,密密麻麻的铁锁上捆绑着无数体态扭曲的骸骨。 卡拉赞地窖。 麦迪文被恶魔腐化后也有一段丧心病狂的黑历史,但一切都已成为了过去,这个地洞如今反而成了一个适合承载扎克法师塔的基座。 而六百年前那位前任守护者——艾格文——在这个山谷里建造卡拉赞也是有理由的。 任何世界的法师都需要魔力才能施法。 不同于法师世界中的【游离魔力】,猎魔人世界中的【混沌能量】,艾泽拉斯的魔力流动依靠的是【魔网】。 而卡拉赞所在的山谷便是艾泽拉斯魔网的节点之一,可以为法师塔提供无穷无尽的魔力。 扎克高举双手,胸前的菱形吊坠亮起了光芒,一个黑色的球体出现在地洞的上空。 随着一阵猛烈的白光,一座和卡拉赞同样大小的灰色高塔立在了小镇遗址的中央。 紧接着三艘黑色的末日之舰也凭空出现在了卡拉赞的上空。 麦迪文瞪大了眼睛,他与扎克谈了一夜,虽然一直处于震惊之中,但从未表现在脸上。 此时的他终于有些失态了,但并非是因为这座法师塔本身,而是塔身上的东西。 灰色巨塔的上正附着一大片黑紫色的血肉,几乎包裹住了大部分高塔的外壁,中心处的一团巨大的肉块正在砰砰跳动着。 更诡异的是,那团血肉上长满了成千上万个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麦迪文喃喃问道。 话音未落,那千万个眼睛突然看向了两人,与此同时扎克脖子上那条巨大的伤疤也冒出了紫色的蒸汽。 “呃...” 剧痛让扎克扶住了栏杆:“还有守护者不知道的东西么...” “那是虚空大君的血肉之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落难的旅人 一艘双桅帆船正在海面上行驶着。 六十条船桨整齐地摆动,推着巨大的的船身破开海浪缓缓前进。 “暴风舞者号”的甲板上人来人往,船长遥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陆地港口高喊了起来:“一个小时之内,咱们便到君临啦!” 船头上的一位美丽的妇人转过身来:“莫里欧船长,您的水手表现得非常称职。” 她约有三十多岁,有着赤褐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如同湖水般清澈:“我要给他们每人一枚银鹿,以表达我的感激。” “史塔克夫人,您实在是太慷慨了...”船长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有幸为您这样的官家夫人服务,就是最好的报酬。” “我总是要给他们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船长通用语讲得十分流利,只带极轻微的泰洛西口音。 ‘就快到君临了...’凯瑟琳·史塔克心想道,松开了修长的手指,在船舷的栏杆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血手印。 少妇的手上包扎着棉布绷带,被匕首割伤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 她的三个手指已经永远失去了功能。 但和布兰性命,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妇人轻叹了一口气。她早就警告过自己的丈夫不要趟这趟浑水。 可是奈德那个家伙把荣誉和友情看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没多做考虑就地接受了国王的请求,毅然来到了首都君临,接任了御前首相的职务。 “国王吃席,首相清屎。”在历史上,有许多有能力的人在这个职位上栽了跟头。 她不奢求奈德能够胜任,只希望奈德不会在这个风谲云诡的君临城里粉身碎骨,有朝一日还能回到临冬城与家人团聚。 但她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在奈德接受首相职位之后,一切都迅速变得离奇而吊诡起来。 国王迎接的队伍还没离开临冬城,自己的孩子布兰就神秘地从废弃的塔楼上掉落了下来,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永远失去了两条腿,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 别人都说布兰是失足坠落,但凯瑟琳知道,那个塔楼布兰已经爬过不下几十次了,相比之下,临冬城的楼梯或许更危险一点。 而在奈德离开之后,一个神秘的杀手趁夜潜入了临冬城,试图刺杀布兰。 自己拼命抵抗才反杀了那个高瘦的男人,而手上的伤就是当时留下的。 女人的手在斗篷底下摸索,指头僵硬而笨拙。杀手所用的匕首现在就挂在她的腰际,她发现自己必须不时碰触它才能安心。 在遭遇这些突变之后,凯瑟琳立刻动身从海路来到了君临城,他要警告自己的丈夫,也希望能够揪出谋害布兰的幕后黑手。 “我的好朋友啊,”船长粗狂的声音打断了凯瑟琳的思绪:“看到你气色好多了,真替你高兴。” 凯瑟琳转头,看到罗德利克爵士正走上甲板。“哦,这两天我的确舒服了点,不会那么想寻短见了...”他的脸色苍白,声音还有些虚弱:“史塔克夫人您好。” 凯特琳面带笑意的拍拍爵士的臂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还好我们的旅程快结束了。” 这个威猛的骑士这几天一直吐得昏天暗地,个头似乎都缩小了一圈,雪白的鬓角和胡须上沾满了污痕,整个人突然间老了十岁。 精明的船长恰到好处地鞠了一躬:“您们谈正事,我就不打扰了。” 然而他刚要转身离开,视线却定在了远方的海面上: “那是什么东西?” 其他人也寻声望去。 只见远方缭绕的海雾之后似乎立着三个巨大的影子,仿佛一座黑色的高山。 船长眯起了眼睛,随着暴风舞者号逐渐靠近驶近,那个巨物终于从薄雾中显露出真面目。 甲板上的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是三面巨大的黑色船帆。 数米粗的桅杆从水面下穿出,漆黑厚实的帆布破破烂烂,布满了无数的破洞,如同经历了久远岁月侵蚀的黑色钢皮。 暴风舞者号缓缓从它们旁边驶过,船长把身子探出栏杆外看向了下方。 波光粼粼的水面下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影子。那是黑帆下的船身! 这是一艘沉船! “七神在上啊...”船长仰着脖子:“什么样的巨人会操纵这样的巨舰?” 虽然这里是离陆地不远的浅海,但也算是深不见底了,竟然无法完全吞没这艘沉船。 只是露出海面的船帆就高出了双桅帆船两倍,如果它还漂浮在海面上,暴风舞者号在它面前只能算是一艘小小的木筏。 “海奥普!”一个声音从弥漫的海雾中传来。 船长寻声望去,看到起伏不定的海面上漂浮着几块黑色的木板,上面还趴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个男人身穿一身华丽又滑稽的蓝紫色丝绸衣服,正在挥手大叫:“咳咳..海奥普!” 船长还在愣神,一边的凯瑟琳却已经叫了起来:“莫里欧船长,快救人!” 水手们把绳索从船舷上放了下去,罗德利克爵士也搭了把手,虽然他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没想到力气依然大的惊人。 那几个落难者很快就被水手们拉了上来。 但随着他们登上了船舷,周围的水手们立刻就面露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罗德里克爵士甚至直接挡在了自己女主人的身前。 凯瑟琳的视线越过爵士的肩头,打量着那几个衣着破烂的漂流者。 除了那个一身紫色衣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之外,其他几人长得实在是有点骇人。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个光头大汉,他身材高大,身上肌肉虬结,粗壮的手臂让人想起了临冬城大厅里的柱子。 另一个男人一头黑色短发,梳成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中分发型,他正和另一个留着棕色的背头的男人俯身查看着趴在甲板上的同伴——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但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几个人都有着两个共同点——一双黄色的眼眸,瞳孔如猫眼一般裂开两条细缝。 而且每个人的身上都布满了无数丑陋的疤痕。 中间那个半死不活的白发男人侧胸上横贯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隐约可见白色的肋骨,伤口上还冒着诡异的黑紫色蒸汽。 第一百二十章 君临城的猎魔人 凯瑟琳绕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爵士,走到几人的面前:“落难的旅者,我对你们的不幸深感遗憾,但请告诉我,你们是谁?从哪里来?” 那个小胡子男人似乎立刻就认出了自己是这艘船上最尊贵之人,他立刻俯下身子,一条腿前伸,行了一个姿态奇怪的礼,然后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凯瑟琳皱眉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可能是来自于厄斯索斯的旅行者吧。”一边的船长开口道:“我听说远东地区的居民外貌确实与维斯特洛大为不同。”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虽然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帆船,也从没有听说过这种外貌的人,但眼下也实在找不到其他解释了。 那个身穿紫色衣服的男人似乎也意识到双方语言不通,转而手舞足蹈地指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白发男人,意思很明显。 “至少先救人吧。”凯瑟琳说道。 在船长的命令下,一帮水手手忙脚乱地把白发男人抬进了船舱。 就在这时,头顶的瞭望员高声呼喝了起来,甲板上的所有人似乎立刻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暴风舞者号立刻陷入一片忙乱中,呼喊声此起彼伏。 一座位于三座丘陵之上的巨城映入了凯瑟琳的眼帘。 港口上百余座码头罗列水滨,无数船只络绎不绝。 繁华城区,豪宅、凉亭、谷仓、木屋、市集摊位,酒馆、墓园,一座接着一座,层层叠叠铺满了三座丘陵。 贝勒大圣教堂的大理石墙环绕着维桑尼亚丘陵顶,七座水晶塔楼耸立其中。 城市另一侧的雷妮丝丘陵上坐落着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倒塌的巨大圆顶废墟和紧闭一世纪之久的青铜大门。那是百年前被废弃的龙穴。 两丘之间,静默姐妹街笔直如箭,坚实的围城高墙则环绕在外。 最高的伊耿丘陵上,一座巨大而冷酷的皇家城堡睥睨着整座城市。 红堡。 它完全由浅红色石头砌成。七栋巨大的鼓塔围绕着圆顶大厅,密闭桥梁、军营、地牢和谷仓散布其间。开满箭口的厚重护墙上无数宝冠雄鹿的金黄色旗帜随风飘扬。 君临城,到了。 ———————————————— “呸!” 站在码头上的莫里欧船长往地上啐了一口痰。 他看着凯瑟琳和罗德利克爵士正在远去的背影,两人身后还跟着那几个被打捞上来的异邦人。 那个公爵夫人比看上去要精明的多。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赏钱挨个分给了每个水手,这让作为船长的他少了从中盘剥的机会。 不仅如此,她还把那几个落水狗也带走了。 那几人身体强壮,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最好的船奴。 奴隶贸易是违法的,但这几个人不会通用语,流落到异国他乡,就算贵族们追查起来也他可以轻易地遮掩或者糊弄过去。 可惜就这么从指缝中白白溜走了。 “没落到我手里...”他盯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狠狠地说道。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光头大汉转过身来,用黄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 莫里欧顿时如坠冰窟,整个人打了一个冷战,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完了下半句: “...算你们走运。” ———————————————— 君临城,鳗鱼巷旅馆。 雷索把仍处在昏迷之中杰洛特轻放在床上,几个人纷纷瘫倒在了地上。 “刚刚那位贵族妇人真的如达娜梅碧一般美丽,如一般梅里泰莉善良啊...”门口的丹德里恩又探头看了看外面,似乎还在期盼着对方还能回来:“如果能再遇到她就好了。” “别矫情了,丹德里恩。”兰伯特冷言嘲讽道:“她早就走了。” 那位贵妇坚持带他们离开了那艘船,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避免他们沦为劳工,然后把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带到了这个旅馆。 兰伯特手中掂量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那个善良的女人不但救了他们两次,甚至留下了一些银币:“人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还想贪图她人不成?” “有何不可?” “喂!”床边的艾斯卡尔打断了他们,他正在查看杰洛特腰间的伤口:“真的如扎克所说的那样,伤口已经在恢复了。” 其他几个人也凑了过来。 杰洛特腰间外翻的皮肉依然触目惊心,但沾染在上面的紫色雾气已经淡了许多,杰洛特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已经有了些许血色。 维瑟米尔走到窗前,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恶臭从窗缝中飘了进来。猎魔人有些苍老的脸上依然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这里真的是另一个世界啊。” 雷索若有所思,他举起右手,拇指和小指弯曲,做出了一个【昆恩】法印的手势。 然而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艾斯卡尔和兰伯特也尝试了起来,他们轮换了所有的法印,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他们在看向杰洛特的伤口,上面的紫色雾气已经完全消失了。 “魔法全都失效了...”光头大汉的声音低沉顿挫:“按照扎克的说法,我们已经离开....规则的辐射范围了。” 维瑟米尔点了点头:“还好我们拦住了叶奈法她们,术士们跟来了恐怕也是拖累。” “叶...”躺在床上的杰洛特听到了爱人的名字,低声梦呓了起来。 雷索摇了摇头,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他们与大部队失散了。 原本一切都挺顺利的。 那位黑发法师扎克并没有违背自己的承诺,在法师塔进入了所谓的“虚海”之后,立刻带领所有人踏上了寻找希里的旅程。 据扎克所说,虽然虚海里的空间并不平整,但希里的下落还算是有迹可循的。他本人在进入猎魔人世界之前就曾经偶遇过一道疑似是上古之血的绿光,那个不靠谱的“塔灵”也对其轨迹也进行过记录。 所以计划很简单——按照其记录中的轨迹追中过去即可。 众人就这样在法师塔中度过了大约两个多月的时间,希望就在眼前,甚至按照塔灵的说法,目的地应该已经不远了。 正当众人期待万分时,塔灵却突然在附近意外发现了一个空间裂缝,于是扎克命令法师塔靠近了过去,想要先记录一下坐标,作为一个未来可以折返回来探索的目标。 变故就在那时发生了。 在那本应是完全虚无的虚海之中,法师塔突然遭到了不明生物的袭击。 他们现在还记得法师塔的窗外的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纯粹的黑暗变成了巨大的触手盘绕在法师塔上。 法师塔遭受到了不小的破坏,扎克甚至不得己短暂地进入了虚海里进行了战斗。 塔里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影子都活了过来,变成了难以明状的活物。 在那场袭击中杰洛特受了重伤,而且伤口似乎被某种未知的魔法感染了,就连扎克也对其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几人只能驾驶着一艘奈吉法尔载着弥留之际的杰洛特离开了法师塔,按照原本预定的路线继续前进。 按照扎克的说法,只要离得足够远,只要能找到一个新世界,规则就会失效,杰洛特身上的“诅咒”就能不治自愈。 但另一方面,众人身上的规则也依附于法师塔的规则投射。离开了法师塔,术士们的法术会畸变甚至失效。让女术士们青春永驻的魔药还起不起作用也是未知。 那些高阶吸血鬼搞不好会直接失去自愈能力。 所以依靠基因变异的猎魔人是唯一能离开法师塔作战的力量。虽然他们会失去法印,但超凡的肉体力量和反应速度还在。 “现在该怎么办?”丹德里恩终于说起了正事。 他们带走的那艘奈法吉尔在远离法师塔后不久也受到了虚海的侵蚀,载着他们勉强着陆之后就沉没了,就算杰洛特伤好了他们也走不了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维瑟米尔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丹德里恩,我听说你是牛堡的诗歌和语言学教授不是么?” “啊?是这样。”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情。 “那语言沟通的事就交给你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银月城、精灵王、希尔瓦娜斯 阿纳斯塔里安·逐日者站在日怒之塔的顶端阳台上俯瞰着整座城市。 华丽而优雅的宫殿与楼阁在橙红色的林海中若隐若现。 乳白色的石墙上点缀着红色的雕花窗扉,高耸入云的魔法塔顶覆盖着金黄色的琉璃瓦顶,如同一支支燃烧着火焰的蜡烛。 逐日大道上铺着火红色的长毯,宛若一条鲜血之河贯通了整座城市,两排巨型雕像耸立在两侧,彰显着高等精灵们的荣耀和力量。 这里是奎尔萨拉斯——银月城。 精灵王看向脚边的一只乌鸦,没有瞳孔的双眸中散发着琥珀色的微光:“现出你的真身...先知。” 他轻笑一声,慢步走进了室内:“我等你很久了。” 那只黑色而丑陋的乌鸦嘶叫一声,然后从身体中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绿光。 精灵王坐在铺着豪华坐垫的椅子上,苍白的长发如同披风一般垂落于地。 他冷漠地看着那只乌鸦迅速变大,黑色的羽毛化作披风和流苏,黑鸟变成了一个披着斗篷,手执法杖的老者。 “我听说过你了...”阿纳斯塔里安不等老者开口,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直接了当地说道:“洛丹伦不欢迎装神弄鬼的先知,银月城同样也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 说罢他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小啜了一口散发着微光的液体,对旁边等候多时的卫兵挥了挥手。 “阿纳斯塔里安陛下,我是麦迪文。” “噗!咳咳!” 阿纳斯塔里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老者的话还没说完。他语气急促,仿佛在赶着把话说完:“北方正在发生的天灾是燃烧军团制造的新武器,恶魔利用它削弱凡人的王国,从而为马上到来的入侵铺路。” “你...说什么?” “北方正在发生的天灾是燃烧军团制造的新武器...” 麦迪文又把相同的话说了两边,最后微微一顿加了一句结语:“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阿纳斯塔里安愣在了那里。 但他还是先喝止了正要把麦迪文架出去的卫兵,嘴唇颤动地看着麦迪文愣了半天神,数次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陷入了沉默。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他挥手屏退了卫兵,缓缓开口道:“咳咳...我听传言说二十年前的你被体内的恶魔控制了。” 麦迪文闻言一脸惊讶,但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缓了许多:“是萨格拉斯本人。” “萨格拉斯?”阿纳斯塔里安张了张嘴,最后缓缓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萨格拉斯——堕落泰坦,燃烧军团的缔造者。 这位恶魔主宰致力于摧毁整个宇宙,对艾泽拉斯这个世界自然也是念念不忘,甚至数次都接近成功。 一万年前燃烧军团就成大举入侵过艾泽拉斯。 那场“上古之战”无比的惨烈,精灵们集合了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超凡个体才勉强把恶魔驱赶回了扭曲虚空。 然而失败之后的燃烧军团并没有放弃。 二十年前,它们又奴役了另一个世界的兽人,让他们作为先锋部队入侵艾泽拉斯。 而原本作为守护者的麦迪文竟然主动勾结恶魔,他打开了一道世界之间的传送门——黑暗之门,为兽人大军的入侵开辟了道路。 那一年也被称为黑暗之门元年。 虽然这次恶魔的阴谋诡计因为人类联军的英勇抵抗而再次破产,但守护者麦迪文的背叛却一直都是一个谜,他本人也作为一个“堕落法师”被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真相很简单——当时的麦迪文被萨格拉斯“夺舍”了。 阿纳斯塔里安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华丽长椅:“孩子,坐下来慢慢说吧。” 这次换成麦迪文不知所措了,面前这位精灵王在三言两语之间就彻底转变了态度,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阿纳斯塔里安也看出了守护者的疑惑:“我统治奎尔萨拉斯已经有三千年了...”他轻笑道:“你知道三千年的时光意味着什么么?” 麦迪文沉默不语,他的目光扫过精灵王垂落于地的白发,和眼角处如沟壑般的皱纹。这个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了。 即使以高等精灵的寿命考量,阿纳斯塔里安都已经很老了。 精灵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窗外的林海:“我在银月城加冕时,人类还是茹毛饮血的部落野人。” “我看着人类从蒙昧踏入文明,建立起第一个国家。我派出使者教会了人类魔法...”微笑让阿纳斯塔里安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我至今还记得第一个人类法师捧着手中的小火苗喜极而泣。” “我看着达拉然从一个小村落变成“伟大”的魔法王国,然后滥用魔法引来了燃烧军团的关注。”精灵王轻笑了起来:“不可一世的人类大法师们被几只恶魔的散兵游勇吓得肝胆俱裂,然后跑到银月城里声泪俱下。” 阿纳斯塔里安看向麦迪文:“是我,监督着人类和精灵建立起了提瑞斯法议会,又听说你们创造出了第一个守护者。我都快要忘记那个男孩儿的名字了,好像是...阿洛迪。” 精灵王看向面前的“老者”,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三千年了。 他看着瑞斯法议会里的大法师们换了一波又一波,一代又一代的守护者们从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女变得垂垂老矣,然后化作历史中的传说。 连面前这位“最后的守护者”也已是满头银发了。 他喝了一口蓝色的饮料,眼眸中闪烁着回忆的亮光:“八百年前,她曾经就坐在你身下的长椅上。” 麦迪文疑惑不解:“你指的是?” “你的母亲,艾格文。”阿纳斯塔里安缓缓说道:“她就坐在那里,手舞足蹈地描绘着与萨格拉斯的化身战斗的场面。” 麦迪文忍不住打量起了自己身下的椅子。 精灵王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我就察觉到她体内依附着一股无名而邪恶的能量。在那之后两百年,我也听说了她拒绝归还守护者的力量。我当时也有些愤慨,但现在想来...也许那并非偶然。” 麦迪文抬起头来。 阿纳斯塔里安点头道。 麦迪文若有所思,也许自己母亲后来那种偏执的性格,难道就是受到了萨格拉斯的影响。 “不说这些了,人老了就会沉迷于回忆...”逐日者打断了守护者的沉思,他笑着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守护者。你的警告我听到了,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麦迪文点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起身走到房间中央:“这么说起来,我年纪也不小了。” 说罢他念诵其了咒语,一扇紫色的传送门凭空出现,里面走出了三个身影。 一名黑发的人类青年,身后跟着两名长耳朵的精灵。 阿纳斯塔里安从未见过这种长相的精灵。 那名男精灵身材极为高大,浑身穿戴着骸骨一般的钢铁重甲,黑色长发披肩。那名女精灵则有着一头红褐色的头发,面容美丽,但带着许多人类的特点。 两名精灵的眼眸都暗淡无光,与人类无异,耳朵虽然也有耳尖,但比高等精灵短得多。 ‘是人类和精灵的混血么?’阿纳斯塔里安心下想道。 “阿纳斯塔里安陛下,我很感激你的理解和信任。但我已经不适合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麦迪文走到扎克的身边:“扎克·斯图亚特,我的学徒。他会替我代行守护者的职责。” ---- 数小时后... “计划就是这样。”扎克总结道。 阿纳斯塔里安看着长椅上的黑发青年,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他刚刚听到麦迪文的决定时是震惊的,但他很快便意识到了守护者的无奈。 麦迪文的黑历史已经抹不掉了,他确实需要一个代行者。 另一方面,这个黑发青年似乎对麦迪文口中的“天灾”了如指掌,对应对措施也已经胸有成竹。 而且精灵王暂时不想深究这个人类青年的来历,毕竟这片大路上到处都有不属于达拉然管辖的野法师。 他再次望向了麦迪文,再次确认了对方脸上肯定的表情,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吧。”阿纳斯塔里安对门外的一名卫兵挥了挥手:“洛瑟玛·塞隆,去传唤游侠将军。” 一串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儿,一个女声门外响起:“陛下...” 一个女精灵掀开了入口处的帷幕走了进来。 她身穿轻便的游侠护甲,雪白的腰肢和长腿暴露在外,金黄色长发披肩,背上挂着一柄华丽的紫木雕花长弓。 “希尔瓦娜斯...”精灵王叫出了游侠将军的名字:“我有一个任务给你。” 他拿出了一封刚刚写好的信:“这是我写给泰瑞纳斯国王的信。带上它,随他们去一趟洛丹伦,一起协助阿尔萨斯王子的调查...” 女精灵沉默不语,兜帽下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室内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麦迪文身上。 “恕我冒犯,陛下...”希尔瓦娜斯冷冷地说道:“刚刚洛瑟玛已经告诉了我他们的身份了。” 她面露犹豫,但很快坚定了下来:“我不信任这些所谓的守护者。” 精灵直接从背上取下了长弓,冰晶从她的指尖汇聚,生长成了一支晶莹剔透的寒冰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 “你就是麦迪文...”