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侠有点弱》 境界设定,以及现出场人物武力设定 若有什么遗漏,bug也欢迎大家留言补充 境界:不入流,仅能使用稀疏的内力增强自身,鲜有能使用的武功绝学。 三流,能将内力附于武学兵器之上。 二流,内劲外放。 一流,内功精湛,融入绝技。 极境,能够引动天地异象,动用天地间的力量为己所用。 人物: 林晨,不入流 未知轻功,越阵斩,启命,烛龙之躯,剑势(即将习得) 凌十九,无内力 通晓天下武学,无内力施展招式,引动气流 九霄宫主,极境 寒玉真诀,一剑破九霄,消融,寒域,通晓天下武学。 句让,极境 剑势 何震玄,极境 解尘离魂手 真如海,极境 苍茫剑诀 林千城,一流顶 离风针,启命 南宫常清,一流中 山河决,飞仙步 苏迁,一流中 烈阳三耀刀法 杜青青,一流中 寒玉决 有为,二流顶(内力一流) 游龙功,空明剑法(即将习得) 苏落,二流顶 烈阳三耀刀法 武跃,一流中 月如霜,一流中 牛井,一流中 胡尚,一流下 莲婷,二流中 四大巡捕,二流顶 常立雪(剑气入体),未知 黑色剑气 第一章 梦入夜,仙临尘(1) 天明朝今年国运不济,北方两州遭了旱灾,南方两州却遇了洪水,也算了立国以来头一遭。 当然,离京都较近的青州不在此列。 深夜,青州柳叶镇外,一个看上去二十岁上下的布衣青年正驾着马车在密林里疾驰。 林晨在颠簸中缓缓张开双眼,眼前的场景让他有些头疼。 自己本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孤儿,从小被一独臂老头收养,逼着学什么武功,十六岁时却被老头砍了右臂,一脸蒙蔽的时候被其告知本派武学一脉单传,却需失去练功的手臂,体会从有到无才能真正融会贯通,然后老头就消失了,之后林晨再没见过他。 林晨从来也没发现原来老头是个精神病,一脉单传,练哪砍哪??? 作为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他自然不会去找个所谓传人接着坑,手臂就当做是报了老头的养育之恩吧。 林晨是个豁达的人,之后找了个修花剪草的工作,人家看他是个残疾人也颇为照顾,小日子过得也算舒坦,只是昨晚睡着以后一睁眼,居然就穿越了! 看着手中的缰绳和屁股下面的马车,林晨融合的记忆也渐渐模糊,只记得幼时跟着一对父女生活过一段日子,以及自己现在也叫林晨,林晨叫那老者师父,那人教了林晨一些功夫把式,只是那些武学相当粗浅,不然现在自己也不会是一个……马夫?应该是吧。 林晨有些恍惚,马车少了马夫的驾驭变得有些颠簸,忽的一本书从怀里颠了出来被他下意识的右手一夹,林晨看着右手出神,半晌也只能感慨一声有手真好,自己竟无意间经历了从有到无,那招是不是也能用出来了…… 目光慢慢转到那本书上,林晨突然眼角不住的抽搐起来,只见书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恶向胆边生之脱处教学指南”,随后又在怀里摸到几个瓶瓶罐罐。 咳……这还不如马夫呢,心中感叹着,马车吱呀吱呀的驶出密林,进了一条被满月映的有如白昼的林间小道,林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慌忙跳下马车,左手扶住车门,右手颤颤巍巍的拨开帘子,然后改为拍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 “啊,自己的品味,真不错啊。” 接下来的事应该是小心的叫醒马车里的两个女孩子,跟她们说自己只是想测试下马车的性能,然后恭恭敬敬的把她们送回去,之后大概她们会相信,或者,被毒打一顿在监牢里待个几年。 当然这是“自己”造的孽,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自己也该担了才是。 “公子,再停一会,待小女子护卫至此,你可就跑不了了。”马车里幽幽传出涓涓细流般的声音,听的沁人心脾。 大概是刚才停车动静大了些,女子提前醒了过来,林晨挠了挠后脑勺,背对着马车开口道,“那个姑娘,在下只是想测试……” 还没说完,那女子拨开车帘,娓娓动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无妨的,那些护卫虽有些龙阳之好,待小女为公子说上几句好话,必保公子性命无虞。” 喂喂,你这话有语病啊,咽了口口水,林晨如芒在背,打了个寒颤转身朝马车看去。 只见刚才说话的女子半个身子探出马车,一身淡黄色素裙,风姿绰约,凹凸有致,梳着简单的垂鬓髻,而另一个女子不知何时也醒来了,白裙在月下反射着丝丝缕缕的光,及腰的长发只用一根发带简单的绑着,玉体修长,如莲似槿,静静的坐在马车顶上抬着头赏月。 月光打在二人脸上,一人如莹玉一人如初雪,一轻柔一清冷,林晨有刹那间觉得似乎是二女的光照在了月亮上,今晚的月色才会如此美丽。 愣神只有一瞬,林晨赶忙抱拳致歉,“两位姑娘,在下绝对无意冒犯,今日之事在下也绝对守口如瓶,只希望两位女菩萨能放小的一马。” “小女倒是相信公子的,只是那些护卫,就很难说了。”黄裙女子眨了眨眼俏皮道。 林晨有些尴尬,古代女子怎的这么实诚,难道不知道这样威胁贼人后果只会更严重的吗,想着,抬头询问似得看了看车顶上的女子。 “驾车,走。”车顶女子自然吐露的声音淡淡的。 到底是谁急着跑啊,林晨有些无奈的恭声道,“如此,只得请二位在此稍待片刻,等那些护卫来了,二位自然可以安然回家” “唔,此地更深露重,我二人皆是薄裙裹身,且不说护卫能否找到此处,单就小女子自幼体弱多病,在此多待片刻恐有性命之忧,咳咳。”车中女子适时的咳了两声说道。 这咳声也太假了,林晨有些愤愤然,得,爷车留给你们行不? 转身刚走出一步,恶魔的声音如期而至,“梁叔叔最善长途追踪……咳咳” 女子有些过分,惹怒了林晨,既然如此便怪不得他了,这样想着只见他嘴角挂着坏笑,一步步走向马车…… “驾。” 好男不和女斗,这是林晨两世学来的至理名言,虽然不知道两女有何目的,他还是选择驾车带着两女继续向前。 “两位姑娘,此地在下并不熟悉。”林晨记忆尚有些混乱,他不认路。 “小女初来乍到便被公子请了来,恐怕是帮不上忙了。”黄裙女子有些玩味的道。 林晨很是尴尬,生硬的扯开话题,“咳,在下林晨,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小女胡玉娘,乃是国公府总管之女,此次进京为的是参加三年一度的花朝节。”黄裙女子低头抚了抚裙上的褶皱,大大方方的说道。 这女子也太单纯了些,自己随口一问,就把名字身份目的都说了,如此脱口而出想必不是虚言,林晨心中暗想。 “凌……十九。”白裙女子一如既往的没有情绪。 “呃,敢为姑娘芳龄。” “十九。” 嗯,这女子某些方面也很单纯,林晨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迷倒了带上马车一路狂奔还能正常说话已属不易了,难道还能要求别人敞开心扉吗。 “胡姑娘,这国公的官大不大啊。”林晨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颇为关心的问道。 “噗哧,公子想必是相当喜欢玉娘了,这江湖人士做事哪有不先探查对方背景的。”玉娘掩嘴轻笑了声说道。 “哈……哈哈。”林晨陪着窘笑两声,看来对方知道自己是个采花的,只是把自己想成了临阵缩头那种,这样也好,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烦。 “老爷他不问国事很久了,手头的兵马也都在边境,公子无需多虑。”听玉娘那边说完林晨也算是心里放松了点,起码不用面对成批成批的官兵追捕了。 半晌,胡玉娘歪着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只是这皇帝想要登基,似乎还得要老爷首肯才行。” “左上山,右官道。”凌十九淡淡的声音在此时响起,似是对附近的路相当熟悉。 林晨僵硬的右手猛地一拉,马车在小路上行驶不久就来到了官道上,他又一拉缰绳,马匹吃痛下回过头来,竟往来时的方向驶去。 “为何回头?”凌十九皱着好看的眉头疑惑道。 “凌姑娘有所不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家护卫此时定然已经出镇搜寻,柳叶镇反倒是最安全的,公子看似迷糊,没想竟颇为机敏。”胡玉娘解释道。 在玉娘赞赏的言语中,我们的大盗林晨一脸视死如归,缓缓张口说道:“两位……我只是……想去自首。” 夜风吹着林晨单薄的布衣,有点冷,林晨打了个哆嗦吸了吸鼻子,有点想哭。 ………… 与此同时,柳叶镇唯一一家客栈中。 “啪!” “说过多少遍了,遇事要冷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一间客房中左右跪着两个婢女,两个大汉,大汉腰间带着或是刀或是剑的武器,大气都不敢出,冷汗不住的滴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长凳上精壮的身影。 梁雄嘴上说着冷静,一掌拍在桌子上,脑袋都快炸开了。 自家小姐丢了,是的丢了,手下说房间里有残留的迷香,他根本不信。 小姐自幼身染奇疾试遍百药,再加上主子在老仙人那求来的仙丹,病好不好自己不知道,那些腐骨断肠的毒药,小姐都当糖丸吃,区区迷香自然不在话下,但凡小姐发出一点动静自己也不可能察觉不到。 梁雄揉了揉脸颊,冲着手下沉声命令道,“王一,你牵了我的马速去兖州清水城,将此地情况详细禀报给主子。”顿了顿,将桌上刚写好的信装进了信封递给其中一个大汉,“李秋,你跑一趟京都神捕府。” 众人应了一声,梁雄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正要出门,只见一男子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换口气, “大人,不,不好了,入住隔壁的九霄宫……宫主也被掳走了!” “噗,谁?你说谁被掳走了!?”梁雄瞪大了双眼,茶水喷了男子一脸。 第二章 梦入夜,仙临尘(2) 一行人来到柳叶镇前。 林晨心里一个劲犯嘀咕,冷静下来一想,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只有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位,可否给在下一条生路,进了这柳叶镇,你我三人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如何?”林晨试着提出请求。 “我要叫人了。”玉娘轻声道。 林晨,“……” 于是三人一起走在夜晚的柳叶镇街道上。 “嗒嗒嗒。”此时已过了二更,整个小镇都静悄悄的,只隐约能听到些虫鸣,三人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呢?”十九问。 “拍了马屁股,往东赶了。”林晨有气无力的回答着,转头希冀的看着两人道,“两位,在下打算去前面那家客栈柴房将就一晚,二位不如回家去吧,柴房也太冷了些。” “无妨,江湖儿女又岂会在乎这点小事。”胡玉娘眉头一挑。 林晨瞪大了双眼看着玉娘,“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有吗?玉娘不记得了。”胡玉娘目光闪烁满脸疑惑。 “更深露重!体弱多病!”林晨咬牙切齿的看着她。 “方才路上风大,公子许是听到了些风声,啊前面就是来时的客栈了。”玉娘说着紧走了几步。 自己居然觉得她单纯?这不是个老狐狸嘛?林晨目瞪口呆的走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墙角下。 “这墙好高,怎么上去?”他仰头看了看,疑惑道。 “出来采花,不会轻功?”十九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稍等。”林晨才想起来自己的职业,闭上眼睛回想了内力在体内运行的路线,忽的一股热力从丹田引至全身汇于双脚,他瞬间感到自己的身体都轻了很多。 只见林晨睁开双眼,左脚登墙,右脚用力向上一撑,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竟轻而易举的登上了墙头。 心中正暗爽,看着墙下两女,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当然,胡玉娘是很聪明的,玉手放在嘴边就让林小贼熄了心中的大胆的想法,乖乖跳下了墙,拉着玉娘和十九的胳膊依次翻了过去。 打算在此作案,林晨自然是做了功课的,这家客栈后院的狗拉了肚子在隔壁镇静养。 他领着两女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往柴房走去,到了门口却被十九拽住了袖子。 “饿了。”十九指了指厨房。 简单的语言,简单的手势。厨房并未上锁,林晨轻轻松松的开了门。 三人翻遍了整个厨房,恰好找到三个大馒头,放在灶台上一人分了一个拿在手上,林晨想了想又掰开半个放了回去打算明早吃。 折腾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也不管地上尘土,靠着灶台旁的墙就坐下下去。 “好吃。”林晨很佩服凌十九,塞了一嘴的馒头居然可以吐字清晰的说话。 林晨看了眼十九也低头咬了一口馒头,这馒头也太硬了,他更佩服十九了。 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凌十九在撕着馒头狂塞不止,胡玉娘却打量着林晨默不出声,一双明眸闪了又闪,半晌,似是做了某种决定,她眼神又平静了下来。 林晨正低头专心消灭眼前的敌人,忽的,他眼前出现一双满是灰尘的白布鞋。 “公子,和我做桩买卖吧?”林晨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出声的女人,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她了,她到底想要干嘛。 四目相对,一个满是疑惑,一个满腹心思。 之前匆匆茫茫的,还未仔细打量过二人,这女人细眉如月,一双凤眼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朱唇皎面上没有一丝脂粉,却从她身上飘来似是某种花的香味,天生丽质这词大概就是为了形容这种女人而生的。 “我要钱没钱,要功力没功力,并无东西为姑娘所图吧?”林晨有些恨这个历史中并没有的时代了,女子为何衣襟这么高? “有的。”胡玉娘笑得很甜,林晨却挥掌打开了鼻尖的秀发,太痒了。 “说来听听。”他扭过头去,心中暗赞自己的定力。 “带我去泉州逐月城。”胡玉娘轻描淡写的说道。 “目的。” “赏月。” 林晨挑了挑眉,显然他现在不会轻易相信玉娘,“我能得到什么?” “玉娘这薄柳之姿。”胡玉娘言语平淡,仿佛真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交易,只是那微颤的眼角无法被人察觉就是了。 林晨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有些生气,她不该对自己如此轻贱,“别开这种玩笑。” “玉娘从未对公子说过一句戏言。”她直起身来,无比正经。 “呵。”林晨语气微寒。 玉娘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眸子第一次有些慌了神,只是想到自己的目的,她握了握衣袖里的小拳头坦白道,“玉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心思。” 她抿着嘴唇,羞红了脸。 “且不说玉娘,以凌姑娘的姿容,有男人能临阵退缩,若然不是内心纯良,羞愧难当,便是……便是……”胡大小姐此时的俏脸红霞遍布。 “其实前面那句可以省略的,你直接说我不行就完了。”林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旋即打量起她口中的凌姑娘。 这凌姑娘翘着二郎腿依坐在锅灶上,纤纤裙摆中一截晶莹白皙的小腿在轻踢中若隐若现,比之欺霜赛雪更像是一块美玉。 细眉之下,一双无甚情感的眼睛,似乎世间万物都跟她没有联系一般,白裙白靴一尘不染,像是个美轮美奂的玉娃娃,这胡玉娘倒也没有言过其实。 “林公子言重了。”玉娘自觉失言,掩嘴欠身道。 “姑娘为何不让你那些护卫陪同,想必他们要比我厉害多了。”林晨回过头看着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胡玉娘咬了咬下唇,轻轻摇头道,“玉娘自有理由的,只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那我不干。”林晨咬了口馒头断然拒绝,这女人满嘴跑火车,自己早晚被她骗死。 “公子可知我天明朝对待那些采花贼的刑罚?”玉娘拿出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那些作案未遂的,便是三等罪责,最轻也要杖责五十。” 林晨气急,“你还有没有点新的招数!” “一招鲜,吃遍天,那些劫了官家小姐或是行了那天诛之事的,若是有人在旁提醒,也不至于落得个残缺不全的下场!”玉娘昂首挺胸,义正言辞,全然一副为林晨着想的姿态。 林晨呼的站起身来往前一步,直视着玉娘的眼睛,威胁道,“你这小娘皮,当真以为我不敢在这把你办了?!” “玉娘赌的就是公子不敢!”胡玉娘上前半步,脸上带着些病态的潮红,两人几乎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扑打在自己脸上。 月光探进窗口,将厨房里的三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人满脸黑线,无可奈何。 一人满眼坚定,一往无前。 一人满嘴馒头,伸向灶台上的手却被黑线之人抓住。 好一副世界名画。 “我情愿自首,也不愿意此生供你驱使。”林晨将半个馒头收进怀里,后退半步摇头拒绝。 “公子无需担忧,只消完成了玉娘的请求,此后江湖路远,相见无期。”玉娘欠身行礼,无比庄重,“若公子嫌弃玉娘灰容土貌,此事若成,到时玉娘愿答应公子一个要求。”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成交,当然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你这小娘皮看我到时候不打肿你的屁股,林晨眯着眼睛暗暗想道。 胡玉娘见林晨一直瞄着她的臀看,脸上一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着痕迹的夹着玉腿往后缩了缩。 喂喂,瞪我干嘛,你刚才说要献身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林晨有些无语。 “我也去。”凌十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我有地方想去。” “凌姑娘……” “残缺不全。” “义不容辞,不知凌仙子欲往何处?”林晨大义凛然道。 “还未想好。”刚才有个地方想去的女人回答道。 林晨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坐的太过用力导致屁股有些疼,接着拿出馒头当着凌十九的面恨恨的咬了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女人吃定了自己,索性也就当一回免费马夫,苦点累点应当很快就能恢复自由身,马夫……马夫?马夫! “二位,逐月城用脚走的话……多久能到。”林晨用力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下颤抖着问道。 “此镇隶属青州位于边界,逐月城隶属泉州,紧接主城泉州城,青州至泉州城,车马并用,最快也要月余。”胡玉娘回答到。 “如果是牵着马,拉着车呢。”咕噜,这回是林晨咽口水的声音。 “至少也需半年吧。”玉娘的目光有些躲闪。 “两位女菩萨,我现在还有机会反悔吗?”林晨最后的挣扎。 “没有。”被两女齐声打破。 “困了。”这是十九简单的话语。 柴房却是比厨房整洁的多了。 玉娘与十九背对着躺在草堆上,林晨蜷缩着坐在墙角,幽怨的盯着两女。 夜慢慢深了,草堆上的两人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却睡不着,刚来到这个世界却经历了这么个大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前世自己没什么遗憾,此生也没想过像前辈们一样依红颜、听国事,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愿望的话,大概就是想游历这个没见过的世界吧,这样一想或许身边有两个美人陪伴也不算坏事。 林晨轻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边脱衣服边向两女走去…… “何意?”凌十九总是这样,没必要多说的事情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你很冷吧?”林晨挑了挑眉看着十九。 凌十九难得的很好奇,“何以见得?” “方才碰了你的手,冰冰的,你一定很冷的。”他说完也不等十九反应,搓着手臂哆嗦着走回墙角坐下。 昼夜温差真大,林晨缩成一团,心中抱怨。 凌十九看着蹲在阴影里的林晨目光闪烁,久久未曾言语,似思索似好奇。 半晌,她将盖在身上的布衣紧了紧,遮住了脸颊。 “多管闲事。”像颤抖,又好像没有。 第三章 遇凶 “两位,不怕坦白说,我是个路痴。”林晨披上外衣,边系腰带边说道。 天未明,带着些湿气的北风轻轻地吹着,鸡都还趴在窝里睡觉,三个人却必须启程离开。 “玉娘只知大致方向……”胡玉娘轻轻摇头,到底是大户小姐,在草堆上睡了一夜,一觉醒来只稍作整理便已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我认路。”反观这凌十九,衣鞋倒是一尘不染,却是歪七扭八,像是胡乱贴在身上的一样,发带已经滑到了发尾处,头顶还有几根杂草,活脱脱像一个可怜巴巴的乞儿。 “咱们的马车向东去了,昨晚跑的是南方的潞州方向。”林晨出言提醒道。 十九由着玉娘在自己身上捣鼓,略一思索已经定好了路线,“西入黎州,南过京都入蓟州。” 看着又变回凌仙子的十九,他不得不感慨玉娘的一双妙手。 “哼哼,既然在下应了两位之事,自然也会负责到底,只是路上坎坷,你们可别叫苦。”林晨斜着眼睛看着两女,说着些不疼不痒的挤兑。 “玉娘自然不会长吁短叹,全凭公子安排。”玉娘欠身行了一礼。 “废话多,走。” “哈哈,既然如此,出发!”林晨一马当先,意气风发,大笑着向前走去。 ………… 黎州景霞山境内大路宽畅四通八达,若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路实在太多了,经常会有外来的人在此迷了路。 此时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上,三道奇怪的身影正向前缓缓移动着。 “喂,你们不觉得这个样子很奇怪吗?你们看起来非常累。”林晨语气严肃的问道。 “确实累。”两女齐声。 “既然如此,只要你们说一声,我难道会不让你们休息吗,何至于如此不成体统。”他痛心疾首的责备。 “公子,自柳叶镇出行不过五日,你每隔一个时辰便吵着要休息,如此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逐月城。”胡玉娘自问是个有耐心的人,此时脸上也尽是无奈。 只见玉娘双手,十九单手,一人抓着林晨一只胳膊,拖着他在小道上滑行…… 林晨仰面朝天,脚后跟在小路上留下两条狭长的拖痕。 “我林晨英雄半生,若是让人看到了这幅光景,一世英名便会毁于一旦。”某英雄正颜厉色的看着两女,里面闪过祈求之色。 “公子,并非玉娘急于求成,此处也许还在护卫搜查范围,若不趁早离开,迟恐生变。”玉娘此时也没了平时端庄的样子,汗水打湿了她的秀发,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却是别有一番美景。 “磨叽。”凌十九倒是闲庭信步,一滴汗也不曾流过。 “你们两个还真以为我累了不成!我不过是怜惜你们二人,假装的。”林晨气呼呼的说道,脸皮那是相当的厚。 “公子何不站起来再说这话。”饶是玉娘教养再好也忍不住吐槽。 “咳,在下似乎感染了风寒,咳咳。”林晨是故意的,这几日在大山里走,饭时自己要去摘野果捕兔子,睡时自己要负责警戒,此时再不用行为反抗,恐怕到不了逐月,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能被两个大美女拖着走也是种福气,尤其在这大热天,十九身上凉凉的。 “凌姑娘快看,是小河!”玉娘无视了林晨,说是河,其实不过是条小溪,但那也比他重要太多了。 “嗯。”十九点头与玉娘一起拖着林晨紧走了几步。 “喂喂,别这么快,屁股,屁股要磨破了啊,嘶!”怎一个惨字了得。 “啪。” 林晨的后脑勺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几息间玉娘已经光着脚跑到了河边梳洗,越是美丽的女子越是注重仪容,当然,凌十九除外。 林晨左耳边是玉娘的布鞋雪袜,右耳边是迎风而立的凌十九,清风吹的十九的衣裙发出沙沙的声音,衣带上绣着对抱团而跃的鲤鱼,顽皮的在他脸上划来划去。 看着她双鬓飘起的发丝,有一刹那林晨觉得她说不定真是个仙子高人,想着,不由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十九,你是不是个武林高手啊?”问完回过味来,他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仔细一想,十九要真是武林高手,自己早就被打的半身不遂了。 “有话就说。”十九看都没看他。 “额,我的意思是咱们这么干走下去不是办法,不知您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更快捷省力的计划。”林晨顺势出口询问道,这确确实实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 “没有。”十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反正没好气的回道。 “公子,玉娘已经与凌姑娘商量过了。”胡玉娘自河边走来,将耳边的头发撩起轻声道,“你我三人选了最无目的的方向,最崎岖的路,最偏僻的地区,想来入了这黎州也就摆脱了追捕。” 玉娘怀里有手帕,将脚擦干穿起了鞋袜,边整理衣裙边接着道,“而后只需买上马匹车辆,到达逐月城,自然易如反掌。” “说得轻松。”林晨翻了个身,目光避开了玉娘,美人就是美人,无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动人心弦。 “话虽如此,且到了下个镇子再做打算把,如果凌姑娘记忆无错的话,前方应当是闲安镇,过了这河就可以看到了。”玉娘说道。 “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进镇真的没问题吗。”林晨担忧的问道。 “无妨,我家护卫定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玉娘看着他解释道。 “事不宜迟。”这是十九。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过河?”玉娘皱着柳眉。 “简单。”十九能动手就绝不动嘴,左手衣领右手腰带,拉起林晨就要往河里扔,才荡了两下,便听见身后一声杀猪似得大叫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人抛尸啦!!!” 葛明有些忧郁,村里遭了大旱,他本打算去京都投靠亲戚,没想在黎州迷了路,在大山里转悠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找到了路,却没想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有两个人正在行凶!一个把风一个抛尸,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好不大胆! 葛明腿一软摔了个屁蹲差点尿了裤子,大吼一声,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猛地在地上扒拉了两下,站起身来拔腿就跑,也就是俗称的屁滚尿流。 “啧啧,这哥们不去学轻功真是屈才了。”林晨暗暗咂舌,感觉到自己被荡了两下要被扔到河里才急忙拉住十九的手道,“慢着慢着,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凌女侠,我带你们过去行了吧。” 眼见装不下去了,林晨站起身来,运起轻功,依次拉着两人胳膊过了河,期间香艳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四章 风云至,雨倾城 这个世界的捕快与林晨所知的有所差别,办案只是兼职,主要的工作便是处理武林人士的问题,神捕府便是捕快的最高机构,神捕府的主人就是当朝所有捕快的头子,权力之大,直逼辅政大臣。 京都,神捕府内。 白芷找自家主子从来都不会去卧室,翻遍府里的窗户总能找到她,熟悉林千城的人都知道她有个习惯,闲来无事便会坐在窗沿上喝酒,今日也不例外。 神捕府的书房外栽了几颗桃树,此时未开花,常人定会知道是季节不对,桃花未开。 白芷不这么想,花开的时候她来过,美是美的紧,自己见四下无人还舞了几圈,然后她就看到了窗沿上的人,知道了桃花为什么会开的如此晚。 因为羞,因为恼,那些恼羞成怒的花就落了下来,落到了那人肩上。 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当如是。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也变成一朵桃花,是不是也可以被那人从肩上抚下,捧在掌上? “呵,小白芷,又在发呆啦?”出声之人头顶的秀发微微卷起,木簪横贯而过,一身青色襦衫,左手执杯,右手拿酒,玉足未着寸缕,背靠着窗边,就那么横坐在窗沿上,若是见不到那笑靥,定会以为这是哪家浪荡公子在此小憩。 若说玉娘是柔而不媚,端庄典雅,这女子便是媚到了骨子里,偏偏面上却是一副潇洒风流不拘小节的模样,当真让人欲罢不能。 白芷一愣,自己盯着桃树发呆又被她发现了,这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 窗边的人将酒一口饮尽,捻袖抹嘴,这才低下头来看向白芷。 只这一眼,便叫白芷魂萦梦绕。 “已经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了,红颜皆白骨红颜皆白骨……”白芷口中念念有词,半晌才敢直视那人,拱手恭敬道,“千城大人,青州急报,属下已召集青朱玄三人在大堂等候。” “哦?什么大事竟能惹得我的小白芷如此谨慎?”千城说着将右手的酒壶收了起来,“罢了,你叫他们稍候,我换条裙子就过去。” 话音刚落,已不见了林千城的身影,徒留白芷满脸羞红的呆在原地,半晌方才移步往大堂走去。 ………… 神捕府大堂内,四个黑色官袍头戴斗笠的人正襟危坐,每人腰上都挂着一只铁牌,正面是名字背面刻着神捕府三个大字,四人都没有一丝动作,一句交谈。 “抱歉,方才在处理公文。”只见林千城从门外信步而来,只是此时头上却多了个白纱笠,头发也已放下用发带绑好垂至腰间,发梢随着她轻盈的步伐飘洒着。 “属下不敢。”堂内四人皆闻声而起,抱拳行礼。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莫不是头一回在我手下做事,快坐吧。”林千城挥了挥手,说着已经掠过四人在主位落座。 其他三人依言而坐,白芷再拱手道,“此次事态紧急方才要大家放下手头之事,集合至此。” 话音未落,一个虬髯大汉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大声道,“白妹子,究竟是何等大事,我们上次齐聚已经是两年前抓黑蛟的时候了,这次要是没个说法我可不答应。” “呵呵,朱琥你的声音还是这么大,却不知道你的酒量还是不是那么大。”主座上的林千城敲腿轻笑,好不潇洒。 朱琥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如果是千城大人府里的佳酿,属下自然舍命奉陪。” “青文、玄逸,你二人也不必多问,先听白芷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林千城面带笑意转头向着另一侧的白面书生和朝气少年道。 这白面书生身形消瘦,只见他在座椅上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千城大人多虑了,青文自不会像老朱一样毛毛躁躁。”声音温润而有力。 “嘿嘿,老朱那是被白姐姐从哪个相好的床上拽下来了吧。”旁边的少年嬉笑声音则很是有些稚嫩。 “哼,你俩都跟个娘们似得,朱某懒得理你们。”朱琥下巴微抬讥讽道。 “你……” “放肆!千城大人面前吵闹,成何体统。”白芷沉声呵斥道。 三人齐齐一惊,赶忙起身抱拳请罪,“大人恕罪,属下逾越了。” “无妨无妨,小白芷,开始吧。”林千城依旧是满脸笑意挥手道。 “禀大人,今早从青州来了一人,却是督国公府的护卫,此人手中携有书信一封。”说着,白芷自怀里取出书信,交予林千城。 林千城掀起面前的白纱,取出书信详细阅览起来。 堂中三人呼吸一滞,纷纷低头,每次见了千城大人都要有一个习惯的过程,三人虽早已知道了,却也难免中招。 少顷,千城站起身来,将书信递与青文,“你们三人且看看吧。” 三人互相传阅完面面相窥,皆是一脸沉重。 “如何?”千城问。 “此女便是十岁智斗四国来使,那位督国公钦定的接班人?”朱琥率先开口好奇的问道,青文点点头,当即抱拳开口,“如此,此事便事关国运,请千城大人下令,我等四人必然竭尽所能。” 千城背手而立,思索良久,正欲开口,门外突然冲进一道身影,她凝睛一看却并未动作。 “何人在此放肆!”三人大呼一声,运起内力起身来就要动手,白芷则早就摆好架势挡在千城面前。 “慢,自己人。”千城抬手阻止道,说着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那人身前,“连云府,杨成捕头,想必你能说出天大的事,大到可以坏了我神捕府的规矩。”她眼睛微微眯起,话里带着些危险的味道。 “千,千城大人,那黑蛟,被,被人劫走了!”来人单膝跪地,甚至来不及把气捋顺,磕磕巴巴的慌忙说道。 青白朱玄四人皆是一惊,那黑蛟便是他们四人两年前亲手抓来的,当时他们四人在江湖里尚是二流武者,那黑蛟却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 几人周旋许久,拼的朱玄二人重伤,那黑蛟方才中了他们四人的计,关押在离京都不远的连云城内,没想竟被人劫了狱。 “何人所为。”林千城淡淡的问道。 “那人一身白袍,与黑蛟武功路数如出一辙,他挑了换班的时间动手,十数个狱卒拦他不住。”杨成忙道。 “混账,你身为二流武者,配合诸多人手无论如何也能撑到支援,却妄送了那许多性命,你当时身在何处!”千城皱着细眉厉声呵斥。 “属下,属下在……属下知罪。”杨成冷汗直冒,眼里满是愧疚自责。 他知道说再多也无法减轻自己的罪责,一抹坚定涌上棱角分明的脸颊,抬头之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慌乱,只听他沉声道,“千城大人,属下不求戴罪立功,只求一同前去捉拿黑蛟,之后无论大人如何处罚,绝无怨言。” “可知他们逃向何处。”千城并未应答,只是开口询问。 “有下属回报看到他们往西北方向去了,想是入了黎州。” 杨成说完,空气中便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凝重,被劫之人固然重要,但这黑蛟若是成功逃脱了,江湖中想必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千城沉默良久,众人也都不敢打断她的思考。 院里树叶的影子倾斜了一分,她方才朱唇轻启,下了命令,“朱琥、青文、玄逸你三人跟杨捕头去趟连云府监牢,探明情况在此会和。” “是。”三人抱拳随杨成大步走了出去,他们四个向来如此,从不去质疑林千城的决定,哪怕面对的是督国公府,哪怕关系着天明国运。 “白芷,去收拾收拾,我们也出发吧。”白芷拱手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徒留千城一人看着门外的飞鸟,眼中阴晴不定。 第五章 目前最大的难题 “两位,我都知道了,没想到你们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闲安镇,本镇最大的府邸旁有条明花湖,不同于北方两州的干旱,这里的湖边满是低垂的杨柳树,流水潺潺,偶有精致的船只划过,船上便会传来不知是哪家公子小姐的嬉笑声,竟让人有种恍若身在江南的感觉。 湖边有个废弃的磨盘,柳树阴下林晨与磨盘对面两个女子对峙着,眼中是冲天的怒火。 “玉娘本无意隐瞒此事的。”胡玉娘双手扭着手帕,满脸愧色。 “……”十九也罕见的没有正视他,目光直往旁边的湖面上飘。 林晨冰冷的拱手道,“在下绝无这本事护送二位前往逐月城,再走下去恐怕性命不保,还望另请高明。” “公子当真要出尔反尔?”玉娘抬起头恳求的看着他。 “请恕在下无能。”林晨狠心拒绝。 “那我要叫人了。” “请便。”林晨半眯着眼睛,毫无妥协之意。 “公子竟如此狠心。”玉娘咬着唇,眼中水光乍现。 “狠……心?”林晨的声音竟有些哽咽,颤抖着紧握的拳头猛地向玉娘的方向挥出…… “看看,这是什么。”拳头在玉娘面前摊开来,露出里面规则的圆形。 “铜……铜钱。”玉娘与十九一样将头转向河面上。 “那个啃鸡腿的乞丐闲逛了一早上,才从他的口袋里掉出两个铜子儿,若不是我一直跟着他,眼疾脚快立马踩住。”林晨咬牙切齿一脸悲愤,“我这未来的一流高手就要被饿死了,而你们两个就是凶手!” 这几天他已经从十九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抠出了些想知道的情报。 江湖中武力分五级,只会些粗浅的把式或者吐纳之法的,是不入流武者,内力浅薄招式普通的便是三流武者,从二流武者到极境的层次,境界的划分就很模糊了,他也没能问出个大概。 况且,目前最要紧的也不是这个…… “一个官家大小姐!一个江湖百事通!竟然身无分文!”说的悲痛之时,林晨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还说什么买马买车易如反掌,再这样下去别说赶路,裹尸布都没着落了!” “聒噪。”话是这么说,十九依旧看着湖面,好像上面有什么绝世秘籍。 “玉娘出门在外都是左右付账。”胡玉娘轻声解释。 林晨没有回应,只幽怨的看着两人,这两人也太离谱了,身无分文不说,还瞒着自己,生怕自己拒绝当马夫。 “饿了。”十九转过来头看着他认真道。 “哈?你还说。”林晨是真无语了,只是看着两女饥肠辘辘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咬了咬牙说了句,“等着。” 转眼间就跑的没影了。 “不怕他逃走?”十九看了玉娘一眼淡淡问道。 “他若想逃何必等到现在,你我二人皆是弱质芊芊,如何能拦他。”玉娘眸子似水般清澈,看着林晨离去的方向感叹道,“林公子面对你我二人亦能悬崖勒马,受人之事终人之托,算得上是个……嗯半个君子。” “你倒是敢赌。” “玉娘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不知凌姑娘意欲何为。”玉娘倒是直言不讳。 “不知道。”十九静静的看着玉娘。 “如此玉娘也不会多问。”玉娘不信,也不多问,她自己也不会说出此行的目的,“且不问目的如何,你我三人接下来便是同行的伙伴,凌姑娘此后便唤我玉娘吧。” “嗯,十九。”十九点点头,玉指轻点指了指自己。 玉娘也浅笑着点点头。 两人正交流着感情,林晨一脸阴沉的回来了。 “听着,一个馒头两文钱,我说我是极境高手,老板也不愿意两文钱卖我两个。”说着,他打开油纸包将馒头和油纸包放在磨盘上,“所以我建议咱们平分这个馒头。” “理应如此。”玉娘微微点头。 “如何分法。”十九盯着馒头,像在看自己的仇人。 “简单,此处有两人,男人和女人。”林晨说着将馒头一分为二,然后无耻的将一小半交给玉娘,“你俩吃完那一半,我们三人便各奔前程,不相往来。” 林晨说完就要把馒头往嘴里塞。 “有人来了。”十九指了指他背后。 “呵呵,十九姑娘,你这手段老套的我想笑。”林晨嗤笑道,这十九到底是个小姑娘。 “好小子,偷了东西还敢在此闲聊,胆子倒是不小。”出声之人身长四尺,宽也是四尺,三十来岁的粗狂型脸庞,右手摊开,左手拿着擀面杖缓缓的敲着,发出啪啪的规律声响,缓步向着林晨走来。 林晨脊背一凉转过身来,十九手疾眼快,馒头就易了手。 来不及管十九,林晨忙摊手辩解道,“大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弟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不信你问她们俩。” 还没等大叔做反应,忽的从林晨怀里滑出一本书,想是方才转身太急所致。 大叔定眼一看,待看清了那本“恶向胆边生之脱处教学指南”,转眼惊愕中带着厌恶的看着林晨道,“好哇,没想你这小子可不止小偷这么简单,两位姑娘别怕,我这就来救你们。” 后面那句自是对玉娘和十九说的。 完了,泥巴掉在裤裆上了。 林晨赶忙收起书,求助的看着玉娘,十九就算了,有了馒头世界毁灭她都无所谓。 玉娘满面含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这个老狐狸!林晨恨的牙痒痒,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 玉娘笑的更甜了,上前与他站在一起,欠身道,“您误会了,我与哥哥小妹正游历江湖,我家哥哥幼时脑袋撞在了门上,自此脑中便入了邪风,喜好收集这些腌臜之物,这位店家勿要见怪。” 林晨恶狠狠的看了玉娘一眼,见那大叔看了过来,忙伸了伸舌头翻了个白眼。 那大叔见他此状,怜悯心便泛滥起来了。 “原,原来如此,是我冒失了,这位小兄弟,哎,可惜了大好男儿。”大叔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摇头感叹道。 “至于那个馒头。”玉娘开口道。 “算了算了,一个馒头而已,我吴华还能在意一个馒头?”大叔放下擀面杖,大方的挥了挥手。 “此事万万不可,我家哥哥擅自拿了店家的馒头,我等受之有愧。”玉娘忙道,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如这样,作为赔偿,我与哥哥小妹三人在店里做活七日,店家只需提供我三人吃住即可,如何?” 林晨顿感盛夏飞雪,他太冤了,馒头真是他买的。 吴华觉得这姑娘也太实诚了,“这位姑娘,只是一个馒头而已……” “无妨,便作为对我家哥哥的惩戒吧,正巧我三人初到此镇,还未有着落。”玉娘见店家犹豫,心道有戏紧着说道。 吴大叔看了眼正一手一半馒头如饿狼般的十九,又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玉娘,最后目光落在林晨身上瞬间变得同情,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好吧,且随我来。” 十九淡淡的看了一眼玉娘,眼下三人正缺的是住下来从长计议的地方,这女子翻掌间便解决了吃住问题,当真是好手段。 想着,三人便前后脚跟着这大叔身后,往街上走去。 第六章 吴家小院 众人走过两个拐角,来到闲安镇的街上,林晨敏锐的感觉到街上的氛围有些不对,再一四下打量,就发现周围得店家行人,总有意无意的朝自己几人看,转过头才恍然大悟。 两女虽然接连赶路风尘仆仆,也特地往脸上粘了些灰,却掩盖不了窈窕的身段和出尘的气质,也难怪街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哼。”还未等林晨动作,吴大叔满脸寒霜,怒目一扫冷哼一声,周围的行人和店家纷纷低下了头,看来这大叔在这街上颇有些威望。 这样想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刚才的馒头铺子,与帮忙看店的大婶打了个照面,吴大叔便领着众人绕过店后,朝着一条小巷走去。 四人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绕来绕去,走到一个就附近来说还算大的院子,吴大叔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道慵柔的声音传来 “可是吴大哥回来了吗?” “兰儿,快开门,今儿个有客人。”吴大叔爽朗的喊道,与刚才抠门的样子判若两人。 接着,在林晨的目瞪口呆中,一个娇柔娴静的女子推门而出,这女子长发盘起已为人妇,面容姣好身材婀娜,虽与胡凌二人相去甚远,却也不是轻易能见得到的美女。 “各位快请进来吧。”女子微微一笑,欠身温柔的说道。 玉娘回了一礼,十九微微点头,林晨则看看女子,转过头来佩服的看向吴大叔,怪不得他看到两女没有那么大震动。 吴大叔感受到林晨的目光,略一昂头得意洋洋的带头走了进去。 待众人坐定,那女子为他们端了茶,轻笑颔首进了里屋。 “她叫宁兰,我的妻子,我叫吴华,年长你们几岁,你们叫声吴大哥就行了。”吴大叔喝了口茶,得意的晃了晃脑袋说道。 “好的吴大叔。”林晨拱了拱手,“在下林晨,那两个是我妹子玉娘和十九” “你们也不必蒙我啦。”吴大叔放下茶杯,“出来行走江湖,谁能没点难处,这二位女子一看就不是坏人,她既愿意为你说话,我也愿意相信你。” 林晨面现惊诧,这大叔倒是有些慧眼。 “如此,便谢过吴大叔了。”他又一拱手。 “无妨,你们帮我看店,我也正好休息休息,至于吃住……都是小事。”吴大叔嘴角微微抽了抽很是豪爽。 “只是空房仅有一间,只能委屈小兄弟你睡柴……” “大叔无需多虑,小子我打惯了地铺,只需一副被褥即可。”还未等大叔说完,林晨赶忙接话说道,他对柴房有阴影。 吴大叔见两女静坐着也没什么反应,便答应了下来。 “兰儿,带他们几个去客房吧,我先回铺子里了。”大叔仰着头朝里屋招呼了一声,朝林晨几人点了点头便匆匆忙忙的走出了院子。 …… 跟着宁兰走到一间房前,林晨抬眼扫视了一圈,这房间不大却是桌椅衣柜样样齐全,着实有些精致。 “寒舍简陋,让各位见笑了。”宁兰将他们带到房里,有些歉意道。 “宁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玉娘拉起宁兰的手笑着说道,“这房间可比那些客栈客房好了不知多少。” “不嫌弃就好,三位且在此歇息一阵,妾身去将被褥取来。”说完宁兰有些不自然的将手从玉娘那挣脱出来,一个没站稳,身子向后倒去。 林晨眼疾手快。 但是十九更快,将她搂住。 宁兰倒在十九怀里,片刻之后身躯竟有些颤抖起来,惊诧的看着十九。 十九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将她扶起。 “谢过姑娘了,妾身告辞。”宁兰说完福了一礼,匆忙离去,闭门之前从门缝里看了林晨一眼,意味不明。 “这女子不简单。”待宁兰走远了,玉娘率先开口道。 “确实。”十九坐在窗沿上看了门口一眼也淡淡道。 “何以见得?”林晨跨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 “宁姐姐手上光滑如玉,不像是一般的人妇,更像是闺中小姐,或者功力高深的武者,脉象紊乱,比之生病,更像是中毒。”玉娘看着林晨的坐姿,眼中竟似是有些跃跃欲试。 这武者内力愈是高深,身体机能就愈是强健,皮肤自然处在最健康的状态。 “十九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玉娘试着张了张腿,还是放弃了,端坐在旁边询问十九。 “丹田尽碎。”十九很喜欢吹风,所以坐在窗口。 “吴大叔呢?”林晨问。 “古道热肠,却是寻常百姓。”玉娘答道。 “这几日暂且观望下吧,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好多管。”林晨想了想说道。 “理应如此。”玉娘点了点头。 十九只看了林晨一眼,林晨很神奇的看懂了她的意思“关我屁事。” 这女子当真是满嘴污言秽语,他摇头扼腕,完全没想刚才是自己强行翻译的。 “我尚有一事不明。”林晨站起身来,又坐在床上。 “何事?”玉娘将他拉起。 林晨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面露困色,“这吴大叔到底是如何看穿我们的。” “公子以为,我与十九姿色如何。”玉娘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如此问道。 他看了看床边的玉娘,嗯,倾国倾城活色天香。 又看了下窗边的十九,嗯,白璧无瑕美的不可方物。 “尚可。”林晨由心而发。 “那么公子呢?”玉娘自梳妆台前取来铜镜放在林晨面前。 “自然是英俊潇洒,品貌非凡。”看着镜中扔在人群里找都找不到的绝世美男,林晨依旧是由心而发。 “那便是了,我二人相貌平平,公子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被看穿了也无可厚非。”玉娘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这吴大叔倒是慧眼如炬。”美男子点点头赞赏道。 “好了,这几日风餐露宿的,咱们先休息一下吧。”林晨一马当先,毫不客气的躺在了床上,然后被两女抬着扔了下去。 “嘁,谁稀得睡床,睡多了小心腰间盘突出!”林晨拍了拍屁股,狠狠地瞪了两女的柳腰,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这吴大叔帮了自己等人大忙,自己也应当管一管他的闲事。 第七章 力劈华山 此时已过了午时许久,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吴华做馒头的手艺不是祖传的,却意外的很不错,镇上的人也都认他那一口。 “大叔,你的馒头甜的掉牙了。”林晨小跑到吴大叔的铺子里大气都不喘,坐在一边顺手拿了个馒头吃着。 “住手!”吴大叔目呲欲裂,握着擀面杖的手青筋暴起。 “莫打莫打,是宁姐姐叫我来拿的。”林晨咬住馒头匆忙摆手。 “你这小子,撒谎都不会撒,我二人相伴已久,她知我小器,自不会叫你来拿馒头。”这招果然有用,一提到宁兰,这吴大叔就像变了个人憨笑道。 “她既知你,你为何还在她面前佯装豪爽?”林晨疑惑道。 “呵呵,论江湖经验也许我不如你,若要说这夫妻的相处之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莫说拍马了,你就是骑着那仙驴也摸不到我老吴的屁股。”吴大叔眉飞色舞的吹着牛。 “大叔,你能娶得那宁姐姐,确实是有几分能耐,跟小子说说呗。”林晨佯装无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嘿嘿,算不上什么本事,我二人自小便有了婚约的。”吴大叔将面团放进蒸笼,抱手而立,靠着门柱子跟林晨闲聊起来。 “只是十岁之时她去了京都,似乎是想要入学,之后便没了消息。”大叔回忆至此,脸上依旧带着点后怕,“苦等她十年,音讯全无,我变卖了家产进京寻她,待我找到她时,她求学受挫,在京边小镇的私塾里当了个女先生。” 这大叔倒是个长情之人,林晨暗道。 “剩下些小钱,我们便来此开了个馒头铺,小日子过的也算安稳。” “宁姐姐想必也是满心欢喜的?” “那是自然,我俩自小便已私定了终身的。”吴大叔得意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小子还有一事不明。”林晨谦虚的说道。 大叔俨然一副人生导师态度,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宁姐姐再见你时,有没有问你为何十年不曾长高。”林晨眼巴巴的看着大叔,似乎真的很好奇。 大叔一脸黑线,紧咬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子,讨打就直说好了,大叔我还是有几斤力气的。” 林晨看到大叔脸色不对,脑筋一转慌忙吹捧道,“世人皆为皮囊所累,这宁姐姐能看透大叔皮囊下的一副侠骨丹心,真乃当世奇女子也。”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 大叔脸色这才逐渐转好,“哼,这是自然,不是我吹嘘,当初在廖阳城,我诨号真如河。” 这南盟盟主叫真如海,真如河这诨号可真不错。 只是这段心路历程看似没问题,这中间的十年宁兰到底去了哪里谁也无从得知,林晨这么想着,心中对宁兰也多了两分疑惑。 “受教了,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子我就先回去了啊,一会见了大叔。”林晨拿着两个馒头一溜烟就跑了,完全没理会后面狂喊着想要杀人的吴大叔。 …… 今年的夏天当属近年来最热的,宁兰推开门,一股热浪便迎面而来,她沉在谷底的心却无法得到任何一丝的温暖,家里来的三个人都不简单。 那黄杉女子七窍玲珑,只一见面便一直不着痕迹的窥探自己,那白裙女子更是不简单,自己最擅探查功法,那女子接住自己的身法分明是炽阳堂的踏月,却未在那女子身上探得一丝内力,这女子至少是个长老级别的二流武者。 至于那个男的,似乎是他们的中心,自己已经不敢再去探查了。 宁兰咬了咬下唇,他们的到来是否与自己有关,如果是的话会不会牵连到吴大哥? 一想到吴华有可能会有危险,宁兰便感觉如坠寒潭。 不,不是这样的,如果真是那些人派来找自己的,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只有…… 宁兰紧了紧自己的领口,一咬牙回了内堂,空气中只留下一丝凄冷的水雾。 思虑过深的宁兰完全没有注意到十九正站在屋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如火般的太阳没能给她带来一滴香汗。 …… 这小巷当真是迷宫一样,林晨回来的时候差点迷了路。 一个翻身进了院子,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十九,她此时站在屋顶上盯着自己,还没等他跳上去,十九就翻身从梯子上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拿出来。”还没等他说话十九就伸出了手。 “你怎么知道的?”林晨不情不愿的掏出了一个馒头。 十九看了他一眼,“闻到的。” “你的鼻子便是那狗鼻子。”林晨愤然,十九懒得理他。 “玉娘呢?” “睡了。” “确实是累坏了。” 林晨说完便开始上下打量十九,这几日有些心痒痒……自己前世的拳法今世的武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或许可以从十九口中得知一二。 “凌女侠,小生这厢有礼了。”林晨两手抱拳,谄媚的说道。 “说人话。”十九只看了他一眼,林晨便从十九眼神中读出这三个字,看来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十九了。 “咳,你既是江湖通,也必然混迹江湖良久,可识得武技优良?”林晨轻咳一声正经道。 “练来看看。”十九整个馒头都塞进了嘴里,依旧能吐字清晰,他最佩服的就是十九这一点。 林晨点点头后退了几步,摆了个架势,忽的又摇摇头换了个姿势,突然又觉得不是很舒服,最后只得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从何练起。 十九双手背后,颇有几分高手风范,“握拳收心,运功于顶。” 林晨点了点头,握住拳头吸了口气,内力自丹田调往经脉,游走一周后聚集在头顶,顿时觉得思路清晰,架起双臂就打起了前世学的破阵拳法。 只见他忽而出拳忽而顶肘,场中登时卷起几阵罡风,吹得院里的枣树漱漱作响,倒是有几分像模像样。 半晌,一套拳法打完,林晨深吸一口气收了功,很是有些自得的看向十九,这是他从别的世界带来的外挂,根据前辈们的经验,哪怕不是毁天灭地,也至少是潜力无限了吧,想着,林晨更得意了。 “粗劣不堪,残缺不全,练之无益。”十九瞥了他一眼无情的打击道。 “你这人怎的嫉妒心如此之强?看不得本少侠无敌于天下是不是?”林晨喘着大气不服的说道,这套拳法他还是很自信的,未断臂之前他可是用这套拳法制住了个彪形大汉,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入流武者皆可裂石断金。”十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只淡淡的留下一句便回屋去了。 哼,易如反掌。 林晨从院里捡来一块大石头,端端正正的放在自己面前,将内力运到手掌,放平心态,猛地一掌劈下…… 第八章 易渊往事 天色渐晚,吴大叔关了铺子买了二两发糕,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一进门却看到林晨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望着天空思考人生。 “小子,干嘛呢。”吴大叔看着院子里的林晨问道。 “大叔,人生为何这么苦。” 吴大叔拍了拍他的肩,提着发糕转身进了屋子,出来的时候手上牵了水壶拿了水杯。 大叔将水杯放在林晨手中,右手提着水壶往里面倒水。 “痛吗?”大叔问道。 林晨未说话只是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痛就对了。”大叔假装很深沉的样子扬起了头,“人啊,痛了,就自然会放下了,嗯?你倒是放下啊。” 大叔讲完道理,见林晨没有放下茶杯有些惊异。 “大叔。”林晨无奈的看着他,“这是凉水。” 说完还将水喝了。 一阵凉风吹过,明明是盛夏,两人却感觉是萧瑟秋风,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吴大叔尴尬的拿走茶杯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看你,完全不失落了吧,喂,你去哪。” “我去死一死。”林晨晃晃悠悠的从石头上下来。 “饭菜做好了,吃完再死啊,顺便去后院叫那两个小姑娘过来。”大叔喊了一嗓子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才缓缓摇了摇头回到内堂。 回到了客房,十九正在床上静坐,玉娘则在窗边看书,跟下午的情况完全相反。 当然林晨是完全没心思看美女了,一屁股瘫倒在十九旁边。 “如何?”十九睁开眼问道。 “手疼。”林晨回道。 “公子也无需过于妄自菲薄,在玉娘看来,公子的轻功端的是奇妙非常,虽然内力稀疏斑驳,用于轻功却流畅自如,且轻盈敏捷。”玉娘想来是跟十九交流过了。 你这还不如不安慰呢,林晨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确实。”十九的声音似乎给了林晨极大的鼓舞,林晨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真的!?比之一流高手如何?” “可全身而退。”十九淡淡道,却不知是真是假。 林晨没想到十九能给他的轻功如此高的评价。 “对阵三流武者又如何?” “全身而退。” “???” “噗。”玉娘实在看不下去两人的神仙交流了,以书掩嘴轻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内功相差过大,公子一拳他人不疼不痒,他人一掌公子恐有性命之忧。”玉娘说的有些夸张,道理却是没错的。 “别公子公子的了,听着费劲,你俩叫我林大哥就行了。”林晨挥手道。 “既如此,今后便要林大哥多多照拂了。”玉娘点了点头说道。 “好说。”林晨爽朗的说道。 他本是豁达的人,心塞一阵也就想开了,虽不是武林高手足够逃命也就够了,倒不是破罐子破摔,他也没仇人,没对手,更不喜欢杀人,要那天下无敌的武功也没用。 三人闲扯了一阵,便齐齐向前院走起,然后林晨瞥见了玉娘看的书,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把那本书烧了,怀里空唠唠的,不是很舒服,林晨又打了个喷嚏。 …… 用过晚饭,谢过吴大叔夫妇,三人早早地便回到了屋里。 “你二人当真奇怪。”林晨坐在凳子上看着两女道。 玉娘好奇,“林大哥何出此言?” “我常听闻官家中人总有些特殊爱好,果不其然,你二人睡觉竟不脱衣服。”林晨无耻的说道。 玉娘一阵气结,“林大哥搬了凳子坐在我二人床前,死盯着我二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竟反过来说我们!” “我是怕你们半夜被淫贼掳走。”林晨大义凌然,却没想自己就是个采花贼。 “林大哥若再欺负我俩,我就把被褥还回去,与宁姐姐说你要睡柴房!”玉娘气苦道。 “别,开个玩笑嘛,现在就铺,现在就铺。”林晨说着忙从柜子里取来了被褥,铺在床边。 前些日子在荒郊野外倒还好,这一到房间里,三人间的氛围就变的有些怪异起来了,毕竟男女有别,这床上床下的睡着,总叫人无法安定。 玉娘躺在内侧,有意缓解气氛,“咱们聊聊天吧。” “好啊,玉娘你到底为何要去逐月城?”林晨枕着手看着屋顶问道。 “赏月。”玉娘脱口而出。 这人净会扯谎,林晨翻了个白眼。 “林大哥既知我不会说又何必多问。”玉娘一个翻身接着说道,“与林大哥闲聊属实无趣,玉娘歇息了。” “十九,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吗?十九……十九?”林晨严重怀疑十九上辈子是只猪,无论何时何地倒头就能睡着。 林晨闭上眼,盘算起接下来的事,之后为期七天的打工,正好可以休整休整,计划路线,赚点盘缠。 不入流啊,到底有些遗憾呢。 思索着,林晨将睡未睡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来者人未至,声先到,“三位想必对宁兰也满是疑惑吧?” 林晨坐起身来看向门口,那人左手端着油灯,右手是个整理好的包袱,正是吴大叔的妻子,宁兰。 玉娘睡眼惺忪的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的林晨,林晨摊了摊手表示不是自己叫来的。 “宁姐姐不会是来和我们三个私奔的吧。”林晨轻笑一声打趣道。 “林公子说笑了。”宁兰将房间里的油灯点亮,自己的油灯放在窗边,将包裹放在桌上,自己端坐了下来,扫视了屋里的三人,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三位若只是好奇,宁兰定然知无不言。” 林晨挠了挠头,自己试探吴大叔的事,到底还是被发现了。 倏地,宁兰眼神变的凌厉看向众人,“若是易渊的执事大人们来此寻事,宁兰也不会束手待毙。” “易渊?那是啥?”林晨挠了挠头,看向十九。 “京边小教。”十九皱着眉头看向宁兰,这人,吵到自己睡觉了。 宁兰看林晨言行举止不似作假,心中稍安。 “玉娘确有疑惑。”玉娘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若是宁兰撒谎,自己定然可以发现一二。 “宁姐姐来京那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晨问出了事情的重点。 “林公子既然想知道妾身的过往,妾身便从头说起吧。”宁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月亮,朱唇轻启娓娓道来。 原来这宁兰本名伊兰,烟州廖阳城人,自小便与吴华两小无猜,两情相悦,吴华府上却看上了她妹妹伊诗诗,吴华对此毫不知情,只知与伊府定了亲,还暗自窃喜家人成全。 之后伊诗诗被某个江湖门派看中,小小年纪前途无量,宁兰见此,含泪挥别了吴华,十岁便带着为数不多的盘缠欲进京学武。 “我自小便一切都不如妹妹,所有我想要的,全都会被妹妹夺去。”说到这里,宁兰脸上满是自怜自哀,“只有吴大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 林晨脑中那个一米三几满脸胡渣的吴大叔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你有何不满?”十九皱着眉头有些疑惑。 “十九姑娘是问你,既然你妹妹不在了,你与吴华两情相悦,为何要强去京都。”林晨兼职当了翻译官。 “哪有这么简单。”宁兰苦笑摇头,“待妹妹功成名就回来,便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履行了婚约,面对那样的妹妹我再无力争取。” “二是毁了婚约,吴大叔颜面扫地,受尽屈辱,可对?”玉娘接话道。 “正是,胡姑娘当真是兰心蕙质。”宁兰点了点头赞道,眼中满目的坚定,“我又怎能让吴大哥蒙受这样的委屈,所以妾身只有一条路可走,证明自己比妹妹强,到时要嫁吴大哥,自无人敢阻拦。” 你也许无意间毁了个极境高手,林晨恶意的想到。 “只是,想要入高门习武,谈何容易。”宁兰叹了口气。 再之后便是个励志的故事,宁兰当时初到京都,四处碰壁,吃尽了苦头,也许是天怜苦命人,她被当时在京都办事的易渊教长老看中。 入了易渊,她没有妹妹的十分之一天赋,却有强于常人百倍的努力。几年之后终是出人头地,成了在易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这中间的艰苦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 “既已有所成就,为何沦落至此?”十九试着绑了绑衣带,她衣带松了。 “因为我知道,凡人无论如何努力,又怎及上天垂怜之人,在我骄傲自得的时候,妹妹已经成了一教圣女。”宁兰顿了顿,咬了咬下唇,眼角似有水雾,“易渊虽在京都有些势力,相较于掌天教,却不过沧海一粟,我……我……” “不是说京边小教吗?”林晨无语的看着十九。 宁兰在一边啜泣着,三人也不打搅,那种绝望的感觉,在场众人皆能心有所感,林晨摇了摇头安慰的拍了拍宁兰的肩却被宁兰一巴掌拍开,好不尴尬。 床上两女鄙夷的看着林晨,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想安慰下而已。 第九章 寒锦 “咳咳,那宁姐姐又怎么沦落的丹田尽碎的?”林晨假装咳了声问道。 “妾身奉命参与一件奇珍的抢夺。”宁兰叹了口气,情绪好转了些接着说道,“就是在那时遭了他人暗算,身中剧毒,虽用内力将其逼出,但也余毒未清,被人打碎了丹田。” 玉娘从十九身后为她系好腰带好奇的问道,“宁姐姐为易渊负伤,易渊应当十分敬重宁姐姐才是,宁姐姐却为何要说易渊寻事?” “因为那件奇珍,此刻正在我手中。”似是知道玉娘会问,玉娘话音才落,宁兰立刻抬眼回答道,“妾身功力尽失受尽了冷眼相待,得了奇珍却能安然无恙,甚至安然自得的在京都附近教书,诸位可知为何?” “愿闻其详。”林晨显然对所谓奇珍很感兴趣。 宁兰却是微笑着摇摇头,“那些事无论悲喜都已过去,我本不愿拿出此物,如今却对三位有事相求,愿以此物为报酬。” 林晨更好奇了,宁兰却并未作答,只是张口问道:“三位如今行走江湖有个最大的阻碍,林公子可知是什么。” “是什么?” “便是二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宁兰欠了欠身看着床上两女说道。 “有话就说。”十九不知道这些人说话为什么都要弯来弯去的。 宁兰闻言也未多说什么,回到桌边打开包袱,取出两件棉布衣裙,放在桌上说道:“我看两位风尘仆仆,且未带衣物,这两件是妾身年轻时穿的衣服,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还未等三人做什么反应,宁兰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纱笠和一个锦盒。 “这便是那奇珍。”宁兰将锦盒交到林晨手上。 林晨也不磨叽,小心的打开锦盒,当即吓了一跳,“宁姐姐,这里啥也没有啊?” “这世间有种神奇的生物,名为“锦”,据传是跃龙门失败的锦鲤所化,其鳞坚如磐石,被那九霄宫拿去磨成粉喂养天山寒蚕,寒蚕本就是天珍,如此喂养,将蚕丝纺成布做成裙装,便耗尽了天下八成“锦”,那件裙装就叫做寒锦,柔如梅雪却刀枪不入,甚至能遮掩九霄宫主身上的寒气。” “这盒中莫非就是那件衣物,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到?”林晨想起了前世的一个童话故事,表情有些怪异。 “林大哥又何必妄自菲薄呢。”玉娘嘴上这么说,却给了林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好像在说他蛮有自知之明的。 宁兰摇了摇头,“寒锦自是旷古绝今的稀世奇珍,此物却也不会相差多少。” 十九难得的也有了些兴趣,望向那盒子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世人只知锦鳞,却不知那锦的肠线亦是珍贵非常,传闻流云阁主无意中得了那批肠线,将之交给最手巧的巧匠,制成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只是流云阁覆灭后,此物就成了无主之物。”宁兰如此介绍到。 林晨这才借着月光看到了这张面具,手指放上去轻轻捻动,就像在摸一片薄纱。 “这东西要怎么用?”林晨颇有兴致的看向宁兰。 “覆于面部十息即可。”宁兰答道。 林晨依言照做,仰面朝天十秒后,方才低下头来。 “如何?”林晨问玉娘。 玉娘并未理睬他,只是眼中的惊奇却是无法掩饰的。 林晨见她没说话,自己找来了铜镜,一眼看去,也被自己此时的样貌吓了一跳,只见镜中有个清丽佳人,正一脸奇异的打量着自己。 “这,这这这,这太神奇了,我的面部没有一丝不适,好像不曾有东西覆在上面一样。”镜中佳人甩了甩头,面具也没有一丝松动。 林晨将面具揭下来放回锦盒,竟还有点意犹未尽。 “此物便赠与林公子吧。”宁兰躬身说道,“这宝贝放在我身边并不安全,无论是对于这宝贝,还是对于我。” “方才宁姐姐说有事相求,且说来听听吧,林某自然尽力而为,若不成,也不会拿宁姐姐的东西。”林晨说着将锦盒收进了怀里。 宁兰点了点头,开口讲述了最近的一件烦心事。 “此事发生也有段时间了,妾身每日都会去街上买菜,自上月起,有个人每日等在街角处,妾身一来便会开始尾随。”宁兰有些不解的接着道,“本以为是易渊的人找来了,待看清时才发现,那人妾身认识,不,应当说全镇的人都认识。” “那是何人?镇长?”林晨问道。 “镇上有一张员外,颇有些善名,每次做了单大生意便会开仓救济穷人,就连县令也给他几分薄面,尾随妾身之人便是张员外之子,张澈。”宁兰解释道。 “宁姐姐虽无内力,这武技在身,又怎会怕个公子哥?”林晨不解的问道。 “若是那人欲行不轨,妾身自然要略施小惩,那人却只是跟着,从不来与我搭话,也未有任何不轨之举,妾身实在没有理由发作。”这下宁兰也困惑了。 “确实莫名其妙。”玉娘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窗外此时已至三更,连那菜地里圭呱乱叫的青蛙都没了声响。 “时候也不早了,妾身就先告辞了,此事便交由林公子吧,无论成或不成,这锦丝面具,都不再与我有关。”宁兰欠身行了一礼便带着油灯疾步离去了,那吴大叔被她点了睡穴,可撑不了太长时间。 宁兰离去后,林晨与玉娘面面相窥,都有些没缓过劲来,十九则是又睡着了。 “这宁姐姐的前半生当真曲折。”玉娘轻声感慨。 “最落魄时却能等到真心之人变卖家产也要寻来,也算是图有所报了吧。”林晨倒是有些羡慕。 “观这吴大叔夫妇二人的生活,确实令人艳羡。”玉娘看着门口发呆道。 这下轮到林晨困惑了,这官家大小姐竟羡慕对卖馒头的夫妻,当真是奇闻一件。 两人相对无言。 林晨正欲睡觉,突然想到宁兰委托之事,便开口对已经躺下的玉娘道,“玉娘你明日便带了那面具,与十九去馒头店做活,我去会一会那员外之子。” “如此当然最好,只是林大哥记得要谋而后动,切不可鲁莽行事。”玉娘叮嘱道。 “放心吧,我想是那种无脑之人吗?”林晨开口道。 “林大哥不是看不到那寒锦吗。”玉娘将看不到这三个字着重说了出来。 “.…..” “林大哥也快些安歇吧。” “晚安。” 林晨枕着双臂思索着今晚之事,这宁兰对自己三人虽颇有戒备,却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让两女明日就这样去馒头铺做活,只怕能吸引这方圆百里的男人来买馒头,那自己也就离“残缺不全”不远了。 嗯,这吴氏夫妇都解了自己等人的燃眉之急,那便好好的完成委托,当做对他们的报答吧。 想着,他从怀里取出锦盒,手一伸放在了两女枕边。 林晨看着举起的右手有些发呆,已经好几天了,自己依然很感激上天给他从来一次的机会。 “做什么?”林晨动作很轻,却还是吵醒了十九。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林晨把右手伸直,眼睛盯着越看越喜欢,“有手真好。” “恶心。”十九说完就躺下了。 “呃,十九,你听我给你解释……” 院子里的夜晚,静谧,美好。 …… 京都,入夜,某处府邸。 “嗖。”一道人影掠过几个房顶,准确的停在书房前,左右看了一眼,打开窗户窜了进去,看着座位上背对他的人,单膝跪地。 “禀大人,任务失败了。” “原因。”座位上的人似乎没看到一般,只是看着手中的书,不同于十九的简洁,他的言语间透露着阴郁。 “似乎有其他人手抢在我们之前将人劫走了。”人影平静地像是在说丢了个煎饼。 “能躲过梁雄的耳目,必然是个擅长隐匿的一流高手,给我去查。”房间的主人沉声命令道。“这人我势在必得,记住,不许伤她一根汗毛。” “是。”人影跳出窗户消失在夜幕里。 阴郁的大人忽然感觉有些刺眼,放下书揉了揉眼睛,肥胖的身影有些费劲的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呼,这蠢货,每次都不关窗户”。 大人双手撑窗,月光下是一张略显沧桑的胖脸。 “胡厉,老夫年纪不小了,还是这么怕你,但不跟你玩一次,总是不甘心啊。”他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 一片乌云飘来,月亮颤栗着躲了进去,似是怕了那双阴恶奸险的眼。 第十章 张澈 次日,闲安镇,吴大叔的馒头铺内。 十九和玉娘貌似都是很聪明的人,吴大叔只教了一遍,做馒头这活就已经得心应手,吴大叔乐呵呵的就回家了。 林晨冲她们使了个眼色也转身走了,快到宁兰出门的时间了。 按照昨天说好的,她二人照顾馒头店,自己则要去完成宁兰的委托,毕竟这店面有限,站三个人便会显得很拥挤。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林晨右脚轻轻点地,噌的一声便上了屋顶,对于轻功的应用他已是驾轻就熟。 林晨在屋顶上疾行,脚尖在瓦砾上一点就是十数米,加上他尽量躲着行人,第一次做这梁上君子倒是顺风顺水,这屋檐上的风景,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林晨的轻功是不错的,转眼间就已经踩在了吴大叔的小院子的屋顶上,院中的宁兰挎着菜篮正跟吴大叔道别,大叔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无人还亲了宁兰一口,闹了她个大红脸,林晨尴尬的转过了脸去,吴大叔这老不修! 告别了心满意足的吴大叔,宁兰便向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往林晨所在的地方飘了一眼,微微颔首。 林晨也只能暗道一声这女人的嗅觉灵敏,便远远的缀在宁兰身后。 …… 左右拐了几个巷子,就到了一条嘈杂的小街上,这条街与吴大叔馒头店那条相距不过数百米,却要比那边喧闹的多了,远远的,林晨便看到一道身影有些离谱的跟着宁兰。 那人瘦瘦弱弱的倒是剑眉星目,颇为俊逸,身上是绸缎制的白衫,在街上十分耀眼,跟踪他人也不会遮掩,只在宁兰转头或者买东西的时候才在别人的摊子后面东张西望的躲一下,周围的人目光也都在他身上,当然宁兰也是满脸无奈。 最离谱的是,摊主跟他打声招呼,他居然还羞涩的跟人家攀谈起来了,发现宁兰不见了就明目张胆的跑出来四处寻找,这人,这人不就是个二愣子吗,林晨人都看傻了。 林晨抚了抚额头,看这景象也不藏着了,走到四处张望的呆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兄台,兄台。” 那人似乎没想到自己隐藏的如此之好还被人发现了,转过身来一时间有些迷茫的看着林晨。 “怎的?我比那吴家的小娘子还美不成?”林晨摸了摸脸笑着打趣道。 “什……什么宁姑娘,我,我不认识。”那人慌忙摆手否认,头都能摇出花来了。 “好好好,你不认识行了吧,可有时间嘛?”林晨翻了个白眼,谁说的宁姑娘。 “有,啊不没有。”那人后退了几步显然有点害怕。 “在下并无恶意的,我叫宁黑,是宁兰的弟弟。”林晨胡诌道。 张澈登时双眼放光道,“原来竟是宁姑娘的弟弟,失敬失敬,在下张澈。” “张兄,这下有时间了吧?”林晨无奈的揉了揉眉。 张澈眼珠子一转有些犹豫,但想到宁兰一咬牙还是答应了,“宁兄,去前面的尚儒居一叙吧。”说完,便领着林晨向远处的酒楼走去。 角落里的宁兰这才现了身形,看着他们离去。 …… 尚儒居,一间二层楼的小酒楼,也算是闲安镇最大的酒楼了,虽说真的很小,但胜在布置的雅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宁兄有何指教?”尚儒居中,两人相对而坐,张澈点了两个小菜,一壶小酒,先是小酌了一杯压了压惊,随后才拱手出声道。 “算不得什么指教,宁……我姐姐她可有什么得罪之处?”林晨一边猛吃一边问道,就如那饿狗……饿狼抢食。 “宁兄此话怎讲,宁姑娘她贤良淑德……”张澈歪着头想了想接着道,“举止大方,明艳动人,冰雪聪明,婀娜多姿,心灵手巧……” “停停停,你再说下去这天下的女子都要羞愧而死了。”林晨见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赶忙拿着筷子抬手阻止道。 张澈这才悻悻然拿起酒杯假装喝了一口。 “既如此,你每日尾随,便是见色起意?”林晨夹着菜开门见山。 张澈闻言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满脸涨的通红,“我张澈,读圣贤书十余年,礼义廉耻知之甚深,圣人的言行便是我的教条,我又怎会去做那偷鸡摸狗之事,宁兄你当真欺人太甚!” 周围食客皆投来惊异的眼神,林晨忙左顾右盼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况且,我那隐匿之术是镇上的老神仙所教,绝无被人察觉的道理!”张澈说完还正义凛然的甩了甩袖子,给了林晨一个快道歉的眼神。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澈那义正言辞的身姿,嘴巴里的菜都漏了下来也没功夫塞回去,这哥们,已经不是二愣子可以形容的了。 林晨赶忙放下筷子,将张澈按坐下来,劝慰道,“张兄,是宁某的不是了,消消气消消气,宁某自罚一杯。”说完,端起空酒杯将里面的空气一饮而尽,一派豪爽之气。 张澈也非小气之人,也举杯同饮,却是坐得笔直,神采奕奕。 “张兄,你可知那宁姐姐,是个有夫之妇。”林晨放下酒杯,他见这张澈也不像什么为非作歹之徒,所幸大家一次说个明白。 “我……我知道的啊。”张澈是个明白人,看着林晨真挚的眼神,挣扎半晌,终是瘫了下来,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 “那你……”林晨正欲出口询问,只见张澈从怀里慢慢的摸出一块方帕,方帕里面包着,嗯,另一块方帕。 “那日我在街上闲逛,眼见前面的女子掉了手帕,我本是笨拙之人,犹不善面对女子,每日跟随只为归还此物罢了,只是时间长了,我怎的变成那登徒子了呢。”张澈眼露苦涩的看着手帕。 林晨见那方帕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不曾看见,可见张澈对此物的珍视程度,心中不知怎的也有些替他心疼。 “天涯……”林晨开口就要劝慰。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张澈摇摇头坚定道。 “时间……”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美人如……” “问世间情……” “你tm的老衲我要开杀戒了。”林晨额头青筋暴起,这二愣子不会听人说话的吗。 “原来宁……大师还是个修佛人士。”张澈惊诧道。 林晨拳头几次握紧又几次松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无论你如何想的,人家已有了夫君,坦白说,我就是宁姐姐请来与你说个清楚的。” “宁兄可曾爱过他人吗?”张澈没接话茬,目光从手帕转到林晨脸上问道。 林晨看着他认真的眼睛,也不忍心蒙骗,轻轻摇头。 张澈也不说话了,手上拿着方帕,目光呆滞的看向窗外,窗外是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他却不知道如此包容的街市,可容得下自己吗? 良久之后张澈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林晨,似是想开了,略带颤抖的轻笑道,“如此,宁兄做我五日的朋友,我便放弃心中所求,如何?” 林晨疑惑地看着他,这小子说话天马行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宁兄不必怀疑,我从小到也没一个朋友,想知道朋友是种什么感觉,当然也许是在下明知毫无机会,只是想找个理由放弃罢了。”张澈苦笑道。 林晨盯着他看了许久,他的眼中依旧只有真诚,林晨起身拱手,“既如此,重新认识下,林晨。” “张澈。”张澈将手帕收起抱拳道。 第十一章 馒头西施 “怎么样了?”玉娘挽着袖子,揉着面团,偶尔抬手擦擦汗,才不过在馒头店半天,就已经有了迷弟,三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附近的树下一个劲往这边瞟。 “交了个朋友。”林晨看了眼头戴纱笠,正在给客人递馒头的十九,有种不真实感,此刻十九必然是带着仇恨的神情看着每一个客人吧。 玉娘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解的看着他。 “很不解吧,不解就对了,我自己现在都懵着呢。”林晨靠在门柱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说着。 “罢了,这边的馒头也快卖完了,你且进来稍微坐一会。”玉娘笑着招呼道。 吴大叔大概这辈子也没想过能有把馒头卖光的一天吧,林晨恶意的想着,也没进店坐,四下看了看,径直向树下那几个男子走去。 树下几个书生已经在此逗留了有些时间了,见有个男子在馒头铺待了一会,就往这边走了,一副猥琐的样子,一个个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看着林晨。 “咳咳,哥几个忙呢。” “别问了,那馒头西施据说是那馒头店主的远方亲戚,过来帮忙几天,其他消息都没有。”领头那人名叫陆昊,也算是一表人才,见林晨开口忙迎上去小声说道。 林晨挑了挑眉,心头一动,察觉到了商机,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三人有些疑惑,却还是聚了过来。 林晨故作神秘的轻声说道:“你们没有,但是我有啊。” “嘁,少吹了,方才我与那女子说上了三句话,我看你才不过聊了一句。”领头男子抬起头不屑道。 “等着。”林晨说完转身往回走去。 陆昊则双臂环抱站在原地等着看林晨的笑话,那人穿着布衣,相貌平平却尽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等会馒头西施喊抓流氓,自己就第一时间英雄救美,必然能留下个好印象。 林晨慢悠悠的回到馒头铺,一手搭在柜台上,对着玉娘轻声道,“玉娘,我明日赠你一支发钗,如何。” 玉娘伸出头去看了看天边,接着素手轻抬,抚在林晨额头上转而又摸了摸自己的,这才疑惑地看着林晨,“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你也没发热,怎的突然转了性子。” “去去去,我认真的,击掌。”林晨打开玉娘的手,又郑重的竖起自己的手掌,击掌便是起誓。 玉娘疑惑的看看他,又看了看树边的几人,神色严肃道,“林公子,我可不是卖笑的。” “玉娘这是从何说起的,这不是当然的吗。”林晨一脸正经。 玉娘将信将疑的,却也拗不过他,手掌轻推,与林晨的手掌短暂相合,接着便像是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刷的收了回来,不看也不再理睬林晨,慌忙的将一个个面团放进了蒸笼里,脸上却是爬上了若有若无的红晕。 林晨有些莫名其妙,也并未多想,转过身去便看到那陆昊的神色从不屑转到震惊再转到谄媚,忽红忽白的,像是个调色盘。 “大……大哥用扇。”几个书生见林晨走近忙低头哈腰的递上折扇。 林晨装模作样的打开扇子扇了扇,“如何,可是信了。” “信信信,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敢问兄台高姓大名。”陆昊拱手问道。 林晨得意道,“好说,在下林晨,那馒头西施便是我妹子林玉。” 陆昊看看玉娘再看看林晨,脸上有些疑惑,同一个爹妈生的,真的会有那么大差别吗?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两人关系确实很亲密。 “好名字,好名字啊林兄。”身后一个蓝衫书生竖起拇指赞叹道。 “林兄当真是器宇不凡,一表人才啊。”一个灰衫书生摇头晃脑道。 “林兄当真是……”陆昊正要开吹,林晨忙挥手打断,“好了好了,这些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我问你们,你们可是喜欢我妹妹?” “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偷窥别人妹妹让人抓到了,三人都有点尴尬。 “无妨,此次远行来我伯父家,确实是有让我妹妹选个夫婿之意。”林晨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三人一眼。 “哈……嗯,不知林兄家是如何选婿的?当然,陆某应当是高攀不上的,陆某家中不过良田二十余亩,学问也只是打算明年稍微考个秀才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陆昊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 “杨某也是高攀不上啊,家中……”后面两个人面面相窥后,争先恐后的就要有样学样。 “慢慢慢。”林晨伸手打断他们自报家门,小心了看了眼玉娘,确定离得很远肯定听不到后,方才大大方方的说道,“我林家选婿从来不看这些黄白之物,若是舍妹喜欢,便是那路边行乞的乞儿,也是嫁得的。” 林晨并未注意到,馒头铺里的十九拿柴火的手顿了一顿。 三人眼中果然闪过敬佩之色,“林兄家训当为我天明朝典范。” “只是不知令妹喜欢什么?”灰衫男子问道,三人皆是目光烁烁的看着林晨。 “这个嘛……”林晨面露难色的看向远处,的钱庄。 陆昊眼珠滴溜溜的一转,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塞到林晨手里。 林晨拿到钱面色却是突然变得通红,怒喝出声,“混账,你把我林晨当什么人了!” 陆昊暗道不好,这是踩了雷了,抬手就要抱拳道歉,却看到林晨骂骂咧咧的将钱收进了怀里。 其余二人见状,恍然大悟似的掏出银两。 “林兄莫要误会,我看你们兄妹二人初到此地,身无长物,我闲安镇民风便是如此,还望笑纳。”陆昊这人倒是会说话。 “是极是极,我二人也是此意。”那俩人也齐声说道。 林晨闻言也是一脸的恍然,“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三位的好意,没想镇上竟有这等风俗,多有得罪,三位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林兄不必如此。”陆昊心中鄙视,嘴上还要帮他开脱。 “既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几位美意。”林晨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抬腿欲走。 “林兄林兄,你还没说令妹喜欢什么呢!”陆昊见这小子要跑,忙伸手拉住他问道。 “这个嘛……”林晨摸了摸下巴。 “是什么?”三人一起凑上前去紧紧地盯着林晨。 “林某也不甚了解,这时候也不早了,林某还得陪舍妹收摊子,就不奉陪了,谢谢三位兄台的风俗了,再会。”林晨打了个哈哈转身就走,留下风中凌乱的三人。 林晨回到馒头铺两女已经将器具都收拾洗净,正提着一盏白纸灯笼等着他,抬头一看才发现太阳已落了山。 “两位久等了,咱们这就回家去吧。”林晨心中喜悦,笑嘻嘻的接过灯笼往吴大叔的小院走去,才没走两步,林晨便感觉背后阴恻恻的,打了个寒颤回过头来却只看到玉娘笑颜满面的拉着十九远远地跟着他。 难道是错觉?林晨摇了摇头也没在意,招呼了两人一声,乐呵呵的继续往前走,嘴里唱着什么,我赚钱了赚钱了不知道怎么去花的奇怪腔调。 往前一段路已经没了商户,偶有几户人家也只是在远处灯火泯灭,越走林晨心里越慌,四下打量,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附近安静的太反常了,这让林晨愈加警惕,本能告诉他有什么危险,他停下脚步,凌厉的眼神扫向四周。 “你们两个快到我身边来。”林晨冷静的回过头对两女吩咐道,一转头却发现俩女离他更远了。 “喂,你们……”林晨正欲说话,冷风忽的吹起,危机乍现! 只见手里的灯笼里闪着诡异的白光,瞬息间灯笼便炸开了。 不愧是林晨,面对危机不慌不忙,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将灯笼扔的老远,运起不知名的轻功跳到了三丈开外静待事件发展。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林晨冷汗淋漓,满脸黑线的转过头看向两女。 “你别看十九,是我让她帮我买的炮仗。”玉娘挺身挡在十九面前冷声道。 “咳,你怎的还理直气壮的!”林晨没好气的说道,他吓得够呛,这会还在喘粗气。 玉娘此时全然没了平时的温婉,从怀里抓起一个物体用力砸到林晨身上,“好叫你知道知道,我胡玉娘不是随便来个乞儿都能嫁的!” “你怎么知道……”林晨冷汗更多了,正要狡辩,仰面又看到了玉娘的神情。 此刻的玉娘玉脸煞白,银牙半咬,双拳紧握,颤抖的双肩像波澜中的小船,倔强又无助,杏目含泪却未曾落下,直直的看着林晨。 这番景象大概自己此生都不会忘记了,林晨心中懊悔,是了,自己当她们是伙伴,朋友,却忘了她们无论有什么背景,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女子。 林晨心中凛然,拳头握了又握,半晌,方才迈开僵硬的双腿,疾步走到玉娘面前,认真的看着她,随后低头躬身,“林晨,知错了。” 第十二章 卑鄙 “玉娘此行逐月城全赖林公子途中护佑,怎敢当公子如此大礼。”玉娘冷眼看着林晨,心中却是冷静了些,几人同行不过几日,玉娘却知道林晨不是轻易会摆出这种姿态的人。 “却是林晨口无遮拦了,若玉娘要我自裁,林晨绝无怨言。”林晨迎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他平日里玩玩闹闹没个正形,正经起来却也颇有几分侠士风范。 夜风吹起两人鬓角的秀发,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玉娘知道了,林大哥,仅此一次。”终是玉娘抹了抹眼角,将目光移开了,她怒气已去了大半,也并非矫情之人,难道还真的要林晨去死吗,她知道只要她说那人就会做,对方却也知道自己绝不会要他如何,这人,卑鄙。 “当真轻饶了他?”玉娘身后的十九适时开口。 林晨虽然心中愧疚,但此时看着十九也有些牙痒痒。 “也是,林大哥,方才那馒头是怕你午间奔波饿了准备的,你且吃了吧。”玉娘思考了一番,温柔的说道。 “唔,我下午吃了许多。”林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那东西好像掉在了沟里,并非地上。 “呵。”十九撩开纱笠,只为让林晨看她满脸的鄙夷。 “吃,吃还不行吗!”林晨也豁出去了,确实是自己做了错事。 林晨一步一挪的往沟边走去,期间几次回头,玉娘却丝毫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两女竟还跟着他来到水沟边。 林晨蹲下身来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玉娘,玉娘却是略带好奇的弯腰往水沟看去。 这该死的衣襟,太高了! 林晨见没有婉转的余地,一咬牙,闭着眼睛便伸手下去,未摸到烂泥馒头,却摸到了某个滑嫩之物,玉娘面带红霞的将手抽了回来,低头从怀里又拿出个馒头解释道,“忘了与你说了,十九也为你备了一个。” 林晨眼眶有些湿润,玉娘这便是原谅自己了。 林晨拿着馒头咬了一口,馒头上还带着余留的温香,转过头来也看了一眼十九,想着她竟放弃了自己最爱的馒头转而留给了自己,心下也颇为感动。 待林晨吃完了馒头,玉娘将手帕递给他。 “夜深了,回去吧。”玉娘轻声道。 “嗯。” 三人借着各家各户的灯光朝着院子走去。 一群流萤飞过三人面前,林晨突然好奇的向身旁的玉娘问道:“对了玉娘,你到底是如何得知我胡说八道的内容的。” “十九懂唇语。”玉娘看着前方柔声回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收回了刚才的感动。 “梅花。” “嗯?” “玉娘喜欢梅花,若再有人问起,便如此告诉他吧。”玉娘将耳边吹乱的秀发撩起,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了最美的梅花。 谁都不会告诉的,林晨好像也看到了最美的梅花。 又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三人的衣角,两人间的隔阂也随之消散。 …… 此时,黎州的另一边,居崖城外一处石桥旁。 “噗,前辈何必苦苦相逼,师妹不过无心之言,晚辈萧羽替她赔个不是如何?”说话之人右手执剑横置在胸前,一口鲜血喷在自己剑上。 身后的女子已吓得花容失色,坐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看着对面的布衣老者,自己不过在城中酒楼轻斥了老者一句,对方竟蛰伏在城外欲杀自己。 “赔不是?哈哈哈哈哈,你可知老夫杀人无数,却为何被那神捕府关在连云城两年还能安然无恙。”布衣老者双手背后,轻松写意道,只是提到神捕府时眼中的杀意有如实质。 “不知。”萧羽嘴上说着,体内的内力也在不断的运转,此地离京都不远,多拖一阵就多一分机会等到救援。 “因为那些试图赔不是的,连同能为他报仇的,老夫从来都不会放过,既无人指认,老夫何罪之有,哈哈哈哈哈。”老者阴沉的笑声在这寂静之地显得尤为可怖。 他看着眼前的萧羽,眼中满是嘲弄,“况且老夫杀人,都会事先帮他找好墓地,比如此地,你便是拖上一个时辰,都不会有人来了。” 原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拖延时间,萧羽一咬牙,将剑尖对准老者,“如此,晚辈只好讨教几招了。” “哼,不自量力。”老者走上前来不屑的道,“老夫便让你三招,若你能刺伤我,就放你二人离去。” 老者负手而立,气势如山岳般压在萧羽心头。 自己只有一招的机会,萧羽深知这种让招,若是对方发现到威胁,可不会真的站着不动让你打。 既然如此,自己只能全力一搏了。 萧羽将剑在肩上一抹,血迹一去,剑刃上便闪烁着骇人的寒光,端的是一柄好剑。 他将内力运于手掌,附于剑身,凝视着老者认真道,“前辈小心了。” “呵。”老者不屑一笑,依旧背手。 萧羽宝剑下扫做了起手式,片刻后双脚蹬地猛地跃到半空中,双手在空中打了个剑花冲向老者,一剑刺出,直冲老者面门,双目圆睁口中大喝,“流剑式!” 剑如流水般,竟拖着萧羽飞速前行。 此招却是虚招,剑未至,萧羽右手反提宝剑,一式扫剑式挥剑攻向老者下盘,他真正的目的却是老者的右腿。 老者果然托大,上身轻挪,下身却纹丝未动,萧羽脸上涨的通红,心中正暗自窃喜,只见老者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不再背于身后。左手成指点在萧羽执剑的右手背上,右手上闪着白光,化做掌状一掌拍在萧羽空门大开的腹部,竟是违约出手。 萧羽之前冲的多快,此时便倒飞出去多快,转眼间“砰。”的一声撞倒在师妹身后的树上。 “噗。”萧羽登时喷了一口鲜血,其中竟似有些碎末,显然已经受了及重的内伤,再无力反抗,他还是低估了老者的无耻程度。 “师兄,师兄!”女子大喊着,跑到树边蹲下扶住萧羽,满脸泪水,狠毒的盯着老者,“想杀便杀,竟如此戏弄师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小女娃倒是误会老夫了。”老者手指着萧羽笑个不停,半天才停下来,还有些气喘的跟师妹解释道,“呼,若正经厮杀,此子功力不高却拼死相搏,老夫我也要多费些气力。” 老者顿了顿缓了口气,方才嘲弄的看着萧羽,“如此这般,他与我二人皆省了力气,岂非皆大欢喜两方收益,要怪就怪你二人江湖经验尚浅,竟信了个无恶不作之辈。” 萧羽此时一脸阴沉的看着老者,半晌,脸上只剩下无奈,摇了摇头苦笑道,“如此,多谢前辈一番苦心了。” 眼中已萌生死志。 说完萧羽转头深情看向女子,“悠儿,是师兄无能,无法护你周全,你我二人恐怕要做那苦命鸳鸯了。” 龙悠儿眼角含泪,闻言只是柔情的看着他,将他满是血污的手捧在胸前,“若能与萧大哥一同赴死,悠儿哪还能有更多的奢求呢。”说着俯身下去。 老者看着深吻中的两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向他们走去,“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高手风范,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成为一方巨擘,可惜天妒英才,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葬身于此啦。” 萧羽搂住龙悠儿,转过头来看着老者,眼中竟无一丝恐惧,当真是年少俊杰。 只听他笑着开口说道:“晚辈有一事相求。” “说吧,老夫尽量满足你。”老者停下脚步点头应道。 “请前辈将我与悠儿同葬一处。”说完萧羽看向龙悠儿,眼中已无他物。 “非常抱歉,老夫还要赶路,这就请你们上路吧。”老者遗憾的摇了摇头,往前两步一手成爪,就欲动手。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萧羽与龙悠儿相拥着坦然闭目。 第十三章 俊杰 “嗒。”一人双脚踏地。 “砰!” 萧羽蓦然睁开双眼,眼前之人背对着他们,身高七尺,头戴玉冠,腰挂璞玉,一袭白衫猎猎作响,想是方才与老者对了一掌内力激荡所致,左手执扇右手背后,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这招盘蛇手当真是出神入化,想必这位便是前日逃出连云城的黑蛟前辈了,树林里还有一位前辈,想必便是那白蛟了,且出来一见吧。”白衫公子赞了一声,面朝树林抱拳道。 “公子不也带了一位伙伴吗,请现身吧。”树林中蓦的走出一个白袍老者,萧羽不由得一惊,他没想树林里还埋伏着一个,这布衣老者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嗝,别拿我跟你们比。”只见石桥上晃晃悠悠的走来一青年男子,这人一柄长刀挂在身后,手里拿着酒葫芦正往嘴里倒,飘飘洒洒的漏出许多,衣着极不端整,上身的衣物随意的敞开着,香气四溢的美酒将健硕的胸肌浇的发亮,一条布带将长发绑在脑后恣意的飞扬着。 “两条丧家之犬。”男子将左手按在刀柄上,冷冷的看着两个老者。 黑蛟目光阴森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青年,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南宫常清,苏迁。”。 “你们可是要与我二人为敌?”白蛟倒是冷静的问道。 “两位前辈不要误会,在下只是看前辈武技高超,特来观摩,我万象山庄向来如此。”那公子哥南宫常清拱手道,“至于苏兄,他多年前就是千城大人的裙下之臣了,此次黑蛟前辈落了林千城的面子,这苏兄在此碰上了两位前辈如何能坐视不理,哈哈。” “南宫,待我料理了这两人便去撕烂你的嘴。”苏迁喝了口酒,瞥了一眼南宫常清。 “苏兄请便,只是这两位前辈可不是什么杂鱼烂虾。”南宫常清好似并无不悦,反而提醒苏迁。 “无妨,给千城找了麻烦,就算是神,我也要斩给她看。”苏迁取出长刀,噗的一声将最后一口酒喷在刀上,扔掉酒葫芦,便大步流星的向两个老者走去,竟是要以一人之力硬抗两个一流高手。 “好胆!”黑蛟被他如此小看气的不轻,大喝一声迎了上去,那白蛟看了南宫常清一眼,见南宫常清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加入了战圈。 只见苏迁身体周围乍起一阵罡风,竟是他盘附在刀上的内力化为一圈圈炎气护其左右,炽阳堂修的便是这种炎气。 黑白二人欺身上前却被苏迁长刀横扫,一招日轮逼退,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便欲夹击。 苏迁见势不慌不忙,轻身一跳脱离二人的攻击,长刀横转,左手持刀斩向黑蛟。 黑蛟何曾见过如此乱来的武斗,上来便是要一招定胜负,这一刀势大力沉,他不敢硬接,翻身向旁边一个驴打滚将将躲开,刀气贴着黑蛟的背,斩断了几缕发丝向前延伸,劈开了百十米外一棵老树,一流高手之威可见一斑。 白蛟见状右手成爪运足内力,手臂上似有几只毒蛇攀附其上,正对着苏迁张开血盆大口,便是这俩兄弟的成名绝技盘蛇手。 苏迁躲闪不及,右手遍布炎气,一掌迎上硬抗了这记绝学。 白蛟退了三步,面色潮红,与站起身来的黑蛟汇合在一起。 苏迁则连连后退,直到长刀插进地面方才能稳住身形。 苏迁被一掌击伤却未现颓势,只见他拔刀而立,仰天长啸了一声,全身上下竟都涌出红色的炎气,萧羽隔了几十米远似乎都能感受那份热力。 只听那苏迁提刀大叫道,“痛快!痛快啊!好一招盘蛇手,许久没有受过伤了,既如此,我也要使出八分力了。”苏迁将刀口指向黑白二老,“两条老狗死来!” “哼,手下败将。”黑蛟正欲上前,便被白蛟拦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黑蛟眼中满是不甘,却也点了点头,摆了架势等着苏迁上前。 “南宫少侠为何不去帮忙呀。”龙悠儿情急之下开口道,此时她满脸的焦急,这人若是败了,自己两人还是难逃一死,此时不同于方才的必死局面,毕竟没人愿意死,哪怕只有一线机会。 “悠儿不得无礼。”萧羽虽然也很不解,却还是出口劝阻道。 “无妨,长此以往苏兄虽必败无疑,我却能看到更多炽阳堂的武技,岂不快哉。”南宫常清笑着开口,眼中精光闪闪,竟真的很享受双方的对决,哪怕败的一方是自己的朋友。 夜晚凉风阵阵,虽有几十米外苏迁的炎气相抗,萧羽与龙悠儿依然觉得寒冷刺骨。 “你二人也不必忧心,这黑白双蛇武功虽高,怎奈一流高手间的对决动静太大,他二人皆是逃犯,怎敢恋战。看着吧,不出十招,这黑白二蛇必然逃走。”南宫常清打开扇子轻扇两下,面上依旧轻松,仿佛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中。 果然,这苏迁一刀未尽一刀又至,却是炽阳堂的烈阳三耀刀法,气势、力量、速度上皆较之前大有所长,逼得双蛟险象环生,稳压二人一头。 黑白二人见短时间拿不下苏迁,互相使了个眼色,各自使出盘蛇手,苏迁横扫一刀,依旧是方才那招日轮,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脚上用的本派轻功踏月,化解了二人掌力,待苏迁站定,黑白二人却已经远遁而去。 “为何不拦着他们。”苏迁收了刀,来到三人面前质问道,当然,问的是南宫常清。 “如何,这两人皆是成名已久的武林高手,苏兄可觉得过瘾了?”南宫常清未辩解,只是如此问道。 “我已全力施为,短时间内尚可压制二人,时间一长我必败无疑。”这苏迁倒也实诚。 “既如此,苏兄又何必强求,这二人敢与苏兄较量,却不一定敢面对千城大人,苏兄又何必担心。”南宫常清摇了摇纸扇轻笑道。 “你是说我不如千城。”苏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天下之大一流高手不知繁几,但若要论最强的三个,必然有林千城一席。 “岂敢岂敢。”南宫常清拱手致歉。 “在下秋水剑派萧羽,这位是师妹龙悠儿,多谢两位出手相救。”萧羽见二人聊完了,便携着龙悠儿行了一礼,心中却是震惊的,这苏迁看着不过与自己相当的二十年华,竟能以一己之力压制两个一流高手,当真是天资非凡。 “要谢就谢南宫吧,若不是他的飞仙步你二人早已归了西。”苏迁无所谓的挥挥手道。 二人又向南宫常清行了一礼,只听得南宫常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你二人且回了居崖城,黑白双蛟虽已离去,为保万无一失,你们便待到天亮以后再出城吧。” 等萧羽再抬头,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迹,萧羽怅然的望了望天。 “师兄,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龙悠儿搀扶着他问道。 “回城。” “之后呢?” “回派……苦修。” “嗯,我陪你。” “好。” 居崖城郊外的夜晚再次归于平静。 第十四章 把风 “林兄!这边。”张澈今日没去跟踪,坐在尚儒居的大堂里不住的搓着手,直到看到门口处走进林晨的身影,才双目放光,起身招呼。 林晨也向他招了招手走了过去,只是身后似乎还多了个青衫公子。 “这位是。”待众人坐定,张澈为两人倒了茶水问道。 “呃,嗯……”林晨也是没办法,宁兰今早突然说要去店里帮忙,似是不堪吴大叔的骚扰,脸红的厉害,吴大叔那一脸的遗憾却也是惹的人一阵恶寒。 “在下令狐玉琼。”玉娘将发带拨到身后,似模似样的冲张澈抱拳道。 这名字是她与十九早上商量好的,虽然带着面具但若还用着自己的名字,难免容易被人追查到。 林晨心疼的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昨日赚的钱给玉娘和十九置办了几套衣物,有长衫也有女装,说是女子行走江湖不便,乔装打扮也是必须的,却没解释为何自己只多了一套麻布衣服,不过好歹能把那身穿了几日的衣服换掉,也算仅有的一点欣慰了。 张澈看着眼前这个马尾束发的公子,颇有些惊艳,此子面容之俊俏在整个闲安镇也属凤毛菱角,身材瘦弱了些,举手投足间却是端庄大方,婀娜多……嗯?张澈心里一惊打了个寒颤,这公子莫不是做那活的吧。 玉娘见这人一脸恶寒的看着自己,虽然明白个中缘由,也不免有些恼怒。 林晨见状忙解释道,“张兄勿扰,我这表弟自幼体弱,长年在家读书,确实有些女子像。” 张澈这才察觉到不妥,忙正身低头拱手道,“是在下失礼了,令狐贤弟莫要见怪。” “无妨,即是表兄朋友,便也是玉琼的朋友,这等小事无须挂怀。”对方无心之失,玉娘自然大方原谅,当然林晨除外。 张澈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双眼放光的看着二人,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林兄且看这是何物。” “哦?咳,张兄,这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林晨先是眉头挑了挑,然后一副为难的样子。 玉娘则是鄙夷的看了二人一眼。 “这能有什么不妥的,这可是我从府上各个下人那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张澈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册子。 “嘿嘿,既然张兄如此盛情难却,林某就却之不恭了。”林晨怪笑一声就要伸手去抓,却被玉娘伸手打了下来。 “玉琼斗胆问一句,这究竟是何物。”玉娘一脸严肃的问道。 “交友指南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张澈疑惑的看着玉娘。 “张兄却是坦荡公子,只是有些人心有腌臜。”玉娘又鄙夷的看了眼林晨,却见他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玉娘,“表弟,什么心有腌臜?为什么一本书会有什么腌臜?噢!莫非你以为是……” “你!”玉娘登时被他气的耳根通红,呼的站起,又在周围诧异的目光中窘迫的坐下。 “张兄,我这表弟就是有点小女儿态,不必理……啊啊啊啊啊。”林晨正自打趣,却感觉肋下一阵剧痛,不禁大喊出声。 玉娘则把目光转向窗外看风景,神色颇有些得意。 “无事无事,吃凉水咬到了舌头,哈,哈哈。”感到周围诧异的目光,林晨赶忙风趣又不失尴尬的解释道。 “林兄真乃奇男子。”张澈适时的赞叹道。 “好说好说,对了张兄,今日邀我至此有何贵干?”林晨扯开话题问道。 “啊对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张澈这才想起今天是有事要做的。 “去哪?”林晨抬头问道。 “自然是朋友间才会去的地方,林兄莫要耽搁了,快走吧。”张澈神秘的说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林晨挠了挠头,与玉娘对望一眼也起身跟了上去。 …… “张兄,真的要进去吗?”林晨小心的问了句,眼前这“门”怎么看都像是被杂草盖起来的狗洞。 “自然,放心吧,我都问好了,不是极好的朋友不会一同来此的。”张澈点了点头肯定道,看着眼前的狗洞一往无前。 “表弟此地风景不错,你且在此观景,愚兄去去就来。”林晨看了玉娘一眼道。 玉娘给了林晨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便走到了一旁的树下。 林晨左右看了看,咽了口口水还是钻了进去。 …… “这两个混蛋莫不是偷窃去了?”玉娘在树下待了一段时间没见二人出来不禁有些担心。 想着,玉娘面色愈显焦急,莲步微踱,脑后的发带随着马尾左右摇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吁了口气轻挪到洞口,好奇的探下身去。 鼻尖忽然出现一股熟悉的味道,紧接着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玉娘感觉鼻子快裂开了,一股热流从里面流了出来,正要开口,便被林晨一把拉住,“表弟快跑。” 玉娘懵懵的被林晨拉着狂跑,转头发现另一边张澈也喷着鼻血,一脸神游的被林晨拉着跑。 片刻之后只听得身后响起各种愤怒的喊声 “快追,别让那两个混蛋跑了。” “外面居然还有个望风的,他们往那边跑了!” “居然敢偷窥女澡堂,大家操家伙给我上!” 玉娘捂着鼻子,晶莹的双眸闪着几朵泪花,瞪的老大看着二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愣了一会方才反应过来,扯着手的要从林晨手里挣脱,怒视着两人,“你们两个无耻之徒!” “表弟,你这回可是误会我了,我这是上了张兄的贼当了!我冤啊!”林晨苦着脸辩解道,两人爬进了狗洞,便看见一间烟雾缭绕的大屋子,本能的好奇心驱使着两人够着窗子往里一看,张澈当场喷了鼻血,自己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人发现了,这个该死的处男! “林,林兄,原来这就是与好友要做之事,当真奇妙。”张澈很明显还没缓过劲来,双脚却一直在倒腾,倒也是天赋异禀。 “你们两个登徒子被打便被打了,为何我也要跑!”三人跑过一个转角,玉娘红着脸挣扎着问道。 “表弟你现在回头看一眼,若是还想留下,愚兄绝不拦你!”林晨冷汗直流的大喊道。 玉娘闻言回头一看,只见激愤的人群中,有拿拖布的有拿扫把的,竟然还有拿凳子的,最离谱的是有个秃顶男子拿着水瓢就冲了出来,嘴里大喊着什么,把风的也别放过。 等下,把风的!? “喂,我不是把风的,我是无辜的。”玉娘拨开撞翻摊位飞过来的竹篮,转头跟林晨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去跟他们说,看看他们信不信哪。”饶是林晨轻功在身,此时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玉娘又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除了澡堂冲出来的,还多了许多街上的摊主,转头没好气的瞪了林晨一眼,回家再跟你算账! 第十五章 恶犬 一家首饰店前,林晨灵机一动带着两人钻了进去,澡堂那些人没多想也跟了进去,一时间店里一阵鸡鸣狗跳,趁着人群慌乱三人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阵奔逃,他们面前出现一堵高墙,林晨一手拉一个,运起轻功猛一蹬地,噌的一声就翻了过去,三人背紧紧靠着墙,大气都不敢喘,竖着耳朵听着墙外的动静。 “那三个淫贼去哪了?”领头的好像是澡堂的老板。 “我看到好像往东去了。”一矮瘦男子说道。 “不对我看到是南边。”那秃头中年将水瓢扣在头上,一双锐利的眼睛四下打量。 “瞎说,我看到他们跳进去了。”一个短衫大汉指着林晨他们所在的墙道,墙后三人心里顿时一惊。 “你们见到他们的容貌了吗?”领头之人转向身后众人问道。 “面容未曾看到,身形衣着却是能认清楚的。”大汉回道。 众人也是纷纷点头附和,表示能认出三人衣着。 领头男子略一沉思分别指着方才的三人,“李虎你带人向东追,鲁博你带人向南追,刘大跟我进去问问这家的主人。” 墙后三人闻言,手按胸口齐齐的低头吁了口气,只待外面的人散了,自己等人再翻出去就是了。 “表兄,家中柴房今日颇有些冷清,回去且添担柴如何?”玉娘脸上还残留着方才跑路留下的红晕,鼻子下的鼻血擦了一半,横着划出一道痕迹。 “玉……琼表弟,你生气我可以理解,当时情况紧急,撞了你也是情非得已,但你要讲道理,此次我真是冤枉的。”林晨也有些恼了,自己像是个偷窥女澡堂的人吗? “呵,表兄是何等样人,玉琼最是清楚不过了。”玉娘没好气的看了林晨一眼冷笑道。 “嘿,我是啥人你倒是说说,你要是说得出来,我今天晚饭倒立着吃!”林晨也有些火气上来了反唇相讥道。 这女人也太不讲理了。 “你!”玉娘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些,倒不是为他撞了自己,只是听到林晨去偷窥女澡堂,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又气又恼,樱唇咬了又咬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晨和玉娘拌嘴正欢,只听张澈哆哆嗦嗦的问道:“两位可曾吃过香肉。” 这香肉就是狗肉,玉娘自是没吃过的,轻轻的摇了摇头。 林晨看见张澈汗流的像是刚从澡堂出来,站都站不住了,屈着腿一个劲的抖,想必是方才跑太快了,这般时候居然还想着自己,心里颇为感动,有些心疼道,“张兄,若你想请客,明日早些约个时候吧,今天我看就算了,你看你腿疼的。” 张澈吞了口口水,右手缓缓抬起指着不远处的厨房门口,“我的腿疼不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只大狗应该是哪里疼了,林兄你看它流了一地眼泪。” 林晨转过头定睛一看,顿时后颈一凉,只见这后院厨房门口赫然站着一只凶恶之极的大狗,脖子上的绳索已经挣断了,尖利的爪子每走一步便会在地上留下几道痕迹,粗壮的四肢有力的杵在地上。 林晨甚至怀疑那四条腿比旁边张澈的腿还粗,弓起的铁背恐怕有三尺高,比之吴大叔也相差无几了,张开的大嘴里两排尖锐的利牙上还挂着几许碎肉,正贪婪的看着自己等人流了一地口水。 这还是狗吗这,难道不是狼吗,林晨也艰难的轻声对张澈道,“张兄,那是口水。” “我知道,只是在说笑。”张澈用蚊子才听得到的声音回道。 “张兄,这家到底是什么人家,怎的会养这种恶犬。”林晨有些好奇,一般来说只有大家大院才会养这等大狗,这小院子的主人想必不简单。 “不知道,这附近我倒是颇熟,这家主人我却从未见过。”张澈脸色煞白,“林兄,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快想想办法啊……” 林晨四周围看了看,轻轻的握住玉娘颤抖的手,双眼盯着逼近的恶狗,头脑不断地运转着,这么短的距离自己想跑倒是简单,但是带着两人就不一定了,而且闹出了动静也不太妙,若是被人看到了三人的正脸,这闲安镇也就待到头了。 小手被林晨紧紧握住,玉娘俏脸通红,试探性的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也就没了动静,这人又趁人之危,卑鄙,她心中暗自娇嗔,却不知怎的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林晨左右看到了侧面的后门,略一思索,朝玉娘使了个眼色,玉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听着,现在我们三个需要有个人留下来牺牲自己,拖延时间。”林晨瞥了眼张澈冷静的说道,“此人需要智勇双全。” 张澈挑了挑眉,身子微微挺立了一点。 “才高八斗。” “文韬武略。” “聪明绝顶。” “宅心仁厚。” “义薄云天。”林晨每说个词,张澈就会更挺直一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愿意为心爱之人的朋友出生入死!”林晨眯着的眼突然睁开抛下最后一个诱饵。 果然,听到这句,张澈半合的星眸也是猛地张开,大义凛然的左手一摆,拦在林晨面前,“别说了,林兄。” 大热天的,张澈的冷汗到方才都没停过,此时却是怒目圆睁,睫毛微颤,带着无比坚毅的眼神,俊逸的面庞没有一丝犹豫。 “我不干,你这是要我死。” 林晨口水呛得自己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张兄,你,你要拒绝腰板挺那么直干嘛!” “那狗快过来了,我,我害怕……”张澈颤颤巍巍的又弯了下去。 林晨一阵咳嗽,那狗脚步更快了,众人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呜呜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数到三,大家各凭本事了。”林晨放开玉娘的手冷静道,如今的情况确实是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张澈一愣,正要说话,只听得一声“三。”,林晨一蹬地便窜了出去。 那恶犬看到午餐想跑,眼神变的凌厉鼻梁上的皮都皱了起来,朝着林晨就扑了过去。 “还发什么呆,快走啊,后门在那边。”玉娘伸手一拍张澈的肩,指了指柴房侧面的后门道。 张澈这才反应过来,鼻头微酸,冲着被恶犬狂追的林晨感动道,“林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明年的今日,张某定在此设下祭坛,将此犬项上人头,哦,狗头拿来祭你。” “瞎说什么呢,那yin……混球轻功好得很,快走。”玉娘嘴上说着,拉开门闩,美眸微闪,似水般温柔的目光却落在手中的发簪上,今日一撞之仇,就暂且先记下吧。 林晨正在院子里闪转腾挪的躲着恶犬,见玉娘两人先后出了门,方才安下心来,正要脱离,忽的听见似乎是这家主人的声音, “两位这边请。” 第十六章 翎羽剑(1) 林晨此时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动也不敢动。 “小伙子,你倒是说话呀。”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画桌一个柜子,墙上挂着几柄武器,几扇窗户两个门,前门紧闭,后门大开着,外面是个小庭院,画桌正对着一池莲叶,这房间比之画室却更像是个武馆。 一鹤发老者正面向池塘伏案作画。 “老先生,哪有这样问话的,不如我们坐下来泡壶茶慢慢说,小子保证知无不言。”林晨眉头直跳,他现下正侧躺在窗户之下,颈侧一柄细长的利剑,剑柄处有一羽翼样的雕刻,剑刃上寒光凛冽,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剑气激的林晨脖子上全是鸡皮疙瘩。 方才情急之下,林晨将轻功用到极限甩开了恶犬,慌不择路下钻入此处,没想房间有人,那长衫老者右手笔未停下,左手一拍画桌,桌上的剑就仓的一声,如弹射般出了鞘,正入老者手中,老者打了个剑花,反手握剑轻推剑柄,那剑便擦着林晨的脖子没入他身后的墙中,不深不浅,恰好三分。 说来冗长,老者动作不过是发生在两息间的事,剑已至,林晨的身体才刚刚落稳,功力之强,高深莫测。 “呵,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量。”老者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笔放在砚台上,背手转身走到林晨身前,笑着对他说道。 “老先生过奖了。”林晨看着老者走近,心中凛然,这老者光走了这几步,便有一股无形的气势压来,他紧紧的盯着老者思考着用那招的可能性。 老者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打量了林晨一会,将右手放在剑柄上,林晨星眸微缩,右臂一颤,正要拼力一搏,耳边却传来老者和蔼的声音,“呵呵,起来吧。” 老者将剑拔了出来背在身后,轻描淡写的样子很难想象方才这把剑牢牢的镶在墙里。 “老人家好功夫。”林晨这才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站起身来,反手拍了个马屁。 “你不必捧我,这等手段,三流武者皆能做到。”老者显然不吃这一套,“说说吧,你为何被追进此处。” “游……游览?”林晨疑惑地看向老者。 老者无语,“你问谁呢?” 这老头不太好糊弄啊,林晨正绞尽脑汁的编借口,门口突然传来的浑厚声音,让他心中一紧。 “老爷,后院似乎跑进了贼人,可曾扰了老爷清净?” 看门口的倒影,来人弓着身子,对房里的人想必是及其尊敬。 老者瞥了林晨一眼,林晨慌忙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无妨,你下去吧。”老者正声说道。 门外之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林晨长出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者要包庇他,莫非是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 “小伙子,你若再不说出原因,我在此大喊一声,想必我那家仆还未走远。”老者走回画桌旁,将剑插了回去放在一边。 “别别别,咳,偷,偷窥女澡堂。”林晨右手轻握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老者回过头诧异的看着林晨。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俊秀青年会做这种事吧,林晨心中暗想。 “我本以为你只是胆子大了些,却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这镇上的澡堂可不简单哪。”老者仰头说道,眯着眼睛似在回忆什么,言语里竟很是羡慕。 林晨回想了下刚才的经过,有些疑惑的看着老者,“嗯?老先生,那澡堂后门有个狗洞,钻进去就行了,谈何不简单啊。” “嗯!?”哪知老者闻言猛地睁开双眼,不知用了何种步法,瞬间便出现在林晨身前,抓住他的胳膊,很是激动的道,“狗洞!在哪!” 林晨一怔,这老头……怕不是个老流氓吧? “咳,老先生,不必激动,明日我定亲自去将洞堵上。” 老者闻言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尴尬的放开林晨,“哦,哦对,本该如此,澡堂啊。” 说着,他仰面朝天似是在回忆什么,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柜子前,自柜中取出一壶酒,指了指门外的台阶,“小友知错能改,倒是不坏,且过来坐吧。” 林晨这才放下心来,这老者武功虽高看着也不像什么恶人,倒是颇有些和善。 两人在台阶上并排坐下,老者仰头猛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林晨。 “老人家有心事?”林晨喝了口酒,看了眼满脸惆怅的老者问道。 “呵,你这小子,武功不高,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不赖。”老者此时也没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单腿蜷着坐在台阶上很是有点潇洒的意思。 “老先生请我喝酒,自然不是闲得无聊吧。”林晨解释道。 老者倒也不含糊,他确实心中烦闷,当即开口对林晨讲述道,“老夫年轻时有一至交,结伴行走江湖,生死与共,本以为能闯到携手退隐,没想我俩而立之年却起了争执。” “为女人?”林晨将酒递回给老者。 “为女人。” 林晨想着也是,三十来岁的两个好友,还能为什么事情争执。 老者接过酒壶却没喝,手指一动,将酒壶里的酒庄重的洒在了地上,“我二人约定比武,若是输了,在赢的人面前便不许再用任何武功。” 老者倒完酒,挥手将空酒瓶扔得老远,“我输了,他也没赢,那女子未曾跟他,也没来找我。” “这是为何?”林晨疑惑道。 老者摇头苦笑,“她早已心有所属,却不是我俩,一切都是我们一厢情愿,我与挚友却为此反目,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与他倒也算是至情至性之人,后来如何了?”林晨倒是有些羡慕,他前世没什么朋友,更别提为喜欢的女人与朋友干架了。 “我那时负气离开,独自去了南方游历,机缘巧合下掉落山崖得了本秘籍,武有所成。”老者顿了顿,脸上带着些怅惘,“我输了比武,自然羞于见他,每次听到他的名字我便退避三舍,后来听闻他心灰意冷之下,来此开了间澡堂。” 林晨想了想自己的来历,在想了想自己的武功,心中愤愤,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是武侠话本里的主角吗你?” “小友这是何意?” “没什么没什么,您继续。”林晨打了个哈哈道。 “此后我游历江湖,数载光阴弹指即逝,虽然也有过几段堪称精彩的经历,但心里总也感觉空唠唠的。待我功成名就之时,身边却再无一可说话之人,我便愈发想念年轻时候的光景,人呐,处在不同的季节、时辰,不同的地位、环境便会有不同的想法。”老者神情落寞,像是又陷入了回忆。 这老人究竟是何身份,怎的有种会当临绝顶的感觉?林晨看着老人沉溺其中,心中尚有疑惑,却也不愿打断。 “前些年偶然来此办事才得知……那混账去世已久,他临终前曾留下遗言,若是有个糟老头子来此寻他,便让我学上三声狗叫,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呵,当真大方。”老人的声音越讲越低。 林晨骨子里的温柔,最见不得此等场面,转头正要出口安慰,老者突然站起身来。 “一笔勾销?唔,呵,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呆子,以为我会向他低头,哈哈哈,我这辈子都不会向他低头的,哈哈哈哈!”老者嘶吼着仰天长笑,状若癫狂。 林晨看着他的样子,表情阴晴不定,半晌,他低下头,清冷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划破了老者的面具。 “你就,这么怕看见他的灵位吗。” 老者面色一凝,笑声戛然而止。 第十七章 翎羽剑(2) “小子你说什么?有胆再讲一遍,我走遍整个天明,还未怕过什么!”老人转身猛地将林晨从台阶上拽起来,拎着他的衣襟,声音里充满了危险。 林晨此时整个人被拉扯着,他好像能感受到对面之人体内运行的庞大如山的内力,如果老者想,自己随时会死,甚至自己已经来不及用出前世那招,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害怕吗?林晨扪心自问,是有一些的,但他自己有自己的坚持,抬起头来,面对着老者威中含怒的面孔却是不卑不亢,“我说,你就这么害怕面对他的灵位吗。”林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给老者听。 “你信不信就算我现在把你一掌打死,也不会有人过问。”老者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只见他双目圆睁,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手上青筋暴起,煞是有些吓人。 林晨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的大喊道,“难道你也想把后悔带到坟墓里!你的临终遗言是什么!” 老人听到林晨的话,才慢慢冷静下来,双目赤红的看着前方,眼角湿润,一双细长的手从林晨衣襟上颤颤巍巍的挪开,干涸的嘴唇不断的战栗着。 “斯人已逝,斯人已逝啊,啊……”那样威严的一个老人,此时嘶哑的声音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迷茫无助,眼睛里满是消散不掉的懊悔,一行清泪划过脸颊落到地上。 林晨在旁静静的看着眼前悲恸的老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过了许久许久,见老人稍微平缓些了,才开口说道:“老人家,你的好友定也是后悔了当年之事,才要你一笔勾销。” “我又怎会不知道呢,那混账嘴比鸭子还硬。”老人大哭一阵,此时缓过神来,身上的气势较之方才,更内敛了一些。 林晨白了他一眼,这老不休还好意思说别人,“如何?要我陪你去上香上坟?” 老者挥袖擦了擦眼泪,望着院里的荷叶,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小伙子,你这一语戳破我心中所想,倒是解了我多年心结,好意我心领了,过阵子我自会去见他,哼,定要跟他说说我之后几年的经历,让他好生羡慕羡慕。” “呵,如此,小子就放心了。”林晨也没想自己有多大功劳,多半是老者自己也心里门清,只是身边无人敢说罢了。 “倒是叫你看了笑话,不过相较于关心别人,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老者背手而立,相比林晨初见时,身上的波动更加不易察觉,就算贴近来看,也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 “老先生这是何意?”林晨疑惑地问道。 老者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这人相貌平平,武功稀松,偏偏喜欢多管闲事,本事不大,却有那么两分骨气。” “老大爷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林晨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没好气的道。 老人眯起眼睛,斜眼看着席地而坐的林晨,一如初见时那样,“老朽行走江湖太久了,似你这般初出茅庐的所谓江湖少侠……死在我手里的都不知凡几了。” 林晨愕然的看着眼前一副高人模样的老者,然后想起刚才那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糟老头子……这什么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咳。”或是察觉到了林晨的想法,老人也难的的有点脸红,“今日无论有意无意,你确实解了我心劫,跟我过来吧。” 林晨跟着老人进了屋,来到方才的画桌前,老人也不废话,端起桌旁的剑递到林晨面前,“这柄翎羽剑不是什么神兵,却是我与友人第一次寻宝所得,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边,便赠予你吧,若是碰到认识老夫之人,多少会给你几分薄面。” “如此,便谢过老先生了。”林晨接过剑道了声谢,他肯定是不会客气的,自己武功不高,不能每次遇险都拼尽全力,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但确实功力深厚,想来江湖上应该有几分名气。 老者抚了抚胡须,“嗯,你且去吧,澡堂之事我明日会派下人帮你解释清楚。” 林晨听到这才双眼放光,这老头,会来事。 “谢过老先生啦。”这回是真心的。 “呵呵,去吧。” 林晨再一抱拳,这才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老者看着他慢慢离去的身影,眼中阴晴不定,似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门外又有了动静。 “门主,澡堂那边的人已经走了。” “嗯,孙毅没多说什么吧。”老者关心的问道。 “门主放心,此处临时住所,没人知道是临渊门的产业。”门外之人恭敬道,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九霄宫主……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无妨,九霄宫又不是什么二流门派,岂能如此简单就被探听的,既然不知道凌琼的失踪是否属实,此次便按兵不动吧。”老者轻描淡写的,却讲出了似乎能震惊江湖的事。 “那明日便启程回去吗?”门外之人问道。 老者目光微微闪了闪,沉吟了一会,“再多等一天吧……我……有个地方要去。” …… 夕阳西下,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林晨走在街上,翻来覆去的把玩着手中的剑,周围的人见他拿着剑也倒没什么特别反应,谁家小镇上还没两个江湖少侠了? 他思索着老者的来历,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自己随便跑间屋子里就遇到南盟盟主真如海吧?看着手上这柄精致的宝剑,林晨也有些不知所以,但总归是遇到了好事,回去可以好好跟玉娘和十九说说了。 想着,林晨已经回到了吴家小院门口。 “十九,你听我说,真的是我不小心……” 临近院门,林晨就听到了些不同以往的声音,正要凑过头去细听。 院门突然被打开,坚硬的门板啪的一声就呼在了林晨脸上,林晨顿时间感觉整个天空都在转,一股热流已经从鼻子里喷涌而出。 “回来了。”十九看着蹲在地上林晨,居高临下冷冷地说道。 林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这个女侠,造了此等待遇,抬起头来才看见玉娘正跟在十九身后朝自己打眼色,袖子上的血色依然清晰可见。 弄清了始末,林晨倒有些释然了。 “可解气了?” “以后不许我二人受伤。”十九缓缓抬起一只手。 “林晨不敢不从。”林晨伸手轻拍。 十九收起玉手,率先走进了院子,“进来。” 玉娘赶忙扶起林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十九进门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自己头上的簪子…… 第十八章 笑面虎 “林兄,贤弟是不是还在生气啊,总感觉他今日有些不一样啊。”尚儒居外,张澈与林晨并排走着,带着面具的令狐玉琼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能一样吗,人都不一样。 心里吐槽着,对凑在自己耳边的张澈,林晨也是有些怨言的。 “张兄,今日若是还要去澡堂,在下可就不奉陪了。” 张澈闻言,赶紧伸手捂住了林晨的嘴,脑袋夸张的扭来扭去,左顾右盼,本来不注意三人的行人,也投来许多目光。 “嘘!林兄慎言!若是我们昨日偷……唔唔唔。” 反手捂住张澈的林晨冷汗这个流啊,这张澈老毛病又犯了,歉意的向周围的人笑了笑,赶忙带着张澈走了旁边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 “唔,咳咳,林兄你要闷死我了。”张澈捂着嗓子一个劲的咳。 林晨翻了个白眼,“那也总比让人乱棍打死的好。” “呵,放心吧林兄,今日带你们去的,绝对是雅事,若是不雅,我张澈两个字倒过来写。”张澈缓过劲来,捂着胸口自信道。 “再信你一次,走着。” “走着。”张澈领着林晨往前走去。 十九看着眼前两个勾肩搭背的狐朋狗友,无奈的跟了上去。 …… “……张兄。” “林兄,意……意外,你信我。” 人在不同的季节时辰,不同的人文环境,就会有不同的想法,就比如现在的林晨和半个时辰前的林晨就有着完全相反的想法。 他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张澈,波涛不惊的湖面,以及失去了船桨随波逐流的小船,万分后悔刚才相信了张澈。 林晨与十九并排而坐,张澈则独自坐在对面,本来泛舟也确实是雅兴之事,只是游着游着,张澈把船桨弄丢了却无所觉,三人于是就很尴尬的飘飘荡荡来到了湖中央。 此时三人相对而坐,却是相对无言。 “不如,等人家的游船来了……”张澈小心翼翼的提了个意见。 “张兄你在逗我吗,这么大的湖,什么时候有船经过都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林晨一脸的黑线。 张澈也有些尴尬,“哈……哈哈,这等奇遇,也算是雅兴之至,嗯,这水可真绿,雅,雅极了。” 林晨也不知道这绿水哪里雅了,他只知道目前的情况很是难办,轻功点水他会,一口气点过这么大一片湖,他怕是得在湖底点。 头疼的扭头看了眼十九,十九倒是没事人一样看着湖边的风景,一直都那么淡定。 三人正束手无策,林晨考虑要不要自己先游回去找人来帮忙的时候,只听得张澈一声大喊,“林兄快看!来船了!” 只见视线的尽头,隐隐约约的游来一支船,看那轮廓还蛮大的。 张澈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大声叫喊着,林晨则转头看了眼十九,她不会早就看到了,才这么淡定的吧? 呼喊的过程很是顺利,毕竟张澈的嗓门本来就大,只是大船放下夹板的时候,从船上探出个油光满面的公子哥,那公子哥看了三人一眼,先是诧异,之后面色便闪过丝丝得意,林晨看在眼里暗自留意。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张大善人……的儿子吗。”果然,那公子哥缓步走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开口道。 张澈听到他的声音,身形也是一滞,看了眼身旁的林晨十九,拳头紧握,却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啥人?”林晨见他此状,轻声询问道。 张澈深吸了口气,才小声回道,“宋家的公子宋乾,宋家跟我家很是有些不对付,这宋乾便想着法的老是找我麻烦,这回可让他逮着了,林兄无比小心些。” 林晨听他的声音里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宋乾恐怕没少针对他。 那宋乾见他们理都没理自己,徒自说着什么,气就不打一处来,两家家底相当,这张家却惯会装好人,在镇上俘获了大批人心,如今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怎么?张兄连对自己救命恩人道声谢的礼仪都没了吗?到底是贱农起家,上不得台面。” 张澈额头青筋一跳,正要还嘴,却被身边的林晨伸手拦了下来。 “贱农?这位公子,你祖上是何功何业?”林晨凝视着宋乾道。 十九惊奇的看了眼林晨,他是那种天塌下来有别人顶着的人,这次竟然少见的发了火。 “我宋家祖父十二岁从军,除过恶教,宰过蛮人,当年甚至还曾得到过本朝督国公亲口称赞,退伍后来此颐养天年。”宋乾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洋洋自得的看了张澈一眼。 “嗯,卫国守疆,荣归故里,确实值得尊敬。”林晨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宋公子的先祖又是何功何绩。” “你!”宋乾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自己家先祖是干什么的,只是现在说,岂不是说明自己家也上不得台面。 林晨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涨的通红的公子哥,步步紧逼接着问道,“那么宋公子又知不知道,我天明朝是靠什么起家的。” 宋乾脑袋一抽,呆在原地。 “那么换句话说吧,先帝建国以来最重农种,曾多次亲自与农夫下田耕种,他老人家经常戏称自己便是半个农夫,宋公子又知不知道藐视先帝……是何罪责?” “我……我。”宋乾顿时脑袋吓得宕了机,冷汗哗哗的往下流,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晨看他那油头粉面的样子还轻贱劳作者就来气,一巴掌拍在船上,“宋乾!民以食为天,没有你口中的所谓贱农,你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轻农便是轻天,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我……我不是……” 其实若能仔细想想,不难找出林晨话中的漏洞,只是宋乾此时已经被他大帽子扣的破了胆,一门心思的找说辞,哪还有心思细听。 张澈呆呆的看着林晨,自己想找个朋友吗?是的,毫无疑问。 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不想,更不敢交朋友,此次与林晨交了朋友也实属意外,此时却有种暖暖的东西从心里冒了出来,这便是朋友的感觉吧,张澈眼眶有些湿润。 林晨正要出口给他最后一击,突然从船舱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宋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便用这杯酒向你方才针对的张兄道个歉,如何?” 只见一个白衫男子被几个公子哥簇拥着缓缓而来,端着酒杯只一句便解了宋乾的困境,来人却是比宋乾有台面多了,剑眉星目,举止优雅,说他是个什么当代诗人林晨也是信的。 宋乾双眼一亮,慌忙接过白衫公子手中的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冲着张澈弯腰行礼,“张兄莫要见怪,方才是我一时迷糊,方才说了那些针对张兄的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澈也无意多为难,这事也确实闹不大,点了点头接过酒来一饮而尽,也没说话。 “在下郑旭,官山城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白衫公子理都没理差点瘫软在地的宋乾,一摆头目光烁烁的冲着林晨抱扇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为张澈出口气也就算了,林晨回了一礼,“公子就免了,林晨,跑江湖的。” 郑旭身后一众人听到林晨不是读书人,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 “那便是林少侠了,方才见林少侠出口成章,见解独到,现下船上正举办文会,不知林少侠可愿显露一二?”郑旭笑眯眯的说道。 这便是来给宋乾找场子来了,林晨看着眼前这个笑面虎,心中却是乐开了花,爷脑子里不知多少上世耳熟能详的佳句,还怕你个区区文会不成。 “如此,在下献丑了,请。”林晨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假笑道。 “请。” 郑旭领着众人走了进去,只是转过头,眼神已经变的阴冷。 第十九章 生气的十九 “张兄,你一会就瞧好吧,可别惊掉了下巴。”落在众人后面的林晨看到身边的张澈东张西望的颇有些紧张,悄咪咪的跟他打了个包票。 张澈惊喜的转头看向林晨,“没想到林兄不止武艺高强,这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失敬失敬。” 他自己没什么天分,这些东西虽然都会,却也都只是半吊子,没想到身边的林晨不但习武,更是文武兼修,想着,看向林晨的目光冒出许多小星星,就连身后的十九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林晨感受到身边的目光,挑了挑眉,自得的道,“那是自然,林某我天赋异禀,这琴棋书……等下等下,张兄,这文会不是赛诗?” “赛诗自然是有的,只是文会的主题却是不断变换的,有时赛棋有时赛画,参加文会的才子自然是都要涉猎的,黎州这边尤重书法。”听完张澈的解释,林晨瞪大了双眼,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兄,再往前走走就到会场了,到时在歇息吧。”张澈以为他是累了。 林晨嘴角一抽一抽的,然后慢慢扩散到脸上,“哎……哎哟,我这肚子。” “林兄!你怎么了林兄!”张澈此时脸上的关心溢于言表,倒是让林晨有些汗颜。 但是除了装肚子疼,自己也没办法了,念诗自己会,作词小意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前世那么多惊世佳句自己也是任意取用,但这琴棋书画,随便拿出一个来,自己也是屁都不懂啊,就自己那两个狗扒似得大字,难道要跟人家讲抽象派吗。 “哎哟,你们俩快扶我去茅厕。”林晨扶着张澈就要往后走。 前面的才子们也被林晨杀猪似得大叫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向林晨。 “呵呵,莫不是怕了,方才应得倒是挺痛快,宋某还真以为林少侠识得两个大字呢,没想也就是个空口白话的骗子。”宋乾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羞愧之下愈发看他们不顺眼。 只是话一出口宋乾便呆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好像都要冻住了,一种发自骨血的寒冷袭击着他的感官,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让他后怕了。 没理会突然变的神神叨叨左顾右盼的宋乾,郑旭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落了自己面子的三人离去,他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这宋乾虽然连自己的下人都算不上,却实实在在是自己邀请来文会的,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三人今日自己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小雪小月,扶林少侠去茅厕,其余二位随郑某先进去歇息吧,待林少侠回来,再一睹他的风采。”郑旭朝着船舱里喊了一声,不一会便走出两个明显女扮男装的侍女来,先是欠身朝众人行了一礼,方才走到林晨面前。 “林少侠,请随奴家这边走。” 这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只是此时林晨却没时间欣赏,这郑旭把张澈和十九扣住了,自己再怎么也不能不管他们吧? “呃,唔,无碍无碍,怎能扰了大家的雅兴,进去吧。”林晨说着,脑袋都要炸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少侠可别勉强。”郑旭阴恻恻的笑道。 “不勉强不勉强,已经好多了,走吧。”桥到船头自然直,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硬着脖子上吧。 “呵。”郑旭轻笑了一声领着众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后的十九看了眼身前颤颤巍巍的林晨若有所思,顿了顿,也跟了上去在林晨耳边轻声说了句,“莫慌。” 林晨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慌过…… “李兄这字藏勾带峰,属实难得一见啊。” “张兄谬赞了,张兄的字张弛有度,却有书圣风采。” “过奖过奖,说起书圣,临摹的最好的还要属王兄,李兄你且来看……” 一走进船舱,林晨确确实实感觉到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扑面而来,才子们互相走动互评书法,看得人心潮澎湃。 簇拥的才子们各自散去,张澈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落了座,郑旭与那个叫小雪的侍女领着林晨便向着船舱中的台子走去,十九则没管张澈的呼喊一直跟在林晨身后,一路上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这郑旭想必也颇有几分名望。 “大家停一停,且听郑某一言。”郑旭站在中间,朝着下面大喊了一声,倒是中气十足。 下面的嘈杂声顿时少了大半,大家皆抬起头看向四人,有些不明所以。 郑旭抱拳扫视了一周方才开口道,“今日文会,郑某为各位准备了余兴节目,便是这位林晨林少侠。” 他顿了顿,见大家的目光都给足了好奇,这才满意的继续 “郑某曾言,我这文会虽小,却聚集了官山城周遭的文豪才子,哎,可惜郑某文采平平,惹得林少侠看轻了我等,乃至与郑某戏言,若是在场诸位有能在书法造诣上胜过他的,他愿意从这里游回岸上。”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众才子无不义愤填膺。 “混账,竟如此轻看我等!” “贼眉鼠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一点文人模样。” “就是,还妄图挑战我等,不自量力。” “廖兄,去给他点厉害尝尝,让他知道知道我官山城书法的精髓。” “郑兄,你说说怎么个比法,我们等着看一出鸭子游水的好戏。” 张澈闻言人都傻了,赶忙跟四周解释起来,只是义愤填膺的才子们哪里信他说的话。 林晨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郑旭,这王八羔子敢阴自己,就算现在自己出面解释,下面那些才子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自己认了怂,事情只会越描越黑,这人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等人拉到了这些才子的对立面。 林晨正苦思对策,忽的感觉左手微凉,竟是十九捻起衣袖捏了捏他的手指,看着十九一脸的淡然,林晨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了。 郑旭双手往下压了压,下面的才子虽然没了声音,却还是一脸愤愤的看着林晨两人。 “如此,便请林少侠写上一词,台下的朋友们若觉得自己能胜过林少侠的,便上来写上一词,如何。”郑旭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想来是方才就已经考虑好了。 这就是要自己一个打一群了,还是一群裁判,这郑旭也未免太过无耻,林晨想着,朝差点冲上来的张澈使了个眼色,让他稍安勿躁。 当然,他的自信完全来自十九。 “如此甚好,好叫这小子知道知道挑衅我等的下场。” “就是就是……” “我们赢了,有什么?”十九的声音仿佛宁静的湖面落入一滴水滴。 “哈哈,李兄,我没听错吧,她说他们能赢。” “呵呵,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我得回家看看,说不定我家的猫今年也能打赢一群狮子。” “我们赢了,有什么?”十九从来不去理会自己不想理会的事情,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清楚的再说了一遍。 郑旭也愣了一愣,这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想着怎么求饶吗?难道这两人真以为自己的字天下无敌,能服在场众人不成?这字的好坏,难道不是自己等人说了算的吗? “呵,这位公子,若你们能赢,在场的东西,你都可任选一件拿走。”郑旭大方道。 十九点点头,“你的命,可以?” “在下可不是东……呃,不行。”郑旭一句自己不是东西差点脱口而出。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不是东西。”林晨憋屈的够呛,抓到机会赶忙先出口恶气。 “你!林少侠,我们不逞口舌之利,你速速选个东西,我们便开始吧。”郑旭气的够呛,偏偏是自己说的,也不好反驳。 “十九,要什么。”林晨悄咪咪的凑到十九耳边道,其实他是想问该怎么办的,话到嘴边收了回去,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考虑吧。 十九眉眼微皱,扫试了一圈,看着左边的时候停了停,一指点出。 众人目光聚集到十九指尖,再一延伸,那是,侍女小雪……的发带。 “噗,贱……草莽就是草莽,什么是好东西都不知道。”台下的宋乾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只觉得方才那绝对是幻觉。 林晨也有些诧异,凑到十九耳边,“很喜欢?” “嗯。”十九好一会才微不可察的应了一声。 “好,一会如果输了,我们抢了那发带就跑。”林晨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合适的逃跑路线。 “不会输。” “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林晨是真有点疑惑了,莫非十九并非老江湖,而是什么书法大家? “如此,既定好了赌约,小月,摆案,取笔墨。”郑旭吆喝了一声,便径直走下了台,找了个靠前的位置悠然坐下,只是眼中的阴毒被林晨看的清清楚楚。 少顷,书案以备,笔墨已齐。 林晨咽了口口水,磨磨蹭蹭的从台子的角落来到书案前,颤颤巍巍的拿起笔,看了眼台下张澈焦急的目光,他平复了下心情眼睛一闭。 “磨蹭什么呢,快点啊。” “就是,快点啊。” 台下才子催的急,林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张开眼猛吸了口气,没想,竟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说出来别人都不信,甜居然可以闻出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刻的林晨已是软玉在怀。 “像平时教我那样。”轻轻的声音,荡人心神。 第二十章 发带 这是什么情况?十九的话自然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什么时候也没教过她啊。 林晨看着怀里运笔如飞的十九一阵恍惚,鼻尖的香甜如此虚幻,手中的清凉却又如此真实。 在外人眼里,却是林晨主导,环抱着十九,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专注的在书写。 “这小子竟敢如此托大……莫非真有什么本事。”台下的众才子却是恨的牙痒痒,这种手手相传的教学方式当然是有的,只是这样写出来的字必然没有自己寻常时候的水平,在他们眼中林晨这样的举动显然是看不起他们。 天地良心,林晨此时也懵着呢,只是片刻后他呆滞的脸就慢慢变的震惊。 书法,他不懂,但他认识什么是好看,十九的字,一笔一划在他眼里慢慢成形,他不知道书法大家的字是什么样的,十九的字却绝非他刚才路过那些才子书案上看到的那些可比的。 “呵,故弄玄虚。”坐在台下品茶的郑旭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无论他写得多好,只要评定权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半晌,停笔。 缓过神来的林晨顺势就演了起来,装比谁还不会了? 他装模作样的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冲着十九道,“嗯,有所进步。” 台下众人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他写的字更是心痒痒的,伸着脖子一个劲往上瞅。 十九配合的朝他行了个弟子礼后便乖巧的站在了林晨身后,两人静静地站在台子上,林晨放下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那性子急的才子,从正面便爬上了台子,将两人的字捧起细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从不屑慢慢转到不可思议也不过是几息间的事,“绝……绝了。” “叶兄,咱们这属你见识最广,如何,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台上的才子,木然的抬起眼看着台下,“佳字天成……超凡脱俗。” 哗! 这一句可让台下炸开了锅了,这叶兄,叫做叶建文,平日里最是眼高于顶,早年曾游历南北,自诩观遍天下书法,在这文会里谁都不服,是个彻头彻尾的刺头。 这人的书法竟能让这叶建文嘴里说出超凡脱俗四个字,可见却有不凡之处,这让台下众人更好奇了。 “快快快,快将这字裱起来。”叶建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颤抖了,这字要是被自己毁了,那自己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这样想着,叶建文感觉手中的纸都烫了起来。 台下的郑旭眼睑低垂,旁人也看不出他此时是个什么表情,只是握着茶杯的手轻微的颤抖,却显示出他心中的不平静,如果他也学过武功,这茶杯怕不是早就被他捏碎了。 “呵呵,看来叶兄早上评了太多的字,有些看花了眼,小月,去扶叶兄到客房歇息。”郑旭冷静下来果断的做了应对,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此时若论输赢,还为之过早。 台上的叶建文闻言,顿时气红了眼,他此生最爱书法,郑旭这不但是要歪曲事实,更是在侮辱自己。 “郑旭,你可以瞧不起我,却不能侮辱这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叶建文哗的一下将手中的字展开来。 霎时间,台上台下鸦雀无声,就连被骂的郑旭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纸上苍劲有力的写着“苍山孤松立,伏雪亦去寒。” 笔墨横姿,自成一派,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无不散发着凛然之气。 半晌,才有人咽了口口水出言评价。 “一气呵成,刚柔并济,在下惭愧,本无资格评价此字。” 话一出口,便有了更多人去赞叹。 “巧夺天工啊,若书圣在世,定会与少侠成为至交的。” “此字气势磅礴,若在多上几分冷冽似乎更为妥当些,当然廖某也只是鸡蛋里挑骨头,这等造诣,已非我等所能评论。” “廖兄此言差矣,林少侠握着那位小兄弟的手尚能写成如此,与自己风格有两分偏离也属正常,倒不如说字里行间多这两分柔情更让人欲罢不能。” “嗯,吴兄言之有理。” 台下的张澈此时已经化身迷弟,看着林晨的眼神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只是我观此字,行文之间似乎蕴含着的东西,似剑似气。”角落一个中年才子眼中多了分疑惑道,只是大家都沉溺于台上的字中,没人在意他嘟囔了些什么。 叶建文举着书法在台上缓缓的走了一圈方才停在林晨两人面前,颤抖着将纸横置在林晨面前弯腰道,“先生大才,我等确实远不如先生。” 台下众人也纷纷抱拳,心服口服。 林晨对这敢说敢做的叶建文也颇有好感,接过字笑着说道:“书法此途,唯多练耳,我也不过比在座各位多写了两年字,实在当不得各位吹捧。” “先生不必过谦,先生的字纵观天明也属凤毛菱角,更是能自成一派,百年之后,当是又一位书圣。”叶建文由心而发。 林晨忙摆手,谦逊的态度让台下的众人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给了郑旭,这人如此谦虚,真的会无故挑衅吗? 台上两人客气了一会,林晨突然想起了什么,领着十九大踏步的下了台,径直朝郑旭走去,一路上的才子们纷纷让开了路,一个个抱拳招呼,异常恭敬。 到了他面前,林晨也不说话,就那么双手环抱轻笑的看着他。 郑旭脸都黑了,一双拳头攥的青筋暴了出来。 只是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了自己的面子。 只见郑旭深吸了口气,眼睛一闭一睁,脸上已经没了愤怒,爽朗的笑道,“林少侠大才,郑某果然没看走眼。” 他也没开口提输赢之事,这林晨最好是识趣点主动放弃,毕竟这里都是自己的人。 林晨并未理他,猛地往前一步,郑旭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一靠,便坐在了椅子上,那滑稽的样子使得周围才子忙捂嘴忍笑。 郑旭恼羞成怒,满脸通红,也不掩饰了,愤恨的看着林晨,林晨却大手一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那侍女小雪的长发就已经披散了开来,惹得她一阵惊呼,林晨则攥着发带挑衅的看着郑旭。 “你!” “怎么?有意见?”林晨挑了挑眉问道,“要不郑公子来露上一手,让在座各位才子品鉴品鉴。” 郑旭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确实是败了,谁也没想到面前这个人,竟有着碾压众人的书法水平,自己哪怕是硬着嘴说他输,丢脸的也只能是自己。 “方才的赌约……林少侠胜了,这发带自然是属于林少侠的。”郑旭到底是不情不愿的说出了口。 “哎,怎么能说输赢,书法这事本来就是各有长短,各具特色,哪有什么标准去定输赢,郑公子过于功利啦。” 身边的人听了这等言论,更是觉得林晨颇有宗师风范,看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敬仰。 “你!哼。”郑旭吃了个瘪,也不愿在此承受众人质疑的目光,闷哼一声领着侍女就往客房走去。 “郑公子慢走哈。”林晨大方的朝他挥了挥手。 众人围过来又是一阵唏嘘,林晨胡吹乱扯的猛装了一波比,周围的才子简直把他奉若神明,直到日渐西落,船也靠了岸。 “诸位,诸位,且听林某一言。”岸边,林晨摆脱围过来邀请他参加各种文会的才子抬手说道,“今天与诸位谈天说地很是尽兴,他日得了空,林某必然一一赴约,只是今日时候不早了,各位且先各自回家去吧。” “林先生高见,那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他日林先生定要到舍下一叙。”一才子抱拳道。 其余众人也有样学样的说道。 “一定一定,那么各位,再会。” 船上下来的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回了船。 林晨与张澈道了别,便领着十九往吴家小院走去,只是他没注意到船上那双恶毒的眼。 当然,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大不了就把他打一顿跑路,江湖人士,快意恩仇大概就是这样吧。 “凌女侠,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林晨回去的路上整个人都是飘的,穿越这么久了,他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爽过。 十九理都不理他,只一个劲的捣鼓着自己那头秀发。 得,忘了这姑奶奶不太会自理了。 林晨翻了个白眼,拦住十九接过她手中的发带就走到了她身后。 “还是我来吧,你这姑奶奶也不知道之前是怎么行走江湖的。”林晨无奈的挽起十九的秀发,却感觉到身前的娇躯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太阳还没下山就开始冷啦?那我动作快点,我们赶紧回家。”林晨这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又怎么懂得男子帮女子挽起头发的含义。 少顷,绑完了发带,太阳也渐渐的下了山,漫天的晚霞将十九古井无波的脸颊映的通红。 林晨伸了个懒腰往前走了两步,见身后的十九没有动作,便笑着伸出了手,“走吧,我们回家。” “……嗯。”十九将玉手递给了他,似乎发出了略带颤抖的声音,只是林晨没有听清。 似雪般的白色发带,在夕阳下肆意的飘洒着,格外美丽。 第二十一章 离风针 黎州与京都交界处的官道旁有一间小酒馆,酒馆不过几丈地界,满满登登的塞了十数张桌子,破旧的顶梁柱子就那么在客桌之间暴露着,还好房子还算高,倒也不显得拥挤,偶有几位酒客吆喝一声,便有伙计上前笑脸相迎。 因连接着黎州与京都,这附近的村镇店铺也格外的热闹,尤其是黎州前往京都的武林侠士,皆要在此小酌一杯,闲聊几句,听听武林逸事,了解了解京都行情。 李乐走在官道上吹着口哨,今天自己运气真不错,给老大跑了趟腿,回来路上眼尖尖儿的捡到个大钱袋,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他就差点笑出声来,里面足足有十几两,比得上自己在帮里一个月的月钱,真真的美滋滋,下次可以在小杏香那多待两天了。 想着,李乐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了粗鄙的笑容,口哨吹得更响了,一脸的春风得意。 “小二,来一壶好酒,五两牛肉。”李乐鼻子翘得老高,掀开门帘一脚踏进酒馆,大喊道。 让李乐奇怪的是直到自己落了座,都没人来招呼,酒馆里也没了平日里热闹的交谈声。 李乐去过几次京都,每次回来都要来此小憩,偶有酒客说起巨鲨帮,自己还能凑过去吹上几句,可今日这酒馆里竟落针可闻,有些不对劲。 李乐这才仔细左右打量起来,周围的酒客虽然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来,左边那桌一个侠士模样的青年,捏着颗带壳的花生整粒塞进嘴里还嚼的挺香,右手边一个商人模样的大叔正在给站在旁边的下人倒酒,整壶整壶的往里倒,杯子里满出来的酒液从桌上滴下来浸湿了鞋两人也不曾发现。 而他们的目光都一直望着的地方是……李乐一扭脸朝西北方向的窗边看去。 李乐突然理解了那些人,目光呆滞,行动迟缓,就像是中了什么定身咒一般,因为此时的他,也是这样。 皎如明月入窗棂,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只见这女子悠然自若的坐在长凳上,倾斜的日光照着一袭如雪的白衣,杨柳细腰玉腿紧绷,远远看着便能让人血脉喷张,举手投足间自是一股风流洒脱的气息,只轻轻捻起酒杯送到嘴边,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偶从纱笠下露出湿润的朱唇,就像那余霞成绮,勾人心弦,无论男女,无不想跻身其中,一探纱笠之下的旖旎风光。 “伙计,你家的酒兑了水了。”女子端着酒杯朱唇轻启,清丽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这便是对众人解了咒,许多人回过神来,各自聊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目光依然情不自禁的往窗边瞟。 “嘿,客官见笑了。”这家酒馆的主人是个头发半白的老者,此间酒馆开了多年,应是敛了不少钱财,却依旧麻衣布衫,很是节俭。 酒中兑水,是小酒馆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都是如此,武林中人大多讲究个豪爽,兑了水反而海量,偶有那初出茅庐的刺头出言询问,运气好的,被店家嗤笑几句打发了事,若是运气不好遇到暴躁老哥,纠集伙计暴打一顿也是常有的事。 这位店家显然两者都不是,他混迹江湖多年,见惯了大风大雨,一句话没说好,便被灭了族的事也不是没有,这便是江湖,没权势没功力,与武林中人交流便只能低声下气。 那女子见店家只是憨笑了一声,赔了个罪便没了下文,轻笑一声也不生气,玉指轻挪,酒杯便微微倾斜,杯中的酒洋洋洒洒的流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看着地上的水渍一个个都红了眼,似是看到有人将那泉州玉莲当了柴火。 “如此,店家便将酒馆中最好的酒端上来,小女子出三倍价钱,如何?”女子的声音自纱笠下传来,众人又一激灵,这女子的声音委实太过好听,京中那些琴艺大家最得意的琴曲也不过如此。 还未等老者回答,便从旁传来一声高喝。 “店家,去取来,这位姑娘的酒钱,我出了。”这便是自己的运了,自捡钱袋起,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今日要走桃花运,李乐迷了魂的想到。 还未等女子反应,李乐便满脸笑意的走到女子近前,佯装豪爽的拱手抱拳道 “这位姑娘有礼了,在下李乐,巨鲨帮管事,可否请姑娘陪在下共饮一杯。”前一句是豪爽惜花,这句便是公然调戏了,酒馆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这巨鲨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武林中人却颇给巨鲨帮几分薄面。 说小,是因为这巨鲨帮无甚高手,帮主也不过是个二流武者,放在大门大派里,顶多能当个长老,更别提那南盟盟主的临渊门与九霄宫主的九霄宫了,这两方巨擘手下,打下手的都是二流高手。 说大,是因为巨鲨帮产业遍布天明各地,各行各业皆有涉猎,消息灵通人缘甚广,若想打听点什么,自然易如反掌,所谓薄面就是为此,毕竟,没人愿意让别人把自己的底裤传遍整个天明,这便是巨鲨帮的本事了。 李乐说是管事,其实不过是个跑腿的,只是在美人面前不能没了面子,他平日里倒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今日却是被那美人迷了心智,加之钱袋之运壮胆,方才有此等言行。 “客官且稍待。”老者不想管这女子是不是要花落香残,也没有能力管,只是应了一声,转身之前却看了看角落里四个身着黑袍头戴斗笠之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按在另一个人肩上,被按住那人前凸后翘,想必是个女子,全身微微颤抖,大概是在害怕吧,老者想到,这黑袍女子害怕还有人安慰,那白衫女子可就……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后厨。 女子见面前的李乐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竟也无害怕的感觉,素手轻抬端起酒壶,将桌上的酒杯倒满,“这位侠士,你也喜欢喝酒?” “喜,喜欢喜欢。”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乐见女子跟他说话,还管什么喝酒不喝酒的,哪怕女子问的是喜不喜欢当太监他也是喜欢的。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陪你共饮这杯。”说着,女子也不举杯,娉婷袅袅的站起身。 李乐正自奇怪,却也没出口询问,他的心神全在女子的一举一动上,见女子同意了自己的无礼请求,更是满脸涨的通红,就差没流出口水来。 周围的人无不摇头扼腕,一朵牡丹竟被牛嚼了去,正自感慨,却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像是猪肉拍在砧板上的声音,再抬眼看去,李乐已经死死的贴在了墙上,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春风得意,路径上的桌椅板凳像是被强风吹过一般凌乱。 方才在后厨备酒的老者掀着门帘一动不动,嘴巴张的老大,别人没看着,自己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女子只是莲足轻踩,便是一阵夹杂着青色内力的劲风朝李乐袭去,李乐便如同烈风里的残烛,顷刻间就被内劲拍到了墙上。 她未等李乐反应,右手轻拍桌面,桌子酒杯纹丝不动,酒杯里的酒却垂直飞了起来,左手潇洒一挥,那些被她触碰到的酒液就像听得懂她的命令一样,一条条的如离弦之箭般往前飞去。 等到了李乐的颈侧,那些水滴都化为了一根根冰针,贴着李乐的脖颈飞过,没入墙中,那些冰针散发着刺骨的寒气,这大热天的,李乐的脖子竟有些冻伤的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有些低头揉眼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抬起头来已是这样一副光景。 “离,离风针,林千城!”老者昏暗的眼睛瞪得老大,平日在酒馆里听的最多的除了那南盟盟主,便是这神捕府的主人,善使一手寒针的年轻一代第一高手,据传她的针比风还快,快到可以将风分离的程度,遂武林人士称之为离风针,自己一直无缘得见,没想竟是个风姿绝世的女子。 “如何,少侠,这酒可好喝?”恶魔在李乐耳边低语。 第二十二章 青白朱玄 “如何,少侠,这酒可好喝?”千城轻笑着,像是丝毫没有为自己被调戏而动怒。 李乐捂着脖子人都傻了,林千城是什么人,神捕府之主,普通百姓犯了事畏官差如猛虎,武林人士滥杀无辜就会日夜担心捕快上门,自己今天这是吃了龙心凤胆了,居然想上一只老虎。 “千城大人恕罪,千城大人恕罪啊,小人,小人这是鬼迷了心窍,方才犯下如此大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李乐反应过来,赶忙跪下来把头磕的哐哐响,就差认千城当奶奶了。 “哦?不好喝嘛?”千城居然真的一副困惑的语气,若不是此情此景,倒真是可爱至极。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了千城大人就别再戏耍小人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小的一命吧。”李乐一脸苦相,哪听不出来千城在拿他打趣。 “唔,这可不好办哪,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了我林千城在此处被个混混调戏了,我这老脸可往哪放啊。”千城一步步走到李乐面前,低头问道。 “您说笑了,放眼江湖朝堂,敢搬弄千城大人是非的,恐怕也就是那皇帝老儿了。”您这脸都算老,那些江湖侠女还活不活了,李乐擦了擦冷汗心里吐槽,脸上却是一副谄媚的嘴脸,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 “皇帝,老儿?”千城轻声的重复道,言语中似在细细品味一般。 李乐心脏突的跳了一下,似乎顶到了嗓子眼,冷汗水龙头一样往下流,皇帝老儿这个称呼,江湖中人聊天打屁哪个不用,只是这林千城,管的是武林之事,但确确实实拿的皇家公粮,他现在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千,千城大人您也知道,咱们跑江湖的,这称呼并无不敬之意。”李乐吞了口口水慌忙解释道。 “哦?有这事么,我怎么不知道。”林千城的声音满是玩味,也不知纱笠下是副什么表情,在李乐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符。 “小人,小人……”李乐此时浑身颤抖的看着千城,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求饶了,如果场合允许他就哭出来了。 “杨启明在哪。”戏演完了,千城也就不在绕弯子了,这混混自进了京都自己就盯上了,神捕府有他的宗卷。 “您还是杀了我吧,惹了您最多小人的烂命一条,若是叛帮可就不是死这么简单了。”李乐哭丧着脸说道,江湖中人入门入派,最忌讳的就是背叛,各门各派对叛徒也绝对是零容忍。 他也是看明白了,这林千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也怪自己色欲熏心,除了懊悔,更多的是不解,为何偏偏是自己。 “哦,这样啊,好吧,你可以走了。”千城背靠着顶梁柱,双臂环抱,玉足微倾,足尖一下一下的点着地面,若此时再给她送上一柄细剑,那便是标准的风流剑侠模样,竟与方才的皎月之姿相去甚远。 李乐双目圆睁的看着千城,围观的众人也是满脸的不解。 “让你走没听到吗?还是说,你还想再让我陪你喝一杯?”千城此时的语气全然是冰冷与不耐烦,毫无刚才的端庄温柔。 “不敢不敢,小人这就走,这就走。”李乐此时还是一脸的茫然,这就不怪罪自己了?这转折也突然了吧?也太儿戏了,这千城大人便是这样喜欢逗着人玩的?莫不是这千城大人有些奇怪的癖好,就喜欢别人调戏自己? 李乐心里有无数的不解,脚下却一步也不敢犹豫,这林千城喜怒无常的,万一又反悔了自己上哪说理去。 林千城见李乐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出去,望着他的背影,俏脸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取过酒馆老板盘中的美酒,递到纱笠下闻了闻,随后一仰头,酒液便顺着酒壶流入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樱桃小口中,更多的却是顺着嘴角落下,流过玉颈,钻入那件似雪的白衫里,好个豪放不羁的江湖少侠! 此番玉人畅饮的美景,在场众人却不敢再多看,再美的美人也没自己的命值钱,一个个皆眼鼻观心,坐耳自定,目不斜视,连角落里四个黑袍人少了一个,也无人发现…… 黎州,五鱼镇,一处偏僻小院子的内堂里。 杨启明看着手底下捂着脖子瑟瑟发抖的李乐有些无语,这已经是第几个了,那丫头每次找自己有事就来这一套,偏偏这些蠢货每次都会中招。 李乐趴伏在地上看着自家老大,老大的想法他多少有些猜到,赶忙抬头说道:“老大放心,回来前我特意绕了好几个圈,仔细看过了绝对没人跟踪。” “哎。”杨启明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拖着额头叹了口气 “神捕府林千城手下四大巡捕,青字青文,一手莲花锏使得出神入化,见多识广足智多谋。” 杨启明说着,将衣襟整理好,站起身来一步步向前边走边继续道 “朱字朱琥,苍兽拳法刚柔并济,为人侠肝义胆侠友如云。” “白字白芷,一身幻蝶腿法独步江湖,追捕拷问手到擒来。” “玄字玄逸,善使短刀轻功高绝,最善隐匿追踪。” “巨鲨帮杨启明在此,恭迎各位大驾了。”杨启明走到院中,对着院门拱手鞠躬,恭敬道。 “哈哈,杨帮主可真是狡兔三窟啊,叫千城一阵好找。”话音未落,老旧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来,林千城推门而入来到杨启明面前,身后跟着的青白朱玄四人皆是斗笠低垂,面无表情。 每次你都这么说,杨启明心中暗暗吐槽,面上却轻笑一声,直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千城大人言重了,请进屋一叙吧。” “你四人留在院中把守,此次与杨帮主会面所谈,皆是机密,不可泄露半点。”千城美目微转,看了四人一眼,便走进了内堂。 “是。”四人一齐拱手应了一声,言出法随,顷刻间便散开在院中,一个个眼神凌厉,敛容屏气。 杨启明见到这一幕也是神色微凛,当初林千城在千千万万的捕快中挑直属巡捕,没选武功最高的,却选了这四人,周围的人颇有微词,如今怕是再没人会去质疑她的决定。 那个儿时流着鼻涕叫自己叔叔的丫头到底是长大了,感慨着,杨启明深深的看了内堂里摘下纱笠的千城一眼,走了进去。 李乐彻彻底底的呆住了,那女子戴着纱笠,面容便看的朦朦胧胧如在梦中,自己只凭气质身姿,就觉得她必定是个绝色美人,直到此时,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摘下纱笠,那眉眼红唇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自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她了,这女子定然是天上的卿月转世,怎能如此完美。 “可看够了?”千城坐在侧位颇有些无奈的问道,虽然这种事情她经历的够多了。 李乐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使劲摇了摇。 “小子,活够了是吧,你再多看两眼,信不信外面那四个人活撕了你,快给老子滚出去。”杨启明皱着眉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这李乐平日里看着还挺机灵的,不然自己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办事。 “是,是,小的告退。”李乐被杨启明一声怒喝才反应过来,冷汗直流慌慌张张的行礼退了出去。 自己今日到底还是幸运的,能近距离的看着如此美人,死了也值了,来到院中的李乐仰头看着天,如是想到。 蓦的,他后背一凉,打了个哆嗦,缓缓转过脸去,却看到井边那个黑袍人此时正抬头看着他,面上无甚表情,眼里的杀意却仿若实质,似要一道一道的将自己凌迟。 这女子也是生的美丽,秀眉杏眼的,若只看面容,一眼看去就像是个还未成年的女娃娃,虽然今日自己已经看到了望舒转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可惜了。”李乐轻轻摇头,迷迷瞪瞪的还没缓过劲来,心里想的话脱口而出,“眼神如此冰冷,娶了这等女子,还不得把自己冻死在床上。”他在酒馆中满眼只有千城,却是未注意到院中的四人,并不知道其实在酒馆里他就已经逃过一劫了。 话一出口,李乐便感觉这大夏天的,院里的温度结个冰都够了。 “到底还是穿少了。”李乐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来,迷迷糊糊的向院门走去。 “白芷,勿要坏了千城大人的正事。”院墙上站的笔直的青文开口提醒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白芷见那混混一步步的出了门,脚下的石块都捻成了碎末,却终于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本来娇俏的秀面,比那十月的寒霜还冷了三分。 青文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白芷对千城大人的执念也太深了些,如此下去,迟早是要坏事的。 第二十三章 再遇郑旭 “倾城侄女,此次又是何事寻我,先说好,像上次一样给别人假情报的事,我可不做了。”待内堂里的两人坐定,杨启明倒有些放松下来开口道,原来这林千城原名叫做林倾城,只是不知为何改了名。 “杨帮主,那名字千城已不用很久了,若你执意要叫,我走出此间会发生什么,可就不知道了。”千城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轻描淡写的威胁道。 “咳,方才是杨某失言了,不知千城侄女来此所为何事。”杨启明略带掩饰的轻咳一声,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在外人看来,这女娃娃风流倜傥快意江湖,待人接物都是一派儒雅随和,平易近人。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做事一向都是面热心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罔顾礼法,着实是个心性凉薄之人,却不知为何,唯独对这个名字尤为在意。 “告诉我黑蛟的位置。”千城也不废话,一句话表明来意。 杨启明一脸的为难,“千城大人啊,你可别为难老夫了,像黑蛟那等恶人,被抓了还好,若是让他侥幸逃了,再知道是从我这走漏的消息,老夫怕是有灭顶之灾啊。” “你怕他,却不怕我?”千城挑了挑妩媚的细眉。 “嘿嘿,咱这不是有这层关系在呢吗,我与你义父也算多年故交,千城侄女还能强迫杨叔叔不成。”杨启明面带讨好,不着痕迹的搬出关系。 “公是公,私是私。”千城面色冷峻,这杨启明也不算外人,自然不用装的那么辛苦。 “咳。”杨启明被一口口水呛住,缓了缓才接着道,“侄女啊,你就别为难杨叔叔了,这情报,我是真不敢给。” “听闻巨鲨帮近日在做与邻国的生意。” “哎哎哎,侄女,生意归生意,我巨鲨帮绝对有正规的手续和引荐人的。”杨启明忙道。 千城拉起自己的秀发缠在手指上把玩着,“正不正规,我说了算。” “你!林千城,我与你义父可是生死之交。”杨启明也有些火气上来了。 千城也不多废话,站起身来拍了拍褶皱的裙摆,“既然如此,杨帮主便把手续备好,准备赎回那些被我神捕府扣押的物资吧,哦,记得多准备几次。” “慢!”杨启明气的呼呼喘气,半晌方才无奈的开口道,“前日有人在居崖城外与黑蛟交过手了,至于他现在逃往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多谢杨帮主了。”千城微微抱拳,达到了目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千城侄女,这只令牌你拿去,下次若是再来,直接拿着这只令牌,自然有人为你带路。”杨启明也是没办法了,他巴不得这小女娃永远不来,但相比于每次有个手下遭殃,不如自己爽快点。 千城接过令牌,微微颔首,走到门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神放空的问了一句,“七年前托你查的人……可有眉目了。” 难以想象似林千城这种人物,说话也有颤抖的时候。 杨启明摇了摇头,“一个人无论是优秀还是卑劣,总是有迹可循的,像侄女描述的那般,便是世上最普通不过的人,人海茫茫的,却是最难寻觅。” “这样啊,此事……还是要继续劳烦杨帮主了……千城告辞。” “慢走。”话音刚落,门口院里已经没了林千城和巡捕们的身影。 杨启明揉了揉眼睛,他深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竟能从那个千城大人眼中看到少女般的眼神。 “一定是眼花了,到底是年纪大了,哎。”小声嘟囔着,杨启明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 “你们听我说,真的,真的是真的,我二人只是约好结伴去附近的村落抓青蛙。”林晨此时端坐在椅子上,对面是十九和玉娘两人。 “呵。”十九不屑一笑。 “喂喂喂,你这笑声是什么意思?信不过你林大哥不成?”林晨恼羞成怒,老脸也不禁一红。 这两天张澈每日都会找自己出去玩,玉娘与十九两人也轮番的跟着自己,期间虽然也有些意外发生,却也是有惊无险,只是今日,两人约好晚上要去抓青蛙…… “林大哥不愿意说,我俩自然也问不出来,只是希望林大哥与张兄不要整日做些龌龌龊龊的勾当便好。” “玉娘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林大哥是那种龌龊的人吗?放心,林某向天起誓,只是抓青蛙,绝无其他。”林晨被逼无奈的发起了誓。 “如此,我俩便不在多问了。”玉娘起身淡淡的道,只是眼里却闪过许多担心,自从他们与自己讲了文会之事,自己总觉心中不安。 林晨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誓言这东西,傻子才信。 …… “嘶,张兄,这趟青蛙抓的,林某大开眼界啊。” 闲安镇的风月楼很出名,无论是姑娘还是音律,比之官山城的青楼也不遑多让。 风月楼前,林晨和张澈这两个初哥盯着里面衣着暴露的大姐姐们一个劲的吸鼻子。 “那,那还用说,这文人雅士之间交流必然要来此寻乐,这是我从爹那问来的。”张澈都记不清自己咽了多少口水了。 “替我谢谢你爹。” “好说,林兄,咱们进去吧。” “走着。”两人说完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脂粉香让林晨的鼻子有些难受,他闻惯了十九身上的甜味和玉娘身上的花香。 但要说反感,那是不可能的,没有几个男人会反感这种氛围。 “哟,这两位如此俊俏的公子,奴家可是头一回见,绿倚,出来接客了。”才进了门口,便有个老鸨上来招呼,满嘴跑火车,说完便道了个歉招呼别人去了。 “来啦。”林晨和张澈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楼上下来一面容姣好的女子,一身绿色薄纱裙,看的人血脉喷张的,左手搂着林晨右手拉着张澈就往楼上拽,“公子来的正是时候,恰好赶上这风月楼一年一度的余音会,公子可有耳福了。” 两人迷迷糊糊的就随着女子进了包厢。 原来这风月楼每年便会举办这么一场余音会,到场的公子才子,皆可一展才华,若能拔的头筹,那人今日的一切开销都由风月楼承担,哪怕是叫上所有姑娘游戏一晚,都是可以的,所以那女子说林晨两人来的是时候。 两人落了座,叫了些水酒小菜,火热的心也稍稍冷静了点,那名叫绿倚的女子欠身退了出去,张澈才长出了一口气,“林兄,这风月楼倒是比想象中要雅致的多了。” 林晨抬眼看了看楼下,那些女子穿着暴露了点,却也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倒是能跟身边那些公子才子们谈天说地,好像都读过两年书的样子,这样看来这风月楼倒也真是个雅士聚会之地。 “张兄说什么呢,若不是知道这风月楼并非寻常青楼,林某是不会来的。”林晨正义凛然道。 “林兄高风亮节,张某惭愧之至。”张澈嘴上说着惭愧,滴溜溜的小眼睛一直也没停过在姑娘们的娇躯上扫荡。 两人正聊天打屁,楼下布置的花台上有了动静。 “各位公子少爷,文豪才子们,今年这余音会,我风月楼请来了官山城的郑旭郑公子,为大家弹奏一首,以做这个余音会的开幕。”方才接待林晨两人的老鸨,站在台子上先是抬手往下一压,等嘈杂的声音稍微小些了才高声说道。 围观的众人听闻是郑旭,一个个皆议论纷纷的,有些不淡定了,郑旭是谁,那可是官山城鼎鼎有名的才子,不但家世浑厚,更是才气斐然,尤其音律这方面尤为精通,这风月楼能请来郑旭开幕,当真是做足了排面。 台上台下的气氛都到了顶点,林晨两人这边可就是冰点了。 张澈听到了郑旭的名字,微微皱眉,林晨则是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想,得,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 吴家小院,客房中。 十九悠悠转醒,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床,打了个寒颤,衣衫凌乱的下了床,在衣柜中翻出一件布衣便躺了回去,一把将那布衣蒙在脸上,一如林晨初见她时那一晚…… 第二十四章 小督国 “在下献丑了。” 老鸨一波铺垫,郑旭在热烈的氛围里缓步走上了花台,坐在准备好的位置上抱拳客气了一句,手在琴上略一停顿,便弹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郑旭能被老鸨如此吹捧,甚至不惜大代价的请来开幕,这弹琴的功夫也确实不错。 台下的文人雅士们听的直晃脑袋,台上的郑旭也颇为得意,林晨一眼望去也完全没从他脸上看到半分前日的窘迫愤恨。 “这郑公子倒是挺放得下的。”林晨不禁开口说道。 他乐得清闲,没有去找麻烦的意思,最关键的是,他和张澈两人都不怎么通音律。 张澈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郑旭可是去的了黎州诗会的才子,这点心气还是有的。” “黎州诗会?”林晨来了兴致。 张澈见他有兴趣,也乐得解释,“这黎州诗会每三年才办一次,正好赶上京都的花朝节,每年花朝节小督国都会亲自前去评花,若是恰好路过黎州便会来参加诗会,这是整个黎州的荣耀。” “小督国是谁?”林晨好奇的问道。 张澈一脸看外星人的表情看着林晨,反问道,“林兄是哪国人士?” “张兄说啥呢,我自然是天明人士了。”林晨大言不惭的道。 张澈摇了摇头,“林兄到底是个奇人,作为我天明人士,竟不识小督国。” 看来这所谓的小督国是个国民偶像,林晨也不说话,等着张澈继续说下去。 “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张澈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我天明自建立以来,虽四海臣服,八方来拜,早些年的时候却是内忧外患,周边各国也日益壮大,各怀异心。” 张澈讲到此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沉浸在这个多年前的故事里,“十年前,最强大的四个附属国同一时间来天明进贡,他们表面联合朝拜,却是包藏祸心。” “什么祸心?” “强娶公主。”张澈沉声道。 “附属国?强娶公主?”这下林晨也不淡定了,就算自己什么都不懂,也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峻。 “正是。那时我天明境内匪患横生,境外燕北易主,动荡不安,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这种困境的时候确实当有位英雄站出来。”林晨也多少猜到了一点,“所以此等危机被那小督国解决了?” 果然,张澈憧憬的点了点头,“求娶公主本是小事,四国却提出要与我天明郑重比试,且要昭告天下。”说到这里,张澈也不免有些面露愤恨,“若是输了,不但我天明皇室蒙受屈辱,整个天明的颜面也会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林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四个国家确实不怀好意,“比的什么?” “琴、棋、诗、画。”张澈一字一顿道,每说一个他脸上的崇敬就会更深一分,“那四国派出的三男一女皆是他们国家最顶尖的才子才女,且恰好各善一门。” “那小督国全赢了?” 张澈点头,“四门皆胜,扬眉吐气。” 林晨眼睛瞪得老大,这小督国也太牛了点吧。 “自那以后,朝内朝外的文人,皆以小督国马首是瞻,小督国便成了我天明文人代表,她的一举一动皆会传到天明各地,用以教育后辈。” “后辈?这小督国是个年轻人?”林晨好奇的问道。 “年轻?呵呵,林兄一定想不到,小督国智斗四国来使之时,年仅十岁。”张澈得意的看着林晨,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家事一样。 果然,林晨听到那小督国十岁就做出这等流芳百世的事时,嘴巴都张成了个o型,久久不能合拢,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十岁的时候自己说不定还在玩泥巴。 “如何,林兄,这小督国可值得我天明以之为荣?”张澈骄傲的挺起胸膛。 林晨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惜道:“此子确实聪慧之极,做的事也足以让人敬仰,但恰恰是因为如此,她活的却是无比辛苦,惹人心疼。” 两人随意的聊着天,都没能发现,林晨说完这话,与他一墙之隔的门外,一个头戴纱笠,身段婀娜的女子,娇柔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似是沉溺在楼下郑旭的琴曲中,无法自拔。 林晨说完,张澈便不解的看着他,显然没法理解他的话。 这是当然的,自己现代人的思想与古代人多少有些区别,即便如此,林晨还是想跟张澈表达自己的想法,那小督国也太可怜了些,“张兄,若是你成了这文人之首,一举一动都会传遍天下,一个不留神就会影响国运,你是个什么想法?” 张澈思索了一会,有些不自信的小声道,“志……志得意满?” 林晨朝他翻了个白眼,抚了抚额头开口道,“我没被瞩目过,所以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是可以想象的,那种自己将自己禁锢在牢笼里的生活。” 看着张澈依旧疑惑的眼神,林晨突然觉得有点孤独,也知道一时之间无法转变张澈刻在骨子里的思想,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接着道,“罢了,张兄,你接着说,之后那个小督国娶了公主吗?” 张澈也松了口气,听林晨提问才有些奇怪的道,“娶什么呀,公主倒是痴恋小督国,但这小督国,是个女子。” “哈?女的?”林晨惊讶道。 “正是,如今小督国年芳二十,已到了婚配的年纪,恰好几位皇子也已成人,听说今年的花朝节,皇上颇有为她选夫的意思。”说着,张澈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方才凑到林晨耳边,“民间便有那传闻,娶小督国者得天下。” “豁,这可不得了,那小督国叫什么名字?”林晨此时也走出了方才的低落,好奇的问道。 听林晨问出这个问题,门外之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双玉手紧紧的攥在胸口。 张澈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不知,上到皇室下至平民,只知她乃督国公的后代,是督国公他老人家钦定的接班人,似乎是为了保护她,姓名样貌都隐瞒了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也都是轻纱遮面,恐怕只有当年在使节比试当场的人,才能得窥一二。” 说到这,张澈想了想才补充道,“小督国与莲婷公主是挚交,公主苦恋小督国而不得,应当是见过她的。” “那真是太遗憾了,若是有机会,我真想偷偷带她去这大好河山走上一遭。”林晨可惜的摇了摇头。 他是发自真心的心疼,那样一个本该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活在天下百姓,满朝文武的眼前,活在天下苍生的希冀里,那女孩子真的太累了,她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林兄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嗯?楼下的曲子怎的停了?” 两人停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楼下的琴曲已经停了,间歇性的还有几声争吵声传过来。 林晨缓步朝门口走去,门外的女子听到脚步声临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躲到了侧面。 林晨啪的打开了门,伸头朝楼下看去,看了一会,他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转头对一个劲伸脖子的张澈道,“张兄,你确定这郑旭不是杠精转世?” “缸晶?那是啥?”张澈奇怪的问道。 “那郑旭……呃,又跟人赌斗起来了。” “啊?” 第二十五章 叫嚣 “郑旭小儿,你今日若不收回辱及小督国之言,当众道歉,我与你不死不休!” 花台之上,一稚嫩青年一把拽住郑旭的衣领,满面的怒气,手上青筋暴起,眼睛都睁红了。 “无聊,你不喜欢听我偏要说,那等沽名钓誉之辈,不配与我郑旭相提并论,也只有你这种粗鲁之人奉之若神明。” 郑旭一巴掌打开青年的手,整了整衣襟,眼露不屑道。 “混账!” “少爷,不要,少爷!” 青年气的银牙紧咬龙眉倒立,上前又要动手,身后似乎是他的家仆忙搂住他的腰大喊道。 “这家仆是个女子。” “这是个女娃。” 楼上敞着门的雅间里,林晨与张澈不约而同的开口道,说完两人一怔,相视一笑。 “张兄与我,果然是天赐的知己。” “林兄所言极是,似我两人这等心有灵犀的本事,实属罕见。” “哈哈哈,张兄,来,共饮此杯。”林晨豪爽的举杯大笑。 “正有此意,只是不知林兄是何时看到那家仆穿了绣鞋的?”张澈一甩头发,也端起酒杯。 “哦,没有啊,我是看她没有用白布缠胸,胸前那两大坨很是显眼。”林晨下意识的说道。 门外人声鼎沸,两人这里倒是难得的有些安静。 “哈……哈哈,为我们的眼力共饮此杯!”林晨尴尬一笑,再不提心有灵犀的事。 张澈忙举杯道,“我方才也是此意,喝!” “噗。”门外女子险些没笑出来,赶紧捻袖捂住了自己的嘴。 楼上欢声笑语,楼下的闹剧却是愈演愈烈。 “混账东西,若是十年前没有小督国,哪有你现在安稳日子过,忘恩负义之徒!”青年被抱住腰,想冲过去又怕弄伤了侍女,只能指着郑旭大骂。 郑旭听了他的话,却是一脸的不屑,“呵,谁知道那四个弹丸之地的才子什么水平,能被个十岁的女娃娃打败,想必跟你这身无功名的粗人,也差不多了。” 这话便是羞辱了,那青年脸上涨的通红,却又无言以对,自己还没到弱冠之年,未考取功名虽是常事,但相对于郑旭来说,确实弱了三分。 “陶元杰,没话说了吧?哼,那小督国经常参加黎州诗会却从来也作不出个一诗半词,恐怕是那等粗浅的学问,见不得人吧。”