她抬起了长弓,冰箭指向了兜帽下的老者:“如果不是你,我的姐姐也不会殒命虚空。”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风行者 与 狂猎之王 “希尔瓦娜斯,你在做什么?” 希尔瓦娜斯没有回应自己的国王,手中的长弓依旧指向着麦迪文,晶莹剔透的箭尖折射着蓝色的阳光,绷紧的弓弦咯吱作响。 守护者的脸上毫无波澜,似乎根本不想开口解释。 扎克瞥了一眼坐在安坐在椅子上的精灵王,又看了看门外岿然不动的守卫,大概猜出了面前的状况。 他侧头说道:“艾瑞汀、艾达,你们向风行者女士打个招呼吧。” 随着法师的命令,阿纳斯塔里安看到他身后的那名身披锈铁重甲的黑发精灵走了出来。 刚刚那个人类法师高谈阔论时,这个神秘的男精灵和那个红发女精灵自始至终都站在法师的身后保持着沉默,这让精灵王好奇不已。 这些麦迪文招来的帮手到底是什么来头?实力又如何? 这两个精灵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是祖父在他小时候讲述过的暗夜精灵? 既然希尔瓦娜斯发起了脾气,他也想借此看看这些人的底细。 “阿纳斯塔里安...希尔瓦娜斯...”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 沉重的脚步踩得地板微微震动,锈铁重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男精灵高大的身影如同一个浑身披甲的亡灵,挡在了麦迪文身前:“奇怪的名字。” 他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骷髅面甲,缓缓带到了脸上,面具下传来低沉而洪亮的嗓音:“让我来看看...你们配不配得上精灵之名...” “半精灵,你给我让开!”这些话语让希尔瓦娜斯有些摸不着头脑:“银月城是高等精灵的家,这里容不得你撒野!” “哼哼哼哼...”骷髅面甲下传来低沉的笑声:“半精灵...高等精灵...你们真是个有意思的种族...”说罢便缓缓把手伸向了腰间的长剑。 希尔瓦娜斯眯起了双眼,看着对方的手指一寸寸地接近剑柄,时刻准备着松开弓弦。 然而下一刻对方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风行者双目圆瞪,危险感紧随而至,让她本能地立刻弯腰躲避,几乎同时,一柄黑铁长剑贴着她的脑后划过,带起的劲风让风行者脖颈一阵冰凉。 风行者一个前滚翻拉开了距离,双指松开,寒冰之箭破空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蓝白色的轨迹命中了目标。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大厅中顿时冒出了一大团冰雾。 ‘刚刚那是什么把戏?’半跪在地上的希尔瓦娜斯半眉头紧锁:“是传送术么?” 随着冰雾散去,她看到那个骷髅战士依然站在原地,胸部中箭的位置覆盖了一层冰晶,希尔瓦娜斯视线下移,看到对方手中正握着一块墨蓝色的碎布,里面还夹着一缕金色的发丝。 原本束在脑后的秀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女精灵摸了摸头顶,这才发现自己的兜帽已经少了一半。 “该死的半精灵!”她再度拉满了弓弦,一支新的寒冰之间在指间凝聚。 然而那个高大的骷髅战士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随手把碎布扔在脚下,竖握长剑,迈着沉重的步伐直接压了上来。 嗖。 第二支寒冰之间破空而出,却直接被那剑刃曲折的长剑斩断在了半空。 更多的攻击紧随而至,一支又一支的寒冰箭矢从紫木长弓中射出,其中不少成功命中了目标,在狂猎之王黑色的重甲上留下了一片片白色的冰壳。 嗖。 一支冰箭扑了个空,艾瑞汀再次闪现到希尔瓦娜斯的身后,长剑刺向女精灵的后背。 “故技重施!”希尔瓦娜斯头也不回便侧身躲开了攻击,回身一箭射在了狂猎之王的头盔上。 艾瑞汀仰头后退了两步,他擦了擦面甲上的冰晶,冷哼一声再次攻了上去。 形如闪电的长剑上下翻飞、劈砍突刺,数次就要落在希尔瓦娜斯身上,却每每差之毫厘。 女精灵的身影在这个不大的房间内辗转腾挪,灵巧的身姿总是能够躲开那柄艾瑞汀的攻击。 狂猎之王几次闪现到游侠将军的近身,但却再没能取得半分便宜。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寒冰箭落在了艾瑞汀的身上,白色的冰霜逐渐覆盖了全身,甚至塞满了关节的缝隙,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再也无法跟上游侠将军那灵活的动作。 胜利的天平在加速向希尔瓦娜斯滑去。 最终,狂猎之王浑身上下都覆盖上了一层冰晶,他挥动着长剑向着游侠的头顶劈下,但动作慢地像是一尊锈蚀了几百年的人偶。 希尔瓦娜斯不再躲避,缓缓举起长弓,箭尖贴着对方的面门松开了弓弦。 冰雾散去,艾瑞汀已经被冻成了一座冰雕,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半精灵...”游侠将军收起长弓,仰头看了看面前高大的战士,面带轻蔑地摇了摇头:“能抗下这么多寒冰箭也算你有些本事。” 双方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 “好了,希尔瓦娜斯...”阿纳斯塔里安站起身来:“麦迪文的事情我还需要向你解释...” 他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语气大变:“希尔瓦娜斯,你身后!” 与此同时希尔瓦娜斯突然听到一阵脆响。 伴随着冰块破裂的声音,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管这个叫寒冰箭?” 希尔瓦娜斯毫不犹豫地向前翻滚,然而视野还未稳定,就看到一只覆盖着铠甲的膝盖向着她面门而来。 砰! 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身形向后倒去,丰富战斗经验还是让她快速地找到了中心,调整好了身姿。 她瞪大双眼,然而模糊的视野中却空无一物,下一刻她的后腰上又被重重地踢了一脚。 “你对寒冷一无所知。” 整个身子再次向前飞去,那个半精灵又凭空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提在了半空。 希尔瓦娜斯悬空的双脚不断地踢打着狂猎之王,但却没有半点作用,对方浑身包裹的重甲让她无处下手。 一个充满戏谑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说道:“只在胸部和臀部着甲...” 分节的手甲一节节弯曲。狂猎之王五指握笼,一拳打在了希尔瓦娜斯裸露在外的小腹上。 一圈波纹在风行者的肚皮上荡开,她整个身子如同吊在半空的水袋般荡了起来。 砰! 艾瑞汀把希尔瓦娜斯重重扔在地上,看着女精灵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你们这些所谓高等精灵到底是过着怎样愚蠢而放荡的生活,才能想出这种可笑的设计。” 扎克闻言摇了摇头。 艾达·艾敏捂着嘴窃笑了起来。 阿纳斯塔里安面色尴尬,欲言又止。 “我是艾瑞汀·布里克·格拉斯...”狂猎之王收起长剑,走到了阿纳斯塔里安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是艾恩·艾尔的精灵王...” “我来到这个遥远的世界,是为了我的家园和种族而战斗...” 他看向外面,林海中梦幻般的城市让他想起了提尔纳丽雅:“奎尔萨拉斯是你们美丽的家园...” “你们最好也做好了牺牲一切的觉悟。”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鲜的血液 达拉然,紫罗兰高塔。 华丽而空旷的会议大殿之中,肯瑞托的大法师围坐在桌边,争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新部落对秩序文明依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一名身披蓝色兜帽长袍的人类男法师说道:“敦霍尔德堡垒的事情你们也已经听说了,我们应该派出自己的法师去干掉那个萨尔!” 另一名头发灰白的女法师不紧不慢地说道:“德兰登,你不要每天打打杀杀的,更何况处不处理那些兽人不是你说的算。” “我才不管泰瑞纳斯那个老糊涂怎么想呢?” “你想和洛丹伦断交么?你脑子被奥术能量烧了么?” “茉德拉!你一个奥特兰克叛徒出身的法师怎么能理解兽人的威胁?” “你说什么!” 一边的安东尼达斯却完全无视掉了面前激烈的争吵,正在出神地看着墙上肯瑞托徽章, 巨大的紫罗兰之眼占据了会议大殿的整面墙壁,下方的三支箭头如同长长的泪痕。 “兽人们已经西渡了...”苍老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一句话就终结了两名大法师的争吵:“他们已经不再是这片大陆的威胁了。” 白须及腰的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我们现在要面对更加棘手的灾难。” “安东尼达斯大法师,你指的是北边的那场天灾么?”大法师德兰登问道,他的声音依旧尖锐,但态度恭敬了许多:“我也听说了那个突然出现在洛丹伦王城的先知。” 茉德拉大法师也点了点头:“但那个乌鸦先知的预言实在太过离奇了...”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抬起头来,一脸恍然地问道:“你刚刚说兽人已经西渡了?” 安东尼达斯点了点头,看向了桌边的一名年轻的高等精灵:“凯尔萨斯,你怎么看?” 金发的精灵王子抬起头来,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那是洛丹伦自己的事情,我无意置喙。”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安东尼达斯沉默半晌,和蔼地说道:“恐怕不再是了。”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凯尔萨斯王子,这是你父王阿纳斯塔里安的来信,他要求你去一趟洛丹伦,去协助阿尔萨斯王子调查天灾。” “什么?”金发精灵一把拿过信封,当场读了起来。 “要我去协助阿尔萨斯?” 他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变成了厌恶,最后写满了愤怒。 这个世界上除了巨魔之外,他最讨厌的事物就是阿尔萨斯。 无论是男人,还是男精灵,最痛恨的无过自己的情敌。 那个傲慢的人类凭着花言巧语赢得了吉安娜的芳心,但却始终没有给那个女孩儿足够的尊重,这让他到现在都耿耿于怀。 “凯尔萨斯,这是你们奎尔萨拉斯自己的事情,我们肯瑞托无权命令你...”安东尼达斯缓缓说道:“你自己决定吧。但我会让吉安娜一道同去。” “吉安娜...”凯尔萨斯陷入了沉默。 看着气氛有些尴尬,茉德拉赶忙换了个话题:“阿鲁高又申请加入六人议会了。而且还申请调阅《乌尔之书》。” 德兰登摇头道:“那个施法能力比纸还薄的阿鲁高?得了吧!而且《乌尔之书》太危险了,以后这种申请就不要讨论了。”他随即又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席位一直空缺着也不好。我觉得那个罗宁就不错。” 安东尼达斯不置可否,他望着长桌边那两个空缺的椅子,轻叹了口气。 大法师克尔苏加德两年前因为研习黑魔法被肯瑞托处罚,之后突然失踪,迄今为止音讯全无。 另一位前大法师克拉苏斯十年前就离开了肯瑞托,他的学徒罗宁这几年确实成长了很多,施法能力突飞猛进,但他身上似乎隐藏着一些危险的秘密,让他进入六人议会还是需要再考量一番。 而自己的女学徒——吉安娜就更不用说了——实在太年轻、太天真了。 安东尼达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肯瑞托的人才有些青黄不接了。 他缓缓走到窗前,从紫罗兰之塔的顶端俯瞰着整座魔法王国。 林立的白色高塔如同一片象牙森林。 贯穿达拉然的城中大道上人头攒动。 ————————————————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名英俊的黑发男子正仰望着远处的高塔。 四颗巨大的紫色水晶围绕着塔顶缓缓旋转,魔力波动隔着数千米依旧强烈无比。 “朋友,你好...”一个矮小的女侏儒凑了过来,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也是新一届的学徒么?” 男人沉默不语,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紫罗兰高塔。 见到对方没有搭理自己,女侏儒又看向了男人身边的三位女士。 一名留着黑色波浪长发的女人,一席紫黑色便装,胸口挂着一快星状黑曜石护身符,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新但奇异的香味。 第二名女士一头栗色长发,脸上有些淡淡的雀斑,一身绿色轻薄的丝绸长裙。 第三名女士留着黑色的短直发,眼眸是罕见的绿色,黑色短裙上挂着写满了不知名符文的卷轴。 这几人的穿着优雅,看起来都是年过三十的样子,与周围那些身着麻布衣服的少年少女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特别是那三位女士都有着惊人的美貌,不断地吸引着周围的人群的目光。甚至有不少人驻足停留。 “你们几位都是结伴来达拉然学习的么?” 栗色长发的女人点了点头:“你好...”女人的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她用有些厌恶的眼神瞥了一眼前面那个黑发男人:“算是吧。” 女人又看向了身旁的同伴,见到对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柔声安慰道:“叶奈法,不要担心杰洛特了,他会没事的,维瑟米尔、艾斯卡尔和兰伯特会照顾好他的,而且连雷索都去了。” “谢谢你,特莉丝。”黑发女人点了点头,眼神坚定了许多。 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突然开口了:“那座高塔...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紫罗兰高塔,肯瑞托所在的地方...”女侏儒解释道:“那里居住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们。”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法师么...”男人喃喃自语了半晌,然后转头看向了女侏儒。 女侏儒这才看到这名英俊男子的全脸,这让她吓了一跳。 男人的左脸完全溃烂了,原本是眼睛的地方镶嵌着一颗宝石:“对不起,女士,我刚刚走神了...” 他递出了右手,露出了一个极为迷人的微笑,迷人到可以让人忽略他那张可怕的左脸:“在下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兹,以后请多指教。” 女侏儒愣了一下:“洛格伊文?没听说过啊。” 她踮起脚尖:“我是克罗米...”递出了孩童般的小手: “时光之穴的克罗米。” ———————————————— 安东尼达斯看着城中人来人往的长街,突然记起今天是新学徒们入学的第一天。 他捋着下巴上雪白的长须,唇上的胡子微微上翘。 “又有新鲜的血液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比武大会 君临城外。 数以百计的帐篷在河边连城了一片,上千名平民百姓已经聚集到了比武大会的现场,嘈杂的高声吆喝直冲云霄,骑士们披着闪亮的铠甲,牵着披金挂银的高大战马游走于帐篷之间。 奈德·史塔克随同国王走进比武会场。 国王之手看着眼前那个高大肥硕、头戴鹿角皇冠的身形,心中抱怨连连。 他费了劲了口舌才让劳勃国王放弃了参加比武的念头。 但只要国王还有理智,他这个国王之手就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想到这里奈德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先是护送劳勃到主位,又挤过了人群走到了珊莎的身旁坐下。 自己的女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武场,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今天是比武大会的第二场,现在正在进行的是长枪比武的决赛, 桑铎·克里冈首先出现在场子上,庞大的身形立刻让奈德同情起了他身下的那匹战马。 “猎狗”烟灰色战甲,橄榄绿的披风头戴一顶怪异的猎犬头盔。 他的对手是詹姆·兰尼斯特。 “弑君者”从头到脚金光闪闪,座下的血棕色战马披着镀金环甲,他手中的长枪都是用盛夏群岛出产的金木所削制。 “一百枚金龙币赌‘弑君者’赢。”奈德听到背后的财务大臣贝里席高声宣布。 “我跟...”蓝礼公爵回应道:“我看‘猎狗’今儿早上特别饿。” “首相大人不跟么?” 奈德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的珊莎。 小女孩儿正急切地睁大着眼睛,期待着比赛的开始。 随着一声号角,猎狗用力一夹马肚,策骑前奔,兰尼斯特也骑马相迎,临时搭建的看台微微震动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匹战马已经交错而过,长枪爆裂。待木片落地时,那匹血棕色的马却少了主人,独自跑开去吃草了,而金光闪闪的詹姆兰尼斯特爵士正在泥地里打滚。 弑君者很快爬了起来,头上那盏华丽的头盔已经被打歪了,完全遮住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他双手抱头,但却怎么都摘不下已经变形的头盔,最后只能在侍从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场外。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劳勃国王更是笑得比所有人都大声。 珊莎轻笑了一声,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猎狗’会赢。” “透露一下第二场的赢家吧!美丽的珊莎小姐...”小指头说道:“免得蓝礼大人把我底裤都赢走了。” ---- 长枪比武进行了一整个上午。 来自高庭的“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爵士对上了格雷果·克里冈。 这个人称“魔山”的怪物是奈德生平所见最为高大壮硕的人,他高近八尺,肩膀宽厚,手臂粗得像小树干, 身下高大的战马如同儿童的玩具,手中长枪彷如小树枝。 然而这些优势并没有带给他胜利,洛拉斯耍了些手段便赢得了比赛。 暴怒之下的克里冈爵士直接一剑把他的战马劈成了两半,双手巨剑在他手里如同一把小巧的匕首。 在杀死坐骑之后,“魔山”更是丧心病狂地向手无寸铁的洛拉斯发起了攻击,如果不是身形同样高大的“猎狗”跳进场地挡住了自己的哥哥,那位百花骑士恐怕就要被切成“百花糕”了。 这场意外却直接导致了比赛的终结——被救下一命的洛拉斯直接把冠军让给了“猎狗”。 就这样,万众期待的长枪比武就在这荒唐而惊险的一幕中落下了帷幕。 ---- 下午的射箭比武则有些出乎意料,一个来自多恩边疆、名叫安盖的升斗小民轻松击败了所有的对手,摘下了箭术冠军。 同时也赢得了他作梦都想象不到的财富——两万金龙。 最后进行的便是团体比武。 这是比武大会的最后一项,也是奈德最厌恶的部分。 他看着参赛选手们一个个骑马进入了圆形的场地,总共有四十多人,这些人大都是刚受册封的侍从,自由骑手和雇佣兵。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极度渴望财富和名望。 奈德摇了摇头。 团体比武绝非赢得荣耀的捷径。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之中,这些骑手中会有一半丧命,剩下的大多数都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些残疾,比如少根胳膊或者掉几只手指。 就在奈德庆幸自己成功劝服了劳勃没有参赛时,他目瞪口呆地看到了最后几名参赛者步入了场地。 没错,‘步’入了场地——这五个人连马都没骑。 他们甚至没有武器和盔甲,只是身穿破烂的麻布衣服,他们长相、身形各异,其中还有个身材臃肿的老头。 五个人都有着琥珀般的猫眼。 观众席上顿时爆出了一阵嘘声。 “这是哪儿来的乞丐!” “把他们轰出去!” 这个荒唐的场面让奈德一时间陷入了呆滞,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张口便要喝止这场闹剧,但身后的“小指头”贝里席大人却悄声说道:“首相大人,我们不能阻止他们参赛。” “你说什么?” “我打听过了,那几人据说是来自厄斯索斯的自由骑手,好像是遭遇了海难才沦落至此。” “你怎么证明?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是自由骑手,厄斯索斯还能突然冒出几个信奉七神的骑士?贝里席大人,这是君前比武大会,难不成我们要表演一场屠杀么?”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也无法证明他们说谎,但无论如何这是团体比武的规则...”财务大臣的声音里带着不明的意味:“也许君临城里的百姓们最想看的就是血肉横飞呢。” “荒唐!” 然而就在两人说话间,比赛已经开始了。 随着一声号角,偌大的圆形场地里四十多匹战马飞奔了起来,而他们大都冲着同样的目标而去——那几个手无寸铁的乞丐。 这些骑士们仿佛忘记了平日里的满口美德,一开始就挑选了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奈德再次站了起来,企图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杀戮,然而他还未张口,惊人的一幕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一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抢先一步冲到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光头大汉面前,一人一马交错的瞬间,骑士的长剑顺势劈下。 然而那名强壮的大汉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微微侧身躲过了攻击,赤手空拳的他直接用肩膀撞向了擦身而过的马臀。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遭到撞击的战马后身瞬间侧飞了出去,两条悬空的后腿在空中徒劳地蹬了几下,几百斤的马身转了半圈然后滚落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士也被狠狠地甩了出去。 倒在泥地里的战马痛苦地嘶鸣着,一条后腿剧烈地抽搐着,再也无法站起身来。 而覆盖在马臀上的板甲已经严重变形,凹陷进去了一块脸盆大小的区域。 原本吵闹的比武大会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其余冲到一半的骑士们纷纷勒停了战马。 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难以想象的一幕。 奈德瞠目结舌地站在看席上,小指头从他身侧探出头来,立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个壮汉走到落马的骑士面前,一脚踢晕了对方,随后捡起了地上的长剑扔给了一个白发披肩的男人,男人挥舞了几下,又扔给了似乎是同伴的灰发老头。 接过长剑的老头却露出了一副愠怒的表情,似乎对于自己被看扁极为的不满,用陌生的语言抱怨了起来。 而那个光头大汉却没有理睬其他几人,只是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然后赤手空拳地向着另一名骑士走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猎魔人与红袍僧 “精彩!” 劳勃国王的大叫打破了观众席上的沉默。 他指着倒在地上的战马臀部那已经凹陷的板甲,声音浑厚响亮:“猎狗!你办得到么?” “我...可能不行...”猎狗站在国王身后,庞大的身躯几乎要顶到头顶的遮阳篷。 此时的“猎狗”已经褪去了那顶猎犬头盔,露出了烂成一团的左脸,耳朵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洞;“或许格雷果做得到。” 其实猎狗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怪物一般的哥哥行不行,虽然残暴的魔山经常一剑把战马劈成两节,但用血肉之躯撞翻一匹强壮的战马还是太夸张了。 更何况把板甲都撞变形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 “杰洛特,你这是看不起我么?”维瑟米尔郁闷看着手上的铁剑:“你自己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 “你先用着吧,尊老爱幼是猎魔人的优良传统。” 说罢杰洛特也冲向了远处的一名骑士,他大步迈出,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溅起了一米高的泥水,转瞬间就冲到了目标近前。 那个骑士一下子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战马吃痛双腿直立了起来,杰洛特闪身躲过乱蹬的前蹄,双手抱住马颈整个身子一下子荡上了马背,直接把骑士给踹了下来。 另一边兰伯特和艾斯卡尔也开始大展身手。 兰伯特把一名骑士硬生生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艾斯卡尔更是一个飞扑越过马背,直接撞晕了一个参赛骑士。 砰! 一声巨响从场地一角传来,雷索一拳打在了马头之上,战马嘶鸣一声,蹒跚了几步然后跪倒在了泥地里,落马的骑士挣扎着从泥地里站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翻出了场地。 雷索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又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于是最荒唐的一幕出现了。 这片不大的场地里,四十多名骑马的骑士如同受惊的羊群一般四处逃窜,后面跟着四个手无寸铁、不着寸甲的无名之人。 “别瞧不起老人了!”维斯米尔瞥了一眼自己的爱徒们,然后扫视着现场,准备也给自己找个目标, 他的对手却适时地出现了。 一名身材高大肥胖的骑士主动下马,朝维斯米尔跑了过来,似乎盯上了维瑟米尔这个唯一的持剑之人。 骑士样貌普通、皮肤松弛,一头灰发已经秃了一半,有些破旧的板甲下套着红色的长袍,嘴里用维瑟米尔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着。 “看来还是有人真懂尊老爱幼啊,不像某些人...”老猎魔人嘴里絮絮叨叨,举剑迎了上去。 就在两人近身前的一刻,那个红袍骑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小石子,猛地往剑身上一划。 浅绿色的火焰瞬间从长剑上冒了出来。 “霍!”维瑟米尔被吓了一跳,一跃后退了数米,其他几个猎魔人也转身看了过来,然后又整齐划一地看向了胸前的吊坠。 感到胸前的狼头吊坠纹丝不动,老猎魔人皱眉说道:“不是魔法么?” 红袍骑士完全听不懂猎魔人的话语,似乎有些诧异于对方没有被吓到,于是挥舞着绿炎长剑直接攻了上来。 维瑟米尔哼笑道:“就算是真的魔法也吓不到猎魔人,更何况这种鬼把戏。” 手中的长剑劈出,金铁相击的声音传遍全场。 