郑旭整了整袖子背手而立道,言语里却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愤恨。 台下的才子们这可有些不淡定了,一个个面露愤怒的看着郑旭,他们虽说不上崇敬小督国,却是从心里的感激她。 “郑旭这厮,仗着自己音律方面颇有天赋,便如此恣意妄为!”一蓝衫公子愤愤不平的说道。 旁边一道来的朋友闻言一惊,赶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悄悄的劝阻道,“杨兄慎言哪,这郑旭在官山城颇有几分势力,没必要这个时候得罪了他。” “哼,上次黎州诗会我有幸收到邀请,那郑旭欲请小督国共奏一曲,却被她婉拒了,想是那时便记恨上了,端的是气量狭隘。”话是这样说,他却也不敢真的和郑旭叫板,轻啐一口也就没了声音。 “你胡说八道!”名叫陶元杰的青年挣开侍女,往前一步,“小督国的才名早在十年前就传遍了整个天明,陶某虽然不济,那许许多多敬仰小督国的文人却绝对有比你更天才的才子!” 郑旭闻言却是一怔,随后突然嗤笑出声,嚣张的伸出手指一一点过在场的诸位文人雅士,“哦?竟有这等人才,是你吗?还是你?还有你你你,可敢上台与我比一比?” 那嚣张的态度引得在场众人无不咬牙切齿,不过他也确实有叫嚣的资本,在场的文人无不是官山城周围的,且不论得罪这郑旭有什么下场,这附近若论音律,无人能与之抗衡。 陶元杰咬着牙,无可奈何。 老鸨也一脸尴尬的站在边上不敢搭腔,早知道这郑旭如此会惹事,自己是绝不会请他的,现在肠子悔青都没用了,人都请来了,难道轰下台去吗? 台下众人面面相窥,也没人愿意上台比试。 文人雅士身边那些姑娘们却没有一个面露鄙夷,只是适时的安慰两句。 “怪不得这风月楼远近闻名,就这等待客素养也非寻常青楼可比,是吧林兄,林兄?林兄!”张澈正自感慨,转过头已经没了林晨的身影。 门外女子见林晨呼的疾步下了楼,咬着朱唇略一思索,跺了跺脚朝着门外小步跑去…… 郑旭最是享受这种羞辱别人,别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无与伦比的爽快感让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台下的众人却是感觉面上臊得慌。 花台上下正僵持着,老鸨嘴角一抽就要硬着头皮上前圆场,只听从上楼的楼梯旁传来一声大喝,“哟,这不是郑大公子嘛,你的侍女小雪呢,几日不见我很是想念她啊。” 台下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目送着这位勇士一步步走上了花台。 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郑旭此时的心情,那就是比吃了苍蝇还恶心,看着林晨挠着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路上还摘下那条发黄的发带甩了一甩,郑旭砍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收拾收拾心情,郑旭看着林晨强装镇定道,“我道是谁,这不是咱们的书法大家林晨林少侠吗,有何贵干。” “哦,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觉得那小督国挺身而出,护了这等傻驴,当真不值。”林晨收起玩笑的嘴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呵,笑话,我何曾让那贱……让那女子护我,等等,你骂谁呢!”郑旭说到一半才回过味来。 林晨无辜的看了他一眼,“谁搭腔我就骂谁啊,哎?原来这里真有叫傻驴的人啊,郑兄,这是你的外号嘛?” “你!”郑旭进退不得,憋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 台下的众人被郑旭气势压的久了,都转变成了愤怒,此时见他吃了瘪,有那胆子大的便笑出了声。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转眼间台下已经笑成了一片。 台上的陶元杰却是眼前一亮,走到林晨身旁略一拱手,“在下陶元杰,还未请教?” “林晨,跑江湖的。”林晨也不在意,挥手回道。 陶元杰倒也没有因为林晨是江湖人士而轻看,反倒是恭敬的客套了两句,“久仰久仰,林少侠当真是年少有为,品貌非凡。” 这倒让林晨有些另眼相看,这些个所谓文人与武林人士一般都是互相瞧不起的状态,能一视同仁的张澈是第一个,这陶元杰就是第二个。 “失礼失礼,陶公子也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啊。”很少有人像这个陶元杰一样,如此诚实了,林晨暗暗想到。 “过奖过奖。” “失礼失礼。” 郑旭看着对面两人在那相互吹捧,完全无视自己,肺都要气炸了,“林晨,你若要比,便拿出琴来,你若不比,便快快下台去,粗人一个,在此有辱斯文!” 林晨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比了,在下不通音律的。” 郑旭好笑的看着林晨,“那你上来干什么的?” “聊……聊天?” 陶元杰与台下想看戏的众人顿时傻了眼。 第二十六章 扔扇子 “无理取闹!” 郑旭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嘴角甚至已经抑制不住的跳了跳。 林晨挠了挠头,“比书法行不行。” “不……我是说,这里是余音会,当然是比音律。”郑旭想起林晨那神乎其技的书法,肝胆一颤就要拒绝,想想又觉得太丢人,赶忙找了个借口。 “哦,这样啊,那打扰了,再会。”林晨摸了摸下巴,他确实没多想就冲了过来,只是心中有股气,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感到不平。 “你可真是好笑。”郑旭瞥了瞥嘴冷笑道。 若是自己会弹琴就好了,林晨摇了摇头,缓过劲来也感觉此时再说教反倒落了下乘,只能一会蹲在门口,等郑旭出来蒙着脸暴打他一顿了。 “林少侠不必失落,陶某也谢过林少侠在此声援了。”陶元杰看林晨默默摇头,以为他是在失落忙颔首道。 林晨心下也是有些感动,陶元杰这话显然就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陶兄,林某祝你成功,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你一会成败如何,只要有我在,这郑旭今日免不了吃一顿教训就是了。” 说完还给他使了个眼色,不过他没看懂就是了。 陶元杰眼见着林晨一个转身跳了下去,沉吟了一会,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郑旭正对面。 只见他目露坚定,从腰间取出折扇,啪的扔到他胸前,“郑旭,我陶元杰今日便与你来个正式的赌斗,若你输了,便在此当众向小督国道歉,若我输了,以后听到郑旭二字,退避三舍。” “少爷!”陶元杰身后那女扮男装的侍女双手攥在胸前,娇俏的眼睛里满是担心,眼角泪光微现。 “小晴你不必劝我,小督国许天明十年国运昌盛,今日我陶元杰便以身护她一时名誉,便算是聊表敬意吧!”陶元杰昂着头颇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无不羞臊难当,自己倒是想去比上一比,只是一没那等抱着必输的决心还要比的勇气,二没陶家那样能跟郑家抗衡的家世。 林晨看他如此有骨气,眼神也难的的正经了起来,低声嘟囔道,“本来只是打算打黑两只眼睛的,现在加上流鼻血吧。” 只是周围的人各有心思,也都没人听清。 郑旭阴恻恻的笑着往前一步弯腰捡起折扇,不屑的看着陶元杰,“这赌约,我接了。” “林兄,林兄。”过了好一会,张澈才气喘吁吁的来到林晨旁边,扶着他的肩边喘着粗气边道,“咳咳,让,让我一番好找。” “张兄你都听不到楼下的声音吗?”林晨惊奇的问道。 张澈喘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直起身道,“林兄,你身怀武功,耳聪目明自然没什么奇怪的,我坐在那雅间里哪能听得那么清楚。” 林晨心道怪不得,看张澈崇敬小督国那个程度,若是让他听到了,恐怕也跟自己一起冲下来了。 “先别说那么多了张兄,两个文人之间扔扇子是什么意思?”林晨朝着台上努了努嘴问道。 待看清了台上的情况,张澈这才沉着脸正经的解释道,“文人扔扇,便如武者歃血,是以自己名誉为基本的赌约,以示绝对遵守赌约的行为。” 林晨这才仰头凝视着陶元杰,这下糟了,不管之后自己如何暴打郑旭,他若是输了,恐怕之后都会在郑旭面前抬不起头来。 无论台下的林晨如何担心,两人都已经坐在了临时在台上搭好的座位上,名叫小晴的侍女将放在柜台处的琴取来,轻轻的摆在陶元杰面前,担心的看着他。 “小晴,你无需多虑,你若嫌丢人,自己先回去罢。”陶元杰有些沮丧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会输,那郑旭在这方面成名已久,自己不过算是粗通音律,如何能赢。 “公子,你……你……”小晴听到陶元杰如此说她,顿时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点不住的划过较小的面颊,落在鲜红的地毯上。 刚才许下必输之局都能坦然面对的陶元杰,看到小晴捻袖抹泪的模样却是慌了神,忙从坐垫上站起,绕过琴桌跑到她面前,双手摆了又摆不知该往哪放,“哎,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小晴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噗的一声破涕为笑,反应过来又是小脸一红,神色一整转过身去,“小晴不过区区侍女,哪能当得起公子如此,公子让小晴走,小晴走就是了。” 说着就要迈步出去,只是那步子小的,就好像在告诉身后的人快来拉我一样。 果然,陶元杰赶紧拉住小晴的胳膊,额头上的冷汗都流了下来,“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我相伴已久,我自然知道你的,方才是我胡言乱语,我自己掌嘴。” 说着真的抬起手就要打自己,小晴这才慌了神,也顾不得其他的,忙拉住他的手,“少爷不要!” 反应过来,见陶元杰正盯着自己,顿时羞红了脸,把手放开。 “小晴,你肯原谅我了吗?” “嗯……” 郑旭看着这俩人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颇有点不耐烦,“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比就比,不比就把这折扇拿走。” 说完瞄了小晴一眼,有些嫉妒,自己的四个侍女都没此女娇俏。 “小晴你且先退下。”陶元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瞥了郑旭一眼,“如何比法?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赌约,规矩你来定。” 郑旭眼珠一转,冷笑一声,不屑中带着嫉妒的开口道,“你我共弹一曲高山流水,胜负便由在场诸位来判定,如何?” 陶元杰一怔,心中大喜,这等条件已经足够对自己优势了,高山流水是驰名许久的曲目,只要学过琴艺的,皆要练上一练,自己对这曲目也是颇有信心,加上在场的才子们对郑旭很是有些不满,他们若为裁判,自己的胜算又要高上半分。 郑旭看着陶元杰喜怒形于色的样子,不禁心中嗤笑,“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陶元杰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可不会认为郑旭是个轻易放过自己的人,但他定下的规矩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可寻。 “好,就以一炷香为限。” 郑旭点了点头,“刘妈妈,过来点香。” 刘妈妈便是那位老鸨,她此时也是骑虎难下,这场闹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希望别造成太大影响,叹了口气,她命人取来香炉插上一只香。 陶元杰紧紧地盯着老鸨点香的手,掌心都紧张的冒出汗来了,郑旭则是驾轻就熟的摆好了姿势。 “叮叮咚咚。” 随着老鸨手中的火折子落在香上,两人的较量终于开始了。 第二十七章 神秘侍女 “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么胜者是……郑公子!”老鸨四周围扫视一圈,张口宣布道。 随着老鸨的声音落了地的还有陶元杰的心气,头晕目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回过头来他才发现自己上了郑旭当了。 一开始是相安无事的,两人各自弹着高山流水,齐头并进不分你我,只是曲至中途郑旭却突然变了奏,耳边听着他越来越快的手法,自己的心乱了,手上出的错也越来越多。 曲未完,自己慌乱的双手就已经离开了琴。 这等结果,自然是不必评判的。 陶元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身旁的小晴赶忙上前扶住他,娟秀的眉毛紧蹙着,脸上的担心溢于言表,“少爷……” “没事的小晴,我们回去吧。”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台下众人也都摇头扼腕,也有点怒其不争。 郑旭得意洋洋的站起身来冲着台下抱了抱拳,“多谢各位赏脸了!” 说完勾起了嘴角,走到陶元杰身前,“陶公子这便要走了?我看你似乎站都站不稳了,要不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啊,哦,抱歉郑某忘了,陶公子以后遇到郑某要退避三舍的,失礼失礼,看来陶公子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你!”小晴俏脸气的煞白,张口就要辩驳。 “罢了,小晴,输了就是输了,咱们走吧。”陶元杰眼睑低垂,心灰意冷的拦住了小晴。 小晴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扶着陶元杰就要下台。 “哼,不自量力。”郑旭见状也不装了,把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子露了出来。 “呵,小人得志。”林晨终于还是看不下眼了,别人怕这郑旭,自己可不怕。 郑旭听到林晨这样说,嘴角的笑容都来不及收敛,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林晨,你三番五次的辱我,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你跑你的江湖,但是这张澈可是家住黎州的。” 像这样赤果果的威胁,本是不应该当众说的,若是张澈真出点事,衙门找上门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是这郑旭此时已经气昏了头,外加方才比试给他的自信,他才敢如此逼着林晨给他个交代。 “你要什么交代。”林晨双目半合的看着他,也来了脾气。 “你我在此比上一场,若是我输了,我不但向那小督国道歉,陶元杰的赌约也一笔勾销,你若是输了,便要跪下向我认错!”咬牙切齿的样子怕是能吓哭小孩。 才刚走下台的陶元杰闻言也满怀希冀的转头看去,只是想起林晨不通音律,又不免有些失落。 林晨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想走便走了,只是身边的张澈却又无辜受牵连。 “怎的,若是不敢,此时向我低头道歉,我便不与你们追究了。”郑旭冷笑着说道。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好好的余音会却迎来一波又一波的闹剧。 “林兄,你不必管我,他郑旭势力再大也是在官山城,在这闲安镇他还不敢把我怎么样。”张澈皱了皱眉慌忙说道。 “你……”林晨正要开口,敞开的大门突然一颤,一个头戴纱笠,双手抱琴的白裙女子忽的跑了进来靠着门,柔弱的身躯似乎没了力气,两条长腿弯曲着。 “主子,小玉来晚了。”女子来不及喘口粗气,吐字却是清晰的,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林晨面前,欠身行礼。 围观的众人眼珠子都差点没看掉下来,身边走过的这个女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竟只是这胡闹之人的侍女? 林晨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鼻尖传来在这青楼里都能清晰分辨的幽幽花香,这玉娘,要干什么? 玉娘看着眼前这个呆子,心里有些着急,忙摸了摸自己手中的琴。 林晨与玉娘最是心意相通,玉娘只一提醒,林晨已经心领神会。 台上的郑旭则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这林晨不但书法神奇,莫非还会琴艺?但他对自己的琴艺也有着绝对的自信,“林晨,不要再拖拖拉拉了,你比是不比。” “林兄……”张澈着急的要开口,却被林晨抬手拦下。 “这等不痛不痒的比试,我可不感兴趣。”林晨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你说怎么比。”其实什么样的赌约郑旭都能接受,反正赢的会是他,他只想羞辱林晨。 “输了的,在你说的那些条件上再加一条。”林晨看着玉娘满是灰尘的布鞋,现在还在颤抖的小腿,心下感动,对这郑旭却是恨上了。 “什么?” 林晨没说话,从张澈那借来了折扇,左摆右摆的找了个角度使劲往台上扔去。 只听啪的一声大响,折扇竟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郑旭脸上。 “你!”郑旭取下折扇,脸上却是多了个竖条的红印子。 围观的文人们哪见过这样扔扇的,一个个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却是一个个捂住嘴巴,憋着笑。 “输了的,学上三声狗叫光着从这大门出去。”林晨理都没理郑旭,他对玉娘有着绝对的信心,玉娘敢出现在这里,便是有不败的计划。 这番自信的态势反而唬住了郑旭,只见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眼林晨,看了看手中的折扇,咬着牙思索良久,才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好,我应了。” “主子,与这等才疏学浅之辈比试,平白辱没了您的身份。”旁边的玉娘小心的提醒道。 林晨装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一直挑衅于我,却又如何是好呢。” 台下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林晨到底是何人,竟如此轻视郑旭,甚至几次三番的不愿出手。 台上的郑旭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气的,他就差没直接冲下去动手了。 “奴婢平日里受主子教导良多,琴艺虽不及主子一成,方才听了台上那位公子所奏,却有信心胜之。”玉娘欠身请求道,说出来的话却差点没让郑旭一口老血喷出来。 “如此……好吧,我看你平日也学了我两分本事,就让你在此历练历练吧。”林晨大言不惭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 “好好好,你林晨一成的琴艺是什么水平,我郑旭今日就开开眼,只是若是输了,那赌约还望林少侠照做!”郑旭肺都要气炸了,衣袖狠狠一挥,紧走几步便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台下的众文人也把目光放在了台上。 一没了围观的群众,两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对不起。”林晨挠了挠头,在玉娘耳边轻声说道。 玉娘被他突然间的偷袭弄得吓了一跳,纱笠下的秀靥羞的红到了耳朵根。 “你若下次再骗我们……” “就叫我这辈子娶不到媳妇!”林晨忙赌咒道,这次他是认真的,他可不想下次在被抓个现行。 “那便够了,下次……”她红着脸咬了咬下唇,“若想听琴,来找我便是,不要再来这等……这等烟花之地了。” 林晨这下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还好玉娘以为自己只是来听琴的,“好,林晨定找个时间细细聆听。” 玉娘轻轻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脚步微颤,一步一挪的往台上走去。 眼前颤颤巍巍的女子,林晨哪还能无动于衷,一个健步上去,大手一览将玉娘横抱着往前走去,玉娘黑黑的秀发落在林晨腿上,随着他的走动飘洒着。 “你!放手。”玉娘先是猛地一惊,待感受到了熟悉的体温,方才悄声说道。 两人正在扮主仆,她倒是不敢挣扎。 感受到周围暧昧的目光,林晨却未放在心上,他只做当做之事。 “好了好了,乖乖别动,就这几步。”林晨说着,眼睛看向轻纱下的玉娘,“你为我出头,吃了这么多苦楚,我就是手断了,也要把你抱到那座垫上。” “也……也没什么苦楚。”玉娘布鞋里微微泛红的玉趾微微弯起,不知怎的,心中有种甜甜的感觉,嘴上却是不饶人,“你又趁人之危,卑鄙。” 羞恼中,又突然想到什么,气呼呼的偷偷伸出纤长手指在林晨腰间用力一拧,“你才胖的要断手呢!” 好在玉娘带着纱笠,不然那羞恼的姿容,怕不是要看的在场众人尽失了神。 林晨腰间一痛下意识的就要去捂,突然又想起怀中的佳人,慌忙之下将玉娘搂的更紧了。 玉娘娇躯一颤,也不敢再动弹了。 林晨苦笑着走上了台,这下好了,自己趁人之危的名头算是坐实了。 第二十八章 仙音 最近这里都流行当众跟自己的侍女调情吗? 郑旭此时有些怀疑自己。 自己也有侍女,风花雪月四个,却怎么看也及不上眼前这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半分,只是这女子看着,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来不及细想,玉娘已经被林晨放在了座垫上,将她手中的琴摆好,林晨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便缓步下了台。 周围的人看他却也不是方才的眼光了,那等气质的侍女,恐怕整个官山城境内都找不出来。 “如何比法。”玉娘多看郑旭一眼就满心的厌恶,这人她记得,那时参加黎州诗会这人便用贪婪的目光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瞥,被自己拒绝了便到处散播谣言诋毁自己。 当然,诋毁她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个都要去生气,那还不得气死自己?这郑旭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前些日子刁难了十九与林晨,那自己便免不了要给他一个教训了。 “区区女流之辈,便让你选个比法吧,省的说我郑旭欺负了女子。”郑旭冷静下来也是有些自得的,他对自己的琴艺有着绝对的自信。 玉娘对他愈发的厌恶,怜惜女子与轻视女子是完全不同的,这郑旭显然就是后者。 “既然公子如此自信,你我二人各弹一曲,一炷香为限,台下各位便做个判定,胜负两炷香后自见分晓。”玉娘调了调从宁兰那借来的琴,轻描淡写的道,“当然,若是郑公子不介意,便来个先声夺人,让小玉开开眼界如何。” 郑旭冷笑一声,“如此当然最好,就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老鸨,点香。” 老鸨此时站在一旁人都看傻了,自己阅女无数,是什么样的女子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品级,眼前这个女子,却是自己生平仅见。 当然,她不会傻的跑上去问人家卖不卖身,像刚才那样取过香炉,拿出火折子轻轻一碰。 郑旭的琴弹得怎么样? 台下的众人虽看不惯他那嚣张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郑旭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经卓尔不群。 一炷香燃尽,郑旭眉毛一挑,得意的四周围扫试了一圈。 台下众人尽皆无言,陶元杰此时也缓过了劲,见那郑旭潇洒自如的弹完一曲,摇了摇头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 只是片刻后,他便瞪大了双眼,呆立在原地。 台上玉娘的琴音响起不过几息,台下众人无论男女都闭上了眼睛沉浸其中,就连自己身边方才还在担忧的小晴也是一样。 这是什么样的琴曲? 陶元杰说不出来,他此时也闭上了眼,随着曲中的波涛汹涌而澎湃,随着曲中的涓涓细流洗刷着自己心中的疲惫。 就像不懂书法一样,林晨不懂琴艺,却知道什么是好听,玉娘的琴不单单只是好听,那一拨一划间似是在抚摸他的双耳,又像是撩拨他的心尖。 这已经不单单只是在弹琴了,更像是对全场的人施加法术,那种让人享受的法术。 玉娘驾轻就熟的弹奏着,如果可以她不愿展示自己的天赋,她吃够了那种苦,只是为了林晨…… 她看了眼台下一脸欣赏的林晨,从门外吹来的微风掀起她面前的白纱,隐约能看到那两片微微勾起的朱唇。 旁边的郑旭此时却是浑身发抖,满脸的不可思议。 输了,不需要别人去评判,看着他们的反应他就知道了,自己疏忽就疏忽在看轻了林晨,就像上次一样,这个人总是没个正形,却总是深藏不露。 香早已烧完了,却没有一个人去出言提醒,直到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一个个的都还在回味着,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姑娘,悄悄的擦干了眼角的泪花。 “啪啪啪。” 林晨用尽全力的拍起了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纷纷从沉醉中惊醒,一个个的都随着鼓起了掌,转眼间整个风月楼都响起了掌声,大有愈演愈烈不掀翻屋顶不罢休之势。 玉娘站起身来嗔怪的看了林晨一眼,方才大大方方的欠身行了一礼。 众人这才将通红的双手停了下来。 “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啊,在下拜服。”台下一专注音律的才子抱扇激动地说道。 “可否请姑娘再奏一曲?杨某听了姑娘此曲,恐怕今后对他人的琴艺再无兴趣了。”另一个文人希冀的拱手道。 “对对对,好妹妹,再来一曲吧。”一个风月楼的姑娘捻袖擦了擦眼角道。 “再奏一曲吧姑娘,求你了……” 望着台下热情的众人,玉娘转脸看向林晨,众人这才想起台上之人是林晨的侍女,尽皆希冀的看向林晨。 林晨打了个哆嗦,这时候他要是说个不,可就真的犯了众怒了。 想着,点了点头,“小玉儿,你便再弹一曲吧。” 玉娘这才点了点头,坐下抚了抚琴弦,片刻后整个风月楼又沉浸在一片琴音的海洋里,只有一个人除外。 此时此时的郑旭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神情恶毒的看着台下的林晨,林晨似有所感,也嘲弄的看了他一眼,比了个脱衣服的动作。 “……”郑旭好险没骂出声来,此时若是打扰了那女人弹琴,自己恐怕会被愤怒的众人拉出去暴打一顿。 看着只能对着自己干瞪眼的郑旭,一股爽快感从林晨心底油然而生,同时心里有些同情他,希望他下次遇到自己,不要再赌斗了,林晨心中恶意的想到。 两人的眼神交锋中,玉娘弹完了一曲,这次不等众人反应,行了一礼便乖乖的站在了林晨身后。 众人又是一番回味称赞。 “林兄大才,是陶某看走眼了,失敬失敬。”陶元杰感激的走到林晨身边,他知道全靠面前这人,自己这次是逃过一劫了。 “无妨,陶公子,随我来吧。”说着,林晨便领着玉娘等人朝郑旭走去。 到了郑旭面前,林晨蓦的摊开了手,“拿来吧。” 郑旭咬着牙不情不愿的将张澈和陶元杰的折扇交了出来。 林晨点了点头,将折扇依次还给了两人,张澈人还懵着呢,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陶元杰则是一脸的兴奋,甚至还转身抱了小晴一下,闹了她个大红脸。 “怎么的郑公子,刚才的赌约还要林某一项一项的跟你讨要吗。”林晨冷笑一声看着郑旭。 “你当真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郑旭恨的牙根疼,眯着眼有些威胁的说道。 林晨则是挑了挑眉反问道:“若此时赢的是郑公子,你也会放过陶公子与林某吗?” 郑旭沉着脸,心里也是清楚的,自己若是赢了,当然极尽羞辱之能事。 自己能反悔吗?那扇子不是白扔的,自然也不能是白接的,自己照做了还能落得个敢作敢为,若是反悔了,今日之事传出去,在这官山城周遭可就没有一丝颜面了。 “那么郑某最后一个问题,这女子的琴艺当真只有林少侠一成实力?” 这个问题也是台下的文人们迫切想知道的,这女子的琴艺已经了登峰造极了,若是只有这男子的一成,这男子的琴音岂不是仙音? “这自然是小玉儿的吹捧之语了。”众人这才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便听林晨接着道,“小玉儿在我身边多年,我亦悉心教导多年,此时恐怕至少也有了林某七分本事。” 众人方才放下的心这会又提了起来,纷纷大吸了口气,这男子的琴音果然还是仙音啊。 郑旭则是点了点头大声道,“今日我郑旭胡言乱语搬弄是非是我不对,郑某在此向小督国致歉。” 说完,当着林晨的面汪汪汪的大叫了三声便开始脱衣服。 林晨赶忙将手伸到纱笠下捂住了玉娘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做事果断的男子阴毒的盯着自己,他不由得心里一冷,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愈发强烈,这郑旭,怕是要用尽一切手段对付自己了。 郑旭在众人戏谑的眼光中慢慢走向门口,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身上散发出的阴毒气息,让旁边的几个公子哥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郑公子,且慢。”林晨却在此时叫住了他。 郑旭回过头去,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晨,现在后悔,晚了!自己定会让此人与他的表弟侍女知道羞辱自己的下场! “郑公子你……” “林少侠有何指教。”看着林晨怯懦的样子,郑旭反而有些放开了。 “咳,我们说好是光着的……你的底裤……” “噗,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众人终于是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身边的姑娘们却是羞红了脸,表面上用手遮住眼睛,却是透过指缝一个劲的往那边瞄。 再看郑旭此刻的表情,也只能用精彩来形容了。 “林晨!!!我定要你不得好死!!!”郑旭仰天大吼一声,褪去底裤,冲出门口往他家的马车跑去。 玉娘嗔怪的看了林晨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十九章 旖旎 风月楼的老鸨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了,他们这一顿闹,现场的气氛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不知来年还能不能请来这位江湖少侠。 想着,伸长脖子四周围看了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 受不了众人的簇拥,林晨领着玉娘张澈找个空档悄悄的就溜了出来。 “呼。”此时已是三更,闻着外面清凉的空气,林晨的心情也是无比舒畅。 “林兄,就此告辞了,明日……尚儒居见。”张澈的神情失落中带着三分不舍,有些难以言喻,说完也不等林晨反应就转身离开了。 林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玉娘看着这个呆子叹了口气,“你与张兄相识几日了。” “五……嗯。”林晨略一思索也想明白了个中关键,他与张澈的约定便是五日好友,想到此处他也多少有些惆怅。 玉娘见他失落,忙扯开话题,“你倒是胆子不小,今日若不是我刚好在,那郑旭可就要得逞了。” 林晨闻言撇了撇嘴巴,心中有些后怕嘴上却不愿承认,“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就跑,那些个柔弱书生还能追上我不成。” 玉娘摘下纱笠抱在胸前,此时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就算有,如此夜幕下也没人看得清那张宛若娇花的脸蛋。 “林大哥江湖经验尚浅,此次惹的是个文弱书生,尚且担惊受怕,若是那江湖门派呢?若他们不是以张兄为威胁,而是其他人呢?林大哥又将如何。” 林晨惊的一身冷汗,自己确实思虑的太少了,自己三人行走江湖,武功平平,若是惹了什么不能惹的人,后果…… 玉娘看着他后怕的样子,心中不忍,却还是咬了咬嘴唇狠心道,“林大哥若还是如此一味的不留个后路,玉娘怕是未到泉州,便与林大哥携手黄泉了。” 林晨咬了咬牙,玉娘说的没错,郑旭虽然腹黑毒辣,却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在不行自己带着玉娘十九跑路就是了,张澈家里也有几分家世,想必郑旭也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但若惹得是个大门大派呢? 自己当真有那个自信能随时带着两女逃走吗?就算能,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又真的能舒心吗…… 林晨摇了摇头,“玉娘所言非虚,但我却不后悔今日所为。” 玉娘却不知为何,紧握着双手,有些生气,“便是为了那素未谋面的小督国!值得吗!” 林晨点了点头,“今日之事确实有欠考虑,下次我会蒙着面直接揍他一顿。” 他心中从未有过的渴望,渴望实力,若自己是个二流高手,只要不是对上顶尖的势力,自己好歹能有交涉的机会。 “林大哥……也敬仰那小督国吗,只有那般拯救天明的英雄,便值得你如此维护她吧。”昏暗的夜幕下,玉娘低着头,没人看得到她此刻的表情。 “敬仰?敬仰这东西害得她够苦了。”林晨仰头看着满天的星斗,“人们敬仰着她,却也束缚着她,就算她满腹经纶,小小年纪站在那么多人面前撑起整个天明的脸面,她就真不害怕吗?她承担了什么样的压力谁也无法体会。” 玉娘与林晨前后脚停了下来,一个仰头感慨,一个低头沉默,只是那白裙下起伏的胸口,揭示着她的不平静。 “如此年少便出尽了风头,天下人感恩戴德,敬仰万分,还有什么可苦的。”玉娘的声音与她的身躯一同颤抖着。 林晨此刻有诸多心思,也并未注意到玉娘的异样,“你也一样,张澈也一样,你们并非不能理解,只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所致,若是你们真的变成了那小督国,或许才能体会她的想法吧。” 说着轻轻的挠了挠头,苦笑道,“当然,或许我只是一厢情愿,她也许并没有这等苦楚。” “不!……我是说,也许林大哥所想正是小督国想说的呢。”玉娘激动的抬起头下意识的反驳,反应过来却又低下头去话锋一转。 林晨双眼放光,“我也这样想,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世上或许只有我能理解她了,若是有幸遇到,或许我俩能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 玉娘抹了抹眼角,“林大哥倒是狡猾,玉娘本是在指责你的。” 林晨拍了拍脑门,“哦对,这才是正事,我们快回去吧,家里不就有个解决办法么。” 说着便迈开腿往前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玉娘,“还有,今日之事,多谢玉娘了。” 微风轻轻的吹着玉娘的衣带,玉娘看着他好久,方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也谢谢你,林大哥。” “你在说什么呢?”林晨靠近两步好奇的问道。 感受到忽然靠近的林晨,玉娘羞的俏脸通红,忙退了一步,“没,没什么。” 林晨却是想到了什么,右掌握拳轻轻拍在左手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背过了身去弯下了腰。 “林大哥这是何意。”玉娘不解道。 “不用不好意思了,快上来吧,脚还疼呢吧。”林晨拍了拍肩膀转头说道。 玉娘攥着衣襟,羞涩的看着林晨。 “夜深露重的,你这体弱多病的女子,在此多待片刻不怕性命之忧吗?”林晨看了她一眼玩味的说道。 玉娘也是噗嗤的笑出了声,也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景,略一犹豫,便躬身趴在了林晨背上,将红的像樱桃似的俏脸埋在林晨颈后,也不知在遮掩什么,反倒是闻着林晨身上熟悉的味道,更害羞了。 “走咯。”林晨轻笑着吆喝一声,双手托起她的玉腿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哪怕隔着衣裙,手上传来的滑嫩触感也是如此让人欲罢不能,他不禁来回蹭了蹭。 “林大哥……”耳边传来玉娘蚊子似得低吟声,林晨这才一下子惊醒了,老脸不禁一红,这等趁人之危的行为太丢人了。 但是直起身来,背上的柔滑更是让林晨差点喷了鼻血,平日里没注意,玉娘怎的这么大。 微微夜风吹过,稍微清醒些的林晨甩了甩头,收拢心思,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林晨在前面走着,背上的玉娘如兰的呼吸吹在他的脖子上,再加上手上背上的触感,他心中不免有些旖旎,忙找了个话题问道,“咳,玉娘,你家老爷是哪个国公府的?” “……梁国公。”玉娘伏在林晨背上轻声回答道。 “哦,那他与督国公府关系怎么样?”林晨好奇的问道。 “这便是老爷们的事了,我这等侍女怎会知道。” “玉娘,你看你林大哥像是个傻子吗。”林晨翻了个白眼如此问道。 玉娘顿时一惊,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心中慌乱,嘴中忙试探性的问道:“林大哥何出此言?” “似你这等琴艺,说是侍女,谁信呐?你肯定是梁国公府上教导公子小姐音律的先生吧?”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 “林大哥……果然聪慧。”玉娘无语的道,只是心中的顾虑却又放了下来。 “那还用说,唔,有些冷。”今日夜晚有些凉风,林晨身上就一件麻布衣服,确实有些单薄。 玉娘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缓缓的将手环绕到林晨颈前,紧握在一起,螓首低垂,埋在了林晨肩上。 林晨一怔,接着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前路漫漫,昏暗的夜幕中,两人相依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三十章 隐情 两人回来已是深夜,看着蒙在十九头上的衣服,林晨颇有些无语。 摇摇头,对身边的玉娘吐槽道,“这家伙大半夜的起夜,随便找了件衣服却穿不起来,倒头又睡着了。” 玉娘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轻轻拿起十九脸上的衣服,看着她那衣衫不整的混乱样子,忙回过身捂住林晨的眼睛。 “哎哎哎,别捂了,我去铺床。” 她将信将疑的放开手,林晨则是马上转身往衣柜走去。 玉娘将没睡相的十九放回被子里,看了眼正翻衣柜的林晨,又想起今夜的旖旎,胸前和小腿处似是有火在烧一般,忙解了外衣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搂住了十九。 耳边响起林晨窸窸窣窣铺床褥的声音,玉娘感觉今天脸红的次数可能比之前二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半晌,三人各自安顿了下来,玉娘思虑良久,不禁又出口询问,“林大哥之后打算如何?” “打算?”林晨是有打算的,“若是从十九那问不来什么武功秘籍,我今后自然会低调一些,不为我自己,也为你们俩,毕竟我曾答应过十九不让你二人受伤。” 玉娘抿了抿嘴唇,“玉娘并非让林大哥压抑本性,只是希望林大哥能多思虑一些,不要伤了自己。” “我知道的,只是谈何容易,你我三人唯有我懂些粗浅武艺,此去泉州若不谨慎些,恐有性命之忧。”林晨担忧的说道,他们这样行走江湖也算不得平民百姓,自然不受捕快的保护,就算是有捕快来管,若真是出了事,在等捕快来就什么都晚了。 玉娘倒是没有说出什么让他放弃的话,她现在很庆幸当初的选择,也很庆幸遇到的是林晨,如今她也只信林晨。 “林大哥……可曾怨过玉娘。”胡玉娘揪着心口问道。 “哈,你猜我会不会?”林晨打了个哈欠。 玉娘自然是知道他的,嘴角微翘,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后日便到了与吴大叔约定的时间,到时我们要去哪?”林晨问道。 玉娘点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与十九商量过了,到京都最近的路,当要先前往官山城。” 林晨闻言瞪大了眼睛,“官山城?乖乖,不会又遇到郑旭那厮吧。” 他是真不想打击郑旭了,那孩子怪可怜的,只是想起那郑旭屁股上的疤痕,林晨差点笑出了声。 “官山城那么大,哪是能说遇见就遇见的。”玉娘也有些好笑。 林晨倒是不这么认为,“缘分这东西是很难说得清的。” 玉娘翻过身子目光看着床下的方向,“是呢。” “到了官山城,倒是有件事紧着要做。”玉娘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是说道。 “什么事?” “过关文书。”玉娘解释道,“想入京都,便要有过关文书,或是身份凭证。” “这跟官山城有什么关系?”林晨好奇的问道。 “过关文书最少也要县令级别的官职才能签发,官山城乃是附近最大的城镇,其县令应当能够办到。” “哦,原来是这样。”林晨思索了一会开口道,“我听闻张兄家里倒是与官山城那边有点交情,明日……哎。” 想到明天的场面,林晨不免又是一阵怅然。 “噗,林大哥怎的如此钻牛角尖。”玉娘不小心笑出了声,忙捂住了嘴,确定没有吵醒十九,才放下了心。 “何解?” “你与张兄这几日相处,玉娘都看在眼里,你二人意气相投,虽相处时日尚短,却宛若知己,惺惺相惜,林大哥可是不舍张兄?” 林晨不禁点了点头,“嗯。” “那为何拘泥与五日之约。” “我们说好五日为限。”林晨有些失落。 “好,那便当你们的约定已经完成了,你们二人重新认识,互为知己,有何不可?” 林晨听到这,方才双眼放光,似是解开了一道困扰多年的问题。 是啊,自己是弱智吗,竟钻了这等牛角尖。 约了五日就是五日? “玉娘一语点醒梦中人,林大哥知道该怎么做了。”林晨扬了扬眉道。 “如此玉娘便安……心……” 听着玉娘均匀的呼吸声,林晨也笑着闭上了眼睛。 “晚安。” …… 衮州,清水城。 城中有一高门大户,平日里常有人来来往往,听说是个什么京中的大官辞官在此,邻居们却都没怎么见过主人家,进出的下人倒都是和善可亲的,邻居们便也少了许多惧意。 大户府上有一处院落,院里栽了几棵梅花树,此时正值盛夏,梅花自然是没开的。 “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来。”梅花树侧的石桌旁端坐着一个白衫女子,她面前摆了一柄细剑,秀发简单的盘着,虽然鬓角已霜,但岁月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仔细端详便能看出此女与玉娘颇有几分相像,她年轻时必然也是个倾国倾城般的人物。 “这是我家。”一个鹤发老者有些无语的背手站在她对面,他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还是搞不定这几个女人。 “可有玉娘消息了。”女子开门见山,玉指微屈一遍遍的轻抚剑鞘上镶的梅花,话里都是清冷的质问。 “咳,没有。”老者面色一窘。 女子手上动作一僵,猛地抬眼看他,“是你故意放她离开的。” “你若愿意,也许天明朝当初不会建立的如此轻松。”老者感慨道。 “现在也一样。”女子拍案提剑站起身来,冷眼看着老者,“胡先生,若是玉娘有个三长两短,我白氏必重掌长邕大旗,兵踏天明!” “你又何必如此威胁我。”老者头疼的说道。 女子危险的低下眼睑,“你以为我不敢?” “哎。”老者凝视她良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梅花树,“玉娘自十岁起便与你我一起生活,我们看着她长大的,你莫非真的不知道她的苦?” 女子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半晌又变的冰冷,“我正是因为知道,才要将她留在身边,如此便无人敢伤害她。” “只要她还在国公府,无论在谁的身边,都一样。”老者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笃定的说道。 “胡先生,你又在小看我。”很难想象一个中年美妇羞恼的样子可以如此可爱。 胡先生扶了扶额头,“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我已派了胡尚前去搜寻,他最是疼这个妹妹,不会让她有事的。” “谁去我都放心不下,我自己去!”女子雷厉风行的就往门口走去。 “休的胡闹!给我回来!”胡先生皱起眉头喝道。 女子脚步猛地一顿。 胡先生见她停住身形,呼了口气,轻声道,“此事我心中有数,玉娘自幼聪慧,遇事沉稳冷静,想必心中也早有计划,你此番去捣乱反而坏事。” “心中有数,心中有数……”女子娇躯微微颤抖,猛地转过头来,已是满脸泪水,“玉娘还有多少时间,你心中有数吗!” 胡先生闻言,一直淡然的眸子也闪过几许悲伤,迈开僵直的双腿,往前几步搂住浑身颤抖的女子,“我自是知道的,却正因如此,在她做出决定前……我才想给她一直以来想要的自由。” 女子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蓦的,她抬起头来,仰面朝天。 “啊……”女子清啸着,面色凄清,似是在指责上天的不公,更像是在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良久,力竭的她伏进老者怀里痛哭起来。 老者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眼角却也似有朦胧水光。 梅花园中,两个长者,相拥良久。 第三十一章 朋友 清晨,吴家小院。 “凌女侠,这……我看不懂啊。” 前世,那老头为了传授他武学,倒是教过筋脉穴位之类的知识,只是手上这本,他是真的有心无力。 只见坐在院里的林晨手上,一本寥寥数页的所谓武林秘籍,只一打开便能看到一个舞着剑的小人,精致倒是精致了,却没有任何讲解,甚至连经脉图都没有,这怎么练?林晨看着眼前的十九很是不解。 “你多大?”十九问道。 “咳,十,十八……哎哎,凌女侠别走啊,二十二,二十二行了吧,喂!二十五。”若是被旁人听到,还以为是个小摊贩在讨价还价。 十九回来站在他面前,“练内力,晚了。” 林晨叹了口气,“这我当然知道。” 说完,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这剑技不需要内力?” 让林晨意外的是十九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能不依靠内力的武技,反正林晨穿越过来这许多时日是听都没听过的。 又惊喜打开秘籍看半天,林晨还是放弃了,“大姐,这没讲解,没筋脉的,我看不懂啊。” “我不会画。”十九淡淡道。 “啥!这是你自己画的?”林晨瞪大了双眼,“敢问林女侠武功如何。” “不会。”十九轻轻摇头。 “好好好,这本绝世秘籍咱们就暂且先放一放,您还是告诉我,这附近哪有悬崖吧。”林晨抚了抚额头,有些头疼道。 “你要做什么?”十九疑惑的看着林晨。 “跳悬崖,拿秘籍!”林晨颇有些激动的说道,却看到十九笔直的往后院走去。 “喂,你去哪啊十九。”林晨仰着脖子问道,十九却没理他。 少顷,只见十九手里端着把菜刀,啪的一声拍在林晨面前,吓了他一跳。 “这个比较快。”十九认真道。 好嘛,感情凌女侠以为自己要自杀。 “你听我说十九,这跳悬崖拿秘籍是常识。”林晨耐心的想要解释。 十九却好像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林晨感觉受到了侮辱,呼的站了起来,“你这小娘皮,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你们俩大清早的,干什么呢。”洗漱完毕,抱着纱笠的玉娘推开门恰好看到院里相对而立的两人。 “他要我屁股给他摸。”十九转头看向玉娘指着林晨道。 玉娘闻言赶忙紧走了几步,拉过十九护在身后,气恼的看着林晨,“出去!” “那个,玉娘,你听我解释。”林晨一脸无辜的看着玉娘。 “十九,我们走。”玉娘显然不想听,拉着十九就出了院门,往馒头铺走去。 留下一脸黑线的林晨站在院子里享受初生的阳光。 …… “话说,这南临渊,北九霄,皆是近些来年雄起直达巅峰的门派,九霄宫主凌琼与临渊门主真如海,更是当世武学之巅,寻常之人一生恐都无法得见其中一人,今日我便来讲讲这南方武林联盟之首,临渊门。” 尚儒居内,一穿着粗布麻衣浑身酒气的老头穿着草鞋的大脚踩在凳子上,开口讲到。 “喂牛老头,每次你来说书都是讲真如海,为什么不说说凌琼?”对面一个磕着花生的青年好奇的问道。 “慎言,这位小兄弟慎言哪。”这牛老头装模作样的四下看了看才悄声道,“这九霄宫主可是有名的女魔头,杀人无数,心狠手辣,若是听到有人议论她,你我怕是都有难了。” 青年闻言忙低头看向手里的花生,好像刚才提问的并不是他。 “林兄,这边。” 那边精彩的故事并没能吸引张澈,看着林晨进门,还是每日游玩时的话语,此时的张澈脸上的笑容却很是勉强。 两人相对而坐,却是相对无言。 半晌,张澈勉强一笑举起酒杯,“林兄,这几日,澈真的很开心,我独来独往二十余年,这几日方知与友共聚的乐趣,澈,在此多谢林兄了。” 说着,酒杯倒举,一饮而尽。 林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也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张澈便直奔主题,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林晨,“林兄,张某说到做到,这方帕,你便替我还给宁姑娘吧。” 林晨却是摇了摇头,将张澈的手推了回去,“有始就应当有终,此事因你而起,当由你来结束。” 张澈一愣,“林兄,这……” “明日还是那个街角,我在那等你,你亲自将方帕还给宁姐姐。”林晨肯定的道。 “林兄,五日已过……”张澈以为林晨没注意,失落的提醒道。 林晨点了点头,“确实五日已过,只是这五日张兄却给我添了许多的麻烦,林某想要额外的报酬。” 张澈认真的点了点头,“理应如此,却不知林兄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什么都可以。” 林晨嘿嘿一笑,“便请张兄多做我一日朋友。” 张澈闻言惊喜的张大了眼睛,“林兄……” “你别急着表态,我这个一日并非你理解的一日。” 林晨这个绕口令说的张澈一脸懵逼。 看着张澈一脸的疑惑,他也不在卖关子,大笑出声,“便请张兄做我明日的朋友。” “明日?”张澈仍是不解。 “对,明日,今日的明日,明日的明日,今后数十年,每一日的明日。”林晨点点头道。 “林兄!”张澈心中惊喜激荡,说话的声调都高了两分。 林晨则是摆了摆手,“只是林某有要事在身,后日便会离开这里前往官山城。” 张澈闻言,有些不舍,却还是笑着道,“林兄不必失落,张某会在每一个明日,等着林兄再来闲安镇,我俩再一起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林晨大笑着举起酒杯。 张澈也终于舒眉展眼,与林晨碰了一杯。 …… 第二天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街角的宁兰接过方帕欠身行礼以示感谢,却带着淡淡的距离感,对面的张澈则是一个劲的摸头傻笑,一副傻小子的模样。 屋檐上的林晨看的直摇头,离得太远也没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半晌,宁兰缓步离去,张澈仰头朝林晨挥了挥手,林晨一个翻身下了地,从小巷里拐了出来。 “如何张兄?” 张澈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多谢林兄了,今日张某算是彻底放下了。” “真的放下了?”林晨玩味的看着他。 张澈一愣,缓过神来突然大笑起来,许是笑的太用力,泪水都笑了出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林兄,哈哈哈哈。” 林晨拍了拍他的肩,“大丈夫何患无妻。” 张澈笑完有些气喘,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在林晨看来,此时的张澈相较于之前,像是一个突然顿悟的和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林兄放心,我从未后悔喜欢宁姑娘,但张某并非什么矫揉做作之人,这份感情我会放在心里,直至熄灭。”张澈淡然道。 林晨点点头,“如此,才是我认识的张兄,走,喝酒去。” 张澈一抱拳,“林兄,请。” “张兄请。” 两人走在喧闹的街头,丝毫不惹眼,就像是一对最普通的朋友。 “对了林兄,怎么不见令狐贤弟?”张澈好奇的问道。 “他啊……”林晨看了眼街角遮遮掩掩的两人轻笑道,“他啊,也交了个朋友。” 在张澈困惑的神情中,两人向着尚儒居走去。 第三十二章 离别 “好了吴大叔,就送到这吧。” 吴家小院门口,林晨背着两个包袱,身后站着玉娘十九,对着院子里的吴大叔和宁兰道。 “你小子是个男人就好好保护两个妹子。”吴大叔正经的说道。 林晨翻了白眼,“这还用你说。” “玉娘十九,一路顺风。”宁兰上前不舍得说道,女人间的情谊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深厚了起来。 “宁姐姐也是。”玉娘握着她的手也颇有些伤感,这几日在吴家小院的日子,她是真的前所未有的放松。 十九并未说话,只是眼中有些意味不明。 “好了,吴大叔宁姐姐,小子我就先走一步了,待办完要事,定会回来看你们的。”林晨看了眼慢慢升起的太阳,开口道,“玉娘十九,走了。” “吴大叔,宁姐姐,保重。”玉娘欠身行礼,十九微微颔首,便跟在林晨身后往外走去。 “一路顺风。” “保重。” 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吴大叔吁了口气,“你将地砖下那物件,送给他们了?” 身边的宁兰闻言一惊,“吴大哥你……” “兰儿不必惊慌,我并无责问之意,之前你有事无事便盯着那块地砖,长吁短叹,你懂我,我又怎会不懂你?”吴大叔顿了顿,转头温柔的看着宁兰接着道,“自从他们来了,你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也不再盯着地砖如此惆怅了,那下面的东西想必是送给了他们吧?” “嗯。”她攥着衣襟点了点头,“我……” “你也不必勉强自己说那些曾经,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之前种种都与我无关。”吴大叔轻笑道。 宁兰心下感动,蹲下身来扑到吴大叔怀里…… 这个四尺高的胖大叔,兴许便是所谓的人生赢家吧,若是林晨在此,定会如此感慨。 …… “我去起夜。”闲安镇外的官道上,戴着纱笠的十九很突然的如此说道。 看着往身侧的密林中走去的十九,林晨无语道,“我的凌女侠,这大白天的,什么就起夜啊。” 他一脸黑线,也不知十九什么时候学的起夜这词,反正什么都起夜。 “林兄,林兄,等等。”忽的,身后竟传来张澈的喊叫声。 转过身来便看到张澈满头大汗的朝他们跑来。 张澈跑到近处,搭着林晨的肩喘着粗气,“林……林兄,怎的要走了不通知我一声。” 林晨扶着他有些尴尬,“咳,我这不是怕你伤心么。” 张澈喘了一会,直起身来,“林兄也太看不起张某了,我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你还真是,林晨无语的看着他。 张澈缓过劲来才想起正事,“林兄,这个拿去。”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林晨手里。 “张兄,这是?”林晨翻来覆去的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我父亲与官山城陶家颇有几分交情,我虽没去走动过,这陶家应当是官山城的大门大户,林兄到官山城,略一打听就能找到,陶家府上看了这封介绍信,应当会给林兄一个落脚之处。”张澈赶忙解释道。 林晨盯着张澈,这个朋友交的,太值了。 心中感动,林晨一拱手正经道,“张兄此番情谊,林晨铭记在心。” 张澈也不矫情,一拱手,“林兄一路顺风!” “张兄保重。”林晨转身向前走。 张澈看着他慢慢往前走,身形不知怎的有些颤抖,嘴巴张了又张,到嘴边的话却总说不出口,直到林晨快走出走出他的视野,张澈才鼓足勇气大声喊道,“林兄!” 林晨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将死之人,可有资格为人所爱吗!” 奇怪的问题回荡在两边的树林中。 林晨闻言一愣,略一思索,走到路边蹲下摘了朵野花向张澈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身后的玉娘不知为何,听到张澈所言,娇躯一震便僵住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他走到张澈身前,将花递给他,“张兄可喜欢花?” 张澈疑惑的看了看花,又看了看林晨自然有些不知所以,“自然是喜欢的。” 林晨点了点头,“这花次日便会凋零,张兄还会喜欢它吗?” “自然是……”张澈下意识的开口,说到一半却是愣住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 “澈,受教了。”张澈深深的朝着林晨躬身行礼。 “不知张兄做的是何课题,竟如此刁钻。”林晨好奇的问道。 张澈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能交到林兄这等朋友,为我指点迷津,乃是上天所授,张某知足了。”张澈仰天感慨道。 林晨却是哈哈一笑,“张兄啊张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是好是坏是生是死,皆取决于自己,与天何干?” 张澈呆呆的看着他,半晌,目露释然的点了点头看着林晨,“我现今终于明白,那等优秀的女子,为什么愿意跟在林兄身边了,澈,祝三位一路顺风。” 说完也不等林晨说什么,一抱拳转身朝着闲安镇大步走去。 看着张澈逐渐消失的身影,林晨被他这般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所幸十九从旁边走了出来,三人又可以继续上路了。 重新走回玉娘身边,却被她拽住了衣袖,“林大哥,去为玉娘摘朵花吧。” 十九疑惑的看了玉娘一眼,她的话里带着让十九疑惑不解的颤抖。 林晨很少拒绝两女的请求,只当是玉娘也起了赏花之心,依样摘了朵野花送到玉娘面前。 玉娘颤抖的伸出纤手,林晨虽不知为何玉娘会如此,还是用力的抓住了玉娘的手,将野花递到她手中。 看着低头的玉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句娇嗔的趁人之危,耳边只传来她平静下来的声音,“谢谢,林大哥,这是玉娘此生见过最美的花。” 林晨挠了挠头,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莫名其妙的。 “那是你见过的花太少了,走吧,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林晨仰头看了看,时候也不早了,该走了。 “是呢。”玉娘回了一句,抬起头来。 那比花还娇的笑颜,让林晨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 闲安镇,张家府上。 “老爷,少爷他回来了。”随着管家的一声禀报,张家老爷从大堂里走了出来迎上了刚刚回来的张澈。 “澈儿,快跟为父到书房去,赵神医已经等候多时了。”张老爷慌忙拉着张澈就往后院走,让他疑惑的是,张澈并没有如平时一般不耐,而是坦然一笑点了点头,跟着张老爷走进了书房。 许久之后,张老爷领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书房走了出来。 “赵神医,如何?”才走了两步,张老爷满怀希冀的看着老者,这赵神医之名响彻大江南北,自己花了大手段方才请来他,这也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赵神医眼睑低垂,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不要再吃药了。” 张老爷以为老者是要换药忙开口喊道,“张福,取笔墨来。” “慢。”老者抬眼看了他一眼阻止道,“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吃任何药了。” “赵,赵神医这是何意。”张老爷颤栗的问道。 赵神医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张公子无论吃什么药,至多都只剩下两年了。” 张老爷如遭雷击,一下瘫坐在走廊上,他虽早知也许会如此,但话从老者的嘴里说出来,到底还是让他无法接受。 “赵神医,真的没办法了吗。”张老爷扶着地,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绝望的喃喃道。 赵神医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的人父,到底还是不忍心,叹了口气。 “传闻,泉州逐月城有一玉莲池,每年三月花开之时,乌云蔽月,有一玉莲却闪闪生辉,食之可治百病,张老爷或可一试,但那种奇珍,向来是有权有势的官家或是武林人士才敢抢夺,也请张老爷量力而行。” 说完,不再逗留,一拱手就往外走去。 良久之后,张老爷似是心中下了某种决定,收拾心情勉强一笑,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如何,父亲,澈儿还剩多久。”张澈似是在作画,见张老爷进来,手中的画也完成了,放下笔,轻笑着问道。 “澈儿无需多虑,为父已有策划。”张老爷嘴上说着,心里却是惊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开朗了。 张澈好像看透了张老爷的疑问,眼中精光一荡,开口说道:“澈儿这几日交了三个朋友,其中一人更是引为知己,人生得一知己澈儿已经满足了,父亲不必强求。” “三人?不是两人吗?”张老爷惊讶的问道,张澈交友之事,自己还特意关注过的。 “谁知道呢。” 张澈轻笑一声,摊开手中的画。 画中,一个肩伏雪,手捻梅的江湖少侠正望月而笑…… 第三十三章 初到官山城 官山城位于黎州东北部,因连接着黎州与青州,其繁华程度相较于黎州主城也是不遑多让。 但此时的官山城门却是被一层层的官兵把守着,进出的百姓皆要被严格盘查才会放行。 “玉娘,你不是说你家护卫不会大张旗鼓的搜寻吗?”远远的,三人躲在树林中观察着城门口的官兵,看着一个面容猥琐的男子被当众扒了衣服,林晨忍不住问道。 “林大哥莫要惊慌,这些官兵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玉娘也是皱着眉头。 三人为走捷径,在山野树林里走了七日,来到这里已是灰头土脸,从吴大叔那带的馒头第二天就见了底,想到这,林晨扭头幽怨的看了眼十九,十九则是假装四处看风景。 “玉娘倒是心有一计,只是要委屈林大哥了。”玉娘此时倒是冷静的说道。 “玉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先进了城再说吧。”林晨现在还饿着肚子,临行前吴大叔也给了些盘缠,足够三人先在官山城安顿下来再做打算了。 玉娘闻言点了点头,将手伸进了包袱里…… …… 李斌作为驻扎在黎州境内的守城军中一个平凡的伍长,最近有点烦。 先是收到一伙悍匪在黎州流窜的报告,上面不得不分兵到各个城镇严加看守,接着又接到来自神捕府的传令,要求各地衙门捕快与守城军严格盘查入城的江湖人士。 你就直接说,进城的每个人都仔细盘查不就完了。 什么叫江湖人士?随便来个人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江湖人士,就像迎面走过来这三个美女,一个戴着纱笠,一个满面灰尘低着头,两人穿着简单的布裙亦步亦趋的跟着前面的清丽佳人,皆看不清面容,但是那等身姿气质能是普通人吗? 想着,端起手中的长枪迎了上去。 “来人止步,姓甚名谁,从何……”一套公式化的询问还没说完,只见那满面灰尘的女子惊恐的上前一步,“大人救命啊大人!” 李斌微微皱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先莫要惊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等随小姐去京都省亲,怎料入了黎州竟遇到山贼,我家护卫拼死抵抗,我等三人才能逃出生天。”说着,女子抹了把眼角,凄楚后怕的样子很是惹人怜惜。 李斌仔细端详了女子口中的小姐,一身淡黄色的衣裙,看着材料确实不是普通衣着,修长的身材,清丽的脸庞,秀发并未及肩,相较于旁边两个风尘仆仆的侍女,确实干净多了,况且最近黎州境内却有悍匪流窜,那侍女的说辞他顿时信了八分。 “咳,不知小姐芳名。” 他老脸一红,李斌不是什么色胚,但这小姐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家小姐名叫令狐玉琼,青州人氏。”那侍女冷静下来回复道。 李斌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姐从开始到现在也没说过一句话,这有点不合常理。 “大人勿扰,小姐她打出生起,便不能言语。”说着,眼眶就是一红。 李斌闻言登时心里一疼,看着小姐的眼神更是怜惜了。 “李某失礼了。”他忙抱拳以示歉意,接着挥了挥手。 身后聚拢的官兵忙让开了一条道。 “你二人快些带你家小姐去客栈中休息一番吧,想必你们也吓坏了,不过入了这官山城,有我等护卫,便什么都不用怕了。”李斌昂起头认真道,目光坚定中含着柔情的看了小姐一眼。 黄裙小姐闻言,感动的身躯微微颤了颤,欠身朝李斌行了一礼,李斌便觉得这几日的辛苦都值得了。 直到三人进了城,走远了,他才把目光看向城外。 “你!说的就是你,站住,叫什么名字,过来把衣服脱了看看有没有伤疤!”恰好一个书生模样的胖子想要进城,李斌便指着他喊道。 “小人葛明,此去京都投亲路过此地,请官爷通融通融,这当众脱衣,颇为不雅。”胖书生往前几步来到李斌面前谄媚的弯着腰说道。 “少废话,脱,不仔细检查每个进城的人,怎么保护城内百姓。”说着,同样是挥了挥手。 身后的官兵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别别别,我自己来还不行吗。”葛明委委屈屈的开始解衣服,那矫揉做作的样子,引得周围的官兵一阵反胃…… …… 官山城到底是比闲安镇热闹多了,林晨在街上走晕了头才找到间客栈。 三人面对面的坐在桌旁相对无言。 半晌,林晨将头上的发饰取下放在桌上,无奈道,“想笑就笑吧,瞧你俩憋得,不难受嘛。” “噗,小姐这是何意,我与十九感谢还来不及呢。”玉娘捂着嘴,可还是有些掩不住的笑声露了出来。 这省亲的小姐,自然是林晨扮的,他的头发不长,好在玉娘在这方面的技术简直可以媲美她的琴艺,三两下便弄了个繁琐的发型,让头发的短显得合情合理,身形倒是不用担心,他本就身材修长,将玉娘的长裙穿上就很难察觉。 林晨翻了个白眼将面具取了下来,他刚才羞臊难当却是强忍着脸都不敢红,这面具能展露脸上最真实的状态,别说脸色了,哪怕是肌肉的抽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已叫小二打了热水来,你二人梳洗一番吧,我去街上买些吃食带回来。”说着脱下了玉娘的衣裙,将裤腿里的翎羽剑也取了出来。 玉娘见他的大手抚着自己的衣裙,不知怎的,身上有些异样的感觉,方才还嬉笑的面颊一下变得通红。 “他走了。”少顷,十九淡淡道。 玉娘这才回过神来,吁了口气,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几日两人在野外偶有碰到水潭便会一起沐浴,有林晨这个轻功高手把风,也不是很担心,此时倒也不急着沐浴。 “他这几日很苦恼。”十九看了玉娘一眼,少见的主动开口。 玉娘看向窗外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林大哥是个热血青年,奈何武功平平,如今我们又只能依靠他,想必他心中也不痛快。” 十九闻言面现犹豫,好半晌方才开口,“有一功法可解燃眉之急……” 她欲言又止,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罕见的出现两堆红晕。 玉娘略一思索,皱着眉头开口道,“可是有什么困难的条件?” 十九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凑到玉娘耳边说了什么。 她话一说完,玉娘的俏脸顿时浮上两朵红云。 咬着牙想了想目前的困境,以及这几日林晨的苦恼,玉娘咬着牙点了点头,“此事事关终身,我俩应当问清林大哥的意愿,他若是愿意,我俩……我俩应当帮他。” 说到最后,玉娘已是螓首低垂,耳朵都红了。 十九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纠结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混元阴阳掌 林晨却没有第一时间找吃食,晃晃悠悠的走到街上一个偏僻的角落,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个正躺着晒太阳的乞丐。 乞丐感觉太阳被遮住了,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林晨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扔给他,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将官山城各大势力的情报告诉我。” 乞丐拿起铜钱,咽了口口水,然后扔了回去。 “打发叫花子呢?去去去,别打扰本大爷睡觉。”说完还翻了个身。 林晨忙收起铜钱,蹲下身来赔笑了一句,“别别别,大哥别生气,实在是小弟初来乍到的,囊中羞涩,又怕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给小弟说说吧。” 乞丐也不理他,摆了摆手,“去去去,挡住大爷晒太阳了。” “别呀丐爷,你看看小弟多诚恳。” 乞丐被他弄得烦不胜烦,板着脸一个用力坐了起来,“诚恳不诚恳的我不知道,脸皮倒是够厚。” 林晨嘿嘿一笑,乞丐无奈的接着道,“行了,有什么问题快问,问完赶紧滚。” “敢问大哥,这官山城中有几个名门望族,又有几个江湖势力?”林晨收起嬉笑的表情认真问道。 “陶郑洪卢四家,或是商贾起家,或是祖上功绩,在官山城中都颇有话语权,那县令老儿也不敢轻易得罪,至于这江湖势力嘛。”乞丐顿了顿,神色微沉,“冰狱堂可是个狠角色,你小子要是遇见了,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为何?”林晨皱着眉问道。 “众所周知,江湖势力想要名正言顺,就要得到神捕府的认可,这冰狱堂自登记在神捕府的宗卷上之后,就成了官山城衙门那边黑名单上的势力。”老乞丐眯着眼睛说道。 “愿闻其详。” “我天明律法规定,武林中人不得对平民百姓滥用武功,但能约束武林人士的,其实仅仅是林千城一人而已。” “林千城?那是何人?”林晨好奇的问道。 老乞丐斜眼瞥了瞥他,“你真是天明人士?” 这是林晨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他也不说话,嘿嘿一笑看着老乞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千城十岁初出江湖,十五岁已是一流高手,一手离风针名震江湖,十七岁入主神捕府,距今已有八年了吧。”老乞丐回忆道。 林晨听他如数家珍的道出林千城的履历却是有些吃惊,这老者莫不是什么隐士高手,“老哥莫非是林千城的亲戚?” 老乞丐白了他一眼,“这些东西随便去哪听一下午书,你能听八遍。” 林晨悻悻的道,“您继续,您继续。” “十年前九霄宫主凌琼横空出世,为报师仇一人一剑杀入娥之墟演武大会,将在场她认定的仇人尽皆屠戮,直到南盟盟主真如海的介入,凌琼被几大门派与真如海合力围攻,负伤而归,四个一流门派,却一夜之间覆灭了。” 听到这,林晨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刚穿越过来的蒙头小子了,一流门派是个什么战力,自己心里也有着几分概念,这凌琼当真是个狠人。 许是较少与人交流,老乞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带劲。 “自此之后,武林形式一片混沌,为利益为地盘为恩怨,各个门派之间动辄倾巢而出,不死不休,直到林千城入主神捕府,她的出现改变了整个武林的格局。” 其实林晨只是想知道林千城是个什么身份而已,只是这老乞丐愿意说,他也乐得听故事。 “这个女人……不简单哪。”老乞丐眯起双眼,一副神秘的样子,弄得林晨心痒痒的。 “老哥,你倒是说啊,哪里不简单了?” “后面就不知道了,那说书的就说到这。”老乞丐晃了晃脑袋摊开手道。 你特么,林晨差点就一句脏口爆出来,生生的被他忍住了。 深呼吸了口,脸上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林晨才继续问道,“小子已经知道林千城是谁了,那么到底与这冰狱堂有什么关系呢?” “林千城只有一个,这天下却太大太大了,好比这官山城,也许林千城一辈子也不会踏足此地。”老乞丐顿了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接着道,“所谓天高皇帝远大抵就是如此,这冰狱堂专门做些收钱打人的勾当,无论那人是武林人士,还是平民百姓。” “捕快不管?” “怎么管,他们也不下死手,捕快上门要人,他们便扔出一个弟子顶包,坐个几年监就出来了,还能得到门内长老的安顿。”老乞丐感慨着摇了摇头。 “哦,懂了,流氓势力。”林晨恍然大悟。 老乞丐点了点头,一个转身就躺下了,“快走快走,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不要打扰我睡觉。” “小子再多嘴问一句,那凌琼后来怎么样了?”林晨有些好奇,那么多仇家,到底会如何对付她。 “怎么样了?小子,北九霄,南临渊听过没有?”老乞丐眼皮都不抬的回道,说完就没再理他,片刻之后便从他那传出了粗重的呼噜声。 林晨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缓缓走了出去,待到了街上才发现太阳都快落山了,他心里一惊,这下完了,回去怕不是要被两女掐死,都怪那老乞丐东拉西扯的,想着,抹了把冷汗,赶忙向着街上的馒头铺飞奔而去。 …… 等回了客栈,左右的民居都已经点上了油灯,林晨咽了口口水,犹豫了片刻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从过道往里看,玉娘正坐在桌前,屋里也没点灯,林晨也没犹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哗的推门进去,将手上的油纸包放在桌上便大喊道,“两位菩萨!小人知错了!” 没等来娇嗔,黑暗中的玉娘却是毫无征兆的轻声道,“林大哥可想跻身武林高手之列?” 林晨一愣,下意识的回道,“那是当然。” 玉娘点了点头,“十九早年间行走江湖,在一个退隐的老者那得来一本混元阴阳掌,若林大哥是童子之身,学了此功自可一日千里,后来居上。” “还有这等好事?”林晨回过神来便很是有些惊喜,这混元阴阳掌一听就是什么牛批的武功。 “如此,林大哥便是要学了?” “那是当然了,对了,十九呢?” 玉娘站起身来,林晨才感觉到不对劲,身后的房门不知何时关闭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十九就那么笔直站在门后。 “林大哥,这混元阴阳掌是一老太监穷尽一生所创,先决条件便是……净,净身。”玉娘说到净身二字,再也绷不住严肃的神情,脸刷的就红了,“若是林大哥狠不下心,玉娘与十九,愿意代劳。” 林晨闻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姐,你别逗我了,这世界莫不是真有什么葵花宝典。” “林大哥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了,十九,将小刀取来吧。”玉娘说着,点起油灯,接过十九递过来的小刀,放在火上烤了烤,害羞的要滴出水来的眸子看着林晨。 林晨借着火光在房里看了一圈,什么纱布清水就整整齐齐的靠在床边,最夸张的是还有一根空心的竹管放在床柜上。 林晨惊的一身冷汗,这两个小娘皮,竟然真的打算阉了自己! “谁!”正在这空档,林晨忽然神色一正,猛地看向床边,玉娘吓了一跳,也转眼看向床边,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再转过头已经没了林晨的身影,只从窗外飘来一句,“今夜我去陶家府上溜达一圈,你们先休息吧!” “我说了,他不愿意。”十九往前两步看着玉娘道。 玉娘也是莲步轻挪,坐在了床边。 “林大哥本就不是个为了实力不择手段之人,如此,玉娘也就安心了,若真是为你我的目的,便让林大哥净了身,玉娘恐怕在林大哥身边服侍一生,也无法抚平心中的愧疚。” 十九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都有种庆幸的感觉,竟同时往大开的窗口看去…… 第三十五章 陶家有女 “小姐,天色晚了,早些歇息吧。”陶家府中一处书房中,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抱着一件外衣心疼的看着书桌前的人。 侍女口中的小姐看着面前一堆账本,神情倒是没什么波动,“呼,小茹,去端碗热汤来吧,对完上月的账本我们就回去。” 侍女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将外衣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便走了出去。 林晨蹲在房外的树上看着书房里这个身材娇弱的女子,心中很是敬佩,这个世界的女性不像前世华国古代女性那般不受重视,却也还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似这般女强人当是为数不多的。 当然,玉娘和十九是两个另类。 心中感慨着回过神来再往屋里看,却已不见了女子的身影,林晨正疑惑的目光四处搜寻,便听到树下一阵响动。 “喂,说你呢,乱看什么,下面。” 林晨一低头,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树下,正仰头看着自己,他不禁一阵汗颜,自己也太大意了。 被发现了也没办法了,林晨纵身一跃跳了下来,正落在那女子面前摆手道,“小姐不要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女子点了点头,“我也信一个深更半夜躲在暗处偷窥闺中女子的人不是坏人。” 林晨尴尬的无言以对,只能挠挠头傻笑一声企图蒙混过关。 女子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走廊旁,撑着扶手一个用力便坐到了护栏上,“过来坐吧。” 林晨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要是她叫喊起来自己怕是很麻烦,况且自己明日还要来这府上投靠的,只能先听她的了。 两人并排坐着,林晨被抓了现行,也不敢先开口,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夜幕。 旁边的女子娇小的脚丫轻轻的来回踢着,抬头望着星空,眼中是难掩的疲惫,半晌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林晨,不知小姐芳名。” “陶香芸。” 好名字,林晨心中暗赞了一声,开口辩解道,“陶小姐,在下真的没有恶意的。” 没想陶香芸竟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是卢家公子派你来的吧。” 林晨一怔,却没有否认,总不能说家里有两个女子要阉了自己,来这是来避难顺便探探风的吧? “呼,你也不容易,这大半夜的也没法歇息。”陶香芸长出了口气,一句话说出来自己先乐了,“咯咯,我这是在说谁呢。” “陶小姐?” 香芸佯装不在意的道,“抱歉抱歉,失礼了,那卢家公子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吧?” 林晨看着她低落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自己一个外人又何必去管人家的闲事呢…… “陶小姐很辛苦吧?”不管闲事那还是林晨吗。 陶香芸则是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好奇心这么重,不像是一般受雇的武林人士,这卢家一向自大,此次却雇了个不靠谱的。” 他翻了个白眼,得,是爷瞎操心了。 “罢了,就跟你说说吧,好让你回去交差。” 林晨摸了摸额头,这陶家小姐,是个傲娇。 香芸转了个身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肩,缓缓张开两片薄薄的嘴唇,“我家是商贾起家,所以父亲想要阿弟从文。” 只一句话林晨就猜了个大概。 天明上一任皇帝重文轻武,这一代皇帝虽是文武并重,然而自天明建国以来,上至满朝文武,下到平民百姓最瞧不起的就是经商的商贩,这陶家老爷已经事业有成自然不愿意儿子再被人轻视,但又不想偌大家业无人继承,这陶家长女自然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我倒不是怨什么,只是每每看到其他姐妹可以悠闲的赏花吟诗,逛街嬉戏,我也……”说着,她紧紧咬住下唇,精致的双眼泛起层层水雾。 大姐你这还不怨啊,吐槽并不妨碍林晨对香芸的好感,这般自强自立的女性总是让人喜欢。 “好在阿弟还算争气,也不让我为他操心,倒也省了我很多后顾之忧。”香芸说到弟弟,总算是露出点笑容。 “陶小姐为何不向陶老爷说说呢。”林晨轻声建议道。 提到陶老爷,香芸的目光微闪,“父亲?他巴不得我早点与卢家联姻,他眼里……只有阿弟。” “陶小姐……” “罢了,听了这么多,足够你向你的老板交代了,天色已晚,你禀报完也早点歇息吧。”陶香芸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陌生人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许是太累了吧。 香芸想着,冲着林晨勉强一笑,转身挥袖就要往书房走去,她还有许多账本没看完呢。 林晨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一种冲动充满了他的心间,慢慢膨胀,直至爆发…… “啪。” “陶小姐,带我去你小弟的房间。” 陶香芸疑惑看着这个一把拉住自己胳膊的人,有些不明所以。 “陶小姐,想不想做一次自己。” 林晨真挚的看着她。 “哒哒哒。” 从厨房方向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 陶香芸咬了咬牙,反手拉着林晨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半晌,从书房传来的喊声将整个陶府的油灯都唤醒了。 …… “你说的做自己,原来就是逛夜市?”陶香芸无奈的看着林晨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相信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换了小弟的衣服毫不犹豫的跟他跑了出来。 天明朝不实行宵禁,有些地方夜晚比白天更热闹,尤其赶上节日的时候,更是灯火通明直至天亮。 就比如现在这条街上,数不尽的花灯一串串的横挂在街道上面,一整条长长的街道都泛着淡淡的光,从远处看上去就好像一条曲折蜿蜒的黄色长龙。 “废话少说,快过来,这个麻团热乎着呢!”林晨一手拿着一个麻团,看着香芸直乐,他也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逛夜市,闲安镇是没有的。 陶香芸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轻笑着走向林晨。 “这个,怎么吃。”香芸一直过得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加之平日里要协助父亲经商看账,哪曾吃过这等小吃,看着手中的油纸包不知从何下口。 林晨咽下嘴里的东西看向她,他是饿极了,买的三个馒头都放在客栈里,他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这也没法给她演示,林晨眼睛一转心生一计。 接过香芸手中的油纸包,用力一撕,然后将半个油纸包又塞回了香芸手中。 “陶兄,下嘴吧。”林晨说着,低头咬了一大口。 香芸看着手中流着馅的麻团,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檀口轻咬了一口,接着便是第二口,第三口。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林晨呵呵笑着,完全没想自己手中的半个麻团就是她的。 “林,林晨,这个好,好好吃。”香芸何曾体会过小吃的美味,这一吃就停不下来了,鼓着嘴巴,话都说不清楚了。 “嘿嘿,那还用说,慢点吃,前面还有好多小吃呢,你看看你。”说着拉起衣袖将香芸嘴角的豆沙擦掉。 香芸一愣,看着林晨嘴角的豆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突然就烧了起来,“咳,咳咳。” “说了慢点吃,你看你噎到了吧。”林晨说着,忙上前要拍她的背,大手拍下去,便拍到了一层厚厚的裹胸布,林晨猛地一愣,这才想起来陶香芸是个女子。 “陶……兄,你在此不要走动,我马上回来。”说完便向远处卖汤点的摊位跑去。 香芸捂着胸口,抬起头来看着慌慌张张的林晨,不知怎的,嘴角便微微勾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争风 “林晨,这便是皮影戏嘛,好有趣呀。”陶香芸此时左手抱着各种小吃跟在林晨身后,右手偶尔抓起一个往嘴里塞,也不怕弄脏衣服,每次林晨要帮她拿,她都像护犊子似得往后缩。 天地良心,自己真的只是想帮她拿而已,林晨咽了咽口水如是想到。 对于陶香芸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许多自己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都一一摆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 “话说这禹国状元郎当真是妙笔生花,一手丹青妙画栩栩如生,此画一出,在场的天明百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再反观咱们小督国呢?只见她不慌不忙……” 两人走到一说书先生的摊前驻足听了起来,直到讲完陶香芸这才将吃食交给林晨,掏出几两碎银放在说书的桌上。 一转头,林晨果然正拿出一条桂花糕吃着,香芸急的一把把东西都揽了过来,“林晨你怎的好像饿鬼投胎似得。” “哦,是那说书的讲的故事太精彩了,我一时没注意就拿了个。”林晨诚恳的说道,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哼。”香芸白了他一眼,显然是不信的,想了想目光有些闪烁开口道,“精彩是精彩,却是半真半假,极尽夸张之能事。” “这是当然了,不把故事讲的精彩,平平淡淡的谁会喜欢听呢。”林晨解释道,接着一挑眉反问道,“你又怎么知道真假的。” “猜的。” “毫无说服能力。” “要你管。” 两人伴着嘴一路走着,人流却是越来越拥挤,走在后面的香芸眼睛一亮,指着远处猜字谜的摊位正要说话,一大股人流突然攒动起来。 “那边有人争风吃醋了,快去看热闹啊。” “听说还有天香楼的头牌可以看,快去占位置。” 一众人流推着香芸向右走去,香芸本就娇小,这会更是无力挣脱,急的直跳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晨渐渐走远。 人流直到一个搭好的花灯台前才停了下来,香芸正要走出去,耳边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洪笑,这条衣带你当真不愿让给我。”一个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的瘦弱男子尖声说道。 对面的的锦衣男子却是不屑一笑,“卢仁,鸳儿姑娘可是随我俩一起出来游览的,如今她看上了这条衣带,我为何要让给你?” 洪笑右手一扬,一条晶莹剔透的衣带便飘了出来,做工精细,尾端还绣着对娇艳欲滴的桃花,端的是个中精品,也难怪能让人出手争抢。 “两位公子何必为了鸳儿伤了和气,这衣带不要也罢。”旁边一个艳丽的的女子叹了口气劝道,只是微微翘起的眉梢似乎能看出她此时的心情。 “鸳儿姑娘放心,便是为了姑娘一笑,卢某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这衣带卢某势在必得。”名叫卢仁的男子痴迷的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道。 对面的洪笑却是眼睛一转,“卢公子,洪某可是听闻你与陶府千金定了亲,近日就要完婚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果然,这话一出,台下的围观群众都拿奇怪的眼光看着这个卢公子,有了婚约还出来拈花惹草当众与人争风吃醋,那陶姓女子也着实太可怜了点。 香芸此时却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面容。 偏偏作为被鄙夷对象的卢仁毫无所觉,撇嘴不屑道,“陶香芸那贱人生的倒是貌美,可惜毫无情趣,哪及得上鸳儿姑娘万一,哼,不过是贪图我卢家的出身罢了。” 想起那个女人卢仁心中就是一阵愤恨,当初去陶家府上提亲,他偷偷溜进后院见过自己那未婚妻,那女子恐怕是自己见过最娇丽的女子,但她不让自己亲就算了,自己不过是想拉拉她的小手,竟挨了一巴掌,直到现在脸上还隐隐作痛,等她过了门定要让她尝尝自己的手段……嘿嘿 卢仁徒自在那歪歪,却没注意那话一说出来台下的人更鄙视他了,不但当众羞辱自己的未婚妻,竟还讲出她的名字,这男的当真是粗劣不堪,让人不齿。 台上的鸳儿被捧的倒是很爽,尤其拿来做对比的还是官山城有名望的家族,当然,样子还是要装的,轻轻拉起手帕捂在胸口,“卢公子言重了,小女子不过一个风尘中人,怎敢与陶小姐相比较。” 那低眉娇柔的样子,倒的确是我见犹怜。 “鸳儿还是如此温柔。”卢仁那柔情似水的样子看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洪笑见目的也达到了了,举起手中的衣带,“既如此,你我各赋诗一首,赢了的便能从老板那买这衣带,如何?”说着扫了眼旁边摊上的老板。 老板有钱赚哪还能有意见,谄笑着便同意了。 “哼,谁怕谁。”卢仁这等草包最是经不得激,明知自己才疏学浅,却感觉别人都跟自己一样。 他这样却是正中洪笑下怀。 “如此,便请鸳儿姑娘出个题吧。”洪笑一拱手轻笑道。 “哎,两位公子执意如此,鸳儿也就不劝了,只希望两位别伤了和气。”鸳儿叹了口气,思索了一会,指着衣带,“便以桃花为题,如何?” “鸳儿姑娘雅致至极。”洪笑不着痕迹的拍了一记马屁,惹得鸳儿咯咯直笑。 卢仁则在一边看的眼中冒火,“洪笑,废话少说,怎么个比法。” 洪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将衣带扔到空中,待它落地,你我二人各赋诗一首,鸳儿姑娘作为评判,怎么样。” “正合我意。”卢仁沉声道,心里却是暗暗有些后悔,给自己一天时间都不一定做得出来诗,别说这种比才思敏捷的了。 “卢公子倒是果敢。”洪笑深知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此时便毫不吝惜赞美之词,只是眼中的嘲弄之色越发明显。 见洪笑示弱卢仁心中好不得意。 呵,待本公子取下那条衣带赠予鸳儿,看你怎么好意思继续待下去。 “洪某很是期待卢公子的诗作。”洪笑冷笑一声,将衣带举起,“如此,我数到三便扔起衣带。” 说完,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手中的衣带。 “一……” “二……” “哟,这挺热闹啊。”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一个布衣男子晃晃悠悠的走上了台。 “哇,好漂亮的衣带,赛诗才能买吗,带我一个吧。” 台下的香芸这才吃惊的抬起头来,手中的小吃都掉在了地上。 看着她泪痕未干的脸颊,林晨眼角微微抽动起来。 若是玉娘和十九在此就能看出来,林晨,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十七章 争锋! “好漂亮的衣带啊,赛诗带我一个吧。” “你是何人?”洪笑皱着眉喝道。 “在下劳福卿,跑江湖的。”林晨浑不在意道。 “劳福卿?”卢仁听这奇怪的名字不禁轻身念到。 “哎。”林晨坦然的点点头。 “罢了这衣带本就是拿出来卖的,我们又不是硬抢,这赛诗的规矩你听见了?”洪笑佯装大方的说道,只是眉眼间的轻视却是显而易见。 林晨点了点头,“衣带落地,桃花为题,只是……” “只是什么?劳福卿,你有话就说,不要磨磨唧唧的浪费时间。”洪笑皱眉道。 “只是若只有胜者有奖,败者无罚,难免无趣。”林晨撇了撇嘴脸上一副遗憾的表情。 “你想怎样。”卢仁不耐烦的开口。 林晨佯装犹豫的道,“要不……赢家,可以命令输家做一件事,如何。” 台下的行人们闻言一阵起哄,这种热闹当然是越大越好,他们也乐得看。 香芸则是攥着衣襟咬着红唇一脸的紧张。 “笑话,若是你让我俩把家产都给你,我俩也要照做不成?”洪笑冷哼一声道。 林晨恍然道,“哦,原来两位没那个必胜的信心啊,那这件事必须是可以在这里当场完成的,怎么样?” 洪笑这下也是看不透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要干嘛了,只是看他粗布麻衣的,一副粗人模样,自己莫非还怕了他不成? “既然这位兄台嫌不够热闹,这事洪某应下了,不知卢公子可敢吗。”洪笑看向卢仁心里一乐,一会自己让他干什么呢? “呵,本公子一会一定要让你这捣乱的小子爬着从这出去。”卢仁耸了耸鼻子嚣张的说道。 台下的观众们则是一阵欢呼,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既然已经定好了,洪某就喊数了。”洪笑左右看了一眼,举起手中的衣带。 “一……” “二……” “三!” 随着衣带飘到空中,整个场地落针可闻,洪笑仰头思考,卢仁低着头冷汗一个劲的流,行人们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有香芸担心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林晨,林晨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轻轻点了点嘴角,温柔一笑。 “嗒。” 香芸右手轻抚嘴角,顿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断了,片刻之后才又慢慢恢复了心跳。 这是怎么了,香芸双手压在胸口,疑惑不解。 随着衣带轻轻的落在地上,洪笑回过神来自信一笑,“卢兄,不如你先来一展才华?” 卢仁不着痕迹的蹭了蹭脸颊,“不,不必了,主角都是最后出场的,你们两个先来。” 洪笑看向林晨,林晨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此,洪某就献丑了。”洪笑自信一笑,仰头望天,“满树桃花红,万枝与春融。何当千年实,人间造化工。” 一首诗作完,台下稍微懂些的便倒吸了口冷气,这诗不但完美押韵,更兼意境悠远行云流水,几息之间便能做出这样一首佳诗,这洪笑无愧才子之名。 就连林晨也不得不承认,这洪笑确实有两把刷子。 只有卢仁不屑的嗤笑出声,因为他听不懂,听不懂的诗能是好诗吗?自己赢定了。 “这位兄台,如何?”洪笑得意道。 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确实好诗。” 洪笑得意的扬了扬头,看向鸳儿姑娘,鸳儿也脸色一红微微一笑。 “这位兄台,到你了。”洪笑转头冲着林晨说道。 林晨走了两步,思索了片刻,当然不是念不出来,而是,实在太多了…… 看了眼远处一间敞着门的院子,嘴角一翘,指着那门一首古诗缓缓而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念完冲着台下的香芸眨了眨眼,比了个“陶花”的嘴型。 香芸脸上一红,忙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此诗一出,洪笑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粗布麻衣的青年一脸的不可思议。 台下却是嘈杂了起来,懂诗的尽皆默然,不懂的,则不断地问着身边的人。 “周小子,这诗怎么样啊,你怎的不说话了?”一个隔壁摊位过来看热闹的大汉拉住一个熟人问道。 刚才那首这周小子侃侃而谈赞不绝口,这首却是沉默不语,想必不可同日而语吧,大汉默默地想到。 那个姓周的书生回味了许久,默念了几遍,方才开口叹道,“写人,写花,写情,这诗浑然天成,犹如一股清泉,清澈醇美。人面桃花……令人回味啊。” “哦原来是写得好,那比刚才那个怎么样?”大汉问道,他就想知道结果。 周姓书生摇了摇头,“不可同日而语。” 大汉得意的挑了挑眉,果然。 林晨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旁边的鸳儿姑娘问道:“这位叫鸳儿姑娘是吧,如何?” 鸳儿此时满眼的星星,脸色涨的通红,略一欠身,“谢公子,公子大才。” 林晨翻了个白眼,谁说是给你作的了。 “小洪,如何?”林晨轻笑着反问洪笑。 洪笑咬着牙,身躯微颤,尤其是看到鸳儿的表情,他心中更恨,他一向视鸳儿如自己的禁脔,可看她此时的表情…… 思索片刻,洪笑冷笑一声沉声挑刺道,“呵,劳福卿,诗是好诗,却似乎叙情更甚写花?我们比的可是写花。” 林晨摇了摇头,这人脸都不要了,明明只是说以桃花为题。 当然自己是不在乎的,“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 “小洪,够了吗,你还想听多少?”林晨撇了撇嘴冷声道。 洪笑冷着脸,心中却是惊诧万分,这还是人吗,只这几息,便作了三首堪称鬼斧神工的诗。 台下众人在不懂,此时也知道这男子必然是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了,不说好坏,几息间便能作诗三首,绝非常人能为。 看着默然不语的洪笑,林晨冷笑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 旁边的鸳儿姑娘却是媚眼迷离的看着林晨,毕竟如此满腹风华的男子,让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卢仁站在一旁却是心中大定,这粗人念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自己都听不太懂,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句,鸳儿姑娘也不直接评价,想必是为了给他留几分面子,鸳儿真是太善良了,既然如此,自己便把做的绝句念出来,好叫鸳儿姑娘刮目相看。 “咳咳。” 林晨抬眼看向假装咳嗽卢仁,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袋道,“哦对对对,差点忘了卢公子,你瞧我这脑袋,卢公子,请吧。” “呵,两个才疏学浅之辈,认真听好了。”卢仁自得的说道。 众人一听,皆是满心惊异,方才那位公子三首已是登峰造极,这卢仁还能作出什么千古之作不成? 想着,一个个皆凝神屏息等着他的诗作。 卢仁一个仰头,也学着洪笑那样,只是用力太猛差点扭了脖子,忙又低了两分,调好了角度,才吁了口气开口念道,“桃花很好看,颜色不是蓝。昨天的夜宵,吃的桃花糕。”念完还晃了晃脑袋回味了一番。 待他一睁眼才发现,无论台上台下,都是一片寂静,大家都张大了嘴巴一脸惊讶。 呵,震惊吧,沉浸在本公子的诗作中吧! “卢公子高才,你劳福卿我,真的佩服你的勇气。”林晨往前走了几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周围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欢快了起来。 就连一向将表面功夫做到最好的鸳儿姑娘也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 第三十八章 认赌服输 “鸳儿姑娘,如何。”卢仁得意洋洋的看向鸳儿。 鸳儿此时也止住了笑声,想了好半天才咳了一声轻声道,“卢公子的诗作标新立异,文笔斐然,算得上是佳作。” 此话一出又引来台下一阵哄笑,偏偏卢仁毫无所觉,反倒觉得这是别人喜欢自己的诗,前面两个人都没有这等反应。 他此刻心中大定,鼻子都快翘到了天上,“那你快来宣布胜者吧。” 鸳儿闻言缓步走到台子中央,先看了看卢仁和洪笑,然后满面通红的偷偷瞧了一眼林晨,心中纠结着。 若论诗作,毫无疑问是突然出现的那人最佳,只是这卢仁与洪笑皆是自己的常客,若是得罪了他们……但要说是他们胜了,天香楼这雅士聚会的招牌恐怕就砸了。 思虑片刻,咬了咬牙开口道,“三位公子的诗作各有所长,难分高下,鸳儿都是喜欢得紧,不如……不如就平局吧。” 洪笑听到这么个结果松了口气,卢仁却是满脸不忿,显然并不满意。 “吁……” 听着台下传来的一片嘘声,她也是臊的慌,但在青楼里这么多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脸不红气不喘的欠了欠身,将地上的衣带捡起。 林晨闻言也是眉头微皱,却也理解这个鸳儿姑娘,毕竟是要生活的,若是硬要她说出个胜负,反倒是为难了她,既然如此,只能一会蒙面暴打卢仁一顿了。 香芸气的鼓着腮瞪着鸳儿,那娇俏可爱的模样却没人能注意到。 “无趣无趣,你不如说那吃桃花糕的胜出好了。” “就是,若是让那人面桃花的姑娘知道了,恐怕能哭出来。” “别说姑娘了,桃花都要哭了。” 台下众人一阵哄闹,皆有些扫兴,正要散去的时候,却被人群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留住了。 “鸳儿姑娘勿扰,我洪家不需如此掩耳盗铃的颜面,你只需秉公评论即可。” 人群听到动静,纷纷让开一条道,只见一气势逼人的长须中年带着几个家丁,从人群中缓步走了上去,只是经过香芸身边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洪笑听到熟悉的声音已是吓了一跳,待中年人走上台,更是惊的浑身一颤,“爹……” 中年人拧着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混账东西,我洪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洪笑在他面前却不敢有丝毫的造次,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 中年走到林晨面前,和善的笑道,“公子高才,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他是劳福卿。”旁边的卢仁忍不住接了句嘴。 别人给自己脸面,自己当然也不能戏耍人家,略一拱手道,“小子林晨,跑江湖的。” 不是劳福卿吗?卢仁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才之事,洪某全然看在眼里,林少侠年轻有为文采了得,若得了空,请务必来洪家府上坐一坐。”老者摸了摸胡须笑着道,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鸳儿,“便请鸳儿姑娘重新评判吧,刚才逆子胁迫姑娘一事,洪某深表歉意。” 洪笑闻言面上不忿,却也不敢有丝毫表示。 林晨心里一赞,这洪老爷,会办事。 “洪老爷言重了。”鸳儿姑娘怎敢在这等官山城的中流砥柱面前做作,恭敬的福了福,“既然洪老爷如此说了,鸳儿也确实有心中偏好的诗作。” 她不说好坏,也不提优劣,只说心中偏好,确实老练。 鸳儿姑娘说着,将手中的衣带交到林晨手中,“公子一句人面桃花,确是让鸳儿心中欣悦的紧,只是鸳儿知道,这人面桃花的女子并非鸳儿。” 说完目光撇了眼台下角落里鼓着腮帮子的香芸,心中自怜自哀,自己到底是比不过大户小姐,想着又看了眼一脸懵逼的卢仁,这卢公子要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给他戴了顶帽子,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想法…… 做完这些,鸳儿朝台下行了一礼,便朝台下的丫鬟挥了挥手。 那丫鬟忙走上了台搀着鸳儿,两人缓步离开了此处。 “鸳儿这是何意?”卢仁看着鸳儿离去的方向迟迟不肯回神,这草包显然是转不过弯来的。 洪老爷则是举起林晨拿着发带的手,“洪某宣布,胜者是这位林晨,林少侠。” 台下围观的人群这才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接着便是经久不息的鼓掌声,尤其是台下的香芸,两只小手拍的通红,只是兴奋的小脸却比手更艳。 欢呼声持续了一阵,直到洪老爷双掌往下压了压才停下来。 “愿赌服输,逆子既然答应了林公子的赌约,你让他此时自裁,老夫便递刀给他。”洪老爷郑重的说道。 当然林晨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真要是让洪笑自杀,自己恐怕会被面前这家子人打一顿然后人间蒸发。 这洪家老爷给足了自己面子,况且自己与洪笑也没什么太深的过节。 “洪老爷言重了,我与令公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如此,便请令公子付了这衣带钱吧。” 洪笑闻言心中松了口气,略带感激的看了林晨一眼,掏出钱袋就要拿钱,却被洪老爷一把抢过。 “林少侠大度,这些小钱就当做逆子的赔礼吧。”洪老爷说着,也不管林晨会不会拒绝,把钱袋塞到林晨手里,寒暄两句便带着洪笑走了。 林晨看了看手里的钱袋,也只能心中暗叹这洪老爷当真是个老江湖。 转头却看到正偷偷准备离去的卢仁,林晨脸上顿时浮现出嘲弄的笑容。 “卢公子,莫不是打算背约而逃?” 卢仁被戳穿了心思,脚步一僵,暗恼自己今日为什么没带家仆出来。 恼羞成怒的回过身来,“你胡说什么!我们说的是让鸳儿来评判,不是那洪家老爷,他说的不算。” 林晨扬了扬手上的衣带,“不知卢公子是真蠢还是假蠢,鸳儿姑娘将这衣带交到我手上是什么意思,你莫非不知道?” 卢仁站在原地气的直瞪眼,他最恨别人说他蠢,但想了想林晨不过拿了洪笑的钱袋,定然是怕了他们的家世或是本就是冲着钱来的,顿时心里就有了底。 “呵,本公子是那认赌不服输的人吗?让我干什么你说吧。”卢仁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大气的说道。 林晨眯着眼笑着将他拉到台子中央,“卢公子站好一些,哎哎不要抖,站直些。” “你到底要我干嘛。”卢仁有些不耐烦了。 林晨见他站稳了,这才站在他的对面,双手环抱开口道,“开始打吧,十个耳光。” 他嘴上笑着,眼中却是冰冷的。 第三十九章 愿望 “你说什么?”卢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台下众人也惊异的看着林晨,这可不只是打耳光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明摆着要羞辱卢仁,虽然这卢仁平日里在官山城作威作福的,仗着卢家的家世却从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林晨冷笑一声,“我说,按照赌约,你现在可以开始打自己耳光了,十个。” 卢仁脸色此时也阴沉了下来,“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林晨掏了掏耳朵,“不知道。” “小子,我卢家在官山城不说横着走,一句话却也能让这地界抖一抖,你如此羞辱我卢家,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卢仁嚣张的威胁道。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卢仁等了半天没等到求饶声,却听到林晨眯着眼睛如此说道。 心中疑惑,这林晨莫非也是个什么世家公子,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想着,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晨点了点头,“不知道就行了,开始吧。” “你没听到我刚才说什么吗!”卢仁有些着急了。 林晨奇怪的看着他,“听到了啊,但你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卢仁瞪大了双眼,这么无耻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林晨也懒得陪他玩下去,冷着脸,“若卢公子不愿亲自动手,林某就要代劳了,只是到时少了几颗牙可怨不得在下。” “你!”望着林晨那仿佛看死人的眼睛,卢仁这会可是真有点怕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真的能打吗?自己打的这可不只是自己的脸,要是让自家老爷子知道了,那…… 卢仁打了个哆嗦,开口就想跟林晨商量,“林少侠……” “啪!” 全场都被林晨这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懵了,卢家在官山城有这怎样的影响力他们最是清楚不过了,没想到这青年真的敢下手。 卢仁捂着脸一阵发愣,好像是被打傻了一样。 “卢公子,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林晨阴沉着脸说道:“我只数到三。” 说着,缓缓举起了手,“三。” 眼看着林晨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卢仁忙闭着眼睛双臂护住了头大喊道,“别别别,我打,我自己打。” 半天也没感受到林晨的巴掌打下来,睁开偷瞄一眼才发现林晨正双手环抱的看着他。 咽了口口水,卢仁犹豫了一会,见林晨抬手挠了挠头,他吓了一跳,忙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却正好打在刚刚林晨下手的位置,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抬头又看了林晨一眼,见他没有让自己停手的意思,苦着脸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打了起来。 台上啪啪啪的,台下的香芸心里却有些不忍,她到底是个善良的姑娘,忙朝林晨挥了挥手。 林晨看在眼里轻轻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钱袋,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抓出自己的碎银子一个健步跳下台子放在卖衣带的摊位上。 做完这一切,林晨运起轻功拉着香芸几个闪身便离开了这里。 台上的卢仁挥手使劲打着,生怕林晨不满意亲自动手,他那一下可真真的疼到了卢仁心里。 半晌,十个巴掌打完了,卢仁脸上发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已不见了林晨的身影。 感受到台下嘲弄的眼神和嬉笑嘈杂的指指点点,卢仁看着自己通红双手羞愤难当仰天怒喊,“啊!姓林的,我要你死!” 愤怒的声音回响在热闹的夜市中,围观的行人们心中一颤,也赶忙散去,生怕殃及池鱼。 …… “谢谢。” 两人跑到了离那里很远的地方才呼了口气,香芸大大方方的拍了拍林晨的肩道。 “谢我干嘛,那卢仁侮辱我朋友,我给他点教训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林晨笑着道。 “总之……谢了。”看着他的笑容香芸又是心里一颤,捂住心口神情疑惑。 林晨看在眼里,忙关心的问道:“怎么了?若有什么不适我送你回去吧?” “别,刚才那么一搅和我还没玩够呢!”香芸气呼呼的道,刚才那种感觉却也消散了。 “好好好,怕了你了,来吧。”林晨一抬手。 “干嘛?”香芸疑惑地看着他。 林晨无奈道,“拉着它,我可没有精力再去赛诗了。” 香芸闻言一愣,俏脸突然一阵通红,犹豫了一阵咬了咬下唇。 直到两人的手相合在一起林晨才知道香芸会错意了,天地良心,自己只是想让她拉袖子而已。 然而羞涩难当的香芸拉着他的手一阵疾行,完全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直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了,香芸才稍微清醒了些,只是掌心依旧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要闭市咯,快来放天灯哪,那边的两位慢些走,过来放天灯吧。” “大爷,喊我呢?”林晨指着自己对着旁边一个大爷问道。 这里已是有些偏远,严格意义上已经出了夜市街,却依然人来人往,尤其是面前这个大爷的摊位,特别热闹。 “您没看花眼吧,我们俩大男人放什么天灯啊。”林晨奇怪的问道。 老大爷则是暧昧的看了他俩一眼,又瞥了瞥两人握着的手,“我就是因为没花眼,才叫你们过来放天灯啊。” 香芸一怔就要开口解释,林晨一把拿起大爷摊位上的纸灯,“还是您老人家眼神好,得了,这灯我要了。”说着凑到香芸的耳边解释道,“买了灯赶紧走,越解释越乱。” 她耳朵一烫,也没听清林晨说什么,小脑袋一低喏喏的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就由着他了。 林晨付了钱,老大爷递给他一只笔和一根燃着的蜡烛,指了指身后一处空地,里面正有几对小情侣正你侬我侬的放着天灯说着情话,看的林晨心里一个劲的嫉妒,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些混账就不考虑考虑单身狗的感受吗? 林晨谢过老大爷,领着香芸往里走去。 “林晨,真的要放吗……”香芸羞怯的道。 “买都买了。”作为一个毫不知情的穿越者,林晨有资格不知道一对年轻男女一起放天灯在天明代表什么。 两人来到了个偏僻的角落,林晨抬手就要点天灯,却被旁边的香芸拦住了。 “喂,你这人会不会放天灯的。” 林晨老脸一红,他还真不知道。 香芸白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笔,站在纸灯前提起笔,“说吧,有什么愿望。” 林晨恍然大悟,咋就忘了还有许愿这个过程呢,思考了一会,摸着下巴道,“希望,玉娘,十九,张澈,吴大叔,宁姐姐身体健康吧。” 自己现在只希望把玉娘十九安安稳稳的送到泉州,别的还真没什么想要的,但这事却是不能随便说的,想了想,还是让自己的朋友们健健康康的最好。 香芸低着头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还有呢?” “还有?没了呀,我没什么想要的。”林晨一脸茫然道。 “混蛋!自己写!”香芸啪的一声将笔拍在他手中,气呼呼的跑到一边的石头上抱着膝盖坐在上面,将螓首埋在腿间。 林晨一愣,看了看手中的笔也不知道怎么惹到她了。 想半天也不得其解,只好提着纸灯缓步走到香芸身边坐下,“陶大小姐,陶兄,香芸,香香……” “噗,你乱叫什么呢。”香芸被他哄孩子的语调弄得哭笑不得。 “不生气啦?”林晨也不是傻子,生气还是看得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啥。 “香芸……有什么资格生气。”香芸神色一暗,自己和他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晨看着她,良久,叹了口气,“陶姑娘,林某不过是个跑江湖的粗人一个,最是不懂人心,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愿意听的。” 香芸闻言抬头看着他,平凡的眉眼,平凡的鼻子,平凡的嘴巴,如此平凡的组合在一起,怎么能让自己的心如此不平凡的跳动。 半晌,香芸轻笑着开口道,“林晨,我们重新点天灯吧,这次……” 说着,她转头看着林晨,闪烁的目光,勇敢而热烈…… “许一个关于我的愿望,好吗……” 第四十章 差之毫厘 林晨眨了眨眼,自己不过才与这陶小姐认识几个时辰,哪能知道她想要什么啊。 不过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自己也不忍心拒绝她。 林晨思索了一会,提起笔,把自己那狗扒似得打字写到了纸灯上。 香芸见他提笔,好奇的凑了过去,“林晨,你写的什么?” “你我相交尚浅,林某也不知道陶小姐喜欢什么,所以呢……”林晨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我关于你的愿望就是,实现你的愿望,怎么样,合格了吗?” “……嗯。”香芸娇躯一颤,轻轻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还有这个。”林晨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怀里左右找了找,掏出那条赛诗赢来的衣带,“作为我们相识的礼物吧。” 香芸看着眼前飘扬的衣带,那种莫名的情绪又弥漫在她胸口。 林晨见她呆住了,忙挥了挥手,“陶小姐,陶小姐?” “抱歉,走神了。”香芸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从怀里掏出半个麻团,“那我把这个送你吧,作为交换。” 林晨双眼放光的将衣带递给香芸,随后一把抓过麻团就塞到了嘴里,嚼着一嘴的麻团还不忘捡起插在地上的蜡烛点亮了纸灯。 香芸透过微微闪烁的烛火看着林晨,只觉得自己竟能看着一个人这么长时间,也算是神奇了,想着今夜的事,一种冲动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心间,直到看到林晨嘴角的油渍。 “林晨,你看看你,吃东西总是这么着急,馅都流到嘴角了。”香芸笑着揶揄道。 林晨闻言忙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想起身边坐着一个女性,不禁老脸一红,“咳,干净了没。” 香芸摇了摇头,“要我帮你擦干净嘛。” “不……”林晨正要拒绝,转过头去却看到香芸无比认真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不忍,点了点头,“好吧,如此便麻烦陶小……姐……。” 话都还没说完,林晨只觉得嘴角一凉,整个人都愣住了,那盏纸灯也随着林晨的僵硬,脱离了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向上飞去。 良久,香芸缓缓的拉回了身子,只是头却瞬间低了下去,好像地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吸引着她,只是那耳朵的颜色却比四月的桃花还要红上三分,“我……我没带手帕,只好这样了,你,你不要误会。” 林晨是真的吓了一跳,“原,原来是这样,陶小姐,这等让人误会的举动还是少做为妙。” “你……以为我陶香芸便是个放荡的女子?”香芸听他这么说,本来羞红的脸庞刷的一下白了下来,紧咬着嘴唇,美目含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陶小姐,在下是真心想与小姐交个朋友,绝对没那个意思。”林晨心中懊悔,没想到自己口不择言竟把她气成了这样。 “交朋友……没那个意思……”她嘴中喃喃道。 还没来得及细说,香芸便攥着衣襟,转身朝远处跑去了,空气中徒留下许多水雾。 他心里一急就要跟上去,但是反过来一想,自己惹得她这么生气,现在跑上去岂不是激化两人的矛盾吗? 咬了咬牙,运起轻功远远的缀在了香芸身后。 …… 自己已经跑得很慢了,他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呢? 大概是因为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香芸躺在闺床上,右手举着衣带,眼睛又红又肿,眼神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小姐,快些歇息吧,下次可不要再走到账房睡着了,担心死奴婢了。”外屋的小茹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账房睡着自然是借口,害怕自然也成为了哭的理由,别人都没有怀疑,只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用几个时辰时间做了场不想醒来的梦。 “啊,小姐,好漂亮的衣带啊。”小茹的眼睛也红红的,因为担心自家小姐,她急的哭了很久,但这并不妨碍她用这双眼睛发现美。 “好看吗?”灰暗的眼神,苍白的面容,此时的香芸好像失去了魂魄。 小茹只认为她是惊吓过度所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嗯啊,好看。” “你觉得好看……便送给你吧。” 小茹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而还是摇了摇头,“小茹怎能夺小姐所爱呢。” 香芸听到此处,沉默良久,将衣带扔在地上,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它一眼,“我并不爱它,你拿去吧。” 一个几个时辰内经历了恋爱与失恋的少女……如是说道。 …… 林晨目送着香芸跌跌撞撞的回了家,路上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现身搀扶她,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罢了,明后天自己便会住到陶家去,到时她气消了,两人再解开误会也水到渠成一些。 想着,林晨运起轻功在无人的街道上飞奔起来。 …… “陶家如何?”从小二那要来了被褥,正铺着,床上的玉娘坐起身来温柔的道。 “嗯……交了个朋友。”林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又是交朋友……此番去泉州路途横跨半个天明,到时林大哥怕是要知交遍地了。”玉娘掩嘴轻笑道。 “玉娘你就瞧好吧,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不过我跟她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到时去了陶府应该能很顺利的。”林晨挑了挑眉自信道。 “女人的味道。”躺在旁边的十九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果然,玉娘听到是个女的,一边为十九整理衣服,一边细眉微微皱起。 “咳,虽然是个女子,却是很好相处的那种,放心吧。”林晨决定下次回来先买几个馒头堵住某人的嘴。 “玉娘自是相信林大哥的判断的,只是夜深人静与女子相会到底是不太好。”玉娘有些责怪道。 大姐,你刚才不是这样的,你刚才语气很轻松啊喂! “玉娘说得对,下次我白天再去。”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不过。”话是这样说,林晨却隐隐感觉玉娘还是有些不乐意。 正要躺下,玉娘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林大哥,我与十九商量了下,你如今练功已经晚了,十九画的剑技你又看不懂。” 脑海中又回忆起那本只有几个小人的剑谱,林晨翻了个白眼,这要是能看懂,自己原来世界就满地绝世高手了,好在那剑谱已经被自己当了柴火烧,否则十九非让自己练怎么办。 “嗯,我也确实烦恼。” 玉娘听他说完才继续道,“所以,为今之计,林大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林晨坐起身来正经的问道。 “利器。”玉娘沉思了一会说道。 “利器?” 玉娘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相差太大,一把好的兵器可以让对方束手束脚,从而达到以弱胜强的目的。” 林晨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的在理。 “那什么武器适合我?”林晨转头望向十九。 “石灰。” “嗯……嗯?” 第四十一章 捋虎须 黎州,今日的居崖城瓢泼大雨。 “见过千城大人。” “不知千城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县衙里衙役捕快跪了一地,正中央的则是一脸大汗县令。 “呵呵,无需如此拘束,起来吧。”主座上却是侧坐着一个头戴纱笠的女子,正是追捕黑蛟至此的林千城。 县令站起身来擦擦冷汗勉强一笑,跟你不拘束的怕都是没活够的。 “本地江湖势力可还安分?” “这……” “怎么?”千城细眉一皱。 “禀大人。”右手方一个腰挂细剑的男子抱拳出列。 千城点着下巴略一思索,“我记得你姓……许,对吧许捕头。” 男子激动的又一拱手,“大人竟还记得我。” 千城挥了挥手笑道,“说吧。” “本地两个江湖势力,擒虎门与掠山宗……正在互争地盘。” “可伤了百姓?”千城看似轻描淡写的问道。 男子却是咽了口唾沫,“月初时,曾有数名百姓被误伤。” “哦?”千城的声音莫名的让男子感觉有些冷。 男子定了定心神辩解道,“属下曾带人几次劝阻,可那两个两个门派中皆有二流武者坐镇,他们并未将属下放在眼里……” “为何不向黎州城衙门上报。”千城呼了口气问道。 “文书已在路上。”男子恭声道。 千城闻言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何县令,限你半个时辰将此地人员出入的宗卷整理好送到这里。” “半,半个时辰……”县令的冷汗又流了下来。 “怎么?有问题么。” “没,没有,下官这就去。”县令应了一声一拱手便慌忙跑了出去,甚至来不及打伞。 待县令出去了,千城看了看门外的大雨轻轻拍了拍衣袖。“许捕头,带路。” “哎,千城大人,我们去哪?” “那两个门派你比较讨厌哪个?” 许捕头一愣,“掠山宗?” 千城点了点头,“那就掠山宗。” 说着,领着许捕头走到了门口,对着面前的雨幕轻声道,“朱琥,白芷,你二人随我走一趟。” 许捕头正自疑惑,忽的,不知从哪窜出两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单膝跪在雨幕中,“属下领命。” 两人皆是浑身湿透,其中一个腰间还别着一把伞。 …… 擒虎门,练武馆。 喧闹的场地旁边两个壮汉席地而坐,满身大汗,应当是练功累了在此聊天吹牛。 “呸,掠山宗那些狗崽子三番两次来我们矿山捣乱,我看他们故意找事。”一劲装大汉不屑的啐了一口。 “还用你说,咱们都明刀明枪打了多少回了。”另一人长脸男子回道。 “嘿,我上次一招赤虎出山险些打死个掠山宗的长老,可惜了,都怪那几个种瓜的。”这人说着还遗憾的摇了摇头。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点功力,打在人家身上也是不疼不痒,不过你可当心吧,你下手没轻没重,若真打死了那些平民,可就不是让门主出面那么简单的事了。”长脸皱着眉提醒道。 “嗨,怕什么,就凭那些三流打头的捕快?”劲装大汉又是一脸不屑。 长脸翻了个白眼,你不也是刚入的三流吗,“居崖城的捕快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刘昌师弟你可知道神捕府的林千城。” “那个门主都避之不谈的女人?”名叫刘昌的劲装大汉皱着眉问道,显然林千城这名字他没少听。 “你学武时间尚短,不知道也很正常,别说门主了,除了九霄宫和临渊门,没有哪个门派是不怕她的。”长脸砸了咂舌。 “嘁,我看你们那,都是被那些个什么江湖传闻吓破了胆,不过是个女娃娃而已,她若出现在我面前,你看我不把她拉过来打屁股,哈哈。”刘昌嘲笑道。 长脸听他如此说摇了摇头,也不多去犟什么,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蓦的,从耳边传来女子的轻笑声,“何事惹得这位大哥笑的如此开心哪。” “哈哈,我们在说打……陈师兄你怎么了?” 刘昌正要说话,却发现长脸师兄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冷汗比门外的雨水还多。 “林……林林林林林。”长脸抬起手颤抖着指着面前的女子。 刘昌哈哈一笑,“对了我们在说打林……” “师弟!”长脸还算反应的快,忙捂住了他的嘴。 刘昌也不是傻子,转头向出声的女子看去。 只见那女子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一个提着伞的较小女子,和一个拖着人的壮硕男子,那人被打的脸都肿的看不出人样了,看那衣着应当是掠山宗的人,被那壮硕男子拉着衣领拖着走了一路,留下一条满是水渍的痕迹。 莫不是来投诚的?刘昌这样想着,周围的在练武的擒虎门弟子们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围了过来。 虽然许多人有心上去询问,那两个黑衣人却是气势凛然,一时间两边就僵持住了。 半晌,到底是初生的牛犊,刘昌挣开一旁傻住的师兄站起身来一抱拳,“姑娘可是来投诚的?” “投诚,唔,说说你这门派的优点,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千城莞尔一笑。 刘昌扫了眼千城婀娜的身段一脸的激动,若是这女子入了擒虎门,恐怕整个居崖城的男子都会想进擒虎门吧,“姑娘,我们这擒虎门,乃是居崖城一霸,只要你入了擒虎门,我保证整个居崖城你都能横着走。” 千城似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可我听说,江湖门派都是受捕快钳制的,怎么能横着走呢?” “呵,捕快不过都是些会些武功的衙役而已,哪敢跟我们擒虎门相比较,我们门主吼上一吼,那些怂包气都不敢出一口。”刘昌颇有些得意道。 “原来如此。”千城点了点头。 刘昌正等着她的回应,却看见千城微微摇了摇头,“还是不行,我欠了许多债还没还呢。” 刘昌一听差点笑出来,“姑娘放心,这还不简单吗,倒是带上几个师兄弟去你那债主家,随便给他个几两银子,若他不识趣,便打到他交出欠条不就行了。” 他徒自在那得意,却没感觉到来自千城那边的冷冽气息。 长脸师兄躺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对话人都傻了,你特么的是看不到这女人面对几十个大汉话都不带颤一颤的,还是看不到她身后站着两个能用气势压死人的高手? 尤其是刘昌最后的那两句,他听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擒虎门,算是完了…… 第四十二章 逆鳞 千城点了点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语气变的有些凉,“如此,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擒虎门也确实是居崖城一霸。” 地上的长脸听她把一霸两个字讲的特别重,一种讽刺的感觉扑面而来,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可就来不及了,他正要起身说点什么,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门主。” “见过门主。” 来者正是擒虎门的门主,秦正。 理都没理那些冲着自己行礼的弟子们,秦正大老远的就听到两人的交谈声,一种战栗的感觉自心底慢慢升了上来,这个蠢货,害死自己了! 想着,秦正忙用轻功,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进了门都来不及将身上的雨水抖落,紧走几步。 刘昌见秦正来了,忙谄媚的就要邀功,“门主,有……” 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大力从脸上传来,接着自己就飞了起来。 蠢货! 秦正一巴掌将他扇飞,暗骂一声忙走到千城面前,躬身行礼,“见过千城大人,大人远道而来,秦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千城一挥手,“起来吧,可当不起这居崖城一霸如此大礼。” 秦正心中暗骂已经被打昏过去的刘昌,赔笑道,“岂敢岂敢,擒虎门不过是三流门派,怎敢当这居崖城一霸之名,千城大人莫不是听信了什么谣言。” “是不是谣言,想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千城沉声道。 秦正擦了擦冷汗,大气都不敢出,“是,是。” 千城也不废话,比了个手势,身后的朱琥便将手里的人扔到秦正面前,“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人你认识吧。” 秦正定眼一看,心肝差点没吓出来,咽了口口水道,“掠,掠山宗,董义。” 周围的弟子们一听,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董义的名字他们一个个熟的很,正是那掠山宗的的宗主,与他们积怨已久。 看着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男子,很难让人跟那个平日里威风堂堂的掠山宗宗主联系起来,但门主最是熟悉董义,两人交手数次也是不分胜负,难道还能认错不成,只是这董义如今这幅模样,难道便是面前这个看着弱质芊芊的女子所为吗? 众人都有点难以置信。 秦正当然知道林千城的厉害,神捕府的主人是一般人能当的吗。 “千,千城大人这是何意。”他颤巍巍的知故问道。 “何意?呵,我入主神捕府的第一天,便定下了法令,江湖人士不得对寻常百姓出手,秦门主,你不知道吗。”千城的眉眼微微眯起,言语中都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秦正张口就要装傻,只是突然想起自己去黎州城衙门请人认证之时,便有人将这法令一一的念给自己听了,想着,秦正颤抖着低下了头,“在下,在下当然是知道的。” “那你便是明知故犯?”千城缓缓的道,听在秦正耳朵里无异于宣判。 认了罪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擒虎门恐怕就要烟消云散,若是不认……他抬眼看了看地上的董义,心中一凛,咬了咬牙又扫了一眼周围的弟子,秦正恶向胆边生,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逼走林千城,这样自己的基业就能得以保存,甚至可以在整个武林杨威,想到这,他甚至有些兴奋。 直起身来也没了方才的恭敬,“林千城,我敬你是神捕府的人,念你一介女流才对你如此客气,你莫非以为我真怕了你?” “哦,你这就是要拒捕?”千城纱笠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嘲弄的看着秦正。 秦正摸了摸胡子得意道,“林千城,你错就错在太大意了,自以为赢了董义,便领着两个手下跑到我擒虎门的驻地大闹,当真是嚣张至极!” 周围的弟子也瞬间明白了门主的话,慢慢的围了过来。 千城却是不慌不忙,“你想如何?” 秦正把手背到身后,一副宽厚的模样,“武林之事,自由武林人士解决,你等朝廷鹰犬早该过那抓抓贼探探案的生活,你却仗着自己的身份来我擒虎门闹事,今日你若跪下认错,我念你年纪尚轻,自会放你离开。” 千城右手一摆,拦下冲动的白芷,双眸半合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两分道理,江湖之事由江湖中人解决。” 说着千城莲步微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这样吧,今日我便不是神捕府之主,只是个普通的武林人士,如何?” “哼,那么武林人士林千城,你来我擒虎门所为何事?”头上没了神捕府的身份压力,秦正一身轻松,更嚣张了。 “踢馆。”千城微微一笑。 “你!” “混账,竟敢辱我擒虎门!” “门主,让我等好好教训教训她。” 擒虎门的弟子们本来看门主对她毕恭毕敬的还有些忌惮,但秦正的一番举动已经让他们毫无顾忌,看着千城那绰约的身姿,不少人都咽了口口水,只等着门主一声令下。 秦正双手往下压了压,周围才安静了下来,“你当真以为,凭着你们三人,便能打得过我擒虎门近百门人?林千城,你虽是一流高手,我也已入二流多年,未必怕了你。” 如果可以,秦正还是想林千城自己退去,一流与二流,虽只多了一手绝技,但这一流高手是什么实力,自己心里真的没底。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千城微微一笑,“秦门主,你可知道,若是凌琼在此,不需动用内力,只一招一剑破九霄,你们这里便不会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秦正闻言嘴角微微抽动,“林千城,你不必拿凌琼唬我,那是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你林千城何德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秦正这话一出口,千城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朦胧中,她好像又想起了幼年时那个男孩。 “不成为天下第一,如何护我心中所爱?倾城,早晚有一天我要成为这天下第一,然后找到一个心爱的女子,与她终身相守。”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带着无比阳光的表情,站在树上眺望远方,然后转头对着树下的女孩露齿一笑。 回忆里的少年渐渐模糊,千城难得认真的看着对面的秦正,“秦门主,你不该说这话的,如今你触及我的逆鳞,我便没有了放过你的理由。” 秦正怒极反笑后退几步,“大言不惭,周长老,布阵!” 千城身后的朱琥与白芷已经忍了很久,此时不用千城命令,他们便已经飞身上前。 千城则静静的站在原地,门外带着些许湿气的风轻轻吹过,将她的衣摆与面前的白纱微微吹起,她喃喃的不知是在对谁,“不成为天下第一,如何护我心中所爱?若我武功永远及不上凌琼,那我只能用尽一切办法……杀了她。” 她右脚微抬踢飞一个准备偷袭她的擒虎门弟子,目光中透着有些病态的坚定,嘴上挂着残忍的笑容,只是这一切都没人看到。 门外骤雨慢慢停息,门内的惨叫声却依旧不绝于耳…… 第四十三章 再入陶家 陶家府上。 “老爷,门外有三人求见,说是闲安镇的张家朋友,带有书信一封。” “呈上来。” 大堂里,一个白发苍苍管家模样的人将一封书信恭敬的递给陶老爷。 陶老爷名叫陶荣,早年时候靠着在黎州与京都之间跑货发了财,家底越来越厚,再回官山城的时候,在此地已是一方巨擘。 陶老爷取出信件细看了一会,“去将那三位请进来吧,顺便泡壶好茶来。” “是,老爷。”官家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 “嚯,陶管家,你们这院子真够大的,林某真是叹为观止啊。”林晨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跟在陶管家身后这看看那摸摸的。 身后的玉娘无奈的看着他,这人不是前天晚上才摸进人家府里吗,装的好像真的一样。 “呵呵,林公子有所不知,这里的每一处景致都是我家小姐亲自设计,老爷一直引以为荣。”管家和蔼的笑着道。 “哦……哈哈。”林晨闻言也不再装蒜,亦步亦趋的跟着官家。 提到陶家小姐,他还是有些尴尬的,自己前天好像气得她不轻。 但是管家这话还是让他有些疑惑,按照陶香芸那天的说法,她与陶老爷的关系应当不好才对。 不过这都是她的家事,林晨也不好太多过问。 众人走过前院内庭,走到大堂前都花了不少时间。 有钱真好啊,林晨砸了咂舌暗暗感慨。 管家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离开了。 “各位远道而来,陶某有失远迎,如有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海涵。”陶老爷见三人走进来,起身笑着道,一番客套话说的行云流水。 “陶老爷太客气了,倒是我等囊中羞涩,恐怕要叨扰陶老爷一段时间了。”林晨一拱手道。 “无妨无妨,即是老张的朋友也是我陶某人的朋友。”陶老爷见这男子举止得体,却难得的不拐弯抹角,心中顿时喜欢了两分,“似林少侠这般直来直去的年轻人也是少见了,九叔,上茶。” 说着,便冲门外喊了一声。 “爹,你就别麻烦九叔了,茶我端来了。”忽的从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林晨怎么听都有点耳熟。 “呀!少爷,你慢点!” 直到后面侍女说话,他才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爹,今天来了什么客人?” 陶元杰今天学琴有些乏了,恰好出门就看到管家九叔端着茶往大堂走,他忙接过了差事,正好去转悠转悠。 进了大堂,就看那客人笑着转过身来,“陶兄,几日未见你还好吗?” 陶元杰瞪大了双眼,还好身后的小晴及时接过托盘,“林,林兄!你怎会在此?” 说实话林晨也有些惊讶的,他没想到那日在风月楼里遇到的陶元杰,竟是官山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陶家之子。 “林少侠竟认得犬子?”陶老爷好奇的问道。 林晨笑道,“哦,那日在风……” “枫……桥寺,那日我去枫桥寺祈福,恰好遇到林兄,我俩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哈哈。”陶元杰说着给了林晨个你懂的的眼神。 “正是如此,令公子祈的一手好福,林某很是佩服。”林晨收到信号配合的演了起来。 旁边的玉娘看的直乐。 “呵呵,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陶老爷顿了顿,接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林少侠,我还有事要办,就先失陪了,等会便让元杰领你到客房去,如何?” “陶老爷言重了,小子也正好想与陶兄叙叙旧。”林晨恭敬道。 陶老爷闻言笑着站起身来与林晨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林兄啊,你方才可真吓得我一头冷汗。”陶元杰抹了抹额头,看着对面落座的林晨后怕道。 “少爷既知老爷不让,为何还总往那等烟花之地跑。”小晴的话语透露着些许气恼的意味。 陶元杰撇嘴挥了挥手,“去去去,你懂什么,那是文人雅士聚会的场所,什么烟花之地,妇人之见!是吧林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妇人之见,我天明才会如此繁荣昌盛嘛。”感受到身边两股带着寒意的目光,林晨忙改口道。 陶元杰却是双眼一亮,以为他说的是小督国文退四国来使的事,赞同的点了点头。 “对了林兄,既然你我如此有缘,不如你教我弹琴吧?”几人正喝着茶,陶元杰突然拍手说道,脸色颇有些兴奋。 他身后的侍女小晴闻言也是眼前一亮,期待的看着林晨。 “哎,陶兄,事到如今我就实话说了吧。”林晨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其实我早已封琴多年,否则那日早就亲自出手教训郑旭那厮了,那还会让他叫嚣如此之久。” 旁边的十九鄙夷的白了他一眼,只是林少侠脸皮厚如城墙,这点程度红都不会红一下的。 陶元杰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怪不得那天林兄一开始表现得那样低调。 “既然林兄已经封琴,那不如小玉姑娘……”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头戴纱笠的女子。 “不会。”那女子淡淡的道。 陶元杰听她如此说,猛地呛了口口水,“咳,咳咳咳,小玉姑娘若是不会,这天底下也没几个会的了。” 当然,作为一个文人雅士,人家都如此拒绝了,虽然有些遗憾,他却不会强求,笑着站起身一拱手,“既如此,三位且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客房” 身后的小晴却是面现遗憾之色,那等曲子,也许今生都听不到几回。 林晨起来还了一礼,“谢过陶兄啦。” “哎林兄,你这就太见外了,随我来吧。”陶元杰挥了挥手,便往外走去。 林晨三人见状也忙跟了上去。 …… “陶兄,你家后院为何也这么大?”林晨真是服了这些高门大户了,每天从前门走到后门来回走个几趟估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林兄说笑了,前面便是客房了。”陶元杰领着众人往前边走边笑道。 林晨则是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笑了。 陶元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住了脚步,“这两间客房皆是典雅舒适,小巧精致,适合女子,便让小玉姑娘与这位……” “小女子令狐玉琼。”玉娘欠身道。 “令狐姑娘住在此处吧。” “好。”林晨点了点头就要往里走。 “林兄林兄,这里的客房只住女子,你的房间在另一个小院里。”陶元杰忙拉住他道。 林晨一愣,这才想起来这陶家财大气粗,客房当然也有很多,自己便是要与玉娘十九分开睡了。 想着,心里头竟有些不习惯的感觉,想必那两人也跟自己一样吧…… 转头望去,却见十九看都没看他一眼,走进其中一件客房里倒在床上就好像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林晨一脸的黑线。 玉娘则是微微一笑道,“陶公子无须费神了,我与小玉姑娘同住一间即可。” 陶元杰点了点头,“这当然可以。”转身又对林晨说道,“林兄,且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男子的客房。” 林晨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紧走了几步,转过头却发现玉娘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 “令狐表妹,你且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玉娘轻轻摇头,“倒是不急的,待知道了林大哥的住所我也好安心些。” 多好的姑娘啊!林晨心下感动,眼眶都有些湿润了,却听到玉娘接着说道:“也省的你整日不在房里,到处闯祸。” 林晨,“……” 两人闲扯着,片刻后便走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林兄,便是此处了,这里独立一院,环境优雅,最是适合你这等文人雅士不过了。”陶元杰介绍道。 林晨点了点头,没错,自己没看错,这小子果然慧眼如炬,而且很爱说实话。 “只是……”陶元杰却为难的皱了皱眉。 “陶兄但说无妨。” “此院与陶府书房不过一墙之隔,尤其是晚间,请林兄一定要安静些。” 林晨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放心吧陶兄,我这等文人雅士最是安静不过了。” “如此甚好。”陶元杰笑着道,正要开门进去,只听得背后传来清丽中透着三分沙哑的声音。 “阿弟,你怎么到这来了。” 林晨微微一颤,转过身去…… 第四十四章 间隙 “姐姐,我来与你介绍,这位便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琴艺无双的林少侠。”陶元杰冲着香芸说道。 香芸比前日竟明显的瘦了,面容也很是苍白,如果一定要找个词出来形容她现在的状况,或许只有憔悴二字了吧。 林晨此刻心中当然是翻江倒海的,自己本想着过几日等她气消些了再去见她,没想现在让她碰了个正着,想必她现在还正在气头上吧…… 果然,陶香芸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林公子有礼了。” 林晨此时有点头疼,只能先顺着香芸来了,“陶小姐好。” 旁边的玉娘看着这两人直皱眉头。 香芸打完了招呼却不想在此多留片刻,转过身来却正巧撞上了玉娘。 两人四目相对,香芸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跟着林晨的女子,鼻尖萦绕的香气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失礼了。”香芸也不愿多想,欠了欠身,带着小茹离开了此地。 “林兄不要见怪,姐姐她前日睡在了账房里,醒来时黑灯瞎火的,许是吓到了,这两日都有些魂不守舍。”陶元杰有些心疼的摇了摇头。 “无妨,我们进去吧。”林晨此时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陶元杰点了点头,领着林晨和玉娘,推门走了进去。 …… “那陶小姐便是你的朋友?”陶元杰前脚刚走,玉娘便靠着窗沿皱着眉问道。 林晨佯装不在意的点点头,“正是。” “你偷了她钱袋?”玉娘认真的问道。 “咳,确实有些误会,我弄丢了她的衣带” 自己总不能跟玉娘说那陶家小姐亲了自己一下,然后自己干了些登徒子干的事吧? “你倒是会丢东西,我看那衣带一定对陶小姐很重要,我从她身上闻到些不一样的气息。”玉娘轻声道。 “什么气息?”林晨好奇的问道。 玉娘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一阵风过说不定陶小姐也跟着飞走了一样。” 她这一说林晨更蒙了,不过好歹蒙混了过去,林晨心里松了口气。 “罢了,林大哥的事我也不好每件都过问,十九想必没有脱衣,我得回去了。”玉娘直起身道。 林晨闻言瞪大了双眼,对啊!她们两个可以脱衣服睡觉了! 悄悄的抹了把嘴角,林晨仰头看着房梁假装无意的说道:“哎,我这人最是心软,若是有人害怕睡觉被人掳走,只要跟我说一声,我是很愿意打地铺的。” 玉娘无语的看着他,“林大哥,口水没擦干净。” “啊,哦。”林晨忙又拉起衣袖使劲一擦。 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林大哥,你不必处处担心我与十九,我们心里有数,不会轻易涉险的。” “好吧好吧,你快去歇息歇息吧,自闲安镇出来也没见你睡个好觉。”林晨心痛的挥了挥手,只是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要不要去偷偷看一眼? “如此,玉娘便回去了。”玉娘说着,心疼的看了眼林晨,“林大哥,不必太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你的身后都有我和十九。”玉娘说完便走了出去。 留下神色迷茫的林晨。 …… 陶元杰领着小晴从林晨住处出来后,昂着头径直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想起小玉的两首曲子,似乎又多了两分斗志! 过了两个转角,却遇到了坐在石桌旁久候多时的香芸。 “姐姐你怎的在这?”陶元杰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 香芸静坐着并未动作,只是灰暗的眼神中多了两分难以置信,“阿弟,将那日你在风月楼之事详细与我说。” 陶元杰老脸一红,自己逛青楼居然被姐姐知道了,看了眼身后的小晴,小晴果断的假装看风景。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陶元杰清了清嗓子,“那日……” …… 陶家今天有些热闹,听说是从哪来了几个客人要住上几日,今天陶老爷要给他们接风洗尘,晚饭时间府内上下就忙了起来。 陶老爷在上主位上,一会看看陶香芸,一会又看看陶元杰,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晨身上,他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了,儿子一脸窘迫,女儿还未从前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这林少侠更是夸张,短短几炷香时间,筷子掉了十几回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便是要他这个当主人的来缓解气氛了,“林少侠,好酒量啊。” 林晨一愣,大叔,我还没喝酒呢。 “这一杯陶某敬三位,希望三位在府上的几日能够尽兴而归。”陶老爷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晨忙举起酒杯回敬了一杯,玉娘十九则是以茶代酒。 一杯酒下肚,林晨也算是稳了稳心神。 “不知林少侠到这官山城,有何贵干?”陶老爷问道。 林晨想了想,有些苦恼道,“不瞒陶老爷,我们三人如今囊中羞涩,却还有很长的路要赶,便想着在这官山城中找些活计,买上车马以做代步。” “林兄,这马车可不便宜。”陶元杰缓过神来,插嘴道。 林晨挠了挠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林某就是知道不便宜,所以才如此苦恼啊。” 他当然不会要陶家送自己一辆,人家有钱归有钱,跟自己又非亲非故的,给自己等人一个住处已是仁至义尽。 听到他如此说,陶老爷目光微闪,“不知林少侠武艺如何?” 林晨微微一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一流高手尚能不分上下。” 他也没说谎,十九曾经说过,他的轻功用到极致,能在一流高手手中逃掉。 陶老爷却是眼中精光一闪,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劝吃劝喝的,好歹气氛不像刚开始那样冷清了。 半晌,陶老爷忽然放下筷子开口道,“林少侠,你想要马车,老夫却有一方法可助少侠一臂之力。” 林晨闻言忙将一嘴的东西咽下,认真的看着陶老爷,“陶老爷但说无妨。” “这是我家长女陶香芸,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陶老爷指了指香芸道。 “嗯,知道知道。”林晨含含糊糊的应道。 “小女不日便会与卢家三子卢仁成婚,虽说是成婚,却也算是半个入赘,这几日小女便要准备嫁衣,学些礼仪,若是三位不嫌弃,每日帮小女处理账务,直到小女完婚,这府上的马车,公子随意拉走一辆,如何?” 陶老爷倒是真的财大气粗,这一辆马车的价值可不是简简单单几天账房的工钱可以买来的。 “这么简单?”林晨也有些惊讶,这陶老爷对自己等人也太好了点吧? “我与老张也算多年老友,他的朋友我一向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陶老爷笑道。 林晨脸上也是难掩的高兴,“如此,小子就却之……” “不必了。” 陶老爷皱着眉看着香芸,“你又何必如此勉强自己。”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插手。” 香芸面无表情的说完,挥了挥衣袖起身便走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白给 “混账!你给我回来!”陶老爷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大骂,也没能留住香芸。 陶老爷气的不轻,一个劲的喘着气,陶元杰忙上去扶他坐了下来,“爹,你消消气,姐姐这几日还没缓过劲来,过两天就好了。” “哪是没缓过劲来,她与我不是一向如此吗。”陶老爷说着,眼中流露出几分苦涩。 “谢过陶老爷好意,马车我等自会想办法的,就不要劳烦陶小姐了。”林晨拱手无奈道。 陶老爷摆了摆手,“罢了,倒是叫林少侠看了笑话,小女平日虽也有些叛逆,确很少像今天这样当着客人的面胡闹,也不知是怎么了。” “嗯,应当是阳光过于猛烈,导致陶小姐有些晒昏了头。”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 陶老爷看了看外面的大月亮,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看林晨,半晌,叹了口气,“哎,老夫先失陪了,林少侠请随意。” “陶老爷慢走。”林晨忙拱手道,顺便擦了擦汗。 “林兄,失陪了。” 陶老爷在陶元杰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去,只是出门之前回头看了林晨一眼,意味不明。 “你大概不只是弄丢衣带这么简单吧?”没了外人,玉娘疑惑的看着林晨。 “我发誓!只是衣带的事!”林晨毫不犹豫的赌咒发誓。 十九则是不屑一笑,“抓青蛙?” 玉娘点了点头,“林大哥抓青蛙的誓言还历历在目。” 林晨忙摆手道,“意外,那是意外啊。” “呵。” 别让我抓到机会,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林晨恶狠狠的盯着十九。 玉娘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林晨碗中,“罢了,每次问些你不愿回答的,你都是如此,玉娘便信了林大哥自有分寸吧。” 林晨闻言也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玉娘叫自己一声林大哥,却总感觉她像自己的姐姐似得,想到姐姐,他有又想起了陶香芸,不禁叹了口气,拿起一条鸡腿整个塞进嘴里。 “饿死鬼?” “十九,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林晨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说道,只是一嘴食物导致言语有些模糊,毫无威慑力。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快些吃完,我们也该合计合计马车与文书的事了。”玉娘温柔一笑,其实她最喜欢这样静静的看着十九与林晨拌嘴,就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 用过晚饭,林晨到她俩房间里,三人讨论了许久,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别提要在短时间内凑够一辆马车的钱了,别小看这一辆马车,整个官山城排除四大家族,有马车的人家可能不到三户。 “文书之事拜托陶老爷应当问题不大。”林晨皱了皱眉说道。 玉娘也点了点头,“文书确是小事,只是我看那陶老爷对你颇为在意,你要当心些。” 林晨身躯一颤,眯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上面的味道险些让他迷失…… ……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晨推开自己的院门,捂着被十九踹的生疼的屁股抱怨道,这小妮子下脚没轻没重的,刚才他几乎是飞着从房里出来的。 而然黑灯瞎火的,却没看到院中的人影。 “林少侠,老夫在此恭候多时了。” 林晨这才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笔直的站在院中,他双目微凝,“不知陶老爷深夜来寻,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这陶府的主人,陶荣。 “林少侠不请我进去再谈吗?”陶老爷笑着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大哥,这是你家。 “陶老爷,请。”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林晨点燃油灯给他倒了杯茶,靠在门上等他的下文。 “呼,好茶。”陶老爷抿了口茶道。 “陶老爷,到底有何吩咐,不妨直说吧。”林晨抱着双臂张口道,他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 “林少侠还是这般直来直去,老夫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点。”陶老爷的视线看的林晨打了个哆嗦,这老头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想到此处林晨不禁又往后靠了靠。 “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林少侠,老夫有一不情之请。”陶老爷起身郑重低头拱手道。 林晨一惊,忙扶住他,“陶老爷何须行如此大礼,林某自来陶府起,陶老爷便待林某如座上宾,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不涉及林某的清白,请尽管吩咐,林某义不容辞。” 陶老爷闻言感动的点点头,眼中泛起微光,“老夫果然没看错人,林少侠侠肝义胆,令人动容啊。” 林晨被拍的很舒服,嘴角一翘开口问道:“陶老爷,到底何事?” 陶老爷叹了口气,走到门口犹豫了半晌,还是说出了口,“请林少侠……带小女走吧。” “哈?” 林晨眼睛瞪得老大,自己刚来第一天就白给? “请少侠带小女离开此地。”陶老爷怕他没听清,又说了一遍。 林晨此时也知道他并未开玩笑,想了想皱起眉头问道:“若陶老爷不告诉林某原因,林某不会同意的。” 陶老爷苦笑了一声,“林少侠以为我陶府如何?” “财大气粗。”林晨脱口而出道。 陶老爷点了点头,“论钱,毫不谦虚的说,这官山城找不出一个可以与我比肩的,论权,这官山城县令也要给我两分薄面,可老夫却还是有处无法触及之地。” 林晨想了想开口道,“武林人士?” 陶老爷目露精光,“林少侠果然慧眼如炬。”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本来有捕快的钳制,这些江湖势力波及不到我等平民百姓,却总也有那么一两个意外的。” “冰狱堂。”两人齐声说道。 陶老爷无奈的道,“正是这冰狱堂,否则我又怎会舍得把芸儿嫁给卢仁这等草包!” 林晨眉头微皱,“到底怎么回事?” 陶老爷叹了口气,“那冰狱堂,便是个收钱办事的打手势力,我本不放在心上,他们却不知为何,攀上了卢家这高枝,卢家祖上曾是个大官,权势滔天,先帝退位后辞官在此。” “懂得进退,倒是个聪明人。”林晨感慨道。 陶老爷则是顿了顿接着说道:“卢家来我陶府求亲也不是一次两次,前两次倒还是把面上功夫做足的,直到第三次被我拒绝……我家走商护货的武师第二日就被人打断了腿……” “冰狱堂干的?”林晨问道。 陶老爷点了点头,“前些时日,卢家老爷再来我陶府,便带上了冰狱堂堂主,为了这一家子人的安全,我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看着陶老爷眼中难以掩饰的无奈与挣扎,林晨也难免愤慨。 “便请林少侠把芸儿带走吧,想必芸儿不在此地,那卢家也不敢真的把我陶府怎样。”陶老爷咬着牙道。 “你就这么信我?”林晨还是有些疑惑,自己与这陶老爷不过见过几面,若说是因为张家一封介绍信便提出此等请求,也未免太过儿戏。 “呵呵,少侠身边两位女子皆是天人之姿,老夫识人无数,自然看得出来她们尚是处子之身。”陶老爷看了林晨一眼呵呵一笑道。 “那个陶老爷,你听我解释,她们俩都不是我的妻子,并非我不行。”林晨一脸黑线。 “哈哈,林少侠,无论如何,起码能够证明你并非胡作非为之人,更兼之你是老张的朋友,我自是信你的。”陶老爷笑道。 林晨跟着尬笑了两声,忽然又想到什么,张嘴道,“那么陶老爷,最后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你要我做这事,陶小姐自己知道吗?”林晨认真的问道。 陶老爷眉头一皱,“芸儿为何要知道?她只要听我安排便可。” 林晨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瞬间理解了他俩关系为什么不好,这能好就见鬼了。 第四十六章 父女 夜深了。 林晨躺在床上思索着今晚的事,虽然最后他与陶老爷达成了共识,约定好在婚期之前带走香芸,但他心底还是想问问她的。 想起香芸,他也是很无奈,她那个举动难道仅仅是恶作剧吗?林晨想不明白。 “当当当。” 外面想起三声敲更的声音,林晨却是全无睡意,穿上衣服来到院中双脚蹬地一个用力就上了屋顶。 “还是这里舒服。”吹着夜风,林晨坐在屋顶上轻声嘟囔道。 “回小姐,三更了。” 半晌,他正要下去,便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林晨一怔,这才想起来陶元杰说的话,这书房,不会就是陶香芸的书房吧? 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那棵树,鬼使神差的,林晨运起轻功脚下一点落在了上面。 “小姐,今天来的三个人是什么来头啊,少爷好像很喜欢他们。”小茹坐在香芸对面的小桌上,拖着下巴问道。 香芸顿了顿手中的笔,目光微闪又继续写着,“不必管他们,与你我无关。” 小茹有些奇怪的看着香芸,自家小姐之前不会这样的。 “小姐,他们欠你钱?” 香芸皱了皱眉,似乎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没有。” “可我看那男的好像一直在躲着小姐……” “小茹。”香芸见她还要说,连忙出声打断,“你去端碗热汤来吧,我有些乏了。” 小茹连忙点了点头,欠身走了出去。 窗外的林晨看着伏案疾书的香芸,心中不免心疼,只是此时的心情跟前天相比,又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他心中还是渴望与他成为朋友的。 有心下去与香芸解开误会,却又担心激化矛盾,林晨咬了咬牙,还是轻轻一跳,跳上屋顶,转眼间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顷,书房里的香芸写着写着,却发现抄写的账目不知为何被水浸湿,一片模糊。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愣愣的出神,“你就是这般撩拨我的,混蛋。” 怔了许久,香芸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将脸擦干…… …… “林少侠早上好。” “林少侠可用过早膳了?” 一大早的起来,林晨问了陶老爷的位置便向大堂走去,昨晚忘了问他自己答应了他的请求,是不是可以跟他要个马车? 一路上的家丁奴婢都很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倒是让他有点受宠若惊,可他们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想着,恰好看到前面有个扫地的小哥,林晨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兄台,兄台。” 家丁一愣,转过身来恰好看到林晨,忙打招呼道,“林少侠,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句话倒是让他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客人,怎么搞得好像主人家一样? “咳,兄台,你怎么知道我姓林?”林晨好奇的问道。 家丁则是一脸惊异的看着他,“林少侠还不知道?” 林晨一脸问号,“知道什么?” 家丁奇怪的看着他,的抓了抓头发,“一大早老爷就召集了所有人,当众宣布的,你现在是小姐的贴身护卫了。” “啊?”林晨裤子差点没惊掉,这老陶,什么意思? …… “父亲!我不要林晨做我的护卫!”远远地,林晨便听到香芸在大堂里严声道。 “放肆,你就是这么和为父说话的?三日后你恰好要走商去趟允州,府里的武师有些不够,让林少侠当你的护卫没什么不妥的,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林晨撇了撇嘴,这老陶,太强势了些。 “不行,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林晨听到这话,顿了顿脚步,他心里到底是有些伤心的,这陶小姐,就如此讨厌自己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陶老爷面无表情道。 “父亲!”香芸此时倒是争的面红耳赤。 陶老爷却不理她,“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休要再议。” “林少侠来了,快快来坐。”陶老爷看到林晨,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忙站起身来迎他,甚至眨了眨眼给了林晨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香芸却不想与他多待片刻,委屈的咬了咬嘴唇,一扭头便跑了出去。 林晨无奈的看着老陶,“陶老爷,你这是闹的哪出啊。” “林少侠,我这不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嘛?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芸儿,贴身护卫是最好找时机的。”陶老爷得意的挑了挑眉。 你是她亲生父亲吗,林晨给了他个白眼,当然这话是不会问出来的,“陶老爷,你不会舍不得陶小姐吗?” 老陶一怔,叹了口气,“芸儿的娘亲在生元杰的时候便过世了,这孩子才不过五岁,便没了娘,我又怎么会舍得她离开我。” “那你……” “哎林少侠有所不知,我对芸儿寄予厚望,自幼便教授她我所有的经商经验,芸儿也果然不负我的期待,在经商上颇有天赋,陶家如今的繁荣昌盛,便有她一半的功劳,待我百年之后,这陶家便是她的。”老陶感慨道。 林晨却是震惊了,“你竟愿意让女子继承家业?!” 老陶瞥了他一眼,“林少侠,你的思想也太刻板了些,女子为何不能继承家业?” 林晨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世界上怕是没人比他思想更前卫了。 “我还以为,你是让陶小姐经营陶家,等陶兄考取功名,便将家业交给陶兄,故才有此一问。” “元杰啊,我倒是确实望子成龙,可是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心里清楚,元杰确实够努力,为人也和善,只是上天却没有给他一副好资质,他终其一生,可能也无甚功绩了。”陶老爷惋惜道。 顿了顿老陶又仰头接着道,“就好像了解元杰一样,我又怎会不了解芸儿,她不喜欢经商,只是为了我,为了元杰在苦苦撑着。” 林晨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打算趁这次机会,让她离开陶家,过自己的生活?” “林少侠聪慧。”老陶赞道。 “可你为何不愿意与陶小姐当面说清楚?”林晨好奇的问道。 老陶却是站起身来一皱眉,“那怎么行,去找她说,岂不是失了威严。” 林晨无语的看着他,这父女俩怎么都有点傲娇呢? “噢,对了,被你一打岔都忘了要事。”林晨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事要问。 老陶眉头一挑,“林少侠,以如今我俩的关系,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我跟你啥关系,你是我老岳父么你…… “陶老爷,你的事情我应了,我却有两件事需要你的帮忙。”林晨起身拱手道。 “但说无妨。” “第一,我此番有事前往京都,希望得到通关文书。” “这是小事,我与县令知会一声就行了,你只需说是我家管事,要去京都开辟商路即可。”老陶点了点头应道。 “第二,这马车……”林晨欲言又止。 “哈哈,林少侠,老夫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老陶一拍腿笑道,“你既然带着芸儿走,我难道还能让你走着离开不成?” 林晨心里一喜,“如此,先谢过陶老爷啦。” “无妨,只要你能带芸儿离开这里。”老陶说着,缓缓的抬眼看着门外,那眼中满满的,分明是浓浓的不舍。 第四十七章 卢家 “啪!” “滚出去!” 奢华的院落中,一个衣衫不整的侍女捂着脸颊梨花带雨的从房里跑了出来,转眼间就离开了院子。 “废物!都是废物!”卢仁敞着衣衫阴沉着脸坐在桌前,地上零星的陶瓷碎片似乎在告诉别人这里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卢仁有些不行,他身边的侍女都知道,当然作为侍女她们没得选择,只是不知道怎的,最近几天他变的异常暴躁,而且喜欢打人耳光。 “林晨……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卢仁一拳头砸在桌上,红着眼咬着牙倒不是平时那副草包样,反而有些吓人。 那晚的刺激对他来说是个抹不去的阴影,他那活已经连续几天没站起来过了。 “何人惹得仁儿如此不快啊。” “滚……”卢仁正烦躁着,门口来人的声音也没听清,开口要骂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正是他的父亲卢家老爷卢川的。 惊的一身冷汗的卢仁忙站起身来,颤颤巍巍的收了口,“父,父亲。” “嗯,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卢家三个儿子,前面两个都已成家,卢川老来得子,对这个老三却是特别宠爱。 “没,没什么,孩子只是……只是……”卢仁倒是很想说,这样卢川就会给他报仇,但他也同样惧怕卢川的责罚…… 卢川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的卢仁,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是个草包,他自己心里门清,所以他哪怕动用冰狱堂的关系也要和陶家联姻,哪怕是入赘,只要自己的儿子下半生衣食无忧就行了,何况,如果陶家的儿子一不小心死了,那…… “仁儿,那些侍女若是玩腻了,便去与管家说,让他给你换一批,或是你若喜欢别的,让他给你抓两个来也未尝不可,何必气到自己。”卢川轻描淡写道。 “就……就是这样,最近那些侍女,孩儿看着就来气,晚些时候孩儿去与谢叔说说。”卢仁双眼一亮,从前自己想去掳些女子来,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今天怎么如此好说话。 “嗯。”卢川点了点头,但看着眼前紧张的卢仁,有些怀疑的眯起眼睛,“仁儿,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为父吧?” 卢仁心里一惊,这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他恐怕得在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 想到这,卢仁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父亲多虑了,孩儿只是最近……有些疲惫。” 说完,卢仁暗暗咬了咬牙,心中却是更恨林晨了,若不是他,自己至于将这等缺陷说出口吗? 卢川这才又点了点头,“仁儿无需担忧,为父已经托冰狱堂主去黎州城请了九霄宫的杨明长老来,他正巧来此公干,想必很快就到了,到时只要他用内力打通你的筋脉,定能让我儿重振雄风的。” 卢仁惊喜的差点晕过去,九霄宫是什么门派,他们这些不是武林人士的人也一清二楚,那等门派的长老出手,自己还能不雄起吗?到时什么鸳儿姑娘,什么陶家千金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想着,卢仁不禁笑出了声。 卢川看到他如此反应,这才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 三日后,陶家内庭中,一群货工正忙忙碌碌的装货,旁边的一群武师则在擦拭着武器。 忽的,一个摆弄着长刀的武师惊喜的喊道,“林少侠来了。” 另一个使剑的汉子闻言马上惊喜的迎了上去拱手道,“听闻林少侠有着匹敌一流高手的武艺,有空可要指点一二啊。” 周围的武师们也都纷纷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其实这些所谓的武师大部分只是些不入流的武者,说白了也就是护卫,有些甚至连内力都不曾修过,比之林晨都不如,最强的一个三流高手也在前些时候被打断了腿,但这年头的强盗也不是个个都是武林高手的,能挡住些宵小之辈也就够了。 在知道了林晨是传说中的一流高手后,哪能不心怀敬仰? “好说好说,在下也是第一次走商,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点。”林晨看着周围的武师们客气道。 这三天时间里林晨偶尔会在晚上去香芸的书房外看她,去找老陶扯淡的时候偶尔也会碰到她,香芸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他,他也只能无奈叹息。 这群人领头的是个瘦高个,尖耳猴腮的,只见他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呵,林少侠?这年头真是随便吹点什么都能叫声少侠了。” 猴脸是个三流武者,自从教头断了腿回家养伤后,自己便暂时代替了他的位置。 他这几天接触过林晨几次,每次都只能在林晨身上感受到轻微的内力波动,猴脸甚至感觉眼前这个一流高手的内力还没自己强,当然他不会到处去说的,不然打了陶老爷的脸,自己跟陶小姐的姻缘岂不是断了? 林晨眉头一皱,他不喜欢惹事,但并不表示他怕事,这猴脸男脸上就写着不爽两个字,显然是怕自己的突然加入影响了他的地位。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猴脸男随意的拱了拱手,“侯帅,三流武者。”他将三流两字咬的格外清晰。 “原来真是猴兄,久仰久仰。”林晨恍然大悟的拱手道,“也请猴兄多多指教了。” 侯帅听他说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只好瞪了林晨一眼道,“指教不敢当,你离大小姐远点就行了。” 说完就转身走远了。 林晨正被他一番话弄得云里雾里的,方才那个持剑男子凑上来轻声道,“林少侠不必介怀,侯教头这是嫉妒你做了小姐的贴身护卫,他自认为小姐对他有些特殊,殊不知小姐对谁都是那样温柔。”说着摇了摇头。 林晨这才明白过来,拱手表示感谢。 众人闲扯着,那边的货工已经装车完毕,远远地传来女子的声音,“辛苦各位大哥了,且去歇息歇息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那些货工闻言一个个感谢的朝香芸躬身行了一礼,便走到了一旁休息闲聊。 “大小姐。”一众武师也是点头问好。 香芸一笑,走到货车旁清点货物,林晨却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侯帅却是走到香芸面前甩了甩头发,“香芸,近来可好?” 那副故作潇洒的样子,看的林晨这边几个武师险些笑出来。 香芸又是勉强一笑,“侯大哥有礼了。” “香芸,此次去允州恰好赶上那边的花灯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当然大家都一起。”侯帅痴迷的看着香芸道。 香芸这几日本来有些想开了,这侯帅一提起花灯,她心里就是一阵刺痛,揪着衣襟长呼了口气,“不了,我不喜欢花灯。” 侯帅却接着道,“香芸,那花灯真的很好看的,还有猜灯谜对对子,你不去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香芸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温婉的形象,若这侯帅换成林晨,恐怕此时已经被她踹飞了。 “谢谢侯大哥的一片好意了,香芸实在是抽不得空。”她捂着胸口,面色越显苍白。 侯帅却是锲而不舍,“大小姐……” 林晨摇了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香芸护在身后。 “你没听见她说不去吗?” 第四十八章 美人恩 “你没听见她说不去吗?”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侯帅皱起了眉,“我与小姐说话,与你何干?” 感觉到身后微微颤抖的香芸,林晨也有些生气,“我乃小姐的贴身护卫,你又是哪位?” “你!”侯帅确实也无话可说,自己说白了就是个看家护院的,这个林晨却是老爷钦定给小姐的护卫,虽然小姐喜欢自己,但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侯大哥,你且先去一旁休息休息吧。”缓过神来的香芸开口解围道。 “好,都听小姐的。”说完侯帅恶狠狠的看了眼林晨,从与十九近一个月的交流中,林晨已经多少懂了他的意思,“好小子,给我等着。”大概是这样吧。 “陶小姐,你……还好吧。”林晨转过身来问道。 香芸却是挥了挥衣袖,面色冰冷的看着林晨,“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完,便趔趔趄趄的离开了。 林晨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番景象却好似在哪看过。 正唏嘘着,耳边却传来玉娘的声音,“林大哥,这里,过来一下。” 林晨寻声望去,却看到两女站在门后,玉娘正朝自己招手。 收拾起心情,林晨几步走到玉娘面前问道:“怎么你们两个都来了。” 玉娘看了看林晨,语重心长的道,“林大哥,此去允州来回最快也需五日,算得上出远门了,听闻最近黎州匪患横行,你路上可莫要再惹事了。” 林晨点了点头,带走香芸的事自然是没有告诉她们的,他怕玉娘不同意。 玉娘说着将怀中抱着的翎羽剑递给林晨,“这柄剑我仔细擦拭过了,你虽不会剑法……嗯……也不会掌法、拳法、指法、腿法……” “停停停,玉娘,快停下,林大哥我快一无是处了。”林晨一脸的黑线。 “但是拿着也能起到震慑宵小之用。”玉娘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细眉,“若是遇到了危险,切记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林晨闻言一怔,玉娘这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心中有些感动,玉娘到底是最温柔的。 “还有这个。”玉娘说着,左右看了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一个纸包交给他。 “这是啥?”林晨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玉娘却是羞红了脸,“那两瓶是你的,咳,你之前放在我这里保管之物,紧急时刻也许有用,你且带着吧。” 林晨这才想起来,确实有两瓶不明药粉放在玉娘那里,若是没猜错,这两瓶应该是春药…… 林晨也有些尴尬,“咳,林某省的了,这纸包是?” 玉娘转身指了指十九,“十九为你备的,说是关键时刻能救你一命,我也不知是什么。” 林晨感动的看着十九,十九到底是关心自己的。 “石灰。”淡淡的声音。 林晨险些没被口水呛死,还真就给石灰呗,“噗咳咳,小,小的谢过凌女侠救命之恩了。” 然而十九是不懂那些正话反话的,欣然点头。 林晨翻了个百眼,转身欲走。 “林大哥,玉娘……”玉娘攥着衣襟,咬了咬嘴唇,“玉娘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晨目光闪了闪,半晌,转身朝货车走去,“我一定平安回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货工武师也都聚在了一起。 “林少侠,好艳福啊。”提剑男子名叫吕放,两人刚才闲聊时也互通了姓名。 林晨却是苦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吕放无语的看着他,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林兄,走商路上是不许带家属的。”吕放提醒道。 林晨一愣,“这我当热知道,吕兄为何有此一言。” 吕放闻言则是瞟了瞟林晨身后。 林晨疑惑地转过身来,身后赫然是戴着纱笠的十九。 “我也去。”十九淡淡地说道。 “大姐,别闹了,这可是正事,我没工夫照顾你的。”林晨很是头疼。 十九点了点头,“我照顾你。” 林晨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这女侠自己都照顾不过来,还照顾他呢。 林晨朝吕放歉意一笑,推着十九就出了门,将她交给门外的玉娘,再三叮嘱要看好她,才转身走了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心中却是暖暖的,有玉娘和十九这两个朋友,夫复何求。 经历了一些小波折,等香芸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大小小数量货车的商队也终于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林晨则是干回了自己的老本行,马夫。 感受着前方的侯帅嫉恨的眼神,林晨倒是无所谓的一笑,他最好别来惹自己,不然就让他知道知道石灰的厉害。 “林少侠?” “小茹姑娘,有何贵干?”林晨拉着缰绳,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在商队的最后面。 马车里小茹对这个林少侠倒是很好奇。 “那两位女子,是你的夫人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连假装拉开帘看风景的香芸都竖起了耳朵。 林晨轻笑道,“怎么可能,我这样平凡的人,不会招人喜欢的,那两个啊,嗯……挚友?” 香芸听了他的回答,心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随即又红着脸暗骂自己不知好歹,人家都已经拒绝自己了还在这里做梦。 “哦,原来是这样,我倒是觉得你蛮有意思的。”小茹点了点下巴想了想道。 林晨闻言倒是有些好奇,“哦,这是为何?我与小茹姑娘没见过几次吧?” 小茹认真的说道:“很简单啊,你能惹得我家小姐每日对你冷眼横眉,睡觉都气到喊你的名字,你一定有不凡之处的。” “小茹!不许胡说!”香芸忙冷着脸呵斥道。 小茹倒是不害怕的,吐了吐舌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晨则是一阵苦笑,自己还是找个时间去道个歉吧,能不能再做朋友也得有个结果,这样拖着对两个人都不好。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香芸的目光却一直望着窗外。 “刘兄,你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在夜市上有人斗诗,却斗出一首千古名句。” “哦?张兄都说是千古名句,我倒真的很好奇了。” 张兄摇晃着脑袋,“去年今日此门中……”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与那两个书生却是背道而驰,那张兄的诗还没念完,声音就已经变得模糊了。 香芸放下车窗帘,低着头陷入暗影中的面容,不知是何等表情…… 第四十九章 勇气 “把车拉进前面的林子里,大家生火做饭。” 随着侯帅一声令下,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众人已经连续赶了一天的路,陶家去允州送货也去过几次了,他们不走官道,有着自己的路线,一来一回的,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小姐,下车走走吧。” “嗯。” 眼看着夜幕将至,众人却不得不在林中过夜,但也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香芸自林晨身边走下马车,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林子深处走去。 林晨也是很无奈,今天一整天他都想找机会跟香芸聊聊,奈何总也找不到独处的机会。 叹了口气,林晨觉得在这么下去可能自己回到官山城可能会老上十岁。 “林少侠,喝口水吧。”吕放将水袋扔给林晨,顺手递给他一块干粮。 林晨拎起水袋喝了一口,“吕兄,咱们多久能到允州啊。” 吕放抬头望了望,“看这天气下半夜可能会下雨,明日的路程可能会慢些,到允州可能是两天后的事了。” 林晨也抬头看了看,毛都没看出来,没想到吕放还有这等本事。 “受教了,吕兄你去休息吧,不必管我。” 吕放点了点头,拿着干粮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吃了起来。 林晨把缰绳绑在了旁边的树上伸了个懒腰,这种环境倒是让他有点怀念起跟玉娘十九餐风露宿的日子了,苦是苦了点,三个人却像是家人一样围在一起吃饭打闹,那样的日子却是最开心的。 忽的,树林深处却传来一声尖叫,林晨目光一凝,运起轻功,飞也似得赶了过去。 众人却是愣了一愣,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也像树林里赶去。 林晨的轻功好到什么程度,从十九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窥一二,其他人刚放下手中的东西,林晨已经提着剑跑到了小茹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 林晨话还没说完,定睛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只见此时的香芸衣襟大敞着,里面的裹胸却不知为何裂开了,林晨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抹…… 香芸也呆住了,一时间竟来不及反应,直到林晨吸了吸鼻子,她才一把拦住胸口,银牙半咬,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梨花带雨的瞪着林晨, “你!你还看,林晨,你便是这么欺负我的!” 林晨忙捂上了眼睛,“我听到小茹尖叫,怕你有危险就赶忙过来了,哪里知道你在换衣服啊,再说了,这荒郊野岭的你换什么衣服啊。” 旁边的小茹这才意识到闯了祸,忙惊慌失措的解释道,“小姐说胸衣有些不舒服,我们才来此更换的,哪知道一解开衣襟,那胸衣就撑破了,我吓了一跳,就,就喊出来了。” 这样一说,香芸更羞了,责怪的看了小茹一眼,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打她的屁股。 正在这时,其余人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 “大小姐!” “陶小姐你没事吧。” 香芸一怔,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这样要是被看到了,自己就可以找棵树自我了结了,正咬着唇不知所措,忽的,身子就是一暖。 旁边的小茹瞪大了眼看着林晨把她家小姐一把搂进怀里,下意识的就要大呼,一想起刚才闯的祸,又捂住了嘴,生生的憋了回去。 “香芸!”最先到的正是武功最高的侯帅,“你怎么样了。” “咳,陶小姐来此散步,遇到蛇吓了一跳,现在没事了。”林晨扯了个淡,感觉怀里的香芸拽着自己的衣服微微颤抖,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人扔出去。 “林少侠,蛇呢?”随后而来的众人开口问道。 “已经被我赶跑了,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林晨有些焦急道。 侯帅却是咬着牙,看着香芸扑在那人怀里,心都要碎了,“小姐,他说的是真的吗?” 香芸定了定心神,抬起头来强装镇定道,“却是如此,大家回去吧,我现在还有些腿软,晚些时候就回去。” 众人闻言长呼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往回走去,只有侯帅嫉妒的看着林晨,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不甘的转身离去,这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等树林里又安静了,林晨这才松了口气,正要直起身子,却被香芸拉了回来,“等等!” 林晨疑惑的朝她看去。 “混蛋!不许低头!”香芸拉住林晨的衣服挡着自己,羞恼的小声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把头仰了起来,“陶小姐,这样行了吧,我连你的头发都看不到了。” 香芸再三确认了他看不到,才招呼小茹过来两人扭扭捏捏的穿好衣裙。 半晌,香芸才羞涩的道,“好,好了。” “呼,那我先回去了,省的大家怀疑。”林晨摆了摆手,转身欲走,却又被香芸拉住了衣袖。 “你等等……” 林晨无奈道,“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香芸咬着嘴唇,纠结了半天,才开口道,“谢谢。” 声音清晰婉转,倒不是林晨想象中那种声若蚊蝇。 想了想,林晨认真的盯着她道,“那你肯原谅我了吗。” 香芸却是一怔,半晌才缓过神来,“小茹,你先回去吧,我与林少侠交代些事情。” 小茹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小姐的命令她向来是不会违背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等看不到小茹的身影了,香芸才神情复杂的看着林晨,“林少侠何错之有。” 林晨撇了撇嘴,这就是让自己认罪了,衙门里那些当官的都是这样问的,想着,林晨低头拱手道,“禀小姐,小人不该胡乱说话,把小姐说成那种随便的人,小人知错了。” 不同于林晨那样半开玩笑的语气,香芸闻言却是凄婉一笑,这呆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只是看着眼前的男子,香芸扪心自问,自己能做的只有自怨自艾吗? 也许现在他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也许现在自己在他心目中远不如那两个女子,但以后呢? 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自己难道真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是因为自己有婚约在身,还是因为面对的是那个女人…… 林晨半天没等到香芸的回应,抬起头来却看到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他小心的在香芸面前挥了挥手,“陶小姐,陶小姐?” 香芸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林晨,你是武林人士,你敢跟九霄宫抢东西吗?” 林晨闻言也是一愣,这陶小姐问自己这个问题啥意思。 想了想,还是开口回道,“看是什么了。” 香芸神色复杂的看着他,“若是心爱的女子呢。” “那还用说么,拼命也要抢回来啊。”林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香芸手指拧着裙摆,“你不怕?” “怕?当然怕啦,我怕心爱的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林晨点了点头轻笑道。 树叶轻轻地摇着,香芸转过身去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走吧。” “陶小姐,你还没有回应我呢。”林晨追问道。 香芸却是一回头,“我啊,才不原谅你呢,就让你继续愧疚着吧……” 那娇艳的笑颜,让林晨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第五十章 客栈 一行人吃过饭,赶在天黑前出了林子,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天渐渐地黑了,一间路旁的小客栈却慢慢出现在林晨眼前。 林晨望了眼客栈疑惑的对着一旁骑马的吕放道,“吕兄,这荒郊野岭的一家客栈,不怕是黑店吗?” “林少侠不必担忧,这客栈我们已经来过许多次了。”吕放轻笑道。 林晨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睡路边。”自从两人刚才交心了一番,陶香芸也不躲着自己了,但不知为何,总是呛着自己说话。 林晨满脸黑线,也不还嘴。 “老魏,人呢,赶紧出来。”众人将货车马车拉到后院停好,侯帅一马当先的进了门就是一声大喊。 奇怪的是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招呼,林晨皱了皱眉,提起剑不着痕迹的将香芸小茹挡在身后。 “老魏?”侯帅此时也感觉有些不对了,疑惑地叫了一声,手中的剑悄悄的拉出了鞘。 客栈大堂里正剑拔弩张,忽的,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从后厨拉开门帘走了出来,“哎,来嘞,大爷有何吩咐?” 侯帅皱着眉,“你是何人?” 小二赔笑道,“客官,瞧您这话说得,您看我这身打扮,还能是啥人啊。” 侯帅上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老魏呢?” 小二这才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魏叔的朋友,客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魏叔的儿子这两天成婚,他呀,回家去了,这客栈暂时交由我二人打理。” 说着,朝后厨喊了声,“二柱,出来见客嘞。” 少顷,从后面又出来个胖胖的汉子,一脸憨态的笑着,也不说话。 “小的与二柱是魏叔的侄子,刚从乡下赶来看店。”小二接着解释道。 这番解释下来侯帅就信了八分,老魏有个儿子他是知道的。 