红袍骑士只感觉一股巨力从手上传导到全身,自己的长剑仿佛砍在了坚硬的山壁上,整条胳膊被弹了回来。 ‘好大的力气。’他心中一惊,还未做出应对,肚子上就被踢了一脚,直接趴倒在了地上,燃烧的长剑脱手而出,但绿色的火苗却完全没有熄灭,继续在湿润的泥地上静静地燃烧着。 观众席上的劳勃国王大吼了一声: “哈,索罗斯一下子就被干掉了!” 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人激动不已,黑色的胡须被急促的呼吸吹得上下颤动。 他看向另一边,那些骑士依旧被追的满场跑,偶尔有几个重拾了勇气再度发起冲锋,但只能一再证明了他们根本不是那几个异邦人的对手。 劳勃感觉自己沉静了十年的热血再一次沸腾了起来。 “操,拿我的战锤来!” “国王陛下!”不远处的奈德·史塔克也站了起来:“劳勃!你不能参赛!” “巴利斯坦!你他妈的赶快拿我的战锤来!”劳勃此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他双眼紧盯着场中,一只手向身后挥舞着,然而却没有人应答。 他转身看去,发现一头白发的巴利斯坦也在愣愣地看着场中的打斗,似乎已经把御林铁卫的职责忘到九霄云外了。 “巴利斯坦!” 国王雷鸣般的大叫终于引起了御林铁卫的注意,回过神来的巴利斯坦赶紧说道:“陛下,您不能参战。” “我是国王!” “但这不合规则!”一边的奈德也挤了过来:“你看看你的肚子!你现在能不能拿得动战锤都是个问题!” “操,奈德!你说话为什么这么难听!”劳勃脸上闪过瞬间的恼怒,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自己最亲近的战友总是让他羞耻难当,但每次都是实打实的真话。 刚刚被激活的热血又平静了下来。 奈德看着劳勃气喘吁吁地坐回了位子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转头看向了比赛场地。 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大部分骑士都已经被拉下了马,不是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赛场,就是被那几个人赤手空拳地打晕在地。 这些异邦人只是靠着远超常人的敏捷和力量就完全控制了比赛,唯一用剑的那个老人也是一击就打得红袍僧索罗斯完全失去了重心。 奈德背脊有些发寒,东方哪个国家的居民这么强悍? 不是多斯拉克人,显然也不是雷岛人,难道是伊班人? 但没有哪个人种具有黄色的猫眼。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问,但这场精彩的打斗还是让奈德乐在其中。 他看向了珊莎身旁的空位。 今天艾莉亚没来真是太可惜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万金龙 场中最终只剩下了五个猎魔人,周围是躺了一地的骑士和四处乱窜的战马。 就在这时,丹德里恩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喊道:“团体比武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其他几人得认输!” 猎魔人们面面相觑,然后装模作样地互相打了起来,几人先后“中拳倒地”,最后只剩下白狼站在了场上。 但是由于演的太假,周围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阵嘘声。 “打呀,你们互相打呀!” “这是作弊!” 劳勃国王见状又要爆发,却瞥见奈德对自己摇了摇头。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国王之手在想什么。 团体比武只能以个人的名义参加,所以这几个人确实有些违背规则。但所有人都见证了整场比赛,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单拎出来都配得上冠军的荣誉。 即使他们如此敏捷强壮,这次团体比武居然没有一个人受重伤,最多也就是断了一两条肋骨而已。 这几人明显故意留手了。 这也导致自己那位“好首相”的荣誉感又出来作祟了。 想到这里劳勃站起身来,用洪亮的嗓音说道:“团体比武的冠军诞生了!” 他看向场中,恰好看到躺在地上的一人正眯着眼睛偷瞄着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都站起来吧,告诉我你们家族的名字!” 然而那个几人却依旧装模作样地躺在地上,站着的白发男人也一脸茫然,似乎完全没听懂自己的问题。 “郭旺碧霞!”一个声音从观众席上传来,一个身穿紫色丝绸礼服的男人翻过拦绳跑到了场地中央,操着奇怪的口音说道:“窝是...厄斯索斯地...贵族...” 然后指了指几位猎魔人:“塔们...窝的...仆人。” 白狼皱眉:“你说什么呢?” “快给我跪下!”丹德里恩把一脸茫然的白狼按在了地上,然后伸出了右手:“快!亲我的手背。” “啊?” “快点,这里的规矩!你还想不想要金币了?没钱我们怎么找希里?” 杰洛特犹豫着亲了一下丹德里恩的手背,鼻腔中立刻涌入了浓烈的汗臭和一股莫名的香气。 他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是旅馆里那个肥胖的老板娘身上的味道。 ---- 红堡、首相塔。 五名猎魔人和他们的吟游诗人同伴正站在五个打开的木箱前,箱子里金光闪闪。 丹德里恩第一个回过神来跑了上去,他捧起来了一把金币,双眼放光直接高声歌唱了起来。 整整五箱子的金龙。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一枚这种背后印着三头龙的金币就能购买上百桌奢华的酒菜。 四枚金币就能够得一套盔甲。 一艘能够远航大海的双桅上船才值一千金龙。 而他们面前摆放着整整两万枚金龙! 这简直是一笔花不完的财富。 其他几名猎魔人也都面露惊喜,只有杰洛特还算淡定,自从他在戈斯威伦见到那个黑发法师扎克凭空变出金球之后,就对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有些麻木了。 奈德·史塔克公爵和财政大臣“小指头”培提尔·贝里席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名处于狂喜之中的“厄斯索斯贵族”,两人表情各不相同。 奈德正一脸好奇地盯着几人胸前的狼头吊坠。 而培提尔的脸上则挂着标志性的和蔼微笑。 “朱利安·阿尔弗雷德·潘克拉茨子爵,恭喜你...”培提尔的记性格外的好:“哦,还有你的仆人们,获得了这次比武大会的冠军。” 他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些好奇,请问大人准备如何使用这笔财富呢?” 这句话点醒了丹德里恩,他操着难听而蹩脚的口音问道:“首相领主...窝们同伴...失踪...窝们...找同伴...” 他们这次来参加比赛是为了奖金,但本质上是为了寻找希里准备盘缠而已。 毕竟之前按照塔灵的说法,希里很有可能就在这个世界里。 奈德问道:“同伴?什么外貌?” 丹德里恩揪了揪杰洛特的头发:“女孩子...白头发。” 白狼一脸嫌弃,但也无可奈何。 他压根不知道眼前在发生什么,而眼下只有丹德里恩能够勉强与人交流。 这位大诗人真的是“实力非凡”,来到君临城没几天就跟旅店的老板娘好上了。 鬼知道他是如何在连话都不会说的情况下就把那个胖女人迷的神魂颠倒的。 但结果是好的,丹德里恩靠着他的语言天赋在短短几周内就学会了上百个单词,又靠着老板娘的悉心关照也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状况。 这里被称为维斯特洛,是一个南北足有上千里的大陆。 而这片大陆上有着七大王朝,它们为六名公爵和一名亲王所统治,在他们之上便是雄鹿王朝的国王——劳勃·拜拉席恩,也就是比武大会上坐在主座上的那个胖子。 白狼现在也知道了面前两人的身份。 身材矮小瘦弱,一双灰绿色眼睛,下巴上有一小撮胡子,两鬓灰白的那位是培提尔·贝里席,王国的财务大臣。 长脸,灰瞳褐发的那位是奈德·史塔克,即是北境的公爵,也是现任的首相。 杰洛特看到奈德摇了摇头,似乎对丹德里恩的问题一无所知,随即便把对方的手从自己头上拍掉了。 这个小动作却被培提尔看在眼里,他略作思考便微笑道:“朱利安子爵,这里可有整整五箱金龙,每个箱子都有十几石沉,这么金龙你们准备存放在哪里?” 一石差不多等于十五斤。 看到对方如他意料之中面露难色,小指头顺势说道:“不如就先由我这个财政大臣保管吧。” 还没等丹德里恩反应过来,他便拿出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铁王座债券交给了对方手里:“整个王国没有比我这里更安全的了,你需要的时候随时来取。” 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 几人只拿了一千多枚金币,剩下的一万八千多枚金币都留在了原地。 丹德里恩有些失落,但几位猎魔人则完全没什么意见。 毕竟现在他们语言不通,就算买下一艘海船都没办法雇人,这些钱根本没处花,而一千多枚金龙除了买不下一座城堡外,做其他任何事情都绰绰有余了。 轻装上阵也许还更方便一些。 就在几人抱着鼓鼓囊囊的袋子离开了国王之手的办公室时,奈德·史塔克却开口了:“你们几个,有没有兴趣作我的护...” 话说了一半他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然后只是拿回了那张债券,在上面盖上了国王之手的封蜡,再一脸认真地交还给了众人。 杰洛特若有所思。 一旁的培提尔·贝里席则为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翻译官 众人离开之后,奈德·史塔克才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比武结束之后,劳勃国王居然异想天开地想让这几个异邦人加入御前铁卫。 先不说御前铁卫人数一定,让几个来路不明的异邦人挤掉大家族受膏的骑士会造成多大的政治震动,单说那几个人连通用语都不会就是一个大问题。 况且他们还肩负着寻找同伴的责任,把他们束缚在这里担任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的终身职责更是荒唐至极。 也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自己也打消了邀请几人加入自己护卫团的想法。 然而这次乱糟糟的比武大会只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此时的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君临城中的暗流涌动。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担任首相,就是因为前任首相,也就是自己的养父——琼恩·艾林的神秘暴毙。 此时奈德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下毒的很有可能就是琼恩的贴身侍从。然而正当他准备顺藤摸瓜时,那位侍从却“恰好”死在了比武大会上。 线索又断了。 奈德叹了口气,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封信,眼中顿时流露出了喜色。 是自己的私生子,实则是外甥的琼恩·斯诺的来信。 他撕开了信封,迫不及地待读了起来。 “亲爱的父亲大人,我在长城一切安好,这里的司令官对我很好,就是新兵教头有些暴躁。我还结交了几位朋友,塔利家的山姆,“笨牛”葛兰,派普还有“忧郁的”艾迪...” “我们在一次出墙侦查的途中救助了一位神秘的女孩儿,她有着绿色的眼眸,完全不会说通用语。” “我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极寒之地的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但现在已经暂时在黑城堡里住下来了。” “她真的很厉害,上次有两个想要偷摸进她房间的守夜人被打断了双腿,现在还躺在床上。” 奈德露出了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自己这位“私生子”怕不是情窦初开,对一个野人女孩儿动心了吧。 然而这短暂的温馨时刻却被门上一阵轻敲打断。 “大人,有人想见您,”卫兵喊道:“他不肯通报姓名。” “让他进来吧。”奈德摆了摆手,纳闷地说道,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被放到一边的信纸上写着一行字: “哦对了,她还有着一头奇异而靓丽的白发。” —————————————————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顺着楼梯下行。 “我们接下来终于可以去找希里了。”丹德里恩说道。 “去哪儿找?”艾斯卡尔应道:“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丹德里恩,要不你再忍耐个几周,最起码让你的新情人教会你说话吧。”兰伯特一如既往的戏谑轻浮:“只是不知道你的腰受不受得了。” “腰受不受得了不知道,我的床肯定受不了。” “喂你们几个!饶了丹德里恩吧。”维瑟米尔晃了晃手中的钱袋:“这些钱足够给我们每一人雇个语言老师了。” 哒哒的脚步声在楼梯井中回响。 这座首相塔有几十米高,从顶层的办公室到底层出口足足要走个十几分钟。 然而楼梯却在台楼的半腰处到了尽头,几人来到了一个大厅之中。 这是一个有着高耸圆顶的狭长房间,墙边堆着几十条长凳,闲出来的空地上两个身影正在用木剑打斗着。 其中一个身形偏矮瘦,是个长者鹰钩鼻子的秃头男人,他正侧着身子,以灵活而优雅的姿态地不断地进攻着前方。 而他的对手身形比他还要矮,看上去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她长着一张长脸,灰色的眼睛紧盯着刺来的木剑,棕褐色头发已经被汗水淋透,拧成了一团。 如果不是那大呼小叫的喊声,旁人甚至都无法看出她是个女孩儿。 杰洛特直接愣在了那里。 这个女孩儿让他瞬间想起了希里小时候的模样。 白狼就这样傻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女孩儿练剑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的目光,女孩儿也回过身来,正好与杰洛特四目相对。 白狼突然感到心头一紧,整个人陷入了恍惚。 那个光头男人也注意到了几个突然出现的猎魔人,他先是一下挑飞了女孩儿手中的木剑,然后对几人喊道:“喂,你们几个!这里是首相塔,没有公务就赶快离开,不要在这里干扰我们的舞蹈课。” 高傲的口气让丹德里恩皱起了眉头。 然而杰洛特却比他更急;“丹德里恩,他说什么?” “他说...”丹德里恩停顿了一下:“他让我们快滚。” 杰洛特一愣,但还是冷静地说道:“你问他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旁观一下。” 吟游诗人点点头,扭头对光头男人说道:“窝的...同伴说...窝们...就不走!” 光头男人闻言拉下了脸:“布拉佛斯的水舞者可不是谁都有幸可以见到的!这是私人教学,你们必须离...” 他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然后示意女孩儿捡起木剑继续训练,似乎放着众人不理了。 于是吟游诗人和猎魔人们就在一旁观战起来。 光头男人的身法极为矫健,把拳踢与剑击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战术狡黠而致命。 每每看到精彩的地方,杰洛特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只不过这个光头男子似乎是一个极为严厉的老师,不遗余力地教导着女孩儿,木剑毫不留情地打在那个瘦削的身体上砰砰作响,这让杰洛特有些心疼地摇了摇头。 观众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反应让男人越来越纳闷。 他最终停下了动作,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舞蹈有瑕疵么?” “他说什么?”杰洛特也注意到对方愠怒的表情。 丹德里恩装模地说道:“他问你他的剑法如何?” “哦...”白狼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大师的剑法缥缈轻盈,持剑手握法特别,很容易让对手产生攻击距离的误判。左手姿态灵活,重心转换极快,这套剑术想必极为适合细剑。只是...有些力量不足,面对防护全面的对手恐怕会很棘手。” 白狼看向了丹德里恩。 吟游诗人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开口道:“窝的同伴说...泥的...剑术...轻...但是...” 他努力地在自己贫瘠的词汇库中挑选了半天:“泥的...剑术...力...盔甲...” 丹德里恩墨迹了半天,最终自暴自弃道:“泥的剑术不怎么样。” 光头男人瞪大了双眼看向了杰洛特。 他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出此恶评,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大长串的话语可以被翻译成短短几个字。 但身为布拉佛斯首席剑士的他自然不会接受这种评价。 “好!”他从一边的武器架上拿起了一把木剑,回手扔向了杰洛特:“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高超的剑术吧。” 接住木剑的白狼纳闷地看向丹德里恩:“这是什么意思?” 诗人微微一笑:“他让你教他剑术,而且一定要不吝赐教。” 杰洛特一愣,突然对面前这位从善如流的剑术大师肃然起敬,他正色面向对方,架起了木剑: “那就多有得罪了。” ————————————————— 当奈德·史塔克听到声响赶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支木剑从窗口飞了出去。 国王之手惊讶地发现,大名鼎鼎的布拉佛斯首席剑士——西利欧·佛瑞尔——已经被缴了械,脖子上正被一把木剑抵着。 那把木剑的主人,正是他刚刚接见过的几位异邦人之一——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 而自己的女儿艾莉亚·史塔克正站在一边, 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灾调查 阿尔萨斯正慵懒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他几百人的部队正驻扎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一个月前那个神秘的乌鸦先知出现在了洛丹伦王城里,满口说着词不达意的黑暗预言。 泰瑞纳斯二世并没有搭理那个有些疯癫的老人,连阿尔萨斯本人也很快忘记了那场有些诡异的御前觐见。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 一场天灾开始在洛丹伦的北方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城镇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联系,幸存的难民面色憔悴、精神崩溃,只能一脸惊恐地描述着他们的所见所闻。 那些的言语都指向了同样的事物: 死亡、黑暗、怪物。 一切似乎正在朝着预言的方向发展。 于是两周前,泰瑞纳斯还是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洛丹伦的继承人前来调查这场诡异的灾难。 “阿尔萨斯王子,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了...”护卫的声音打断了阿尔萨斯的小憩:“您确定您那位朋友还会来么。” 金发的王子抬了抬眼皮,对自己忧心忡忡的手下说道:“不用担心,法瑞克。吉安娜总是会迟到一点。” 话刚一出口,阿尔萨斯就听见远处传来狂野的吼叫声。王子如同一只在太阳下打盹的豹子猛然醒来,抓起身边的战锤就向道路远方跑了过去。 吼声的来源是一只双头食人魔。五米高身体如小山般压了上来,两个脑袋左摇右晃,手中的半截树干向着它面前那个渺小的金发身影扫了过去。 “圣光在上!”法瑞克拔剑便要上前。 “放下剑吧,队长。”阿尔萨斯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吉安娜她能照顾好她自己。” 那个高挑的金发身影站在原地,随着口中柔声吐出咒语,一个火球从手中飞出,拍在了食人魔的脑袋上。 双头食人魔的一个脑袋被爆炸撕成了碎片,庞大的身躯轰隆倒地,另一个完好的脑袋似乎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躺在地上绝望地大吼大叫,然后在另一颗火球中化作焦黑的骷髅。 那个金发身影似乎比自己记忆中又高了一些。 看到战斗已经结束,阿尔萨斯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先生们,这位就是肯瑞托的特别使者,这片土地上最有天赋的法师之一...”他走上前去,语气越发亲近:“也是我的旧友,吉安...” 那个一头金色长发的身影转过身来,阿尔萨斯愣在了原地。 “凯尔萨斯!?怎么是你!?” “阿尔萨斯,见到我很令你失望么?我的释法能力可比吉安娜强的多...“精灵面无表情,手上的火焰逐渐熄灭:”还是说战斗能力对你无关紧要,你只需要一个女人。” 精灵一句话就把人类王子噎得半死,但如今已经肩负王国重任的他已经不能再意气用事了,意识到失态的阿尔萨斯立刻正色说道: “逐日者殿下,非常荣幸在这里见到你,只是我本以为肯瑞托的使者是吉安娜。” 逐日者王子那没有瞳孔的双眼转动了一下,似乎是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转身看向了身后。 阿尔萨斯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从食人魔倒在地上的庞大身躯后绕了出来。 她一身蓝紫相间的法师长袍,瀑布般的金发半遮在兜帽一下。 “洛丹伦的阿尔萨斯王子,好久不见。” “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小姐...”少女美好的容貌让阿尔萨斯一阵失神:“能再次见到你简直太好了,希望你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感谢你的关心,王子殿下。从达拉然赶来一路都很顺利,多亏有凯尔萨斯的护送。” 失落在阿尔萨斯的脸上一闪即逝,然而他也只能以最为官方的言辞向两人道谢。 特别是那个他最讨厌的古板精灵。 ---- 当晚,洛丹伦的部队在一片空地上安营扎寨,无月的夜空中群星闪烁,篝火边的士兵们高声大笑着。 阿尔萨斯望着火焰对面的少女和高等精灵沉默无语。 他与吉安娜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两人甚至已经私定了终身,但最终无疾而终。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当时的怯懦,还没有准备好为这个女孩儿负责。 而吉安娜的父亲是戴林·普罗德摩尔,虽然自称“海军上将”,但实际是海上王国库尔提拉斯的国王。双方其实是门当户对的王子与公主。 还好两人的秘密恋情一直处于地下,如果被双方的家长知道,再加上自己的“始乱终弃”,那可就要上升成外交事故了。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年,他本想接着此次机会与吉安娜重修旧好,但原本的二人时光却莫名其妙地插进来一个高等精灵。 这个来自奎尔萨拉斯的凯尔萨斯王子是吉安娜在达拉然的学长,曾经也追求过吉安娜一段时间,但人类女孩儿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同族。 阿尔萨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跑出来搅局。 事情似乎和他原先的预想不太一样了。 但无论如何,他再也没能逮到机会与吉安娜独处。 所有准备好的话语也都没机会倾诉了。 ---- 第二天正午,人类士兵们收起了营寨,重新整队出发。 几百人的部队高举着国王的旗帜沿着大路前进,一路上经过了十几个独立的农场,但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夹道欢迎的场面。 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终,走在最前面的阿尔萨斯停在了一个农场前,木房的大门被打碎了,原本应该放牧着牛羊的大片草地空空如也,微风中夹杂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气味。 王子跳下马来:“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这里没有人。”吉安娜答道:“也许农场的主人都重病卧床,无法走出房间?” 凯尔萨斯直接走了上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逐日者殿下,这里的居民都是我的臣民...”阿尔萨斯拦下了他:“我发誓要保护他们,现在是我履行誓言的时候。” 高等精灵耸了耸肩,让到了一边。 阿尔萨斯抬起下巴大步走上了农庄前的小路。 然而当他快走到木屋时,风向忽然变了。一股恐怖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让阿尔萨斯当场窒息。 臭气中还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浓烈甜香味,就连屠宰场的空气也要比这里清新许多。 阿尔萨斯本能地转过身去,他看到一些士兵已经开始呕吐了起来,吉安娜正在掩面干呕,就连凯尔萨斯都皱起了眉头。 屋内居民的下场应该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农庄已经变成了一座腐烂的停尸房。 但阿尔萨斯看着那个依旧站得挺拔的高等精灵,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冲动。 “至少要确认一下...” 他强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硬着头皮继续走上前去。 木质台阶在铁靴下吱吱作响,阿尔萨斯走进了门扉打开的前门,一瞬间的明暗交替让他的视觉一时无法适应。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枯槁干瘦的人影,扭曲的身体正在微微抽搐着。 ‘居然还有幸存者!’阿尔萨斯的心中一松,开口说道:“我是阿尔萨斯王子,我的部队是来...” 话说到一半,黑暗中的那个人影缓缓转过身来。 阿尔萨斯刚刚恢复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腐烂的面孔,两排残缺的牙齿裸露在外,如死鱼般白色的眼球深陷在枯槁的眼窝之中。 “拯救你们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呆立在了那里。 那个人影却如真的见到了自己的救星般,突然扑了上来。 还处于茫然中的阿尔萨斯被直接撞倒在地,浓烈的臭气有如实质的粘液一般瞬间漫过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此时才完全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破烂的衬衫和背带裤下面是灰绿色的残败皮肉,破烂的脓疱之下隐约可见黄色的骨头。 腐烂的手指抓在自己胸前闪亮的板甲上,留下了一个个浓汁指印。 所有的迹象都说明他已经死了,但它现在却趴在自己身上疯狂地抓挠着,力量和动作甚至超过了活人。 