侯帅刷的收起剑,“原来是这样,你去收拾几间客房出来,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 “好嘞,只是咱人手不足,收拾客房尚需时间,不知您……”小二歉意的看着侯帅。 “去炒两个小菜端上来,大爷明天还要赶路,酒就不要了,上些茶水。”侯帅说着,故作温柔的看了眼香芸,“顺便把你们这最好的茶端上来给我家小姐。” 香芸皱了皱眉,她不爱喝茶。 林晨也皱了皱眉,他不信小二。 “得嘞,大爷还有什么吩咐。”小二喊了一声问道。 “行了,你去吧。”侯帅挥了挥手,然后谄媚的跑到香芸身边,“小姐,没问题了,这小二是老魏的侄子,快坐下歇息歇息喝口茶吧。” 香芸点了点头。 林晨虽然很怀疑,却不好当众驳了侯帅面子,领着香芸到角落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侯帅在旁边看着恨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人家是老爷钦点的贴身护卫呢。 “一会无论是茶水还是酒菜,通通不要入口。”林晨凑了上去小声提醒道。 脑海中的提问和质疑都没有如期而至,有的只是香芸的一声轻嗯。 林晨惊诧的看了她一眼,她就这么信自己? “那一胖一瘦两人都不简单,气息沉稳,下盘坚实,恐怕我都不是对手。”林晨还是决定解释一下。 “你不必与我解释,要不要我叫人现在就把他们拿下?”香芸认真的看着他道。 林晨一怔,“那倒不用,小心些就是了,万一错怪了人家也不好。” 香芸点了点头,“若你还是不放心,我们连夜赶路也是可以的。” 这是怎么了这是!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陶小姐吗! 见林晨愣愣的看着自己,香芸也不害羞,“怎么了林晨,我脸上有花?” 林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陶小姐为何突然对林某如此信任?” “林晨,你现在是何身份?”香芸正经的问道。 “自然是陶小姐的贴身护卫。”林晨脱口而出道。 香芸无奈的看着他,“这不就对了,你即是我的贴身护卫,我不信你信谁?” “哦……”林晨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旁边的小茹听着他俩的对话咯咯直笑,前几日小姐的阴郁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也许自己应该感谢这位林少侠呢。 半晌,胖小二端着托盘一桌桌的上着菜,脸上憨憨的笑容让林晨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嘿嘿,两位慢用。”胖小二到林晨这桌放下菜也就走了。 林晨却是眼露精光,悄声道,“有问题。” 香芸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林晨神秘的摸了摸下巴,“寻常男人,见了陶小姐这等姿容,就算不盯着看,多少也会注目一会,这胖子反倒只看了一眼就赶忙转过了视线,绝对有问题。” 旁边的小茹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两人颇有点志同道合的感觉。 香芸闻言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听他夸自己,心里有些欢喜小脸确羞红了,“胡说八道,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 “哎,我这是就事论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晨认真道。 香芸心中,咬了咬嘴唇,“那你呢,你爱吗。” “我自然是爱的。”林晨说完就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一抬头却见小茹和香芸都没什么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只有天知道,香芸的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这是自己给他设的陷阱,但他说了爱自己就够了,不是么。 众人一顿吃喝聊天也没见人倒下,林晨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正琢磨着,又有两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公……子,算奴婢求你了,咱们偷跑出来若是让黄……老爷知道了,您倒是没事,奴婢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后面一个青衫小哥一脸苦相追着前面的锦袍公子,口口声声的喊着奴婢想必是女扮男装的。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找不到玉姐姐我是不会回去的。”锦袍公子耸了耸鼻子道,俊俏的模样竟是颇为可爱。 “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林晨忙收回视线,嘴上嘟囔着。 “林晨,你在那嘟囔什么呢?”香芸好奇的问道。 “哦,我说这杯子真可爱。” 香芸看了看眼前的杯子,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可爱的。 “小二呢,快给爷出来!”锦袍公子站在门口大喊道。 不一会,瘦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过来,“客官有什么吩咐。” “去,给爷找间最好的上房。”锦袍公子俏声道。 瘦小二则是擦了擦额角,“回客官,我们这客房都一样,没有上房。” “没有上房?你是怕爷没钱?”锦袍公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 别说那鼓鼓囊囊的钱袋里有多少钱了,光看那金丝镶边的钱袋,林晨都不禁砸了咂舌,暗叹这是哪家来的贵公子竟来了这种荒郊野地。 锦袍公子在钱袋里摸索了一阵,才费劲的拿出一小锭黄金,“喏,拿去吧。” 那瘦小二看到黄金,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旁人都没察觉,却都被林晨看在了眼里…… 第五十一章 莲公子 不过这公子哥到底是没有江湖经验,财不外露这等道理都不懂。 就算是正经店家,在这荒郊野地的都不免心生歹意,莫说这店家还不一定正经…… “够了没?”锦袍公子挑了挑眉道。 瘦小二确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公子爷,我们这真没上房啊。” “你!”锦袍公子正要发火,却被身后的侍女拉住了。 “莲……公子,这等乡下小地方,是没有上房的。”侍女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接着转头对小二道,“去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那钱就不用找了,烧些热水放到房间里即可。” 小二这才擦了擦冷汗,应了一声慌慌忙忙的跑上了楼。 “哼。”莲公子哼了一声,便被侍女拉着坐了下来。 看着那侍女又擦凳子有擦桌子的,林晨不禁感慨还好自家那两个没这么金贵娇气。 那莲公子坐下后也不闲着,左看看右看看的,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林晨身上。 林晨忙假装四处看风景。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这位兄台有礼了。”很可惜,林晨心中的默念并未奏效。 林晨无奈的转过头看着这个对自己抱拳行礼的公子哥,心中对他的印象却微微改观了些,虽然很是娇气,但好歹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人。 “公子有礼。”林晨点了点头,“不知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问问兄台,这去青州的路该怎么走?”莲公子红扑扑的小脸微微一笑,看的林晨心里又是一颤。 林晨忙定了定心神,“青州离此地倒是不远,公子往东入黎州,再继续往东,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莲公子双眼一亮冲着林晨又是一笑,“多谢兄台,本公……子省得了。” 林晨深呼了一口气,娘的,该死的酒窝。 又过了一会,只见瘦小二跑了下来擦了擦汗开口道,“各位客官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客官可以随时移步楼上休息。” 林晨看了他一眼,问了房间位置便带着香芸上了楼。 “这间店绝对有问题。”林晨靠在门上,看着房间里的香芸说道。 “为何不去告诉侯大哥?”香芸疑惑道。 林晨有些无奈,“你这侯大哥今天一整天都没给我好脸色看,我说的他能信?” “你……你若是不喜欢,我以后便只叫他名字。”香芸却好像没听到重点。 林晨被她说的云里雾里,也没多纠结,“无妨,你只管安心睡,我今夜会一直守在门口。” 说完就走了出去,从外面轻轻关上了门。 林晨想到楼下观察下环境,迎面正撞上莲公子与他的侍女。 “梅香,我说了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再劝我就把你扔在这自己走。” “公子,最近朝野局势动荡,就连我们这些下人都多少有些耳闻,您若是这个档口出了意外,奴婢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啊。” “那你就回去,别人问我在哪你就说不知道。” “公子……” “呀,多谢方才兄台指路之恩,在下叶连庭,还未请教?”莲公子碰到林晨也不理一脸生无可恋的侍女了,忙上来打招呼。 “林晨。” 叶连庭点了点头,“原来是林兄。” “叶兄,时候不在了,林某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请便。”林晨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个叶公子冲他笑,忙拱了拱手溜了。 “林兄慢走。” 叶连庭也拱了拱手,随后转过头来摸着脸奇怪的问道:“梅香,本宫脸上有东西吗?怎么林兄看到我的脸就躲。” 梅香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是很明白。” “算了,不管了,休息去吧。” “是。” …… “吕兄,你怎么看。”林晨下了楼,将吕放叫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问道。 吕放皱着眉头,“我一开始也蛮怀疑的,上的菜也都没动,只是酒菜里也似乎并没什么,这客栈应该安全。” 这也是林晨百思不得其解的,若是黑店,下了蒙汗药再打劫,还不是手到擒来。 “吕兄,我看没这么简单,晚上咱们要警惕些,你也提醒下兄弟们。” 吕放闻言点了点头,“嗯,好,要不要跟侯教头说说?” 林晨翻了个白眼,“算了吧,到时候他在大喊大叫的打草惊蛇了,就更麻烦了。” 吕放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就各自散开了。 林晨目光放在后厨,凭着自己的轻功,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当家的,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咔,费这老劲干嘛。”瘦小二一句话就让林晨寒毛乍起,若不是自己轻功高绝,怕是听不到这些话了。 “闭嘴,蠢货。”胖小二忙捂住瘦子的嘴,跑出房门左右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这个商队自然是够咱们吃一阵子的,可你别忘了那位大人的交代!还好那两个女子来投了客栈,否则你我都有难!” 提起那位大人,瘦子不禁打了个哆嗦,却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那就这么放过他们?” 胖子双目半合,“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他顿了顿,透过门帘往大堂方向瞥了瞥,“我已经通知了附近的弟兄,等大伙到了,大人交代的事情翻手之间便能完成,那商队自然是咱们手上的肥肉。” 听到此处,林晨心中微寒,悄悄的离开了…… …… 官山城,一处清幽的院落。 “少爷,查清楚了……”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凑到一个公子哥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公子哥听完,脸色越发阴沉,“你确定?” “千真万确,属下敢以性命担保。”仆人忙道。 公子哥站起身来,看着院中的池塘,良久,嘴角微微翘起,“把这件事散播出去,想办法传到卢川耳中。” “这……”仆人一惊,“若将此事告知卢川,恐怕他会迁怒少爷。” “蠢货!”公子哥转过头来,眯着眼睛,“谁说要你将这事告诉他的,只要整个官山城都知道了,他还会不知道吗?” “少爷英明。”仆人恍然道。 “下去吧,这事紧着办。”公子哥低着眉道。 “是。”仆人应了一声,起身离去。 那公子哥伫立良久,阴笑着喃喃道,“将事情告诉别人,自然不用自己动嘴,杀人……当然也不用自己动手,呵呵,林晨,就让你再蹦跶几天吧。” 仆人悄悄的走出了大门,门上的牌匾赫然写着大大的一个“郑”字。 第五十二章 好眼力 夜深了,二楼的的房间都已经熄了灯,瘦子挨个房间走过来一一确认后,嘴角露出一抹奸笑,恰好这时客栈外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瘦子双眼放光,几个闪身就下了楼,竟有着不错的轻功。 楼下已是漆黑一片,却不影响瘦子行动,几个健步便开了门。 一群蒙着脸的壮汉鱼贯而入。 待众人站定,瘦子一拱手道,“各位兄弟一路辛苦了。” 领头的人四周围看了看才开口道,“扒皮,二当家的呢?” 瘦子正要说话,只见那胖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好像是在和什么熟人打招呼一样,“来了。” “见过二当家的。” 胖子点了点头,“嗯,一会动作麻利些,男的全部杀了,女的带回寨子里,记住,左手边第三间的那两个,只许抓,不许伤着了。” 大堂里的众人蹑手蹑脚的点了点头,就要往上走。 “喂喂喂,太残忍了吧,男的也带回寨子行不行啊。” 随着一句吐槽,大堂里各个角落突然出现了几只点燃的蜡烛,四周的武师围了过来,堂里的众人一惊,慌忙提起了手中的武器戒备着。 胖子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被亮光晃到了眼睛,“阁下是何时发现我等的?” “呵,自然是本大爷明察秋毫,胖子,现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饶你不死。”林晨从二楼缓步下来,身后跟着香芸小茹,甚至连叶连庭也被他叫了起来。 “哈哈,少侠好本领,只是现在就论输赢,未免为时过早了。”胖子大笑了一声道。 林晨眉头微皱,心中顿时一沉,“莫非二当家的还有什么后手?” 胖子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呵呵,后手算不上,大哥还是有一个的。” 说完,坚实的大门突然间便从外面震飞了进来,两旁的武师一愣,狂暴的气劲吹的他们胆颤,忙往楼梯上靠去。 “好兄弟,我这戏正看得过瘾,你怎的就把我暴露了,哈哈哈。” “恭迎大当家的。”胖子和一众强盗纷纷抱拳行礼。 只见一中年长袍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豹眼一转,就盯住了林晨所在的方向。 “这位年纪轻轻的,没想竟已是二流武者,在下习武半生也不过与你相当,蒋某佩服。” 林晨双目微凝,“大当家的好眼……” “大当家的好眼力,你既知我功力,却敢布下此等阵仗,想必是有必胜的把握?”林晨的比还没装完,身后的叶连庭走上前来轻笑道。 林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没想到这贵公子,竟也是这等高手! “哈哈哈,不怕坦白的说,我等到此,便是为了等着公子爷的。”这叶连庭不说,他也不点破,他既然现在是公子,那便是公子。 “哦,想必是我那几个叔叔伯伯有些着急了,又或许……是哪个狗奴才妄想掀了主子的桌子!”此时的叶连庭气势磅礴,举止高贵,与之前竟截然不同。 “公子爷就别难为蒋某了,蒋某不过是拿钱办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大当家为难的道。 叶连庭点了点头,“确实如此,那便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办这事了。” “公子倒是爽快,就请公子手底下见真章吧!” 大当家的说完,大喝一声便猛地冲上前去,右手成爪抓向叶连庭的脖颈。 叶连庭见状却是不慌不忙,轻笑一声,脚下轻踩,轻易的就躲开了,大当家紧追不舍,叶连庭且战且走,两人霎时间战做一团。 场上两个功力最高的火拼,手下们自然也不会闲着,只是那些强盗尚被武师们半包围着打,处处险象环生,转眼之间已落了下风。 前方刀光剑影,林晨自然不会去凑热闹的,香芸小茹以及叶公子的侍女梅香还在自己的身后。 “特么的,什么事情如此吵闹,吵到本大爷睡觉了!” 林晨抬眼看了看刚醒过来,睡眼惺忪一脸不爽的侯帅,对着身后轻声道,“咱们上去。” 三女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却被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 “呵呵,三位美人这是要去哪啊。”眼下也不需要装模作样了,二当家贪婪的看着香芸,舔了舔嘴角。 林晨心下着急,楼上那个吓得躲在围栏下面装死的侯帅算是指望不上了,眼前这胖子也不知武力如何。 林晨咬了咬牙,将三人护在身后,朝后厨方向看了看,又给了香芸个眼色,香芸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呸,早知道你这货是个色胚,看你一副缺德样,当心生儿子没py。”林晨果断的用出了嘲讽技能。 胖子果然上当,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小子,你嘴巴这么臭,我就先把你料理了,再把你嘴巴割下来好好洗洗!看刀!” 胖子话没说完,从身后抽出一把菜刀就砍了过来。 林晨暗道一声卑鄙,却也不敢躲闪,拔出翎羽剑横在面前。 “当当当。” 胖子的菜刀附着内力,每一刀都势大力沉,却偏偏动作很快,林晨连挡三下已是虎口微颤。 “快走!”林晨没时间犹豫,再挡下一刀后转头冲着三女大喊了一声。 香芸看着林晨险象环生的样子,紧紧的咬住嘴唇,恨不能冲上去帮他挡上几刀,只是她也知道,此时的她只是累赘。 “小姐,快走。”纵然有万般不愿,香芸还是被小茹拖走了。 看到三女离开了这里,林晨这才松了口气,不在只是抵挡,脚踩轻功很轻易的便能躲过胖子的攻击。 胖子几招下来全部落空,心中颇有些恼怒,“你这小子妄称什么江湖少侠,就只会躲吗!你手上的剑是拿来干嘛的!有本事跟大爷好好过几招!” “呸,傻子才跟你过几招呢,不怕告诉你,这剑是拿来杀猪的,专杀你这等肥猪!你这菜鸡能碰到我的衣服再说。”林晨停下来一口唾沫却是好巧不巧的吐在胖子刀上。 胖子看着刀上的唾沫,心里说不上的恶心,面上就更恼怒了,提着刀朝着林晨的方向就是一顿乱砍。 只是在十九口中,林晨的轻功却是足以与一流高手周旋的,这胖子将将算是个三流武者,又怎么可能碰得到林晨。 几番挥刀累的气喘吁吁,却是连林晨的衣角都没摸到。 “小……小子,爷不杀了你,难,难消心头之恨。”胖子弯着腰单手扶着膝盖,刀指着林晨喘着大气。 “胖子,你有完没完,我知道你很生气,麻烦你砍死我好吗?”林晨倒是气定神闲的。 “你……你……”胖子气的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旁边两人闹得欢,大堂中的两人却是打的难分难解。 第五十三章 斩! “招!” 大当家一招未成,叶连庭却追击而来,他只得抬手阻挡。 此时的他也是越打心越慌,他本以为这叶连庭贵族出身,哪怕功力与自己相当,实战经验也应当少之又少,时间一长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怎料这叶连庭却是腿功了得,每一脚都是攻敌必救,每次见他踢来自己都要费心去挡,他的内力却似无穷无尽一般,随意一脚都用尽全力,一时之间大当家防多攻少,已是落了下风。 “呵,大当家的,你这点手段,也学人拿钱办事,不若我给你些银钱,你去把幕后那人抓来如何?”叶连庭单脚立在一张桌子上淡然一笑。 在细一看,除了她脚下这张,整个大堂里已经没有一件像样的物件了。 “呵,公子又何必虚张声势,你这样消耗内力,恐怕不出两炷香时间,你的内力就要枯竭,到时蒋某看你如何抵挡。”大当家也是猜的,事实上他也只能这样赌。 叶连庭却是心中一沉,他确实是招招用尽全力,内力已近干涸,这大当家却是歪打正着。 只是面上,叶连庭还是要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撇了撇嘴不屑道,“如此,大当家便过来试试如何?” 这样一来大当家也有些犹豫了,只是一想到那位大人的手段,他咬了咬牙,还是一掌挥出。 …… “喂,胖子,你还杀不杀我了,不杀我走了啊。”另一边的林晨却是毫无压力,他的轻功几乎不消耗内力。 胖子靠在墙上,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林晨。 这动起手来不过几炷香的时间,眼前这个所谓的江湖少侠,一直在说个不停,偏偏自己又无可奈何,少侠?呸。 林晨看着眼前似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胖子也有些手痒,巴不得上去给他一剑,只是这江湖险恶,尤其是面对的还是强盗,更是卑鄙无耻之极,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装的。 两人正僵持着,某一时间,林晨却是大呼一声,飞身向场中的叶连庭扑了过去,“小心!” …… 侯帅很头疼,本来就累了一天了,没想到刚一睡着就被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了,这店家莫不是在拆房? 实在忍不下去的侯帅穿着里衣就出了房间,径直往楼下看去,刚一露头,就是一股掌风袭来,挂的他脸颊生疼。 侯帅登时就爬了下去,这等功力,又岂是自己可以匹敌的? 只是方才好像看到了小姐还在下面…… 侯帅咬着牙想了想,还是低下了头,若是命都没了,便是娶了她又能怎样。 这么躲了一段时间,下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侯帅这才从围栏的缝里向下看去,那两个高手打的正凶,无暇顾及他这里,方才也不知是谁想取他姓名? 想着,侯帅摸了摸怀中之物,阴恻恻的笑了笑。 …… 林晨真是服了侯帅这脑瘫了。 看着他拿着一包白色粉末不分敌我的泼向大堂中的两人,林晨暗道一声不好,就飞身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场中两人虽都是高手,却是拼斗已久,注意力也都放在对方身上,直到林晨一声大喊,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当家左手挥袖挡住粉尘,右手闪电般的一掌打出。 叶连庭此时却已近油尽灯枯之境,哪里还有精力躲这粉尘,暗道一声不甘,便闭上了眼。 片刻后,她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一股巨力从正面袭来,却并未伤着他分毫,一睁眼,只见一个布衣男子正紧闭着眼满面的石灰的挡在他面前,口吐鲜血。 方才那股巨力也只是他中掌后靠过来的力量。 “林兄!你怎么样了林兄!”那人正是飞扑过来的林晨,侯帅的石灰不偏不倚的洒在他脸上,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又中了大当家的一掌,疼得他五内俱焚,将将的撑住身子才没倒下。 “叶兄,你别管我了,快去了解那个贼头子。”林晨慌忙道。 叶连庭这才恍然的转头望去,却见那大当家只是面上稍稍沾了些石灰,眼中也只有少许,这会虽然满眼通红,却已经背手而立,嘲弄的看着自己两人。 叶连庭苦笑道,“叶兄,是我害了你了。” 林晨闻言,也知道大概是大当家没受到什么影响,暗骂了侯帅一句,便瘫软了下来。 叶连庭忙跪下身子扶住了他,两人就这么依靠着坐在大堂中。 两边的高手打完了,武师与强盗们也渐渐分开站在两侧,皆是刀兵相向不敢动手,就连恨极了林晨的胖子也只是提着刀不敢轻举妄动。 屋漏偏逢连夜雨,武师们虽然也都暗自骂着侯帅这蠢货,但那大当家显然也没了多少气力,自己等人还有挣扎的余地,可后厨的门帘一撩起,他们便失了再斗的力气。 “全都不许动!” 只见那瘦子不知为何,埋伏在后厨,正巧抓住了前去避难的香芸。 香芸本是面无表情,待看到林晨此时的惨状,却是心中大痛,一下子慌了神。 看着香芸颈上的尖刀,武师们一个个都锤头丧气起来,那侯帅甚至在香芸刚进来的一瞬间,已经躺在地上装死了。 大当家的站在强盗中,接过了香芸,将她双手紧紧钳住,大笑的看着叶连庭,“呵呵呵,公子爷,看来还是你棋差一着了。” 强盗们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这一晚上倒是没有白费。 叶连庭咬了咬牙,“好,我认输,你们的目标是我,放了他们。” 大当家却是摇了摇头,“公子爷,我看你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理由吗?” 叶连庭闻言却是面色冰冷,从怀中取出不知从哪来的一支发簪抵在脖子上,“大当家的莫不是想把在下的尸体交给你那主子?” 大当家呵呵一笑,“公子爷,你若乖乖的随我走,这些人尚有活的可能,你若在此自裁,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那语调也慢慢变的阴沉。 叶连庭心里一紧,思虑良久,看了看怀里的林晨,又看了看周围的武师,苦笑一声,就要放下手中的簪子。 忽的, “啊!疼!好疼啊……我的眼睛好疼……” 只见地上的林晨却不知为何跳了起来,捂着眼睛左撞右撞的像是个无头苍蝇。 香芸看着他这幅样子,脸上便是难掩的痛心,美目含泪的呜咽道,“林晨,我在这,我在这。” 场中瞎转的林晨好似是看到了一般,跌跌撞撞的便朝着香芸走去。 这个人大当家倒是不放在眼里的,不说他被石灰迷了眼,单就那不入流的内力,便无法伤及自己分毫。 所以见林晨往自己走来,大当家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盯住了叶连庭。 林晨摇摇晃晃的来到了香芸面前,香芸见他嘴角的鲜血,已是哭成了一朵泪花,“林晨,你怎的这样子了,我,我也好痛。” 香芸心痛到了极点,却还在安慰着林晨,“林晨,你,你别怕,我就在你面前,一会我拉着你走,再也不放你离开我了。” 林晨则好似无意识了一般,只是捂着眼,嘴中迷迷糊糊的说着好疼。 香芸看的心都要碎了,若是可以,她真想紧紧抱住他。 身后的强盗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都是不屑的笑出了声。 戏看够了,大当家也不愿再多磨蹭,“公子爷,若你不从,我便先杀了眼前这个瞎眼的,如何?” “你敢动他试试!” 叶连庭却是与香芸一起喊出了声,大当家的一愣,那叶连庭喊也就算了,他死了自己确实没法交代,面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又是哪来的勇气? 大当家一懵,却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后悔了。 方才还意识不清的林晨忽然右脚踢向香芸的胫骨位置。 香芸吃痛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林晨却是突然出现在了大当家面前,睁开了血红的眼,右手轻挥,嘴中似是毫无感情的吐出三个字 “越阵……斩!” 第五十四章 有惊无险 只是眨眼间,大当家便感觉周身的气力都离开了他,他恐惧的看着林晨捂着脖子,脚步慌乱的倒退着。 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时间的静止,眼前的青年抬起的手慢慢接近自己,指尖带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光,自己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光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好半晌,一股血剑才从大当家的指缝中飚射而出,他坐倒在地上,慢慢的没了声息,眼中甚至来不及愤恨,只有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场中的众人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就连身为二流武者的叶连庭也没能看得清。 做完所有事情的林晨却是晃了晃,径直倒了下去。 香芸回过神来忙接住了他,也不管裙摆上的鲜血,趁着强盗们还在愣神,忍着剧痛将林晨拖到了叶连庭身边。 “叶公子,接下来……就拜托了。”若说场上还有一个镇定的,那便是这个满脸泪水的女子了。 “大……大当家的死了!”也不知是谁,惊恐万分的说了出口。 一时间强盗们便慌乱了起来,尤其是站在旁边的胖子,大当家的武功有多高,他是最清楚的。 亲眼看着林晨将大当家斩杀,胖子的眼睛差点没瞪出来,此时看着林晨,他就发自内心的恐惧,方才那么长时间他竟然都在逗自己玩,若是那一掌划过自己的脖子…… 胖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往门口的方向慢慢摸了过去…… 此时就算叶连庭不说,武师们也已经将这伙丧了胆的强盗们一个个绑了起来。 “小姐,强盗们都绑起来了,只是似乎少了一个,兄弟们也没几个受伤的。”吕放恭敬的说完心有余悸的瞥了瞥香芸怀里的林晨,这林少侠不愧是能与一流高手纠缠的人物。 “吕放,去取些菜油来,还有,你连夜去附近的城镇衙门报官,直到官差捕快到来前,找人轮流看着他们。”香芸眼都未抬,只轻轻的抚摸这林晨的脸颊。 “这侯教头……好像晕过去了还没醒来。”吕放说起侯帅就有点尴尬了,毕竟干了那样的蠢事,况且谁都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找人将他抬到自己房间去。”提起侯帅,香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是。”吕放点了点头就下去了。 不一会一个武师便端上了菜油,香芸一点点轻柔的将林晨眼周围的石灰洗净。 窗外则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 林晨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了,眼睛还有些痛,周围有些昏暗颠簸,鼻尖香气缭绕,脑袋下面软软的。 以天地为阵,斩敌于须臾之间。 昨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若不是前世学了这招越阵斩,今时今日是怎样的光景可就是未知的了。 “林少侠,你醒来啦!” 耳边响起小茹惊喜的声音,林晨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噗,少侠你的眼睛像两个核桃。” 林晨一脸黑线,“喂喂喂,小茹,你在说我就跳车了。” “小茹,不许胡闹。”上方传来香芸轻柔的声音,林晨才知道自己现在躺在哪。 小茹应了一声,却还是捂着嘴。 香芸微微一笑,低下头来看着林晨,“可好些了吗?” 林晨坐了起来,“嗯,就是眼睛还有点痛,没什么力气。” 香芸点了点头,见他起来了心中竟还有点小失落,“那伙强盗已经全部移交官差了,喏,这是叶公子今早离开时托我交给你的东西。” 说着,她从身旁拿出一把折扇交给林晨。 林晨打开一看,折扇上画着朵荷花,花清叶翘,栩栩如生。 只是印戳似乎有些模糊了,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个姓胡的人所画。 “谢谢。” “这是叶公子的东西,你又何必谢我。”香芸好笑的看着他。 林晨则是老脸一红,“咳,我是说刚才……” “噢,林少侠,那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姐了,她让你枕了一早上了。” “小茹,不许多嘴。” 本来是无需这样的,这马车里的空间还算宽敞,但香芸多少还是有些私心的,这样做就好像偷吃似得。 林晨心中有些感动,又谢了一遍方才作罢。 香芸白了他一眼,“谢就免了,昨天某人也不知道小力些,一脚踢过来,我小腿到现在还是一动不敢动呢。” 林晨一惊,自己当时只想着让大当家措手不及,情急之下确实好像是大力了点。 想着,心里一着急便脱口而出道,“快让我看看。” 话一出口,车厢里的人都是一愣。 小茹气恼的看了林晨一眼。 林晨忙尴尬的挠了挠头,“呃,哈哈,开,开玩笑的。” 没想,对面的香芸虽然满脸通红,却真的咬着牙掀开了裙摆…… …… “林少侠,你眼睛还没好,怎的出来了。”帮他们赶车的是吕放。 林晨仰起头看着刚刚放晴的天空,“吕兄,怎么办。” 吕放好奇的看着他,“林少侠可是有什么困扰?” 林晨点了点头,“我朋友好像脑袋被门夹了……” 还没说完,就听到车内传来一声羞恼的娇喊,“小茹!给我踹他!” 林晨反应过来刚想跑,就感觉背后一痛。 这小茹,力气还不小。 队伍最前方的侯帅却是看着嬉闹的几人,面沉如水…… …… 两日后,允州古宝城外。 “小姐,到了允州了。” 这几日香芸对侯帅的态度虽然也平和,却少了平日里那两分尊敬。 当然尊敬也是因为侯帅在陶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看在侯帅眼里就变成了别的东西。 此时香芸的疏远,自然而然的也被他当成了变心。 “嗯,侯教头,你带着大家伙先去歇息歇息吧,这几日风餐露宿的想必大家都累了,晚些时候再去交货。”香芸的声音在林晨背后响起。 “是。”侯帅想着这几日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阴着脸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看都未看林晨一眼。 如此反而引起了林晨的注意,这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看着侯帅离去的背影,林晨暗暗提起了警惕。 “喂,干嘛呢,快背我下去。”香芸探出身来,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啊,哦。”林晨跳下车,背过身去,“小姐,你的小腿还没好啊。” “哎呀,好疼。”香芸皱着眉轻呼道。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行了吧,快上来吧。”林晨无奈的弯下腰。 香芸展眉一笑,轻轻趴伏了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来到了客栈。 “对了小姐,不如我送你去医馆吧。”客栈门口林晨突然想到还有医馆这东西。 “别废话,快去找掌柜的。”香芸不耐烦的道。 目光却是悄悄的看了看身下的林晨。 自己,可没想那么快痊愈。 第五十五章 谁撩拨谁(新年快乐!) “小姐,范掌柜派人来催货了。”来通知的人却是吕放,侯帅那厮安顿下来后便鬼鬼祟祟的不知去了哪里。 香芸闻言颔首道,“找几个伙计把货拉过去吧,这城里也不必太过担心。” 吕放却是一愣,“小姐你不去看着验货吗?” 他有些诧异,每次走商运货,小姐都是要亲自过手的。 香芸却是小脸一红,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嗯,我这小腿还未复原,怕是走不太动了。” 吕放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那小的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香芸挥了挥手,又猛地顿住,“咳,顺便去把林晨叫进来。” 吕放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香芸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床边,就像是个等着相公的待嫁小新娘,心中小鹿乱撞,缓缓的将衣扣一个个打开,自己可是特意把小茹支出去了。 想着,香芸更是羞不可耐,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林晨正在楼下喝茶扯淡,得到吕放的通知却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就上来了。 “小姐,你找我。” 只一开门,林晨就是一愣。 待看到香芸床边洒落的衣裙,林晨心中也不免有些激动,与香芸对视一眼,香芸羞的低下了头,林晨则是坏笑着慢慢走了过去…… …… “我的陶大小姐,你这腿还没好,干嘛非要出来玩,我还以为你没事了,白高兴一场。”人迹罕至的小巷中,林晨背着一身材娇小的男子缓步前行。 那男子抬起头来,赫然是换好衣服女扮男装的陶香芸大小姐,“我不管,商队只在这待一天,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这花灯会错过了,下次可不一定赶得上了。” 您倒是霸道,林晨给了她一记白眼,“上次我听你说不喜欢花灯的。” “上次,上次是因为……”香芸咬着嘴唇半天也想不出来借口。 “嘿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是烦那侯帅,对不对?”林晨挑了挑眉得意道。 “呵,你倒是懂两分人情世故。”香芸点了点头故作镇定道,当然事实并非如此,但她也乐得林晨这么想。 “话是这么说,那侯帅对这地方似乎挺熟的?”林晨有些疑惑道。 “怎么会不熟呢,他的宗门就在此地。”香芸皱眉道,她现在不是很想提起这人,若不是他,林晨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想着侯帅离开客栈是那怨毒的眼神,林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担心的看了眼背上的香芸。 但是林晨转念又一想,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疑,而且看那侯帅的功夫,想必他的师门也不怎么样。 香芸正盯着林晨的侧脸发呆,见他转过头来,顿时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放下心来的林晨呼了口气,轻笑道,“没事,只是感慨陶大小姐似乎又胖了些。” “你!你讨打!”香芸羞恼的粉拳如雨般落在林晨背上。 “好了好了,认输认输,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胖,一点都不胖。”林晨连忙讨饶。 香芸得意的撇了撇嘴,像是个得胜的将军,“这还差不多,下次看你还敢乱说,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好好好,您厉害,惹不起您这陶家大小姐。”林晨也乐得看她高兴。 香芸乐得咯咯直笑,半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俯下身来在林晨耳边轻声呢喃道,“林晨,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你不明白,我没勇气,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做朋友吧。” 前面的话林晨听得一头雾水,最后一句可是听的明明白白的,忙点了点头,“陶小姐,那天晚上其实林某真是无意的,与大小姐在一起游玩的时候也很开心,大小姐愿意原谅我,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叫我大小姐?” “哈哈,香芸。”林晨开心的大笑了两声。 香芸俏皮的灵眸眨了眨,红唇贴着林晨的耳朵吹了口气,“嗯……” 林晨顿时身躯就是一颤,鸡皮疙瘩从耳旁一直长到颈上,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苦笑的看着香芸,这陶小姐怎么老是喜欢撩拨自己。 香芸则是一副恶作剧成功的样子哼哼的笑了两声,只是脸上的红晕转过头去的林晨却是看不到了。 …… “喂林晨,这花灯会怎么还不开始啊。”香芸坐在桌旁一脸无聊的撑着下巴。 两人刚才问了花灯会的地址,特意提前过来在附近找了家酒楼,一口气上到顶楼,打算到时先来一波俯瞰。 “大姐,天都还没黑呢,你着什么急啊。”林晨无奈的四下看了看,周围倒是挺多跟他们一样想法的,都在等着花灯会呢。 “哎,林晨你诗作的这么好,对对子应该也不差吧?”香芸突然凑近过来好奇的出声问道。 “不会。”这次可是真不会,莫说林晨没关注这方面的知识,就算是有,人家也不可能会出一模一样的对子让他对。 香芸闻言也不失落,俏皮的看着他接着道,“那你现在作首诗给我听吧。” “去年今日……” “我生气了!” “开玩笑开玩笑,你喜欢听什么诗,我便作什么诗,行了吧。”林晨有些无奈,感觉在哄小孩,这香芸怎的感觉与过去大相径庭呢。 香芸托着腮想了想,“嗯……那你便以花灯为题吧。” 林晨想了想,看着楼下的景色开口道,“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香芸听完目光闪了闪,她其实学问不太好,不懂诗怎样是好坏,但她还是更喜欢那句人面桃花。 “一般般。” “嘁,陶大小姐要不你来个。”说笑的时候林晨还是更愿意这样称呼香芸。 香芸闻言忙假装四处看风景。 林晨白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随意的扫了眼,就看到楼下似乎有什么人在门口争吵了起来…… “混账,你看本公子像是没钱的样子吗!” “哟,我可没见过哪个有钱的公子爷是像你这般灰头土脸的。”酒楼的小二站在门口一脸嫌弃道。 “呸,狗眼看人低!若不是本公子丢了钱袋,今天便让你开开眼。”那自称公子的人气的满脸通红。 “公子,要不算了吧,咱们只要去县衙……”那公子身后的侍女忙拉着要上前开骂的主子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公子打断了。 只见那公子甩了甩衣袖,“我叶连庭,今天还就要吃这观夜楼的饭了。” 楼上的林晨一摸额头的冷汗,这位爷,不会是绕了地球一圈绕回来了吧…… 第五十六章 出头 小二见这人在门口耍泼,转身就要去叫伙计,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道轻蔑的声音。 “哟,这是哪来的乞丐,要饭要到这来了,嘁,真是晦气。” 那小二转头看到出声之人,腰都弯了三分,谄媚的笑道,“这不是金公子嘛,快请进。” “嗯,来呀,赏。”金公子鼻孔都快翘到天上了。 身后的仆人也是趾高气扬的从袖口掏出碎银在叶连庭眼前晃了晃,扔给了小二。 这观夜楼在古宝城乃是数一数二的酒楼,敞开门来做生意,这门自然也是大得很。 可这金公子偏偏往叶连庭身前走,“喂,两个臭乞丐,赶快给爷让开。” “你说谁乞丐呢!”叶连庭气的直跳脚,他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何曾受过这等歧视。 “行了,刘三给他几个铜钱,快点,熏死爷了。”这金公子说着,还捏着鼻子挥了挥手。 叶连庭捏着拳头浑身发抖,眼看着就要上前动手,身后的侍女忙抱住了他。 “公子不要啊,你别忘了三少爷上次差点被林千城打死。” 提起林千城,叶连庭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那个女人从来不会去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犯在她手上,哪怕是皇子皇孙她也敢打。 叶连庭咬着牙,眼中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只是顾虑到林千城,最后只得作罢。 金公子见他一脸怒气又没法奈何自己的样子,得意一笑,“呵,算你识相。”说着,便从叶连庭身边走了进去,态度好不嚣张。 刚要往楼上走,却听到柜台那传来比他更嚣张的声音,“掌柜的,今天我要在这招待一位贵客,这观夜楼的顶楼我全都包了。” 声音之大,这大堂里的人听的清清楚楚,一个个皆惊讶的看着那个男子,看他麻衣布衫的样子,没想竟是个什么土财主? 金公子站在楼梯口,这一听就不乐意了,转身朝柜台走去。 自己家这两年攀上了陶家这颗大树,可谓是飞黄腾达。 陶家是什么人家,那财力就算在整个黎州都是排的上号的,金家也算是陶家的半个小弟了,这观夜楼可是陶家的产业,难不成还能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柜台后的老掌柜为难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这位公子,这……” 那男子还未说话,从后面走上来的金公子就开了口,“杨叔你不必理他,我看他就是故意找事的,您在一边歇着,我来料理他。”话里满是对掌柜的讨好。 “这……”杨掌柜犹豫的看着两人,这金公子跟自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自己也不好得罪,就且先看一阵吧,想着,便退在一边不再开口。 这个布衣男子,自然就是赶忙下楼的林晨了。 只见林晨颇有深意的一笑,“哦?何以见得?” 金公子则是不屑的扫了林晨一眼,“小子,本公子隔着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穷酸味了,识相的赶紧滚,也省的别人说我仗着有钱欺负你。” 金公子说着便扫了周围一眼,眼中的嚣张都快溢出来了。 外面的叶连庭自然也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探头一看,心中就是一喜,“林……林兄!” 林晨假装才看到叶连庭的样子,挥了挥手笑着道,“叶兄,你可来了,等你好久了。” 叶连庭闻言就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跟林兄约好了?难道不是自己迷了路,迷迷糊糊的走到这来的吗? “噢,原来你跟这乞丐是一伙的。”金公子则是恍然的看着两人。 林晨却是理都没理他,拉着叶连庭就走了进来。 叶连庭还没反应过来,只得迷迷瞪瞪的跟着林晨往楼上走,哪有半点二流武者的样子。 金公子见他们无视自己,气的直挑眉,紧着走了几步拦住两人去路,“喂,小子,本大爷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林晨拍了拍脑门,“哦,对对对,忘了你了,金龟子……哦不金公子,有何指教?” 金公子阴着脸,“你若再继续捣乱,我可要去报官了。” 林晨好笑的看着他,“金公子口口声声的说林某捣乱,可有凭证?” 金公子不屑一笑,“你可知这观夜楼只一个厢房,便要三两银子,更别提那顶楼的位置了,你二人便是卖身都坐不进去。” 叶连庭回过神来就要跟他争辩,却被林晨伸手拦住,“这有钱没钱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呵,笑话,你若能拿出一两黄金来,今日你这费用我包了都行。”金公子看了看林晨的打扮,自信满满道。 林晨却是皱着眉头,“嗯,这一两黄金我确实拿不出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食客皆鄙夷的看着他,想来也把他当成了无理取闹的人。 金公子就更得意了,挥手招来自己的仆人,“刘三,快去报官,别让这两个乞丐扰了这观夜楼的生意。” 言语里全然一副为陶家产业着想的样子。 刘三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却听那捣乱的人开了口。 “谁说没钱,就不能包场了?”林晨嘲弄的看着金公子,手缓缓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扔给了杨掌柜。 金公子看着他的举动愣了一下,接着便指着林晨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小子,你这是要笑死本公子?竟还想着当众贿赂杨掌柜,你可知他一月的月钱是多少?” 林晨也不回应,只是面含深意的看着金公子浅笑。 金公子笑的喘了半天气,正要开口嘲讽,那杨掌柜看了看手中之物,当时就是一颤,忙绕过柜台,推开金公子走到林晨面前,恭恭敬敬的将那物举到他面前,“是小的怠慢了,不知公子是从哪得到这腰牌的?” 林晨倒是不怪掌柜,问清楚来历自然是必要的,望上指了指,“楼上之人的贴身之物。”顿了顿,又接着笑道,“如何,掌柜的,可以包下顶楼了吗?” 杨掌柜一阵恍然,接着认真的点了点头,“即是那位的贵客,莫说顶楼,包下整间酒楼都是可以的。” 一番举动下来,周围的食客和金公子皆傻了眼。 “杨叔,你可不能被这人骗了……”金公子急忙拉着杨掌柜道。 杨掌柜一皱眉,挥手拉出衣袖,“杨公子,念在往日的交情份上,劝你速速离开,莫要不知好歹。” 金公子一阵气结,双目喷火,“我倒要看看,楼上到底是什么人!” 说着,不顾杨掌柜的阻拦,带着刘三便冲了上去。 林晨呵呵一笑,领着叶连庭主仆随后跟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乞丐 观夜楼共三层,楼顶人还挺多的,那金公子一口气跑上来顿时就傻了眼,也不知道该找谁。 “呵呵,金公子跑得倒是挺快的。” 林晨慢慢悠悠的走上来调侃了一句也不再理他,径直往香芸的方向走去。 金公子的愤怒的目光随着林晨慢慢转动,直到看到窗边等的不耐烦的香芸…… ”香芸托着腮,看到林晨来了先是一笑,接着皱着眉头埋怨道,“你也太慢了。 林晨朝那浑身颤抖的金公子方向指了指,“遇到些麻烦。” 那金公子闻言险些没吓尿,一个没站住差点没坐到地上,被身后的刘三一把扶住。 刘三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自己主子,刚才还神气活现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林晨身后的叶连庭看见香芸,脸上一笑上前打招呼道,“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香芸微微一笑颔首道,“见过叶公子,前日多谢叶公子出手相救。” 叶连庭却是摆了摆手,“陶小姐可莫要说了,若不是有林兄在,叶某就……” 两人正说着,那金公子颤巍巍的就走了上来,“陶……陶小姐。” 香芸来过几次,他自然是认识香芸的。 “公子是?”香芸皱着眉,显然不记得这金公子了。 金公子咽了口唾沫,颤巍巍的拱手道,“陶小姐,去年您来古宝城咱们见过的。” 香芸更疑惑了,仔细打量了他两眼还是记不起来。 “小的金有财,家父是金富贵……” 他这么一说,香芸总算是有点印象了,恍然的点点头,“哦,是金老爷府上啊,有何指教?” “万不敢提指教,万不敢提指教……”金公子忙摆手道,“方才……与陶小姐的朋友有些误会。” 金公子说着,抬眼看了看叶连庭和林晨,又忙低下了头。 叶连庭却听的眉头直跳,一伸手举到林晨面前,“误会?林晨,你闻闻看我身上臭不臭。” 金有财一脸尴尬,忙赔笑道,“这位公子,是金某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 叶连庭看他一脸冷汗小心翼翼的看着香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我这小小乞丐,怎当得起金公子的赔不是。” 金有财都快哭了,这要是让陶小姐生了气,自己回去怕不是要被爹打死。 “陶小姐您看……” 香芸点了点下巴,“怎么办呢,叶公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叶……叶公子。” 叶连庭听到他那略带哭音的话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晨摇头轻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就放过他吧,金公子也就是有钱了些,嚣张了些,倒也没别的。” 金有财尴尬的笑了笑,“您说笑了,在陶小姐面前,金某不过是个乞丐罢了。” 说话的功夫,杨掌柜也终于在楼梯口露了头,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陶小姐,赶忙紧走几步。 “大小姐,您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香芸浅浅一笑,“杨叔,不必麻烦了,本来是不打算给你添麻烦的,只是看到朋友被人刁难,这才让林晨下去看看。” 杨掌柜闻言点了点头,瞥了一脸尬笑的金有财一眼,“既然如此,今日小姐与各位的账便让金少爷付了以示赔礼,如何。” 这金有财平日里对陶家产业也颇为照顾,杨掌柜暗暗叹了口气有心为他开脱,怪也只怪他刚才不听劝。 金有财一听,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头点的飞快,“好好好,几位请务必让金某聊表歉意。” 香芸见杨掌柜给他求情,便不打算再为难他了,挥了挥手,“既然杨叔为你说话,这事便算了吧,你好自为之。” 金有财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林晨叶连庭,心中感慨这陶小姐的交友品味未免也太奇怪了,“在下方才确实过于失礼了,陶小姐,请给在下一个赔礼的机会。” 香芸也不推辞,“如此,你便与杨叔下去结账吧。” 金有财如蒙大赦,深呼了口气一拱手,擦了擦额角便与杨掌柜下楼去了。 “呼,这人啊,就是嚣张了点,无聊了点,倒是没想对我做什么。”叶连庭见没了外人,大大咧咧的就坐在了香芸对面,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 “叶兄,你喝了我的杯子了。”林晨无奈的拿起个杯子递给他。 “啊,哦。”叶连庭不知为何有些脸红,忙掩饰道,“大家都是男人,不必计较这个。” 说是这么说,手上的杯子也赶忙放了下来。 “叶兄,还没问你,不是说了让你一直往东走,你怎会在此?”林晨也坐了下来好奇的问道。 叶连庭小脸一红,“咳,我俩走到半途就……咳,迷了路,钱袋也掉了,最后乘了个好心大爷的牛车才到了这里……都,都怪梅香乱指路!” “公子,明明是你……” “不许狡辩,林兄和陶小姐面前,你还想耍赖不成。” 梅香这个冤啊,但人家是主子,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原来如此,叶公子,这里有些钱财,你拿去吧。”香芸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 叶连庭却没像常人那样推辞,大大方方的接过钱袋,“先谢过陶小姐了,这钱叶某日后必定奉还。” 香芸微微一笑。 “对了,你二人怎会在此?”叶连庭好奇的问道。 “我们的目的地本就是这里,至于这酒楼嘛,不出一个时辰,不远处会有花灯集会。”林晨回答道。 叶连庭闻言却是双眸一亮,赶忙站起身来,“梅香,快快快,我们去找间客栈。” 转身正要走,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你们两个就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不许偷跑!”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生怕林晨两人不带他玩。 林晨倒是无所谓的,香芸却多少有点不高兴,有些埋怨他不解风情。 “怎么了?”林晨似有所感的看向她。 香芸兴致缺缺的用手指划着杯子的边缘,“没什么啦,只是在想,若是就你我二人……” “什么?”香芸最后几个字太小声了,林晨有些没听清,眨了眨眼,“罢了,我们一会去带林兄放灯吧?” “你这混蛋!去跟叶公子成婚吧!”香芸气呼呼的说完就把头转向了窗外不再看他。 林晨被香芸突如其来的气恼搞的人都傻了,这叶连庭不是男的吗? 第五十八章 说书 “哇!那个兔子灯好好看!” 四人晃晃悠悠的走在坊市里,周围人流涌动,看着面前和头上的盏盏花灯,叶连庭不禁惊呼出声。 梅香忙伸手拉了拉自家主子,“公子,你失态了。” 叶连庭不耐的摆了摆手,“去去去,我等江湖儿女就当如此,什么失态。” 梅香没好气的道,“人家林少侠什么时候像你一样了……” 叶连庭忙给林晨使了个眼色。 林晨白了他一眼,无奈的装模作样道,“啊……那个鲤鱼灯好好看……” 言语无力的好像没吃饭。 梅香气的跺了跺脚,“林少侠,你莫要如此惯着他。” 叶连庭得意的耸了耸小鼻子,“梅香,平时让你多看点话本小说,我们江湖儿女这都叫宠,下次可别说错了,平白让主子我丢了颜面。” 林晨一脸黑线,什么就宠了。 转头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香芸,林晨挑了挑眉,手肘顶了顶她。 “喂,香芸。” 香芸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干嘛,接着宠你的叶公子去。” “好啦好啦,虽然不知道你为啥生气,喏,这个拿去。” 林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香芸。 “这是什么?” “麻团,方才特意叫小二去买来的。” 香芸看着手中的麻团,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事情,打开油纸包,悄悄的红了脸。 初次见面便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应当也算是个放荡的女子吧,虽然那是自己的第一次…… .“嘿嘿,怎么样,有这好东西就不生气了吧。” “哼,我就是这般不讲理,不过现在就先原谅你吧。”香芸噘着嘴,自己这样确实也算是无理取闹了,难得他不与自己计较。 林晨不禁汗颜,自己真是怎么都不懂女人。 “这是什么!”两人正交谈着,叶连庭却是闻到了什么香味,看着香芸手中的麻团双眼放光,有些跃跃欲试。 “麻团呀,叶兄没吃过吗?”林晨好奇的问道。 叶连庭忙点了点头,眼冒星星的看着他俩。 这还是前天那个意气风发气势滂沱的武林高手吗,林晨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不禁有些无语。 “香芸,那……” 香芸呼了口气,将油纸包递给叶连庭,勉强一笑,“叶公子,请。” 叶连庭激动地脸蛋红扑扑的,撩起耳边的头发,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看着叶连庭撩开的秀发,香芸却不知为何呆住了。 林晨愧疚的凑到她耳边道,“咳,香芸,不必伤心,一会我再给你买个就是了。” “不是,耳……耳洞。”香芸呆呆的喃喃道,只是声音太小了,林晨听不到。 林晨也只当她是太想吃了,轻轻摇了摇头,决定明天请她吃十个。 叶连庭竟意外的吃得很快,三两下就解决了一大个麻团。 “唔,好饱,多谢陶小姐美意。”叶连庭拍了拍肚子,微微一笑道。 那笑容看在香芸眼里却格外怪异…… “叶……少侠你……”香芸有意询问,话没出口却又放弃了,许多江湖人士都很介意被人揭露秘密。 “嗯?陶小姐怎么了?”叶连庭奇怪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不知这花灯会有没有什么猜灯谜,对对子的地方。”香芸忙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果然,叶连庭一听有的玩,忙开始四下寻找起来,“那边,那边围着一群人肯定是!”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不时的还发出一阵惊呼。 几人也是好奇,便齐齐走了过去。 林晨伸头看去,却见一白衫老头正唾沫横飞的说着话本里的故事。 “哎,话说这刘少侠与乔装成男子的武林盟主之女姚姑娘苦苦相恋,怎奈刘少侠早年穷苦,卖身于一女子家中,那女子也是视刘少侠如禁脔,竟要生生拆散两人……” 老头说道此处也是唉声叹气,似是在位两个有情人的故事而感慨。 那等抑扬顿挫的张力,配合自编自写的香艳故事,自是惹得在场听众一个个的跟着故事的跌宕起伏而波动,双眼紧盯着老头,不时的惊呼叫好。 林晨听了一会也是点了点头,这老头放在他以前生活的时代去写写网文估计也能有几分成就。 一转头,却看到叶连庭咬牙切齿的,眼角还泛着泪。 林晨忙惊异的道,“叶兄!你这是怎么了。” 不曾想这叶连庭抹了把眼角,恨恨的道,“这泼妇当真是丧尽天良,那对苦命人最后双双殉情全是拜她一手所赐,若是叫我遇上了,定要叫她好看!” 林晨无语的拍了拍额头,“我说叶少侠啊,这不过是个话本故事,是假的啊,对吧香芸,香芸?” 半天没听到香芸的回应,回过身来却发现她一脸阴沉的瞥了眼叶连庭道,“依我看,主家与那少侠相识已久,两人已生情愫,是那姚姓女子蛮不讲理横刀夺爱,当真是不知廉耻!” “你!你强词夺理!”叶连庭气的小脸通红,上去就要与香芸理论。 香芸此时不知为何火气也上来了,“哼,我看你才是不分先后,毫无常识!” “你不会变通,不知成全!” “你断人姻缘,惺惺作态!” 一旁的林晨人都看傻了。 喂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到围观的群众渐渐的把目光转了过来,林晨一个头两个大,忙一手一个拉着便跑了出去,后面的梅香紧赶慢赶的差点都追不上。 四人转眼跑到旁边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方才停了下来。 只是看那两人的架势,竟是还要再吵。 “慢慢慢,两位,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何至如此啊。”林晨忙出口劝道。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对方。 林晨和梅香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无奈。 几人正僵持着,林晨肚子咕的叫了一声,他眼珠一转忙开口道,“几位,我肚子饿了,不如咱们找家小吃店,坐下来慢慢吃如何?” 说完也不等叶连庭与香芸同意,两人便被林晨和梅香半拉半拽的走出了街道。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突然走出两道阴影,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便飞速的离开了…… 第五十九章 香 “蠢货!你是怎么做事的,迷情香放错房间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师兄会不会怪罪下来。” “罢了,待师兄来你主动认个错,那女人横竖都是侯师兄的,只是少些情趣罢了。” “呼,只是那香好似放在了那两个男的房间……” “嘿嘿,那男的敢跟师兄抢女人,便让他享受下这龙阳之好也并无不可,说不定师兄还会赞你两句呢。” “嘿嘿……” 门外嘈杂的声音让林晨慢慢的恢复了些意识,只是眼睛还睁不开,回想昨日之事隐约间记得正在小吃店吃着喝着,忽然间便看到梅香与香芸倒了下去,紧接着自己眼前一阵迷糊,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有人拿着果冻在自己嘴里滑来滑去的? 等等,侯师兄……侯师兄! 林晨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抬起头却是嘭的一声闷响,接着额头一疼。 此时已是清晨,阳光有些刺眼。 林晨缓了缓睁开眼却看到床对面的叶连庭正秀发凌乱衣衫不整的靠在墙上,脸颊生红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只是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嘴角甚至都流下了些许涎液。 林晨顿时就是一哆嗦,这男的现在若是女装,自己恐怕都不一定能克制得住自己。 眼下情况不明,林晨也没了吐槽的心思,忙到叶连庭身边摇了摇他,“叶兄!你快醒醒,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动作也好似起到了一些作用,叶连庭的眼神中也恢复了些神志,喘着气,面现挣扎的看着林晨,“林兄,快,桌上的香……” 林晨这才猛然惊醒,空气中好似有些奇异的香味,只是好似这香对他没什么影响? 没时间多想,他忙站起身来,脚下却顿时一软,险些摔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林……林兄,昨日那间小店的吃食里掺了蒙汗药。” 林晨听叶连庭一说才恍然大悟,这侯帅当真是卑鄙无耻。 咬着牙一用力,林晨还是坚持走到了桌子旁,伸手掐灭了桌上的香。 回头一看,床上的叶连庭已经在盘腿打坐驱散体内的药力了。 林晨安心一笑,一股乏意袭来,他眼前一黑,又昏迷在了凳子上。 …… “林兄,林兄你快醒醒。” 林晨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了什么不适感,想必是叶连庭运功帮自己驱散了药力。 “叶兄,谢了。” 听他道谢叶连庭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他,“叶兄,之前发生了什么你……你还有印象吗?” 林晨皱了皱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沉睡时总感觉他们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塞住了我的嘴,醒来时却不见了。” 说着轻笑了一声,“这些人只知捂嘴却不知道绑手脚,当真是不专业。” 叶连庭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只是听到后半段不知为何耳尖却染上了些意味不明的红晕,忙出言转移话题道,“这些也不知是什么人。” 林晨脸色却是低沉了下来,自己一个不留意,竟差点让别人伤害了自己的朋友,“我知道是什么人,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香芸和梅香。” 叶连庭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正合计着,门外的院中却是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师兄,那几人我都按你的吩咐抓来了,你看?” “哈哈,刘平,干得漂亮,待师兄我办完了事,必定重重有赏。” “师兄客气,师兄客气了……只是那迷情香,却是放错了地方。” 那师兄双眼一凝,“那贱人,枉我对她那么好,此次不过是一时手滑,竟跟那杂种眉来眼去的,没有迷情香也好,我正好可以赏她几巴掌。” “师兄霸气,那剩余的人如何处理?” “男的速速杀了,那俩人武功都是不低,那女扮男装的丫鬟,便赏给你们了吧。” “嘿嘿,谢师兄赏。” 房里的两人听了他们的对话,皆是阴着脸。 “叶兄,若是我俩大开杀戒,是不是会被捕快抓。” 叶连庭看了看他,“江湖人士之间的恩怨捕快很少干预,何况是他们先动的手。” 林晨阴着脸沉声道,“那就好,一会那些喽啰交给你,这侯帅,我要亲手打烂他的嘴。” “其实你不必问,就算捕快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也会动手的不是吗。”叶连庭认真的看着他道。 林晨冷冷一笑,“是。” 叶连庭点了点头,“一会我们先跟着他们,待确定了梅香与陶小姐的位置再动手不迟。” 林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两人悄然的钻了出来,缀在侯帅三人身后。 …… “师兄,就是前面的房间里了。”领路的刘平一侧身,对着身后的侯帅道,“师兄,请吧,我俩还要去与几位师兄弟汇合,晚些再来。” “嗯,去吧。”侯帅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敷衍了一声颤抖的手便推开了房门。 林晨与叶连庭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叶连庭便跟着那刘平走了,打算来个一锅端。 侯帅一进门,左手顺势便往上一举,堪堪的接住了花盆,“大小姐,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我侯帅年纪轻轻便已是三流武者,你这举动无异于飞蛾扑火。” 看着侯帅那得意的神情,香芸不禁后退了几步,眼中竟还有这几分不可置信,“侯帅,竟然是你!” 侯帅此时即将完成多年的梦想,神情竟变得有些癫狂,“为什么不能是我!陶香芸,你我相恋数年,你早就该跟老爷说明情况下嫁给我,没想却与那卢家定了亲。” 侯帅说着,双眼愈红,一步步的接近香芸,“这也就罢了,到时你嫁给卢家,再来与我幽会,我心中更是欢喜,你却与林晨那杂种眉来眼去,反而冷淡了我!陶香芸,你还说你不是个放浪形骸的贱人!” “侯帅,你真恶心。”香芸冷冷的看着他,厌恶的开口道。 “恶心?”侯帅瞥了瞥嘴角,“等我玩完了你,就把你交给我的那些师兄弟们,到时你就会想念我的好了。” 香芸见他步步紧逼,双眼闭起,舌尖轻轻抵住牙齿,若说她此生还有什么遗憾之事的话,那便是没有好好跟林晨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那句话吧。 想着,香芸眼角终是忍耐不住的流出了泪水,牙齿刚要用力,耳边就传来了那每日都能在自己梦中出现的声音。 “哟,侯教头许久未见,你怎的印堂有些发黑了。” 第六十章 狠 来人双手环抱靠在门上,正是一路跟着侯帅的林晨。 只是此时的林晨眼中已经没了日常的平和。 “林晨!”香芸紧紧的拉着衣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抱歉香芸,我来晚了。”林晨也是真心的愧疚,是他太过放松明知这侯帅有问题,却没提前提防。 转头看着从身边如清风般掠过自己的香芸,侯帅却不敢有丝毫动作,脑中满是林晨前些时日那一指。 他流着冷汗勉强一笑,“林……林晨你来的刚好,我方才经过此地便发现小姐被人绑了,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刚安心下来的香芸闻言忙看着身前的林晨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就被林晨按住了朱唇,“好了香芸,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安心的站在一边看着就行。” 香芸一愣,也不多问乖乖的站到了门边。 房中的侯帅却是如鲠在喉,不住的咽着唾沫,“林晨,你听我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好了,侯教头,我在你进这院落之前就已经醒了,你觉得我会没听到你那些狗吠吗?”林晨看着他就好像再看个白痴。 侯帅闻言嘴角微微抽动自知逃不过去了,眼神也逐渐变得阴沉,“林晨,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不入流的内力骗得了别人可骗不过我。” “你可以过来试试。”林晨嘴角泛起不屑的微笑。 “你也不过是靠那怪异的一指仗势欺人罢了,算得什么江湖侠士!”侯帅看向林晨的目光中满是忌惮。 “哦,原来你一直不敢动手是怕那个,无妨的,那一指七天才能用一次,不过跟你打还不需要我费什么精神。”林晨恍然道。 本来惊慌的侯帅听林晨这么说,心中的兴奋就差没涌上脸颊,这些所谓的江湖少侠都是这般愚钝,既然他自己找死,就怨不得自己了。 “呵呵,林晨,黄泉路上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怪就怪你透露了……啊!” 得意的侯帅还没把话说完,林晨就已经把轻功用到极限,还没等侯帅反应过来,他已经挥出了右手…… 看着在房中捂着眼睛满地打滚的侯帅,香芸不可思议的道,“你……哪来的石灰。” “哦,十九给的,她可是个老江湖,这等卑鄙的手段我本来是不屑用的。”林晨拍了拍满是石灰的手,毫不在意。 香芸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 忽的,叶连庭从外面信步走了进来,“林兄,已经全部解决了,他们是本地劈地门的弟子。” 说着转头看向地上的侯帅,“哦,你也搞定了。” “你怎么处理他们?”林晨好奇的问道。 “一人给了他们一脚,送到衙门去了,估计后半生只能进宫当太监才有出路了。”叶连庭无所谓的道。 林晨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凡是看过叶连庭与大当家那一战的,就绝对不会想去被踢上一脚。 叶连庭见他如此反应难得的沉着脸认真的对林晨说道:“林兄,此次若不是我功力深厚提前醒来,若不是那香对你无效,后果可不是你我愿意看见的。” 这个道理林晨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也不是每次都到事后才后怕的人。 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晨,叶连庭也是摇了摇头,上前就准备给上侯帅一脚,走过林晨面前,却被他一把拉住了。 “我来。” 叶连庭点了点头领着迷茫的香芸走了出去。 半晌,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接着里面又重新归于平静。 “好了?”叶连庭看着从里面背着梅香缓步而出的林晨问道。 林晨点了点头,“我没你那等功力,只能用碾的了。” 叶连庭低头看了看他的鞋,这人……比自己狠。 “林兄也不必多管了,捕快不多时就会来此收拾残局,他跑不了。” 林晨笑了笑,将背上的梅香往上拖了拖,“好,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快些离开吧,免得沾了麻烦。” 叶连庭与香芸纷纷点头,众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 黎州,居崖城。 “禀大人,九霄宫有异动。” 昏暗的档案室内,林千城坐在桌子上双手捧着一本档案扫了眼单膝跪地的白芷,“说。” “七天前,九霄宫长老杨明亲自驾临黎州城,前些日子又赶往了官山城。” “杨明?那个五十岁才晋入一流高手之列的糟老头子?”千城眼睛都没多抬一抬,“不过是凌琼脚下的一条狗而已。” 白芷气息一滞,五十岁的一流高手已属难得,难道要人人像你一样才行吗…… 这话她当然是不敢当着千城的面说出来的。 “那我与青文去一趟?” 千城手中的书册啪的一声合了起来,她缓缓的伸了个懒腰,那万千的仪态看的白芷整个人都怔住了。 “唔,不必了,这条老狗的牙还是蛮尖利的,可别咬伤了我可爱的小白芷,我亲自去一趟吧。” “是……要不要属下跟着……” “不必了,你叫朱琥去联系秋水剑派的萧羽,你四人在此等候他们的人,我去去就回。” “是……” 白芷抬眼间已没了千城的身影,看着那张桌子,白芷咬咬嘴唇犹豫了良久,还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牵着似得走了过去,缓缓的趴了下去。 …… “哈?叶兄你也要跟我们去官山城?你不是说要找人吗?” 众人有惊无险的回来,稍作整顿便准备回去了,毕竟时间有限,侯帅的事自然也交给香芸去解释,大抵也是回师门苦修之类的借口,倒不是想袒护侯帅,只是不想有太多闲言碎语。 “我,我找那人聪明绝顶百毒不侵,这天明怕还是没有能困住她的地方,我是绝对放心的。”叶连庭忙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晨解释道。 林晨无奈的看着他,“我的叶少侠,你武功那么高,昨天不是也着了道了,这江湖最险恶的不是毒药武功,而是人心。” “我当然知道,但那人若不想将自己陷入险境,便绝对是安全的。”叶连庭说着仰起头来,好像说的那个是自己一样。 这倒让林晨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给他这样的信心。 “好吧好吧,正巧我们也顺路,便带你到黎州吧。” 听林晨这么说,叶连庭也松了口气,感谢的话正要说出口,门口便传来一句醋味十足的话。 “谁说你可以跟着商队一起走了?” 一个人写书太寂寞了,如果大家有什么想对老牛说的,或者有什么意见建议,欢迎加群903592169,大家交流交流。 第六十一章 伊始 “斗之力!三……” “喂喂,小哥,你家豆浆什么时候变成三文了?” “啊,哦抱歉,豆汁哩,两文一碗。” 官山城的早晨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只是城中却似乎来了些不同寻常的人。 “四爷爷这边走。”僻静的小巷中,一个劲装汉子恭敬的引着一个白须老者往前走。 白须老者脚步一顿皱眉道,“杨宁,我说了多少遍在外面不许这么叫我。” “是是,杨长老这边请,就快到了。” 这两人赫然是冰狱堂的堂主杨宁以及从黎州赶来的九霄宫长老杨明。 “哼,若不是你爷爷就你一个孙子,我又怎会来做这等辱没身份之事。”杨明脚步不停,脸上却是满脸的不悦。 想他堂堂一个九霄宫长老,莫说实力,光这身份放在哪里不是跪下一片人,如今却要为个小小的世家子弟推气治病,当真晦气! “是是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杨宁也是一脸冷汗,只是自己如今的冰狱堂仍是上不得台面,也只有攀上大家族这一条路可走,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想找这个老不死的。 整日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样,谁人不知他是九霄宫中功力最低的长老? 心里这么想,他脸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敬,谄媚的样子让人很是怀疑这人真的是那个在官山城叱咤风云的冰狱堂堂主吗。 “嗯,知道就好。”杨明抚着胡须点了点头,其实他主要的目的还是去青州调查宫主失踪一事,当然九霄宫上下是无一人担心宫主安危的,能跟宫主不相上下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还有,此次的事情不要到处张扬,以免被大长老知道了。” 九霄宫主不问琐事,九霄宫却宫规极严,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大长老。 “唔,一大早就听到有条老狗在乱吼乱叫的,真是吵闹。”忽的,不知从哪传来的慵懒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两人停下脚步,杨宁眉眼一横便出声喝道,“何方鼠辈在此放肆!” 这官山城可是他的地盘,自己请了贵客却让人这样子辱骂,传出去恐怕自己就颜面全无了。 一句话出口,对方就没了动静,杨宁正要再骂,便被杨长老伸手拦住了。 “小友年纪轻轻便有此等功力,当真前途无量,只是不要懵懂无知的惹了不该惹的人,到时落得个身首异处,岂不可惜。” 若说杨明心里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听这女子声音不过二十几许,这等隔空传音的功力显然不下于他,而自己眼下四处扫视也无法发现任何痕迹,当真不简单。 “哈哈哈哈,不过一条老狗,竟口出狂言。” “小友不妨现身一叙如何?”杨明肺都要气炸了,这人竟三番五次的辱骂自己,偏偏自己还不敢轻举妄动。 “你?你可不配与我一叙,叫碧吟出来还差不多。”话音刚落,一个白裙女子从小巷对面缓步而出。 裙摆飘飘,竟像是要乘风而去一般。 这碧吟,便是九霄宫大长老,实力超群,在一流高手一列也是排的上名号的。 杨明长老看着这个女子,微颤的手掌紧紧握起,仇恨的目光便再也压抑不住了,“林,千,城!” 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就像是从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甚至连杨明脸上稀少的皱纹也抖动了起来。 “哦?你还记得我?”千城倒是毫不在意,轻笑的看着他。 “你便是化成灰,老夫都会认出你。”杨明眼中的阴沉有如实质,当年的事情他是怎么都不会忘的。 七年前,自己刚刚剑法大成晋入一流之境,向往着有朝一日能侍奉在宫主左右,没想却栽在了林千城的手里。 当年那个踩着自己面寒如水的女娃娃,与面前这个潇洒不羁的女子慢慢重合,变了的是面容神态,不变的,是那刻在骨子里的冰冷癫狂。 “真可惜,千城不喜欢年纪这么大的。” “千城大人何必装傻,当年你亲手打断老夫全身关节的痛楚还仿若在身,若不是宫主功力通玄,老夫早已是废人一个了!”杨明咬牙切齿的说着,只是提到宫主的时候眼中还是难掩的尊敬。 “哦?现在不是吗?”千城俏皮的眨了眨眼奇怪的问道。 “你!” “杨长老,当年你出手伤了百姓,千城本来也只打算小惩大诫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打死了个捕快。” 林千城提起此事面容也变得有些阴沉,“若不是碧吟出面,并许诺九霄宫长老做事皆要向神捕府通信,你以为此时你还能站在这里冲我大喊?” 杨明恨,恨到了骨子里,但是他不敢妄动,七年前他是什么实力,如今他还是什么实力,可这年纪轻轻的林千城却已经进步了七年。 “千城大人追我至此,怕不是叙叙旧这么简单的吧?” 身边的杨宁早已被那林千城迷了眼,就算没有,他那点功力也不可能让林千城多动一次手,既然报仇无望,杨明自然也会审时度势。 千城平和的看了他一眼,“杨长老何必多此一问,你在九霄宫七个长老里虽然功力最低,但好歹也算是个长老,九霄宫与我神捕府早有约定,长老出行皆需报备。” 扬名低着眼睑,宫主失踪一事自然是说不得的,但若不找个借口,这林千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看着身边五迷三道的杨宁,他到底是松了口气,“我受大哥的孙子相邀,为他世家的朋友运功治病。” 让他惊异的是林千城竟毫不怀疑,轻柔的点了点头,“哦,知道了,走吧。” 杨明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什么。 “我……们可以走了?” 千城皱了皱细眉,“怎的,杨长老想试试千城这些年有何进步?” “不,不必了。” 江湖中人只知这林千城的离风针天下独步,只有真被她踢过一脚打过一掌的人才知道,这人真真的是天纵之资,小小年纪功力之深厚让多少一流高手汗颜。 杨明松了口气,拉着还没缓过来的杨宁便抬脚走了过去,经过千城身边时,汗毛竟不自觉的倒立起来。 当年她那副心狠手辣的模样,竟给这个五十来岁老江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还没走几步,杨明又停了下来回头沉声道,“不知千城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千城无辜的看了看他,“指教?没有啊,千城很久没有大鱼大肉过了,这次也沾沾杨长老的光,去这什么孙子的朋友府上小住几日。” 这便是要监视自己了,杨明恨的牙痒,片刻后又无奈的松了口,“千城大人,请。” “哈哈,杨长老客气了,请吧。”千城随意的样子,仿佛刚才一口一个老狗不是她喊的一样。 杨明无可奈何正要领路,小巷另一头却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十九,算算日子,林大哥也快要回来了,今日我们去买身衣裳送给他吧,他那些衣服都有些旧了。” “嗯。”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吴大叔给我们的盘缠还有一些。” “……馒头。” “嗯,好。” 千城抬眼望去,只见一清丽女子梅花簪子紮着头发,拉着另一个头戴纱笠的女子翩翩而去,留下一路的柔情。 也不知是否错觉,她总觉得纱笠下的女子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 有些疑惑,却也不甚在意。 带着招牌式的微笑,千城转身随着杨明往另一个出口走去。 第六十二章 作死 “林兄林兄,你昨日说到那刘备一招八脉神剑破了萧炎的金刚不坏神功,后来怎么样了?” 陶家商队的马车上,叶连庭像个好奇宝宝似得眨巴着眼睛盯着身旁的林晨。 这几日商队回程走的却是官道,此次出行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但着实有几次意外情况,况且又少了个三流武者,为了安全起见香芸还是决定走了官道。 关于侯帅的事众人不是没有疑问,但大小姐亲自开口解释了,他们当然还是选择相信,这教头便先由吕放来做了。 “哦,后来啊,后来从人群里跳出个光头,一手乾坤大挪移拉住两人,三人惺惺相惜转头就结了拜,最后全都修到了渡劫期羽化升仙了。” 叶连庭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哦,这乾坤大挪移是何种神奇的武功,竟能拦住两个一流高手?这渡劫期又是何种境界?” 看着这个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二流武者,林晨心里也是有些得意的,“这渡劫期就是极境高手修炼数百年后的境界,到了那种境界,移山填海都是翻手可为的。” 看到叶连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车前骑马护卫的吕放差点笑出声来,这叶少侠也太好骗了。 车外欢声笑语的,车里香芸手中的方帕都快拧断了,梅香和小茹这两天相处倒是有些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林晨!还有多久到官山城!” “看这路程大概晌午时就到了,大小姐可是急了?” 她能不急吗,家里两个自己还没办法解决呢,这又多出个叶连庭跟林晨朝夕相处的,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我有什么可急的,但叶少侠显然是有要事在身,可别因为你耽搁了。” 林晨当然知道叶连庭是有事在身,也可以在进了黎州就让他离开,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陶家在官山城可谓是财大气粗,雄霸一方,可陶老爷偏偏就拿冰狱堂没办法,但这叶连庭可就不一样了。 只要这叶兄肯帮忙,冰狱堂的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吗? “不会不会,叶兄说了不着急的,是吧叶兄。”说着还朝叶连庭挤了挤眼睛。 “啊,是的,确实如此。”叶连庭赶忙说道。 林晨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搞怪的模样逗得叶连庭咯咯直笑。 梅香却很是有些尴尬,主子出来的时候分明不是这样的,她可巴不得飞到那位身边。 嬉笑着,官山城的轮廓远远的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 卢府大堂中。 “哈哈这位便是九霄宫的杨长老吧?果然是气势非凡啊,久仰久仰,这位是?”卢川一番恭维,便把目光转向了杨长老身后的千城身上。 “哦,在下路过的。”千城拱了拱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卢川尴尬一笑,这江湖人士性格怪异的他也是见过不少,这人想必也是个什么九霄宫的弟子之类的吧。 “三位里面请,卢某备了酒菜,请务必给卢某这个面子。” “……有劳了。” 杨长老本想拒绝,可想起方才千城说要大鱼大肉,又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表情颇为怪异。 “本公子睡的好好的,什么人也要本公子亲自起来相迎。” 众人正要往里走,门外便传来了卢仁不耐烦的声音。 这几日也不知为何,卢仁被卢老爷禁了足。 “少爷,可不敢乱说,谢教头亲自派人来叫你的,想必不是什么寻常的客人。” 这谢教头名叫谢远是卢家的护院管家,已入三流多年,只待功力浑厚些,便能跻身二流,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名号。 他早年被卢老爷救过一命,如今在卢家当个管家,顺便调教几个护院,日子倒也算是滋润。 卢仁对这谢管家倒是有两分敬畏,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 众人这才回过身来看向他。 卢川忙笑呵呵的摸了摸胡子,“仁儿,快过来见过杨长老。” 停住身子的卢仁却只是愣愣的看着三人,不说见礼,这样的瞪着人已属失礼。 “仁儿!”卢川皱着眉头大声喝道,这儿子虽然草包了些,平日里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我……哦,父亲。”卢仁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目光还一直停留在三人身上,看的杨长老也是眉头紧锁。 卢川赶忙上来打圆场,“长老勿怪,犬子最近受了些风寒,有些恍惚。” “哼。” 千城在场,杨明也不好发作,挥了挥衣袖带着冰狱堂主走进了内堂,千城玩味的看了卢仁一眼,也跟了进去。 没了外人在场,卢川指着卢仁就要发作,“混账东西!险些坏了大事,这些江湖人士性格怪异,一个不高兴动了手怎么办!再说……你要去哪!” 卢仁平日里很怕卢老爷,但此时就像是突然吃了一车豹子胆,呆了片刻理都没理卢老爷的训斥,慌慌忙忙的就跑了出去。 卢川叫不回卢仁,气的直喘大气,只是内堂里贵客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也不敢耽搁,“卢富,去跟紧少爷,看着他别干蠢事!” “是,老爷。” 方才那个跟卢仁一同前来的家仆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看了眼卢仁离去的方向,卢老爷叹了口气走进了内堂。 …… “谢叔,算我求你了,若得不到那个女子,我宁愿现在就去死。” 一个满是木桩的院落中,卢仁跪在一个虬髯大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了他的大腿。 谢远其实也很好奇的,按理说既然老爷答应了少爷可以去偶尔掳个少女来,他应当没有理由这样哭求。 “少爷,你先起来吧。” “谢叔你答应我了?”卢仁抬起头一脸的惊喜。 谢远无奈的将他扶起,“你如此哭求,想必那女子也不是寻常人家,先说说那女子的身份背景,免得咱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老江湖做事都是如此谨慎,这武林中藏龙卧虎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踩雷。 “身份……”卢仁刚才在愣神,父亲说的他一句没听到,想了想便小声道,“应当是那个客人的侍女,我见她一直跟在那个客人身后。” “你父亲的贵客你也敢动!” 谢远这次人是真傻了,这个少爷虽然是个草包,但好歹有自知之明,一切都听从卢老爷的安排,很少忤逆,没想到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他父亲的客人头上。 “谢叔,那女子真的只是个侍女,若是出了问题,大不了赔些钱给那个客人,况且你武艺这么好,必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谢叔,算我求你了……”卢仁嘴巴一瞥,作势又要跪下痛哭。 谢远一阵头疼。 这卢仁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思索了一会咬了咬牙,还是点了点头,这官山城中能比自己武艺好的,想必也没几个。 抹了把鼻涕的卢仁顿时就是一机灵,脸上满是痴迷的笑容,仿佛那个女子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值得一向最怕自己父亲的卢仁变成这样? 不解的摇了摇头,谢远背着手回到了屋里,只留下目光呆滞的卢仁,愣愣的站在院中。 只是他脑中只有进大堂时的那惊鸿一瞥,却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给卢家带来了怎样的灾难。 “少爷,你在哪,少爷……” 院外回荡着卢富焦急的喊声…… 第六十三章 谁? “老爷,商队进了城门口了。” 陶家大堂里,陶管家恭敬的对着坐在一旁看书的陶老爷道。 “嗯。” 陶老爷随意的回了一声,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管家不禁摇了摇头,“老爷,您若是如此担心小姐的安危,何必每次走商都让小姐亲去呢。” “谁……谁担心了。”陶老爷有些慌张的否认道,顿了顿低下眼翻了页书,“若不是大笔,自然是不会让她去的,况且多在两州之间走动,看清行情,这生意也自然做的得心应手。” “咳,去叫府里的人到门口迎她吧。” “您不去吗?” “我……为何要去。” 管家摇了摇头,慢慢的走出了大堂,“哎,不担心也好啊,只是那拿倒了的书竟还能翻着看,当真神奇。” 陶老爷闻言老脸一红,忙将书转了过来…… …… “姐姐,你回来啦!” “呵呵,阿弟近日功课如何,可被先生责罚了?” “嘿嘿……” 陶香芸每次走商回来,陶府就像是过节似得,老老少少都在门口迎着,都知道小姐做的是件大单,每次回来府里上下都能改善好几天的伙食。 这陶小姐对下人一向很大方。 “哟,陶兄,改日可得请我去书院看看啊。” 林晨对这古代的书院很是向往。 “一定一定,林兄不说我也要带你去的,你那等诗情,定要让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们好好见识见识才是。”陶元杰乐呵呵的拱手道。 “诗情?”林晨有些疑惑。 “林兄,都这会了你还隐瞒什么啊,现在这官山城谁人不知,一个叫林晨的大才子才华横溢,落带成诗?嗯,桃花依旧笑春风,好诗,好诗啊。” 看着陶元杰摇头晃脑的样子,林晨也不甚在意,这事传出去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传播的速度好像是太快了点。 身后缓步而来的叶连庭却是一脸的惊奇,“林晨你还会作诗?” “何止是作诗,林兄的琴艺说是仙曲也不为过,呃,这位是?”陶元杰为人圆润通透,看见叶连庭忙上前打招呼。 “在下叶连庭,江湖人士,与林兄是……嗯,好友。” “原来是叶兄,在下陶元杰。” “陶兄有礼了。” 看着那边客客气气的三人,香芸气的一跺脚,“元杰不许胡闹,快去做功课,你们学院大比将近你又想拿个丙给爹看吗!” 想起学院大比陶元杰就是一阵头疼,他也很少忤逆香芸,歉意的冲着林晨和叶连庭拱了拱手,“两位,陶某就先失陪了,晚些时候在与两位把酒言欢。” 林晨笑着点了点头,陶云杰一扭头便走远了。 “噗嘶噗嘶。” 众人正忙着安顿车马,林晨远远的就看到陶老爷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树后,一个劲往这边探头,见林晨看向他,忙眨了眨眼打了个手势。 “香芸,你先把这边安顿好,我去去就回。” 香芸正清点着货物,头都没抬,“嗯,你去吧。” 林晨走到陶老爷近前,便被他一把拉到树后。 “林少侠,你怎的反应如此之慢。”陶老爷一脸的幽怨。 “大哥,你躲得这么远,我怎么可能一眼看到你。”林晨无奈道。 “我有给你暗号啊!” “什么暗号,我怎么没收到?” “你没听到噗嘶噗嘶的声音吗!” “咳咳……”林晨被口水呛了一口,这陶老爷真可爱。 陶老爷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不说这个了,林少侠你怎的没带香芸走?” “陶老爷,我带香芸走了,家里这两个怎么办。”林晨一脸黑线。 “也是,那之后老夫再给你创造别的机会吧。”陶老爷思索了一会点点头道。 林晨眉毛一挑,“嘿嘿,老哥,你看那人!” 陶老爷顺着林晨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叶连庭带着梅香正这看看那看看的,对陶府的布置很是喜欢一般。 “那两个女子怎么了,没什么奇特之处啊。”陶老爷回头好奇的问道。 “什么两个女子,那个锦袍的男子叫叶连庭,有他在,咱们大可不必害怕冰狱堂了。”林晨解释道。 “好好好,你说是男子就是男子吧,这叶连庭竟比你这一流高手还厉害?”陶老爷白了他一眼问道。 “咳,陶老爷,我只是可以与一流高手周旋罢了,这叶连庭可是真真的大高手。” “哦,原来如此。”陶老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我去叫人备些好酒好菜。”陶老爷转身刚走两步,又忙回头郑重的看着林晨,“林少侠,老夫来这的事,万不能让香芸知道。” “来这?这不是你家大门口么?”林晨好奇道。 “这你别管,反正听我的就对了,哦对了,还有这个。”陶老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交给林晨。 “这是?” “通关凭证,现在你是我陶府的管事了。” 林晨拿着书信心里一阵惊喜,“谢过陶老爷了!” “不必多礼,如今你为我陶家奔波,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到的。”陶老爷抚了抚胡须笑道。 “好了,晚些时候咱们再详谈。” “陶老爷慢走。” 林晨心中欣喜,恨不得马上回去告诉玉娘和十九。 “林兄!”想着,远处的叶连庭却是朝他招了招手,林晨只得先收拾心思走了过去。 “叶兄怎么了?” “林兄,这陶府我也参观过了,与林兄结伴同行几日受益匪浅,只是现下我也是时候走了。”叶连庭心中是真的有些不舍,但对于另一个人的担忧也不容的他再耽搁下去了。 “叶兄,事到如今林某就坦白说了。”林晨则是咬了咬牙,打算跟叶连庭说个清楚。 叶连庭好奇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林晨叹了口气,将冰狱堂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如今神捕府如日中天,竟还有此等腌臜势力?”叶连庭听完也是直皱眉。 “哎,所谓山高皇帝远,皇家都管不到这里,一个神捕府能干些什么。” 叶连庭听他说起皇家表情也是有些怪异。 思索良久,叶连庭还是很犹豫,咬了咬嘴唇,“林兄,并非我不帮你,只是……只是……” 嘴上说着不担心那人,其实若是不担心,自己又怎会冒着风险跑出来。 “叶兄不必介怀!林某也知道叶兄有要事在身,怎会强求叶兄。”林晨当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办法总是会有的,大不了就带着香芸一起走就是了。 叶连庭抿着嘴唇正要道歉,身后便传来了一女子轻柔的声音。 “林大哥,你怎的不在商队里,让玉琼一番好找。” 叶连庭听到这个声音,眼睛瞪得老大,缓缓地转过了头…… 第六十四章 痛 “哦,表妹你来啦。”林晨欣喜的看着玉娘,“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叶连庭公子。” 玉娘平和的看了叶连庭一眼,轻笑着欠身道,“见过叶公子。” “表妹,你可别看叶公子瘦瘦弱弱的的样子,此番若是没有叶公子,你林大哥我就回不来了。”林晨揽着叶连庭的肩大大咧咧的说道。 玉娘见他搂着叶连庭,眉梢微不可察的一跳,神色却是波澜不惊的,“如此,玉琼代林大哥谢过叶公子了。” “啊,哦,不必多礼,这位玉琼姑娘咱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叶连庭回过神来凝视着玉娘抱拳问道。 玉娘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片刻后方才摇了摇头开口道,“叶公子俊俏非常器宇不凡,若曾见过玉琼定会有印象的,想必公子是认错人了。” “哎叶兄,你这搭讪的手段也太落伍了。”林晨差点笑出声来,只是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 叶连庭闻言也是眉头紧锁,在玉娘身边绕了一圈,耸了耸鼻子,小脸微红得意的翘了翘嘴角,“林兄,你所托的事情我答应了,这江湖事自然应该江湖管。” 旁边的林晨先是一喜,看着叶连庭色眯眯的样子又是心中不悦,一把拉过玉娘护在身后,“叶兄,你能帮忙我自是高兴的,但如果是因为你看上我家妹子刻意讨好,我情愿自己想办法。” 闲安镇时玉娘眉眼含泪的神情还历历在目,林晨早就暗自发誓绝不利用玉娘十九做任何事了。 玉娘这几日心中念着林晨,见他如此护着自己也是心中欢喜,望着他的侧脸清甜的笑容便涌上了面颊。 对面的叶连庭看着林晨的大手拉着玉娘的胳膊,原本自得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林晨也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叶兄,你熟了?” 叶连庭咬着牙猛一跺脚,“林晨!我……我要跟你决斗!” “哈?”在林晨不解的目光中,叶连庭抬起腿朝着他的下身就是一脚…… …… “林大哥,你好些了吗。” 看着趴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林晨,玉娘的眼中满是心疼。 “好……嘶,好多了,别担心。”林晨稍微一动下体就是一阵剧痛,“还好叶兄没用上内力,不然……呼。” 玉娘粉拳紧握,脸上是少有的恼怒。 “玉娘,你去帮我跟陶小姐说说,能不能拿些止痛药来。”林晨疼的一头冷汗。 坐在床边的玉娘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林晨,起身走了出去。 刚将门关上,守在门外的叶连庭就慌忙凑了上来,“怎么样了。” 玉娘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的望了望屋内,随后拉着他走到了偏僻处。 “莲婷,你未免闹的太过了!”玉娘的声音少见的冰冷。 “我……我……”叶连庭此时也是满脸的愧疚,只是他见男子握着玉娘的胳膊,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此时也是颇为后悔,“玉姐姐,莲婷知错了……” 玉娘看着快哭出来的叶连庭心中恼火渐熄,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我相处数年,玉娘身上的味道你自然再熟悉不过了,你到我身边时我便知道瞒不住了。” “玉姐姐……” “罢了,林大哥此人对朋友最是宽容,明日待他好些了,你要好好的道歉才是。” “莲婷知道了。”莲婷抿了抿嘴唇,有些委屈道。 “你来寻我你父亲可知道了?” 玉娘是何等的聪慧,莲婷来的目的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所料不差,父亲碍于二娘的担忧……大哥此时也已经身在青州了吧。 “不……不知道。”莲婷怯怯的小声说道。 玉娘皱着眉看着她,“今日好好休整一番,明天便回去罢,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我不!”莲婷抬起头倔强的看着她,“玉姐姐不回去想必是有自己的理由,莲婷不会多想,但莲婷不回去也有自己的理由,也希望玉姐姐不要过问!” 玉娘轻轻抬头叹了口气,“莲婷,玉娘之所以在此,乃是玉娘毕生所愿,父亲他老人家势力之大远超你我想象,若是他想寻我,我早就被找到了。” 莲婷惊讶的合不拢嘴,“玉姐姐此番失踪,竟是他老人家所授?” “倒也并非如此。”玉娘轻轻的摇了摇头,“许多事情,你不知道,你的家人不知道,天下人也不知道,甚至连玉娘身边的至亲们也无从了解,但它却轻而易举的左右了玉娘的人生,而我又不得不面对它。” 说到这,玉娘眼里透露的净是些莲婷看不懂的凄楚。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父亲他才给了我这个逃避的机会吧。”玉娘感慨的呼了口气,“有时候玉娘会想,也许父亲与林晨是什么神仙中人也说不定,他们的思维似乎总是异于常人。” 提起林晨,玉娘的嘴边也终于露出两分笑容。 莲婷听到这终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林兄讲的故事倒真的是光怪陆离,确实不像是天明人士。” 这莲婷怕是一分也没听懂,玉娘温柔地看着她。 与她许久未见,玉娘此前倒有些倾诉的想法在,才说出那许多云里雾里的话,这些话当然是不能和林晨说的,平白惹得他担心。 “他还会讲故事?” 莲婷头点的飞快,“嗯嗯,可精彩了。” “如此,等得了空可要让林大哥给我也讲一个了。”玉娘轻笑着颔首道。 “这女子是谁?”淡淡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看来不知道她是女子的也只林大哥一人了。”玉娘轻柔的看了看来人,“十九你来的正巧,林大哥受了些小伤正躺在屋子里休息,你且帮忙照看下,我去取些药来。” “何人伤他?” 玉娘掩嘴轻笑,“一个女子。” “哦。”十九若有所思的点头。 “好了十九,你且快去看看他吧,他不在这几日你馒头都吃的少了些。” “嗯。”十九又点了点头,向着林晨的房间走去。 片刻后,便听到房间里传来林晨凄惨的喊叫声,“别!大姐别拉我!啊!!!” 莲婷听的打了个哆嗦,心中更愧疚了。 “好了莲婷,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自有我们两个照看,无碍的。” “真……真的无碍吗?” “大概……吧。” 第六十五章 相对 玉娘出了小院,天边已见晚霞。 已经耽搁了许久,玉娘想着林晨,脚步便有些匆忙。 一个转角之后,远远的便看见陶小姐沿着小路缓步而来,想必也是去看望林晨的。 玉娘整了整衣裙,轻笑着迎了上去,“见过陶小姐。” 香芸看着面前欠身的玉娘,脸上有些怪异,“你本不该向任何人行礼的。” 玉娘心里一怔,面上却没有丝毫痕迹,起身疑惑地问道:“陶小姐这是何意?” 对面的香芸也不回话,就那么看着她,神情复杂。 摸了摸脸颊,玉娘轻笑道,“莫不是玉娘脸上粘了什么东西?” “十年前。”香芸平静地看着她,“我曾有幸为小督国的最后一场比试掌灯。” 玉娘闻言也是有些释然,只是她也从未想过世上竟有如此凑巧之事。 “那日爹正巧带着我去京都取货,那时年幼,遇到盏喜欢的花灯,便叫爹爹买给我了。”香芸说着,目光看向天边的红霞,陷入了回忆。 “四场比试,从午时比到了日落,四周围灯烛辉煌,她却说宫灯太亮她情愿闭目作画。” “这小督国当真怪异。” “确实怪异,却有性格极了,现在想来,皇家的一切她应当都是讨厌的。” 香芸郑重的看着玉娘,“那等奇特之人若是男子,我必然会心生涟漪的,就像林晨一样。” “所以你是来找我下战帖?”玉娘恍然的看着她。 “是。”香芸盯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她如此痛快的承认倒是让玉娘有些惊诧。 “为何?以陶家的条件,还不至于看上林大哥吧。” “林晨确是一介布衣,甚至连自己的出身都不知道,若不是和你一起,或许他现在已经在哪家酒楼当了小二。” “陶小姐喜欢店小二?”玉娘此刻胸口起伏,显然不像平日那般淡定。 “玉琼小姐又何必与我说笑。”香芸直视着玉娘的眼睛,“我喜不喜欢他又如何?我只是想要留下他,林晨与你在一起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你最清楚不过了!” 说着,香芸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往前两步,两人已是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玉娘身躯一晃纤手攥着衣襟,面色略显苍白却依旧不退半步,“玉琼,不知。” 香芸微微颔首,“好,那我便告诉你。”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在这,我只知道你不会属于这里,早晚有一天你会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林晨呢?他到时该何去何从?” “他自然是与我一起……”玉娘咬着嘴唇。 “一起?没想到玉琼小姐竟如此幽默。”香芸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与他一起,国公可会允许?天明颜家可会允许?这天下人会不会允许一个跑江湖的站在你身边!” 玉娘心中泛起波涛,这陶小姐,竟如此通透。 “就算都允许了罢!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与你并肩而立,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真的都考虑过了吗?!玉琼小姐,回答我!” 玉娘脸色愈发苍白,碰到林晨的问题,就连一向睿智的她也慌了阵脚,“我们之间的事,无需陶小姐指教。” 香芸闻言皱起了眉头,“你当真喜欢林晨吗?” “我……”玉娘一怔,她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对林晨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看着她迷茫的样子,香芸轻轻摇头,“玉琼小姐,我可以站在这里,站在爹爹面前,当着卢家的面,对着天下人说自己喜欢林晨,你呢?你可以对自己说吗?” “……” 看着终于低下头的玉娘,香芸不禁叹了口气,“我不如你良多,身份地位,才华仪态,但那又如何,喜欢的,就要拼尽一切去争取,哪怕你是天上的神仙我也会与你一斗的。” 半晌,见玉娘没了反应,香芸拉回了身子,又摇了摇头,“玉琼小姐,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将林晨留下,你若有其他目的可以早做打算了。” 说完,香芸不再看玉娘,转头便向着林晨的小院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香芸却被玉娘一把拉住,透过衣袖香芸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太阳完全落了山,周围也渐渐黑了下去。 “我不知自己是否喜欢林大哥,但陶小姐若要将他从玉娘与十九身边夺走……玉娘,也只能竭尽全力奉陪到底了。” 再抬起头来,玉娘的眼中已是一片坚定。 香芸展颜一笑,“香芸,等着你。” 微风轻轻吹动两人的裙摆,她们对视良久,一个勇敢热烈,一个温柔坚强,令人侧目。 …… “喂喂,你们两个竟然一起过来,可真是少见。” 林晨看着前后脚进屋的香芸和玉娘有些奇怪的说道。 “你就是见识太少了。”香芸白了他一眼,坐在了床边,“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被十九一番闹腾,竟没那么疼了。”林晨呵呵一笑道。 玉娘此时也关上了门站在床头,“止痛药陶小姐已经带来了,晚些时候你擦一些吧,想必能让你晚上歇息的时候舒服些。” “嗯。” “林晨……”香芸捻着衣袖话还没说出来,脸就红透了。 林晨看着欲言又止的香芸问道:“怎么了?” “我……我来帮你擦。”香芸说完,不只是脸,从脖子到耳尖,红的像个可爱的樱桃。 大胆归大胆,她到底还是个黄花闺女。 “噗,咳咳咳……”香芸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在场三人的耳中,林晨当时就被口水呛住了,玉娘和香芸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拍着他的背。 “林大哥,你怎么了。”玉娘甚至来不及细想,忙焦急的开口问道。 “没,咳,没事,我的陶大小姐啊,你这玩笑开的可真是要了老命了。”林晨龇牙咧嘴的道,刚刚一阵咳嗽又疼得他一阵肝颤。 “对,对不起。”香芸见他一脸冷汗的样子,也不敢再说帮他擦药的话了。 半晌,林晨终于缓过了劲,“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明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放心吧。” 香芸闻言点了点头,“好吧,我明日再来看你,这药……你记得要用。” 看着手边的药,香芸想起刚才的话脸上又是一红,羞恼的跑出了房间。 “呼,这陶小姐,自从去允州开始就变的有些奇怪了。”林晨有些奇怪的感慨道。 玉娘闻言忍不住一阵气恼,又不能像之前似得拧他,气的直咬嘴唇。 “哼,若非林大哥撩拨,她怎么会如此?” 也只有在林晨面前,她才会变的像个少女。 “玉娘此言差矣,这是香芸的性格使然,怎么能怪我呢。”林晨不解道。 大呆子,玉娘暗自感慨,也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对了,十九呢?” 林晨翻了个白眼,“方才说是去起夜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睡着了。” “又是起夜?” 玉娘一愣,与林晨对视一眼,掩嘴轻笑着。 林晨看着她的模样也哈哈的大笑起来,只是一笑就牵动了伤口,惹得玉娘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 卢府。 “唔,这酒也未免太难喝了些。” 千城侧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 手中的酒壶见了底,千城也没了赏月的心思,正要回屋休息。 忽的,一道人影立在了墙头,也不隐匿身形,就那么看着千城。 千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小妹妹也是来赏月的?” “你,离开这里。” 人影慢慢显露在月光里,千城的瞳孔一阵收缩,身躯也慢慢颤抖了起来。 “凌琼……” 第六十六章 相对(2) “你认得我?” 嘴上这么问着,其实凌琼并不是很在意。 “小妹妹,你太小看神捕府的情报机构了。” 千城此时也冷静了下来,眼前之人便是那天下第一等的人物,若不留心,翻掌间自己可能就会死。 凌琼皱了皱眉头,这人的称呼她不喜欢。 “你为何伤他。” 仰着头的千城微微一怔,自己何时伤了杨明那个糟老头子? 不过这也无关紧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好好的款待面前的少女。 想着,千城潇洒一笑,“我知你一向护短,不过我身份特殊,你若想找我的茬先要想想这颜家的江山答不答应。” “你想如何?”凌琼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 千城嘴上依然带着笑意,眼中却是狂热的杀意,“我想……你死!” 话音未落,千城右脚后撤半步,左手一挥,瞬息间数根带着摄魄寒光的冰针便朝着凌琼飞射而出。 面对凌琼她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出手便是杀招。 凌琼身上的衣裙无风自动,身边的气流刹那间以她为中心形成一个气旋,那些飞速而至的冰针转瞬间便被气流带离了原本的轨道。 处理完冰针再一抬眼,千城也已经近在眼前。 “哈哈,凌琼,你果然不凡。” 千城当然不会以为只一招就能奏效,飞身上前的速度竟比冰针也不遑多让,右手化掌猛的拍向凌琼肩膀。 凌琼眉头一皱,却是不躲不闪,左手化为指剑点向千城右腹。 此招本是攻敌必救,可她的对手却是林千城。 眨眼间,掌至,指到。 只见腹部中指的千城猛地退了几步,站在院墙上与凌琼相对而立。 肩膀中掌的凌琼却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伫立在原地。 “你输了。”凌琼淡淡道。 千城脸上一白,一丝鲜血顺着翘起的嘴角缓缓流下。 “早就听闻你在天山寒池以无上内力铸寒玉之体,凡兵难入烈火不侵,没想竟是真的,加之寒锦这等奇珍,凌琼!这世上除了真如海,还有人能伤得了你吗!” 千城双眸半合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刚才短暂的交手,眼前的年轻女子简直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那诡异的调动气流的武技,乃至不用内力便一指击伤自己,无不让她寒心。 “你不用内力,可是看不起我?”千城冷声道。 凌琼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可以凝气成针,已经离极境不远了。 “你,离开这里。” 千城捂着腹部,脸上却是与方才相反的潮红,“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凌琼看了她一眼,“你的冰针亦可伤我。” “是吗。” 千城低着头,无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只是就算受伤了,那等逐渐攀升的气势依旧让凌琼不敢等闲视之。 多少年没有人能让自己戒备了?凌琼不记得了。 “凌琼,你知道吗,若你不死,他的心愿也许永远无法达成……”千城扬起了头轻笑着,那等恣意的潇洒与她眼中炽热相对,着实怪异。 说着,千城素手一抬,离她三尺远的地方便出现了几支冰针,将她自己前后围住。 凌琼见她这番举动,眉眼之间透出几分好奇,这些针显然不是冲自己来的。 “所以……你一定要死!” 话音一落,那些冰针像是听得懂她的命令,调转了方向,向着她周身几个大穴飞去。 凌琼樱唇微张,“启命……” 再看千城,此时的她一袭白衫已被鲜血染上了几朵梅花,剧烈的痛楚让她的身躯不断的颤抖,她却紧咬着嘴唇不曾发出一声痛呼,似是那咬出血的嘴唇可以给她一些慰藉一般。 “你倒真的是见多识广。”直至她眼角也渗出了血,那种入骨的痛楚才终于结束了。 千城看着眼前的凌琼,那种功力上压制的消失,让她感到通体的舒畅,“鬼医孙伏不过二流的实力,凭着此技尚能伤我,仅是三日不可用武而已,能让我有资格与你一战,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孙伏为何会教你?”凌琼曾与孙伏有过一面之缘。 对功力的掌握还需时间,千城也乐得与凌琼周旋,提起孙伏,她的嘴角微微勾起,“那老头倒是硬气,我捏碎了他全身的骨头他也不愿意透露这武技的秘籍所在,直到我当着他的面毁了那些毒物。” 凌琼恍然的点点头,“我当初也应当如此的。” 说着,有些疑惑的看着千城,“神捕府便是如此作为?” “呵呵,哈哈哈哈哈,神捕府?”千城将周身的冰针融化,水气打湿了她的衣衫,“为了他,我便做这世上最恶之人又何妨?” 此时的千城功力之高已至极境,信手一挥,便有数十根冰针朝着凌琼射去,速度之快远超刚才。 “凌琼,我很感激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痛苦的,死!” 话音一落,千城竟踏空而起,眨眼间便来到了凌琼面前,指缝中夹着冰针,竟以之为器。 凌琼并不硬接,莲足一踏,飞身向后飘去。 “凌琼,你不用内力,莫不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哈哈哈哈,如此正是天助我也。”千城一击不成,转身又是一脚踢出,一拳一掌间都是满溢而出的青色内力。 凌琼且战且退,一直用着各种身法规避,却始终不曾动用内力,好似是被千城说中了一般。 “这便是天下第一?当真让人笑掉大牙。”千城一脚踢中凌琼,凌琼顺势退开,千城却并未追击,这武技最少也会维持一个时辰,她有的是时间。 “你话太多了。”凌琼细眉一皱,精致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千城伸出娇俏的舌头舔了舔嘴边从眼角滴下已经干涸的血水,“呵呵,你的寒玉之体确实厉害,怎么打你都不会受伤,比之让你出头那人……啊,他在我脚下痛苦的声音好像还在我的耳边萦绕呢。” “呼。” 像是风声,更像是风吹雪的声音。 一团刺骨的寒气晃过千城的耳边,吹的她浸血的衣襟左右摇晃。 此时的凌琼低垂着眼睑,看不到表情,周身范围内的空气似乎都被她如雪般纯白的内力凝住了,几丈之内竟开始落起了霜。 千城一怔,随即脸上涌上两分病态的潮红,“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凌琼,这样的你才有资格让我以命相搏!” 凌琼再抬起头来,面色已是冰冷的像没了任何生气,慢慢的,她的柳眉与秀发也都被飘洒在空气中的落霜染成了白色…… “离开这里。” 冰冷的,没有任何生气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软 看着眉发皆白的少女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千城大笑一声不退反进,周身也随之凝出冰针射向凌琼。 眼见她飞身上前,凌琼竟没有一丝止步的意思。 “漏洞百出。”她的声音好像就能将眼前的空间冻结一般。 “你手中无剑也能凭那剑意施展一剑破九霄不成?” “聒噪。” 那些冰针未近凌琼的身边,便已化作齑粉消散在空气中,千城却不慌不忙一掌打出,凌琼也伸出右手。 只听的一声闷响,两人拼了一掌,千城体内内力翻涌,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脸上却是越显兴奋,“揽月阁的皓月掌,影翼门的擒山功,哈哈,凌琼,这天下武功你已习得八九?” 凌琼好似没听到,左手指剑轻轻一划,竟真的有一道白色的剑光飞向千城。 她猛的运起轻功飞身后退,剑光却依旧在她白嫩的颈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千城心中凛然,太强了,到底是十二岁至极境的怪物,旷古绝今。 她也不再出言相激,这等策略似乎对面前的女子并不奏效。 忽的,凌琼毫无感情的双眼看了看远处,停住了脚步,冷冷的对千城说道:“你还有一击机会。” “哦?这就是要让我摊牌?”千城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既然给自己这样的机会自己没必要放弃。 “虽然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看来你也的确不像传闻中那样嗜杀。”千城说着,将体内的内力用到极致,她右手成爪往下一挥,手中竟慢慢的凝出一柄萦绕着青色光晕的冰剑。 “此剑已非凡兵,你若真自诩天下无敌,便不躲不避,我输了,三日之内便会离开官山城。” 凌琼也不做回答,只静静的站在原地。 千城凝视着凌琼,半晌,单脚踩地,飞身一刺…… …… 良久之后,两个鬼祟男子便偷偷的来到了院落门口。 “少爷,这可是老爷的贵客啊……” 其中一人拉着另一人的胳膊,颤抖的说到。 “去去去,我只是看一眼,又不会做什么,你这么害怕就自己回去。” 前面的人甩了甩袖子不耐烦的道。 这两人正是前来偷窥的卢仁主仆。 “卢富,你最好想清楚,你是谁的奴才!” 昨天一天他的脑海里都是那一刹那看到的风情,吃不好睡不着,谢远那老头又说要做些准备,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来看一眼,只一眼就好。 “少爷,瞧您说的,小的当然是您的奴才了。”卢富谄媚道。 “哼,知道就好,快蹲下。” “哎哎。” 两人窸窸窣窣的半天,才终于翻过了墙。 “少爷,咱们在自己家的府邸里为何还要翻墙啊。” “嘘,闭嘴蠢货,别被听到了。” 两人悄声说着,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少爷,为何这么冷啊?这里静悄悄的,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闭嘴……呼,不过好像真的很冷。” 此时正值盛夏,两人进了院子却冷得一个劲打哆嗦。 “不管了,将迷香拿来。”卢仁有些激动道。 卢富握着迷香犹犹豫豫的看了他一眼,“少爷,小的再提醒您一句,若真出了什么问题,老爷那边咱们都不好交代的,况且您与陶家小姐婚期将近,若此时传了什么出去……” “少废话,快拿来!”卢仁不耐烦的一把抢了过来。 旁边担惊受怕的卢富也只得无奈的看着自家少爷将那迷香吹进了屋里。 两人在门外等了几炷香的时间,直到确定迷香的效果过去了方才打算进去,期间卢仁数次打算提前进去都被卢富拦住了。 “少爷,没问题了,进来吧。”卢富先行一步进了屋里闻了闻,这才回头对卢仁招呼道。 卢仁激动的身躯一抖,颤颤巍巍的就走了进去,若说他没打算干什么谁也不信。 只是事到如今卢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只是个下人罢了。 摇了摇头,关了门也跟着自己少爷摸了进去。 “火……火折子。”悄悄来到床前,卢仁激动的穿着大气,说话都不利落了。 “少爷,给。” 就着微弱的火光,卢仁颤颤巍巍的手缓缓的拉开了床上的薄被…… “怎……怎么会这样。” “少爷,我也不知道啊……谁能想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这大晚上的不在房间里啊。” 院子里,卢仁神色失落,卢富则是一脸的庆幸。 “扫兴,走。” “少爷咱们不从墙上走了吗?” “墙个屁啊墙,给我开门去。” “是,是。” 待一切又归于平静,千城才捂着腹部,从屋后现身,靠着墙边慢慢滑落。 那人的目力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啊。 苦笑着,千城再忆起刚才那最后一剑,一种无力感慢慢涌上心头。 自己目前最强的一招竟连她的护体罡气都破不了,她似乎还未尽全力,冰剑破碎之时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眨,看着自己就像在看着个不知好歹的蝼蚁。 “说什么一入极境苍天寄命,都是假的,哪怕把命寄存在天上,这个怪物也会把天破开的。”苦涩的喃喃着,千城慢慢把目光转向了手上的发带。 院中的落霜渐渐消融,化为水滴消失在土壤中。 …… 陶府,林晨房间。 林晨已经好了许多,正靠在床边思索着叶连庭踢自己的原因,忽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 “林大哥!十九出事了!” 听到玉娘焦急的声音,林晨心中一突,呼的站了起来,那等锐利的眼神竟让玉娘感觉有些陌生。 还没反应过来,玉娘的小手已经被林晨攥在了掌中,“出了什么事,边走边说。” 看着林晨慌忙到失去了平日里的从容,玉娘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咬着朱唇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十九方才摇摇晃晃的从外面回来,一下子便倒在了床上,浑身发烫……烫的我心慌。”玉娘一脸的担忧。 “玉娘,闭上眼睛。” “嗯。”玉娘与林晨心意相通,一个眼神玉娘便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乖乖的闭上了眼。 霎时间,自己便感觉身体一轻,耳边传来许多风声,片刻后再一睁眼,已经来到了房门口。 林晨将玉娘放下,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坐在床边,林晨看着眼前似是在做噩梦一般紧闭双眸,喘着粗气的女子心疼极了,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如玉娘所说,烫的人心慌…… “玉娘速速拿件风衣给她披上,我们去医馆。” “好。” 片刻后,林晨背着身披风衣的十九站在了门口,“玉娘你无须多虑,林大哥定将十九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林大哥扶好风衣,莫让十九吹了风,玉娘在家等着你们平安回来。”玉娘眼角含泪的嘱咐道。 “嗯。” …… 在房顶上飞驰的林晨气息凌乱,许多时候竟藏不住脚步声,吵醒了许多睡梦中的人们。 “发……带……” 耳边传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软软糯糯的声音,竟让林晨有种恍若在梦中的感觉。 看着身侧十九披散下来的秀发,林晨将她往上拖了拖,朝着远处的医馆飞奔而去…… 第六十八章 很软! 天刚刚放亮,老百姓们一个个便要起床洗漱,准备迎接全新的一天。 “大夫,怎么样了!” 官山城的医馆不多,好在林晨初到的时候就顺路踩过点了。 离昨晚将十九送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医馆的老大夫每隔一个时辰便会为十九把脉,确保她的安全,此时的老大夫刚从里屋出来,坐在林晨对面眉头紧锁着。 “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小兄弟,恕我直言,我从医数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健康的人。”老大夫怪异的看着林晨道。 “大夫你在逗我吗?我这朋友昨晚刚送来的时候都快熟了!现在还躺在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你说她健康?” 林晨满脸的疲惫都掩盖不住他的焦急紧张。 老大夫颇有深意的瞥了眼林晨,“咳,小兄弟,闺房之事不要太过,否则老了会后悔的,切记,切记啊。” 林晨一愣,半天才想明白老大夫的意思,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大哥,你看她像是春药吃多了的样子吗!” 老大夫笑眯眯的看着他,“小兄弟,这事呢虽然羞于启齿,但是老话说得好,医者父母心,现在呢我就是你父亲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老实说吧。” 林晨脏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和蔼的看了老大夫一眼,“老大夫,我俩真的只是朋友。” “真的?”大夫一脸不信的看着他。 这个老不休。 “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比你嘴里的金牙还真。”林晨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老大夫又看着他半天,再三确认了才摸着胡子皱着眉看了看躺在里屋的十九,他从医数那么久了,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 “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林晨忙站起身来问道。 “心疾。”老大夫一脸严肃。 “心疾?什么意思?” “由心而生,因执念而起。” 林晨皱了皱眉,“如何医治?” “如影随形,药石无医。” 林晨眉头狂跳,一把将老大夫拉了起来,“你特么的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小兄弟,心病还得心药医,莫说是我了,你就算把那皇宫里的御医喊来都无济于事。”老大夫倒是很淡定,行医太久了,什么样的家属他都遇到过。 看着林晨慌乱的眼神,他也很是有些不忍,“你即是她的朋友,便更应当知其过去,晓其心劫,多些开导心病自然不药而愈。” 我上哪知道她的过去啊,林晨心中也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将大夫放了下来。 “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桥到船头自然直,这世上不治之症太多了,你若整日愁眉苦脸她又该如何是好?” 林晨一怔,苦笑一声,“老人家所言有理,方才是小子失礼了。” 老大夫呵呵一笑,“无妨无妨,所谓医者父母心,现在你就是我的……” “病人家属!” “哈哈,你呀,快进去陪陪她吧,我看她这次情况应当还算是轻的,脉象也已经稳定,不多时就会醒来的。” 快熟了都算轻的,那重的是什么样?林晨不敢多想,拱了拱手,“多谢老先生了。” “无妨,去吧。” 林晨点了点头,转身却看到十九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正虚弱的扶着门框看着他。 “林……林晨。” 林晨心里一喜,接着皱起眉头走了过去。 “你这小笨蛋,刚刚醒来就别下床啊。” “发带……” 她满头的虚汗将耳边的秀发都打湿了。 林晨无奈的看着她,“大姐,我真服了你了,你知道昨晚你是个什么情况不,我和大夫一晚上不敢睡觉,结果你一醒来就要找什么发带,你命不要了?” “发带比命……”重要两个字都没说出口,看着林晨眉头紧锁的的盯着她,十九竟有些害怕,咬住了嘴唇没说出口。 这人生起气来比梦里那些人还可怕……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若敢说出口,我就把你扔在这!”林晨也是一阵气恼。 “你敢!”十九一跺脚,噘着嘴,一脸的委屈。 林晨看着她,心中有些惊奇,乖乖,这是怎么了?十九什么时候有这么多表情了? 也不怪林晨有此疑问,不说十九那软糯的声音,光就她醒来的这些个神情,林晨认识她到现在也是第一次见。 下意识的,林晨将手抚在了十九额头上。 果然,还是有些热,但比之昨晚已经好了很多。 嗯,大概是烧的脑中还有些糊涂,林晨如是想到。 “好了好了,发带的事之后再说,你先回去休息,别吹风了。”说着,林晨便扶着十九坐到了床上。 直到十九乖乖的躺了下去盖好毯子,林晨才呼了口气,转身准备出去,却被十九拉住了袖子。 在一转头,只见十九正眼角含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喂喂,这是什么眼神?这真的是十九吗?不会是哪只猫妖附身的吧。 狠心一咬牙,“你别这么看着我,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去找的。” “林……林哥哥,求你……” 麻蛋的怎么回事!? 看着十九一脸祈求的样子,听着她软萌的声音林晨的心都快化了。 咽了口口水,看着十九那苍白的俏脸,林晨便再也狠不下心了。 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去找人通知玉娘来,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将手缩回了毯子下。 不知怎的林晨竟有些舍不得这可爱的小猫妖,虽然他更喜欢健健康康的十九,但若是能两者兼得…… 做着白日梦,林晨迷迷糊糊的就走了出来。 “小兄弟,如何?” 林晨认真的看了老大夫一眼,“大夫,有没有那种能让人保持病时的状态,又对身体没有任何损害的药方?” 老大夫,“???” “哈……哈哈,开玩笑的,不知您这有没有闲人。”林晨拱手敷衍道。 老大夫点了点头冲着门外招呼了声,“小五,进来一趟。”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手上沾着些细碎的药草,想必是这里碾药的学徒。 “先生有何吩咐。” 还未等老大夫开口,林晨便笑呵呵的说道:“劳烦小兄弟走一趟陶府,找个名叫令狐玉琼的女子,告诉她我们在这。” 少年看了看老大夫,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憨笑道,“公子客气了,小的这就去。” 看着少年渐渐远去,林晨也是呼了口气,十九的清醒到底是让他放心了下来。 第六十九章 同行 “林大哥,这……” 玉娘来的时候十九已经睡着了,看着正在吮吸着手指的十九,玉娘一阵诧异,平日里十九睡着时她总觉得十九睡的很浅,哪怕是轻抚她的眉梢都会将她惊醒。 “嘘,小声些,她的体热已经退了,便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吧。”林晨宠溺的看了一眼十九,此时的十九简直像个孩子。 “嗯。”玉娘藕臂微抬擦了擦额角的汗也松了口气,微微一笑看着两人。 “一家三口?”从门口走进来的老大夫端着一碗汤药看着三人笑道。 林晨翻了个白眼。 玉娘则是大大方方的欠身行礼。 “好了,小子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我看着呢,小妮子,这碗药益气补元,等小姑娘醒了你便给她喝了吧。”老大夫将碗放下,对着两人分别说道,说完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林大哥可是有要事在身?玉娘会照看好十九的,你且放心罢。”玉娘将十九身上的毯子拉了拉轻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要事。” 想起十九的发带林晨就是一阵头疼,什么卢府客院靠左边第三个,鬼知道在哪啊,问她去干吗了,张口就是起夜,他真是服了。 “而且也不急于一时,这事要晚间去做。” 大白天摸到人家府邸里去找东西林晨怕被人打死。 玉娘眉头微微皱起,“林大哥莫不是又要去抓青蛙?” “玉娘你想哪去了,这回真不是。”林晨抹了抹额角的汗渍。 “林大哥说,玉娘便信。” “嗯。” 两人同时一笑,他们之间总是很有默契。 …… 时间流转,十九直至太阳下了山也没醒,两人则一直在陪着她。 “林大哥,时候不早了,早去早回。” 玉娘坐在桌边托着腮,看着打瞌睡的林晨轻轻一笑,宛若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少女,当然,她本来就是,只是平常都是一番轻柔典雅的成熟姿态。 听到玉娘的轻声提醒,靠在门边的林晨这才想起还要去找发带。 揉了揉眼睛,林晨小心的伸了个懒腰,生怕吵醒十九。 “唔,我去去便回,放心,只是找东西,没危险的。”林晨看着玉娘担忧的眼神安抚道。 “林大哥做事玉娘自不会多问,只是希望林大哥做事之前要多想想我与十九,不要轻易涉险。”玉娘将耳边的秀发撩到耳后,温柔的看着他,活像是个叮嘱出差丈夫的小娇妻。 “放心,真的只是找东西。” “嗯,早去早回。” …… 卢府。 “仁儿,明日杨长老便会为你推气疗伤,到时你可要恭敬些。” “啊,哦……嗯。” 看着面前魂不守舍的卢仁,卢老爷皱了皱眉,“仁儿,你可是有事瞒着为父?” “嗯……不不不,孩儿是说绝对没有,不信您问卢富。”卢仁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慌忙道,只是想起谢远午间找自己说的事,他不禁又是痴迷一笑。 卢老爷则是怀疑的看着他,上次也是这般,自己竟然信了, 他转头看向卢富,见卢富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了些。 只是他绝对没想到这次背着他帮卢仁做事的,是他一向最信任的谢远谢管家。 …… “这他娘的,别说发带了,连根头发都没看到。” 林晨绕着这左边第三间晃哒了半个时辰,不禁有些气恼的嘟囔道。 “莫非是在院子里?” 看了看院墙,林晨有些为难,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最讨厌翻墙了。 “呵,轻而易举。” 这院子比之陶府的倒是更大了些。 林晨正要俯身寻找,院墙上却传来了动静。 什么人?小偷? 心里想着,他也不想跟来人打交道,忙四下打量一眼躲进了身旁的树丛里。 来人身着夜行服蒙着面,攀在墙上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一个翻身便跳了下来,看那身手竟像是有些底子,绝不是一般的毛贼。 林晨皱眉间,那人已经鬼鬼祟祟的走到了窗边,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管子样的东西,透过窗上的小孔往里吹去。 那个小孔怎么好像之前就在一样…… 这个问题林晨也不想纠结,但这等行为,显然已经在林晨管闲事的范围里了。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林晨大大方方的现了身,越过树丛走到黑衣人身后的石路上停住了脚步,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喂,哥们,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在此采花恐怕有些不妥吧。” 黑衣人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这才反应过来,转过身来心里就是一惊。 林晨也没刻意压着声音,就是希望屋里的人能够警觉,只是屋里的人似乎已经被迷香迷倒,到现在也没动静。 黑衣人感觉到林晨体内稀稀疏疏的内力,冷静下来后也是异常镇定,轻松写意的站在原地双手环抱盯着他,“阁下是何人,还希望不要管我……管这府里的闲事,速速离去我便当做没看到你。” “哟呵,还你没看到我,爷现在告诉你,你特么的赶紧滚,爷就当没见过你。” 说完林晨就是一阵舒爽,这反派的话说起来还挺过瘾,只是他心里却不敢有半分松懈,眼前之人给自己的压力之大远超侯帅。 “呵,大言不惭,就凭你那不入流的内力,竟在本大爷面前狺狺狂吠,我只数到三,你若再不识好歹,我便让你一辈子只能趴在地上。” 眼前这人倒是不足为据,只是他现在是瞒着卢老爷绑他的客人,若是被发现了可没法交代。 眯眼看着林晨,黑衣人不屑的声音响起,“一……” 黑衣人刚数了一声,林晨已经动了手。 “卑鄙小人!”一掌挡开林晨的拳头,黑衣人皱着眉大喝道。 “放屁,我正人君子之名世人皆知。”林晨退开两丈正经的说到,忽的,面现惊诧的看向门口,“姑娘你醒来了。” 黑衣人顿时一惊,转头看去却只看到紧闭的房门,脑后却传来破空的声音。 匆忙间黑衣人也只能抬手堪堪挡住了林晨的一拳,手臂上吃了一拳,巨大的力量让他后退了半步。 “小子,你是在找死!”黑衣人气的面色铁青,自己竟被一个不入流的武者打退了半步。 “分明是你自己蠢,干嘛怪在我头上。”林晨无辜的眨了眨眼。 “好个信口雌黄的卑鄙小子,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黑衣人身体微微一沉,手上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第七十章 戏 “小子,你再躲我可就进去了。” 黑衣人皱着眉威胁道,这小子竟意外的有些难缠。 林晨闻言也是有些着急,这屋里的迷香怕是已经起了作用,自己已经和这黑衣人过了数招,外面这么大动静里面的姑娘竟然都没醒。 “大叔,听你声音怕是半只脚已经入土了,怎的还学人偷香窃玉的,这种事还是留给我们年轻人吧。”林晨借着黑衣人的拳劲退到了门口,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嘲笑道。 “呵,你不必激我,我对你的死活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就算跑了我也不会追你。”黑衣人冷眼一笑道。 被识破了心思林晨也不慌忙,“你就不怕我去叫捕快?” “等你来了这姑娘早就不知道在哪了,我又何惧之有。”黑衣人背着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呵呵,可惜我叫的不是一般的捕快。” 黑衣人哈哈一笑,“怎的,你还认识这黎州总部的捕头不成?” 林晨故作神秘的撇了撇嘴,“神捕府,林千城你可认识?” 听他提起林千城,黑衣人心里顿时就是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眼粗布麻衣武功平平的林晨,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名震江湖的千城大人谁人不识,只是像你这等混混,怕是连千城大人的裙角都见不到。” 嘴上这么说,事实上他也没见过。 林晨双手环抱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哼哼,裙角?我就都告诉你吧,林千城早就与我私定了终身,前些日子她刚刚嫁与我为妾,昨日她穿的是青色长衫,白色的里衣,我不喜她穿裙,爱的便是她俊生生的模样。” 看着摇头咂嘴的林晨,黑衣人惊出了一头的冷汗,四下看了看才松了口气,这卑鄙小子真是什么都敢说,万一要是让人发现了,自己恐怕也要被牵连。 “小子,你自己找死可别拉了我当垫背,这千城大人也是你这混混能亵渎的?”黑衣人心有余悸道。 “你瞧瞧我这脑袋,我早应该亮出身份的。” 林晨拍了拍脑门神神秘秘的看着他道,“天下皆知当今皇上并无子女,皇室的皇子公主皆是由各个皇室宗亲过继,但你可知他早年却是生有一子的。” 黑衣人撇了撇嘴,“你可别告诉我,那个皇子就是你。” 林晨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年内忧外患,朝廷动荡,父皇为了我……煞费苦心哪。” 他说完也是一阵蛋疼,无缘无故的认了个爹。 “小子,你莫不是那夜市上说书的吧?”黑衣人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个傻子,“故事倒是编的挺精彩的。” 特么的不对啊,反派为什么有智商? 林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不慌不忙,嚣张的看着他,“你可以不信,但你要想清楚若是惹了什么惹不得的人,这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遭殃这么简单的。” 看着林晨笃定的样子黑衣人倒是真有些犹豫了,思索了一会开口道,“如此你便离开,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就当没见过你,如何?” “呵,我那小妾曾对我说过,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我若此时走了岂不是在她面前失了威严。” 这人若不是疯子,便是真有些身份。 黑衣人见他一口一个小妾的叫着,心中越发顾虑,江湖中人哪有不怕林千城的?这人竟敢如此张狂。 林晨此时却是脑中疯狂的思考对策,这些人也真是被林千城打怕了,人家说不定这时候正在神捕府里喝茶看书,哪有功夫管这破地方的闲事。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可就真的难办了。 摸了摸了袖口,林晨轻笑一声计上心头,“哦对了,千城有个什么神捕府令放在我这,我拿给你看,看完你就速速离去,我也不想多惹事端,省的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正迷惑着,见林晨信步走近也没多想,只是他却低估了林晨的卑鄙。 “姑娘,你终于醒来啦。” 见他望着自己身后一脸的惊喜,黑衣人下意识就转头看去。 这种低级的手段一般会有人用第二次的么? 黑衣人也是哔了狗了,偏偏遇到林晨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回过身来迎接他的便是一大把石灰。 可惜林晨还是太小看了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一只手敏捷的拦在眼前,挡住了大部分石灰,耳朵微动听着林晨拳头的破空声头一歪就躲了过去。 林晨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黑衣人一拳打中腹部,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接着身体一轻,便被黑衣人抓着腰带一个过肩摔扔了出去。 “啪嚓。” 黑衣人含怒出手自然威力十足,身后房间的门被林晨撞的应声而倒。 “噗,咳咳。” 麻蛋,大意了。 林晨躺在门板上又吐了口血。 黑衣人汹涌的内力侵入他的身体,那断裂似得疼痛让林晨的意识有些涣散。 还没缓过劲来,耳边却突然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 “喂,小弟弟,武功这么差……就别学人英雄救美啊。”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迷离的眼。 这双眼睛主人低头看着他,两人就这么颠倒着四目相对。 树影照在地上,就着月光轻轻摇曳着,时间就好像停格在了此刻。 只是片刻,林晨却感觉似乎过去了很久,甩甩头定了定心神,他缓缓站起身来,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面前女子有些熟悉,但眼下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唔,姑娘你倒是淡定,门外那大叔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千城也慢慢的直起身来,将手中的酒壶扔给了林晨,“很痛就喝一口吧。” 说着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林晨,“我可不怕,你那小妾自然会为我做主的。” 林晨到嘴边的酒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呛得直咳,“咳咳咳咳……姑娘,我那是为了救你,你可不能说出去了。” 他还没活够呢,林千城是个什么角色他当然清楚,只是不说的夸张点他怕镇不住那黑衣人。 千城仰头一笑好不潇洒,“皇子殿下,比起担心林千城,那色欲熏心的大叔可要进来了。” 那黑衣人见这女子安然无恙的在屋里喝酒,也是惊奇他能感觉到这女子没有点内力,背着手缓步进了屋,“在下很是好奇,那迷烟为何对姑娘无效。” 屋里这两人在他看来已是笼中之鸟。 林晨闻言也是有些好奇的看向女子,他可是亲眼看见黑衣人将迷香吹进屋里的。 “想知道?”千城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的挑眉道。 黑衣人皱了皱眉,“愿闻其详。” “你过来……跪下把我靴下的灰尘舔净,我便告诉你。” 看着一脸戏谑的女子,林晨的嘴巴慢慢的张成了一个‘o’型…… 第七十一章 专业逃跑 看着黑衣人那溢出面罩的怒火脸庞,林晨心里一阵发毛。 这姑娘难道不知道现在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吗?天然呆? “咳,大叔你别生气,我帮你说说她。” 月光从门外照进来,把黑衣人隐藏在阴影里,整个人就显得格外阴沉。 “本来不想对你动粗的,你既如此不知好歹,想必少爷也不会怪我。” “少爷?就是昨天晚上贼眉鼠眼逃走的那个?”千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中却没有一点波动。 林晨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那窗上有个小洞呢,感情昨天有人来过了,只是这姑娘莫非是个武林高手,强到可以用内力抵御迷药? 疑惑着,他一转头却看到了床边的一摊血迹,那些蜿蜒到女子脚下的血迹显然不是自己的。 他心中一震,凑到女子身边悄声道,“喂,你莫非用刀子剐着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这时林晨才看到她额头的汗。 千城却是轻轻的一笑,“我又不是疯子。” 他心里刚松了口气,千城便举起了手撇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是这个,你要试试吗。” 林晨转眼一看,心中就是一跳,这沾满鲜血的绣花针……应当不会只扎了一次。 “不,不必客气了,我现在还算清醒。” 这女子……也太狠了。 千城看着林晨惊诧的目光也是有些无奈,她倒想少扎两次,只是这人一直在外面拖着时间,若是那黑衣人早些进来,也许此时已是一具尸体了。 本来就算她内力全无也可以轻易应付的,现下她气血流失过多,恐怕…… “小弟弟,我看你尚有余力,等下……” “姑娘,等下你一定要屏住呼吸把眼睛闭紧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 千城一怔,这世上也有人敢来主宰她的命运了? 但不知为何,她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林晨见她点头,心中却更是紧张了起来,他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自信的,只是那黑衣人就那么堵在门口盯着自己两人,况且刚才自己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自己要是想走,只要拼着挨两下的风险应当还是可以的,可要带着一个人…… “你若想自己走,只管走便是了,我绝不怪你。”千城见他为难的样子倒是早已习惯了,这世上的人都是如此,哪怕平日里再是侠肝义胆,碰到生命危险还是会明哲保身,这便是人性。 “你们两个聊完了没有,是自己痛快点跟我走,还是我将你们两个绑了带走。”黑衣人见他们俩在那嘀嘀咕咕的也有点不耐烦了,但他又不敢真的动手,若是伤了那女子他也不好交代。 “催什么催,就快完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一点也不沉稳!”林晨被打断了思考有些不耐烦道。 “呼。” 黑衣人深吸了口气,有些忍不住了,这卑鄙小子着实气人。 千城则被逗得咯咯直笑。 都这样了这姑娘还能笑得出来也让林晨很是佩服,“姑娘,最后一个问题,你昨日可捡到一条发带?” 千城闻言神情却是微微冷了下来,似乎碰到凌琼的事她总是无法保持淡定,“哦?那发带是你的?” “那倒不是,受人所托罢了。”林晨嘴角无奈的抽动了一下,十九到底是怎么到这凶险之地来的。 她这才点了点头恢复了平日里儒雅随和的模样,“派你这等功力低微的人来,看来这发带倒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林晨翻了个白眼,找个东西还要请个二流武者来不成。 想着,他转头冲着黑衣人和善的笑道,“大叔,我来此也只是找东西而已,待我去屋里翻上一翻自然就会走了,否则我拼上全力跑出去大喊……你我可都有难。” 黑衣人听的心里一突,这小子的身法他还是见识过的,可他三番两次被耍,此时也不会轻易相信,“你又在耍什么诡计?” 林晨摊了摊手,“都现在这样的情况了,我还能耍什么诡计?既然救不了人,总比两个人都被抓强吧。” 黑衣人这才有些恍然,说到底谁还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了。 “呵,如此我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找到东西立马就滚,若是在耍什么花样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林晨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就走到了里面翻找起来。 见他如此黑衣人也是不屑一笑,转头看向千城,“姑娘且随我走吧,不要一次次的挑战我的耐性。” 说着,缓缓的朝她走了过去。 千城虽然是理解的,不知怎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冲着黑衣人轻笑了下,握紧了手里的针。 这人看着是个老江湖,应该会在把自己带到那个少爷那里之前把针搜走,那自己…… 一会是划左边的脸还是右边的? 他会介意自己不再貌美吗? 千城皱着眉,烦恼的竟是哪边的脸他会比较喜欢。 “啪,嗒。” 越是功力深厚的人越是耳聪目明,一点细微的声音千城也能捕捉到。 想着刚才林晨的话,她竟鬼使神差的闭上眼睛。 “我就知道你小子还要耍花样!”耳边传来黑衣人的怒喊声,千城来不及细听,身子一轻便被林晨横抱了起来。 林晨屏息凝神,将轻功用到极致,闪转腾挪间已经来到了门口。 此时若是千城睁着眼,想必也能从他奇异的身法里看出些什么,可惜……一切都太巧合了。 黑衣人见他抱起那女子就往门外跑去心头大怒,追上前去运起全身内力便一掌向林晨腰间打去。 林晨怀里抱着女子也不回身阻挡,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掌,猛地转过头来冲着黑衣人就喷出了嘴里的东西。 那些夹杂着鲜血细如烟雾的粉末飘洒在空中,黑衣人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用手挡住了眼睛。 那些烟雾却顺着他粗重的呼吸,透过面罩进入了他的鼻中。 趁着他挡住眼睛的空档,林晨忍着痛一脚踏地飞上了院墙,转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黑衣人见状有心去追,一运内力却感觉身如火烧。 那些粉末竟是春药!黑衣人气的直咬牙,不甘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低沉的嘶吼了一声也只能无奈的盘坐在地运功打坐起来…… …… 林晨强撑着身体在屋顶上疾行着,气息紊乱,一如昨日带着十九。 “你为何不会被那烈性春药影响?”千城轻笑着睁开眼。 “你怎知……呼,是春药?”林晨此时也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可还是勉强的回复着千城的问题,与她闲聊应当能让她好受些,这女子现在想必也是害怕的吧? “因为……我方才,没有屏息。” 千城脸颊生红,如春的媚眼泛着水波,只是那只紧握绣花针的手却悄悄的抵在了林晨的胸口…… 第七十二章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林晨眉头紧锁,这可如何是好。 思索着,官山城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 周围一片寂静,连虫鸣的声音都微不可察。 “何人擅闯城门!”城门口的官兵倒是尽职尽责,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只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在这停留,他不知道那黑衣人什么时候能追上来。 看了看怀里面红耳赤的女子,林晨一咬牙脚上一用力便飞上了城墙。 “快来人!有贼人上了城楼了!” 一个官兵大喊着,整个城门口就热闹了起来。 林晨本就受了及重的内伤,连续的奔逃后此时又是过度的运功,气血翻涌下又是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正吐在女子的衣襟上。 “抱歉姑娘,我怕是不行了。”林晨背靠城楼躲避着搜寻的官兵。 一口血吐出来他倒是意识清醒了些,“我现在将你交给官兵,你应当就安全了。” 千城本想等他到了家就将手中的针刺进林晨的心脏,自己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但她有必须守身如玉的理由,哪怕这人救了自己……也必须要死,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晨竟想出城。 “你就……嗯,把我这样交给那些官兵?”千城喘着气,细汗不住的从她额头滑下打湿了林晨胸口的衣服,此时的她不止脸上,就连玉颈也是一片粉红,意识渐渐变的有些模糊,“你就不能回家吗?” 林晨瞥了瞥她的大腿,“大姐,你一直在流血,那贼人顺着血迹找到我家,我……咳咳,怕是老底都让人带走了。” “你……别把我交给别人。”千城双眼迷离吐气如兰,努力的拉住他的衣襟,“我宁愿死,也不要失贞。” 本是命令的言语,听她此番神态轻声说出来却更像是祈求。 凝视着从她手中悄然滑落的绣花针许久,林晨叹了口气,“林晨啊林晨,你何时才能改掉这好管闲事的毛病?” “在这边,快来人!” 林晨看了眼怀中已经失去意识,一个劲拉自己衣服的女子,林晨扭头将口中血腥的口水吐了出去,转过头来已是满眼的坚定。 来到城墙边缘,林晨眯着眼向外望去,城外树林密布,寂静的夜晚让漆黑的树林更显隐秘。 “奈奈的,不知道死了还会不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轻声呢喃着,林晨退后几步强忍着脑中昏迷的欲望,向着墙外纵身一跃…… “放箭!那人定是贼匪派来的探子!快放箭!” 几个官兵对着林晨离去的方向弯弓射去。 “嗤。” 这是千城还有意识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 …… “倾城,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简陋的草屋中,阳光透过支起的窗户照射进来,一个长相平凡的男孩泡在木桶里,旁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正提着木桶往里面倒着些黑褐色的药液。 奇异的是这些液体竟是清香扑鼻,男孩子似乎也很享受一般,一次次的将药液撩在身上。 女孩闻言,冰冷的双眼一抬,缓缓放下手中的木桶,猛地一挥手。 “啪。” “上次你问义父的名字,他让你绕着山头跑了一天一夜,你都忘了。” 女孩说着,看着他嘴角的血,眼中竟闪过些暴虐的兴奋。 男孩却像是习以为常一样,笑嘻嘻的摸了摸通红的脸颊,“义父不让我问他,可没说不让我问你啊。” 女孩冷冷的看着他,眼中的兴奋也慢慢变成后悔。 年纪尚小的男孩当然是看不懂这些复杂的眼神,他也只知道每次倾城打自己都是为自己好,但有一点却很奇怪,每次倾城打完自己,第二天她也会伤痕累累。 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飞过,女孩低头又提起另一个满登登的木桶。 “义父说我罪业深重,不配用他的姓。” 女孩说着,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好像浑不在意一样,只是提着水桶的手却捏的通红。 “哦,那要不你跟我姓吧。” 往身上撩着水,男孩憨憨一笑着说道。 “啪嗒。”女孩手上的木桶却是掉在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我说你跟我姓林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要谁去同意。”男孩一怔,看着女孩认真的说道。 女孩低着头沉吟了半晌,也不回应,提着倒在地上的木桶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男孩见她如此,抿了抿嘴,有些失落。 从草屋中出来后的女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的坐到了铜镜前。 半晌,一声声比方才打男孩更响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惊的门外树上一对结伴休息的麻雀各自纷飞…… …… “林……” 迷迷糊糊中,千城醒了过来,耳边是些雀鸟飞过的声音。 身上有些酸软无力,下身有些不舒服,但她知道,她还是处子之身。 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昨日那个九霄宫弟子苍白的脸。 千城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坐起了身来,四下打量了一番。 这间庙已经废弃了很久,莫说窗门了,连屋顶都像是一阵风可以刮塌的样子,嘲弄的看了眼破旧的佛像,千城又转眼看向躺在地上的男子。 此时的他赤裸着上身,里衣缠绕在他肩上,鲜血淋漓,外面的布衣则是盖在了自己身上。 看着他那不知在哪洗的干干净净的手,千城浑身竟不知为何颤抖了起来,眼中带着愤恨,千城的手慢慢的按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看着男子苍白的面容,想起他昨日的舍身相护,千城的手又一直未曾收拢。 她本是个心性凉薄之人,但眼前的男子却让她三番两次的失了手。 身旁已经熄灭的炭火还冒着烟。 半晌,最后一缕青烟也终于消失了。 思虑再三的千城还是缓缓收回了手,“罢了,看在你让我做了个好梦的份上。” 梦境里的他仿佛就在眼前,千城心中止不住的思慕与爱恋着。 “喂喂,别犯花痴了,虽然我知道我是很帅,但你也不用这样吧。” 醒来的林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点,只是那只往后藏了藏的右手却没有躲过千城敏锐的目光…… 第七十三章 底线 脸上笑嘻嘻的,几番动作牵动的伤口却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昨夜逃到这里,林晨已是疲惫不堪,左肩上的箭已经被他折断了,神奇的是自己内伤外伤,浑身是伤竟然没有太多虚弱的感觉,反而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慢慢复原。 开挂? “嘀。”“嗡。”“叮咚。”…… 徒自在那表演了一会口技,系统是没有触发的,他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嗯……” 躁动不安的娇哼声把林晨从白日梦里拉了出来。 看着周围嘈杂破旧的环境他皱了皱眉,收集了些干草,将女子放在了草堆上便开始生火处理伤口。 面前火光摇曳,林晨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将衣服脱了下来,简单的包扎了女子腿上的伤,咬着撕开的麻布就要拔肩上的箭头,咬牙间背后的喘息声却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喂,大姐,你能不能安静点。”林晨烦躁的将布块取下来开口说道。 当然千城是没法回应的。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重,林晨长吁了口气,转过身来趴到千城面前将手中的布块一把塞到了她的檀口中。 “嗯,这下好多了。” 林晨松了口气又回到了火堆前。 倒不是他不怜香惜玉,两人现在的状态都很不好,节省些时间也是有必要的。 “噗。” “哼……” 拔箭的过程倒是简单,可那痛楚却是远远超出林晨想象的,满脸大汗的他也只能心中暗暗感慨一句关二爷牛批了。 伤口的血液本来已经凝固,这箭头一拔,一股血液便涌了出来重新覆盖在上面。 林晨咬着牙,将剩下的布料用力的缠了上去,嘴巴咬着麻布,右手用力一拉,这简单的包扎就算是齐活了。 喘着粗气,林晨拿起沾着些血肉的箭头,一眼都不想多看直接扔到了火堆中,火光被砸的晃了晃,又映在了他脸上。 手上身上黏糊糊的有些难受,林晨深吸了口气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他记得门外不远处有个小水潭的。 …… 小水潭被周围的树木包围着,凉爽的夜风吹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偶尔还会有两只流萤互相追逐着飞过林晨的身边。 树木都是有些年头的大树,把这里挡的严严实实的,倒不会有什么下流女子来偷窥林晨这美男子擦拭身体。 “嘶。” 林晨蹲在水边清洗着身上的血污,偶尔拉扯到伤口就会痛呼出来,很是没出息。 “哎,悔不当初啊。”此时的他脑中都是临出来时玉娘的叮嘱。 但自己真的后悔吗? 林晨扪心自问,这天下的不平事太多了,自己不可能,也没那个本事管得过来,但要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姑娘被掳走,自己又真的能做到吗? 摇了摇头,答案他心中很确定。 也许自己很弱小,也许自己称不上是个侠客,但林晨也想尽自己所能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是为了什么公理正义,只为自己能问心无愧。 见到那些欺凌弱小的人,袖手旁观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也许这方面自己跟那林千城挺像的? 想着,林晨自己都笑了起来,那等名震江湖的侠客又岂是自己能比的了得。 提起林千城,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皱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算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越想去回忆越记不起来,等什么时候完全不记得了,说不定不经意间就会回想起来,对了,回去还得提醒那姑娘要帮自己保密,自己可是为了救她才扯的慌。 那姑娘……那姑娘! 林晨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朝着破庙飞奔而去。 水潭离破庙倒是近的很,只几息间,林晨就来到了几近昏迷的千城面前。 “麻蛋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他看着眼前扔在不住扭动的千城,头疼的直冒冷汗。 脑中想起她之前拉着自己衣襟的决绝,恐怕发生了点什么这姑娘是要自尽的。 但若是再不发泄,如此耽搁下去谁知道这女子之后会不会变成个花痴…… 林晨不是无能,这样皎月般的女子躺在面前任自己予取予求,要说没点想法谁也不信,只是他有自己的底线,这种不出自本意的欢爱绝不是他想要的。 深吸了口气,林晨搂住千城强忍着心中旖旎的想法,白净的大手便缓缓伸了出去…… …… 京都,皇宫。 “您老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 富丽堂皇的书房里,一身明黄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手执书册坐在书案前,就着明晃晃的烛光对面前的老者道。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肃穆。 “我来完成约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中年人恍然的放下手中的书拍了拍脑门,“您看看您看看,我都快忘了这事了。” “第一件事,我帮你带那男孩走,第二件事,我帮你约束武林人士,现在,你可以说第三件事了。” 老者说着,深邃的眼睛有些迷惘,像是陷入了回忆,“如此,我欠你父亲的人情便还清了。” 中年人却并未回答,缓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声音有些颤抖道,“他……还好吗?” “你既然想让他过最平凡的生活,他自然不能在我身边。” “也……是。” “听闻近日有内阁重臣谋反,我帮你肃清内阁,便算是完成了与你父亲的约定如何?” 老者轻描淡写的却说着震惊朝野的话。 中年人回过身来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把他们全收拾了,我这天明你来维持?”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中年人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缓缓的走回了书案前。 “胡厉手中的厉军兵权,如何?”中年人笑眯眯的说道。 “办不到。”老者闻言眸子闪了闪淡然道。 “咳咳咳,那你一副什么都行的样子干嘛……”中年人被口水呛的直咳。 老者瞥了他一眼,“我这辈子都不想见那老头子,何况就算厉军兵权在你手上,他们也不会听命于你的。” 中年人呵呵一笑,“这我当然知道,可这,才是朝中最不安定的因素。” 他顿了顿,目光渐渐飘到了书上,“谋反的是谁我自然心中有数,不如说,这些年的动荡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老者闻言也不禁动容,“你?搅乱自己的国家?” “呼,胡先生太厉害了。”中年人吐了口气,“厉害的天下皆知,厉害的带着父亲打下这偌大的天明江山,但!”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高,“但正因为如此,若有一天胡先生拿了这天明江山,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哪怕是那个谋反的死胖子也会心悦诚服!” 他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竟将书案上的东西尽皆扫到了地上。 这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顷刻间门外便响起了许多呼喊声。 “小人之心。”老者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走到门口,“看来你今日是想不到了,改日我会再来,希望到时你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说完,须臾之间已不见了老者的身影。 中年人气喘嘘嘘的扶着书案,眼中的阴暗似要撕裂面前的空气。 “幽儿……幽儿,你不要怪我幽儿,我们的孩子不应该背负着这份仇恨……” 门外的大太监挡在门口挥退了赶来的御林军,看着跪伏在地的中年人叹息了一声,便不在多看一眼。 第七十四章 回城 “小姨!?为啥?”林晨诧异道。 “小女子二十有五了。”眼前的千城微微一笑,“皇子殿下方才说自己十八?” 林晨目光闪烁,“对,对啊……” 顿了顿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什么皇子不皇子的,亏那黑衣人还疑神疑鬼的。” 这时代的女子对年龄都是避之不谈的,这姑娘倒是有些不同。 千城也是不禁笑出了声,“那就对了,你唤我一声小姨不吃亏吧。” 两人在草堆上相对而坐,都尽量让自己的谈话显得平静些。 “小……呃,你还是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林晨认真尝试了下,果然还是叫不出口。 “哈哈哈哈,哪有问人名字的时候不报上自己名字的。”千城被他那吃瘪的样子逗笑了,心中的阴郁也消散了些。 “……二三,在下易二三。”林晨差点把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仔细一想才发觉不对,自己调戏林千城还假装皇子的事情要是被面前这女子透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自己还对她…… 悄咪咪的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千城皱了皱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咳咳,父母之命,没办法,姑娘呢?” 千城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决定吓吓他,“嗯……白芷。” 林晨眼睛一亮,好名字!想了想又皱起了眉,“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疑惑的看向千城,却见她憋着笑戏弄的道,“唔,能不熟吗小外甥,我主子可是你的小妾。” “白,白白白白……拜拜了您内!”林晨人都听傻了,愣愣的看着对面笑的直捂肚子的千城,白了半天起身就往外跑。 “小外甥,你若踏出这破庙半步,我保证主子明日就到。” 林晨身形一顿,颤巍巍缩回了迈出门的右脚,回身勉强一笑,“白……啊不小姨,你看我这也是为了救你……” 说到这他微微一愣,“神捕府的巡捕不都是高手吗,为何……” 等了半天,对面的千城才慢慢的止住了笑声,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说来也巧,前日来此办案被一恶徒所伤昨日才会被那人的迷香得逞。” 她说的半真半假,却是合情合理。 林晨顿时就信了八分,“原来如此,那恶徒真是太可恶了,敢伤我小姨,若是让我碰到了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听他一口一个小姨的讨好着,还扬言要打他自家的宫主,千城差点又没忍住笑出声,“罢了罢了,那恶徒也非你能够应付的。” “嘿嘿,还是小姨心疼我,那我胡言乱语之事……”林晨谄媚的凑到千城身边。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千城揶揄的看着他。 “赴!汤!蹈!火!”林晨直起身来郑重道。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千城仰头一笑,“罢了罢了,带我回官山城吧,你这幅模样没有我恐怕是回不了家了。” 看到千城皱着眉挣扎着要站起来,林晨忙上前扶住她,“白姑娘,门外不远处有个水潭……” “不必了,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洗漱不成?还是你来帮我擦拭?” 林晨看她白了自己一眼忙接过她手中的外衣穿在身上,讨好的笑道,“不敢不敢,我马上把您送到官山城衙门。” 阳光透过破败的窗门洒了进来,破庙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除了那一堆熄灭的炭火,什么都不曾改变…… …… “白姑娘,真的不用我背着?” 树林里,林晨看着身边拄着树枝一瘸一拐的千城有些不忍。 “我还没脆弱到需要你来背。”她一向是个要强的人。 听她如此说,林晨也不好勉强,“好好好,您老人家说了算。” 两个重伤并排走了半个时辰,眼前忽然一亮,开阔的官道已经近在咫尺。 “我去,真不容易。” 像林晨这样的路痴能走出树林着实不易,当然事实上都是千城带的路。 “我记得附近有个茶摊,先去歇歇吧。”千城说着,率先往前走去。 林晨闻言忙一头冷汗的拦住了她,“白姑娘,你确定咱俩这个样子过去?” 皱了皱眉,千城看着他疑惑道,“怎么?” “咱们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满是血污……人家不报官?” “呵呵,你以为人家做的是什么人的生意?走吧,小外甥。” 看着她缓步离去,林晨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也跟了上去。 …… “老板,可有酒吗?” 果然,两人一坐下来旁边的茶客虽然有些侧目,一为千城的面容,二为两人身上的血渍,但茶摊的老板却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应了声。 林晨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小姨威武。” 千城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半晌,老板端上了一壶酒和两个小杯。 “伤口还疼的话就喝一口吧。”千城取过酒杯倒了杯酒放在他面前。 接过酒杯,林晨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姨,谁告诉你喝酒止痛的。” 千城眼中有些复杂,面上却是微微一笑,“我喝了几年的酒,你说呢。” “这话说得,你莫非痛了几年不成。”林晨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咂了咂嘴,这酒淡的都没什么味,正要再倒一杯,却听对面的千城轻声呢喃道,“痛了几年?十二年了吧。” 说着,将手中的酒壶提到嘴边。 林晨一怔,见她将酒都喝完了才开口问道:“十二年前?你才不过十三岁……” “我说,你便听,不许多问。” 她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林晨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个八卦的人。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沉默,林晨找老板要来了一壶水喝着,千城则是双眸惺忪,似在回忆什么。 只是很快,这份平静便被打破了。 “他娘的,还好老子跑得快!那冰狱堂数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朝着陶府去了,肯定是去闹事的。” 两个像是从官山城出来的男子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其中一个黑衫大汉满头大汗大大咧咧的说道。 “可不,听说城里的捕快都赶去了。” “捕快?别的地方的捕快我不知道,咱官山城的捕快有个屁用。” “别说这么多了,当心被人听了去,咱们喝口水就快走吧。”这人说着还左右看了看,看到林晨两人的时候顿了顿才转开目光。 千城脸上虽然多了些灰尘,却也难掩那份魅力。 两人闻言皆皱了皱眉,林晨更是心里一突,慌忙站起身来走到两人旁边抱拳道,“两位兄台刚说的陶府,可是城南那个?” 听林晨过来询问,黑衫大汉倒也爽快,点了点头,“正是那户,我俩赶着去别地正巧路过那里,好家伙,浩浩荡荡几十人,跟打仗一样。” 林晨抱拳致谢,匆忙回到千城身边,还没张嘴,就听千城先开了口,“带我去,我们也凑凑这个热闹。” 欣喜的点点头,林晨走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而起,冲着官山城飞奔而去…… 留下一群错愕的茶客,和欲哭无泪的老板。 “我的酒钱……” 第七十五章 不管 “吕放是吧,以前那个叫什么侯帅的倒还识相点。” 陶府门口两批人互相对峙着,只是冰狱堂弟子们明显气势汹涌,另一边的陶府护院们则是有些瑟瑟发抖。 吕放背对着陶府院门不卑不亢道,“我说了老爷小姐不在就是不在,你若有事来寻便送上名帖,改日我陶家必登门拜访。” “哈哈哈,名帖?这官山城还有不认识我杨宁的?今日你若不让开,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二流武者和你这种不入流的到底有何区别!” 出言的正是冰狱堂主杨宁。 本来林千城亲至,他是不敢这么放肆的,可今早到卢府一问才知道那女子好似已经离开了。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吧?像林千城那等大人物还有时间在官山城这种小地方多待不成?只是可惜了见不到那皎月之容,有些可惜。 “杨堂主这便是要不顾神捕府制定的规矩?”吕放捏紧手中的剑也有些慌张,冰狱堂是个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 杨宁闻言嗤之以鼻,“千城大人的规矩谁敢不从?你睁开你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册子。 吕放定睛一看,只见册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婚书二字。 “看到了吧,我们这是受卢家公子所托前来接亲的,识相的就赶紧闪开,否则就别怪大爷不客气!” 一众护院听着也都有些打退堂鼓,小姐与卢家公子的婚事可是老爷亲自应的。 “你们打伤刘教头强逼老爷签婚书,老爷若非顾忌我等安危又怎会就范,你们竟还如此嚣张跋扈!”吕放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刘教头也是个宽厚的人却无缘无故的遭了这等罪。 果然,一听吕放说起这事,护院们便有些同仇敌忾起来。 “就是,老爷视我等为子侄,此时正是报恩的时候!” “刘教头辛劳半生,临老了却遇到他们这样不顾礼法的流氓,当真是不幸。” “大家撑一撑,等捕快来了把它们全拉去下大狱!” “给刘教头报仇!” 看着身后义愤填膺的同僚,吕放有些欣慰喊来了左边一个年轻小伙,“小李,去叫府里的家仆侍女通通躲起来,一会打起来别误伤了他们。” 说着,还朝他使了个眼色,小李心领神会的点头应了一声,向着香芸的小院疾步而去。 这边气势高涨的斥责,传到杨宁耳里就有些刺耳了。 只见他阴沉着脸开口道,“哼,捕快,便让你们看看那些捕快在我杨某人面前敢不敢多说一句!” 说着,他微微转头,“堂众们都给我听好了,捕快不来不许动手。” 嚣张的话语在两拨人中间回荡着,一下子就镇住了场子,护院们虽然也都不说话了,但还是气愤的看着他。 冰狱堂弟子则纷纷应是,不屑的看着对面,他们武艺不高,只与陶府的护院们相当,但架不住他们堂主是这官山城第一人啊。 “你们捕快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管用啊。” 听着林晨在耳边抱怨,千城嘴上带着笑,眼中却渐渐有些怒意。 两人已经趴在远处的屋顶看了一会了,林晨本想出面,却被千城以‘你去了也是挨揍’为由拦住了。 “不急,我便看看这官山城的捕快是如何办事的。” 这话一出口,林晨竟不禁打了个哆嗦。 转头看了看笑靥如花的千城,他咽了口口水,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轻易惹这人。 “只是,这陶府护院大多是我的朋友……” “放心,他们不会白死的。” “???” “怎么小外甥?不满意?事后我帮他们报仇够不够?” 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林晨不确定的说道:“这……光天化日的,冰狱堂总不至于杀人吧……” “你既然心里清楚,又着的是哪门子的急。”瞥了他一眼,千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林晨有心辩解,转念一想,也许在这些高手眼中,只有死和不死吧…… 其实他不知道,天下高手何其多,像千城这般心性的却是独一无二…… 思虑着,陶府门前的形势又有了变化。 “杨宁,你真当自己可以只手遮天?” “呵,我杨宁在偌大个武林江湖中不过是个蝼蚁,可在官山城,这天,我便遮了又如何?” “你!” 吕放气的面色铁青却又无可奈何,捕快拿人也是要凭证的,偏偏这杨宁做事一向胆大心细,滴水不漏。 “何人在此闹事!”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际,远远地,一群穿着捕字衣服的人走了过来,领头之人正是本地捕头陈良。 只见他走上前来皱着眉看了眼杨宁,“杨堂主何故包围陶府。” 只是除了他之外,身后的捕快皆是一副晃晃悠悠看戏的模样,这句质问属实没有什么威力。 “陈捕头错怪杨某了,杨某只是受好友所托前来接亲罢了。”说着,杨宁再次拿出婚书交给陈捕头,只是婚书下又似乎塞了点别的什么。 陈捕头拿着那婚书看也不看,将婚书与银两一起还给了杨宁。 他倒也不笨,平日那些人也就算了,这陶府也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 “你这阵仗可有半分接亲的样子?速速去将花轿抬来,你既有婚书在手,陶老爷想必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这话说的倒是两不得罪,但却相当于默许了杨宁的行为。 卢府那边酒席都没摆,杨宁此番过来寻事自然不是真的接亲。 只是想起卢府那边的事他就有点憋不住的想笑,这陶家小姐说来也是大胆,还未出嫁就带着自己的姘头满街跑,自己这次受命前来便是为了给这陶府压力,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他就不知道了,这些世家老爷的心思总是黑的。 “陈捕头,你可万不能信了这人的说辞!”吕放走到两人身前,冲着陈捕头抱拳道,“没有媒婆没有花轿,连婚期都未曾通知过,谁家接亲是这样的,这杨宁摆明了是来闹事的。” 陈捕头挑了挑眉,还没回应,杨宁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小子,你三番四次的挑衅于我,今日免不了受那皮肉之苦了!”杨宁阴着脸低声道。 陈捕头闻言心里一惊,忙一挥手领着众捕头躲在了一边。 吕放见他此番作为,顿时面沉如水,脑中闪过重伤的刘教头,咬了咬牙,捏紧了手中的细剑。 微风吹着些灰尘和细纸屑从地面匆匆飘过,冷汗滑过他紧锁的眉头,混战一触即发…… “头儿,这般打斗,咱们不管吗?”陈捕头身后一个新来的捕快不解的问道。 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陈捕头没好气的道,“管管管,你去管吧,那杨宁可是二流武者!” “可神捕府的规定……”小捕快有些委屈。 陈捕头抿了抿嘴唇,“千城大人只说不得无故对平民出手,杨宁不是说那护院挑衅他了吗,况且这护院也算不得平民,只要冰狱堂的人不进陶府,咱们就不管。” “可这护院护的不就是平民吗……”小捕快嘟嘟囔囔的,倒没让陈捕头听见。 转眼看到杨宁掌心附上的蓝色的内力,陈捕头脸颊微抽,“进了,也不管……” 第七十六章 香芸决意 “住手!” 一声清脆的大喝声打断了两方的剑拔弩张。 杨宁收起了内力眯起眼睛,众人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向陶府门内望去,只见那陶府小姐一袭桃色长裙,右手端在腰间,领着侍女和护院信步而来,不卑不亢,气势滂沱,眉眼间竟让人有种英气十足的感觉。 “杨堂主如此恣意妄为,可是欺我陶府无人?” 身后的侍女和护院都是满脸的无奈。 吕放果断的瞪了小李一眼,小李苦着脸委屈的摊了摊手。 “吕大哥你不必怪他,只是大家为我陶府出生入死,我陶香芸又岂能作壁上观。” 宛转悠扬的声音清晰的传到在场的所有人耳中。 护院们顿时满脸动容,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为陶家护院,值! 香芸话音一落,缓步越过众人,走到杨宁面前正视着他,“杨堂主请务必给我个说法。” 夏日的热风吹不净她额间的香汗,恍惚间众人只觉得这里站着的不是个名门千金,而是巾帼将军。 就连一向在官山城横着走的杨宁也不禁甩了甩头,有些恼羞成怒,自己竟有那么一瞬间的紧张感。 婚书又再次出现在他手中,“呵,陶小姐莫不是忘了这个?” 香芸却是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这婚书我自然是见过的。” “既然如此,陶小姐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缓过神来的杨宁又是一脸的得意,只要有这婚书在手,自己师出有名任她陶家是何大门大户也占不到理去。 “这婚书却是与我无关。” “陶小姐在与我说笑?这上面可是明明白白的签着陶老爷的大名。”杨宁皱着眉道。 香芸轻轻摇头,“上面可有我陶香芸签字画押?” “陶小姐这就是要悔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何时轮到你在此诡辩!” 杨宁沉着脸,一句话就把悔婚的帽子扣上了。 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香芸反而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确实如此,但,我天明律法,哪条规定了子女的婚事便要由父母做主?” 顿了顿,香芸正经神色道,“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才算,香芸已有了心悦之人,便是违了世间的一切常理,此生,也非他不嫁!” “这……”杨宁自己也没读过两年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哪敢跟香芸谈论律法。 “这等离经叛道的言论,当真是亘古未有……” “那我……”香芸一挥手将身后护院手中的细剑拔出,直指杨宁,“便做这千古第一人吧!” 远处的柳树枝微微摇摆着发出哗哗的声音,陶府门前数十人聚在一起却是鸦雀无声。 众人都好像魔怔一样,齐齐将目光投向了那柄剑。 剑尖微微颤动着,就好似在场众人的心神。 那剑身却是纹丝不动。 像极了某个女子的心意…… 好半晌,杨宁才回过神来,额头已是细汗遍布,一个二流武者竟被个纤弱女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陶……陶小姐这是何意!”第一个字有些颤抖,杨宁气恼的将声音提高了三分。 “杨堂主觉得这是何意?”香芸轻描淡写的微微一笑。 杨宁一脸的阴沉,这女子三番四次的让自己丢了面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给她些教训。 “哼,陶小姐莫要耍那自刎的把戏,你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不吃那套。” 轻笑着摇了摇头,香芸举着剑的手有些酸,但她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来的,“我不是那等脆弱的女子,今日你若再拿那婚书辱我清白,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这边的众人都被香芸坚毅的模样震慑住了,远处屋顶上的林晨差点被她气死。 “这笨蛋,耍什么帅啊!” 看他急的直跳脚,千城则是恍然一笑,“怎的,那女子是你相好的?” 林晨也没解释,这会他是再也等不下去了,香芸娇娇弱弱的若是挨了一下恐怕都不是小伤,“白姑娘,你且在此稍候,等我料理了那些人便过来接你下去。” 说着,转身就要跳下去。 千城眉头微皱,“我方才说了,你去了也是挨打,你武功如此低微,如何护你心中所爱?” 背对着千城,林晨双目低垂,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白姑娘,保护一个人,并非是要你强到把整个天下拿来给她……而是在她面对整个天下的时候,站在她身前。” 话音一落,在千城满眼的不可置信中,林晨一个抬脚向着远处的陶府飞掠而去。 “陶小姐,你莫非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拿着凶器主动挑衅于我,哪怕是千城大人亲至,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香芸一脸的坚定。 “保护小姐!” “干他娘的冰狱堂卢府,想娶小姐便从我身上踏过去!” “便让那些在一旁看戏的狗捕快见识见识我陶府的骨气!”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如此坚强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况且愿意陪着护院一同战斗的主子,除了陶家又有哪里会有呢…… 众护院一拥而上,将香芸护在身后,皆无畏的看着杨宁,哪怕对方有着绝对碾压自己等人的武力。 香芸心下感动,自己到底是找了一群好护院。 林晨脚步颇快,几息间已经悄悄混进了冰狱堂的队伍里,只待时机一到就会出手偷袭……嗯,出手袭击杨宁,只要得手,自己等人就有了一战之力。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杨宁这辈子见过那么多女子,你不是最弱的,却是最大胆的,今日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手段,真正的武林人士绝非你们这些蝼蚁可以挑衅的。” 杨宁抚掌大笑,眼中的暴戾溢于言表,手上又再次蒙上了一层蓝色的内力。 陶府这边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大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随时准备拼命一搏。 笑什么笑,笑的这么灿烂,一会让你别的地方也灿烂起来! 林晨盯着他身后某个位置,将刚才从路边捡来的木棍悄悄的握在手中。 两方此时都拔出了武器,这等打斗碍于捕快在侧人命是不会出的,受伤轻重,就是各安天命了。 众人此时都回到了开始的状态,不同的是护院们此时都气势昂扬,看的冰狱堂弟子心里直发毛。 她怎么还没来?看着眼前这般光景香芸眉头微皱,心里渐渐的有了些焦急,正自做着别的打算,耳边终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 “林千城那个没用的家伙,整日只会欺负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却连你这只跳蚤都管不住,当真好笑。” 几次三番的被人打断,杨宁肺都要气炸了。 “哪个混账王八蛋在那嚼舌根,给爷出来!” 一个白衫俊公子皱着眉从陶府大门跨了出来,“你说我是王八蛋?” 香芸脸上终于露出了两分松懈的笑意,她,总算是出来了。 耳边响起这人的声音,林晨也是松了口气,自己怎么忘了那位大爷还在陶府呢…… 第七十七章 莲婷公主 “毛都没长齐也学别人出头,识相的速速滚开,打你这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爷都嫌手脏。” “你说谁小白脸!” 陶府本就坐落在城南的偏僻处,冰狱堂来寻事的时候,旁边的人也早都跑光了,此时周围倒是颇为安静。 “哼,说的就是你这混账王八蛋……” 杨宁骂的正爽,却听得在一旁观望的陈捕头颤颤巍巍的走了上来,“莲……莲,莲婷公主?!” 叶连庭正要上前教训杨宁,闻言双手环抱皱了皱眉,“你见过我?” “小,小人三年前的花朝节有幸在京都见过公主与小督国游街赏花……”说着,陈捕头跪伏在地,恭敬的拱手磕头,“小人官山城捕头陈良,见过莲婷公主。” 陈捕头这一出一搞,在场众人都有些懵了,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怪异。 香芸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之前只知道叶连庭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是个公主! “唔,这下没架打了。” 莲婷撇了撇嘴,有些兴致缺缺。 她没想过这种小地方竟也有人认得自己。 半晌,还是香芸先缓过神来,转身理了理衣裙跪在地上微微低头,“民女见过公主殿下。” 身边的护院们见自己小姐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有样学样的的跪倒在地,“见过公主殿下。” 她身后的冰狱堂众人可就傻了眼,尤其是杨宁,此时的他低着头冷汗一个劲的流,自己方才好像骂了她王八蛋…… “混账的东西,命不要了,快快过来跪下!”前方的陈捕头大喝一声,招呼着一群愣头愣脑的捕快们上前见礼,这话却着实说道了杨宁心里。 “草,草民杨宁见过公主……”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杨堂主缓缓的跪了下去。 他是有实力,在官山城这小地方称王称霸,可跟皇室比起来,他大概连蝼蚁都算不上…… “嗯?你刚才骂的很过瘾嘛,杨宁堂主。” 莲婷一脸戏谑的看着他,既然身份暴露了,她的行程恐怕也就到此结束了,只是答应了林晨的事…… 见杨宁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莲婷转头看向陈捕头,“喂,你带着这些人跟我到衙门去,他们惊了本宫的驾,全部给我关到大狱里,若是叫我知道有哪个人提前出来了,到时黎州的驻军前来,可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不是不想定他辱没皇室的罪名,只是他若一句不知者不罪大概率还是要从轻发落的,这样一来,反而不妙。 杨宁闻言则是大松了口气,等风头过了自己有的是手段出来,大不了到时找个地方藏着就是了。 看着杨宁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莲婷也是如释重负,这样的话,冰狱堂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吧 想着,她朝身后招了招手,梅香欠了欠身恭敬的走了过来。 见两人要走,香芸也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 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莲婷和善的看着她,“这几日在陶府住的很是舒心,也多谢陶姐姐的照顾了,帮我……跟林晨说一声,我走了,答应他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叫他一定要来京都,到时我会带着他们几个好好转转的,还有……对不起。” 说着,朝着街角的方向瞥了一眼,意味不明。 香芸点点头,看着莲婷公主领着众人缓缓离去,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第一次见她还以为是个离家出走的贵公子,没想竟是个皇室公主,这世间的缘分当真奇妙…… “小姐,这……” “无妨,我们回去吧。” 并未多做停留,一群人围在此处也遭人诟病,香芸呼了口气便领着众护院走进了陶府。 …… 林晨早就在莲婷出面的时候就躲到了街角的阴影处,此时真的是人都看傻了,这叶公子不但是个女子,还是个公主? 麻蛋的,这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自己也没必要此时出面,免得现在这副样子吓到了香芸。 脚步轻踩,林晨甩了甩发麻的手,几息间就消失在了这里,只留下一根小树般粗细的木棍在地上滚来滚去…… …… 回来的时候,千城枕着手望着天,衣袖悄悄滑落,露出半截如藕似玉的手臂,看得林晨花了眼。 陶府前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莲婷公主她自然是认识的,所以到最后也并未出手。 低头看着她眼中复杂的神色,林晨尴尬一笑,“白姑娘,方才那些话并没有说教的意思,你没生气吧?” 千城也不回答,平日里时而冰冷时而癫狂的眼中此刻满是迷茫。 “你和他有些像……平凡,善良,莽撞,但你和他又完全不一样……” 嬉笑的挠了挠头,林晨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白姑娘,其实你可以更坦白些,你叫我小白脸我是不会生气的。” 千城微微一怔,半晌,单膝蜷起坐起身来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轻笑一声看着他,“你脸皮倒是挺厚的。” “过奖过奖,白姑娘,我送你到衙门去吧,那边的人应当会护送你回京都的。” “唔,不必了,我还有主子交代的任务在身,不便现身。” 其实她是不想见到莲婷公主。 “哦哦,这样啊,那我带你去医馆吧,恰巧我有两个朋友还在那里。” 林晨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些官家做事总是神神秘秘的。 想起玉娘,林晨看了看肩上的伤又是一阵头疼,这下,糟了…… “朋友?” 千城皱了皱眉,莫非还有其他九霄宫的弟子在此? “哦,白姑娘不必担忧,那是我的两个表妹,不是武林人士,不会影响你的任务的。”林晨看她有些犹豫出口解释道。 看了看两人现在的状况,千城也没了拒绝的理由,毕竟在恢复功力之前,自己确实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一番。 “小外甥,若是暴露了我的身份,导致任务失败了,到时主子要我交代,我可是要把这里面的事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的。” 咽了口唾沫,林晨扯了扯嘴角,“放心放心,我那两个表妹绝对是平民百姓,我发誓!” “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们走吧。”千城揶揄的看着他,缓缓的站起了身。 看她那费劲的样子,林晨伸出手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先说好,那医馆的大夫有些老不正经,但心肠还不坏,您可要多担待。” “放心,我对老者……一向很宽容的……” 第七十八章 各方动态 玉娘心中其实有着诸多想法,许多只属于她的秘密她都不能去和任何人说。 比如她对林晨到底是种什么感情…… 任她再聪慧再有才华,也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二十岁小姑娘罢了,你问她为何林晨一夜未归她便如此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她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这种情况自林晨去允州开始就越发明显。 看了看眼前熟睡的十九,玉娘攥着衣襟来到窗边,凝视着医馆里的枣树愣愣的出神,“娘亲,玉娘……这是怎么了……” 正自忧愁,院里忽的响起了敲门声。 “来啦!” 医馆老大夫在前院诊治病人,这内院便只剩下一个学徒小五了。 “林大哥……” 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看着进来的人,玉娘眼角竟像是有些湿气,掀开门帘急匆匆的便跑了出去。 “白姑娘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很崇拜捕快的尤其是千城大人,那崇拜的,真是五体投地,巴不得在家里供个牌位日夜参拜。” “呵呵。” 迎面而来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林大哥,以及一个女子。 怎么又是女子。 玉娘皱了皱细眉,最近林大哥似乎有些太招女子喜欢了。 “小五哥,快收拾间屋子,这位姑娘杀鸡的时候砍伤了自己的腿,方便的话再拿些金疮药给她。”林晨笑眯眯的看着开门的学徒小五道。 小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林大哥,这是?” 还没来得及回复玉娘,扭头迎着千城疑惑的目光,林晨赶忙出言辩解,“哦,是邻家表哥的意思,我俩就是那传言中的青梅竹马。” 千城好笑的看着林晨,早知道这人不会把真名告诉自己的。 “哦,表妹,这是我在街头菜市认识的白姑娘。”林晨转头望向玉娘,双眼微闪,企图蒙混过关,“我这不是找完东西准备买只鸡给你们补补嘛,就是白姑娘杀鸡的手艺不太好,你看我这一身的血……污……” 话没说完,便被玉娘咬着嘴唇泫然欲泣的样子无声的打断了,想好的说辞到了嘴边也不忍再说,尴尬的笑了笑。 看着走到眼前颤巍巍的伸手掀开自己上衣的玉娘,林晨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表妹……” “疼吗……” 指尖微微颤抖着,玉娘轻轻的触碰林晨肩上的伤口,只是那强忍着眼泪的颤音,仿佛疼的是她自己一般。 “嘶,不,不疼,嘿嘿。”嘴上这么说着,那满头的大汗和一直躲躲闪闪的目光却是毫无说服力。 耸拉着脑袋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玉娘的责骂,抬起头再看都甚至没能在她眼中找到任何除了疼惜之外的感情。 千城在旁边看的兴起,这小子长相平凡武功低微,何德何能当得这女子如此喜欢,当真是奇怪。 “林大哥你且去大堂里与这位姑娘休息一会,我去帮小五哥多拿些药来。” 将伤口再次包好,玉娘竟是未多看半眼,衣袖上的血渍也来不及清理便向着药房疾步赶去。 没有哭泣,没有询问,没有责骂,甚至连关心的语句也不曾出现。 望着玉娘的背影,林晨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玉娘离去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却强忍着不曾显露半分。 “她就是不想让你如此才强装镇定的,你这样反而辜负了她的心意。”见林晨如此低落,千城出言点破道。 “呼,我又何尝不知呢,她一向如此蕙质兰心,反倒是我,一直在让她为我忧心。” 千城背着手有些疑惑,“有些时候我是真的看不透你,没有任何优点也就罢了,还莽莽撞撞的,为何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子为你倾心?陶家小姐也是,眼前的表妹也是。” 林晨被她说的翻了个白眼,“大姐,我莽撞还不是为了救你,再说了,我与表妹那是兄妹之情,与陶小姐更说不上是男女之爱,何来倾心一说。” “哦?”千城看破不说破,轻笑一声往前走去,“那便是我眼花了吧,走吧小外甥。” 你倒是自来熟。 吐了个槽,心里倒是舒服了些,林晨看着千城一瘸一拐的样子赶忙上前搀扶着她。 两人一个伤了肩一个伤了腿,亦步亦趋的往大堂走去,看上去竟让人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里面躺着另一个表妹?”二人来到大堂里相对而坐。 十九躺的房间连着大堂,平日里房间门都是打开的,只一层门帘隔着。 林晨点了点头,“昨日受了些风寒。” “昨日?”千城有些疑惑,想了想又不禁暗道自己也太多疑了些。 片刻之后,小五走了进来,将药交给千城便要领着她去院子里的其他小屋。 临出门前千城还是不禁看了看微微摇晃的门帘好半晌,直到小五喊了她一声,这才扭头走了出去。 “这两日我需要静休,小外甥莫要来打扰我。” 得嘞您内,我躲你还来不及呢。 暗暗庆幸着,林晨走到一边掀起旁边的门帘,看着十九香甜的睡颜心中稍安了些…… …… “大人,计划失败了。” 昏暗房间里,一个身着轻甲的蒙面人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 只见主座上一个瘦弱的男子侧坐着把玩着手里的铜钱。 “哦。” 微微点头,无所谓的语气像是听到了煎饼没做好一样。 “那些煎饼……哦,山贼料理了没有。” 下跪之人也并未有任何惊慌之色,“还没有。” “嗯,派一队人去吧,做的干净些。” 说着,他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晃晃悠悠的的要往门外走。 “大人,莲婷公主失去踪影后又在黎州官山城现了身,属下们也在离那里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些首要目标的痕迹……” 提起首要目标,男子这才顿住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情况属实?” “尚未证实。”蒙面人回道。 “嗯,你领两队人亲去一趟,低调些,听闻神捕府那些人近日也在黎州,若被林千城抓到了,你便自裁吧。” “属下遵命。” …… 官山城县令府邸。 清朗的县令书房已经被某个身着锦裙的女子征用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来……” 手上拿着一本让梅香从街上买来的话本小说,莲婷惊异的看着书桌前的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英气非常,哪怕是身着布衣,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杀伐之气。 只见他微微躬身抱拳道,“厉军夜烛营营统胡尚,参见莲婷公主。” “胡尚大哥又何必如此见外,只是莲婷没想到你恰好在青州。” “下官在青州处理军务之时接到军主密令,特来护送公主回京都。”胡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似乎有些轻微的不悦之意。 “军务?” “此乃机密,公主见谅。”说着,胡尚犹豫了半晌方才开口接着道,“下官斗胆问一句,公主既然在此现身……可是见过我家妹妹了?” 莲婷心中一动,脑袋里想起玉娘脸上那些从未见过的表情,嘴角微微一翘。 “原来胡尚大哥去青州的目的与我相同啊。”说着,莲婷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看着窗外的池塘,清爽的微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不过很可惜,莲婷并未找到玉姐姐……” 胡尚眉头微皱,还要再说什么,却已无从开口。 第七十九章 玻璃与糖 玉娘挎着水盆进来的时候两人间的气氛便有些怪异。 林晨默默地转过身去将衣衫脱下,玉娘放下药和水盆,将棉布沾湿来到他身后轻轻的为他擦拭起来,他们的默契总是这么不言而喻。 肩上传来的轻柔触感几乎让他忘了疼痛,犹豫许久,林晨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咳,十九还好吧。” “昨晚醒了一次。”玉娘挽着衣袖擦拭着林晨身上的血污,擦到胸前腰间也并不羞涩,“醒来与我聊了几句,见你不在又睡了。” “哦。”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沉默。 半晌,到底还是林晨叹了口气,先开了口。 “对不起。” 玉娘伸向药瓶的手停顿了片刻,才将药瓶抓在手里,“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药粉一点点洒在自己的肩上,有些刺痛感。 “昨日临行前……” “林大哥,身体是你自己的,说到底,玉娘又有什么资格去对你说教。” 看不到她的表情,林晨却觉得她身体有些颤抖,那些自怜自哀的话平时的玉娘也不会说出口,她是真的很生气…… 唯有这一点林晨很确定。 “我……对不起……” 咬了咬牙,林晨还是只能说出这句。 没听到玉娘的回应,房间里还是只有棉布擦在身上的声音,林晨还要再开口道歉,玉娘那压抑许久的声音,终于在他耳边响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便只会说一句对不起吗!”她压抑的情绪似乎都在此刻爆发,“林晨!我等的便是你每次遍体鳞伤的回来对我说句对不起嘛!” “每次每次,你去为别人冒险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与十九半点……啊……这伤口若不是在肩头呢……说到底,林晨,我二人到底是你的谁……到底是你的谁……唔……” 大滴大滴的眼泪渗进正往身上缠的纱布里,滴在林晨的后背上,哽咽的声音一句句的扎进林晨心里。 哪怕不回头,他也能想象出玉娘一边流泪,一边颤抖着捂着嘴的样子。 “一整夜,一整夜的坐立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十九醒来见不到你,第一句话就是林晨在哪……你便是这样对我们的……便是这样对我的……你这狠心的人……” “玉娘,我……嘶……” 林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肩头一沉,便痛呼了出来。 “疼吗,林大哥……玉娘,也好疼。” 感受着玉娘的侧脸轻轻的靠在自己肩上不断地啜泣着,林晨终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转过身来将她轻轻地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自己的歉意。 良久良久,林晨只觉得玉娘那些眼泪一滴滴的都流进了自己的心里,直到将它整个填满…… 门外烈阳当空,连那任意翱翔的鸟儿也相互依偎着在树下乘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的有两声当当的捣药声隐隐约约的传到耳中。 ……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好吗。”在她耳边轻声承诺着,林晨心里却是挣扎的。 发泄完后羞怯的玉娘像只雏鸟般低着头蜷缩在林晨怀里,额边是林大哥炽热的胸口,耳边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玉娘只觉得自己心如鹿撞脸像火烧。 “林大哥又何必说这话来哄我,你是怎样的性格,玉娘心知肚明,这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叹了口气,这个冤家就是这样好管闲事的人,不原谅他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玉娘抬起头来,“这次又遇上了什么?” 林晨见玉娘没再生气,忙开口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她听,当然破庙里那段做了硬性的删减,只说白姑娘晕了过去,醒来就没事了。 千城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林晨前脚刚答应了不透露她的身份,后脚他就全告诉玉娘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坚信玉娘是个平凡女子,绝不会影响千城的计划就是了。 神捕府的巡捕平日里都是单独办案的,玉娘倒是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听到有人认出莲婷身份的时候细眉皱了起来。 “林大哥,等十九醒了,我们恐怕得找间客栈暂避风头,之后尽早找个机会离开此地了。” “为何?”林晨有些不解的问道。 “官山城……要不得安宁了。” 有些担忧,但也不是很害怕,脸上的面具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耳边听着玉娘的柔声细语,林晨不知她在担心什么,但却从来不曾怀疑她的判断。 点了点头,“好,等十九醒来……” “我说过,不许让她哭。”淡淡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玉娘先是欣喜的转头看去,突然想起自己与林大哥此时的样子,心里顿时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十九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她刚要开口解释,就被十九拉到了身后。 “解释。” 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散着一头秀发,面色淡然的十九,林晨无比怀念昨天那只小猫咪。 正要再问,十九一转眼就看到了林晨肩上的伤。 她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何人伤你?” “哦,这个……去买鸡的时候被误伤的。”林晨流着冷汗,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然而神奇的是十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玉娘竟一副相信了的样子点了点头,“如此,原谅你。” 林晨这才吁了口气,如蒙大赦。 “好了好了,事不宜迟,我们与老大夫说一声便离开这里吧。”玉娘也是松了口气,回想起刚才的事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无妨的,我们先去找间客栈,晚些时候我去找大夫说一声就是了。”林晨在一旁穿上外衣看着两人道。 “嗯。” 三人又腻乎了一阵然后与小五道了个别便往外走去。 经过千城房间的时候林晨脚步顿了顿,有心去打个招呼,但想起她出门时的嘱托,也只得作罢。 晚些时候再来与她道个别吧,想着,林晨看了看门口等着自己的两女,笑了笑,一步迈了出去。 …… 烟州,一处满是蒲公英的山坡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手静静的站在一座墓碑前,若是林晨在此定能认出这人便是闲安镇赐剑给自己的那位前辈。 只不过几日时间,他竟已在千里之外。 此时的他面容憔悴,有些感伤。 “我前日去见过那老贼的子嗣了,他们都过得很好,你知道的,这一直是我的心结。”说着老者笑了笑,自怀里掏出一壶酒,慢慢的坐了下来慈爱看着眼前的墓碑接着道,“能有如此机会还要多谢一个小青年,哦,我忘了你不喜我喝酒。” 将酒洒在墓前,老者有些眼馋的咂了咂嘴,“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可是推了所有的琐事来陪你,你应该很高兴吧。” 自然,他是没有得到回应的。 “从前你的生辰,我总不在你身边,如今弥补……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者说着叹了口气,手指划了划眼角。 “这些蒲公英吹起来有些痒,嘿嘿。”憨笑着,老者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盯着墓碑愣愣的出神,仿佛里面的人还在他眼前欢笑一样。 静坐在这里许久,老者仿佛入定了一般,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他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站起身来,“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再不回去手下人要着急了,明年再来看你的时候我会带些你喜欢的糖葫芦来,此次确实是有些着急了。” 说着,老者微微一笑,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夕阳照着他的背后,看不清他的面容。 “很快,你再等等罢,等我统一了整个武林,便是为你和我那可怜的外孙报仇雪恨之时。” 阴冷的语气仿佛让周围的气温都降了几度一般,说完,他便拂了拂衣袖,一步步的走下了山坡。 太阳落了山,就着最后一缕余晖,隐隐约约的便能看到墓碑上工工整整的写着,‘爱女真幽儿之墓,父,真如海立’的字样…… 第八十章 演技 将玉娘与十九在客栈安顿好,林晨换了身衣裳便带着些钱财向着医馆的门面走去。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偷偷溜掉的好,看着仅剩不多的盘缠,林晨心如刀绞的想到。 那客栈离医馆还蛮远的,走过三条街道,进了条小巷,一路上都是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也并未感觉到玉娘说的不得安宁,思虑着,远远的便看到三个男子鬼鬼祟祟的在老大夫医馆的拐角处计划着什么。 “一会你演的像一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张开眼睛听到没有。”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男子严厉的悄声说道。 “知道了大哥。”另一个面色苍白的胖子点头应了一声便翻身一动不动的躺在了身旁的竹架子上。 “大哥,消息准确吗,我看那医馆很是寻常,不像是有钱的样子。”领头的对面一个小胡子贼眉鼠眼的问道。 “放心,我打听过了,这老头在这行医十数年,每日都有病人进进出出的怎么可能没钱。”领头大哥眼中的贪婪当真是司马昭之心。 “别说废话了,走。” “哎。” 谈话间,两人抹了抹脸,换上一副悲怆的样子抬着竹架子就出去了,完全没有注意身后一双卑鄙的眼睛正凝视着他们。 看着三个钱袋走了出去,林晨不禁舔了舔嘴唇也跟了上去,没错,这三个在他眼里可不就是送上门来的钱袋嘛! …… 蒋氏医馆今天也是熙熙攘攘的,许多病患都在客座上等着,老大夫在官山城十几年了,附近的居民们有点什么病痛也都愿意来这里找他,当然更多的还是从附近村镇慕名而来的。 “老李啊,最近可别总抽大烟了,你那烟杆子拿去犁地都行。” 一张榆木桌前,老大夫一手诊着脉皱着眉无奈的对眼前的老头嘱咐道。 李老头嘿嘿一笑,满口的答应。 看他那敷衍的样子,老大夫不禁摇了摇头,“你呀,罢了,给你开一副润嗓的药你且吃着,待……” “姓蒋的呢!给我出来!” 老大夫的嘱咐还没说完,门口忽的走进两个抬着担架的男子。 周围的病患看着上面躺着个面如土灰的胖子,顿时心里就是一突,有些疑惑的看向里面正在号脉的老大夫。 “小六,去看看。”老大夫皱了皱眉,开口喊一个正在提笔写着药方的少年。 那少年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去。 那人见来的是个学徒,忙挥了挥手,“去去去,你这小子能做得了主?把里面那个姓蒋的叫出来。” 说完,他悲愤的指了指老大夫。 小六听着他说的话一脸的奇怪,周围熟悉这里的病患也都怪异的看着他。 那领头的被看的心里有些毛毛的,挺了挺腰板,“怎么?这里是黑店不成?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怕,我三弟昨日吃了那姓蒋的开的药,今天就昏迷不醒了。” 说着转头看向老大夫气愤道,“今日这姓蒋的若不给我个说法就等着见官吧!” 小六闻言,也是有些无奈的回到老大夫身边,“先生,这……”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老大夫摇了摇头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行了个弟子礼小六便退到了旁边。 老大夫歉意的看了眼李老头,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 “呵,姓蒋的,你终于肯出来了。” “哪个告诉你……老夫姓蒋的。”老大夫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道。 领头的一愣,探出头去看了看医馆的招牌,蒋氏医馆,没错啊。 “你这蒋氏医馆……” “老夫医馆叫什么还要询问你一声不成?” 领头的人都傻了,这老头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你不姓蒋,开个医馆叫蒋氏医馆??? 看他一脸的蠢样,老大夫也有些不忍,挥了挥手,“罢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姓……” “何。” “对,我三弟昨日回来跟我说的就是个姓何的大夫给他开的药。姓何的!你必须给个交代!” “曹大夫,你什么时候改姓了何?”旁边一个偶尔咳嗽几声的大婶都看不下去了。 “……” 林晨在门外听的差点没笑喷出来,这老大夫也太能搞了。 曹大夫也没理他,医者父母心,这担架上的若真是个病患,还是尽早诊治的好。 而且看他的面色也确实灰白灰白的。 蹲下身来按了按他的脖子,捏了捏他的手臂,最后给他号了个脉,老大夫已经心里有数了。 “身体无恙,只是酒色过度身体虚弱罢了。” 旁边的领头男子见他给三弟诊治也并未出声,等的就是他这一句。 “天哪!姓曹的,你还有没有人性了,我三弟都这样了,你还说他没事,你的良心何在!” 说着,他的声音愈发哽咽,“我三兄弟父母死的早,相依为命数十年,长兄为父,我一向视三弟是我的亲子,没想到今日……今日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咽气!” 领头颤颤巍巍的靠在了门柱上,“到时死后与父母相见,我当如何与他们交代,不如,不如我也随三弟去了吧……呜呜呜。” 那声泪俱下的模样在配合担架上的男子一副快去世的样子,让在场的诸多病患也不禁心生怜悯。 “对啊曹大夫,是不是你昨日开的药之后再说,看这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您就先给他治一治吧。” “就是,莫要为了那些小事罔顾了性命。” 皱了皱眉,老大夫看着那些病患质疑的目光,有心解释一二,正在这时,门口大大咧咧的走进一个男子。 “师父,徒儿回来了。” 来人正是林晨,他把之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不屑,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领头的演技真心不错。 而且恰好赶上这三弟天生一副要死的样子,看他们熟练的样子,这三人应当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转头看到林晨走进来,老大夫虽然不知道他整的是哪一出,但也知道他不会害自己,配合的点了点头。 似是很无意的,林晨进门的时候踩到了担架上那个胖子的手,感觉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还疑惑的碾了碾。 胖子疼的冷汗直流,手都不禁抖了起来,面上竟还能保持昏迷的样子,林晨心里也不由的暗暗赞赏他的敬业。 假装才发现的样子,林晨惊慌的跳开来看着地上的三弟,“抱歉抱歉,怎的大门口还躺着个人。” 只是他的演技相较于那个领头的就差了很多了,老大夫在一旁看的差点笑出声来。 接着,他仔细端详了一眼地上的胖子一眼,“哟,这人是怎么了。” 领头的见有人来打岔,有些疑惑的看了林晨一眼,“你是?” “好说好说,在下正是这间医馆曹大夫的关门弟子,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你师父昨日给我三弟开了副药,我三弟不过吃了半天,今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 林晨闻言一阵恍然,蹲下来随意的把那胖子摆弄了一番,转头对老大夫使了个眼色,恭敬的对着他抱拳道,“师父,此人便交给我吧,想必这等小病在你看来也像是身体虚弱一般简单。” 清朗的声音在医馆里回荡着,那些病患这才明白刚才是曲解了老大夫的意思,皆有些歉意的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蹲到他身边轻声道,“你闹归闹,可别弄出人命来。” “放心,最近正跟城里杀猪的王屠户学了两手,您且瞧好吧。”林晨嬉笑道。 两人都是蹲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有一个人例外。 “嗯,你这两年医术倒是有些青出于蓝,这病患便交给你吧。”老大夫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肯定的道。 病患们听老大夫如此说,也都放心了下来。 领头的则是眉头一皱,有些一头雾水,这胖子平日里去青楼勇猛的很,回去之后又是一副死猪样,莫非真有什么暗疾不成? 再看脚下的胖子,此时的他冷汗直接把衣服都浸湿了,浑身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显然刚才两人的对话,非常‘不巧’的被他听了去。 妈妈呀,谁来救救我! 没人听得到他的祈求,片刻后,他像是一只待宰的公猪一般被他两个兄弟抬了进去。 第八十一章 易挠朋赐 “师父,银针拿来。” “不好吧……”曹大夫无语的看着林晨,他早就料到了林晨会乱搞。 “放心吧师父,你还不信我吗。”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老大夫也是骑虎难下,为今之计只能希望那个胖子自求多福了。 林晨接过老大夫从药柜上拿下来银针,嘿嘿一笑缓缓的向胖子走去,围观的病患也都好奇的跟着他的脚步看了过去。 “喂,你别乱来啊。”领头的此时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看着林晨手里的银针咽了口口水。 “嘿嘿,你放心,我医术之高我自己都害怕。” 耳边听着林晨阴恻恻的笑声,担架上的胖子险些尿了裤子,他们干这事当然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三人辗转几座城市,都是顺风顺水的。 那些大夫最怕的就是影响名声,加之自己装昏迷的技术高超,几次讹诈都是无往而不利。 怎么回事!这个医馆的大夫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没病他们是怎么诊治的,庸医啊! 林晨看着躺在担架上浑身发颤的胖子有些想笑。 穴位他是懂的,前世学越阵斩的时候老头就教过自己了。 回想了下那些知识,林晨微微一笑,手中的银针噗的扎了下去,皱了皱眉又拔了出来。 “不好意思,扎歪了。” 看他挠着头的青涩模样,领头嘴角微微抽动起来,三弟顶住,这单买卖成了到时多分些钱给你。 “不好意思,主要是太久没用了,这次一定准。”认真的点了点头,林晨拿起针又再次扎了下去。 这次没等领头的询问,效果立竿见影。 只见一针下去,那胖子便不住的开始在担架上打摆子,那种想忍又忍不住的感觉,看的旁边的老大夫看的眼皮直跳,作为一个老资历,林晨扎的是什么穴道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胖子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第一针下来除了些刺痛感也没什么别的,正暗自庆幸,那卑鄙小子的第二针便扎了下来,顷刻间,自己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那种有痒不能抓的感觉让他几欲崩溃。 “看到本大夫的神奇针术没有,你就放心吧,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你三弟必然会从这担架上活蹦乱跳的下来。” 林晨双手环抱信誓旦旦的说道。 胖子倒是想下来,但那印在骨子里的职业操守不允许他这么做。 “哼,我就等着看,若是没像你说的那样,我必为三弟讨回一个公道!”领头的手使劲抓了抓胖子的大腿,冷哼一声。 胖子收到大哥的暗示更不敢下来了。 眨眼间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胖子虽然还时不时的抖两下,但也全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望着领头得意的样子,林晨心中冷笑,有了计较。 装模作样的皱了皱眉,拖着下巴道,“如此看来,你三弟并非简单的气虚血弱,反而是气血过旺阻塞了经脉才会这样,必须要我前日学的剥皮放血大法,才能救你三弟一命了。” 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傻了眼的小六,“小六,去后院拿把刀来。” 小六望向老大夫,见老大夫点了点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径直往后院走去。 “小子!什么剥皮放血大法,我看你是想谋财害命!”领头眯着双眼厉声道,他也不是傻子,林晨这番举动下来显然是已经看破了自己三人的招数。 “你懂医?”林晨反问道。 “不,不懂。”领头下意识的答道。 “那不就行了,你既然不懂医你跟我在这争论的上么,一边呆着去。” “你!” “你既然不放心,我若治不好你这三弟我便给他赔命,这样行了吧?还是说你这三弟的安危你根本不在乎?” “你,你瞎说什么呢。”领头的扭头看到周围疑惑的目光,有些慌乱的说道。 “哦,我才想起来,你三弟只不过是昏迷,你若是不信任我家的蒋氏医馆,为何把他送到这来。”林晨假作恍然道。 “咳,我自然是信的,我三弟的性命最重要。” “那就行了,你既然信我就待在一边看着,不要捣乱。” 领头的被他说的一头冷汗,偏偏又不敢还嘴,看了看还在打摆子的胖子也只能希望他挺过这一遭了,否则穿了帮恐怕三人就要面临牢狱之灾了。 “先生,刀来了。” 老大夫也不忍再往那边看,只是伸手指了指,“拿去给你们的师兄。” 小五小六都是学徒,并未正式拜他为师,林晨这关门弟子自然就是他们师兄了。 从小六手里接过刀,林晨呵呵一笑,将刀在胖子身上上下比划着。 担架上的胖子真是有种哔了狗的感觉,林晨的刀在他脸上,脖子上,大腿上一个劲的滑动他吓得肝都在颤,想起刚才林晨说的跟屠户学杀猪,他就差没跳起来一拳打在林晨脸上了…… “嗯,就这吧。” 耳边传来恶魔的低语,那把刀此时就搭在自己的右肩上,那人甚至还来回磨了磨。 林晨举着刀来回比划了一下,便对身旁的小六招了招手,“小六啊,去帮师兄拿条麻布来蒙眼睛,师兄怕见血。” 胖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你特么怕见血还去学杀猪! “哦,哦。”小六一愣,这回也没问老大夫,乖乖的将麻布递给了他。 手在绑好麻布的眼前挥了挥,林晨满意的点点头,“嗯,这下好了,看不到了。” “你们几个把他按住了,千万别让他动,不然我这练手……啊不医术就不灵了。” 领头的闻言,一狠心咬了咬牙,一手按在胖子肩上,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小胡子则是收到了他的眼色,忙上前按住了胖子的双腿。 胖子嘴巴被捂住,心里一惊猛的睁开双眼,“唔!唔唔唔!” “我要动手了,注意了!一、二!” 这胖子到底是体积大,仗着自己的体重以及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胖子一顿抖动还是挣脱了按着自己的两人。 “麻蛋,住手!”胖子大喝一声转身站了起来。 “混蛋,你们想用我的命讹钱是吧!老子不干了!” “白痴,你在胡说些什么!”领头的闻言一惊,忙四周围扫视了一周压着声音骂道。 “我在胡说?特么的叫你一声大哥你就真把自己当我大哥了!既然你想拿我的命换钱,我也不怕都说出去了!” 胖子暴躁的拔下身上的银针,指着两人,“易挠,你每次分钱都多分一份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说着又转向小胡子,“还有你朋赐,除了抬担架屁都不会,我特么自己绑着纱布来不比你强!” “还有你!” 林晨惊异的指了指自己,“我也有份?” “你这杀猪的学艺不精,以为我将死就想拿我练手,以为我没听见是吧!我告诉你,老子身体好着呢!” “哦……好着呢。”林晨恍然道。 这人也的确蠢了点,自己又不是什么魔鬼,哪有用人练手的。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看见那些病患恼怒的眼神,一个激灵差点又躺了回去。 第八十二章 有缘再见 “行了行了,别装蒜了,你们那点伎俩本大爷早就看透了。” 瞥了眼胖子,林晨不屑的道。 “怎么回事,那胖子不是快死了吗?” “这还没看出来啊?这三人是骗子,来讹人的。” “我早就知道曹大夫没问题了,这三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可拉倒吧,刚才数你喊得最大声。” 在众人鄙夷的纷纷议论中,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大哥……” “蠢货,这次要被你害死了!” 易挠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六,去衙门报官。”老大夫叹了口气指示道。 旁边的小胡子一听,也一脸无措的坐倒在了地上。 眼见着小六点头应了声,领头的这回可是慌了神了,跪了下来拉住了老大夫的裤腿,“曹大夫,你听我说曹大夫,小人也是走投无路方才出此下策。” “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若不是被逼无奈,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您念在我是初犯,就当小人是个屁,放了小人吧……” 那痛哭流涕追悔莫及的模样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曹大夫,你可不能轻信了他们啊。” “就是,若没有那个小伙子你可就遭殃了。” 周围的众人都有些义愤填膺。 老大夫满眼的复杂,半晌叹了口气,“哎,起来吧。” 易挠心中窃喜,假作感激的挤了两滴眼泪看着老大夫,“谢,谢谢曹大夫。” “不是……”老大夫无奈的看着他,“你把我裤子拉掉了……” …… 最后三人还是在病患们的欢呼声中被衙役带走了。 “您为何不愿放他们一马?” 倒不是林晨心善,只是他心知老大夫是个仁慈的人。 望着衙役们离去的背影,老大夫叹了口气,“人的贪婪是没有边界的,此次若是放他们一马,不知还有多少同行遭殃。” “先生大义。” “你小子也挺机智。” 两人在人群后面互相吹捧着。 之后林晨与老大夫说了自己等人离开和千城暂歇的事,老大夫倒也不小气,大手一挥便免了几人药钱。 临走时,他却被老大夫叫住了。 “您还有什么吩咐?”两人站在医馆门外,林晨有些疑惑道。 老大夫摇了摇头,“今早我临出门前又为那位姑娘把了脉。” “如何。”林晨语气有些急促。 “一如既往的康健,只是……” “只是什么,您说话别大喘气啊。”林晨差点没又去拽老大夫的衣襟。 “冷,彻骨的那种。”老大夫看了他一眼,“不只是她,还有接触她的人。” “什么意思?十九的手我并非没抓过,虽然有些凉,但绝无你说的那般。”林晨眉眼之间难得的正经。 “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因为心绪,也许是因为气候,一开始我也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只是今早的情况却与昨日不同……若她之前都是如此,那她的心结也许与这有关也说不定。” 林晨认真的看着他拱了拱手,“还望老大夫明示。” 笑了笑,老大夫拍了拍他的肩,“你这小子是急坏了,这等事情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若你是她身边的人,整日受那寒气所侵,想必也会避之唯恐不及吧。” 说完老大夫便走进了医馆,只留林晨一人仰望着天空思索着什么…… 清晨的湿气渐渐消散,烈日慢慢的升到了空中。 …… “十九,把手伸出来。” 客房中,三人围桌而坐,林晨看着对面的十九严肃的道。 “为何?”淡淡的声音。 林晨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盯着她,“你把我当傻子?” 玉娘在旁边看的心焦,“林大哥……” “玉娘你不必拦着,今日我定要为自己讨个说法!” 玉娘闻言也只得抿了抿嘴坐了下去。 “凌十九!把手伸出来!” 看着林晨威严的样子,十九还是不情不愿的伸出了右手…… “小偷,你就是个小偷!我买了六个馒头,玉娘吃了一个你吃了四个,这最后一个你还想藏起来,我可是一早上没吃饭了!” 声泪俱下的控诉犹如早上的易挠,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说着,林晨咬了口馒头,虽然没什么味道,但是吃在肚子饿的人嘴中无异于山珍海味。 “嘁。” “你还想还嘴啊你。”一嘴馒头的林晨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没什么威力的。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十九昏睡了那么久,想必也是饿坏了。”玉娘在旁边看着他俩掩嘴轻笑道。 林晨白了十九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十九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林晨,发带。” 提起这个林晨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敢提!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到那院子里去的?那里都是洪水猛兽!” 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玉娘就有些心疼,昨晚的事情林晨都原原本本的告诉过她了。 “起夜。” 其实十九心中也有些后悔,如果她是清醒的,那等危险的事情是绝不会让林晨去做的。 “你……咳咳咳。” 见林晨被馒头噎住了,玉娘赶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 “你这小妮子,下次再乱跑我就不管你了!” “呵呵。” “哎呀哈,你还不服是不是,以后你起夜必须带着我!” 说完林晨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转头看着玉娘气愤的俏脸这才反应过来。 “哦不对,我是说你以后起夜……呃。” 玉娘见他词不达意的慌张样子板起的俏脸瞬间软化,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忙提袖掩嘴道,“好了林大哥,十九又不是小孩子,这次闯了祸她心中省得了,况且也不能全怪她,十九,快给林大哥道个歉吧。” 十九点了点头,“对不起。” “没关系?”虽然是被人致歉的对象,林晨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嗯,发带?” 林晨一脸黑线,“等着……” 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出去。 “林大哥,我与你一同去吧,顺路还要去陶府道声谢,叨扰了如此之久。”玉娘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站起身来道。 “哦,也对,咱们的行李还在那边。” 想起陶府,林晨心中一突,冰狱堂主既然被莲婷安排了,那陶老爷的嘱托…… …… 再回到医馆的后院,老大夫还没回来,院中依然只有小五一个人。 “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小五看着两人微微颔首道。 林晨松了口气接着又皱了皱眉,“她还有伤在身怎能乱跑。” “那位姑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摇头表示不知,小五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便转身走了。 拆开信封,只见白色的纸张上洋洋洒洒的用狂草写着‘有缘再见’四个大字,在往里一掏,一条染血的发带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十九的发带?”玉娘自然是认得的,只是那斑斑血迹有些触目惊心罢了。 “嗯。” 林晨愣愣的看着发带出神,半晌,将它收进怀里。 “白姑娘,有缘再见。”轻声的嘟囔的似是昨夜的旖旎。 院外靠在门后的某个女子微微一笑,脚步怪异的离开了。 …… “义父!为何赶他下山!”与小女孩精致面容相反的是她暴戾的几近扭曲的神情。 “你第一次忤逆我就是为了这事?” 背对着她的人声音有些喑哑。 草屋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半晌,“这是他的命运,无从违逆。” 叹了口气,那人的声音也有些感慨。 “是谁决定他的命运,是不是将那人杀了他就可以不用走?”沉静下来的女孩却越发令人恐惧。 “我。” 女孩不再多说,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我会捉你回来。”喑哑的声音再次从她背后响起。 女孩脚步一顿,紧握着小手纤弱的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总有一日,我与他都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掌控,包括你。” 话音一落,身形已经消失在了草屋中。 不知多久,草屋中才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第八十三章 心事 “林少侠,你可算回来了。” 两人还没走到陶府,远远的看门的仆人看见二人就迎了上来,“你们两天不见踪影小姐可是急坏了,吩咐我看见你们回来便马上去通知她。” 林晨见他要回身传报,忙拉住了他,交代玉娘去收拾行囊,自己则与那仆人去见香芸。 微微颔首,玉娘走到门口却是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这才又转身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神情林晨也是满头的问号,半晌才在家仆的催促中回过神来,歉意一笑,两人前后脚走进了陶府。 陶府依旧是一番鸟语花香的景象,有时候林晨也会想,如果能定居在陶府中应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噗嘶噗嘶。” 走过一条长廊,眼前是一方绿柳垂垂的池塘,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果然看到某傲娇老爹假模假样的在池塘中的亭子里看书。 “小哥,你且先回去吧,晚些时候我亲自去见陶小姐。” 家仆点头应是便离开了。 “您下次能不能换个暗号。”林晨走到亭子里坐到了陶老爷对面道。 “你能发现不就行了。”陶老爷白了他一眼,“言归正传,听说前日住在这那个叶连庭公子其实是颜莲婷公主?还亲自出手整治了冰狱堂?我的个乖乖……” “陶老爷,你直呼公主名讳不怕给你来个藐视皇室的罪名?” “嘿嘿,咱兄弟两个什么关系,你还能把我送到官府去不成?” 林晨看着陶老爷那嬉笑的样子也不禁微微一笑,“至于冰狱堂之事,目前的确算是解决了,只是那冰狱堂主在此地人缘甚广,等公主离去了恐怕还是能出来的。” “林兄弟此言差矣,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将香芸名正言顺的派到别的地方去,想必那卢家也不敢把我怎么样。”陶老爷眼珠一转得意道。 “那婚约呢?” 陶老爷被他问的皱了皱眉,“这……” 看他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林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你的想法总是如此跳脱,罢了,我去问问香芸的意见吧。” “哦,哦。”陶老爷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反应过来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甩了甩头又拿起书看了起来。 方才从路过的侍女那已经得知了香芸的位置,林晨一路向着书房走去。 看着书房前的这棵树,林晨心中感慨万千。 “喂,呆子,你还打算在这站多久。” 一转头,香芸已经走出了书房,正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骄阳细风与背着手的少女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过来坐吧。”一如初见时的话语,只是此刻两人的心境相较于那时又完全不一样。 林晨呵呵一笑,走到香芸身边并排坐下。 香芸的小脚来回踢着,唇色有些发白显然昨晚又工作到很晚,只是面上自看到林晨后就一直带着笑,好像心中的疲惫一扫而空了一般。 “昨日去了哪里?” 微微侧过头来,香芸好奇的问道。 “十九前日受了些风寒。”林晨回道。 “哦,怪不得下人们见你匆匆忙忙的背着她走了。”香芸恍然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顿了顿,林晨还是决定与香芸开门见山的好好谈谈。 “香芸,你可是与那卢家有婚约?” 香芸身形微微一顿,“这事大概整个官山城都知道了,你又何必来问我。” 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还是说你很在意?” “那倒不是……好好好你别噘嘴,很在意行了吧。”看着香芸假作要哭的俏皮模样,林晨暗道一声吃不消,忽的又想起那个剑指二流武者的女子,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吁了口气,“那卢仁我见过了,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开心的,作为朋友我不想你嫁给他。” “作为朋友啊。”香芸倒是不沮丧,微微一笑道,“我与你在一起倒是挺开心的,我能嫁给你吗?” 似是不经意的话语,随着微风飘到林晨耳中,他微微一怔,转头看着香芸白里透红的脸蛋,若是不认识的人看到了,定会以为她是在害羞,当然林晨并不这么想。 “呆子……” 被他看的脸颊火热,香芸却强忍着羞怯直视着他的眼睛。 “呃,陶大小姐你可别开这种玩笑了,小的一介布衣哪敢娶你这富家千金啊。”林晨看着她尴尬一笑道,这陶大小姐总是有事没事的撩自己一下。 你倒是敢娶那倾国之人。 心里吐槽了一句,香芸知道他的德性,听他如此说也不上火,只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 犹豫了半晌,她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林晨,到我家来做事吧,护院也好,账房也好,管事也好,你若不会我便教你,一个月不会我教你一年,一年不会我便教你十年,直到你有能力掌握整个陶家为止。” 勇敢的看着他,香芸说着心中想说的话。 哪怕忸怩不安,哪怕面似火烧,这朵情花就是要这样绽开。 “我……”林晨听着她的话神情有些复杂。 “若你喜欢话本小说里那些偷小姐的桥段,我……我……”咬着朱唇,这等羞煞人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香芸……我……” 缓缓的微风吹起香芸耳边的秀发,本应凉爽的夏风,却如一粒粒冰渣,万般无情的扎进了她的心中,羞涩期待的目光瞬间变的灰白。 “快要离开此地了。” 无奈的声音回荡在书房前的空地上,两人之间也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红润的脸颊变的苍白,香芸勉强一笑,“你不住在陶府,还能住在哪里。” 咬了咬牙,“香芸,我要离开官山城了。” 低垂着眼睑,林晨有些不舍,他知道香芸一定也是跟他一样的情绪,所以之前他也在犹豫要不要和香芸道别。 “所以我想在离开前,把你的心事都处理好,免得我离开后还会担忧。” “心事……” 香芸笑着,只是那笑容中透露出的凄楚是如此深切,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只是朋友而已,就连要离开的事也不曾来找自己商量,原来一切真的只是一厢情愿,自己从来不曾有过那份虚无缥缈的机会…… 泪珠一滴滴的滑落,落在香芸笑起的嘴角上,落在那似刀绞般的心尖上…… 第八十四章 复杂 林晨不是傻子,香芸的心意他多多少少看出来一些。 可以接受吗?带着香芸过那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日子…… 自己对她又是…… “那个,香芸你……” 林晨是个直男,怎么劝女孩他真的不会。 好半晌,香芸都愣愣的看着前方,满面的泪水也不曾去擦,好似它们都不存在一般,“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过几日再走吧林晨,等吃完我的喜酒。” 皱了皱眉,“你不是与我置气才这样做的吧?” 挥了挥衣袖,香芸深吸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林晨,不要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我是执掌陶府千金小姐,你不过是个连自己出身都不知道的布衣罢了,我为何要因为你赌上自己的人生?” “呼,你真的要嫁卢仁?” “是。” 林晨微微颔首,“如此,林某也只能贺陶小姐新婚大喜了。” “香芸也祝林少侠一路顺风。” 两人站起身来相互对视着,只是对方眼中的复杂两人都不曾看懂。 半晌,香芸终于还是移开了目光,“香芸还有琐事要做,林少侠请自便吧。” “告辞。” 点了点头,林晨面无表情的往外走去,一眼也没有回头看过。 所以香芸那掩着嘴看他离去的凄楚神色,他也没能见到。 …… 许久之后,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的林晨慢慢的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不必担忧,我没事。” 有些恼自己,只顾着想香芸的事,连玉娘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的都没发觉,也真亏她能跟得上自己。 “我都听到了……”玉娘紧了紧手中的行囊,咬着嘴唇,“林大哥,其实也许对你来说,留下来也许……” “如果这是你心中所希望的……”林晨转头认真的看着她,“玉娘,若你再说一遍,我会留下。” 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玉娘咬着嘴唇,看着林晨良久…… “我……” 林晨叹了口气,缓步走到玉娘身边拉起她的手,“走吧,十九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嗯……” …… 两人一前一后的拉着手走在陶府里,过路的家丁侍女都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他们。 “刘哥,你怎么笑的这么猥琐?” 两个正在修剪花丛的家丁也恰巧看到他们走过。 那个叫刘哥的家丁挺了挺腰板,“瞎说,什么叫猥琐。” 左右看了眼,见周围没人,刘哥这才接着怪笑一声道,“你呀,还是太年轻了,你看林少侠拉着他表妹,一人急急忙忙的,一人含羞带臊的,你以为他们是去干嘛?” 那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急着去收钱?” 刘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小杨啊,明日咱俩向管事请了假,我带你去趟天香楼吧,哎。” 小杨一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不管那边两个家丁想的是不是真的,却说林晨这边到了陶府门口迎面就撞上了陶元杰。 “林兄!”陶元杰看到林晨却是双眼一亮,“我正要去找你呢。” 此时的林晨还没缓过神来,此时看着陶元杰也有些复杂,“陶兄有何贵干?” 玉娘则是悄悄的把手缩了回去,脸上还带着些羞红。 “林晨不知道吗?”陶元杰惊异的看着林晨,“明日可是我官山城文人一年一度的大事。” 皱了皱眉,“大事?” 陶元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的认真道,“青竹书院大比。” “这……与我何干哪。”林晨奇怪的看着他道。 “林兄你有所不知,这书院大比虽然只有学生能参与,但全官山城的人都可以去旁观的。”说着,陶元杰微微一笑,“以林兄的才学,这等学问探讨的盛事难道不会心痒难耐?” 林晨点了点头,“不会。” 看着陶元杰脸上的笑容瞬间变的有些尴尬,他也不禁莞尔一笑,心中的阴郁散去少许。 陶元杰偷偷看了眼他身后的玉娘有些恍然,神神秘秘凑到林晨耳边,“林兄有所不知,此等盛会这全城的才子才女都会去的。”言语中的才女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嗯!?”林晨顿时双眼有些放光,但看着玉娘放在自己腰间的纤纤玉指,想了想还是准备忍痛拒绝。 “况且……”陶元杰搓了搓手脸上多了两分不好意思,“况且我的那些同窗们都很不巧一起误会,你那首夜市佳作是为我姐姐作的。” 林晨挑了挑眉,“那么陶兄,他们为何会一起误会呢。” “嘿嘿嘿。” 嘿你妹啊,这人居然为了面子去吹牛。 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林晨无情的开口道,“不管,你自己吹出去的牛自己解决。” “林兄!”勉强挤出几滴眼泪,陶元杰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晨,“你忍心就这么让我在同窗面前颜面尽失吗?” “陶兄,你可听过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 陶元杰闻言脸都耸拉了下来,“玉琼姑娘,你快帮我劝劝林兄吧……我祝你俩百年好合。” “呵,你以为我表妹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 正一脸不屑的说着,就听身后响起玉娘的声音。 “表哥,助人为乐不是你一向的宗旨吗,我看你不如帮帮陶兄吧。” “???” 林晨一脸问号,将玉娘拉到旁边,“玉娘你没搞错吧,是你说的官山城将乱,咱们怎么还能随意露面。” “唔,那些人的动作应当也不会那么快……何况,我看陶兄言行恳切,应当是真的相当需要林大哥帮助的。” 林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他心里清楚得很,玉娘这是知他心中郁闷,想让自己好好逛一逛,“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伸手唤来陶元杰,正要开口答应,身边的玉娘却先开了口,“陶兄,明日清晨我与表哥会在陶府门口等你。” “等等等等,表妹你也去?”林晨瞪着眼睛看着她。 玉娘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他,“玉娘心有余悸。” 见她不经意的瞥了瞥自己的肩,林晨也是有些无奈,“陶兄勿要见怪。” “怎么会怎么会,元杰明日恭候两位大驾。”陶元杰心中一喜,后退半步抱拳道。 林晨还了一礼转过头去,玉娘正歪着头冲自己甜甜一笑。 “你呀你呀……回家吧。” “嗯。” 相视一眼,两人携手走出了陶府。 …… 第八十五章 厚爱 “公主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衙门书房里,莲婷像咸鱼一样横躺在书案上,两条修长的大腿撑着地,时不时的往前踢一下。 “啊啊啊,梅香,你家主子快闷死了。” 梅香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公主,有人求见……” “呼,何人。”吁了口气,莲婷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 “对方说是九霄宫长老,只是还没确认,不敢冒然让他与公主见面。”梅香欠了欠身恭敬道。 “无妨,你去把胡营统叫来,任他是什么长老都不敢妄动,唔。” 莲婷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可惜那婀娜的曲线也只有梅香能看到。 应了一声,等梅香走了出去她却皱起了眉,她对江湖之事多少有些了解,只是这九霄宫与天明皇室素无来往,不知这次来找自己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胡营统与九霄宫长老相继走进了这间书房。 “草民杨明见过莲婷公主。” 任他在江湖上有多高的地位,在莲婷面前依旧只能称为草民。 杨明对着莲婷拱手,目光却一直落在旁边端坐的胡尚身上,此人气势磅礴,内力之深厚恐怕与自己也不相伯仲,若已有武功大成,便可称之为一流高手。 只是看他的年纪似乎不过三十上下…… 对于年轻一代高手,其实他内心是颇为嫉妒的,自己说是五十岁晋入一流之列其实那时自己已将近六十。 书案后的莲婷从容不迫的抬了抬手,“杨长老不必多礼,请坐吧。” 杨明谢了一声便坐在了一边。 “如此,本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知杨长老面见本宫所为何事?” 听莲婷问起,杨明心里一阵恨铁不成钢。 自己今天刚刚给那所谓的世家公子运了功,回去再找杨宁,却被告知他惊了公主鸾驾,此时已被押至官山城的衙门大牢里。 这小子,只会给自己添乱。 “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听闻我大哥那不孝的孙儿昨日冲撞了公主,老夫特来请公主法外开恩,我九霄宫必铭感大恩。”杨明又站起身来抱拳道。 “你能代表九霄宫?” 主座上的莲婷还没说话,旁边的胡尚却是开了口。 杨明眼睛微微眯起,“早就听闻厉军胡尚自幼习武,三十二岁晋入一流高手之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看到那人腰牌上的厉字,杨明这才想起还有这等人物。 这武林高手之所以都是年纪偏大的,盖因这内力都是慢慢积攒的,习武越久内力越高便是常识。 但偏偏有那上天的宠儿,一年修武便能超越他人数年的成就,眼前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不需你来报我生平。” “呵,可惜到底是年纪尚轻,竟毫无教养。” “我胡家的教养之道也不需你这犯了事,被千城大人踩在地上的人评价。”胡尚本就看这个胡作非为的人不爽,见他辱及胡家更是恼火。 “你!” 林千城便是他的禁忌,不只是因为那时的屈辱,十五岁的一流高手只要存在着,就像是有人在告诉他,喂,你这五十年的努力,还不如人家十五年一般。 “好了两位都少说两句。”莲婷忙抬手阻止两人,见他们坐了下来,才转头看向杨明,“没想那冰狱堂主竟与杨长老有这这份关系,只是……” 说着,莲婷脸色露出两分无奈,“并非本宫不愿给你这份面子,只是天明律法所限,我也无能无力啊。” 刚才本就气愤的杨明的脸顿时就阴了下来,“公主殿下这是执意定杨宁的罪?” “呵呵,杨长老这是什么话,定不定罪的,从来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当真没有婉转的余地?” 杨明阴恻恻的盯着莲婷,胡尚正欲起身呵斥却被莲婷挥手拦住。 “杨长老若有不满,尽管到衙门击鼓鸣冤,亦或是到礼部士大夫那状告本宫,本宫绝无怨言。” 看着这所谓的江湖顶尖高手莲婷也无丝毫害怕。 半晌,心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杨明,甩了甩袖子并未行礼。 “草民谢过公主建议了,此等大恩,草民铭记在心。” 在他看来莲婷不给他面子不但是羞辱了他,更是羞辱了九霄宫。 “呵,杨长老慢走。” “哼。” 见他拂袖大步走了出去,莲婷的脸有些沉了下去,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静默。 半晌,莲婷的纤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书案上,“九霄宫,临渊门,当真以为可以在天明横行霸道了吗……” 胡尚见她如此也不惊讶,皇室与江湖势力的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公主既然气愤,方才为何拦着我。” 站起身来的莲婷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胡营统,你以为我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里一惊,胡尚低头回道,“末将不敢胡言乱语。” 抿了抿嘴唇,莲婷眼中精光闪烁,“在世人面前,父皇虽算不上是个昏君,却是碌碌无为,寻常可见,但我知道当今皇帝的城府远超你我的想象。” “可这与方才那人……” “父皇的眼中钉有三,九霄宫,临渊门……”面无表情的看了胡尚一眼,“厉军。” “你竟知道……”胡尚心中诧异,这事他倒是与父亲探讨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胡闹俏皮的莲婷公主竟看的如此通透。 “那杨明虽然在九霄宫里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却大小也是个长老,你代表的厉军若是在此对他动手,父皇借题发挥,可能是他,更可能是你……” 莲婷眉头一挑,“也许无法活着离开官山城了。” 闻言,胡尚心中一凛,思虑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无论是他死还是我死,都会被当成对方所为……” 点了点头,莲婷挥手指向门外,“这满院的仆人衙役,都是证人。” “可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你到底是哪边的……”胡尚不像他小妹,他并不太擅长这种事情。 “我么。”莲婷脸上这才透露出两分温柔,“只站在玉姐姐那边。” 怔了怔,胡尚吁了口气,“你就不怕你父皇知道……” 莲婷呵呵一笑尽显雍容,冲着门外喊了声,“梅香,进来。” 门外候着的梅香听得主子呼唤,缓步走了进来跪伏在地,“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抬起头来告诉胡营统,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奴婢看见公主气愤之下要求胡营统教训杨长老,却被胡营统拒绝了。” 莲婷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记住,我们三人今日互相都很不愉快,下去吧。” 梅香低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胡尚听着她们的对话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莲婷。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莲婷微微一笑,“梅香便是父皇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但她现在只听命与我,所以在父皇心里,我永远是那个喜欢胡闹痴恋小督国的无知公主,你可明白了?” 怪不得这人能跟在小妹身边……这等政权头脑,当真不简单。 “尚,谢过公主对小妹的厚爱。” “嗯……”莲婷摇了摇头,似水般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池塘,“我这一生,都是在期盼她的厚爱罢了……” 第八十六章 长风山下 随着一声鸡鸣,官山城迎来了它的又一个清晨。 只是今天的官山城却格外的热闹。 “周兄别来无恙。” “王兄竟来的如此之早。” 某府邸门口,迎着早晨初升的日光,一对相约同行的书生相视一笑。 “周兄此言差矣,此等文人盛事我又怎能懈怠呢?” “我看哪,你是想去见那那刘家小姐,望眼欲穿啊。” “嘿嘿……”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各个大大小小的街头巷尾频频出现,才子佳人们一个个身着工整,眼中的兴奋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一条幽静的小巷中。 “啐。”酸死老子了,一群恩爱狗,给爷爬! 林晨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看的身边的玉娘直皱眉。 “林大哥,你就这么不愿意与玉娘同行吗。” 当然,这话听在林晨耳朵里跟娇嗔也没区别。 他转头看着玉娘,今天的玉娘也是专心打扮过一番的,虽然只有一身浅绿的素裙裹身,但却格外的让人有种清新舒适的感觉,如墨般的秀发被一支梅花簪子柔柔的束在一起,发梢随着玉娘的走动在腰间晃荡着。 不知道为什么,林晨总觉得那些发梢是在自己的心尖晃荡,弄得他心痒痒的。 “林大哥,你!” 回过神来,却看到玉娘已经走到了前面,转过身来正一脸羞恼的看着自己,身子还不着痕迹的缩了缩。 林晨微微一愣,忽然猛地反应过来,“不是,玉娘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在看你的屁股。” “你!你还说……” 一只小猫从两人身边经过,疑惑地转头看了看他们,随后喵的叫了声,打了个哈欠轻轻的跳走了。 “咳,陶兄还在等着咱们呢。”林晨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哼,林大哥你走前面。” 耳边传来玉娘的娇哼声,林晨心里一阵无语,自己是那种色狼吗? 扫了眼玉娘的翘臀,他给予了否定的答案,自己绝对是正人君子。 咽了口口水,林晨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玉娘看着他那意犹未尽的模样,耳尖都染上了一层红晕银牙半咬着,片刻后还是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 “林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远远地便看到陶府门口的陶元杰领着侍女冲着他们招手。 林晨也招了招手,片刻后便走到了陶元杰面前,“今天还要请陶兄多担待了。” “好说好说,哎……”陶元杰说着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陶兄可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林某最拿手的就是帮人解决困难。” 看着陶元杰一脸忧愁的样子,林晨也有些好奇。 “林兄有所不知啊。”陶元杰低头叹了口气,“陶某有一姐姐,林兄也与她走了一趟允州,可能还不是很熟悉。” 听他提起香芸,林晨心道要坏。 果然,陶元杰一脸愤慨的接着道,“昨日不知是哪个天杀的惹了她伤心,她到现在还没用过饭,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哎。” “哈,这人嘛,难免会有失意的时候。”林晨尬笑了一声,企图蒙混过关。 “哼,不要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定要他好看。”陶元杰咬着牙道,说着转头看向林晨,“哦对了林兄,你不是说最拿手的是帮人解决困难?不如你来帮我找找这人吧?” 林晨无辜的眨了眨眼,“有吗?我有说过吗?” 陶元杰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那一定是你听错了,一定是,好了陶兄,快带我们去那青竹书院吧。” 林晨赶忙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道。 “哦,哦,也对,两位且随我来吧。”陶元杰恍然道,说完收拾起心情点了点头,便带着小晴向着城外走去。 “呼。” 眼见着林晨吁了口气,玉娘摇了摇头,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林大哥,我们快跟上吧,陶兄要走远了。” “嗯……” …… 青竹书院说是位于官山城,实际上却坐落在官山城外的长风山腰上。 四人脚程也是颇快,不多时已经出了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心里作用,出城的时候他总感觉那些守城的卫兵盯着自己看了好几眼。 林晨甩了甩头,也没多想,这城卫要是真觉得自己有问题早就上前盘问了,思虑着,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时的长风山下人头攒动,更多了些平日了不曾有的摊位,长长的阶梯下卖扇的卖书的卖文房四宝的应有尽有,吆喝声也比平日了更大上了三分。 许多不在书院读书的才子佳人也都慕名而来,这便是青竹书院的大比,官山城周围文人的盛会。 耳边听着熙熙攘攘的声音,林晨举目望去。 “哇,这人可真多啊。” “那是自然,这青竹书院可是在整个黎州都享负盛名的。”陶元杰抬了抬下巴得意的介绍道,接着他手中的折扇一挥,“好了林兄不要大惊小怪了,随我来吧,我带你们走条近路,这条路可是只有本院的学子才知道的。” 看着他那匆匆忙忙的样子,林晨白了他一眼,“不想爬山就直说,整那有的没的干啥。” “林兄你说什么?”陶元杰没听清,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哦,我说不知道那郑旭会不会来。” 没来由的,林晨脑海里闪过这个人的名字。 “哼,他与我同为青竹书院的学子,是必定会来的,不过林兄也不用担心,在这青竹书院里他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陶元杰听林晨提起郑旭,脸上顿时浮起一股厌恶的表情。 “哦,不过我看很多人都是带着家仆来的,他会不会也带着一群,然后把咱们拉到一旁胖揍一顿?” 林晨开着不好笑的玩笑,但他也很是确信自己绝不是什么乌鸦嘴。 以为他有些担忧,陶元杰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放心吧林兄,这书院的护卫皆由官府派人来轮换,特别是今日,护卫的轮换尤其频繁。” 林晨点了点头,这郑旭再嚣张想必也是不敢跟官府的人作对的。 “快走吧林兄,再耽搁一会那条小路人也会多起来了。”陶元杰匆匆忙忙的招呼道。 两人应了一声,便安心的跟在了他身后。 …… 三人走后不久,一个略显阴沉的公子哥带着三个仆人也来到了此处。 “少爷,这次大比你定会压那洪笑一头的。”其中一个家仆谄媚的道。 另一个看他那样也慌忙讨好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那洪笑何德何能与少爷比较?” “好了,你们二人别在这拍马屁了,那洪笑诗词上的天赋非我能比,我音律却稳压他一畴,这次大比恐怕还是平分秋色。”公子爷倒不是什么目中无人的无脑之辈。 两个仆人讪讪一笑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走到阶梯入口,公子爷脚步微微一顿,“冯叔。” “老奴在。”三人身后一个莫约五十来岁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道。 公子爷点了点头,“每次大比这路上都是比肩接踵的,全靠冯叔护佑了。” “请少爷放心。” 老者昏暗的眸子微微一抬,其中似有精光闪过…… 第八十七章 作弊 这条小路倒确实异常清静。 宽阔的道路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洋洋洒洒的照射在地上,也许是被学子们走多了,中间的道路很平,走起来也并没感到崎岖。 “陶兄,你确定这里只有学子知道吗,怎么感觉人还是蛮多的。” 几人一路走来,遇到了好几对结伴而行的学子,偶尔还会有两个上前来跟陶元杰打个招呼的。 “林兄有所不知,这青竹书院创立也有数十年了,该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毕竟这条路也并非什么隐秘之所。”陶元杰走的有些喘,但还是耐心的对他解释道。 “也是。” 林晨扫了眼周围,这里的景致他倒颇为喜欢,走在一大片并不茂密的树林中,总让他有种安逸的舒适感。 “这里夜间应该很好看吧。”他看着头顶的树叶情不自禁的道。 “林兄倒是慧眼如炬。”陶元杰微微一笑,也仰起了头,“这山更早些的时候名叫祈月山,向月而生,你若晴朗的夜晚到此来,便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恍若白昼。” “哦?那我有空定要来见识一番了。” 两人正闲聊着,一个本靠在树边的鬼祟男子看到他们目光一闪,悄咪咪的凑了过来。 众人见他过来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两位公子,这位小姐有礼了。”男子扫了一眼便只略过了小晴,与三人见礼。 林晨总觉得面前这人不像是什么好人,“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那人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了什么人,这才开口说道:“咳,两位公子可想大考拿到甲等,以慰家中父母?小人这边有数名才子……嘿嘿。” 我去,这年头就有代考了? 还没等林晨出口询问,旁边的陶元杰就皱了皱眉道,“你可知我书院大比规矩?” “嘿嘿,小人自是知道的……” “混账东西!你既然知道,还在此做这弄虚作假之事,可是要害我同窗!?” 对面也没想到陶元杰突然发难,被他呵斥的一愣一愣的。 “陶兄,什么规矩?”林晨有些疑惑道。 “林兄,我青竹书院大比,便是比这棋书画礼数乐六项,题目悬挂在六个课堂中,学子们需在日落前将写好答案的木牌注好姓名,悬挂在房梁上,众学子与观比之人皆可赏阅探讨。” 说着,他一脸肃穆的看着那男子,“院长此等做法虽是洒脱之极,但徇私舞弊却也格外容易,所以根据书院的规矩,徇私舞弊一旦被发现便要逐出书院,并记录在官山城的宗卷室里,永不得参加乡试。” “嚯,你们院长竟能左右朝廷科举,怕不是什么朝中重臣吧?” 陶元杰轻轻摇头,“院长虽可自由出入皇宫,却从未有过一官半职。” “竟有此等特权人士。”林晨有些讶异,玉娘听到此处却是眉梢一跳。 “院长早年……曾是当今皇帝之师,不仅如此,内阁文官有一半都吃过院长打的手板。” 林晨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小的地方竟蹲着这等大佬?” “大佬?” “哦,就是国士之意。” 恍然的点了点头,陶元杰目光闪烁接着道,“说起国士,院长与小督国可是知交好友,这一老一少皆是陶某崇敬的文人之首,所以陶某虽然不才,却也是费尽心力的来了这书院。” 林晨释然的点了点头,却没注意到身旁玉娘怪异的神情。 “两位公子可聊完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那人也不管他们聊什么,这些人会不会被赶出书院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们……” “我们有兴趣。” 陶元杰皱着眉正要严词拒绝却被身后的林晨拦住了。 “陶兄,你可记得前日我被那洪笑对诗羞辱?今日我定要他好看!” 他说着转头对着陶元杰挤眉弄眼的,陶元杰云里雾里的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那人见他有意向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这种互相斗气的所谓才子可是大客户。 “不过呢,我要先去看看题目,万一很简单本才子还用得着你吗?你便在此等着吧,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还才子呢,真够不要脸的,男子心里暗啐了一口,面上却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应了一声。 “嗯。”林晨鼻子翘到了天上,背着手领着众人走了过去。 “林兄你这……” 待四人走远了,陶元杰这才按捺不住的问道。 林晨却是神秘一笑,“陶兄,你现在拒绝了他,早晚会有那禁不住诱惑的学子上当,到时害了人他还得不到惩罚,这会只要咱们到了书院,你叫上那衙门的人再来此处,嘿嘿……” 陶元杰这才恍然大悟,“林兄足智多谋,陶某不及也。” “哈哈哈哈,陶兄不必自谦,你我皆是那聪明绝顶之人,方才不过是略施小计,陶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实属正常,不必介怀。” “哈哈,林兄所言正合我意。” 两人一边走一边铆足了劲的猛吹,旁边走过的学子皆是一脸的鄙夷。 玉娘与小晴忙拉开跟他们的距离,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 四人又走了好一会。 “对了陶兄,这书院还有多久啊。” “嗯,不远了。” 果然,众人没走几步,一座偌大的书院便出现在眼前。 书院四周青竹环绕,环境优雅沁人心脾,足见这书院的主人也绝对是个文雅之人。 “莫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竹子。”看着这景致玉娘不禁开口道。 林晨闻言则疑惑的看向她。 玉娘也不解释,看向陶元杰微微一笑道,“这位国士想必就是那位刚毅有节的莫瑜前辈吧。” “正是,玉琼姑娘认得院长?” 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认得他,却听闻他早年与友人约定同进殿试,后来那位友人却意外身亡,莫前辈一生都未再参加过科举。” “这人倒是坚贞。”林晨也是佩服的点了点头,那等学识的人若是参加科举,恐怕功成名就是唾手可得的事。 陶元杰也是满眼的佩服,“确有此事,后来先皇听闻院长高才,御架亲至许以高官厚禄,院长都拒绝了,却承诺将毕生所学教授给天下学子,当今皇帝便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确实高风亮节,值得敬佩。”林晨听他们说的也想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院长了。 “好了林兄,你们兄妹二人便在此逛逛吧,我去叫人寻那舞弊的贼人。”陶元杰拱了拱手,便朝着远处书院门口穿着官服的人走去。 林晨与玉娘相视一笑,随着人流走进了书院。 第八十八章 阴人 这里的布置也很是雅致,两人在书院里闲逛许久,身边是一对对谈诗词聊歌赋的才子佳人,玉娘看着他们眼里竟像是透出许多羡慕。 如果自己也可以到学堂读书,如果身边的同窗是林大哥,如果自己的身体…… 玉娘的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她和林晨穿着简单的长衫,在竹林边抱着书册互论诗词,谈理想,早晨欣喜的打招呼,日落不舍的讲离别。 会因为一句诗词而争吵,然后在第二天的晨曦里偶然碰到,相视一笑 会因为同窗们的调笑而故意拉开距离,然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对视一眼,莫逆于心。 接着十年后,自己与他还能相见共饮一杯酒,抚袖再续同窗情…… 啊,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也不是没有期盼过学子的生活,但怎的现在脑中都是与林大哥一起呢…… 玉娘迷迷糊糊的想着,直到耳边传来林晨一阵急促的呼唤声,猛的回过神来额头已经与面前的小树来了个亲密接触。 “唔。”一声痛呼。 林晨见状紧赶了几步,心疼的一个劲往玉娘手下看,直到确认了只有一块小红印,这才松了口气,“你这不是也有迷糊的时候嘛。” “嘿嘿。”玉娘听他如此说也是揉着额头憨憨一笑。 吁了口气,“看来你是走累了,我们去看看这些才子的作品去。” “嗯。”玉娘眯着眼微微一笑点头答应着,方才的那些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谁也不曾知道。 两人不认路,兜兜转转的走了许久,这才东问西问的找到了考验诗词的学堂。 青竹书院的学堂都很大,此时房檐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挂上了许多木牌,许多文人雅士对着木牌上学子们的作品时而赞叹时而惋惜。 “玉娘你懂诗词不?” “会一些,算不得懂,林大哥呢?” “我?我书都没读过这些东西可是一窍不通。”林晨挠了挠头道。 玉娘掩嘴一笑正要出口安慰,外面却熙熙攘攘的走进了几个人来。 “你若都一窍不通,我们这一书院人便没几个懂的了。” 两人转过身来一看,只见一个红衫公子正被一群人的簇拥着冲林晨一抱拳,“林公子,别来无恙。” 林晨眯着眼看了半天,只觉的这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是?” 那人被他问的一阵尴尬,“咳,那日夜市里还没多谢林兄手下留情。” “噢!洪公子,别来无恙。”林晨这才隐隐约约的记起那日蹿腾卢仁对诗的人来。 洪笑微微颔首,挥散身边的学子,“林兄此番过来可是要一展才华?洪某可是很期待林兄的诗作啊。” 林晨摇了摇头,“我是受陶元杰陶兄所邀,前来观比的,只不过陶兄有些急事去忙了。” “这陶元杰,怎的如此失礼。”洪笑皱了皱眉,随即拱手道,“若林兄不弃,便让我来领着二位游览书院如何?” 这番言行可就让林晨意外了,当初还以为他只是个纨绔公子,没想到确实是个坦荡的才子。 “如此,便有劳洪兄了。” “好说……” “院长,是院长来了!” 洪笑呵呵一笑,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外有人大喊道。 众人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白衫老人站的笔直,抚着下巴上的胡须仰头看着房檐上的木牌。 “钱勇,陈奎,叶忠。” 清朗浑厚的声音在学堂里回响着,话音刚落便有三个学子流着冷汗从人群里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学生在。” “嗯,这次你们的诗词有所进步,我会告诉你们先生的。” “谢院长。”三人松了口气,接着激动地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谢了一声也就退下了。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老人身上,半晌,只见老人眉头慢慢皱起,“李枫。” 一个学子闻言身躯一颤走了出来,目光躲闪的也不敢抬头看,“学,学生在。” “明日开始,你便不用再来书院了,你我师生一场,衙门那里我不会去说,你好自为之吧。” 那学生全身一僵,正要开口解释什么,看着老人惋惜的眼神,到嘴边的瞒骗之语也没说出口。 “枫……愧对院长与众位先生的教诲。”他面如土灰的说着,也不顾周围同窗诧异的眼神深深的鞠了一躬。 叹了口气,老人将他扶起,“幡然悔悟为时不晚,你的人生还很长。” 说到此处,老人的眼中竟有一丝悲伤滑过。 那人满脸的愧疚,也不再多说,对着学堂对着身边的同窗们行了一礼,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这是找人代考了?” “哎,可惜了,这李枫虽然资质愚钝,做学数方面却格外努力,这次想必是那猪油蒙了心。” “院长竟能一眼看出来?” “你才入学没多久吧,每个教过的学子什么学问,有何脾性,他老人家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万一灵光一闪……” “敢问这位同窗,你灵光一闪可做得出来前些日子那首桃花诗……” “呃……” 没理会周围的议论纷纷,老人似乎有些心累,又叹了口气,“洪笑。” 林晨还震惊着刚才的事,听老者又叫了个名字,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身边。 “咳,学生在。” 刚才还一副潇洒公子模样的洪笑一下子就软了,尴尬一笑站了出来。 看来这院长的威信连洪笑这等人物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林晨心里如是想到。 “毫无长进,回去重做,若日落前再无像样的诗作,哼。”老人斜眼看了看他,便转过头去背着手走了出去。 老人一走,林晨很清楚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氛都轻松了三分。 “呼,这老头子。”洪笑也吁了口气,歉意的看了眼两人,“林兄,看来我是没办法给两位做向导了。” 林晨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我俩本就是来闲逛的。” 洪笑拱了拱手,也一脸哭笑不得的走了,嘴里还念叨着诗词的题目。 “这莫院长怎的有些固执。”林晨悄悄的凑到玉娘耳边道,“那学子看模样悔改之意不像是作假,他竟也不愿意给次机会吗。” 玉娘被他突袭的脸上一红,“那莫先生的固执与他的学问一样出名。” “哦,怪不得,罢了这些文人的活动咱们还是不凑热闹了,去院里等陶兄吧,见见他的同窗们便早点回去。”林晨点了点头道。 玉娘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林晨将她护在怀里,两人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 书院正中央有一大块空地,本是为了方便疲惫的学子休憩之用,每逢此等盛事,这里也没了平日的宁静。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树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陶元杰,林晨看着一对对情侣甜甜蜜蜜的从自己身前走过,心里渐渐变得有些不平静。 奶奶的,等将玉娘送到逐月城,自己定要找个大美女做老婆,羡慕死这些个恩爱狗。 “林大哥可是有些乏了?” 玉娘见他一脸不忿关切的开口问道。 “倒也不是……”林晨摇了摇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寂寞了? 看了看身边的玉娘,这话要是说出来这小姑娘能站起来打自己。 “罢了,这陶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还是四处逛逛吧。” 两人正要起身离去,不远处的对话却是吸引了两人的耳朵。 “郑兄,听闻上次黎州诗会小督国也参与了,不知你的琴艺可得到她的青睐?”一青衫公子对着眼前之人问道。 “呵,什么小督国,不过是个贱人罢了。”那人阴着脸不屑的道。 青衫公子微微一怔,“郑兄如此说,怕是有些不妥吧?” “不妥?呵呵呵,你可知她的母亲是何人?” “郑兄,如此嚼人舌根还涉及父母,恐不是君子所为。” 那阴人瞥了瞥嘴角,“呵,君子?这皇室况且不知廉耻,你我身为君子指责一番有何不妥?” 青衫公子听的一脸懵逼,疑惑地看着他。 阴人见他如此,不屑的接着道,“天明建国前这北方七州原是长邕地界,而正是这长邕皇室的皇太女姐妹,竟不顾礼仪道德,姐妹同侍一夫,你说这等恬不知耻的女子生下的女儿,能是什么好货色?” 青衫公子眉头皱了皱,正要开口辩驳,身旁便传来一股轻柔之力,他被挤到了一边,恍惚间,耳边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啪!” 接着,又是同样的一声,只是这次的声音却有些发闷。 “少爷!” “玉娘!” 林晨紧走几步将玉娘搂在了怀里,看着她嘴角的血迹与眉眼间的泪光,林晨目呲欲裂,再抬头看向对面,心中的猛虎,愤怒着,战栗着一步步走出了笼…… 第八十九章 不会拒绝的条件 事情发生的太快,青衫公子没看到,旁边的路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位姓郑的公子哥正说着让人直皱眉污言秽语,绿裙女子却不知为何冲了过来,抬手就给了姓郑的一巴掌,那姓郑的被打的一愣,反应过来脸上就涌上一抹狠厉,反手打了回去…… 等青衫公子缓过神来原本自己的位置已经被那对年轻男女占据了。 “郑,旭,你找死!” 林晨眼前之人正是与自己有过两次矛盾的郑旭。 “少爷。”郑旭身后的老者却是有些歉意道,“是老奴疏忽了。” 郑旭心里气急,有心责骂,想起老者的身手却有生生的忍住了,“无妨,谁能想到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是个疯子。” 说着,抬眼看向对面出声之人,脸上便换上了一副恍然的模样。 “我道是谁如此张狂,原来是林少侠的人,怪不得。” 玉娘是个娇柔女子,一巴掌打下去甚至没能在郑旭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啐。”他侧过脑袋吐了口口水,“怎的?想必你也看到了,是这个疯女人先来招惹我的,你想讨回什么公道?” “你胡言乱语,信口雌黄!”玉娘直起身来指着郑旭神情有些激动,眼角却还挂着泪水,“你!你……” 林晨看着与平日里优雅沉稳完全不同的玉娘,轻轻的将她拉到身后,凝视着郑旭声音低沉,“郑旭,你今日若不道歉,我定让你躺着离开这里。” 郑旭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突然指着两人狂笑起来,好半晌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手搭在身边的老者肩上,“冯叔,他说要让我躺着离开这里。” 这老人不简单,林晨从见到他们开始就发现了,但那有怎么样?郑旭必须付出代价。 老者走到郑旭身前,浑浊的双眼微微张开,气势如山洪般放了出去,“小伙子,我本不愿出手,你跪下向少爷磕三个响头我便放你等离开。” 林晨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大海里飘摇一般,体内的内力都似乎被冲的七零八落,对方如此庞大的气势恐怕不止是三流武者那么简单。 周围的人一看要打起来了,纷纷的都躲到了一旁,毕竟谁也不想受那无妄之灾,只是更多的人却选择在远处围观,看热闹便是人的本性之一。 正面迎着老者的威慑,玉娘顿时小脸苍白,拉着林晨的衣袖站都有些站不稳,眼中挣扎了许久,担心的看了看他咬了咬嘴唇,“林大哥,算了,我……” 话还没说完,林晨转过身来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手指将她耳旁散下的秀发撩起,虽然没说话,但玉娘就是看懂他的意思,‘放心,一切交给我。’ 如此,自己也就不必再多想了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向是极有主见的她渐渐的懒惰了下来,开始毫无理由的习惯让另一个人做主,开始习惯听从那人的一切安排。 这是为何呢? 直到被林晨拉到了人群前,玉娘也没想明白。 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也愿意听从…… 将玉娘安顿好,林晨再次转过身来,向着老人一步步的走近。 “前辈习武不易,却为何助纣为虐?” 老者看着他站在离自己几尺远的地方,目光微闪,“我有我的理由却与你无关,小子,你不是我对手,可别为了面子枉送了性命。” 摇了摇头,林晨缓缓抬起了手,“如此,晚辈也只能讨教几招了。” 一旦林晨收起了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正经起来也颇有几分气势。 眼看着老者不屑的哼了一声背起了手,林晨双目半合,右脚后撤半步,将内力运到全身。 “何人在此闹事!” 两人正对峙着,一声洪亮的大喝声却在人群之后响起。 众人纷纷转过头,这才看到院长身后跟着两个学子正往这边赶来。 分开人群走到几人面前,院长眉头一皱看了看三人,最后目光落在郑旭身上,“郑旭,你是闲我不够忙?” “院长明鉴,学生正与好友闲聊,怎料眼前这位林少侠的人不知为何冲上前来打了学生,这才起了冲突。” 郑旭见他过来微微一笑拱手道,只是绝口不谈自己污言秽语一事。 “无论如何,书院里不许武斗。”院长挥了挥衣袖警告道。 “学生也不想做这无畏的争斗,只是对面这位林少侠……似乎有些不依不饶啊。”郑旭不着痕迹的将过错推给了林晨。 院长这才转身看向林晨,这一看他又疑惑的抚了抚胡子,总觉得眼前这人眉眼间有些似曾相识,“这位小兄弟可愿化干戈为玉帛?” 林晨抬眼看向对面,却见那郑旭阴恻恻的一笑,将右手抬起来轻轻甩了甩。 “老先生,并非小子胡搅蛮缠,只是这郑旭污言秽语在先,打我表妹在后,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的。” 见他言行恭敬得体,再加上来之前院长也听人描述了情况,顿时就有些难办了。 “院长,既然书院里不能武斗,我们便去外面的竹林中解决,这样就不影响书院的规矩了吧?”郑旭挑衅的看了眼林晨。 “这……” “老先生不必为难,人的生老病死皆是殊途同归,只是有些事情却是面对生死之决都不能犹豫的。”林晨又冲着院长拱了拱手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晨又转头看向郑旭,“郑公子如此喜欢赌斗,我们便赌上一赌如何?” “哈哈哈,好好好,林少侠还是如此自信,不过郑某已经吃了你两次亏了,你以为郑某还会不调查你吗?” 说起赌斗,郑旭的脸就阴了下来,想起自己在闲安镇的屈辱他就感觉胯下正在被凉风吹着,此时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他真以为自己有机会吗? 郑旭不屑一笑。 自然是没有的,自己早就将他调查了个清清楚楚,他轻功高超内力极低,所以自己特意选了竹林这等地方极尽所能的限制他,再加上冯叔前些日子刚刚晋入了二流武者之境…… “赌什么?”郑旭眉梢一扬,言行举止皆是满满的自信。 “郑公子的右手。”林晨淡淡的开口道。 郑旭呵呵一笑,“林少侠又有何东西能值得郑某以手相搏?” “郑公子啊,你如此自信,想必对这老者有着绝对的信心吧?你在闲安镇裸奔的事这官山城的人都不知道吗?你就真的不想报仇?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了。”林晨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他的下身。 郑旭听他提起这事,顿时气得面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可知我心头之恨?” “所以,我的条件你也不会拒绝。” 林晨双拳紧握,烈日伴着细风将他发黄的发带吹起,“林某便以命为注,赌郑公子一只右手,如何?” 狠厉之极的话语在广场上回荡,方才还熙攘的人群一下子变的鸦雀无声…… 第九十章 竹林打斗 微风卷着竹叶与发黄的细草飞过林晨的身旁。 竹林里的两人相对而立,竹林外的众人则是围在一起见证这场比斗,只不过有的忧心,有的得意罢了…… “小贱……小娘子,我还得多谢你那一巴掌,不然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玉娘和郑旭分别站在莫院长两侧,有院长在郑旭说话也不敢那么放肆,只是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是惹人厌恶。 半晌,见她理都不理自己,郑旭也不气恼,缓缓的翘起嘴角接着道,“我早就派人打听过了,这林晨轻功虽好却武艺平平,在竹林这种地方想必更会束手束脚吧。” “林大哥并不是个不败的人。”玉娘头也不回,她的眼里似乎只有竹林里的林晨,“但赢他的绝不会是你。” “哼,死鸭子嘴硬。”郑旭不屑一笑,这些话听在他耳朵里当然是逞强之语。 玉娘也不再理他,或者在她眼里郑旭连让她的目光从林晨那离开一秒的资格都没有。 听着两人的对话,莫院长却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两人,接着也把目光转向了竹林里。 …… 迟早会面对这种情况的,林晨心中早已有了准备。 握紧了双拳,抬眼看着对面背手而立的冯姓老者林晨心中暗暗捏了把冷汗。 不同于上次的大当家,面前的人看似全身破绽,实则锐利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脚,只待自己一动手,老者便会雷霆般的反击,这一点他很确定。 但那又如何? 转头看了看远处抓着衣襟的玉娘,林晨不知多少次的庆幸自己的女伴是她,没有怯懦,更没有大喊大叫的让自己分心,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的她。 那么自己也应当为自己该守护的东西而拼搏才是啊。 “小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少爷道歉我可以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老者不是傻子,看这小子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冲昏了头脑,刚才自己已经做足了气势,他却依然选择面对自己,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便是有什么秘技可以与自己一搏。 自己必须小心应对,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这么提醒着他。 “事到如今,老人家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我吧。”林晨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嬉笑。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老者留了留神,右手微抬,“你是后辈,我便让你先手。” “承让。” 话音一落,林晨已经飞身上前,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肩头微微一动,一拳直取老者面门。 “来得好。” 老者却是不慌不忙,运起内力右掌一推挡开了林晨的拳头,接着左掌横劈打向林晨脖颈。 虽是轻描淡写的两次出手,老者的攻击却似又千斤之重一般势大力沉。 眼见自己的攻势被化解,老者犀利的掌风似乎已经吹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林晨右脚微踩,脑袋一歪,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老者的攻击,仿佛印在骨子里的玄妙身法再次派上了用场。 眼见他躲开自己的攻击老者也是面现诧异。 这武者之间境界上的差异并不只是来自武功招式,更多的是来自内力上的差距,内力远超对方,自己的速度力量以及内力带来的破坏力便会给对方带来极大的压制。 只是眼前这个青年却似乎可以用身法来弥补这些差距,自己短时间内竟拿他毫无办法。 又一爪被他躲开后老者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但似乎也仅仅是如此罢了,看着他每次险险的躲开自己攻击,老者心头冷笑,摸清了他的底细,也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了。 方才与林晨间的缠斗他竟还未使出全力! 另一边的林晨却是越打越被动,除了最开始的一拳外他竟一次像样的进攻也不曾有过,凭着身法虽然也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攻击,但如此下去自己一旦松懈被他攻击到,只需一击恐怕自己就再也没有还手的能力了。 心知自己与老者的差距,林晨便越发小心谨慎。 只是在竹林这种略显繁杂的环境中,他的轻功无法最大程度的施展,时不时便只能强行招架老者那如有千斤的掌力。 周围陆陆续续的倒下许多竹子,大部分都是被老者打断的,剩下的便是被林晨的身体撞断的…… 两人脚步横挪飞速穿梭着,挥掌出拳的破空声在竹林间回响,一丛丛竹叶被两人打落下来,看上去竟有种落雨的感觉。 “小子,身法不错,想必练这脚下功夫的轻功也应当可以,可惜了是在这竹林中。”老者边打边笑道,浑厚的内力透掌而出在竹林间激荡着,一拳一脚间便轻易的打断了几棵竹子。 林晨正一心的躲避着他的攻击,闻言心里就是一顿。 虽然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但老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见他阴阴一笑,一把抓住了身旁的竹子,用力一握…… “咔嚓。” “嗤。” 竹林外的众人顿时一阵惊呼,郑旭得意的哼了两声,玉娘则是咬紧了嘴唇,面色苍白,眼角的泪水已不再是为了自己的委屈。 到底还是太年轻,等林晨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去躲闪便已经来不及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划开的衣襟,再抬头看向老者手中染血的竹片,林晨脸色越发低沉。 “到底是老江湖,小子佩服。” 老者呵呵一笑,扔掉手中的竹片缓步走到一棵细小的竹子边,右掌斜着向下一劈,竹筒便整整齐齐的被削了下来。 尖锐的一边对准了林晨,竹筒看上去就像一把奇异的细剑一样,“你也别怪老夫卑鄙,这江湖人士大多如此。” 胸口的痛楚越发清晰,林晨却已无暇顾及那么多,自己受了伤,体力下降也是迟早的事,再如此下去,恐怕只有以命搏命了……盯着老者手中的竹剑,一个狠厉的计策涌上了他的心头。 有样学样的走到一棵竹子边一脚踢去,竹子应声而断。 “不会,我比你卑劣的多了,唔,这竹子真硬。”将竹筒在大腿上一磕,林晨也将竹筒做成了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是相较与老者的武器,他的这个就要粗糙的多了。 “你已受了重伤,想必那身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还要再继续下去?”老者继续出言试图影响林晨的心绪。 舔了舔嘴唇,林晨眼中涌上一抹诡异,“谁告诉你我只会身法的?” “哦?”老者眉头微皱,有些疑惑。 “呵,看来不出手是不行了。”林晨眼睑低垂,周身似乎都散发出一股阴沉又诡异的气息,“老阴比,我便最后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你若犹豫,到时命丧九泉可不要来找我。” 见他气势不像作假,所说的话也恰好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老者心中一凛双膝微屈,内力运到极致,“我便领教领教你的秘技。” “听闻武林高手切磋时都要喊出自己的绝技以增加威力……今日也让我来学学。”林晨轻松写意的言语更是让老者警惕。 “嗒,嗒,嗒嗒嗒……”一步,两步,林晨脚步间用着同样的频率缓慢变快,直至变成奔跑。 “哈哈哈哈,老阴比,纳命来!”疾行的林晨忽的跃起到半空中,神色张狂口中大喊道,“干你妹夫棍法之我是你爹!” “混账!气煞我也!” 看着他向自己冲过来那凌乱的棍法,老者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双目圆睁胡子都气的翘了起来,恼羞成怒之下竹筒便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往前刺去。 “噗嗤。” “林大哥!” 竹林外玉娘眼中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在了脚下昏黄的草地上…… 第九十一章 栽赃 “林大哥!” 二流武者的内力过于强横。 那些激荡的内力透过竹剑侵入林晨的身体,筋脉与肉体的双重疼痛使得他的意识也渐渐变的有些模糊。 踉跄几步靠在一棵竹子上,林晨微微一笑,左肩上还插着那只竹剑,鲜血一滴滴的落在脚下的草地上,恰如朝他奔跑的玉娘的眼泪,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似乎被打断了鼻梁躺在地上的老者身上。 “老家伙,你……还是太嫩了,呵呵。” 接着身体前倾,眼前一黑,自己便投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啊,好温暖…… “林大哥……林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林晨有些重,玉娘勉强接住他,自己就跪倒在了地上,也不管他是不是靠在自己的胸脯上,压抑许久的担忧与懊悔顷刻间涌上心头,玉娘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那支竹剑粗糙的末端紧紧的顶在玉娘的腹部,滚烫的鲜血顺着竹剑滴到玉娘的衣裙上,将她的衣裙点缀上了几朵梅花,有些疼,但比起心中的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现在对于她来说却不是顾得上痛苦的时候。 “竹先生!快,快救他……” 玉娘转头冲着竹林外喊了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按照规则,首先失去抵抗能力的人便算是输了,胜者自然是那个年轻男子……只是他的获胜方式…… 想起刚才那几息间发生的事,众人都不进打了个寒颤。 那片刻间将身体迎着竹剑一推到底的坚决,以及对着老者面门那势大力沉的一拳都深深的印在他们的脑海中,心中的震惊久久无法平息。 只有一人除外。 输了?冯叔输了? 郑旭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竹林里昏迷的两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个劲的流。 他不是江湖中人,但对武功的境界多少也有些了解,一个二流武者输给了一个不入流的武者?什么情况! “使诈!他使诈!”郑旭高声争辩极力的否认比斗结果,可惜没人理他。 其实也不怪他那样意外,若非林晨有着那似是提前预警一般的身法,早已在第一个照面便被老者一招制服了。 每个境界间的差距便是天堑一般。 郑旭徒自在那狂喊,旁边的莫院长也没好到哪去。 竹先生? 莫院长双目圆睁,看着远处的女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叫自己竹先生的人…… 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转头匆忙对着身后的两个学子道,“快,你们两个快随我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比斗已经结束了…… “将他抬到我的屋子里去。” 两个学子从玉娘那接过了林晨,正背着他要往莫院长指着的方向走,身后却传来了野兽般嘶哑的低吼声,“把,他,放,下。” 一字一顿,字字凶狠。 林晨的内力到底多低,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在自己拼命争取的机会前,他挑了老者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只是二流武者毕竟是二流武者,被林晨击晕也不过是片刻而已。 此刻的老者满脸的血污,鼻子还在哗啦啦的往外流血,就着眉眼间的狠厉看着格外渗人,老者现在心中现在除了击杀林晨不做他想。 莫院长见他一步步朝几个人走来,看那架势竟要对自己等人动手,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满含怒气的清脆声音便在众人耳边响起。 “胡尚,此人意欲冒犯本宫,给我拿下。” “莲婷公主,驾到!” 两个声音先后而来,莲婷却更先一步。 “是。” 洪亮的应了一声,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刚刚站起身来的老者横着飞了出去,撞断了数根竹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才停了下来,吐了几口血又晕了过去。 众人看着那人的惨状打了个哆嗦,这怕是治好了也只能躺在床上过下半辈子了吧…… “你们不必管我,快将他抬下去救治。”莲婷风风火火而来,转头看向莫院长道。 莫院长点了点头,便指挥着两个学子往学院里走去,玉娘则一直在他们身后扶着林晨,周边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一般。 眼看着昏迷不醒的林晨和满脸泪水的玉娘从身边走过,莲婷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是阴沉的似乎能滴下水来的脸色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 学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下行礼。 “来个人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本宫。”华贵的,没有感情的声音,那是来自皇室的雍容。 半晌,却还是没一人出声,莲婷的神色也降到了冰点。 “小人,小人知道。”青衫公子抬眼看了看公主的脸色咽了口口水,挤出人群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待说到郑旭的污言秽语时,从竹林出来站在莲婷身后的胡尚身子却是微微一颤。 “……之后,就像是您看到的这样,那老者输了却扔想动手……”青衫公子挥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莲婷听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转眼看向人群,“郑旭何在?” “小,小人在。” 此时的郑旭却也没了方才的意气风发,他现在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先是输了比斗,自己手的事还不知要花多少钱,这又突然冒出个公主打压了冯叔…… 也怪那废物无能,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冯叔,郑旭眼中却是闪过许多复杂。 好在长邕白氏应当是天明颜氏的敌人才对,想到这郑旭到底是松了口…… “啪!” 众人心里一跳,皆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郑旭捂着脸颊惊诧的看向莲婷,“公,公主这是何意。” 莲婷却并未回应他,反而侧过了脸,“胡尚,厉军的军规竟把你打磨的毫无棱角?” “有公主在前,小人不敢逾越。”胡尚沉着脸抱拳道。 莲婷点了点头,“去,把林少侠赢的筹码拿来。” “是。” “慢!慢着……公主您听我说……” 简单的对话便让郑旭目呲欲裂,也不再疑惑莲婷刚才的举动,忙将手背到了身后跪下要说什么。 “哦?你有话,便对这位胡营统说吧,你口中那两位不知廉耻的女子可都是他的姨娘,小贱人指的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妹?” 郑旭看着那精壮男子阴着脸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耳边听着莲婷的话,心里一片冰冷,这人刚才可是一拳打飞了一个二流武者…… “胡将军,小人知错了,方才是小人胡言乱语,求将军绕了小的吧,小的家中……” 话没说完,胡尚一把拽过他的手臂,右脚一抬,看似轻描淡写的踢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在竹林间回荡着。 众人侧目过去,只见郑旭的右臂正以一种正常人绝对无法做到的姿势不自然的弯曲着,他本人则是满头大汗的捂着右手跪伏在地上杀猪似的喊叫。 好半晌,等郑旭的声音渐渐小了,胡尚才回到了莲婷身后…… “你不杀他。”莲婷似是不在意的甩了甩长袖。 胡尚拱手,“公主若不在此,他已经死了。” “杀我?” 还没等莲婷说什么,郑旭却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你真以为自己一个小小的营统能漠视神捕府?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千城大人必会为我做主!”事到如今,他竟也有些硬气起来。 “如今我以按照赌约付了筹码,你们还能把我如何!” 郑旭面容扭曲着,竟然就那么毫不畏惧的直直的盯着莲婷。 莲婷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走到他身前。 分明没有郑旭高,在众人眼里却依旧是莲婷在俯视着他。 “嘶啦。” 在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莲婷一把将衣袖撕下,露出一截玉藕似的手臂,“官山城郑家之子郑旭,觊觎本宫美色竟欲强暴本宫,来啊,将他拿下,与郑家三族一同流放!” “你!”郑旭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莲婷,“栽赃陷害!你这是栽赃陷害!” 似乎是忘了他自己做的这种事情也不胜枚举。 “错。”莲婷挥了挥手将衣袖交给身后的梅香,“本宫这叫以权谋私。” 说着,将手抬在腰间,平静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何人不服!” 那一派气势磅礴的仪态,竟让人有种母仪天下的感觉。 “公主殿下受惊了。”青衫公子反应过来,猛地跪了下去,他知道,郑家完了。 一众学子尽皆低着头,有样学样,“公主殿下受惊了。” 郑旭看着他们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身子一软一屁股坐了下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莲婷,嘴里不停地还嘟囔着。 “栽赃,这是栽赃……” 第九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 书院外一处幽静的林中屋。 “看见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吁了口气,莲婷看着屋里正在为林晨擦拭的玉娘道。 擦了擦林晨的面颊,玉娘满脸的柔情,“他前日才伤了右肩,今天又伤了左肩,直到此时我的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这个冤家。” 好半晌才转头看了看莲婷,“你怎会在此?” “衙门太闷了呀。”莲婷一脸的不满,噘着嘴像是在撒娇,“你们也不来找我玩。” “呵呵,你呀。”玉娘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捏了捏她的脸蛋,“何时才能沉稳些。” 莲婷揉了揉微红的脸,“唔,玉姐姐什么时候做了这天明的女皇,我便在你的后宫里安安稳稳的,如何?” 玉娘微微一怔,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这玩笑与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你父皇听到了,你恐怕要吃板子了。” “我才不管他呢。”莲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却也没再说这个话题。 又探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林晨,莲婷有些遗憾道,“我该回去了,不然惹的胡大哥怀疑,你们这旅程恐怕就结束了。” 玉娘小拳头攥了攥,“大哥,和爹娘们还好吗?” “你二娘她……有些忧心。” “嗯……” 莲婷看着她神情复杂的样子有些心疼,“玉姐姐,你到底为何要避人耳目?” “我……” 玉娘美眸微闪咬了咬嘴唇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呼,罢了,玉姐姐出门在外你要多保重,还有林晨做事总是有些冲动你要多劝着他。”莲婷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我明日就要返回京都了……今年花朝节,你还会来吗?” “也许吧,我们三人总是状况频出,若是安安稳稳,在花朝节前当会提前赶到京都的。”玉娘微微颔首道。 “嗯,我等着你们……” 站在门口看着莲婷翩然而去,玉娘心中百感交集。 恍惚间,莫院长从远处缓步而来。 “你与她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玉娘微微一笑,“竹先生也一如既往的精神。”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莫院长哈哈一笑,“你呀你,以往总说要抱着书本孤独而死,如今却也有了期许之人,方才我见你为他敷药那凄楚的模样,怎的,想开了?” 若说以前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在林晨为自己面对强敌的时候,自己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没有回答莫院长的问题,玉娘却是将面具的事情告诉了他。 莫院长抚着胡子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江湖中竟还有此等奇珍。” 毕竟也不是谁都了解江湖之事的。 “竹先生近来可好?” “不是很好。”莫院长闻言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屋外的竹子目光有些闪烁,“我那不肖弟子宣我进京……” 玉娘柳眉微皱,能宣他进京的弟子,也就一人而已。 “皇上可是要赐官?” “他未明言,但除了这个他也没理由找我。”莫院长有些感慨。 皇帝的用意,玉娘多少有些了解,“先生此去恐怕要在京都终老了。” “京中局势动荡,你又无故失去踪影,只有我入朝为官他才能稳住文人之心”莫院长却是毫无顾忌。 说着又转头看着玉娘认真道,“你也要小心,宣我入京只是他的权宜之计,若他知道了你的下落,不出三日你便会现身在京都来个皇子间的招亲大比。” “我不想嫁人。”玉娘轻轻叹了口气。 莫院长微微点头,“那几个歪瓜裂枣也配不上你。” 敢把皇子叫成歪瓜裂枣的可能全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来。 “几位皇子对玉娘倒很是和善。” “他们只是看中你的名望与背后的厉军罢了,总之你尽量远离京都吧,我绝不想亲自主持你的招亲大比。”莫院长背着手皱眉道。 玉娘抿着唇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三人最多也只是路过,应当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罢了,以你的头脑也轮不到我来操心,只是屋里那小兄弟看起来却是稍微有些冲动……” 嘴上说他冲动,莫院长眼中却还是闪过几分赞赏,能全心全意的守护自己这位好友,虽然莽撞了些,也不失为一个好汉。 日以暮,天边有些泛红,映在玉娘脸上格外俏丽。 “他……一向如此,只是此次倒是我太鲁莽了些。” “此事也怪不得你,毕竟那位夫人……” “好了竹先生。”玉娘微微一笑,似是不愿提起这个话题,“你快回学院里去吧,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学院恐怕乱成一团了,你不去主持大局可不行。” 莫院长猛地拍了拍脑门,“你瞧瞧我这脑袋,如此,你二人今日便在这小屋里休息吧,老夫先走一步。” 目送着莫院长离开,玉娘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现在这里除了她与林晨,便只剩那一片夕阳照射下的竹林了。 转身回到床边,她轻轻的侧身坐下拉住了林晨的手。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厨房里的对视?是那支梅花簪子?是青楼里的琴音还是他那对花的怜惜? 似乎都是,也好像都不是。 他就那么不经意间的住进了自己的心里,成为了自己的依靠,因为他忧心,也因为他高兴。 情能自已四个字便是世界上最假的谎言,说停就停的是人……而不是情…… 但那又怎样呢,自己是被上天所限之人,真的有资格得到别人的爱吗? 轻抚他的嘴唇,玉娘眉眼间的忧愁惹人怜惜。 天妒英才也好,慧极必伤也罢,她已经在二娘嘴里听到了太多的抱怨,从前的她却并未有那么多的伤感,人生老病死的命运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的,有早有晚,何必自怨自艾? 只是现在…… “林大哥……这条路,可不可以多走一走,玉娘……舍不得。” 将他的手背拉到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着,玉娘的泪水又悄悄的流了出来。 “玉娘……玉娘……” 忽的,耳边传来林晨迷糊的喃喃声。 玉娘猛地惊醒,惊喜的望向林晨。 此时的他额头布满细汗,皱着眉头轻声说着什么梦呓之语,想来也是快醒了。 “林大哥你说什么?没关系,慢些说,玉娘都听着。”玉娘慌忙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仔细聆听。 林晨的声音渐渐变的稍显清晰。 “玉娘……玉娘,你……胸……好软……” “……” 第九十三章 莫院长是个谜语人? 官山城衙门外,三三两两的捕快衙役勾肩搭背的往远处的酒馆走去。 “你们两个,午间那舞弊的案卷可写好了?” 衙门门口挂着两个灯笼。 明亮的灯光照在陈捕头脸上,他皱了皱眉对着身侧两个小捕快道。 “我说老大,这都到了什么时辰了,那些事明日再说吧。”其中一个小捕快嘿嘿一笑道,“我听说最近那边来了一批好酒,咱们还是赶紧去尝尝鲜,去晚了可就没了。” 说着,伸手往酒馆指了指。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陈捕头吁了口气,“罢了,走吧。” 一天的工作便在所有人都偷工减料的敷衍中结束了,陈良回头看了看清冷的衙门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向往正义的捕快,只是岁月却磨平了他的棱角,他见过太多的捕快惹了不该惹的人,落得个人死灯灭的下场。 渐渐的,他变的市侩,变的圆滑,想要更多的钱财去给自己留下更好的后路,哪怕是林千城的横空出世也并未改变他的想法。 就像很多人都知道的一样,那等人物又哪里管得了官山城这种小地方呢? 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陈良领着两个小弟往前走去。 “三位官爷好兴致啊,小女子也正口渴的紧,不如我陪你们喝上几杯如何?” 三人还没走几步,便从角落里走出个一袭白衫的女子,戏谑的看着自己等人。 这人好像方才一直都靠在墙边,想着,陈良凝神看去…… 如果说有个地方县官不认得皇帝,那也情有可原,毕竟不是谁都有幸得见天颜的。 但若说有个地方捕头不认得林千城,说出去绝对会被同行耻笑,显然陈捕头不在此列。 “何人在此……” 小弟呵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陈良颤巍巍的拦住了。 接着,陈良深吸了口气,整了整衣衫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官山城捕头陈良,见过千城大人。” 声音仍有些颤抖,他做梦也没想过千城大人会在这里出现。 两边的小弟人都愣住了,但他们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片刻后便小心的随着陈良跪了下去,“见过千城大人。” 千城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哦?你们竟然还记得有神捕府这个地方?我以为在你们眼里我不过是个无知的弱女子呢。” “属,属下不敢,每年神捕府的捕头集会小人未有一次缺席。” “哦?陈捕头既然如此勤勉,定然知道我神捕府规定的散衙时辰吧?”千城青葱玉指点了点下巴道。 此话一出,陈良顿时汗如雨下,“属,属下……” 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千城慵懒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没有下一次,陈捕头。”千城轻描淡写的,“那日陶府门口之事我也在场,你若收了那份银钱偏袒了武林人士,此刻你已经在被压往黎州的路上了。” 陈良这下算是完全的蒙了,自己那天的无作为竟然全然被千城大人看在眼里…… “千城大人,我……” “若所有的捕快皆像你这般怯懦,我早就累死了。”千城背过身来看着路边的细柳,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你记住,只要我还在神捕府一天……这江湖,就乱不了。” 对于下属,若不是犯了大错她一向是仁慈的,但,只有一次。 许是被千城的霸气影响,陈良咬了咬牙,“属下……知错,从今以后,属下定痛改前非,不敢忘记千城大人的教诲。” 千城脸上涌上了招牌式的微笑,他们的难处自己也多少有些了解。 “我不是要你们送死,你只需用你的方法保护百姓即可,若真有解决不了的事,自可派人来京都神捕府禀报,那些冥顽不灵的武夫们……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消失。” 陈良瞳孔微缩心中凛然,将头低了下去,“属下遵命。” 点了点头,千城转身欲走,刚抬起脚却又顿了顿,“有个人,我要你详细的调查,三日内将卷宗送到黎州总部。” 她明日就会离开这里,心里牵挂的事情也要弄个清楚…… …… 耳边是些虫鸣的声音,鼻尖缭绕着些许窗外飘来的泥土的香气。 很疼。 麻蛋的,打的时候太用力,右肩的伤口大概也崩开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那院长在想必就算那老者是个二流武者郑旭也不敢乱来吧? 自己赢了比斗他们也更没有理由为难玉娘,那么现在应该是玉娘照顾着自己休息吧? 不知道有没有传说中的嘴对嘴喂药桥段。 一阵胡思乱想中,林晨逐渐清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脸欣喜的玉娘,大概是这里不会有人来,面具也除去了,只是不知为何林晨总感觉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娇柔的脸蛋有些红红的。 “林大哥,你醒来啦,可有什么不适?” 无论如何,林晨醒来玉娘还是赶忙上前关心道。 “就是有些无力,这里是?”看着周围昏暗的烛光,林晨随口问道。 玉娘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是莫院长的居所,你昏迷了三个时辰,太阳刚刚落了山。” “唔,那郑旭后来怎么样了,没有为难你吧?” “嗯……之后莲婷恰好来了此处游玩,遇到了此事,便为你出了头。” “那就好。” 烛火轻轻摇曳着,两人简单的一番交谈后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玉娘手指拧了拧,抿了抿嘴唇目光有些闪烁,“林大哥,对不起。” 林晨一怔,接着嘴唇微微颤抖,略带着些哭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玉娘你也不用在意,要怪也只能怪我昏迷了无法开口,不然也不能让你嘴对嘴喂我吃药。” 哦!我的贞操!他心中痛呼着。 看着他装模作样的耍宝,玉娘登时就咯咯的掩嘴轻笑了起来,心中的愧疚也散去少许,“林大哥这伤皆是外伤,喝个什么药。” 说着走到旁边的桌上倒了杯水递给他,“喏,喝些水吧。” 林晨嘿嘿一笑,接过了茶杯。 “呼,到底还是没见到陶兄的那些同窗。” “陶公子来过了,见你如此也没打扰,说他改日会登门致歉。”玉娘也为自己倒了水轻声说道。 “陶兄太见外了。”林晨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玉娘,我这身体也无甚大碍,咱们趁着天色还未大黑早些回去吧,十九前日才刚刚生了病,放她一人在客栈我不太放心。” “嗯。” 玉娘抿了抿嘴,见他如此不顾身体也要回去找十九,心中也有些吃味,但她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女子,何况她心中也很是担心。 轻声应着,玉娘转身从小屋里的柜子上拿来一套衣服,“这是莫院长给你的,据说是他最好的一件长衫了。” 这是之后林晨昏迷期间莫院长折返回来亲手交给玉娘的。 林晨看着眼前这件墨色长衫有些发愣,“这院长与我非亲非故的,随便给件麻布衣服也就算了,怎的出手如此阔绰?” “我,我也不知。”玉娘脸上不知怎的多了两抹红晕,“他还让我告诉你,匹夫无罪怀……怀璧其罪,君需修德行入朝堂,方得始终。”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那四个字几乎是细弱蚊蝇。 ??? 林晨一脸的懵逼,“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得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了?” 听他如此说,玉娘嘴角微微弯起,温柔的看着他,“玉娘也不知道。” “对吧,你也不知道这老院长是什么意思。”林晨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不过下次见他还说要说声谢谢,这衣服我就却之不恭了。” 自己还没件像样的衣服呢。 玉娘应了一声,便帮着林晨穿戴起来,毕竟他还伤着呢,不是很方便。 看着自己身上裹着一层层的纱布,林晨颇有些头疼,这下好了,穿起衣服来平白胖了一圈。 就着摇摇晃晃的火光,昏暗中的两人就像是对恩爱的夫妻,偶然间的两手相接也不尴尬,似是已经习惯了一样。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林晨穿上院长赠的衣服倒也是颇有两分书卷气息。 “呵呵呵呵,胡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林晨自得的摆弄了一阵,拱手道。 “噗,林大哥你还是正经讲话吧,这般文绉绉的不适合你。” “嘿嘿,玉娘咱们走吧,回家去。” “嗯。”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开了这里。 片刻后周围再次恢复了平日的宁静,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再没了其他声响。 第九十四章 什么时候来牵我的手? 皎洁的月光轻柔的撒下来,将树林中间的小路映照的有如白昼。 夏日的微风轻轻地吹在小路旁的树叶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两道身影之间相隔几步,一前一后的在小路正中央走着。 “林大哥,你就当真不好奇,为何当时玉娘会那样冲动。” 亦步亦趋的跟着林晨,玉娘到底还是怕他心中芥蒂,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 凉风将她鬓角的秀发轻轻吹起,月光映的那晶莹白皙的脸庞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你想说,便会告诉我,你不想说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我之间又何须去计较那可有无可的所谓理由。”林晨洒脱的回道,他从来都是个想得开的人。 耳边传来他温柔的话语,看着他因受伤有些颤抖的肩膀,玉娘咬了咬牙伸手拉住了林晨的衣袖,“林大哥,其实我……” 有心坦白,话到嘴边脑海中却又响起了香芸的那些质问,一时语塞。 自己真的有资格让林大哥为自己付出那些代价吗?他们两人又真的能挡得住全天下人的质问吗? “啊?”林晨有些疑惑的转过头。 玉娘放开他的衣袖,将凄楚的神情藏好,换上勉强的一笑,“我是说,若是玉娘已经有了心爱之人,明日便要出嫁,林大哥也会这样无所谓吗?” 林晨神色一愣,听她如此说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不畅快。 “我……”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哼哼,骗到你了吧,像玉娘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会有人真心喜欢呢。”玉娘见他皱着眉的恍惚样子,纤手背后俏皮道。 “我会把你抢回来……”林晨又把头转了回去,目光不知在躲闪着什么,“你还没完成我们的约定便不许你离开,我……与十九会舍不得你。” “还有,我喜欢,真心的。” 玉娘娇躯微微一颤,接着满目柔情的看向男子背影,“嗯。” 挥了挥手,林晨竟似是有些羞恼,“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说着,他便往前紧赶了几步,身后却未传来玉娘的脚步声,疑惑地转过头去…… 林晨便呆住了,他承认,他动心了,或者说面对这样的画面,又有几个人会不动心呢。 身后的女子脸色微红,轻笑着,眼中的柔情似乎能将他的心脏融化。 她素手轻抬,微风将她的衣袖吹向自己,世上怎会有那么美的手指。 缓缓地,两瓣樱唇轻启,“林大哥,玉娘不想再等下去了,你什么时候来牵我的手?” 声音轻柔,而坚定。 “哗。” 微风骤然变大,吹乱了她的秀发,吹散了路旁的落叶,吹进了林晨心里,与她相处的画面如走马观花般一幅幅的从他眼前飘过,那一圈圈涟漪也逐渐的变成了惊涛骇浪。 “嗒,嗒嗒嗒……” 脚步从犹豫转为坚定也不过是一息间的事。 将玉娘的手握在掌心,两人都不曾言语,一切都是那么的情不自禁那么的顺理成章。 心中狂跳着,林晨轻轻的搂过了玉娘的纤细的腰肢,仿佛演练过千万遍一样。 迎着月光,两人就那么相拥着,一个低头一个仰面。 那两片莹润的唇瓣是那样诱人,哪怕是石人都会为之所动。 所以,林晨轻轻的低下了头,一点点的向怀里的人儿索取着她的温柔…… 骤风已停,像是不忍打扰相拥的两人,树林里的鸟儿见到此番景象也一只只羞涩的飞走了。 小路上又恢复到了月朗风清的样子…… …… 良久,唇也未分。 直到玉娘呼吸有些急促,似是喘不过气了,林晨才猛然惊醒放开了她。 林晨鼻血险些喷了出来,忙将目光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玉娘的手太嫩了,方才林晨贪恋着那样的触感一直握着,此时两人掌心潮湿一片。 怕她不舒服,手掌悄然松开,却被玉娘反手抓住了,磨磨蹭蹭间两人已是十指紧扣。 “呼,这样……这样就不会散开了。” 她说话依旧有些喘,脸色通红的轻笑着,可爱的模样让林晨心里又酥了半分。 “咳咳,刚……刚刚。” 他想负责,可又有些犹豫。 “方才……方才多谢林大哥为玉娘暖身子了。” 玉娘情根深种,但她的时间还剩多久……半年?一年? 到时林大哥又该何去何从,若真爱了,自己离去一了百了,留下林大哥独自一人活在这个没有自己的世上…… 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将会是怎样的颓废。 所以她不能,也不敢…… 可这话落在林晨耳朵里又不一样了。 仔细想想,刚才的事一直是他情不自已的结果,玉娘虽然不曾拒接,但也许是她出于对自己的歉意…… 事后这番举动也许都是为了安抚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太愧疚。 他责任感很强烈,若面前的人不是玉娘,哪怕是再动人的女子自己也不会亲下去的,那自己对玉娘的感情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想明白了个中关键,他要做的便不是怎样去表达歉意。 林晨紧了紧掌中的玉手,认真的看着她,“玉娘,可不可以嫁我为妻。” 很直接,他一向是这样的人。 简单的语句却直直的击穿了玉娘的心,心里有多高兴也就有多悲伤。 相爱的两人却又不能相爱,大概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玉娘勉强一笑,“林大哥又在说笑了,我们快回去吧,十九还饿着肚子呢。” 说着就要向前走去,只是神色间的匆忙就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 “玉娘!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你如此倾国倾城我那么简单普通,你在国公府教的是未来的国公,我一介布衣甚至连身份都没有。” 受打击是当然的,玉娘的拒绝也是如此直接,但林晨是这样的人,轻易放弃唉声叹气的绝不是他,“那我们便做着朋友,但玉娘你记住了,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定会每天为你暖身子的!” 这耍流氓似的承诺一说完,也不等玉娘回应,林晨拉着她便向前走去。 我怎的爱上了这登徒子…… 玉娘微笑的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泪珠却不自觉的滑落了下来…… 第九十五章 婚事将近 两人回去后面对十九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大半夜的林晨还被差使着去找了些馒头来。 莲婷在第二天便离开前往京都了,三人悠闲的日子过了几天,期间发生了些大事,比如郑家被整族流放,家产充公。 比如青竹书院的莫院长被皇帝诏入京都,封侯爵赏。 比如官山城的捕快们突然便勤勉了起来,冰狱堂几番威逼恐吓杨宁也没从监牢里出来。 再比如……陶家小姐与卢家少爷的婚期将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晨手托着下巴看着大街上细雨下奔跑的人们。 雨来的很巧,就像他的心情一样。 “林大哥想怎么做?” 那天回来后,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相处,只是几次不经意间的对视,都会让玉娘脸红心跳。 有时候夜里醒来看着床下的林晨还会有想让他再帮自己‘暖暖身子’的想法,当然,这都被她克制住了。 很多事情就是那么食髓知味。 “怎么做?”林晨一拳打在窗沿上,双眸半合。 “卖艺!” “卖艺?” 林晨幽怨的看了十九一眼,“家里养着个饿鬼投胎的女儿,不卖艺连住都快住不起了!” 瞄了他一眼,十九淡淡的开口道,“你那拳法不好看。” “哼,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去卖身吧?” “卖也没人要。” “你这小娘皮,明天早上起来屁股疼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林晨嘴角微微抽动,眉头一个劲的跳。 玉娘闻言不禁莞尔,将十九护在身后,“好了林大哥,你就别吓十九了,实在不行我去城里找些活计吧,账房女红我都懂一些。” “那可不行,我一大男人还能让你养着不成?放心吧,实在不行我去找朋友借一些。” 虽然与陶老爷的约定无法达成了,但以他们的关系借点钱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听他说起朋友,玉娘咬了咬嘴唇,“前日陶公子来寻你,一脸的愁苦,可是有什么大事?” 玉娘心地善良胸襟广阔,陶元杰来找林晨是什么事,她其实心中有数。 哪怕那人是自己的情敌,但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子一生陷入愁苦,她狠不下心。 “没,没什么。” 确定了对玉娘的心意,香芸的情感他更是不能接受,但在感情上,香芸毫无疑问是他的好朋友,在他那毫无意义的侠肝义胆中,香芸是个即将陷入不幸的女子…… 转头看了看玉娘,心中纠结更甚。 玉娘的身份摆在那,能给国公府少爷千金们当先生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是管家之女那么简单,想要娶她,凭自己一介布衣谈何容易,若自己还一直惹是生非下去…… 既然决定了要收敛,香芸的婚事自然是他目前最头疼的了。 见他如此纠结,玉娘也是心中不忍,叹了口气,“林大哥,若是陶老爷不介意,不妨将陶小姐接出来与我们同行,待风平浪静后再让她回来。” 接出来,便是逃婚,风平浪静指的大抵就是生米煮成熟饭吧。 对于感情这件事,玉娘其实一点都不大度。 她有许多姨娘,但哪怕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她的私心其实还是希望林晨只有自己一个,但说到底,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要那一世一双人的位置。 十九也好,陶小姐也好,有时候她真的很嫉妒她们在林晨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那一年后呢? 不如在林大哥的身边留下那些她认同的女子吧,无论她多么不愿意…… 林晨此时可就惊呆了,自己与陶老爷那些龌龌龊龊的勾当居然没能躲过玉娘的法眼,这女子是算命的? “咳咳,不必了我与陶小姐的事你也知道的,就算陶老爷答应,她也不会来的。” “就算是尽你身为朋友的职责,如何?” 玉娘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道。 “……” 林晨紧闭双唇看着窗外有些无言。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有些渐停的趋势,到底,就是场一簇而过的骤雨…… …… 转眼间,天色已暗。 “小姐,汤来了。” “嗯,放在一边吧。” 香芸有夜间喝碗热汤的习惯。 将汤碗放在一边,看着似乎一如往常的香芸,小茹拧着手指心中忧虑,“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那卢家少爷吗?听说那人……” “小茹,放心吧,我不会带你过去那边的。” 停下手中的笔,香芸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一般小姐出嫁,贴身丫鬟是一定会跟着去的,只是这卢家少爷…… 她们主仆情深,香芸自然不愿意见小茹受苦。 见自家小姐误会了自己,小茹急的跺了跺脚,“小姐!你便是如此看待小茹的,你去那卢府受苦,我又怎能在此安稳度日。” “那你倒不必担忧,他是入赘,婚宴结束后过几日我便会回来,放心,他若敢动你我就阉了他。” “他若动小姐……” “一样阉了他。” 用着无所谓的语气,香芸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如此坚决。 “小姐,那你到底为何要嫁给他……” 香芸手中的笔顿了顿,片刻后又再次动了起来。 “为了让某人安心离去。” 她俩朝夕相处的,小茹也不是个呆瓜,“小姐,你喜欢林少侠?” “嗯。”没有犹豫,手中的笔都不曾停下像是在说个最正常不过的事,“可他不喜欢我。” “小姐……” “无妨的,爱过了怨过了,选了这样的结局我不后悔,为他守身如玉便当成是我最后的坚持吧。” 小茹咬了咬嘴唇不再多说什么,这样的小姐令人敬佩,更让人心疼…… …… 陶府的另一边。 “父亲,姐姐绝不能嫁给那个混账东西。” 陶家父子相对而坐,陶元杰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 陶老爷此时的面容有些憔悴,似乎几日间便苍老了许多一样,“哎,你前日找林少侠,他如何说?” “林兄……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哎。”又是一声更重叹息,“也不能怪他,此事本就与他无关。” “父亲,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我们商贾之家最是重信,若是悔婚,就算我愿意,你姐姐定然也不会同意的。”陶老爷缓缓的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盯着门外的夜幕,“如今只能等那卢仁入赘过来想办法让他与芸儿合离吧。” “可姐姐的清白……”陶元杰咬着牙,双手紧握。 陶老爷双眼微微眯起,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你明日去城里最好的铁匠铺,打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陶元杰微微一怔,接着打了个寒颤。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大概就是如此吧。 第九十六章 前夕 今天的官山城一如既往的风和日丽,但却有些不同以往的热闹。 卢家和陶家作为官山城四大世家之一,两家的联姻自然算得上是官山城的大事。 百姓们大批大批的涌上街头观礼,肆无忌惮的谈论着今天的主角。 “听说那陶小姐貌若娇花,怎的那个卢少爷长得像一副肾虚的样子?” “什么叫长得像,自信点,把像字去了,我爹是开医馆的,这卢少爷可不止来了一次。” “啧啧,可怜了这陶家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要守活寡。” “可不,听说他们大婚还得到了县令允许在祭天台办。” “可惜可惜……” 和煦的暖风吹在林晨探出窗外的脸上,有种阳光扑面感觉。 扑面而来的还有街上百姓们的各种声音。 自上次陶元杰来此也过了五天了,只是没想到卢府似是特别焦急,将婚事定在了今天。 这几日他内心也是相当煎熬,理智告诉自己应当冷静一些,可自己的内心则指着自己脑袋问自己还是不是个男人? 还是功力太差了,若自己能是个二流武者,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考虑这些。 林晨咬了咬牙,心中越发焦躁。 “你在顾虑什么。” 十九头发有些长,只一根发带绑着末端,长长的缀在臀后,也走到窗边挤开林晨,两人一左一右的挤在一个窗户上托着下巴。 “小孩子别问那些有的没的。”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林晨甩了甩手道。 “哦。”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了看十九的侧脸,想起之前两人就她病情的一番交谈。 直接问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说他是个多体贴的人,直接戳人伤疤这种事有多疼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两人在一顿谁都听不懂的交流中达成了共识。 绑着发带就不能发热。 这当然是很离谱的,在林晨原来的世界应该叫做心理暗示,既然是心病,这种方法他希望有用。 “我去吧。” “???”林晨扭过头满脸问号,“你去哪?” “抢亲。” “你可拉倒吧,到时候我还得去救你。” “我不想你后悔。” 耳边传来十九淡然的话语,她的发丝在自己脸上撩啊撩的有些痒。 勉强一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 林晨一下子愣住了。 十九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他很清楚。 “我……” 十九也没跟他废话,走到床边拿起林晨的那把剑横在他面前,“你不去,就我去。” 林晨盯着眼前的剑,心绪久久无法平息,今天,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 “恭喜卢少爷,贺喜卢少爷啦,老奴祝您和陶家小姐百年好合!” “嗯,卢富,赏。”似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声音。 卢府门口,卢仁大咧咧的坐在一匹白马上身着喜服,身后跟着仪仗花轿,方才与他贺喜的正是城里有名的媒婆。 看着媒婆脸上的粉刷刷往下掉的样子,卢仁直欲作呕,明明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他却一点不高兴。 自己日思夜想的的仙子被别人先下手为强劫走了。 那晚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等在屋子里,等来的却是谢叔第二天双腿发软的从青楼回来。 一问也只说被人劫走了,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位仙子。 之后的几天自己茶饭不思,夜不能眠。 失落是持续性的,哪怕自己的隐疾已经被那位什么前辈高手治好了,就算今日自己的婚礼也没缓解半分。 “少爷,时辰到了。”身旁的卢富凑到卢仁耳边道。 “嗯,走吧。”无论愿不愿意,样子还是要做的。 卢仁屁股一蹲,夹了夹胯下的白马。 只是他身体过于虚弱,一顿操作摇摇晃晃的险些掉了下来,身旁的卢富手疾眼快忙上前扶住了他,好一会才稳了下来。 卢仁嘴角微微抽动扫视了一圈,见身边的人好似没看到一样,这才放心下来。 “接新娘咯!” 随着媒婆的一声大喊,顿时,在一片敲锣打鼓中,一众人向着陶府走去。 …… “小姐,他们快到了……”小茹搓着小手,声音有些焦急。 “有何惊慌的,帮我将这珠花戴好。” 此时的香芸身着凤冠霞帔,平时不施粉黛的脸上也扑上了一层淡淡的脂粉,朱唇皓齿,端的是貌若娇花,不可方物。 美目缓缓望向窗外张灯结彩的庭院。 自己在期待什么,她很清楚。 什么让那人安心离去这种说辞,不过三分真七分假。 赌气是有的,自怨自艾也是有的,说一千道一万,她心中最希望的还是那人能来。 但如果没来呢?她没想过,伤心的女人没有那么多思虑的空间,哪怕是虚无缥缈的机会她也要去试一试。 摸了摸袖口的匕首,香芸微微一笑。 “姐姐……” “阿弟。”看着门口探头探脑的陶元杰,香芸轻轻招了招手,“过来让姐姐看看。” 见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香芸还以为他舍不得自己,接着道,“不必忧心,过几日我便会回来的。” “嗯……”陶元杰抬头看了看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姐姐,这东西是爹……哦不是,是我前日去寻来的,你也许能用得上。” 接过匕首,香芸一愣,接着缓缓地低下了眉纤指轻抚刀鞘。 “阿弟,父亲年事已高,许多事情不要总是麻烦他,他想做什么你便顺着他就行了。” 像是在交代着什么,听那语气竟像是以往种种与陶老爷的争锋相对都是配合他一般。 陶元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好了阿弟,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快去前院帮着张罗吧,这里有小茹就够了。”轻笑着,香芸将匕首放在了梳妆台上。 目送着陶元杰走了出去,小茹皱了皱眉。 “小姐,这匕首……” 香芸盯着匕首沉吟半晌,“有备无患吧。” 说着,她缓缓解开了衣襟,从怀中拉出一根映着桃花的衣带,越过那摄人心魄的淡红色肚兜,将匕首绑在了自己手臂上。 香芸的手臂有些纤弱,此时绑上了一把凶器看着竟有种特别的美感。 合上喜袍盖住了那引人无限遐想的光景,从外面便完全看不出匕首的痕迹了。 “一柄给卢仁,另一柄留给自己。” 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呢喃着,香芸嘴角微扬,苍白的脸却被脂粉完全的掩盖住了。 窗外两只喜鹊喳喳的飞过,似是也被这欢庆的气氛吸引了过来…… …… 第九十七章 决绝 “苏兄,这黑白双蛟在黎州境内四处流窜端的是狡猾之极,你我漫无目的的搜寻至此,竟完全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酒楼二层,一个翩翩佳公子端坐在窗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笑道,那番潇洒的仪态配上俊逸的面容,惹得周边的女子皆时不时地往这边看一眼。 “呵,若不是你放水,他们怎么跑得过你的飞仙步?” 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个不修边幅的阳刚青年,提着酒壶斜坐着。 两人正是在居崖城外与黑蛟交过手的南宫常清与苏迁两人。 “苏兄呀苏兄,你这可就冤枉常清了啊,他们好歹也是两个一流高手,若我一人追了上去反被他们杀了,我这万象山庄岂不是没了继承者?” “南宫,你这话拿去骗骗三岁小孩好了,江湖中谁人不知你万象山庄收纳天下武学,更兼之山河决这等奇功护身,凭那两条丧家之犬如何杀你?” 苏迁斜眼看了看他,自己与他比试过一番,虽是点到即止,但南宫常清那强到离谱的防守能力依旧让他心生戒备。 “苏兄谬赞了。”南宫常清收起折扇拱手笑道,只一个小动作,又引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女子们差点惊呼出声。 “谬赞?恐怕除了千城的离风针,便没有几个能一招破你山河决的武功了吧?” 听他如此说,南宫常清却是一怔,脑海里突然出现许多年前那个满头雪发的小姑娘与自己的父亲在万象山庄的惊世一战。 瓢泼的大雨将父亲淋的通透,他不敢分出丝毫内力去应付雨水,那女子周身却是没有一滴沾湿,面容冰冷的像是个没画表情的瓷玉娃娃。 轻描淡写的一剑后,父亲休养了一整年,那女子在万象山庄的藏武楼里也呆了一整年。 那一剑…… 回过神来,南宫常清的眼中还是带着些许狂热,不过却很快的被他掩藏了起来,“苏兄有所不知,我万象山庄虽藏武无数,绝大多数武学却需内功相配修炼不得的。” 苏迁闷哼一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个他很清楚,哪怕是武学奇才如林千城那般人物,也不可能同时修得许多绝技。 “苏兄,既已没了那二人的踪迹,我们便在此游玩一阵如何?”说着,南宫常清望向窗外街道上抬着喜轿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你看,那新娘子一脸的愁容……” …… 接亲的过程有些不顺利,卢仁有些不耐烦,陶府的人看他则好像在看个草包。 抬轿的轿夫还是很尽责的,坐在轿子上香芸也没感到什么颠簸,干脆就摘了盖头掀起帘布透透气。 陶元杰想跟着来,被她拒绝了,自己去也就够了,拜完天地之后才要去卢府。 卢家到底还是怕自己反悔,特意去县令那请来了去祭天台拜天地的机会,当着全官山城百姓的面行礼。 为何要拜天地? 这天地对她也未免太过不公平,为何将他送来自己身边却又让他如此无情。 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那晚自己还会跟他出去吗? 恍惚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祭天台下。 直到被人满脸喜色的请了出来,香芸也没想到答案。 将盖头遮好,她缓步走出了喜轿。 视线有些昏暗,身旁是些郁郁葱葱的树木,脚下的石阶旁布满沉淀了不知多久的青苔,有些滑,扶着那一脸喜气的媒婆香芸一步一步的轻踩在上面,每上一步便会有卢府的丫鬟仆人将花瓣撒到她脚下,嘈杂的祝福声从上方传来。 半晌,哪怕是盖着盖头香芸也感到眼前豁然一亮,身边也顿时响起一股拍手的声音。 “新郎新娘拜天地咯!” 随着媒婆一声大喊,台阶之下观礼的百姓也顿时大呼了起来。 一场有人欢喜有人忧的婚礼终于开始了。 他,到底是没来的。 香芸的身躯有些颤抖,只有紧握住衣袖中的物件才能给她一些慰藉了。 拜天地前的步骤也很繁琐,祭祖,拜神。 卢仁全程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卢老爷倒是笑呵呵的坐在主位看着两人,时不时的与前来贺喜的宾客交谈,约好之后到卢府再叙,只是眼神中不知为何有些意味深长。 终于,香芸还是与卢仁并排站在了卢老爷面前…… 她看不到身侧的人,她只知道身边除了那个狠心之人外,无论站了谁她都不会高兴的。 “一拜天地。” 转身,机械似的往下一拜。 “二拜高堂。” 再转身,颤抖着,往下一拜。 “夫妻对拜!” …… …… …… 在周围宾客疑惑的目光中,猛地摘下盖头目光坚定,“我不嫁!” 啊,是这样的。 他再狠心一些好了,自己便是这样的女子。 “我要去寻他!” 他?谁? 百姓们疑惑了,宾客们更疑惑了,只知道这陶小姐竟是要悔婚。 卢仁看着抛下盖头的香芸一时之间有些呆住了,他又再一次的想起了她的美丽,哪怕是那个仙女,都被他一时的抛在了脑后,眼中除了香芸再无他人。 “陶小姐,这婚事可是你们陶家亲自许下的,到此时此刻了,却告诉老夫你要反悔?哎……”卢老爷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抚了抚胡子,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来参与婚宴的宾客不只是有卢家的熟人,还有许多是与陶家有生意上往来的大商户。 果然,他们听到卢老爷的话也都皱起了眉头,商人最是重信。 “陶小姐此举恐有些不妥吧。”其中一人站出来质疑道。 香芸坦然的点了点头,“是不妥。” 所有人都等着她的解释或者借口,谁都没想过香芸竟会如此爽快的承认。 “这……” “我悔婚,是对卢家的不信,但我这一拜若是拜了下去,便是对我自己的不诚!” “若各位定要我给个交代……”香芸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坚定的自袖中拿出匕首,“是香芸言而无信,香芸便截舌致意,如何?” 明明是陶家老爷定的亲事,她却从头到尾也未说过她父亲半个字。 话一出口,霎时间在场众人都没了声音,落针可闻。 众人见她拿出匕首本有些惊慌,耳边听她如此决绝的话语,却又忍不住一声赞叹,好个敢作敢为的贞洁烈女。 卢老爷也眯起了眼,这女子当真果决,此举不但解决了信用问题,更兼之为她留了个好名声,众人甚至会怀疑婚约是否是自己强迫陶府所定,代价也不过是条舌头罢了,当真是个有谋略有魄力的女子,若真能让她为自己所用,也许…… 只是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香芸手中的匕首已经出了鞘。 站出来那人瞪大了双眼,猛地一伸手,“陶小姐,且……” 慢字还没说出口,香芸香舌轻吐,手中的匕首便往上抹去。 谁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不给自己一点转圜的余地。 眼看着就要见血,卢仁惊呼一声就蒙住了眼睛。 “嗒,啪。” 脚步轻踩的声音,和匕首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香芸脸上一热,巧笑嫣然的看着将自己搂在怀里的男子,“哪怕只有一成的机会,但我就是知道你会在。” 那男子无奈的看着她,“那剩下九成呢?” “唔,剩下九成,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耳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男子忽的满身大汗。 主座上的卢老爷却是莫名一笑,似是早就知道此人会来,缓缓站起了身,“你终于肯现身了。” …… 第九十八章 何人救场 “你终于肯现身了。” 看着缓缓站起身的卢老爷,林晨也是皱了皱眉,“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呵呵,我还要多谢少侠在夜市对仁儿的照顾。” 卢老爷皮笑肉不笑的挥了挥手,登时从旁边钻出十数人将林晨香芸团团围住,看那架势竟是在旁等了许久。 香芸见着却是不慌不忙,细眉微皱,“卢老爷这是何意?” “何意?哈哈哈哈,今日便让你们两个知道知道惹了我卢家的下场,谢远,给我拿下这两人!” 那日夜市她自是在场的,想来这场盛大又仓促的婚事竟只是为了报那打脸之仇? 想明白了个中关键,香芸也就不再去做那无谓的交涉,反正这老头的目的就是自己两人。 迎着周围似疑惑似惊异的眼神,林晨目露寒芒,一手搂着香芸,一手轻轻抬起了手中的翎羽剑。 “放开我的娘子!” 旁边的卢仁却是仗着自己人多,不合时宜的指着林晨大喊了一声。 那声嘶力竭的样子与之前蒙着眼睛的草包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才人家要截舌的时候你干嘛去了,此时倒是厚着脸皮叫人家娘子,周围的宾客百姓都不禁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礼未成,香芸不是任何人的娘子,请卢少爷自重。”哪怕周围一圈卢府护院,香芸也是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 并未搭理恼羞成怒的卢仁,林晨举剑看着眼前以谢远为首的众人,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领头的护院有些眼熟,“大叔,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一声大叔下去,两人都是一怔。 “是你!” “是你……” 谢远抬起手摆了个架势,眼露狠色,“小子,咱们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这就让林晨有些好奇了,这人竟在自家院子里想要掳劫自己的客人?什么套路? 只是眼前已经不是能让他去弄个明白的情况了,紧握着剑林晨的手有些抖,那大叔一个人自己都打不过,莫说还围了这么多的打手…… 祭天台上剑拔弩张,旁边树林里的两人看见林晨手上的剑也有些不淡定。 “苏兄,能带着真如海的佩剑,怎么说也当是个临渊门执事级别的人物吧,怎的这位小兄弟内力如此稀疏。”南宫常清站在一棵树下奇怪的看着林晨道。 “你想卖临渊门个面子?”苏迁则靠坐在树枝上,“你对真如海的苍茫剑诀觊觎已久了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南宫常清居然摇了摇头,平淡的直视着台上的众人,“真如海再厉害,苍茫剑诀也不过是乘了前人余荫。” 说着,他的神色中带着旁人无法察觉的狂热,“我见过更玄妙的剑技,是那人亲身所创,凌厉至极……” 苏迁微微的皱了皱眉,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一剑破九霄?” 一剑破九霄本不是凌琼自己命名的绝技,她好像对这种事一点都不在意,江湖中却都盛传着她的各种武技,其中最神乎其神的,便是这一招。 传闻中,她只一剑划过,无需内力,凌厉的剑气便会为她将这苍天破开。 只不过传言到底是传言,真正见过这一招的人少之又少,或者说见过的,大部分已经身首异处了。 南宫常清却不回他,凝视着眼前的人群,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 …… 不说树林里的人如何,面对眼前的一群打手一步步朝自己两人走来,林晨也是打算放手一搏了。 林晨缓步后退,打手们步步紧逼,形势一触即发。 娘的,不缺胳膊断腿也要被胖揍一顿了,林晨咽了咽口水。 找个机会跑掉,带着香芸一起走。 这是他的计划,只是却来不及实施了。 只见那谢远摩拳擦掌的的就要上前动手,林晨正要拔剑抵挡,忽的…… “嘭!” 谢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在周围人惊诧的目光中抛飞而出,一口鲜血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血线。 等他落了地已经人事不知了,众人再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袍人稳稳的站在那里正在做个收拳的姿势,虎背熊腰,精壮之极。 “何人在此放肆!” 卢老爷还没得意多久,见自己最强的打手只一个照面就被人轰飞了,心里又气又怕,颤抖的指着黑袍人吼道。 “巡捕朱琥。”精壮男子的声音很是粗犷,“奉主子之命,前来逮捕官山城卢家卢仁,护院谢远。” 说着,自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正面镶着一个朱字,背面则是刻着神捕府的字样。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皆哗然。 神捕府四大巡捕之名如雷贯耳,哪怕是寻常百姓也少有不知的,何况他说的是他的主子。 “千城派来的人!”旁边树林里的苏迁一下子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满眼激动。 旁边的南宫常清笑呵呵的看着他一拱手,“如此一来,苏兄也能从他那里得知千城大人的踪迹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嗯,这趟追击黑蛟到底是没白走一遭。”苏迁目光闪烁着就要过去,却被南宫常清伸手拦了下来。 “南宫,你这是何意?” “神捕府的人办案,我们不便打扰,苏兄你莫要招了千城大人的忌讳。” 苏迁想了一阵也觉得有理,强忍着过去的冲动,又抱着刀靠在了身后的树上,继续朝那边观望。 …… “我与你们神捕府素无瓜葛,小儿也无作奸犯科,你们有何理由抓人!” 关于这点卢老爷还是颇为自信的,他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 “那二人意图掳劫我神捕府的巡捕,身旁这位少侠便是证人,你若觉得有冤,便到京都神捕府伸冤吧,陈良!” 随着朱琥一声大喊,陈良捕头领着众捕快拨开人群走了上来,“你们几个,去把躺在地上那个抬走。” “卢公子,是你乖乖随我们走一趟还是……” “卢仁!”转头看着卢仁,卢老爷气的浑身发颤。 事到如今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了,在人家眼里自己跟个喽啰也没区别,犯不上费尽心思的找自己的事,“蠢货,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父亲,我……我……”卢仁双股颤颤,就差没一屁股坐地上了,直到看到远处昏迷的谢远,这才瞪大眼睛猛地指向他,“对,是他,是他说要掳个女子来给我的,是他蛊惑我的!” 卢老爷闻言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必然是这蠢货背着自己去掳劫女子被人撞见了,“蠢货!气死我了。” 只是现在也不是责备的时候,卢老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过身朝着朱琥一拱手,“巡捕老爷,不知小儿所劫之人可愿和解,我卢府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朱琥闻言险些没绷住脸,嘴角微微抽搐,“这两人即日就要压往京都,你若实在想与那人和解,便来京都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卢老爷,挥了挥手领着陈良等人压着卢仁走了,路过林晨身边的时候朝他微微的点了点头。 林晨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朱琥便离开了。 这里的环境一下子变的有些尴尬。 卢老爷脸色忽青忽白,拳头紧握的站在原地,显然是气的不轻。 新娘子被个众人都不认识的男子搂在怀里,新郎官则是犯了事被京都的巡捕压走了。 围观的宾客一个个面面相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都僵住了。 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说散就散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说没就没了,这叫个什么事啊…… 第九十九章 有趣的陶家三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意思呢……” 那天在祭天台上的事到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没了谢远那等高手的约束,林晨自然是想走就走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没了下文,但是…… “喂香芸,连续三天了,你每天跑过来问这问那的,你又不考科举,要那么多学问干嘛?当个文盲不好吗?”林晨无奈的背靠着窗边,看着桌前的两人。 他最近也跟玉娘学过一些东西,可凭他那脑袋,怎么也不得要领。 想想前世还一直羡慕别人上学来的,现在倒有些同情他们。 “不求上进。”坐在床边吃着香芸带来的糕点,十九可爱的小嘴鼓鼓的淡淡道。 一句话就说的林晨满脸臊红,“嘿!你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啊,这叫少侠成长进行时,懂不懂?” “少侠?呵呵。” 林晨直起身来就要过去打她的屁股,却被玉娘伸手拉住了,“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难得陶小姐来一趟。” 闻言林晨转头看向认真看书的香芸,有些疑惑。 自那日去抢亲之后,两人之间的芥蒂似乎是消除了,但香芸每日来三人所住的客栈,却不是来找林晨的,甚至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反而不知为何与玉娘格外亲切。 什么情况!前阵子这俩人一碰面自己就感到阴风阵阵的,怎么现在说变就变的! “林晨,你别打扰我看书。” ??? 这里难道不是自己住的地方吗! “大姐,你有没有搞错啊,这可是我们的房间。” “你们过两天就走了,我今夜要与玉琼姑娘促膝长谈,你晚些时候自己找地方呆着去。”香芸眼都没抬,翻着书道。 看书学识自然不是她的目的,如果不能把他留下,那自己便只能尽力为他铺平道路,可笑的是自己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他能站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与那两个女子打好关系。 翻了个白眼,林晨抱着双臂往外走去。 “晌午饭我叫人送来了,你一会吃了再走吧。” “气……吃饱了。” 他头也没回,气呼呼的走了。 直到林晨的身影消失了,香芸这才缓缓抬起了头,望着门口的方向巧笑嫣然。 旁边的玉娘看了看门口又转头看了看她,眼中满是耐人寻味。 …… 走在喧闹的街头,看着周围渐渐有些熟悉风景,林晨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恍惚的走了一阵,陶府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不需要什么通报,门口的家仆见到林晨都是一脸的敬佩,问到了陶老爷的位置,他也不停留,径直走了过去。 “噗嘶噗嘶。” “林少侠,你别在那噗嘶了,声音过于怪异,很是不雅。”陶老爷这两天心情舒畅的每天想唱歌,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他喜笑颜开的样子像是年轻了三十岁。 这暗号难道不是你发明的吗!这父女俩一个比一个气人。 林晨推门走进了书房,陶老爷正抖着腿坐在书案前。 “老哥,挺乐呵啊?” “那是,今早在花园里捡了二两银子。”陶老爷呵呵一笑,放下了手中的书,“放心吧林少侠,你既然已经解决了婚约之事,我明日便会备好车马,你何时牵走都可以。” 说着,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当然,若你想留下,账房护院马夫家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林晨微微一愣,抱拳拱手道,“车马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只是留下一事……林某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恐怕不习惯这府苑的活计,惭愧惭愧。” “无妨无妨,林少侠年纪尚轻随性洒脱乃是天性,无需介怀。”陶老爷将他扶起道,“只是老夫担心少侠离去后,卢家重蹈覆辙……” “如今卢府疲于上京赎人,恐已无力纠结婚书一事,冰狱堂没了堂主也是早晚解散,陶老爷大可高枕无忧。”林晨安慰道。 “如此甚好。”陶老爷笑眯眯的抚了抚胡子,忽的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只是芸儿前日找我,说是要什么财冠天明……哎,我这休息了几年的老骨头又要出山咯。” 林晨闻言也满脸疑惑,“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财冠天明这目标也太大了吧……” 摇了摇头,陶老爷叹了口气,“不过若给芸儿几年时间,也许这天明的商界格局真的会被她改变也说不定。” “那就祝陶老爷财运亨通了。” “借你吉言。” 两人相互客套了一番,林晨起身就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了陶元杰,拱手问道:“不知令公子何在?林某想去与他道个别。” 提起陶元杰,陶老爷的神色却有些怪异,“呃,他这两天闭门不出,林少侠来了正好去看看他。” 林晨眉头微皱,“陶兄他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咳,前日陈府来人想要说桩亲事……因着芸儿的事,我总有些犹豫不决,想着明日让他自己去见见那姑娘。” 林晨双目圆睁,“哈?相……相亲!?” …… 相亲是啥陶老爷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这老哥的思想当真前卫,古代社会绝大多数的人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也就这老头能整出个类似相亲的事来。 林晨佩服的看着身前的陶老爷,随着他走了一阵。 到了陶元杰的院落前,陶老爷推门请他进去,自己便离开了。 “陶兄,陶兄?”林晨走到主室门前轻轻敲了敲。 见无人回应,正要再敲,忽的从门里露出个大脑袋,急慌慌的将他拉了进去。 “嘘,林兄噤声……” 眼前的陶元杰贼眉鼠眼的往里屋看了看,似是确定了里面听不到,这才小心翼翼的拉着林晨坐到了一边。 天明这边的主室构造都差不多,主子住在里屋,外面还有个隔间是贴身侍女休息用的,以便主子夜里也可以随叫随到。 此时两人就在隔间里的榻子上并排而坐,里屋似乎还有着什么洪水猛兽般让陶元杰忌惮。 “陶兄,何故如此啊?” 他如此小心,林晨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压低声音悄然问道。 “唉。”陶元杰低下头叹了口气接着道,“还不是因为小晴,这两日她不知为何,总是偷着哭,今日便体力不支晕倒了,我刚刚才将她抱到里屋休息一阵。” 林晨白了他一眼,我特么信了你的邪,之前还以为你是个挺机灵的人,没想竟是个呆子。 如果这心声能被陶元杰听到,定然也会白他一眼,然后两个钢铁直男在这小屋子里相互鄙视…… 第一百章 谋划 两人还没理清思路,里屋便传来了一声嘤咛。 陶元杰慌忙站了起来往里走去。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了似有似无的啜泣声。 叹了口气,林晨缓缓的也走了进去。 “啊,见过林少侠。”小晴显然是不知道林晨在这,见他进屋忙擦了擦眼角欠身道。 林晨忙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说着,又看着她若有所思的开口道,“小晴姑娘,方便的话,能不能随我去厨房拿点吃食,我有些饿了。” “林兄你饿了?我去帮你拿吧,小晴今日有些不适。”陶元杰忙了站出来。 “去去去,你着什么急,我就是让小晴姑娘给我领段路,累不着。”说完林晨还朝小晴眨了眨眼。 小晴见他使眼色,心知是有事寻自己,勉强一笑对陶元杰道,“少爷勿挠,小晴方才歇息了一阵,已经好了许多。” “那,那好吧,林兄你可不能让她拿东西。” “知道了,啰嗦。” 甩了甩手,林晨率先走出了门。 没了外人,小晴幽怨的看了陶元杰一眼也跟了出去。 陶元杰被她看的暗自打了个哆嗦,挠了挠头不解其意。 …… 前两日下过几场小雨,此时院外池塘边的杨柳树格外的清新。 林晨领着小晴走到池塘旁的小亭里一屁股坐了下来,“小晴姑娘,来坐。” 轻轻摇了摇头,小晴拽着手帕勉强一笑,“不知林少侠找我来所为何事?” 听她如此问了,林晨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喜欢陶兄?” 小晴的小脸顿时涨的通红,低下头去眼珠子四下乱转。 这人,怎的说话如此直接…… 林晨见她这模样也是呵呵一笑,本就是个娇俏的小姑娘,那般幽怨愁苦的,不适合她。 “奴婢,奴婢……” “好了好了,不用说了,看你那模样我就懂了。”林晨挤眉弄眼的一笑,那样子要是十九在场定是要给他一拳的,“陶兄的婚事我也是有所耳闻。” 这小晴定然是喜欢陶元杰的,所以听他将要定亲,才会如此自怨自艾。 果然,林晨话音一落,小晴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眼前平静的水面,心中的波涛却好似怎么也无法平静,“奴婢本是家道中落的孤女,自幼被老爷买来配给少爷做贴身丫鬟,少爷却一直待我像是妹妹一样,陶家更是对我恩重如山,我本不该有那些非分之想……” 林晨听她如此说,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贴身侍女不都是在主子娶妻前就得教点有的没的吗?怎的这俩这么纯情的。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太好问出口,也许是陶老爷过于单纯并未告诉小晴吧,再加上小晴并非是从小调教的丫头,不懂这些也很正常。 想到这,林晨就有些释然了。 她若是开口要做妾,想必陶元杰能满心欢喜的答应,两人在青楼那番表现还历历在目,可方才她那一番说辞,分明是不甘做妾的。 不错,这婚姻观念跟林晨倒是不谋而合。 “小晴,陶兄并非不喜欢你,只是与你相处太久了,许多事情便看不清了。”说着,林晨挑了挑眉毛得意道,“罢了罢了,也是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这情感大师,明天的相亲,就交给我吧。” 小晴疑惑的看向他,林晨又是好一番解释,才让她明白了相亲的意思。 “只是……那家小姐可是洪家的千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小晴抿着唇,并非是不相信林晨,只是自己还是有些自卑。 林晨皱了皱眉,现在他要做的不是去劝慰小晴,而是让她知道陶元杰在她心里有多重要,“这就要你自己做选择了,连你自己都不敢去争取,谁还会去帮你呢?” 见小晴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林晨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来,看着远处晃了晃脑袋,“哦~少爷跟人跑咯。” “林少侠!” 小晴心里顿时一惊,慌忙抬起头来,见林晨正笑嘻嘻的看着她,这才知道是上了当了。 愣了一愣,小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半晌才叹了口气。 “奴婢……哎,有劳林少侠了……” “嘿嘿,放心吧。” 回去与陶元杰打了个招呼,林晨便急忙忙的回了客栈。 出去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那三个还是什么样,林晨最佩服的还是十九,竟然能吃那么长时间。 “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香芸抬眼问道。 下午的风有些大,窗户开着,桌旁的两人的衣裙都被吹的飘动起来,玉娘正贴着香芸,指着书上的某处讲解,见林晨推门进来也停了下来看向他,“林大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她们两个亲密的样子,林晨竟觉得有些香艳。 甩了甩头,他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将陶元杰相亲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陶公子心意不定,毁人婚事……总感觉不太妥当。”玉娘柔唇微抿道。 林晨转头看向香芸,香芸听着也是放下了书,“阿弟与小晴比起主仆更像是对青梅竹马,若说感情……” 说着,她美目不着痕迹的瞥了瞥林晨,“从前我不清楚,现在我倒可以肯定他们俩应当是互相爱慕的。” “那还用说,你们林大哥我可是火眼金睛。”林晨得意的呵呵一笑,战术性的扬了扬头。 听香芸如此说了,玉娘也微微颔首道,“那我们应当怎么做?” 陶元杰也算是间接的帮她与林晨两人确定了心意,能帮的话玉娘还是想尽力帮一下的。 “哼哼,我心中已有了计策。”林晨神秘一笑,冲两人招了招手,十九对这些琐事都不是很关心,这次当然是不带她玩的。 玉娘和香芸好奇的凑了过去。 “我明日便去青楼请个演技高超的妹子,假装被抛弃的孕妇去陶兄那捣乱,怎么样?”林晨得意的轻声道。 预想中的赞叹并没有出现,转头看去,玉娘正捂嘴憋笑,香芸则好似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 “林晨,你如此做不止是阿弟,整个陶家都会名誉扫地,到时家道中落了你来养我吗?” “无知。”糕点吃完了,十九也靠在床边听着他们商量。 看着十九裙下露出的那节粉嫩嫩的小腿,林晨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玉娘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好了好了,这等显而易见的事情林大哥又怎会不知道呢,说笑罢了。” “还是玉娘懂我。”林晨眼角泛起水花,满脸感动的看了看玉娘。 玩笑开完了,众人也就一个个沉思了起来,毕竟是那几人的终身大事,不好随意处置。 按照玉娘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与那女子交涉下阐明缘由,视那女子的反应再做打算。 只是时间过于紧凑,明日两人就会见面,到时一个不小心婚事成了,再要悔婚恐怕…… “不如直接去与阿弟明说?” “不行,不说小晴身为女子脸皮薄,光就陶兄那对感情的敏感度,想必对自己还毫无所觉的,到时两人生了间隙反不为美。”林晨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否决道。 玉娘抿了抿嘴唇,“其实,让那洪小姐拒绝是最好的办法。” 林晨闻言眼中闪了闪,嘴角微微翘起,与香芸玉娘轻声说了什么,两人听着皆是微微皱眉,直到林晨将计划说完,两人犹豫了半晌才勉勉强强的同意了林晨的方法。 三人就着他的计划又是一番合计,直到陶府那边送来了晚膳,林晨才被赶了出去。 ??? 林晨手里握着个馅饼,愣愣的站在客栈楼下的大门口。 第一百零一章 洪乐儿 鸡鸣三声,天刚刚微亮陶元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习惯性的抬眼看去,小晴果然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自己的事她总是一清二楚。 “唔,小晴,今日穿的郑重些,父亲要我去见洪家小姐。”挠了挠头,他现在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小晴闻言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嗯。” 片刻之后,陶元杰已经穿戴整齐的站了起来,“走吧,去给父亲请个安,那边还是要早些过去的。” 两人正准备走,屋子外面却响起了香芸的声音。 “阿弟,今日天气尚好,不如姐姐考校考校你近日功课如何?” …… “小姐,那陶家少爷也未免太过无礼,时辰都已经过了……” “杏香不得无礼,陶少爷想必是有要事在身才会如此,总之等不到他我是不会走的!” “小姐……” 某酒楼二层的厢房中,一对主仆望着眼前的一桌酒菜心中各有所想。 “小姐与那陶家少爷素未谋面,为何要如此执着……”那侍女噘着嘴道。 小姐一皱眉,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的隔壁厢房一阵响动。 啪的一声,像是拍了桌子。 “奈奈的,我在陶家少爷手下做事这阵子,真的是比吃了苍蝇还难过!” 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侍女眉头一皱正要出口训斥,却被小姐伸手拦住了。 “哦?表兄何出此言?” 那男子刚一说完,一道轻柔的女声便出口询问。 “哎,当真是晦气,没想到那高门大户的少爷,竟如此不堪……” 这便是林晨的计划,让一个女人爱上别人也许很难,但让一个女人讨厌一个男人可太简单了。 接着林晨把些有的没的一顿说。 什么抢八岁小女孩的糖葫芦,调戏八十岁老奶奶,不爱洗澡,睡觉打呼,满口脏话,甚至有些喜欢男人的倾向等等等等。 总之能想到的缺点陋习,林晨是一点没落下,一度让坐在对面的玉娘怀疑他是不是和陶公子有血海深仇。 说的兴起,林晨连隐藏声音都忘了。 “嗨,你是不知道,我有个朋友在青楼做事,听说那陶家少爷不能人……” 事字没说出口,玉娘察觉不对,慌忙捂住了他的嘴。 正说得高兴被捂住了嘴,林晨蓦的就是一愣,感受嘴上那柔软滑嫩的触感,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玉娘何曾想过林晨会如此流氓,触电般缩回了手,嗔怪的看了看林晨,满脸羞红。 那娇俏的模样看的他心痒痒的,若不是今天还有要事,自己怕是要问眼前这女子一声身子冷不冷。 悄悄的咽了口口水,林晨强忍着冲动,清了清嗓子。 “咳咳,总之那陶家少爷当真是无耻之尤,若是有人嫁给他啊,真是倒了霉了。” 这边气氛有些旖旎,隔壁就是火山爆发了。 那侍女气的嘴巴鼓鼓的,“小姐,没想到这陶家少爷竟然是这种人!” 洪小姐此时也是眉头紧锁着,咬着下唇不言不语。 “小姐!” “不必多说了,这陶家,我是无论如何都要进的。” 洪小姐穿着火红的衣裙,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坚定。 见她执意如此,小侍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姐怎的突然间看上了那陶家少爷,甚至不惜亲自去老爷那要求结亲,如今却又这么不顾一切…… “况且隔壁之人心有怨气,所说之话也想必略有浮夸,不尽不实。” 这洪小姐倒是有几分头脑。 林晨耳朵贴着墙,听那小姐如此说心中也不禁感慨。 “林大哥,怎么样了?”玉娘好奇的问道。 他将洪小姐的话复述了一边,玉娘却陷入了沉思。 “这洪家小姐想加入陶家恐怕是别有目的……林大哥你也许莽莽撞撞的歪打正着了。” 林晨嘴角微微抽搐,“什么叫歪打正着,这叫明察秋毫!” 两人正说着,楼下的酒楼门口陶元杰也终于现了身。 “姐姐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来考校学问。”陶元杰有些头大,最近功课确实有些偷懒了。 小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他。 酒楼掌柜的见陶家少爷来了,忙亲自绕过柜台迎了上来。 “陶少爷,洪小姐已经在楼上雅座等你许久了。” 陶元杰闻言也有些羞愧,拱了拱手道声谢便急急忙忙上楼去了,身后的小晴咬了咬嘴唇也跟了上去。 上了楼推开门,见屋中两个女子皆有些冷冷的,陶元杰不禁有些惭愧忙整了整衣衫拱手致歉,“这位便是洪小姐吧,失礼失礼,实在是家中琐事缠身。” “呵,想必陶公子是忙着调戏那隔壁的吴老太吧?”不等洪小姐开口,站在她身后的侍女却先阴阳怪气的发难道。 吴老太?陶元杰听的云里雾里的。 “杏香!”洪小姐先是呵斥一声,接着站起身来微微欠身,“乐儿家规不严,让陶公子见笑了。” 这洪小姐原来名叫洪乐儿。 “无妨无妨,是陶某失约在先,两位理当生气。”陶元杰除了是个感情方面的铁憨憨,为人处世倒是毫无问题的。 这洪乐儿给他的第一印象也很是不错。 “陶公子,乐儿方才已经对你有了些了解……”洪乐儿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隔壁的方向,“我看陶公子也并不是很饿,我们不妨边走边谈吧?” 其实她是怕一会隔壁有抱怨起来,惹得陶元杰尴尬。 “如此甚好。”陶元杰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听到自己的事情,但眼前的女子将来也许是自己的夫人,怠慢不得。 几人也不落座,前后脚便走了出去。 外面没了动静,林晨才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看着隔壁那动都没动过的热菜咽了口口水。 “林大哥,你便姑且先忍耐一阵吧,之后的事也松懈不得。”玉娘看着他的馋样出声提醒道。 林晨点了点头,玉娘轻笑着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便转身离去了。 “可惜了这一桌的美食。”叹了口气,林晨还是狠下心来朝着陶元杰离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第一百零二章 陶家小弟相亲记 逛街,听戏,泛舟。 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其实也就那些,但若是跟心悦之人在一起,就算是静静的看一下午蝉鸣都会觉得快乐。 然而陶元杰与洪乐儿显然不在此列。 这一上午的经历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糟糕了。 逛街逛的好好的,被不知道哪个混蛋从楼上泼了一盘凉水,回府里换了身衣裳出来再去戏院,戏都已经开始唱了,看着洪小姐的侍女那鄙夷的眼神,陶元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不容易一番赔礼坐了下来,戏听到一半又不知从哪跳出个蒙着面的小偷,偷了看客的裤腰带,被人追的鸡飞狗跳的,戏又看不成了。 “陶公子似是对时辰不大敏感。” 此时的两人雇了个船家,并排坐在船尾,各自的侍女则在岸边等候。 这话显然就是对他的两次不守时颇有微词。 身后是船家似有些不专业的划水声,陶元杰听她这话也很是愧疚,本来应当好好招待的,自己总是失约不说,心思也不在此处…… “是陶某多有失礼了,惭愧之至。” 洪乐儿抱膝而坐,低头看着平静的湖面,“陶公子恕我直言,若是寻常女子经历了今日之事,恐怕都会对你敬而远之。” 陶元杰讪笑着挠了挠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他这副样子,洪乐儿反而有些怀疑酒楼里听到的那些说辞,就她今日所看,眼前这位公子起码还是彬彬有礼的,不像那般不堪的男子。 “洪小姐……似是也有心事?”半晌,陶元杰找了个话题,他虽不是什么七窍玲珑,身旁之人到底有没有专心在此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小船横江,船尾在悠然的行进中悄然划下两道水痕,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看着那两道痕迹洪乐儿眼神逐渐变的迷离。 恍惚间,陶元杰耳边传来了洪乐儿莫名其妙的话语。 “女子的命运自古以来就很难掌握在自己手中。” 似是不平,更像是哀叹。 “我很崇敬香芸小姐。”洪乐儿歪头看着他,“有胆识,愿担当,敢爱敢恨。” 陶元杰一愣,“所以……” “所以我去父亲面前请愿嫁到陶府,两家门当户对,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洪乐儿微微一笑,“我没有勇气像她一样,所以我想……好歹能够跟在她身边,每日看着自己崇敬之人也许还不错。” 陶元杰与那不专业的船夫皆有些恍然。 “洪小姐竟如此……如此……” “如此不知廉耻?” 陶元杰一惊,“元杰绝无此意。” “哈哈,开个玩笑,你看看你。”洪乐儿指着陶元杰笑道,“放心吧,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而且……”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抿了抿嘴唇,“我本以为我已经看开了,嫁什么人都是嫁,不妨嫁到自己敬重的人身边与她学习,怀着这种想法我与你相处了一天。” “如何?”陶元杰还是有些羞涩的。 洪乐儿点了点下巴,可爱的努了努嘴,“我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这个勇气,你不是很坏啦,但我对你怎么也喜欢不起来,所以也不会嫁给你。” “呃……” “是不是很可笑?仰慕那种敢爱敢恨的人,自己却唯唯诺诺瞻前顾后。” “不是的洪小姐。”陶元杰忽的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姐姐是很厉害,胸襟胆略令人佩服,但她并不是唯一值得人爱的女子。”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风景,“壮丽山河也是美景,小家碧玉亦能沁人心脾,何必厚此薄彼自怨自艾呢。” 洪乐儿看着他眼眸微闪。 半晌,她吐了口气,“到底是香芸小姐的胞弟,也是如此非同寻常。” “洪小姐过奖了,元杰亦是敬重家姐的。”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只要你吹香芸,我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那种感觉。 知道了洪小姐的心思,陶元杰也有意帮忙,“放心吧洪小姐,你我虽无夫妻缘分,过两日我定让姐姐招个账房,只是不知你身为洪家小姐,是否可以……” “可以可以可以!” 洪乐儿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就涌上一股狂喜之色,耳尖都被染红了。 “陶公子如此仗义,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哈哈,既如此,你我便当做朋友重新认识了,在下陶元杰。” “洪乐儿。” 两人呵呵一笑,前嫌尽释。 船头的船夫拉了拉斗笠摇头苦笑,闹了半天,原来全都是白忙活。 …… 夕阳西下,两人乘着船悠悠的回到了岸边。 “少爷!” “小姐!” 岸边的两个侍女都是忧心忡忡的,见自己主子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好了杏香,没事了,之前是我们误会陶公子了,回家吧。”洪乐儿对着杏香微微一笑,转过头来冲着陶元杰欠身行了一礼,“陶公子,之前多有得罪……还有,那事就拜托你了。” “洪小姐放心,陶某心中有数。”陶元杰也是一拱手。 杏香看的云里雾里,小晴则是神色一暗。 两人道了别,便各自带着侍女向着自己家的府邸走去。 陶元杰与小晴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被火红的落日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少爷……”小晴攥了攥衣袖。 “呼。”没等她的话出口,陶元杰却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啊,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真是好累!洪小姐也真是的。” 小晴看得一愣,“少爷对洪小姐不满?” 陶元杰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我对她并没有任何不满,相反洪小姐某个爱好与我相同,我们可以算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那你……” “我也不知为何。”陶元杰迷茫的摇了摇头,“看戏也好,泛舟也好……我心中想的却都不是洪小姐……” 陶元杰也不把心中的疑惑说尽,这可急坏了小晴。 “那,那是谁……” 陶元杰抬头看了眼将落的太阳,接着转头温柔的看了眼小晴,“那个一直在等我的人……” 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也消失了,周围的住户们亮上了各式各样的油灯。 “小晴,怎么了?” 光线忽然变得有些昏暗,他却清楚的感受到身后的小晴停住了脚步。 转过头来,小晴正愣愣的看着他。 皱了皱眉,陶元杰走回她的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小晴?小晴!” “啊,哦,少爷怎么了。” “我还问你是怎么了呢……罢了,回家吧。” 