黏稠的黑色液体洒在阿尔萨斯脸上,极度的恶心感终于把他从呆滞中唤醒,平时的训练起了作用,他腰部发力,膝盖猛然顶出,这个活死人似乎比正常人轻上许多,就这样被他轻易地踹到了一边。 手中的战锤顺势轮下,光辉闪烁的锤头深深地砸进了怪物的躯干。 还未等他喘口气,更多夹杂着痰音的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周围的黑暗中似乎有更多的东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包围过来。 没有管刚刚的一击是否致命,王子直接爬起身来冲向了屋外。 门框擦肩而过,他的视力刚刚适应阳光,就看到一颗金黄色的火球从他的脸边擦过,没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他看到吉安娜和一队士兵已经跑到了近前,金发少女的手中还燃烧着火苗。 与此同时剧烈的爆炸从身后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浪推着他跳跃出了数米。 黑烟夹杂着燃烧皮肉的焦臭从敞开的屋门中冒了出来。 然而那个火球似乎并没有阻挡怪物太久,在阿尔萨斯身后,数头身上冒着火焰的活死人紧跟着冲出了木屋,撞击在了士兵们高举的铁盾之上。 战斗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士兵们挥舞着铁剑,武器撞击声砰砰作响,女法师的手中接连射出头颅大的火球,火焰的咆哮和士兵的战吼混杂在一起。 那栋木屋正在微微颤动,窗户后影影绰绰,似乎有更多的怪物隐藏其中。 “所有人都向后撤,马上!” 阿尔萨斯喊道,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小路,却看到凯尔萨斯依旧站在路的尽头,似乎正在事不关己地遥望着这里的战斗。 紧接着,那个高等精灵举起了双手,金黄色的眼眸中似乎流淌起了蓝紫色的光芒。 他嘴唇微张,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 “烈焰风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烈焰风暴 阿尔萨斯看到那栋木屋下的泥土突然变得炽红,仿佛变成了闷烧的煤炭。 紧接着地面凭空喷涌出了十几米高的火焰巨浪,宛如一个火山口突然出现在了这个风和日丽的原野之中,整栋“死亡之屋”甚至没有机会倾倒,便瞬间被吞没其中,在爆燃声中化成了黑色的木炭。 在那一瞬间,除了面前的大火,阿尔萨斯的视野中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无数条灼热的火蛇四散飞逸,吞没了还没来得及跑出来的活死人。 所有人不得不用手掌遮住面孔,以抵挡扑面而来的气浪。 待到烈焰平息下来时,原本耸立着木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黑色的残垣断壁。 阿尔萨斯转头看向身边,周围所有人身上都落了一层灰烬,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路上凯尔萨斯正在慢慢走向这里,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王子稳住呼吸:“你还好么吉安娜?” “我没事...”女法师的脸已经被烟尘熏黑了,只有在汗水滑落的地方还能看见一道道肉色的痕迹。 她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而是目视前方,仿佛依然在盯着那些已经不复存在的怪物:“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亡灵。” “圣光保佑我们。”阿尔萨斯面色阴沉:“我还以为这样的怪物只是被编出来吓唬小孩子用的。” “不,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吉安娜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般来说,亡灵通常是一些横死的人。他们在世间游荡,通常也是那些恐怖故事的来源。” 阿尔萨斯在认真地听着,希望能搞清楚刚刚这场恐怖遭遇背后的真相。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吉安娜有些书呆子气,但现在反而觉得庆幸万分。 “达拉然的一些文件记录过,强大的通灵师能够让死尸复活。但这些知识是被严格禁止接触的,有些人甚至因此被驱逐...” 吉安娜已经慢慢恢复了从容镇定,仿佛是在背诵学术文献,而不是解释一起难以想象的恐怖事件:“所以我只是听说过,但从没有亲眼见过。” “我见过...”一边的法瑞克突然开口,他额角的灰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我在兽人战争中见过这种东西。” “兽人术士们可以召唤出骷髅和丧尸...”队长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想起了最可怕的回忆:“还有那些该死的死亡骑士们。” 就在这时,那种充满了甜腻味的恶臭再次顺风飘来,几人逆着风向望去,发现臭味来自于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山丘上,山丘的顶上立着一个圆筒形粮囤。 而凯尔萨斯·逐日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脚下的青绿色的草叶覆盖着小山坡,昭示了泥土中丰饶的养分。 而谷仓周围的土地却一片漆黑,隐约冒着绿色的雾气。 “死掉了...”众人听到凯尔萨斯喃喃说道:“这片土地已经死掉了。” ———————————————— 士兵们沉默着离开了破败的农场,走在前面的阿尔萨斯和吉安娜更是面色阴沉。 事情似乎正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刚刚他已经命人检查了那个奇怪的谷仓,确认了其就是这场可怕灾难的元凶。 粮仓里的谷物自然便是这场天灾的传播途径。 而他也震惊地发现,那个谷仓里所有的粮箱上都有安多哈尔的印章。 安多哈尔是北方自治省的物资集散中心。如果这些被污染的谷物来自于安多哈尔,那么现在已经很难估计出到底有多少村庄受到了感染。 这场天灾显然已经大规模传播开来了。 更糟糕的是,一切迹象都在表明这场天灾显然与魔法有关,而且是最黑暗邪恶的魔法——亡灵巫术。 而亡灵巫术又与二十年前的兽人入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尔萨斯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几天前他与一个黑石兽人残部的战斗,那个疯狂的兽人剑圣屠杀了数个平民,只为献祭他所谓的“恶魔主人”。 这一切难道又是兽人的阴谋么? 但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也明确了——找到并摧毁所有受到污染的谷仓。 ———————————————— 三天后... 砰! 巨大的战锤打在一个活死人身上,把它直接打散成了一堆腐坏的骨肉。 阿尔萨斯扫视着周围不断涌来的亡灵,这些人死掉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臭气已经不再那么浓重刺鼻,身躯也逐渐变成了干尸,如同一个个包裹着干瘪皮革的骷髅。 有些甚至已经腐化成了一具白骨,骨架上还挂着一些碎布和甲片,在扑向阿尔萨斯的时候还发出一阵阵骨骼摩擦碰撞的声音。 士兵们举起铁盾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如一道金属堤坝一般抵御着不断冲击过来的尸潮,长剑不断从盾牌的缝隙中刺出,让一个又一个骷髅和丧尸重新回到死亡的怀抱。 阿尔萨斯不时地高举战锤,纯净的金色光芒在他身上闪耀,被圣光照耀到的士兵转眼又恢复了活力,身上一些不大的伤口也停止了流血,慢慢地愈合起来。 在人类士兵的身后,十几位矮人站在木箱之上,手中的长管猎枪喷发着浓烟和火舌,随着一轮轮枪响,尸群中碎肉骨屑漫天飞溅。 被保护在最中央的吉安娜和凯尔萨斯不断地释放着魔法,金黄色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焰扎入尸海之中,爆炸声此起彼伏,冲击波把行尸走肉们推得左摇右晃。 然而亡灵实在是太多了。 阿尔萨斯抬头望去,那稠密的令人发毛的尸群后面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粮仓。 那里是附近的谷物集散地,他们过去几天追查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里。 然而随着部队接近这个名叫布瑞尔的小镇,土地上再也见不到鲜花野草,树木也枯萎死亡,他们遭遇的亡灵越来越多。 最初遇到亡灵的的震惊和恐惧已经消退了,所有人只剩下了杀戮无数后的麻木。 阿尔萨斯也发现砍杀这些怪物的感觉甚至要比杀戮兽人更好。 也许就像吉安娜以前说的那样,那些兽人也许和人类一样,是拥有情感与灵性的种族。 而他眼前的这些怪物只不过是一些尸体,一些受到妖术控制的傀儡。只要剪断缚在它们身上的傀儡线,它们就会倒下,重新变回死人。 在一天一夜的浴血奋战以及让人心痛的牺牲之后,阿尔萨斯的部队终于把战线推进到了这里,但却再难寸进。 仿佛有人把周围所有村庄的死尸全部被搬到了这里,然后复活成了亡灵。 无穷无尽的亡灵大军最终把他们阻隔在了小镇外围。 第一百三十章 布瑞尔小镇 阿尔萨斯挥出有力的一击,将两个亡灵打倒在地,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笑容,余光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尸海之后一闪而过。 不同于周围那些尸体,这个家伙姿态灵活,明显是活人! 阿尔萨斯心中一惊,无论那家伙是谁,一定与这场天灾脱不了关系!他当即大喊起来: “天灾的始作俑者就在那里!所有人听我命令!强攻上去!” 士兵们如同听到了进攻的号角,随着震耳欲聋的战吼,数十面盾牌构成的盾墙齐齐一推,把密集的尸群硬生生推出了数米。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吉安娜高声诵念起了咒语, “暴风雪!” 一个繁复华丽的法阵在女法师脚下一闪而过,水汽随之在半空中凝结成了无数手臂大小的冰锥,如箭雨一般向着下方的尸群泼洒而去。 那个与阿尔萨斯一直有所芥蒂的精灵王子也配合地施展起了自己的法术,一道直径十几米的烈焰风暴吞没了无数行尸,周围几栋民房被高温炙烤,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两个大范围的魔法立刻清出了一条道路。 那个黑色的身影似乎也察觉到了攻守之势的转换,他双手举起,似乎是在吟唱着某种禁忌的法术。 “阿尔萨斯,快阻止他!”逐日者王子一反常态地高喊了起来:“他在召唤传送门!” 阿尔萨斯不再犹豫,高举着战锤冲了过去。 轰! 一栋木房“爆裂”开来,里面冲出了一个巨型的身形。 阿尔萨斯第一反应是遇到了一头食人魔,但很快发现那是另外一种怪物, 它极为巨大和苍白,蛆一样的亮白皮肤下筋肉滑动,浑身缝满了手掌宽的粗大针脚,它的皮肤上缝着几张脸皮,躯干上挂着不止两只手臂,每一只手中都握着一柄沾满污血的巨大武器,光秃秃的头颅上两只污黄的眼球紧盯着阿尔萨斯。 这个怪物就好像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孩子缝出来的丑布娃娃,而使用的材料是无数的尸体。 那个令人憎恶的巨型亡灵迎向洛丹伦的王子,巨口中发出一阵阵粗噶含混的吼声,高举起一把比阿尔萨斯还要大的巨斧,狠狠向下劈落。 阿尔萨斯飞快地向旁边一个侧翻,然后以轻盈的动作跳起身,绕到了畸形怪物背后。与此同时三名士兵也围拢到了这个笨重家伙身前,其中两人使用的是长柄武器,和阿尔萨斯一同对怪物发起了攻击。 那头巨大的憎恶背上的第三支手臂挥舞了起来,它扔出一条挂着巨大铁钩的黑色锁链,扫向四周那些措手不及的士兵。 恶臭的钩子扎入了一名士兵的腰间,怪物用力一拉,那名不幸的士兵直接碎成了两节,内脏流了一地。 阿尔萨斯绝望地施展了圣光术,但已经无力回天。他怒吼一声,巨大的战锤砸进怪物苍白的腿上浓汁飞溅。 越来越多的士兵围拢了过来,长戟刺入怪物的体内,拉开了黑绳编织的针脚,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怪物终于被撕扯成了它原本的形态——一堆恶臭的尸块。 然而此时已经太晚了。 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经成功完成了法术,一扇紫色的传送门凭空出现在了小镇的广场之中。 阿尔萨斯此时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神秘人的面貌。 那是一个身穿黑袍的家伙,兜帽下苍老的脸庞布满了皱纹,下巴上挂着肮脏的灰色长须,浑浊的眼球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阿尔萨斯,你还是来晚了一步...”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会在安多哈尔等着你。” 说罢他阴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向了传送门。 “我可不这么想。” 一个优雅的女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一道冰蓝色的光芒随之破空而出,直直射入了黑袍人的膝盖,硬生生地把他钉在了原地。 “啊!!” 黑袍人捂着膝盖,强忍着痛苦试图拔出那支寒冰箭矢。但晶莹剔透的冰壳已经迅速地蔓延开来,完全冻结了他的双腿。 他四处张望,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了一侧的房顶上。 那是一个金发女精灵,身披青蓝色的斗篷披风,手中的紫色长弓上正在凝聚着下一支寒冰之箭。 她的胸口和臀部披着精致的硬甲,腹部和腿上也裹上了有些不搭调的皮革,似乎是临时拼凑上去的。 “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凯尔萨斯立刻认出了银月城的游侠将军:“你怎么来了?” “阿纳斯塔里安陛下命我来支援你。”风行者举起左拳,随着她的手势,数百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周遭的房顶上,或是走出了阴森枯萎的树丛。 希尔瓦娜斯带来了奎尔萨拉斯所有的精英游侠部队。 在场的人类虽然不认识这位美丽的高等精灵,但也明白是援军到了。 “感谢你们的到来,高等精灵。”阿尔萨斯向着游侠将军颔首示意:“洛丹伦永远不会忘记与奎尔萨拉斯的盟约。” 希尔瓦娜斯望向那个陌生的人类,那道金色的身影立于灰绿色的尸潮之中,仿佛一座灯塔伫立于腐败之海之中。 “多管闲事的高等精灵!”黑袍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扬手甩出了一道紫色的暗影之箭,拖拽着黑色的雾尾射向了希尔瓦娜斯。 游侠一个侧空翻躲过来袭的攻击。 趁着这个空隙,有如实质的阴影从黑袍人身上喷涌而出,浸透进了周围的土体之中,那些本已死去的行尸和骷髅又站了起来。 “游侠们,进攻!” 随着希尔瓦娜斯的命令,弓弦声不绝于耳,箭雨倾盆而下。 但是那些新复活的亡灵却不再理会人类和精灵的联军,而是向着黑衣人聚拢了过去,似乎只想着保护自己的主人安全离开。 黑袍人也终于挣脱了脚上的束缚,一瘸一拐地向着传送门跑去。 “天真的...白痴们。”他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尖叫:“净化已经开始了,你们永远都无法阻止必将到来的死亡。” 就在他投入传送门前的一刻,一道白色的冲击波从一旁的林间飞速掠出,它冻结了沿途的一切,瞬间吞没了黑袍人的全身,如同一道白色的巨浪拍过一块小小的黑色礁石。 待到冰雾散去,黑袍人已经四肢着地,化作了一尊冰雕。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黑色的密林,他浑身包裹着锈铁重甲,王冠般的头盔下是一张反射着金属光泽的骷髅面孔。 他的身边跟着一位面容姣好的红发女精灵,身上的淡黄色丝绸长裙随风飘摆,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随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举起长剑指向前方,无数蓝色的光球凭空出现在小镇的街道上、广场中,又转瞬即逝。 一个个身披重甲、戴着骷髅面甲的高大战士从那些蓝色的传送门中出现,在高等精灵的箭雨之中直直走向了亡灵尸群。 他们排成阵列,覆盖着红锈的钢剑上下挥舞,那些矮小的行尸走肉如同绿色的庄稼一般一排排地倾倒。 阿尔萨斯看到一名重甲战士抓住了一只骷髅的脸,单手把它提了起来。亡灵张牙舞爪,手中的断刃划过钢甲表面,带出一道道火星和铁锈。 然而它并没有挣扎太久,伴随着一声脆响,高度腐败的颅骨如同西瓜般被捏碎,红黄相间的恶臭物质顺着铁手套流淌了下来。 精英游侠们的箭雨更是箭无虚发,一支支紫色尾羽的箭矢直直射入亡灵们的眉心和眼窝。 那个美丽的红发女精灵抬起一只手臂,吟诵起了陌生的咒语: “alzurthra''dens!”(阿祖烈之雷) 一团乌云迅速在小镇上空凝聚,片刻之后无数道小树般粗细的雷电从乌云中射出,如同一支支银白色的长矛刺入尸群之中。 被击中的干尸和骷髅被瞬间点燃,变成了一个个行走的火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幕后黑手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高等精灵、狂猎军团和洛丹伦军队的联合绞杀下,整个小镇里的亡灵被迅速清空了。 只有那个浑身覆盖着冰霜的黑衣人还趴在广场中央,浑身冒着白色的雾气。 吉安娜和阿尔萨斯走上前来,女法师制止了准备手起锤落的王子,用法杖挑下了黑袍人的兜帽。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吉安娜立刻认出了个曾有过几面之缘,但如今已经面貌大变的“旧相识”。 “克尔苏加德!” “你认识他?”这个名字阿尔萨斯听着有些耳熟。 “他曾经是达拉然的大法师...”凯尔萨斯走了上来,脸上挂着罕见的惊讶:“他曾经是我的同事,肯瑞托六人议会的成员。” 精灵王子眯起了双眼,随即恍然道道:“两年前,他因为私自进行亡灵巫术的试验而被达拉然放逐...”他看向周围堆积如山的恶臭尸块和骸骨,脸上写满了鄙夷:“没想到你丝毫没有接受教训,反而变本加厉!” 此时的阿尔萨斯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从在从战斗的兴奋中恢复过来的他看向手中的战锤。 锤头已经面目全非,上面还沾着一些碎肉和头发。 那都是他子民们的血肉! “这场瘟疫就是你搞的鬼吗,亡灵巫师?”王子的声音阴冷,蕴含了难以压制的愤怒。 而克尔苏加德此时依旧被冻结在原地。 他心中涌出了无数恶毒的讥讽之语,但却无法张口吐出半句。 早已亡灵化的身体已经无法感受到寒冷,但结冰的血液和肌肉完全卡住了所有的关节,让他不能动弹分毫。 见到地上的战犯没有反应,阿尔萨斯再也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克尔苏加德,你的罪恶无可辩驳。以圣光的名义,我,洛丹伦的王子,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判处你死刑。” 他缓缓举起了战锤,准备给这场灾难的元凶最后的审判: “但愿死亡真如你所幻象的那般甜美。” “人类的王子,他不属于你...”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让下落的战锤停在了半空。 “他属于我的主人。” 阿尔萨斯寻声望去,看到那个身披重甲,头戴王冠的高大身影正向这边走来。 他走到近前,摘下了骷髅面甲,露出了一张异域面孔,既不像人类也不像精灵。 阿尔萨斯一直以为这些人是高等精灵的士兵,但现在他也有些疑惑了,王子看向了远处的希尔瓦娜斯,但女精灵只是摇了摇头,似乎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 “洛丹伦感谢你们的支援...”王子仰视着高大的战士,把战锤放到一边,伸出了右手:“你们是?” “我是艾恩·艾尔的精灵王,艾瑞汀。”狂猎之王犹豫了一下,把长剑插在地上,同样伸出了右手。 ———— 趴在地上的克尔苏加德转动着浑身上下唯一还能活动的眼球,看着那把半没入土中的长剑。 它形如闪电,弯折的剑刃上流淌着白色的冰雾,这让克尔苏加德想起了另一把武器。 一把他在寒冷的北方见过的诅咒之物。 自己的主人有着一个伟大的计划,以那把诅咒之剑为终点,原本所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但局势的发展却和预想中完全不同。 为什么与阿尔萨斯一直不和的大法师凯尔萨斯突然加入了调查队中?这让他手边的亡灵部队一下子捉襟见肘了。 为什么那些避世不出的傲慢精灵突然出现在了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埋伏自己? 那些身穿厚重铠甲的战士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自己博览群书,但从来没听过艾恩·艾尔精灵这个种族。 而为那把诅咒之剑安排好的主人此时此刻就站在自己的身边: “我是洛丹伦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王子...”那个本应是命运傀儡的人问道:“艾瑞汀...精灵王陛下...刚刚你提到的主人是?” 精灵却沉默着没有回话。 微风骤起,四周突然暗了下来。 一片庞大的阴影掠过了小镇周围的树林,笼罩在了众人头顶。似乎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天空中的阳光。 克尔苏加德用力扭动着冻僵的脖颈,缓缓抬头看向天际。 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正漂浮在云间。 他一时以为自己的主人派出了浮空城来营救自己,但定睛一看却并非如此。 那是一艘巨大的船舰,无数片漆黑的鳞甲反射着阳光,如同一个无名巨兽的腹部。 亡灵法师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事物,只看到一个渺小的黑影从半空中掠出,向着地面急速而来。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身影缓缓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那是一个人类青年,黑色的头发梳在耳后,眉宇间带着些异域风采,胸前挂着一个菱形的吊坠。 克尔苏加德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法师居然可以飞行!? 自由在天空飞行是所有施法者的梦想,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让人飞行的法术,历史记录中也从未有施法者可以在不变形的情况下可以天空翱翔。 即使是最强大的大法师们也要依靠狮鹫才能离开束缚着所有人的大地。 那个法师沉默着看向周围。 随着他视线扫过,那些被天灾污染的谷仓发出了剧烈的强光,瞬间燃起了蓝紫色的火焰,把整个小镇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蓝光。 碎石如灰色的冰块一般融化,趴在地上的克尔苏加德看到那些谷仓下的泥土地基完全熔融成了一片炽红的熔岩,整栋建筑都在慢慢下沉。 恐怖的高温汹涌而来,周围的士兵们开始惊呼起来,在场的两名法师——吉安娜和凯尔萨斯——也呆立在了那里,似乎同自己一样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待到烈焰平息下来时,克尔苏加德看到原本耸立着谷仓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滩灼热的熔岩池,以及漂浮在上面的一层黑色的物质。 然后那个法师缓缓看向了自己。 那一瞬间克尔苏加德以为自己也会化作一支蓝色的火炬。 但那个法师只是缓缓走了过来,然后俯下身子看向了自己。 克尔苏加德隐约觉得面前之人就是幕后黑手, 他以为对方会说些什么。 对亡灵法术的鄙夷? 对自己恶行的谴责? 对自己罪孽的宣判和嘲弄? 或是得意洋洋地讲述如何让自己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 但是那个黑发青年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便起身走开了。 ———————————————— 一旁的枝头上,一只乌鸦征正红色的眼睛观察着战场。 片刻之后,黑鸟嘶鸣一声飞上了天空,向着南方而去。 三方的部队已经汇合。 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这位守护者了。 麦迪文需要赶回卡拉赞,去处理那个附着在法师塔上的东西。 萨格拉斯曾经在他体内寄生了三十年,虽然现在已经被完全驱逐了,但还是在他的头脑中留下了一些残余的知识和记忆。 麦迪文隐约意识到,如果不尽快彻底消灭那个所谓“血肉之种”,一些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事情就会降临在这个世界。 他能够感受到,在恶魔之主残留下的情感之中,除了对毁灭的欲望以及无尽的暴虐之外, 还有某种埋藏在灵魂深处的, 不可名状的恐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提瑞斯法守护者 扎克转向阿尔萨斯。 他面前的这位人类王子此时年仅二十四岁,英俊的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一头金色长发披肩,身上的金色板甲布满了抓痕、咬痕,下巴上有些凌乱的胡茬暗示他这段时间的心力憔悴。 扎克在他眼中看到了失落与愤怒,以及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时的警惕和强装姿态。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青涩、甚至有些迷芒的年轻人,却单单站在那里就足以让周围的人心生勇气。 难以想象这位王子在原本的剧情中最终会走上了一条黑暗而堕落的道路。 扎克按下心中的感叹,对面前的三人说道:“米奈希尔王子,吉安娜女士,逐日者殿下,很荣幸见到你们。” 周围的谷仓上的蓝紫色火焰已经褪为橙红色,火光照耀着法师茫明暗不定的脸庞:“我是扎克·斯图亚特。人类法师。” 阿尔萨斯先是看了一眼身边的吉安娜和凯尔萨斯,发现对方的脸上同样挂着好奇,看来并非遇到了达拉然的熟人。 难道是一名隐居的野法师?或者是南方暴风王国派来的援助? “你好,斯图亚特先生,感谢你出手相助。” 阿尔萨斯虽然对面前这位陌生人颇有戒心,但还是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礼节。 毕竟这个陌生人一现身就烧毁了所有被天灾感染的谷仓,这些前来支援的“艾恩·艾尔精灵”似乎也是他的部下,此人显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他还是试探着问道:“洛丹伦不会忘记任何人的恩情,所以请务必告诉我你的来意。” “我同这些艾恩·艾尔精灵一样,来自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但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扎克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解释那些虚无缥缈的宇宙观上。 麦迪文那位已经游历过宇宙的“星空法师”或许可以接受扎克的离奇来历,但对于面前这三位恐怕就没那么好理解了。 “诸位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扎克瞥向一边的两位法师:“我是现任的提瑞斯法守护者。” “什么?”吉安娜直接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吉安娜?”阿尔萨斯从没有见过女法师如此表现。 他小时候听过提瑞斯法守护者的传说,也知道导致南方那个暴风王国覆灭的黑暗法师麦迪文似乎与这个神秘的角色有些联系,但却并不知道细节。 但作为肯瑞托高层的吉安娜就不一样了,提瑞斯法议会和守护者的历史对她来说是常识。 “这根本不可能。”吉安娜质疑道:“提瑞斯法议会已经灭亡了几百年了,更何况麦迪文早就死了,就连卡德加也...” 一边的凯尔萨斯·逐日者却打断了吉安娜:“扎克·斯图亚特...想必你就是父亲信里提到过的那位人类法师。” 扎克微笑点头。 阿尔萨斯和吉安娜闻言望向了精灵王子。 凯尔萨斯沉默半晌,似乎是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随后他转向阿尔萨斯,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无波:“阿尔萨斯,其实达拉然六人议会原本计划只派出吉安娜来支援你。而我之所以也赶了过来,是因为收到了父王的命令。” 他又瞥了眼正在走过来的希尔瓦娜斯:“风行者将军赶来支援也是父亲的意思。但是抽调走了这么多游侠部队,自然也会把奎尔萨拉斯置于巨魔的威胁之中,看来银月城也极端重视这次调查天灾的行动。” 凯尔萨斯皱眉头看向扎克:“想必你就是那位说服我父王的人。” 扎克再次点头。 阿尔萨斯忍不住诘问道:“逐日者殿下,虽然你我有些...有些芥蒂,但这些事情你应该提前告诉我。” 凯尔萨斯轻轻摇头道:“信中的内容过于骇人听闻了。在调查得以证实之前,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吉安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在守护者这么重大的问题上她容不得半分的马虎,质疑如连珠炮一般扔向扎克:“提瑞斯法议会是什么时候重组的?达拉然为什么不知道出现了一位新的守护者?” “这背后的缘由你们不需要知道...”黑发法师友善地打断了女法师:“你们现在也没时间去深究。” 他直接拿出了两封信,分别交给了阿尔萨斯和吉安娜。 而写信人自然是他们的长辈:洛丹伦国王——泰瑞纳斯二世,以及达拉然的首席大法师——安东尼达斯。 “这封信是真的...”读完了信件的吉安娜盯着信纸上的紫罗兰之眼徽记,满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这怎么可能...” 信很长,但意思很简单:“保持谨慎,但可以暂时信任这位“守护者”,虽然作为父王/老师的我也没搞清楚他的来历。” 凯尔萨斯拿过信件扫了一眼,相比于吉安娜,这位高等精灵王子的表现平静的多。 一千多岁的生命中他见过了太多难以置信的事情,瑞斯法守护者对他来说也并非遥远缥缈的传说。 甚至那位那名史上最强大的守护者——艾格文——不过是他八百多年前在达拉然的一个小学妹而已。 精灵王子优雅地叠好信纸,塞回信封之中,不再多问。 扎克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的策略现在看来还是有效的。 他先和麦迪文跑了趟银月城,得到了阿纳斯塔里安的支持,再利用精灵王的影响力说服了安东尼达斯。 那位一百多岁的老法师虽然有些死板,但对于三千多岁的精灵王还是展现出了极高的崇敬,毕竟没有阿纳斯塔里安的慷慨馈赠,达拉然和提瑞斯法议会根本就不会存在。 这两位德高望重的法师点头之后,说服泰瑞纳斯更是水到渠成,而且魔法相关的事情上,洛丹伦的国王没理由不相信两位大法师的意见。 现在这片大陆北部最核心的三位统治者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 至于南方的暴风王国他也已经做好了安排。 与之相比,麦迪文原本的计划则显得南辕北辙了。 在原本的剧情中,麦迪文先拜访了对恶魔几乎一无所知的凡人国王泰瑞纳斯,对方不但没听他的话,还给安东尼达斯写了封信抱怨自己最近碰到了一个神棍,你要是遇到了也赶快轰走。 这导致了麦迪文在达拉然直接吃了闭门羹,在这之后他甚至都懒得去银月城劝说高等精灵了,急匆匆跑到另一片大陆上教育暗夜精灵去了。 最终只有吉安娜听从了他的建议,带着几万人类坐船逃离了东部大陆。 至于洛丹伦的几千万人类呢?不管了!给燃烧军团的恶魔们杀个够吧。 阿尔萨斯读完了自己父王的信,抬头沉默着打量了扎克半晌。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一个个灼热的熔岩池正在冷凝成黑曜石,那平滑的石面如同一个个巨大的漆黑镜子,倒映着天空中那艘黑色的巨舰。 “强大的提瑞斯法守护者...”王子的脸色从未如此严肃:“很高兴你可以加入我的天灾调查军。” 扎克点头道:“这场行动的目标已经不单单是调查了...” 他看向一边的克尔苏加德,与趴在地上的亡灵法师四目相对:“我们的目标是彻底消灭这场天灾。” 阿尔萨斯一愣,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理清头绪:“那就太好了,等这一切过去。洛丹伦王国事后必有重谢。” 扎克却说道:“你现在就可以谢我了...” 紧接着,在阿尔萨斯疑惑的目光中,黑发法师解开了领口上的纽扣,一条两指粗的疤痕纵贯在他左侧的颈肩上,延伸至下方的胸口,伤疤周围是烧焦的皮肉,似乎有人试图用火焰灼烧过伤口。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在两侧外翻的皮肉之间,是一串黄色的眼球。 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中,黑色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一条条细缝,转动着看向了阿尔萨斯。 王子被吓得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大不了的。”法师的微笑让阿尔萨斯一阵心悸:“先用的圣光术帮我治疗一下这个小小的伤口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圣光 一顶简陋而昏暗的军帐之中,扎克已经褪下了外衣,熹微的阳光透过不大的窗口照射进来,勾勒出有些嶙峋的身体。 此时法师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线条分明的肌肉,而是像一个饿了许久的灾民,一条条的肋骨清晰可见。 在他的面前,阿尔萨斯一脸严肃地看着黑发法师身上的那道伤疤,在他的身后吉安娜和凯尔萨斯也在好奇地旁观着。 那些黄色的眼球四处传动着,似乎已经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智力,诡异的视线在帐篷内的几人身上来回跳跃,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阿尔萨斯不禁问道:“斯图亚特阁下,你是怎么受伤的?” 扎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等我解释清楚,你可能就得面对一个全身长满眼睛的守护者了。” 也许是画面感太强,阿尔萨斯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他不再犹豫,一手拿起战锤,一手拿起挂在腰间的圣书,他的目光在扎克的伤口和书页之间来回切换,口中念起了颂词: “光既是光,不管它出自何方...” “它治愈伤痕,抚慰心灵...” “它是纯粹的恩赐,它是毫无保留的爱...” “圣光保佑你我,圣光庇佑生命。” 随着阿尔萨斯虔诚地歌颂着圣光,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庞逐渐舒缓,淡淡的光芒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连书页上的文字似乎都散发出了微光。 扎克自始至终都瞪大着双眼观察着整个过程,不想漏掉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弄清楚,圣光到底属于哪一种【现实操纵】。 至少,它显然不是【魔法】,甚至不是普通的【法术】。 没有咒语、没有任何法术模型、甚至没有魔力的流动,一股金色的闪耀光芒凭空出现,包裹住了扎克的身体,并最终变成了闪亮的银色的光辉。 他低头看去,伤口上那些眼球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密集的血丝蔓延开来。随之传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扎克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但那些眼球似乎比他痛苦的多,它们中的一些快速萎缩了下去,变成了干瘪的灰色脓疱,另一些则颤抖着陷了下去,似乎是想要往伤口深处钻去。 看到【圣光术】产生了效果,阿尔萨斯翻阅着手中的圣书,再一次吟唱起了颂诗,第二道金色光芒落在了黑色法师身上。 这一次所有的眼球都枯萎了下去,但是那个伤口本身却仍旧没有好转。 王子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再尝试了一次,但是伤口仍然无法完全愈合,似乎有什么东西深深地根植于这位黑发法师的体内,只是在圣光的力量下暂时蛰伏了起来。 这让阿尔萨斯有些气馁,还想要再试,但他却听到面前的守护者说道:“感谢你的帮助,阿尔萨斯王子。 法师和煦地笑道:“这样已经可以了,还有更多的士兵等待着你的帮助。” 经过了几天的鏖战,阿尔萨斯带来的部队中已经有不少人染上了天灾。 而人们也发现圣光虽然对病入膏肓的个体无力回天,但对于轻微的感染仍有治愈的作用。 但整个部队中也只有阿尔萨斯一名圣骑士以及从洛丹伦王城带来的一小队牧师。所以扎克希望阿尔萨斯能够节约体力以救助更多的人。 更何况这个结果已经比扎克预料的好多了。 他自己之前试图处理这个伤口,使用了上千度的高温汽化伤口周围的血肉,然后再利用正式法师的“永生”特性恢复,但这个伤口却每次都会复发,几次之后甚至长出了眼睛。 他甚至申请动用了一次狩源魔法——【现实稳定锚】,然后惊讶的发现十四环的法术居然无法中和造成伤口的【现实操纵】。 而麦迪文也没闲着,为了帮他也查阅了许多资料,但始终没找到能在不危及扎克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彻底根治的办法。 星空法师甚至多次冥想,挖掘出了一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恶魔之主萨格拉斯的禁忌知识。 但恶魔之主的思路却很简单——如果被血肉之种感染,那就只有毁灭一途。 那一刻麦迪文似乎明白了萨格拉斯为什么如此偏执地想要毁灭整个宇宙。 在那之后,扎克才决定尝试利用圣光的力量。 他考虑过拜访南方的暴风王国,但此时暴风王国的圣光代表人物——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已经去世了十年,接替他的本尼迪塔斯大主教表面上信仰圣光,实际上已经堕入了邪道。剩下的小猫两三只也指望不上。 扎克着才直接来到了硕果仅存的北方王国洛丹伦,这里的圣骑士们还保留着圣光之道,而扎克暂定的计划也是协助大陆北方的国家抵御亡灵天灾,也就顺势为之了。 “很遗憾我没能帮上太大的忙...呼...”阿尔萨斯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我们过几天便会北上与我导师的部队汇合,我想他一定有办法的...” 阿尔萨斯的脸上写满了崇敬和信心: “我的导师是乌瑟尔·光明使者。” 扎克自然听说过乌瑟尔的大名,他是历史上第一位圣骑士,在二十年前的兽人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也算是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奥离世之后,如今行走于世间的最强大的圣光使用者了。 “那就有劳了。”扎克站起身来,欠身致谢。 阿尔萨斯也微微颔首,离开了帐篷,显然是去帮助其他伤员去了。 随着王子的离开,扎克看向了帐篷里的吉安娜和凯尔萨斯·逐日者。 短暂的沉默之后,精灵王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守护者阁下,我知道你并不想多做解释,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更加开诚布公...”精灵那双金色的眼眸盯着黑发法师: “你到底是什么人?” 扎克缓缓起身,看到吉安娜的目光躲开了赤裸着上身的自己。他笑了笑,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长袍:“你的父王没有告诉你么?” “他只大概提到了你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 扎克一颗颗地系上了胸前的纽扣:“我来自于另一个宇宙,无论是圣光还是暗影都触摸不到的远方,”他的表述直接而坦诚:“我只是路过这片世界群落,因为某些原因被困在了这里,又从麦迪文那里要来了提瑞斯法守护者的职责而已。” “另一个宇宙!?”凯尔萨斯和吉安娜愣在了那里,沉默半晌凯尔萨斯才追问道:“可是你为什么知道即将降临这个世界的灾难?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你所图为何?” “时间与观察并非你所理解的那样线性,”扎克把自己未卜先知这个关键问题糊弄了过去:“而且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但在我离开之前,我确实有着自己的目标。” 吉安娜终于把目光移回扎克身上:“所以你才会帮助我们?” 法师系上了领子上的最后一颗纽扣,转过身来看向女法师和精灵王子:“其实从一定程度上讲,或许与燃烧军团结盟,毁灭这个世界反而更符合我的需求。” 这句话再次让两位法师瞠目结舌,本就有些阴暗的帐篷里顿时陷入了冰点。 扎克轻笑道:“但我不还是站在这里了么?”说着他向外走去: “邪恶确实是弱者们达成目的的捷径,但我不喜欢妥协,更不喜看到千万无辜的生灵只因为某些人的愚蠢而毫无意义地死去。” 随着法师拉开帐篷的门帘,一束耀眼的阳光照射了进来,驱散了帐篷中的昏暗。 “无论在哪个世界,悲悯、理智、勇气与善意都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帐篷外人来人往,精灵贤者艾达·艾敏和艾瑞汀已经在外等候了多时,人类士兵们正在列队领取着晚餐,牧师们正在手忙脚乱地救助着伤员。 高大的狂猎战士们已经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张艾恩·艾尔精灵的俊朗面孔,他们中的一些正与高等精灵们隔着距离,好奇地互相打量着对方。 一些俏皮的精灵游侠还抛了个眉眼。 “我不自诩高尚,我只是喜欢这样有趣的世界而已。”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时光回溯 “各位,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阿尔萨斯开口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焦躁不安。 四周尸臭弥漫,烟尘笼罩了整个营地的上空。 士兵们正在把一具具的尸体扔进燃烧着大火的坑中焚烧,里面散碎的丧尸和骷髅,也有不少阵亡的人类士兵。 焚尸坑边上,所有的统帅们已经汇集到了一起。而克尔苏加德则被几个士兵押在一旁,身上戴着希尔瓦娜斯从银月城带来的魔法镣铐。 此时阿尔萨斯已经满脸疲惫,披肩的金发凌乱不堪,沾满了汗水和泥土。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面前的大坑,看着一具具尸体逐渐变得焦黑,不断萎缩的肢体在跳动的火焰中抽搐,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多么希望他们能真的活过来。 他的圣光并没能挽救回所有人。 甚至有一些受伤的士兵在他的面前发生了尸变,前一刻还是战友,下一刻却被他亲手了结。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这些受到污染的粮食来自于安多哈尔,那接下来的目标就很明确了,急行军北上,去消灭安多哈尔销毁那些受到诅咒的粮食!” “阿尔萨斯,我对洛丹伦的遭遇深表遗憾。”凯尔萨斯淡淡地说道:“但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恶魔,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了。” 王子看向精灵:“从长计议?人类可没有你们精灵那样悠长的生命可以从长计议...” 话说到一半,阿尔萨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轻叹了口气,试图抚平自己的情绪:“抱歉,我无意冒犯。但我不打算改变计划。” 但吉安娜也站在了逐日者一边:“阿尔萨斯,我想你父王的信里也提到了,这次的亡灵天灾与二十年前的兽人入侵的性质恐怕是一样的。已经不再是解决一场天灾那么简单了。” 然而女法师的这一举动却再次激起了自己前男友的情绪。 阿尔萨斯没有回应她,反而针对起了精灵王子:“凯尔萨斯!”他指着坑中的尸堆:“这些都是人类,都是我的子民!这里是我说了算!你又怎能理解我...” 看到一场争吵马上就要爆发,一直旁观的扎克闻言便要开口,但凯尔萨斯先他喊道:“因为我杀过的亡灵比你见过的人还多!” 这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看到平时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精灵王子已是双目圆瞪,瞳孔中的金光流动,高等精灵标志性的细长眉毛几乎竖了起来: “当你和吉安娜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和亡灵战斗了!” 这句话让众人有些茫然。 “阿尔萨斯,你懂什么?”精灵走到阿尔萨斯面前:“十二年前,耐奥祖和他的死亡骑士们围攻达拉然的时候,是我和安东尼达斯保住了半个城市!” 一旁的克尔苏加德不知为何哆嗦了一下。 “当我和死亡战马上的塔隆·血魔浴血奋战时,当时的你在干什么?” 凯尔萨斯的声调愈发讽刺,完全没有了精灵的平缓优雅:“让我猜猜,你大概还在洛丹伦王城的花园里骑着木马,拿着木剑,玩着你那幼稚的骑士游戏吧!” 这句话把阿尔萨斯嘲讽得无言以对。 “我还记得几天前你第一次见到丧尸时惊恐的模样,但我告诉你,达拉然围城战那天,这种东西我杀了不只上千个,而且他们之前大都是达拉然的居民,其中不少还是我的学徒。” 阿尔萨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其他人也沉默不语。 只剩下尸坑中的火焰隐隐作响。 “阿尔萨斯,你现在面对的一切,我十二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了。”精灵王子的双眼盯着阿尔萨斯,语气逐渐缓和,重新恢复了精灵特有的平静: “相信我,这里没有人比我更理解你。” 刚才情绪还有些激动的阿尔萨斯逐渐平静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颔首说道:“抱歉,凯尔萨斯。只是这几天....” 精灵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拍了拍阿尔萨斯的肩膀:“我代表达拉然与银月城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把这幕后黑手给揪出来。” 一直旁听的扎克扬了扬眉毛。 他让凯尔萨斯加入队伍,现在看来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位一千多岁的精灵在经验和智力上明显要比年轻的人类王子成熟太多。 也恰好是这片大路上对亡灵作战经验最丰富的人之一。 亡灵巫术虽然恐怖,普通人也对其知之甚少,但它对于达拉然的高层来说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它在二十年前的兽人战争中就已经出现过了。 强大的兽人术士们可以复活人类骑士的尸体,再填装进兽人术士的灵魂,这样就制作出了一具“死亡骑士”。 而当时最强大的死亡骑士塔隆·血魔就曾经带领着他的部队悍然进攻过达拉然,甚至夷平了半座城市。 安东尼达斯、凯尔萨斯等大法师们曾直接与死亡骑士们正面交过手,更是亲身面对过死亡骑士召唤出的尸潮大军。 甚至圣骑士这个职业被创造出来本身就是为了针对死亡骑士,乌瑟尔等圣骑士在十几年前就不知道杀过多少亡灵了。 所以凯尔萨斯经验或许可以帮阿尔萨斯做出更好的选择。 而更加理智的高等精灵也是扎克这个外来人可以借力的最好支点。 此时尸坑中的火焰正在逐渐熄灭,焦黑的尸体粘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块奇形怪状的巨大炭块。 阿尔萨斯望向了扎克:“守护者阁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众人也随之看向了这个最先把消息带给他们的人。 扎克低头沉思了半晌。 如何处理这场亡灵天灾将会对未来产生重大的影响。 而他本人的目标则是很明确的——扎克不想在这个世界长期停留,因为这里对他来讲还太早了些。 艾泽拉斯此时正处于暴风雨的前夜,以这次恶魔入侵为契机,各方强大的幕后势力都会一个个走上前台。 龙族、恶魔、虚空生物、古神、星魂泰坦纷纷露面。 这个世界会在短短十年的时间内,迅速从凡人种族之间的小打小闹演变成各方超凡势力间的冲突。 到时候一大堆四级以上,甚至七级以上的生物天天神仙打架。 说到底,把这个宇宙与法师文明的世界群落连通,对法师文明来讲可能并非扩张的契机,反而很可能会是一场灾难。 因此扎克甚至不打算把这里作为自己的狩源世界,他只希望麦迪文能够尽快处理掉依附在法师塔上的血肉之种,让他可以继续自己的旅程。 但在那之前,他依然会尽职地完成自己作为狩源法师的责任。 比如记录坐标、收集情报与知识, 比如扩张自己的影响力,与本地的势力国家建立同盟关系。 比如尽可能地保护这里的凡人免遭残害,毕竟一个被破坏殆尽的星球和宇宙对法师而言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要做到后者,他自然要帮助人类和精灵抵御恶魔军团的入侵。 而这一切的关键都在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身上。 这位人类王子自始至终都是恶魔阴谋中最关键的哪一环。 他正直而英勇,几乎是圣光在人间的代言人,但是成长经历却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性格缺陷——懦弱。 这种懦弱并非是面对危险和战斗时的胆怯,而是对失败和压力的逃避。 在魔兽争霸原本的剧情中,恶魔正是利用了阿尔萨斯的弱点,让他在调查亡灵天灾的过程中逐渐淹没在了无助感与挫败感之中。 当阿尔萨斯来到已经被天灾感染的斯坦索姆城时,已经几乎被压垮、而又没有太多选择的他直接进行了屠城,在一夜间杀光了全城上万居民。 这也成了他堕落的开端,他被恶魔诱惑,一步步堕入邪路,最终成为了亡灵大军的统帅。 他带领着无数亡灵毁灭了银月城、洛丹伦和达拉然,也为之后燃烧军团的恶魔们降临这个世界铺平了道路。 但是扎克的到来却打断了这一进程。 此时的亡灵天灾刚刚萌芽,而斯坦索姆城更是没有受到天灾的影响。 想到这里,扎克直接说道:“谷物恐怕造就从安多哈尔运出来了,我们就算去了也只能扑个空。所有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沿途拦下已经从安多哈尔运出的谷物。” “我们就从最大的城市开始着手吧...”他看向地上的克尔苏加德,看到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惊恐:“比如,斯坦索姆城。” 亡灵法师闻言几乎把污浊的眼球瞪出了眼眶。 然而扎克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头脑一阵晕眩,面前的景象猛然发生了变化。 已经熄灭的火坑又燃烧了起来,已经碳化的尸体重新恢复了灰绿色的皮肤。 周围的人们拖着长长的残影飞速倒退着,原本已经走开的凯尔萨斯突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侧。 最终,阿尔萨斯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疲惫而焦躁的表情: “各位,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铜龙克罗米 ‘主人...’塔灵冰冷的声音在扎克脑中响起:‘侦测到时间流速异常,与圣塔时间同步发生断裂。” ‘嗯,我也察觉到了。’扎克回应道‘ ‘主人,建议你向圣塔再申请一次时间同步术。’ ‘再等等看。’ 扎克否决了塔灵的建议。 他继续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阿尔萨斯·米奈希尔又发起了牢骚,凯尔萨斯·逐日者又发起了脾气。 这些对话刚刚已经发生过了,现在又重来一遍。 对话的最后,阿尔萨斯又望向了扎克:“守护者阁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扎克略作思考,缓缓试探着说道:“我的建议是,直奔斯坦索...” 果然,他话未说完,随着幻影般的场景变化,时间又退回到了一个小时前。 扎克陷入了一个时间循环。 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插手了。’ 此时他心中已经了然—— 有青铜龙在搞鬼。 这个世界隐居幕后的势力有很多,当凡人们打生打死的时候,他们则躲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观察着世界的进程。 五色巨龙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代表着当初改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们”管理这方天地,也有着干涉甚至操纵这个世界的权限。 其中青铜龙便承担了管理时间的责任,他们隐匿在时光之中,守护艾泽拉斯的时间线不被外力和意外因素所扰乱。 如果时间线出现乱流,脱离了预订的轨迹,他们便会现身,强行将其拉回“正常”的进程。 至于什么算作正常,青铜龙们有着他们自己的定义。 至少扎克自己刚刚的某些所作所为已经被青铜龙当做了需要被修整的“错误”。 修正的方法显然就是——重来一遍。 扎克四处望去,寻找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青铜龙们很少在凡人以及其他种族中现身。 但有一个例外。 果然,扎克看到远处的营地中正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侏儒,她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头发,额头上卷着两个发髻,脸上带着些雀斑,一身白色的法师长袍。 她正站在几个帐篷之间的空地上,面带戏谑地打量着自己。 扎克直接走了过去,留下阿尔萨斯众人疑惑地面面相觑。 ———————————————— 黑发法师打量了女侏儒半晌,然后在她面前席地而坐。 “你好,克罗诺姆。首次见面,幸会。” 这位化名克罗米的小不点其貌不扬,但其真身是一条名叫克罗诺姆的青铜龙。 与其他青铜龙不同,他喜欢在凡人面前现身。 也自然是最喜欢多管闲事的那个。 “您好,扎克·斯图亚特,”克罗米似乎对扎克知道她的真名毫不惊讶:“又见面了。” “又?” 扎克眯起了眼睛:“这不是你第一次把我抛回过去。” 克罗米闻言咯咯笑了起来:“不得不说,每一次与您交谈,您显露的智慧都会让我大开眼界。” 