看着慢慢往前走的陶元杰,小晴嘴角微微翘起,接着抬脚追了过去,“少爷!你不等我!” “哈哈,那你就快追上来啊。” “哼!” 街角某个换回自己衣服的闲事少侠微微一笑。 那个沉默不言的小晴,又终于变回了她本来的样子…… 第一百零三章 还有谁? “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差爷您信我,昨天真是有人请喝酒把我灌晕了偷了我的衣服,我是平湖边的船夫,不信您派人去问问……我真不是暴露狂啊!” “废话少说,迟些时候我们自会调查,现在先把衣服穿上跟我们走。” 这大叔酒量不行啊,喝那点这会才醒来。 看着窗外被带走的大叔,林晨多少有些惭愧。 同样的窗口,同样的靠在窗沿上,林晨此时的心境与前些日子已经完全不同。 他有些卑鄙,在场的三位女性都知道。 香芸按照约定今天上午跑来听林晨汇报总结,一听完更是确信这一点。 “如此看来,洪小姐倒是挺合适阿弟的。” 林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的陶大小姐,你可别添乱了,好不容易这事才安定下来。” “我就随便说说,他的婚事他自己选择。” 陶家几人对婚事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总之这事告一段落,众人也松了口气。 昨夜也与玉娘十九商讨过了,他们这两日便会离开官山城,想到这,林晨悄悄的看了眼香芸。 与她相处时间不长,两人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只是她对自己好似有些特殊的感情。 香芸似有所觉,转过头冲着他大大方方的一笑,好似不知道即将到来的离别一样。 “有那洪小姐帮你,想必你之后也不会那么辛苦了吧?” “哪有那么容易。”香芸轻轻摇头,“洪家虽然在官山城有许多的产业,却并非纯粹的商贾之家,洪小姐就算有心恐怕也要从头学起。” “你啊,别总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我并非为了自己。” “陶兄和陶老爷也定然希望你能多歇歇。” “今后也不止是为了他们。” “还有谁……” 话一出口,林晨顿时感觉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玉娘抿着嘴没有说话,十九好似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再看另一边,香芸双眸有些迷离嘴边喃喃的,“还有谁呢?” 接着,转头看向林晨,眼中的似有诸多疑问,“我也不知道了……” 晌午的时光静悄悄的流走,四人在一股难言的心绪中度过了在官山城仅剩不多的一天。 …… 两天后,陶府后门外的街上。 行人不多,香芸领着小茹站在门口看着三人将行囊装上马车。 陶老爷送了些物资,林晨正一包包的往车上搬。 玉娘抹了抹额头的细汗,转头看到香芸,犹豫了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谢过陶小姐了,这马车也太好了些。” 这倒不是玉娘吹捧,车里空间极大,蓑衣纸伞厚被毛毯,小桌碳盆一应俱全,车厢尾端还有个微型的书架,窗边挂着一串桃红色纤绳绑着的风铃。 不说有多豪华,起码雨雪不浸,四季不愁。 “是父亲答应林晨的,不必谢我。”香芸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三人的离去而心绪波动。 玉娘微微摇头,“我等受之有愧。” “那便当做是我输给你的吧。”香芸嘴角微微翘起,认真的看着玉娘,“我明知你身份尊贵却依然敢向你下战书,盖因我知道林晨并非贪慕虚荣之人。” 说着,香芸微微一顿,凄楚一笑,“而我却依旧输了。” “也许你并没有输……”玉娘轻轻咬了咬嘴唇。 香芸呼了口气将鬓角的秀发撩到耳后轻笑着摇了摇头,“输赢早已无关紧要,我既然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这一生都将为他奔波……” 嘴上说着,香芸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看向林晨。 “你于我倒是坦诚。” “我的目的你应当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何必呢,陶府如此大门大户……” “我也没想到,我陶香芸也会有求人做妾的一天。”嘴边有些苦楚,香芸的神情更显平静。 “你不应当来求我,玉娘也许此生都不会嫁与林大哥。”玉娘本是个乐观的人,此时眉宇间却尽显无助。 “不要将话说的太肯定。”香芸仰头看着天边,“与你们相遇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 玉娘看着她也不说话,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半晌,香芸叹了口气,“任你再是聪慧再是精明,也不要妄议将来,这天下……没有一件事情是注定的。” 感慨而严肃的话语在玉娘耳边响起,她微微一怔,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欠身行了一礼,“玉娘,受教了。” 香芸微微侧身躲开,“是你们教给我的道理,又何来受教一说。” 顿了顿,伸手指向玉娘的身后,“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若再不出发,天黑的时候就进不了镇子了。” 玉娘转过头去,十九与林晨已经装好了车在车边朝她挥手了。 “你不去与他道个别吗。” “我不想他困扰。” 点了点头,玉娘转身之前郑重的看着她,“香芸,若是有人问你,你千万莫要提起我的身份,只说路遇三个不认识的人出手相助小留了几日即可。” 一声香芸,让她的娇躯微微一颤,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玉娘轻轻一笑,向马车紧着走了过去。 …… “小姐,回去吧……”小茹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 “唔。”直到他们的马车吱呀吱呀的走了,香芸这才颤抖着捂住了嘴,眼角的玉珠一颗颗掉了下来,“你这狠心的人,便是这样撩拨我的,我恨你……” 轻薄的衣袖悄然滑落,一根印有桃花模样的带子绑在手腕上,随着沁人心脾的暖风轻轻摇摆…… …… “不回头看看?”淡淡的声音从林晨耳边传来。 从进陶府到离开,林晨也没和陶香芸说一句话。 他和十九一左一右坐在车前,玉娘则在车厢里。 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我不喜欢看到朋友哭。” “懦夫。” “你说是就是吧。”这回林晨并没反驳,拉着缰绳的手紧握着。 十九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只是身体又朝他的方向靠了靠。 马车缓缓的走过了一个转角,林晨似是不经意的余光稍稍划过,将那道跪倒在地上的身影深深的映在了心里。 接着,马车转过,身影一点点被墙沿遮住,直到完全消失。 他收回了目光,专心的驾着车,继续走上了未知的旅程。 第一百零四章 松鼠鱼和肉干馒头 居崖城。 “千城大人,那两人押解回来了。” 千城坐在池塘边,挽着裤腿,纤细的小腿浸在水中越显晶莹玉润,浅笑的看着眼前的池面像在回忆什么,听到朱琥禀告挥了挥手,“带上来吧。” 朱琥拱手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脸憔悴的卢仁与卢家护院谢远脚步蹒跚的走了过来。 “跪下。” 他们身后的朱琥一声呵斥,两人便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此时的卢仁没了那般嚣张跋扈,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将他这身娇体弱的贵公子折腾的够呛。 “你们二人……所犯何罪。” 樱唇轻启间池塘里的鱼儿缓缓的游了过来,围着千城的玉足边嬉戏,千城看的欢喜,语气也多了两分笑意。 “回,回大人,小人所犯掳劫民女之罪……”卢仁眼都不敢抬,咽了口唾沫道。 他也不再说谎,来的路上卢老爷也托人告知自己隐忍,等到了京都卢家有的是手段。 身旁的谢远则是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朱琥那一拳狂暴的内力打断了他全身大部分经脉,若无神医或是高手相助,他此生都别想再用武功,内力也稀薄的与林晨那等不入流相当。 二流顶级武者之威,可见一斑。 “哦?何方民女?” “小,小人不知。” 千城红唇微翘正要说话,忽的从远处传来了吵闹声。 “让我进去!”带着些许急切的洪亮男声。 “没有千城大人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另一边则是冷冰冰的女声,其中夹杂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敌意。 “你莫要以为是千城的手下我就不敢动手。”男子眉头紧锁,沉声道。 “你可以试试……” 有只鱼儿不满足的用鱼唇轻触千城的足尖,她嘴上依旧笑着,眼中却已经没了那般欢喜。 “小白芷,让他进来吧。” “……是。” 千城缓缓站起了身,赤着脚踏在池塘边的石板上,水渍流过粉嫩的脚趾渗到了地下。 身前跪着的卢仁可是要听傻了,那男子口中的千城,想必不会那么巧与神捕府之主同名吧…… “千,千城大人……” 卢仁抬起眼,那晶莹的玉足他不敢多瞅一眼,生怕再也移不开目光。 恍惚的,他看到了千城大人的脸……微微翘起的唇角,以及那如同在看着蝼蚁的眼神…… 接着,他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是,是你!” 这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仙子! 等等,千城……自己竟想掳劫林千城! 想到这,卢仁不止是震惊,心颤的都快要跳出来了,满目惊恐的望着千城…… 还没等千城作何反应,院外那男子已经沉着脸走了过来。 “是谁,允许你盯着千城看的。”一字一顿的语气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卢仁慌乱的转过头来,就看到那人右掌凝气竟要一掌拍下,作为一个平民百姓他能做的也只是惊叫着双臂抱住了头。 “呛,叮。” 似是铁器相交的声音,他再一睁眼便看见身边插着一只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针,而那男子如烈焰般的手掌竟未能将其融化。 “苏迁,你太过放肆了。” “千城,我……” “你若是想来闲聊的,苏少侠,这里是府衙,不是民宅。” 苏迁心头一急,散去内力就要上前,却被忽然上前的朱琥伸手拦住了去路。 “苏少侠请自重,你说有黑蛟的情报要亲自与千城大人禀报我才会带你过来,若你再如此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朱琥言语间透着凶气,内力也缓缓的调动了起来。 苏迁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怕朱琥,乃至就算四大巡捕围攻他也可以一战。 但他也同样知道千城是个多么护短的人。 “好好好,千城,我知错了你别生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慢慢与你说黑蛟的情报如何?” “要么走,要么说。”千城眉宇间有些不耐。 “好好好,只要你不生气。”苏迁慌忙摆手,谦卑的样子竟与他一向的潇洒快意截然相反,“之前我确实在居崖城与他们交战过,之后他们败走,看着路线应当是往北去了。” “北?” “没错,我追至官山城附近,便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 千城听到是官山城,面色罕见的阴沉了下来。 “千城大人,官山城密报。” 正思索着,随着一道恭敬的声音,院外的白芷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她。 千城接过接过信封,背对着众人缓缓地将书信取出,谁也没看到她是何神情。 半晌,那张信纸从她手里悄然滑落到池塘中,被水浸透只字难认。 眼力如苏迁,也只看到那张信纸的第一行。 姓名,林晨。 “小白芷,今晚吃松鼠鱼吧。” 千城的目光忽明忽暗的盯着池塘里将信纸吃进肚里的鱼儿。 说完,她便转身从白芷身边赤着脚走了出去,没在理会身后苏迁的叫喊。 白芷确是呆呆的愣在了原地……因为千城大人脸上的,是她至今为止都没见过的表情…… …… “月儿在手中开呀怀儿笑,云儿在那眼前睡得早……” 官山城外,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的行进在树林间的小路上。 被香芸说中了,三人的确没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小镇,不过要是归结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走的是崎岖的小路,而非官道。 按照玉娘的想法,追捕他们的人若是笨的,便会在官道搜索,若是聪明些的才会去小路埋伏。 那些又聪明,追捕经验又丰富的还是会去官道搜索。 千层饼?他们这现在应该是在第几层? 想起了前世的梗,林晨乐呵的哼起了一首他喜欢的歌。 天色已暗,车厢里倒是灯火通明的。 小架子上有准备好的油灯盏,想必是主人家细心挑选过的,马车轻微的摇晃丝毫不影响灯盏的亮光。 “林大哥,这是什么曲子?” 玉娘在这方面涉猎甚广,但林晨哼的这首曲风却与她所听过的截然不同。 林晨呵呵一笑,也不回答。 “你们两个饿了没,我们在前面稍微休息会,陶老爷给了些肉脯果干,我们停下车来慢慢吃吧。” 既然决定了不走官道,也就意味着三人又要在荒郊野外度日,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有辆准备万全的马车。 什么马车,简直是房车!每念及此处林晨都无比感谢陶家父女。 将马车停下,找了处开阔的地方生好了火,三人便围坐在火堆旁吃起了东西。 月明星稀树影摇曳,火堆噼啪作响,偶有从三人头顶飞过看不清样貌的鸟儿他们也不害怕。 吃着东西聊着天,恍惚中这番景象林晨好像见过,但比之三人刚刚相识那会又有些不同。 “对了,你们对京都很熟悉吗?”肉干有些硬,也没什么味道。 “不熟!” “不熟。” 玉娘和十九难得的同时开口道,只是言语中好像有些激动似得。 看着微微一愣的林晨,玉娘也反应了过来,开口解释道,“玉娘也只是花朝节的时候偶尔去京都凑热闹,对京都倒并不熟悉。” 这当然是谎话,花朝节每年都是她亲自主持的,京都甚至有皇室为她搭建的临时府邸,甚至偶尔还会受邀去京都参加各种集会。 “没去过京都。”十九凉眸微闪。 也是谎话,九霄宫在各个大州的主城皆有规模宏大的据点,她当年横行江湖偷学各种绝技的时候没少到京都来。 “哦。”林晨点了点头,“那咱们此去京都倒是有些事情要先查清楚,比如那边的江湖势力,有权有势的官勋之家。” “官勋的话便不用查了,走在京都的路上,随便撞到个人都是个侍郎。” 玉娘的话有些夸张,但道理是没错的。 “那江湖势力……”林晨转眼看向十九。 “林大哥。”没等十九说话,玉娘就开了口,“京都的江湖势力想必也是错综复杂的,绝不可能有一家独大的情况。” 林晨仔细一想就明白了个中关键,天子脚下,若真有什么一家独大的江湖势力,恐怕早就被皇帝肃清了。 毕竟你可以允许自己脚下有蚂蚁随意争抢,却绝不希望有老虎龇牙咧嘴。 恍然的的点了点头,“如此看来,进了京都一定要尽量的低调些,休整几日做些补给就赶快离开。” 玉娘欣慰的看了他一眼,不管他做不做得到,起码思想上有了些许变化,谋而后动才能做到有备无患,经过了那许多事林大哥到底还是有些成长。 “林大哥长大了。” ??? 林晨白了她一眼,“你林大哥一向深谋远虑,还有我一直很大。” 玉娘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荤话。 林晨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正要开口,却感觉脑后一疼。 低头一看,一个吃了一半的馒头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脚下。 “凌!十!九!我跟你没完!” “呵。” 这丫头力道还挺大,准头也不错,但这并不妨碍林晨想打她的屁股。 捡起馒头叼在嘴上,林晨冲着往马车方向逃跑的十九追了过去。 身后的玉娘看着玩闹的两人,眼中露出了似水般的温柔,轻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拢在嘴边冲两人喊道,“你们两个别闹了,那么暗当心别摔着了!” 劈啪作响的火堆照的玉娘脸颊生红,温暖的火焰也好似映在了她的心里,那样的温暖…… 第一百零五章 白芷的心思 主子这几天怎么了? 白芷除了作为巡捕,更是神捕府的管事,照顾千城的衣食住行太久了,所以对她的心境也特别关心。 这是她自以为的,事实上她恨不能扑倒千城怀里倾听她的心事。 茂密的树林中,白芷骑在一匹棕色健马上,有些烦躁。 前些日子那封从官山城送来的密报上到底写了什么,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只毛毛虫趴在了她的心尖上。 千城大人看完密报之后去了巨鲨帮一趟,再之后……她就变的有些不同寻常的奇怪,时而看着天边发愣,时而大半夜的在衙门里面生了堆柴火。 甚至那天为大人添洗澡水的时候,看到她正在…… 太奇怪了……从前的千城大人绝不会如此的,皱着细眉思虑着,白芷的身形在马上微微晃了晃。 “白姐姐,怎么了?” 白芷身后的黑马上坐着个腰佩短刀的俊逸少年,正是四大巡捕之一的玄逸。 他们五人马不停蹄的赶到官山城,千城大人便失踪了,回来的时候满脸的阴沉,在那个儒雅随和的林千城脸上很少能看到这种表情。 按照千城大人的命令,他们分为三组追踪黑蛟的踪迹,玄逸便是与白芷一组。 两个二流武者遇到一流高手有什么后果整个武林中的人都知道,当然,他们分组也并不是因为想找死。 “没什么……你莫要太松懈了,千城大人从巨鲨帮那得来的情报只是黑白蛟为了躲避追踪分开行事了,但他们却相隔不远守望相助,若叫我们碰到了,你千万别冲动。” 玄逸皱了皱眉轻声应道,黑白双蛟狡诈之极姑且不论,这巨鲨帮当真是手眼通天。 “白姐姐……” “嘘,噤声,下马……” 他正要再问点什么,身前的白芷突然神情严肃的勒住了马。 玄逸依言下了马,将腰间的短刀抽出横置胸前,英眸四下打量,小心戒备着。 “呵哈哈哈哈,你这女娃娃比之几年前更沉稳了,武功也更长进了,而我……” 随着嚣张的大笑声,黑蛟阴暗的身影也终于从密林中缓步走了出来。 “我却蹲在那暗无天日牢房里日夜受苦,真的是……万分感谢!” 话音刚落,黑蛟也不废话,欺身上前一掌拍出。 他恨极了神捕府的人,更没想到他们能追踪至此。 试探性的一招却并未奏效,白芷脚步轻踩飘身后退,便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令人难以掌控。 “哈哈,不错,你的幻蝶腿法当真不错。”黑蛟再一抬头,那短刀小子已不见了踪影,匿身在身侧的树林中伺机而动。 “黑蛟,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侠客义士,早就该死了。”白芷眉眼低垂,冷冷的看着黑蛟道。 “哈哈哈哈,可惜了啊白巡捕,我在牢里那么好的机会你却并未珍惜啊。” 黑蛟嘴上说着,神情却毫不放松警惕的看向周围。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敢先行动手,白芷顾虑黑蛟一流高手的武力,黑蛟则忌惮隐匿在树林里的玄逸。 忽的,他双眼微微眯起嘴边泛起猥琐的笑容,转头看着周边的树林,“小子,我眼前这个女子自幼修习腿法,那双玉腿当真是修长玉婷紧致有力,夹在腰上定然舒爽之极,想必你与她共事良久也忍耐很久了,不若我们将她擒了,大不了让你先来。” 他并非什么色胚,相反这方面他一向不是很在意,之所以说出这番话,盖因他在牢中这几年为复仇所做的准备。 四大巡捕各有所长,却也各有缺点,想在牢中知道他们的缺点也并非难事。 比如白芷对采花贼特别凶暴,又比如他们共同敬仰的人,林千城…… “啧啧,只是不知道与林千城的那对山峰比起来哪个更销魂呢。” 果然,此话一出,不止眼前的女子目露凶光,本来隐藏在密林中的男子也透露出些许气息。 “找死!”白芷其实并不是什么冷静的人,眼中的火光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两人一腿一掌的过了几招,某个时间黑蛟大笑一声,抬起手肘挡住了白芷的足尖,借着这股劲力飞向密林中,向着某个方位全力一掌。 霎时间他的手上犹如群蛇盘踞,张牙舞爪的咬了下去。 “噗。” 玄逸与他硬拼一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体却向后方抛飞而起,即将落地的时候强忍着伤痛,手掌轻撑着地面,一个翻身又消失了。 只是此时的他内息震荡,再也没了那种无声无息的威慑力。 “四大巡捕?哈哈哈哈,不过是一群趴在林千城裙下的的忠犬而已。”黑蛟双手摊开仰天大笑,似是终于为自己几年的苦痛报了一箭之仇。 不!还不够!这一掌也只是刚刚开始,四大巡捕,林千城,我定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黑蛟眯眼看着白芷,透骨的恨意从那条眼缝中穿射而出。 眼见着玄逸受伤,白芷心中气急,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两人面对黑蛟已经落了下风,但他们可以赌,赌是白蛟先到这里杀了自己两人,还是青朱两人先来围剿了他。 想着,白芷眉头微微一挑,不着痕迹的向着树林里打了个手势。 玄逸紧咬着下唇,白芷的意思他很明白,让自己离开寻找另外两人,她则留下拖住黑蛟。 只是面对一个一流高手,她又能抵挡多久…… 没有犹豫的时间,冷静一想这也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自己晚一刻回来,白姐姐就会多一分危险。 咬了咬牙,玄逸一个闪身,气息便完全从树林里消失了…… 黑蛟眼睛微微一撇,“看来追来此处的不只是你们两个。” “并不只是那样。”白芷深吸口气,再睁开眼睛,里面便只剩下了冷静与杀意,“你前面那些污言秽语,我心中厌恶却也知道你是在激怒我,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亵渎千城大人。” 说着,白芷屏息凝气右脚后撤半步,“哪怕只有一口气在,我也要打烂你的臭嘴。” 狠厉的话语从那单薄的嘴唇中说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嗯,我从那些犯人嘴中所知,说你倾慕林千城,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黑蛟并不担忧,他有信心白蛟会在对方援军到达之前来临。 “知道么黑蛟,我真希望他们谁都不会来。”白芷嘴角微微翘起,“只有你和我,在此不死,不休。” “你也太高看自己了。”黑蛟不屑的看着她,“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你到底为何不能晋入一流。” “正合我意。” 白芷内力运至全身,黑蛟双手成爪紧盯着她,一场不死不休的拼斗,在所难免…… …… “怎么人家叫马,你也叫马,你却笨的像个猪似得。” 林晨坐在车前拉着缰绳无奈的责怪着身前的兄弟。 三人走了几天,由于有个大吃货在车上,陶老爷给的干粮很快便消耗殆尽了,他好不容找到个镇子,拉着马车一进去就被人盯上了。 趁着他进店买馒头的功夫,那盗马贼一个翻身上了马车,架着车就往镇外跑去。 然而马车还没跑出镇子,那盗马贼就被十九从后面一脚踹飞了十几米远,直到衙役来将他带走了还没苏醒。 “自嘲?”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这小妮子……”林晨黑着脸回头看了眼只探出一个脑袋的十九,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会在镇外找个隐秘的地方停车的。” 也无怪乎十九有些小气,这次的事的确是因为他的疏忽导致的,若不是十九有那几分气力,恐怕这事也不会那么快解决。 况且事后想想,若不是必要的中转,还是不要见镇子就进比较好,谁知道玉娘家的护卫会不会追到此处来。 林晨又把头转了回去,看着前面宽阔的土路,“那么我的凌女侠,请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啊。” 倒不是他厌倦了与两女这样的相处,只是他心中对于这个时代的繁华也有着不小的好奇心。 十九歪着头思索了一阵,掰了掰手指,“快了。” 黎州与京都接壤,官山城到京都之间最近的路甚至一个较大的城都没有。 “啊,想起来了,宁兰姐姐之前所在的易渊也是属于京都范围内的势力,咱们可得万分谨慎,千万莫要给吴大叔夫妇惹上麻烦了才是。”林晨忽的一抬头道。 顿了顿又接着开口道,“话说,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去京都啊?按道理,京都应当很危险吧,对于我们来说……” 这也是林晨不解的地方,当然,他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交通与路线知识相当匮乏。 玉娘闻言忙出言解释道,“林大哥有所不知,京都是很多路程中转的地方,乃是枢纽关键,若不走京都水路,想到蓟州起码要多绕一两个月……” “收到。”林晨呵呵一笑,“水路啊,到时候可别触了礁就好了。” “乌鸦嘴。”轻声吐槽了一句,十九便放下车帘钻了进去。 笑着拉了拉缰绳,林晨赶着马车又拐进了一条林间小路。 第一百零六章 双蛟末路(上) “呵呼。” 遍布鹅卵石的河滩上,黑蛟神情有些狼狈的喘了口粗气,衣衫有些凌乱嘴角微微抽搐,无语的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女子。 这哪是什么巡捕,简直是个疯子…… 结果两方的援军都没有来,两人从清晨一直打了几个时辰,那疯女人靠着轻盈玄妙的腿法身法与不要命的气势,自己一时间竟无法将她击杀。 虽然两次予她重创,奈何她竟好似不知疼痛般全力与自己周旋。 他到底是害怕四人围攻,边打边退,两人便从树林中打到了不远处的河滩上。 “一流高手便只有这点本事了?”白芷抹了抹嘴角流下的血渍森然一笑,相比于黑蛟的状态,她这边就委实太惨了些。 衣袖断了半截,是黑蛟抓住机会想要拧断她右手的时候被她挣开所致。 肩膀原本淌着血的伤口已经有些干涸,那势大力沉的一指点在肩头带着穿透力十足的内力直接将她的身体洞穿了。 腹部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每当运气的时候就会感到撕裂般的疼痛。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好像都不重要,她眼中的杀意一如几个时辰前般强盛。 “你这疯婆子……林千城到底给你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说不讶异那是不可能的,两年前自己也与她交手过,当年他们四人围攻自己尚且用了些计谋自己才被他们捉了去,如今她竟仅凭自己一人便拖了自己几个时辰…… 虽然他担忧其他巡捕找来才是主要原因,但也足够令他震惊了。 “并非我有强多少,而是你……”白芷紧紧的盯着黑蛟,“老家伙,你已经怕了。” 黑蛟恼羞成怒的怒哼一声,却是不敢反驳,虽然这个疯婆子受了重伤体力几近不支,但自己仍然不敢停留太久,若是再被那四人围攻,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又要进那连云城的大牢里了。 再让她蹦跶一会吧,等她体力耗尽,自己定要让她跪下求死。 “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咬着牙,黑蛟一掌荡开了白芷突如其来的攻击,脚步轻踏间又扑入了旁边的树林中。 …… “狼跃虎扑,十字劈,豹尾环踢!” 朱琥的苍兽拳法刚猛至极,以狼虎豹犀为型,穷追猛打凶戾非常。 再加之旁边手持莲花短锏总能找到他破绽的青文,白蛟一时之间竟有些应顾不暇。 “死!”白蛟怒喝一声,以掌对脚,扫开了朱琥的一记鞭腿。 错过了与黑蛟的碰头时间,又被两个后辈打的只守不攻,身为一流高手他早已满心的怒火。 “白蛟,束手就擒,千城大人亲至缉拿尔等,尔等竟还执迷不悟!” “放屁,老夫横行江湖的时候,林千城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区区小辈也敢来与我叫嚣!” 三人在一片开阔的地界相互对峙着,地上一块块相接的石板已经被三人踏裂了许多。 “笑话,若你真有胆量与千城大人较量,又怎会在这黎州地界四处乱窜。”朱琥不屑一笑,一袭黑色劲装将他那一块块隆起的肌肉都显露了出来。 身旁的青文则是长衫无风自动,轻咳了两声微微一笑,“你不必讲这些话试图激怒我二人,任务当前,我们神捕府的人是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自乱阵脚的。” “就凭你们两个,也有资格让我耍心机?”白蛟苍老的面容微微抽动,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既然你们那么急着找死,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正要上前动手,抬眼间,却看到那两人都单膝跪了下来,拱手低头,好不恭敬。 白蛟微微一怔,接着得意的指着二人大笑道,“哈哈,现在求饶已经没用了,不过看在你们……” “哦?如果我求饶你想怎么样?”潇洒的女声从他背后慢慢响起,白蛟听到这声音,忽的汗毛倒立冷汗直流…… 直到这时,前面的两人才恭敬地开了口,“见过千城大人。” “林,林千城……” 缓缓的回过身来,白蛟眉梢止不住的狂跳,他本以为对方是诈自己的,没想林千城竟真的在附近。 说不怕林千城那当然是逞强之语,他没有因为自己晋入一流十数年而轻视林千城,相反,越是功力高深的人,越是清楚自己与更强的武者到底有何差距。 一流高手何止百人,她却能凭二十几岁的年华跻身前列,足以见其功力之高。 “你还没回答我。”千城一袭长衫,轻盈的白纱将她鼻梁之下的光景悄然遮住,只留一双妙目露在外面,似是款款而笑,认真看去却更像是俯视蝼蚁。 “怎的……堂堂神捕府之主竟要以多欺少不成?”白蛟咽了口口水。 他并不像他兄长那样做事思维缜密,但若论无耻程度,他是一点都不输给黑蛟的。 唇角微翘摇了摇头,“我其实一向不是很在意什么名声,我今日就是不想动手,以多欺少了又如何?” 白蛟也不再多说什么,凝视着千城余光却开始寻找脱离的路线,林千城不中计也是在他预料之中的,若只是因为自己几句话就让青朱两人退开,自己反而要怀疑她身份的真实性。 这便是名声的威慑,苏迁也是名声在外的少年英杰,黑白二人尚敢一战,但面对林千城,白蛟只想着如何才能在她手下逃的性命。 千城却是柳眉微挑,“不过呢,如果你愿意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 “黑蛟在哪。”千城有些急切,尤其是知道了林晨刚从官山城离开不久,她更迫切的想要抓住这两人。 “呵,千城大人,我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等我回答完就过河拆桥,我信不过你们捕快。”白蛟不是白痴。 “嗯,却是这个道理,那我便先给你这个机会,如何?” “千城大人请讲。”没人会不珍惜活命的机会。 “我双脚不踏出脚下这块石板,你若能击中我哪怕一拳一掌,今日我便做主放你离去。”千城轻笑一声,双手背后。 白蛟面部微微抽动,已经多久了?多久没被人这样轻视过了? 自己横行江湖数十年,如今却被个小辈极尽羞辱。 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那便,请千城大人多多指……教!” 话音未落,白蛟的一身白衫无风自动,脚下的石板啪的一声被他踏的粉碎,最后一个字出口前,他就如一只扑食的巨蟒般迅猛的冲到了千城面前。 千城却是不骄不躁,盯着白蛟的样子就好似在嬉戏一般。 白蛟心中生疑,也不敢全力施为。 眼见他快要接近千城了,身后的青朱两人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忙的样子,只是缓缓站起了身。 然而就在他们起身的短短几息内,千城动了。 只见她莲足只轻轻的往前一踩,顿时前方的石板便被一股巧力掀起,连同石板下的泥沙一起扬了起来。 白蛟眼前瞬间失去了目标,匆忙之下只得全力拍出一掌。 千城哈哈一笑,素手轻抬。 预想中的对掌并未出现,那一招竟是白蛟的虚招。 借着扬起的沙土,他收回掌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翻身到千城的身侧,使出了他们兄弟二人成名绝技,盘蛇手。 霎时间,飞沙走石他的手臂间似有鬼哭神嚎一般,这一掌的威势当真吓人。 “哎,何必呢,你本不必如此痛苦。” 神经紧绷的白蛟忽的一怔,也只是这一怔的刹那。 四道夹杂着青色内力的细小光线从沙土掩藏的千城一侧激射而出。 “嗤嗤嗤嗤……” 微不可察的,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四声轻响。 等风沙止息了,青朱二人抬眼望去,白蛟已经跪伏在地上,双臂双腿上都刺入了一支细细的冰针,而他本人只是呆愣的看着千城。 两人同为一流高手,之间的打斗竟只用了两招,前后也不过几息时间,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如同云泥之别。 半晌…… “啊!!!” 一声迟来的惨叫,在这片空地的上方盘旋,久久无法消散。 寒气……刺骨的寒气从伤口扩散到全身的经脉,体内的内力每被聚集到伤口处便会被寒气凝结,不但无法修复伤口,甚至连内力的调动都已经极为不顺畅。 没等白蛟缓过劲来,千城也有些不耐了,挥了挥手,手上凝结的青色内力便消散了。 方才的一系列攻防,她甚至都未尽全力。 “啊,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真是,无趣。 眼前这个老者四肢僵硬,伤口的冰针已经缓缓溶解,然而那饱经沧桑的苍老面容依旧抽搐着,体内的伤痛一直都无法平息。 “你……咳咳。”白蛟忍痛张开嘴,一股鲜血与口水混合着咳了出来。 那些冰针只是刺入四肢,竟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内伤,而口水,则纯粹是痛苦所致…… 白蛟颤抖着将嘴角的血渍擦去,咬了咬牙,“你,永远……别想知道兄长离开的路线,既然我能劫狱成功,他也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哪怕很尽力的掩饰,那种体内被寒气破坏殆尽的颤抖感依旧环绕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 “所以,你是不守承诺咯?”千城依旧笑着,只是眼中已经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呵……呵呵,林千城,你到底只是皇室的一条狗罢了,怎的?你还能违逆皇室的律法?或是出尔反尔,将你亲口制定的所谓规矩一一否决?” “想对我动手?哈哈哈哈,我现在是被缉拿在案的罪犯,你可以吗?林千城?哈哈哈哈……” 似是狂笑能够化解痛楚,白蛟跪在地上肆意的笑着。 “千城大人……”青文走到近处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劝诫。 “呵呵,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千城似是放弃了一般轻笑着摇了摇头,身上的气势也收了起来,双手环抱退了几步背过身去。 这是何意! 在场三人都愣住了,按常理说,哪怕不是带回去严刑拷问起码带回去关起来还是有必要的,她这是什么意思? “千城大人,这……”朱琥也上前有些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千城抬手拦住了。 “白蛟,我只给你十息时间,你若还在我的视线里,你兄长那两年的牢狱生活便是你之后的人生。” 清风吹拂着女子的面纱,谁都不知道她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第一百零七章 末路(中) 不敢犹豫,他怕连十息的机会都错过了,就当是林千城脑袋抽风吧。 想着,白蛟缓慢的凝聚着内力拖着重伤的身体,满怀希望的踉跄着往前走去。 虽然有些丢人,但只要命还在,复仇的机会便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千城有些卑鄙,没等十息。 “朱琥,犯人拒捕。” 朱琥一愣,紧接着恍然的朝傻掉的白蛟扑了过去。 见他如此,千城又眯着眼好意的提醒道,“哦,你刚来可能不知道,这个犯人武艺甚高,打碎他的丹田吧,免得他又拒捕。” 白蛟看着飞身过来的朱琥,目呲欲裂,“林千城!你目无法纪,你无权对囚犯动手!” “确实。”千城认真的点了点头,“但你刚才被我放了,所以不是在押的囚犯,朱琥身为巡捕,抓你归案有何不可?” “你!你!”白蛟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内力虽稍有恢复,但还远远无法达到跟朱琥拼斗的程度。 被她戏耍了…… 他们二人行走江湖,以对手死前捉弄他们为乐,没想到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出手勉强抵挡一阵,便被朱琥一拳打在了丹田上,白蛟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体内的内力也似有涣散,他还是有些害怕了。 “千……千城大人,小人知错了,我这就把与兄长规划好的路线合,合盘托出。” 无力的坐倒在地上,面对着步步紧逼的朱琥,他终于还是认了怂,对于一个到过顶峰的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他坠落谷底更痛苦的了。 朱琥未曾停下脚步,因为千城大人没有新的命令。 坐在地上缓缓后退又怎么可能比朱琥的龙行虎步快,眼见着朱琥蓄力的一拳打向自己,白蛟面目扭曲,一口老牙都咬碎了眼中的恨色似要溢出眼眶。 “林千城!你必不得好死!兄长会为我报仇的,你一定比我惨千倍,万倍!噗……”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夹杂着狂暴的内力冲破了他凝聚在丹田护卫的真气,体内似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白蛟嘴上怨毒的话也停了下来,怔怔的眼角竟有泪光涌现。 一代纵横江湖的巨恶,便如此轻而易举的废在了一个小辈手中。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与兄长被毒龙郎君抓去百般虐待的日子。 那种朝夕与毒蛇互相撕咬的日子,致使两人之后虽将毒龙郎君击杀并偷得其绝技,但人性已然扭曲…… 眼中的恨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畏惧与怯懦,他再没了那横行江湖的霸气,缓缓的躺倒在了地上。 “千城大人,他晕过去了。”朱琥上前探了探鼻息,摸了摸他颈部转身拱手道。 他有些感慨,自己已是二流顶尖的武力,配合另一个二流顶尖尚且只能与这一流底端的白蛟战个平手,而这所谓的江湖顶尖高手却被千城大人轻易的玩弄在股掌之间,那自己等人与千城大人的差距…… 不敢多想,他现在也无比庆幸当年被千城选为神捕府的直属巡捕之一。 “带回去,通知白芷回来。”千城看着昏迷过去的白蛟冷冷道,拷问的事情自然是白芷最在行,现在她很迫切的需要铲除如此大的威胁,很迫切…… 轻轻闭了闭眼,再张开时千城脸上又换上了招牌式的微笑,吩咐青朱两人小心看守,自己则去别的地方继续搜寻。 朱琥与青文面面相窥,同时松了口气,若不是千城大人恰好在附近,恐怕两人又是一番恶战。 拉着晕过去的白蛟正要走,忽的,有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千城也是停住了脚步,柳眉微皱。 “两位哥哥……快……快救救白姐姐!” 飞驰了几个时辰,玄逸终于还是找到了两人。 千城美目微转,一个闪身便到了玄逸身前,“莫要着急,细细道来。” 玄逸一愣,接着抬起头来,脸上一阵狂喜,“千城大人……” …… “吁~” 将马车停靠在一片密林中,林晨下马将车帘撩开,看着马车里的两女疑惑道,“你们确定前面有镇子?”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前面,对林大哥来说就不一定了……”玉娘有些头疼,林大哥是个路痴。 十九蹲在车厢尾部,从见底的干粮箱子里捻出了块指甲大小的饼疙瘩塞进了嘴里,“你们去。” 太可怜了……这个小姑娘今天一个白天差不多只吃了六个馒头,七块干粮,八块肉干……嗯,还有半箱果干。 才半个时辰没东西吃,她想必是有些饿了,但林晨还是有些犹豫,把十九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当然是不放心的。 将马车靠在这里当然不是怕人偷,而是为了尽量不暴露行踪…… “要不咱们三个一起……” 十九见他这副模样抬起头淡淡道,“很近,快去快回。” 这要是他们全走了有人路过见车起意,三人又要风餐露宿了,这绝对是十九不愿看到的。 见她如此说了,另外两人也不再犹豫,双双点了点头。 林晨微微屈身,玉娘探出身来驾轻就熟的趴了上去,按照十九记忆中的方位给林晨指起了路。 片刻后,两人便消失在了十九的视野里,她灵眸呆呆的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缓缓收回了目光继续了自己的搜刮大业。 过了许久林晨两人也没回来,十九等的有些无聊,撩开车帘走了出来坐在了车头看着树林里的景色发呆。 摸了摸如墨的长发,她苦恼的嘟了嘟嘴,发带有些松了,但她不是很会绑,这可太不妙了,玉娘也不知何时回来。 正烦恼着,忽的,远处响起两道破空声。 十九耳力目力之强远超常人,美目微闪正要起身,余光却瞥见了发梢处的发带…… …… “啪,嗒。” 踏在一棵树上,借力向前飞去。 “你就只会逃吗!”白芷一边在林间疾驰一边冷冷的讥讽道。 真是个牛皮糖! 黑蛟被她缠的烦极了,却也不敢多做停留,回身打了两掌又急速向前飞逃,白蛟没有按约碰头,想必也遇到了麻烦……想到这他不禁咬了咬牙。 正苦恼着如何摆脱身后的巡捕,再往前飞掠一阵他却是眼前一亮,嘴角挂上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嗒。”踏在马车上。 “哗。”拉开车帘。 “呼。”车里的女子便被他拽了出来挡在身前,右手成爪按在她如玉质般的脖颈间。 黑蛟疾驰而来掀起的阵风将她面前的轻纱微微吹起,朦朦胧胧的,白芷只看到了女子晶莹的唇瓣。 “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杀了她!” “黑蛟,你以为我会任你施为?”白芷眉头紧锁,该死的,这里怎么会恰好有路人。 黑蛟仰头大笑,“女娃娃,你以为一条人命在我手上算什么?我便将她杀了再走,你又能追的上我?” 车里的女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芷,似在思虑什么。 “你想如何……”白芷声音低沉,语气中除了不甘还是不甘。 抓捕黑蛟当然重要,但就像他说的,就算他杀了那女子再跑,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呵呵。”黑蛟怪笑一声,“放心,这人在我手上也不过是个累赘,等我看不到你了,自然会把她放了。” 在他看来,那白裙女子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毫无威胁。 白芷认真的凝视着眼前的两人。 看那女子的肌肤身段也不过二十年华,正是大美的岁月,若是…… 不敢细想,她此时心中越发焦急,“黑蛟,你把我当傻子?” “哈哈哈哈,你有的选吗?自称为民请命的神捕府?” 他不敢走人多的地方,怕那些巡捕更快追踪过来,怎料到这里竟也会有这等路人在。 当真是天助我也,黑蛟得意至极,他料定了白芷不敢再追。 果然,僵持间,他拉着那女子缓步退去,白芷也只得咬着牙待在原地。 嗖的一声,她眼前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 “砰!” 一拳打在身旁的树木上,碗口粗的大树似是被强风吹过般窸窸窣窣的落下大片树叶。 “混蛋!”白芷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直到确定黑蛟见不到自己了,这才咬了咬牙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 拉着女子在树林间飞掠着,黑蛟本打算只要这女子乱喊一声就将她击杀的,怎料直到他逃到一片相对隐秘的林木中,也没见那女子吭一声。 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大侠,就算杀了个把女子他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周围树木比较密集,恰巧都是同种类型的树木,起到了很好的隐匿作用。 小心的等待了片刻,见白芷没再追来,黑蛟到底是松了口气,将女子一把推开。 “我奉劝你别轻举妄动,像你这等凡人,老夫动动手指你就没了性命,懂了吗?” “哦。”那女子点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声,若不是这一声回应,黑蛟都要以为她是个哑巴了。 他当然是没打算将她放走的,不然若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巡捕找来自己还是麻烦。 人谨慎到他这种程度,连被个实力远不如自己的人追着跑也能忍得下来。 “哼,知道就好,你去给我找些树枝来。” 天色渐暗,他打算烧些树枝做个假象,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逃跑。 黑蛟也不怕她逃走,像这种身无功力的弱女子,跑的再远自己想杀就杀了。 那女子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还是到附近的树下去捡树枝了。 见她乖乖听了话,黑蛟又不屑的哼了声,从鞋底摸出一把小巧的短刀在手上摩挲着。 这是他最后的手段,本打算留来对付林千城的,若那巡捕在不知好歹寻来,自己便结果了她! 黑蛟目露凶光的想着。 这半掌长短的短刀并非寻常之物,也不知是个什么材质,竟能够轻易的破开他人的护体真气,乃是他从一位好友手中夺来的。 说是好友,不过也是个江洋大盗罢了,既然选了这条路这种事情就应该有了心理准备的。 反正早晚要死在别人手里,不如便宜了自己。 想着,黑蛟嘿嘿一笑,随意的舞了舞手中的短刀,短刀在空中划出几道银色的光线,恍惚间竟有破空声传出。 那女子捧着树枝,愣愣的站在对面看着短刀若有所思。 “呵呵,别怕,去将树枝堆到我身后去。”黑蛟右手执刀,左手朝着身后一指。 女子似有些惧怕,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黑蛟见她从身边经过,忽的眼露戏谑怪笑一声,手起刀落…… “嗖,哧。” “唔,藏在鞋底这些年,你依然还是这么锋利。” 满意的看着短刀,黑蛟忍不住大笑了一声。 在他身前,一根从中割断的雪白发带伴着几缕发丝悄然落地。 第一百零八章 末路(下) “师父,为什么我还会再杀人……” 犹如万籁俱静前的最后一声呢喃,平淡,又怅惘。 紧接着,一切又陷入黑暗,归于平静…… …… “师父快看!这里有个婴孩!” 某个严寒深冬,一个被丢弃在雪堆里的女娃靠着吞咽雪水硬生生的撑了三日,直到被个小门派的掌门发现收为关门弟子…… 其实她很聪明,那些在师兄师姐们看来晦涩难懂的武技秘籍内功心法,自己随意一眼,书中的字符就好似飞进了自己眼里,自然演练,哪怕吃饭睡觉,丹田中的‘力’也在不停的运转。 只要她想,再难学的武技也不过是多睡两觉的时间罢了。 所以在三岁的时候,她已经提起了剑。 第一次出手,如秋水般的剑光就轻易的将大师姐的宝剑击成了碎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师父深谙这个道理,所以为了保护她,师父不许她随意出手,更不许她杀人。 她也曾问过师父,练武不是为了杀人,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雪白的慈眉一挑,笑呵呵的打了顿她的屁股,然后将她搂在怀里,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长发,“武为修身养性,武为守护爱人。” 师父的目光有些复杂,后来她才知道,师父最爱的男人为了与大门派结姻抛弃了她。 那师父在守护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直到七岁的时候,握着那只冰冷的手,她似乎有些懂了。 大师姐曾说过师父早年在天山寒潭边静坐七日,悟得寒玉决,得以开宗立派。 所以她将自己浸入天山寒潭中七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之后怎么样了? 她快不记得了,只是自己修的功法已经区别于师父了,便叫它寒玉真诀吧,好吗师父? 满头雪发的她双手捧着师父生前的佩剑,跪在师父灵前悄声问着。 极境是什么? 不是很清楚,别人说她十二岁至极境,其实她九岁的时候功力与十二岁时也差不了多少。 九岁那一年啊,就是那一年,娥之墟演武大会上,那些伏击过师父的人一个也没走掉,也是这一年,她染上了心劫。 大概是师父在惩戒她吧,每当运起内力,心中恶魇缠身苦不堪言的时候,她都会如是想到。 再之后,她踏遍整个江湖武林,习得各种武技绝学,却无一能缓解这心劫。 直到那一天…… 嗯,怎么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怕自己身上的寒气,反而问自己是不是冷? 怎的会有人去问一方寒冰会不会冷的……奇怪的人。 为了那人和自己都不要变的奇怪,哪怕有些痛苦,平日里她都会将体温调整到与身边的人一样。 发带? 哦,那是第一次有人送礼物给自己,好高兴……发带…… …… 冷,似乎侵入内心的冷。 过路的麻雀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叽叽喳喳的惊叫着绕了路。 黑蛟打了个哆嗦,再回过神来,体内的真气已被凝结大半,身边的树木都附上了一层寒气,周围几丈也开始渐渐被冰冷的雾气笼罩。 “寒……寒域。”一边后退一边颤抖的指着眼前眉发皆白的少女,黑蛟的声音似乎也被冻住了,变的异常尖细,“你,你是九霄宫主!” 他没见过九霄宫主的寒域是什么样的,或者说她的大部分武技江湖中人谁也没见过,但能以内力造异象,且是如此庞大的寒气之域,除了九霄宫主凌琼,绝无第二人可以做到。 “凌……凌宫主你听我说……”黑蛟背靠大树退无可退,再抬眼望去,头顶的树枝竟已经开始结起了冰。 反抗的心思少之又少。 眼前这人,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当年娥之墟一役,一人一剑覆灭四个一流门派,陨落了多少武力远超自己的高手,震惊整个江湖。 “老夫……哦不,小的本无意冒犯宫主,我若知道凌宫主在此,定然不会经过此地打扰宫主的。” 黑蛟声音有些颤抖,凌琼却不说话,一步步的走向他,夏日的暖风吹过此地都变成了刺骨的寒风,将她的衣裙微微吹动。 她每踏一步,地上便会多出一个雪花样的印记。 黑蛟冷汗大滴大滴的流,脑中极力思索着凌琼前后的差异,目光扫到被浅雪覆盖的发带这才恍然的睁大了眼。 “毁了凌宫主的发带是小的不是,晚些时候小的定然寻些一模一样的发带加倍赔偿给你。” 可叹他一直自诩做事滴水不漏,临了却掳了个最不该掳劫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话一出口,周边的温度又是骤然大降,有些脆弱树木经不起这骤降的温度,噼里啪啦的裂了开来。 凌琼面色冰冷无悲无喜,眸子虽然看着眼前,却又像是没有焦距一般,右手一挥,地上一支细长的树枝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飞到了她的手中闪着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辉。 见没了回旋的余地,黑蛟不在辩解,咬了咬牙忽的抽出手中的短刀飞身上前。 紧接着,一道女子的清啸声响彻了整个树林,直冲九霄…… …… 白芷细眉微皱,身边的鸟儿呼啦啦的飞到空中,与她一样,它们也听到了那似是冲破云霄的清啸声。 心中一紧……莫不是那女子…… 来不及细想,她咬了咬牙,向着那个方向飞掠而去。 越是靠近那里,越是花鸟皆静,草木无声,这对于一片庞杂的树林来说尤为怪异。 等她跑到了近前,一双眼睛便瞪成了两个灯笼,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认知的范围。 疲惫的身体似是有些油尽灯枯,晃晃悠悠的扶住了身边的大树,白芷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了眼前的不是一场梦境。 “寒域,消融。” 忽的,一件长衫披在她身上,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白芷转过头,“千城大人,这,这是……” 千城抿着嘴唇站在她身边,身后则是同样瞪大了双眼的玄逸和皱眉思索的青文。 “是九霄宫主……”千城呼了口气,“只是这等阵仗,莫非是十个一流高手在此围攻她?” 是那样的话真是太遗憾了,如果自己也在,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想着,千城叹了口气。 阵仗……这等阵仗…… 白芷闻言依旧震惊的转回了头。 以自己脚下为界,方圆数十丈范围皆被寒气所侵,树丫低垂冰雪遍布,在炎炎夏日的阳光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辉,偶有鸟儿落脚其上都能抖落一蓬雪花,俨如天气晴朗的冬日之景,而自己脚下则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若说这一冬一夏的景致还算正常,那雪景中央可就真算是闻所未闻了。 花草树木,落叶藤条皆被斩成了粉末,以一个类扇形呈现,凛然的剑气在周边的树木上也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地上那一摊血水却尤为醒目。 这等震撼的心情,当真是找不出个词来形容。 “消融……” 白芷喃喃的,这武技的名字,贴切极了…… “传言九霄宫主以无上剑气片刻之内连续出剑数千次,万物皆休,犹如冰雪消融。”千城轻声解释道。 “数千次……”身后的玄逸咽了口口水,“也太夸张了。” 千城轻轻摇了摇头踏着地上浅浅的一层积雪走上前去,“夸不夸张,也许只有地上这摊血水能回答我们了,可惜,他已经没法说话了。” 感慨着无意中踩到一支细长的树枝,那细长的树枝竟无声无息的化为了齑粉。 看着那摊血水,白芷也是若有所思,“难道是那女子……” “女子?”千城转头疑惑道。 “嗯。”白芷恍惚的点了点头,“我一路追捕黑蛟,许是怕惹人注意,他也一直在树林里躲藏,直到刚才……” 她将之前的事与千城详细一说,千城却是皱起了眉头,“他被黑蛟挟持?那等武者在她眼里与蝼蚁无异。” 哪怕是一流高手,也有强有弱,黑白二人合力施为也许算得一流中阶,若是分开,也不过是底层罢了。 这正是她疑惑的点,若那女子真是凌琼,她怎么可能被只蝼蚁挟持? “莫非她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动用内力。”呢喃着,千城想起了两人之前的拼斗,眼中精光乍现,竟有些兴奋之意。 “小白芷,快带我去寻那马车。” 已经追出来很长一段距离了,若要去寻那马车恐怕有些不易,但他们都是吃这碗饭的,对白芷来说,也算是手到擒来。 应了一声,再看了看眼前的绝景,白芷便带头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 林晨提着馒头回来的时候便感觉周围的气温有些不对劲,相比出去时竟升了许多。 按理说,天色将暗,温度应该有些下降才是。 “十九,有馒头!”按捺下心头有些不安的跳动,林晨放下玉娘,轻笑着掀开了车帘。 “啪嗒。” 馒头应声而落,林晨半点都没犹豫,一个健步踏了上去。 “玉娘,快来!” 玉娘心中一紧,也匆忙走上前。 车厢内,十九靠在林晨怀里,满头大汗细眉紧蹙摇头呓语,似是做着什么醒不来的噩梦,身上没有什么痕迹,手上却是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短刀。 强自镇定,玉娘踏上了马车接过十九,对着林晨认真道,“林大哥,想来是十九的心疾又发,你快驾车往京都走,到了那边在找大夫诊治。” 小镇子里的大夫她信不过,若说调头回官山城,还不如去京都来的快一些。 “好……” 林晨刚才见十九的样子也是慌乱了,冷静下来一看,虽然她一手的鲜血,却好似不是她受的伤,但身体的温度却比上次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咬了咬牙,林晨转身走出了车厢。 “驾!” 林晨猛地一拉缰绳急促的大喊了一声,马儿一阵吃痛仰头便向着树林外的小道奔去。 第一百零九章 祸不单行 深夜的时候,下起了暴雨。 雷鸣闪电咔嚓作响。 疾驰的马车上十九靠在玉娘怀里,眉头紧蹙面色苍白喃喃呓语着。 呼啸的狂风将些许雨水透过窗帘吹进了车厢,窗边的风铃也焦急的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玉娘紧握着她的手,耳边的秀发也被她额间的细汗打湿了,“林大哥,十九总是安静不下来……” 她的声音很焦急。 雨越下越大,若有若无的打在林晨脸上,有些湿润有些凉意。 他闻言掀开车帘往里看去,见十九满脸憔悴的模样也是心疼极了。 狠狠的抿了抿嘴唇,“这个呆子,什么也不跟我们说……”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焦中,林晨也暗自责怪自己的路痴属性。 从怀里摸出那把短刀仔细端详了一阵,寻常的刀柄寻常的刀背,甚至有些钝的刀刃。 十九到底是从哪拿到的,为何刀上沾满鲜血,又是为何她要攥在手里,林晨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正自忧虑,耳边却响起了玉娘惊诧的声音,“林大哥,十九的发带不见了……” 林晨微微一怔。 怪不得,十九如此重视那条发带,每次发病也都是因为发带不在身边。 而且他们也有过绑着发带不许发病的约定。 想了想,林晨从头上摘下了自己那有些发黄的短头绳伸手递给车厢里的玉娘。 “先将就着绑上。” 这条头绳淋了些雨,有些湿润,不过十九的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 也不知是玉娘的错觉,还是十九有所感应,绑上头绳后她也渐渐的有些平静了下来。 听得车厢里的玉娘似是松了口气,林晨也出言安慰道,“莫慌,如此在官道疾驰,明日清晨应当就可以到京都了。” 美好的愿望总是久旱逢甘露,然而事实却又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给大地带来了短暂的光明。 “玉娘,快将灯盏熄了。” 玉娘心中疑惑,但是听到他的话还是下意识的做了。 林晨猛的拉住缰绳停下马车,又一道闪电划过,玉娘这才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隐约的看到前方道路中央如雁型排开,森然而立的几个人。 他能肯定那些人不是玉娘家的护卫,他们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哪怕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他也不敢妄自动作。 眼前的雨幕阻碍着他的视线,两方陷入了沉默对峙。 他娘的,为什么赶上这时候,想着车厢里的十九,林晨咬着牙心中越发焦急。 “将车里的女子留下。” 没等林晨出言询问,其中一人便强硬的开口道,冷冷的声音恍若凉石。 不是劫匪,但也许比劫匪更加麻烦。 身前几人身着轻甲戴着斗笠,身周散发的纪律感与杀伐感绝也一般劫匪所能拥有的。 车前的小马打了个响鼻,林晨拉了拉缰绳,马车也随着小马的转头横了过来。 “几位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不过是去京都办些事,身上也无甚银钱,不若等小弟从京都回来再带些好酒来酬谢几位。” 雨水滑过六人的轻甲,精密的甲胄反射出凛然的寒光,他们手中的剑刃也缓缓的笼罩上了一层光辉。 林晨攥了攥拳头,这些人……竟都是内力稳超自己的三流武者,而且看那沉稳狠辣的气息,应当不是头一天晋入三流。 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追踪自己三人,但看那势在必得架势也是蓄谋已久了。 “小兄弟恐怕也是蒙在鼓里,这身份尊贵的大人们到底都是腹黑狠辣,罔顾人命的,无论男女。” 蓦然间,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从马车后面绕了出来,嘴上满是惋惜的言语,脸上却是面如死水。 此言一出,车厢里的玉娘便紧紧的拉住了自己的衣襟,红唇也险些被洁白的皓齿咬破。 林晨没想太多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这人与车前的六人形成合围之势,眼前的形势更严峻了。 “呵呵,这位爷说笑了,小的不过是个赶车的,哪接触的到什么身份尊贵的大人。” 那人遗憾的摇了摇头,“你是马夫我信,哎,罢了,你现在弃车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你。” 放过这人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要这人稍有松懈下车逃走,自己便会第一时间出手将他击毙,目标落在自己等人手里是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他们组做事一向谨慎,哪怕自己这边是一个二流武者与六个三流武者,围攻一个马夫。 用寒锦当抹布应该也是这种感觉,但在九霄宫主眼中也许寒锦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一瞬间的怪异想法,他又如毒蛇般紧紧的盯住了林晨。 “大爷可别为难我了。”林晨脑中思索着对策,嘴上却尽力周旋着,身后那人他看不出实力,但那架势显然是这些人的领头,总不至于是个不入流的武者吧,这下麻烦了。 黑衣人轻轻摇了摇头,从腰间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既然这人不惜命,他就不浪费时间了。 “玉娘,会驾车吗。”林晨沉着脸轻声问道。 “嗯。” 到了此刻,玉娘嘴里也绝不会说出让他先走这种话的,因为她知道林晨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她与十九。 自己欠他的,不知何时才能偿还。 将十九扶到榻上躺好,玉娘缓步走了出去,接过林晨手中的缰绳,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林晨也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不能向前闯,那六人呈雁型散开,哪怕冲了过去也会有人攀上马车。 三人唯一的机会就是转头从那领头的身边冲过去,那自己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个。 “走!” 林晨狠狠的一掌拍在他兄弟屁股上,玉娘心领神会的拉住缰绳往左一打。 在一阵马儿的嘶鸣中,马车轰隆着向黑衣领头人的身边冲了过去。 “嗯?” 黑衣人眼见着马车过来,眉头一皱正要出手,身前的视线便被林晨挡住了。 “大爷,来玩啊。”轻佻的语气,林晨笑着,额头却已是布满了细汗,手中的短刀也被他紧紧的握住。 马蹄声嗒嗒的从黑衣人耳边一晃而过,他侧目瞥了眼马车上的面露坚毅的女子森然一笑。 几个轻甲男子一看自家组长被拦住了,提刀就要上前帮忙,“大人……” “去追。”黑衣人抬手道。 轻甲人点了点头,收起刀剑挥了挥手,那几人便朝着马车追了过去。 黑衣人收回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晨,“你倒是胆大。” 眼见着几个人从身边疾行而过,林晨也不阻拦,只认真的盯着他,“我赌他们追不上。” “呵呵,追不上?马也许会累,但是他们不会。”黑衣人颇有深意的说着,顿了顿又看了林晨一眼,“而且,我很快就会跟上去。” 话音未落,黑衣人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右手翻转反提匕首,几个闪身便朝着林晨冲了过来。 颈间有些凉意,林晨蓦然一惊,匆匆后退半步,黑衣人的匕首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若不是林晨反应迅敏,恐怕就不是一条血痕那么简单了。 竟然也是个跟自己一样的敏捷型选手,不过与他不同的是,黑衣人的内功修为要远远胜过自己。 眼睑低垂着,雨水从他的眉梢缓缓滴下。 之前遇到的种种对手,哪怕是与面前之人实力相当的二流武者自己也能凭借轻功身法与之周旋,可黑衣人的灵敏程度却远非那些人所能比较。 将短刀横在身前,林晨咬了咬牙紧,“出手偷袭,算什么好汉。” “呵呵,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 黑衣人不屑一笑,话还没说完,他双目圆睁猛地一侧身,右肩上便刺啦的应声破开。 看着一击击中便跳出几丈开外的林晨,黑衣人眉头狂跳,“卑鄙小人……” 一字一顿,似是不齿,更像是恼羞成怒。 然而更令他疑惑的是,眼前这个没什么内力的小子竟能破开自己的护体真气。 二流武者区别于三流武者的,除了更高深的内力更精湛的武技之外,便是对内力更精炼的掌握。 林晨也有些惊异,这次攻击他原本不抱希望,只是为越阵斩而找寻时机罢了,却没想收到了意外的收获…… 瞥了瞥右手,林晨心中凛然,这短刀,不简单…… 第一百一十章 再现 这小子,出乎意料的难缠! 他自己的速度已经是可以比肩那位‘大人’的存在了,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凭借着那不入流的内力也能施展出速度不弱于自己的轻功与身法。 太诡异了! 眼前这人竟好像可以提前预知自己的攻击一般,再加上那异乎寻常的速度与身法,自己也只是很勉强的才在他身上开了几个口子。 但是这样就好,黑衣人森然一笑,只要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体力便会更快的耗尽,到那时…… “小兄弟,你还有多少血可以流啊?” 林晨紧盯着黑衣人,抿了抿嘴唇吐了口唾沫,拼斗数十招,他身上几个伤口虽浅,但都是自己险之又险才避开的,反观对面,除了一开始大意被自己偷袭得逞的伤口,再没了其他伤痕。 这样下去…… “你们,到底有何目的,还有……你到底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林晨心里实在疑惑,锦丝面具这等奇珍的神奇之处他再清楚不过了。 “我家主子不过是想请胡小姐到府上喝杯茶罢了,临来之前主子还反复叮嘱不得伤胡小姐一根汗毛,至于发现你们嘛……” “胡小姐的琴艺堪称仙音,听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的。”黑衣人嘴上说着,阴翳的眸子却不断地扫视着林晨身上的伤口,显然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让林晨活着离开此地的。 当然,他说的话并非虚言,若是那女子死了,谁也不知道厉军会有怎么样的动作。 “喝茶?小弟也颇为喜欢喝茶,不如兄台去请示你家主子,让我去喝怎样?” 玉娘身上到底有何秘密?他不信一个小小的音律先生值得这么大的阵仗来请。 “好啊。”黑衣人残忍一笑,“等我把你的人头提回去每日都有你的茶喝!” 话音刚落,他又一个闪身来到了林晨面前,手中的匕首一挥。 林晨侧过身去险险躲过,接着短刀一横,叮当一声挡住了黑衣人接踵而至的攻击,两人再次战成了一团…… …… “千城大人,车轮印都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我们还要一直顺着官道追吗?” 千城一行人赶到那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见了,重伤的白芷被她命令去休息,青文玄逸则负责照看她和看管白蛟。 两人顺着车轮印在官道上追了一个时辰,朱琥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不知道他们在树林里行路是在躲避什么,但既然已经上了官道,想必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既然有不得不从官道走的原因此刻也定然还在。” 他会跟凌琼在一起吗? 千城在雨幕中急速穿梭着,没有一滴雨水粘身,水滴落在她身旁便会被内力弹开。 如果换成是凌琼,应该可以用那诡异的武技改变周身的气流吧,她到底学了多少绝学武技?就那晚与自己交手所施展的便不止两个门派的绝技…… 想到这,千城暗暗咬了咬牙,自己与她的差距到底是太大了些……而且林晨竟不知何时拜入了九霄宫。 不清楚自己的来历,身份,甚至是忘记了她,那可以肯定的是林晨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导致失去了记忆。 去与他相认吗…… 不行的,如果被义父发现了,大概他俩就再没了相见的可能,甚至她在江湖中树立的众多仇敌都会涌向林晨。 那么自己只有忍了,忍到自己晋入极境,忍到自己有能力面对整个武林…… 好在他现在已经拜入了九霄宫,只要凌琼还在他便能得到庇护。 那么多年都在痛苦挣扎与彻骨相思里忍下来了,也不在乎再多两年。 但她真的不在乎吗? 千城扪心自问,如果两人不在此前相遇也许她也不会如此急切的渴求…… 她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但无论她心中有着怎样的爱欲,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林晨的安危。 狠狠的摇了摇头,千城眼中被某种欲望填满,脸上却是异于寻常的冷静。 “大人,前面有动静。” 耳边传来朱琥的提醒声,千城回过神来,双眸微凝…… …… “刺啦。” 胸前的衣襟被黑衣人的匕首划开,林晨短刀一挥荡开黑衣人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 这样下去不行…… 自己躲闪他的攻击已经越来越吃力了,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杀了,林晨冷静的盯着黑衣人,越下越大的暴雨也无法遮蔽他的视线。 “可惜呀。”黑衣人摇了摇头,“若你不是当了她的马夫,也许凭着这身功夫还能在江湖中混得个小有名气,实在可惜了。” “老兄谬赞了,江湖中二流武者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我连你都打不过……” “哈哈哈哈。”黑衣人大笑一声,“你也不必埋汰我,莫说二流,强如一流高手能在速度上胜过我的,至少也要中层往上才行。” “原来我这么强的吗?”林晨呵呵一笑。 黑衣人冷冷的一笑,“强?小子,你不如结结实实的吃我一招如何?” 林晨都不知道该不该谢谢他,好歹让自己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一定的认知。 “你站着不动吃我一刀,我就让你打一掌如何。” “小子,你喜欢拖时间我也乐得等。”黑衣人呵呵一笑,扫了眼林晨身上淌血的伤口,“不如我再陪你谈谈理想。” 林晨不知道黑衣人为何这么自信,但看他淡定的样子心中也有了些焦急。 莫非那些轻甲人也都是以速度见长的? 想着那些人追向马车的迅猛模样,林晨有些慌了神。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便没时间等下去了,只有尽力一搏…… 紧了紧手中的短刀,林晨咬了咬牙朝着黑衣人冲了过去。 “哈哈小子,你慌了便输了一半,我就看你还能挣扎多久。”黑衣人的笑声刚刚传到林晨耳中,人影已经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短兵相接,说的就是他们之间的拼斗。 匕首与短刀在雨幕中翻飞,主动进攻的林晨带着些许戾气,沉着的寻找着黑衣人的破绽。 手腿胸肩,林晨尽量的找些黑衣人无法防守的地方攻击,进攻的多,躲避的时间就少,身上伤口越来越多,他却好似没有感受到一样,以伤换伤,黑衣人身上也有了些细微伤口。 虽然受了些轻伤,黑衣人却是越发冷静,自己不痛不痒的,这小子的动作却已经越来越慢了,而且……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交手也不过一炷香时间,刀匕相交却已经不下百次,叮叮当当之声在大雨中显得格外沉闷。 某一时刻,黑衣人抬手一挑。 这人终于是露出了个破绽! 林晨双目放光,侧过脸躲过这一击,短刀翻转用力刺向黑衣人胸口。 “噗嗤。” 然而被利刃刺入身体的并不是黑衣人。 “咳咳。”林晨短刀一挥,逼退黑衣人,捂着腹部的匕首踉跄两步,缓缓的单膝跪了下去。 黑衣人竟在须臾之间又从腰间掏出另一把匕首,在林晨全力攻击的时候,轻易的刺入了他的腹部。 “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黑衣人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冷冷的笑道。 他故意的卖了个破绽,等的就是此刻。 “咳咳,到底是江湖前辈,小子佩服。”林晨咳了口血苦笑一声抬头看他。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腹部混着雨水萧然而下,与地上坑洼的水流汇聚在一起…… 林晨摇了摇头,“但是……” 雨下的很大,本来就比较嘈杂,再加之他的意识似乎渐渐模糊,后面的话黑衣人便听不清了。 皱了皱眉,黑衣人面色冰冷,“你莫要妄想我会过去,在你血液流尽之前,我是不会靠近的。” 黑衣人很谨慎,并没有因为林晨受了重伤便轻视他。 “可惜了,胡小姐她……” 目标有多重要黑衣人再清楚不过了,甚至前次鼓动山贼伏击莲婷公主都只是为了得到目标的情报而已……见他提到那胡小姐,黑衣人到底是有些动摇了。 况且,莫说他受了重伤,就算他没有受伤也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黑衣人还是提着匕首谨慎的移步走了过去。 “她如何?”走到林晨面前,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 只是林晨似乎已到了弥留之际,缓缓低下了头声若蚊蝇。 见他如此,黑衣人到底是放松了警惕,伸手就要抓向林晨。 “你说什么?” “我说。”林晨缓缓的抬起了头。 坏了! 黑衣人到底的反应机敏,见他眼中的兴奋下意识的就要脱离,可惜,已经晚了。 “我说,你伸手往怀里摸了三次了,把谁当傻子呢……”林晨嘴唇有些苍白,眼中却是无比的空灵。 “咔嚓。”惊雷伴着闪电在此刻响起。 “咚。”如同亘古传来的钟声。 黑衣人感觉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远处疾厉而下的闪电都停了下来,他甚至可以清楚的在面前雨滴的倒映中看到自己惊诧的面容,以及面前男子慢慢抹向自己颈间的短刀。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亡却又无可奈何更令人绝望的了。 想着,短刀划过,眼前被瞬间分割的雨滴落了下去,世界又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嗬,嗬……”黑衣人捂着脖子踉跄的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林晨却只能发出这种声音。 接着,全身的气力迅速的离开了他,猛地跪倒在地,颈间的血液到这时才喷射了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凄厉的景致。 看着黑衣人断了气依旧瞪大的双眼,林晨叹了口气,“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并非戏耍你,如果越阵斩想用就用,我早就天下无敌了。” 莫说越阵斩要调用全身的精气神,单就只有一瞬的机会,若不好好把握,一旦敌人逃过一劫,自己便只能等死。 天地成一阵,而他,便是阵眼。 第一百一十一章 潇洒、儒雅、残暴、变态 头有些晕,毫无停歇之势的暴雨加速着血液的流失。 林晨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匕首他不敢随便拔,鲜血却依旧没有止住的意思。 啊,又要死了吗?那些轻甲人还没回来,是不是说明玉娘已经安全了呢…… 眼前一阵混乱,头顶不断落下的雨水每一滴都重的好似铁锤一样,林晨无力的重新跪倒在地上。 这样就够了,起码自己是为了喜欢的人而死。 嘴角泛起释然的微笑,林晨心中正泛起死志。 “怎么每次见你都是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来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终于,又见到你了…… 林晨费力的抬眼看去,入眼的便是那颠倒众生的眸子,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双眼里透露出的情感……像是想生吃了自己…… 怎的,你是狼我是羊不成? 白了她一眼,林晨无力的开口道,“大姐,你再不救我,我可就不行了。” 林晨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但心中确确实实的松了口气,好歹是个会救自己的人。 “不许胡说……不过一点小伤。” 对他的体质,千城了如指掌。 深吸了口气,她移开目光不敢看他。 之前总觉得他有点熟悉的感觉,现在想来,这日思夜想的人儿性情大变之下,自己竟也没认出他来。 目光撇过林晨身上的伤口,千城转身缓步走到黑衣人身前,眼神渐渐变得残虐凶暴…… 此时的黑衣人还保持着捂着脖子仰天怒睁的样子,千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片刻后她轻巧的一脚踹翻黑衣人。 接着……一脚一脚又一脚规律的踏在黑衣人的头上。 每一脚都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尽全力,比起发泄,却更像是复仇…… 猩红的血液飞溅而起,洒在千城的白靴上,衣摆上……以及覆在那咧开的红唇之上的面纱上。 疯了?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在他眼里,千城才刚到这里,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便跑到黑衣人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直到黑衣人面目全非了,她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踩踏着。 如此九天玄女般的玉人,竟满脸淡然的做着这等暴行。 从她嘴里偶尔露出两声似幼兽般的低吼声让林晨感到格外的陌生,哪怕那声音并不难听。 “你与他有仇。”皱着眉,林晨不喜欢看她这个样子。 耳边传来林晨的疑问,千城红白相间的靴子似是定格般猛地僵在了空中。 半晌,千城终于恢复了些理智,收回了脚转过身来认真的道,“他是不是必须死。” 林晨微微一怔,“这……是的。” 且不论这人知道了自己三人的行踪,回去之后那所谓的‘主子’会不会派更多的人来追捕,单就这黑衣人从始至终也没打算放过自己,他也必须死在这里。 “那就行了,今日我就教教你,杀人便要切树倒根,否则一旦被他逃得性命,下一次看他会不会放过你。” “强词夺理……他已经凉透了……”林晨满脸黑线。 深吸了口气,千城好似冷静了下来,方才专注的‘倒根’心神混乱,一身的白衫也被雨打湿了。 “老神仙。” “嗯?” 千城神情复杂的看着地上的水流,“一个行踪飘忽闲云野鹤的老道人,江湖人称老神仙,活死人肉白骨,只要人一息尚存在他手下都是片刻可救。” “喂喂,你不是神捕府的巡捕吗,怎的这种传说都信。”林晨无语道,这特么难道不是神棍吗。 千城复杂的眼神终于落在了林晨身上,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以为你为什么心如明镜,如何烈性的春药都影响不到你,你以为你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但不昏迷,伤势还在自动愈合…… “信与不信都在你自己,我只是告诉你,以后杀人就要彻底些,不要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再去懊悔。” “好好好,以后我保证有余力就去多补上两刀。”林晨也不想跟她过多纠结这个,顿了顿又接着道,“对了白姑娘,你既然从那个方向赶来想必是遇到了我的同伴……” “嗯,她们已经没事了。”千城往来时的方向瞥了瞥。 方才遇到马车,自己第一时间上前就被那个所谓表妹急切的告知林晨在此拖延,哪还顾得上许多,不过那些喽啰想必不会是朱琥的对手。 “呼,那就好。”心中放松了些,腹部的伤痛却愈发明显。 直到此刻,千城才认真的审视起林晨身上的伤口。 除了腹间的,其他分布在身上的伤口都很细微,但那一条条的,都像是划在了她的心上。 不可原谅……这世上除了自己,伤害他的人都不可原谅! 林晨见她没了动静,抬眼看去,正巧看到她又转头去看那黑衣人…… “啊,我不行了,晕了晕了。”林晨装模作样的晃了晃。 他是真的无语了,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乖乖,怕不是真有血海深仇吧? 强压下心头的恨意,千城回身几个踏步就来到了林晨身前。 “这么点小伤大喊大叫的,你也是个男人?”嘴上这么说着,千城脱下长衫,手上几个动作一件好好的衣服就变成了布条。 “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什么仇,唔……” 话没说话,千城忽的摘下面纱,一把塞到了林晨嘴里,自己则樱唇微张咬住了布条。 有些血腥味,还有些奇怪的甜味……林晨不知想到了什么,老脸也不禁微微有些泛红。 “嗤。” 匕首离开身体的瞬间林晨疼的冷汗直流,情不自禁的闷哼了一声。 紧接着衣服便被千城拉了开来。 “咬紧些,莫要伤了舌头。”千城轻声提醒了句,那些布条就一根根的缠在了林晨的腰上。 “唔。” 千城的手法很好,动作迅捷准确,似乎很习惯一般。 看着眼前为自己包扎的女子,林晨不知怎的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思来想去的那种感觉又好似消失了。 半晌。 “还站的起来吗。”将林晨的伤口绑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千城跪坐在他面前问道。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天知道她忍得多辛苦,看到林晨身上的伤口她好几次险些扑上去,当然,比起舔舐她更想用咬的…… “怕是不行。”林晨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全身无力,将嘴里的面纱取下来已经用光了所有力气。 “嗯。” 林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抱了起来,并非传说中的公主抱,而是面对面那种…… “大姐,你这样我血不够流了。” 千城的里衣有些单薄,被雨水打湿后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可描述……此刻两人就那么紧紧的抱在一起,林晨鼻血险些喷了出来。 比玉娘还大,林晨如是想到。 作为一个发育健全的正常男人,这个姿势对于他来说真是太难了。 “那我背你?”似是没什么情绪的疑问从他耳边传来。 林晨有些无语,“你刚才背我啥事没有,现在不行了。” “无耻。”千城冷冷的道。 这句无耻也不知是在说谁,其实她是故意的,趁着林晨无法动弹。 “大姐,我也是个正常男人,何况你这么大……算了你放我下来吧,等我冷静了你再背我走吧。” 雨势渐小,林晨的提议也并非寻死。 “不必了,想冷静再简单不过了。”千城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林晨微微一怔就要开口,忽的,颈间传来一阵剧痛…… “啊!唔……白姑娘你!” 冷静是冷静了,但疼是真的疼。 千城将他扶正,唇边挂着鲜血,眼角处则若有若无的挂着享受后的余韵。 “如,何……冷静了吗?” 声音有些颤抖,双目似在放光。 满足,忍耐了十几年的满足让千城的双腿都有些战栗。 “白姑娘!我……我真是服了你了,走吧走吧。” 千城刚转过身去,一阵马蹄踩着泥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林大哥!” 林晨浑身一颤,抬头一看玉娘正满脸担忧的跳下马车朝自己跑来。 看着她微红的眼角,也不知道有多少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了一起。 但知道她安全了,林晨悬着的心到底是放了下来。 然而预想中的软玉入怀与轻声安慰并没发生,或者说本该发生的,却被某个面露寒意的女子拦住了。 “这位姑娘,他现在是疑似杀人的嫌犯,不得随意接近。” 这人大概也是九霄宫的弟子吧,两人假作兄妹,实则是为了完成凌琼的委托? 但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林晨只能是自己的。 “这位捕快大人,林大哥是我表兄,何况他伤的这么重,我要扶他上车疗伤。”玉娘眉头微皱寸步不让。 她扫视了两人一眼,看到林晨腰上的布条与千城不整的衣衫,一股无名的火气更是冒了上来。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他必须跟我回黎州城。” 千城不知为何,也没了以往对人的儒雅随和,冷言冷语道。 “我等显然是在自卫,大人又何必蓄意为难。”玉娘也横眉冷眼。 “是不是自卫,我说了算。” “你!” “喂喂,两位,我现在还重伤着呢,咱们回马车上说好吗。”林晨无语的看着不知为何突然争吵起来的两人。 正在千城思索着要不要找个时间把玉娘干掉的时候,一道浑厚的男声由远及近。 “千城大人,六人皆是死士,被我制住后全部咬破毒囊自尽了。” 千城还没说话,林晨就瞪大了双眼。 千城大人?林千城也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千城扒了下来披在她自己身上。 “可看得出是哪家的死士。”幕后之人,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朱琥摇了摇头,“毫无蛛丝马迹。” 千城皱了皱眉还没说话,身后的林晨却是咽了口唾沫,“白……啊不,你,你是林千城!?” “呵呵。”千城莞尔一笑,转头看他,“是哦,妾身林千城,见过皇子大人。” 说着,还似模似样的欠身行了一礼。 看着她戏谑的眼神,林晨微微一怔。 完了,全特么完了。 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显端倪的体质 “唔。”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药草味,林晨从昏迷中逐渐转醒,脑袋还有些迷糊,睁开眼四下打量了一番。 一间很寻常的小屋,除了个偌大的药柜便没了什么可值得注意的了,窗外有些腾起的烟雾,偶尔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煲汤,这里应当是个小镇上的医馆后院之类的吧? 费力的坐起身子,伸出手掌轻轻握了握,身体依旧有些无力,但状态已经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口也重新换了些干净的纱布。 不知纱布上有多少玉娘的眼泪……想着玉娘便为自己包扎便流泪的样子,林晨心疼极了。 啊对了!玉娘十九……林千城! 想起林千城,林晨就是一阵头大,听说林千城深受皇帝器重,在朝廷里的权柄之重比之内阁大员都不遑多让。 之前为了迷惑那个卢家护院自己可是狠狠的调戏了一番,要是她追究起来,当着本人的面说人家是自己小妾这种事情…… 完了…… 林晨身子一瘫靠在了床沿上,过大的动作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正思索着对策,一个面容清秀的绿裙少女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许是听到了林晨方才的动静,见他醒来了少女也并未惊讶,只是好奇的看着他,“可有哪里不适?” “呃,多谢关心,就是有些无力。”林晨轻笑着道谢,“还未请教?” “我姓何。” “何姑娘有礼了。”林晨心里念着玉娘十九,顿了顿又不禁急切的开口问道,“不知我的那些同伴……” “哦,不必忧心,昏迷的那个躺在隔间的屋子里,状态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至于另外两个嘛……在给你煎药。”姓何的姑娘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水盆拧着布帕。 自己竟已经昏迷了一天。 林晨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些轻甲人到底什么来头,看他们的样子也一定是冲着玉娘去的,梁国公府的仇敌?有必要出动那样的阵容对付个琴艺先生吗。 一个二流武者六个三流武者已经是个低层门派的顶级配置了吧…… 甩了甩头,想太多也没用,玉娘想说的话便会告诉自己的,大家都没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受的这点伤也不过尔尔。 “不过说起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我是该说你身体好呢,还是该说你是个怪物?”将拧好的布帕递给他,何姑娘便一脸奇异的上下打量起他来。 “怪……怪物不至于吧。”林晨擦着脸汗颜道。 “不至于?”何姑娘白了他一眼,“我与父亲游历天明行医十年,似你这等被利器内力直接破坏脏腑能活下来的已是少数,哪怕活下来也多半是个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到两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转醒的真是见都没见过,你说你是不是怪物?” “哈,哈哈。”林晨也是尴尬一笑,其实对这个事情他多少有些感觉到了,自己的体质有些异于常人。 “好了好了,不愿意说就不要勉强,你们江湖人都是这样藏着掖着的,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我去请父亲来帮你诊脉,你且先休息休息吧。”何姑娘挥了挥手便飘然而去。 倒是个直爽的姑娘,林晨笑了笑心中暗赞一声。 半晌,从门外走进一个留着长须略显精瘦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看着林晨,“少侠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有劳挂心。”林晨对善意之人总是很尊敬。 望闻问切,把了脉的中年游医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精光微闪,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他老人家的杰作,是了是了,理应如此。” “大叔,大叔?”林晨在中年游医眼前挥了挥手,什么杰作理应如此,他没太听得清楚,这大叔怎的神经兮兮的。 “啊,哦失礼了,少侠的身体虽未完全恢复,但脏腑除了有些虚弱外已无甚大碍了,待我再去给少侠调配些调理的药方,少侠暂且先安心休息吧,若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游医反应过来歉意一笑便站了起来。 “哦,哦,谢谢大叔了。”林晨拱了拱手点头应道。 片刻后见林晨又闭目躺下了,游医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他怎样了。” 穿过内院刚走到外院中,千城便迎面信步走到了过来,此处已经离屋子很远了,想必以林晨的修为是听不到他们谈话的。 问是这样问,她的眼中却毫无担忧之色。 “千城大人又何必多此一问,此等烛龙之躯你再清楚不过了,只要不将内腑搅得粉碎都能轻易恢复的吧,你等应当已经试过许多遍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这等体质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药石可成。 千城听他如此说也没反驳,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及其复杂的神色。 疼惜、兴奋、欢喜、爱慕、悔恨、幽怨……每当忆起曾经,她总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对也不对。”千城目光微闪,“哪怕搅得粉碎……” “怪物……” “那也多亏了你家师伯。”千城面带笑意,眼中却是冰冷,话语中也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恨意。 游医摇了摇头,缓缓走过千城身边,感慨的声音也从千城身后传了过来,“当初我也曾劝过你们的,只是……不得不说你的义父,当真心狠之极。” 医者父母心,他们师门尤是如此,若不是师伯欠了那人天大的人情再加上那人通玄的武力威胁,这等残忍至极的手段师伯是绝不会用的,自那以后他与自己说的最多的便是对屋里那个孩子的愧疚。 愧疚又能怎样呢,做都做了…… “还要多谢何谷主给千城这两分薄面从京都赶来。” 千城呼了口气道,她是个癫狂的人,但对林晨有用的人,她一向是慎重对待的。 派朱琥去将何谷主请来,与何谷主坦言林晨的身份,她也不必担心被义父发现,自那时起,老神仙那边的人都对义父抱着深刻的敌意,这都要归结于在林晨身上施展的手段是他们的禁忌。 游医一只脚踏出门外便顿住了。 院里养的柴鸡啄了啄地上的稻草,也好奇侧眼看去。 “我并非听命于你林千城,而是我清莲谷欠那孩子的。” 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再无停留。 千城望着林晨小屋的方向,心中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 啊,应不应该说义父高瞻远瞩呢?玄机步,烛龙之躯加之清莲谷的欠意,只要他不去惹凌琼……哦,她都忘了林晨如今拜入了九霄宫。 沉吟半晌,身后便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你与何谷主说了什么?” 玉娘手上端着药碗,方才她一直在医馆的正门煎药。 她很熟悉清莲谷,或者说如果要说江湖上哪个门派她最熟悉,那便是清莲谷。 林千城果然不简单,何谷主可不是想请就能请来的人物。 这里医馆的主人听说是清莲谷的大夫前来,果断的又让医馆又让院落居所的,俨然一副崇拜者的态度,几人理所当然的成了座上宾。 “哦,他说你的林大哥也就是今晚的事了。” 玉娘抿了抿嘴唇紧了紧手上的碗,她不会做出那等慌张之下打破药碗的愚蠢行径,而且仔细一想,眼前这人之前似乎也跟林大哥关系不错,若林大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会如此轻松。 “如果林大哥今晚便会醒来,我等明日便会离开这里,谢过千城大人提醒了。” “呵呵,你倒是机敏。” 千城甩了甩衣袖拍了拍衣摆,那副潇洒的姿态若是有几个寻常女子在场恐怕是要当场尖叫起来的,只是她微挑的眉梢又好像透露出了些什么。 应该说是懊恼呢还是说气愤,若不是这个女人一直留在那屋子里,自己早就可以趁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跟林晨彻夜做些什么了,该死的,这等机会不知何时才会有…… 千城银牙轻咬,也不知是想咬玉娘泄愤,还是弥补昨晚没咬到林晨的空虚感。 不过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很清楚。 现在的她与林晨不会是义父的对手,自己的反常举动传到义父耳中反而惹他猜忌,所以她跟林晨现在也只能是见过一面的朋友,而已…… “千城大人过奖了,小女子先行告退。”既然林千城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必跟她多交流,不知为何,玉娘总能感觉千城对她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当然,其实她也不喜欢千城,并非嫉妒,之前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神捕府之主的行径,大抵都是潇洒俊逸,儒雅随和等等的,玉娘却总也觉得她对待武林人士的态度应该是有些病态的。 以往也就算了,现在有了林大哥和十九,他俩半大不小的也算是个武林人士,多少也要受林千城的管制,自己对她就更无甚好感了。 何况她还咬了林大哥,这等肌肤之亲……当真可恨! 眼见着玉娘缓步朝着林晨的小屋走去,千城双目微凝盯了一阵,接着视线一转又落在了远处房间紧闭的木门上…… “凌琼,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的命运会掌握在我的手上。”轻声呢喃着,千城嘴角微翘,眼中闪过夹杂着许多复杂的快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城的纠结 安适如常的午后。 烈日当空,晒的昨天大雨润湿的土地升起了若有若无的水气,连那健硕的公鸡都打蔫的缩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某个燥热的房间,两个互相不对付的女人又撞在了一起。 “不知千城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玉娘面上有些细汗,方才到了那边的屋子见林晨睡着了她便悄悄退了出来,端了盆水来想着来为十九擦擦身子,一进门就碰到了林千城。 千城其实已经在屋里站了许久,她内力深厚,无论是室外的热气还是周围异样的温度都无法影响到她。 然而她的内心比之在热锅上翻涌还要煎熬。 想杀了凌琼,这是个自己只能望其项背的女子,十二岁至极境可谓旷古绝今,如今过了七年,她的武力到底到了种什么样的境界谁都说不准。 也许是与义父相当,也许连真如海都只能暗叹自己年事已高。 将她称之为武林神话大概一点也不为过。 那么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便再也杀不了她了,这江湖里永远都有着能威胁林晨的存在。 林晨的愿望更是再也无法实现…… 但另一方面,凌琼能将他带在身边,就说明凌琼很器重他,有如此人物保护,千城自可安心治理武林提升修为,早日的为他争得天下。 而且比起如此悄无声息的将她杀死,千城更想她堂堂正正的死在自己手中,阴谋诡计也好,围而攻之也罢,这才应该是眼前这个天下第一的宿命。 况且,林晨对她,也似乎格外的亲近…… “如果她死了……林晨会伤心吗?”千城也不回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似小猫般蜷缩在卧榻上的十九。 玉娘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当然也不会觉得她会无聊到调侃一个病人。 走过千城身边,将水盆放下拧干毛巾,玉娘轻轻的擦拭着十九的脸颊。 “有时候我会很嫉妒她。”将十九的发丝撩到耳后,玉娘似有些宠溺的笑了笑。 聪明人之间交流不需要什么都说尽,玉娘只一句话,千城就猜了个大概。 莫非是凌琼收了林晨做入室弟子? 所以眼前这个才刚入门,毫无武力的女子才会嫉妒林晨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林晨的武功也未免太差了些。 他不是什么武学奇才但也算不得愚笨,当初学义父的玄机步也只用了三年便能初窥门径了。 千城有些疑惑,但毫无疑问的是林晨是在乎她的。 那么为了林晨,也为了自己。 凌琼,便让你活着吧。 眯着眼看了看卧榻上的女子,千城微微一笑潇洒转身。 “等她醒了便告诉她,她欠我林千城的。” 玉娘被她说的一阵莫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仔细回想她的话也不得其解,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十九,心中一突。 “莫非,她曾与十九有什么纠葛……” …… 恍惚间,林晨做了个恶梦,明明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山头,自己却总是在个小女孩的手中痛苦挣扎。 梦境是那样真切,以至于他醒来的时候身上也是一阵剧痛。 哦不对,他是真的受伤了。 “你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床边一袭白衫的林千城。 “咳,没醒。”知道这人是神捕府之主了,林晨心境都有了些变化。 现在想想,林千城武艺高强,那时候对她做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察觉,如果她真要是想起了点什么……就太糟糕了。 “呵呵,想不想到神捕府喝茶,林晨?” “不,不必了。”这下好了,名字都让人知道了。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林晨又睁开了眼,只是这次神色间略显尴尬。 “小姨……” “这时候来套近乎了?”千城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也许只有面对林晨的时候她的笑容才会如此真切。 “您说笑了,我对您一向是尊敬的。” “叫我倾……千城吧,你我好歹是共患难的……朋友,放心,我不准备把你怎么样。”她似乎是喉咙有些干,声音有些涩然。 “小人不敢……” “嗯?” “千,千城。”林晨咽了咽口水。 “这还差不多。”满意的翘了翘下巴,千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复杂的盯着林晨,“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我要你记住一件事情。” 多与林晨待一刻,便更多了一分被义父发现的风险,就算她的心中有多不舍,在此停留一天也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她是神捕府之主,整个武林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 “什么?”千城的话有些突兀,她好像是来跟自己道别的,又好像不是,林晨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 “千万莫要进京都……最少,最近不要去。” “为何?”林晨也不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等人要进京的,走这条路径的人八成目的地都是京都。 听他如此问,千城又是一阵沉默,直到看的林晨心里发毛,这才轻声道,“没有理由,就是不许你去。” ??? 喂喂大姐,你都二十五了,怎么还像个任性的小姑娘? 林晨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们去京都也有我们自己的目的,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我们不可能……” “带着她去京都,你会死。” 平静的语气,像是在叙述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当年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带走林晨的,至今她都记忆犹新,她不知道林晨是什么身份,但将林晨交给自己的那个人……总管大太监,秦德忠。 皇宫、总管太监、孩子……无论怎么想林晨都于皇室脱不了干系,这样一想,林晨的一句玩笑之语,也许在冥冥中正中了正确答案。 千城并不是只知江湖事的武夫,相反,她对于朝廷中朦胧的危机很是敏感。 如今朝野动荡,对皇位觊觎已久的几位皇子也开始蠢蠢欲动,整个京都可谓是波诡云谲,若是让那些人知道林晨的存在还得到了武林两大势力之一的支持……她可不希望那些无畏的争斗伤到林晨,况且,义父最近也驻足在京都。 林晨听了千城的话则是心里一惊,抬头看她那认真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更是迷惑。 仔细思考了一番他也只能得出,玉娘所在梁国公府在京都有仇敌或者政敌这样的结论,否则的话,凭着他和十九这样的凡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盯上的。 “不至于吧……她还是挺低调的,见过她这副面容的人也不多。” 林晨不知道千城是怎么认出玉娘的,大概这就是捕快老大的职业嗅觉? 这话听在千城耳朵里又不一样了。 见过的人少这她是知道的,九霄宫主那是想见就能见的吗,但要说低调…… 脑海中闪过树林中那番异象,千城有些头疼。 一方面她想让十九保护林晨,但另一方面,她又怕与朝廷不对付的九霄宫会给林晨带去不必要的危险,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绕过京都。 “而且……其实我说了不算,主要是看她的。” 被玉娘要挟了这样的话林晨还是说不出口,如果让面前这位捕快大人知道自己之前的职业,自己恐怕是要受残缺不全之刑了。 “这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我不想去与她交谈。” “这,也太为难我了,能不能……” “那天晚上。”千城忽的提高声音打断了他,接着俯身凑到了林晨面前,满脸的潮红却不像是害羞所致,“你用手帮我做了吧。” “啊……” 眼前是千城迷离的眸子,鼻尖萦绕着她口中如兰的香气,两张脸的距离近的好似能夹住一片花瓣。 林晨打了个哆嗦,她到底是知道了…… 半晌,他还是将脸转了过去,“那是不得已的,你应该清楚……” “清楚什么?你不明说我不知道啊。”千城拉起身子眉眼含笑的看着他,“你如此不得已,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够软,还是我的叫声不好听……” “噗。” 两支血箭忽的从林晨的鼻子里飚射而出。 脑海中闪过那夜的旖旎,林晨一手捂着鼻子,一手伸出打断了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千城,“好好好,我知道了,不进京都,不进京都行了吧……” “唔,男子汉大丈夫,可是一言九鼎?” “自然,熟悉我的人都清楚我的为人,一字一钉,绝无虚言。” “好,你便记住了你你今日所说,若是叫我在京都见了你,我定要将你所做之事加倍奉还。” 千城戏谑的看着他,高傲的像是个女王。 “好好好,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认了命,林晨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这等人物到底是自己惹不起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间屋里竟陷入了种难言的氛围。 “我必须赶回去了。”沉吟半晌,千城终于开了口。 达到了目的,她便没了在留下来的理由,她对林晨做的事,必须是合情合理的才不会遭人猜忌。 但是这里……起码在这间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 “把你的手伸出来。” 林晨一怔,还是依言照做了,“你不会还想咬我……” 话音未落,掌侧就是一阵剧痛。 “嘶,你是狗吗你……唔。” 自己的血,原来是这个味道吗……林晨瞪大了双眼如此想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抵京 叮叮玲玲的清脆声音由远而近。 嗒嗒的马蹄声在平坦官道上缓慢的响起。 两侧的树林静悄悄的,偶尔传出几声鸟鸣,这条黎州前往京都最近的捷径上很少像今日这样宁静。 “林兄弟,这合适吗,听说你们已经不打算前往京都了。” 天气实在是有些炎热。 精致的马车车辕上,一个胖乎乎的书生样男子满脸大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对身边相貌平平的男子道。 细一看,那相貌平平的可不就是林晨吗。 “葛兄,说起来其实我们也不是因为你改变主意的,统州那边连降大雨发了大水,我们只能从京都走了。” 林晨也有些无奈,千城亲了他之后就跑了,那个江湖游医给自己开了药方也走了,临行前还和蔼的叮嘱自己,如果有什么不适就去京都找他……真是个好人。 三人在医馆休息了两天,随后十九也苏醒了过来,奇怪的是玉娘明明很期待花朝节的,自己只是随口一提,她便同意不去京都了。 啊啊,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样也好,能带着她们俩去京都玩一玩,只要三人小心些总不至于个个都像林千城那么嗅觉灵敏吧。 他与玉娘交流过一番,千城是怎么认出她的,她也一头雾水,大概也是与黑衣人一样,查到了她弹的曲子了吧,说起来还要怪自己莽撞…… 摸了摸腰间的伤口,林晨回想起千城的那个吻,据她所说她的体液能加速伤口的恢复……虽然不知道真的假的,但自己的伤口真的好得很快。 嗯,这林千城莫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所化的妖精……仔细想来她的确一直能煽动自己的情欲…… “林兄?林兄?” 耳边响起疑惑的呼唤声,林晨这才回过了神。 “哦抱歉,走神了。” “无妨无妨。”胖书生呵呵一笑拱了拱手,“说来葛某还未多谢林兄救命之恩。” 这个胖子是林晨路上捡来的,他也是凄惨,像是被雨淋晕了躺在路边,身上让人扒了个精光,那白白嫩嫩的肥肉晃得林晨有些眼晕。 现在他身上穿着林晨的衣服,好几处都被撑的炸了线。 “葛兄无需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江湖俊杰应该做的,况且那边离京都也不过十数里,林某不过是捎了葛兄一路罢了。” “林兄……”胖书生一脸的感动,目光闪闪的看着林晨,“林兄施恩不图报实乃我辈楷模……葛某铭感五内。” 大哥你要夸就夸好了上什么手! 林晨嫌弃的拍掉他拉住自己的手,尴尬一笑,“葛兄谬赞了,林某也就是比一般人诚恳了些,善良了些英俊了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林兄太谦虚了,葛某佩服。” “好说。” 看着胖书生一脸的敬佩,林晨也是眉头微挑,有些飘飘然。 正得意着,车厢里却传来了玉娘轻柔的笑声,“噗……林大哥,怎么看谦虚二字也与你无关吧。” “林兄,这是?”胖书生奇异的回头看了眼摇摆的车帘,这女子的声音真好听。 林晨翻了个白眼,“我表妹,调皮的很,最喜欢说反话。” 胖书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又是一阵聊天吹捧。 远远的,一个雄伟的城头便出现在了林晨眼前。 终于……他们还是到了京都…… …… “林兄,葛某就此别过了,一衣之恩没齿难忘。” 过了城关,胖书生便跳下了马车拱手告别。 林晨也笑着拱手回礼,“葛兄有缘再见。” 两人客套了一番,胖书生转身就离去了,只是那衣服穿得就好像布条挂在身上一样,看的林晨直想笑。 “饿了。”淡淡的声音,十九从车厢里探出了小脑袋,飘然的长发上绑着根极不相配的泛黄发带。 倒不是发带不干净,而是用了太久,有些破旧。 十九这次病症似乎也没有想象中严重,醒来后依旧是一副萌死人的小猫模样,但遗憾的是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那把短刀她也只说是捡到的,她不愿意说实情林晨也不好多问,生怕她情绪又不稳定,最后也只得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 消失的发带则让十九消沉了好一阵子,直到林晨将自己的那条送给了她,她似乎比之前的还喜欢……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京都城里不许骑马驾车,所以林晨也只能牵着马车走。 过了城门口,在转过一个拐角。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川流不息的人群,牵马走过的侠士,吆五喝六的商贩,精致大气的酒楼,无不透露着欣欣向荣的气息,除了繁华以外,林晨已经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了。 “哇,到底是京都啊。”此时的林晨就像是个土包子,双眼闪烁着别样的光辉,左看右看的,周围热闹的气氛似乎已经将他完全的感染。 “我们去哪。”淡淡的语气。 “啊,哦。”十九的声音像是可以钻进林晨的脑袋里,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按捺下心头想逛一逛的冲动,“陶家在京都有些产业,我们到那个酒楼去就行了。” 感谢陶老爷,感谢陶小姐。 林晨心中暗自感激着。 “林大哥,这个香囊是香芸所赠,另有书信一封。”玉娘面带微笑掀开车帘,将手里的物件递给林晨。 “好嘞,对了,我去前面给你们买两个烧饼,顺带着问问路,你们先在这等等。” 腹中空空,三人这几天急于赶路,都没好好吃过什么。 那些黑衣人虽然被自己盖世的武功灭了团,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传个什么画像到他的主子那,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尽快赶往京都。 本来就离京都很近了,几人一路过来倒也是有惊无险。 听到玉娘轻轻的应了声,林晨便放心的往外走去。 天子脚下,想必是不会有那么多盗马贼的,况且他们的车还没从街角转出来,应当没什么人注意到。 “快来买咯,香喷喷的烧饼,这位客官您要买两个嘛?” 卖烧饼的小哥顺溜的吆喝着,想来也是干了不少年了。 “小哥,给我拿三个烧饼,一个甜的两个咸的。” “好嘞,您稍等。” 趁着小哥做饼的功夫,林晨便开口问了客栈的路。 “桃香居?”小哥听着却是左右看了看,悄咪咪的凑了过来小声道,“客官,我劝您现在最好先别去。” 林晨微微皱了皱眉,“为何?” “看您风尘仆仆的怕是刚从外地过来,大概是不知道这京都四小霸王吧?” “京都四小霸王……” 小哥叹了口气,没等林晨开口询问便接着道,“刑部侍郎之子卫腾,太仆寺卿张太尉之子张裘,荣王世子颜子昭,以及当朝莲婷公主,这四位仗着家世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京都也是胡作非为目无法纪,百姓们就擅自给他们起了个京都四小霸王的称呼。” “咳咳,我都不认识……” 没想到莲婷在京都还挺出名。 小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当然的吗?” 林晨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神捕府不管的吗?” “神捕府?哎,我们老百姓是打心眼里尊敬千城大人那等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之人,可天下之大,千城大人就只有一个。” “况且就算是千城大人,也不可随意在京都拿人的。” 林晨点了点头,这一年四季,林千城大抵是要在外奔波三季的。 “所以,今日是哪个霸王在桃香居闹了事?” “倒也算不上是闹事,前天千城大人外出归京,昨日张裘张公子便包下了整个桃香居,说是为千城大人接风洗尘。” 小哥一边说着,一边就将三个烧饼用油纸包包好递给了林晨。 “献媚?”林晨八卦的问道,烧饼有些烫手,他果断的揣在了怀里。 “这男人嘛,有几个不喜欢千城大人那样潇洒绰约的绝世美人?”小哥说着说着脸就红了,“大前年千城大人牵着马在我这买了个烧饼,那几枚铜钱我到现在都不舍得用呢。” 说着还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捧在手里一脸痴样。 林晨看他这样也不禁打了个哆嗦,“原来如此,那林千城去了吗?” 他可不敢去见千城,实在不行三人也只能换个住处了。 “应该会去的吧……千城大人一向很随和的。” 随和……林晨看了看手掌上快要消去的牙印,这女人哪里随和了…… “谢过小哥了。” “小事,您走好。” 道了谢,林晨一路低着头便往回走,他还是决定先去看一眼,如果事情不对就赶紧逃跑。 他有些怕千城,自己明明答应了她不来京都,虽然有些不可抗的原因,他到底还是来了,这让他心中有些愧疚。 林晨走的急,再加上心中有事,一时间便没有注意眼前的情况。 “嘭。”一声闷响。 脑袋一疼,林晨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抬眼道歉,“对,呃对不起。” 我的个乖乖,这人,也太高大了…… 眼前这人一脸肃穆,高大的身躯冷峻的气势,林晨粗一接触便能感觉到这人拥有着绝对超过之前那黑衣人的内力修为。 京都,真的是随便出门撞到个人都是个武林高手…… 想着,缓过神来再仔细一看林晨心里便是一惊,不只是面前的男子,周围零星散布着数个这等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正若有若无的形成一个圈,围着中间的位置缓慢移动着,不是观察细微的人还真察觉不到。 他们中间的人……一个瘦子,一个胖子。 而那个中年瘦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小哥,没什么大碍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几方势力?(上) “抱歉抱歉,是我没有看路。” “呵呵,小兄弟倒是直率。”消瘦的中年人仰头一笑,溢出华袍的富贵感扑面而来,再一细看又觉得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中年,这种感觉当真奇怪。 那股气势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何时消失的? 林晨挠着头也尴尬的陪着笑,能不直率吗,你这护卫能一拳把我打残。 “老爷,时候不早了……”这位老爷身旁的中年胖子却是笑呵呵的上前提醒道。 这胖子一直笑眯眯的,一副心宽体胖的和善模样,但不知为何林晨却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老严你呀总是这么一丝不苟的,罢了罢了,老三约咱们在哪喝酒?” “桃香居对面那家……” 哈?又是桃香居,看来老陶家这家酒楼在京都也颇有些名头。 想着,林晨又是歉意一笑,“抱歉打扰你们了。” “呵呵无妨,小兄弟咱们有缘再见了。”那老爷大方的摆了摆手,领着胖子和护卫便从林晨身边离开了。 感受到暗处的压迫感也消失了,林晨这才松了口气,这两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说不定还是个什么侍郎太尉之类的。 当然,这都与自己没什么太大关系就是了。 摇了摇头,林晨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怔,茫然的看向周围……这特么的,是哪里…… 回到马车前也花了不少功夫。 京都太大了些,还好买烧饼的街道离城门处也不算太远,问了问路走回城门又绕了几圈这才将怀里的烧饼递给了玉娘和十九。 “太慢了。”一嘴食物还能说话是十九的绝技。 “喂喂,你以为京都有多大?” “很大?” 林晨严肃的点了点头,“很大。” “唔,林大哥,可问到桃香居的位置了?”即使几人关系已经熟到一定程度了,在外面吃东西玉娘还是习惯捻袖掩嘴。 “果然还是玉娘懂我。”林晨感动的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然后嫌弃的看了看十九,“小屁孩多学着点。” “呵。” “问是问到了,可是……”犹豫了下,林晨还是把那边的情况对她们说明了下。 “林大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去一趟咯。”林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过咱们要从后门走,反正有书信在手,只要找个下人递给掌柜的就行了。” 玉娘满目柔情的看着他,“林大哥,到底是成长了。” “哈哈,走吧。” 林晨一声大笑,牵着马车朝桃香居走去…… …… 桃香居内。 偌大的酒楼大堂静悄悄的,除了正中央的一桌外,其他的桌椅都被收了起来,看着有些突兀很是不美观,但一般人只在乎排场大不大,谁会在乎好看不好看。 “少爷,千城大人好似还没出府邸。”一个下人恭敬的对坐在餐桌前的男子道。 年轻男子眉头高挑满面红光,洋洋自得肆无忌惮的气势尽显无疑,显然他就是包下酒楼的张太尉之子张裘,“无妨,千城心里有我,现在大概是在梳妆打扮,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下人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整个京都谁人不知千城大人是不着粉黛的,连衣着都只有长衫白裙这两种,哪里有什么梳妆打扮一说。 不过千城大人会来倒应该是真的,她一向儒雅随和,那英气潇洒的模样若是生为男人,怕是要霍乱天下女子的。 “知道了少爷。” 眼见着下人行礼退下,张裘也是自得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的时候却是奸笑一声与对座的酒杯换了个位置。 等了好半晌,千城也没有如约而来,正当张裘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门外却是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张裘怒火立刻就烧了起来,一拍桌子,“何人在此造次!惹的本少爷不快了小心你们的脑袋!张五,给我滚过来。” 那名叫张五的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拱手道,“少,少爷,是临渊门在京都的执事……说是,说是受了三皇子所邀……” “颜伯宇?”张裘眉头一皱冷静了下来,“他怎会约了临渊门在此会面?不怕他老子猜忌?” 众所周知的,天明皇室一向与江湖中能威胁到他们的九霄宫和临渊门这两大势力十分不对付。 张裘沉着脸瞥了瞥远处柜台后的门帘,“掌柜的,给我滚过来!” 话音刚落,门帘后便急匆匆的走出个发福的中年胖子。 胖子脚步匆忙却不惊慌,嘴上一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张少爷有何吩咐?” “你明知我包了这家酒楼,还接了颜伯宇……嗯三皇子的预订?”张裘阴沉着脸,如果掌柜的嘴里说出个是字,怕是不可能轻易脱身的。 “小人岂敢,张少爷您可是贵宾,对于张少爷的预订小人是万万不敢马虎的,想是三皇子殿下记错了地点?” 一番话既否认了桃香居的过错,又捧了张裘,最后还给了个合理的解释,这掌柜的做事当真是老道。 吕山是自陶老爷发家前就一直跟在陶老爷身边的人,深受陶老爷的信任,这才被委以重任,带着资本到京都为陶家开辟商路。 张裘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你便在旁候着吧,那些江湖老粗想必是有很多要求的。” 说着又转头看向下人,“去,将临渊门的执事大人请进来吧。” 九霄宫与临渊门都是皇室的敌人,这点毫无疑问,但这跟他没关系,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而言,那样庞杂的江湖势力绝对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他们京都四小霸王,说是目无法纪恣意妄为,但除了颜莲婷,其他的可都是聪慧之辈,否则怕早就被或是林千城或是天明皇室处理了。 哼,说起来小霸王这个称呼他还挺喜欢的,那些愚蠢的贱民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五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应了一声便向门外走去。 …… “不是问了路?”淡淡的声音略带质疑。 “咳,我只问了正门,谁知道桃香居后门能跟正门隔着一条街?” 桃香居后门处,林晨将两女从马车上一一扶了下来。 “废话多,去拍门。” 林晨白了她一眼,还是乖乖的去敲了门,好男不跟女斗。 敲了好半晌,三人才听到里面传出了咔嚓的拉门栓声音。 “敲敲敲,敲什么敲,今天的菜怎么送的这么早……” 门一打开,一个小二模样男子便顶着小帽不耐的开口道。 “小哥,我们不是来送菜的,你看看这个。”林晨笑呵呵的从怀里摸出香芸的香囊递到小二眼前。 果然,小二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不是!” 林晨得意的点了点头,“正是,好了小哥,快让我们进去,准备一桌小酒小菜。” “是个毛线是,去去去,别在这捣乱。”小二不耐的摆了摆手就要关门。 林晨一愣,猛的身子卡住了门,“小哥小哥,有话好说啊,你不认得这个香囊表现的这么奇怪干嘛!” “奇怪?”小二鄙夷的看了看他,“你个大男人从怀里摸个香囊出来,还好意思说我奇怪?” “噗。”玉娘掩嘴轻笑了声,接着在后面欠身开口道,“这位小二哥,我们是受了陶小姐恩惠,来此暂住几日,有书信为凭,你可将书信交给掌柜辨明真伪。” “哦哦对了,书信。”林晨也是拍了拍脑门,掏出书信递给了小二,也确实怪自己没说清楚。 小二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三人,这才接过书信。 低头看去,只见信封上赫然写着吕山亲启四个大字,小二一看顿时就信了三分。 平日里所有人都叫吕掌柜,知道掌柜叫吕山的还真是不多,再看他们身后的马车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少了许多顾虑。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眼前的女子给自己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看就不像是坏人。 犹豫了一会,小二还是点了点头将门打开,“你们将车拉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掌柜的。” “谢过小二哥了。”玉娘又福了福轻笑了一声。 小二顿时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泛起了柔光。 啊,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小二哥,我们可以带着随身物品吗?” 三人一番功夫将马车停在了后院,林晨还是怕有人偷了东西,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啊,哦,随便。” 林晨谢了声,便从车上取出三个包袱,一人一个背了起来。 “林大哥,你的剑。”玉娘小声提醒。 “你不说我都忘了。”林晨恍然的回道。 见林晨取了把剑带在腰间小二也不惊慌,江湖人士他见得多了,只要神捕府在一天他们就不必担心有那么多的不法之徒。 “好了小二哥,我们走吧。”拉紧裤腰带,林晨呵呵一笑道。 似是还沉溺在方才的笑容中,小二迷迷瞪瞪的便带着三人向大堂走去。 …… 大堂里还是跟刚才一样的摆设,不同的是,此刻的张裘相较于刚才少了两分嚣张,多了几许恭敬。 “牛执事,只管畅饮就是,我已派了手下去寻三皇子,想来他很快便能赶到了。” 张裘嘴上说着,心中到底有些遗憾。 千城虽然官居高位,但始终是江湖人士,这等阵仗想必不会介意的,只是可惜少了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样俺就放心了,张公子人真不错,哈哈。” 坐在张裘对面的则是一个目测七尺开外的虬髯大汉,那如洪钟般的大嗓门震得人眼皮直跳。 临渊门与九霄宫相同,皆是以剑修为主,配合独特的内力便能做到事半功倍,这牛执事却是后背两把大板斧,大大咧咧的坐在凳子上。 张裘的护卫仆人们见他这副模样,也是紧盯着这边,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伤了少爷,那他们大概都是要人头不保的。 那牛执事提起酒罐大饮一口,片刻后将酒罐拉开晃了晃,里面没有一滴酒落下,他竟是一口便将那一罐酒都喝完了。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巴,牛执事似是有些不满的皱了皱浓眉,“叫你那些手下不必如此戒备,就你们这些货色,没一个经得住俺老牛一刀的。” 此言一出,整个酒楼里便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 张裘心中多少有些不悦,面上还是故作豪爽的大笑一声,“牛执事不必介怀。”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周围的护卫严肃道,“你们都给我下去,有牛执事在此还能有人伤了我不成?去门口候着,千城来了再来知会一声。” 护卫们这才如蒙大赦,悄悄的呼了口气,应了声退到了门口。 “哦?千城大人也要来这喝酒?”牛执事好奇的问道。 对于林千城他还是尊敬的。 张裘正要开口回话,侧门的门帘却是忽然被掀开了,四个人突兀的出现在了酒楼中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掌柜的,这三人说是……” 林晨看着眼前这阵仗,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奈奈的,这小二真不是来给自己找事的吗? 第一一六章 几方势力!?(中) “老张家的小子?” 桃香居对面是个名叫糊涂阁的文雅酒馆。 此时酒馆的二楼清清静静的除了楼梯口有两个护卫外,在座位上的只有靠窗的一桌,显然也是被包了场。 “呵呵,三少爷怎么看?” 靠楼梯口的肥胖中年笑呵呵的问道。 “两位长辈面前,伯宇怎敢妄议。”在他对面端坐的是个仪表堂堂,气质不凡的贵公子,一举一动间都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般的温和。 坐在窗边的另一个中年却是挥了挥手,“老严问了你只管说就是了,这里没有外人。” 如果林晨在此定能认出,这两个中年人正是刚才被他撞上的华服老爷。 “既然父……亲想听,伯宇也就直言不讳了。”贵公子微笑着拱了拱手,“这桃香居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既然如此张公子包下酒楼便是合情合理,至于这临渊门执事……” 讲到此处贵公子顿了顿,略带为难的瞥了老爷一眼,看了看窗外的桃香居,接着咬了咬嘴唇似有些犹豫接着道,“应当是那执事恰巧想到桃香居吃酒……” “你的意思是那执事并非来赴张裘之约?”老爷微微皱眉。 “依伯宇看……应当是如此。” 听他说完,老爷盯着桃香居的门口陷入了沉思。 其余两人见他如此也不敢打扰。 半晌,华袍老爷淡淡的开口道,“前些时日我到老张那,他府里的海棠花开的好看极了,嗯,一年比一年好看,想来定是请了个好花匠。” 这老爷似是没什么情绪,在座的另外两人却是心中凛然。 今年这位老爷‘家’里的海棠花长势甚差,请了许多能人都并未奏效,此时他说出这样的话,似有深意,更像是意有所指。 “呵呵,老爷勿扰,这海棠别名断肠花,文人皆以之抒发男女离别的悲伤之情,今年未开,说不定大夫人也会回来呢……” 胖子笑呵呵的,嘴边不着痕迹的想转移话题。 华袍老爷却并未理他,转头看向默然不语的贵公子,叹了口气,“伯宇,你自幼和善却不该如此妇人之仁,太仆寺近日有些不安宁,你找些人过去帮忙吧。” 贵公子心里狂跳不止,面上却是一副惭愧的模样,“这……伯宇怕自己识人不清……” “无妨,前些日子老师进京任职,见了你们几兄弟后他却只在我面前提了你的名字,想来你也甚是努力,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这里的酒还是清淡了些,不知桃香居的会不会好些。” 贵公子忙站起身来,“父亲,请。” 任他之前再云淡风轻温文尔雅,此时的身形依旧兴奋的有些颤抖了起来。 六部九卿中太仆寺虽不是权力最大的,但却掌管着马匹畜牧,说是抓住了天明军队的半条命脉也不为过。 虽然父亲没有罢免张连义的意思,但已经默许了自己将人手安插进去,显然是认可了自己,前些日子那个老人……看来深得父亲的信赖啊,没有枉费自己的心思。 目光闪烁中,众人已经簇拥着华袍中年往楼下走去。 …… 正在此时,桃香居大堂里。 如果场面允许,小二真想扇自己二十个耳光,沉迷在那个女子春风般的气质中,竟忘了今日有贵宾包场。 “掌柜的,这几个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吓傻了的小二回过神来,张裘便阴着脸缓缓转头看向吕掌柜问道。 “这……” 这个蠢货……搞什么东西,这张裘可是个揪着一点毛病都不放的主。 吕掌柜心中气恼,却还是不得不设法圆场,尤其是看到了年轻男子绑在手腕上那个香囊,他更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张公子恕罪,这几位是小人的远房亲戚特来投奔小人的,小人今日派了小二去接他们,却忘了知会他一声,是小人的不对。” 张裘黑着脸看着众人,“你桃香居便是如此待客的?这几人扫了本少爷雅兴!” 见他如此,吕掌柜悄然的挪动两步挡住了张裘的视线,“您看这样如何,今日张公子酒钱都记在小人账上,算是小人的赔礼。” “你的意思是我张裘差你那两个酒钱?”张裘怒哼了声,目光却悄然落在林晨身后的两女身上。 两女一个戴着锦丝面具,一个戴着轻纱斗笠,可那气质身段都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既然你想赔罪,呵呵,让那边那两个女子过来陪本少爷喝酒,这事就这么算了。” 嚣张轻浮的声音让平静的大堂一下子更沉闷了三分,连坐在一旁牛执事都有些看不过去的皱了皱眉。 一直被无视的林晨这下可忍不下去了,虽然掌柜的有意给自己三人开脱,自己不该给他惹麻烦,但他调戏玉娘十九,这就不能忍。 当下猛地拦在两女身前大喊道,“住手!” 这声大喊,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 谁特么的也没动手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晨又大义凛然的开了口,“莲婷公主是我朋友!” 这人怎的这么无耻,上来不说自己咋样,直接就搬了个后台出来。 当然,不可否认,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最简单直接的了,如果对方忌惮莲婷公主,自然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但张裘会怕莲婷么? 回过神来的张裘不屑一笑,“呵,你说我就信?我还说我是皇上失踪多年的儿子呢,想唬我?你爷爷我横行京都的时候你还在吃奶!” 林晨眉头一皱,他倒是确实没法证明和莲婷是朋友。 见他犹豫,张裘更得意了,这小子果然是诈自己的,“来人,给我把这个男的抓起来。” 门外的护卫听到主子召唤,一下子来了精神,匆匆跑了进来。 眼前的局势有些不对,林晨也不得不挡在两女身前,将腰间的剑提了起来横在胸前。 护卫们见林晨取出了武器,更是肆无忌惮了,正准备扑上前去却猛地被一股劲风掀翻了过去。 “慢着!” 一声洪亮的大喝,众人转头看去,一道粗壮的身影从座椅上猛然站了起来,正是临渊门在京都的牛执事。 张裘沉着脸看向他,“牛执事这是何意?” 牛执事却是理都没理他,几个闪身就来到了林晨面前,激动的看着他手上的细剑。 “好兄弟,是真门主派你来的吧!” 林晨正想着如何对敌,眼前这大汉突然来这么一手把他彻底弄懵了。 “嗯,啊,对。”林晨起先有些疑惑,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这壮汉是认错人了还是怎样,但他显然是眼前那个张少爷不能轻易得罪的对象。 心里有些慌,但还是故作正色的点了点头,“门内密报,不敢书信传递,所以真门主特意派我前来传口令。” 牛执事猛的恍然点了点头,“嗯!兄弟如何称呼?俺叫牛井,你是门主身边的人,叫俺小牛就行了。” 你这还小牛呢,那我岂不是小羊,心里吐槽了句,林晨也不敢多说什么废话,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牛大哥太客气了,小弟林晨。” “林兄弟,事不宜迟,我们快回据点……” “牛执事!” 张裘真是看傻了,这忽的跳出个人来,一会是掌柜亲戚,一会是公主朋友的,现在又直接成了真如海身边的人? 什么情况! “你莫要被这小子骗了,他一会亲戚一会公主的,想必是个骗子……” 牛井眉头一挑,“嗯?你的意思是俺老牛连真门主的佩剑都不认得了?” 什么?真如海的佩剑! 张裘目瞪口呆的看向林晨手上的细剑,半晌还是不可置信的开口挣扎道,“也许是他从哪里捡来的……” 听他如此说,牛井更不乐意了,伸手摸了摸背后的板斧,“你的意思是,我临渊门的门主连自己的佩剑都看不住?” “不,不敢……”张裘咬了咬牙,满脸不爽的开口道。 他心里是不服的,但形势比人强,牛执事是个什么实力,单从他能担任临渊门京都执事这一点来看已经显而易见了,自己身边这些个臭鱼烂虾还真不一定能保自己周全。 见张裘怂了,牛井怒哼了一声放开板斧,冲着林晨憨憨的一笑道,“林兄弟,快快随我回据点吧。” “这……这个不急,我们三人风餐露宿的,现在还饿着肚子。”如果可以,林晨还是想住酒楼,住在江湖门派里,他一点也不安心。 “这还不简单,这边有酒有菜的,任意取用。”牛井说着,便将三人引到了酒桌边。 林晨犹豫了下,看了看旁边一脸铁青的张裘,轻咳了一声,“咳,在这用饭我怕一不小心透露了密报……” 牛井恍然的一拍大腿,“掌柜和小二,你们该去哪去哪,没有我们的传唤不要过来。” 吕掌柜应了一声,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便带着小二退了下去。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张裘,下巴一抬,“张公子,你领着你的人速速离开此地,这顿饭钱我临渊门自会结账。” “你!”被劲气吹翻的张五也缓过了劲来,指着牛井不忿道。 “退下。”张裘却是瞥了他一眼,见他低下了头,这才冷冷的看着林晨和牛井,“好个临渊门,这番礼遇我张府记下了,他日定一一奉还。” 他是纨绔子弟,但并非没有脑子,什么时候能狂,什么时候该忍他还是知道的。 “呵,俺老牛随时恭候。” 张裘又是一声怒哼,阴着脸正要领下人离开,门口却气势汹涌的走进了另一批人。 看到这些人缓步进来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接着颤巍巍的伏首跪了下来。 领头之人他没敢细看,但落后半步簇拥着那人的男子……三皇子,颜伯宇,那领头之人…… “临渊门好大的微风啊,天子脚下,何时轮到你们这些武夫猖狂。” 魏然大气的气势,平缓却不失威严的语气,甚至话语里还带着一丝任何人都察觉不到的恨意…… 第一一七章 几方势力!(下) 在场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玉娘却是抿了抿嘴唇,镇定的悄悄上前拉了拉林晨的袖子。 林晨正要说点什么,收到了玉娘的提醒也安静了下来。 牛井倒是没想那么多,警惕的开口询问,“你是何人?” 这男子身边的护卫气息沉稳内力非凡,每个都不是泛泛之辈,被这样一群高手紧盯着,他也有些不自在。 来人却直接掠过牛井走到了林晨面前,笑眯眯的的看着他,“少侠真是年少有为,年纪轻轻的就在真门主身边做事,未来可期啊。” 话一出口,林晨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攀上了心头,按捺心中的不安略一拱手,“先生谬赞了,晚辈只是……” “只是路遇真如海,受人所托罢了,我等并非临渊门之人。”玉娘不卑不亢的将林晨挡在身后插话道,面带笑容,并未被中年的气势所震慑。 林大哥行止做事已经沉稳了许多,但很多事情并非他所了解的那样。 只是玉娘始一上前,一旁的颜伯宇如日光般和煦的目光中便闪过一丝疑惑。 这女子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细一打量却又没了印象。 “哦?”中年见她插话也不生气,眯着眼看了看她,“你是何人?” “小女令狐玉琼,辽州人士,特来参加花朝节。” 说的太多会引人猜忌,辽州在天明最北边,就算面前这人想查也是很久后的事,到时三人早已离开了京都。 “嗯,巾帼不让须眉,是个有胆色的好女子。” 中年呵呵一笑便不再说话,自顾自的坐在了酒桌上,至于玉娘的话他信不信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麻烦一轮接着一轮,中年刚一坐下,他身后的颜伯宇却走上前疑惑地看着玉娘开口道,“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林晨心中微凛,玉娘却始终面带微笑镇定自若,“这位少爷说笑了,小女与表兄初到京都,还没来得及交朋结友。” “原来如此。”颜伯宇似是恍然的点头道,接着温柔的看着玉娘,“在下对京倒是颇为熟悉,若是姑娘不弃,随时可以来找在下引路。” “公子美意玉娘先行谢过了。” 她倒是不担心身份败露,她每次到京都来也只与莲婷朝夕相处,能认出她的也应当只有莲婷而已。 “三皇子!”牛井刚才被终年无视了也并不生气,只是看到颜伯宇的时候有些惊讶,“你怎的现在才来,你不是约的俺午时到此喝酒?” 一声大喊却似乎是惊到了玉娘,只见她先是一怔,接着惊慌的看了看颜伯宇,慌忙后退两步下跪低头行礼,“民女不知是三皇子殿下驾临,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看到她这番做派,颜伯宇到底是将心中的疑虑稍微放下,温和的一笑,“诶,不知者不罪,姑娘快快起来吧。” 见她颤抖着站起了身,这才转头疑惑的看着牛井,“牛执事何以如此说?伯宇并未邀请任何人来桃香居。” 牛井这样的老实人最不喜欢别人怀疑他,说话间就从怀里摸出一封请柬,“咋回事?我这请柬上可是有你三皇子的印鉴!” 这样一说颜伯宇眉头也皱了起来,“不瞒执事说,本殿的印鉴早几日便遗失了,本殿前日已经京都府吩咐过了,只是他们还并未寻着,牛执事若是不信自可到京都府问询。” “这……”牛井瞪着一双牛眼,对方这么说也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到底是谁请自己来的,又有什么目的? “唔,这里的酒确实要浓烈一些。”酒桌上的中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然的开口道,“怕是有些人想请你来,却又不想让他人知道,所以才大费周章的偷取了老三的印鉴,对吗张家的小子?” 张裘本就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闻言抬起头来眼睛睁的老大,人都傻了,什么情况?自己什么时候想请他来了。 他可以不怕颜伯宇,朝中虽然局势混乱,但皇帝却并没有打算开始扶持哪个皇子的意思,最有希望夺得太子之位的还是大皇子。 但他张家再有权势,跟皇帝玩也是不够格的。 连滚带爬的到了中年背后,“皇上明鉴……小人绝无联系江湖势力之意……牛执事在此绝对是个意外。” 其实但凡有些权势的官宦之家都会或多或少的接触江湖势力,否则那些武艺高强的护卫从何而来? 对这种事皇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自己的臣子如果连自身的安全都无法保障了,谁还会给他卖命? 但默许是默许,九霄宫和临渊门却绝对是禁忌中的禁忌。 要是让他知道了谁跟这两个门派交往过密,怕是不出几日就要拖家带口的消失在京都。 “罢了,滚回去让老张好好管教管教。”他的声音总给人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现在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帝皇之气?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刚才还不可一世放狠话的张裘,此刻一脸的如蒙大赦,满头大汗的扣了几个头,站起身来便领着手下护卫离开了。 这番举动,在场最震惊的可能只有林晨了。 奈奈的!什么情况! 他知道这两个中年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这么不简单啊。 朝廷,皇宫便是他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咳,您,您老人家是皇上?”讶异的看着中年,林晨一时间都忘了行礼。 当然,主要还是他这方面的意识过于浅薄。 “呵呵,不过是个贪酒的糟老头子罢了,看少侠风尘仆仆的,不若坐下用些吃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相信了玉娘所说的,对林晨也似乎少了些敌意。 “哦,哦。” 林晨也不是憨子,但不听皇帝的话,下场应该更糟吧? 刚一坐下,门外却忽然响起了张裘惊喜的声音,“千城,你来啦!” 林晨抬眼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牛井,耳边响起千城轻盈的脚步声,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叫什么事啊,临渊门,皇室,神捕府三个顶级的势力全都凑到一起了,乖乖,不会殃及到自己这条小鱼吧。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思考,千城已经走到了众人面前,“林千城,参见皇上,见过三皇子殿下。” 她不称自己是臣下也不自称民女,只是说了自己的名字。 林晨心里有鬼,一个劲的低着头不敢往那边看,却浑然忘了千城是认识玉娘十九的。 “哦,林大人也来了,快快入座,此次听说那黑蛟白蛟已经归案了?”老皇帝也是和善的笑道,对林千城,他是相当满意的。 与三皇子客套两句,千城潇洒的挥了挥衣袖,此时的她一脸的温和笑意,与林晨所熟知的模样相去甚远,“全凭皇上英明神武。” 她嘴上说着奉承话,眼神却是盯紧了头戴纱笠的十九,脑子里思索的都是如果她要在此动手,自己这些人能不能将她拦下。 “你呀你呀,跟你义父完全不一样。”在皇上的谈笑间千城已经缓步走来,正正好好的贴着林晨坐了下来。 “你们也都别愣着了,全都入席吧,这么多菜品我们三人可吃不完。” 这老皇帝倒挺珍惜粮食的,林晨正自感慨着,腿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嘶~” “少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早上被只小狗咬了一口,现在还有点疼。” 坐在皇帝身边本来他是有些慌张的,千城这一掐反而让他冷静了些。 众人虽然纷纷坐到了酒桌前,但气氛还是难免有些沉默。 “你们啊,我一在场筷子都不动了,哎,浪费。” 有一说一,这老皇帝的吃相真的差,玉娘在旁看的不知为何总有些熟悉感,之前也不是没参与过御宴,私下的皇帝与御宴上的简直是两个人。 皇上都开口了,众人哪怕是嚼蜡也都动了筷子,只有一个例外。 “十九,不饿吗?” 玉娘侧过脸温柔的轻声询问着。 自林千城出现以后十九便一直盯着她的方向看,哪怕是满桌的华丽吃食都没法吸引她的注意,这是真的很少见。 千城也早就注意到了十九那边的情况,嘴角微微一扬,不着痕迹的将手搭在了林晨的手臂上。 “呼!” 只一瞬间,一股无形的气流就以酒桌为核心疯转起来,哪怕是离得较远的柜台上,杯碟酒罐也被气流牵引着尽皆落了地,发出清晰的啪嚓声。 “刺客!护驾!” 皇上的护卫皆是高手,大堂里虽无内力波动,但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何况是这么大的动静。 几息间护卫们就已经将周围包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护卫武功也许不是顶尖的,但对杀意的敏感程度,就算找些一流顶尖的高手来也及不上他们,但这才是最让他们迷茫的,杀意来自四面八方,强大到足以影响心智,可偏偏又不像是针对自己等人的。 与他们相比,老皇帝却是无比的镇定,漠然的看了看周围,缓缓站起身来。 武功他不懂,所以对身边的护卫还是相信的,既然他们觉得有危险,那自己也就听之任之罢了,然而现在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桌上众人也不敢妄动,望着一脸威严的老皇帝,都在等着他的命令。 片刻后,老皇帝紧紧抿起的嘴唇终于是张开了。 “明一,去取些食盒来,剩下的酒菜……打包回宫!” …… 第一一八章 秘闻与千城的发现 不管旁边千城是如何压抑不住的得意。 结果到最后护卫们也没看到刺客的身影,当然为了安全起见,皇帝一行人还是迅速的离开了。 只是临行前那三皇子隐晦的看了众人一眼,被敏锐的林晨捕捉到了。 “他们能感受到内力就怪了。”目送皇帝一行人离开,牛井则是目光闪烁道。 众人听他如此说,尽皆转头看向他。 林晨也暂且放下心头的疑虑,“牛大哥何以见得?” “此事本是江湖秘闻,说来话长。”牛井顿了顿,摸了摸下巴像是在回忆什么,“千城大人可听过乘风门?” 在他眼里在场众人数千城最是见多识广。 “数年前被灭门的那个?好似是并没有什么势力的小门派。” 牛井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缓缓的摇了摇,“确是小门派没错,当年他们与烟州三恶积怨已久的仇恨爆发,来我临渊门寻求庇护时却承诺了一册奇异的绝技。” 不着痕迹的瞥了瞥十九,听他如此说,就连千城也有些好奇起来,本来偌大个江湖,像这种小门派可能每个月都有些会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离奇消失的,但能引起牛井这等人物注意的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绝技。 “愿闻其详。” “是种俺老牛无法理解的武技,比起修炼,更倾向于对天赋的需求,据他们所说是要沟通天地什么的……太玄乎了,俺想着都费劲。” 喂喂,你们这些武林高手都很玄乎好吗,林晨白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吐槽道。 “众所周知,只有晋入极境的武者才能制造天地异象,但这门武技却是超脱寻常认知,只要练成就可以操纵周身气流,乃是天下所有暗器高手们的噩梦。” 牛井纠结的挠了挠头,接着又遗憾的叹了口气,“门主本就是侠义之人,并没收取那册秘籍也答应了庇护他们,只是等我们到场的时候已经……哎。” “原来如此。”千城笑眯眯的看了看十九的方向,“所以是有人抢在你们之前灭了乘风门夺走秘籍咯?” 没等十九作何反应,牛井摇头否定道,“并非如此,烟州三恶惯用的武器都是奇形怪状的,从乘风门众人身上的伤口就能辨别出来,两边的仇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三恶?神捕府不管的吗?”林晨叼着根青菜好奇的看了看身边的千城。 说起这个千城也是有些无奈,烟州三恶并非一般的恶人,他们隐蔽的手段极其聪明,胆大且细致,或许你在烟州城路上撞到个和善的船工,晚上就身首异处了也是有可能的。 且那三人作案并不频繁,她命当地捕快随时留意也并没什么发现。 “这世上的恶人都这么好抓天下早就天平了。” “咦?但你可是林千城啊?”这等大人物在林晨心里可应该是无所不能才对。 千城白了他一眼,“林千城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林晨一怔,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 “先不提三恶,俺觉得刚才应该就是哪个练成了这种武技的武者在附近,看来当初乘风门还是有幸存者在世的,而且应当是个相当天才的人物。”牛井深以为然的开口道。 “那,可说不准。”千城颇有深意的一笑,“说不定是烟州三恶夺了那绝技修炼成功了呢。” “这……”牛井皱了皱眉,“听闻他们三人中的老大不过是六十来岁晋入一流的,想来应该是没有那个天分。” “好了好了,既然不是针对咱们来的,唔,这一桌子菜可别浪费了。”这会老皇帝不在了,林晨也没那么拘谨了。 见他打算下筷子了,牛井慌忙站起身来道,“林兄弟,跟俺去据点再吃吧,那个密报……” 林晨筷子到嘴边也僵住了,牛井一说他这才想起刚才自己为了拉拢他扯的慌。 “咳,那什么牛兄,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真门主本是让我在花朝节后告诉你的,刚才迫不得已才提前暴露了,哎……”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林晨尴尬的道。 “原来如此。”牛井却是信了,恍然睁大了牛眼,“那俺还是先回据点准备准备,林兄弟要一起来吗?” “不必了不必了,牛兄回去也千万莫要透露了在下的身份啊。” 牛井郑重的点了点头,离开前还故作神秘给了他个明白的眼神,那等憨憨的外形做出这种动作林晨险些没笑出来。 牛井这一走,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凝住了,只有林晨一个劲的吃着菜,千城与玉娘本就互相不对付,再加上之前和十九的矛盾…… “喂,你们别和自己的胃过不去嘛。”林晨不是傻子,这种微妙的气氛他还是他还是看得出来的,虽然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 千城倒是不尴尬,除了林晨以外其他人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她还真无所谓,“还没问你,你不是九霄宫之人吗?怎的又跟真如海扯上了关系?” “九霄宫?”林晨让她说的一头雾水,“我倒是想加入九霄宫呢,人家哪能收我,至于真如海嘛……” 林晨提起剑,将闲安镇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只是关于那老者年轻时的逸事则是一笔带过了,毕竟没经人家允许他也不好到处去乱说。 “这等遭遇也算是你的福缘了,这把剑。”千城接过林晨手中的剑仔细打量起来,除了剑柄处的羽翼样雕刻外,整把剑就好似寻常兵器,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真难想象它竟是真如海的佩剑,锋利是锋利,却毫无灵性。” “兵器还能有灵?”林晨人都听傻了,怎么突然玄幻起来了? “灵性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因材质而定,有些兵器生来带灵,有些却是后天养成,这些你师父都不与你说的?” 话刚说完千城自己倒是一愣,“等等,你刚才说你没拜入九霄宫?” “大姐你看我这武功底子,人家能看得上我?” 林晨这样一说千城就更惊讶了,不收他为徒却将他带在身边?还是说林晨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 原来她真的只是雇了林晨当马夫而已?可是看她那个神态明明是极其重视林晨的,莫非…… 想通了关键,千城唇角微翘,满含深意的看着十九,“凌……” “呼。” 话音未落,十九却是猛地站了起来,“十九。” 这下千城可就更确定了,强忍着差点宣泄而出的笑意,她微微颔首,“凌十九姑娘,可否单独一叙。” 林晨还没做何反应,十九身边的玉娘则是皱起了柳眉,“千城大人,有事不妨与我们三人当面说个明白?” 她不相信林千城,不止是她自己对林千城并没好感,更多的是她隐隐感觉到这人好像对林大哥有种特别的占有欲。 “我倒是很想当面说的……”千城细眉微挑,“如何,凌,十九姑娘。” 玉娘站起身来眉头微皱,“还请千城大人自重。” “没事。”十九轻轻的按了按玉娘的肩淡淡道,接着深深的看了眼千城,“后院。” 看着一脸让人毛骨悚然笑意的千城,林晨不禁打了个哆嗦,“喂喂……” 这三个傻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倒是想维护玉娘十九,只是人家林千城前一阵子刚刚救了自己三人,确实不好发难…… “放心,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的一个老朋友,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缓缓站起身,低头看了看他,千城似有深意的解释道。 说完,她便轻盈的往后院方向踱步而去,十九不着痕迹的扫了玉娘和林晨一眼也随后跟了过去。 眼见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去,玉娘便有些坐立不安了,抬头看了看林晨,“林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吃。”林晨抓起一只鸡腿大咬一口,“若十九真是什么在逃犯人,吃饱了好歹有力气带她跑。” 话是有道理的话,只是他也没自信能从林千城手下把人带走。 玉娘闻言咬了咬嘴唇,目光却是转到了桌上一只比她胳膊还粗的肘子上,“好!” 片刻后,林晨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里面的鸡腿也掉了出来…… 第一一九章 报复 桃香居后院本就是幽静之所,加之今天发生了点意外,那些小二侍女们更是不敢随处乱走。 此时后院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千城以一个强势的姿势将十九压在了墙上,单手撑墙,十九的纱笠已经被千城扔到了一旁,两张俏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之隔。 “看来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不敢让江湖中人知道甚至不敢相信同门之人,所以雇了林晨,可对?” 面对面的,笑语间如兰的香气便扑到了十九冰冷的面颊上。 见十九不理自己,千城也不生气依旧满脸笑意,“让我猜猜你的目的地,嗯……泉州?逐月城?你的目标是玉莲吧?” 果然不愧是才思敏捷之人,只从片面的线索就猜了个大概。 “你废话太多了。”语气仍是淡淡的,眼中却越发冰冷。 她讨厌别人离她这么近。 千城却偏不如她所愿,又向前移了半分,“可你万万没想到的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却喜欢上了一个马夫……” 一向淡然的十九呼吸也略微粗重了些,“不许你动他!” “你有什么资本来命令我。”千城收起了那些不由心的笑容,平静的看着十九,“你的身份不敢让人知道,用了内力就会是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凌琼,现在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千城的眼中越发兴奋,膝盖微屈从中间将十九的双腿分开紧紧的压在了墙上。 她的玉腿本就修长,此时腿根便抵在了某个柔软的地方。 霎时间,整个小院中便卷起一阵狂风,将院子里的桌椅石磨连带着杏树吹了个七零八落,大片大片的树叶落在三人的马车上,风铃都被吹的横着飘了起来叮铃作响。 “很生气吧?很不甘吧?”千城却好似没看到这番景象一般,目光烁烁的盯着十九,“要不要我现在就进去告诉里面的两个人,与他们一路同行的是个杀业滔天的女魔头?” 倏地,风停了,马车上的风铃却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十九面无表情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女子良久。 “你想如何?” “我想?” 千城目露戏谑邪魅一笑,托起十九的下巴,看着那玉娃娃般的脸蛋赞叹道,“啊,真是可爱的让人想咬一口呢,谁能想到如此精致的面容,如此稚嫩的身体下却隐藏着那么大的力量。” 见十九不说话只是淡然看着她,千城不知怎的胸中便是一股无名的怒火。 不该是这样的,预想中的无奈和绝望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 千城并不是个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恶人,但寻常人是绝对无法理解一个绝顶的天才遇到另一个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目标是何等的沮丧无助。 自己处心积虑数年想要抹杀之人如今却要从自己手中夺走最珍视的的东西,而此刻那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又无法将她击杀的这份无奈险些让千城陷入癫狂。 是的,她心里很清楚,也许凌琼无法轻易动武,但她若想击杀自己后逃离,显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千城眼中的不甘已经到达了极限,再看了看眼前似是淡然,似是不屈的面容,她笑了……那是报复般快意的笑容。 “这件就是传说中的寒锦吧?”放开十九的下巴,千城的纤指轻轻的捻动着十九的衣襟,“果然细腻。” 话音刚落,一声犹如寒蝉褪壳般微不可察的轻响。 千城已经埋首在一片如璞玉般白嫩的颈间,似是在品尝着什么绝世香茗,贪婪的轻啄、品味着…… 十九古井无波的淡然面容猛地一怔,柔嫩的娇躯微微一颤,一双小手便紧紧的攥了起来。 半晌,她的脸上也终于涌上了屈辱的羞红,眼角闪过的泪光似是提醒着正在肆无忌惮的千城,身前的人,到底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罢了…… …… 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但玉娘和林晨到底是很关心十九的,正要起身去寻她,抬眼就看见十九跟在千城身后衣衫不整的回来了。 玉娘一直是个优雅温柔的人,先前就算她再不喜欢千城也并没打算对她做些什么,但看到十九这样子,她便再也忍耐不住了。 匆忙的将十九护在身后,玉娘愤怒的看着千城,“你对她做了什么!” 林晨也肃然的盯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若是她真敢对十九动什么手脚,哪怕她救了自己…… “何必这么惊慌,我还能打了她不成。”面对玉娘的质疑,千城却是轻松的笑了笑,但见两人还是一脸的严肃,只得无奈的开口道,“刚才后院有阵风吹过罢了,不信你们到后院看看。” 她不喜欢女子,尽管那女子是如此的香甜,她只爱林晨,刚才那番举动也确实已经超脱了她的思维,更像是对十九那样淡然的一种愤慨。 那样的自己令她惊讶,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那天下第一人,竟连衣服都穿不好,这就怪不得还要雇个照顾起居的侍女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除了不想林晨讨厌她外,她更怕林晨误会他喜欢女子。 “最好是这样。”回头看了眼十九,见她微微点头,玉娘这才冷着脸开口道。 “罢了,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也只得先回去了。”并非出于愧疚,而是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她太怕林晨被人猜忌,“你们三人记住了,切勿随意走动透露身份,且要尽快离开京都。” “多谢提醒。”嘴上这么说着,林晨也是眉头紧锁着,他总觉得千城和十九之间有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 千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人已经从容的走出了酒楼。 望着她的背影,林晨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女子,太神秘了…… “十九,真的只是被风吹的?”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玉娘将十九的衣物穿好,迫切的问道。 林千城对自己等人有敌意,她现在很能确定。 “嗯,风很大。”不同以往的淡然,里面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如此说了,两人也就松了口气,既然林千城已经不在这里了,十九也没了说谎的必要。 “她与你到底说了什么,还必须瞒着我俩?”林晨走上前不解的问道。 “饿了。” “十九!”紧锁着眉头,这次林晨并没有听之任之,京都这种遍地大人物的地方,什么事情都要小心。 看着林晨认真的神情,十九嘴唇张了又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实情,“她说……不要偷她的东西。” 果然,之前只知道十九是个老江湖,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跟着自己也许就是为了躲避追捕也说不定。 “呼。”到底是相识一场,想来千城是给了自己些薄面,打算放过十九一马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也暗自决定花朝节后三人必须尽早离开京都。 自己等人才初到此地,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京都之中藏龙卧虎可不是说说而已。 林晨思虑着,却完全没注意到十九平日里淡然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复杂。 …… “谢过掌柜的了。”酒足饭饱后,林晨招来掌柜将信件交给了他。 吕掌柜一边麻利的吩咐小二侍女收拾大堂,一边笑眯眯的道,“林少侠客气了,即是家主吩咐,小人自当奉为上宾,况且小姐的香囊自幼带在身边,可不是谁都会给的。” 感受到掌柜异样的目光,林晨如芒在背,尴尬的笑了笑,“烦请掌柜的安排个客房吧。” “哦哦,你瞧瞧我这脑袋。”吕掌柜拍了拍额头,转头招来了个侍女,“桃香居本不设客房的,不过还是有两间专为贵宾预留的房间,小柳,带这三位到天香间去。” “谢过掌柜。” “少侠太客气了。” 一番客套,三人终于还是在桃香居安顿了下来。 不知不觉的,窗外的天空也渐渐的暗了…… …… 入夜,京都某处府邸。 阴暗的房间里,皎洁的月光将太师椅上的人影拉的老长。 “去将三皇子身边的人撤回来一些吧。” 平和的声音从主座上传来。 前方下跪之人却是一愣,“老爷,这……听闻皇上有意扶持三皇子……” 太师椅上的老爷扶了扶额头,无奈的看着他,“老马你啊,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那个老狐狸的心思你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恕小人愚钝。” 老爷呼了口气,面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老狐狸嘴上说着有意让老三入主太仆寺,实际上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帮助,也没有与任何人提起,如果你是张连义,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抢饭吃你会做何感想。” 老马脑子有些没转过来,小心的道,“小人……不敢妄言。” “自然是与之争斗,不死不休。”老爷的目光变得阴沉,“对张连义来说,官位、势力、太仆寺就是他的命根子,若有朝一日他不再得势,他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鹬蚌相争……啊。”老马惊呼一声,又沉思良久,还是有些疑惑,“可皇上为何要如此做……三皇子自幼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老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大笑了好半晌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几个皇子里数他最是心机深沉,我知道老狐狸知道,连那前些日子回来的老家伙也能一眼看出来,你以为他会喜欢把这样的‘儿子’留在身边?” “可……既然不喜欢,为何要一副重用三皇子的模样。” 老爷提起手边的书,轻笑着,目光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老狐狸便是这样的人,越是受他喜爱,他越会将之隐藏,这是他的个性所致,也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至于老三嘛……注定只是个被他推到众人面前当靶子的失败者罢了,或者说……” 语意似尽未尽,老爷抬手示意老马点亮油灯。 半晌,借着昏暗灯光,老爷将手边的小虫按在桌上,小虫被按住了翅膀,徒自奋力挣扎,可再怎么挣扎也已经无济于事。 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越是了解那老狐狸,我越是觉得,这些所谓的皇子公主……都只是靶子而已。” 烛火微微摇曳着,映在老爷阴沉的眼中,渐渐地,熄灭了…… 第一二零章 心思 夜幕已至。 躺靠在床沿上,林晨掏出短刀放在手上轻轻摩挲着,木桌上的烛火为刀身涂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辉,他脑海里回想起之前千城说的关于武器有灵的事。 这把短刀据十九说是之前听到了异响,赶到时它已经静静的躺在了地上,血也是之前就有的。 细看之下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林晨的内力修为确实是很低的,然而之前面对那个敏捷型的二流武者,自己的攻击按道理说是很难突破他护体的内力,然而几次手持短刀的攻击都奏效了,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手上的这把短刀。 刀柄短,刀身长,整体也要比一般的匕首长,外观上则与翎羽剑不同,一点多余的点缀都没有,普普通通的甚至一点锋利的感觉都没有。 凝视着短刀,林晨无比专心的和它进行着沟通,“哥们,你要真是什么绝世神兵,就给点提示吧,抖两下或者叮一下都行。” 然而几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直到他眼睛盯的酸疼,短刀也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动静。 当然他也并不是期待里面能跳出个老爷爷或者来个美女器灵之类的,但既然灵器都有灵性,那仔细观察起来应当也能发现跟寻常武器的不同。 遗憾的是无论他多认真的窥视,短刀依旧如寻常的刀兵一样,没有任何的波动。 “当当当。”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吧,没锁。”林晨揉了揉眼睛,将武器收了起来。 既然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事就之后有时间找些专业人士来个评判吧。 他十分确信这把短刀绝对有不凡之处,只是心中还是暗自祈祷千万莫要有什么认刀不认人的仇家找上门来。 “林大哥。”进来的是一脸愁容的玉娘。 站起身来为她倒了杯茶,“怎么了?” “十九……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最与十九朝夕相处的就是玉娘了,两人比起朋友更像姐妹,能发现什么倒也是情理之中的。 林晨闻言皱了皱眉道,“怎么说?” “她沐浴时比平日泡在水里的时间长了许多,而且起来的时候竟忘了擦拭穿衣……浑身浸湿着就想着往床上躺……” 想起十九出浴时白里透红那光溜溜滴着水滴的懵懂模样,玉娘也不禁一阵脸红。 甩了甩头,将心中的绮念抛之脑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只是沐浴也就罢了……其实十九很少独自睡觉的,今天我为她擦完身子,她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你与她如此亲近,你觉得她低落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嗯……”林晨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靠在窗沿上,窗外的凉风带着些街道上的气味从身后吹来,那种身在俗世的感觉才越发浓重。 “如果不是因为林千城……许是累了吧,毕竟连续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不如……不如我们三人明日去游玩一番?” 这番话倒是让玉娘有些惊讶,“玉娘还以为林大哥会闭门不出。” “怎么可能。”林晨抚了抚额头,“京都重地藏龙卧虎,我们来的第一天就引起了三方势力的关注,若是唯唯诺诺藏头露尾的反倒惹人关注。” 玉娘微微一怔,接着站起身冲着他温和的一笑,“如此,甚善。” 两人就明日游玩的地点商讨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去城外的朝天观走一走,那里风景秀丽的,也许能让十九放松一些。 况且朝天观紧贴着京都,人来人往的也不必担心有什么追兵捣乱。 关于追兵和离开京都的时间,林晨也有着自己的见解。 “距离花朝节也不足半月,到时自有很多人离开京都,咱们顺势而走,既不会惹人注意,也容易隐藏行踪。”林晨摸着下巴道。 玉娘点头应是,如此的林晨确实更加让她放心。 其实她在京都最担忧的还是皇室,皇上有意给她许婚不是一天两天了,原因自己也很清楚,作为父亲钦定的接班人,她的身份过于敏感。 大皇子本是皇后亲侄,仗着家世党同伐异,掌控欲极强。 三皇子则是阴险毒辣,城府极深。 自己之前也与父亲对他们有过谈论,大抵的内容就是如此。 这两个有希望争夺皇位的都非良人,不说她本就没打算和谁结成连理,光就现在心中住了某个男子,自己也绝不能出现在皇室面前。 否则,以皇帝的手段,恐怕自己会因为十九与林大哥的安全,而不得不来一场招亲的戏码。 最后的结果也无外乎是那两个人罢了。 到那时……会有人放弃全部的底牌保全自己三人吗? 恍惚中玉娘眼前闪过莲婷的身影。 如果她想要夺得皇位,凭着那隐忍与手段,应当是不输她那两位兄长的。 玉娘目光闪烁着,半晌,叹了口气,“林大哥,早些歇息吧,别想太多了,起码在京都我们还是安全的。” “好。”在林晨眼里,玉娘只是在担忧十九。 夜渐深,玉娘也确实不放心十九一人在房间,如此提醒一句,温柔的看了林晨一眼便离开了。 林晨转过身来看向窗外,寻常人家的灯火一个个的缓缓熄灭,今日之事还是多少让他有些感慨。 那个老皇帝话里有话,整个人都散发着威严公正气息,林晨却深知这种人的可怕。 他身边的老严与三皇子也都不是寻常人,尤其是那老严,看着一脸的和蔼,正常人大概只看一眼就觉得这人一定是个和善可亲的长辈,但林晨几次都从他的眼神和笑容中看出阴翳的味道。 牛井倒是个可结交的人,光凭一把翎羽剑加之漏洞百出的说辞他都愿意为自己得罪那张公子,可见心机并不深沉。 至于林千城……也最是复杂最神秘的,虽然她经常叮嘱自己看似很关心的样子,林晨却总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就像是只剥的干干净净的绵羊,那披着俊逸外表的贪狼早晚要一口把自己吞下去。 在场的人大概只有最开始那个张狂的公子哥势力最小,然而那也是相对的,对于自己来说,如果不是借助老牛唬住了人家,大概他想弄死自己也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几人中最与自己亲近的应该就是林千城了,要算起来两人也是过命的交情,但林晨最怕的也是她,不说势力,光就她留在江湖里的传说就足够自己仰望了。 那如果自己真的得罪了他们,又有谁可以依靠呢……他可不认为只凭着一腔热血能让人豁出去的帮助自己。 转眼看了看窗边的翎羽剑,林晨吐了口气,无奈的喃喃道,“呼,老先生,你介不介意我给你当个私生子?” 牛井真的可以依靠吗……一个在京都这种重地被委以重任的人,真的会那么简单? 窗外月至高空,迷茫的林晨也不知道,整个京都会因为他的到来,搅起怎样的风波。 …… “给俺去查。” 临渊门的据点在一个数楼数院组成的大型府邸里,相辅相成,恢弘气派之余更显庄重。 此时的牛井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愤怒的一掌拍在身旁的梨木桌上,桌子都被他拍的颤了三颤,他满脸阴沉的对下面单膝跪地的下属命令着。 “老大……”那属下似有些为难道,“您也知道近日九霄宫的据点异动频频,大部分探子以及几个轻功好的兄弟都被派去注意那边了……哪还分的出人。” 牛井黑着脸看了看他,这一眼就看的那人冷汗直流,“俺最恨的就是别人把俺当白痴,更何况那人还想利用临渊门。” 顿了顿,他的脸上多了两分敬重,“真门主将如此重要的据点交给俺,俺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丢脸。” “是。”听他提起了真如海,这要求是无论如何也拒绝不得了,“可我们要从何查起?” “就从……”牛井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颜伯宇丢失的印鉴查起吧。” 下属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到耳边传来牛执事拍了拍脑门的声音。 “哦对了,这两日叫那些小子们安分点,顺便去请些好点的厨子,再买些好酒回来,真门主派了特使来宣密报,这两日或许会到据点巡查,万不可怠慢了。” “是。” 那下属待着疑惑的神情走了出去。 特使?那可真要好好招待了……也不知会不会是个跟牛老大一样的一流高手。 第一二一章 朝天观前 “啧,这朝天观什么来头?人也太多了吧……” 脚踩在登山的阶梯上,林晨有种不真实感,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放假期间的观光景点。 但好在少了许多嘈杂喧哗,多了几分恬静惬意,没有废品垃圾,空气中也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恰逢鸢尾花凋芙蓉花开,满山的紫红白相间,看得人如坠梦中。 一大早的,林晨便带着玉娘和十九两人赶到了入云山下,本想着早些来人会少点,没想还是人头攒动着,这偌大个京都,闲人也太多了些。 不过看到这些开得如此娇俏的花,林晨多少也感觉不虚此行了。 正迷醉在眼前的花境中,身旁一个提着剑的青衫少侠似是听到他的抱怨,上前一拱手笑着与他解释道,“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朝天观乃是国观,天明皇帝每年都会在此祭祖,恰逢花朝节,外来的人便想着瞻仰一番,平日里是不会如此热闹的。” 林晨反应过来也是一拱手,“谢兄台指点。” “无妨。”那小哥挥手一笑便离开了。 只是看着他那悄然离去的背影,林晨身后的十九却是目光微闪。 “无知。”淡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呀呵?” 虽然被鄙视了一番,但十九还是像往常一样吐槽,林晨到底也是放心了些。 眼见着身后的玉娘拉着十九捂着嘴轻笑,林晨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领着两女向着山顶走了上去。 …… 入云山很高,虽然并没有像山名一样直入云层,但爬到山顶也尤其费了一番功夫。 单看玉娘趴在林晨背上的情况下还香汗淋漓直喘粗气的模样就知道了。 林晨倒是不多累,他喘着粗气的原因主要是因为玉娘的丰盈,最离谱的还是十九,汗都没流一滴。 往朝天观里走的人流络绎不绝,三人则找了处偏僻的树荫稍作休息,林晨将玉娘放下后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十九,我其实早就想问了。” “什么。” 十九昨日确实心绪混乱,那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经历,林千城很聪明,抓的都是她的软肋,她不想杀人,更不想让林晨和玉娘知道自己的曾经……那个女人……让她又气又恨。 想起千城,十九的胸口又是一阵起伏,烦躁之情刚刚涌上心头,她便默念起了定神决。 到底是学遍天下奇功之人,这定神诀虽不是什么奇功绝技,但胜在人烦心之时能带来些许安定。 “你……之前是不是当扒手的?看你虽无内力,但脚力之强跟我也差不多了。” 其实林晨还不知道他自己的脚力也不是寻常武者可比的。 “你怎知我脚力强。” 林晨白了她一眼,“我虽然已经尽量放慢速度了,但也不是平常人能跟得上的,你不但一步不落,而且到了这里还没流一滴汗,我又不是瞎子……” “哦,那就是。” “……” 一种敷衍的感觉扑面而来,林晨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几分对几分错。 玉娘也好,十九也好,总给他一种触碰不到的神秘感。 正纠结着,忽的,鼎沸的人流中传出些惊呼声,接着惊呼声便好像水滴滴入平静的湖面似得,散出层层涟漪,成片的传开了。 “怎么回事” 林晨也是个好管闲事的,伸长了脖子就往外看去。 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手提细剑身材修长白裙女子,长得倒是秀丽非常面上却是一副冷然高傲的模样,美则美矣,但林晨见惯了玉娘和十九这等女子,再看其他美人也都只是泯然众人罢了。 那美人领着两个像是弟子模样的女子从阶梯下信步而来,经过人流的时候大家伙都自主的让开了路,看上去就像是她身边有着什么气场领域一样。 “不是像。” 正疑惑着,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武者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了旁边,抱着剑解释道。 “九霄宫的女子都是这副样子。” 大哥你会读心术吗…… “不会。” “……” “哈哈哈,看兄台的表情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怎么样,说对了吗?”那青年笑的倒是豪爽。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林晨也放松了下来,“哈哈,厉害厉害,还未请教?” “紫苑山庄武跃。” “林晨。” “方才武兄说那三人是九霄宫的?”林晨迫不及待的询问道,他对这北方江湖的霸主还是很好奇的。 “难以置信吗?那样顶级的门派会出现在这里。”武跃转头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感慨着,“带头那个便是九霄宫在京都据点的执事,一流高手杜青青,其地位可是仅次于九霄宫几位长老的。” 还真是啊。 林晨恍然道,“这等大人物不是应该很忙的吗,怎的有空来此游览。” 武跃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为了游览而来的。” 说着,他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前日,京边一个二流势力,易渊教……遭人灭了门。” “嗯……哈?”林晨双目圆睁,一开始还只是觉得易渊这名字有些耳熟,等回想起了在哪听到的就是一阵胆颤,这些人可千万别是冲着那面具去的。 武跃见他的模样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惊讶也是必然的,那样一个庞杂的势力一夜之间便让人杀了个鸡犬不留确实让人不可置信。” “惊,惊讶,那九霄宫到此来也是与易渊灭门有关?”林晨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来京之前他还在考虑如何不要惹到易渊,这下不用担心了,人直接没了。 “门派势力之间的抢夺资源弟子之事时有发生,哪怕死伤些人大家伙也是见怪不怪了,可这等毫无缘由的,且是灭门这等及其凶残之事,便足以引起整个江湖武林的重视……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对象自然是实力最强的临渊门以及九霄宫了。” “可这与朝天观有何关系?” “以九霄宫为首,京边只要是二流或之上的势力皆收到了邀请,几日后便会召开个商讨大会,这朝天观主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值得杜青青亲来相邀。” “看来武兄所在的紫苑山庄也是个庞大的势力了。”嘴上说着,林晨心里却是担心起了远在闲安镇的吴氏夫妇,以及他那个知己张澈。 正忧心着,身后的玉娘却是捏了捏他的手,凑到耳边轻声安慰道,“林大哥放宽心,没有人会透露不知道的事情的。” 只是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易渊教的人,十有八九是被那批追捕自己的谋反之人杀害了。 林晨点了点头,听她这么说也是放下了心来,但他对敌人的狠辣却有了更深的了解。 武跃听到林晨的疑问呵呵一笑,“紫苑山庄确实是一流势力,不过我只是来长长见识的,林兄不必多想。”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杜青青也带着两个提剑弟子缓步走了上来,只是看那轻飘飘的步伐,想是用上了轻功的。 “喂,听说了么,这九霄宫执事为了抢男人把一个什么易渊灭了。” 或是愣住,或是散开的人流渐渐的扩散到了众人不远处,那些略显浮夸的谣言也传到了几人耳中。 “可不是吗,老惨了,听说那个叫易渊的女子死的时候真是面目全非啊,可怜。” 林晨近前的人群里,两个似是结伴而来的小伙悄声交谈着。 听着旁边两人讲八卦,一个蓝衫小哥也忍不住凑上前,一脸猥琐的开口道,“这你们俩就有所不知了吧,听说这九霄宫的女子虽个个貌若天仙,但练的都是寒冰功法,平日里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所以……嘿嘿……” 此话一出,三人都露出了会心一笑,正要扯两个黄段子,旁边一个白衣小哥忙皱眉拦住了他们,“喂,你们三个不要命了是吧!九霄宫那等挑战皇权的势力你们也敢议论!” 其实他们聊天扯皮讲段子也并无过错,似他们这等人微言轻的话传到哪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但错就错在他们是当着人面说的,哪怕离的很远,但像杜青青这样的高手耳力之强也早已不是凡人可比。 果然,扯淡的四个路人浑身一冷打了个哆嗦在转头看去,那九霄宫执事已经满面寒霜的提着剑朝他们走来…… 第一二二章 少庄主与老道 理性告诉林晨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感性却将他的身体往前推了推。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林晨总能招到灾难的侠肝义胆。 才踏出一步,身边却倏的走出一道身影。 “杜执事,久违了。” 武跃先他一步走了上去倒是让林晨松了口气。 前方的杜青青闻言也是停了下来,横眉一扫看着抱剑走上前来的武跃略一沉思,便冷然道,“我道是谁,紫苑山庄少庄主竟看的上几只蝼蚁性命。” 围观的百姓皆倒吸了口凉气,京都范围内的江湖势力太多了,除了九霄宫和临渊门这两个在京都算是以分堂的形式存在的据点以外,最强大的就是这紫苑山庄了。 两人皆是不到三十岁年轻一辈的一流高手,互相之间也有过几次交流。 武跃曾在三年前的娥之墟演武大会上与她切磋过,这女子的寒玉决已修至大成,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只与她战了个平手。 想来,她和那名不副实的九霄宫杨明长老也相差不远了。 回过神来,他转眼看了看那四个一边咽口水一边冷汗直流的男子爽朗一笑,“杜执事言重了,昨日武某初到此地前去拜见千城大人时,千城大人可是反复叮嘱在下莫要伤了百姓。” 紫苑山庄也许比不上九霄宫的强大,但能称之为一流门派当然值得杜青青重视,加之武跃搬出了林千城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强者,她虽心中厌恶,但也只能咽下这口闷气。 “既然少庄主出面,本执事便给你了这两分薄面。” 面上还是一片冰冷,杜青青右手执剑,左手抬起洁白的衣袖,朝着四个男子一挥,一阵掌风便向着他们袭去。 掌风中夹杂着蓝白色的内力,啪啪啪啪之声转瞬间响起。 围观的人皆是一愣,再看那四个男子,他们已经捂着红肿的脸跪倒在了地上,有两个甚至满口鲜血的吐了两颗牙出来。 “下次再敢口出污言秽语辱我九霄宫,死。” 说完,杜青青长袖一摆便转身往朝天观里走去,只是回头前却是往林晨的方向看了一眼,自己掌风残余的内力到了那个头戴纱笠的女子身前便如同雪遇春风般消融了,是自己的错觉吗…… 轻轻的皱了皱眉,再细一探查,那三人除了领头男子有些微不足道的内力外,其余两人皆是毫无功力的普通人。 大概是……错觉吧,想着,她便收回了目光,这些蝼蚁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见她此番作为,武跃也是叹了口气,这女子面上是打了那四人的脸,可内里却是毫不客气的扇了紫苑山庄一记耳光。 小肚鸡肠,难成大器,不知那九霄宫大长老碧吟为何会派这种人来京都主事。 想着,他转头看了看那四个男子,摇了摇头道,“速速离开此地吧,我不知那女子何时便会改变主意。” “谢……谢过少庄主了。”白衫男子苦着脸抱拳谢道,自己这回真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其余三人也是一一上前致谢,武跃挥了挥手,他们便急匆匆的分开人群,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里,生怕杜青青反悔要了他们的性命。 看来那一巴掌打的真是不轻…… “武……兄?”林晨犹豫着上前招呼道。 虽然这武跃一直也没什么架子,但谁也不知道这些个高高在上的武者会不会有什么怪脾气,还是小心点为妙。 武跃无奈的看林晨一眼,“林兄弟你啊……罢了罢了,这九霄宫不敢把我怎样,可别殃及了你。” 说着,向着三人一拱手,“武某先行一步。” “武兄慢走。” 等武跃离开了,周围围观的群众没了热闹看也就各自散开了。 林晨仰天吁了口气。 “呼,这几天是怎么了。” 仔细想想不论是昨天还是今天,他们遇到的都是最顶尖的势力,多少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这当然是很不爽的。 临渊门,皇室,神捕府,现在又来个九霄宫,最扯淡的是自己随便遇到个人就是个京边重派的少庄主。 什么情况!就不能来两个臭鱼烂虾让自己教训下吗?特么的! “林大哥?”玉娘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憋屈模样,忙忧心的开口问道。 “啊,没事,我们也进去吧。”林晨的负面情绪总是过得很快,心境之好真是世所罕见。 “好。” …… 林晨本以为朝天观会更气派些的。 然而一进入其中,扑面而来的古朴气息让他有些怔住了。 但区别与想象中的雾气缭绕,这里就好像是个清幽的庭院。 前世那老头为了让自己感悟天地,也曾带着自己到各地的寺庙道观参拜学习,说起来自己对这种道观还是很亲切的。 回过神来,林晨便领着两女在观里闲逛了起来。 半晌。 “失算了。”懊恼的坐在一棵大槐树下,林晨拍了拍大腿道。 三人在朝天观闲逛了一会就发现一个很遗憾的事实,这个朝天观……没什么可看的。 进观参拜焚香后,他们从左走到右,除了房子还是房子,唯一可看的塔也因为年久失修封闭了。 两女站在旁边,玉娘轻笑道,“林大哥,无需如此,我们来这本就是为了散心。” 说着,温柔的看向十九,“如今目的也达到了,就不要纠结那许多了。” 林晨也抬头看了看十九,见她脸上不见了昨日的阴沉,这才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冲着两人爽朗一笑,“好吧好吧,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山下的花也很好看。” 见两人如此看着自己,十九久冻的心也忽的跳动了一下。 这两个……奇怪的人。 从前的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自师父死后更是如此。 大师姐一直在利用她,她心里很清楚,但她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继承师父的遗志,将九霄宫这三流门派发扬光大,所以她也甘之如饴。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将师姐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九霄宫中真正愿意尊敬自己的人有多少? “其实九霄宫主应该是大长老才对。” “那个女魔头凭什么霸占宫主之位?” “杀了那么多的人,九霄宫的名声都让她败坏了,简直丢了老宫主的脸。” 类似这样的谈话,她听过太多了太多了,甚至有时候十九会蒙在被子里怨恨自己耳力太强。 看多了畏惧的,厌恶的,嫉妒的眼神,她已经看不懂面前两人的眼中到底是些什么了。 因为……从来没人对自己露出这种神情,哪怕是师姐…… 临近午时,盛夏的暖风缓缓而来,将十九面前的纱笠微微吹动,恍惚间似有些水滴飘洒而出,散落在空气中,转瞬间又化成了雾气…… “多管闲事。”淡淡的声音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林晨与玉娘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可惜十九戴着纱笠,不然,那如百合般纯净的笑颜,定会让两人如痴如醉。 然而,一声恼怒焦躁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温馨时刻。 “喂,老道都说了不去了,你怎的还亲自来了!” 林晨闻声忙站了起来护在两人身前,三人转头看去,数丈远的地方一道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身影由远而近。 那人还看不清身影,声音却已经清晰的传到了三人耳边,端的是修为高深。 “说,嗝,说话。” 林晨还在愣神,来人已经几个闪身到了三人面前,打了个酒嗝,眼神迷离的指了指三人道。 他一身道袍很是散乱,头上也没发冠,脚步有些虚浮,右手拿着酒壶不时的往嘴里倒着。 “这位前辈可是认错人了?晚辈并不认识你。”林晨一拱手恭敬道。 他察觉不到老道身上的真气,但他不是傻子,这老道的内力绝对远超自己,恐怕他一出手自己三人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老道迷糊的睁了睁眼,看了看林晨,又看了看身后没什么反应的两女,“你,呃,你是她的男宠?” 我特么是鬼的男宠! 这老道说话也太不讲究,林晨听的眉头直跳,“前辈说笑了,小子尚未婚配。” “哦,嗯,抱歉,眼花了。” 老道点了点头,说着,又凝起内力仔细的看了看林晨身后的两女。 他刚才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凌琼寒玉真诀的波动。 并非他对凌琼有多熟悉,只是因为十年前娥之墟演武大会……他在场,那把寒霜萦绕的细剑也确确实实的抵在了他的颈间。 至今他仍记着那个满头白发的少女,冰冷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人,苍白清冷的似是失去了人性的声音。 “反抗者,死。” 在场的,是整个江湖武林最顶尖的武者。 那一刻,那个矮小纤弱的身影在他眼中变的无比阴暗。 一个时辰之后,在场的所有人有了与他一样的想法…… 第一二三章 重霄七杰 “道长?” 见那老道一时间呆立住了,林晨忙开口呼唤道。 “咳咳,失礼了,好像确实是老道我老眼昏花了。”老道长尴尬的道,“方才有两个女娃娃叫我去什么商讨会,我以为你们与她是一伙的。” 嘴上这么说,他的注意力还是一直留在十九身上。 林晨却并没发现,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这邋遢老头突然喊那么一嗓子确实吓了他一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惊讶的开口道,“您就是朝天观观主?” 刚才他们也听到那杜青青是来找朝天观主参加商讨会的,他口中的女娃娃应该就是杜青青了。 “你竟然看出来了……”老道长闻言先是惊异的看着林晨,接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哎,我已经极力隐藏自己俊朗的容貌和潇洒的气质了,没想到还是露了馅。” “果然,老道我已经快二十岁了,想低调也已经低调不起来了。”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那自顾自的说了半天,人都傻了,这老道长什么情况?这就是传说中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怎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伸手打断了老道长继续的自吹自擂,林晨一脸黑线道,“前辈,你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哈?” 虽然他很闲,但作为一个帅哥,看到别人在他面前讲这些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转头给了两女个撤退的眼神,刚迈出去两步又被老道叫住了,“慢慢慢,小兄弟可是住在京都?” 林晨回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呃,老道长有何指教?” “我看与你有缘。”老头嘬口小酒,瞥了瞥十九,“有桩好事便宜你了。” 这个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愿闻其详。” “唔,花朝节将至,每次花朝节朝天观都会将观里最好的兰花送去给小,督,国鉴赏,今年送花的弟子有事外出了,便交由你送去,如何?”老道长面带微笑,眯着眼将小督国三个字着重的点了点。 话音刚落,林晨身后的玉娘却是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这老人为何要说谎…… 想着,她便要上去拉林晨的衣袖。 然而还没等她提醒,林晨就摸了摸下巴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我拒绝。” 老道长那边正等着他满怀欣喜的接受,林晨的回答却差点让他眉毛飞起来。 “小子,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小督国裙底下钻?啊?要是有幸能看到她的脸,你这辈子都值了!” 老道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实际上他当然是别有目的的。 “老哥你别把我当傻子。”林晨抚了抚额头,“咱们不过第一次见面,你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会交给我?” 虽然他心里倒真的想跟那小督国见上一面的。 “呃。”老道长一怔,看着这人愣头青一样,没想还有点心思,“不是,那啥,我跟你一见如故……” “再见。” “哎哎哎,别啊,咱们万事好商量。” 看这老道瞬间变的嬉笑的面孔,林晨真是有些无语,这不怀好意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没兴趣。” 眼见着林晨真的打算走了,老道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住他,“兄弟兄弟,你看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头子,想找个帮忙的年轻人都没有,真是可怜,呜呜呜。”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只是那好像几天没洗的道袍依旧那样干燥。 “不干。” “你大爷……”老道吹着胡子瞪着眼,半晌还是无奈的道,“好吧,你说,怎样才肯帮忙。” 凝视着老道,林晨也在默默的揣测着他的目的,当然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可以值得老道三番四次的挽留的。 他不会去问,如果老道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让我当个长老吧。” “嗯?” “朝天观,挂名长老。” 好似黑暗夜幕中如豆般的一点灯火,身后的两女心中同时有了些明悟,齐齐的看向了他。 终于,经过了两天的刺激,林晨到底是打算掌握一些属于自己三人的底牌了。 虽然朝天观不是什么江湖名门,哪怕是依附在天明皇室之下,也只混到个二流之列。 但好歹算得上是皇室的势力,很多情况下都要比一般的武林江湖更吃得开。 这个要求也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对于他自己来说,不止得到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很多时候甚至可以搬出来唬人,毕竟二流势力已经强于大部分武林门派,再者作为依附皇室的势力也能在另一方面获得好处。 对于老道而言,不过是个名誉长老,既不会干涉朝天观的运行也无法指使门派弟子,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名头罢了。 “如何?若你答应了,便去将花取来,明日就将我长老的身份昭告武林。” “呵呵,这都是小事,至于昭告武林嘛,我这小门小派的,说了也没人关注的。” “不但要昭告武林,明日我会再来此处,你召集所有弟子,让他们与我见礼。” 他在赌。 老道的行为过于突兀且急切,那锲而不舍的模样让他决心一赌,而且就算是输了,自己也不会失去什么。 老道闻言收起了嬉笑的神情,眼睛危险的微微眯起,“小子,这不入流的内力,是你要挟我的资本?” 这不是林晨在要挟老道,而是老道在告诉林晨,自己想杀他轻而易举。 林晨神色严肃,抬眼看他,“我,林晨,就是最好的资本。” 好似来自骨子里的自信,身后的两女却并不惊讶,仿佛他就该是这个样子。 老道时而眯起的双眼终于正视起了林晨,眼前的青年站的笔直,浑然不惧的昂首与自己对视着。 那目光好像不是一个不入流的武者在看个一根手指就能捻死自己的一流高手,而是两个地位平等的棋者在对视间相互博弈。 多少年了?上一个敢这么看自己的,已经成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老道也不得不心下暗叹。 这是场不会输的赌博,而林晨的沉稳大胆与细心的观察,为他赢得了他想要的。 半晌。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似你这等胆大心细的俊杰,就让你当了长老又何妨。” 老道抚掌大笑,欣赏的看着林晨,话说到一半却是将手中的酒壶丢给了他,“明日午时我们依旧在此见面。” 除了欣赏他,老道也有着自己的算盘…… “谢过观主了。” 林晨吁了口气,恭敬的躬身施礼道,老道时不时放出的威压,到底是让他压力十足。 “嗯。”老道摸了摸胡须满意的点头应了声。 接着,林晨耳边就传来了老道喝声,“有为,滚过来!” 那声音并不多大,林晨却感觉声音好似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多时,头上的树叶突然漱漱作响,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单手执剑背在身后,双脚点地,飘然而落。 “师父,你叫我。” 声音相较于他的面容略显成熟。 男子五官端正,面容间都似有凛然的正气蓬勃而出,额间细汗遍布,再看他手中的细剑,想来刚才是在习武。 “来的也太慢了。”老道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去将花房中的夜灵兰取来。” 名叫有为的男子躬身一礼,应了声双脚轻点,几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 夜灵兰,这是什么品种的兰花? 林晨心中疑惑,也不好去询问,况且他也不好这一口,他比较好奇的还是那个来去匆匆的弟子。 他转头看着老道,“观主,你这徒弟仪表堂堂的,怎的没什么内力?” 老道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小子,你不但武艺不强,怎的见识也这么少?” “何解?” “我既叫他有为,你在江湖上便没听过有为道人的名号?” 林晨窘然,“咳咳,没……没听过。” “娥之墟演武大会听过没?” “这个倒是听过。”林晨点了点头,“但是不知道是干嘛的。” 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老道转过身来叹了口气,望着有为离去的方向,眼中带着复杂的感慨。 “娥之墟演武大会,与其说是各大门派的比拼,不如说是年轻人相互较量的盛会,而到场的武林前辈,会评出最具潜力的七个不足三十岁的青年,称之为重霄七杰,而哪个门派的年轻一代越是突出,那个门派离飞黄腾达也就不远了。” “这么邪门?一个年轻高手就能振兴门派?” 老道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转到十九身上,“你以为九霄宫是凭谁从一个三流门派几年间便称霸武林的?碧吟?她还不够格。” “万象山庄南宫常清、炽阳堂苏迁、掌天教伊诗诗、紫苑山庄武跃、九霄宫杜青青、临渊门常立雪以及朝天观,吴有为。” 老道抬手接住一片翠绿的树叶,“这些后起之秀,每一个都能,不,都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一流高手。” 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林晨,“独霸一方。” 第一二四章 常立雪 “老兄,你没忽悠我吧?我怎么听说林千城才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啊。” 怀疑的看着一副感悟人生模样的老道,林晨适时的提出了心中的问题。 “啧,你这小子懂不懂看气氛的。”被他打断了回忆,老道也有些气恼,没好气的道,“千城大人从来也未参加过演武大会莫说给她排名了,况且……” “况且什么?”林晨追问道。 老道瞥了瞥他,“况且千城大人武力之强高深莫测,这江湖中能让她用尽全力的人恐怕双手可数,谁敢去对她品头论足。” 这句话林晨是听懂了,就是林千城太厉害了,恐怕早就脱离了年轻一代这个范畴的意思吧。 “可有为道人如此厉害,你这朝天观怎的还是二流势力?” “不一样的。”老道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朝天观并非普通的江湖势力。” 老道并未点得太透,林晨却是有些恍然大悟,既然朝天观决定依附朝廷,若是发展的太过强大反而会引起老皇帝的猜忌。 这老皇帝当真小气。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受教的点了点头,“小子省得了。” “你这小子虽不太灵光,却愿意去思索,一点就透,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老道哈哈一笑,“若是有为那个一板一眼的臭小子有你一半机灵,我也就不必忧心了。” “师父又在胡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有为道人从远处信步而来,只是手中的长剑变成了一盘花卉。 “呵,说你小子就是个木头,哎?要不你去给林小子打打下手去?” “师父莫要说笑了,这是夜灵兰,少侠切记小心轻放。”有为道人后面那句当然是冲着林晨说的。 “哦。”林晨可不敢想武林新秀来当自己小弟这种事,应了一声定睛一看,他手上的兰花洁白柔嫩皎洁清丽,但却并未看出与寻常的兰花有何区别。 “有为道长,这夜灵兰……想必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特殊之处?” 吴有为正经的点了点头,“少侠不必如此多礼,叫声有为即可。” 接着又看了看递给林晨的兰花解释道,“此花乃是师父在外域游历时偶然得到的,白日如寻常兰花,但一到夜里……” 说到此处他便顿住了,“少侠不妨在将花送到落芳府前,入夜之后自行观赏,在下相信少侠定会为此花发出一声赞叹。” 落芳府便是小督国在京都的临时住所。 林晨闻言一愣,先是拱了拱手然后接过了花,“有劳有为兄弟了。” 如果明天进行的顺利,他就会成为朝天观的长老,地位上还要压这武林新秀一头,这世事当真难料…… 想着,林晨将花交给玉娘,冲着老道师徒抱拳躬身道,“今日多有叨扰,明日午时之前,林某定会按照约定赶来此处的。” 吴有为还了一礼,“恭候大驾。” 老道则是不耐的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 眼看着三人逐渐消失的背影,老道这才收回了目光,肃然的开口道,“这几日,将落芳府盯紧了,记住千万莫要靠近这三人。” “师父既然有所怀疑,为何不亲自开口询问。”吴有为问道。 老道无语的看了看他,“说你不聪明你还不承认,若真是那人来此,她既不愿透露身份你当面去揭穿与找死何异?” 吴有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确认了又如何?” “能如何啊……我也不知道。”老道苦笑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望向天边,“现在的朝天观空有游龙功却少了空明剑法,可怜百年前的武林领袖如今却只能寄希望于她搜罗的武学有此一本,当真是可悲可叹。” 他双目中透露出的尽是茫然,自他师父那辈起,空明剑法就好像是师训一般被反复的提起,然而几代人费尽心力也找不到空明剑法的丝毫痕迹。 “空明剑法当真如此厉害?” “剑法本身并非什么稀世绝技,但与游龙功配合却是威力倍增,大有游龙如海之感。”老道双眼精光微闪,“以你如今的修为,配上空明剑法,当可与林千城过上几招。” 吴有为心里一惊,林千城是个什么武力,在京都的他远比其他武林人士更清楚。 那么这空明剑法,也许可以让他接触到更高的境界也说不定…… 远处依旧是前来参拜的熙熙攘攘的人流,此处的两人却是看着天边,各有所思…… …… 不同于九霄宫将宫殿般的建筑立在缥缈的山巅,临渊门的总舵更像是江南之地一家普通的大商户府邸。 傍晚,一只迷了路的乌鸦茫然的飞过此地,掠过错综复杂的园林与院落,落在一处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杂草丛生的小院中。 “哇——哇——” 落脚在院中早已枯萎的梅子树上,它粗劣沙哑的嘶叫两声,微小的脑袋稍稍一侧灰白的眼皮落了又升,杂乱的羽毛在暮光下更显暗淡。 这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荒芜,破败。 “吱呀。” 倒塌了半边的院门被人熟练的推开来,乌鸦却不怕人,侧眼看着来人缓缓的走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 屋里光线有些昏暗,来人也不掌灯,只透过轮廓隐约的看得出来是个女子。 似乎很熟悉这里的摆设,女子看也没多看,脚步轻踩走到一处倒塌的书柜旁,长腿微屈,指尖拨开两块木板,一盏油灯便赫然出现了。 一番动作下来,竟没有掀起哪怕一丝丝的灰尘。 “咔嚓。” “轰隆隆……” 随着女子扭动灯台,后面的墙壁也在一阵颤动中缓缓的打开了。 一股像是铁锈般腐败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女子细眉微皱却没有犹豫,一脚踏了进去,转动墙后的另一个灯台,墙壁又是一阵颤动,片刻后便紧紧的闭上了。 女子缓步而入,相较于外面的杂乱,里面竟意外的整洁,但除了顶上有两个倾斜的通气口,整个房间再没了任何陈设,与其说是个密室,不如说是个石质的牢笼。 而牢笼最内侧的墙边,一个被铁链紧紧绑缚的女子身着破破烂烂到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里衣,缓缓抬起了头。 冷。 不同于十九的孤寂,也不同于杜青青的高傲,这个女子脸上是很单纯的漠然。 “你……亲自……来了。” 许是太久没有与人交流,她的话语有些生涩,声音也是沙哑的。 女子跪坐在地上,双手边的铁链很短,使她的双手一直处在吊挂着的状态。 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铺了一地,那难以想象的长度恐怕就算女子站起身来,秀发依旧会拖在地上。 铁链固定在墙上,不止绑缚着女子的手脚,就连纤细的脖颈处也有一根。 来人点亮火折子,就着昏暗的灯火这她才看到了女子身边的血迹,血迹蜿蜿蜒蜒,布满了大半个密室,而女子身上此时竟在反射着微弱的光亮,那是…… 断刃,锋利至极的断刃或横或立的,像是生长在女子的身躯上一般…… 腿上、脚上、手臂、肩头,最恐怖的是,一柄完整的长剑竟从她的丹田一贯而入。 常人莫说流血而亡了,光这长剑贯体的伤势就足以归西了。 来人却好似早已知情了,看到这番景象虽然皱了皱眉却并不惊讶,“常立雪,你真的做到了?” 这可怖的女子,竟是重霄七杰之一的常立雪! “老……东西的药……确……实神奇。” 来人闻言却并未接话,她心里很清楚,从清莲谷求来的药确实神奇,但并不足以支撑她三年来维持这个状态,难道这就是门主所说的忘却生死的天资? “是时候了。”不敢细想,来人退后两步,紧紧地盯着她,“门主要见你。” 刹那间,“叮叮叮叮叮。” 无形的剑气快到来人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那些精铁所制的链条便在一声声清脆的声音中被分割成了无数段。 那女子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而来人手上火折子上的火苗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她也终于第一次露出了讶异的神情,这等剑气……她只在门主身上感受到过…… “走……吧。” 试了几次,女子才颤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她身上的伤口又开始迸裂出鲜血,可她却好似浑不在意。 “你,就这样去?”来人的声音从来时的淡定变的略微颤抖。 女子闻言,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又扫视了眼自己的身体,手掌轻轻地一握。 忽的,一团暗色的光晕从她的丹田如萌芽般以一番复苏的姿态慢慢冒了出来,攀上了长剑,直到整把剑都变成了漆黑一片,这才开始扩散到其他伤口。 片刻后。 “嗤。”长剑离体的声音虽然不大,在这间密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女子腹部滴着血她却好似没看到一样,只盯着手中数息前还在她腹中的长剑。 周身的断刃也不知何时离开了身体,紧紧的镶在了石墙中。 “嗡。” 好似来自天地间的声音,来人再看向那长剑,眼角便抽搐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气,可以让一柄细剑顷刻间化为齑粉,连想在世间留下存在的痕迹都成了奢望…… 第一二五章 国民偶像 这之后平安无事的过了两天,期间林晨如约与朝天观的弟子们打了个照面,不过可惜的是吴有为好像被派去清剿个什么为非作歹的帮会了。 想想也是,整个武林也不能只靠捕快维护,这些名门正派也理所当然的该出些力。 这两天风平浪静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小霸王没来找酒楼的麻烦,一直莫名其妙的林千城也没再出现,多少让三人稍微安心了下来,刚来京都就遇到了许多事情,到底是有些疲惫的,现下可算是好好休整了一番。 “林大哥,我与你同去吧。”玉娘目光有些闪避的轻声道。 老道扯的谎她是不能去辩解什么的,不知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跟着去也好些,毕竟落芳府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不必了不必了,这点小事我去去就回。”林晨呵呵一笑,将兰花捧了起来。 这夜灵兰还真是个神奇的品种,白日与普通兰花无异,可一到晚上就会发出微弱的暗色荧光,幽静淡雅,好看极了。 “玉娘只是在房间里待的有些乏了……”理由总是好找的,林晨也一向很体贴。 “这样啊,那好吧。”林晨想了想便同意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整日在房间里也确实无聊,他转而又看向十九,“十九你且乖乖的待在这,切莫乱跑” 桌边的十九也没说什么,鼓着嘴巴随意的挥了挥手。 说起来像京都这等繁华之地,美味的吃食可是数不胜数,这两天可苦了十九了……每日从早吃到晚。 见她听到了自己的嘱咐,林晨也就没啥顾虑的了,领着玉娘向事先问好的落芳府走去…… …… 两人七拐八拐的,在差点迷了路的情况下,最终还是在玉娘‘无意’的指点下找到了目的地。 落芳府在京都也算是有名的府邸,毕竟小督国可是国民级别的偶像。 然而此时小督国失踪一事也只是寥寥几个人知道。 “让我进去!我是来找小督国谈论诗词的,上次诗会小督国对我莞尔一笑,显然就是对我发出了邀请,凭什么拦着我!” “你特么少放屁了,小督国出门在外都是轻纱拂面,她会对你这白痴笑,我立马一头撞死在这,侍女大人,还是让我进去,我是来找小督国品鉴花卉的。” “还搁这儿品鉴呢?你手里那是狗尾巴草,侍女大人,放我进去,我是极境高手,来应聘护院的。” “大兄弟,你会说话就去出书吧,在这扯什么蛋……” “你们这群臭男人哪懂小督国的寂寞,侍女姐姐,让我去为小督国排忧解难……” 优雅气派的府邸门口,一大群男男女女聚集在这里气势汹涌的想往里挤。 然而却被个清丽的侍女领着侍卫们无情的拦在了外面。 “我再说一遍,这几日小姐概不见客,多谢大家的好意,请回吧。” 小流儿,辛苦你了。 玉娘躲在人群后面歉意的看着那满脸黑线的侍女心下暗道。 “嚯,我还是小瞧了这小督国的人气,不过作为位高权重的大官之女,这些人不怕被拿去问罪?”林晨仰着脖子左看右看惊诧道。 玉娘还没说话,旁边一个举着手喊得嗓子都有些沙哑的哥们听他这么说,果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这位兄弟是第一次来吧。”说着瞥了瞥林晨手上的花,恍然的点了点头,“你这是走的品鉴套路。” 林晨扫了周围一眼,果然有好几个人都抱着盆花,最离谱的就是那个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的。 拱了拱手,“小弟的确是第一次来,还请兄台解惑。” 那人见林晨言语客气,也就点了点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督国公大人本就亲民,小督国就更是和善了,莫说问罪,之前她偶从府外回来,还会亲自收下我们的东西一一致谢,比我们那小村里的村长闺女还没架子。” 林晨见他手上提着只咯咯乱叫的老母鸡,心下也不禁有些感动,这小督国也太过得民心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感慨的看着府门,“我们感激于小督国十年前给我们的和平安定,喜欢小督国的为人和善,欣赏小督国的身姿气质,你别看他们闹得欢,这里的人感念小督国的好,决不会乱来的。” 他一番解释,林晨也知道了个大概,说到底除了明星效应外,最重要的还是小督国这个人值得尊重,这些人不会乱来,所以也没了问罪一说。 谢过那位老兄,林晨便拉着玉娘挤开人群走了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 到底是习武之人,力气较之常人怎么也要大一下,莽莽撞撞的就护着玉娘挤到了前排。 “挤什么挤!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里等着才抢到了这个位置,你特么这小子乱挤什么。” 到了前排,那狗尾巴草的小哥就有些不乐意了。 林晨忙拱了拱手,“老哥明鉴,小子这是跟落芳府约好了的。”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那人风尘仆仆的也不像是凑热闹的,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轻功飞过去了。 “哦。”狗尾巴草恍然的点了点头,“有正事你早说啊,快过来。” 说着,他转身分开身前的人群,把林晨让了过来。 林晨心下感动,就像他在现代经常听到的那句话,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正想着,狗尾巴草却是看着他挠了挠头。 “小兄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周围的人依旧有些嘈杂,狗尾巴草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两人耳中。 只见他话音刚落,便从怀里掏出个金锁,锁下面的三个小铃铛叮铃铃的响了响。 “我家娘子去年摔了一跤,险些一尸两命,多亏了小督国大人撞见请来清莲谷的神医救治,半年前小女平安降生,我去做了一对长命锁,一支给小女,另一支我想……” 话没说完,看了眼金锁再看了眼府门又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有些赧然,伸到一半的手犹犹豫豫的又将金锁紧紧握住,“算……算了,这等镀金之物,平白辱没了小督国的身份……” 然而还没等他将手缩回去,便被林晨一把拽住。 “我必将这长命锁亲手交给小督国,她也定然会很高兴的,兄台且放心吧。” 接过金锁,林晨将它踹到怀里肃然的冲他点了点头,如此淳朴的百姓,带着更加淳朴的谢意与尊敬,他又怎能不动容。 身后的玉娘则是温柔一笑眼角含泪,母女平安啊,真是,太好了…… 得到了肯定,狗尾巴草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狠狠地点了点头便领着两人走到第一排,“侍女大人,这个,这个人与落芳府有约的。” 小流儿听到大喊这才注意到这边的三人,缓步走了过来。 “何人有约?” 林晨忙道,“小人受朝天观主所托,送来兰花一盘。” 身后的玉娘心下焦急,约定是必然没有的,之前朝天观从来也没有送过任何的花卉给她。 正思虑着,那边的侍女听到朝天观三个字则是突然双目一凝,紧盯着林晨幽幽的开了口,“落芳府,等了公子许久了。” 不知怎的,林晨通体一寒打了个哆嗦,这侍女有些奇怪…… 玉娘则有些惊诧,小流儿,这是怎么了…… 第一二六章 博弈 上当了! 麻蛋,糟老头子坏得很。 拉着玉娘躲在一棵大树后,林晨脑海中闪过朝天观那老道和善的面庞心里直骂娘。 初进府邸他就感觉不对劲,作为小督国一个临时的落脚点,这里的守卫也太过森严了些。 不说暗处许多紧盯着两人的气息,单就连个扫地的家仆都有着让自己看不透的内力,这特么的就离谱! 等那侍女将自己两人引到个房间放下兰花,忽的就冲出一群人堵住了窄小的门口。 这里虽然陈设精致,但是窗户紧闭,空间狭小,两人一下子就成了瓮中之鳖。 原本看着娇俏的侍女也突然翻了脸,说什么朝天观主早早的就通风报信了,告诉他们这几天有人想假借道观的名号来这里暗刺小督国。 那小督国对寻常百姓都待之如亲人,何况这些家仆侍女?行刺小督国可是他们的大忌,也无怪乎他们那么生气…… 林晨一脸懵逼之际,玉娘也是云里雾里,那老道应当是对林大哥没有什么恶意的,但来这么一手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的。 “林大哥,别伤了他们,内间有窗户……” 没想玉娘为何对这里的摆设如此熟悉,耳边如兰的呼吸也没来得及心猿意马。 林晨听了这话脸上立马布满了黑线。 大姐,你能不能让他们别伤了我。 咽了口口水,林晨勉强一笑走上前道,“这位侍女姐姐,想来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跟朝天观那老头是熟人来的。” “有误会到大牢里去说吧!” 侍女面无表情的一挥手,身后的护卫就恶虎盯食般一步步压了上去。 “慢!”现下的情况看来他们也正在气头上不会听自己解释了,林晨变脸一般脸色忽的微沉了下来,肃穆的看着侍女护卫,“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侍女一愣,抬手制止护卫,盯着他冷冷道,“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林晨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正经道,“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动刀动枪的?其实不怕坦白说我是皇帝失踪数年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给我抓住他!” “慢慢慢……”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护卫们,林晨肝颤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极力的思索着引开他们注意力的方法。 按捺下心头的慌乱再一细看,这些人领头的是个侍女,而一般遇到这种大事,主人家是怎么都要过来亲自询问一趟的,这样的话他就只能赌一赌了。 “小督国……没有按时进京吧?” 此言一出,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能在落芳府做事的绝对都是督国公府里的亲信,所以主子失踪一事除了府里的下人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就连身后玉娘都惊诧的看向了他,生怕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你……” “我遇到了。”林晨认真的对侍女点了点头,“你家小姐。” 见他神色严肃,侍女一时间也没法看出他话里真假。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林晨信誓旦旦的盯着她,“你家小姐现在身处危险之中!” 此话一出,侍女可就慌了神了,小姐的安危在她看来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事,“你胡说!” “我胡说?我也不怕这里有奸细,就实话实说了吧,你家小姐叫我来此就是为了取调兵令。” 这当然是他胡说,这些手握兵权的官家最重视的就是此物,所以不知真假的情况下,那侍女是绝对不敢乱来的。 侍女却是神色一怔,调兵令的事除了自己这个心腹侍女,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为了保护那物,小姐特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首饰盒里,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毕竟那调兵令可是能调动整个…… “小姐在哪!” “你家小姐在……”林晨话说到一半,忽的仰头看向众人身后,“哎,你怎么回来了。” 然而倏然回头看的只有侍女一个。 “啪,嗒。” 牵着玉娘的手,林晨脚步轻踏一个闪身就到了内间,他不指望能骗到那些侍卫,那些人气息沉稳神色肃然,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英,但督国公府……是军队出身吧。 令行禁止,没有那侍女的命令,侍卫们第一时间就不会出手,虽然他们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但那几息的时间,就足以让两人跳窗逃离了。 当然,他要是知道自己误打误撞的说中了调兵令一事,恐怕就会就坡下驴继续装下去了。 “流儿大人,此人轻功极高,但府外已经布下了暗卫,想必他们还在府内逃窜。” 领头的护卫第一时间从窗口探出头查探道。 侍女流儿阴沉着脸看了看窗外,“叫上所有侍女仆人,给我搜!必须捉到这两个人!” 调兵令的事,绝不能让有心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那护卫一挥手,门口的众人就四散离开,各自运起轻功在落芳府内搜捕起来。 …… “快来人啊,那边树后有人影!” “嘁。” 林晨很庆幸发现他们的是个仆人并非那些护卫,否则两人还真不容易走脱。 “呼,林大哥,去那边的房间里避一避吧。” “嗯。” 玉娘随着他狂奔一阵已经有些力竭,林晨见她面色苍白,果断的将她横抱起来,内力运到脚下,几个闪身朝着玉娘手指的房间飞掠过去。 “到哪去了?!” “我刚才还看到的……” “不管了,你们几个跟我去左边,剩下的去右边。” “是。” 房间里的两人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了,这才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玉娘,躲在房间里到底不是个事……他们早晚会开始搜查房间的。” 林晨皱了皱眉,小声说道。 “这个房间……大概不会。”玉娘拍了拍胸脯,缓了口气回道。 “为啥?” “嗯……”玉娘心中蓦然一惊,片刻后又镇定道,“林大哥你且看,这房间的陈设淡雅细致,跟我们方才进去的截然不同,显然是府邸主人的房间,他们想必不会乱搜的。” 玉娘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听着倒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样就好,等他们懈怠了咱们再跑出去。”林晨点了点头,又疑惑的道,“只是这老道长把咱们骗来到底是为何?” 轻轻摇了摇头玉娘也是不得其解,虽然落芳府守卫森严,但他们做事一向是秉公办理的,像这样的事情只要真相大白了,对两人来说顶多就是受两天牢狱之罪。 “该不会是气恼我给他提的条件……” 林晨疑惑的话语还没说完,玉娘就否定道,“送花之事是在林大哥提条件之前的,也就是说,那老道看到你我三人的时候,就已经布好了今日之局。” 玉娘,目光闪烁,“换言之,那老道认得我们,并对我们三人有所企图,而且是不能当面坦言的企图。” 不得不说,玉娘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与真相了。 那老道是敌是友?林晨有些疑惑了,按理说以那老头的武力,无论想对自己三人做些什么都是可以强来的,何必又是送花又是当长老的,费了好一番功夫。 正思虑着,门外又有了动静。 两道急急忙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两人蓦然一惊,慌忙逃进了里间。 片刻后,“小小,你今日且在小姐房间看着,若发现有什么什么不寻常的,立马大喊一声,附近的侍卫大哥们自然会来。” 侍女流儿还是不放心小姐的闺房,找护卫来看守反而又暴露了调兵令的所在,那两人……最好不是冲着这物来的。 “是,流儿姐姐。” 话音一落,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眼见着那叫小小的侍女关上门朝里屋走来,玉娘有些急迫的看了林晨一眼。 可他也是心下焦急,这里屋相较于普通的房间也大不到哪去,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少之又少,要不,在那侍女出声之前把她敲晕? 想着,林晨又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那叫流儿的会不会重新到这来巡查,到时候发现小小晕了,两人不但行踪暴露,更是增加了两边的误会。 况且这女子在这也能很好的保护两人的行踪。 那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只是这里…… 林晨心中埋怨这房间的主人也不多弄些家具,整个房间弄的这么整洁做什么…… 耳边传来侍女靠近的脚步声,情势刻不容缓,急切间林晨又将这里扫视了一圈,咬了咬牙,在玉娘惊诧的目光中搂着她一个翻身,滚到了木床之下…… “唔,这里就是只能让流儿姐姐来打扫的房间呀。” 那侍女小声的惊呼了一声,好奇的打量了房间好一会,欢喜的坐在了中央的椅子上。 然而床下的两人此刻都没了关心别人的心思…… “呼,呼。” 床下的空间小极了,小到不敢擅动的两人的身体严丝合缝,方才奔跑所致的细汗也透过衣物流到了对方身上,小到两人鼻尖相对,互相呼吸着对方的呼吸…… 第一二七章 属性 胸口处起伏着一片柔嫩,但床下的空间实在太小了,甚至连让他跪伏起来的间隙都没有,此时玉娘那在林晨看来的优点反而有些累赘,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地有些不畅。 但这都不足以影响两人紧紧相连的的旖旎。 林晨自认是个有定力的人,况且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乱来,但凡发出一点声音也有可能会被侍女小小发现。 但谁让眼前这人是玉娘呢…… 颤抖的手指不自主的顺着香气缓缓而上,轻轻的抚弄玉娘的面颊,在她羞恼的神色中,锦丝面具被林晨揭了下来。 只这一摘,他的呼吸又粗重了起来整个人都呆住了,连手边的面具都忘了收起来。 埋眼看去,她如梅似雪的姣面上透出几许红晕,美轮美奂。 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不可能会看的厌,玉娘的面容说是世上最精致之物也不为过。 林晨在那徒自痴醉,可苦了他身下的玉娘,此时的她气喘的厉害,不只是因为撑着某个大男人,其实更多的是因为羞恼,她并不反感眼前这男子近距离的欣赏自己,他眼中露出的迷醉也令自己感到愉悦。 她气恼的是这人竟不分场合,无论是坐在不远处的侍女,还是这个房间,都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讨厌,她只觉得心脏快从胸中跳出来了。 轻轻的闭上了眼,尽管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很不合时宜。 她无法开口,更无力抵抗,但让她羞恼更甚的理由……是她隐隐的察觉到了内心深处的期待。 羞的是他的大胆,恼的是自己如此的离经叛道。 等林晨缓过神来,眼前的玉娘已经是双眸紧闭樱唇微张,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样了。 他缓缓的低头,两人的嘴唇将贴未贴之际,林晨微微一怔,狠狠的咬了咬舌尖,呼的抬起了身子。 如果条件允许,他会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 眼前的女子从小便是三从四德的教育,现在自己却要在这种情况下亲人家……色字头上一把刀,说到底原来自己也是个精虫上脑的混账吗? 看着玉娘微颤的睫毛下几滴清澈的泪珠,林晨心中越发的自责。 玉娘等了片刻,感受到林晨略微抬起身子的动作,预想中的粗糙触感并未落到唇上,她一方面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压下心头略微有些失落的情绪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她倾心的男子,而这个男子自责的表情深深地戳到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坦然些? 但自己真的有资格去坦白吗……如果自己不是这样的身体…… 自怨自艾的玉娘神情越发的泫然欲泣,看的林晨心都要碎了。 正要俯身在她耳边安慰几句,腹部忽的出现了一股疼痛的感觉。 林晨心下暗道不妙,两人腹间的应当是府门前那位兄弟的金锁,想是刚才起身,那金锁本就放的浅,顺势就从腰间滑落了出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觉连他一个男子都险些惊呼出来,更何况那里本就该是女子敏感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玉娘还没反应过来…… “嗯,唔……” 果然,玉娘的惊呼声在晚一秒就要从两人紧贴的唇瓣中脱漏出去了。 她水润的双眸睁的大大的,胸口的憋闷感与疼痛感加之林晨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一起冲击着着她的感官。 外面的时间悄悄流逝,小侍女坐在椅子上双脚擦着地面轻轻地踢着,一双大眼睛四处看着好奇又兴奋。 半晌…… 不要大叫。 嗯…… 两人一番眼神交流,最终达成了协议,林晨不舍微微起身,玉娘的纤手伸到两人腹部取出了金锁。 林晨心中愧疚,不敢看玉娘。 玉娘羞涩难当,不敢看林晨。 两人之前虽有过一次比这还深入的交流,但好歹是夜里不管看不看得清,起码环境要好得多,哪像现在,他们连对方的睫毛都能数的清。 平静下来的两人一个看向里侧,一个看向外边,都没了对视的勇气。 许久之后…… “呼哧,呼哧……” 外面的侍女传来了粗重又均匀的呼吸声。 “好像睡着了。”林晨在玉娘耳边悄声道,他浑身都有些僵硬,尤其是脖子,一直歪着看外面,这会转过来看着玉娘甚至都有些疼。 玉娘脸上依旧通红一片,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指了指外面。 林晨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活动着僵直的身体,缓缓的从床下钻了出来。 果然,那侍女正趴在中间的梨木桌上呼呼的睡的正香。 伸手将玉娘扶了出来,两人看着桌上的侍女都松了口气。 此时日暮将近,昏红的阳光从纸窗上透进来,屋里的光线也渐渐的暗了,玉娘满脸通红着,身躯有些意义不明的颤抖。 “她不会很快醒来吧?”林晨探了探头,有些担心的问道。 “短时间……不会。”玉娘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怪异。 她心里知道,小小一向如此,睡觉的时候很死,经常因为睡过头被小流儿责骂。 “呼,那就好。”林晨拍了拍胸口,他可不想继续回床底下了,密闭感很不舒服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忍得太辛苦。 “林大哥……”玉娘双手捻动着裙摆,低着姣面看不清表情,但她的声音却有些意义不明的颤抖,“玉娘,有些冷……” “哦。”林晨看了看窗外,恍然的脱下了外衫套在了玉娘身上,扶在她肩上的手却忽的被她反抓住了。 玉娘抬起头,目光迷离,“林大哥……玉娘,有些冷。” 林晨微微一怔,蓦然间又想到什么,看了看桌旁的侍女,又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玉娘,浑身一颤。 自己,这是打开了玉娘的什么奇怪开关吗? 恍惚间,玉娘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微微扬起玉靥,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透露了些什么。 林晨咬了咬牙,粗布外衫轻轻滑落,一双大手已经环住了她滑嫩的腰肢…… …… “咚。” 交流最终在玉娘坐到了梳妆台上,林晨不小心撞了上去后宣布告终。 两人心里齐齐一惊看向中间的桌子,见那侍女依旧睡的香甜,转过头来又是相视一笑,待注意到双方嘴边的银线又是齐齐的面色一红移开了目光…… 这一番转向属实可爱。 “咳,嗯,外面天快黑了,这个时候应该最适合逃走了。” 半晌,到底是作为男子的林晨先平静了下来。 “嗯……”玉娘大脑混乱到已经只知道随声附和,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将玉娘从梳妆台上抱了下来,又捡起了地上的外衫穿在身上,林晨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外室,将门打开一条缝偷偷的观察了起来。 屋里的玉娘缓过神来看到眼前的侍女,脸色又是突的一阵炸红,深吸了口气,这才缓缓的平静了下来,从床上取来了毯子盖在侍女身上,然后将郑重的拉开梳妆台的暗格,将金锁放了进去。 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了身形。 犹豫良久,还是走回去打开暗格,将某块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样子的牌子攥在了手中,又取出根簪子在梳妆台上刻了些什么,做完这些才整了整衣着走了出去。 “玉娘,快,附近好像有两个高手打起来了,府里的护卫都过去了,真是天助我也。”看着身后缓步而来的玉娘,林晨喜形于色道。 轻声应了句,冲着他温柔一笑,玉娘缓缓的将手递给了他…… …… “何人在此放肆,落芳府重地禁止动武!” 落芳府不远处,两个卓越的年轻人隔着屋顶相对而立。 侍卫们则在下面紧紧的盯着两人。 “师父所料果然不差,前辈,久仰了。” 两人正是轻纱遮面的十九与久候多时的吴有为。 对于吴有为来说,无关乎年龄,眼前这人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名震江湖的事迹,都足以让自己以前辈之称相敬。 只是他话音一落便紧了紧手中的剑,剑柄处也已经被汗水沾湿了,他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内力,但与她对立却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压迫感。 十九却并未理他,感官四下搜索,半晌,终于在远处看到了某个抱着玉娘乱逃乱窜下,机缘巧合逃出落芳府的身影。 “无聊。”淡淡的,转身就要离去。 “前辈!”吴有为挥剑大喝一声,咬了咬牙,“并非威胁,前辈佯装身份的目的晚辈不会深究,只希望讨教一招空明剑法!” 十九转过来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你怎知空明剑法。” 吴有为却没有回她,一向凛然正气沉稳淡定的他,浑身颤抖着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这人,竟真的会空明剑法! 朝天观几代人的夙愿,终于要在自己手中达成了吗! “请前辈不吝赐教!” “嗒。” 远处屋檐上的树枝忽的像是被什么牵引了一般出现在十九手中,她身旁的气流也逐渐的转动了起来,吹起的树叶沙子遮蔽了下面众侍卫的视线。 “只一招,莫再烦我。” 吴有为强压下心头的兴奋,将内力全部运转到了周身,这天下第一人的一招,不可能等闲视之。 “谢前辈。” 话音刚落,十九已经手提树枝,脚步轻踩飞身上前…… 她没用内力,但吴有为仍感觉一种无形的力量以全面碾压的气势朝自己扑来,慌忙的将内力化为罡气护住了全身,他竟生不出一丝还手的想法! “呼,刺啦。” 只是眨眼间,风沙退散。 下面的侍卫揉了揉眼睛在往上看去,屋顶上也只剩下双目圆睁的吴有为,以及他肩头衣衫中刺入的棕色树枝,那蒙面的女子早已飘然离去…… 第一二八章 委托 “师父,如何?” 朝天观中一处僻静之地,吴有为满头大汗的立身收起剑问道。 从傍晚到深夜,他已经无数次的重新演练脑海中那女子施展的那招剑技,可无论他如何模仿,总觉的气息紊乱有些不对。 他对面的老道则是罕见的正经,“空明剑法与紫苑山庄的拈花剑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都是重意不重技,你施展起来很别扭实属正常。” 说着,他抚了抚胡须眯着眼轻声感叹,“但既然那位武学宗师说了她会那便是会了,无论她是从哪得到的,凭着她旷古绝今的资质,学会了也并不奇怪。” 话语平平淡淡,只是他的手怎么看都有些激动的微微颤抖。 吴有为点了点头,“师父,那我们接下来……” “呵呵,你去给人当小弟吧。” “嗯……嗯?” …… “特么的糟老头子,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跟你没完!” “林长老,有话好说……” 第二天一大早,林晨便气冲冲的独自跑来了朝天观,拉起老道的衣襟就是一顿输出,旁边的吴有为则是有些无奈。 尽管林晨从这几天的相处中,心里也觉得老道大概是没有什么太大恶意的,但还是不敢带着两女一起来。 当然一个人来只是他自己以为的,某个女子以起夜为名远远的缀在他身后,甚至没有蓄意隐藏气息他都没发现。 除了林晨这个菜鸡外,感官稍敏感些的吴有为都已经大老远的看到了独立于树稍上的人了。 树枝随风而动,她也随着树枝上下飘动着,不是弱不禁风,而是她已经能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自然的状态。 老道当然是没有恶意的,他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将十九单独引出来,他本身对林晨这人还是很欣赏的,何况十九此时就在远处紧盯着三人。 “冷静……林小友你先冷静点听我说啊。” “哼,你最好能说出朵花来。” 林晨怒哼一声将老道放下,其实若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算了,那日险些让玉娘也陷入了困境着实让他有些生气。 老道整了整衣襟笑着眯起了眼睛,“小友你呀是有所不知,督国公府那批人讲道理的很,这世上也没几个比他们主子更正派的人了你们吃不了苦头的。” 确实没吃什么苦头,甚至还有点甜,林晨舔了舔嘴唇老脸一红。 想起昨天晚上回去后玉娘那娇羞的模样他就是一阵心痒痒,早上起来她视线也一直躲着自己,那个女人真是……太可爱了。 这么说来,自己是不是该感谢这老头? “咳,那你把我坑到落芳府到底是为何?” 老道当然不会实话实说的,尤其是知道了那人会空明剑法后,更加不敢违背她了。 “我就坦白说了吧,我很欣赏你。”老道看着他点了点头正经道,“年纪轻轻的,不但功力深厚而且德行高尚,最最重要的是你这少年品貌非凡潇洒俊朗,嗯,当真是少见呐。” “呵,不要以为随便吹捧几句我就会当没事发生过了。”林晨挑了挑眉头道。 这老头卑鄙归卑鄙,眼力还是不错的。 “呵呵,那是自然,你的智慧乃是老夫生平仅见。”老道认真的道,脸上没有丝毫撒谎后的羞愧感,顿了顿,这才拍了拍脑门恍然道,“试炼呀,没错,这是试炼!” 你特么的,是刚想到的借口吧! 林晨一脸的黑线,“所以?你为什么要给我试炼?” “当然是想收你为徒啊。”老道拍了拍他的肩膀满嘴跑火车道,“你如此资质才能,试问谁能不起爱才之心呢?” 见他暧昧的看着自己,林晨顿时打了个哆嗦拍开了他的手,这老头莫不是个玻璃?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两人也确实也只是有惊无险,看他一脸的尴尬歉意强行吹捧的样子林晨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算了算了,你拿个百八十本武功绝技出来我就原谅你了,哎,我还是太善良了。” “如此,老道我先谢过了。”其实他也捏了把汗,这林晨显然跟那位的关系匪浅,若真惹恼了他可就不好办了。 “作为赔礼。”老道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心疼的在滴血,但想起那位的剑技还是一狠心一咬牙递给林晨,“这粒反生丹,是前一任清莲谷主封炉前最后一批丹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师父……”见他拿出此物,一旁的吴有为也是一阵惊异,这粒反生丹可是师父与那些好友们吹嘘的资本。 然而林晨就不知道那么多了,此刻的他颇有些不淡定。 若说江湖上还有什么能跟绝世秘籍相比较的宝物,那肯定是这种神乎其神的丹药了。 目光闪烁着伸手拿向小盒子,半晌…… “观主,放手吧,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君子。” 林晨叹了口气一副淡然的姿态。 这老道一脸肉疼的攥着不放,更是坚定了他得到丹药的决心。 “哎。”叹了口气,老道最终还是松了手,“罢了罢了,只要你帮我做件事,这丹药便送给你了。” “什么事?”林晨接过小盒子看都没看果断的塞进了怀里,生怕老道反悔。 “京都远郊楚凉城附近有个白骨帮。”老道转过身去不愿再多看那小盒一眼,“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前些日子千城大人外出,神捕府便委托朝天观来办理此事。” “大佬,我虽然天纵之资,奈何学武时间尚短,恐怕不足以应付一个帮派……”林晨遗憾的道。 “无妨。”老道挥手打断,又转头看向吴有为,“有为,与长老同去,记住要搞好关系。” 说到最后那四个字时他似有什么深意的冲吴有为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朝天观中。 “有为遵命。” 吴有为对着老道的背影行了一礼,又转身冲着林晨一拱手,“也请林长老多多关照了。” “诶,有为兄何必如此拘谨,你我同辈而论,不必一口一个长老,太见外了。” 我的个乖乖,重霄七杰是个什么段位他最近也才了解过,那白骨帮听名字就是个弟弟帮会,还能有比吴有为更强的武者不成? “林……林兄。”吴有为有些犹豫的开了口,江湖中人对身份地位最是看重,这个林兄倒是奇怪…… “好说好说,这一路上也请有为多多关照了。” 既然放下了心,这种白拿好处的跑腿他自然而然的也就接受了。 两人合计了一番,便决定明日午时在京都城门处汇合。 互相道了个别,林晨便捧着怀里的小盒子乐呵呵的往回走去。 目送着他离开,吴有为浑身一颤,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直到林晨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那双眸子的主人这才从远处的树上飘然而至。 “云阳老道,滚出来。”淡淡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倏地由远而近,“哈哈,一别数年,宫主却似变了个人呐,老道有礼了。” 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朝天观主,原来这朝天观的观主道号云阳。 云阳老道恭敬的躬了躬身,他是从十年前的炼狱走出来的人,知道面前之人的武力,更清楚她的狠辣。 “我不想杀人,你在逼我?” 吴有为心里一跳,这位大爷也太直接了…… “凌宫主何出此言?” 十九却不说话,只淡然的盯着他,聪明人之间交流,不需要太多拐弯抹角。 “呼。” 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十九,云阳老道依旧是满满的心里阴影,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道,“林晨小友本性善良侠肝义胆,可惜实力低微江湖经验尚浅,老道我让他去楚凉城见识一番,也无不可吧?毕竟他可是我朝天观的长老。” 当初林晨以为自己当了长老占了便宜,殊不知云阳老道心里差点乐开了花。 “目的。” “空明剑法。”老道坦然的说道,“当然,我欣赏林晨小友也并非虚言。” 十九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她不懂为什么这人对那剑法如此执着。 “宫主不必多心,老道对林少侠绝无坏心思。”云阳正经的道。 话音刚落,十九人已经在数丈开外,在一眨眼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远远的,似是飘到耳边的缥缈声音缓缓响起,“我暂且信你。” 说来她与云阳也算是老相识了,只是第一次见面的景象不太和善就是了。 况且还有她在身边,想必这些人也不敢真的算计林晨……空明剑法啊,原来如此。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世上除了林晨和玉娘,已经少有能引起她兴趣的事了。 十九刚走,云阳老道便已经撑不住那副淡然的神情,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喘着粗气,“呼,这位煞星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恐惧。” “师父……前辈身上并没透出什么气势,害怕的……只是你吧?”吴有为依旧憨直的说着完全不给老道面子的话。 “去去去,小屁孩懂什么,你去问问十年前娥之墟演武的还活着的那批老鬼,除了真如海,谁能做到比我淡定的。” 这徒弟也太没眼力见了,云阳没好气的挥手打开吴有为正欲过来搀扶的手道。 半晌,他好似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抬头望着天空,“看来无论是怎样的女子,到底都能找到自己所爱之人啊……有为,与林晨搞好关系。” 原因他没细说,吴有为却能听得懂。 “林兄身上的气质有种让我感到非同寻常的舒适,并非有什么目的,有为也愿意结交。” “如此,甚好……” 第一二九章 楚凉酒肆 繁华的京都街道尽头是气派的城门,虽然都是来去匆匆的车马,但喧哗吵闹的热闹程度一点也不比街市差。 此时的城门旁伫立着四个男女。 “林大哥,一路上多加小心,莫要莽撞。” 忧心的看着牵马而立的林晨玉娘轻声叮嘱着。 昨天的事到最后她也没去解释什么,她不是好色的女子,林大哥清楚也就够了。 “嗯,我省的了。”林晨嘿嘿一笑拍了拍身旁的骏马,“实在不行我逃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嗯……”玉娘强忍着担心,攥着衣襟温柔一笑。 林晨忽的又想到什么,看向玉娘的身后,“哦对了,十九,我有些吃食藏在房间的枕头下面,你有空就拿去吃了吧,别坏了。” “早就吃了。”淡淡的走上前,十九忽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林晨好奇的接过带着些余温的书册不解的问道。 十九却没多解释,晃晃悠悠的转身便拉着依依不舍的玉娘往回走去,忽的,她的脚步顿了顿才缓缓的丢下一句,“护身符。” 昨夜连夜作画有些饿了,所以她决定去大吃一顿。 “林兄,该启程了。” 林晨盯着册子还徒自在懵逼的状态,前面的吴有为便走过来提醒了一句。 只是待他看到林晨手上册子第一页上舞剑的小人时就彻底愣住了。 看那剑招……分明就是那人昨日施展的空明剑法,那这整整的一册就是…… 那位前辈也未免太大意了吧,这等绝学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不得不说,吴有为心思到底是简单了些,既没有考虑十九为何在此时将剑谱交给林晨,也没有细想那句护身符的含义…… 当然十九也知道他们跟自己不同,是所谓的名门正派,无论多想要这本剑谱也不会明抢的,何况还有她在,所以才会明目张胆的将剑谱交给林晨。 “啊,哦。”不知道这本剑谱有多金贵,但既然是十九的心意,便足以成为林晨的宝贝。 他收起册子牵了马,冲着吴有为哈哈一笑,“有为,出发!” “是。”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吴有为拉着马跟了上去,恍惚间,他感觉这次行程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 楚凉城距京都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两人骑着朝天观提供的骏马一路紧赶慢赶的也花了两天时间才赶到。 越是庞杂宏大的势力,表面功夫上就会做的越漂亮,哪怕背地里无恶不作,明面上也要告诉别人自己是名门正派。 这样做一是不希望被其他门派围剿,二是无论如何也要给林千城几分面子的。 与之相反的,越是卑微的门派就越是大胆,因为无论是大门大派或者神捕府都不会有那个功夫注意到自己。 白骨帮在林晨想来就应该是这种不知死活的喽啰帮会。 “嗤~” 两人牵着马走在楚凉城内皆有些风尘仆仆,林晨的马打了个响鼻。 这里相较于京都可就要冷清多了,连守城门的卫兵都是一副懒懒散散打着呵欠快要睡着的模样,见两人背剑骑马而来也没多过问。 “林兄,接下来我们直接赶赴白骨帮总舵,早些剿灭了他们吧。” 这两天吴有为可是一刻也没松懈下来,林晨怀里的那本就算没有朝天观的游龙功相配也算得上是门顶级的剑法,若是被歹人夺取,后果不堪设想。 忧心着林晨,他自己却从来没想过要夺取什么,在他看来,再重要的东西,只要是别人的,自己都不应该去觊觎,或者……到时候去知会师父一声,让他老人家借来一览吧…… 如此想着,他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要剿灭白骨帮,早日回去。 “有为,做事不要如此鲁莽,松懈的开始便是生命的结束。”林晨沉着脸四下打量道。 吴有为听的不是很明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林兄有何高见?” “白骨帮,这等凶煞的名字一听就是极强的势力,万不可小视轻敌。” “林兄……这白骨帮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吴有为小心的提醒道。 林晨老脸一红,强自镇定的大喝道,“你太年轻了!有为,这世上隐士强者数不胜数,光是我知道的极境高手就有十几位之多,没有亲眼看见,你怎知这白骨帮里没个太上长老家族老祖之流?” 吴有为和他的马齐齐的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林晨,他是怎么都没想到林晨竟如此的见多识广,自己在师父身边那么久所知道的极境高手也就三人,这林兄修为如此低微却已经见过十余位……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惭愧之极,略一拱手,“林兄见多识广所言极是,有为全凭林兄做主。” “嗯。”林晨眯着眼点了点头,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你且记住了,今后再要是遇到这等情况,谋定而后动,先通过各种消息了解了对手做打算。” 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肆,“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 吴有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敬佩的道,“林兄高见,有为受教了。” “嗯……” 两人谈话间便牵着马向酒肆缓缓走去。 林晨走在前面,颇有深意的眯着眼盯着酒肆…… 实在不是他想装逼,而是……他特么的一整天没吃饭,人都要饿傻了…… …… 酒肆不同于酒楼,一般陈设都会比较老旧简单,也没有什么精致的菜肴。 如果说酒楼是专为富商官宦,或者偶尔想消费一下的百姓所造,那酒价低廉的酒肆就是武林人士的天堂了。 将马拴在酒肆外的马棚里,林晨掀开门帘一脚踏进去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市井气息,这种气息大概就叫做‘江湖’吧?他不由得心中暗想。 “奈奈的,翠香楼那些婆娘险些让老子****……” “前阵子易渊让人灭了你们知道吗?” “喂喂,听说前些日子九霄宫主一时手痒灭了乔家山庄……” 酒肆里的酒客五花八门,有的粗眉大眼穿着麻衣,有的身体精壮腰佩长剑。 林晨感官还算敏锐,各种各样的信息一时间便传到了他的耳中,当然其中的真假他也没法完全判断。 “客官几位?” 才不过发了一会呆,便有个看着颇为机灵的小二低眉顺眼的走上前招呼道,两人风尘仆仆一身朴素的也没见他有半点鄙夷的神情。 也是,像这种地方真有那喜欢狗眼看人低的小二怕是连一个月都活不过去的。 “两位。” “得嘞,两位爷这边请,里边亮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咯。” 两人跟着店小二穿过嘈杂的人群坐到一张桌前,林晨便迫不及待的点了几个小菜,四个馒头。 “林兄,怎么好像没人在讲白骨帮的事?”吴有为给林晨倒了杯茶悄声道。 “换你你也不会说啊。”林晨翻了个白眼端起茶抿了口,“他们敢议论九霄宫,是因为九霄宫就算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到这种较远小城来听是非。” “白骨帮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一会踹门进来个壮汉就是白骨帮的堂主之流的。” 吴有为仔细想想也点了点头,“林兄言之有理。” “二位客官,上小菜咯。” “有劳了。” 半晌,两人也吃了个大概。 周围人提供的信息林晨也都有认真的在筛选。 什么九霄宫的女子都是美女,常立雪很高冷,林千城胸很大,掌天教伊诗诗从来不穿内裤这种,他都一一记下了。 “林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何时才能听到有用的情报。” “嗝,嗯……”酒足饭饱了,也该办正事了。 忽的,“啪!” 吐出嘴里的骨头林晨佯装懊恼的狠狠一掌拍在桌上。 “嗨,兄弟,哥哥不忿哪,这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都让白骨帮抢了去,你我却白白奔波两日,那帮苟娘养的!” 此处本就拥挤狭小,林晨一声大喝简直是石破天惊。 周围本来聊得正欢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七分惊讶三分惧意的看着两人。 这年头……还有如此不知死活的少年。 “这位客官还请小声些。”还在招呼客人的小二到底是最机灵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赶忙凑到两人桌前悄声提醒道。 倒不是有多好心,只是若真让白骨帮找上门来,他自己也要跟着倒霉。 周围的酒客这才缓过神来,纷纷转过头装作没听到,额带细汗的继续谈论着之前的话题,只是言语中也少了许多惬意。 “哦?”林晨假作讶异的看了看他,“小二哥何出此言?我兄弟二人为家商户跑腿至此,钱还没捂热乎便被白骨帮抢了去,如今正在气头上,你却让我噤声?” “原来是远道至此的,难怪……”小二恍然的感慨了一句,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这才接着道,“客官有所不知,在楚凉城这三不管之地,白骨帮可是真正说一不二的地头蛇……” 林晨嘴角微微翘起,“愿闻其详。” 第一三零章 苏落 说是偏远小城,但也远没有达到荒凉的地步,两人从酒肆出来便将马寄存在了不远处的驿站中,随后晃晃悠悠的走在了大街上,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此处也应该是楚凉城最热闹的地方了。 林晨托着下巴思虑着对策,方才从小二那得来的情报还犹在耳边。 本来像楚凉这种小城,二流武者是不屑在此扎根的,可这白骨帮帮主石飞龙好好的鸡窝不落,偏偏要到蚂蚱堆里称王称霸,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尤其是前阵子他弟弟石飞虎也顺利的晋入了二流,白骨帮就越发的无法无天了,俨然一副楚凉城土皇帝的架势,除了不敢明面上直接跟城主做对,恐怕这里已是白骨帮的一言堂了。 “林兄,我们接下来去哪?” 有为的疑问将林晨思绪拉了回来。 “客栈。”他无奈的看了眼这死脑筋,“他们两个二流武者加之那许多杂鱼,想必你应付起来也不轻松,咱们日夜兼程的,暂且先休息一天。” 他只知道吴有为是一流高手,但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好。” 吴有为倒是没像之前那么焦急,虽然林晨武功不高,但在他看来绝对是那种见多识广的高人,所以他内心里也愿意遵从林晨的意见。 向旁边水果摊上的老板问了路,两人便想着客栈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他们便看到前面街道上一群人围成一团,人群时而发出惊呼或是惋惜声。 “这小姑娘真是可惜了……一副侠义心肠却碰到了李三这无赖。” “可不,这李三平日里仗着他兄长作威作福的,当真可恨。” “哎,说到底还不是这白骨帮太过于无法无天……” “嘘,兄台莫要再多说了……” 多管闲事的本性激的林晨眉头直跳。 “有为,去看看。” “是。” 林晨拨开人群,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耳边便传来一声娇喝。 “混蛋!我明明看到你偷了这位阿婆的钱袋!”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容姣好身着青色劲装的女子,扎着长长的单马尾,腰上配着一大块用白布缠绕着的木板状物体,正一脸恼怒的指着眼前的一个男子,而她身后则是个颤颤巍巍的布衫老太太。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今日这钱袋就是我拿了又如何?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子兄长就是白骨帮的堂主李二,想报官?要不要我带你去衙门?” 男子满脸不屑,手上捏着个破破旧旧的钱袋在她面前晃了晃,态度嚣张至极。 “你!” 那女子柳眉倒立气恼之极,右手按在腰间的‘木板’上正要上前,却被身后的佝偻着腰老婆子拉住了。 “小……小姑娘,算了吧,为了我这快入土老婆子不值当的……” 老人一看就是穷苦的人家,一脸的沧桑,手上遍布着伤口,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 “有为,怎么看。”林晨悄声问道。 吴有为一向正经的脸上此时竟然多了两分无奈,“林兄,咱们莫管这闲事了……” “为何?”这就让林晨有些好奇了,在他看来吴有为绝对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侠士才对,这样的不平事他应该是无论如何也要拔刀相助的。 “那女子……我认得。”吴有为嘴角微抽。 “哦?”林晨一下子来了兴致,“老相好?” “……”吴有为无语的抚了抚额头,“上次演武大会,我与她有过交手。” “哟,还是个少年俊杰?怪不得如此嫉恶如仇。”林晨恍然的点了点头道。 “炽阳堂,苏落。”皱着眉回忆了一会,吴有为勉强的道,“如果没有记错,应当是二流武者。” 话音刚落,场中的形势又有了变化。 只见苏落安抚下身后的老太,手拿白布‘木板’的柄上,冷然的盯着小偷,“我再问你一次,交不交出钱袋。” 这‘木板’据林晨目测得有个五尺长半尺宽,此时被一个纤弱的女子提在手中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有些不协调。 那小偷先是被苏落的气势一震,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就要交出钱袋,手伸到一半再一细看她那纤弱的身姿就是一阵恼羞成怒,“臭婊子,你莫要给脸不要脸,再如此胡搅蛮缠老子找人把你轮……” “嘭!” 污言秽语还没出口,他便如一支脱线的风筝般抛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弧形的血剑。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围观的人群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小偷的痛呼声也就格外的清晰起来了。 说来这情况在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 周围的人见她提起‘木板’都知道她要出手,这是意料之中的。 可谁也没想到她只轻轻的一挥,那‘木板’好似只是有气无力的打在小偷胸前就能有此等威力。 还好那小偷身后的人躲避的及时,不然恐怕是要殃及池鱼的。 “你,你这臭婊子竟敢打我!” 不得不说这个小偷有些蠢,此时还是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完全没想过女子这一手力道控制的有多精确。 慢一分速度太慢会被躲过,快一分力量太大则会让小偷身后的百姓来不及闪避。 还没等他放什么狠话出来,女子亭亭而立单手提着木板直指他的面门,“下一刀就不是拍胸口这么简单了。” 听她下意识将白布中的物件说了出来,林晨这才有些惊诧。 若这物件真是武器,女子举重若轻的样子再加之精准的力道掌控,也确实当是个高手了。 “你……”那小偷见她不像作假的样子,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接下来的话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这女子会武功,他此时也反应了过来,那木板看似不快不慢的,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及。 “交出钱袋。” 终于,小偷恨恨的咬了咬牙,将手中的钱袋扔了过去,“臭……小妮子,你最好明日能离开楚凉城,哼。” 在一阵欢呼中,小偷留下句狠话,夹着尾巴灰溜溜的挤开人群离开了。 “林兄,我们走吧。”见那女子满面微笑的将钱袋还给老太,吴有为拉了拉林晨慌忙道,他可不想惹苏落。 有猫腻。 林晨耸了耸鼻子,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俩人之间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着,他嘴角微微翘起,“有为,我们来楚凉城的目的是什么?” 周围的人群该赞的赞完了,该拍手的也拍完了,渐渐的便开始散开。 “自是剿灭白骨帮。”吴有为奇怪的回道,他不知道林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林晨缓缓点了点头,“那就对了,跟着这女子。” 吴有为一惊,慌忙问道:“为何?” “你没听见刚才那小偷说自己兄长是白骨帮的?这就是咱们的切入点了,走。”林晨白了他一眼。 “可……” “少废话,快跟上,那苏落要走远了。” “……” …… 远远的缀在苏落身后,既然知道这女子是个高手,这会自然就要更谨慎些。 苏落的步伐时快时慢,两人跟着她一路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直到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了,林晨眉头微皱,这才知道自己两人已经被她发现了。 果然,弯进一条人迹罕至的胡同,苏落已经远远的背对着他们停下了脚步。 “你们就是那个什么白骨帮的李二?”清丽的声音有些不屑。 得,这姐们还给正误会了。 林晨露出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抱拳道,“这位姑娘误会了,我俩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来的。” “哦?” 苏落闻言疑惑的转过了头,然而下一秒…… “轰!”“唰!” 炽热的真气从林晨的脸庞划过,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有为拉起衣领扔到了一旁。 等他回过神来再一看,两人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被一道刀气斩裂数丈,地上的裂缝甚至还冒着烧焦味的热气。 难以想象刚才要不是吴有为反应及时,两人此刻会是什么下场。 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林晨抬眼开口道,“喂喂,姑娘,我都说了是误会啊。” 对面的苏落却是理都不理他,双眸直勾勾的看着有为,手提着一把黑色的长刀,眼中似是有团火焰喷射出来,“吴,有,为!”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了眼身旁的有为,这哥们……对人家做了什么?这特么看着像是杀父之仇啊。 “苏姑娘,你我之间应当并无恩怨吧?”吴有为也是一脸的无奈。 “并无恩怨?”苏落嘴上轻轻念着,周身红色的光晕却是越发浓密,“吴有为,你将我保留了二十几年的东西尽皆碾碎,以为随便两句话就可以息事宁人?我现在巴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什么情况!这是个什么信息量!林晨人都傻了。 看着她的神情,他毫不怀疑她话的真假性。 “有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如何你也该负责的吧?”林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责怪道。 “林兄……这……我也是奉师门之命,伤了苏姑娘确是我不对,但当时我也已经道过歉了。”吴有为一脸正经的看了看他道。 这种事情是道歉能解决的吗?等下,师门之命?那老头原来这么无耻的吗? 他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这朝天观莫不是什么采花门派吧? 还没等他说什么,吴有为一句话便将他雷了个外焦里嫩。 “况且,她兄长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啊。” 林晨双目圆睁,目光也从有为的脸上慢慢的往下看去…… 第一三一章 交朋友 所谓戴着黄色的眼镜,所以看东西才都是黄色的。 尴尬的看着身前两个对峙的人,林晨心中颇有些惭愧。 通过之后两人的谈话他才知道,几年前的演武大会正是有为击败了苏落,而后他又被其兄长苏迁击败。 至于那二十多年的东西,大概就是尊严骄傲之类的东西吧…… 但这姑娘说话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林晨撇了撇嘴,心下暗暗吐槽。 “吴有为,你为何不拔剑!混蛋!你又小瞧我了!”苏落皱着鼻子龇着牙娇声道,模样有些可爱。 像吴有为这种正义的愣头青会看不起别人,林晨是不信的。 看着身旁一脸无奈的有为,原因他也就猜了个大概。 有为比苏落强,而他本人又是个心存善意的侠士,既然明知对面会输,比武这种事自然是不会下重手的。 而苏落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以为吴有为看不起她的吧。 可怕的自尊心…… 想着,林晨走上前开口道,“喂喂,苏姑娘,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我们这可是为了保护你才来的,你们炽阳堂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拿门派的名声压她,这是他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了。 “呵,本小姐用得着你们保护?”话是这么说,苏落的语气还是稍稍的松懈了下来,“那些个腌臜贼人,本小姐一只手就能解决他们。” 这话林晨是不怀疑的,作为一个二流高手若是让一群混混伤着了,那才叫神奇。 当然,听苏落如此说他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只要还能交流,自己调停一下两边也不至于打起来。 然而他正要开口,吴有为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确实如此,苏小姐手中的辟火刀可是炽阳堂少堂主的象征,只是这苏老堂主竟未将它传给令兄……” “……” 麻蛋,你是个憨批嘛你!精准踩雷? 林晨瞪大了双眼看着旁边吴有为人都傻住了,拳头握了又握,巴不得给他那棱角分明满是疑惑的脸上来上一拳。 果然,苏落大小姐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只是语气有些不太妙,“吴有为,拔剑吧,今日你我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我%¥%#¥…… 默默的吐了句脏话,林晨嘴角微微抽搐着,“苏小姐,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落却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握刀的手,遥遥的对准了两人…… 娘的,怎么把本帅哥也算了上。 吴有为大概是不会拔剑的,他这种人宁愿挨打也不会去欺负弱者,但自己是无辜的啊! 林晨气得直咬牙,额头也渐渐铺上了一层细汗。 两边的气氛逐渐凝滞,苏落黑着脸有为抚着额…… 忽的。 “啊!我死了!” 略显浮夸的惨叫毫无预兆响起,两人齐齐一怔,转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林兄,你怎么了林兄!” 有为转身猛然扶起将倾未倾的林晨,焦急的问道。 “有为,我……我大概是不行了,你们安心解决你们的恩怨吧,不要……不要管我了,医馆什么的我也根本不想去,就让我……咳自生自灭吧。”林晨迷茫的仰着头,仿佛是弥留之际,一副舍生取义的模样,说完就眼底翻白晕了过去。 “林兄,你在胡说什么!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馆!” 林晨的演技实在不行,虽然远说不上拙劣,但明眼人是不会上当的。 然而吴有为显然是不在此列的,再加上实在是担忧他,有为也就没想那么多,背上他就要往外跑。 “慢着!” 阻拦他们的当然是苏落。 吴有为忧心林晨,也没了那般和气淡定,背着林晨冷冷的抬眼看她,“不论吴某的私人感情,林兄的性命可是关系到整个武林,苏姑娘若是再胡搅蛮缠,就不要怪我了!” 他比苏落强,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朝天观跟炽阳堂比起来却似云泥之别,有为能为了林晨如此,却让林晨感动许久。 当然吴有为也有自己的考量。 那位凌宫主将那样宝贵的剑谱交给林晨,足见林晨在凌宫主心中的地位,如果他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位发起火来谁也没法承受,说不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如果告诉他空明剑法在十九那也只是低级货色,不知道他世界观会不会瞬间崩塌。 然而令有为意外的是,苏落竟收起了架势。 “我知道哪有医馆,跟我来。” 酥了也不怪他言重,抿了抿嘴唇紧走几步拾起地上的白布缠住刀身便向着胡同外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呼了口气回头看着有为,“别愣着了,人命关天。” 一声轻柔的呼唤这才叫醒了怔住的吴有为,“谢……谢过苏姑娘了。” “不必谢我。”苏落转过了身,“保护弱小也是我苏落的信条。” 这苏落到底也是个善良的姑娘啊,只是这弱小是个什么意思? 林晨心中疑惑地思虑着,身子一轻,三人便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 此时此刻,京都桃香居内的天香间。 玉娘慵懒的依靠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纤指轻轻的抚弄着一支梅花簪子,目光也渐渐变的迷离。 距离林晨前往楚凉城已经有两天了,两天前与林晨的旖旎交流却不停的在玉娘脑海中浮现,她的面上有时羞涩,有时甜蜜,有时怅惘,不知为何她的情感总是很复杂。 “当当当。”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却没打断十九吃着小食的嘴巴。 收起簪子起身开门,门外的赫然是桃香居的侍女。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那侍女便已经慌慌张张的开了口。 “两位小姐,掌柜的派小奴来知会两位一声,说是……千万莫要下楼。” 话音一落,玉娘好看的细眉便微微皱了起来…… …… 桃香居大堂里。 “掌柜的,本少爷不过是想交个朋友罢了,将那一男两女叫出来不算过分吧?” 坐在大堂里的正是与林晨等人有过一次小冲突的张裘。 这几天他真是憋坏了,想找回场子吧偏偏那天在场的他一个都惹不起,思来想去这阵子临渊门那边好似忙的厉害,自己找那小子的茬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人包场,此时酒楼里人声鼎沸,掌柜的就更不敢轻易招惹这货了,他忙弯腰赔笑道,“张少爷就别为难小的了,那三位今日确实都外出游览了。” “你把我当傻子是吧?”张裘说着,啪的一声拍案而起,不屑瞥了他一眼道,“今日你若不把他们叫出来,我便砸了你这桃香居。” 周围本来言谈正欢的食客也都惊讶的看了过来,待看清是张裘后一个个便低下了头……这小霸王可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周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掌柜的也是冷汗直流,正不知所措之际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便从楼上清晰的传了过来。 “张少爷又何必为难掌柜的。” 女子的声音如清泉潺潺般婉转动听,楼下的食客们尽皆转头看了过去。 来人自然是闻讯而来的玉娘了。 张裘见她下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呵呵,你倒是胆大,掌柜的没你事了,下去吧。” “这……” “嗯?” “是……小的告退。” 掌柜的也是颇为无奈,自己已经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那两个女子不要出来了,可她…… 他转头看向玉娘,却见玉娘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霎时间,他便觉得自己确实是多管闲事了,这女子必然可以将眼前的事处理好。 这等雍容尔雅,波澜不惊的气质气势,他只有在那些久经官场的人身上感受到过,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直到绕到了柜台之后他也没能想的清楚。 “不知张少爷寻我等所为何事?”不卑不亢又充满知性。 张裘看着她阴恻恻的一笑接着开口道,“倒也没什么别的,本少爷见你们几个挺有几分意思,想和你们交个朋友。” 第一三二章 骄纵的公主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无畏,但最怕的也偏偏就是自己无法掌握的未知,而玉娘深知这一点。 “您说笑了,小小太尉之子,有什么资格与我家公子交朋友?!” 平淡的,像是在说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前半句还用着尊称,后面就直接小小太尉之子了,然而她整句话却没有一点感情的波动,好像它们并不矛盾似得。 此言一出,不止是在场的食客,就连张裘都愣住了,一时间竟忘了反驳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一股无名之火突的就窜了上来,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口出狂言,辱及人臣罪该问斩!” “放肆!我临渊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玉娘衣袖狠狠地一甩,冷冷的盯着张裘,“张少爷莫不是真以为随便来个人都能拿到门主的佩剑吧?” 两人的呼喊把酒楼外的护卫也惊动了,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护在张裘身前。 玉娘则好像没看到一样,依旧是亭亭而立底气十足的样子,她刚才那声娇喝也着实镇住了张裘,一时间他也拿不准林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若说他身份尊贵吧,他们这行人却总是很低调,他言谈举止间也没什么威严。 要说他是个蝼蚁,那柄翎羽剑连牛井都要尊着,况且眼前这女子气势逼人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哪怕是自己见惯了达官贵人也少有几个能与她一较长短的。 但就这么放过他们,莫说之前的气一直憋在心里,就眼前的形势他也下不来台! “哼,故弄玄虚,就你们几人的穿着打扮,能是什么身份尊贵之人?” 玉娘却不惊慌,平静的撇了撇娇唇,“张少爷这等卑微的人物还不配知道我家公子身份。” “你!来人,给我拿下她!”张裘气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地位了,抬手就要让手下制住玉娘。 “慢。” 那些护卫正要上前,听到玉娘的声音却是一怔,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旁边的张裘也先是一愣,接着斜眼一笑,“怎么,怕了?” 玉娘则漠然道,“张少爷以何名义拿我?” “自然是……本少爷想拿就拿了!” “看来这天明王法对张少爷是无用的?” “这……” 张裘还没傻到当众说些忤逆犯上的话。 “呵呵。”玉娘明明个子不高,却好似在俯视着他们,“张少爷没有理由,那便由我来说吧。” 说着,她略一欠身,眉眼含笑扫过酒楼里的食客们。 “便请各位在场的朋友做个见证,我临渊门与张少爷此后之事皆属个人恩怨,不涉及朝政无关乎武林,是生是死绝无怨言。” 食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她便转头看向张裘,“好了张少爷,张府有两处地牢,你打算带我去哪个?” 话音刚落张裘心中就是一突,私设地牢乃是大罪,然而像他们家这种位高权重的重臣设个地牢谁也不敢去深究,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他家有地牢……这女子不但知道,甚至连数量都一清二楚。 不说思维混乱的张裘,在场的人也都炸开了锅了。 “这女子不怕死的吗?竟敢招惹张太尉?话说这临渊门是……” “嘘!你特么瞎说话想害死我不成,临渊门可是连朝廷都忌惮的江湖势力,这女子一看就是其中的大人物,岂是你我能随意评论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这张裘仗着张太尉横行霸道的,这回踢了连他父亲都惹不起的钢板,看他如何收场。” “……” 见周围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张裘可是真的有点慌了。 眼前的女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模样,最后甚至连王法这等最后保障都摒弃了,一副临渊门定会为她出头的样子…… 莫非,莫非他们真是什么临渊门的重要人物…… “全,全都给我住嘴!” 食客们的言语似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裘心里发虚慌乱的大喊,额头上的汗也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正在此时,门外却忽的响起一道娇俏的女声,打断了僵持的气氛。 “哟,这里好热闹啊。”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转头看去,片刻后又纷纷收回了目光,除了玉娘和张裘两人。 只不过一个见到来人眯着眼满脸笑意,一个是如释重负长吁了口气。 “呼,莲婷,是你啊。” 来的竟是当朝莲婷公主。 一般来说,这等尊贵身份的人是不会到民间的酒楼来的,然而莲婷公主绝对是个意外。 在场所有人也对她的到来似是见怪不怪。 “怎的,张裘,你也来这吃酒?” 颜莲婷此时是一身锦衣的男装扮相,很是有两分潇洒俊逸,若是不认识她的定会把她当成是谁家的贵公子哥,就好像林晨初见时那样。 然而这是在京都,她实在是太出名了…… 众人见她浑身泛着贵气,领着侍女缓步走了过来,尽皆移开了目光,生怕一个不小心招惹了她。 “咳,我知道你最喜欢江湖之事,前日遇到两个临渊门的人士便打算与他们交个朋友引荐与你,但他们好像有些误会。” 张裘斜眼看向玉娘,这莲婷公主的出现恰巧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既找到了台阶下,又将问题抛给了她,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心中笃定颜莲婷这个草包必然会上当。 果然,莲婷一听是临渊门的人,眼睛放光道,“在哪在哪,快叫我认识认识。” 玉娘见她演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既然效果达到了,玉娘也就不想在与这个纨绔公子多做纠缠,他想要个台阶罢了,自己便顺着莲婷的意思给他就是了。 “哦,原来张少爷要拿我竟是误会,倒是小女子失礼了。” “无妨无妨,莲婷公主最喜欢江湖之事,你们不妨坐下详谈,或许能成为知交好友也说不定呢,本少……张某就先告辞了。”张裘摆了摆手,一副欣然接受又宽宏大量的模样。 “哦,这位就是临渊门的高人。”莲婷似是此时才发现玉娘一般,好奇的抬眼看了过去,“不……不知姑娘可否与莲婷找个包厢坐下畅聊一番。” 在外人看来,这莲婷公主可是又找到了个新玩具。 然而玉娘眼里的莲婷,激动的脖颈通红,眼中的波澜似要弥漫而出,偏偏脸上还要强忍着,装作只是感兴趣的模样,那言语中细微的颤抖,也只有她能感觉到。 “还未请教?”玉娘眼露柔情的问道。 “小女子师承踏叶飞虹,当然,另一个身份想必姑娘也有所耳闻了?” 莲婷下巴微微抬起,骄纵蛮横,仗势压人的气势便做的十足。 但这些到了玉娘眼里,却只剩下心疼。 “如此……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掌柜的,楼上排个雅间,姑娘,请。”莲婷发带一甩略一拱手,语气已经逐渐趋于平稳,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些别的什么,身在皇家,露了底,就要死。 “公主请。”玉娘欠身行礼。 两人便携着侍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楼上走去。 “少爷……我们。”见她们离去,张裘身前的护卫小心的问道。 “啪。” 迎接他的便是一个十足用力的耳光。 “滚,没用的东西,丢尽了我的脸。” 这是泄愤,所有人都知道,护卫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张裘阴沉的抬眼再看了看两女消失的楼梯,怒哼了一声,恨恨的挥了挥衣袖大步走了出去。 身后的护卫们也跟在他身后紧步离开。 …… 半晌,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酒楼才逐渐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第一三三章 看破红尘?渴望知己! “父皇,儿臣也不知怎的,这功课确实被人损毁了。” 啊,好无聊。 “父皇明鉴,此事绝非伯志所为!”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年幼的莲婷恭敬的站在一边,低垂着眼睑,时而抬起头无甚感情的看着两个在皇帝面前争的面红耳赤的……所谓兄长。 浅显易懂的明争暗夺,粗劣幼稚的阴谋诡计,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无趣。 自几年前从被送进宫里,莲婷越发觉得百无聊赖。 她父亲虽是皇亲却空有名位并无实权,母亲更是个被酒后乱性后随意抛弃的侍女罢了。 从小她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就连那些下人都可以明里暗里随意的欺负她,冷言冷语白眼相待,她不知承受了多少,活像个被买回来的丫头。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生来如此,还是这些经历所致,早慧,已经远远不足以形容她了。 周围的种种似乎都只是在她的冷眼旁观里,而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主宰这一切…… 但谁让她慵懒,洗衣做饭远比读书刺绣要来的有趣的多。 然而,皇帝的一道圣旨却轻易的改变了这一切。 接着,她就在睡梦中被人抬到了宫中…… 昨日还是逆来顺受的丫头片子,只一天的功夫就成了天子之女,荣华富贵万千宠爱。 当然,这在她看来,还不如每天打打水砍砍柴,尤其是这些个每天在皇帝身旁不断演戏的小丑,更是让她直欲作呕。 只是她一向低调不作为,不表态,不战队。 那些人也只会觉得她怯懦软弱,不足为虑。 “哦?这倒让朕有些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还有谁会明白? 装的还挺像,老皇帝的演技一向让她佩服,然而当她抬眼看向皇帝时,却发现他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莲婷心中一滞,赶忙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老皇帝却是慈笑的看着身旁的那两人,刚才的眼神都像是她的错觉。 是错觉吗? 这个让自己叫父皇的人是莲婷唯一看不透的存在,隐藏的太深太过于神秘,以至于她一度认为这人真的只是个平庸的帝王。 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又一次次的让她放弃了这种无知的想法…… 事情很快会结束,老皇帝的做法有时是一人一棒,有时是一人一枣,俨然一副公正严明的严父形象。 但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皇权,名利不过是一些杂物罢了。 之后的日子,学琴学画,刺绣女红,她厌恶这一切,却又懒得反抗。 直到那一年……她遇到了她…… “你为何游离在世间?你应当找到自己珍视之物,如此,才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今日是花朝节,她好不容易能从宫里出来游玩,美丽的花卉,热闹的人群,她却依然觉得与这世间的喧嚣格格不入,在与下人失散后百无聊赖的她走到了一处不知名的花园中。 眼前是个身着淡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身上有着不知名的花香……比她手上的花还要香上百倍,千倍。 这人……是之前主持花朝节的女孩,好漂亮……好通透的眼睛。 只被她看一眼,莲婷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在她面前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切的自卑自傲,似乎都暴露在了那双比水还温柔的双眼下。 “与……与你无关。”嘴上说着,莲婷却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倒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了距离,“别装作很懂我的样子。” “很懂哟。”女孩将鬓角的秀发撩起,“因为玉娘一眼就看出来,你与我,同样的孤独。” 说着,她将手中不知何时所摘的莲花送给了莲婷。 莲婷顺着花朵再往上看,那个比春风还温暖的笑容,便烙印在了她的心里,久久无法抹去…… …… “莲婷?莲婷?” “哦,嗯,玉姐姐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走神。” 回过神来,莲婷皱了皱鼻子俏皮道,俊生生的模样属实可爱。 “你啊……”玉娘莞尔一笑。 “对了玉姐姐,之前咱们说到哪了?” 两人在桌子前相对而坐,包厢里没了外人,门口也有侍女守着,莲婷便没了装模作样的理由。 只有在玉娘的面前,莲婷才会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不需要防备,不需要算计。 玉娘心疼的看了看她,莲婷本该是个如此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然而在所有人眼里,她还是那个纨绔骄纵,痴迷小督国的无知公主。 装傻这种事情,最容易让人信服的便是半真半假…… 这几日想见玉娘的愿望就好像一只蝴蝶,轻飘飘的落在了莲婷的心上,那种飘飘忽忽又瘙痒难耐的感觉,着实让她难受坏了。 直到今日梅香来禀告了张裘的去向,莲婷这才在忧心的驱使下,假作偶遇的来到了桃香居。 “你问我可还记得当年皇上收养皇子公主之事……”说起这个,玉娘也是有些疑惑,当年这事可谓是举国轰动,但事后相关之人竟无一例外的悄悄消失了。 “嗯。”莲婷点了点头,“当年的内阁大臣一一上奏,以皇上无后社稷不稳为由,要求皇上大肆选妃广纳后宫,留有子嗣。” “确实如此,明里忧国忧民,暗里各个重臣都已经备好了自家的棋子,想在皇帝后宫里争得一席之地。”玉娘温言细语神色平常,仿佛这些关乎国运的明争暗夺都与自己毫无干系。 “我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当年的十数人……”莲婷说道此处顿了一顿,抿了抿嘴唇,“有三人,是老皇帝特意指名的,而那三人被选上前甚至被毫无痕迹的观察了三年……” “何人……”这话一出,玉娘也不得不面露两分惊异,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莲婷道,“大皇子,三皇子,以及……” “你……” “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脸上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一个轻松写意,一个忧心忡忡。 玉娘当然不是胡乱猜测,几个皇子公主中,只有大皇子与三皇子有着一争皇位的资格,其他皇子无论是无意还是无力,皆是平平无奇,唯有莲婷……若几位皇子公主都事先在老皇帝的掌控下,三个特殊之人,怎么也会有莲婷这个天赋异禀的阴谋家在。 “莲婷!” “玉姐姐不必忧心。”莲婷呵呵一笑,“事情也未必就如你我想象的那般不堪。” 玉娘却没法只因她的一番话就放下心来,“莲婷,你可知道,也许事情比你我想象的更加不堪。” “皇帝对大皇子三皇子的性情知根知底,这些年两人的争斗与部署也应当心中有数多有干涉,然而对你却反而不管不顾……最坏的情况,你们的一切安排都在他的预知中……” “嘿嘿,玉姐姐你知道我那父皇的本性,越是看好的人就越是被隐藏,对我如此无视,说不定他会把这锦绣江山交给我呢。” 玉娘愁眉微皱,细嫩的手微微握起,“若真如你想到的这一步……他必然已经有了掣肘你的手段,他的心中也定然已经有了想要将这天明交付之人,而你……” “棋子?童养媳?”莲婷无所谓的一笑,半晌,却是轻轻的拉住了玉娘的手,“他若真的将这天明交给我,这一切也定不会如他所愿!” 她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信心满满,玉娘却依然无法宽心,“莲婷……” “好了玉姐姐,时候不早了,我若再不离开,恐怕会惹人猜忌,等……等花朝节,我定会再来的。” 说完,冲着玉娘俏皮的一笑,也不等她反应便大步走了出去,徒留下玉娘坐在原地,目露忧虑轻轻的咬着嘴唇。 …… 另一边,气冲冲的走出酒楼,张裘便朝着销魂之所走去,想着发泄一番,对跟上来的护卫一顿训斥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哼,一群废物。” 怒气攻心,却忘了自己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只一个拐角,便被一群大白天蒙着面的人堵住了去路。 “尔等是何人?!胆敢在此放肆,可知我是……”哪怕这种情况,他也不慌,毕竟是天子脚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便已经被一条麻袋套住了。 “公主有令,狠狠的打。” “是。” 在一群人的应声中,呜咽不清的张裘便被拖走了。 见手下行动,开口之人皱着眉摇了摇头,足尖一点,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原地,若是有那一流高手在此,定会一眼看出这出类拔萃的腿脚功夫正是那踏叶飞虹…… 第一三四章 乱局伊始 初生的阳光温暖和煦。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尖细的声音在金銮殿里高昂的大喊了一声。 老皇帝玩味的扫了一眼殿中恭恭敬敬的大臣,没有如往常一般叫内务总管早早退朝,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他身边的大太监没有皇帝的示意也不敢草草将早朝结束,大臣们就在这难言的沉寂中面面相窥了起来,皇上莫非是有什么指示? 然而无论他们有多疑惑也是绝对不敢开口去问的。 半晌,皇帝好像是终于有些等的不耐烦了,轻笑一声,“唔,看来天下太平,众爱卿也无本可奏了,刘忠。” 旁边的大太监收到指示谦卑的行了一礼,抬头正欲大喊,“退……” “臣,有本要奏。” 倏地,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左侧第三个位置侧步走了出来,弯腰低着头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似是终于等来了乐子,老皇帝笑的眯起了眼睛,“刘忠,将奏本呈上来。” 等奏本递到了皇帝手中,下面的那个大臣也终于开了口。 “微臣有一逆子张裘,平日里本本分分与人为善,昨日却无故遭人毒打。” 这人竟是位高权重的太仆寺卿,张连义张太尉。 “哦?竟有此事?”老皇帝看向他面露了两分惊异,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以张连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有人敢招惹,“不过张爱卿啊,这事你难道不该去找京都府尹吗?怎的闹到朕这来了?” “若不是行凶之人身份特殊,微臣也不敢惊动皇上圣驾,请皇上明鉴。”张连义再行一礼道。 “哦?何人?”老皇帝好奇的问道。 “那人正是皇上钦点的当朝莲婷公主,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哇!”张连义言之凿凿,语气也是多了几分悲痛几分无奈。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同僚们皆转头用一种怜悯的神情看着他,显然,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 “咳。”老皇帝闻言眉头一跳,打开一半的奏本也悄然合上,假意咳了声抚了抚额头无奈的开口道,“刘忠,去宣莲婷过来。” “宣,莲婷公主,晋见……” “宣……” 一层层的传递,稍时,莲婷公主也出现在了金銮殿里。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寿无疆,嘻嘻。” 莲婷信步而来,嬉笑着跪在下面,她身边的大臣们却不自觉的离她远了一些。 老皇帝见她如此却是开怀一笑,紧接着假作正经道,“莲婷,朝堂重地不得胡闹。” “哦……”莲婷听着却是一副完全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你呀你呀。”老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张太尉指认你失手打了张裘,可有此事?” 这话一出堂下众臣心里就打了个突,这皇上开口便是失手,很显然就是想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来皇上平日里虽然不待见莲婷公主,可在心中还是有几分宠爱的。 他们对这皇室中复杂的形势又多了两分辨认。 “嗯,是我找人打的。”莲婷倒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哼,谁让那张裘骗我说碰到了什么武林高人,儿臣与其相聊几句才发现不过是来京都游玩的普通人罢了。” 她说的时间点有所偏差,张裘被暴打的时候她分明手中握着自己心心念念的软荑,讲着只有自己知道意思的誓言。 当然,并没有人会去详细追究这几分几刻的偏差。 “胡闹!成何体统!”老皇帝似是有些气恼大喝道,“你竟为了这点小事,殴打朝中重臣之子?!” “儿臣……儿臣……”莲婷吃了这一记大喝愣了一愣,接着就捻起衣袖抹了抹眼角似有似无的泪花,“谁让他对三哥不敬嘛,儿臣就是看不惯!” 哗…… 一石激起千层浪,莲婷公主平日里就胡闹惯了,再加上她本来也没有什么心计,在朝中重臣的眼里她一向是不站队,又没分量的一个边缘人物。 可这一闹可就闹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了。 莲婷公主敬重三皇子,而皇上又似乎有些宠爱这个公主,那三皇子的筹码…… 老皇帝也皱着眉重新审视起了莲婷,而与面上的疑惑完全相反的赞赏之色则转瞬间消失在了他的眼底,没人能看到。 皇帝沉默不语,大臣们思来想去,有些甚至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可作为当事人的张连义却一直低着头,没人看得到他的神情…… …… 这件在大臣们心底掀起不小浪花的事情,最后以莲婷被勒令去张连义府上道歉为结果结束。 一处清幽的府邸中。 “何大人,怎么看?” 大堂里坐着的两人皆是眉头紧锁,若只知晓他们的身份,定会觉得他们是在忧心哪一州的难民。 “嗯。”那位何大人沉吟了一阵,才皱着眉开口道,“倒是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但莲婷公主到底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地位谁也不知道,而且无论她多受宠,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罢了,暂且……观察一阵吧。” “是……”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京都的多处重复的进行着,今日莲婷的举动到底是惊了一池死水。 …… 第二天。 张府,书房。 支开了下人,幽静的书房就越显昏暗。 然而平日里在此看书办公的张连义张太尉,此时却是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 “微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行动了,不知接下来还有何吩咐?”谦卑的语气无不透露着臣服。 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实权重臣会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嗯,接下来,老大和老三的争斗会逐渐摆到台面上吧,而你嘛……就顺势加入老大的一方吧。”上位坐着的人背着光,看不清身影,声音虽然清脆却又显得有些低沉。 “这……”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微臣明白” “好了,我不可在此久留,之后与老三的争斗你大可出力些,老大越是信任你,对我就越有利,明白了吗?”那人的纤指轻轻地敲击着书案道。 “是……”张连义缓缓的低下了头,“恭送殿下。” “吱呀。” 那人不在多说一句,推开门一挥袖便大步走了出去。 张连义再抬起头时,那人的衣裙不知为何在他眼中忽的变成了黄袍,纤弱的身影也与那侍奉了数十年的某个身影渐渐重合…… 也许只要她想……皇位便是唾手可得的吧,因为自己只有在她的身上,才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来自灵魂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变的狂热,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场景。 忽的,不远处响起了不同于刚才的俏皮女声。 “哼,臭老头,若不是父皇下旨,鬼才会给你道歉!今日之仇本公主暂且记下了!梅香,回家!” 第一三五章 寻仇 “就是这里?” “放心吧大哥,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三人两天前就进了这医馆了,绝对不会有错的。” 提问的精壮中年豹头环眼,回答的人却些略显猥琐,两人身后则跟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 细一看,那个猥琐青年不正是正是苏落抓住的那个小偷吗,而那个精壮中年大概就是他口中的大哥李二。 “哼,竟敢欺负我小弟,简直是不给我白骨帮面子,兄弟们跟我进去找场子!” 随着李二一声大喊,医馆的门也被他一脚踹开了,身后的大汉簇拥着他们鱼贯而入。 “呔,你们谁是……” “嘘!” 气势磅礴的大喝才说了个开头,就被院中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拦住了。 李二一愣,在往里一细看,一对俊男靓女正围着石桌,手上提着一个圆形木块低头认真的看着什么。 还没等他细问,那男子便一副无奈的表情走到石桌前。 “喂喂我说你们两个,虽然我提出用象棋一决胜负的方法是很不错,但你们也没必要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坐在这厮杀吧……” 虽说练武之人体质强横,精神也较之常人坚韧,但但足足两天不眠不休的坐在这,这俩人眼圈都黑了,竟没有一点要休息的意思。 两天三人到了这,林晨的‘病’当场就好了,眼看着俩人还是要打起来,他果断的抛出了象棋决胜负这个提案。 一番好说歹说坑蒙拐骗,苏落也才终于同意了。 这个世界没有象棋,然而这种规则简单上手容易的竞技游戏,林晨不过演示了几盘,两人很快就能正常对弈了。 “林晨,你别吵。” 林晨这种人畜无害的平凡男子,最容易获得女子的……嗯,友情,两天相处下来,与这苏落倒是相熟起来了。 “得得,你俩都是大爷,我去给你们热饭行了吧。”翻了个白眼,林晨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一旁的李二缓过劲来,气就不打一处来,怎的?当这十几个大爷都是空气? 一扬手,“喂,那个丑男,过来跟大爷回话!” 刚迈出去的脚步猛的顿住,林晨眉头一阵狂跳,缓缓地转过头指了指吴有为勉强一笑,“我家弟子在忙呢,有事待会说。” “说什么呢,我叫你!” 林晨眉梢一挑牙关一咬,双拳紧握,忽的运起了内力。 “你特么,爷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 “嘭!”林晨一拳打在李二鼻子上,李二登时便整个人翻倒了过去。 “大哥!” “老大!” 眼见着一群人去扶李二,林晨也不阻拦。 他早就查探过了,来人虽然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但都没有学过内力,再加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满嘴谎话的混混,一下子就强势了起来。 李二在小弟的搀扶下缓缓的站了起来,一脸惊异的摸了摸鼻子,紧接着无穷的怒火就布满了双眼。 “妈的混蛋,竟敢打我,兄弟们给我上!” 那些大汉听到自家老大吩咐,顿时就将林晨围了起来,摩拳擦掌,一副要海扁他的样子。 “嘿嘿,嘿嘿嘿嘿。” 林晨却是不慌不忙一阵怪笑,他还真是憋坏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能打的都是些功力远胜自己的选手,今天终于能轮到自己装回比了! 想着,他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壮汉一个个的都躺在地上哀嚎起来,唯一能站着的也就是捂着鼻子一脸惊异的李二。 他不是没见过高手,自家帮主副帮主,从气势上看也比这小子强多了,但这年头不是侠客遍地走的时代,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弟随便惹到个人都是这样的硬茬子。 “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楚,你是不是要说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惹了你们有什么后果?真是烦死了,怎么每个反派都是一样的套路。”林晨紧了紧袖口,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正说着,那边下棋的两人好像这才看到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 “林兄,这些人?” 到底是吴有为,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更显得憨了。 “哦,来帮咱们完成委托的。”林晨嬉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两人胜负如何?” 有为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胜二百负二百,我两人天赋相当。” “哼,那是本小姐让着你呢。”苏落闻言插着腰耸了耸鼻子道。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林晨连忙摊手阻拦道,“好了好了,办正事要紧,等搞定了多得是时间让你们一决胜负。” 俩人一听也没了动静,三人一起看向了一脸懵逼的李二。 “哥们,想必你也听到了,走吧,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帮主。” 听林晨开口,李二更懵了,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想法,这三人……找死? ……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楚凉城,白骨帮就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不说手下如何,光两个二流高手的配置就足以比肩一些弱势的门派。 当然相较于正统门派人均习武,这样的江湖势力小弟就随意的多了。 哪怕是白骨帮的总舵,看守的混混也都是三三两两懒懒散散的聚集在一起聊天打屁,有的甚至都打起了盹。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相当大的四合院,正中间的大房子正是石飞龙兄弟议事聊天的地方。 房子中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个大箱子。 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将一锭黄金放在手上掂了又掂,然后随意的丢回了箱子,随后啪的盖上盖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大哥,这个月收成比上个月又多了三成,这些个该死的屁民整日叫苦,想拿还是能拿的出来嘛,不过真的不用提防神捕府那边吗……” 声音中先是充满了得意与不屑,待提起神捕府又不禁皱起了眉。 上首座位上一个相貌平平的青衣中年也是轻笑一声,“所谓弱肉强食,这些个老百姓拿钱孝敬我们以求平安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算她林千城亲至,也不敢把我如何。” “可若是神捕府的其他人……” “飞虎,这天下捕快千千万,我等只需留神一个林千城即可。” “嗯。” 石飞虎想想也是,自己才晋入二流太过谨慎了,他与兄长可不仅仅只有个白骨帮,来此之前可是在烟州结识了那位……若那位亲自出手加上自己与兄长,哪怕是林千城,自己等人应该也是有一较之力的。 “不过……比起神捕府,我们更应该当心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神捕府做事要师出有名按规矩办事,他们可不一样,大家都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快意恩仇,谁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说是如此说,石飞龙脸上可没见半个怕字。 然后这话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声嚣张的大笑,“哈哈正是如此,石飞虫,石飞猫,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两人闻言大怒站起身向外望去,只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嚣张的堵在门口,而他身后则跟着两个气势沉稳一看就是高手的人物。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吧…… 第一三六章 除恶(上) 白骨帮这总舵倒不是很隐秘,林晨一行跟着那李二一路沿着条小河走,只几炷香的时间一套明显区别于周围的偌大院落就赫然出现在眼前了。 看来这石飞龙石飞虎兄弟还真是一点也不怕别人找上门来啊。 想着,林晨心中一团火便缓缓升了上来,这两天他一点也没闲着,四处调查白骨帮的过程中也真真的碰到了许许多多苦不堪言又申诉无门的百姓。 最可恨的是,白骨帮做的恶事可不止坑蒙拐骗那么简单,自从那俩兄弟来此处建了帮不过短短几月,为满足自己的贪欲便对百姓横征暴敛,稍有反抗轻则暴打,重则残废身死,搞的楚凉城越发萧条落寞,民不聊生。 此乃民愤,不得不平。 一掌打晕李二丢在旁边,林晨深吸了口气嘭的一脚踢开了大门。 这是场恶战,之前自己这边只有吴有为一个二流武者,哪怕他身为重霄七杰,但到底是个年轻人,无论如何林晨也打算从长计议好好制定计划,然而此刻却多了个同为二流武者的苏落,他便迫不及待的杀来了,对他来说,早一刻铲除了这祸根,楚凉城的百姓便早一刻得到平安。 院子里空地上,本来松松散散的混混打手被破门声吓的一激灵,愣了一愣便恶狠狠的围了上去。 再看大堂里,石飞虎见有人上门挑衅便怒火上涌,气冲冲的便要上前给这些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他在这楚凉城当土皇帝当的太久了,受不得一点挑衅。 石飞龙则要冷静的多了,抬手拦住石飞虎,盯着破门而入的三人面色不善的眯起了双眼,“三位朋友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为了来说两句闲话吧?” “朝天观长老林晨,特来拜会!” “什么!” 一听是朝天观的长老,石飞龙心里登时一惊,警惕心上升了数个级别,细细的打量起林晨来,虽然朝天观是二流势力,但能依附朝廷,绝非一般势力可比。 可等他再一细看林晨,便能轻易探查到此人内力之稀薄简直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当即有些不悦的嘴角抽了抽,“小子,你是没死过?骗到我白骨帮的头上来了?” “呵呵。”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有为。” 有为恭敬的抱了抱拳,“在。” “交给你了。”“好。” 见个一脸正经的青年越过林晨站了出来,石飞龙这下是真的有些不淡定了,重霄七杰乃是前些年才在演武大会上兴起的排名,寓意便是希望他们能企及九霄宫的那位武林神话,所以吴有为的大名,真可谓是如雷贯耳。 “慢!”石飞龙一声大喝还来不及细说,瞳孔猛地放大,一个闪身就往旁边移开半步。 一柄细剑就这么擦着他的身前翛然而落。 一剑未果一剑又至,有为侧过身来一剑削去却又被石飞龙一个翻身逃到了主座边。 见他面色阴沉的提起了放在桌边的刀,有为也不再急于进攻。 哪怕没有空明剑法,朝天观的游龙功以及剑术也是精妙之极,但多以缠斗为主,像刚才那样的主动进攻也只是欺负他手无寸兵。 吴有为正直憨厚,却不是个呆子,对待这样的恶人,他更想尽早解决,何况身后还有林晨在,如果让林晨受到什么损伤,后果可不是他能想到的。 “混账!” 见对方全无交涉的想法,石飞龙也是心中气急,将刀横于胸前,“飞虎,与我联手对敌!” “好!” 石飞虎早就憋不住了,此时也是飞身上前,运起内力一拳便朝着有为的面门打去。 然而到底是新晋的二流武者,与有为到底有着差距,被他扭过头轻易躲过,有为看准机会回头又是一剑。 却只听的叮的一声,长剑与大刀便碰撞在了一起。 有为淡黄色的内力涌上剑身,将石飞龙的大刀荡开,自己则飘身退了几步。 “呵,到底是个小鬼罢了,同是二流武者,看你怎么与我兄弟二人斗。” 石飞龙言罢,龙虎两兄弟便欺身上前各自使出内力,与有为缠斗在了一起。 有为右手持剑挑、削、刺、点与石飞龙的长刀相抵,右手则是按、抓、缠、捺,以攻对攻,想尽快击溃石飞虎。 他在短时间内找到了龙虎兄弟的弱点,并试图用最短的时间执行。 然而想法策略都没有问题,问题就在于龙虎兄弟皆是与他相当的二流武者,每次找到机会攻击石飞虎,右侧的石飞龙便会以及强的内力进攻。 两人互为兄弟且共同作战许久,默契自当不必多说,长此以往有为竟渐渐陷入了劣势,应付起来也有些相形见绌,慢慢的有为攻势越来越少,防守却越来越多起来。 眼见着有为陷入劣势林晨也不慌张,双手抱头望向天边,贱贱的吹了个口哨。 “哦~要是有为死在此处,想打败他的人可就永远都没机会咯。” “嘁,卑鄙。” 苏落不屑的啐了一口,鄙夷的看了林晨一眼便将缠着长刀的白布拉开,红色的内力遍布全身挥刀而上,“吴有为,闪开,厉害的那个由我来击败。” 眼见着四个高手形成了战圈,常人难进半分,林晨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撸起了衣袖。 “好吧好吧,到底我就是个处理小喽啰的。”掏出短刀做好了准备林晨便朝着院子里目瞪口呆的混混们招了招手,“来吧杂鱼们,现在是我的表演时间了。” 没有人愿意别人叫自己杂鱼,哪怕明知道明自己就是条杂鱼。 所以林晨话音一落,混混们便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扑了上来。 林晨有着绝对强势的轻功身法,虽然内力比较浅薄但光凭这些个混混一般也难近他的身,再加上他强悍的体质,哪怕挨上一拳一脚,也会很快只剩下些酸痛感,对付这数十个只是身体强壮了些的汉子还算是游刃有余。 那边四个高手的战圈内则是要险象环生的多了。 石飞虎拳掌之间都透露着刚猛,一时间有为也不能把他如何。 而另一边的战斗就令人热血澎湃的多了。 一柄马刀一柄长刀,只几息间就相交数次,咚咚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刀与刀的碰撞充满了力与美,碰撞后的火花,偶尔飘散出的内力无不让人目眩口呆。 炽阳堂的烈阳三耀刀法确实精妙,然而多与人交战十数年的经验也绝对不可小窥。 “炎气!你是炽阳堂的人!” 石飞龙眉头紧锁着,一个朝天观也就罢了,怎的还来了个炽阳堂的…… 既然如此……便绝对不能放过这两个人,否则引来炽阳堂的讨伐追杀,他必死无疑。 想着,石飞龙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招式比之方才又凌厉了三分。 第一三七章 除恶(下) “当当当!” 石飞龙的攻击凶烈又阴险,专挑苏落防守不及的头颈、腋下、下阴进攻。 一时间苏落便陷入了被动疲于防备,石飞龙却是不依不饶越攻越狠。 刀这武器就是如此,气势上占据上风的往往便处于绝对的优势。 但苏落既是炽阳堂钦定的接班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见石飞龙攻势凶猛,心下不忿,眼睛一红竟放弃了防守,以攻对攻,拼着受伤也要主动出刀进攻。 片刻后她身上虽多了几道伤口,却也逼得石飞龙几次险象环生。 这女子,竟在逆势中渐渐掌握了主动! “我苏落,怎能败在你这等心无正义之辈手中!” 娇声大喝中苏落横刀由下向上斩去,石飞龙面色一紧,忙架刀挡住,借着刀气轻功翻上了屋顶,苏落却是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足尖轻点地上便只留下了几许炙热的红色,飞上屋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刀劈下,两人便在屋顶拼斗了起来。 刚刚的一切旁边的林晨都看得真切,这女子当真了不得,胆大心细,勇武果敢,虽然几人都知道她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但只要拖到有为战胜石飞虎…… 横挪躲开一拳,林晨一脚踢在那混混的裆部,回身再看一旁的吴有为。 那边两人的拼斗已然接近尾声,石飞虎身上数道伤口皆是鲜血淋漓,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显然内力的拼斗加上伤势的拖累,已经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果然,随着吴有为的一声轻吒,石飞虎躲闪不及被有为一掌打中胸口,登时便倒飞出去晕倒在了一旁。 屋顶上拼刀的两人火气正凶,眼里除了拆解对方的攻势也没心力去注意周边的情况,所以直到有为一个健步踏上屋顶,站在石飞龙身后,他这才心中一凛,全力一击逼退苏落,缓缓的退到了边缘。 眼见着大势已去,所剩无几的几个混混也满头大汗,战战兢兢的扔下武器逃走了。 “石飞龙,束手就擒吧,否则莫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有为提剑直指石飞龙,满脸的正气凛然,令人敬畏不已。 石飞龙瞥了瞥晕倒在地的弟弟,再看看满地哀嚎的伤员,也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除掉这两人了。 “你二人当真要多管闲事?” “天下事,自有天下人来管!”林晨翻了个白眼大喝了一句,奶奶的,我不是人? 眼见着吴有为和苏落缓缓逼近,石飞龙也渐渐的有些慌张起来,“两位义士,我也不过是受人蛊惑才会有此行径,还请看在同为武林人士的面上……” “呸,你这等欺辱平民的强盗,也配称得上是武林人士!?”苏落狠狠的啐了一声,满眼的鄙夷。 有为也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听他多说废话,提剑削去。 “真的,我与那人还拜了把子,你们若是伤了我,他定会为我报仇的!” 石飞龙险之又险的躲开有为的攻击,半开脱半威胁道,只是声音很是慌张,没有半分威慑力。 听他如此说,下面的林晨倒是来了兴趣,“哦?何人?” 他问着,屋顶上的两人却并没有停手。 可怜石飞龙既要想着如何回答,又要承受两人的夹攻,心里委屈极了。 “是烟州……烟州三恶之一!” “嘁,不认识,有为,给我拿下!” “是!” 随着林晨一声令下,两人都加快了进攻的节奏,石飞龙本就战意颓然,哪还有之前的气势。 再如此下去,自己恐怕是难逃牢狱之灾了,想到这,石飞龙一咬牙,硬吃了有为刺向腰侧的一剑,双手握刀全力朝着苏落一刀劈下。 苏落吃力向后退了三步,石飞龙趁着空隙运起轻功便要向远处飞遁。 正在这时,“狗贼,吃我一招弹石神通!!!” 声音宏伟响亮,石飞龙听了也不禁心下大惊,本打算头也不回的逃遁,可本能的还是回头举刀一挡。 只见一个大石块样的东西当的一声撞到了刀身上,没有预想中的巨大力道,石飞龙心下正暗自庆幸,却看到那石块竟就着力道爆裂开来,里面的白色粉末也瞬间倾巢而出,由于惯性的影响朝他飞去。 片刻后。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这场围剿除恶,终于落下了帷幕。 然而屋顶上的苏落却全无高兴之感,眼看着那恶帮首领捂着眼睛从空中跌落,再看看院中得意洋洋的男子,苏落将疑惑中带着鄙夷的的眼神落到了对面的吴有为身上。 有为带着三分惭愧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剑,不敢与她对视。 “喂喂,你们两个可以下来了,这家伙已经被我搞定了!” 看着朝自己招手的林晨,苏落一脸的黑线,无奈的纵身一跃跳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联系本地的官差和捕快,将白骨帮堂主以上级别的全部押送到京都,白骨帮少了龙头,自然不攻自散。” 有为与苏落也纷纷点了点头,“那便由我去衙门联系吧,两位就暂且先看管匪首两人吧。” 说完,有为便飞到远处将哀嚎的石飞龙一掌打晕丢到了昏迷的石飞虎身旁,抱了抱拳,朝着楚凉城的衙门走去。 …… “喂,老实点!” 楚凉城门处,除了被绑缚的白骨帮一行以及押送的捕快一行,竟有大批的平民百姓出城围观,相比于往白骨帮扔鸡蛋的群众,更多的人则是聚拢在林晨三人身边欢呼致谢。 “三位大侠,多亏了你们,这白骨恶帮才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是啊,我家老婆子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多谢少侠,我家老头子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来给少侠送个行……” 看着身边的老百姓欣慰的、欢喜的、泪流满面的脸,再看看手上楚凉城百姓签字画押,密密麻麻的白骨帮罪状,林晨也不禁有些感慨,擒拿龙虎兄弟对自己来说,也许只是手到擒来的事,但对于这些手无寸铁只能被压迫的百姓来说,却好像拯救了他们的生活,达成了他们的夙愿。 此刻他脑中也不禁响起了某位大侠的名言,我是个练武之人,遇到不公义的事情,一定要站出来,这便是练武的初心,练武不是为了争名逐利,而是保护弱小,无愧初心。 林晨怀着感动的心情,拍开了那个口口声声喊着自家老头子的中年大叔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 “好了好了,各位乡亲们请听林某一言。”林晨骑在马上正身一拱手,“各位乡亲们,匪帮虽除后患尤在,等林某到了京都,自会去神捕府请千城大人派两位靠得住的捕快大人前来镇压,请各位放心。” 听他如此说,老百姓更安心了几分。 “时候不早了,我等也是时候启程了,便请各位就先回去吧,这些个匪头一日不送到神捕府,林某便一日心中不安哪。” 说着,林晨便指了指被锁在囚车里的龙虎兄弟道。 百姓们理解的点了点头,便纷纷向左右散开,让出了大路来。 林晨再一抱拳,冲着有为苏落,以及本地一个唯唯诺诺的捕头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压着白骨帮骨干分子朝京都出发了。 …… 第一三八章 杨镜之 “混账!莲婷那个贱丫头到底是几时跳到老三那边去的!” 一处空旷的会客室内,随着一声大喝,大皇子颜伯志狠狠的一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尽皆扫落了下来,打在一批跪伏在地冷汗直流的谋臣眼前。 “臣,惶恐。” 眼见自己主子双手颤抖,原本英俊的面庞也扭曲了起来,其中有些是有个一官半职的,有的是大皇子从民间请来的,此刻却都是一个样子,唯唯诺诺的跪在大堂里,多一个字也不敢说。 然,仅有一人除外。 “殿下何至于如此生气,来饮下这杯酒。” 出声之人青衫白靴,头发被一根发带随意的绑在脑后,面容清秀俊朗,此时正端坐在大皇子右手边的小桌上双手端着酒杯,一副成竹在胸的洒脱感。 当然,若是他人敢在大皇子面前如此,怕是要被以衣衫不整藐视皇家的罪名下大狱的。 如此紧张的氛围,此人说出句格格不入的话语,在场众人却完全没有意外之感,只是心中尽皆舒了口气,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 果然,大皇子皱着眉盯着他好一会,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镜之,你可有什么高见。” 名叫镜之的男子呵呵一笑,为自己也倒了杯酒,半晌不语。 直到一口一口的将手中的美酒抿尽,这才轻松写意的放下酒杯,整个过程竟没有一个人敢喘一口大气,就连上首的大皇子也只是皱着眉紧紧的盯着他。 “人皆以眼前之利为重,记得失,论对错,却不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何意?” “且不论莲婷公主是否真的站在了三殿下那边,就算是如此,你们可还记得她为表决心得罪的是哪一方的大臣?”镜之酒量极差,两杯酒下肚,面色已是有些微醺。 此话一出,一个留着长须的谋士当即嗤笑出声,“呵呵,我还当镜之先生有何高见,你莫非以为那张连义张太尉会为这点小事随意站队不成?” 长须谋士说完,便有许多谋士起身随声附和起来。 “对啊。” “确实如此,九寺十三卿中张太尉权柄之重当可位列前三,在下也不认为他会如此孩提心性。” “镜之先生此话可是有些欠考虑啦……” 他们这些人畏惧杨镜之,却更嫉妒他深得大皇子信赖,所以一有机会他们都会抓住不放,无时无刻不想降低他在大皇子心中的地位。 大皇子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大堂里一顿嘈杂,忽的,杨镜之猛地站了起来,桌上就酒杯也随之掉落,“啪嚓”一声堂下立刻便安静了,落针可闻的大堂里只听得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似在说着什么。 莫不是在大皇子面前丢了脸,装神弄鬼的想找个台阶下? 堂内的谋士面面相窥,皆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他们有意无意的都想看看这个孤傲之人能闹出什么样的笑话。 “镜之,无须在意……” 大皇子仰仗杨镜之之智,更将其视作朋友,此情此景便想为他找个台阶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杨镜之慢慢的将手移到了肚子上,紧接着……指着堂中的众谋士一番仰天大笑…… 堂内谋士皆是被他笑的发憷,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镜之先生何故发笑?”长须谋士终于忍不住皱着眉问道。 “哈哈哈哈……何故?我笑你们……唔,一群蠢材,哈哈哈……一群蠢材,杨某与你们说过几次,要思而后言思而后言。”杨镜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半晌才慢慢平复下来玩味的看着长须谋士继续道,“似你们这般排除异己,自私自利,如何能助殿下夺得皇位?哈哈哈哈,当真可笑。” 心底的秘密被揭发出来,长须谋士当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他大喝道,“放肆,似你这般胡言乱语,错而不悔之人,才是真正耽误了皇子殿下。” “胡言乱语?哈哈哈哈,钱智,我且问你,当今朝势,何人最有机会夺得皇位?” 这种问题本是大逆不道,然而它们这帮谋士存在的意义,便是帮助大皇子夺得皇位,这议题自然是在正常不过。 钱智便是那长须谋士,只见他闷哼一声回道,“这还用问吗?最有机会的自然是大皇子殿下。”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数日之前确实如此。”杨镜之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再问你,若你是皇帝,可愿看着一个随时可以夺得皇位之人在自己眼下肆意成长?” 钱智一头冷汗的看了看大皇子,这对话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二人恐怕诛九族都是轻的。 待看见大皇子点了点头,他这才回应道,“自是不愿意的。” “何等手段才是最轻松又伤不到自己元气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是以制衡的手段。”钱智倒是有几分见识。 “嗯,这就是了,那么钱兄,当今皇子中又有何人可与大皇子一较高低?” “真要说也只有三皇子罢了……杨兄,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问些如此浅显的问题?若有什么高见还请不吝赐教。”几番询问下来,钱智已经有些混乱了。 “好好好,既如此,我便教教你吧。” 不吝赐教本是他客气之语,没想到这杨镜之竟然真的摆出一副说教的姿态看着他,这钱智真是肺都要气炸了,阴着脸等着他的下文。 “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朝野上下皆以为皇上打算选出皇位的继承人以安民心,实则当今圣上年富力强思维缜密,所以虽然默许了几位皇子之间拉拢朝臣扩张权政的行为,但从根本上却一直没有让哪一家独大,从而威胁到他的统治。” 说着,杨镜之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谋士,“原本按照杨某计划,明面上将殿下塑造成好大喜功的模样,面对其他皇子略占优势,私下里联络群臣以做后图,可尔等……尔等蠢材前些日子竟瞒着我擅自替殿下拉拢了太常寺卿!” 杨镜之字字沉声,说的整个大堂里都一脸的诧异,怎的?太常寺卿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哼!那又如何?杨兄可是嫉妒我等功绩?”钱智沉着脸讥讽道。 “功绩?”杨镜之嗤笑着摇了摇头,“尔等竟差点令殿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不自知,尚在此居功自傲!洋洋得意!” “镜之!此言何意!?”他这话一出,大皇子也有些坐不住了,事实上瞒着杨镜之拉拢太常寺卿正是他自己的主张。 杨镜之见大皇子提问,也缓了缓心绪,吸了口气,闭目沉思了一会,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只剩下了冷静,只听他淡然道,“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三寺三卿权柄之重直逼内阁大臣,若说原本在皇上眼中我等的部署皆是小打小闹以谋后事,可自从沾染了太常寺后……皇子殿下觊觎皇位,已是司马昭之心……”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老虎不会介意两只蚂蚁在自己脚下互相争斗,但这蚂蚁若是换成了豹子…… 钱智也是心中一凛,想起了杨镜之之前的那句‘人皆以眼前之利为重,记得失,论对错’…… “那……那又如何,说到底拉拢了太常寺卿我等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钱智的声音有些虚,全然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气势。 另一边杨镜之却是理都不在理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其余谋士,“深谋者,不露也……如今我等的意图已经完全暴露给了皇上,他要在其中大做制衡,其余两寺中唯有太仆寺是他无法掌控也无法随意支配的,换言之太仆寺本就是皇上的心结。” 说完,他回身朝着大皇子一躬身,“草民可以断言,皇上必然已经以各种理由私下授意三皇子渗入太仆寺!此举既让三皇子得到太仆寺的支持,又让这块难啃的骨头自然而然的落入了皇家之手,此乃一举两得之计。”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细一思考,若真如他所说,说不定他们真的…… 原本稳扎稳打,三皇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大皇子的势力相比的,可如今两人皆得到了一寺的支持,似乎……又回到了同一个起点。 颜伯志并非无脑之人,只是有些沉不住气,这番一经杨镜之旁敲侧击就明白了个中关键,自己虽拿到了一张好牌,却不知不觉中将另一张好牌轻易的送到了老三手中。 “镜之,接下来……该怎么做?” 听他提问,杨镜之却是深意的一笑,“怎么做?莲婷公主这不是送来了方法?” 见大皇子还是一脸疑惑,他不禁又是一笑,“没有人会比张连义更清楚太仆寺的变动,三皇子无论做的多隐秘,张连义到底还是会察觉到皇上的用意……而莲婷公主的欺压与站队……恰恰帮他做了选择。” 大皇子双目一亮,脸上是收不住的狂喜,“镜之,你的意思是,张太尉真的会站在我这一边……” 杨镜之举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快则今日……慢则明天,张府的请柬……” “报!”一仆人模样的男子慌忙进入了大堂。 “混账!谁让你随意进入此地的!”大皇子正心头狂震,被此人一打扰顿时有些不悦准备问责。 “是……是镜之先生所言,若有张太尉张府送来的请柬……无论何事,直接送来此地……”那仆人满头大汗的跪伏在地,将一封请柬慢慢举过了头顶。 大皇子咽了口口水,不可思议的接过了请柬后,愣愣的回头看向杨镜之,却见他已经提着酒壶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远远地,只飘来一句,“恭喜殿下。” 以及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徒留下满座谋士,一个个都好像入了定的僧人般,一动不动。 …… 公主府。 “公主殿下,这两天着装为何如此的……嗯,如此的……”梅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说。 “正常?”莲婷对镜梳妆,半晌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老三到底是太谨慎了些,不过今日也当是极限了吧……” 说着,莲婷的眼中精光闪闪。 话音刚落,远远的,公主府门外便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梅香却对这预知般的能力习以为常,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此前的计划,公主就不怕大皇子怀疑张太尉……” “不怕。”莲婷忽的转身对着窗外似有深意的一笑,“他一定会很相信,很相信张连义的……” 灼灼的烈阳照在午后的公主府,也照在某个提着酒壶静立在池塘边望着一池莲花如痴如醉的男子身上。 第一三九章 初晓三恶 “苏姑娘,李捕头,在此休息一阵吧。” 林晨与有为探讨了路线,转身对囚车旁的两人道。 他们之前到楚凉城仅用了两天,而这长长的押解队伍却足足用了四天,才将将到了京都郊外。 苏落与那捕头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下马领着捕快衙役们坐到大路一旁休息起来。 “喂,喝水?” 林晨从马背上取来水袋,走到囚车面前扬了扬下巴问道。 能有囚车这种待遇的也就是白骨帮的龙虎两兄弟了。 此刻的他们不止深陷囚车,手上脚上还都戴着镣铐,蓬头垢面的凄惨极了哪还有一点武林高手的模样。 “混蛋小子,狐假虎威的,有本事就把大爷弄死。” “飞虎……” 旁边车上石飞虎一阵激动的大骂被石飞龙开口制止了。 “林长老,有劳了。” 林晨点了点头,将水袋打开送到了石飞龙嘴边,“你倒是淡定,你们白骨帮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千城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呼。”石飞龙咽下几口清水,人也精神了些,呵呵一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们没有烟州三恶那样的本事,既然打算做这种事了,也早就有了砍头的准备。”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你倒是看得开。” “还?”石飞龙面带冷篾,眼中也透着不屑,“林长老可知烟州三恶已经活跃了多长时间?” 林晨眉头微皱,“不知。” 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所谓的烟州三恶,但多听些总是没错的,况且这石飞龙几次三番的提到他们,想必他们也必有不凡之处。 “三十余年。”石飞龙似嘲弄的将目光扫过路边的有为苏落,捕头捕快,“在无数名门正派衙门捕快的追捕中,活跃了三十余年。” “三……三十余年!”林晨这回可是真有些惊讶了,不说之前如何,按理说前些年林千城的上位,应当对所有恶人而言都是一场冲击才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林晨好奇的开口问道。 “林兄,此贼所言倒是不虚,自我师辈开始,对这烟州三恶的关注便没有停止过。”有为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此时听到石飞龙的话,也是缓步而来。 “哼,林千城如此神通广大尚且追踪不到他们,仅仅是让他们略有收敛罢了,你小小的朝天观算得哪根葱哪根蒜。”石飞龙还没说话,一旁的石飞虎倒是不屑的瞥了瞥嘴。 然而听他如此说,有为却完全没有还嘴的意思,因为他说的……全都是事实。 似是想起了往事,石飞龙仰头一声长叹,接着道,“我们兄弟二人本也只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只是遇到他们后心中的不甘便被点燃了,为什么他们行我们不行?” 说着,他眼中涌出了许多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我遇到的便是他们中的yin恶……” 一番功夫下来,林晨也将龙虎兄弟的故事听了个大概。 兄弟两人因着接连犯了几次大案,便被那巡捕朱琥盯上了,从凉州一路追杀至烟州,期间几次拼斗皆被朱琥所伤,本以为就此命丧烟州之时却恰好遇到了淫恶。 那淫恶费尽心力,专心筹划了整整两个月有余,这才拼着重伤从烟州花城总部掳来了烟州总捕头月如霜。 那等女子莫说是淫恶了,便是他们兄弟二人见了也是心中一荡,且还是个女捕头的身份…… 但令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淫恶竟果断的抛下已经到手的美肉,与偶遇的朱琥血战两百个回合,最终带着兄弟两人顺利的逃脱了。 两人见他那副身受重伤的模样也是感动极了,当时便拜了把子,决心以那人马首是瞻。 可在他手底下的日子长了,渐渐的,石飞龙所说的那种不甘便慢慢的涌现出来。 淫恶不止信任他们,也是个大度之人,在他的授意与协助下,两人便到了楚凉城,建立了白骨帮。 “你竟见过淫恶本人!”吴有为也是有些不可思议道。 石飞龙呵呵一笑,“不只是淫恶,在他的引荐下我还见到了凶恶与财恶,不过……你们也不必多想了,淫恶不仅是我兄弟二人的引路人,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所以……呵呵。” 一句话说完,林晨问长相的话也咽进了肚子里。 “不过……”石飞龙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林晨,“看在林长老那几口水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句吧。” “烟州三恶之所以能掩人耳目那么久,是因为……呵呵,任谁看到他们都会惊叹,这三人竟是三恶!” “大哥!”听他如此说,旁边的石飞虎便焦急的大吼了一声。 “放心飞虎,大哥我并非忘恩负义之人。”说着,石飞龙朝林晨点了点头,“言尽于此,林长老好自为之。” 说完,便闭目休息了,无论林晨如何呼喊都没在开口。 林晨与有为面面相窥,怎么也理解不了石飞龙话里的意思,他说的……不都是废话吗? …… 烟州某酒楼。 “老三,听闻你手下那两个兄弟在京都附近被抓了?”一男子与上首位,语气阴沉的开口问道。 “呵呵,无妨,那两个傻瓜到现在都觉得我宁愿放弃月如霜也要救他们,简直恨不得把我供奉起来。”回答之人的声音则是轻佻的多了。 在他旁边的另一个男子则谨慎的瞥了他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两人见过我们的样貌……我已经请了最好的杀手去解决他们。” “解决他们?去神捕府?”轻佻的声音略带惊异。 “你把我当白痴?”谨慎男子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杀手也惹不起林千城,但听闻近日林千城外出……” “蠢货!”上首之人则是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你的消息是有多闭塞,林千城一周前便回到京都了!” 谨慎男子双目圆睁,隐隐的有些害怕,“这……” “你可是亲自出面买人?” “自然不会。” “那就先等着吧……等那杀手死了,在寻一批……” “是……” …… 第一四零章 归心似箭 一行人又磨磨蹭蹭的走了半天,也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京都那硕大的城门。 “话说……苏小姐,我家妹子真的会喜欢这个吗?” 林晨骑在马上,拔出腰上的剑,皱着眉有些不确定的对身后看着囚车的苏落道。 之前临离开楚凉城之前,林晨便想到了两个等着自己回家的妹子,想着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要给他们带些什么礼物。 而那个时候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的正是苏落。 “那还用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刀剑的?”苏落拉紧缰绳挑了挑细眉道,“再说了,你临行前你家妹子不是给你画了本剑谱吗,那就是让你给她带剑的意思。” 林晨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手上这剑虽然是批量制造的在普通不过的细剑,但既然是要给十九玩的,买贵的便有些浪费。 一旁的有为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冷汗直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夕阳西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都。 “有劳李捕头随有为去趟神捕府了。” “好说好说,林长老太客气啦。” 这李捕头虽然看着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办事倒是没有含糊过。 目送着一行人离开,林晨心中的大石头到底是放了下来,长吁了口气便迫不及待的往桃香居走去。 然而不知怎的,他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不自觉的用上了轻功。 他想玉娘和十九了,很想很想,归心似箭,大抵如此。 然而才过了一个拐角,他便不得不得停下了脚步。 “喂,苏大小姐,你跟着我干嘛?” 林晨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尾随着自己的苏落问道。 “我没地方去啊,你总不能让我睡大街吧?”苏落理所当然的摊手道。 “你不是说你的目的地也是京都吗!” “哦,九霄宫来找我开个什么会,我也是临危受命啊,京都又没有我炽阳堂的分舵。” 乖乖,你跟有为不清不楚的,你直接去朝天观不行吗。 想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被打断了腿也是自己买单。 “好吧好吧,我让掌柜的给你安排个房间,跟我来吧。”虽然不是很情愿,但两人怎么说也是一起打过架的朋友了,这点事还是能帮就帮。 两人走了不过两炷香时间,远远的,桃香居的楼上,一个满目寂寥的女子探窗而望的景象就映入了林晨的眼帘。 而那女子,也似是心有灵犀的望向了他。 “玉娘!玉娘是我啊!” 林晨激动的边挥手便大喊了起来。 窗边的玉娘最开始激动的站起身来磕到了头,给林晨也吓得心里一激灵,然而之后再看她的表情……怎的好像很生气……喂喂怎么把窗户也关了! “你家妹子?” “嗯嗯,咱们上去吧,我介绍你们认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头的思念已经不允许他再等下去了。 苏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便大步进了酒楼。 半晌。 “当当当。” 林晨整了整发型,伸手拍门,“玉娘开门,林大哥回来啦!” 过了好一会里面也没什么动静,林晨满心疑惑正要再拍,一道咬牙切齿中带着些许杀气的声音忽的响了起来,“谁是林大哥,玉娘不认得那许多。” “呃……” 耳边听到玉娘的声音,确定她没事林晨心里顿时一轻,可细一品味面色就是一怔,自己这是怎么惹到她了? 莫非……莫非是知道了自己只给十九买了礼物,却没找到合适的带给她?不应该啊…… 但除了这个他也找不到玉娘生气的理由了,忙开口辩解道,“那个……玉娘你听我说,你们在我心目中,都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房间的木门唰的一下便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正是那心心念念的女子。 林晨正要嬉笑,却见玉娘泪眼婆娑的咬着嘴唇,“好,好得很,你每次出门都交上这么个好友,而我胡玉娘,在你心里,亦是如此!” 说到此处,玉娘眼角的泪珠已经大颗大颗,如一粒粒玉珠般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滚落了下来,“林晨!你便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颤抖的话语颤到了林晨心里,他也不是傻子,稍一琢磨就明白了个中关键,忙心疼的拉住玉娘颤抖的纤手,“玉娘……你听我说。” 预想中的我不听我不听并没有出现,玉娘只是安静的咬着嘴唇低着头等着他的说辞,她到底是太过温柔,哪怕自己此时讲个在离谱不过的谎话,她都会原谅自己的吧? 想到这林晨的眼神越发温柔,将手中的软荑握紧,“林某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唯有你与十九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亲人唯一的寄托,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给十九带了礼物没有给你买才会生气……” 说着,林晨摸出细剑,“喏,你看。” 苏落本来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到了此刻却也不能继续默然不语,“我作证哈,林晨这混小子在楚凉城逛了大半天就为了给你挑礼物,可怎么也找不到称心意的。” “呀。”听林晨如此说,再加上这女子的语气全然没有当初香芸话中的倾慕,玉娘顿时就明白自己是误会了林大哥,苍白的秀靥蹭的就红了。 不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片刻后玉娘就缓了过来,微一欠身,“这位小姐姐……是,是玉娘失礼了。” “哪有哪有,是老娘……哦不,小女子多有扰叨。” 玉娘当然不会去吐槽苏落词说反了什么的,想来也确实是她不够冷静,见林大哥回来身后跟着女子,便主观的以为他又去拈花惹草了,无端的妒火瞬间便充斥了她的胸口,让她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去做判断。 自己这个林大哥,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女孩子轻易的就相信了他,好感这种事情最容易的便是从信任开始……这个冤家。 她本是这个世上最冷静的人之一,怎的遇到了这个呆子,一切都变了…… 将自己的失态归结于林晨,玉娘抹了抹眼泪千娇百媚的白了他一眼,便拉着苏落进了屋子。 林晨被玉娘电的浑身一颤,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了她那湿润的朱唇上,等玉娘转身进了屋子这才咽了口口水,甩了甩头嬉笑着跟了进去。 果然……十九正在往嘴里塞点心。 “重新介绍下,苏落,‘吴有为’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众人落座,林晨便为她们相互介绍起来,有为的名字,他念的特别重。 然而越是如此,玉娘羞意越甚,悄悄的将手伸到林晨腰间,用力一拧。 “苏姑娘,嘶……这两位……呼,是我家妹子。” 苏落在一旁看着林晨龇牙咧嘴的样子咯咯直笑,倒是引起了玉娘的好感,这般直来直去毫不做作的女子她也是很喜欢的。 而十九只在林晨提到苏落名字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她,接着便继续低头消灭起了眼前的‘敌人’。 林晨见她如此,没好气的起身走到她面前,将她嘴中咬了一半的点心一把拉出来塞进了嘴里。 “十九,你这样太没礼貌了。”林晨的嘴里含糊不清,事实上主要是因为他有些饿了。 十九的手顿在半空中,抿着嘴唇也不说话,一双灵眸眼巴巴的盯着林晨正奋力咀嚼的嘴,颇有点垂然欲泣的感觉。 那神情让一种惭愧的感觉从林晨的心中油然而起,就好像自己抢了个十岁小姑娘的糖葫芦似得。 挠了挠头,他正要开口道歉,忽的一股巨力从肚子上传了过来。 “咳咳咳咳咳。”林晨呛的满脸通红,不住的咳着,等他一口将玉娘递来的茶水喝下,这才好了一些。 可再一抬头,十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凌!十!九!” 紧握着双拳,林晨仰天大啸了一声便气冲冲的追了出去。 只留下身后两个掩嘴而笑的女子,只不过一个看的津津有味,一个看的满目柔情。 第一四一章 剑也无双,你也无双 太阳已经落了山,林晨跑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掌柜的,请他为苏落安排个房间后,便没有后顾之忧的跑到了酒楼门口。 果然,借着酒楼门口的灯笼发出的微光,林晨在对面街的酒酿汤圆小车前发现了某个给了他一记重拳的小妮子。 “老板,两碗汤圆。”林晨凑到车摊位前伸出两根手指笑着道。 “得嘞,您在一旁稍候。” 老板呵呵一笑,开始捣鼓起了小车来。 这摊位也没个坐的地方,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车前。 “喂,一会吃完了,去哪玩吧。” “嗯。”十九淡淡的回道,一双灵眸还是紧紧的盯着锅里沸腾的汤圆。 “你啊,整天坐在屋子里狂吃不止,再不出来动动,过阵子就变成凌小猪了。”林晨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宠溺的开口道。 十九闻言,好看的细眉微微一皱,低下头去,竟认真的捏了捏自己的肚子,“不会。” “噗……好好好,咱家十九身材好的很。” 嬉笑着,老板的汤圆也出了锅,一人一碗,两人捧着汤圆便走到街边吃了起来。 用的酒酿不是很纯,但老板别出心裁的加了些桂花酱,吃起来也是香香甜甜的,异常怡口。 林晨有些饿了,开始细细品尝了两个,后面也就狼吞虎咽了起来,然而在他吃到半碗的时候,十九已经捧着空碗,眼巴巴的看着他了。 十九的样子颇有些可怜,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错觉,就着旁边车摊上的昏黄灯光总感觉她眼睛里泪汪汪的,加上那副双手捧着空碗偶尔舔舔嘴唇的可怜模样,活像个讨吃食的小乞丐。 林晨眉头一阵狂跳,半晌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汤圆兜进怀里,悄悄的退后两步。 “林晨,饿。” “去去去,我还没吃饱呢。” 无视了十九的索求,林晨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汤圆吃了大半,鼓着嘴挑衅似的嘿嘿一笑。 没带纱笠的十九,就像是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生气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日的清冷,可爱极了,坏心眼的林晨贪图着惹恼十九的这一刻。 坏笑着,林晨挑起一个汤圆叼了起来,然后嚣张的吸进了嘴里。 看着十九琼鼻微皱的样子,林晨越发得意了,仿佛是报了那一拳之仇。 然而就在他准备重复之前动作吃光剩下汤圆的下一刻,他得意的神情便僵在了脸上。 唇上有些冰凉,牙关以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汤圆的皮,舌底却似有些并非来自于汤圆的甜腻,如同大热天舔了口雪糕,那甜美的滋味,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 这个笨蛋……都干了些什么…… 回想着刚才两人短暂的唇齿相贴,林晨蓦然间愣住了。 喂喂,就算是手上端着碗,也没有必要为了一颗汤圆…… 等等……这人可是凌十九啊,自己从她嘴里抢的吃食还少了不成? 回过神来,手上已经空空如也,十九的手中却多了两个空空的碗。 “喂,你是笨蛋吗,这汤不能多喝!” 林晨一惊,赶忙将碗夺了过来提醒道,可将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一滴汤汁流下来。 嘴角微微抽动着,他无奈的转身将碗递给了摊主,摊主和善一笑,随手接过来浸入了水中。 等他再回过身来,果然看到十九满脸通红的低着头,穿着白色布鞋的纤足在地上无措的摆弄着。 若不是知道她刚才喝了两碗酒酿,林晨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呢。 然而这副娇滴滴的样子是十九绝对做不出来的。 念及此,林晨却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十九病发时那副缠人的小猫模样,心下不由的一荡,然而也很快的平复了过来。 “你啊你啊,现在好了,去玩的计划也泡汤了,回去找玉娘吧。” “别……”见他一脸无奈的要往回走,十九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要去。” 喂喂,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卖什么萌啊…… 然而林晨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见十九除了脸蛋红扑扑的,意识也还是清醒的,便由着她了。 两人商量好了去处,便朝着远处走去。 直到不见了他们的身影,车摊的老板才摇着头笑了笑,“现在的小情人呀可真大胆……在这大街上就……呵呵,老咯老咯。” …… 京都的夜市也不知在哪,两人在巷子街道间兜兜转转许久,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了。 “十九,你是不是除了吃就没有其他在意的事了。” 看着十九长发上一晃一晃的泛黄发带,林晨有些无语的问道。 之前十九一开口就是夜市,除了小吃,他可想不到十九还有其他目的了。 十九则面无表情的瞥了眼林晨,没回答他的问题。 林晨自讨了个没趣,翻了个白眼。 走过一个昏暗的街角时,忽的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解下腰间的细剑递给身边的十九,“给你的。” 十九接过细剑,歪着小脑袋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便是问他这是何意。 “礼物啊。”说着,林晨掏出十九交给他的空明剑谱晃了晃,“你这画的剑谱我看过了,跟我瞎打两拳威力也差不多。” 十九也没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两者在她眼里确实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就在想……你一定是很想习武吧?” 当然这都是林晨自己的猜测,十九力气很大,对江湖上的事也有些了解,总是靠自己的臆想画出本没什么意义的剑谱…… 这一切都让他不得不构想出一个从小吃苦,却梦想成为江湖侠士的少女,辗转在许多门派中打杂偷师,被发现后不得不亡命江湖,最后在无意中搭上了自己这条未来一流高手的顺风车的形象。 “现在我把这柄……嗯……无双意绝剑送给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林大侠承认的守卫正义的侠士了!”林晨拍了拍胸口,义正言辞道。 剑是平凡无奇的,甚至比桃香居里厨子的菜刀还要钝一些,名字也是乱起的,想到什么便取了。 最后一句安慰的话才是林晨真正想说的,她已经十九岁了,现在都还没开始习武,今后无论拜入哪门哪派,都不可能再成为一个高手。 这是他独有的温柔,对于十九。 然而听了这话的十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丢过来一个鄙夷的目光,然后在吐槽两句,这让等了好久的林晨也有些惊讶。 侧过头去,却见十九双手平举着将细剑托在小腹前,冷冷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到眼睛看不清表情,如墨般的秀发也无风自动了起来,微微弯曲的刘海下,有些溢出表面的阴影。 “林晨,若我是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却要如何去守卫正义。” 十九难得的说了许多话,林晨却是慌了神,她的样子……不太对。 “十九……”伸出手去正要说什么,蓦然间却觉得十九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抓住她的手。 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陷入黑暗,而自己只是站在原地伸着手……无力、心痛、担忧、焦躁、懊悔,霎时间无数的负面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压得他他几欲崩溃。 与玉娘的约定,关怀十九的心,路遇的那许许多多不平事……是不是都不应该让自己这个无能的人来管? 十九……要离开自己了吗…… 林晨双目圆睁,因为他的眼前,亦是越来越暗…… 一只夜鸦恰巧飞过,才不过几息时间,便开始一次次的撞击的墙壁,直到头破血流,失血而亡。 以两人为中心,似乎形成了个什么空间,里面充满了某些未知的东西…… 十九黑亮的发梢,也悄悄的染上了雪花……只是这里实在太暗了,任何人都无法察觉。 半晌。 “啪。”的一声轻响。 林晨的手颤巍巍的的拍在了十九的头上。 这一拍似乎拍碎了空间,十九蓦然惊醒发上的白色亦是瞬间退却,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她无比的担忧林晨与痛恨自己,焦急的回首看去。 目光交错间,却看到林晨嘴角眼角皆淌着鲜血,正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 “若你杀了百人,就让我身死百次。若你杀了千人,就让我千刀万剐火海焚身。若你杀了万人,就让我……永堕黑暗不得轮回。” “为……何……”颤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林晨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勉强一笑,捧着十九冰凉苍白的脸,手指轻轻擦去她流到唇边的泪珠,“因为喜欢你……十九,我太孤独了,孤独到心里住进了两个人,便哪怕是身死魂灭,也不舍得让她们离开。” “况且,你这正义侠士可是我亲自承认的,你犯了罪孽便由我来承受,岂不是天经地义。” 林晨不相信十九真的会杀人,也不知道十九是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若再不把真心话说出来,也许十九真的会离开自己。 十九灵眸望着他难看的笑容,耳边听着他的温言细语,敞开的心扉中,一块冷如寒铁的坚冰,慢慢的,慢慢的龟裂…… “你是笨蛋吗……永远都在为了别人努力……” 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十九笑了,流着泪,笑了。 比春花更灿***冬雪更纯洁,那个笑容……让林晨心颤,一时间竟痴痴的看着十九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他知道,十九没事了……他们还会继续那条未知的路。 两人对视许久,皆有些情难自已,然而林晨到底是有着自己的原则…… “咳咳,对了十九,到了泉州后,你想去哪里?” 十九轻笑着摇头,“我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但走到哪里都好,只要在你的身边。” “呃……呃?”林晨微微一怔,这话怎么听着是表白的意思,自己对十九的喜欢可是像对妹妹一样的。 “你赋予了我正义侠士的身份呀。”十九抿了抿嘴唇,决绝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林晨的眼睛,“所以我要在你身边,守护你心中承认的正义。” “嘿嘿,我的正义就是等自由了以后,娶上八个媳妇,生十几个孩子,老大叫……” 林晨虽然身上剧痛,但为了安慰十九,也不得不说些尴尬的玩笑来缓解气氛。 哪成想,十九竟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为你抓来这世上最完美的八个女子。” “咳咳咳咳。”林晨被她的神情吓得呛了口水。 然而十九只是看着他,坚决的目光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那个……换了换了,正义变成了我要成为武林盟主,然后……” “好。” “当皇帝?” “好。” 林晨一头的冷汗,这十九是怎么了?莫非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看了什么怪书,中二病犯了? “咳,毁灭世界。” “……好。” 望着她依旧坚决的眼神,林晨终于被她打败了,投降似的摆了摆手,“好好好,您凌女侠武功盖世,无所不能好了吧,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十九不再说话,只是一笑,他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自己便是什么样子吧。 “罢了罢了,换个话题,这把……无双飞天剑你觉得如何?” “无双意绝?” 十九淡淡的语言似乎终于回到了平时的样子,林晨心中大定,吁了口气。 “哦对,无双意绝剑。” 十九思虑良久,单手举剑置于胸前,看着林晨,“剑也无双,你也无双。” 第一四二章 夜探神捕府(上) “大人……有件委托……” 昏暗的街角,三个身着轻甲之人单膝跪地,恭敬的对眼前双手抱着手臂的男子说着什么。 男子本来古井无波的神情,在三人禀报完后也有了些变化。 “去神捕府杀人?当着林千城的面?” 三个轻甲人也是冷汗直流,“是属下调查不周,还望大人恕罪……只是这委托……” 男子随意的摆了摆手,“别盯着我,若我执意要在林千城那动手杀人,就算成功了,自己恐怕也得留下点什么。” 如果此时旁边有个武林人士听了这话,想必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林千城号称年轻一代第一人,可不是说说而已,多少武林名宿大派掌门都栽到了她的手里,这男子竟直言自己能在林千城面前杀人……不知是太过狂妄,还是真有那份本事。 “这……” “不用这这那那的,组织里多得是想拿命换钱的,随便找个去送死,也好对那雇主有个交代。” “是。”轻甲人恭声应道就要起身离开。 “啊,还有。”男子顿了一顿,继续道,“去将雇主查清楚,仔仔细细的。” “这……大人,组织的规矩……” “这个组织是我的,你跟我讲规矩?”男子无语的看了看手下这个憨批,接着解释道,“林千城之名早已威震江湖,若雇主不是武林人士尚且罢了,若他是……” 男子双目半合,“恐怕是另有所图了。” 轻甲人一经男子点拨这才有些恍然,自己若真是莽莽撞撞的派几个一流杀手前去完成任务,恐怕到时候不止全部铩羽而归,林千城还会将目光锁定在自己等人身上,这雇主心思……何其歹毒…… “小人顾虑不周,请大人恕罪!” “无妨,去吧。” “小人明白了,这就去彻查。” “嗯,谁愿意去的,将此次雇金的一半给他,再给他一天的时间处理后事,后天夜里在神捕府是死是活,就看林千城想不想留他性命了。” 他不怕会有人带着钱逃走,因为这样做的人,往往会比死亡痛苦百倍。 三个轻甲人应了声,便运起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如果不是组织定了规矩,接了单就一定要派最合适的杀手去执行,他真不想让人白白的去送死啊。 男子有些感慨,这该死的规矩,束缚了他善良的心。 想着,男子仰天一叹,直起身来盯着眼前的空地,“两位,大晚上的不睡觉,听了半天好戏了,不妨出来见上一见?” 话音刚落,前方幽暗的拐角处便慢慢走出两个人。 男子面上带着微笑,一个男的,内力稀薄不足为惧,一个女子,毫无内力,随手可杀。 全然不知对方在想着杀自己的事,那男的嬉笑着摊开手,“老哥,你相信我,这是误会,我与我家的妹子出来找夜市迷了路,无意间在此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细一看,这两人可不就是林晨和十九吗,这满嘴跑火车的林晨也难得的没撒谎。 意外的是男子竟然点了点头,一副全然不曾怀疑的模样,“我当然信你,就你这点内力,组织里看门的都比你厉害些,若真有人派你来办事,恐怕那人也是你的仇人。” “呵呵……您……您说笑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前这男子给林晨的感觉太过虚无缥缈,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然而他就那么随意的站着,林晨却丝毫不敢小窥。 毕竟那三个恭敬的轻甲人,绝对是远超自己的二流武者…… “啧啧,不好办啊,按照我的想法,你们这样的蝼蚁我是不屑动手的。” 男子摸了摸下巴,那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调侃,反而很认真的在思索。 林晨顿时嘴角微微抽搐了起来,额头也是渐渐的布满了细汗。 思虑了一会,这才开了口,“咳,老哥,不如这样吧,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知道是谁请的杀手,我告诉你,作为条件,你放我二人离开。” 男子听声音也不过二十来岁,却比自己实力强大那么多,林晨心中有些羡慕,不过现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哦?”听林晨如此说,男子倒是有些惊讶,饶有兴趣的的看着他,“说来听听。” “烟州三恶。”林晨一字一顿,言之凿凿。 倒不是他随便说个目标假作镇定,这个结果也是他仔细考虑过的。 烟州三恶逍遥法外三十年,知晓其真正面目的人绝对不多,恰巧龙虎兄弟就是其中之二,而以三恶做事的谨慎程度来看,杀人灭口绝对是势在必行,他可不信那种作恶多端的人真的有多重情重义。 林晨的这通分析若是叫玉娘知道了,恐怕免不了又是一阵欣慰和夸奖。 “呵呵,我凭什么信你?”男子倒是微微一笑,显然不会轻易相信。 “哎,事到如今我就坦白说了吧。”林晨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乃朝天观新晋长老林晨,家师云阳道人命我追查烟州三恶,恰好便查到了今日抓进神捕府那两人……” 林晨心头狂跳,倒不是害怕,而是为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得意。 男子皱着眉正要开口林晨却是抢先接着道,“你若不信,自可派人去朝天观询问,我俩武功不高,你想杀杀了便是,不必三番两次的蓄意刁难。” 见他镇定自若义愤难当的样子,男子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朝天观若只是一般的二流势力,男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坏就坏在朝天观依附了朝廷,组织虽大,但真让朝廷盯上了,想必也绝不好过。 只是这不入流的小子真能是朝天观长老? 林晨似是看出了男子的疑惑,抿着嘴唇,极不情愿的接着道,“罢了罢了,这也是为了活命……” 说着,还装模作样的四下小心看了看,确认周围没人这才悄声凑到黑衣人身前,“实不相瞒,云阳老道……是我未来岳父,我后面这位则是我瞒着未婚妻……你懂的。” 眼见着猥琐男朝自己挤眉弄眼,声情并茂的样子,男子眉头微挑有些反胃,不过到底是多信了两分,怪不得这小子一开始不愿意报出身份……感情也是在做亏心事,怕自己岳父找上门。 想着,男子将林晨从上到下的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又瞥了一眼后面的十九。 心下便对林晨做了评价,这人相貌平平,武功低微,人又猥琐,能找到这么个面容绝色的情人,没点身份确实犹如登天…… “……我便暂且信你一次,明日我会派人去朝天观查探,你若有半分虚言……” “管叫我天打雷劈!”林晨一脸肃穆,信誓旦旦的重重拍了拍胸口。 “神捕府之事……” “老哥放心,我一向认为江湖事江湖了,林千城那婆娘,我也信不过,况且……”林晨摆了摆手大言不惭的说着,忽的声音又小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况且我假借调查为由,与情人厮混,也不敢让人知道啊。” “嗯……” 林晨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男子终于还是有了松懈。 “这样吧,我林晨对天发誓,若是将今日之事透露给外人,保证叫我大老婆患上不治之症,二老婆寒气侵体不能生育!这样总行了吧!”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男子终于是点了点头,直起身冷冷的瞥林晨一眼,“今日之事我暂且记下了,小子,骗我的人都会有个比死更惨的结局,希望你不会有。”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吹过,两人面前已经没了那男子的身影。 直到此时,林晨才捂着胸口,一个踉跄靠在了墙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得往下流。 “特么的,扯淡这事,真不是人干的。” “骗子。” “啰嗦,扶我起来。” “去哪?” “还用问吗,神捕府!” 第一四三章 夜探神捕府(中) “说时迟那时快!有为被那号称威霸天龙的石飞龙一招天霸断空刀逼退,石飞龙得理不饶人,欺身上前一刀直劈有为面门,正当情势危急刻不容缓之际,你猜怎么着?” “嗯。” “已经力敌数位一流高手重伤倒地的林晨林大侠,靠着坚强的毅力爬了起来,将仅剩的内力全部集中在指尖,使出一招失传多年的弹指神通!” “哗!刹那间,风云变换,天地逆转,一道华光从他那指纹都无比帅气的指尖射出,石飞龙横刀相挡,却还是被那华光打穿了肩膀,顿时跌落在地,再起不能!” “嗯。” “嘿嘿嘿,厉害吧,下次在给你讲我数年前半招险胜九霄宫主的秘史。” “嗯。” 林晨喜欢给十九讲故事,十九面上虽然总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可那时而紧皱时而舒缓的眉头着实可爱。 十九喜欢听林晨讲故事,虽然他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编的,但那种仿若跟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经历的感觉,仿佛弥补了之前的十九年,与林晨不相识的遗憾。 闲扯着,神捕府已经近在眼前,神捕府实在太有名了,有名到随便在街上拉个人来都知道在哪。 “来人止步!”两人一上前,便有个头戴斗笠的黑衫男子提刀拦住了他们,“神捕府重地,闲人勿扰。” 林晨闻言忙摆了摆手,“老哥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千城大人的,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朝天观长老林晨有要事禀报。” 黑衫男子皱了皱眉,“可有拜帖或身份凭证?” 特么的,这大晚上的我上哪给你找拜帖去……还身份凭证,我给你印张身份证好不好?林晨翻了个白眼,对这不懂变通的守门捕快也颇有点微词。 其实也是林晨想多了,倒不是黑衫男子蓄意为难,自千城将整个江湖打理的有条不紊后便算的上是名震武林了,多少武林人士找着各种借口想要一睹芳容,这黑衫男子也是上过不少恶当了,没少给千城惹麻烦……也没少被管理神捕府的白芷训斥,尤其是这大晚上的,谁知道来人到底有何目的。 “你若没有拜帖便早早回去吧,明天白天再来此处报上名讳,我自会帮你通报。” 黑衫男子想了想,还是如此开口道。 “老哥,我真是有要事来寻的,迟恐生变哪!”林晨有些焦急了起来,林千城无论如何的举止诡异目的不纯,也都曾与自己共患难过,若是那男子改变了主意亲自出手,到时林千城名誉扫地,可不是自己想到看的。 眼见那黑衣人皱着眉就想赶人,林晨忙开口道,“老哥,我真不是无的放矢,今日晚间可是有队人马押解着楚凉城的匪帮前来?” 林晨这一说,黑衫男子也是一怔,那队人马借着暮色赶来,应当是没多少人看到的,且那领头的正是朝天观的人。 皱着眉思虑了一会,男子终究是松了口。 “你当真是有要事禀报?” “正是,十万火急,性命攸关。” “……在此稍候。” 林晨见他转身进去了,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一阵夜风袭来,旁边的十九拉了拉纯白色的衣襟,目光比之之前的自在稍显冷冽,玉颈间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 林千城的房间位于神捕府的后院,自西向东数十丈的院落中几颗桃花树正迎风而立,幽静生香,而如此偌大的后院却没有一个佣人一个守卫,服侍千城的也仅一个人。 站在门外,迷离的目光望着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窈窕有致的倩影,白芷渐渐的有些痴了。 自从黎州回来后,千城大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饮酒了……但无论是喝酒时恣意洒脱的千城大人,还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千城大人,自己都…… “唔……小白芷,有些乏了。” “……是,千城大人。” 千城慵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打断了白芷无穷的臆想,应了一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从前满是酒香的房间,此刻却换成了一种淡淡的香气,透过连接内外屋屏风,白芷朦朦胧胧中看到了那个半倚在床边,懒懒散散仰躺着的美人。 她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扎了起来,又随意的甩在白皙细腻的玉颈间,搭在异常饱满的…… 白芷忽的回想起今早不经意间看到千城大人穿的那件轻纱亵衣……一股鼻血险些没忍住喷了出来。 不得不说,也许在好色这一方面,白芷比林晨还要更甚些。 然而到底不是一般人,白芷猛吸了吸鼻子甩了甩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目光转了回来,外屋的烛火也随之熄灭。 “千城大人早些歇息。” 未等千城回她一句,她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嗒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在神捕府后院悄悄的回荡着,白芷的气息也愈发混乱。 捂着胸口,白芷娇小的面庞有些涨红,从被选上那时候开始,千城大人就曾说过她总是意气用事,要学会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而她也一直是遵循着千城大人的指示,只有关于一个人的事除外…… 自己真是太丢人了……罔千城大人那么看重自己…… 想着,白芷又有些惭愧,临出院门前,一个没注意,险些撞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刘毅,你是没死过?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们靠近后院!” 那身影正是前来通报的守门捕快,此时他也是满头大汗有些无奈的拱手道,“白芷大人,门外……门外有人求见千城大人。” 白芷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心里清楚,若无大事,这刘毅也绝对不会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前来的。 “何人?” “朝天观长老,林晨。” “林晨?” 白芷细眉微微皱起,莫非是官山城那个? 然而同名同姓之人天下不知繁几,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摆了摆手,“去,打发了,朝天观中没有名叫林晨的长老,想来又是个无中生有的武林人士。” “可……” “怎的,我在宗卷室的时间比你睡觉的时间都长,还是说你在怀疑我的记性?”白芷挑了挑眉,有些不悦。 “咳咳,白芷大人说笑了,小人这就去。” “嗯,切记莫要伤了人,叫千城大人为难。” “是。” 眼见着刘毅拱手离去,白芷再回头望了眼后院,便急匆匆的向着旁边的小院走去。 清朗的明月高挂空中,将她那羞红的俊脸映的格外俏丽。 第一四四章 夜探神捕府(下) “千城大人已经歇息了,不方便见客,两位明日再来吧。” 明显敷衍的话,再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林晨心知肚明,撇了撇嘴便领着十九走远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将事情的始末告诉这个守门捕快,但是人家不一定信他,到头来也是浪费口舌。 “不去了?” “老办法,溜进去。” 如果此时换个人一定会惊讶的认为林晨疯了,神捕府在整个京都也算得上是重地中的重地,一般人哪是轻易能溜进去的? 但他身边的人是十九…… “哦。” 然而林晨嘴上是这么说,真要进这神捕府还真是不容易,莫说府里有多少明卫暗卫,光就两人刚从大门口离开,便有着不下十道视线追着两人的背影。 真麻烦啊,仅这外面的墙围与屋顶上都至少几批人同时在盯梢。 “哼,不让我进我偏要进,这神捕府守卫如此松懈,妹子我带你飞进去。”林晨撇着嘴角故意大声道。 说完,便拉着十九运起轻功飞奔起来。 门口的暗卫见他轻功了得,也不敢轻视,当即互相使了个眼色,从不同的方向追了上去。 …… 调虎离山这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胆大心细,凑巧这两样东西林晨都没有,但谁让他轻功不凡呢。 一炷香后,林晨带着十九从神捕府侧院外一处拐角小心翼翼的摸了出来,两人相视一眼,林晨找了个墙角便搂着十九翻进了神捕府。 “嗒。” 两人才一落地,林晨便猫着腰小心的观察了起来,在这个地方可是一点也不能马虎的。 “这里好像是偏院。” “当心些。” 他看不到,十九却清晰的知道外面一队队的捕快正提着灯四下巡逻。 “放心,我省得。”左右看了看,林晨蹑手蹑脚的拉着十九向院外摸去。 两人从旁边一扇小门跻身而出,躲开几波守卫,在穿过两个小院,一间偌大的房间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上面赫然写着宗卷室三个字。 此时的林晨也是喘着大气,却刻意的隐蔽着声音,虽然他的轻功玄妙无比,但这神捕府的护卫当真不是草包,感官敏感极了,好几次若不是因为几阵莫名的夜风吹过,两人就要暴露了。 看着头顶上宗卷室三个大字,林晨却是拍了拍额头,猛地一惊! “坏了……我特么的,光想着进来了,林千城在哪我怎么知道……” 再一次为自己的莽撞买了单,可如今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正要离去,远处忽的响起一道清朗肃穆的声音。 “宗卷室那边有动静,快去看看。” “是。” 林晨蓦然一惊,心知眼下四处乱逃反而会轻易暴露,来不及细细思考,他脚下轻点拉着十九便躲进了这间宗卷室里。 趁着那些护卫还没来,林晨轻轻的将木门掩上,拉着十九越过一层层的书架往深处走去。 不过几息之后,一批护卫便来到了门外。 领头之人皱着眉,仔细的将周围打量了一番,这才开口下令道,“你们两个,去左边搜查,你们两个去酒窖方向,剩下的跟我进宗卷室。” “是。” 这些护卫当真不凡,领头话音刚落,两队人便不见了踪影…… 屋里的林晨眼见着那些人打开门,赶忙搂着十九,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蹲了下来。 “嘘。” “嗯。” 十九的腰肢很是纤细,他轻松的便能搂的过来,只是那过于滑嫩的肌肤加上一层薄薄的布料,让他有些难以掌握。 软玉在怀,林晨却少见的没有旖旎的想法,目光密切的关注着门口的方向,一旦被发现,他还可以借助地形离开。 然而十九的身体有些微凉,他还是下意识的抱得更紧了些。 “呼……呼。” 十九……害羞极了。 无论有着怎样的实力,怎样的地位,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此刻两人脸贴着脸,林晨粗重的呼吸一股股均匀的吹过她的耳边,有些灼热感有些痒痒的,好像又带着什么别样的感觉,若有似无的撩拨着她。 十九按捺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将身体稍稍向后拉起了些,胸前的敏感之处与他坚实的胸膛接触实在让她太过害羞。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晨将她抱的更紧了…… 看着旁边有些惊慌,有些温柔的侧脸,十九脑海中忽的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那个夜晚,那件温暖的布衣,那抹温暖的笑容,那个温暖的人…… 渐渐的,她有些迷茫了。 不忍心推开……不能推开……不想推开…… 于是,凌十九闭上了睫毛依旧微颤的双眼,一双小手,悄悄的环住了身前的温暖…… 房间里静悄悄的,皎洁的月光轻柔地透过窗棂,照的那娇艳的如同雪中傲梅的俏脸更显朦胧,更多了几分缥缈的仙气,然而这番空灵绝美的画面,林晨是无福消受了。 “吱呀。” 开门声忽的响起,林晨也登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混账!谁让你们点灯的,烧了宗卷你们赔得起吗!” “是是……” 均匀又稳健的脚步声在宗卷室里逐渐清晰,神捕府的护卫有心细查,但这宗卷室到底是大了些,黑灯瞎火的视力受到阻碍下,护卫们也是亦步亦趋,搜查的很是缓慢,再加上林晨两人所在的角落是最后一排书架后面的墙角,他们一时间还搜不到此处。 可在这里的坏处还是有的,此处正对着窗户,今晚月朗星稀的,窗边的光线很充足,只要那些护卫一经过最后一排书架的拐角,两人便会轻易的暴露在他们眼前。 想到这里,林晨咬了咬牙,悄悄的将内力运到脚底,一旦情况不妙,他就会第一时间带着十九逃走,相信以他的轻功,不战只逃,离开这里应该不是难事。 “嗒,嗒,嗒。” 缓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林晨紧盯着前方,额头上的细汗也流了下来,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嗒。” 忽地,一只黑色靴子出现在了月光下,林晨心中一惊正要动作,门外却适时的响起了之前离开的护卫的声音。 “大人……酒窖方向全部仔细搜查过了,并没有发现可疑踪迹。” 那黑色靴子的主人脚步一顿,片刻后便收回了脚步向外走去,“嗯,宗卷室也没有异常,许是我听差了,回去吧。” 清朗的声音仿佛就在林晨耳边响起,好像就是要说给他听一般,让他一顿乱跳的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稳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晨却一点也不敢松懈,这些个当捕快的心黑的很。 果然,半炷香后,宗卷室的大门又呼的一声打开了。 “大人?” 那领队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左右看了许久,这才开口回道,“没事,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走吧。” “是……” 奶奶的……这特么的都是谁教出来的! 脑海中闪过千城的俏脸,他心中顿时有了些明悟。 时间一点点流逝,听着屋里屋外许久都没了动静,林晨这才抹了抹脸上的汗呼了口气,拉开十九悄声道,“失……失算了,今天就先离开吧,明天白天我再来找她。” “嗯。” 十九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林晨也没多想,抱着她就要站起身来。 然而一直蹲坐着,外加之前一直被十九压在身上,他双腿麻的不行,猛地站起身来顿时双腿一软,搂着十九便向后靠去。 “唔!” 没有惊呼,没有慌乱,只有唇上的清凉是那样熟悉又深刻,眼前的女子…… 朦胧的月光中,两人就那么对视着。 十九的双眸迷离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复杂。 林晨则瞪大了双眼,他怕一眨眼,这美丽的梦境便会幻灭…… “咔咔咔……” 正当两人大脑都停止思考的时候,身后的墙壁却是在一阵抖动中缓缓的打开了。 两人本就迷糊着,背后忽然没了依靠,顿时就失力的抱在一起向后倒去。 林晨反应倒也灵敏,第一时间便将十九搂紧,双手护住十九的头部和腰部,尽量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外面。 一阵窸窸窣窣中,两人从高处滚落了下来。 “嘶……” 没有昏迷,但有点疼,感觉上应当是个石阶,不高不矮的,从上面滚落下来林晨到底是有些蹭破了皮。 “十九!怎么样!” 没心思关心自己,林晨猛地将压在身上的十九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 黑暗中看不到十九的样子,但她的声音绵绵软软的,想必也是真的没事。 林晨心里一松,便开始打量起周围。 然后……我特么在看个毛啊! 这明显是地下室的地方,一点月光都照不到,黑不溜秋的看得到个鬼……林晨吐槽了自己一句,挣扎了一阵,便从怀里摸出了个火折子,呼呼的吹了两口,周围也终于被微弱的火光照亮了。 这间地下室不大,设施也很是简陋,斜前方有简易的书案木椅,旁边则是个半人高的小书柜,书柜上寥寥的放着几卷宗卷,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油灯。” 沿着十九的青葱玉指指向的地方,林晨起身走到了书案前,将油灯点亮后收起了火折子。 “神捕府竟有这种地方。” 林晨四下看了看,眼睛一转,有些不可思议道。 在他的印象里神捕府一直都是那种光明磊落,正义的代表,然而建造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收在此处。 十九没说话,只是细眉一拧,冷冽的目光就落到了书柜上。 旁边的林晨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的神色,走了几步,疑惑的将书柜上的宗卷全数拿到了书案上。 只一看,林晨便冷汗直流,头皮也不知不觉间有些麻了起来。 就着油灯那一点昏暗的灯光,六本宗卷上的名字也忽明忽灭的出现在两人眼前…… 真如海,凌琼,句让,洪烈,何震玄,颜伯阳…… 第一四五章 极境,过往 洪烈,极境,生年不详,烈山帮帮主,绝技:焚天掌决,生平…… 何震玄,极境,生年不详,前御林军总教头,绝技:解尘离魂手,生平…… 真如海,极境,生年不详,临渊门门主,南盟盟主,绝技:苍茫剑诀,生平…… 颜伯阳,景齐七年生,当今圣上颜宗政亲子,现下下落不明。 打开第四本宗卷的时候林晨心中便有些好奇,前面的档案都是些绝顶的武林高手,怎的到了这一卷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皇子! 等等! 颜伯阳……亲子!当今皇帝竟然有亲子,而且卷宗上也并未记录他身亡……景齐是当今皇帝的帝号,颜宗政十四岁继位,算起来这皇子若没死今年正巧是二十三岁,与自己同岁…… 林晨看的冷汗直流,这卷档案若是流传出去了,恐怕整个天明都要天下大乱…… 小心翼翼的将卷宗合上放在一边,这东西简直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样,还好是能合上的那种。 正要打开第五本,林晨忽的打了个哆嗦,一回头,身后的十九也正娇躯微颤,秀拳紧握着…… “十九,冷吗?” “没……没事。” 尽管十九这么说了,林晨还是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这小妮子,明明冷得发抖了,还是要逞强。 再坐下身来翻开宗卷,凌琼的名字赫然出现。 极境,景齐三年生,九霄宫主,绝技…… …… 林晨看着那数页的绝技名称,当真是头皮发麻,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虽然早已在各种说书摊听过凌琼的事迹,可真一看她的档案,林晨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三岁拜入九霄宫,七岁丧师入寒池,九岁剑挑娥之墟,仅一人之力,在演武大会上屠尽四大一流门派,十一岁时击败万象山庄庄主,以万象山庄之人可随意与她切磋为条件,在万象山庄的藏武楼住了整整一年,之后更是游历整个武林寻找她看得上眼的武学。 传闻万象山庄的藏武楼收藏了全天下七成的武功绝学,那么这几页绝技大概就是照着万象山庄收藏的武学名册抄的。 写这宗卷的人到底是有多相信凌琼……一个小女孩,一年内学会天下七成绝学? 说实话林晨是不信的。 掌握他人武学不是学了就行的,要将自身的内力转化为能与武学匹配的内力,绝不是寻常武林高手能做到的,况且还是那么大量庞杂的武学。 “好假……四个一流门派少说也有千人了吧,天下七成绝技……十九,你说这凌琼真有这么厉害吗?” 林晨摸了摸下巴,下意识的问了问身后的十九。 半晌,没收到十九的回应,他也没有在意,将这卷档案合上放在一旁,打开了最后一本。 句让,极境,身份不详,出生不详,绝技:剑势,生平不详。 句让……句让……看着这个名字与宗卷上一个个的不详,林晨脑袋忽的一阵刺痛,不知怎的有些恍惚,脑海中也渐渐的混乱了起来,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在他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般的涌现了出来…… …… 他不走,她便一直陪着他淋雨。 “义父!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让倾城动手……” 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在远处的泥地上,面前的草屋顶上,以及他的身上脸上,凶猛的雨势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 眼前的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中一个白发白袍的老者缓步走出茅草屋。 “经脉尽碎你都不喊句疼,如今却只为了这等小事来求我?” 老者的声音有些喑哑,眼中也是一片昏暗,看不清神情。 见他出来,少年忙跪下抱拳开口道,“义父,倾城她真的很痛苦……那些刀刃内力打入我的体内,她心中却比我更痛……义父,晨儿只有这一个请求!” 