她收敛住笑容:“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不光您自己,还有您的法师塔。多说一句,您的塔灵真的很尽责,每一次我们在您身上回溯时光时,它都会提醒您。后来我们也只能把它和您绑在一起回溯,哇,那可废了我们不小的功夫呢。” 扎克闻言立刻在心中问道:‘塔灵,你刚刚说侦测到了与圣塔的时间差。‘ ’是的,主人。‘ ’多久?‘ ’62天23小时30分钟09秒。‘ 扎克闻言差点没掩盖住内心的震惊。 这些青铜龙真的是好手段。 他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时光轮回中整整消耗了两个月! 这个克罗米并没有虚张声势,自己也许已经陷入时光循环中很久了,也许已经轮回了成百上千次而不自知。 青铜龙显然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扎克开口问道:“但这一次,你没有让我的记忆消失,而且还现身在我面前。为什么?”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没错,我们尝试了很多次回溯,希望在那无限的可能之中,您会主动做出正确的选择...”女侏儒的脸上挂着虚假的悲伤: “但很遗憾,您实在太执著了,无论我们尝试多少次,您虽然行为上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但却始终固执地试图阻止斯坦索姆事件的发生。” “所以,你们决定让我在有知觉的情况下经历一次时光回溯,再主动现身与我谈判?” 克罗米挥舞着小手,咯咯笑道:“是这样的,与您对话真的是一种享受,不像其他许多人,单单解释清楚就要浪费几天的时间。” “谢谢你的夸奖...”扎克盯着手舞足蹈的侏儒,声音冰冷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这句话让克罗米安静了下来,这只活了上千年的巨龙在这一刻似乎撕掉了伪装,停止了扮演那个有些神经质的侏儒,那张带着稚气的脸迅速变得阴沉:“扎克·斯图亚特,您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杀过您呢?” 阴郁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克罗米再一次变得嬉皮笑脸:“虽然我承认,您确实很难杀。您的随从们死前的表现也很有趣,我可以讲上一整...” “不用了...”扎克打断了她:“我没有兴趣。” 女侏儒笑笑,没再说话。 黑发法师又探了探身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出现...” 克罗米接上了下半句:“会不会导向时光之末?”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黑发法师有些惊讶的表情:“这个问题您每一次都会问。” 【时光之末】是青铜龙们的一个说法,它是艾泽拉斯无数未来中的一个,也是最坏的那个结局。 到底有多坏,扎克不得而知,但必然是生灵涂炭。 而青铜龙们之所以竭尽全力地修整时间线,就是为了避免“时光之末”。 女侏儒也坐在了地上,似乎预料到了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答案是——我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因为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时间之网是极度脆弱的,这个世界如同正行走在狭窄的独木桥上,时光之末便是那两侧的深渊。任何扰动都会让它偏离原先的轨迹,掉落下去。” “法师先生,您的出现确实创造出了无数的未知的可能,但我们不能冒着让这个世界万劫不复的风险去尝试它们。” 沉默半晌,扎克缓缓问道:“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以您的智慧,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扎克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不想我阻止斯坦索姆的惨剧,你们希望阿尔萨斯会按照既定的剧本屠杀斯坦索姆的上万居民。” “您真聪明!” “你们希望阿尔萨斯能够继续堕落下去,然后开启燃烧军团的入侵,让恶魔和亡灵屠杀洛丹伦的千万人类和精灵。” 矮小的侏儒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小手说道:“没错,就是这样!” 扎克再次沉默了。 面前这个克罗米一副不正经的的样子,但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毛骨悚然。 这些青铜龙为了维护时间线的正确性,已经超越了善与恶的层面,变成了冰冷无情的“时光维护工”。 这从一定程度上来讲确实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但是扎克不喜欢如此被肆意地操纵。 青铜龙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地操纵时间的能力简直无懈可击。但扎克并没有汹涌的无力感压倒,而是快速地思考起了对策。 通过刚刚这这些简短的对话,扎克已经梳理出了个大概。 自己明显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时光回溯,但似乎自己每一次的主动行为都不能产生让青铜龙满意的时间线。 在那期间自己也许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到底做出了何种反抗?如何与这些青铜龙斗智斗勇,大概永远都不可知了。 青铜龙甚至尝试过杀死自己,但也依然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他们这才重洗赋予了扎克在时光回溯中的知觉。 青铜龙也坦然告诉了扎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体会到自己的渺小无力,以期望他屈服于时间的伟力,从而配合着按照青铜龙设计的轨迹进行下去。 ‘塔灵,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扎克在心里默默沟通道。 ‘是的,主人。’ ‘虽然你也不记得,但确实辛苦你了。’ ‘是的,主人。我很辛苦。’ ‘...,刚刚发生时间异常时,你提到与圣塔的时间同步错误是什么类型?’ ‘我们的时间相对圣塔产生了负向偏差,我们身上的时间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个负向的流动速度。’ ‘嗯,知道了。’ 与塔灵交流结束,扎克脸上露出了微笑:“克罗诺姆,我同意你的提议...” 黑发青年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会建议阿尔萨斯按照预定的计划行动。” 女侏儒跳了起来:“您从善如流的智慧让人钦佩。” 她指了指远处的众人,那我就静待您的佳音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扎克的黑十字(4000大章) 三天后,洛丹伦中部,达隆米尔湖南岸。 白色的军营帐篷绵延数百米,身穿钢甲的人类战士和衣着清凉的精灵游侠们穿梭其间。战马的嘶叫、军官的喝令不绝于耳。 阿尔萨斯视线穿过雾霭缭绕的湖面,落在远方那个模糊的阴影之上。 那是湖中心的凯尔达隆岛,巴罗夫家族的领地,也是这次联军的目标。 在过去的三天里,银月城和洛丹伦的联军从布瑞尔出发,沿途销毁了所有的污染谷物,然后继续北上,向着谷物的源头安多哈尔行军。 这个计划自然遭到了凯尔萨斯的强烈反对,但是扎克却提出了一个让众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为什么这些受污染的谷物能够在北部行省畅通无阻? 帝国的王储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没有本地驻军接应? 当地的长官——巴罗夫公爵及其家族——到底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巴罗夫公爵在这场亡灵天灾的蔓延中起了一些不光彩的作用。 拥有上帝视角的扎克自然清楚,巴罗夫家族此时确实已经叛变了洛丹伦,归附了克尔苏加德。 他们甚至把凯尔达隆岛上的城堡改造成了一所培养亡灵的通灵学院,成为了“诅咒教派”的大本营。 而亡灵天灾在他们治下的布瑞尔和安多哈尔顺利蔓延开来,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但这其实都不重要。 扎克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好让阿尔萨斯按照预定的计划进行下去而已。 凯尔萨斯也没了反对的理由, 毕竟擒贼先擒王总是没有大错的。 这一次,时间没有再被重置。 很显然,虽然世界的进程与原本的剧情仍有些偏差,但依旧在青铜龙的容忍范围之内。 那些古铜色的大蜥蜴似乎只想确保斯坦索姆屠城的发生而已。 只要让阿尔萨斯继续浪费时间,不阻止被污染的粮食运往斯坦索姆,那他们就不会回溯时间。 这自然也在扎克的计划之内。 ——— 阿尔萨斯转身看向身后的黑发法师:“守护者阁下,你说的对,事情很不对劲。” 他指着河岸边停靠的几十艘征调来的渔船,黑的湖水拍打在上面,留下一片片黄褐色的污渍。 湖面上吹来的微风带着腐臭的气息。 甚至连通湖心岛和湖岸的凯尔达隆长桥也已经坍塌,很显然,岛上一定已经发生了什么。 “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阿尔萨斯捏紧了手中的锤柄:“洛丹伦王国如此厚待他们,他们居然还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行径。” 不怪阿尔萨斯如此恼火,巴罗夫家族原本是奥特兰克数一数二的贵族,领地北起隆米尔湖,西至南海镇,虽然在第二次战争中因为奥特兰克王国的背叛行径受到了牵连,领地被剥夺了许多,但依然是一流的大贵族。 一方面是大而不倒,一方面也是洛丹伦王国的仁慈。 阿尔萨斯扛起战锤,走向了不远处的营地,士兵们已经列好了队伍,吉安娜和凯尔萨斯也已经穿戴好了装备。 精灵王子依旧穿着一身华丽的立领长袍,而女法师手持一柄蓝宝石法杖,与一身蓝紫色的法袍极为相称。 “士兵们,我是你们的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王子...”年轻的王子开始了自己的战前动员:“在你们面前的是凯尔达隆岛,巴罗夫家族的领地...” 一边的扎克默默地看着。 阿尔萨斯走过一名名案首挺胸的士兵:“我知道,你们许多人出生在这片土地,这段日子,想必大家都不好受...” 黑发法师看得出来,虽然阿尔萨斯表面上依旧坚定、自信,但语气和表情中带着无法隐藏的焦躁和疲惫。 过去这段时间,洛丹伦和银月城的联军经过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镇,消灭了数不清的行尸走肉。那些僵尸和骷髅不久之前还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个年轻人已经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再这样下去,斯坦索姆的悲剧将变得不可避免。 而那并不是扎克想要看到的。 想到这里,他开口打断了阿尔萨斯的演讲:“王子殿下。” “有什么事情么,守护者阁下。” 黑发法师没有回应不解的王子,而是向艾瑞汀轻语了两句,不一会儿克尔苏加德被两名狂猎士兵押了上来。 扎克低头看向老法师,克尔苏加德也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呸!”亡灵法师吐出一口恶臭的黑色痰液:“你们这些无知的凡人,天灾终将降临,你们只是在作无谓的挣扎!” 扎克无视了已经陷入疯癫的克尔苏加德,而对正在看向自己的众人缓缓说道: “这几天我一直默默观察着诸位,常常惊叹于你们所展示出的坚韧与高尚...” “但大家也不要忘了...” “我是守护者,我也有我的职责...” “所以这次,就交给我吧。” 扎克的话语让阿尔萨斯有些茫然:“守护者阁——” 话未说完,一声巨大的爆鸣响彻军营,狂风吹灭了周围的营火。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时,黑发法师和克尔苏加德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在那里!”吉安娜手指天空。 人们抬头望去,只见两个影子正在飞向高空,向着凯尔达隆岛的上空掠去。 ———— 猛烈的狂风让克尔苏加德几乎睁不开眼睛。 他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失重感包裹了全身,脚下的大地似乎消失了,自己似乎漂浮在了虚空之中。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面前的景象几乎让他惊叫起来。 他正漂浮在千米高空之上。 整个达隆米尔湖尽收眼底,而凯尔达隆岛变成了那一湾清水中的小小鼓包。 克尔苏加德嘶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扎克破天荒地搭理了克尔苏加德:“我是谁不重要,但现在...我是守护者。” “你确实很厉害。但还远远不够!”克尔苏加德胡乱挥舞着手脚,狂风吹散了他肮脏的胡须,兜帽也早已经被扯烂,露出了粘着几缕灰发的秃顶:“你知道燃烧军团不是么?你完全可以像我一样,为军团服务!” 扎克没有理睬,只是沉默地看着下方的大地。 看到那个黑发法师面无表情,一副完全不想再搭理自己的样子,克尔苏加德尖叫了起来:“你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总有一天,我的主人会让我再次行走于大地之上,而你们,都将成为我永恒的奴隶!我会把你变成一具行尸——” “那个老萨满救不了你。” 这句话让克尔苏加德浑身一颤:“你!你怎么...” “他甚至救不了他自己。”扎克面无表情地看向漂浮在身边的亡灵法师:“我会把他从寒冰王座上解脱出来的。” 话音未落,那股裹挟着克尔苏加德的无形力量猛然消失,亡灵法师尖叫着从高空掉了下去。 ---- 耳边风声呼啸,克尔苏加德看着正在飞速撞向自己的大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那个黑发法师居然想要摔死自己? 自己确实不会飞,但【羽落术】却是每一个学徒的必修法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摔死的法师。 更何况自己曾经是达拉然的大法师。 冷哼一声,克尔苏加德开始快速地念诵起咒语,他下落的速度也随之猛然减缓。 然而就在此时,他却突然感觉到汹涌的魔力从四周汇集过来。 羽落术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魔力? 克尔苏加德立刻意识到,魔力并非在涌向自己,而是正在向他头顶上的那个法师汇聚。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突然看到一个巨大的黑色十字状的物体凭空出现在了自己身下。 它是如此的巨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凯尔达隆岛,如同一个伸开双臂的黑色巨人,站立在了一个小土包上。 他并非由物质构成,没有厚度,但却在缓缓扩张,周围的空气正在疯狂地涌入其中。 ‘是一个传送门!’ 克尔苏加德反应了过来,但不会飞行的他全完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被狂风硬生生地吸了过去。 通过射入缝隙的阳光,亡灵法师看到了一个巨大无匹的生物。 似乎是见到了久违的光明,那个盘在一起的东西正在缓缓地舒张身体,巨大的影子“坍塌”开来,如同一座崩塌的山脉。 紧接着,那个生物极速冲出裂缝,向着自己而来。 “咯咯咯...” 耳边是昆虫口器摩擦的声音,却如雷鸣一般响亮。 克尔苏加德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一张足以吃掉一座城堡的巨口,和六个巨大的黄色眼睛。 ———————————————— 【扎克的黑十字】 法术分类:空间系 法术等级:十环(狩源法术) 法术价格:一千源石 法术释放距离:狩源法师塔为中心的400公里以内,或狩源吊坠附近 法术影响目标:最大40000立方米内的空间 法术效果:在施法点撕开一道十字状的空间裂隙,连通施法者所租用的半位面。 法术持续时间:最长2.7小时 说明:“名字有些意思,但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打开了一个低级半位面的通道而已,只不过里面装了某些特别的东西。” ———————————————— 阿尔萨斯等人正站在岸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湖中的一切。 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动,原本平静的湖面泛起了数米高的巨浪。 那个数千米长的蜈蚣型生物正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整个凯尔达隆岛。 百万条虫足掠过大地,低矮民房组成的城镇如同沙塑般粉碎崩塌。 那个怪物张开巨颚,一口咬在了城堡之上,直接撕下了半截主塔,庞大的虫身扫过,整座城堡转瞬间就被夷为了平地。 希尔瓦娜斯眯起了眼睛,在精灵那异于人类的视觉之中,她隐约看到被摧毁的城堡地下露出了几个地洞。 似乎有许多亡灵从里面涌了出来,甚至还有几个与克尔苏加德打扮类似的黑袍人。 他们挥动双手,不停地向怪物射出一些暗紫色的魔法箭矢,但却无法减缓怪物的动作半分,甚至无法在那黑红色的甲壳上留下一点点痕迹。 巨虫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些渺小的生物,只是无意中摆动了一下身体,那些黑袍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碾成了肉酱。 在把岛屿上的建筑破坏殆尽之后,那条巨型蜈蚣高高扬起身体,然后一头扎入了岛屿的地下。 几个巨大的旋涡出现在湖面之上,湖水疯狂地涌入其中,整个达隆米尔湖剧烈地波动了起来。 凯尔达隆岛也开始缓慢地解体、沉没。 ———— 扎克从天而降,回到了达隆米尔湖的南岸。 此时暴怒的涎魔也已经安静了下来,随着无数虫足前后摇摆划起巨浪,巨虫又爬进了那个十字形空间裂缝,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黑色的十字快速地由粗变细,随着它最终完全闭合,从里面传出的虫鸣声也戛然而止。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太阳依旧挂在天面,耀眼的光辉在天空的浮云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边。 只有众人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证明刚刚的一切不是一场幻觉。 凯尔萨斯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宠物。” “宠物?” 黑发法师点点头。 就在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时,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突然冲进了营地。 阿尔萨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副官:“法瑞克?这么快就从安多哈尔干回来了?” “王子殿下!”鬓角灰白的上尉冲到阿尔萨斯面前,语气焦急地汇报到:“安多哈尔粮食早就已经被搬空了!” “你说什么?” “安多哈尔的粮仓全都空了!”法瑞克单膝跪在了地上:“所有的粮食都被污染了,而且大部分被送往了壁炉谷和斯坦索姆。” 阿尔萨斯闻言脸色突变:“糟了,壁炉谷和斯坦索姆是北方最大的城市,如果...如果...”他的手抖了起来,几乎无法抓握住手中的战锤。 “阿尔萨斯,冷静!”扎克的声音把王子从惊慌失措中拉了回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尔萨斯看向黑发法师,对方一脸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噩耗放在心上。 他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达隆米尔湖。 此时湖水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凯尔达隆岛已经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个曾经的大贵族巴罗夫家族无论在搞些什么阴谋诡计,都已经烟消云散,彻底地消失在历史中了。 阿尔萨斯突然轻笑了起来。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 帐篷被收起,炉火被熄灭。 军队再次开拔,士兵们列着整齐的队伍向着向着北方而去。 在离开前,扎克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那个矮小的身影。 黑发法师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是打算快刀斩乱麻,甚至利用绝对的暴力解决一些事情的。 但青铜龙的插手却让他的计划打了水漂。 双方也在达成了一些所谓的协议。 扎克表面上答应了青铜龙的要求,但实则根本不打算屈服。 一方面,他不喜欢这些玩弄凡人时间的大蜥蜴。 更重要的是,在那几句短短的试探之中,他已经捕捉到了一些漏洞。 这些青铜龙看似坦诚,但有一点却没说。 扎克也故意没有问。 那就是为什么青铜龙不直接回溯足够长的时间,甚至回溯到几周之前,从而提前阻止自己降临到这个世界? 追本溯源,难道不是阻止这一切混乱出现的最好办法么? 这只有一个解释—— 或许有些东西,是连青铜龙们也无法改变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先知之梦 西利欧·佛瑞尔与艾莉亚·史塔克相对而立,两人身法灵活,手中的木剑交错挥动。 接连不断的木剑撞击声响彻在空旷的小厅中。 “上。”西利欧·佛瑞尔叫喊着,朝艾莉亚头部挥去,被女孩儿轻易挡下。 “左。”他又叫,木剑随即呼啸而出。她的剑也急速迎去,又是“咔”的一声。 “右,”、“下”、“左”、“左”,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越来越快,步步逼近,艾莉亚则不断后退,挥开每一记攻势,汗水顺着头发流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但却不能让她分神半分。 “左!”西利欧喊道,然而剑尖却向着女孩儿的右肩刺去。 ‘这是今天第一课,’西利欧心想:‘观看不代表洞察!’ 然而他却惊讶地看到女孩儿居然察觉出了自己的意图,她拨开了剑身,手腕一扭,反手向着自己砍来。 他极力躲闪,剑锋擦着肩膀而过。 西利欧后撤两步,表情惊讶地站在了那里:“女孩儿从哪儿学来的?” 另一边艾莉亚也咯咯笑了起来。 她差一点就碰到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那是个秘密...”艾莉亚的表情有些得意:“他告诉我,眼睛要跟着剑走!” 西利欧闻言轻笑了一声:“女孩儿很厉害!看来这一课女孩儿不用上了。”他把木剑放到一边:“那今天我们来——” 轰的一声,身后的小厅大木门被人撞开。 一名身穿白袍的御林铁卫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五个披着红色披风、头戴雄狮钢盔的兰尼斯特卫士。 艾莉亚立刻认出那双低垂的眼睛和铁锈色的小胡子,是马林·特兰爵士。 “艾莉亚·史塔克,”马林的声音低沉有力:“孩子,跟我们走。” 艾莉亚犹豫不决地撅起嘴,“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父亲要见你。” 艾莉亚闻言刚要迈步,却被她的“舞蹈老师”握住了手:“为什么首相大人不派他的手下来?反而派兰尼斯特家的人来呢?我很好奇。” “舞蹈老师,别不识好歹,”马林爵士说:“滚到一边去。” 此时艾莉亚也意识到了不对,她举起手中木剑:“我父亲才不会派你们来呢。” 那几名兰尼斯特士兵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 “吓死我了...” “小妹妹乖,把棍子放下...” “我乃御林铁卫众弟兄的一员,是宣誓效命的白骑士。我不会骗你的。” 艾莉亚大叫道:“我不去!” 马林·特兰冷哼一声,瞬间拉下脸色:“抓住她。”他对身后的兰尼斯特士兵下令道,然后放下面罩:“宰了这个布拉佛斯的蹩脚猫!” 战斗在这小小的厅室里爆发了。 艾莉亚立刻明白了自己的老师平日不过是随意玩玩罢了。 西利欧不着片甲,拿着木剑以一敌五,他的身法如猫一般灵巧优雅,转眼间就放倒了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兰尼斯特士兵。 最终,马林·特兰亲自下场。 御林铁卫身着全身重铠,头、脚、乃至喉咙与手臂都有钢甲保护,纯白的头盔反射着阳光,如同曜日本身,手中的精钢长剑华丽而狰狞。 艾莉亚尖叫了起来:“西利欧,快跑!” “布拉佛斯的剑士从不逃跑。”舞蹈老师用异于平时的声音说道:“女孩儿,面对死亡之神我们应该说什么?” 艾莉亚哭泣了起来:“时辰未到。” “去找你的另一位老师吧...”西利欧看向一脸惊讶的女孩儿:“女孩儿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去找他吧,” “只有他能救女孩儿的父亲。” 艾莉亚转身跑向小厅的侧门,身后是传来了打斗声、怒吼声和惨叫声。 她努力不去分辨惨叫是谁发出的,耳边不停地回想着西利欧教给她的每一课。 ‘疾如鹿。’ 她跑下仿佛无穷无尽的阶梯,穿过趟满了尸体的前厅和厨房。 ‘静如影。’ 她小心翼翼地捏脚走过兰尼斯特卫兵把守的前院,跑进昏暗的地窖之中。 ‘止如水。’ 她爬进无窗的长厅,在漆黑一片中中摸过黑死神贝勒里恩的头骨,最终,她来到了无人所及的地道。 没有任何犹豫,艾莉亚步入了黑暗之中。 ———————————————— 奔跑嬉闹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布兰·史塔克躺在床上,他知道那是自己的弟弟瑞肯与他的冰原狼毛毛狗嬉闹的声音。 布兰能听到孩子的双脚在硬泥地上来回奔跑,听见弟弟气喘吁吁的笑声。 他只感觉心中刺痛,他也想下去,也想同自己的弟弟一样笑闹跑跳。 但双腿残废的他只能躺在这里, 一辈子躺在这里。 更荒唐的是,他居然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大人们说他从高塔上掉了下来摔断了双腿,但他却只记得自己攀爬时的情景,灰色的石块,青色的苔藓依然在他的脑海里鲜活无比, 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金色的脸。 但他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自己是如何掉下了高塔。 在那之后,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正从无穷高的地方跌落,地面朝他迎面袭来,整个世界摊在下方,如同一幅五颜六色的织锦。每一件事物都清晰无比,王国全境和行走其间的形色人事尽收眼底。 一只乌鸦在他身边环绕,教会了他飞翔,教会了他用另一种方式观察这个世界。 那一刻,布兰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然而梦醒之时,他却躺在了床上,永远失去了自由。 “都是骗人的,”布兰苦涩地说,想起了梦中的乌鸦。“我不会飞,连跑都没办法。” “乌鸦本来就很会说谎。”老奶妈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正在着做针线活:“我知道一个乌鸦的故事。” 老奶妈佝偻着缩成一团,满脸皱纹,浑浊的眼球应该已经半瞎了,布满老人斑的干枯头皮上只剩下了几小撮白发。 没人知道她有多老,她来到临冬城的时候,布兰的祖父还是个婴儿。 “我不要听故事,我恨你那些蠢故事。” 老妇人张开无牙的嘴对布兰微笑:“我的故事?不对,我的小少爷,故事不是我的。这些故事早在你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布兰原本是喜欢那些故事的,但现在不同了。 老奶妈要整天陪着他、照顾他,为他洗澡,哄他睡觉。 那些神秘而惊悚的传说逐渐变成了一个个枯燥而重复的故事。 但这一次,老奶妈为他讲了一个新故事。 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寒冷而黑暗的故事。 那是几千年前的一个初期寒冷严酷的漫长寒冬,长夜漫漫,积雪百尺。 那场寒冬是如此的漫长,以至于跨越了整整一代人的时间。小孩在黑夜里诞生、在黑夜里长大、在黑夜里死亡。一生都不会见到太阳。 故事里有着被暴风雪吞没的城镇,有着围坐在炉火边被冻成冰雕的贵族和国王。 故事里有闷死自己孩子的母亲,晶莹的眼泪还未落下便冻结在了她的脸上。 故事里有有瘦骨嶙峋的冰原狼。 有冰冷与死亡的怪兽、苍白的死马、大如猎狗的白蜘蛛。 还有死人组成的军队,横扫农村、城市和王国,杀死成千上万的英雄和士兵。 故事阴冷而恐怖,但老奶妈的声音去低沉而柔和。 就这样,布兰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又做了那个同样的梦。 他飞翔在高空之中,无垠的世界如画卷一般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布兰看到了一切。 他看见自己的哥哥罗柏站在一大群士兵和封臣之中,面前跪着詹姆·兰尼斯特,不知道为什么,弑君者的脸让布兰心中一阵恐惧。 他的视线甚至能够越过狭海,自由贸易城邦如同小小的棋子般在广袤的大地上星罗棋布,多斯拉克草原宛如宛如无尽的绿色汪洋。 他看见一个强壮的战士躺在地上晒着太阳,战士双眼呆滞,身后的发辫长达腰间,一个白发少女守在他身旁,脚下的影子生出了魔龙的双翼。 玉海之外的传奇之地上,有什么东西在亚夏之外的阴影之中蠢蠢欲动。 他看到北边那座闪亮如蓝色水晶的绝境长城,自己的私生子哥哥琼恩在练习场上被一位白发少女用木剑打得屁滚尿流。 长城之外是无边无际、白雪覆盖的森林,结冻的河岸包裹着广阔的蓝白冰河,毫无活物的死寂冰原以北是一道隔绝了整个世界的的光幕,光幕之后是那令他恐惧不已的寒冬之心。 布兰向南方看去,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姐姐们在做着什么。 但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四头硕大无比的巨狼立于昏暗的天际线上,琥珀色的狼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 它们脚下踩着三个丘陵,那些丘陵高达百米,却在狼爪下如小小的沙堆一般土崩瓦解。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丘陵里面蠕动。 那是什么东西? 布兰努力看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开 杰洛特回望向远方的君临城,巨大的红堡和层层叠叠的楼房铺满了三座丘陵,如同上下起伏的海面。 在白狼的身后是漆黑如墨的黑水湾,雷索和艾斯卡尔正卖力地把一条小筏拖上浅滩。 “呼,杰洛特,你哪儿弄的这么多装备。”光头大汉气喘吁吁,他回头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装备和叠成堆的钢剑和银剑装了半艘小船。 “你要是把刺杀国王的功夫像我一样用在四处探宝上,也不至于现在还穿着一身破烂。”杰洛特打趣道。 他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旧伤,腰口处更是多了一道巨大的伤疤: “蝮蛇学派的那套装备你先用着吧,反正我一个人也穿不了这么多。” 雷索闻言亮眼放光,看向了小船中的那套精制的蝮蛇学派护甲。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兰伯特、维瑟米尔和丹德里恩也骑马来到了海滩,身后还各牵着一匹空马。 他们翻身下马,看到小船中琳琅满目的盔甲和长剑顿时眉开眼笑,纷纷挑选穿戴起来。 几位猎魔人之前“迫降”在这个世界,驾驶的那艘奈法吉尔直接沉没在了近海,他们只能放弃了所有的装备才逃了出来。 所以他们才赤手空拳、不着片甲地跑去参加了君临的比武大会。 然而比赛实在太过轻松,几位猎魔人轻而易举地赢得了冠军,获得了一大笔财富。 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也是麻烦不断的两个月。 上门挑战、委托、打听情报的人络绎不绝。 旅馆周围也多了无数行色可疑之人,甚至门口还多了群整天做游戏的孩子。 直觉告诉杰洛特,那些孩子应该都是某些人的眼线。 直到那位高居首相塔里的“国王之手”一瘸一拐地出现在猎魔人居住的旅馆里,混乱的状况才有所好转。 那位名叫奈德·史塔克的公爵甚至还给猎魔人们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的私生子恰好在不久前救助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孩儿。 那个女孩儿有着绿色眼眸、白色头发,很有可能就是猎魔人们正在寻找的同伴!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无比振奋,他们决定立刻动身,赶往极北方的那个所谓的“绝境长城”。 而这次出海,自然就是返回沉船,把之前丢弃的装备打捞回来。 没有装备的猎魔人,是不完整的猎魔人。 六人已经穿戴好装备,翻身上马 就在此时,一阵钟声从远方的君临城中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嘈杂的喧闹声。 众人寻声望去,看到衣着褴褛的人们正在奔走相告着什么。渔夫、农民、铁匠,所有的人都在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 几人面面相觑。 那个教堂的钟声最近在君临城里已经响了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有大事发生。 旅馆里的那个胖老板娘也在“事后”告诉了丹德里恩不少消息——最近君临城里很乱。 先是首相在大街上被王后的弟弟带人袭击,护卫被杀的一干二净。 紧接着那个胖胖的劳勃国王突然暴毙,有人说是被蓝礼公爵失手杀的,有人说是被八爪蜘蛛瓦利斯毒死了,有人说是在打猎时被野猪拱死了。 还有一个说法是吃野猪肉活活撑死。 总而言之随着国王薨毙,一场大规模的政变席卷了整个君临城。 而那位一瘸一拐地跑到旅馆、告知几人希里的消息的奈德·史塔克公爵也在政变中被捕。 今天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政治啊政治...”兰伯特不着调地咕哝着,一边把长剑插进战马侧腹的包裹之中:“无论在哪儿都有这些混蛋事儿。” 其他几人也纷纷翻身上马,就在此时,杰洛特突然在远方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她长着一张长脸,棕褐色头发凝成了一团,如同刚刚打捞上来的海藻,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烂泥,正在茫然无措地跟随着周围乱糟糟的人群。 几个猎魔人愣在了那里。 他们认出了那个女孩儿——艾莉亚·史塔克,奈德·史塔克的二女儿。 两个月前他们在首相塔里第一次见到艾莉亚,机缘巧合之下白狼还展示了高超剑术,打败了艾莉亚的剑术老师。 后来奈德去了鳗鱼巷的旅馆时艾莉亚也跟了过去。 知道了猎魔人住在哪里之后,女孩儿还从首相塔里溜出来过两次,找到杰洛特偷师学艺。 虽然语言不通无法交流,但猎魔人们都很喜欢艾莉亚,特别是杰洛特。 白狼从这个喜欢舞枪弄棍的小女孩儿身上看到了年少的希里的影子。 “杰洛特。”也许是看出了自己弟子的好奇,已经骑在马上的维瑟米尔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杰洛特没说什么,默默地翻身上马。 丹德里恩也罕见地恢复了一脸严肃:“这片大陆比尼弗迦德还要命,现在不走,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史塔克公爵的家乡——北境——刚刚举起了叛乱的大旗,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已经爆发了。 几人的北行之旅必定充满了艰难险阻。 “我知道...”白狼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希里还在等着我们。” 说罢他拉起缰绳,回转马身,向着小路而去。 其他几位猎魔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马蹄疾驰,几人很快上了王国大道。 夕阳之下,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向着北方、向着远离君临的方向,策马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父亲 木剑咻的一声蹿出,击中了离地两尺的鸽子,鸟儿伴随着一大片棕色的羽毛掉落在地。 艾莉亚从墙角后窜了出来,她捏住鸽子的一只翅膀,另一只手抓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扭、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鸽子瞬间不再挣扎。 抓鸽子比抓猫简单太多。 艾莉亚已经在君临城里流浪了快一个月了。 她从首相塔里逃了出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跑去了鳗鱼巷的旅馆。 那个白发、琥珀眼瞳的剑士就住在那里,最近自己还找他练过几次剑。 那个人很厉害,连西利欧都说只有那个人可以救自己的父亲。 但是当她到了旅馆却发现,那几个异乡人早已人去房空,只有那个胖老板娘气得跳脚,把木地板踩得砰砰作响。 之后艾莉亚每晚都睡在跳蚤窝,不管屋顶、马厩,只要能躺下来的地方就行。 白天就跑出来抓鸽子,跳蚤窝的巷子里有许多煮着大锅浓汤、终年冒烟的食堂,她每天都会用鸽子跟他们换一点硬面包和一碗“褐汤”。 加上还不错的运气,她就这样勉勉强强活了下来。 艾莉亚抱着鸽子走在回跳蚤窝的路上,就在此时钟声从城市遥远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整个街道顿时乱做一团。 大人们纷纷打开了窗户向着北方望去。 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跑过,嘴里兴致勃勃地高喊着什么。 贵族的马车颤颤巍巍地从泥地里碾过,溅起的泥水洒了艾莉亚一身。 卫兵在吼叫,老妇在咒骂。 所有人都从歪歪扭扭的房子里跑了出来,顺着街道小巷往北边涌去。 艾莉亚也被推搡着加入了人群,被裹挟着往七神教堂的方向而走去。 等艾莉亚到达静默姐妹街时,人群已经摩肩擦踵,整个广场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往前挤,试图更靠近贝勒大圣堂一点。 熙熙攘攘的人奋地彼此交谈,雷鸣般的钟声从耸立头顶的七座纤细高塔传来,刺痛着艾莉亚的耳膜。 她左推右挤,在一双双马腿之间穿梭,满眼只有别人的手脚和屁股。 她用尽了全力,但只有十岁的她势单力薄,最终被人群挤得贴在一个石头基座上。 艾莉亚抬起头,看到“主教国王”,“受神祝福的”圣贝勒那虔诚的脸庞,于是她把剑塞进腰带,开始往上爬。 断掉的指甲在灰色的大理石上留下一条条血痕。 女孩儿最终爬了上去。 然后,她看到了父亲。 父亲从没有这么瘦过。 他的断腿已经烂掉了,破碎的石膏被脓血浸透成了暗红色。他几乎完全无法站立,全靠两个卫兵支撑。 站在他身后的是矮胖的总主教,年事已高,发色灰白,臃肿不堪,身着一件纯白长袍,头戴一顶由金箔和水晶做成的巨大宝冠,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七彩虹光。 一大群骑士和贵族站在高台之上,五名御林铁卫身披白金色的盔甲,雪白的披风在风中摇摆。 太监瓦里斯披着彩绘的锦缎袍子,穿了拖鞋,在贵族之间游走。 还有一个披着银斗篷、生了尖胡须的矮个子的陌生贵族,正面带微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父亲。 自己的姐姐珊莎也站在这群人中间,穿一袭天蓝丝质礼服,长长的卷曲的枣红头发放了下来 还有那个最可恶的乔佛利,身披大红丝衣和缎子装束,绣满腾跃雄鹿与怒吼猛狮,头戴金冠,在人群之中最为显眼。 瑟曦王后站在他身旁,穿了一袭哀悼的黑礼服,衣上间或有几许红丝,发际戴着黑钻石头纱。 钟声停止,寂静慢慢地笼罩住整个大广场。 父亲抬起头,开始说话。 艾莉亚完全没听懂父亲的一言一语。 “背叛了国王”、“背叛了王座”、“背叛了发誓保护的孩子” “阴谋废黜”、“自立为王” 艾莉亚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父亲的口中吐出。 然而人群显然与她不同。 群众开始大吼大叫,污言秽语此起彼伏,几块石头不知从哪里飞出,砰的一声打在了父亲的脸上,砸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流下。 更多的石头紧随其后,御林铁卫们不得不架起盾牌保护起身后的贵族们。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那个肥胖的总主教站了出来:“因为我们有罪,所以我们受苦,”他的声音浑厚而低沉,如同唱诗班的咏诵:“此人当着天上诸神与地上凡人的面,于此神圣之处所坦承其罪行。” 主教走到乔弗里面前,姿势滑稽地跪了下来:“天上诸神是公正的,然而受神祝福的贝勒曾教导我们,他们同时也是慈悲的。国王陛下,请问该如何处置这名叛徒呢?” 艾莉亚看到那个令她作呕的乔弗里推开了御林铁卫的盾牌,装作那些保护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我的母亲敦请我让艾德公爵穿上黑衣,珊莎小姐也多次为她父亲求情。”说完,他直直地盯着珊莎,面露微笑。 一时间,艾莉亚以为天上诸神当真听见了她的祈祷,但乔佛里随即转身面对群众:“那是她们软弱的妇女心肠使然。只要我一日为王,叛国之罪必将严惩!伊林爵士,给我砍下他的头!” 群众哗然,开始纷纷向前推挤,艾莉亚只觉身下的雕像也跟着摇晃。 她看到胖主教一把抓住国王的披风。 瓦里斯则冲上前来指手画脚。 珊莎双膝一跪,歇斯底里地啜泣起来。 就连那个一直高昂着脑袋的瑟曦王后都乱了分寸,拉住乔弗里在说着些什么。 只有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矮瘦男人露出了笑容。 然而乔佛里只是摇摇头。 珊莎尖叫了起来。 御前执法官伊林·派恩爵士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骨瘦如柴,如同一具披着铁甲的骷髅,他做了一个手势,两个金袍子立刻把父亲按在了大理石板上。 “父亲!” 艾莉亚跳入人群向前挤去,四周都是身躯,跌跌撞撞,相互推挤,艾莉亚抽出细剑四处劈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半步。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人群中飞速窜出把艾莉亚抓离了地面,一张披着黑发的脸贴了上来,纠结的胡须和烂掉的牙齿上下摆动:“孩子,不要看!” 是前几天来拜访父亲的那个黑衣人。 “我...我...我...”艾莉亚抽抽噎噎地哭着。 “小子,你给我乖乖闭嘴,把眼睛也闭上!” 艾莉亚跟着苍老声音闭上了眼睛,把脸深深地埋进了破烂的绵衫之中。 那个散发着酒臭的胸膛此时成了她唯一的倚靠。 “一切都会过去的。”女孩儿想着。 然而就在此时,另一个声音在女孩儿耳边响起: “艾莉亚。” 声音低沉有力,带着熟悉的口音。 女孩儿睁开双眼,看到那个一头白发的剑士正站在她身边,身后还跟着他的那几位伙伴。 他们此时的形象已经与之前大不一样,他们褪去了破破烂烂的衣衫,精致而华丽的护甲反射着夕阳的银光。 每一个人背后都插着两把长剑。 艾莉亚扑了上去:“求求...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杰洛特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孩儿。 他此时还没学会几句通用语,但还是听懂了那个单词—— “父亲。” 一瞬间,他心意已决。 转头看向远处的高台,那个高瘦的刽子手正从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双手巨剑,阳光在沉暗的金属上舞跃波动。 “杰洛特!”维瑟米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白狼看向自己的老师,本以为对方会劝阻自己,却见老猎魔人从腰包中掏出了一把沾着海泥的玻璃瓶,扔给了在场的几位猎魔人,嘴里还发着牢骚:“都这次大概是快不了了。” 杰洛特看向了兰伯特。 愤世嫉俗的猎魔人扫视了一眼站满御林铁卫的平台和周围数不过来的金袍子,抽动了一下鼻子: “操!” 然后把手中的雷霆魔药和海克娜煎药一饮而尽。 白狼又看向面无表情的雷索。 “杰洛特,你忘了我的绰号了么。”弑君者盯着高台之上那个头戴王冠、面容扭曲的少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只是不知道扎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会对我们捅的篓子作何反应。”艾斯卡尔说道。 “扎克作何反应?”杰洛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我觉得...” 他缓缓举起猎弩,对准了那个高举长剑的刽子手。 “他会做出与我们相同的选择。” 第一百四十章 君临城大屠杀 (一) 巴利斯坦·赛尔弥在昏暗的灯光下书写着。 他面前的书籍占据了半个桌面,黄金的铰链和丝线将上千页的上等白牛皮纸装订在一起,暗褐色的封面上排布着几个烫金文字。 《白骑士之书》 羽毛笔在白色的纸面上沙沙划动着: “无论你是谁,当你读到这里时,大约已经了解了历史上所有御林铁卫的故事。” “其中有些当上英雄,另一些是弱者、骗子或懦夫,有些贪图财富,有些渴望权利,有些罪孽深重。” “也总有些人尚能克己复礼,履行职责,持剑而终。” 羽毛笔停顿了一下。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白发苍苍的骑士放下羽毛笔,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时候,人们突然惊觉到往日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呢? 无论是宫殿里的国王,还是马棚里的猪倌,都再与地上的蝼蚁无异。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视线穿过笼罩着整个旧镇的阴沉雾霭,落在了远处的参天塔之上。 原本高耸入云的巨塔此时只剩了一半,参差的断口附近赫然排列着几道巨大的凹痕。 仿佛一只巨手曾经把整个参天塔握在掌中,在塔壁上留下了一个巨大无匹手印。 当那个黑发青年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还是当初在君临的比武大会上的惊鸿一瞥? 他摇了摇头,大概都不是。 沉思片刻,再度拿起了羽毛笔。 “在这本书的结尾,我要向你讲述的,是御林铁卫们最后的故事——” “君临城大屠杀。” ———————————————— 当弩箭射入伊林·派恩那没有舌头的口中时,现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之中。 跪在地上奈德·史塔克只感觉到冰冷的剑锋擦过了自己的脸颊,但是意料之中的死亡和虚无却没有降临。 他睁开眼睛,看到长剑“寒冰”已经落在了地上,旁边还有几缕自己的碎发。 伊林·派恩趴在地上,后脑勺上露出了半截弩箭。 一阵死寂笼罩了整个广场。 “啊!!杀人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高台下的围观人群立刻乱做了一团,女人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刺客!保护国王!” 奈德听到了杰诺斯·史林特的声音,那个背信弃义的金袍子司令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 高台上的五名御林铁卫同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台下维护秩序的一百多名金袍子也立刻攥紧了手中的长枪。 史塔克艰难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五个身影从混乱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是那五个异乡人! 他们推开了几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平民,直奔高台而来。 几人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狼狈模样,他们身穿精致而奇特的盔甲,手中的武器寒光流转,身后似乎还背着一把备用长剑。走在前面白发男人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 “刺客!刺客!”乔弗里也注意到了几名不速之客,高声尖叫了起来:“给我拦住他们!” 离得最近的几名金袍子立刻摆出了架势,一名胆大的向着杰洛特刺出了长枪。 白狼歪头躲过枪尖,弯刀上撩,一刀切下了士兵的双臂,长枪落地,上面还带着两只断手。 其他几名猎魔人也已走到了近前,他们甚至没有摆出作战的姿态,只是随意地档开了刺来的长矛,如同随手拨开几支麦秆,手中钢剑一击便解决了另外四名金袍子。 防线被瞬间撕开,守备队的阻拦甚至没能打乱几人的步伐。 凄厉的惨叫和喷溅的鲜血更是让围观群众彻底失去了秩序。人们四散奔逃,相互践踏,也挡住了广场四周试图聚拢过来的金袍子,猎魔人们借着这个空隙直接翻上了平台。 平台上的贵族们顿时大乱。 贝里席和瓦里斯呆若木鸡。 金袍子司令杰诺斯退缩到了御林铁卫们的后面。 胖主教慌乱之间摔倒在地,嘴里不停地高喊着七神保佑。 瑟曦吓傻在了原地,乔弗里抓着自己母亲的裙子,表情惊恐而扭曲,嘴里不停地尖叫着含糊不清的命令。 包括猎狗在内的几名御林铁卫虽然拔出了长剑,但似乎还在踟躇着要不要上前接战。 他们所有人都观看了两个月前的比武大会,此时也已经认出了面前的这几位“刺客”就是那几个出现在群体比武中的异乡人。 杰洛特扫视了一眼平台上的五名御林铁卫,他的脸庞此时已经不似常人,苍白的皮肤上爬满了青色的纹路,嘴唇黑紫,如同一具中了剧毒的尸体。 “一人一个...”白狼甩掉长刀上的鲜血,一刀切开了绑缚着奈德双手的绳子,冷冷说道:“速战速决。” 其他几名猎魔人点了点头,围绕在奈德周围,隐隐形成了一道防线。 奈德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几人是来救他的! “杀...杀了他们!”乔弗里终于捋直了舌头:“杀了艾德·史塔克!!” 普列斯顿·格林菲尔第一个冲了上来,白色的披风迎风展开,身材矮小的御林铁卫此时成了他的兄弟们中最为“高大”的那个。 他的对手是艾斯卡尔。 刺出的长剑被猎魔人轻易躲开,但是御林铁卫显然要比金袍子们有经验的多,普列斯顿扭转力道,前刺改为横砍,迫使艾斯卡尔举剑防御。 砰!两剑相交,普列斯顿感觉自己劈在了石头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猎魔人的一只手已经抓了过来,如铁钳一般牢牢锁住了他持剑的手腕。 猎魔人只用了单手就挡住了骑士的双手劈砍。 普列斯顿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捏碎了。 剧痛让他的惨叫了起来,拼尽全力抬脚踢在艾斯卡尔腰上,猎魔人却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御林铁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抬起长剑,猛地插入了自己面甲上的缝隙之中。 钢剑贯穿而过,沾满鲜血的剑锋从御林铁卫的脑后刺出。 失去了生命的骑士重重地跪在了地上,艾斯卡尔没有抽出长剑,而是反握剑柄,用力一抬。 普列斯顿的头颅被直接从脊椎上“撬”了下来,径直飞出了十几米远,在半空中泼洒出一道鲜红的轨迹。 无头尸体砰的一声躺倒在地,残暴血腥的场面再次在人群中掀起一阵骚乱。 而猎魔人们并没有给骑士们反应的时间,他们迈步上前,向着各自选定的目标压了过去。 杰洛特径直走向了马林·兰特, 几天前才解决了那个布拉佛斯首席剑士的马林开始还有些信心,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级别完全不同的对手。 白发男人的剑比西利欧还要快,而力量更是翻了几倍,几记劈砍之下便让他彻底失去了重心。 等他再次看清对手的身姿时,白发男人已经双手高高举起了弯刀。 这一击会很重! 御林铁卫慌乱之间举剑防御。 长刀劈下,撞击声响彻广场。马林手中的刚剑被硬生生劈弯,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双臂应声脱臼,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当他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白发男人已经再一次举起了弯刀。 一道寒光闪过,马林只觉得一股寒意自上而下贯穿了全身。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杰洛特甩了甩长刀上的鲜血,马林·兰特跪在他的面前,肩膀扭曲,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 先是白金色的头盔裂成了两半,砰砰两声掉落在地上。 紧接着华丽的御林铁卫胸甲也一分为二,最后一道血痕出现在马林的脸部中央,然后延伸到胸腹之上。 随着一阵粘稠的声音,御林铁卫的整个身子裂成了两半,花花绿绿的内脏洒了一地。鲜血从被切开的心脏中喷溅而出,染红了半个平台。 胖主教晕了过去。 肥胖的柏洛斯·布劳恩完全慌了神,没做多少反抗便被兰伯特一剑了结,白金色的板甲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黄色的脂肪从里面流了出来。 曼登·穆尔抵抗了最久,但最终还是被维瑟米尔一剑枭首,硕大的头颅滚到一边,浅灰色的眼珠瞪大滚圆,似乎比活着的时候还多了些生气。 顷刻之间,五名御林铁卫只剩下了桑铎·克里冈一人。 “快走!”猎狗对着呆愣的杰诺斯咆哮了起来。 他拎起了已经在胡言乱语的乔弗里和傻愣的瑟曦,推到了金袍子司令的身边:“带国王和太后走!然后把全君临的守备队都调来!” 瑟曦·兰尼斯特也终于回过了神。 她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然后被一下推下了高台。 此时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无比的想法。 她,天选之女,七大王国的太后,是愚蠢的。 篡夺者战争之后之后,她一下次提拔了五名酒囊饭袋的亲信成为御林铁卫。 而一个月前成功逮捕了奈德·史塔克之后,她更是自作主张地把巴利斯坦开除出了御林铁卫。 如今她要为所有这些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珊莎,带走珊莎·史塔克!”贝里席指着猎魔人们胸前的狼头吊坠:“他们是北境的人!” 一直趴在地上的珊莎闻言也反应了过来,手脚并用向猎魔人们爬去,但却被身边的猎狗一把抓住了脚踝提了起来,然后扔到了杰诺斯身边。 “我来挡住他。”桑铎扶了扶头上的猎狗头盔,对着迎面而来的光头大汉举起了长剑。 随着周围人群奔逃散去,越来越多的金袍子汇聚了过来,逐渐对平台形成了围拢之势。 雷索沉默不语,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鹿角皇冠。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吱呀声,金色的皇冠被揉成了一个金属球,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猎狗的脚下。 猎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了面甲。 ———————————————— 梦中的布兰终于看清了那个幻想。 随着丘陵崩塌,一只巨大的蝮蛇从里面钻了出来,它与那四头巨狼一样同样有着琥珀色的眼眸。 而它们脚下也根本不是真正的丘陵。 而是堆积如山的斗篷。 成千上万的,浸透了鲜血的金色斗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临城大屠杀 (二) 砰! 砰! 两剑相撞,桑铎·克里冈只觉得自己虎口发麻,手中的长剑颤动不止,让他几乎抓握不住。 面前这个光头大汉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魔山”格雷果·克里冈。 这个两米多高的巨人此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高有着发力的优势,自己会彻底被这个异乡人碾压。但即使如此,他也只能在对方的攻击下不断后退。 另一边金袍子们也从广场的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有几个试图爬上平台,但都被猎魔人们一剑解决。剩下的守备队士兵见状再也不敢上前。 连御林铁卫们都撑不过几个回合,这些平日里只会欺压百姓、盘剥平民的酒囊饭袋们早就吓破了胆。 “雷索,快点解决战斗。”维瑟米尔已经有些焦急,他一脚踢开晕倒在地上的胖主教,把地上的奈德·史塔克拉了起来,不顾对方的痛叫将他扛到了肩上:“我们得突围了。” 光头大汉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表情认真了几分。 蝮蛇学派猎魔人是可以双持的。 雷索单手挥剑继续与猎狗的双手巨剑相持,另一只手则不断地寻找空隙进攻。那柄断刃如同蝮蛇的迅捷而致命的毒牙,猎狗顿时方寸大乱,身上很快便被短刃划出了几个伤口。 桑铎这才意识到对方刚刚不过是在跟自己玩玩!无力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内心。 猎狗怒吼一声,双手巨剑扫向雷索,绝望的暴怒让他暴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力量,猎魔人终于被这一击逼退了一步。 他借着空隙瞥向远处,瓦里斯和贝里席早就逃的不知所踪了,杰诺斯·史林特和几名金袍子已经护送着瑟曦和乔弗里退到了广场的外围,一名金袍子抓着珊莎的头发,“小小鸟”不断着挣扎,却只能被拖拽着前进。 更多的金袍子从广场周围的大街小巷中涌了出来,向着高台包围过来。 “杀掉这些刺客!活捉艾德·史塔克!”他高喊一声,随即跳下了高台。 在杀死自己的哥哥之前,他还不能死。 雷索对着猎狗的背影使出了一个【伊格尼】的手势,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他尴尬地愣了一下,这片刻的迟疑也让桑铎成功地逃离了战斗,退到金袍子们的防线的后方。 “啧啧...忘了法印失效了么。”兰伯特嘲讽道。 “别管他了。”杰洛特又喝了一瓶【雷霆】魔药,他将爱丽丝弯刀插回背后的剑鞘,拔出了陶森特骑士剑:“突围!” 说罢纵身从平台上一跃而下,半空中斩断了几只矛尖,直直扎入了金袍子的队伍之中。 华丽的剑舞随之而起,银色的刀锋旋转翻舞,掀起了一场优雅而致命的死亡风暴。 其他几名猎魔人也跟着跳入广场之中加入了战斗。 鲜血四溅,断矛碎木、残肢断臂四处横飞。一个又一个人头冲天而起,瞪大的眼眸中溢满了惊恐和绝望。 转瞬之间几十名金袍子已经倒在了猎魔人的剑下,几人很快便杀到了圣贝勒雕像附近,从那个一脸惊恐的黑衣人攸伦怀中拎走了艾莉亚。 就这样维瑟米尔扛着两个史塔克走在中央,其他四名猎魔人围在四周构成防线,大步地向着广场北方突围而去。 周围的金袍子们不断地试图围攻几人,但很快便发现任何胆敢上前之人都会转瞬间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剩下纷纷肝胆俱裂向后退去。 一个诡异的景象出现了,一百多名金袍子把五个猎魔人团团围住,却无人敢上前接战,在中央留下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几名猎魔人快速穿过广场,身后留下了一地披着金斗篷的尸骸。 此时趴在维瑟米尔背上的奈德·史塔克已经目瞪口呆。 他扭头看向另一个肩头上的艾莉亚,蓬头垢面的女孩儿正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似乎正在享受着一场从未有过的冒险。 奈德张了张嘴,但巨大的荒谬感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这几个异乡人突然出现劫法场时他只觉得惋惜。 几名御林铁卫被瞬间解决时他惊讶万分。 现在他心里只剩下了茫然。 甚至有些恐惧。 此时此刻,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离开圣贝勒广场之后,猎魔人们很快甩开了踟躇不前的追兵,他们沿着小巷向君临城北方而去,沿途几乎没遭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猎魔人的突破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城防队甚至来不及组织起大规模的阻击。 偶遇的几只金袍子小队都是从君临城其他各处赶来的,他们没亲眼见到圣贝勒广场上的屠杀,毫无畏惧地向着猎魔人发起进攻,然后便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被切成一地残尸。 几人最终来到了距离巨龙门不远的地方。 远远望去,此时二十余米高的城门早已被关闭,手臂粗的钢条铸成的铁栏也已经被降下。 红色巨砖砌成的城墙如同一道天堑,隔开了君临城内与外面的王国大道,城墙上更是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弓箭手。 几名猎魔人停下了脚步。 他们有信心与金袍子们正面作战,但是顶着弓箭手的俯射翻越城墙实在是太勉强了。 况且所有的法印和附魔都已经失效,大部分炸弹也已经被海水泡湿了,还能用的寥寥无几,只有魔药和煎药对身体还有着一些刺激效果。 而且他们还带着一个无法走路的伤员,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此路不通。而且其他的城门此时估计也都已经关闭了。 就在他们不知道如何是好时,维瑟米尔肩膀上的艾莉亚似乎看出了几人的难处,稚声稚气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一条路。” 她拍了拍维瑟米尔的身子,小手指向南边:“红堡地下有一条密道可以出城!我知道怎么走。” 猎魔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听的半懂不懂,但大致明白了女孩儿的意思。 没有丝毫犹豫,几人沿着城墙南方折返而去,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混乱肮脏的跳蚤窝。 这里臭气熏天,未铺砌巷道和交叉路口如迷宫般错综纠缠,路边建筑都紧挨狭窄的小巷而建,几乎靠到一起。 然而艾莉亚却对这里无比的熟悉,指挥着众人穿过大街小巷,快速向着南方而去。 奈德突然明白了什么,这让他心中一阵绞痛。 在艾莉亚的指引下几人很快便走出了跳蚤窝,重新回到了铺了青石路面的主路,然后迎面遇到了大批穿着金色披风的城防部队。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光头男人,正是金袍子司令杰诺斯·史林特。 此时他刚从钢铁门召集了更多的部队,两队人马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财务大臣培提尔·贝里席也跟了过来。 见到几人出现,杰诺斯立刻命令三百多名守备队士兵组成了数道防线,长剑、长矛列队在前,五十多名弓箭手位列后方。 他自己和培提尔则躲在了最后,他一脸惊恐、如临大敌地看着远处那几个形单影只的陌生人,似乎身前那层层防御都无法给他半点勇气。 此时的杰诺斯是懵逼的。 他刚刚才去过圣贝勒广场,本以为可以围剿那几名刺客,却只看到了满地的残尸断臂,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广场。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追击时,那几个名刺客却折返了回来。 是还没杀够么又绕回来了么? 而且还直奔南方而去。 那是红堡的方向! 这五个人是想要直接攻下整个君临城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君临城大屠杀 (三) 看到有些慌乱的杰诺斯,小指头轻轻摇头,微笑说道:“史林特大人。让我来交涉吧。” “艾德!”小指头对着远处的几人高喊道:“你的女儿还在这里!你不想美丽的珊莎遭受折磨吧。” “臭东西!放了我姐姐!”艾莉亚挣扎着从维瑟米尔的肩头上跳了下来。 培提尔自然不会理会艾莉亚,而是继续对着奈德喊道:“史塔克公爵,国王赐你一死,以抵偿你那背叛王座的罪行。但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为了苟且偷生,居然在君临城中掀起一场...” 他看向那几个陌生的异乡人,似乎不知道用何种词汇才能描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场叛乱。” 杰诺斯也配合着做了一个手势,整齐列队的金袍子们纷纷拉起了长弓,锋利的箭矢瞄向了猎魔人们。 “瑟曦太后让我告诉你,但如果你现在投降,乔弗里国王将会遵守承诺,允许你披上黑衣。” 小指头一边不留痕迹地说着临时编好的讹言谎语,一边望向北边的方向,那里烟尘四起,似有更多的部队正在集结。 他知道,亨佛利·维水的旧城门守军正向这边赶来。 君临城里常备有两千人的金袍子部队,但大部分都分散驻守在七大城门,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根本无法召集起所有人。 但命令已经传出,只要能拖延住时间,更多的守备队就能源源不断地赶来。 广场前陷入了死寂,只有被拉满的弓弦咯吱作响。 奈德此时已经被维瑟米尔放了下来,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身边那个一头灰发、身材有些发福的老人,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他又望向那几个救了自己的人。 异乡人们似乎无视了这场对话,正自顾自地仰头喝着一瓶瓶颜色古怪的液体。 一个又一个空玻璃瓶在摔碎在了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奈德盯着远处那个矮瘦的身影,双眼中几乎要喷出怒火。 要不是小指头的背信弃义,他根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也压跟不相信那个暴虐的乔佛利国王许下的任何承诺。 退一步讲,这场所谓的“叛乱”压根就是不是他指使的,他现在甚至都不清楚这几位异乡人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营救自己。 更何况这几位异乡人还语言不通,就算他想阻止也无法交流。 但作为一个父亲,奈德一想到要致自己的女儿于不顾就心痛万分。 在这片刻的犹豫之间,一只箭矢突然从金袍子的队伍中飞出,直直射向了奈德。 贝里席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压根就不想艾德活着。 混乱才是阶梯! 然而下一刻笑容却凝固在他脸上。 箭矢飞过百多米距离,咚地一声停在了奈德眼前。 后知后觉的奈德后退了一步,膝盖的剧痛让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一只手挡在了他身前,握着还在不断抖动的箭矢。 身边那个头发花白、身材发福的老者居然徒手抓住了弓箭。 先是不知何人放出的冷箭,然后又被人徒手接住。这一瞬间的变故和反转让所有人呆愣在了原地。 杰洛特、兰伯特、艾斯卡尔和雷索相互看了一眼,抹了把嘴,也拿起挂在腰间的猎弩,扣动了扳机。 随着四名金袍子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几名猎魔人也发起了冲锋。 “放箭!放箭!”反应过来的杰诺斯声音扭曲地大叫了起来:“快他妈的放箭!放箭!” 弓弦振动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箭雨袭向飞奔中猎魔人。 就在人箭相撞的瞬间,几人或是翻滚、或是滑铲、或是跳跃,直接躲开了最密集的齐射。 手中长剑挥舞,窄细的剑身仿佛被拉成了一道宽阔的屏障,将飞来的箭矢尽数斩开,少数几支突破防御的箭矢也只是大角度地射在了猎魔人身上,“恰好”擦过盔甲上最为坚韧的部位,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四溅的火星。 倒在地上的奈德看的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任何人可以如此战斗。 优雅灵活的躲避、毫无破绽的格挡,然后最大化地利用身上的盔甲挡住避无可避的攻击。 “放箭!放箭!” 凌乱的箭雨再次扑向猎魔人,却依然没有取得半点效果,甚至没能减缓几人的脚步。 杰诺斯后退了两步。 飞速冲来的敌人甚至让杰诺斯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几个人跑的比弓箭还要快! “放箭...放箭...” 杰诺斯声嘶力竭,声音逐渐变得沙哑而无力。 他不相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这些人还能躲开箭矢。 果然,看到再度拉满的弓弦,那几个冲到近前的异乡人放慢了脚步,正当他心中燃起希望时,却看到对方从腰后拿下了几个黑色的铁球,猛地扔了过来! 轰!轰! 剧烈的爆炸掀飞了十几名金袍子。金属碎片四散横飞,凿穿血肉之躯带出一片片红色的血雾,金色的披风被肆虐的火舌烧得焦黑。 混乱让城防队失去了最后一次齐射的机会,在杰诺斯绝望的目光中,四名猎魔人直直撞入了金袍子的防线之中。 血腥的杀戮再次上演。 杰诺斯看到一名士兵举剑砍向一个满脸伤疤的男人,却被对方直接击飞了武器,弯折的长剑旋转着飞向天空,插进了几十米外的地面之中。 那个光头壮汉躲开一击穿刺,粗壮的手肘撞在一名攻击者的下巴上,金袍子的脖子瞬间被拉长了两寸,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头颅软趴趴地拉耸了下来。 那个白发男人则时不时地转换着手中的武器,细长朴素的直剑优雅精准地切开一个个喉咙,另一柄华丽的弯刀仿佛可以无视一切防御,如切黄油般劈开一面面盾牌、撕开盔甲和肉体。 没有吼叫,没有咒骂,那四个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不见粗重的喘息。 哪怕鲜血已经浸满全身,他们依然面无表情,仿佛四个为杀戮而生的魔神,收割着双目所及的一切生命。 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谁,谁就是下一个死者。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屠杀! 几百人的金袍子队伍中慢慢开始出现了溃逃者。 他们本就是一群只会欺压百姓的城防队而已,大都没经历过任何真刀真枪的战斗,而如此血腥残暴的杀戮即使是在最可怕的噩梦中都无法想象。 而看着鲜血横飞的杀戮向着自己不断推进,杰诺斯也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勇气,他用力把身边几个手下推了上去,自己则转身跑向了一旁的小巷之中。 但死亡紧随其后。 一支弩箭破空射来,贯穿了他的脖颈。 金袍子司令趴在地上,口中涌出红色的泡沫,不一会儿便失去了气息。而培提尔早就不见了踪影。 首领的死亡也终于让金袍子们彻底丧失了斗志,纷纷丢盔卸甲,跟着溃逃而去,只留下了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四处漫涌的鲜血。 战斗结束了,但刚经历恶战的猎魔人们没作半刻停留,维瑟米尔再次拎起奈德和艾莉亚,其他几人也只是随意地擦了擦长剑,便继续向着南方而去。 他们穿过夜影巷,沿着小路爬上伊耿高丘,很快便抵达了红堡北边的小侧门。 也许是根本没有预料到几人会冲击红堡,大部分金袍子都被调走了,只剩下一些披着红色披风、头戴雄狮钢盔的兰尼斯特卫士。这个平日里无人使用的小侧门更是只有五名卫兵把守。 突然出现的五个浑身浴血之人让他们心生警觉,几人飞速地放下了铁栅栏,然后高声警告起来。 雷索走到城墙之下,一跃跳上三米的高度,抓出城墙中央凸起的赤红色砖块,开始徒手向着城墙上方爬去。 红堡的外墙只有六七米高,雷索转眼间便爬到了上沿,这场面把那五个兰尼斯特吓坏了,其中一人用长枪捅向猎魔人,却被对方抓住了枪尖,一把扯下了城墙。 其他几名猎魔人也拿出了腰间的猎弩,随着几声弦响,剩余的四名士兵也应声倒地。铁栅栏被迅速打开,几人扶着奈德和艾莉亚通过了红堡外墙。 直到此时,红堡里的守军仍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甚至在几人通过外庭院时,一些正在训练的士兵也只是转过身来,好奇的打量了几人几眼,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击。 几人穿过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铁吊闸,径直走入了中庭。 这时一名士兵才高叫了起来:“那是艾德·史塔克,那个叛徒!” 剩下的兰尼斯特卫兵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围了过来。 回应他们的是一个黑色的炸弹。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逃离 乔弗里和瑟曦刚刚回到梅葛楼的皇家寝室之中,身边站着两名御林铁卫。 桑铎身后的白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另一名御林铁卫全副武装,淡褐色的长发从头盔下披散而出,眼缝中露出一双英气的眼眸。 乔弗里头发凌乱,脸颊上布满了一道道泥痕,显然在刚刚的暴乱中遭遇了些不快,他一把抓起趴在地上珊莎:“史塔克家的贱人,我绝对不会让你的叛徒父亲逃跑的!” 他一巴掌打在了女孩儿脸上:“我会把你和你爸的头全都砍下来,插在枪尖上,在红堡的城墙上立上一百年!” “尊敬乔弗里陛下,”珊莎趴在地上捂着脸笑了起来:“是你先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恼羞成怒的乔佛里再次举起了巴掌。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窗外响起。 —— 当亚历斯·奥克赫特赶到皇家圣堂时,面前已是一片狼藉。 地面上一个土坑冒着黑烟,显然有什么东西刚刚在这里爆炸了。 圣堂前躺着几十具兰尼斯特士兵的尸体,他们大多缺胳膊少腿,有几具甚至被劈成了两段。残肢断臂铺满了中庭的地面,大量的血迹蔓延到圣堂之内。 亚历斯还在困惑时,一个身影从圣堂里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满头灰发的老者,面容慈祥,披着锁甲的身体有些发福。 亚历斯今天下午才赶到君临,他没有去参加前首相艾德的认罪仪式,但还是从刚刚乔弗里的疯言疯语大致还原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警惕地拔出了长剑:“你就是那些刺客之一?” 老者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他听不懂的话语,同样拔出了背上的长剑。 御林铁卫望向老人身后的大门,圣堂里已经空空如也。 “把老弱病残留下来断后么,这帮可耻之人...”亚历斯握着长剑的手放松了半分;“如果你投降...” 话音未落,远处那个身形突然动了,老人以惊人的速度冲了过来,两步便来了亚历斯面前。 御林铁卫慌忙挥出一剑,然而对手臃肿的身躯却有着极不相称的灵巧,老人轻松地转身避过攻击,手中钢剑顺势上撩。 一阵寒意浸透了亚历斯的全身,他只觉得自己飞了出去,在上下翻转的视野中,他看到自己那穿着白金色板甲的双腿依然站在原地,半截白色斗篷正在缓缓飘落。 ‘一剑...’御林铁卫脑中想道:‘自己的白袍兄弟们就是这样死的么?’ 亚历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兰尼斯特士兵。 他在士兵死不瞑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张惊恐而绝望的脸。 ———————————————— 猎魔人们走在一片漆黑之中。 君临城的地下是一个庞大的迷宫地牢。 两百年前梅葛国王建造了它们,作为敌人包围红堡时的逃生通道,现在却成了几人逃离君临的密道。 他们走下无止尽的螺旋楼梯,在庭院间和吊桥上穿梭,经过一个个构造奇特的房间,有的房间中墙壁血红,仿佛在滴血,有的房间里能隐约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 在经过某个房间时他们还听到了乔弗里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身影从后面跟上了几人。 杰洛特隔着很远就认出了来人:“辛苦你了,维瑟米尔。” “嗯,应该没有追兵了。”老人说道。 “难对付不?”兰伯特有些阴阳怪气。 “又是一个穿白甲的,”维瑟米尔回应道:“比那些金袍子厉害一点。” 五人汇合之后脚步顿时又加快了几分。 趴在雷索背上的奈德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他不知道这些异乡人是如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底线看清东西的,也不知道那个留下断后的老者是如何追着几人的踪迹跟上来的。 但他早就无所谓了,今天他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几人健步如飞,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厅堂之中。 猎魔人胸前的吊坠震动了起来。 震动非常的微弱,但这是几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他们向四周看去,有些微弱亮光的昏暗厅堂之中摆满了巨大的怪兽颅骨。 最大的那个颅骨足足有六七米高,上沿顶到了厅堂的天花板上,两排密集的黑色巨齿如同黑曜石打造的巨剑。 “是龙?”杰洛特惊讶地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也有龙?” “很像,但我从没见过、听说过这么大的龙...”维瑟米尔说道:“最大的这个...比金龙还大。” 感觉到背上的艾莉亚似乎有些发抖,杰洛特拍了拍女孩儿的脑袋,用生疏的通用语说道:“艾莉亚,不怕。” “有我们..在这...”白狼走上前去,仰视着那个巨大的颅骨: “即使它还活着,你...也不用怕。” 猎魔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他们按照艾莉亚的指示在大厅里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木门,再次投入了黑暗之中。 曲折的石造甬道逐渐消失,之后是木材所支撑的土洞,最后进入了灌满臭水的下水道中。 不知走了多久,当几人从黑水湾中游出时,外面已是午夜,远处君临城依然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卫兵的喊叫,几里之外的红堡变成了天际线上的一个影子。 他们沿着岸边向北前进,很快便来到了罗比斯路便的一片森林之中。 一个身影从树下站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丹德里恩的声音传了过来:“城门关闭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出不来了。”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再多等一刻我就走了!”诗人回道。 白狼没有回应,他看向一边,不远处的树上拴着整整七匹骏马。 这位大诗人虽然整天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杰洛特放下背上的艾莉亚。女孩儿已经睡着了,脏脏的小脸上写满了安宁,她太累了,过去两个月从未踏踏实实地睡过一个好觉。 丹德里恩从包裹中拿出了几块面包和清水,分给了早已饥肠辘辘的几人。 简单吃过之后,雷索把艾德·史塔克扶上了马背,公爵抓起缰绳,示意自己还能骑马。猎魔人点点头,也翻身上马。 奈德望向远方的君临城脸上难掩忧伤。他逃出来了,但女儿珊莎却被留在了这里。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活着,只要詹姆还在北境人手中,珊莎就不会有事。 “各位,我刚刚等你们的时候又做了一首诗,想不想洗耳恭听?” “别!”兰伯特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刚吃了饭。” “是通用语的...”丹德里恩没理会他人的抗议,自顾自地高声咏诵了起来。 “王领之南,黑水河的北岸,” “伟大的君临城将整片大陆俯瞰,” 其他几名猎魔人打马回身,似乎想要逃离什么。 丹德里恩紧追其后,嘴里继续念着自己刚出炉的大作。 “百姓业乐居安,人民富足勇敢,” “阴谋的乌云把君临笼罩,” “忠诚值守的首相却被那高高在上的王座背叛,” “啊,连七神都不忍目睹的混战,” “狩魔猎人们落入了圈套,” “但不要忘了,即使世间所有人都将你背叛,那个人也会一直在他身边。” “他出现了!” “丹德里恩,” “英俊的吟游诗人背着竖琴与长剑。” “利刃出销,流光如白色的月亮般冰寒。” “金色披风在风中碎裂纷飞,” “白色的铁甲在剑下分做两半。” “又一次的,白狼再次逃出了升天。” “英俊而强大的吟游诗人丹德里恩,” “猎魔人们最好的伙伴。” 跟在后面的奈德已经听傻了。 虽然吟游诗人大多喜欢夸大其词,但这位实在是有些过火了点。 但其他几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甚至还有人叫了声好。 马蹄疾驰,几人向着北方策马而去。 奈德·史塔克看着前方那几个身背双剑的背影,多次想要开口道谢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看着北方天空上皎洁的月亮,他突然意识到,他所熟知的七大王国,维斯特洛,乃至整个世界, 从今天开始全都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