少年喊的声嘶力竭,身后的少女则是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 老者听他说完,却是背着手仰头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好好好,好得很,你既然如此心善,不若直接杀了她?” “义父!” 老者反手一指,“她这等罪孽深重之人,活着便是痛苦,你如此心疼她,便亲手给她一个了结,如何?” “义父……倾城的事我不知道,但她是我唯一想要守护的亲人……若她真有什么滔天的罪孽,我来承担,我来背负,我来偿还!” 少年仰天大喊,血丝遍布眼中充满了坚决与温柔。 少女娇躯一晃,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只是紧握的纤手和颤抖的双肩似乎揭示了她心中的翻涌不平。 “好好好,好得很。”老者双眼微微眯起,抚掌轻笑道,“你要帮她偿还……嗯……既然你这么心疼她,倾城。” 老者说着,抬眼看向少女。 “是。”少女恭声应道,大雨中声音迷蒙,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两人耳中。 “喜欢林晨?” 少女猛然抬头看他,眼中的怒火与暴戾险些喷薄而出,然而几息后,她还是低下了头不曾回答。 老者见她如此却是全然没看到般不放在心上,呵呵一笑,“上个月你将我的寒霜落海剑势融会贯通,更创出了自己的武学,义父深感欣慰。” 少女听闻却是瞪大了一双美眸,修长的睫毛不住的颤抖着,口中喃喃道,“不……不……” “今日,便叫义父看看你的修行成果吧。”老者说着面色倏地一冷,全然没理会少女那近似哀求的神情开口道,“把他带回山洞,冰针入体,不得下于百支!冻住他的伤口,直到明日天亮!” 大雨依旧不知停歇的下着,少年低着头,少女的祈求化为仇恨凶戾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前方,老者却只是淡淡然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们。 半晌,少女低下了头语意清冷,“是。” 再往前看,少年正回过头一脸的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失败了。” 他知道她心疼,所以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只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些。 她知道那些寒气入体到底会有多疼多冷,所以她心中恨的想毁灭一切……除了他。 “走吧。”他伸出手。 她并不言语,紧紧握住。 两人各怀心思,向着远处的山洞缓步而去。 …… “倾城……倾城……” 地下室中,十九见林晨忽的闭上双眼,嘴中喃喃的叫着什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心下一急,赶忙手忙脚乱的将林晨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林晨!林晨你怎么了!” 然而还没等林晨回应,一道慵懒中带着优雅的女声便在地下室的入口缓缓响起,美目轻探,顾盼生姿。 “喂,你们两个,看的很过瘾嘛。” 蓦然间,十九瞳孔一缩,玉颈间似有些颤意,冷冷的视线直射门口之人…… “林千城。” 一字一顿,冰冷彻骨。 正在此时,林晨却是回过了神,迷茫的目光在昏暗中看到了千城……接着意识一松,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只一句温柔又熟悉的‘倾城’,清晰的在地下室里回荡着,传入了两女的耳中。 十九不解其意。 千城却全然没了来时的恣意洒脱,听他看着自己叫出倾城两个字,千城猛地直起身子,娇躯一震,樱唇微颤,一行清泪竟瞬间夺眶而出,美目中除了林晨再没了其他。 第一四六 想看你哭 十九站在床前,提着手里的剑紧紧的盯着窗边的千城,若是她有什么异动,哪怕不用内力自己也可以和她纠缠一阵。 “你又何必如此盯着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千城依靠在窗沿上,窗外的夜风将她的衣衫轻轻吹起。 有些凉,却也让她冷静了下来。 目光瞥向十九身后静躺着的林晨,千城心中思绪万千,想与他相认,想告诉他真相,想跟他做些每晚在自己梦中出现的事……但,义父如今还驻足在京都…… 而且他的记忆到底恢复到了什么程度,自己还不清楚。 “没有恶意。”十九厌恶的看着她,银牙咬了又咬,颈上的,是无论冲洗多少次都不会消失的战栗。 千城一怔,看到她的神情这才想起了什么,戏弄之心一起,微微一笑,戏谑的目光扫过十九的玉颈,锁骨,直到…… “唔,不过你的身子,真甜。”说着还轻轻的舔了舔嘴唇。 十九哪忍得了这等调戏,指尖轻点剑鞘,剑光便是一汪秋水,扑向了千城。 周围窄小的环境与身后的林晨却是极大的限制了她的实力。 “嗯,临风剑诀、秋水剑意、碎月掌,哦,这招是九剑归尘,呵呵,生死剑当真是玄妙极了。” 千城知晓她不能轻易动用内力,自己虽然伤不了她,但在这种环境中她想攻击自己,也是难如登天,遂不慌不忙的将内力运于全身,躲避着她的攻击。 边躲还边点评着招式,惬意极了,然而随着十九剑招越使越多,千城也渐渐的双目放光,面露欣赏。 美,这女子仿佛就是为剑而生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中,都蕴含着无上的剑意,她对剑的感悟当真是旷古绝今。 然而再与她缠斗,也没有意义,千城更想去关心林晨的情况。 想着,她忽的停下了身形,剑尖也刹那间追上,指在了她的胸口。 “凌琼,你可想清楚了?”千城一点也不慌,眉目含笑的看着十九。 十九却不回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只要你伤了我,你们三人便会被整个天明通缉,当然,你亮出身份便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但这是你想要的吗?” 眼见着十九的呼吸逐渐变的急促,紧握在手中的剑也不在那么稳了,千城心下暗笑,指尖轻点弹开细剑,顺势便欺身上前,竟趁着十九心乱之际搂住了她的腰肢。 “听闻你当年诛灭四门的时候,威风极了,是吗?我的九霄宫主。”千城邪魅一笑,凑到十九的耳边樱唇轻启,吐气如兰的接着道,“一个马夫罢了,我想要他生他就生,想要他死,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呼,易如反掌。” 轻柔温热的呼吸吹入十九耳中,她顿时娇躯一颤,然而听着千城的话,却又开始挺身挣扎慌乱的大叫起来。 “不许你动他!不许你动他!” 十九气急,有心想杀她,但到了心间的杀意却在理智中灰飞烟灭。 林千城说的没错,她当是这个江湖中最特殊的存在,在黑白两道的影响力都大的难以想象,就算她想将林晨藏匿在九霄宫中,也难保不会变成整个武林围剿九霄宫的局面,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想到此处,一种无力的屈辱感竟渐渐的涌上了十九心头,她白玉般的面颊瞬间涨的通红,眼角雾气横生,不断地推搡着千城,然而那点散乱的力道也只是杯水车薪,挣扎只是让她弄乱了两人的衣裙。 这便是天下第一……那个武林神话,此刻竟在自己怀里无力的挣扎,那个自己谋划数年想要诛杀的目标,此时就像个被欺负的小妹妹一样…… 想着,千城的目光竟变得有些兴奋,一手搂着十九的纤腰,另一只手却顺势下移,摸到了十九的…… “拿开你的手!”猩红的杀意又再度涌上了十九心间。 羞意与恼恨并驾齐驱,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千城已经被十九杀了无数次。 两人此时的姿势倒是暧昧,若是忽略十九的挣扎,看上去就好像一人仰躺在另一人怀里,等待什么一样。 忽的。 “喂,凌琼,吻我。”语气霸道又戏谑。 十九闻言却是猛地停止了挣扎,瞪大双眼看着她,半晌,紧咬的牙缝中才挤出‘变态’两个字。 “唔,你莫要误会,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只是……”千城手指轻柔的抬起了十九莲花瓣似得的下巴,“想看你哭罢了。” “休想!”十九扭开头,冷冷的道。 “明日,床上那个马夫就会因为擅闯神捕府的罪名下狱,或许问不出目的,这刑罚也是少不了的。” “你敢!” “怎么?想灭我神捕府?当年你屠四门,尚且师出有名,但你若敢动神捕府,可就是与天下为敌,到时你可护得住这小子?” 说着,千城一手扶着十九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拉开了自己的衣襟,戏谑的眼眸中竟多了一丝暴虐的兴奋。 “留给你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十九闻言娇躯一颤,看着千城白皙的玉颈细嫩的肩头,眼中的愤恨渐渐转为绝望,缓缓的将螓首低了下来,看不清神情,好半晌,才终于又扬起了头。 精致的脸上,是如千城所愿的泪水,眼中的无神似在诠释着她的失魂落魄。 轻轻的,十九手中的剑垂落在了地上,她的双手滑过千城的腰肢环绕在她背上,扬起身子,埋首在千城白皙细腻的玉颈上。 “呃……” 片刻后,颈间剧烈的疼痛感让千城猛的睁大双眼,狠狠的将十九的身躯搂在怀里不让她动弹。 “堂堂九霄宫主,竟然……竟然咬人……你是小狗吗……” 这是千城怎么也预料不到的。 “呵……呵呵。”十九无力的搂着千城,一丝鲜血从她的唇边滑落,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千城,她心中也有些报复的快意。 “林千城,你莫要让我单独碰上你。” 千城却是不说话,盯着她嘴角的鲜血,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随即在十九无比的惊诧悲愤中,低头吻上了她嘴边的那道血痕。 正在此时,“喂喂,你们……两个,在干嘛?” 两人蓦然一惊,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此时的林晨坐在床上,双目圆睁,嘴巴长得老大仿佛能塞下一整个馒头。 无论两女的情况有多复杂,在他眼里看到的只是,两个女孩子衣衫不整,互相依偎着亲吻着…… 这特么的……发生了什么…… 林晨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眼前的景象……也太香艳了。 “啊!!!!!” 片刻后,一声来自十九的清啸声响彻了整个神捕府。 数年后的林晨忆起这一天,总是望着天空一声长叹,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的女人互相绿了,随后掩袖擦干了自己嘴角的口水。 第一四七章 启命 林晨有的时候会想,自己真的是穿越者吗?还是个偶然间记起前世记忆的人而已?前世的记忆太过繁杂,导致自己忘记了之前二十几年的事……否则自己为什么受到某些刺激的时候还会回忆起来那些画面…… “杀手?” “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嗯,我省得了,明日便会差人将囚犯压往别处关押。” 林晨惊异于千城的信任,坐在床上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怎的?”千城坐在桌子上,手撑着桌子潇洒一笑,“你是不相信自己呢,还是不相信我的判断?” “呃……千城大人说笑了。” 听他如此叫自己,千城笑容一滞,眼波微荡,最后强忍住了心中的失落,嘴边泛起一抹寂寥,“嗯……千城……千城讲的笑话可让你笑了?” “哈……哈哈,千城大人,小人话已经带到了,就不多打扰……”说着,林晨便准备起身离开。 “那人不好惹。”千城叹了口气,瞥了他一眼,“若我所料不差,那个人大概是天外天组织的魁首。” “天外天?”林晨好奇的张口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千城轻盈的跳下桌子,“我会处理好的,不过……” 她话锋一转,抚了抚额头继续开口道,“你也太能惹事了,想必你在他手下逃走也费了一番心思。” 太不让人省心了,当然这句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想着。 林晨想着那个虚无缥缈的男子,也有些后怕,“确实是个……很棘手的人,不过我林晨武功盖世……” 千城妩媚的白了他一眼,这呆子的底细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吗?不过武功盖世的人,倒的确是有个…… 转头看向十九,千城也有些忧心。 凌琼武功高,高的自己难忘项背,但这也只是她而已,莫说她不知为何不能动用内力,光说自己,也从来没有信任过她,林晨又仿佛自带引祸属性…… 怎么才能让他拥有绝对自保的能力…… 怎么…… 千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几步走到旁边的书桌前找来一本空白的册子,随后提起了笔…… “喂,千城大人……”林晨见她如此,有些奇怪道。 “别吵!” 千城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一声娇喝,林晨便当场没了声音,得,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半晌,笔停。 “你可记得……你可认得穴位?”千城将册子合起,走到床前,婷秀的琼鼻上竟有了一层细汗。 穴位林晨当然是认得的,前世的那个老头可是用了大半年时间教会的自己。 千城见他点头,便将册子交给了他。 林晨愣愣的看了看册子,又仰头看了看她……乖乖,这神捕府之主,也跟十九一样是个中二病? “启命,是我……嗯,从一位好友那借来的绝学,你记在心中,便烧了它。”千城抹了抹额间的细汗解释道,“将银针刺入这些穴道,可短时间激发自身潜能……可那之后……会有些虚弱,这便当做是你通风报信的报酬吧。” 这武技也当真诡异,只是回想下穴道的位置,她便有些浑身发热。 至于启命的后遗症,对常人来说也许是瘫床半月,她这等高手,也要禁武三天,但对于林晨…… 也许这世上没有比这武技更适合他的了。 “启命……”林晨嘴上喃喃的,盯紧了手上的册子,林千城送出的秘籍,总不会是三流的武技吧。 事实上也正如林晨想的那般。 千城说的简单,可启命的简单粗暴程度,可不像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要知道,林千城只靠着这一武技,便逼的凌琼不得不全力施为与她对战,一流与极境的差距,说是天与地也不为过。 哪怕林千城无限接近极境,那一道界线亦是多少人穷极一生无法跨越的天堑。 若是这本武技流落到江湖上,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 旁边的十九将一切看在眼里,面上虽还是冰冷一片,心中却已是满心疑惑。 她知道启命的价值,林千城那死前被捏断了全身骨头的‘朋友’,自得到这秘籍后,在江湖上着实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哪怕当时如日中天的九霄宫也受到了些波及…… 可她竟然就这样轻松地将秘籍送给了林晨……真的只是报酬这么简单? 十九思虑良久,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没……什么事……你们可以离开了。” 林千城甩了甩手开口催促他们离开,话语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自是不愿林晨离开,如果可以,她想要他今生今世都伴在自己身边……可……不行,他是皇帝亲子,越是接近自己这种高官,暴露的风险便越高。 到时搅了朝廷这趟浑水,在想要脱身,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了。 他是义父的眼中钉,与自己越接近,被义父发现的风险就越高,义父不会杀他,但自己再想要见他,也许还要在等上一个十二年。 所以……她的心揪着……很疼,疼的无法呼吸,但为了保护他,无论如何也要狠心将他赶走。 从自己身边……再一次的……把他赶走…… “小人告辞。”林晨倒是如蒙大赦,在林千城身边待的久了,他总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想要生吞自己的气息。 匆匆走了两步,他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的回过头,有些讨好道,“千城大人,如果方便,嘿嘿,能不能帮我调查个名叫倾城的女孩子……比我大几岁,高高的很漂亮,胸很大……虽然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但她绝对是个无比善良的女子。” 请求归请求,林晨自然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只一个名字和记忆中片面的描述,谁能找到什么线索,但他的目的也只是让这个消息灵通的神捕府之主记住这个名字罢了,也许某一天,自己还能和记忆里的她相遇呢…… 千城气息一滞,接着看着他微笑颔首,“……好。” 林晨没想她能答应自己,敷衍了事也好,随口答应也罢,自己到底是该谢她的。 一声道谢后,林晨便牵着十九的手,朝神捕府门走去了。 …… 站在门口望着两人的背影渐渐的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千城的一双玉手便紧紧的揪住了胸口。 一阵冷风吹过,吹走了温暖与柔情,她扬起的秀靥上爱意与悲伤也渐渐的消失,明朗的月光洒在她同样晶莹白皙的脸上,将那坚定、狂热、暴戾和仇恨,映的无比清晰…… “再等一等,晨……你再等一等……真如海,何震玄,洪烈,句让,凌琼……很快,很快……” 不明所以的喃喃细语随着夜风飘散,谁也没能听到。 紧握的拳头慢慢收到背后,远处响起了白芷急促的脚步声,千城双目一闭,再睁开时整个人又重新变的儒雅随和,恣意洒脱,仿佛刚才那个扭曲的女子……从未出现。 第一四八章 月如霜 “十九,你说这启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走在深夜的街头,林晨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随意甩了甩手中的册子疑惑道。 “不知。”身旁十九轻轻摇头。 她并非熟悉所有武学,这启命她还真就只听闻过,之前与千城拼斗时才第一次得见,但据她所知,当是天分越高,启命的效果越强。 想着,林晨却是一挥手,那本册子甩到了十九怀里。 “给你。” “为何?”十九微微一怔。 林晨挠了挠头,“你很想看啊,我见你瞄了好几次了,况且我都已经记住了,你看完便烧了吧。” 脸蛋有些微热,十九最开始研习武学也只是寻找破解心劫的方法,然而到了后面,那种对未知武学的好奇心,就像是根逗猫棒,弄得十九总有种心痒痒的感觉。 像启命这种甚至无法分级的诡异武技,她自然是想看的。 “嗯……谢……” “哈……”话音未落,林晨打了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随后温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二个字不许说出口。” “……嗯。”十九捏紧册子,微低螓首。 “回家再看吧,玉娘在等着咱们呢。”林晨双目放光,归心似箭。 “嗯。”十九抬头一笑,万花皆羞。 …… 所谓北九霄,南临渊,这两个门派便代表了江湖上最庞大的势力,辽州与江州也成了武林人士朝圣之地。 但若论武学氛围,江湖气息,门派纷争,却还要数正处于京都以南的烟州,这里崇尚武学,崇拜强者,门派林立高手如云…… 烟州,花城。 “两位皆是当世高人,何必为了这等小事争斗不休……不妨给在下一个面子……” 开口的是个满头冷汗的捕快。 此时他正仰头望着城墙之上,语气中满是无奈,他的手下与城卫则将城门处团团围住,架着人墙把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拦在了安全线以外。 城墙之上,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四十来岁的模样,魁梧健壮下盘稳健,额头宽大嘴唇厚实,一身横练的肌肉如顽石般坚硬有力。 女子则是个三十来岁美妇人,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唇红齿白,明艳动人。 然而此时的两人都是满脸的怒意,遥遥相望,内力却已经运于全身,一场武斗一触即发。 但哪怕是如此,百姓们却依旧满眼兴奋的注视着,时而探讨两句,时而发出起哄似的喊声,竟是完全不怕两个高手会殃及池鱼,这便是烟州的民俗氛围。 “徐典,你不过一个小小的花城捕头,二流武者,哪来的脸面让我停手。”美妇冷冷地说道,对这捕头却是瞄都不瞄一眼。 徐典尴尬一笑,心中却是有些不忿。 奶奶的,四大巡捕哪个不是二流武者,还不是追着一流高手打。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他也没青白朱玄那样的本事。 “两位前辈,徐典自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两位莫要忘了,烟州捕快总部便设在花城,那位……随时都有可能来的……” 那美妇闻言细眉一皱,心下便有些犹豫,显然那位的面子可比这徐典大多了。 “哼,月如霜不过一介女流,真以为我高正怕了她?” 美妇闻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呵呵,高正,听闻你上个月惹了伊诗诗,前日亲自上了掌天教赔礼道歉?” “你说什么!”美妇的话无比刺耳,那高正顿时就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猫,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微弓,硕大的拳头也握了起来。 “说的就是你这目中无人的蠢货。”美妇冷哼一声,衣裙飘飘,素手轻抬做了个起手式便准备迎战。 两人的拼斗一触即发,徐典也只得无奈的挥了挥手,让手下将百姓们又往外推了推,嘈杂的议论声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嘿,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吗,这铁山断高正最看不起女人,上个月却惹了掌天圣女伊诗诗,这个伤疤被玉观音当众揭开了,怪不得如此气急败坏。” “平日里一流高手比那铁树开花还难见,现在一下子来了两个,这下可以一次看过瘾了。” “话虽如此,可惜这玉观音厉害是厉害,但比之高正还是要差上一线啊……” “嘿嘿,能打一会是一会,等如霜大人来了,他们想打可就能打了。” 徐典闻言也只得翻了个白眼,如霜大人要真这么闲就好了。 城墙下议论纷纷品头论足,城墙上的高正终于是火气上涌,忍不住率先动了手。 “臭婆娘,吃我一记拳涌!” 高正一声大喝,铁拳后摆,霎时间一阵罡风以他的拳头为核心,开始猛烈的转动了起来,其中更是夹杂着不少内力。 不过两个呼吸后,他猛的蹲腰下身,一拳挥出…… 玉观音见状也不敢轻视,忙运起内力挥掌在身前划出一面圆镜,周身也全然被罡气包裹了起来。 围观的人皆被两个高手的气势所摄,大气都不敢出,凝神屏气的准备亲眼见证两人的激烈碰撞。 然而,下一刻,拳风未至,玉观音身前的圆镜却被一道青白色的剑光轻易斩碎。 在场众人顿时气息一泻,安静了下来。 城墙上的两人心中同时一惊,转头看去,身旁的城楼墙身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剑,剑身修长,剑柄上清晰的雕着朵清丽的百合花,深入墙身,纹丝不动。 一道清脆中带着些气恼的声音也适时地从城楼之上,清楚的传到了在场众人耳中,“玉观音许云素,铁山断高正,你二人想要比斗,城中自有擂台,或者……滚到城外去解决。” “百合剑,月……月如霜……”看清了来人,高正高昂的声音渐小,拳头也颤颤巍巍的松了开来。 玉观音则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在城楼上飘然而立,头戴发冠身着制服,腰挂白玉剑鞘的,正是烟州总捕头,月如霜。 眼见着下面的两人都有些忌惮,月如霜到底还是松了口,给了他们台阶,“呼,两位前辈修行不易,切莫犯了千城大人制定的规矩,到时被请去神捕府,如霜可就无能为力了。” 说着,月如霜一脚迈出,跃然而下,随手抽出了墙上的剑,归剑入鞘。 亭亭玉立,犹如一朵清丽柔美的百合花。 “如霜大人!” “是如霜大人来了!” “见过如霜大人……” 城墙下的徐典见月如霜来了,顿时就松了口气,身旁的百姓则兴奋的大喊了起来。 大方、亲和、稳重、美丽,偶尔却如小女孩般的气恼。 这便是烟州人士对月如霜的认知,然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她拿起手中百合剑,就是这烟州的至强者之一。 甚至提起月如霜,往往有人拿她与千城大人相比,相同的年纪,同是捕快,同样的绝色佳人,又同样的武功高绝…… 虽然与千城大人还是有着差距,但这也足以令烟州百姓骄傲了。 墙上两人与月如霜交涉片刻,便同时拱手,飘然而去。 徒留下月如霜脚踏着官靴立于城墙上,眼望城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第一四九章 悄然降临的危机 悠闲地日子过了几天,林晨白日里闲的没事便带着两女外出游玩,或是在屋里与十九打闹,与玉娘学习,增长见闻,静候着花朝节的到来。 苏落虽说也住在桃香居,可白天根本看不见人,听说她每天都会跑到朝天观叫嚣比武,然后被吴有为打败…… 期间也发生了些大事。 第一件便是太仆寺卿张连义主动请命,要求调往内阁。 内阁职权虽重,可以随时参与朝政议事,有议政权,是皇帝身边最高的幕僚与决策机构,地位崇高,但比起掌握整个太仆寺这种实权官职,实际上是不升反降的。 然而对于他的急流勇退,皇帝不知是早有所料还是根本不在乎,面上虽然是几番推辞劝慰,可马上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而太仆寺卿的官位也很快在三皇子的推荐下,被皇帝指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郎,那侍郎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第二件,则是两位皇子的动态。 三皇子与莲婷公主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莲婷公主也将一些自己认识的官宦子弟介绍给他认识,两人是一派相见恨晚的架势,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做了十几年的兄妹。 大皇子一派,则是忽然没了动作,似是在韬光养晦,不知有何图谋。 第三件却是神捕府之事。 几日前,神捕府地牢遭了刺客袭击,恰巧林千城外出不在府内,一时不查竟让刺客得了手。 虽然众捕快最终合力将刺客击毙,却也让两个囚犯就此殒命。 林千城震怒,带领四大巡捕顺藤摸瓜,几天时间里捣毁了数个杀手组织的老巢。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林晨却是心中微暖,果然,她说了会处理好,便是会处理好。 …… “轰隆!” 久旱的京都终是迎来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桃香居楼上。 “混球!你再跑啊!投不投降!” 因着外头惊雷闪闪天降暴雨,室内的光线也不是很足,只一盏油灯随着时而透入紧闭窗户的湿润细风轻轻摇曳着。 “不。”淡淡的拒绝。 此时林晨正将十九压在桌上,胸膛贴着她的背,大手不停的挠着她腰间的痒痒肉。 “嘿嘿,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投不投降!” 十九此时憋的面色涨红,却倔强的没有笑出来,紧紧的抓着桌角,好半晌才从嘴里又挤出一个不字。 “林大哥……” 终于,一声娇嗔打断了两人的嬉闹。 坐在一旁捂嘴轻笑的玉娘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然而她却不单单是为了救十九,更多的……是因为见到他们如此,一丝酸涩感便悄悄的钻进了她的心房。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找个再寻常不过的理由制止他们,却是轻而易举的。 虽然有些愧疚,但他们三人到底是不分彼此的,十九会原谅她,林大哥也会。 “呃……嘿嘿。” 林晨挠了挠头,站起身来,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暧昧。 不过也都怪十九这丫头,两人数次玩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投降的,每每到了这种局面,大家都有些尴尬。 想着,林晨不忿的瞥了瞥十九,然而还给他的则是个挑衅的眼神。 玉娘见他们如此,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上前,整理起了十九散乱的衣裙。 屋外大雨瓢泼,雷鸣轰响,屋里却是欢声笑闹,柔情无限…… …… 御书房。 “刘忠,什么时辰了。” 老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开口询问道。 “回禀皇上,已是未时了。” 尖细的声音恭敬的的回道。 “未时啊……”老皇帝眯着眼睛思虑了一会喃喃道,“他们,也快到了吧……” 刘忠眉头微皱,他知道皇上口中的‘他们’是谁,正因为知道,他心中才充满了疑惑。 老皇帝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想问就问,你自小追随我,连幽儿与阳儿的事我都不曾瞒你,怕个什么。” 大太监心中一滞,真幽儿和颜伯阳的事,自己确实应当是这宫中唯一知情的了。 想着,抿了抿嘴唇还是张口问道;“请恕奴才斗胆,皇上您明知那些人不怀好意……却又为何……为何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因为莲婷。”老皇帝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缓缓的拿起手旁的奏折,“她太优秀了,心计、部署、伪装、策略无一不精,甚至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这不是您……” “确是我有意为之。”老皇帝微微颔首,“此子心智非常,精明独断,却是遗世独立,让她来守护阳儿最后的保障已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如今……” “可如今她成长的太快啦。”老皇帝巍然一叹,“她确是我心中最合适的继承者,然而此刻,我已经找不到阳儿从她手中取回江山的筹码了。” “可这与‘他们’又有何关系?” “哈哈哈哈哈。” 老皇帝一阵大笑,笑的大太监都有些心里发怵了,这才作罢,阴沉着脸开口道,“胡家满门忠烈,无论老幼皆是发自内心的爱国爱民。” “找不到胡玉娘……就让她自己出来吧,将她掌握在手中,我便拿住了莲婷的命脉!” “啪嚓!” 一道惊雷闪过,老太监身躯一颤双目圆睁,好半晌才闭上眼,低下头,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出现。 …… 狂风暴雨,以京都为中心,绵延数百里,京都郊外自是不可幸免。 “嗒嗒嗒,嗒嗒嗒。” 京都郊外,一队黑衣人马呈一个锥形,将中间的四辆马车紧紧的保护了起来,大风也吹不起已经湿透的黑衫,斗笠下的眼神中皆透着精光,无时不刻的戒备着四周,一看就是队精锐中的精锐。 “倪将军。” 忽的,最前面的马车传出了低沉的青年男子声音。 领头的黑衣人猛地挥手,整队人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甚至斗笠上的雨滴都在同一个角度甩了下来。 黑衣人大步走到马车前一躬身,“末将在。” “京都驿站,何时能到。” “莫约一个时辰。” “嗯,越是临近京都,越是不可松懈,天明的局势与十年前可大不一样了,明白吗?” “是,末将明白。” 那倪将军一抱拳,便回到了之前的位置挥了挥手,车队又开始匀速的向前行进了起来。 只有一股不甘的微风夹杂着雨水,吹开了之前那辆马车的车帘,露出了半张苍白而阴郁的脸。 “小妹妹,十年前的屈辱,此次便让你一次还清了吧……希望你不会嫌我痴长了你几岁。”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着车帘的落下,消散在了风雨中…… …… 同一时间,黎州方向的郊外。 “老爷,快到了。” 同是一队人马护送马车,这边的人可是松懈的多了。 “嗯,卢富你可是打听到了少爷被关押在何处?” “是,少爷此时正被押在京都府尹的大牢里呢。”雨声太大了,卢富也不得不大喊着说话。 那马车中的老爷昏暗的双眸忽明忽暗,半晌才狠狠道,“我卢家门生遍布京都,此次定让那捕快吃点苦头!” “老爷人脉甚广,小的佩服。” “马屁少拍,加紧赶车。” “哎哎,小的遵命,驾……” 第一五零章 重现 接连数日的暴雨,终于在昨天晚上结束了。 清晨的太阳不过刚刚升起,空气中还带着暴雨留下的湿气,金銮殿前的水滩忽的一阵水波荡漾,一个宫装佳人匆匆而过的身影便映入了其中。 “父皇宣儿臣前来,可是要给儿臣封官?” 莲婷嬉笑的踏上金銮殿,心中却是疑惑不解,并非问责,也非嘉奖,这早朝的时间老皇帝宣自己上殿,太不寻常了。 “呵呵,你最近倒是勤勉起来了,朕宣你上殿的原因你一会就知道了。”老皇帝眯着眼睛面露宠溺的一笑道,只是他眼底的冰冷和戏谑,没人能够看到。 莲婷应了一声,欠身行礼后便退到了一旁,心里却是莫名的有些烦躁了起来。 “既然莲婷也来了,刘忠,宣他们晋见吧。” “是。” 他们?他们是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还要自己到场?莲婷满心的疑惑,随着刘忠尖细的大喊声,瞬间转为了震惊与恼怒。 “宣,蒙、伊、稚、连四国使者,晋见!” “宣,四国使者……” “宣……” 一层层的传递叫喊,似乎一次次的砸到了殿下群臣的心里,不论是忠的奸的,三皇子派的还是大皇子派的,一个个不禁面面相窥,满脸的惊异,小声交流了起来。 “四国使者……自十年前那事后,天明虽然与南边四国名义上还是附庸关系,但……” “一国两国前来晋见也就算了,四国齐来,这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啊。” “不知这回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对啊,这四国晋见,到底是谁准许的……” “柯大人!小声些……有这权利的还能是谁……” 此事太过突然,以至于一群老油条也慌了脚步,讨论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嘘!各位同僚如此吵闹成何体统,莫要叫使者看了我天明的笑话。” 一个胖胖的大臣义正言辞的转头道。 “是是……严大人所言有理,是我等逾越了。”那些臣子见此人说话,想都没多想顿时就噤了声,可见这位大人的地位要凌驾于他们之上。 如果林晨在此,定能认出此人便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肥胖中年人。 而此时这个老狐狸也是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老皇帝的目的他能隐约猜出来一些,但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四国使者一起晋见的风险,他应当再清楚不过了……是什么原因,让他甘于冒这等风险? 哪怕再了解皇帝,此时的他,与在场除了莲婷外的人一样,脑中都充满了问号。 皇帝身旁莲婷却没了平日的嬉闹,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半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四个青中年先后走上了大殿,单膝跪地拱手道。 “蒙国太子韩适,携伊、稚、连三国太子,祝天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哗! 众大臣一阵哗然。 十年前只是蒙国太子带来其他三国的高人前来,便已经把天明逼到了那种地步,这次,竟然是四国政权的集合体…… “蒙国皇子韩适,大概是你蒙国管理皇子过于松散,致使你忘了该有的规矩。”臣子们正徒自混乱,上首却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咱家得好心提醒你一句,附属国前来朝圣,见了皇上便要尊称圣上,自称臣,行九叩之礼,南方诸国,一视同仁。” 中气十足又不失礼节的训斥,一下子让大臣们安定了下来。 “哈哈,好好好,没想到整个天明朝堂最镇静的,竟是个阉人,好得很那。”领头的韩适抬起头无所谓的一笑,露出了那张苍白又阴郁的脸。 “放肆!” “蛮夷之地,何其无礼!” 有些不忿的臣子怒道,韩适却并未搭理他们。 看了看刘忠,再看了看他身边一脸和善笑意的皇帝,又是一笑,“我来天明后逢人便问,百姓皆道当今皇帝中庸无能,做事碌碌无为,若当初是督国公坐了这皇位……呵呵,如今一看……” “大胆!” “放肆!皇上面前妖言惑众,御林军何在!” 无论是真的感到气恼,还是装模作样以表忠心,大臣们此刻表现出的愤慨都是必要的。 叽叽喳喳嘈杂一片的指责谩骂中,忽的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疑惑的腔调打断了众人,“我天明朝,历代的皇帝都姓颜,胡爷爷姓胡,为什么也有资格继承皇位?” 看着那张天真中带着些愚蠢的表情,大臣们却是气息一滞,冷静了下来。 无论民间是如何的口碑导向,能继承皇位的也只能是颜氏政权,胡厉无论多么得民心,这天下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做主。 况且,韩适从一开始说的,就是‘百姓皆道’。 他们刚才的那番行为,看上去是为皇帝感到气愤,实际上则是承认了皇帝的昏庸,认可了胡厉的能力和功劳,所以才会以为皇上也会震怒。 而皇上若真有什么出格之举,也会立马被当做恼羞成怒…… 或许从一开始的用太监激怒他们开始,就是韩适布好的局……此子当真是用心险恶。 想到此处,众人先是抬头看了看皇上,见他无甚反应顿时心里一松,转过头又看向那个问问题的女子,眼中带着些感谢,莲婷这妮子虽然纨绔愚蠢,这次还真被她误打误撞救了一回。 然而他们却完全不知道莲婷想的是更简单的东西,若韩适口中的不是胡老爷子,她是一句话都懒得说的。 眼见计划败露,韩适也没有慌乱,颇有深意的冲着莲婷笑了笑,“你便是莲婷公主?当初本殿求娶未成那位?嗯……现在想来,倒是有些遗憾了。” 莲婷闻言也是不解其意,迷茫的看着他。 见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静,龙椅上的老皇帝终于是呵呵一笑开了口,“你这样一说,朕也颇为遗憾,胡叔领兵之才远胜朕,若非他年事已高,朕肯定将他留在身边。” 说完,真的眉头一皱,一副深表遗憾的神情。 然而知道内情的莲婷和严大人也只得在下面暗赞一声老皇帝的演技。 此时,韩适才将立着的腿放下,双膝跪地,“圣上大度,臣佩服,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几人有样学样,与韩适一起行了九叩之礼。 “平身平身,哎,朕不过是个看得开的老头罢了,没什么值得佩服的,好了韩适,你此来天明,想必不是为了开个玩笑这么简单吧?” 老皇帝摆了摆手道。 韩适站起身来,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如此,臣便开门见山的说了,臣此来天明,除了朝拜圣上之外,还为求亲!” 求亲!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放在了莲婷身上。 莲婷微微一怔,接着变脸一般小嘴一翘,气呼呼的看着他一跺脚,“你!你休想,我死也不会嫁你的!” “莲婷!不得胡闹。”皇帝威严的喝道,随即看向韩适,“当年你求娶莲婷,她年纪尚小,尔等设擂比试大有强娶之嫌,如今莲婷却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朕会好好考虑的。” 见皇上如此说,大臣们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这四国再次的联合朝圣,似乎没什么敌意…… “慢!”韩适阴郁的一笑“臣此来求娶的并非莲婷公主……而是督国公最小的女儿,号称小督国的那位佳人。” 这四国来使,果然包藏祸心! 大臣们今天惊诧的次数,大概比去年一年的次数还多。 前阵子开始,不知从哪传出来一句话。 娶小督国者,得天下。 这话当然是不尽不实,然而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天明最大的军备力量便是由督国公亲自统领的厉军,而小督国作为督国公钦定的接班人,不说那女子是否已经掌握了调兵令,就算还没有,之后整个厉军也早晚会落在她的手中。 娶了她,自然也就拿住了天明的部分命脉。 “这……韩爱卿啊,这事朕还真没法决定……”果然,皇上皱着眉就要开口拒绝。 “圣上可以慢慢考虑,这小督国却不是我一人求娶。” 韩适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三个男子顿时拱手大声道,“请圣上准许臣等求娶小督国!” 声音响亮,压迫感十足。 皇帝顿时有些不悦,然而真要说,一个两个小国他也许不会在乎,可这四个大国,代表的可是南方所有小国的联盟体。 “嗯,如此朕倒是有些疑惑了,不若你们四人先商谈好谁来求娶,如何?” “不是谁来求娶。”韩适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是请小督国嫁与我们四人,如此即可维护我等与天明的联系,也可加深整个南方联盟国的友谊,还请……圣上成全。” 话音刚落,金銮殿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再也没了别的声音。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一女侍四夫,便是亘古以来都没听说过。 莫说此人还是天明文人的偶像,深得民心的小督国,太荒唐了…… 此刻的莲婷低着头,双拳紧握不住的颤抖着,嘴唇已被银牙咬出了血。 “韩爱卿此言……未免有些太过了……”皇帝皱着眉,有些不悦。 韩适心中则是毫无波动,这便是他邀请其他三国前来的报酬……共掌厉军! “回禀圣上,此乃我蒙国的习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必那小督国也能贤良淑德,伺候好我等四人。” 他嘴角有些报复的快感。 他恨小督国,若说有多恨,如果能有个跟她同归于尽的机会,韩适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作为蒙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他凭着自己的才学一步步的爬上来,获得父皇的信任与欣赏,最终得到了继位的权利。 然而在那一年,自己的骄傲自豪,一直以来仰仗的才学却被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女娃娃彻底粉碎。 他永远都记得回国时那些人的眼神……那些足以击溃他精神的眼神。 他好恨,恨那些人的凉薄,更恨那小督国……渐渐的,他周围的一切,连同着他一起扭曲了。 “若圣上拿不准主意……不妨就如十年前一般,昭告天下,比试一场。” 话音一落整个金銮殿立刻陷入了一阵沉寂。 小督国,到底与公主不同,就算是羞辱,也不会影响到皇家的脸面。 而与四国决裂则不同,南方小国联盟若真要联起手来…… 同意与否,都是取舍,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前方,都在等着皇帝定夺。 正在此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不卑不亢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到底是蛮夷之国,猿猴尚且知耻,你却不知。” 众人回过头去,一个背手抚须站的笔直,犹如竹节般坚毅的老者身着官服,冷冷的看着韩适。 第一五一章 神女? “你是何人。”韩适虽然心中气结,却没有大喊大叫的还嘴,他不是傻子,能在这个时间肆无忌惮的进入金銮殿,而不被外面的禁军阻拦,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老者却理都没理他,稳步上前,躬身行礼,“鸾章阁执事,集贤院大学士莫瑜,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此轻的礼,皇帝却还是慌忙摆了摆手,“师长何必多礼,来人,快快赐座!” 不止是皇帝,老者一出现,左边的文官也同时躬身抱拳,“恩师”“先生”之词脱口而出,自然而恭敬。 “不必多礼了,老夫还是站着自在。” 莫老摆了摆手,接着冷眼看向韩适。 “这位便是蒙国太子?” 韩适一抬眼,开口应道,“韩适见过老先生。” 莫老点了点头,他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听说蒙国太子,十年前也是状元之才,一手妙笔丹青更是冠绝整个南国联盟,可最后依旧败给了我那位小友,你可知为何?” 这是韩适一生的耻辱,也是刻在他心里无法抹去的伤疤,但这老头身份不简单,韩适再气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得勉强一笑,“请老先生赐教。” “众生只道庙堂高,我言春种胜早朝。不闻殿前御酒香,醉卧红尘拂衣笑。”莫老仰起头慰然一叹,接着低头俯视他。 “这首小诗是她十年前受你等规则刁难,仅用了五息时间所作,来不及多做思考却也真真实实的反应了她的心境,她尚未及笄便已知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而你呢?” 莫老表情逐渐变冷,“嫉贤妒能自甘堕落,将所有的不忿归结于他人,似你这般道德败坏之人……又怎能触碰到她的境界!?” 韩适双拳颤巍巍的握的很紧,半晌,才缓缓的放开,嘴角僵硬的抽动着带着略显苦涩的道,“老先生,韩某……不过是个凡人。” 接着又想到了什么似得,癫狂一笑,“但现在,凡人也有了将那神女拽落凡尘的机会!” “只有像你这样的蠢货,才会觉得她想要成为什么神女。”殿中央的莫老叹息一声抬起头,正视着前方,“四国太子齐至却是漏洞百出阳谋……可惜就可惜在有人甘愿如此……” 金銮殿里寂静一片,在场的都是老油条,知道莫老说的是谁,便更不敢加入这个话题了。 龙椅上的皇帝迎着他的目光却是毫无所觉一般,依然一脸笑意,颇有些无耻之感。 “咳咳,师长以为,这比试……” “哼,我天明地大物博,会有第一个小督国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何惧蛮夷的挑衅?” 他不是不想拒接,但这事关系到整个天明的名誉甚至安危,面上是南国的阳谋,事实上却是皇帝逼的玉娘不得不现身……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 就算自己拒接了,他也会另找理由接受,所幸就由自己接了。 “好!”皇帝龙颜大悦一声大赞,“蒙国太子,朕便答应了你的请求,五日之后便是我天明三年一次的花朝节,到时小督国会亲自主持,当日朕会亲设擂台,琴棋书画……” “慢!”韩适终于是脱离了莫瑜的气势压制,缓缓站起身来,颇有深意的一笑,“琴棋书画,臣对小督国甘拜下风心服口服,所以此次臣想比的是另外的两项比试……” 皇帝一皱眉头,“既然朕定了时间和地点,这比试项目,自该由你来定。” 韩适闻言一拱手,转过头故作不屑的瞥了瞥朝堂上站于右侧的武官将军。 “听闻天明厉军,军容肃穆,其中将士更是各个以一敌百,乃是天明唯一的护国军……此次臣带来了蒙国最精锐的两营军士,便请,哦,这位莫老先生,指定一位将军率两营厉军将士与我布阵破阵,一较高下,如何?” “这……”莫瑜还未说话,皇帝先一脸愁容的喃喃道,“有些难办啊,厉军的兵权可不在朕的手中,朕可无权调动他们那……” “好,老夫应下了。” 老皇帝话里有话,莫老当机立断的答应了,免得横生枝节。 “第二项是什么,你不妨一起说了。” 韩适阴恻恻的一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才开口道,“韩某这十年来也没学会别的,沉溺在了武学中,如今虽只是个三流武者,却也想跟天明的武者切磋交流一番,只是……” 接着他好似有些为难,犹犹豫豫的开继续说道:“这一项到底是韩某一时手痒,所以这两项比试若有一项胜了,便请圣上恩准臣的请求。” 莫老直视着他,“若是皆输了?” “在场四国皆将成为天明附属国一事昭告天下,年年进贡绝不敢怠慢。”韩适眼皮都不抬,只是苍白的嘴唇有些莫名的发抖……相比于害怕,却更像是激动。 这话一出,莫老抬头一看所有人兴奋的神情,便知道再也没有了拒绝的机会。 “好,老夫也认识些江湖上的朋友,请来的人绝不会超过三流武力。” 莫瑜嘴上答应的痛快,但他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悲戚,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比武招亲……到底还是发生了,而这韩适的信心缘于何处,他是毫无头绪。 “如此,韩某便等着……神女陨落的那一天。”见莫老一脸愁容,韩适嘴边的狂妄的笑意一点点的扩大,直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场闹剧似的四国朝圣,便在韩适癫狂得意中带着狠辣的笑声中,落下了帷幕。 …… 朝堂之上波诡云涌,却一点也没波及到桃香居里的温馨。 此时桃香居后院一处小厨房。 这里本是掌柜的私下开小灶的地方,然而现在却被三个忙碌的身影占据了。 “呼……玉娘,这批饺子可以出锅了。” 林晨掀开锅盖扇了扇水雾道。 他只是突然间的想吃饺子,然而这个世界竟然没有…… “嗯,林大哥,这些都包好了。” 玉娘聪明极了,林晨只手把手的教了两遍,就已经能包的得心应手了,只是大概是因为热腾腾的水雾蒸的,她的脸一直有些红。 而另一边揉着面团的十九则已经做到了不用眼睛看也能揉的地步,死死地盯着林晨面前的铁锅。 “好了好了,你们俩歇会去……噗。”林晨一转头,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此时的两女都是一身粗衣布裙的打扮,袖口高高的挽了起来,手上胳膊上白茫茫的一片,脸上也有着数个面粉沾上的痕迹,活像两只可爱的小猫咪。 “呀!”玉娘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两人笑,疑惑的眨了眨大眼睛,这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捂住了脸,然而却忘了自己手上全是面粉…… 在被娇羞的两女按在灶台上一顿粉拳招呼后,林晨这才止住了笑声。 “哈……咳咳,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好了好了,快吃吧,当心凉了。” 三人并排坐在厨房的石阶上,端着碗吃着饺子,欢笑着,谈天说地。 朝阳逐渐高升,偶有那小麻雀停在树上,也会被也会被三人欢快的气氛所感染,叽叽喳喳的唱起歌。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美好,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第一五二章 选择? “莫大人请留步,您掉了东西。” “唔,多谢。” 退朝后,每个大臣都沉着一张脸向着宫外走去,心中也因为早朝上的事各有所思,其中当然也包括莫瑜。 皱着眉疾步走过一条条或宽或窄的甬道,他心中很是焦虑。 那个不肖弟子将所有的事一股脑的甩给了自己,主持比试,调用厉军,寻找能指挥得动厉军的将军,武技精湛的三流武者,哪一个不是为难自己? 现在想来,从一开始秘传他上殿就是皇上的阴谋,现在自己也成了威胁玉娘条件之一了……莫瑜啊莫瑜,你到底是老了啊…… 叹息中摇了摇头,莫老忽的看到了手中的方帕。 刚才叫住自己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莲婷那丫头身边叫什么,哦,梅香的侍女……掉东西……他一个糟老头子,哪有什么手帕。 莫老站在宫门前,疑惑的打开了手中的方帕…… …… “玉娘,话说这花朝节,都要干些什么啊。” 三人早上做了许多饺子,分发给了桃香居的众人,感谢他们平日里的照顾,之后便回到了房间里休息。 林晨仰躺在床上,十九则趴伏在桌上,两人都是一动不动,不是累的,主要还是因为吃撑了…… “赏花、评花、祝词以及表演。”玉娘坐在一旁为林晨补着衣服,思考片刻又接着道,“花朝节本就是普天同庆,为苍生百姓祈福的节日,没有那许多规矩。” “哦,原来如此。”林晨恍然的点了点头,旋即又开口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大部分百姓都是冲着小督国来的,这小督国到底有何魅力?” “咳。”玉娘娇俏的脸蛋上顿时一红,“能有什么魅力……每次主持花朝节时都是轻纱遮面,想来是羞于见人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莫不是满脸的麻子……” 刺啦。 “啊,我的衣服!” 眼见着自己的衣服在玉娘柔嫩的小手中撕开了个大口子,林晨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 林晨不知她为何生气,小心的往旁边看了眼,玉娘却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所幸她依然还在笑,只是那笑容在林晨听来却莫名的有些渗人。 “呵呵呵,林大哥,玉娘缝补的有些乏了,这衣服,你且拿去穿吧。” “那个……玉娘,这衣服现在千疮百孔的……” “就像那小督国脸上的麻子一般,不是挺好的。” 今日天气晴朗烈阳高照,林晨却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天灵盖,激灵灵的打了哆嗦,想不明白原因也只得赔笑两声不再多嘴。 “林少侠,楼下有人找!” “哦……哦!小二哥我这就来!” 靠,小二哥,仅限今天一天,你就是我林晨的救世主! 想着,某愚钝的直男忙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起身开门往外走去。 玉娘见他逃也似的跑了,掩着嘴噗嗤一笑,心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再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衣物,脸上又是一阵羞红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接着捻起针线修补了起来。 …… 如蒙大赦的林晨一跑到楼下,便看到了个白发青衫,背手抚须毅然而立的背影。 “你是?” “林小兄弟,许久未见,可还好吗?”白发老者听到他的声音和蔼一笑,转过身来。 林晨微微一怔,脑海中随即想起了老者的身份,“莫院长!这不是官山城莫院长嘛,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快快快,快到楼上坐。” “是莲……啊是我无意间看到的,不忙,林小兄弟你且过来,老夫有要事交代。” 对这个在官山城帮了自己的书院院长,林晨还是有些好感的,虽然对他为什么在这出现还是有一定的疑虑。 两步走到莫老跟前,“何事竟要劳烦您亲来?” “我呢,本来与好友说好在此议事,怎料那好友有事爽了约,一桌好酒好菜就此倒掉属实浪费,恰好我前日无意中见到你出入此地,所以我想……” “义不容辞!”虽然已经吃饱了,但听到好酒好菜这四个字林晨怎么能忍住? “呵呵,不必焦急,叫上你那两位好友一起吧。”莫老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 “好嘞,小子去去就来。” 眼见着林晨撒丫子往楼上跑,莫老也是露出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半晌。 “莫院长,我那朋友还在缝补衣物,晚些时候下来,我们俩先去了哈。” 林晨领着十九朝莫老抱拳道。 莫老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直到两人的身影进入了厢房中,楼梯上才传出一道柔和的声音,“林大哥说是莫院长的时候,我便知道这是您的安排。” “呵呵,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还会缝补衣物,林小兄弟当真福气。”莫老哈哈一笑道。 玉娘闻言脸色一红,却是不曾反驳。 “竹先生此来,想必不是为了调笑玉娘这么简单吧。” 提起正事,莫老气息一滞,叹了口气,“随我来吧,此事……说来话长。” 玉娘眉头一皱,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微微一颔首,便随着莫老走进了隔壁的一个包厢。 …… “……” “竟然……又是韩适……”饶是玉娘也不禁有些无奈,“一女侍四夫,他也真敢说。” “说起来,老夫还要对小友你说句抱歉……” “竹先生又何错之有。”玉娘忙摇头打断道,“皇上,这是怕了莲婷了……此事也当是他将计就计,以社稷百姓为赌注,逼我现身。” 若是大太监刘忠在此,定会惊叹一声,能仅凭几句话便猜出皇上心机的,玉娘当属第一人。 “我也……猜到了些。”莫老又是一声长叹,“你打算怎么办。” “韩适有备而来,请来三国太子即是代价亦是他的决心,若是冒然拒绝,天明与南国交战便在所难免……我……”玉娘坦然一笑,只是其中的苦涩却没人能读的懂,“我没得选择,胡家人自出生起便要担得起这份重任,父亲也是,玉娘也是。”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自私些。”莫老痛惜的摇了摇头,接着看了看远处的厢房,“那林小兄弟……” 玉娘低着头,看都不敢往那边看,扶着手臂,娇躯却微微颤抖了起来,“够了……足够了……玉娘已经……很满足了……” 一幕幕温馨的画面霎时间浮现在玉娘的眼前,悲戚的情绪便涌上了她的心头,缓缓地,一滴清泪悄然滑过她温柔翘起的唇角,滴落在地上。 第一五三章 神女无泪 浑浑噩噩的站在桃香居门口,来来往往的是各色各样的行人,然而其中,并没有她的身影。 “你那位朋友方才被她的家人接走了,她让我转告你……这一路走来,听的风是香的饮的露是甜的,她很满足,也很感谢你,与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是她……生命中最珍视的宝物。” 莫老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伤感也有些感慨,他走之前是不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安慰了些什么? 记不清了,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 玉娘不见了。 早上三人还在打打闹闹的做着饺子,欢欢笑笑的谈天说地,三人只是静静的坐着,林晨也感觉无比的温馨,然而只过了几个时辰,她便一声不响的离开了自己。 莫院长的说辞,林晨不信,家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 不与自己道别,大概是因为怕离别的场景会令自己过于伤心吧,她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玉娘是国公府的先生,莫院长来京又是为了赴任,那两人谋划的事情应当很重要。 起码比去逐月城更加重要……起码比自己……更加重要。 “啊!!!” 男子悲恸的仰天长啸,引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有的怜悯,有的好奇,有的嘲弄,有的……躲在街角揪着心偷偷的望着。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莫老叹息一声,对着身旁头戴纱笠的女子道。 女子颤抖的手掀开了眼前的白纱,视线却不知怎的依旧有些模糊。 她缓缓的扶住了身旁的墙壁,怕自己瘫软在地,更怕一个忍不住她就会向那个身影走去,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边诉说自己的柔情,给予他自己的一切。 “不……这样就好……”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却无比温柔的看着远处跪倒在地的人,轻笑了一声,“情越深刻……痛越彻骨,玉娘本是天谴之人,又何必让这世间……徒增一个伤心之人呢。” “这是个离开的最佳机会……对不对……”玉娘目光闪烁,无力的纤手亦揪住了胸前的衣襟,“这样……唔……就好……” 更咽的声音传到莫老耳中,他眼中痛惜更甚。 他将眼前的女娃视为知己,更是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如今见她如此,心中又怎能好过…… 但心疼又能怎样……胡玉娘,是天下人的,她不属于林晨,更不属于她自己。 天下大义到底是什么? 看着眼前的一对痴男怨女,如斯痛苦,他迷茫了…… “孩子,想哭就哭吧……没人会怪你的。” “玉娘不哭……林大哥要心疼的。”嘴中提及了,眼泪便再也按捺不住,瞬间便从那倔强的双眸中流淌而出,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地上,碎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四散纷飞。 “呜呜……竹先生,玉娘……玉娘好不甘呐……若这苍天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啊……我从未奢求过天长地久……他却狠心的不愿在多等一等……我也只是个奢望爱情的女子罢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玉娘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呜……” 哭着,怨着,她的手顺着墙壁一点点的滑落了下来,而那一道道划出的伤痕,也无法缓解心中哪怕一点点的痛苦,眼中流出的,一颗颗都变成了时光,曾经那些无比美好,无比温馨的时光。 …… …… …… 落芳府门前。 “队长,最近府外游散的可疑人士也太多了些……”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暗哨的同僚比你可厉害多了。” 除开隐藏着的暗哨,落芳府守门的卫兵便只有三人,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门口,另一个则腰挎长刀来回巡视。 听那属下提问,巡视的队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回道,“按照以往的日期推算,小姐早就该到了,如今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恐怕是有什么不妙的事情……” 那属下闻言顿时慌了神,握紧手中的长矛急切的开口道,“那不行啊,咱们……咱们去进京的路线上找一找……” “混蛋!冷静点!”队长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去?莫说小姐是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子,单就我老周一家受了小姐那么多照顾恩惠,便是让我一条命换小姐早日回来都行!” “那……” “那什么那,你若守不好这落芳府的大门,让什么可疑人士混进去,到时小姐回来伤了她,我看你有几条命够赔给这全天下百姓的!” 那属下顿时一怔,旋即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长矛,挺起胸膛身子站的笔直,目光也变的锐利,精英的气质一览无余。 “属下明白了,这里是小姐在京都的家,命我可以不要!但若有那宵小想……” 话还没说完,队长啪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白痴!什么命要不要的,小姐一向视我们如家人一般,听到你这番话她得多难过?” “可队长你刚才……” “嗯?”队长眉头一挑,刚放下的手又要抬起,那属下忙低下头,“错了错了,属下错了还不行吗。” 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手,“嗯,放心吧,小姐比那菩萨还菩萨,老天爷会护佑她的。” 说完,他仰头望天,心中暗自为小姐祈福。 “队长……” “又怎么了!”祈福被打断,那队长有些不耐烦的转头看他。 “不是……有人过来了。” 队长闻言转过身,果然,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头戴纱笠的女子莲步轻挪,缓步走来。 “这位姑娘请留步,落芳府重地,不得轻易靠近。” 那姑娘走到近处,队长便拦住她道。 “周大哥,麻烦你叫小流儿出来。”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刚大喊过的样子。 “这……”队长为难的皱了皱眉,“流儿姐早有吩咐,最近几日若无特殊事情,一概不见。” 叫流儿姐是并不是因为流儿年纪大,而是对照顾小姐的人,他们总怀着敬意。 等等……这女子知道自己姓周,唤流儿姐小流儿,声音有些嘶哑却意外的有些熟悉…… 队长猛然睁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你你你是!” “周大哥,好久不见,我到家了。” 女子缓缓摘下纱笠,柔顺的墨发披散而下,笑容依旧是那样的亲切温柔,微红的眼眶中,也只剩下了平静。 周队长盯着女子愣了好一会,这才猛然转过身来命令道,“快!李旭快跑几步去请流儿姐,张瓜子牵了马,去城外厉军营驻地请胡尚少爷回来!快!” “是,是。”身后两个护卫正沉浸在惊喜中,得到队长的指示,这才回过神,慌忙的跑动了起来。 “小姐,快,快请进。”周队长躬身将自家小姐让了进去,担忧了好几日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使得他的声音也不免激动,跟在她身后高声的叫喊着,“小,小小小,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她心中想的却是当初与林晨在里面东躲西藏的那天,自己不知羞的索取的那个吻,现在想来真是既甜蜜又苦涩。 想着,她嘴角微微勾起,仰起了头。 林大哥,下次再见,你不会认得我,而我,也只是小督国。 将手中紧握的梅花簪子收进怀里,玉娘抬脚走进了落芳府。 第一五四章 颜氏 “启禀皇上,莫约午时时分,小督国已经确认进入了落芳府。” “嗯。”老皇帝正坐在书案前,翻着手上的书,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本就在他预料。 见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刘忠倒是先急起来了,搓了搓手掌凑上前道,“陛下,若小督国再次赢下比试,恐怕整个天明的百姓军民都会……” “她赢不了。”老皇帝淡定的放下书,取出一封信件递给刘忠,“这是上个月,明七从蒙国搜集来的情报,打开来看看。” “是……” 刘忠恭敬的取过信件,应了声便小心的将信纸取了出来,展开一看,面色却是一怔,转头讶异的看向皇帝,“皇上,这……” “不仅如此,连军士对垒的比试她也赢不了。”老皇帝摆了摆手,起身走到窗前,轻笑一声,“胡家最厉害的就是这对父女,若没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敢轻易动她。” 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他忽然感觉心情一阵舒爽。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蒙国那边的异动,耗费无数钱财得到的药物,对蒙国皇室绝对忠诚的死士,变成了秘密训练的两营士兵。 那是一种急剧消耗使用者寿命的药物,说是慢性毒药也不为过,然而长年食用这种药物却可以让使用者逐渐失去痛感,从而变的悍不畏死,骁勇善战。 再加上死士本就是皇室从小培养的人肉兵器,意志坚定,体质超群,喂与那药物便形成了如虎添翼之势。 而这两营战场杀神的统帅与策划者,正是蒙国太子韩适,再加上他之前得到的一些情报和调查,这两营士兵的用途他心中便已经明了了八分。 “厉军军规甚严,一般情况下没有调兵令或者督国公亲至,是无法调用一营士兵的,何况是这种表演似的比试?”老皇帝走到一旁将桌上精致的点心揉成碎渣,抛洒了出去。 看着窗外因为争抢吃食而开始争斗的雀鸟,他笑的更舒心了,“呵呵,胡玉娘不过年芳二十,胡厉不可能放心将调兵令交予她,就算她兄长胡尚违抗军令强行出兵,交到她手中的夜烛营也不过是一群擅长夜袭的军士罢了,两军对垒,遇上那种杀神,必败无疑。” “陛下英明。”刘忠被绕的有些头晕,拍完马屁却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就算小督国嫁入南方四国受尽羞辱,却又怎样拿她抑制莲婷公主呢……” “呵呵,刘忠,你把我的计划也想的太简单了。”老皇帝得意的摇着头,“明十二。” 随着他一声呼喊,一道黑色的人影也从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单膝跪地。 书案后的皇帝与大太监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意外。 “参见皇上。” “可部署好了?”老皇帝眯着眼俯视着他。 “已经按照皇上吩咐,将暗卫全数部署于比试场地四周。”明十二眼都不抬,语气也似是毫无感情。 “嗯,做得好。”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待看到旁边一脸疑惑的刘忠时,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一声,“哈哈哈哈,你啊,年纪不小了,怎的在我身边一点皮毛都没学会?” 说着,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明十二,“这些人,在胡玉娘输掉比试的那一刻,就会变成厉军的将士,高喊着保护少军主,将胡玉娘在万众瞩目中劫走。” 刘忠浑身一颤,此时,他才终于想明白了老皇帝的计划。 知晓蒙国的打算与比试内容,同意四国进京朝圣,确保比试的胜负,埋伏暗卫假扮厉军,劫走小督国。 一步一步,一环一环,皇上原来从几年前就设计好了,甚至为了应付比试后仍有余力的夜烛营,出动了整个暗卫…… 只等着小督国一步步的迈入陷阱,而她就算知道皇上居心叵测,却也因为受制于社稷百姓而甘之若饴。 若皇上的计划顺利,到时不但厉军名誉受损,小督国十年来积攒的名望与民心也将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背上罔顾社稷百姓生死的骂名。 最重要的是,小督国落入了皇上手中……任莲婷公主再有本事,也翻不出皇上的手掌心……而厉军的军权…… 这……当真是条毒计,却毫无疑问的达成了皇上想要的一切。 刘忠想明白了一切,便低头静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他没有去问如果南国联盟打来,会有多少百姓牺牲,会有多少将士战死,也没有去问一生都在护国卫疆的厉军到了他手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因为他知道,从二十一年前真幽儿死去的那一刻起,那个温柔耿直,重情重义的颜宗政,也随之而亡。 剩下的,只有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帝王,而他复仇的序曲……就是掌控厉军。 看着嘴边带着和蔼笑容眼中却满是阴狠毒辣的老皇帝,刘忠也只得在心中无声的叹息。 …… 大皇子府,后院的池塘边。 “镜之,那个女人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采取些动作。”颜伯志最近低调了很多,韬光养晦的,赢得了不少大臣的赞誉。 但那个女人,绝对是个能让所有人都阵脚大乱的祸害。 皇室之人大多见过小督国的真容,说实在的,那样倾国倾城,气质出众的女子确实是他生平仅见,但她绝对是自己无法驾驭的存在,只与她对视过一眼,颜伯志心中就已然如此确认了。 “那个女人……”杨镜之皱了皱眉,望着池塘中两人的倒影若有所思。 他出山时日不长,对于小督国的印象也仅限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世出的才女,对于大皇子如此的忌惮,他却是无从理解。 “镜之不知小督国有何本事,但单从厉军的势力考虑,镜之唯有两条策略,以供大皇子选择。” 颜伯志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忙开口道,“镜之但说无妨。” “其一,疏离,敌视。”杨镜之竖起一根手指接着道,“厉军功高震主,早就是朝野上下心知肚明的了,皇上不可能不对其进行防备,甚至早已开始策划了清除的计划,此时大皇子敌视的态度自然能赢得皇上的好感与群臣的支持。” 颜伯志抿了抿嘴唇,有些心动,“那其二呢?” “以迎娶小督国为最终目的的亲和。”杨镜之洒脱一笑,“现在想来,三皇子早在争权开始之前,便已经采取了这项策略。” “这……”颜伯志蓦然一怔,对这两个极端相反的策略有些转不过弯。 杨镜之眯起双眼,看着池中若隐若现的锦鲤,半晌才开口道,“厉军,或者说督国公太强大了,强大到军权,政权,民心,他拥有的哪一项都足以影响皇位继承者的选择。” 说着他转头看向颜伯志,“若不是他长年低调的隐居衮州,而且厉军一直镇守边疆,恐怕哪天被人披上龙袍按在龙椅上,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颜伯志沉默了,督国公的势力他自然心中有数,说是跟颜氏政权分庭抗礼也许有些过分,但也不会相去甚远。 “所以,若能成为督国公的女婿,从而得到他的支持,绝对会是张决定胜负关键的王牌。” “镜之方才不是说……” “策划归策划,督国公当年与先帝一同打江山的时候,经过了多少阴谋诡计,踩过了多少尸山血海,又岂是那么轻易被击溃的。” 杨镜之抿了抿嘴唇接着道,“这两个策略便是在赌,赌那两个老狐狸的较量,谁输,谁赢。” “这……”颜伯志满头大汗,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大皇子殿下切记,此时已非数年之前,你与三皇子的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若还是采取观望,拒不表态,恐怕不但会遭受群臣的轻视,更会惹来皇上的猜忌。”杨镜之适时的给他压力,迫使他考虑如何选择。 “那……我……” 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杨镜之心中一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大皇子也不必现在便急于做决定,大可等到五日后比试结束再做定夺,不过,这几天不妨去讨好下这位才女,与权势无关,窍窕淑女谁人不爱呢?” 颜伯志眼中放光,猛的呼了口气,“在理在理,说不定五日后这小督国便要嫁去蒙国了呢。” 优柔寡断,志高计短,这是杨镜之对大皇子的评价,看着大皇子如蒙大赦般借口离去,他第一次从心中感慨,当初,自己是不是该去三皇子那里…… 直接瓦解厉军,或者得到小督国的计划他不是没有,但大皇子无论如何也是执行不来的…… 想着,杨镜之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 公主府。 “啊啊啊……梅香,你家公主大人要闷死了……” 莲婷全身瘫软的趴在桌上哀嚎着。 刚从门外进来的梅香宠爱又疼惜的看了看她,咬了咬嘴唇终是将情报说了出来,“公主,玉小姐她……午时进了落芳府。” 看着她懒散俏皮的眼神瞬间变的尖锐,梅香忍不住一声叹息,能在皇帝眼皮子低下和他周旋,梅香自也不是什么蠢人。 “嘭,啪!” 一方砚台在巨力的牵引下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狗皇帝!狗皇帝……你怎么不去死!”被砚台沾上了些墨色的手一拳拳不知痛楚的锤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的狠厉声音不断的回响着。 “冷静!公主请小声些……”梅香忙慌张的闭上门窗,拉住了莲婷颤抖的肩膀。 莲婷自知这样下去会坏事,也强忍住了心头的痛恨与冲动,好半晌才松开了手,低着头,“呼,没事,我没事了,梅香,准备去落芳府吧,我有些要事与玉姐姐相商。” 她倒不会担心别人猜忌,痴恋小督国的莲婷公主会如此迫不及待,绝对属于正常范围之内。 “是……”梅香应了声,关切的看了莲婷一眼,便走了出去,准备接盆水来为莲婷洗漱。 直到梅香离开了,莲婷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面上的,却是她迄今为止都没有过的复杂表情。 仇恨,痛苦,懊恼,愤怒,思念,以及一丝丝更怪异的神情。 “莲婷啊莲婷,你怎么……如此卑鄙,分明是自己的原因让玉姐姐失去了一直期待的自由,我却怎的……有些……喜悦。” 喃喃的细语带着些自责,羞愧的泪水亦悄然滑落。 第一五五章 两边的夜晚 “林晨,我困了。” 夜幕已至。 耳边传来十九淡淡的声音,林晨迷迷糊糊的从桌上爬了起来下意识道,“哦,玉娘,十九说困了你去……” 恍惚的视线中,那个温柔的身影正坐在昏暗的灯光中为自己缝补着衣物,对着自己微微一笑……蓦然间,林晨想起了什么,猛地清醒过来,站起身,眼前却只剩下了针线盒中敞开的针线,似乎尚有余温。 “林晨,她去了哪里。”十九是个极聪明的人,但人情世故方面,确实有些缺乏。 她去了哪里,我也想知道。 从中午到晚上,林晨脚步几乎踏过了所有玉娘可能去的地方,然而他到底是个路痴,找到内力耗尽,找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还是没能寻回她。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晨没有回话,缓缓的起身走了出去,脚上仍有些疼痛,但好在与心中的痛苦还相去甚远,好半晌,他才端着一盆水又走了进来。 “坐好不许动。” 十九没什么自理能力,自己竟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搬来椅子,拧干布巾,林晨坐在十九对面轻柔的擦起了她的脸颊。 明净清澈的眸子,晶莹白皙的肌肤,琼鼻高挺,皓齿樱唇,这张脸……精致极了。 不知道玉娘每日擦拭这张脸的时候,是否也如自己一般有些小小的心动? “她去哪了。”十九再次问道,她想知道,她不忍见林晨这副失魂落魄,却又强作镇定的样子。 林晨抿了抿嘴唇,将布巾扔到水盆里,盯着十九认真道,“这不是小孩子该问的事情。” 十九寸步不让,反盯着林晨看了许久,直到看的林晨微微扭过了头,她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了。 “我去找她。” 她不知道玉娘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家人?朋友?十九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经习惯了玉娘的照顾,她想要玉娘留在自己身边。 蓦然站起身来,却被林晨一把拉住,按在了床上。 “我说!不许去!” 按着十九的肩膀,俯身看着她,此时的林晨双目通红气息混乱,犹如一只受伤的幼兽,伤心无助,却也恼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何。”无论林晨的情绪有多不稳定,都不会伤害她,十九深信这一点,虽然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尺之隔。 “没有为什么……不许去就是不许去!”情绪上的激动使得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嘶哑。 “这不像你。”烛光有些昏暗,身前的男人眼中却透着晶莹。 “那我该怎么做?你来告诉我!开两个根本不好笑的玩笑,没心没肺的笑一笑,讲两个驴唇不对马嘴的故事,她就会回来吗……我……” 十九仰躺着,一滴两滴,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在滴落在流淌,忽的,他埋首在自己的颈间……哭的像个孩子。 “我到底该怎么办……” 呼吸有些困难,他颤抖的身躯将自己搂的很紧,紧的似是要寻找什么依靠,更像是要诉说自己的痛苦,但十九,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那份心痛,那份不甘。 好半晌,他的哭声渐小。 “去找她吧。” “是她自己的选择……十九,是她自己走的,找到了她又能如何……” “你,怎么知道。” 林晨蓦然一怔,松开怀里的十九直起了身子。 “林晨,这不是你。”十九伸出纤手捧着林晨的面颊,轻轻的将那些泪痕一一擦拭,“你永远都可以为了别人那样努力,这次换做是她,你却退却了?” “我……可她的话……”林晨的心都扭成了一团。 “那些话,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真的想说出口。”她的手指有些凉,擦到一半,怕凉气会让林晨不适,忙松开了林晨的脸。 下一刻,双手却被林晨下意识的拉进了怀里。 她的脸有些红,但心绪混乱的林晨是注意不到了。 “是不是……真的想说出口?”林晨茫然了, 见他迷茫的样子,十九下来一声叹息,“你我二人都是感情愚钝之人,她的世界我并不明白,但最起码……最起码,我要听她亲自说出离开我们的理由,亲口问一句为什么,我才会甘心。” 一句话,似是将林晨整个人都点醒了。 是了,为什么自己总是在想她要离开自己,为什么自己就陷入了牛角尖里呢?玉娘那番话真的是出自她本心的吗?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自己竟然根本就没去想过! 林晨的目光逐渐清晰,回过神来后,竟忍不住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 玉娘对自己与十九的感情毋庸置疑,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留话给自己的……而自己只是在这怨天尤人,独自颓废! “十九,去找吧!找到她,问个清楚,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回家!” 十九歪着头,看着他重新变的斗志昂扬的面颊,展颜一笑。 “好。” …… 与此同时,跟桃源居相隔几条街的落芳府。 叮叮咚咚的琴音在会客室绕梁而起。 半晌,音落许久。 侧席上盘腿而坐的老者提起衣袖轻拭眼角,赞叹道,“小督国较之三年前琴艺又有进境,曲中带情,催人泪下,我这把老骨头有生之年能多听几次,就满足咯。” 主座上一个轻纱遮面,发髻上带着简单首饰的女子轻捻着衣袖,摇了摇头笑道,“欧阳大家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大家琴音中的浑厚苍劲亦绝非我等小辈所能掌握。” “哈哈,你啊,还是这么会说话。”抚须一笑,老者将自己面前的琴收起,躬身抱拳,“此番与小督国交流琴艺老朽深有所得,我就不多叨扰了。” “欧阳先生太客气了,小流儿,送先生。”女子欠身还了一礼,对身边泪流满面的侍女吩咐道。 “是,小姐。”侍女擦了擦泪水,对着老者行了一礼,“欧阳先生,请。” 老者点了点头,便随着她离开了。 “呼,玉姐姐,你从下午忙到现在,真是一刻也不曾停过啊。”直到两人渐渐的走远了,莲婷才皱着小鼻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莲婷午间来到落芳府开始,这里就没消停过,这个画师那个琴家,一会来个大学士,晚点又有乐府执事上门拜访,硬要找个词的话,除了门庭若市就没有更贴切的了。 小督国单手撑着桌子,扶着额,两片薄唇略显苍白,疲惫不堪之感愈发明显,今日午间才声嘶力竭的痛哭过一场,转身便要假作无事发生的应付各路访客,心力交瘁的她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 “你这小妮子,明知每年都是如此,何不明日再来。” 莲婷苦着脸,“别了,还有文官武官,各路自信满满的公子哥,老三老七,今年大概老大也会前来拜访,你明天大概更没时间搭理我了。” “噗,你啊你啊,罢了,且随我来吧。” 小督国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却是身子一晃,险些倒在琴桌上。 还好莲婷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将她扶住。 “玉姐姐!” “无碍……呼,只是有些疲惫,扶我回房间。” “可要去请御医?”莲婷一脸担忧。 御医?小督国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幕,有些伤感,清莲谷的老神仙尚且无可奈何,宫里的御医们医术最精湛的都是他的徒孙。 “不必了,现今情势,既然皇上已经打算动手了,御医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请来的。”其实她没说的是,就算请来了也未必能信。 走出室外,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小督国也稍微精神了些,被莲婷搀扶着往卧室走去。 第一五六章 人选 “不要跟我说抱歉。” 两女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旁边是掌灯的梅香。 落芳府的的护卫全都由督国公府的亲信担任,忠诚问题是完全不必担心的,所以两人此时也无需顾忌太多。 “可……”莲婷落后小督国半步,不紧不慢的跟着她,脸上满是愧疚。 “这是玉娘自己的选择。”小督国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况且你的事只是个诱因,我在那人眼下消失的太久了,他到底是要慌乱的。” 这个‘那人’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玉姐姐的意思是,此事并非是他临时起意,将计就计,而是那人早早的便做好了陷阱,此时恰好用上?”莲婷皱着眉头,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 “若我所料不差,此次比试,那人还会另有部署。图谋的,也不仅仅是掌握我的行踪那么简单,只是现下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计划。”小督国微微颔首,皱着眉,面现担忧。 “可惜我的人终究无法渗透到他身边。”莲婷咬了咬嘴唇。 小督国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像他那样精明谨慎的人若真让你轻易的安排了人,反而可疑。” 两人皆是心思沉重,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将小督国送到了房间,莲婷便请辞离开了。 并非她不想留下来,只是玉姐姐的疲惫她都看在眼里,现下,莲婷更想让她多休息一会。 “见过莲婷公主。” 往回走时,一个侍女掌着灯迎面而来。 “流儿姐姐与我还要如此见外嘛。”莲婷嬉笑着回道。 流儿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两人寒暄一阵,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当当当。 “是流儿吗,进来吧。” “小姐,已经托人将口信送到了,胡尚少爷也会在明日赶到京都。” 小流儿将油纸灯笼挂在门口,进屋关门,便看到自家小姐正伏案执笔写着什么。 “嗯,莲婷可曾怀疑过什么?”小督国鼻尖已经有了些细汗,嘴上问着,手上却一直没停过,注意力也一直在书案上。 “嗯……可是小姐,你与莲婷公主相交十数年,此事有必要……”流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 “有。”小督国似是终于写完了,放下笔仔细的审视了起来,嘴上却是接着道,“并非我信不过莲婷,那老狐狸太过精明,一旦有一点疏忽,我们的部署就会功亏一篑,容不得半点纰漏,明白吗。” “是,流儿明白了。” “嗯,还得辛苦你一趟,将这封信交给……” 流儿娇嗔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小姐愿意现在休息一会,流儿宁愿再多辛苦几趟。” 小督国面色有些苍白,眼中却是泛起了涟漪,“休息吗……我不敢一个人静悄悄的,这样会让我想起那些……本不该我拥有的东西……” …… 天边翻起鱼肚白,转眼已是第二天。 自从昨晚被十九一番开导后,林晨心中便一直有股冲动,以至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早早的便起来了。 带着几分旖旎的为十九穿好衣裙梳洗完毕,两人找掌柜的问来了地址,便一起朝着某大学士的府邸走去。 然而京都还是太大了,盘根错节的,两人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莫院长的府邸。 林晨手放在门前犹豫了片刻,转头看了看十九,最后还是与放在自己手背的柔荑一起敲响了大门。 “谁啊……”苍老的声音从门里响起。 随着吱呀的一声,林晨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然而开门的虽然也是个老头,却并非莫老,“谁啊,找我家老爷啥事儿。” 原来是个管家……林晨一脸黑线,都忘了这些个大门大户都有管家了。 “老人家,我找莫瑜莫院长,我们是老熟人了。” 老管家闻言,皱着眉上上下下将林晨打量了个透彻,直看的林晨打了个冷战才疑惑的开口道,“可是林……嗯……林……” “小子林晨。” 老管家恍然的点了点头,“对,林晨林少侠,老爷让我问你,上次他托人给你带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 林晨微微一怔,书院中玉娘说的那句话还犹在耳边,想着,便冲口而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德行,入朝堂……方得始终。” “嗯,是你了,拿去吧,老爷吩咐我,若你三日之内不来,这封信便会付之一炬。”老管家严肃的点了点头,原来之前的几句话也都是试探,“我从没见过莫先生像这两天这么纠结过,他让我告诉你,他很期待……期待你带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离开尘世的目光。” 说完,老管家轻轻的将门闭上,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林晨一阵茫然,低头看向手上的信封,信封上从上而下,竖着写了三行,拼成一句话:林晨,你可有,面对天下的勇气? …… 同一时间,落芳府。 “竹先生至此便是为了告诉玉娘,你已经有了比试的人选?” 两人在池塘边的小亭子中相对而坐,稍远的地方是驻足侍候的小流儿。 流水潺潺,雀鸟清啼,这落芳府清晨的景致属实清雅极了。 然而小督国还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莫老,放下手中的书本,素手轻抬,为他倒了杯茶水。 “呵呵,老夫这不是担心你嘛,我找人问过了,那韩适这几日都呆在迎宾府里,一步也不曾离开过,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疑惑啊……” 莫老此时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满是皱纹的眉眼间都是松了口气的释然与轻松。 小督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好在她早有计划,无论何人上场,比试的结果……都不会变。 如此,也就不必纠结竹先生到底找了何人……何人…… 想到了某个可能,小督国心中一震,柳眉微皱咬着嘴唇恨声道,“竹先生,你若将他卷进此事,玉娘……玉娘就将你那府里的藏书室一把火全烧了!” “唔……咳咳咳……”莫老一口水在喉咙里差点没呛喷出去,他知道小督国想到那人会生气,但没想到她会这么狠,那些书可是自己从黎州千辛万苦搬来的珍藏。 “咳咳,你这小妮子……放心吧,老夫当然不会去找他,我不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 听他如此说,玉娘顿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竹先生一生都是光明磊落,正经耿直的,想必绝不会骗自己。 想到那人,她心中又是一紧,无法言喻的伤痛与窒息感涌上心头,连莫老是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曾发现。 远处一个劲装男子疾步而来,在流儿面前抱拳行礼,接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流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那男子便离开了。 少顷,流儿缓步走入亭中,微一欠身。 “小姐,护卫哥哥们回报,确实有一男一女在莫老府邸前逗留,可还没说两句,就被府里的管家拒之门外了。” 听着小流儿的禀报,小督国终于彻底安心了,拿起了桌上的书,心思却已经飘的很远很远……穿过京都的繁华,掠过官山城的忙碌,拂过闲安镇的宁静……悄悄的……落在了青州柳叶镇外,一条不知名的小路上…… 第一五七章 风雨前的宁静?(上) 距离花朝节开始还有四天,城里城外,各家各户的就开始热闹忙碌了起来。 不只是京都人,还有更多从各个州城慕名而来的人士,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附近的商家也都乐开了花。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桃香居。 “李五,楼上丙字包厢的菜怎么还没上?” “张六,刘掌柜的酒呢!快快快动作快!” “嘿嘿,客官,咱这今天满座了,您看……对不住对不住,下回您再来。” “王七,赶紧过来招呼客人!” 午间时候,林晨依着窗户往下看,掌柜的忙的焦头烂额的景象便尽收眼底。 然而他脑海中从早上起便只有莫老的那封信……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 花朝节,西城军备演武场,赢下比试,带她走。 时间地点以及要做的事都有了,莫院长那么聪明的人,这个‘她’也必然只能是玉娘。 去,是一定要去的,然而还是有太多的疑惑萦绕在他的心间。 为什么要比试?内容是什么?跟玉娘有什么关系?以及,玉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大学士是个什么官职,在问过掌柜的之后他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不信一个教琴的先生能让一个大学士为她的事情纠结,甚至小心翼翼到不能当面找自己交代事情。 心中烦闷,林晨吁了口气,直起身子,“呼,十九,我出去一趟。” “做什么?”十九这两日操的心可能比之前两个月还多。 “散散心,没事的,我很快回来。”林晨勉强一笑,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 “嗯……” 眼见着林晨转身离开,十九灵动的眸子闪了闪,最终还是没有起身跟上。 …… “哎,蛋疼……这到底是哪里。” 出来的时候看着街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笑容,林晨多多少少都感到有些失落,深深的体会到了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句话的含义。 心中有太多郁结之事,以至于自己怎么走到城外的,他都不记得了。 脚下是一片草地,绿草茵茵开阔一片,极目望去也能看到远处的田地里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欢叫,这里用来踏青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下次带着玉娘十九一起来野餐吧,准备些食材弄个叫花鸡吃吃,莫名的,他想起了前世电视里那什么珍珠格格的剧情,当时看着也是温馨极了。 玉娘一定会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看着自己和十九打闹的吧?想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胡姑娘,看,我们不妨就以前面那个农夫往田悲叹为题,作一幅画如何?” 耳边传来令人产生生理厌恶的嚣张声音,林晨转头看去,一行人正簇拥着一个轻纱遮面的女子在远处定住了脚步。 仆人、侍女、护卫,该有的都有了,还有几个专门抬着画桌的,你们特么的这么多人,小学生春游是吧? 翻了个白眼,心中舒畅了些的林晨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哪个城镇还没个一帮呆瓜小姐公子哥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那道嚣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喂,那贱民,你没听到本皇……本公子说什么吗?站在那不许动,等我们画完了才能走!” “呼……” 林晨深吸了口气,一般情况下,自己身边有十九或者玉娘的时候,他都是能忍则忍的,可如今他孤身一人,这蠢货又正巧撞上了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 …… …… 颜伯宇无语极了。 按照自己的谋士团之前的策略,自己面对老大的势力一直处于弱势的一方,而拉拢督国公这条路线,是绝对可以让自己绝地翻盘的。 然而他有着自己的主见,既然选择了拉拢,不如就直接成为督国公的女婿,他对自己的面容和演技,有着绝对的自信。 果不其然,经过他数年的不懈努力,在几个皇子里面,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应当算得上是最亲近的。 但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用过午膳带着拜帖来到落芳府前,竟然碰到老七和老大……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也都隐隐明白对方的目的,平日里虚情假意惯了,此时没了外人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老七是个自诩才华横溢,小督国之下第一人的……白痴,明明文采平平却就是觉得自己画工精湛,出口成诗,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当成过对手,以那个女人的风华,也绝不可能喜欢他。 但老大的到来却是对自己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虽然看他的样子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这人真的是老大? 不多时,侍女将三人迎了进去,颜伯宇也调整好心态,摆上了儒雅随和的笑容。 会客室里一群所谓的才子才女正围在那女子周围,吟诗作对,写字绘画,俨然一副开了文会的模样。 见着三位皇子来了,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互相见了礼。 坐下来寒暄了几句,老七便有些坐不住了,提议去郊外踏春作画,他乐得与小督国多接触接触联络感情,也就没有拒绝,面上当然也是摆出一副疼爱弟弟的模样。 然而这个老七……到底还是个白痴…… 看着远处草地上那人冷着脸朝自己等人走来,自己也不得不说几句以维护自己和善亲民,温文尔雅的设定了。 “伯恒不得无礼,父……亲一直教导我们要善待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还不快快向这位公子道歉?” 颜伯宇侧过身子指了指林晨道,他知道身边的女子对平民百姓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转头看到她气的浑身颤抖呼吸粗重,也并不感到奇怪。 虚伪,这是林晨对后面出来说话那人的评价,如果真是亲民的公子哥想要调解,在那嚣张男子第一句话出口的时候就该说点什么,还让他道歉,让这种被惯坏了的公子哥道歉,简直就好像巴不得两人的冲突升级。 果然,林晨刚停住脚步,那鼻子差点翻上天的颜伯恒便指着他气呼呼的道,“三哥,你说什么?让我给他道歉?他算是个什么东西!蝼蚁都不如!” 颜伯恒说完就有些后悔,眼前这人体格看起来也有几分健朗,若真要动手打自己……想着,回头无意中瞥见了身后已经开始戒备的侍卫,顿时又放下了心,重新扬起了头,拿鼻孔对着那人。 虽然侍卫数量不多,但毫无疑问,跟着三哥的能是什么寻常货色? 林晨脸色一黑,妈的,这算是个什么事? 虽然自己也确实是来怼人的,但被人利用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瞥了眼颜伯宇,林晨便没打算搭理他,自己一向不擅长对付这种阴险腹黑的家伙。 转头冷冷的看向了嚣张公子,一脚将旁边一块石头踩了个粉碎,“第一,我其实一开始懒得鸟你,你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这样下去以后自然会有吃大亏的时候。” “第二,我这两天心情不好,所以现在想揍你一顿。” “第三,你不要以为那些护卫的武功够高,自己就能相安无事,老子江湖诨号铁腿水上漂,莫说这些个护卫,就是叫真如海来,我也是揍完你说走就走。” 林晨竖着三根手指,气势之汹涌,把那嚣张公子唬的一愣一愣的,旁边的才子才女们被他的气势所摄,皆往后缩了缩,那个被簇拥着的白裙女子便更突出了些。 “你……”嚣张公子一时气结,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找回场子,旁边的女子终于站了出来。 “这位……公子,小女子的同伴一时失言,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公子海涵……” 女子的声音略带颤抖,却莫名的很熟悉,林晨转头看去,却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第一五八章 风雨前的宁静(下) 但她,不是玉娘呀。 林晨盯着女子看了许久,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眼前这个女子的一双眼睛太像玉娘了,以至于自己第一时间就认错了人。 然而,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玉娘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是带着丝丝情谊,眼中也满是柔情。 可眼前的女子眼神虽然温和,但少了那份情,多了许多苦涩与复杂。 玉娘身上带着如梅花般清新淡雅的体香,从不施粉黛,那些庸俗之物就像是覆盖在白玉上的灰尘,反而掩盖了她的美丽与气质。 眼前这个女子,柳眉用眉笔淡淡的往上画了画,身上满是脂粉的气味,面纱下想必也是扑了一层层的粉吧? “呼,这位姑娘,并非我胡搅蛮缠,你的这位……呃,同伴,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挑衅,如今却想要我当没听见,不太合适吧?” 对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如果是玉娘的话,怎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称呼别人为同伴呢……她知道那样会让自己伤心,温柔如玉娘,又怎会舍得让自己伤心难过。 另一边,那面纱女子还未回话,身边的一个才子倒是先忍不住了,“大胆!竟敢这样说话!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林晨沉着脸回道,“我管她是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们这帮沽名钓誉不知所谓的人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善良之辈不成?” “臭小子!侮辱我家小姐,该当何罪!” 那女子未说话,从她侧后方却站出一个侍女模样,让林晨感觉有些莫名熟悉的女子指着他的鼻子气愤道。 “小流儿,不得无礼……” 不知道是不是林晨的错觉,这女子声音似乎变得有些虚弱。 然而女子话音刚落,她身后的才子才女们便纷纷站了出来。 “就是,该当何罪!” “当真是个刁民!” “莫要以为仗着有几分蛮力就能为所欲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你不成!” 令林晨惊奇的是,刚才一群像鹌鹑一样往后缩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纷纷跳了起来,群情激愤的样子倒是真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看来这女子倒是挺受人拥戴的。 “竟敢对胡姑娘大呼小叫的,来人!”嚣张公子见他们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顿时就硬气了起来,正欲叫护卫抓人,一转头却被面纱女子抬手拦住了。 面纱女子一手捂着胸口,黛眉轻蹙略带歉意道,“这位公子,确实是恒公子有错在先,公子若有所求不妨直言,小女子自当满足。” “哼。”那嚣张公子徒自不服,可见那女子如此说,也只得怒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女子诚意满满,林晨却不为所动,“呵,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这些个公子小姐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出言不逊的是那小子,我不需要你来满足我什么,去叫他滚过来给我低头道歉。” 嚣张公子听他这么说肺都气炸了,哪还能忍,“你!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胡姑娘心善,给你几分薄面,你竟如此不知道好歹,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来人,给我拿下此贼!” 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鼻孔朝天的蠢货,本以为他什么本事都没有,现在看来他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已经修炼到家了,林晨心下暗道。 在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女子看了半天,见她竟也没了阻止的意思,林晨对她那仅剩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了。 “呵,到底是一丘之貉。” 林晨冷着脸不屑道,便转身摆出了架势准备迎敌。 然而那女子听完他的话后颤抖的身躯与衣袖下紧握到发白的纤手,他是没能注意到了。 “慢!” 直到听见旁边一直没动静的三皇子开了口,女子才好似等来了什么一样,松开了紧握的秀拳。 颜伯宇心中直骂七皇子,面上却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这些侍卫可都是自己带来的,扣押了贫民百姓惹得小督国不悦不说,最近这段时间朝野内外局势紧张,自己再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被扣上个欺压平民的帽子,可就真的不妙了…… 颜伯宇瞥了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大皇子一眼,这才温和一笑开口道,“在场诸位听我一言,刚才的事在下在一旁看得真切,七弟言语不当确实有错在先,但这位公子也是盛气凌人出口狂妄,两人都有不当之处,不若……” 他说着,走到一旁的画桌前,手扶着桌子,“今日我等来此本就是为了作画舒意,不若两人各自做一幅人物画,输了的便开口道歉,大哥你看如何?”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蓦然看向大皇子,今天的大皇子有些安静的过分不正常了,他生怕老大有什么企图,这句话便是为了拉大皇子下水。 “啊……呃,全凭胡姑娘评判吧。”大皇子此时也没了平时与三皇子的争锋相对,说完便转头看向了远处,好像对这事漠不关心似得。 颜伯宇眉头一皱,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温柔的看向面纱女子。 女子闻言看向两人,“两位以为如何?” 颜伯恒自诩画技精湛,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有些得意的瞥了瞥林晨,“呵,我倒是无所谓,可就怕这些个山野村夫不懂作画,扰了我等兴致。” 林晨的目光从颜伯恒到老三老大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面纱女子脸上,冷然一笑。 这些人自以为找了个对他们有利的项目比试,却不知自己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会的林晨了,跟玉娘每日的学习,到底是让自己掌握了一项绝活。 “好啊,作画就作画,不过既然你们定了作画,这比试的内容就必须由我来定。” “随你。”嚣张公子摆了摆手,瞥了瞥林晨身上的粗布麻衣,心下更是得意,整个京都画技上超过自己的也没几个,何况这等山野村夫,自己这回不但能就此事在京都传上一段佳话,还能在美人面前一展技艺,当真是一举两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每每找人比试作画,人家知道他的身份,都是点到即止,有意相让的。 “叫你们的人拿块木炭来。” 林晨话音刚落,那面纱女子便紧接着开口道,“小流儿,去,取块木炭来。” 那名叫小流儿的侍女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了众人后方。 他们即是踏春,这木炭之类的东西自然是有备着的。 林晨闻言却是微微一怔,这女子竟然好像知道自己会用木炭作画一样,这种感觉……不爽极了! 在场的才子才女也都惊异的看着他,这人,莫非打算用木炭作画?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半柱香。”林晨却懒得理周围奇奇怪怪的眼神,转头看向嚣张公子淡然道,“你我只用半柱香时间作人物画。” “半柱香!”嚣张公子猛地一惊,“半柱香能作出什么画来!” “怎的?既然是画技高超的人,半柱香应当也能作出像样的画作吧?还是说你这货不会画画?” 嚣张公子被他激的嘴角直抽,“胡说八道!好,半柱香就半柱香,就让胡姑娘来做评判……” “不必了。”淡淡的,毫无感情的言语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落在某个女子的心间,“我信不过她。” 林晨从脸蛋气的涨红的侍女手中取过木炭,便站在了画桌的一侧,“若有一个人觉得你赢,便算是我输吧。” 哗! 此言一出,现场的才子才女尽皆哗然,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晨,这男子若不是有什么超快的作画能力,便是个傻子…… 仅有那面纱女子,从方才起便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好,好得很,我今日定要你心服口服的给我跪下道歉!”嚣张公子气急,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接着疾步走到一旁取过毛笔,站在了画桌的另一侧。 才子才女们对这种比试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不一会就推推搡搡的围成了一个圈,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不多时,那侍女取来香炉,几缕香烟也随着火折子的红光,蓦然升起…… 两人同时动了笔。 颜伯恒虽然自视过高,但到底是有着不俗的画工底子,时间紧迫,作画的框架他也在尽量做的简洁一些。 身后围观的观众随着他的作画,也在不断的点着头,这七皇子虽然嚣张了些,但作画也是真有两分本事。 “哇!这是什么画法!我方梨园作画半生竟从未见过!” 夸张的惊叹声忽然响起,颜伯恒这边的众人也没管这个方梨园看起来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因为此时对面的所有人都是跟他一样的瞪大了眼睛。 渐渐的,对面的惊叹声越发的多了起来,七皇子这边的围观者却是越发稀薄,颜伯恒不时地抬眼看向对面,不断地擦拭着额间的大汗,不仅是因为半柱香时间作画实在太紧,更是因为对面不时传出的惊叹让他开始有了些慌乱。 素描这东西是林晨提出来的,这个世界没有,然而玉娘绝对是天才中的天才,对素描的了解、理解到掌握、熟练,用的时间甚至不够林晨从京都跑到官山城的。 很快,林晨便从画法的提出者,变成了学习者…… 被那样一个画作天才,成日手把手的教,他想画的太差也不太可能,况且速写本就是素描的优势。 半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 此时围观的才子才女们都已经站在了林晨身后,瞪大着眼睛不敢出声,生怕错过了什么一样。 “时间到!” 随着侍女小流儿的一声提醒,林晨蓦然停下了笔,呼,还好赶上了……虽然还有些地方不够尽善尽美,但已是一副相当完整的画了。 而对面的颜伯恒似是没听到提示,依旧在提着笔不断地在纸上挥墨。 “恒公子!时间到了!”小流儿皱着眉再次提醒道,此等作行径,绝非君子所为,“恒公子!” 直到小流儿第三次娇喝,颜伯恒这才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颤颤巍巍将笔放了下来。 他的画作完成了还不到三分之一,只一个人物架子立在原地,腿缺了一只,脸部更是没画,衣物倒是简单的画了一些,身后的景色更是模模糊糊。 “呵呵,恒公子?我所说的所有人,一样包括你。” 林晨嘲弄的将自己的画反手提了起来展现给颜伯恒看。 颜伯恒看着画,一时间呆住了。 这是何等神奇的画法……简简单单的几笔便把这幅画的背景勾勒好了,椅子窗户虽然都很简洁,但那些简单的线条让整个背景看起来无比真实,这人的画工谈不上多好,这种画法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端坐在椅子上的,是个身着长裙的女子,手握针线,温柔的笑着,眉眼之间风华万千,那只粗简的梅花簪子扎在头发上也并没让人感到丝毫的廉价感,反而更突显了女子如墨的长发,淡雅的气质。 这女子,太美了,这幅画,太真实了,仿佛女子不在画中,而是就坐在自己面前一般……一颦一笑,哪怕是捻着针线的一根玉指,都能感到女子身上的无限柔情。 只是,这女子的面容,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方梨园,你怎么看?”一旁的才子才女都已经知道了比试的结果,此时也小声的探讨起来。 “这位公子的画工算不得多好,但这种画技却是对短时间的作画极其有利的,况且……这位公子的画作融入了自己太多的‘情’,他一定很爱画中这位女子吧……” 人群外的面纱女子听到这等言论,一双纤手便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想去看,却又不敢看,那幅画就好像是无比甜美的毒药,时时刻刻的诱惑着她。 “恒公子,怎么样,你现在不妨自己来做个评判吧?” 林晨压抑了太久,这些个公子哥的欺压倒还没什么,自己大不了打了人就跑,可那与玉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却与他们同流合污……这是林晨心中郁结的根本所在。 没有缘由的烦躁,从一开始就充斥着他的整个心房。 现在,起码先让这小子还还债吧。 颜伯恒看看自己桌上的框架,再看看林晨手中的神奇画作,顿时使劲咽了口口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可心中的骄傲却让他不甘的浑身发颤,气的直咬牙,半晌也无法开口。 “恒公子愿赌服输,当真是有胸襟有魄力,小女子佩服。” 温和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颜伯恒抬头看去,那个自己心中的女神越过人群,正目露欣赏的看着自己。 颜伯恒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哪还能有什么不甘,挺了挺胸膛,正义凛然的开口道,“你这山……你这小子虽然不知道从哪偷来的这等奇怪技艺,但确确实实的利用了比试规则赢了,本公子愿赌服输,也输得起,之前是本公子言语不当了,抱歉!” 好嘛,瞧瞧,这是道歉呢? “过来,低头,道歉。”林晨一字一顿,冷冷的道。 颜伯恒顿时有些气血翻涌,“小子!你别太嚣张!” “过来,低头,道歉。”林晨却是没听到一般,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颜伯恒气息一滞,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再转头看了看围观的才子才女以及老大老三还有满眼笑意的胡姑娘,最终还是一步一顿的走到了林晨面前。 低下头,声若蚊呐,“对不起。” “哈?大声点,我没听见。”林晨侧过头,一手窝着耳朵。 “对不起!” “什么?对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晨装作惊讶的直起身子,挖了挖耳朵,“哇,你说这么大声干嘛,当我是聋子?” “你!” 颜伯恒炸了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林晨打断了,“小子,庆幸吧,你如此嚣张跋扈遇到的却是我这么善良的人,这个江湖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恶人,可太多了。还有,你画的这瘸腿蛤蟆,可真难看,哈哈哈哈。” 说完,不等他还嘴,解了气的林晨便拿着画转身欲走。 “这位……公子,你这幅画,不知可否让给小女子,我对这画技很感兴趣。” 林晨忽的定住身形,又缓缓的转了过来,冷眼看着那面纱女子,许久,许久。 久的女子似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又狠狠揪起,眼中渐渐渐渐有了雾气。 “你与她……” 对不起…… “都姓胡……” 林大哥…… “却是如此的……” 对不起…… “天差地别……” 求求你…… “仗势欺人……” 求求你…… “避重就轻……” 不要…… “真是令人……” 不要…… “望而生厌!” 讨厌我…… …… 清爽的微风吹过,吹起了一地青草的芬芳,吹散了空中撕碎的纸屑,也将林晨的背影吹的很远……很远…… …… 时光亦在微风中缓缓流过,万众期待的花朝节,很快,便迎来了它的序幕。 第一五九章 何异? 清莲谷,冬暖夏凉,四季如春,鸟语花香。 谷中花繁草茂,风一吹,柔软的花花草草就荡出了一圈圈的波纹,好看极了。 而在谷地深处,数十间清逸雅致的建筑坐落在此,清莲谷这个门派以地为名,安居此处也已经有了数百年岁月了。 何必致作为这一代的谷主,按照门规,每年都要在外游历行医半年,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代为管理的就是江湖上有着老神仙之称,他的师伯,也是上一任谷主。 何谷主游历回来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来拜会师伯。 “师伯,近来可好?” 若是林晨在此,定能认出说话的这个,正是上次给他诊治的中年游医。 而此时的老神仙拧着眉,一脸苦恼的坐在荷塘边的石桌前,石桌上刻着棋盘,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竟是自己在与自己对弈,几只鸟儿毫无惧怕的站在他的肩上头上,好奇的左顾右盼。 一句问候,惊走了鸟儿,也让老神仙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哟!鼻涕虫!此番游历江湖可有什么收获,来来来,快过来陪我下棋。” 何谷主一脸黑线,这个鼻涕虫的外号就是小时候这个老不休取得,简直是他一生的污点。 然而想起要说的事,他还是还是正了正神色,微微颔首道,“师伯,我……遇到了烛龙之躯。” “啪嗒。” 一颗棋子应声而落,老神仙面上也忽的收起了那般玩世不恭,带着三分感慨,七分歉意叹了口气,“那小子……还好吗?” 烛龙之躯乃是清莲谷禁忌中的禁忌,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他当然知道何谷主说的是谁。 何谷主摇了摇头,“说不上好不好,看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身边的美人却都不是很简单的样子。” “平淡就好啊。”老神仙目光闪烁着,半晌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有空的话,你把他领来这里吧。” “我看他对医术并不会太上心。”何谷主皱着眉道。 老神仙起身望着天边,“我只是……想做些补偿罢了。” 何谷主也是叹了口气,当年给那孩子重塑骨血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重塑……是真正的重塑。 离开清莲谷后,那孩子在那对父女手中想必也是受尽折磨吧…… 要不断完善烛龙之躯,同时还要以强烈的刺激维持他的感官,避免他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好,下次再见到他,我会邀他前来的。”何谷主微微点头,接着想起了什么似得,转头道,“对了师伯,你让我在全国各地搜寻的草药,我都已经找齐了,到底是何种样的病症,竟要你如此大费周章?” “非病非疾,乃天命也。”离了那个烛龙之躯的话题,老神仙倒是开朗了很多。 “胡公之女?” “嗯,算着时间,不足半年了……” “几成把握?”何谷主皱着眉,沉声道。 老神仙却是不紧不慢的伸出一根手指。 “以您的手段,竟!竟只有一成吗……”何谷主猛然一惊,自己这师伯若论医术,这天下恐怕也无人能出其右,连他都只有一成把握的话…… 脑海中回想起那个温柔贤淑,和善开朗的后辈,何谷主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一成?”老神仙呵呵一笑,将竖起的手指摇了摇,“一成,都没有。” 何谷主双目一怔,接着气愤道,“什么!师伯!你……你怎的还笑得出来!那可是条人命啊!” “呵呵,为什么笑不出来?她本就不该是属于凡尘的女子,现在只是要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罢了,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老神仙抚了抚胡须,隐者高人的风范一览无遗,“她这一生都注定不能为自己而活,离开对她来说也许是种解脱也说不定。” “你倒是说得轻巧。”何谷主咬了咬牙,接着满脸无奈道,“何况,那女子也许等不到半年了……据我那宫中的弟子所言……” “他们要下棋啊?”老神仙听完何谷主所说的事情,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没听懂一样,弯腰捻起一颗棋子,“放心吧,我这一生,也只输给过两个人……而已……” 何谷主不知道他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明白,这个师伯的思维一向很跳脱。 想着,他最后也只得放弃将事情细说的念头,转头看着外面的青山绿水,轻声长叹……今日,是花朝节吧……希望那可怜的女子能够过得开心。 …… …… “忆昔西施人未求,浣纱曾向此溪头。 一朝得侍君王侧,不见玉颜空水流。 …… 江心澹澹芙蓉花,江口蛾眉独浣纱。 可怜应是阳台女,对坐鹭鸶娇不语。 …… 桃源仙子不须夸,闻道惟栽一片花。 何似浣纱溪畔住,绿阴相间两三家。” “杨妹,这首曲子……” “哦,这曲子便是这戏的精髓了,平凡的浣纱女被皇帝选上,在宫中过上了尔虞我诈的生活,最后决心逃出皇宫,然而还是被皇帝发现,斩首前跪在那邢台上,女子面露回忆,嘴角含笑的唱着……” 这是市坊搭建的戏台。 从这里垫着脚越过人群往外看,远处还有卖艺的,说书的,卖吃食的,卖水果的,卖小玩意儿的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实在是热闹极了。 作为在京都举办的节日庆典,除了远道而来的外城人,更多的却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 老百姓们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换上许久不穿的好衣服,叫上三两个好友,流连在京都的各个表演台子。 就连那些达官贵人富商豪绅,也都纷纷的脱下锦衣绸衫换上常服,带上几个家仆,走上喧嚣繁闹的街头来体会节日的气氛。 正值花开的季节,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花瓣飘飘洒洒的在整个京都的上空弥漫了开来,落在满脸笑容的百姓脸上,将整个花朝节,装点的更美了。 “嘿,这位姑娘,你看看我这上好的胭脂……哎喂喂喂,姑娘别走啊……” 胭脂商贩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一般来说,就算是没有兴趣,听到是上好的胭脂,大抵都是要撇上两眼的,可刚才那个姑娘竟看都没看,二话不说的跑到对面那个卖刀的那去了……什么人啊…… “瞧一瞧看一看了哈,祖传宝刀,上好的玄铁所铸,刀锋吹毛立断,刀背质直浑厚,若是拿在高手手上,说不定能砍碎九霄宫主的寒锦呢!还有啊,这刀柄处采用的……”一个络腮胡大叔举着刀舞来舞去,旁边围观的群众也随着刀的动作忽而低头忽而惊呼。 大叔正唾沫横飞的说的高兴,却被一道女声叫断了。 “直接说吧,多少钱。” 女子声音直率清朗,背后背着个白布包裹的大木板很是显眼。 “哈哈哈哈,爽快,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光,放心你买了这刀送给心上人,保管他横行江湖,无人能敌啊。”大叔见来了买家,登时双眼放光吹捧起来。 “我买给自己用的。”女子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少废话,我问你多少钱。” 大叔听她说买给自己的,面色顿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哦,七十……嗯其实是一百两,童叟无欺,绝不二价!” 他见那姑娘直来直去的也不懂行,心下有了计较,咬了咬牙装作不忍的样子低下了头,“若不是家中妻子病重,我……我是决计不会如此轻卖这宝刀的。” “哈?”女子好像听错了什么一样,歪着头奇怪的看着他。 莫非被她看穿了……那大叔心下暗道不妙,咽了口口水,“那就七……七……” “玄铁所造,竟然只卖一百两?也太便宜了吧,这银票给你。”女子满脸的不可思议,继而伸手从怀里掏出银票,刷刷的点了十张。 大叔看着她点银票眼睛都直了,不断的咽着口水,就差没把狂喜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然而银票到手边,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苏落,你第一天行走江湖?” “吴有为,你又看不起我!” 有为一脸的无奈,左手抓着银票,右手打了个转,那刀便不知怎的被一股力道牵引到了他的手中。 “玄铁所锻的兵器,奇重无比,触之手臂生寒,你要不要来试试这把刀身上刻了‘统州盐城甘镇蜡子村老刘铁匠铺’的宝刀?” 围观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皆一脸不屑的看着大叔,原来这人,竟是个骗子。 “呃……”苏落气息一滞,愣愣的看着刀身上的刻字,半晌,耸拉着脑袋拿回了银票,将刀递还给大叔,“对不起大叔,这刀,我不要了。” “听着,苏落,我不知道你跟师父他老人家说了什么,他才会让我来陪你逛花朝节,但我的时间仅限半天,午间我便要到西城去参加武林集议,你不许到处乱跑。” “哦……”苏落差点被骗,此时噘着嘴有些兴致缺缺。 眼见着两人转身要走,大叔却是不像一般被揭穿的骗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走,反而满头大汗的欲伸手拉住苏落。 “这位姑娘,你……你再考虑考虑吧,实在不行,七十两……七两也行啊!” 围观的人见他如此,心中更加鄙夷了。 吴有为皱着眉一摊手挡在了苏落面前,心中却有些疑惑,按理说刚才自己拿刀的时候小露了一手,这大叔应该知难而退了才对,怎么现在…… “姑娘求求你……” 眼见着大叔胡搅蛮缠,吴有为正要开口训斥,一道温和的女声却是从人群外响起。 “小流儿,取一百两银子交给这位大叔。” “是。”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纷纷转头朝出声的方向看去,这大叔不是明摆着的骗子吗,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们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傻。 “这银钱,拿去给你妻子看病去吧,若是不够,尽管来落芳府取。” 一个薄纱遮面的女子轻声说完,对他略一颔首,便莲步轻抬,领着侍女分开人群缓缓而去。 落芳府……落芳府! 大叔听着这地方,握着银票不禁潸然泪下,自己那卧病在床的妻子……有救了! 原来这大叔,卖刀确实是行骗,然而家中有妻子患了急病却并非虚言,他也是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 想着,大叔双膝跪地,朝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感激的跪了下来。 “这……这女子,就不怕大叔骗了她吗?”苏落见这女子不过几息间就没了一百两,不禁有些好奇。 “不怕。”有为有些感慨的指了指四周,“你看看这些虔诚的百姓。” 苏落回过神来,身边便犹如爆竹炸开来一般,原本只是有些喧闹的街道,瞬间被各种激动的声音取代。 “胡姑娘,谢谢你之前的题字,我那店……请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来我这坐坐。” “咳咳,胡小娘子,咳,多谢你之前找人给我家老爷子看病……” “胡先生,您之前指教的学问,在下受用无穷,请受弟子一拜……” “胡姑娘……” “胡小姐……” “小督国姐姐,谢谢你的糖葫芦!” 小督国乃是尊称,她更愿意百姓们以姓称她,百姓便如她所愿。 这些男女老少,怀着或是感激或是崇拜的眼神,虽然激动万分,却一步也不曾朝那女子走去,反而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路,苏落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看到了神迹。 看着那女子温和的与一个个百姓颔首致意,轻声安抚,有为敬佩的躬身,接着又直起身来感慨道,“骗她,与天下为敌,何异?” 第一六零章 序幕 “传闻有种暮颜花,花色紫红妖冶,一夜开花,一日凋零,心爱之人死时方能得见,不知今日林大哥……可会看到这花吗……” 一处戏台旁的观景楼上,小督国神色迷离的看着楼下人头攒动的街道,声若蚊呐,轻声呢喃着。 “小姐,你说什么?” 身后的侍女没听清,立刻关切的问道。 “唔,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轻笑着摇了摇头。 楼下戏台旁忽的传来许多欢呼叫好声,小督国低头看去,眼中露出些复杂的情绪,“下次花朝节,这里又会站满了人,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了。” 侍女歪着小脑袋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奋力的思索着主子话里的含义,半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口道,“小姐,你……你可是想要个姑爷了!” 这也难怪,自己小姐已是加笄之年,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三年若再不成婚,恐怕是要被老爷夫人训诫了。 小督国听她这话,无奈的回身纤指轻轻抬起,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妮子,我看你才是想男人了,等此间事了了,本小姐就去帮你找户好人家嫁了。” 侍女先是吃痛的捂着额头,听了小姐的话急忙开口道,“小姐!我不要,小流儿要陪小姐一起嫁,伺候小姐一辈子!” 小督国脸上一红,却没多说什么,十九和香芸都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说不定有个小流儿帮衬着,那冤家能更重视自己一些呢…… 然而想到此处,她的脸色却是突然刷的一白,紧紧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一旁的小流儿见自己小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立马关切的上前扶住她。 “小姐,你……” “没事……” 隐隐作痛心口仿佛抹去了她一切的幻想……可这又能怪得了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们走吧……” “嗯,小姐我们去哪?” “西城。”小督国轻轻挥手,推开小流儿深呼了口气,整了整淡黄色的衣裙,理了理简单的发髻,“那场戏,该我们,登场了。” 再回神时,她的目光已经变的冷静而柔和…… …… “林晨,你要去哪?”淡淡的声音, “你这小丫头明知故问啥呢。”林晨拉了拉衣袖,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此时他修长健硕的身躯被一席墨色长衫掩盖,披肩的头发也认真的束了起来,神色肃穆眼神犀利,还真有一股英武不凡的感觉。 他身上这套衣服是莫院长送他的,也是他如今最好的衣服。 十九自然是看过信的,所以刚才那句,当然是明知故问…… “我也去。” “不行。”林晨严肃的摇了摇头,接着抚了抚她的头顶,“乖,听话,此去西城比试,大概就是比些吟诗作画之类的,我应付的来,你去的话我反而会分心的。” 十九咬了咬嘴唇,捏了捏手中的无双剑,开口问道:“只是吟诗?” 当然不是……林晨心中也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这西城恐怕有什么不凡的事情在等着他,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带着十九涉险了。 “那当然!你可别忘了莫院长是什么人,那么和蔼的一个老者,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会让我这后辈去吗?”林晨假作轻松的一笑安慰道。 十九还是半信半疑的,可眼见林晨如此坚持,她还是选择了乖乖听话。 “好,你说我便信。”淡淡的声音飘进林晨的耳朵里,让他有种熟悉感,这句话不是玉娘常说的吗,十九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玉娘一样了…… “放心,我去去就回,你就在房间里准备好一大堆点心吃食,到时候我带着玉娘回来,肯定饿得很。” “嗯……” 十九眼神飘忽,仍自有些犹豫。 “哎。”林晨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的抬起头,将十九头上泛黄的发带一把拉了下来,绑在手腕上。 “这个就是我对你的承诺。”林晨拍了拍胸膛,仰头道,“这是你珍视之物,我便带着它去,你知我不忍让你伤心的……这样你总信了吧。” 十九如墨般的秀发忽的披散而下,垂到股间,她面色一怔,愣愣的看着林晨手上飘扬的发带,半晌,娇躯前倾,轻柔的投入了他的怀中。 “好,你一定要带着它回来,不然……不然我就让这京都……”淡淡的声音从他怀里发出来却略显沉闷。 林晨温柔的抚着她的背,满眼的宠溺,“好好好,我要是被人抓走了,咱的凌女侠就把这京都翻个底朝天,好不好……” 十九却并未回他,只是用力的汲取他的温暖。 …… 林晨站在桃香居门口,回身向上看去,十九果然侧着身子坐在窗边望着他。 鼻尖依旧萦绕着她身上独特的香甜味道,林晨笑着抬起那只绑着发带的手冲她挥了挥……再等一等吧,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带着玉娘回来的。 抱着如此决心,在十九复杂的目光中,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沉稳的朝西城走去。 …… 今日京都的西城,注定不会平静。 西城区本是平民百姓很少去的一块区域,这里大多是达官显贵王宫贵胄居住的地方,然而午时已过的此刻,大批大批的民众聚集在了西城区的练兵操演场前议论纷纷,满眼义愤难平。 “喂喂,帅哥,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外围的一个青年男子正往里不断的探着脖子,被拍了肩膀顿时有些不悦,然而那句帅哥还是让他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他转头看向这个手腕上绑着布带的怪人,开口解释道,“小督国不主持今年花朝节了,你看那边。” 林晨伸着脖子,往青年手指的地方看了看。 “那三个……看着阴阳怪气的是?” “哼。”这句阴阳怪气的评价似乎是正对了青年的胃口,他对林晨态度也稍微好了些,“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宫里的檄文也是今早才张贴的,喏,那边的座位是给四国使者的。” “四国使者!?”林晨有些惊讶,小督国智斗四国来使的桥段,他在说书人那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他们怎的又卷土重来了…… 说起这个,青年到底是有些愤恨,“这些个王八羔子,十年前趁我天明国力虚弱想强娶公主,如今我天明如此繁荣鼎盛,竟不知天高地厚的来求娶小督国!最离谱的是,咱们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竟然同意了……” 林晨蓦然一惊,这小督国他可是神交已久了,一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可既然如今的朝廷实力强大,为何还会答应四国无礼的请求? 他对朝局的情报不够,对人的认识也不多,自然是无论如何也判断不出原因的。 等等……四国来使求娶小督国……比试……这两者之间…… 林晨似乎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那么小哥,如何个求娶之法?” “来沙场了,自然是练兵咯。”那小哥指了指里面的演兵场,“两场比试,一比将士厮斗,二比三流武者的武力,若我们输了其中一项……哎,那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靠。” 看着青年气愤填膺的样子,林晨不自觉的退后两步,与他保持了距离,我去,这哥们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然而一顿询问,到底还是有些收获的,只不过得到了情报,他脑袋更混乱了。 这莫院长到底在想什么……这些事情又与玉娘有何关系…… 练兵……比武……我特么哪会排兵布阵啊,比武我只会跑啊大哥。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林晨心中的槽刚吐完,人群却忽的发出一阵惊呼。 “喂,哥们,快来看,小督国来了!” 被那青年一招呼,林晨顿时微微一怔,点了点头,踮起脚往里看去…… 接着,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嘴巴也不自觉的张大了。 竟然!是她! 第一六一章 开幕 文武百官早早的就到了场,分坐在点将台左侧,而右侧则坐着天明皇室的宗亲氏族,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与莲婷赫然在列,那几人珠玉当前,剩下的皇子公主便显得比较边缘化了。 “荣王,荣王世子,到!” 随着随从一声大喊,众人皆侧目望右侧看去。 只见一个头发半白留着小胡子,身材魁梧龙行虎步,面容却十分俊逸的中年大叔,领着一个拧着粗眉皮肤黝黑看上去有几分憨色的壮硕青年,从演兵场后方稳步而入,被几位侍女引着往右侧走去。 “荣王爷千岁。” “见过荣王爷。” “皇叔近来气色不错……” “世子又健朗了不少啊……” 见到是荣王,不止左边的百官起身行礼,连几位皇子公主也都起身与其打起了招呼。 “好了好了,今儿个我就是来观个礼,顺便看看那四国白痴怎么个死法,一群杂碎……都坐下吧,看你们站着我都累。” 说着,荣王不等他们反应自己先坐了下来,搞不清那一声杂碎骂的是谁,身边不尴不尬的皇亲国戚们也只得连连称是,各自坐了下来。 这荣王看着儒雅沉稳,没想竟是个出口成脏的祖安王爷。 不过在场的百官皇亲们也都见怪不怪了,荣王颜宗卿与当今皇帝不同,自幼从军,染了一身从军中带出来的直爽,哪怕是皇帝登基后给他封了王位,那份看着不爽便骂的习惯依旧不曾改变。 何况他如今依旧手握兵权,在军中也有着不俗的名望,谁敢去说他的不是。 见那荣王抬眼扫过在场众人,莲婷目光闪烁着撇开了脑袋,这可是个她都不得不小心应对的狠角色。 随着荣王的到场,文武百官与皇亲们也终于到齐了,余下的就只有…… “小督国,到!” 一道优雅婀娜,风姿绰约的身影在随从的带领下,径直走上了点将台,眼波流转,顾盼生姿,眉间轻轻缀着一朵红色花钿,更添了几分清新典雅…… 竟然!是她! 先前在点将台右边看到之前起冲突的那三个人与莲婷坐在一起,林晨便感觉有点不对劲,没想那个被她们簇拥着的,竟是传说中的小督国。 他很快便从惊异中回过了神,只是想到当日对那个女子莫名的气恼,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如今被莫老叫来此处更是验证了他心中的想法,这个女子跟玉娘,应当有着什么联系。 想着,那女子已在主位上落了座。 百官坐左边,皇亲坐右边,一个毫无官职的女子竟能坐在主位,这个排座当真是意味深长,包藏祸心啊。 林晨看在眼里,心下也有些想法,这座位应当是皇帝亲自确认过的,或者根本就是他安排的,一般的大臣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如此看来,这个小督国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啊。 看着她一出场,百姓们兴奋的样子,林晨也猜出了个大概,功高震主,自古以来都是为人臣的大忌。 “皇上驾到!” 大太监拖着长长的音,天明国的主人终于出现了,一群近卫也顺势围住了整个点将台。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论多平庸,那种长年积累的霸王之气依旧是威震四方。 在场的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文武宗亲,不管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除了十年前特赏了免跪的小督国外,无不跪伏在地,高呼万岁。 这便是皇权,这就叫威势。 但总有那不惧天威的勇者,逆天而行! 林晨装模作样的盘坐在地上低着头,跪天地,跪父母,他都毫无怨言,可这老皇帝跟他非亲非故的,他真是一点都不愿意跪。 “呵呵,今日花朝节,本就是普天同庆的日子,不必如此拘泥,平身平身。” 老皇帝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倒是挺和善,林晨听着声音有点莫名耳熟,旋即抬起头,又是一怔。 这大叔……这大叔不是上次自己撞到的那个吗! 他在一转头,果然在大臣中找到了另一个胖胖的中年。 好吗,这在场的全是熟人! 百姓群臣起身,皇帝入座,大太监立于身旁。 片刻后,一席官袍的莫老走了出来,站在台前,犀利沉稳的目光扫过众人。 半晌。 “我天明!礼仪之邦!”苍劲有力的声音直透人心,一下子镇住了场子,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仁义礼智信……” 莫老一段抑扬顿挫的演讲,连林晨这没什么文化的粗人也有些心潮澎湃。 “然,四国虽兴无故之风浪,我天明,亦以包容之心,诚然接受!十年前有小督国,今日便会有第二个,明日还会有第三个!我天明人才济济,何惧之有!” “好!” “老先生说的太棒了!让这些外邦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对,敢侮辱小督国,狠狠的揍他们一顿!打他们的脸!” 见着百姓群情激愤,莫老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天明民众,当有这种血性。 想着,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场外的百姓也安静了下来。 “我便不多说废话了,第一场比试,蒙国太子韩适携两营军士,对阵厉军两营军士,手持刀枪皆不开锋,以免伤了和气。”莫老将和气两字咬的很重,讽刺的味道溢于言表。 “嚯!” “嗒,嗒,嗒,嗒,嗒。” 莫老话音刚落,整齐的犹如巨人降临的声音从练兵场后侧响起。 接着,犹如要遮蔽天空的黑色,犹如一条黑暗的长河,流入了场中。 覆盖全身的黑甲不知有多沉重,那些只能在铁盔中看到一丝冰冷眼神的士兵每走一步便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凹痕,然后下一个人又会踩在这个凹痕上,他们的步调竟严丝合缝,让人难以找出一丝一毫的差异。 “啪!嗒!” 一千个整整齐齐的黑甲士兵齐步走到场中,定住脚步,一声不响的望着前方,不知何种材质的黑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寒光,透着凛然的杀气。 在场绝大部分臣民皆被这份煞气所摄,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林晨却是默默的握起了拳头,心中只想骂娘,不会吧,莫老不会想让自己一个打一千个这么夸张的吧?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没有办法了…… 咬了咬牙,为了玉娘,他愿意去拼。 “臣,韩适,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头的黑甲兵摘下头盔,低沉的声音立时响起,正是那求娶小督国的蒙国太子韩适。 第一六二章 军主 “呵呵,蒙国太子这两营将士果然军容肃穆,令人望而生畏啊。” 皇帝笑呵呵的赞道。 坐在旁边的荣王不屑的哼哼了两声,之后却也撇过头没了动静,毕竟这等军容军仪已是相当的强悍。 一般军士也许能达到那般整齐划一,但那种毫无感情的冰冷与煞气是正常人绝不具备的。 “圣上谬赞了,接下来……”韩适一拱手转过头,看向一旁端坐的小督国,阴恻恻的一笑,“便让我好好看看天明护国军的表现,如何?胡姑娘?” 这两营将士可不止表面功夫那么简单,他有着绝对的自信,将天明所谓的最强军队踩在脚底,到时,眼前这个女子…… 嗯,她眉间的花钿真好看,以后每次送她到别国的时候,自己便亲手为她点上吧。 面对如此显而易见的挑衅,小督国却是不慌不忙,淡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莲步轻挪走到台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韩适。 两弯微微挑起的柳叶眉配上双眸中散发出的冷峻,竟让人有种不怒自威之感,身上那雍容华贵的仪态,更是完全区别于平日里的温婉柔和。 只这一个起身的神情,就惊了多少混混沌沌的死水,颤动了多少人的心神。 “既然蒙国太子想看,小女子,便如你所愿。”她左手端在腰间,长袖随着右手向下一挥,“胡尚!” 这沉稳冷厉仪态,锋芒毕露的呼喝,凤仪天下的气度,竟以一人的气势,盖过了蒙军的煞气,震慑住了全场臣民。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蒙面女子,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上次这女子是这样霸气的吗? “喂……老哥……这真是小督国吗?”林晨伸手拉了拉身旁的青年。 “呃……”青年此时也愣愣的看着台上,或者说此时场外的百姓,场内的大臣们,都是这副表情。 “这……小督国一向是很温和的……此次竟变得如此……如此威风凛凛,真是……” 果然,偶像一下子变了性格,多少会有些打击他们吧,林晨叹了口气拍了拍青年的肩,转过头……却发现他的眼里满是星星。 “真是……太帅了!” “嗯???” 我靠,你们还真是不挑啊。 林晨对这些虔诚的信徒有些无奈,只得继续看向场内。 随着小督国一声娇喝,一队不过百十数的轻甲军士,在一个身材壮硕,面容整肃的男子带领下,站到了场中,单膝跪地。 他们完全不同于蒙国将士,脚步轻盈,下盘稳健,一路至此都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夜烛营营统胡尚,携夜烛营一百三十七人,参见军主,参见皇上!” 军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无论是大皇子三皇子还是莲婷,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左侧的严姓胖子也是目光微沉,阴下了脸。 荣王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目圆睁满脸不可置信,指尖微颤的指着小督国,“胡……胡厉……竟然已经把兵权交给了你!” 在厉军的军规中,军主,仅有一人! 不知情是很正常的,这是先皇曾经给予督国公府的特权,厉军的兵权以及督国公的爵位更替,不需第一时间禀报朝廷。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么深谋远虑的一个人,竟放心把整个天明的国运交到一个二十岁女子的手中! 督国公的势力盘根错节,地位之超然也绝非只有一个厉军那么简单。 “兄弟……这下,小督国,真的不是小督国了。”青年面上带着三分震惊,七分激动,缓缓的跪了下来。 林晨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百姓竟已经全部跪倒在地。 “草民,参见督国公。” 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声,林晨也一脸懵逼的坐在了地上。 百姓跪拜,群臣呆立,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上首位的皇帝,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淡定模样。 并非是他不意外。 虽然胡厉的一波神奇操作确实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从掌握小督国变成了掌握督国公,对他来说不是更有利吗? 军主又怎样? 厉军的主力全在边境,就算要抽调,从边境到京都最少也要十天时间,只要她输了比试,身份再高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等的一直都只是个让他们身败名裂的机会而已。 “哦?看来娶了你,我能得到不错的嫁妆啊,唔,已经不想跟其他三人分享你了,怎么办?你这么聪明,到时候帮我策划一番吧?” 看着点将台前的夜烛营将士,韩适的不屑与嚣张已经溢于言表。 然而此时此刻也没人质疑韩适是不是太过狂妄了,那两营蒙国军士放在那,谁也不会小瞧了他。 点将台上的督国公闻言却是转过了头,缓步走了回去,正眼都不在看他。 “胡尚,既然蒙国太子已经见过了我厉军风采,你且退下吧。” “末将领命。” 令行禁止,胡尚与夜烛营的将士并未多停留片刻,几息间便已经消失在了练兵场内。 “哼,说好两营对垒,你却只出一营将士,可是看不起我蒙国?”她的无视让韩适感到格外气恼。 “韩太子何必着急,比试还有些时间,我厉军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模棱两可的话,公事化的语气,此时的督国公全然是一副老官场的模样。 韩适阴着脸盯着她,却也无可奈何。 见她重新落了座,一旁的皇帝看着前方,嘴上却是呵呵一笑小声道,“玉娘啊,没想胡叔竟已经交付了兵权,我还以为他能在等个几年,可惜血、机、刃、反四营皆在钰州褚州,否则韩适这两营士卒也不过翻手可败。” 说着,老皇帝遗憾的摇了摇头,“可如今仅有夜烛营尚在此地,他们本就不善对垒,不若,朕借你一营士卒?” 他此言一为试探,二为讥讽,这两父女压在自己心上太久了,终于到了自己算总账的时候,哪怕他在冷静,心中也不免有些报复的快意。 “呵……”督国公同样望着前方,颇有深意的一笑,“那便,将陛下那秘密训练十数年的英龙卫借与玉娘,可好?” 皇帝藏得最深的秘密被揭穿了,顿时就是一愣,她竟知道英龙卫! 英龙卫对自己来说,可谓是重中之重,她是从何得知的?她此时提出来有何目的?让自己放过她?还是借兵给她用以赢得比试?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督国公却端起茶杯递到面纱下轻抿了一口接着道,“唔,不过听说那英龙卫都是些不过二十岁的女子,还是不要来见识这种场面了,免得回去做了噩梦,扰乱了陛下的计划。” 她知道英龙卫的存在,却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有何计划,这样说也只是为了扰乱他的部署。 “呵,既然玉娘不需要朕的帮助,朕也只得祝厉军旗开得胜了。” 他们的言语博弈,仅在两句话间就已经结束。 两人坐在点将台最后面,加上他们一直看着前方不曾对视,除了站在一旁的小流儿与刘忠,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交谈过。 台上言语交锋已经结束,台下的韩适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转头看向站在点将台前的莫老,“莫先生,还有一刻时间便到未时了,不若将你选的将军请出来与在下一见?” 韩适的声音不大,却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没有人不好奇莫老请来的到底是哪位将军。 听说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连皇帝都不曾知晓他的身份。 “嗯。”莫老仰头望了望天色,点了点头,“确实是时候了。” 说完,莫老不急不缓的,竟往场外走去,直到站在了一众围观百姓的面前,这才停住了脚步。 只见他先是左顾右盼的似是在找着什么人,半晌似是没找到,这才吸了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喊道,“林晨!林小兄弟!可来了!” “在在在,莫院长我在!” “啪嚓!” 看着那道分开人群一跃而出的身影,点将台上的督国公不知怎的,素手一僵,手中的茶杯便摔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小流儿……”玉娘眉头紧蹙,贝齿险些咬破了红唇,却没有半点犹豫,“快,出去放信号箭。” “小姐……” “快!” “是!” 小流儿略一欠身便小跑着慌忙的跑出去练兵场。 眼见着身旁的胡玉娘似是突然一下子变的有些无措,老皇帝也是面带疑色转头看向场外。 还有一刻便是未时,这场比试的男主角,终于出场了。 第一六三章 神机血河 林晨随着莫老一路进场,所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着实有些不爽。 “咻……” 大白天的放烟花,谁看得见,林晨对着天上一道烟线吐槽着。 “老莫,你不是来坑我给你打工的吧?你位高权重的,认识那么多江湖前辈,一个打一千个这种事情我真不在行,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玉娘在哪……” “林小兄弟。”莫老出声打断了林晨的碎碎念,叹了口气,深沉的开口道,“如果你想找回那个女子,只有赢下比试这一条路,那你便别无选择,不是吗?” 林晨沉默半晌,抬头看了看天,轻声叹道,“是。” …… 林晨坦然的站在黑甲兵对面,情势便已经不可逆转。 “天明无人了?还是说厉军怕有损伤,不敢应战?竟派你这不知所谓的人来送死?” 韩适带着几许讥讽,看着眼前的林晨,与他背后空荡荡的一片场地。 对面的冷冽杀气,林晨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但他心中却毫无畏惧,直直的盯着韩适,“我不是来赢比试的,我只是来带走一个女人,所以,你必须输。” “哈哈哈,有趣有趣,当真有趣极了,你还真是情根深种啊?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我会留你一命,等我抱着你们天明最好的女人回家的时候,我一定带上你和你的女人一起走。” 韩适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不止。 求娶小督国,比试,只有赢了才能救玉娘…… 站在绝望边缘冷静的思索,林晨才隐隐约约的想到了什么,但他不敢去确认,甚至往点将台上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自己要做的,只有赢! 眼见他并未丧失斗志,韩适不屑的戴上了头盔,拔出长剑直指林晨。 “哈!” 听着那些冷冰冰的黑甲兵齐声大喝,林晨也终于摆开了架势。 点将台上。 玉娘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皇帝则是疑惑的向台前的莫老问道:“师长,这小子……怎么回事?” 皇帝的这个问题正是在场所有人想问的。 如此庄重肃穆,有关国运的比试,怎的竟找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来。 莫老叹了口气,背影有些寂寥,并未转身,只是看着前方,声音略带沧桑道,“臣,相信他,赌上我的一切,也想给他一个机会,我们是朋友,在我心中,她也是我的孩子。” 不知是对谁说的,意味不明的话,精明如老皇帝也完全没能理解。 “呵……呵呵,原来如此。”老皇帝压下疑惑勉强一笑,继而又转头看向玉娘,“督国公,是时候叫出夜烛营了?” 不出一兵一卒,也太过怪异,总不能她就是奔着输去的吧?夜烛营再不济,也当得上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精兵。 还是说,她真的担心那两营蒙兵会让厉军受损? 老皇帝说完,半晌也没得到玉娘的回应,见她还是之前那副低沉的模样,皇帝也只得悻悻的撇了撇嘴,将视线放在场中。 玉娘却完全相反,半点也不敢看场中的对阵,生怕与他有个不经意的对视……夜烛营自然是不能出的,他们此时,也有着自己的任务。 就这样僵持着,空中的烈阳,悄悄的偏移了一分。 “老先生,可以宣布开始了吧!” 韩适催促着,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出个那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计划,但只要他赢下比赛,哪怕她再精明,自己也可以抓住这点,立于不败之地。 厉军弃而不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莫老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看了看林晨,继而转身看向点将台上的两人,“要我喊开始吗?” 皇帝以为这是在请示他,自然而然的开口道,“虽然是有些损了天明的颜面,但好歹保住了厉军不受损,如此朕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师长,开始吧。” 皇帝的声音不小,全场臣民都听在了耳中。 奇异的目光一道道的落在了督国公的身上。 杀人诛心,大抵如此。 莫老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见她还是一副低头不语的样子,叹息着摇了摇头,缓缓的举起了手。 太多人看着这只手。 有疑惑不解的,有松了口气的,有嚣张得意的,有心中痛惜的,一双双眼睛都盯着这只手,等待着它挥下来。 “开……” “慢!” “报!” 莫老的口令刚喊了一半,手还停在空中,点将台上的玉娘猛然起身,慢字刚刚出口。 忽而从演兵场后传来的大喊声却轻易的盖过了她的声音。 “启……启禀皇上!” 来人一身禁卫军的甲胄,满头大汗的单膝跪地,全然没有了平日里威严肃穆的感觉。 “混账!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速速退下!” 围着点将台的近卫忙拦在皇帝身前,开口训斥道。 老皇帝却是起身走了过来,挥手让近卫们退开。 “有何事情,速速禀明。” 那禁卫此刻也有些冷静了下来,只是面上依旧带着恐惧与震惊,“启禀皇上,有,有两营士兵,正策马疾驰穿过城门,径直向这边来了。” 那些人全都骑着马,人还多,可以选择的路线有限,自己找了各种近路这才提前他们赶来禀报,否则以那些人怪物般的骑术…… “御林军禁卫和城门守卫都是干什么吃的!你别告诉我驻扎在城外的数万大军,以及几千御林军都拦不住区区两营士兵!”皇帝皱眉质问道,心头却有了些不妙的感觉。 “拦……拦不了……”那禁卫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皇帝,这才接着道,“他们领头的手中,有……有……” “有什么,快说!” “勤王令!是勤王令!我等无权阻拦!”禁卫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声回道。 皇帝神色一滞,猛地转身看向玉娘。 勤王令乃是先皇赐给胡厉的东西,可统领一万军队直进京都,谁都不得阻拦的令牌……似乎,也是厉军的调兵令。 “踏踏踏踏。”的马蹄声忽而响起,整个演兵场似乎都震动了起来。 皇帝猛然醒悟过来,忙看向荣王,“宗卿,速速派兵阻拦!” “五哥,你在逗我吗,这汹涌澎湃的声音你听不到?”荣王无语的看了看他,继而感慨的看向演兵场后方的大门,“血河营,梁征,真是好久不见了……” 话音刚落,一匹健硕的骏马从后门飞奔而来,从他面前高高跃起,马上驮着的男子一身轻甲身披血色长袍,勒着缰绳,也在跃过的瞬间转头冷然看了荣王一眼,接着,只一个转瞬间,骏马与人,便停在了场中。 “喝!” 中气十足的喝声一起,战马也顿时向侧边一仰头,停了下来。 下马,正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气呵成,“血河营营统梁征,参见军主!” 玉娘收回看向某人的目光,定了定心神,这才看着他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如浪潮般的马蹄声才从大门外响起。 数以百计的将士,犹如一条血色长河,汹涌的荡入场中。 紧随其后,一支银色骑兵,在门口勒住缰绳,缓步而入整齐有序。 一红,如血流成河,是血河营将士的血色长袍。 一银,如皓月当空,是神机营将士的银色铠甲。 下马,正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整齐划一,“神机营营统曹威,携四百四十一神机营将士,拜见军主,参见皇上!” “咳,血河营副营统刘益,携三百七十血河营将士,拜见军主,拜见皇上。” “拜见军主!拜见皇上!” 数百人威严的齐声大喝直冲天际,震的在场众人心脏狂跳,那些带有穿透力的声音直达人心,荡魂摄魄! 第一六四章 比试开始! 点将台上的玉娘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颇有些无奈 血、机、刃、反四营乃是厉军中的王牌。 其中血河营,神机营为骑兵营,一守一攻相得益彰,冲阵杀敌手到擒来。 可此次比试两军对阵,却不得使用战马。 当然,玉娘之前从没打算过血河营与神机营上场的……这是自己的底牌。 之前潜入落芳府的时候,她便在房间里留下了刻字,叫小流儿让人带着调兵令前往褚州调来血河与神机两营,以备不时之需。 她虽长年不在京都,对京都的一切风吹草动却都了如指掌,到了这种皇子争权的时期,自己又失踪了,皇帝不可能不采取行动。 厉军常年镇守边境,那四国的异动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血河神机两营,便是她最后的手段。 她预料到了皇帝的策划,然而林晨的出现,却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下意识的直接使用了最保险的手段…… 呼,这个冤家。 心中轻叹,目光却不敢再往场中看,生怕林晨看出些什么。 “梁征,曹威听令。”但既然已经亮出了底牌,自己起码要保证他的安全。 “末将在。” “令你等助场中的林晨将军一臂之力,击溃敌军,扬我国威!” 冷静下来的玉娘沉稳的发着军令,“记住,起营用七阵,之后一炷香变更一次阵型,五阵、十一阵、十六阵交替使用,明白了吗?” “末将领命。”梁征与曹威虽是齐声应道,对视一眼,却都是有些迷糊。 军主乃是他们见过最有天赋的将领,排兵布阵虽然稍逊老主人一筹,但比之自己等人,那当是天壤之别。 然而刚才她口中的阵型……全都是以保护主帅为主的防守阵型,全然没有一个攻击阵型,如此一来是全然无法推进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这场比试无论如何是赢不了的。 当然,疑惑归疑惑,军令如山,军主的命令哪怕是让他们现在自尽,那也必须执行。 玉娘微微颔首,便缓步走回了座位,皇帝此刻也没了那般轻松写意,沉着脸看了看面前的两营将士,也回到了座位上。 “将他们用在此处,应当不是你的本意吧?你知我英龙卫,也知我暗卫用于何处?” 皇帝心中凛然,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军队,忽而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无法保持淡定,最糟糕的是,若眼前的女子早就洞悉了他的计划,她又将采取怎样的行动? 想着这些,原本沉稳精明的老皇帝几欲抓狂。 “谁知道呢,陛下英明睿智,您的意图,玉娘又怎敢妄加揣测。” “你!” “陛下,比试可是要开始了。” 眼见着血河神机两营将战马牵出场外,换上了一批未开锋的兵刃重新走了进来,皇帝也只得按捺下心头的慌乱阴着一张脸,静待事情变化。 旁边的刘忠看在眼里却是暗暗摇了摇头,这女子论心智论胆略,完全不输皇上,两人的博弈至此竟是皇上落了下风,督国公当真是有个好女儿。 “林将军,这铠甲,还请您披上吧。” “哦,哦。” 眼见着身后的梁征递来铠甲长剑,林晨还是有点蒙。 一刻钟前还在绝望里挣扎,一刻钟后身后已经多了几百军容严整的将士。 穿好铠甲戴好头盔,林晨转头问道:“梁营统,我等可有胜算?” “胜算?”梁征哈哈一笑,“我血河营与神机营从辽州转战褚州,期间与燕云交战大小战役不下数百次,荡寇平匪更是不计其数,什么样的敌人不曾见过?就眼前这些徒有杀意毫无思想的‘牲口’……呵呵。” 到底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一眼就看出了蒙国军有问题。 “老梁,你就别吓唬小将军了,林兄弟你放心,有我们在保证少不了你一根汗毛。”两人身后的曹威也笑呵呵的走上前说道,那副轻松写意的神态,竟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林晨听他们这样说,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他细一探查,这才发现两人竟都有着不俗的内力修为。 曹威似是知道了他的想法,看了林晨一眼,呵呵一笑道,“小将军莫以为我与梁征是二流武者就掉以轻心,对面可是有个一流高手的,到时我俩还得合力牵制。” 林晨心下一惊,往对面望去,果然看到韩适身后一个黑甲兵,身上散发着不同周围的气息,较之身旁两人更加浑厚。 各国之间早有公约,江湖草莽是绝对不允许参军上战场的,一旦发现,便会被各国围攻,绝不姑息。 所以军中的高手,绝对都是各国费心费力,亲自培养的,一流高手,已经是最顶尖的战力了。 “就是这样。”梁征拍了拍林晨的肩膀,接着颇有深意的看着他,“小将军记住了,排兵布阵军主都已经帮你做完了,之后我们自会严格遵守,只是我们的眼睛……一直都会看着主帅。” 说完,也不管林晨有没有听明白,便与曹威两人整装肃立在他身后了。 话已至此,他再多说就有了忤逆军主的意味,点到即止,希望林小将军能自行悟出取胜之道。 林晨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其意,可还是回身冲他们点了点头。 “喂,你们说完了没有,未时早就到了,本太子在此等了你们一刻时间,已是仁至义尽了,你们还想托多久?” 韩适阴着脸不耐的说道,本以为能轻易获胜的,如今却多了几分变数他怎能不气?虽然他还是不认为对面数百人能赢自己。 “我们在这听你说这句废话才是浪费时间。”林晨还了句嘴,便向莫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莫老接到信号,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猛地一挥,“比试,开始!” “嚯!” “喝!” 两边均是一声大喝,腾腾的杀气碰撞在一起,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一声,身在阵中的林晨便已经被那气氛感染的热血沸腾,双目圆睁,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杀!” 韩适见对方军势与自己这边不相上下,一时间竟有些不可置信,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营将士让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这种不平衡感一下子点燃了他心中的恨与怒,旋即,也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杀!” 在两边震天的喊杀声中,比试,终于开始了。 第一六五章 台上博弈 一黑一红,蒙国军与厉军如两股洪流碰撞在一起。 短兵相接,沙场上尘土飞扬,一时间竟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场不均等的对战。 蒙国军士一次次被击倒,却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然而…… 被击倒的总是他们。 他们悍不畏死的猛攻,总在血河营与神机营纯熟的配合与精妙的阵型中化为乌有。 而那个一流高手倪将军也被梁征曹威联手钳制,毫无余力。 但,也仅限如此了。 “厉军为何不进攻……” 烈日西垂,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道哪个老百姓口中轻声嘟囔着,却是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 皇帝碾了碾手指,神色疑惑的看了看玉娘,这样下去,等两边体力耗尽了才能分个高下,这场比试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然而厉军应该完全有余力反击的。 再仔细一看场中的情况,老皇帝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和蔼一笑道,“呵呵,督国公,你是认得场中那个林晨林小将军?” 玉娘面上毫无所动,心中却是一紧,“皇上何出此言?” “血河神机两营应当是你以备不时之需的最后底牌吧?明明有机会战而胜之,你却让厉军只采取防守阵势……”皇帝眼中精光一闪,“之前林小将军一出场你便有些慌乱……呵呵。” 聪明人的博弈,许多事情不必全都说明。 “说起来,朕与这位林小将军在那桃香居也见过一面,那时他身边有个与督国公神态气质有些相似的女子……” “二十三年前!”老皇帝得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玉娘沉声打断了,“从宫里送出去一个孩子,他叫,颜伯阳。” 既然弱点无法避免,最少要做到互相牵掣。 “……”老皇帝得意的神情还残留在脸上,眼睛却已经微微合上,几缕危险的气息从中不经意间溢出。 “有的人,自以为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一个个都神秘消失了,秦德忠也变成的刘忠,便可高枕无忧,岂不知孩子的奶娘,临‘消失’前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将所知的写成信件,秘密交到了当时尚在京中的父亲手中。” 见皇帝满脸阴沉,气息已经接近爆发,玉娘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随即轻叹了一声开口道,“可惜,带走孩子的武者功力实在太高,父亲尽力追查也没得到那孩子半点线索。” “胡叔,还真是深得朝野上下的信任呐。”皇帝目光烁烁如此说完,便也闭嘴不说刚才的话题。 点将台上互亮底牌,场中的两军对垒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一方杀气凛然,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方勇猛坚毅,如同战无不胜的战神。 蒙国军不知疲惫,不畏受伤的进攻,终于也让厉军强悍的防守阵型开始出现了伤员。 “为何围在我周围!”林晨一剑荡开一个扑上前来的蒙国士兵,身边的空缺便立即被被一群厉军将士填补上。 然而高声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看着前方的将士忍着伤痛变换阵型护在自己身边,林晨红着眼,目呲欲裂。 日暮渐垂,不知不觉中,厉军已经承受蒙国军那样一刻不停的猛烈攻势一个时辰之久,换做他人恐怕早已溃败。 然而此时的厉军虽偶有伤员,可总体上还是压制着对方。 但这优势,还能存在多久…… 林晨哪怕不懂兵阵,场上的形势他还是看得懂的。 茫然四顾,身边的情势似乎跟自己完全无关一般……应该如何做才能帮到他们!难道自己注定是个边缘人……玉娘……如果是玉娘的话会怎么做! 想着,林晨下意识的转头往点将台上看去,然而那个女子还是一副冷静怡然的姿态,仿佛一切都在掌控。 督国公……军主……看着台上的女子,梁征的话忽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排兵布阵军主都已经帮你做完了,之后我们自会严格遵守,只是我们的眼睛……一直都会看着主帅。” 林晨眼前猛地一亮。 自己真是太愚钝了,为何现在才会想到梁征话中的含义。 恼怒的拍了拍脑门,林晨深呼了口气,猛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厉军将士听令!保持阵型,跟我上!” 是了,难道主帅冲阵,他们会原地防守吗? “哈!” 一声怒喝,接到命令的厉军将士,便开始以林晨为中心,缓慢的向前推进。 远处正与敌方将领缠斗的梁征曹威相视一笑,心中的忧虑也放了下来。 厉军到底是太凶悍了,用防守阵型推进当真是前所未闻,然而他们就是能如同车轮般,将蒙国军碾压。 没有知觉,不代表体力无限,悍不畏死,不是肉身无敌。 早已在战场磨炼多年的厉军,自然知道打在什么地方,可以让对手失去抵抗能力。 比试的结果,在林晨做出决定后,就已经不可逆转。 “上!给我上啊!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韩适猛地摘下头盔狠狠的扔在地上,看着自己费尽心力培养士兵,被一群普通人一个个撂倒打晕,气的眼睛都红了,面部抽搐,不断的命令着手下的将士。 然而这到底也是无用功,这些士兵体质确实强悍,但若论配合,临阵反应,又哪里比得上常年征战沙场的厉军。 仅仅是半个时辰后,蒙国将士还能动弹的,已经不足一半。 韩适看着大势已去的局势,牙关紧咬恨恨的看了眼点将台上的女子,终于还是取出了怀中的白巾,抛向空中。 这样下去恐怕蒙国军士短时间内都会无法战斗,而自己回国仍需他们的护卫,投降势在必行,对他来说虽然是种耻辱,但第二场比试……自己是不可能输的。 想着,韩适冷静了下来,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狞笑。 “第一场比试,林小将军,厉军,胜!” “哗!” 随着莫老的宣布,场外的百姓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回到阵中的梁征曹威也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感受着百姓们的喜悦,林晨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第一六六章 戏至中场 与众厉军将士拱手挥别,挥汗如雨的林晨便找了块干净的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累是真的累,他是敏捷型选手,披甲上阵对他来说还是有些为难的,当然,想必以他异于常人的体质一会就能够恢复了。 “督国公当真是心疼他,宁愿输掉比赛也要护他周全?”老皇帝看了看林晨,又瞥了眼玉娘道。 “彼此彼此,皇上找了那么多皇子公主,不也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玉娘淡然道。 老皇帝双目半阖,“胡玉娘,你当真以为有这两营将士就天下无敌了?你可知这京都有多少御林军?驻守城外的数万将士到此也不需半日……” “皇上若真敢随意动手,又何必等到今日。” “你!当真是年少轻狂,你以为我就没办法对付你了!?”老皇帝猛地一拍椅子上的扶手厉声道,几番揭了他的短,他也是真的动了气。 然而,他话音刚落,刚才离开的夜烛营营统忽的又出现在了点将台下。 “禀报军主,夜烛营于演兵场外发现鬼祟男子若干,现已全部缉拿,听候发落。” 老皇帝闻言,再也憋不住那淡定的模样,猛地站起了身,冷冷的盯着胡尚,继而转头看向玉娘。 败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算了个透彻,这场比试,输的人,是自己。 “好。”玉娘微微颔首,“先将他们扣押,待,比试结束,再行定夺。” 玉娘将比试结束四个字咬了个清清楚楚。 皇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挥了挥衣袖,认清局势的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胡玉娘,你当真是聪慧,朕几年前开始谋划的计策竟被你猜了个一清二楚……可朕还是好奇,若是输了比试,你要怎么平息这风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玉娘微微一笑,“皇上想要玉娘成为一个自私自利,临阵逃脱之人,玉娘却想让皇上成为一个嫉妒臣子,为保皇室颜面,不惜射杀功臣之人。” 皇帝闻言猛地一怔,接着瞪大了双眼,看向场外四周…… “不用找了,我安排的人,待比试结束的时候才会动手。” 玉娘说的坦然,皇帝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来她早就策划好了,夜烛营的出现,让自己降低警惕,之后再秘密缉拿暗卫,掌控整个演兵场。 她从没想过赢得比试,输掉以后被刺杀,皇室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以她的名望,皇室背负了这个罪名后天下百姓会有何反应…… “你疯了!”她竟然想用性命去换百姓对皇室的质疑! 玉娘却是目光闪烁,“玉娘不曾后悔。” “刘忠,摆驾回……” “英龙卫的位置已经被刚才离去的两营锁定了……” “你!你胆敢威胁朕!?”皇帝虽然怒不可遏,却还是压低着声音道。 玉娘却不卑不亢,轻笑着起身行了一礼,“臣,请陛下继续看完比试。” 皇帝身子一僵,最后还是僵硬的坐了下来。 英龙卫与皇室的名声,他竟选择了英龙卫。 台上波诡云涌,台下的林晨与韩适都似乎休息的差不多了。 “林小兄弟,如何,领兵布阵,不容易吧?” 浑身大汗的林晨,看着边说风凉话边朝自己走来的莫老,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老莫,你就不能把比试的内容提前跟我透露下?还好那些刀枪都是未开锋的,不然我现在已经躺尸了。” “告诉你?”莫老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你是打算一天之内成为胡厉那样的军神,还是把武功练到天下第一?” “呃……”林晨面色一怔,确实,自己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准备可做,如此无知无畏的上场,还能不露怯。 莫老瞥了眼点将台,“况且……如果让她知道了你有什么异动,恐怕这场比试无论如何是无法正常开始的。” 林晨气息一滞,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老莫……这个她,是不是……” 刚才比试前,台上那女子焦急的呼声,自己是确确实实听到了 “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击败那边的蒙国太子后,让她亲自说与你听。”莫老指着场中点了点道。 林晨顺着莫老的手指往那边看去,只见换下黑甲的韩适,正一脸阴郁的看着自己。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恨我吗?”他无奈的挑了挑眉毛。 “人的爱来的莫名其妙,恨却总是有迹可循的,在我看来,这份恨意,当是你应该背负的。” “好好好,你说背咱就背,谁让咱上了你的贼船呢,一会我死了麻烦你告诉玉娘,我是被你害死的。”林晨白了他一眼恨恨的说道。 对于韩适,他没有多少担忧,毕竟自己可是连同样敏捷型的二流武者都放倒过。 微风将细沙卷起,吹向天边,林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提剑往场中走去。 …… 日渐西垂,天边已是一片红霞。 “十年前,我带着一生的自信与骄傲迎战了连败三人的她。”韩适看着缓步而来的林晨,目光带着些许癫狂。 两人之间似乎有道无形的气场,沙尘倒卷,打在两人衣服上,头发上,脸颊上。 “那时天色已暗,我身边灯火辉煌,有如白昼,她却说不习惯宫灯,从平民中选了个小丫头的花灯。” “可哪怕是那样昏暗的环境,她描绘的花境依然栩栩如生,每片花瓣每株青草都充满了生机,花丛间那个拈花而笑女娃,竟与掌灯的丫头分毫不差。” 耳边听着他低沉的叙述,林晨也有些惊诧,这人竟能将十年前的景象记得分毫不差,恐怕是心中每日都会想起来的缘故吧,“既然如此,你不是应该心服口服?” “心服口服?”韩适抬起头嘲弄的看着他,继而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心服口服,哈哈哈……” 羊癫疯犯了?林晨无奈的看着他,正要说什么,韩适猛地直起身,手指点将台,一张苍白的脸已被仇恨扭曲,“那个不是人!是神女!神女!我为何要服?与凡人较量本就是她的错!” 台上端坐的玉娘却好似一点都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只是偶尔用余光关切的看着林晨,别人怎么说自己都无所谓,她在意的只有一个…… 然而下一刻,淡淡的声音从场中传来,“你丫神经病吧?她要是神,你早就死了。” “将自己的失败与不济归结于他人,你还真是可悲。”林晨不屑的看着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我就是这世间最平凡的凡人,可此刻依旧站在这里,抱着绝对要打败你的信心,你可以试试,我可有半点畏惧?” “啊!!!”韩适仰天怒喊,也拔出了腰间的细剑。 “第二场比试……” 放心吧玉娘,我一定会…… “开始!” 带你回家的! 林晨忽的转头,正对上了那双焦急,又柔情的眼睛,然后,他温柔一笑。 玉娘神色蓦然一怔。 他,知道了…… 只是一个所有人都不曾察觉到的对视,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打乱了自己全盘计划的冤家,心中有几许疑惑,几许惊慌,几许担忧,几许伤感,与一丝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自己在期待什么?玉娘给不出自己答案,她会死,就在今天,这是已经注定的,那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是一声问候?是一个吻?还是那样一道温柔的视线…… 想不通,便不想,这是林晨教给她的,也永远刻在了她的身体里。 玉娘思绪间,场中的两人都动了…… “死!” 韩适欺身上前提剑横扫,说是三流武者,其实他内功修为着实不错。 此时剑招中夹杂着内力,汹涌而至,林晨不敢应其锋芒,脚尖轻点,飘身后退,同时口中大喊,“看我云神腿!” 韩适蓦然一惊,赶忙收剑紧盯着林晨的脚下,这小子虽然看着功力不高,但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躲开自己的攻势,腿上功夫应该不赖。 然而下一刻,一柄未开锋长剑便带着破空之声击中了他的肩头。 “呃!” 韩适一声闷哼捂着肩头退后两步,目瞪口呆的瞥了瞥躺在一边的长剑,接着怒不可遏的看向林晨,“他妈的,你不是说云神腿!” 林晨只出了一招,便逼的韩适破口大骂起来,看来他是真的气急了,这些皇室贵胄哪个不是以彬彬有礼自称的? 这些反派为什么都一副蠢蛋模样……林晨翻了白眼暗自吐槽。 “哦,刚才我和这剑发生了感情,给它取名风神腿不行吗?” 其实他也是没办法才选择了出其不意,剑招,他是真不会,又不能用开锋的兵器,那把神奇短刀也派不上用场。 “你!”韩适阴着脸看着他,“好好好,我看你有多少剑可以扔!” 你特么问毛呢,哪还有其他剑了。 林晨虽然对韩适的智商抱有疑问,但还是密切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若被他伤着了,内力侵体可是很痛苦的。 “燎山河!” 韩适闪身横劈,这含怒的一击可谓势大力沉,剑身带着风声席卷而来。 林晨却是不慌不忙,脚步轻挪侧身躲过,同时手掌往前一推,“排风掌!” 韩适侧过身子提剑相挡,一掌拍在剑身上,他却是连身躯都未颤动半分,反而因为急于收力,那种失力的错愕感差点让他受了内伤。 “你!你这废物!”直到此时他才猛然发现,原来站在对面的人,内力稀薄毫无武技,竟是个不入流的武者! “喂,我活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阅历告诉我,等你什么时候把脚踩在别人头上了再叫别人废物,否则你被我打败了,脸要往哪放?”林晨呵呵一笑,“我打败的人,从来都没有比自己弱的。” 当然,喽啰除外……公子哥除外……不会武功的都除外!他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 “大言不惭!我看你能弄虚作假到几时,炎骤!” 第一六七章 戏近尾声 看来这韩适修习的也是炎系内劲,只是粗劣浅显,连一点热气都感受不到,跟苏落的炎气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即便如此,这些斑驳的内力就算拳脚击中自己,也绝不好受。 还好他并非二流武者,否则内劲外放,自己躲避起来就更困难几分。 “哥们,你的武功不太行啊。” 林晨躲过一次攻击,便忍不住嘲弄起来。 “狂妄!” 韩适怒声大喝,场中顿时吹起了几阵罡风,砂石乱舞,他的剑招也越发快捷凶猛了起来。 然而那一次次攻击都是徒劳,林晨好似每次都预知了他的攻击,不但能轻松躲过,还能时不时的拍上一掌踢上一脚。 虽然力道不大,但也足够让内力急剧消耗的韩适气急败坏了。 “你就只会跑吗!” “你是不知道第多少个这样说我的人了,有本事就来打我,没本事就闭嘴!” “你!” 韩适虽然被他烦的怒火攻心,脑海中却是疑惑不解,按理说身法再轻盈轻功再高超,都必定要用上内力辅助,自己仗着内力远超他尽力施为,然而如今自己用力过半,对方却好似不曾消耗般轻松写意! “你这什么轻功!”韩适沉着脸问道。 “腿毛水上漂!”林晨认真严肃的回道。 “放屁!给我死!” 韩适差点被他这个随意的名字气的吐血,恼羞成怒下越发的加紧了攻势。 然而林晨的轻功身法到底是太玄妙了。 渐渐地,韩适开始感觉到了来自林晨拳脚的疼痛。 “卑鄙小人!啊!”韩适话到一半,竟被忽然逼近的林晨一拳打在脸上,脸侧顿时就青紫了一片。 “你还有功夫说话。” 其实这里地形太过太阔,已经是不利于林晨发挥了,若换上是个树丛间,恐怕韩适早已躺在地上了。 “我一定要将你碎……噗……” 终于,在林晨铆足了劲的一记重拳下,韩适身躯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这就赢了?”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林晨也没想到一切会这么顺利,警惕的等了会,见韩适还是全无动静,他终于放心的转身朝莫老挥了挥手。 见韩适倒在地上,场外的百姓皆往里一个劲的探头,许多坐在椅上的大臣也紧张的站了起来。 然而最松了口气的莫过于玉娘…… 比试的胜负她都不关注,胜了,皇帝便是嫉贤妒能心无容人之量,败了,皇帝便是忘恩负义抹杀功臣。 虽然早知道林大哥轻功奇异,但那种担忧依旧无法压抑……罢了,只要林大哥不受伤,一切都好…… “呵呵。”莫老满意的抚了抚胡须点了点头,“第二场比试……” 话音未落,只听得点将台上突然传出一道凄切的女声,“林大哥小心!” 林晨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猛的一僵,正要转头看向点将台,身后却是一道急促的破空声传来。 “咻!” “呃……” 腿上传来短暂的疼痛感打乱了他心头的复杂情绪,接着,麻痹的感觉便以那处为中心开始向外扩散。 再抬起头来,却正巧看到那韩适得意一笑,站起身来将衣袖中袖箭的机栝取出来扔到了一边。 “卑鄙……”林晨单脚跪地,身形开始有些颤抖。 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韩适忽的提剑疾行,对着林晨的脖颈奋力砍去。 林晨心下一惊,拼尽全力向后一滚,剑刃划过他胸前,他顺势向后一跳,与韩适拉开了距离。 “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林晨被划开的衣襟一滴滴流到了地上。 韩适的剑,竟从一开始就开了锋! “呵呵,你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可不记得谁说过第二场比试武器不能开锋啊,既然是比武拼斗,使用暗器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林晨还没说什么,场外的百姓却开始混乱了起来。 “卑鄙无耻!” “混蛋!打不过林小将军就出手偷袭!” “垃圾!滚出天明!” “好兄弟,你还顶得住吗!” 林晨点了身上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血,转头看向那个一脸担忧的青年,勉强一笑。 “哈哈,你还笑得出来。” 韩适对那些叫骂全然不在乎,只是得意的看着林晨,“若你是二流武者,尚能用内力护住心脉,让迷药不至于短时间作用,但可惜啊,你这废物全然不入流,哈哈哈哈。” 原来这才是韩适要求三流武者比试最主要的目的…… 眼见林晨受伤,点将台上的玉娘心痛欲裂,准备迈出去的脚步,却又悠悠的停了下来…… 半晌,她颤抖着坐了下来,别人可以乱……她不行……计划进行到了这一步,颜氏皇权的削弱,势在必地……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 一行清泪从玉娘脸颊旁悄然滑落,鲜血亦从紧握的秀拳中缓缓的流了出来。 “督国公何须如此忍耐?那人对你很重要吧?”皇帝和蔼的一笑,“只要你同意,朕可以立马将那男子送到宫中治疗,韩适暗中偷袭,朕也可以让比试重赛,如何?” 这是他的妥协,暗卫和英龙卫对他来说都很重要,此次的确是他棋差一着,但现在,将这一切全部推倒重来的机会来了。 “不……不必了……”玉娘紧盯着场中,声音略带颤抖道,她的脸上苍白一片,嘴唇也是全无血色。 “呵,希望你到时不会后悔。” 后悔?玉娘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的想过,抛弃了与林大哥的约定和未来,这样的选择自己到底后不后悔。 然而这其实根本无关选择,自己完全是在逃避…… 毫无疑问,她想要林大哥陪着她一直走到最后一刻,可那样太自私了……半年之后自己撒手人寰,林大哥又当如何…… 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所以她假借苍生社稷的名义选择了……也逃开了。 玉娘漠然望向苍天,对着天边的霞红,静静地乞求。 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做个普通的女子吧,普普通通的……陪在他身边就好。 “林小将军在做什么!”忽而场外的一道惊呼声,玉娘也将思绪收了回来,紧张的望向场内。 第一六八章 谁的落幕 有点疼,迷药的作用还没传到身上。 银针是随身携带的,以备不时之需,手上已经有些无力,只得将银针整根打入体内。 常人自然不会理解启命是什么,韩适看到自己银针入体也只会小心翼翼的戒备,这就够了。 身上的气血仿佛实在沸腾,源源不断的内力从五内流入丹田,再由丹田溢出,涌遍全身,这种感觉…… “爽!” 林晨大喝一声,将体内强横的内力聚于心脉,周身的麻痹感登时便消失大半…… 他猛地跺了跺脚,一旁的砂石就飞起了几丈高!再一挥掌,那些夹杂着内力的砂石便顷刻间向着远处的墙壁飞去。 启命之强横,竟让林晨这不入流的家伙,直接晋入二流武者之列! “装腔作势!”韩适虽然嘴上喊得大声,见他气势节节攀升,心中却依然没底。 早知道之前趁他扎针时便上前击杀他就好了…… 然而他刚才只觉得林晨是不入流的武者,只需等到迷药将其麻痹,自己自然不战而胜…… “嘿嘿,这内劲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能揍你这脑瘫一顿,怎么也值了!” 说着,林晨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着韩适走去,在沙场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清晰沉稳的脚印。 韩适见迷药久久无法发作,也失去了再等下去的耐心,提起剑便冲了上去,他仍自不信林晨有什么反击的手段。 “混蛋想唬我,燎山河!” 然而下一刻,只听的“通!”的一声,林晨站在原地抬着拳头,另一边的韩适却已经倒飞出去,脚在地上拖出一条长线,这才摇摇晃晃的定住了身形。 “噗!” 韩适顺势一口鲜血喷出,满脸惊恐的看向了林晨,“内……内劲离体!不!不可能的,你的内力稀薄到那种程度,怎么可能做到!” 林晨却懒得回答他,一个闪身再出一掌打向韩适腰间,韩适本就惊魂未定,哪还有余力躲闪,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掌。 然而他抛飞的身体还没落地,便被林晨一把拉住了衣襟。 “嘭!” 林晨一拳打在韩适脸上, “喜欢搞事是吧!” “嘭!” “背后偷袭是吧!” “嘭!” “想娶我女人是吧!” “嘭嘭嘭……” “把我的女人!还给我!” 林晨怒吼着,将韩适抛到半空中,一脚飞出! 只听的“嗙”的一声,韩适便带着那张望之不似人形的脸,以一个恶狗抢屎的姿势落到了地上,埋进了土里…… 旁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目光先是随韩适上上下下最后落到地上,继而望向场中单膝跪地,不断喘着气的林晨。 “呼呼……” 刚才抓着韩适整整打了一炷香时间,还要分出心神不让迷药侵入心脉,此时他也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眼前渐渐变的有些朦胧,世界都仿佛颠倒了,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缓缓地,朝着点将台的方向一点一点的挪动着,然而还没看到那个魂萦梦绕的人儿,麻痹感便传遍了全身,林晨脑袋一晕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兀,演兵场内外此时还处在一片惊诧与安静中,直到林晨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扬起沙尘…… “第二场比试,林晨,胜!此次比试,天明,胜!”莫老满脸潮红,举手示意大声道。 “哗!” “太棒了,林晨好样的!” “林兄弟干得漂亮!” “上天保佑,我天明又可以安稳几年了……” 演兵场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百姓们欢呼雀跃,有些甚至暗暗的抹了把泪水…… 他们太单纯了,谁对他们好,谁在为他们努力,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 所以,他们为林晨欢呼,为林晨庆贺,同时也暗自庆幸督国公不必为这个事情而烦恼。 夜幕渐至,如血的残阳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映出一个个完全不同的神情。 荣王带着欣赏的眼神站起身,拍起了手。 接着大臣们站了起来,皇亲们站了起来。 老皇帝满脸阴沉,也站了起来。 最后,玉娘颤抖着,缓缓起身走到台前。 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裙摆,面纱下的朱唇亦若隐若现。 她抬起双眸,目光所及的远处,是自己甘心守护的苍生百姓。 侧头一看,躺倒在身前的男子,是自己唯一祈求的柔情和温暖。 没有哪里,会比此处更适合让自己落幕了…… 只是…… 玉娘无比留恋的看了看不省人事的林大哥,眼中泛起一丝歉意。 对不起,玉娘总是在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女子。 对不起,玉娘对你隐瞒了太多太多。 对不起,总是把你卷进危机中。 对不起,说好的约定玉娘无法遵守了…… 要说的对不起……太多太多。 遗憾的,只是再也不能把玉娘的心意亲口告诉你…… 林大哥……下辈子,玉娘无论,如何的普通,你也一定要……爱上我…… 轻轻闭起的双眸,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玉娘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中,抬起了右手。 这是个信号,让这场闹剧真正结束的信号。 “咻!”从场外不知何处传来箭矢的离弦声。 “督国公小心!” 唔,不行,太黑了,为什么人一定要闭眼而死呢?睁开眼吧,就一次也好,就一次,也想在死前,再看看那心心念念的人,想抓住他的手,想抱着他…… 玉娘只有在林晨的面前,才顽皮的像是个二十岁的姑娘…… “唔,太阳要下山了啊。”不知哪个老百姓望了望天空,轻声嘟囔了一句。 下一秒。 “嗤,哧。” 不同的两道轻响在身前响起,她身上却没有任何疼痛,莫非……人死前,都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吗…… 玉娘长长的睫毛一阵颤抖,疑惑着,睁开了双眼。 “咳……咳咳……” 熟悉的面庞,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柔,一股脑的……扑到了她的怀中…… 到底是谁听到了她的心声,与她开了这个玩笑…… 无数的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顷刻间便打湿了她的衣裙。 “对……咳咳,对不起……那日我不知是你,否则,咳咳,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那些话的……咳,谁叫你……呃……谁叫你帮着别人欺负我……原谅我……好吗。” 浑身力气慢慢的离开了身体,他却还是带着轻笑,开口讨饶。 玉娘双目呆滞的望着前方,除了不断流淌的泪水,整个人竟一时间定格在了那里。 场上的所有人看着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尽皆呆住了,几息后,叫喊与奔跑声才响彻了整个演兵场。 百姓们看不清台上的情况,红着眼想涌进去,却被护卫们携手拦住了。 “快!快去缉拿刺客,疏散百姓!” “来人,四国太子意图行刺,把他们羁押起来!” 一向冷静的莫老,此时也有些慌了神。 刚才的一切站在近处的他都看在眼里。 只是一个瞬间,暗处的冷箭与韩适带着愤恨和不甘掷出的长剑,竟几乎同一时间越过层层护卫,到达了玉娘的面前。 下一刻,本该重伤昏迷的林晨猛然起身,敏捷的一个闪身……长剑刺入了他的腹部,箭矢,却从他的胸口……一贯而入…… 这种伤势……已是神仙难救。 林小兄弟……心中的愧疚几乎让莫老崩溃。 “哈哈哈哈,我早就该猜到他说的女人就是你,督国公,怎么样,这种失去一切的滋味可痛苦吗?哈哈哈。” 几近癫狂的韩适被几个侍卫压着往门外带,狂笑着,嘴中仍然念念有词,“神女坠落凡尘了,神女终究是坠落凡尘了,哈哈哈哈……” 玉娘不言不语,似乎已经失去了感官,只是麻木的支撑着靠在肩头不停咳血的林晨。 那些鲜红的血液随着林晨不住的轻咳,一点点的将她淡黄色的长裙,染上了夕阳的颜色。 “小姐!”小流儿呆愣的看着相拥的两人,刚才那一刹那,她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小流儿,快,快去叫御医!” 玉娘如梦初醒,此时的她无暇伤心,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慌忙扶着林晨缓缓的跪倒在地,将他平放在地,枕着自己的膝盖。 穿胸而过的箭头划破了她腹部的衣裙,为她的腹部也添上了一道凄厉的霞红。 玉娘却对此毫无所觉,纤手微颤着将衣袖裙摆撕成一块块碎布,不断的往林晨的伤口旁堵去。 两人的鲜血滴在石台子上,渐渐的聚集在一起,汇成一滩,合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 “玉娘……来不及了,呃。”林晨喘着粗气,然而对他来说,每次的呼吸都是彻骨的痛。 玉娘温柔的握住了林晨手,不知是在对他,还是再对自己说道:“不,不是的,林大哥,这只是小伤……你很快就会好的,我们再去帮吴大叔卖馒头,再去青楼弹琴,玉娘会教你画画,我们说好要一起去逐月城赏月……” “嗯唔……”林晨微微一笑想说些什么,鲜血却不住的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连着咽下好几口,血液才改从他的鼻腔中缓缓而出,他也终于能将没来得及说的,一口气讲了出来,“对不起,玉娘……林大哥怕是要食言了……咳咳,但哪怕……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刻……我也希望你能待在我的身边……” “林大哥,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玉娘尽力让自己显得轻松柔和一些,可那泪水依旧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原来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在林大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林晨眼中满是柔情,点了点头,干涸的嘴唇张了又闭。 玉娘没有听清,扶着他的身子,颤抖着俯下了身子。 血腥味透过薄薄的面纱,传到了玉娘冰凉的嘴唇上,玉娘终于听到了他嘴中的念念有词。 “我们回……家……” 已然无力的手,蓦然从玉娘掌心滑落,连同他不断起伏的胸膛,一起平静了下来。 面纱上是一抹鲜艳的红,他微笑的唇边亦是。 玉娘摘下面纱丢在一边,颤抖的手轻轻拂过他的下巴,拖住了他的脸颊,将他拥入怀中,苍白的秀靥轻轻地在他的侧脸上摩挲着,“回家,我们回家,我不要做什么督国公,不要做什么厉军军主,不为天下苍生,不抚江山社稷,只留在你的身边,好不好……林大哥……呜……” 夜幕已至,皓月未起,周围匆匆而过的护卫提着灯笼透出的微光,在她脸上一晃而过,将那凄楚,彷徨与温柔的绝美景色映的一清二楚。 此刻的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督国公,不是阴谋家,不想天下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一个诉说着爱恋的女子。 然而对他们两个来说,一切都太晚了,怀里的人渐渐的停住了呼吸,最后一丝生息也悄然离开了他的身体。 “小姐……” 小流儿跪倒在一旁,早已是泪流满面,捂着小嘴不停的哭泣着。 玉娘身躯一滞,抬起头,从怀中取出一根简单的梅花簪子,鲜血沾满了她的衣裙,她的脸,她的手,以及她满是柔情的双眼。 一串串血红色的泪珠,犹如花朝节上,最美的花。 玉娘看着怀中的男子,轻抚他的脸颊,一如往常的温柔一笑,“林大哥,走慢些……再慢一些就好……等等玉娘。” 一轮明月此时升起,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第一六九章 玉娘的苦楚,何人能懂 陶府。 “小姐,夜了,该点灯了。” “嗯。” 天色确实有些黑了,香芸放下了手边的账本,将笔置于砚台上。 蓦然间,她心中莫名的一慌,手上一乱,桌上的香炉便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喂林晨,我陶府万贯家财,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要什么香炉没有,你就送这么个地摊货给我?” “喜欢吗?” “……” “嗯……” 忆起之前的甜蜜,香芸心中的慌乱却并没有半点消逝…… “小茹……” “奴婢在。” “计划拓展到烟州的生意,我亲自去。”香芸揪着衣襟,紧咬着嘴唇目光坚定…… …… 莲婷其实早就知道的。 玉姐姐一直是她的内心支柱,是她最依赖的人。 然而那次去了官山城后,她就明白了,玉姐姐已经不可能在属于自己,她爱上了那个名叫林晨的男人。 而她……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初吻会那样狂野和迷茫。 林晨死了。 事情发生的那样突然,她也只能来得及跑到台前,眼睁睁的看着林晨倒在玉姐姐怀里。 想象里伤心中带着些欣喜的心情并没有如约而至。 明明应该为可以独占玉姐姐而感到快慰。 心中想的却都是与林晨相处的那些轻松时光,以及那个吻…… 自己一定是疯了,莲婷转过身,踉跄着往外走去。 成群结队的侍卫从提着灯她身边跑过,她都好似没看到一样,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流出了眼泪,都未曾发现…… …… 梅花簪子并不多珍贵,甚至都算不上精致,然而却是她收到过,最喜欢的礼物。 看着簪子,玉娘眼中时而平静,时而温馨,时而苦涩,却总是不经意间流出几分柔情,最后,带着两分欣喜,将它抵在了胸口。 “林大哥……等等玉娘……” “小姐!”小流儿瞪大了慌乱的眼睛大喊着,却已经来不及扑上前去…… 玉娘转头看着小流儿歉意一笑,接着,将手中的簪子用力刺向胸口。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股大力从手臂传来,一阵恍惚后玉娘失神的仰头看去,却见自己的胳膊已经被人拉了起来。 “玉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有何权利自尽!” 大义凛然的三声质问,那人站在台前拉着玉娘的胳膊,恰巧挡住了本照在林晨和玉娘身上的月光,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们,身形更显高大。 玉娘却全无畏惧的直视着他,凄楚一笑,“我的身份……尚哥哥,或许玉娘空活了二十寒暑,如今才真的记起自己是谁。” 说着,玉娘将自己的手臂从那人手中挣脱开来,轻抚着林晨冰冷的面颊,手臂上爱人的鲜血,将胡尚的手也染红了。 “你!”胡尚似乎有些不解其意,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却也不忍再出声质问。 半晌,玉娘苍白的嘴唇,才缓缓张开,带着些回忆接着道,“你我兄妹十四人,玉娘是最小的一个……其他哥哥姐姐成年时,父亲皆会问其志意,将其送往最适合的师长身边生活学习,我,却不成……” “父亲便是这世上最聪明智慧之人,有他为师,你又何怨之有?”胡尚皱着眉,却不曾擦干手上的血。 玉娘螓首微低,见林晨嘴角干涸的血迹,温和的一笑捻起袖子轻柔的擦拭了起来,“世人皆知我天分颇高,是父亲钦定的下任督国公,所以你们才会总觉得我是最幸福最得宠的吧。” “我喜栽花,房中却全是文经史籍,琴棋书画。我爱游历,却一次次的在出门前,被叫回去熟读军略。” 玉娘手上动作着,可越是擦拭,血迹反而扩散的越大,此番却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 她却一直很有耐心,一刻也不曾停下。 “可否有一个人愿意多理会我半分……可曾有一个人能想起……我也只是个偶尔想要任性一次的女子……” 玉娘忽的停了手,垂下头,凄凉的夜风将她胸前的青丝微微吹散,飘落在林晨鼻梁间,轻轻扫动着…… “玉娘……” 胡尚见她这模样,眉间似乎也露出几分不忍,伸向那颤抖身影的手犹豫了半晌,还是收了回来。 “现在终于有了,这样的一个人,听我心意,容我任性,知我苦楚,温柔待我……可他……呜……现在就躺在这里,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再对我说一句话!啊……我要这天下太平又怎样!我要这江山安稳又如何!谁来乐时与我忧愁!谁在苦中予我欢笑!是你么,尚哥哥!天下江山,与我何干……与我何干呐……啊……” 玉娘仰起头,素面朝天,眼望皓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哭喊着,询问着,本以为早就干涸的眼眶中,眼泪又如泉涌般流淌而出,不能自止。 无发抑制的悲恸,犹如清冷苦楚的夜风,并不强烈,却无法避免的吹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台前的胡尚嘴巴张了又闭,最后还是将未出口的安慰,化成了一声长叹。 就连一直在旁观望的老皇帝,此时也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玉娘发泄完毕,并非他怜香惜玉,只是有些少许的,感同身受…… …… …… …… 许久之后,玉娘不再哭喊,只是跪坐着,眼中却再没了一丝神采。 “玉娘,随我回去吧。”胡尚咬了咬牙,狠着心道,苍生百姓可以没有他胡尚,却不能没了胡玉娘。 玉娘却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用失去了灵魂般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 胡尚心头一颤,正要开口说什么,旁边却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两位,夜已深了,不若到宫中稍作歇息吧,想必折腾了一天,你们也累了。” 老皇帝不能让督国公死在这里,刚才就算胡尚不动手,自己也会叫人阻止她自尽。 “皇上这是何意,我厉军自有住所,不劳皇上费心了!” 胡尚护在玉娘身前,冷着脸道,这老皇帝,明显不安好心。 “呵呵,这可由不得你们了。”老皇帝和蔼一笑,接着眼中忽的闪过一道冷光,“何震玄,请督国公和胡营统回宫歇息!” 百姓已散,群臣已离,现在,是时候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是!” 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老皇帝身后传来,只是眨眼间,皇帝身边就多出了一个人。 “极境高手!何震玄!” 胡尚双目圆睁,惊呼出声! 第一七零章 第一件事 “何震玄……” “是。” 疾风掠过,吹起满地尘沙,一道人影便忽而出现在皇帝身边。 来人华发半白,面露精光,浑身散发着杀伐果决的气息,一双细腻修长的手,异于常人的干净。 “解尘离魂手……何震玄。”胡尚紧盯着来人,心中一阵忐忑,右腿小退半步,双脚以一个不丁不八的姿势戒备着,双拳紧握,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绷紧了。 他是天赋异禀的武者,三十几岁便已是一流高手,此生更有希望企及极致之境。 正因为如此,他才清楚的知道极境高手的可怖。 “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否则伤了你,我也不好交代。”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与谁交代,却是没说。 “前辈可是要以大欺小……”胡尚双目半合,气息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你是军人,我是护卫,大家皆是为主而战,这些不必要的废话就不必多说了,要打就准备好了。”何震玄倒是干脆,谈话间已是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手。 老皇帝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看着,事已至此,本是必输的局面,如今自己却是已经稳操胜券,想来这还要多谢那个以身挡箭的青年,让胡玉娘失去了斗志。 想着,转头望向那一失神一失命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老皇帝正自得意,前面的两人又有了动作。 “那便请前辈赐教了。”胡尚抬手抱拳,将身上的轻甲摘下扔在昏暗的台子上,随后走下了点将台。 玉娘在身后,他退不得。 何震玄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一双手忽然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两道晶莹的白光,一跃而下,向着胡尚猛然冲来。 这极境高手竟是一出手就用出了自己的成名绝学,解尘离魂手。 胡尚双眼猛然大睁,急退了几步,同时双手握拳架在胸前。 转瞬间,何震玄已至面前,胡尚冷静的盯着他,迎拳而上。 “啪,啪,嗒。” 远处是围着的护卫士卒,他们很默契的将内劲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旁边夜幕下的树影只摇晃了几下,两人已经过了数招。 对方的动作太快,那只手像是没有气息一般,听不到破空声,也摸不到轨迹,只能靠着自己的直觉,几次三番的躲开了要害之处,可到底两人还是有着差距,几招过后,何震玄就一掌打到了他的腹部…… “啪,咚。” 像是石头敲在什么东西上的响动,胡尚踉跄着又退了几步,口中也多了一声闷哼。 只一个照面,胡尚这等一流高手便负了伤,极境高手,恐怖如斯! 就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他很清楚。 “解尘离魂手,名不虚传。”胡尚赞叹一声,擦了擦嘴边的鲜血,重新摆好了架势。 何震玄却是眉头一皱,“胡小子,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你莫要不知好歹。” “我厉军将士,保护督国公即是保护天下百姓,既身死,又何妨?”胡尚不卑不亢的开口道,眉眼间也透出几分决绝。 何震玄不回他,反而转头看向沙场门外,极境高手,耳聪目明远超常人。 “胡营统,说得好!我厉军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梁征曹威,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两道壮硕的身影跃上墙头一个,运起轻功飞掠而来,几息间就已经到了胡尚的身边。 “两位营统来的正是时候!” 胡尚心下感动,与两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便面向何震玄一字排开,三人皆铁着一张冷厉坚毅的脸,哪怕面对的是武林中最强者之一,他们也全无惧色。 皇帝在一旁看的直皱眉,虽然他一开始也没打算伤了胡尚,但现在的形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他浪费了,一旦这里乱起来让人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想着,他沉稳的命令道,“何震玄,速战速决吧。” “是。” 何震玄闻言点了点头,周身的气场也完全放开了,庞大的气势瞬间涌向了对面三人,直压的他们气血翻涌,呼吸困难。 功力稍弱的曹威甚至差点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这等境界上的压制,实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他们仍是无惧无畏的摆好架势,准备迎接一波注定抵挡不住的攻击。 何震玄释放着气场,手上也渐渐有了动作,双手平摊置于腰间,上面缠了一层层白色的内力,一身长袍无风自动,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三人,“一个一流两个二流就想挡我,未免也太天真了,今日便让我……”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老狗!” 与这恨意弥漫的声音同时而至的,还有数根带着破空声,在月光下闪着凄厉光泽的冰针。 何震玄气息一滞,忙抬手一挥,急射而来的冰针继续往前飞了一会,便像是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墙壁,颤颤巍巍晃了晃,全数掉落在了地上。 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转头看向右前方很远的某处,狠狠的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林千城,你是要反!?” 这些冰针又岂是易于之物,若真让她刺中,自己也要受伤! “死!”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怨恨的呼喝,以及千城飞身而来的一掌。 何震玄怒极,全力与其拼了一掌,千城内力不及他,被震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下一秒却又不管不顾的扔出几根冰针,接着飞身上前与其拼斗。 如此数次,千城身上衣裙早已血迹斑斑,可她依旧赤红着双眼,不知疲倦的攻击着何震玄。 “你疯了!”何震玄再次一掌挥开林千城,大喝道,心中疑惑极了,她这不要命似得攻击,便说她是报灭族之恨也不为过,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旁边胡尚一时间看呆住了,这……他们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 直到千城的冰针被拍散到他身边,他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身边同样看呆的两人大喊道,“梁征曹威,快去帮忙!” 两人这才猛然惊醒,与胡尚一起提着武器冲入战圈…… …… “林千城在做什么?是你授意的?”皇帝看着四人与何震玄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却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烁烁的开口不知在问谁。 他并不担心,若他真的愿意,可以马上叫何震玄解决战斗。 “我说她怎么一直阻碍我进京都,原来如此……呵呵。” 不同于何震玄,说话之人声音有些喑哑,出现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就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站在皇帝身边一样。 他满头白发自然的因风而起,看着近处倒在血泊中的林晨,面露恍然。 只这一眼,他就确认了那人体内的生机未散,如此绝命之伤就算落在他身上,也绝对有死无生,拥有这等蓬勃顽强的生命力的,全天下仅有一个人…… 皇帝没能理解他话中之意,却也没多想,听着好像也只是他们父女俩自己的事。 “如此便让千城在此多切磋一阵吧。”老皇帝笑呵呵的道,接着指了指玉娘,“还得劳烦你老人家一趟,将那女子带回宫中……” 然而。 “不成,她不能被你控制。”老者摇了摇头,断然的拒绝道。 “为何?”老皇帝神色一怔,疑惑地问道。 这老者亏欠先皇,应当不会被督国公府轻易招揽才是,怎的会站在胡玉娘那边…… “因为……”老者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血泊中的林晨,“因为若被他知道了你囚禁那女子,我答应你的第一件事,便不成了。” “你……你说什么!” 老皇帝心脏猛地狂跳了起来,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一七一章 春如旧,人空瘦 “臭丫头,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本小姐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你们这些臭流氓,快将那两位公子放了!” “找死!给我上!” “看暗器!” “啊!!!是石灰!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公子,快走!” …… “幽儿,我长相如此平凡,你为何选我不选宗卿?” “哦,幽儿现在就去找宗卿,五~哥~” “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嘿嘿。” “嘻嘻,呆子……” …… “幽儿,抱歉,宗族那边……” “当年你与宗卿下江州,我何曾知道你会当个什么鬼皇帝?” “可……可我只想让你当我的皇后……” “唔,那后位还不如一串糖葫芦呢,说起糖葫芦!咱们偷偷溜出宫玩吧!” …… “咳……宗政……给阳儿……一个……平凡的人生吧,咳咳……对不起……留你……一人……” …… “五哥……我将幽儿交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答应过我什么!” …… “启禀皇上,奴才问过何禁卫了,刺客使得招式正是苍茫剑诀……而临渊门中有能力在何禁卫与宫内大批侍卫手下刺杀成功的……仅有真如海一人,只是他,却是幽儿姑娘的……” …… “句让前辈,你将这孩子……带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带到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平平凡凡的活到老……这便是我要的,第一件事。” …… …… …… “第一件事,便不成了。” 句让不会骗自己,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认出阳儿,那个人一定是他。 颜宗政转过头,苍老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接着,他的手他的嘴唇便颤抖了起来…… 他是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的儿子,竟会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面前…… 刚才自己的欣喜,嘲弄,曾经感谢过他去挡箭,那些所谓的感同身受,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此时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彷徨无措,锥心懊悔。 看着玉娘怀里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那些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回忆又被他瞬间想起。 像吗? 不像,他比自己要英俊柔和一些,却远比不上幽儿的天生丽质。 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御医,御医……” “皇上!” 刘忠见皇帝口中喃喃的,身躯晃了两下差点摔倒,忙上前扶着他。 “叫御医……我说叫御医!把宫里所有的御医都给我叫过来,违令者斩!” 颜宗政猛地拉起刘忠的衣襟,将他拉离了地面冲着他怒吼着。 他不愿意,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人世……否则,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都是为了什么……他的心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没有追随幽儿而去…… “是……奴才遵命。”刘忠眼中却并不慌乱,只是有些无措。 颜宗政一挥衣袖松开他,颤颤巍巍的就要往林晨身边走,却被一旁的老者挥手拦住了。 “你再前进一步,你我之间的协议就此作废。”老者面对曾经的义子将死,脸上也毫无波动。 “他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协议!?”颜宗政压低的声音犹如野兽的嘶吼,双目通红的质问着句让。 “呵呵,我既然答应你让他活到老,他就会活到老。” 老者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话音刚落已经走到了玉娘面前,背手而立。 “将你怀里的人交给我吧。” 玉娘失魂落魄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低下头,始终没有说什么。 老者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复杂,“将他交给我,他尚有一线生机。” 见她仍自没什么反应,老者摇了摇头轻叹道,“放心,我与胡厉,也算是老相识了,自不会骗你,这小子体质特殊,此时体内生机未散,却等不了太多时候了。” 玉娘闻言,已经如死灰般沉寂的心还未跳动起来,眼中却多了两分希冀,并非她多信老者,只是,就算只有一线机会……她也想去尝试。 摊开已经抱到发麻的双手,玉娘细眉微颤,目光再没有一刻离开林晨,“你若骗我,便是踏遍尸山血海,玉娘也会报此夺夫之仇。” 她的声音已有两分沙哑,却丝毫没有影响话语中的决绝。 老者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望向场中的拼斗。 此时的沙场中却正打的凶险,千城周身数个穴道的位置已经绽出了点点血花,妩媚的双眸此刻被绝望的红色填满,狂暴的内力肆意的挥洒着,卷起大捧大捧的砂石漫天飞舞,配合着胡尚三人从旁协助,四人一时间竟压制住了何震玄! 何震玄从不知林千城是这等高手,一时间也有些不可置信,就算他是极境高手,面对林千城不要命似得攻势,仍然有些疲于应付,何况旁边还有胡尚三人的干扰。 “他未死。” 犹如万籁俱寂前的最后一声呢喃,平静,而悠长。 面露凶戾的千城闻言顿时神色一怔,接着,半秒也没多犹豫,转身朝着点将台飞驰而去。 对战的时候背朝敌人有何后果,她从没考虑过。 一掌击中背肩,内力涌入身体的痛楚,她像是没感到。 只是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嘴角涌出的鲜血反而让她的笑容更加妖冶了。 …… 颤巍巍的跪倒在玉娘面前,千城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她怀里的林晨,摸他的脸,他的发髻,他的嘴唇。 千城不知道她与林晨在义父眼中是否算得上是个人,但他的判断,千城是不会怀疑的,林晨……没死。 以他的体质,只要没死…… 还好……一切还来得及,你若死了,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最令人欢喜的,从来都不是美梦成真,而是,虚惊一场…… 千城媚眼含泪,激动的差点呻吟出声,她从小在义父的驱使下对林晨使用过各种酷刑,却从未有一次是即死的致命伤,想来,那是义父都不敢尝试的。 玉娘冷眼看着她,眼前的一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林大哥失忆前……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此时她也没有了多想的心情,她要的,只是对方能给她一个奇迹…… “将他带到宫中,找个隐秘的宫殿,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老者面无表情的吩咐完,背着手,往前踏出一步,人已经出现在几里之外,再一个踏步,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千城冷冷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从玉娘怀里将林晨抱了出来,冲她点了点头。 她一向恩怨分明,对林晨好的便是恩,伤害林晨的,都是仇。 然而若是叫她知道林晨为谁如此,恐怕她会发狂。 触手可及的都是一片冰凉,她没有时间再去追究许多了,启命的效果很快便会消失,她需要带着林晨找到个安全的地方,如此想着,她横抱起林晨几个闪身,也离开了。 玉娘下意识的将手伸向林晨离开的方向,猛地站起身,却又跪坐了下来,搂着他那么久,她的双腿早就麻木的没了知觉。 此时何震玄也已经回到了皇帝身边,等待着他的命令。 “震玄啊,这世上,是否当真有什么因果循环,天理报应?”老皇帝望着千城离开的方向双目半阖,语气深沉,久久无法回神。 何震玄却未说话,二十年前那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被人刺死,皇上问他的也是这个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但心中的愧疚却从未消失过…… “罢了,刘忠,摆驾回宫。”他不能在显露出更多不安,那样只会让他的孩子更加危险。 “皇上……督国公?” 颜宗政看了看依旧瘫坐在地的玉娘,一脸茫然中带着两分希冀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呵呵,他比我年轻的时候,有本事多了。” 众人听的不解其意,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一行人便簇拥着他急促的往外走去。 皇帝走了,侍卫走了,禁军走了,留在这里的只剩下督国公府的几人…… 这场比试,到头来输的竟只有督国公府吗……胡尚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走向了失魂落魄的妹妹,“玉娘,回去吧,只是最近两个月……你恐怕只能在落芳府稍作休息了。” 软禁是必然的,哪怕自己再心软,血河营神机营尚在此地就不可能任由想要自尽的督国公太过自由。 况且,她已经逃走过一次了。 玉娘置若罔闻,轻柔的仰起螓首看着漫天星云,一头青丝凌乱的垂落在地,染血的十指紧扣于胸前,似在祈祷,似在等待。 月晕星光聚焦于她,少女身上的光辉是那样的神圣,以至于三人一时间,也忘了要说的话。 第一七二章 几家欢喜? 花朝节虽过,那节日后欢庆的气氛却一直弥漫在整个京都上空,彻底散去怕是一周后的事了。 南城区某精致的酒楼二层。 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神色平静,杏眼微张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手上端着酒杯,纤指一下下点着杯口似有所思。 她身上的白裙样式简洁,质感轻盈,随风摆动的衣带上隐约绣着朵金丝镶边的白色鸢尾花,六瓣洁白的花瓣中间三枚淡紫色的纹络应运而生,让鸢尾花更显高贵淡雅,栩栩如生。 “师姐,打听清楚了,前日西城演兵场两场比试,上场的人名叫林晨,好像来自黎州,身份不详,现下正在宫中,生死不知。” 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子抹了把额间的细汗,喘着大气道,想来是刚从外面赶来。 她脸上有些婴儿肥,五官倒是清秀,也穿着同样的服饰,只是衣带上的鸢尾花仅有四瓣,既无镶边,也无纹络。 “嗯。”那师姐应了一声,将酒杯放了下来。 “对了师姐……咳杜执事,你查这个人做什么?是不是什么厉害的武林新秀?还有还有,前天午间武林集议你去了何处?那临渊门的牛井一直在那嚷嚷个不停,吵死了。” “嗯……有些事。”师姐有些敷衍道,只是提起那日午间的事她目光微闪,似有心事。 那女子见师姐心不在焉的样子,嘟起嘴巴,也不再多唠叨。 楼上两女平平静静,楼下的酒客们可就不一样了,一个比一个声音大,恨不得把天花板都掀下来。 “喂,听说了吗,前日花朝节上,出了大事了!” “嗨,我知道,不就是四国使者挑衅比试吗?还不是被我天明义士打的屁滚尿流……” “不是,你不知道,蒙国太子那狗崽子,狗胆包天,竟敢当众行刺小……啊不是,督国公!” “啊?那督国公没事吧……” “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那个危急啊……还好,连胜两场比试的林晨林少侠挺身而出,挡下致命的一剑,救了督国公。” “哇,那可真是少年英雄啊,了不起了不起。” …… 前日风波仿佛就在眼前,事件的余韵波及之广,恐怕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无论民间如何的议论纷纷大加赞赏,都与寂静深幽的大内皇宫没有关系就是了。 “启禀皇上,韩适在天牢里……自尽了。” “嗯,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了。” 御书房。 今日阳光和煦,一缕一缕的从窗外照射进来,打在老皇帝身上,将他这两天的沉郁也驱散了不少。 “这……” 刘忠有些懵,他可没接到过对韩适下手的旨意。 “呵呵,你会疑惑也是当然的。”颜宗政放下手头的书册,笑容满面,“当年胡玉娘画的那幅画一直收藏在宫中,前日却突然失窃了,你可知为何?” “恕奴才愚钝。”刘忠躬身。 “是朕,命人偷的。”皇帝指了指自己,说起韩适,他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怒意,“一个人无时无刻的面对自己的噩梦,能坚持两日,韩适这小子也算得上是个人才。” 刘忠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他看得出来,皇上这两天是真的很高兴,哪怕嘴上讲的是如此残忍的事,他依旧在笑。 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对了刘忠,去让宗卿把他的军士都带上,将其他三国太子送回南方盟国去吧,之后便协助厉军镇守在那边,若他们不按照约定宣布臣服……便直接出兵镇压了吧,我们师出有名,不必忌讳。” 老皇帝抚了抚衣袖拿起了书册,忽的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开口道,“哦对了还有,去将明二明三以及督国公府与厉军中七成暗探,全部撤回来吧。” 如果说前面只是开胃小菜的话,老皇帝后面这句话可就差点没把刘忠吓晕过去,督国公府与厉军是如何的纪律严明,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安插进去的每一个暗探都是花了极大代价的,何况明二明三,已经在老督国公那边坐到了不低的位置。 “皇上!” “你不必惊慌,朕心中自有分寸,不过,呵呵,没想到朕唯一一次赢胡厉,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当真是,当真是……哈哈哈哈哈。” 看着开怀大笑的皇帝,刘忠应了声,便低头不再多问,他是个聪明人,皇上点到即止,不管他有没有听懂,这个话题也不会再继续下去。 …… 京都某处府邸。 相比于御书房的敞亮,这里的书房就显得阴郁的多了。 一个肥胖的身影端坐在椅子上,眼睑低垂整张脸都好像陷入了阳光背后的阴影中。 “老马,禁军里的探子如何回报的。” 老马跪伏在地,恭声道,“是,老爷,那支箭确系是督国公自己安排的,之后……” 老马一五一十的将那天禁卫看到事情,清楚的说了出来。 “你说……老狐狸放弃抓督国公,接着那个老者离开后,林千城将那林少侠,带进了宫中?”老爷目光微闪,像是在思索什么,继而眼中猛地一亮。 “是……对外宣称是林少侠救驾有功,特赏在宫里养伤,除了那老者的身份,其他也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没有可疑之处?”老爷仰起头深沉的撇了撇嘴角,“这几日叫宫中与督国公府周围的人手盯紧些,一刻也不许松懈,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禀报!” “是。”老马虽然不知为何,但也没有多问。 “我的机会,终是要来了……” 日光渐渐偏移,将这位老爷的嘴角暴露在了阳光下,那阴狠得意的笑容,让阳光都是去了温和,变的阴冷,可怖。 …… 胸口很疼,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连呼吸都很辛苦,想动一动手指,那种沉重的感觉又令他放弃了。 但林晨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咳……水……” 喉咙又干又燥,随着林晨的咳嗽渐渐转为了疼痛。 如果此时玉娘在身边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为自己递上茶水的吧…… 想着,林晨挣扎着张开眼睛,眼前没有自己期待的人儿,映入眼帘的是一根坚实的房梁,在转过眼一看,房间里精致的家具设施便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野中。 “他好像醒了,快去禀报。” “好……” 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传到了林晨耳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那样的伤势,怕是只有让神仙施点法术才行。 但他知道的是,当时玉娘一定痛苦极了…… 没想到……玉娘竟是传闻中的小督国…… 想起玉娘,林晨心中既感慨,又心疼。 怪不得自己对小督国表现出好奇时,她会反感……郑旭辱骂小督国母亲时,她会那样激动…… 怪不得她与莲婷似乎早就相识,怪不得她会如此熟悉落芳府的地形,怪不得说小督国满脸麻子她会生气。 也都怪自己,太过愚钝。 若是早些发现,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何人胆敢……啊……” 门外的惊呼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便听得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晨蓦然一惊,又紧着咳了几声,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这个桥段他再清楚不过了,门口的护卫兄弟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感到有些对不起门口的兄弟,更多的,则是有些蛋疼,好不容易在那种情况下活了下来,如今却…… 不是他不想反抗,而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随便来个老弱妇孺都可以轻易将他击杀。 “吱呀。”推开门,抛洒而入的阳光,带着一道倩影走了进来。 林晨看东西还有些费劲,一时间也没法看清来人的长相,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人刺杀都不穿夜行衣?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穿夜行衣刺杀,不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吗? 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林晨心中慌乱已极,想要起身,胸口的疼痛感与周身的无力感,又一股脑的传了过来。 “咳……那个……小姐姐,你杀我之前一定要确认清楚了,你的目标是不是一个叫做易二三的?若不是的话,小弟一条贱命没就没了,但你若没法跟雇主交差,小弟可就罪该万死了。” 林晨的声音有些嘶哑,身体动弹不得,但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忍着喉头的撕裂感,耍起了嘴皮子。 “呵呵,油嘴滑舌,姐姐我就是来杀你的。” 推门而入的女子见他眯着眼,看不清东西的样子,捉弄之心一起,便停下脚步,戏谑的笑道。 此时的林晨仰躺在床上,整个上半身都裹在纱布里,胸前的伤口甚至到现在还在渗着血,身上几个穴道的银针虽然已经拔了出来,但侵入骨肉的伤口,哪怕是他的体质,如今也还留着轻微的疤痕。 看着他如此凄惨的模样,女子不禁心尖微颤……忆起他们的从前,心痛,爱恋与那一丝丝的暴戾同时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忍不出想要冲上前抱紧他。 女子的心思林晨当然不知道,他只得做着一波最后公式化的求饶。 “别别别,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弟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咯咯,你若真有三岁小儿,姐姐就把你那乱来的东西,一片片的切下来。” 林晨闻言顿时就是一激灵,屁股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等等,这女子的声音媚而不腻,洒脱中带着些戏谑……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林……千城,呃,大人……” 他努力睁开眼,看见这个祸水般的女子笑盈盈的站在床前看着自己,悬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只是从另一方面来说,看到她舔了舔嘴唇的样子,他的身体便开始有些战栗。 “那个……千城大人,这次疗伤,能不能不咬我……” 千城柳眉微微弯起,媚眼调皮的眨了眨,“你说呢……” 林晨苦着脸,欲哭无泪。 第一七三章 泪痕红悒鲛绡透 “桃里春,梅间雪,醉倚窗纱孤望月。梦醒人不觉。 忆君痴,何人知,落花翩翩了几时,何处解相思。” 落芳府之所以称之为落芳府,盖因每年到了花朝节期间,这里都会漫天飞花,一片片碎落的花瓣在半空中起舞,飘落。 这逐渐消逝的美,令人赞叹欣赏之余,却也不禁会让人产生惜春怜花的感伤。 站在庭中的少女便是如此,这些花朵的命运与自己是何等的相似……只是它们尚有人欣赏,而欣赏自己的人…… 花瓣一片片落在旁边的石桌上石凳上,落在她的裙摆旁,衣袖上,玉颈间,发鬓前,她有感而发的将心中所想作成诗,抬头仰天,眼露凄迷。 “小姐,起风了……你,你又在想姑爷了?” 一件披风自身后悄然披在了她的娇躯上。 小流儿眼中满是痛惜,为小姐,也为姑爷。 “花非花,风非风。是心绪,是思念,小流儿你可明白吗……” 玉娘是文人,小流儿却不是,但她的想法小流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小流儿抹了抹眼角,换上笑容扯开话题。 “对了小姐,我查探过了,尚少爷的夜烛营每半个时辰便会来落芳府巡查,暗哨大哥们被命令加强了警备……血河营与神机营虽暂时驻守城外,但想来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第一时间赶来。” 虽然有些遗憾,但小流儿清楚的知道,小姐已经离不开了。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小姐那天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坏了。 玉娘却并没什么反应,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报!”忽的,从院外响起一声长呼,“回禀国公大人,宫中的林少侠,醒了……” “唔……” 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玉娘蹲下身掩着嘴,默然流泪…… …… “十九姑娘,林少侠前日确实去了西城比试,之后便负了伤,现在宫中疗伤,情况不明。”吕掌柜站在林晨三人的房间门口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 “谢谢。”淡淡的声音,淡淡的点头致谢。 十九一头青丝披散在股间,房间里的点心已经被她吃光了,不是她不想等林晨和玉娘,只是时间长了点心会坏,而糟蹋粮食,会被林晨骂的…… “不必客气,对了十九姑娘,林少侠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要劝你……” 吕掌柜后面的话十九没有听清,她只知道林晨受伤了,现在躺在宫里生死未卜…… 其实她很卑微,贪恋着林晨带给她的每一丝温暖,林晨喜欢玉娘,玉娘也喜欢林晨,这些她都知道。 但她不去挑明,也不会帮助两人,她害怕……怕两人拥有了彼此后,林晨的身边就不再有自己的位置…… 与林晨嬉闹,她从不认输,不是因为有多好胜,只是想让林晨多陪她一会,让他的手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刻,那温暖就更多一些。 玉娘会吃醋,她也知道,但她很乖的,让林晨不开心的事,她从来不会去做。 去找林晨吧,将他带回来,只有他在自己身边,自己才会安心。 他现在是生是死?带回来之后要怎样?那些伤害他的人又会怎样?皇宫会怎样? 十九没有多想,一如之前伤害师父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她也没有去想一样。 “好了十九姑娘,你歇着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吕掌柜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谢谢。” 林晨教自己,要有礼貌。 下一刻,房间里的翎羽剑,无双剑,以及凌琼,都不见了。 …… 皇宫太大了,左右都是各种或大或小的宫殿,纵横交错的狭长甬道,每走几步就会遇到几队巡逻的禁卫,若不是身边有个太监跟着自己,自己一定走不出去的。 林晨腿软的厉害,他有些无语,这特么老皇帝,翻脸不认人……想着刚才面见皇帝的事,他心中还有些义愤难平…… 半个时辰前,未央宫中。 “皇上你好吗。”林晨嘻嘻哈哈的打着招呼,仗着身体尚未痊愈,他没有下跪。 这里宽阔明敞,地方又大,一眼望去却只有皇帝和他身边的太监待在上首位置,连半个护卫都没看见。 这老皇帝倒是挺信任自己的……不过也是,自己能走能动的已经是极限了。 “呵呵,朕再活个几十年应该还不成问题。”老皇帝呵呵一笑,“林晨少侠,你叫什么名字?” 我特么…… “刘德华。” “刘少侠当真是年少有为啊。” “呃……不好意思皇上,我叫林晨,诨号是黎州刘德华。” 这老皇帝认真的吗…… “呵呵,林少侠真是风趣幽默。”老皇帝却是浑不在意,一脸和蔼。 你也不赖……林晨心中默默的吐槽。 “不知皇上此次宣草民来此有何旨意?” 林晨开门见山道,他总觉这老皇帝不尽不实的,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也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林少侠,是如何加入临渊门的?”老皇帝眯着眼,一脸好奇。 “临渊门?哦哦您说这个,说实话,那翎羽剑是小子无意间所得……临渊门这等武林巨擘,小子高攀的上。” 林晨如实说道,他来京都这么长时间了,当今皇帝不喜武林人士的事情也早就有所耳闻,能撇清关系当然还是要撇清关系的。 “原来如此……”老皇帝心中也是默默松了口气,若他真的加入了临渊门,自己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好了,你可以走了。” 林晨面色一怔,怎么回事,找自己来就为了打个招呼,然后问这么一句? “那个皇上,我现在住的宫殿太偏了点,伺候的宫女都没有,很不方便,不知您……” “朕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家去了。” ??? ??? “皇上我这伤……” “朕观少侠龙行虎步……” “那比试……” “说起来那蒙国军士使用如此残忍的药物,无论如何赛后也会给他们判负的。” “不是吧哥,您好歹给个百八十两……” “刘忠,去给林少侠拿八十两银子。” “……我的这个百八十量的意思,是八百一千……” “刘忠,宫里错综复杂的,你亲自送林少侠出去。” “……” …… 这叫什么事啊,靠。 “刘公公,我这是怎么得罪了皇上了?”林晨苦着脸,看着自己一身的绷带,有些蛋疼。 两人并排走在偌大的宫廷里,聊着闲天。 “这……咱家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刘忠也是一脸的疑惑。 按照皇上以往的习惯,这等出尽风头的人物,应该会被他架在台前,将他捧得高高的才是…… 皇上最近的行为,太反常了。 “莫非……”林晨点了点下巴,忽的想到了什么,一脸恍然的看着刘忠,“那韩适是皇上失散多年的儿子!” 别了小兄弟,那韩适都已经被皇上玩死了…… 刘忠有些佩服林晨的脑洞,然而这些非议皇上的话,他是不敢乱说的,也只得歪着头笑笑。 “哎,怪不得……”仿佛是确信了这一点,林晨有些垂头丧气。 刘忠擦了擦冷汗,嘴角微微抽搐赶忙转移话题,“咳咳,林少侠贵庚?” “哦,大概二十三了吧……” 刘忠心里一突,似是有条线从他心中飘过,然而他却并没有抓住。 “唔,少侠英武不凡,知足多谋,可算的上是少年英杰了,假日时日定能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刘忠强压下心头的莫名,嘴上说着恭敬的场面话。 “哈哈,那是当然,不出两年,整个江湖上都是我林晨的传奇。”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这大太监说话就是中听。 “呵呵,少侠与那句老先生相识,自是前途无忧的。” “句老先生?谁啊?”林晨疑惑的把脑海里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也没找出个什么句老先生。 刘忠面色一怔,脑中的细线渐渐成团。 他不知道颜宗政与句让有三个请求的协议,只知道当年是句让带走的颜伯阳,所以那日皇帝与句让的交谈他也是听的一知半解,以为是句让认得林少侠,想要让他进宫救治。 然而林少侠竟然不认得句让…… 再联想起当天皇上那短暂的激动,他与句让间的协议,以及这两日皇上的异常…… “哦,到了,刘公公别送了,回去吧,有缘再见!”林晨看着面前巍峨的宫门,笑呵呵的一抱拳,便大步朝着宫外走去。 只留下刘忠一人,望着他的背景,浑身战栗。 第一七四章 有为之惑 皇宫门口人迹罕至,一片开阔,懒懒的微风卷走地上一捧尘土,天明的皇权也不过如此寂寥。 一出宫门,林晨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他不是不知道这附近暗哨禁卫多,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那一股股紧盯着自己视线,恨不得想把他的内裤也看透一样。 加快脚步还没走出去多远,远远的,却有一道身影踏风而来。 “林兄!” “有为!你怎么来了?” 林晨看着朝自己挥了挥手疾步而来的吴有为,有些诧异,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居然是他。 “师父他老人家听说你进了宫……” “等下等下,你重新说,把进宫养伤四个字说全了。”林晨听着不太对劲,赶忙抬手道。 有为也不知道有啥区别,挠了挠头,“师父他老人家听说你进宫……养伤了,特意叫我过来日夜守候,接你回朝天观。” 林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随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去朝天观,为何?” “林兄你还不知道?”有为先是一脸诧异,接着恍然的点了点头道,“你这两天都在宫里也难怪。” “发生什么事了?” 林晨皱着眉,开口问道。 “你在西城区,参与比试击败四国使者的事,在京都都已经传遍了。” “呵呵,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么还大张旗鼓的。”听他如此说,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原来如此,老道他这是担心我被狂热的粉丝袭击啊,嗯,却是不得不防啊。” 有为无语的看了看他,“林兄,你第二场比试,可是用了什么神奇的武技?” 林晨面色一怔,还没说什么,便听对面的有为接着道,“能将自身境界从不入流武者一口气提升到一流高手的武功……师父他老人家是怕你一出皇宫就被人吃了……” 我去,明明只是提升到二流武者的境界,怎么变成一流了…… 民众们以讹传讹的本事林晨是服的,不过听有为的口气,怎么好像这武技很厉害的样子。 “有为,这武功,很顶?” 其实也无怪乎他不了解,作为一个不入流的弱鸡,他有权利不知道武者境界的提升有多困难。 “林兄……你可莫要小看了这种短时间提升实力的武功,关键时刻这就是最能救命的东西,之前只听闻过烟州醉意堂有一门焚心决,也仅仅是能将内力变的更醇厚活泛一些,可你这……”有为认真的提醒道,同时心中也暗暗感慨林晨的不凡,这样的武学他竟不知有多厉害。 林晨此刻脑中全都是林千城拿出这武学时候的淡然…… 乖乖,这就是顶级武者的雄厚本钱。 “我省得了……待我去将玉娘和十九叫上,咱们去朝天观再行商议。”林晨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却被有为拦了下来。 “林兄口中的玉娘,可是如今的督国公大人?”有为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的问道。 “呃,嘿嘿,是她是她。”林晨摸了摸脑袋,憨笑一声。 “国公大人……被厉军软禁了啊……” “什么!” 林晨猛地一惊,有为也将他昏迷后玉娘想要自尽的事告诉了他。 “糊涂啊!这个小笨蛋!”他心下感动又后怕,玉娘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是无法承受的,“我现在就去找她!” 有为见他冲动着要往外冲,赶忙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林兄,落芳府的护卫与暗哨二流武者不知繁几,其中甚至有一流高手坐镇,你若现在去,恐怕就算将督国公大人带了出来,也很快会被捉回去的。” “那我也必须去!我与玉娘说好的……”林晨咬了咬牙,他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玉娘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身死’的心情。 有为却是摇了摇头,开口劝道,“林兄莫要焦急,落芳府消息灵通,想必她现在也已经知道了林兄安然无恙的消息,我们不妨回到朝天观从长计议,想必师父他老人家也能给些意见。” 他的话确实有理,林晨也不是一有冲动就不管不顾的人,哪怕为了他们的将来自己也必须冷静的想个办法。 闭目沉思了一会,他这才捏了捏拳头开口道,“好,事不宜迟,我先去把十九接过来,你在城门处等我,我们一起到朝天观去。” “嗯……” 有为刚应了一声,忽的,从林晨身后猛地窜出一道身影,他目瞪口呆的,甚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影便有如乳燕归林般抱住了林晨。 “林晨,对不起……” 熟悉的声音失去了以往的淡然,有些颤栗。 林晨却是心中一松,回身将她楼进了怀里。 “小傻瓜,你跟我道什么歉,是我没有按时回去。” 不久前被千城‘疗伤’后崩裂的伤口又隐约传来了些疼痛感,林晨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轻抚着她的秀发。 十九赶来皇宫,一路上都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可以躲在林晨的怀中,她便满足了。 有为看到眼前温馨的画面,哪还忍心打扰,在林晨背后恭敬的朝十九躬了躬身,便静立在了一旁,四下戒备起来。 宫外是荒凉寂寥一片,两人脚下的土地却好似春回大地般温暖,这温暖,足以令冰雪消融,沁入人心。 他们相拥而立,许久许久。 林晨将十九轻轻的拉开,将她额前的青丝撩到耳后,看着这张比瓷娃娃更精致白皙的脸,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了发带。 “转过身去,现在物归原主了。” “嗯……” 十九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可还是乖乖的转了过去,面带红晕低下了头。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林晨依旧不知道在天明,为女子束发代表了什么,十九却已经甘之如饴。 两人间甜蜜温馨,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大的心了。 一旁的有为此时双目圆瞪,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人都看傻了。 天明国权倾朝野的督国公倾心林兄,武功天下第一的九霄宫主,也被他调教成这样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 林兄……果然是什么仙人的圣子吧? 他暗暗猜想着,对林晨的佩服却又更深了几分。 林晨倒是没想那么多,宠溺的为十九系好发带,这才扳过十九的香肩,看着她将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嗯……我全听你的。”十九微微颔首。 这副乖巧的样子又深深的打击了有为,这与他之前看到的九霄宫主……完全不同啊。 当然,已经被老道长吩咐过的他,是不会乱说话的。 “嗯,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林晨话说到一半,这才看到十九腰间挂着的两把剑。 无语的看了看十九,“咳,凌女侠,你这是?” 十九低头拧着手指,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啪。” 林晨轻轻的一掌敲在十九的小脑袋上,“下次不要这样了知不知道,那些护卫大哥可不会因为你弱质芊芊的,就让你在这乱来。” 说着,还指了指远处宫门外肃然而立的禁卫军。 十九面色一红,抬手轻轻的抚了抚被打的地方,俏声回道,“嗯……” 拉起她细腻软糯的手,“走吧,回桃香居。” “嗯。” 看着两人携手而去,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为的下巴却始终无法合拢。 无论是林晨那一掌,还是那开玩笑似得一句弱质芊芊……都彻彻底底的,颠覆了他的认知。 暖风吹拂而过,却始终无法解冻他那僵硬的面庞,和呆立的身体。 第一七五章 计划与夜幕下的猫 “我一个人!?” 虽然知道责无旁贷,但这样一来,自己到这来的目的是啥! 林晨与十九收拾好东西,与吕掌柜道了谢,午时时分便随有为一起赶到了朝天观。 坐在朝天观的厢房中,挑着眉看了看依靠在面前木门上的云阳老道,“老哥你武功这么高……再不济,你借我个百八十号人……”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看几人毫不紧张的模样,完全没感觉到他们是在商量如何逃跑。 老道白了他一眼,直起身来,“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武功高?你可知落芳府都是什么级别的护卫?” 云阳老道心中也有些郁闷,这几位爷也真是会惹事,一个被厉军软禁,一个带着奇功被武林人士盯上,怎么想这也绝对是个苦差事。 “什么级别?”林晨抿了口水,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的问道,他还真没个清楚的认识。 老道也不藏着掖着,正经的看着他开口道,“现在的落芳府戒备之森严不同常日,恐怕我朝天观数百人倾巢而出,也必然会被挡下,等城外的血河神机营到了,整个朝天观立马变成朝天监。” “这么离谱?”林晨瞪着大眼惊讶道,“那你还叫我一个人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就是,你这老道也未免太不厚道了,自己不行就不行吧,还要坑人。” 林晨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苏落就仗义的开了口,虽然马上就被身侧的有为拉到了一边,但看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林晨还是感动的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你们懂个屁!”老道气的直吹胡子,瞪着眼恨恨的开口道,“他一个人去,能将那人带出来,人去的多了反而会坏事,懂不懂?” “还真不懂。”林晨摇了摇头如实说道。 老道嘴角微抽,看了看床边一个劲往嘴里塞馒头的十九,又瞥了眼林晨,似有深意道,“小子,你可信我?” “坦白说,不是很信。”林晨想起自己被坑去落芳府的经历,有些后怕。 “……”老道一脸黑线,十九在场他又不敢发作,只得将骂人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你这臭小子少废话,先在这养伤,三日后去落芳府将那人带出来,凌……十九姑娘在城外接应,到时你们三人从水路离开京都,有为和苏落则驾着你们的车离开以做疑兵,盯梢的武林人士我自会带人帮你处理。” 这是几人之前商量好的对策,走水路到烟州既方便快捷,又能摆脱追兵,确实是不二的选择。 “有为,去替凌姑娘买一顶纱笠来,省的到时候离开被人认出来。”说完,老道便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外,脚步又是一顿,回头看着林晨,“你二人这三天便留在朝天观不要到处乱走,起码在这,老道我还能保你们周全。” 怕被人认出来是真的,但不是怕追兵认出来,而是武林人士。 九霄宫主的容貌虽然鲜有人知,但谁知道盯上林晨的武林人士里有没有?况且……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九霄宫的,谁也说不准。 说到底,他最不明白的还是凌琼这个煞星为何要隐瞒身份,跟在林晨身边。 十九嘴上不停的嚼着馒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还是瞥了瞥老道。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空明剑法,但这云阳老道一直也没透露自己的身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确实是仁至义尽了。 另一方面,林晨不明白老道为何那样笃定,却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在为自己三人思索对策,心下当即也是有些感动。 抱了抱拳,“老哥,谢了。” 老道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没再多说什么,晃晃悠悠的走了。 “林兄,你好生歇息吧,师父吩咐的东西我晚些时候送到,我俩这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为看着林晨点了点头,拉着苏落也离开了。 苏落愣愣的随有为出了门口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挣扎了起来,“喂,吴有为,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要跟林晨叙旧聊天……唉唉唉别拉别拉,我走还不行吗!” 林晨见两个活宝对线,也是久违的露出了笑容,眼皮子却是不禁沉了沉。 计划靠不靠谱的他不知道,但就算没有朝天观,自己也是要独闯落芳府的,既然如此,便已经没得选择了。 做好了决定,一股疲惫感便袭上了他的心头。 这几天林晨也是够累的了。 他起身缓步走到床边,也没管坐在床尾的十九,一个翻身便躺了下来。 “十九,你也睡一会吧,我们一起……”养精蓄锐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鼻间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本是打算让十九自己去找个房间的,话没说完,在十九听来就变成了别的意思。 她抓着馒头手蓦然一顿,背对着林晨低着头,被馒头涨满的脸颊,通红一片…… …… …… …… 日落西山,夜幕已至,朝天观本就处在幽静的深山中,此时厢房与回廊间,都点起了油灯,挂起了灯笼,晦暗的灯光下,三三两两的小道士并肩而行,比划着剑指,或是嬉笑着,或是皱着眉。 从远处看,星星点点的灯光让整个朝天观的宁静,更多了份朦胧的美。 “唔……” 林晨悠悠转醒,这一觉睡的太爽了,疲惫一扫而空不说,连身上的伤势也似乎好了许多,伤口处一片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四周静谧一片,只有偶尔两声院中蟋蟀的鸣叫,听的也格外悦耳。 抬眼一看,木窗被一根叉杆斜支着,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而下,夜风伴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这种气味,让林晨感觉异常亲切,然而隐藏在其中的,如花蜜般的甜香却让他感到有些疑惑。 甜香?这个味道…… 林晨蓦然一怔,低下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十九靠在自己胸口如樱桃般红红的脸蛋,一双如月牙般弯弯的,紧闭着的眸子,柳眉轻轻的皱着,颤巍巍的睫毛让林晨的心中一片慌乱。 莹莹玉润的面颊,薄薄的双唇,如此的完美无瑕。 一截白皙晶莹的藕臂从衣裙滑落的长袖中露了出来,反射着比月光更皓洁的光辉。 她轻飘飘的压在林晨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似是没什么重量。 林晨本是个正常男人,可这般美好的画面,他却生不出哪怕一丝丝的旖旎。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的,十九柔嫩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胸口,樱唇微张。 “唔……晨哥哥……” 一句甜腻梦呓,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也让林晨的心尖……颤了又颤。 “喵~” 房顶上,月光下,一只雪白的猫咪舔了舔爪子,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趴了下来…… 第一七六章 觉悟 “出去走走吧?” “嗯……” 两人间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刚才林晨低下头的时候,十九醒了…… 天地良心,自己只是躺的不太舒服想调整下姿势,绝不是因为看到那只小猫咪太可爱,心里痒痒的,想尝尝那娇红的脸蛋是什么滋味。 想到这再抬眼看去,十九脸上已是一如往常的淡然表情了,林晨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 夜晚的朝天观算不上多亮堂,但每个走廊阶梯都有专门的弟子负责点灯,倒也不至于说是昏暗。 林晨伤口莫名其妙的舒坦了许多,又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实在没事干的两人本打算到后山去转转,刚出门却恰好遇到了从回廊另一头走过的有为。 “林兄。” “有为,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到哪去?”林晨招呼一声,便好奇的问道。 有为走到两人近前抱拳回道,“这个时辰是观里的晚课时间,在下正欲前往观我大殿,倒是林兄,天色已晚你们这是……” “哦。”林晨摆了摆手,“我和十九打算到后山去走走。” 有为一怔,抬眼看了看林晨又转而扫了眼十九,顿时面露恍然,神神秘秘的凑到林晨耳边悄声道,“林兄,现在点灯时间过了,这里除了我与师父不会有人来的,就算有人来了,也会当做没听到,你又何必特意跑到后山去。” 林晨闻言先是有些不解,接着猛然惊醒,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那张棱角分明,满脸正经的面庞。 “后山怎么了?”十九不懂两人的对话,拉了拉林晨的衣袖问道。 “这混球说咱们打野……那个,没事,十九咱们要不去看看他们晚课?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林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及时的转移了话题。 “好。” 其实她没什么目的地,跟林晨在一起,去哪都行。 …… 说是晚课,此时朝天观的观我大殿里灯火通明,香火缭绕,正前方是一座慈眉善目的道士雕像,雕像下则是闭目打坐的云阳老道,老道左右围坐着数十个年纪不一的内门弟子,正中央则是两个正提着木剑比划剑招的男子。 平沙落雁,苍龙出海……两人使得虽都是些基础的武功招式,但方寸之间他们架招拆招也是打的有来有回。 木剑与木剑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啪”声,在武林人士听来这种声音也是极其悦耳的。 “有为兄弟,你们朝天观这剑招武技当真是绝妙之极啊,看得我眼花缭乱的,有什么名堂?” 三人在外围盘着腿席地而坐,四周也都有些讨论的声音,所以林晨这提问也算不得突兀。 “林兄,我朝天观虽然内功玄妙……却着实没有什么精湛的武学,这些剑招都是些基础的东西,倒是叫两位见笑了。” 提起这个,有为很是有些遗憾,旋即抬眼瞥了瞥林晨身后的十九。 然而十九此刻面无表情,场中的斗武也完全没有吸引到她,目光都聚集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其他的,都漠不关心。 “咳……原来如此,我去,那你是怎么在演武大会上崭露头角的?” 林晨此时倒是有些了然,怪得不这朝天观出了个重霄七杰之一,也依旧是个二流门派,问题竟是出在了武学之上。 这么一想,这吴有为的内功修为得高到什么程度,才能击败那许许多多的少年英杰,夺得七杰的一席之位…… 有为倒是毫不避讳的开口解释道,“在下这七杰的位置大概也是捡来的,我综合实力在一流武者中尚属底层,那些真正厉害的少侠们光凭自己都可以一战老一辈的一流高手。” 林晨点了点头,对于那些年轻一辈的高手,他早有耳闻,心里也有些憧憬。 闲聊着,中间的两人切磋便已经结束了,分站两边,互相抱拳。 老神在在的云阳老道这才睁开了双眼,转而却瞥见了远处的林晨三人,嘴角登时露出了一抹满含深意的微笑。 起身移步走到中间,扫过在场的众弟子,目光最后落在了有为身上,和蔼一笑,“今日众星捧月,乃大吉之兆,晚课,便让有为指导你们剑招剑术吧。” 众弟子听闻今日首席弟子亲自教习,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这朝天观除了观主和长老,武功最高的弟子便是有为了,有他指导剑术,围坐的众人哪有不欢喜的理由。 眼见着有为朝自己点了点头,起身越过众弟子走了过去,林晨也是满怀期待,之前在楚凉城,自己疲于应付那些喽啰,可还真没仔细看过这青年一流高手的手段。 想着,场中的有为已是躬身抱拳,请上来了一位比较年长的弟子。 “周丙师弟,请。” “吴师兄,请赐教。” 这周师弟看着已是三十好几的年纪了,见着吴有为还是一脸恭敬的喊师兄。 也不知是因为有为入门时间早还是武功比较高的缘故…… 两人相互拱手示意,接着便分立两侧,架剑起手。 “今日吴师兄这起手式,怎的有些不同以往?” “是啊,从没见过吴师兄如此摆招……” “可是师兄从哪学来了什么新武学?” 只一个起手,便引来了众弟子们的低呼与交谈,然而他们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场中的两人,唯恐错过什么细节。 他们知根知底的,对吴有为也有些了解,可今日他所施展的剑招,注定会让他们惊讶。 “有为这架势……怎的与其他弟子都不同?”哪怕是门外汉如林晨也看出了些门道,皱着眉,有些好奇的自言自语道。 身后的十九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副欲言又止的小样子,有些呆呆的…… 什么原因,其实她再清楚不过了,这空灵剑法第一式的起手式便是如此,空灵剑法飘逸灵动,以缠代攻的特质在数十年前可是闻名江湖的超强剑技。 然而这第一式,却是藏剑于手,出其不意的快攻招式。 果然,随着老道一声令下。 场中燃起的檀香烟气便以一种奇异的轨迹聚集到了有为身边,紧接着,他动了。 “师弟小心了!” 脚踏飞燕,手提木剑,有为一个前冲,在林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从烟气中冲了出来,烟气霎时间形成了一个气旋,像是破开了一个口子,将有为从中猛然喷了出来一般。 周丙蓦然一惊,然而他不愧是习武已久的内门弟子,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面对有为的攻势,横剑于胸,准备抵挡。 下一刻。 “啪,啪,啪,啪,嗒。” 前四声是木剑碰撞的声音,最后一声,则是木剑搭在了周师弟的颈间。 只是几个眨眼间,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场下的众弟子全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大殿中的两人,此时才将将散去的烟气,缓缓的扩散到了他们之间。 吴有为很强,强在修为,光比剑招的运用与反应这周丙其实也不比他差多少,平日里切磋两人也是各有胜负,今日,仅一招…… 收剑,拱手。 “周师弟,承让了。” 周丙颤抖,不是因为气愤,他眼中的激动谁都能看得出来。 “吴师兄!这剑招,请你务必多使几次!我体内的游龙功……好像,好像在沸腾!” 眼见着周丙拉着吴有为的衣袖如此说着,周围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面现激动,迫不及待的起身涌到了场中。 “吴师兄,教教我们吧!” “对对,师兄,这招好像本就该是我们学的一样。” “有了这武技,我朝天观……” 虽然只有一式,但那种刻在游龙功内的印记,似乎已经在隐隐发光,他们的感觉竟都与周丙相同。 有为被师兄弟们围在中间,他内心的激动一点也不输任何一位弟子,这剑招是自己那日在九霄宫主那里看来的,只模仿了十数天便有此等效果,是的,仅仅是模仿……若前辈真愿意将剑谱赐给朝天观…… 烟气四散,将中间聚在一起激动不已的弟子们,全部显露了出来,似乎预示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面对弟子们如此逾越的行为,云阳老道却只是站在外围摸了摸胡子,望着离开的两道背影,奸诈的一笑。 …… “有为可真是厉害啊。” 林晨带着十九漫步在寂静无人的朝天观中,双手枕在脑后,从回廊中侧仰着头,看向天边的明月。 脑海中想着方才有为那快到看不清的出剑,有些羡慕。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十九看他有些失落的样子,心中一紧,捻了捻衣袖。 根本没练成,若有自己一分熟练,便可以不出那些烟尘一剑结束战斗。 当然,这些话十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你想学?”到了嘴边的关心,都变成了一句淡淡的询问。 “学?”林晨自嘲一笑,“学来干嘛,我这不入流的内力修为,什么武学到我身上不是暴殄天物?” 他眼角的落寞,清晰地印在了身后的女子纯真明亮的眼中,看到从来不会自怜自艾的林晨这个样子,十九心痛入骨。 两人之后便没了对话,只是走着,这条长长的回廊也变的好像不那么静谧美好…… 自己到底能为他做些什么?十九如此问着自己。 一直在给他添麻烦,让他担心,自己在他身边却得到了此生都没有过的温暖与安心,自己到底能给他什么样的回报…… 心中郁结渐深,思虑良久,望着遮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她似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咬了咬嘴唇猛地停下脚步,低着头,伸手拉住林晨的衣服。 林晨衣服被拉住,微微一愣,放下手回身看她,不解道,“十九,怎么了?” “有一门……功,功法。”少见的,十九的声音细若蚊呐,颤抖又磕巴,似是激动万分,更像是……羞怯已极,“与女子双……双修盗取女子修为,越是武功……高强的女子,效果愈甚,你若想学……我,我……” 后面的话她本想一口气说完,哪知道因为太过害羞,还是磕磕巴巴的,在心上人面前如此,竟让十九产生了一丝受挫感…… 越是焦急,越是羞涩,九霄宫主两根青葱玉指不住的拧着他腰间的布衣,急的差点哭出来。 猛地抬起酡红的俏脸,“我……我!” “啪。” 熟悉的掌温落在她的头顶。 “傻瓜,别这样。”林晨的手轻轻抚摸着十九束起的青丝,温柔一笑,“这样,不就显得我更无能了吗,放心,就算我是这江湖上最弱的少侠,我也会守护好你的。” 自己可真是糟透了,在女子面前矫揉做作,令她如此担心,算得什么男子汉? 想起刚才十九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林晨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光。 青丝,亦是情丝。 仰头看着他宠溺的神情,心中的焦躁被他悄然抚平,十九点了点头,缓缓扑进他怀里。 “嗯……你说,我便信。” 搂着十九软若无骨的娇躯,鼻尖传来熟悉的甜香,林晨心中的郁结一下子便飘散的干干净净,弱也好强也好,只要玉娘十九在自己身边,自己便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想着,林晨目露坚决,仰头对着漫天星斗,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 将玉娘带出来,然后,拼上身死的觉悟,保护她们! 第一七七章 彷徨 晨曦初照,朝天观的清晨宁静淡雅,全然没有在京都时的喧嚣。 三天时间转眼而过,今日,也到了几人该行动的时候了。 清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众人集合走廊里,做着最后的部署。 “有为,麻烦你了。” 屋檐下的林晨半张脸映在清晨的日光下,半张脸则留在了阴影里,面无表情。 没了平时的不正经,此时他面容紧绷的样子,也多了几分沉稳成熟。 “林兄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为呵呵一笑,“你我之间还用讲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晨心下感动,拍了拍他的肩,“万事小心。” 有为微微颔首。 正要再说什么,忽的,苏落的大脑袋就从有为的身后探了出来,看着他大喊道,“林晨,你可别死了,不然本小姐可不帮你收尸。” 酝酿了一早上的气氛,被苏落一句话破坏了,林晨有些气恼,“去去去,你死我都不会死,会不会说话!” “呵,我可听说不止落芳府高手如云,那厉军的夜烛营也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巡视落芳府,你可别栽在他们手里了。”苏落嘻笑道。 “你啊,要是能好好说话,有为不至于到现在还是根木头。”林晨知道她的话并无恶意,反而关心的成分溢于言表,为了缓解气氛,便开口打趣道。 哪知苏落听了这话,脸颊蓦然一红,支支吾吾的竟没有还嘴,反而低头拧起了手指。 林晨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不揭穿,反而朝着有为挤了挤眼睛。 有为哪看得出来这个,疑惑地开口道,“林兄,你眼睛怎么了?长针眼?” “啊,对,我看你们两个就来气,气的长针眼。”林晨白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像不太对,朋友妻不可欺……也不是…… 嗯……总之这段姻缘要靠他们自己掌握,旁人出手帮忙反而会有些缺憾。 姻缘啊…… 看着远处山头上慢慢爬出来的半个朝阳,林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二人在城外,若是等了两个时辰还没见我出来,便将十九带走,走的越远越好,这小妮子冲动的很,我怕她会冲进落芳府……” “林兄放心,到时有为定会拼尽全力阻止十九姑娘的。” 见有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林晨噗嗤一笑,这有为,开起玩笑来也这么正经。 “你啊,打晕她的时候手下留情些就是了……” 有为眼角一抽,心中微颤,大哥,敢这么说她的,也就是你了……其他人莫说打了,敢近她三尺范围之内,恐怕尸体能不能留下都两说。 看着林晨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他不由心中感慨。 正要开口,看到悄然从林晨身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顿时硬生生的将话憋进了肚子里。 “那个……林兄,我等侠义之士,怎可对妇孺出手?何况十九姑娘如此兰心蕙质,通情达理……”有为说着还学着他的样子,对他眨了眨眼睛。 林晨那低劣的修为,哪能听到身后的声响,摇了摇头哈哈一笑,“你且安心吧,我让你打你便放心打,你是不知道,十九那小妮子三天不打上房揭……” “为何打我?”淡淡的声音,带着些疑惑。 林晨身体蓦然一僵…… “咳咳,林兄,我与苏落便不多耽搁了,我们在城外,等着你带督国公大人顺利归来。” 有为说完,一秒都不停搁,拉起还在低着头的苏落就走了,临走前,还给了林晨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没义气! 林晨恨恨的看着有为飞也似的逃走,恨不得立刻运起轻功追上去把他拉回来。 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勉强堆起谄媚的笑容,缓缓转身。 “小笨蛋,瞎想什么呢,我怎么舍得打你。” 看着十九歪着小脑袋一脸质疑的看着他,林晨脸皮再厚也不敢再继续说这个了,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十九转移话题道,“十九,这个你拿着。” 十九果然上当,接过盒子,“这什么?” 林晨长舒了口气,“返生丹,上次云阳老道让我去跑腿的报酬。” 想起这返生丹他就来气,若是当时知道比试的内容带上这个,自己等人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见十九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看着自己,他也不解释,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咱们的东西都先让有为放在马车上了,去吧,去那里等我们。” “嗯……” 十九闻言点了点头也不深究,然而不知道为何她的目光却有些躲闪。 远处没关严的窗户被风吹的啪啪作响,天色渐亮,阳光也渐渐的有了些温度,交代完,林晨便眯着眼转头看向外面的晨色。 一切都准备就绪,是时候,离开京都了……玉娘,等我! …… 落芳府邸,督国公的闺房。 房间已经换过了,之前发生过的旖旎便好似不复存在,玉娘身着白色的里衫,轻抚蛾眉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那日躺在自己怀中的林大哥…… 自得知林晨伤愈离开皇宫后,她便陷入了迷茫与彷徨。 “哪怕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刻,我也希望,你能待在我的身边。” 那句话,现在还萦绕在她的耳边。 这两天她除了担心之外,也一直在想,自己与林大哥之间差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抛下一切随他离开? 怀疑自己的勇气,质疑自己的决心。 然而想到废寝忘食,思到心力交瘁,也一直得不到答案…… “小姐,这两日你怎的不愿出门了?” 一旁的小流儿收拾着床铺,好奇的问道。 “嗯……他会来,带我走,我不想他再受伤。”玉娘将秀发拢到一边,无目的地梳理着。 小流儿微微一怔,放下手头的活计,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谁?” “……我的男人。” …… 禁宫,某座废弃已久的隐秘宫殿。 老皇帝身着青色锦服坐于上首位,旁边则是大太监刘忠。 很难想象,在属于他自己的皇宫中,也有需要他乔装打扮的地方。 再向下看去,一个身材纤弱,身着轻甲之人单膝跪地,抱拳俯首,看不清面容,看不到神情。 许久的沉默,随着老皇帝一声轻叹,被打破了。 “唐昭,自你统领英龙卫,多久了?” “回禀皇上,一十二年有余。” 下跪之人声音清脆明朗,听着便能感觉到一种干净利落的气息。 “已经十二年了啊……当年朕召集你们一百一十人时,所讲的,你可还记得?” 老皇帝话音一落,刘忠看着下面的女子倒是有些感慨起来。 因为那一百一十个面容秀美,身家干净的孤儿,都是经过自己与皇上精心挑选仔细筛查的。 “在皇上驾崩后,寻找颜伯阳皇子殿下,保护他,为其繁育后代,英龙卫一百一十个姐妹,一刻也不曾忘记。” 女子的声音不卑不亢,眼中满是坚定,说出皇上驾崩这话面上没有一丝踌躇,讲出繁育后代四个字也不曾有半点娇羞。 “若我要你们刺杀他呢?”老皇帝沉声问道。 唐昭蓦然抬头,那张春梅绽雪般英武傲气的俏脸一览无余,凤眉星目中隐约含着杀气,厉声道,“拼尽英龙卫,取陛下性命!” 此言一出,整个宫殿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晌。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看来你们记住了谁才是你们的主人,好得很,好得很呐。”老皇帝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 笑的有些气短了,这才眯着眼点头抚手道,“不过,现在不需要你们等到朕驾崩了,为了你们的主人,去将这件事做好,刘忠。” 大太监躬身应了一声,走下大理石台阶,从衣袖中将一封密函取出来交给了唐昭。 唐昭跪伏在地,双手接过密函,取出信纸,当着两人的面便看了起来。 半晌,她纤手微微一个用力便将其撕碎,檀口微张,吞入了腹中,整个过程都没有半点犹豫。 “英龙卫统领唐昭,领命。” 老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做完这件事,你便开始接触莲婷公主吧,放心,离你们见到自己主人的日子,不远了。” 直到此时,唐昭古井无波的面上,才有了几分悸动。 她不认识他,她却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活的。 “谢皇上。” “下去吧。” “唐昭告退。” …… 一只雀鸟落在殿外的老槐树上梳理着羽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它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喳喳的惊叫了两声,飞离了这里。 “刘忠,如何。”老皇帝看着殿中如清风般消失不见的身影,双目半阖开口问道。 “英龙卫对伯阳殿下的忠诚,绝无半点虚假。”刘忠肯定的回道。 “呵呵,这个我自然一清二楚。”老皇帝闻言仰头哈哈一笑,“朕是问你,那日叫你送他离开皇宫,你可知道了他的身份?” 刘忠一怔,继而躬身道,“奴才恭喜皇上。” “恭喜?没什么可恭喜的,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他过平凡的生活……而今,他竟与胡玉娘有了私情,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刘忠这才恍然道,“怪不得皇上您要提前启用英龙卫……” “呵呵,那小子也当真是个情种,此时想必已经到了落芳府了吧……” 说完,老皇帝转眼望着宫殿外的老槐树,神色迷离默然无语,嘴角含笑像是在回忆什么。 刘忠见他如此仪态,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躬了躬身,安静的立在了一旁不敢打扰。 …… …… “幽儿,当时我去临水山庄带你走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颜宗政坐在槐树下,搂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面露疑色开口问道。 他怀里的女子并非什么绝色佳人,但眉目间露出的那份活泼可人,朝气灵动,好似让人看着便能将心中所有的烦恼抛开一样。 “怎么想的?”女子支着下巴,似是在回忆,继而嬉笑一声开口回道,“很迷茫,很彷徨,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你这坏蛋,真的很难过。” “那你……” “可我看到你来了。”女子轻笑着,双眼都笑的眯成了一条缝隙,脸蛋红红的,可爱极了,“我不知你是冒着怎样的风险,带着怎样的决心,但是你来了,见到你的那一刻,茫然、无措、彷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所有的问题,同一时间都有了答案……” “幽儿……” “怎么样,感动吗?我编的……嘻嘻……唔……” …… 第一七八章 那年 落芳府门口,草长树生,一派悠扬之气。 最近整个落芳府……或者说整个督国公府都弥漫在一种凄迷的氛围里。 上至主子,下到仆人护卫,没有一个露出过半点笑容,玉娘的痛苦他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林晨的身份地位他们从来没人去在意,从他挺身而出为小姐挡箭的那一刻起,整个落芳府便认可了他,何况看着小姐如厮痛楚…… 如何让小姐展颜而笑……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依旧是三人守门。 平日里蜂拥而至的百姓,此刻也心照不宣的没有来落芳府打扰。 蓦地,那提着刀的队长抬眼瞥了瞥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抿了抿嘴唇,接着高声问道:“咳,小李,西北角那边的暗哨兄弟们何时交班。” “嗯?”一旁的小李有些疑惑,可队长提问了他还是如实回道,“回队长,那边的暗哨大哥们刚刚交班,半柱香后才会有人接班。” “哦!半柱香后有人接班!嗯,我知道了!半柱香!” 小李有些疑惑地看着队长,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会如此亢奋。 队长喊完,转头看着远处消失的身影,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京都城外的玲珑塔上,一道头戴纱笠的白色倩影在塔顶飘然而落,微雪的发梢渐渐转黑,脸颊有些病态的潮红,一双妙目紧盯着落芳府的方向,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 麻蛋,太幸运了! 林晨受了那么重的伤自不是三两天就能轻易痊愈的。 他本以为带着伤脚步有些虚浮,很容易会被人发现,没想走到落芳府不远处依旧是无人察觉,连那之前自己感觉轻功甚好的暗哨仿佛也不见了踪影。 甚至走到近处还听到了他们守卫的漏洞……嗯,得去跟玉娘说说,护卫还是得加强啊。 想着,他紧走几步。 他的背影刚刚消失,门口的树丛便窸窸窣窣的动了动,然而最终还是回归了平静。 当然,这些林晨是没有看到的,此时他从街后穿过几条挤窄的小径,来到了落芳府与旁边院落相交的西北角。 途中碰到几个老百姓,甚至还给他指了指路,看到他们眼中鼓励的眼神,林晨的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奶奶的,莫非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今日要来落芳府劫人?不过还好这消息那些守卫们大概是不知道的。 然而看着眼前高耸的府墙,林晨还是有些头疼,他是真真的心有余力不足,正常走路虽然没有问题,可运起内功就不一样了,那种气血涌过伤口的痛楚,会让他本就无力的身体更加虚弱。 墙后面有什么,他是一点也不知道,虽然云阳老道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无事,但林晨总也不是很相信他。 但……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退路。 只有半柱香时间,林晨不敢再多考虑,咬了咬牙运起轻功,脚下轻踩便跃上了院墙,一个飞燕落林翻身下墙。 墙后是间专门种植的小院,周围一片都是草地,泥土也颇为松软。 林晨刚刚落地脚下便是一软,接着眼前一阵恍惚,只听的“啪嚓”一声,身旁一个花架上的花盘便应声落地。 本来花盘掉在草地上也不至于发出那么大动静,可好死不死,那花盆落到半空中撞在了花架的杆子上,顿时便从中间碎成了两半。 林晨一脸冷汗的看了看掉落在地花盘,猫着腰一动也不敢动,好半晌见没人过来,这才松了口气,直起身子往院门外走去。 呼,还好,这里应该还算偏僻,没有什么侍…… 缓缓抬起头,刚刚止住的冷汗猛地又流了出来。 目光所及,院门口早已有一队侍卫巡逻至此,举着枪僵在了那里,侍卫们皆郑重肃穆的目视前方,只需侧眼一看,便能发现林晨这个‘小偷’。 再一细看,那领队的脑袋却在奇怪的颤动着,似是下意识的想转头往院里看,但又被他生生的止住了,那种不自然的挣扎…… 这哥们大概是落枕了,林晨如是想到。 转而他又苦涩的一笑,离得这么近别说是落枕了,瞎子都看到了……现在的自己真是想跑都跑不了。 看着枪尖上凛冽的寒光,林晨咬了咬牙,正等着他们过来缉捕的时候拼上一把,却见到那领头终于摆好了脖子,转头对着后面的侍卫大声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落枕?走!” 一队侍卫便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急匆匆的从门口齐步离开了。 ???盲卫吗这是?! 林晨目瞪口呆的立在了原地,大哥,你就算看不见,好歹我刚才打碎了花盘啊! 难道……难道自己隐身了? 当然,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隐身了,抚了抚狂跳不已胸口,冷静下来后,他便垫着脚悄悄的往外摸去。 然而这一路,实在是有些太过顺畅。 那些侍卫都好像是在绕着自己走一样,一旦是自己要走的方向,他们都会瞬间改变巡逻路线,或者突发性落枕,甚至有一队哥们差点跌进了池塘里,林晨真是人都看傻了。 最离谱的,还要属那些突然从暗中跳出来的暗哨。 这不,林晨在灌木丛中躲得好好的,忽然就从旁边窜出来两个人,走在他面前的小路上闲聊,这已经是第三批逛街闲聊的暗卫了…… “啊,今天这月亮真圆。” “是啊是啊,不知昨日张统领吃的什么?” “哦,嗯,吃了三只牛。” “属下佩服。” ??? 这俩暗卫实力非同小可,自称下属的人内息已经稳压自己好几畴了,那张统领更是深不可测。 可特么这聊天的内容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林晨心里吐槽,身体还是一动也不敢动,静静地等着他们离开。 另一方面,这俩暗卫都是大老粗,哪懂得怎么把话题聊到自己想说的事上? 眼见着马上要走出那人视线了,张统领也只得咬了咬牙,强行开口道,“啊!小姐的房间在向左转,直走过一个院子再向左转第三间小厢,咱们一定要好好看守!” “是……呃对……”那属下不着痕迹的转头看了看灌木丛的方向,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老大,你这也太明显了。 “胡尚少爷与夜烛营还有多久来啊?”走到路口,张统领停下脚步开口大声问道。 “回统领,两炷香后!” 那属下所幸也豁出去了,回答的时候甚至用上了内力,声音传的老远老远,好像恨不得整个落芳府都听到似得。 张统领暗暗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两人很快也消失在了林晨的视野中。 林晨,“……” …… “皇上,起风了……回去吧。” “嗯……” 看着老皇帝晃晃悠悠的起身,离去时略带蹒跚的身影,刘忠不禁有些心疼有些感慨,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到底是老了。 又转头看了看门外的老槐树,他心中其实也明白。 一个心死之人,谈何岁月…… …… 一帆风顺的摸到了刚才那个统领所说的房间前,闻着房间里似有似无的花香,林晨反而有些踌躇了起来。 不怕天明皇室,不怕督国公府,不怕厉军,不怕路上到底有多困苦,怕的……只是玉娘不愿…… 大手颤巍巍的伸到门前,狠狠握紧,又蓦然伸出,随后,抿了抿嘴唇,咬了咬牙,推门而入。 熟悉的体香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流着泪的笑颜。 “林大哥……你来了。” 一如,那年的……那两人…… “太慢了!颜宗政!” 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螓首微转,看着自己…… 她的眼中有一时惶恐,一时不安,一时迷茫,可在自己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又全然消散,只剩下了一抹喜悦,一抹激动,一抹柔情…… 林晨虎目微润温柔一笑,伸出了手,“玉娘,随我任性一次。” 颜宗政眼露坚决,拉住了她,“幽儿,我爱上的女人,就绝不会放手。” 所有的迷茫和彷徨,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真幽儿抿着嘴唇,柳眉微颤,“宗政,带我走……去到天涯海角,我们两个……” 玉娘喜悦的恸哭着递上软荑,似水柔情,“林大哥,带我离开这里……到你身边,我们两个……” 唇角上扬,双眸轻阖,“再也不分开了。” 第一七九章 玉美人 林晨待在朝天观那两天,也迟疑过,自己是那么弱小,是不是真的可以突破重围将玉娘带走。 自卑过,她是万众敬仰的督国公,自己是连身世都不清不楚的闲散人士,到底何德何能站在她的身边。 也悲观过……玉娘若是不愿随他离去…… “林大哥,我们回家……带玉娘回家吧,好不好?” 牵起她手的那一刻,看着她柔情似水的双眼与发髻间的梅花簪子,林晨脑袋里轰的一下,恍然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够了。 他们相互对视着,彼此的眼中也只有对方。 林晨的眼眶有些湿热,因为感动,因为他看到玉娘眼中的自己,那样真实。 他轻笑着,将面前情入柔骨的女子温柔的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略带芬芳的秀发。 “可是……桃香居那边,回不去了。” 怀里的玉人温柔地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缓缓地摇了摇头,扬起那张精致的秀靥,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莞尔一笑,“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他开心的笑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玉娘接受了自己的爱意,林晨心中的深情连着感动,顷刻间奔涌而出。 “谢谢你,我的,玉美人。” 他的泪水,也在这一刻涌出了眼眶,感动中,他带着百转的柔情,轻柔的勾起了她的下巴,她也温顺的抬起秀靥闭上了眼。 她也开心的笑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自己放下了一切,不要做天下人的督国公,只做林大哥的,玉美人…… 深情的吻如雨点般落在了玉娘的额头,眉间,脸颊,吻净了那些泪水……吻尽了两人间的苦楚……最后落在了她吐气如兰的樱唇上,四唇相合,两人肆意的,诉说着那浓情蜜意,彻骨相思。 同样的府邸,不同的房间,同样的两人,不同的心境。 此刻的两人将一切的承诺,都揉进了这一个吻中,这般情意绵绵,连那窗外叽叽喳喳不识趣的雀鸟也没能影响半分。 …… 美好的时间转瞬即逝。 忽的,一声惊呼与瓷碗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姐!” 旖旎的气氛被瞬间打破,林晨蓦然一惊,转过身看到那惊慌的丫头要往外跑,右手成掌下意识的朝着她的后颈劈去,直到那侍女迷迷糊糊的倒在了自己怀里,他嘴角带着的一丝银线才落到了地上。 “小流儿!” 玉娘与她姐妹情深,见状忙将她扶起,见她似乎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抬头嗔怪的看了看林晨。 林晨也只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 将小流儿扶到了自己的床上,玉娘这才松了口气,面带红晕,将深吻中散乱的淡黄色衣裙整理了一番,这才起身拉住了林晨的手,开口道,“林大哥,我们快些离开吧,再晚些时候,尚哥哥便要来了。” 林晨知道她口中的尚哥哥就是那夜烛营的营统胡尚,顿时心中一凛。 “放心,大舅子他一看就是通情达理的人,应当会放我们离去的。”话是这样说,他却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牵起玉娘的手往外走去。 玉娘听他喊胡尚大舅子,面色顿时又是一红,却也没有反驳,一手与他十指紧扣,一手提起裙摆,义无反顾的随着他,离开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 但就好像与佳人幽会的时候总会赶上下雨,事情不会一直按照预想好的走,林晨拉着玉娘才走出小院,迎面便撞见了一队巡逻的侍卫。 左边是小院的院墙,右边是一片开阔的花园,两边在正中间的蜿蜒小径上,相遇了。 这次,没有落枕的机会,两边短暂的对峙着,林晨看着他们肃穆的神情,缓缓的将玉娘拉到了身后,这次,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谁,也不能从他手中将玉娘夺走! 然而下一刻。 “噗通。”的声音整齐划一,那些侍卫在林晨惊异的目光中,竟同时单膝跪在地上。 “小姐,林少侠,胡尚少爷很快就要到了,时间紧迫,请……您路上一定保重身体。” 领头的侍卫一句话说到最后,竟有些更咽。 玉娘眼眶红了红点了点头,也知道时间不多,来不及回他便拉着还在愣神的林晨往一边走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侍卫们这才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领头的侍卫坚毅的面庞上也多了几分柔软,“小姐,请一定要幸福啊……” 会有什么样的处罚他们不在乎,但今后他们也许会调离这里,不能在小姐身边护卫,他们心中多少有些惆怅,但那心情与小姐的幸福相比,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林晨有些沉默了,他不知道一个人的魅力可以大到这种程度。 花园,亭台,池塘,院落。 一路上两人遇到的护卫暗卫,侍女家仆,尽皆跪倒在地,不出半声,生怕惊扰到他人打乱他们离开的路线。 只是满怀鼓励与祝福的看着自己两人,直到这时,林晨才知道自己来时为什么可以这么顺利,有这么一群一心为主的下人……真好。 身旁的玉娘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嫣然一笑,“他们,是我的家人。” 一句话,林晨便懂了。 玉娘的善良与温柔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影响别人,帮助别人,最后,却在冥冥中帮到了自己。 …… 在一群善良的人帮助下,两人终是来到了林晨初来时的小院,那碎裂的花盘依旧静静的躺在草地上,还没收拾掉。 林晨望着高耸的院墙,深吸口气。 “玉娘,出了这里,也许我们要过上逃亡的生活,餐风露宿,食不果腹……” 他话还没说完,玉娘却毫不犹豫的踮起脚尖,樱唇轻送,点在了林晨的嘴唇上,满目柔情的看着他,“你还在怀疑玉娘的决心吗?林大哥,若你愿意,我们便在此交拜天地,可好?” 林晨微微一怔,玉娘的表白,很甜,甜的令人心醉。 紧了紧拉着她的手,他歉意一笑,“抱歉,以后不会了,我们现在就走,逃也好,亡也好,只要我们在一起……” “把整个院落包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 蓦然间,冷酷中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便在他们耳边炸响开来。 两人侧过身去,望着疾步走来的人,嘴角同时泛起一抹苦涩,时间,到底是不够了。 没有时间多做思虑,叹了口气,林晨将玉娘的手松开,独自上前。 玉娘只是捻了捻自己的衣袖,立在原地,温和的望着他挺身而出的背影。 她相信他,这是林大哥想要去面对的,自己出声讨饶,反而会让他难堪。 不得不说,玉娘作为一个女子,当真是贤淑至极。 院中的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相对而立,凝视着对方,一个满脸威严,一个满身坚毅。 “我知道跟你说再多也无异于对牛弹琴,说出让我带玉娘走的条件,或者在这里,杀了我!” 林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不想让玉娘看到那些伤口为他感到歉疚和伤心,他也不会反抗,对方是玉娘的亲人,自己不能用越阵斩杀了他,那么,就让他打到过瘾吧,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自己一定会拉住他,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 如此想着,胡尚咬着牙愤怒的声音却蓦然响起。 “林晨,烟州醉意堂长老,偷蒙拐骗劣迹无数,似你这般混混都不如的恶徒,有什么资格带她离开!” 院中卷起一阵细风,三人间也陷入了难得的沉静。 半晌,林晨双眼圆睁,嘴巴张的老大,却只是惊疑的看着他,嘴中吐出了一个字,“哈?” 第一百八十章 离墙之花 烟州?醉意堂?长老?偷蒙拐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舅子,你想打就打吧,别什么帽子都往我头上扣啊。” “谁是你大舅子!你不想认没关系,你从惜花郎君身上偷的东西也不记得了?那淫贼现在在神捕府的地牢里一心求死,等到了那,我自有办法让你如实交代!”胡尚阴着脸,以厉军情报网之大,有了名字相貌,想查什么查不到? 抓那惜花郎君可着实派了不少人去,现下他在神捕府巡捕白芷手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胡尚看了看一脸傻样的林晨,再看了看他身后一脸担忧的妹妹,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现在就把他抓起来交给白芷。 林晨摸了摸鼻子,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也感觉他不是在开玩笑,但……自己也却有难言之隐,“大哥,小弟……失忆了。” 他此刻越发觉得,之前是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中,封闭了他之前的记忆,夜入神捕府的时候那封闭的记忆也确实有了些松动的迹象。 “失忆!你骗鬼去吧……”胡尚指着林晨便要破口大骂。 后面的玉娘却是不忍见林晨为难,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尚哥哥,林大哥所言句句属实,玉娘可以证明。” “玉娘,你可想清楚了!此人可能是那惜花郎君的同伙……”胡尚冷眉紧凑有些焦急道。 玉娘轻轻摇头,“不会。” “为何!” “那些东西……是我亲眼看到林大哥偷的,带玉娘出来,想必也是因为怕那惜花郎君还有别的手段。” 玉娘此话一出,胡尚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林晨却是大吃了一惊,转头惊异的看向玉娘。 此时他才有些明白,为何玉娘放心自己将她带出来…… “抱歉林大哥,并非玉娘不想将这些告诉你……那时玉娘只一心想着如何才能逃离来京都的命运……” 看着玉娘略带歉意的表情,林晨捏了捏她白皙的脸蛋微微一笑,“我知你最是温柔,这些事告诉我,反而会让我忧心。” 玉娘温婉一笑,任他欺负,也不说话。 然而玉娘不生气,有的人可是炸了锅了。 眼见着那混混跟小妹如此亲昵,胡尚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林晨的衣襟,“小子,你不要自以为骗了我妹妹,也能骗过我!” 这一拉,将林晨整个上半身缠入其中的绷带也露了小半出来,因为刚才擅自使用内力伤口有些崩裂,致使有些血液也从里面渗了出来,胸口的绷带便多了些浅显的红色。 胡尚心中一凛,却是下意识的放开了他。 林晨则是毫不在意,趁着玉娘还没注意到,将衣服拉紧,认真的看着胡尚沉声道,“从前的记忆我虽然失去了,但与玉娘一路走来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刻印在我心中,今后也不打算忘记!胡尚,说出带走玉娘的条件!” 看着他坚毅决绝的表情,胡尚又想起了花朝节的事,虽然心里不愿承认,但对于林晨,他还是有些认可的。 然而在天下大义与妹妹间…… “她属于天下苍生,我无权决定这个条件。” “你放屁!”又是天下,又是苍生! 耳边突来的怒骂让胡尚蓦然一怔,“你!” “到底是谁决定了她的命运!”林晨忽然赤红的双目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猛地一步踏出,反将胡尚的衣襟一把拉起,“是你!是胡厉!是皇帝!还是这个天下!?” 远处是摇曳不止的树影,身旁是阵阵柔和的微风,他的心境也随之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自从知道玉娘的身份后,他才真正的了解到为何她要借自己的手,来体会这两个月的自由,她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多到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其中的苦楚与寂寞,愤怒、不甘、悲伤,种种心绪,让他的心头憋闷至极。 胡尚看着他急火攻心的样子,牙齿咬了又咬,眼中不住的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挥掌打开了林晨的手,钢铁般的身躯颤巍巍的后退了半步。 “你不懂……” “我懂的,我怎么会不懂。”林晨看着他低头沉默的样子,嗤笑了一声,“你们这些无能的懦夫,把一个个的责任和期望,全都压在一个桃李年华的少女的身上,胡尚,你抬头看看!” 林晨一把将玉娘搂到身旁,撩起她额间的细发怒喝道,“这是你的妹妹!本该在踏青游玩,赏花弄月的妹妹!你看看她!现在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天下苍生,江山社稷,真的只能让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来承担吗!” 胡尚缓缓抬起头,望着玉娘那跑动后红润的秀靥,和沾满细汗的额头……他目光闪烁,粗厚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 那个春天…… “呼,玉妹妹,以后长大了你想做什么?”玉娘四岁的时候,他已经十三有余了,可帮她搬了那许多的花盘,他还是有些气喘吁吁的。 “花匠!嘻嘻,小玉娘要种出这世间最美的花!” 小玉娘奶声奶气的回道,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因为搬花盘涨的通红,她随意的拉起袖子抹了抹,那满是细汗和灰尘的额头便从刘海下露了出来,使她整张脸显得更圆更可爱了。 他很喜欢这个妹妹。 “尚哥哥呢?” 小玉娘放下手中的花卉,坐到他身边侧着好奇的问道。 “我啊,要做大将军,大英雄,保家卫国!” 他起身骄傲的宣誓,曾经的他也是如此年少志气,意气风发。 身边的妹妹仰着头看他,眼中登时迸发出点点希冀的光芒拍手道,“好啊好啊,到时哥哥做了大英雄,小玉娘就将种好的花编成花篮,送给哥哥!” 他闻言开心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到时候我一定领着数万大军,把你这花圃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 “嗯!谢谢尚哥哥。” 看着夕阳下妹妹纯真的笑脸,和满园的花卉,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一年后,自己通过父亲的关系,进入了夜烛营,跟着当时的夜烛营统学习,训练,为了与妹妹的承诺,他无时无刻不在刻苦努力,日子虽然很苦,但一想起妹妹纯真的笑容,他便一点也不觉得累了…… 又是一年春,自己带着一膀子搬多少盆花也不会累的力气,回到家中的府邸,回到了那个花园。 然而,望着满地疮痍,以及满园枯萎的花卉,他愣住了…… 接着,转身不顾一切的,愤而跑向了玉娘的小院,他要质问她,问她为何没有遵守承诺,为何没有好好照顾那些花。 “尚儿,你要到哪去,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呼,母亲大人……”他躬身叫道。 叫住自己的是三娘,传闻她是先皇的亲姐,所以对礼仪规矩特别严苛。 “母亲大人,玉妹妹的花……” “不许去打扰玉娘,她在与你父亲修习韬略,没有时间和你闲聊。” 少年胡尚气息一滞,心中一紧,猛然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望着眼前妹妹的小院驻足良久,腰间是紧握的双拳,眼中是激烈的挣扎,直到附近的院落都点起了灯笼,他才步履蹒跚的选择了离开。 那时他便明白了,自己与妹妹的约定大概永远没有机会完成了。 而那年的妹妹只有六岁。 …… 自己没有勇气反抗规矩,反抗父亲,反抗所谓天下大义。 而眼前的男子,有。 看着他眼中分明的痛惜与坚决,胡尚确定了这一点,剩下的……便交给他吧?交给这个妹妹心爱的人,连带着自己想做,却没有勇气做的那部分一起…… “你要我告诉你带走她的条件……好,我告诉你。” 释然的胡尚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声音有些低沉的开了口。 “你们一起……种出这世间最美的花吧,我会成为英雄,不被规矩束缚的英雄,到那时……你们将它,带来给我看。” “尚哥哥!” 玉娘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下子扑入了胡尚的怀里,她知道,哥哥最后还是选择了放自己走……选择了独自扛下一切。 “对不起玉妹妹……对不起,直到看到你们两个,我才发现曾经的我是那样的软弱……” 胡尚抱着妹妹,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更咽。 “不是的尚哥哥,在玉娘心里,哥哥一直都是最勇敢的那个……” 玉娘摇着头,极力的否认。 看着这两兄妹温馨的画面,林晨双目湿润着伫立在原地,有些感动有些感慨,有家人,真好啊。 半晌。 “好了,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回去吧。” 胡尚呵呵一笑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却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眼眶的微红,猛男落泪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玉娘又微微摇头,却还是在胡尚的坚持下回到了林晨的身边。 胡尚又看了两人一眼,紧接着,双手高举比了个手势,那些蹲守院外的夜烛营的士兵顿时便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整整齐齐的矗立在了小院门外。 “带她走吧,去找寻属于你们的幸福,父亲那边我会去解释,我是胡家长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我,放心。” “大哥……”林晨皱着眉,有些担忧的喊道。 “你别得意……”胡尚听他叫自己大哥,却没多做反驳,挑了挑眉,恨恨的看着林晨,“我将妹妹交给你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其他托付的人,否则……” “是是是,小弟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好玉娘的。”讨饶中,林晨已经拉着不断回头的玉娘来到了墙边。 “你若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不妨前往烟州醉意堂看看,我能查到的都已经告诉你了。”胡尚叹了口气,挺直了身子,又变回了那个肃穆威严的军人,“还有,玉娘我便托付于你了。” “林晨,定不让玉娘受半点委屈,若违此誓,天地不容。”林晨庄严地看着胡尚点头道。 这是男人间的承诺,容不得半点腌臜。 胡尚看着他,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夜烛营听令,贼人劫着督国公往西城去了,速速随我前去追捕!” 下一秒,他的眼前,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他望着一旁摔落在地的花盘,愣愣的有些出神。 我的妹妹,你说我们总以为你是最受宠的那个,其实是没错的,你的十三个哥哥姐姐,最爱的,都是你啊…… 微风吹过草地,将花盘里摔出去的花朵卷上了天空,卷出了院落,吹的很远,很远…… 第一八一章 大事不好了! “贼人掳劫督国公往西城门去了……” 落芳府的人们听着这传遍整个府邸的声音,皆是松了口气,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 “喂,你们几个,还不快往西城追。” 几个侍卫正向着出声的方向望,身后忽的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喝,随即转过头去。 “流儿姐……这……” 来人正是扶着后颈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小流儿。 “也不知道你们在瞎担心什么,如果尚少爷真的看到了小姐,哪还用得着站在那喊……快去吧,自家主子丢了没人去追,让老爷知道了你们还想不想待在落芳府?” 几个侍卫这才恍然,忙低头道了声谢,匆匆往府外跑去。 眼见着他们走远了,小流儿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装晕,到底是有些累的。 想到这,她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后颈,恨恨的跺了跺脚,银牙紧咬,这个姑爷!下手也太狠了些! 等他们什么时候再回京都,自己一定要报这一掌之仇! 小流儿娇拳狠狠的捏了捏,转而她脑海中又浮现起林晨为小姐挺身挡箭的那一幕。 不过……姑爷他……意外的还蛮帅的。 想着之前与小姐说陪嫁的事……她弯眉一颤,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 那娇俏的模样……可爱极了。 …… “老爷,大鱼出瓮了……” 熟悉的阴暗房间,熟悉的肥胖老爷。 “呵呵,时机已到,让死士带他们回来,切记,不可伤了他们。” “是。” 胖老爷阴郁的笑容还在脸上,忽的,门外传来一声大喊。 “老爷,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然而还没等那人进来禀报,便听到嘭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啪的一声便被人踹开了。 “还请严大人暂且留在此地,否则我手中这杆长枪可不认你那内阁的顶戴花翎!” 英武的女声忽而响起,一个手提长枪,黑衣蒙面的女子踏过门槛信步而来,长至腰间的单马尾配合那对英眉凤目,显得尤其帅气。 在抬眼看去,那门口禀报的下人也已经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来人!” “来人。” 胖大人与女子同时沉声喝道。 进来的却只有两个黑衣人,看他们那凹凸有致的身段,竟也都是女子。 “大姐,整个严府都已经控制住了,姐妹们全都做好了部署,他们的救援一到我们随时可以撤退。” “嗯。” 听着她们的对话,严大人的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自己的府中可不止有巡逻守卫那么简单,这些黑衣人竟然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位置制住他们,可见她们的主子对自己……太了解了。 “小姑娘,你们的主子既然料到了我会出手,那他也该明白,我的手段,可不止这一点。” “当然不止这一点,你的那些私兵被荣王拦在了城外,至于那个叫天外天组织的地下总堂,现在也该被神捕府突破了吧。还有……”女子长发一甩,长枪点地侧眼看他,“我家主子,什么都不知道。” 严大人目光微闪,沉吟了半晌,还是稳稳的坐在了椅子上,哪怕到了这种局面,他也不曾有半分慌张。 底牌还有,只是不适合现在拿出来罢了。 督国公与那男子固然重要,但现在还不是放手一搏的时候…… …… 大皇子府。 “启禀大皇子!探子来报,督国公果然如镜之先生所言被劫走了!”侍卫单膝跪地恭声道。 “好!”颜伯志猛地一拍椅子上的扶手,站起身来兴奋的大喊了一声,“来呀,给我备好人马,前去……” 话没说完,忽的另一个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事不好了,厉军血河营不知为何,跑到府门前演兵,堵住了去路!” “什么!”颜伯志气息一滞,略一沉思,转而开口道,“给我将人手从后门……” “报!厉军神机营在后门……” 颜伯志,“……” …… 三皇子府。 “给我备好……” “皇上驾到!” “……” …… 离开的路异常顺畅,许是胡尚的疑兵之计起了作用,一路上他们俩没有遇到半个追兵。 玉娘伏在林晨背上,螓首轻轻的靠着他的肩。 鼻间是林大哥熟悉的味道,眼前是一副副转瞬即逝的模糊景色,从胸前传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温暖甜蜜。 去往北城门的路她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次,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舒心。 恍惚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两人还在奔逃,只是双眸微闭,静静的享受这一刻。 “玉娘,呼,在忍耐些,很快就到城门了。” 林晨重伤未愈,边跑边说话便有些喘。 听到林大哥的低声安慰,玉娘涌上心头的,竟是失落…… 她今日才发现,这条路原来是如此之短,心中甚至产生想让人来阻拦上一阵的极端想法。 然而,她到底是冷静的,捻起衣袖,玉娘伸手轻柔的擦拭着林晨额间的细汗,温言细语道,“林大哥,莫要太勉强了。” “不勉强不勉强,但是……玉娘啊。” “嗯?” “你,你能不能抬一抬身子。”林晨老脸一红,“你的……太大了,我一跑,它们还在颤……” 背着美女对他来说,真是既享受又煎熬。 玉娘闻言有些不解其意,脸上忽然一怔,反应过来后一抹红晕便从玉颈处顷刻间蔓延到了耳后根。 面对林晨的调笑,她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然而,她却没有依言抬身,反而咬了咬朱唇,搂着林晨的脖子轻轻的压了下去…… “这样……这样便不颤了……” 细若蚊呐的羞怯声音钻进了林晨的耳中,他双眼猛地一睁,脚下的步伐也猛地快了几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调皮的丫头……怎的越来越像十九了。 带着两分旖旎的离京之路很快到了尽头,紧赶慢赶间,高大的城门远远的出现在了林晨的眼中。 …… 北城门外官道边的树丛中,苏落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晃着腿,眉头却皱了起来。 虽然他们将马车藏匿于此,作为接头的地方也足够安全,但看不到城门,她心中到底有些担忧。 “吴有为,林晨他们这么久没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胡说,林兄神通广大,这点小事哪能难得住他。”有为嘴上说着,站在路边眼睛却一个劲的往京都方向看。 苏落撇了撇嘴,知道他担忧也没反驳他,见他焦急的面庞,心中一紧,忙开口问道,“对了,那位十九姑娘哪去了,林晨不是让你好好看着她?” 说起这个,有为脸上的担忧果然去了三分,头上的冷汗却流了下来。 这苏落说的轻巧,那位前辈又岂是自己说看就能看得住的,自己二人都不是什么凡庸之辈,可前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俩一点都没察觉。 苏落见他没回自己,有些气恼的跳下车,走到他身边。 “喂,我跟你说话,你……你你你,有为快看!他们来了!”她猛地拍了拍有为的肩膀,瞪大双眼,惊喜的指向远处。 有为面色一怔,继而匆忙转头,顺着苏落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两道身影转瞬间便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处,紧紧地挨着,不分彼此。 有为心下惊喜极了,正要上前帮忙,一道人影却蓦然间从他们身后窜了出来,往那两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看清了那人头上的纱笠,有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前辈到底是前辈,自己竟连她是何时回来的,都没有察觉到。 第一八二章 中间 “十九……” 林晨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女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三人又能这样聚在一起,真好……只是不知道十九晓得了玉娘的身份会不会很吃惊。 “林兄。” “有为,辛苦了。” 看着从树丛间走出来的吴有为,他挥了挥手笑着道,现在的他,有些高兴。 “林兄,事不宜迟,盯上你的武林人士和找督国公大人的追兵,不知何时就会寻来此处,你们一路往东走,莫约半个时辰便能赶到码头了。” 有为倒是没有寒暄,走过来便匆忙开口提醒道。 “嗯,你们一路上也要注意安全,若明知不可为,即刻亮明身份,莫要逞强。” 林晨也知道时间紧迫,拍了拍有为的肩嘱咐道,有为点了点头便去车上拿林晨三人的行李了。 转眼看了看树丛掩盖着的半辆马车,他眼中透着些不舍,这马车是香芸精心为他们布置的,里面的每一份物件都是香芸的心意……那串风铃…… 一旁的苏落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了然,女子的心思到底是比吴有为这木头人要细腻多了。 “放心吧,等我们甩开那些追兵,会立刻驾着马车去烟州花城与你们会合的,你们的目的地好像也不是烟州,这代步的工具可少不了。” 林晨心下感激,“那就先谢过苏大小姐了,也希望你和有为一路上能多看些景色。” 说着还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眨了眨眼。 “嘁,谁要跟这木头看风景。”嘴上这么说,她还是朝有为的方向瞥了一眼,见有为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阵气恼。 林晨看在眼里,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对有为也有些怒其不争。 苏落就容貌气质性格而言,皆与玉娘较之远矣,但胜在活泼好武,粗枝大叶的也不会攻于心计,最关键的…… 她可是炽阳堂的大小姐啊!娶了她一步登天啊蠢货有为! 自己要是有个什么江湖大派的妻子,何至于被人追杀到如此地步…… 有为取来几个包袱,见林晨仰头望天,神色凄楚,不知他为何这种神情,却没考虑太多只是抱拳道,“林兄,有为先行一步,我们花城见。” “好,一路上注意安全。” 林晨也回过神来正经神色抱拳回道,接着便目送有为拉着苏落往树林间走去。 “慢。” 还没等他们走几步,便被十九淡淡的声音叫住了。 三人回过头,却见她几步走到林晨身边,从包袱中窸窸窣窣的摸出了一本册子,转身走到有为面前递给了他。 “嗯?那不是你上次给我的小人书吗。” 林晨好奇的问道,这册子他看过几次,里面几个小人摆弄着细剑,还有些什么经脉穴位,运功路数什么的,倒是画的像模像样。 “花城回来,交给云阳老道。”淡淡的嘱咐声响起。 有为瞳孔猛的放大,接着又是一阵紧缩,这本剑谱他在梦里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真的能将空灵剑法迎回朝天观,若是师父知道了……若叫师兄弟们知道了…… 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册子,有为本想跪下,可在十九杀意弥漫的目光下还是改为了躬身抱拳,“谢过十九姑娘,朝天观绝不会辜负姑娘的期待,这本……这本小人书,我等也定会永世珍藏。” ??? 不是吧有为兄弟,你们朝天观就这么缺娱乐设施吗?林晨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九却半句话都没多说,径直走回了林晨身边,此时玉娘也从远处走了过来,三人经历了那许多事,终于又站到了一起。 “呵呵,有为,这东西你便留着做纪念吧,但可别真的练了,这招式我都看不上。”林晨没心没肺的笑道。 有为,“……” 目送他们驾车离开,林晨也着实松了口气,“我们也走吧,天黑前一定要赶到码头。” “嗯。”两女齐声应道,三人正要启程,身后却蓦然间传来一阵踢踢踏踏急促的马蹄声。 “玉姐姐,林晨!” 声音由远及近,三人转过头,只见一道策马疾驰的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紧跟着马蹄的尘土高高的扬起,过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一阵疾风吹过,刮得官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林晨抬眼望去,却一眼认出了马上的女子,正是匆匆赶来的莲婷。 “吁……”玉人勒缰绳,英武自天成。 莲婷这等姿态让林晨看的哑然失笑,这调皮纨绔的小丫头装模作样起来,倒是还有两分架势,到底是皇家之人。 想着,他却是掩住了两女的口鼻,以免沙尘入口。 提绳下马,莲婷片刻也没犹豫,挤开林晨一把拉住了玉娘的手,“玉姐姐……” 玉娘见她来为自己送行,心下感动,反手牵住了她的软荑,“莲婷,此次一别,不知何日相见……” 说着,她心中便有些悲戚,她是胡家最小的一个,莲婷就好像她的妹妹一样她一直很是珍视,但以他们三人的脚程来看,去到泉州已是半年后的事了……半年…… 林晨见两女伤感的样子,心头也些不是滋味,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俩在这感伤啥呢,等这边的事了风定了,我自会将玉娘完完整整的带回京都来的,莲婷你就放心好了。” 莲婷却是理都没理他,时间紧迫,她要把想说的话说完,想到这,她双眸微闪看着玉娘开口道,“大皇子身边的杨镜之和张连义,都是我的人。” 玉娘微笑的看着她,“嗯。” 林晨一怔。 “大皇子在统州布置的军士,我已掌控了大半。” “嗯。” “三皇子身边的文权武势,也有一半是我部署的。” “我知道。” 忽的,莲婷扭过头,看着林晨,“那么林晨你,知道了吗?” 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深沉的莲婷,林晨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说的那些代表了什么林晨自然不会不明白,可她在自己心中,一直都是那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有些纨绔的公子哥…… “莲婷你……” “这就是我,阴险狠毒,欲争皇位的天明公主,颜莲婷。” 林晨脑中嗡嗡作响,怎的一个人说变就变了,“这……何来阴险狠毒一说?” “你不明白?那我边再讲的明白点,以我现在的势力足可让那两个白痴一起发动政变,到时要死多少人,你可晓得?”莲婷始终都是一脸沉静,似乎只是在阐述着。 林晨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若真是没有感情的阴谋家,这些事情难道不该憋在心里? 他沉吟半晌,心中也冷静了下来,看着莲婷认真的开口问道:“是不是没有你,两个白痴就不会争了?那些人就不会死?” 听了他的问题,莲婷不知怎的,浑身有些战栗,“不会……颜宗政的目的不明,但显然我们三个都只是他摆在明面上的工具,争斗必定会在他的驱使下更加汹涌。” 林晨释然一笑,点了点头,“嗯,那不就行了,趁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早点摆平他们,粉碎那抠门老皇帝的阴谋。” 说着他还恨恨地咬了咬牙,想起自己伤重未愈那老皇帝还赶自己出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你这人当真是有趣,有趣极了……”莲婷轻笑着,酥胸起伏,眼眶却是渐红,“可就是这不畏常理,一往无前的样子,也……恼人极了……” “嘿嘿,你也不赖嘛,之前一直被你骗……”话没说完,林晨便感觉嘴边一热,顿时瞪大了双眼。 时间像是一下子静止住了一般,除了时而刮过的风,再没了一点声响。 官道一旁树上的麻雀脑袋一转一转,疑惑的看着树下这四个举止怪异的人。 只见此时的莲婷夹在那对情侣中间,身朝女方牵着她的手,脸却转了过去,吻住了男方…… 林晨目瞪口呆一脸惊异,玉娘面露两分了然,眼中却是眼波微转醋意横生,三人一旁的十九……双拳紧握面无表情,好像随时就要冲上来打人似得。 片刻,唇分。 “这是我还你的,下次再见面,你若有什么对不起玉姐姐的地方,我,我定不饶你!” 大姐,你这不就是对不起她了吗……林晨回过神来有些无语,却不知莲婷何时欠了自己一个吻。 不同于十九的冰凉,玉娘的柔软,千城的火热,莲婷的嘴唇又滑又弹,贴到嘴边的感觉像是贴住了一块果冻,有种熟悉的感觉,让林晨很是回味,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这个动作,羞了莲婷,气了十九,恼了玉娘。 所以下一刻,他的腰间就是一阵剧痛。 “啊……别别别,轻点。” 这掐的有些狠,林晨疼的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求饶似得看向玉娘,却见她的手还好好的被莲婷拉着。 转头再看十九,却见她像只戒备的猫咪一样,炸着毛冷冷的盯着自己的身后。 那是谁…… 正疑惑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八分潇洒两分妩媚中带着九十分怒意的声音。 “小姑娘,是谁,允许你亲我男人的?” 第一八三章 赌约的自信 “本宫见他拐走玉姐姐一时气不过,怎么,本宫要吻什么人,还要去你神捕府报备不成,千城大人?还有,林晨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男人,他与玉姐姐两情相悦的事,整个京都谁人不知?” 看到来人,莲婷脸上的表情由娇羞复杂瞬间转为恼怒中略带畏惧,变化之快真是让林晨叹为观止,情不自禁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再转头一看,林千城正一脸冰冷,似笑非笑的看着几人,此时的她发髻有些散乱,一袭青色长衫也沾了些灰尘,似乎刚才与谁打斗过一番的样子。 现在的情况有那么点微妙。 林千城带着无名的怒气与几人对峙着。 玉娘本就不是很喜欢她,十九就更是厌恶了,如今又一句话惹恼了莲婷…… 左边的林千城是随着自己记忆苏醒,感觉越来越朦胧的女子,右边是玉娘三女,林晨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上的细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莲婷公主,你最好别在我的面前耍你的那些小聪明,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现在多想杀了你……” 千城星眸半阖,一脸阴沉的看着三女。 知道他要到烟州去,千城心中就是一阵激动,只要他接触到了以前生活过的地方,便有可能回想起之前的记忆,到时他必然会回到自己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又岂能和她相比? 再加上之前已经被义父发现了林晨的身份,自己便没有了隐藏的必要,可就在自己为他扫清去烟州的后顾之忧时,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私会情人! 在她心中林晨可是自己的私有物,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他也应该只属于自己…… 想着,她转头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林晨,樱唇勾起,舔了舔嘴角。 那娇柔妩媚的姿态不但没让林晨心里产生任何旖旎,反而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吓得他连忙拦到几人中间打圆场道,“两位两位,都是来送行的,何必搞得这么不愉快呢,我们时间也不多,不如就此别过……” 千城并不搭话,她来此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莲婷。 越过林晨径直走向玉娘,她背着手俯下身子儒雅一笑,“你便是胡玉娘?” 她本能的感觉,林晨身边的这三个女人,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之前林晨也是为了她…… 玉娘刚要开口,一种无形的气势便从千城身上倏地压了过来。 这是示威,也是报复,她能感觉到来自千城的敌意。 她虽常年身居高位,但这种气势并非来自仪态动作,而是基于体内真气与外界沟通的一种真实存在的气场,武林中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最直接的压制力便是源于此。 玉娘本就体质羸弱,哪禁得起内力如此肆意摧凌,不过片刻她已是面容惨白呼吸凌乱,娇躯微颤豆大的汗珠也从额间滚落了下来,滑过她紧紧抿着的唇间掉落在地上。 她本可开口呼救,但她知道这是女人间的斗争,她不想认输,这是属于她来之不易的珍视之物,哪怕是粉身碎骨,她也不会放手。 孱弱的少女紧紧的拉着衣襟,倔强地直视着千城的双眼,银牙紧咬,目光是那样的勇敢而决绝,无惧无畏,令人唏嘘,惹人心疼。 千城用身体挡住了后面几人的视线,有些享受的看着眼前一言不发苦苦挣扎的玉娘,柳眉都兴奋的微微颤抖了起来,这个女子想将林晨从她身边抢走,就当承受这般生不如死! “呼……怎么?这般没有礼貌的人,林晨大概是不会喜欢的啊。”千城身上有些燥热,轻吐了口气才双眼迷离开口嘲弄道。 若说初时还有力气呼喊,现在的玉娘努力维持着站姿不至于跪下已经耗尽了她那本就不多的力气,此时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 “小……小……” 她倔强的吐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一时的散劲让她几乎站立不住。 然而就在她几欲力竭倒地之时,一股清凉的感觉忽的从手上传来,周身的压力便在一瞬间,如暖阳融雪般,消弭的一干二净。 玉娘转头看去,却见十九捻起袖子,如往常自己照顾她一般,拉着自己的手,轻轻的为自己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千城也同时看到了她瞥向自己时眼中的冷色,那意思好像再告诉自己,不要触碰她的底线。 轻笑一声,千城收回气势,背手而立。 玉娘捏了捏十九的软荑,眉眼弯弯温柔一笑示意自己没事,继而,微微欠身。 “小女子胡玉娘,见过千城大人。” 无论是督国公的爵位,还是厉军军主的官位,都远高于林千城的官职,然而此刻,她只是胡玉娘。 林晨心有所感,朝玉娘温柔一笑,心中感念着她的好,玉娘也嘴角轻挑,还以柔情。 千城在中间看得真切,心中却是气急,沉声打断了他们眉目传情,“千城小小官职,可当不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督国公如此尊敬。” 此话一为暗指玉娘虚伪造作,二为提醒林晨她的身份,绝不是两人你情我愿便能一蹴而就的。 “玉娘敬你,与神捕府并无半分干系,听闻千城大人年芳二十有六,较之我与林大哥都年长一些,玉娘只是敬长辈罢了。” 玉娘恭敬的笑道,却是笑里藏刀,在天明娶妻若娶比自己大许多的女子,是会被人笑话的。 十九不太会说话,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懂,只要不触及底线,能忍的便忍了。 玉娘却不同,她本就不喜欢林千城,此时见千城张口闭口将林大哥说成自己的人,她哪还能不奋起反击。 “你!” 千城酥胸起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中充满了憎恶,可碍于十九在此又不好发作,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 “呀!不小心透露了千城大人的芳龄,叫您动了气,如此,倒是玉娘的不是了,还请千城大人恕罪。”玉娘似是后知后觉的一惊,掩着嘴一脸愧疚道。 “喂喂,你们两个都少说几句吧……” 林晨听的满头大汗,他虽然不知道两女为什么突然间便斗起了法,但女人间的战斗……属实太可怕了。 然而两女依旧相互对视着,华丽丽的无视了他。 千城自知与这女子唇枪舌战讨不了好去,当即满脸阴沉的看着她,心中却有了别的想法,别人怕厉军,可她不怕,但厉军暗卫遍布全国的大城重镇,林晨此下烟州由她在旁倒也算是一份保障。 想起此事,千城狠狠的咬了牙,若不是义父,此次陪林晨去烟州的,应该是自己。 玉娘平静的看着她,拉了拉鬓角的秀发,等着她的下文。 “我便许你跟在他身旁又如何?早晚他会回来找我的。”千城紧紧的盯着玉娘,话语中满是自信,与对玉娘的挑衅。 “呵呵,如此,千城大人不妨与我打个赌?”玉娘闻言,美眸一闪轻笑道。 见千城看着她默然不语,玉娘继续开口道,“千城大人如此自信林大哥会放下玉娘来寻你,我便赌林大哥此生,都放不下玉娘,如何?” “如何赌法?”千城自不会畏惧,她对自己也有着绝对的自信。 “若你赢,玉娘承诺此生不再见林大哥一面。” “玉娘!”此言一出林晨急的直跳脚,自己与玉娘好不容易才能修成正果,怎么好端端的还要冒这无谓的风险…… “林大哥勿挠,你若不再心系玉娘,此条件难道不是顺其自然的吗?”玉娘见他着急,心下也是一甜,轻声安慰道。 林晨一听也是这个理,况且自己又怎会忘了玉娘了,抚了抚胸口,顿时就放下了心来。 千城见此情景,胸中怒意更甚,不假思索道,“若你输了,我要你永生永世予我为奴,供我驱使。” 玉娘毫不介怀,点了点头,“好。”接着又看了看林晨,坏坏的眨了眨眼,“若千城大认输了,我要千城大人此生此世,不得嫁与林大哥为妻,可好?” 千城冷然伸出手掌,“一言为定。” “啪。” “一言为定。”玉娘巧笑嫣然,覆手其上。 骤风忽起,将两人的衣摆裙摆皆吹往了千城身后林晨的方向,玉娘长发飘飘,却是轻轻的扫在了两人合掌之处。 卷起的尘沙吹过林晨蛋疼的脸庞,全数飘入了官道旁的树林间,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第一八四章 剑势、记忆与纠结 烟波江宽阔极了,客船两边平静的江水下不知隐藏了多少暗流,岸边则是一些密集的芦苇荡,沿着整条烟波江直至目光不及的地方。 船不大,在江上如同一片蹁跹的树叶,随意摇摆漫无目的。 然而这不大的船,却也是上下两层容纳了几十个去往烟州等地附近的旅人。 船身前后伫立着数根高高的栏杆,船帆已经升起,客船就着江风,在水面上拨开一层层水浪向前行进着。 “刘福,这次回去把账做的仔细些,上次差点叫老爷发现……” “哎哎,张全,把这箱货搬回厢房里去,受了潮交不了货,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那林少侠身中二十余箭,却依然不退半步,傲然挺立仰头望天,用尽浑身气力高喊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嘿,老表,听说了吗,前阵子玉观音和铁山断打起来了……” “嗨,听说了,后来烟州总捕头亲自去劝的架嘛。” “嘿嘿,说起这月如霜,那可真是年轻貌美,身居高位武功又高,虽不如千城大人,但谁要是娶了……啧啧。” “那算什么?听说前些日子临渊门立了少门主,那常立雪,才真真的是天人之姿……” …… 甲板上,旅客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着,烟州乃是武学氛围最浓烈的地方,这艘去往烟州附近的船上,除了些商贩,大家都对江湖上的事情颇感兴趣。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江风声不断传入林晨的耳中,他却只是趴在栏杆上手指一下下的点着身前的木杆,出神的望着脚下一晃而过汹涌江水。 自三人登船,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玉娘与十九好似都很累了,上了船便倒在厢房的床上相拥而眠,自己为他们盖好薄被便跑到这一窗之隔的走廊上思考着刚才林千城给自己的东西。 分尘剑势…… 准确的来说,前半本是一些复杂的经络图与运功路线,后半本是关于分尘剑势的感悟记录手札。 用林千城的话来说,剑势重意不重形,哪怕是不入流的武者,只要领悟到了剑势,按照那个运功路线走,就能使出不弱的剑招。 但这其实不是他想知道的关键,剑势…… 这似曾相识的名称钻入他的耳中,一副副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便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然而等他回过神来再去细想,又觉得模糊不清,那些画面明明就在脑海中,可自己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 剑势与失去的记忆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晨有些惆怅,他总感觉自己漏过了什么不能忘记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很糟糕。 “林大哥,在想些什么?” 淡雅的花香随着略带湿润的江风吹过林晨脸庞,他温和一笑,转身靠在栏杆上,将身后的女子搂进怀里,轻嗅着她的发丝。 “可休息好了?” 软玉温香这个词就像是为玉娘量身打造的,搂着她比抱着一朵温润柔软的云彩更怡然,更舒适。 “别在这……”玉娘白皙的脸上顿时一阵羞红,轻轻的挣扎了两下,见林晨仍自坚持,便也温顺的依偎在了他怀里。 并非她不愿意跟林晨亲近,只是她从小接受的都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官家小姐教育,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如此亲热,对她来说还真是个不小的挑战。 “与你们在一起,真好。”林晨目眺江面,轻声感慨。 “林大哥……可是在烦恼记忆之事?” 玉娘蕙质兰心,见他那副模样心中哪还猜不出来。 “嗯。”林晨点了点头,牵起玉娘腰间的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的摩挲着,口中轻叹,“有些害怕,怕自己记起了从前的事……我便不是我了,但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必须要记起来的事,不想起来,便会抱憾终身……” 这就是他现在最纠结的事情了,纠结到寝食难安,彷徨到举足无措。 玉娘见他目光踌躇,心中顿时一疼,却是微笑着,将手从林晨掌中抽了出来,伸出栏杆。 “林大哥,喜欢风吗?” 林晨不明白玉娘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抬头看到她素手微张,手掌伸到船身外,船外的江风呼呼作响,将她的衣袖吹的散乱不堪,下意识的开口道,“说不上喜不喜欢。” 然而玉娘问他的问题,他从来都不想敷衍了事,沉吟半晌,细一思索便接着道,“有的时候会觉得风吹到身上很舒适,很凉爽,有的时候却又觉得很烦,吹散了自己的思绪。” 玉娘收回伸出的手,将脸颊旁吹乱的青丝撩到耳后,望着江面神色平静,“玉娘从前是不喜欢风天的,尘沙肆起,自己便没了外出看书的理由……可现在……” 说着,玉娘螓首微转,满眼柔情的看着林晨,“每次风起,都有一个男子为玉娘操心,怕玉娘着凉,若因为这风,那男子每日都能这般与玉娘彼此依偎,便说它是我最喜欢之物,也无不可……” 林晨闻言心下一动,将她搂的更紧了,但看着她满含深意的眼睛,心中还是有些不解其意。 怀中的女子似是看懂了一般,软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樱唇微张继续道,“风依旧是那阵风,变了的只是玉娘而已。” “人生在世,有太多意外会改变一个人,林大哥的出现改变了玉娘,但曾经的玉娘与现在的玉娘,依旧紧密相连,不分彼此,林大哥亦然。” 玉娘抬起软荑,反手抚摸着林晨的脸颊,轻声道,“无论失忆有没有改变你,失忆的本身难道就不是林大哥人生的一部分了吗?林大哥依旧是林大哥,一刻也不曾改变。” 林晨面色蓦然一怔,直到此时,他心中才多了份明悟…… 是啊,失忆,苏醒的前世记忆,都只是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是这一切造就了现在的自己,他从来都只是林晨,一刻也不曾改变。 玉娘感受着身后男子时而粗重时而舒缓的呼吸,温柔的笑了。 郁结的心一下子释然了,林晨感觉这几日来的沉重一下子全部放了下来,随着江风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轻松的感觉顿时遍布全身,连带着心情也清朗了起来。 放开玉娘,深情中带着两分感激的看向她,却见玉娘也正满含情意的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忽的,玉娘感觉一双大手托起了自己的背,脸上便是一热。 与林晨亲密已久,她哪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中有些慌乱,她不是不能接受当众与林大哥亲热,但摆脱从小养成的观念也许还需要时间……绣鞋中娇俏的玉趾不断蜷缩张开着,最终,玉娘还是踮起脚尖,带着满脸的羞怯,闭上眼,抬起了下巴。 甲板上闲聊的嘈杂声依旧不停的传过来,玉娘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耳边的,全是自己芳心剧烈的跳动声,江水微荡客船轻晃。 下一刻,预料之中的湿热印在了自己额头,沾之即逝。 玉娘恍惚中睁开双眼,面前的,是一张疼惜中带着温柔的脸,玉娘轻柔的一笑,万千柔情,全都化在了彼此的眼中。 第一八五章 她是这样的人 朦朦胧胧中,太阳躲在红霞中洒下了最后的余晖,几只大鸟在夕阳前努力的展翅飞翔,京都的百姓劳作了一天,看着这等美景却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就着淡红色的晚霞在街道上拉出了一条条归心似箭的狭长倒影。 白日里无论有多少波涛汹涌,到了此刻,任何人的心中都多了一抹宁静。 京都城中,宁静祥和,神捕府后院却是一片寂静。 千城身着一袭青衫,背着双手站在庭院中,看着石桌旁已经凋零的桃花树,原本娇媚的秀靥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来。 她的心情很差,差到屏退了左右独自在这里站了一整个午间,差到想一掌打断眼前的桃树,差到想将倒下的树削成一柄细剑,然后去杀光整个京都的人。 恐怖的是,她并非空想,而是认真的在考虑,甚至脑海中还制定了些计划…… 她的善良与仁慈,只是基于某个人的,她便是这样一个性格扭曲的人。 “喵……” 一只野猫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蹑着爪子一个轻跳,便踏上了神捕府后院的院墙。 千城却是笑了。 她讨厌猫,尤其讨厌偷腥的猫。 下一刻,她素手轻抬,一支纤细的冰针就像是会穿梭虚空一般,急速射向了野猫。 说时迟那时快,冰针瞬息间就已经到了野猫面前,而一向以灵敏著称的猫儿也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只是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曼妙的身影。 眼见着冰针就要刺穿野猫的头颅,一道古朴的剑气从空中骤然而落,与冰针猛地碰撞在一起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两者都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瞬间消弭在空气中,这剑气与冰针似乎同出本源,细一看又会感觉全然不同。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甚至那野猫连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都未曾发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轻身一跃,便跳出了神捕府。 随着猫儿落下的,还有天边的夕阳。 与天色一起陷入黑暗的,还有神捕府沉寂的后院。 “劣性难改。” 喑哑的声音蓦然响起。 千城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石桌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老者。 “分尘剑势拿去给了谁?”毫无感情的提问,就像是在问她将心交给了谁。 “不劳义父挂心。” 简单而冷漠的对话,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对父女。 “呵呵。”老者穿着简单的白袍单手背后,眼中晦暗难辨,“你不说我也知道,以一年之内只在京都范围活动的条件,换得一册分尘,以你的心性,还能给谁。” 千城只是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这个条件是自己提的,因为就算自己不提,义父也不会允许自己跟林晨再见面,她很清楚这一点。 老者见她如此,抚了抚下巴上的长须,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神色肃穆的看着她开口道,“罢了,你不想说我自不会逼你,我此来却只是为了告诫你。” 老者脸上少有表情,这点千城是知道的,所以在他露出严肃的表情后,千城对这所谓的告诫,也有些上心了。 “不允许你去抢胡玉娘的东西,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老者低沉的声音像是一把沉重的铁锤,重重的砸在了千城的心间,“明白了吗?” 沉寂,只是片刻间。 他指的‘东西’是什么,千城很清楚。 没有询问,没有质疑,因为她知道不会有答案。 肩不颤,手未抖,因为她早已习惯了老者的凉薄。 不想退缩,怎能退缩! 林晨是自己的全部,自己又怎么可以不去争夺? 然而,无论她心中有多怨多恨多怒,在这个老者面前,她只有忍。 “千城,知道了。” 老者蓦然消失,一棵桃树,轰然倒地。 …… 日落西山后,江面上便冷了下来。 厢房里有些憋闷,月亮还未升起,昏暗的灯火随着客船的摆动微微摇曳着,映在三张神色各异的面孔上,闪烁着不同的光辉。 林晨抱着肩靠在门上,目光在两女之间不停的扫视着。 玉娘坐在床边双手置于双腿上不停地拧捏着,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得,两人皆时不时抬眼看向桌前的十九,有些不安。 十九则因为刚刚苏醒,衣裙有些散乱,无甚表情的看着前方映在墙上晃来晃去的影子。 三人以这样的状态对坐着也有段时间了,若是有个旁人看着,定会以为十九是个将丈夫捉奸在床的可怜妻子。 林晨知道十九有许多疑问,在等着她先开口提。 玉娘有些无措,身份之事她并非有意隐瞒十九,与林晨确定关系……也让她在面对十九的时候有种愧疚感。 虽然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会落到沉重的地步,但玉娘无论如何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与十九心生间隙,让林大哥左右为难。 玉娘便是这样一个人,将一切重担挑在肩上,然后温柔对待他人。 然而,十九早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僵坐着,只是因为刚才林晨叫醒她有些起床气,外加习惯性的沉默。 窗外亮起的船灯也在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半晌,林晨终是托了托下巴。 “咳,十九,你是不是……想问些什么。”作为男人,总不可能让她们先开口。 “没有。”回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林晨闻言尴尬的挠了挠头,玉娘则是浑身一僵,面色刷的一白。 见玉娘如此,他心里一疼,忙开口解释着,“十九,你看玉娘也不是有意隐瞒咱们的,她的身份确实敏感,若是暴露了,引起什么骚动,那咱们……” 十九好像此时才有些清醒了过来,目光中也多了些神采,并未理睬林晨,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向床边走去。 林晨眼睁睁的看着,却也只能看着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去训斥哪个,他还真做不到。 要被骂了。 玉娘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只有女人才最了解女人,三人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里,十九心仪林大哥……或许还在自己之前,如今却…… 身份之事她倒是放在了一边,十九若真的介意这件事,肯定早就开口说了。 紧咬着嘴唇,裙摆已经被拧出了褶子,玉娘逃避似的把头扭到了一边,两眼水汪汪的看向林晨,像是在求救一般。 林晨哪受得了这可怜巴巴的表情,抚了抚额头走近了几步,正要说话,却看到十九已经轻轻的坐到了玉娘的身边。 她抓起玉娘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罕见的颤抖着,“别……把我当外人啊,这样……很冷。” 清冷淡然的话语在并不宽阔的厢房中响起,清清楚楚的传到了玉娘心里。 玉娘蓦然一怔,转过头来看着这个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女孩……她的手心有些凉,身上亦是如此,心中…… 将十九温柔的搂进怀里,侧脸抵着她头顶柔顺的青丝,玉娘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背,“十九,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包括了太多太多的复杂歉意。 “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则包含了所有的原谅。 十九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她三无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只要不曾想过伤害她,她就会选择原谅。 正因她不曾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所以才能体谅所有人。 那颗包裹在冰冷下的善良之心,可爱极了,也……卑微极了。 …… 看着相拥的两女,林晨坐在一边的木桌旁面露欣慰,十九到底是善解人意的,隐瞒身份这事真要说起来也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两女到底是为了哪般,他一点也没领悟。 一抹皎洁的月光从纱窗外倾泻进来,洒在三人之间的木桌上,两个分开放置的茶杯便暴露在了月光下,月光却将它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最后,落在了林晨的手掌边…… 半晌,十九直起身子,直视着玉娘,任她在自己身上捣鼓着,直至整理好散乱的衣裙,这才仰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晨一眼,转而在玉娘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接着起身走出了厢房,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淡淡地,“出去走走。” 林晨一脸茫然看着她拿起纱笠缓步离去又转而看看玉娘。 此时的玉娘,一脸呆滞,似乎被十九的轻声悄语惊到了,脸颊上,却是一片诡异的羞红。 第一八六章 碧玉歌(如果被关了就顺便请假) “十九跟你说了什么?” 林晨好奇的走到玉娘身边问道。 这个举动却让玉娘本就羞红的脸更感灼热,不着痕迹的扭过头不看他。 “没……没什么。” 欲言又止的眼睛闪了又闪,眼波流转间,她犹豫了片刻,似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还是朱唇轻启继续道,“林大哥你,你过来坐罢……” “什么?” 她羞怯的声音细若蚊呐,林晨有些没听清,一脸疑惑的俯身探头。 忽的,客船像是被什么大浪打到了,一个猛然的颠簸,林晨站立不稳一个踉跄便下意识的向前趴去,在玉娘复杂的神情中,将她扑倒在了床上。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玉娘还在摇摆不定,上天便帮她做了选择。 软玉温香,真的很舒适,但林晨却更怕自己莽莽撞撞的压伤了玉娘。 急切的支起胳膊刚要起身,一双纤纤玉手却从背后紧紧地缠了上来。 “别……不要看玉娘的脸……” 林晨先是一愣,继而心头一软,虽不知为何,还是轻轻的俯下身,搂住了玉娘不断颤抖的娇躯。 炙热的呼吸一股股的打在玉娘的颈间,将她耳尖喷的通红。 玉娘合上迷离的双眼,樱唇轻颤着。 半晌,她似乎有些冷静了下来。 “之前玉娘,便一直在想……你我之间的差别到底是什么……”她声音有些颤,断断续续的,却很坚定。 林晨不说话,只是抱着她,静静的聆听。 “玉娘做事,总是走一步想三步,若不想出万全之计,便不会轻易出手。林大哥则不然,头脑发热,一意孤行,莽莽撞撞……” “停停停,这种氛围下你就不要训我了吧……”林晨有些无奈道。 “噗嗤。” 这一打岔,玉娘心中的慌乱也平静了不少,轻笑一声,望着两人上方的屋顶,似是回忆起了什么,长出了口气,深情的吐露着心声。 “但是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总在顾虑我们的将来,你却一直将我拉在身边,告诉我哪怕只有一瞬也要玉娘留在你身边……林大哥,繁华人世若无你相伴,也未免,太过凄凉……” “玉娘……”林晨轻轻的将身体抬起一些。 “林大哥……答应我。”玉娘安静下来的身体,又剧烈的颤栗了起来,搂着林晨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温婉的双眸轻轻睁开,里面……满是湿润。 “若有朝一日,玉娘离开了你的身边,你也不许忘记玉娘……要记得,记得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如此深爱过你,呜……” 她檀口微张,紧紧的咬着林晨的肩,生怕那软弱的哭声露出半点。 曾经是有多么撕心裂肺的想从林晨身边逃离,此刻也就多么珍惜在他身边的每分每秒。 她真的变了,为自己,为林晨。 “玉娘,我们会永远都在一起的,天涯海角……” 林晨不知道玉娘为何伤心恸哭,似乎遇见了两人未来会分离一样,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着些安慰她的话。 开口说出的誓言却没有半点虚假,就算他不知道将来两人会遇到什么样的困境…… 他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便够了,玉娘到底也是自私的,贪恋着在他身边,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每一刻…… “请林大哥怜惜,玉娘……还是第一次……” 一支简简单单的梅花簪子,倏地掉落在地,也掉在了朦胧,纯洁的月光里,扬起几许灰尘,飘散在空气中。 林晨手上猛的一怔,身体一僵,似乎是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了这场易碎的梦。 半晌,他直起身子将玉娘滑落在身边的手握在掌中,十指相扣,看着那双与她同样温柔的眼,憨憨一笑。 “真巧,我也是。” …… 翠蛾懒画妆痕浅,香肌得酒花软绵。 粉汗湿吴绫,玉钗敲枕棱。 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 含笑帷幌里,通体兰蕙香。 …… …… …… 甲板上。 海上升明月,说的就是十九面前这般光景。 浪潮肆起,江水混浊。 身后的船帆猎猎作响,甲板上的灯笼忽明忽灭,依着栏杆,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上那一点亮光,本该是惬意至极的事情,她却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迷惘。 “咚,哗啦。” 一阵海浪打来,船身微微一震,她也随着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却没有人将她扶起…… 凄冷的夜风将她的裙摆和面前的轻纱往后吹去,恍惚间露出了一节白皙如玉的藕臂,和两片苍白如纸的嘴唇。 客船划过江面的穿梭声犹在耳边,她耳中响起的却是其他的声音。 她已经在这站了半个时辰了,本来早就该回去的,却因为那个声音……而不得不走了回来。 玉娘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的。 那,自己呢? 自己明知他们早就互生情愫,却总介于他们之间,做着些令人厌恶的挣扎,凌十九,你好不知廉耻啊…… 林晨怎么会在意你这样自私自利,厚颜无耻的人呢。 发带有些松了,十九伸出颤抖的手先是拉了拉,那泛黄的发带反而受力松开了。 她赶忙慌乱的绑着,却是越绑越乱,过了一会,见它还是那样乱做一团,便所幸放弃了,一半秀发绑在脑后,一半青丝散在身前。 看着飘散的青丝,十九咬了咬嘴唇。 大概……又变成了多余的人吧。 没关系,等他什么时候开口了,自己便找个无人的地方,了此残生…… 为什么不自己走呢……唔,好卑微…… 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仅有一点微光的月亮也变得有些模糊,自己的脸上有些湿意,这是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事情了?不记得了…… 她的世界,太过于单纯清晰,以至于忘记了,要如何把眼泪擦干。 心口有些疼。 没关系,自己不是每天都在承受这种痛苦吗? 为了让他们可以触碰自己,无时不刻的用内力压制着寒气,这是种对身体的不负责任,自己也知道,却……甘之如饴。 这两种心痛,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十九如此想着,却是缓缓的捂住了胸口。 想吹个曲子表达心绪,可是手无长笛,再说了,心爱之人正在跟别人做那事,自己在这吹笛助兴吗……可笑,凌十九,你太可笑了。 好苦啊……江风,好苦…… 但是……今晚的月色,真美。 …… 船舱的厢房中,则又是另一番浓情蜜意了。 林晨缓缓起身,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好让房中旖旎的花香消散一些。 “林大哥,你……你怎的不穿衣服便起来了。” 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穿好衣裙,侧躺在床上娇嗔的玉美人,林晨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 回过身,蹲在床前将她被香汗沾湿的秀发拨到耳后,“还痛吗?” 玉娘温柔的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的划过林晨胸口的纱布,苍白的嘴唇也随之微微翘起。 事实上,两人都是第一次,哪有什么欢快可言,更何况林晨有伤在身,后半段还都是玉娘来主导的。 然而两人此时却都是发自内心的满足。 林晨打来了一盆热水,将一块面巾沾湿拧干,伸进被褥中,敷在了玉娘的小腹上。 “可好些吗?” “嗯。” 玉娘将软荑按在他的手上温柔一笑,两人一个蹲在床前,一个侧躺在床上,就这么相互对视着,眼中的柔情似要滴出水来。 “玉娘,你真好看。” “呆子。” 万般喁喁私语情,尽在相视一笑中。 林晨低下头,玉娘却是脸上一红,螓首微转,“不可……十九,应当快回来了。” “十九虽然粗枝大叶的,但敲门还是会的。” “林大哥……唔……”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也不知同在一艘船上的三人,看到的月色,是否也如出一辙。 第一八七章 千城的梦 “二姐,当年你……没想……玉……也……” 朦胧中,本在偏殿玩耍的倾城听到了什么断断续续的交谈,垫着脚好奇的往会客房走去。 “问鹤,此乃天命,白家女子代代如此,你当庆幸……不是倾城。”说话女子的声音,当是倾城这辈子听过,最柔软最平和的。 “我倒希望是倾城……”白问鹤,倾城的父亲。 “不许胡说!咳咳……你作为倾城的父亲,怎可……咳咳……况且长邕皇室,仅剩倾城这一个继承人……若叫姐姐知道你说了这种话,咳咳咳咳……” “好好好,二姐你莫要激动,我不说便是了……” 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那一年,那一个春天,她见到了自己的姑姑,一个全世界最美丽,最温柔的人…… …… “倾城,来。” “哇,姑姑,这花好好看!” 小倾城瞪大了双眼蹲在姑姑身边,看着姑姑手中的花卉,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 “咳咳……喜欢吗,是姑姑的孩子栽的。” “喜欢喜欢,它真漂亮!”小倾城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羡慕的光芒。 “那,姑姑把它送给你,好吗?” “可以吗,谢谢姑姑!姑姑的孩子,真好!” “呵呵,倾城也是姑姑的好孩子呢。” 那一年,那一个夏天,姑姑到长邕养病,倾城渡过了最开心最难忘的三个月。 …… 那一年,初秋…… “几位大哥!咳咳……求求你们,倾城她还是个孩子啊!” 第一次认识姑姑的偏殿中,几个黑衣人,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 “白姑娘,让开吧,我们既然出手,就绝不会空手而归。” 她们本是来扑流萤的,只是这般场景,小倾城从未想过。 然而即使那些黑衣人目光冷厉,满身杀气,面前的身影却依然摇着头,抬手护着自己,不退半分。 小倾城抓着姑姑的衣袖,一下子,不害怕了,女子的温柔坚毅,感染着她。 “头儿,时间不多了,皇宫那边已经惊动了御林军。”忽的,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恭敬地提醒道。 首领有些苦恼,眼前的女子,可不是能随意击杀的对象……但他们既然接了任务…… “动手,尽量不要伤了白姑娘。” “是……” …… 利刃将要划破自己喉咙的时候,姑姑将自己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寒光闪过,倾城瞪大的双眼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接着,视线便被泪水模糊了…… 再接下来,几阵剑光闪过……黑衣人,一个都没能再站起来…… 飘然而落的人,宛如遗世孤立的剑仙,下一刻却搂住了姑姑,喑哑的声音喃喃而出的,都是对不起。 姑姑只是摇头一笑。 “句大哥,请你,保护……倾城。” …… “千城大人……千城大人……” 白芷轻推了推仰靠在卧榻上小寐的千城,轻声呼唤道。 周围地上纵横交错的酒坛子都已经空了,若不然,随便拿出去一坛都是能叫人抢的面红耳赤的旷世美酒。 看着千城宿醉后慵懒的睡颜,白芷实在不忍打扰,她微蹙的眉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慌,让白芷心疼极了。 “嗯……” 千城朱唇微张娇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了一双摄人心魄,却略带迷茫的眸子。 又做了那个梦,梦的内容是什么,她一醒来便不记得半分了,只是知道……是那个梦。 梦似乎与她孩提时期的记忆有关……是的,她没有那几年的记忆。 用义父的话来说,自己从前罪孽深重,所以选择性的去忘记了它。 但罪孽是什么?她不清楚,他说是,便是了。 千城轻抚了抚额头,脑袋还因为昨夜的宿醉有些刺痛,她抬眼间除了满屋的酒气,便看到了白芷。 “唔,小白芷……” “千城大人可好些了吗,我,我去为你端碗醒酒茶。” 白芷服侍了千城可不止数年,但每每见到千城酒后醒来,那副潇洒恣意,双眸惺忪的俊俏模样,总是有些慌乱。 最重要的是,大人的衣衫还很凌乱……她的眼实在不知道往哪放,因为千城大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太美了。 “不必了……”千城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将长发随意的盘起,紧走几步抓起桌边一支毛笔横贯而过,随意的扎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事?” 白芷一般是不会打扰自己休息的,千城很清楚这一点。 白芷正了正神色,点了点头恭敬道,“烟州总捕头,月如霜,求见。” 千城蓦然一怔,手上系到一半的衣衫也停了下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她,她怎会无故来此……” 当那衣衫半解的完美胴体映入眼帘的时候,白芷便痴了,哪还能回的上一字半句…… …… 烟波江上。 这几天三人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说不上尴尬,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十九有事没事的便喜欢到甲板上看风景,长此以往的,厢房的桌子椅子床沿地板,都被林晨擦的锃亮。 “林大哥……最近喜欢做清洁……” 十九盯着看的时候,玉娘总是满脸通红的欲盖弥彰。 十九也不多问,只是去甲板上的时间又更多了些。 林晨责怪的看了看玉娘,所谓食髓知味,两人在船舱的厢房中谈天说地的有些上瘾,真没什么好掩饰的。 玉娘也不禁有些感慨,林大哥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天,到烟州的旅程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一天夜里,下起了大雨。 “咔嚓。” 先是一道响雷照亮了暗夜的行船,接着雨滴先是一滴两滴,随后急匆匆的,噼里啪啦的落在了江面上,整个烟波江登时便像是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了起来。 江中暗流本就极为汹涌,再加上这般暴雨,整艘客船便像是狂风中的一片枯叶,随着浪潮翻涌,上上下下的沉浮着。 “老黑老张,快去船尾把帆布拉起来!” “知道了老大!” 林晨扶着门框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看着船家们打着灯笼忙忙碌碌的收船帆,心中也安定了许多,想来这有经验的船家应该可以好好的应对这暴雨天气,况且根据他这几天的闲逛来看,船舱的仓库里还有两艘紧急用的小木船,就算这艘大船沉了,自己等人应当还是安全的。 呸呸呸,怎么可能会沉,希望自己不是乌鸦嘴。 想着,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就着房中微微的烛光,转身走了进去,他还得安慰下玉娘和十九,以免她们太过害怕。 …… 于此同时的另一间厢房中,一个白裙白衫的女子端坐在木桌前,桌上是一块轻纱,剧烈摇晃的船身却没有让她的身躯偏移半分。 她杏眼低垂,睫毛微颤,一双纤手握的有些发白,紧紧地抿着嘴唇,心里似是在做着什么极大挣扎…… 半晌,她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将桌上的轻纱覆于面上,系在耳后。 “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武技正是我需要的。” 说着,她身影一闪,衣袖一挥,房中的油灯也随之熄灭,只是隐约中,衣袖下飘起的腰带上,一朵六片花瓣的鸢尾花跃然而上,那样的高贵淡雅。 第一八八章 欲往烟州 “阿姐,此去烟州一路小心,若是遇到了林兄,记得带我向他问好。” “元杰,你也老大不小了,阿姐此次烟州不知要多久,你的功课切勿落下了,还有与小晴的婚事,也当提上日程了……” 官山城,陶府门口,香芸站在一辆精致的马车前,捻着衣袖满面关切的嘱咐着。 身后的家丁仆人们正往车上搬着东西,小茹在车上清点着。 “嘿嘿。”听香芸提起与小晴的婚事,陶元杰顿时拉了拉袖子,羞涩的挠了挠头。 他当时只是小心的试着与父亲姐姐提出请求,没想到他们竟然都一口气同意了,还一副他终于开窍了的表情,属实给他弄得有些纳闷。 在这个婚姻嫁娶都要门当户对的朝代,放在别的府上里,小晴这样的丫鬟莫说明媒正娶,就是当个妾都是难之又难的,陶家这三个人也当真是另类中的另类。 然而羞涩完,陶元杰又换上了一脸的愁容开口问道:“阿姐,为何此次非要去烟州那样远的地方,我听说……听说烟州那边并不平静……” 可不不平静吗,莫说门派势力争斗不休,光那至今为止都没缉捕归案的三恶,就是险之又险的存在,若是叫姐姐撞上了……陶元杰忙甩了甩脑袋,将这想法抛出了脑海。 “我陶家如今散尽家财,将酒楼粮食的生意扩散到了整个黎州,若非必要,我也想在黎州主持大局……可这熏香的生意,却是烟州做的最好,那里也将是我下一个拓展的商道。” 当然,她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她想林晨了,从京都那边桃香居掌柜的回信来看,他们应当是去了烟州,如此,自己便没了不去的理由。 见弟弟还是一脸担忧,香芸紧走几步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且放心吧,此去烟州我会先前往京都找莲婷公主的,到时阿姊自会向她借些高手护卫。” 这样一说,陶元杰便顿时放下了心来,说起来,这莲婷公主前些时日还特意送了些赏赐来,两方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两人正说着,马儿“嗤~”的一声打了个响鼻,马蹄原地轻踏了两步,似是有些不耐。 “小姐,货物都清点齐了,可以出发了。”小茹站在车上,挥了挥手中的册子娇声道。 身后的家仆们也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恭敬的立在一边,满脸担忧。 香芸看在眼里,心下也是感动,微微一笑冲着他们欠了欠身子,“多谢各位了,此次香芸前去烟州,府里便全都仰仗各位了。” “小姐言重了,我等受陶府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管家在旁躬身道,一众家仆也都发自内心的附和了起来,他们也确实愿意赴汤蹈火,只因为陶家这三个主子……太可爱了。 “好了元杰,回去吧,外面风大,莫要着凉了。”香芸轻声叮嘱着,正要转身上车,却被陶元杰拉住了。 “咳咳,姐姐,你便没什么要跟爹说的。” 他故作高声的说着,还朝香芸挤了挤眼睛。 香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陶府右侧的墙边看到了个鬼鬼祟祟的探着头,不断朝这里望来的身影。 “我与他有什么好说的。”香芸挑了挑眉,挥了挥衣袖,毫无停顿的低着头钻进了马车。 墙边的身影见她如此决绝,蓦然一僵,竟失落的如此显而易见。 “你且去叫他养好身体,把黎州的产业看好了,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既要照顾生意,还要照顾他……” 马车在车夫的驾驭下缓缓朝城外驶去,一声似是无意的叮咛从车中传了出来,清晰的钻入了那道身影的耳中。 直到连马车屁股都看不到影了,他才从墙角钻了出来,强自忍耐着面上欢喜,面容抽搐着露出了一副别扭的不屑模样,“嘁……老夫身体还好着呢,用得着你关心吗?” 陶元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只得暗自汗颜,用林兄的一个词是怎么说来的? 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傲……娇?好像是这个词吧。 嗯……这对傲娇的父女。 …… “见过千城大人。” 夜。 神捕府大堂里灯火通明,门外数队手提灯笼的捕快跪伏在地,等待命令。 青白朱玄四巡捕难得的又聚在了一起,此刻斗笠下的脸却都是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起来吧……” 千城一袭青衫,头戴纱笠,挑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纤手一下下的点着自己的下巴,好像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幸得她平日里都是穿着长裤的,否则光那两条修长紧致的玉腿,便足矣晃乱所有人的心神。 四人分立两侧后,便一直安静的等待着千城的吩咐。 门外捕快手中火把上的火花劈啪作响,火光不住的跳动着,照的他们四人心中也有些不平静了…… 事情来之前,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月如霜到此不过半个时辰,禀报完便匆忙赶回了烟州。 烟州……出了大事。 短短两个月的功夫,烟州几个门派相继覆灭,等捕快们赶到的时候已是一地的尸体,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从死者身上伤口来看,下手势力的手段极其狠厉,几乎招招致命,还携带了弩箭之流的武器,攻其不备,那些灭门的势力几乎都是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已经处于大劣之势,之后被逐一清除。 月如霜追查近两个月皆无线索,遂前来禀明千城大人并寻求援助。 武林之中,若非血海深仇,便绝不会行这灭门之事,此次却…… 四人都不是什么蠢人,相反,能被千城选中的人自有他的过人之处,然而他们私下简单的交流了一番,却怎么也得不出个确切的答案,这件案子……当真扑朔迷离,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而且这些惨遭灭门的势力皆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其中甚至还有个拥有一流高手坐镇的门派,这才是让他们感觉到棘手的原因。 这次事件,绝对是近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凶恶大案。 然而……根据千城大人所言,她暂时不能离开京都。 千城面上一片平静,白芷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开口呼唤道,“千城大人……” 话音未落,千城已是吸了口气,轻拍了拍发皱的衣摆站起身来,明眸轻抬,扫视了众人一眼。 神捕府之主的气势顿时便如一阵冷冽的寒风,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心中一凛,越发恭敬了。 “青文,去寻荣王,与他禀明缘由,他手中的军士皆无驻守命令,若神捕府人手不够,希望他能够调用军队相助。” 青文出列,低头拱手,“是。” “朱琥,玄逸,你二人去清点人手,带着门外的弟兄们即刻赶赴烟州相助月如霜。” 二人相视一眼,单膝跪地抱拳应道,“属下领命。” 千城从容不迫的下着命令,柳眉微皱却又泰然自若的模样,在白芷看来是那样的顾盼生辉,英明神武。 世人皆爱她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可在白芷看来,这时的千城大人,才最有魅力。 “白芷……” “属下在。”白芷杏眼微低,拱手应道。 千城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不知为何,目光有些闪烁,“随我来。” 说完,便率先抬脚走进了一旁供人小憩的内堂。 白芷面现疑惑,可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等她们都走进去了,堂下三人这才疑惑地站起身,面面相窥了起来,然而千城大人未叫他们离开,他们也只得在原地听候命令。 …… 内堂。 “脱。” 白芷才走进来,便看到千城站在小榻旁,目光烁烁的看着她开口命令道。 “千城大人?” 她有些不解其意,千城却是纤手一拉,将自己的衣带先行解开了,接着外衫,里衣,一件件的掉落在了地上。 “脱衣服,要我帮你吗?” 千城走到她面前时,白芷脑袋已经是一片混沌,耳中嗡嗡作响,面色赤红的像是只被煮熟的螃蟹,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了,只是机械的执行着千城的命令,嘴中喃喃着,“是……是……” 然而千城还是皱了皱眉,嫌那双颤抖的双手动作太慢。 旋即,她拽着白芷的衣襟,猛地用力一拉。 ……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而过。 大堂里的三人正自疑惑,忽的,一双白靴出现在众人眼前。 “千城大人。” 众人忙伏首抱拳。 “嗯……” 不知为何,千城的声音变的稍微纤细了些,不过他们也不敢去擅自怀疑些什么。 千城一手端在腰间,一手背在身后,纱笠下的面孔微侧,看向一边跪地伏首的白芷,“白……芷,方才吩咐你的事情你且记牢了,探明情况后再与他们汇合。” 这是千城大人一向的作风,派一人先行一步探明情况,以做后图。 然而当听到千城大人话语中那微不可察的颤栗后,青文微微皱了皱眉。 刚才千城大人与白芷进内堂的一炷香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是。”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白芷便应了一声,压了压斗笠站起身来,借着夜幕,穿过伏首行礼的众人,疾步往神捕府的马厩走去。 只是眼前的千城大人看着白芷离去的方向,竟是步履微颤,像是要追随过去一般,但这无关紧要的细节,却是无人关注了。 “嗯,你们也退下吧,若事不可为,便差人回来,我自会请示荣王派兵支援。” “是,属下告退!” “属下领命!” 三人与门外的捕快们应了一声,纷纷起身离去,青文临行前却是疑惑的看了看千城,最后还是没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神捕府的夜幕中蝉鸣阵阵,凉风习习。 刚才还灯影绰绰的大堂,一下子便冷清了下来,而之前英武不凡气势磅礴的千城大人待确认了所有人都已经离去后,竟是喘着粗气,踉跄几步瘫软在了身后的座椅上。 “呼……” ‘千城’刚喘了口气,捂着衣襟还没来得及休息,一道男声便忽的在她耳边炸响了开来。 “似你这气魄胆略,也敢冒充千城大人!” “何……何人擅闯神捕府!” ‘千城’猛然抬眼一看,来者却是去而复返的青文! “白芷,你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你!你怎么知道!” 白芷猛然起身,瞪大了双眼,惊异的看着青文。 青文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是将斗笠摘下,苦恼的扶了扶额头,似是终于验证了心中的想法。 而且看这情形,傻子也能猜出来这是千城大人的计划,但既然千城大人也需要用这种方法才能离京,想必是遇到了什么自己等人不可企及的事情…… “这下麻烦了……千城大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江湖武林……” “胡说!” 白芷的回斥却没几分气势,听着青文在那自言自语,她细一想也觉得有些不妥,只是千城大人的命令……她又怎能违抗。 “我……我……” “哎,罢了,事已至此,你便起码做到不露破绽吧。” 青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将斗笠往下拉了拉往外走去,他需要趁离京前去做更多的部署,以保证白芷不至于太快露馅。 “青文……我,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假冒的?”白芷徒自有些慌张,生怕别人也能一眼看出来,忙追了两步开口问道。 “去找两个馒头塞到胸口吧,你与千城大人……相差太多了。” 青文脚步一顿,却是头都不回,留着一句绅士之言,便运起轻功闪身离开了。 白芷闻言面色一愣,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自问不是什么贫瘠之人,但千城大人却着实有些过大了…… 千城大人…… 想着,她又提起身上衣衫,闻着其上的味道,面露迷离,沉浸其中…… …… 半个时辰后,京都郊外的河边。 夜,静极了,哗啦啦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潺潺的河水反射着洁白的月光,将整个河岸映的有如白日。 忽然,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不住的在岸边响了起来,其后溅起的沙尘也很快便融入到了夜色中。 策马疾驰之人似乎到了此刻才放下心来,摘下斗笠挂在马背上,一头柔顺的青丝瞬间披散而下,那秀靥在满月的照耀下无分你我,一时间竟不知是月光在她的衬托下更显皎洁,还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在月光的沐浴中,更美轮美奂。 接着,她修长的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背,一手勒着缰绳,另一只手却从衣襟处伸了进去,似在摸索着什么。 半晌,她素手一挥,一根白色布带便随之被牵扯了出来,随着布带的离开,她胸口的黑衣也瞬间被高高的顶起。 似乎感觉有些不舒适,她柳眉微微一皱,将那根长长的布带绑在了脑后,束起的青丝随着布带随风飘洒着,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反射下烁烁生辉,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更显潇洒恣意,媚态横生。 离开京都自是大胆之举,从小到大她从未违背义父的命令,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为躲避义父的追捕,她会绕些远路前往烟州,但……能去他身边就好。 晨……等着我。 她目光灼灼,鲜红的朱唇微微上扬,一往无前。 片刻后,此地已然没了美人的身影,徒留一抹幽香,在这茫茫的夜色中,飘然,消散。 …… 与京都郊外的溪流相比,此刻的烟波江,波涛汹涌。 “九霄宫执事……杜青青。” 林晨身上已经被雨淋透了,雨水像是水流般从天上冲下来,从他脸颊两边汇聚在下巴上,不断的往下流。 此时他翎羽剑横置胸前,护着身后两女,神色肃穆的看着前方滴水未沾的女子沉声道。 第一八九章 江上危楼 雨太大了,油纸灯笼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等船家们都躲到船舱里后,甲板上便陷入了一片漆黑静默。 “九霄宫执事……杜青青。” 她内劲护住周身,雨水都像是撞到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从她身边滑落。 看来是没有什么绑面纱的经验,她随手几剑将三人逼到甲板上,动作间,那片薄薄的轻纱便从她脸上脱落,飘到了一边。 本以为在江上游行数日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却在这烟波江中心遇到了杜青青。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 看着那张偶然出现在闪雷下冷厉的脸,林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朝天观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冷傲女子。 那种压迫感与冰冷感,留给自己的印象太过深刻。 “你认得我?” 清冷的声音忽而响起,她本也无所谓面纱掉不掉落,或者说,像林晨这种翻手可杀的喽啰,她不在乎对方认不认得出自己。 林晨却不回她,略微抬眼,“想要启命?” 他也懒得跟杜青青多说废话,他们素不相识,一个武林巨擘的执事跟着自己等人在船上藏了好几日此刻才动手,除了启命外,他还真不知道对方能有什么目的。 什么江湖侠女,九霄宫原来也不过是藏污纳垢之地。 “你倒是有几分聪慧。”杜青青点了点头,反手打个了漂亮的剑花,收起长剑继续道,“你若识相,自己交出来,我可留你等全尸。” 她一开始便不打算留这些人的性命,到此处才动手也是因为怕神捕府追查,毕竟他们中似乎有个大人物。 然而若是此刻并非暗夜迷离,视线不足,她见到了十九衣带上那两条抱团而跃的锦鲤,面上不知会是何等神情。 但是很可惜,这风雨晦暝,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是她自己挑的动手时间。 “玉娘,带着十九去船舱中的仓库里。” 林晨眉头紧蹙,侧过脸轻声嘱咐道。 透过密集的雨幕,看着对方冰冷的眼神,他也知道事情没了转圜的余地,启命她势在必行,之所以没有下重手,也是因为这个。 “嗯。” 玉娘轻声应道,纤细的手掌牵着十九,一双不知是不是被雨水湿润的眸子却是紧紧的盯着林晨的背后,没想两人亲密的日子才过了几天,这么快就要面对分别…… 仓房……只有两艘小木船,林大哥的目的,她一清二楚。 她心中有些悲恸,却从来不曾去拒绝林晨,转头看了看十九,轻轻的将她搂进怀里,十九的身躯却有些僵,似乎是吓坏了,只是低着头。 “林大哥……玉娘会一直等着你回家……” 最后再看了林晨一眼,她面露坚毅,拉着十九的手便一刻不停往仓房跑去,始终不曾回头。 急切中,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到玉娘的眉上、鼻尖、眼角、嘴边,又从她白皙的脸上,不断滑落…… …… ‘家’在哪里,林晨再清楚不过了,想着,他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 “小子,在本座面前还敢耍什么花样,你可知一流高手耳聪目明,是你这等凡人数倍,甚至十数倍?” 杜青青不屑的看着他,手中的剑却再次提了起来。 她也不怕眼前之人的小伎俩,两个纤弱女子罢了,自己想抓,随时可以抓来。 “你想要启命,必须得放她们两个离去,否则我此刻投江,玉石俱焚!”林晨紧紧的盯着她的双眼,手掌拂过翎羽剑精致的羽翼雕印,握着剑柄,神色沉稳。 杜青青微微皱眉,有些不耐道,“哼,跟我耍这种小聪明,当我第一天行走江湖?你这么在乎她们,我便将她们抓来逼你就范又如何?” 林晨知道骗不过她,他要的只是短短的几息时间罢了。 耳边两女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他这才神色一松,呼了口气,挑了挑下巴好笑的看着她,“喂,你一副老江湖的样子,知不知道这里离岸边有多远。” 杜青青神色一沉,“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林晨反手提剑,将剑刺入甲板,伸手摸进怀中掏出一个湿漉漉的小布包,“你不是想要启命?且看好了。” 话音刚落,银光闪闪,一根根细长的银针被林晨向周身几个穴位打去。 一旁的杜青青不但不阻止,反而饶有兴致,侧着眼看的仔细,她不怕林晨能翻了天去,启命就算再强大,也不足以弥补不入流武者和一流高手间绝不可能跨过的横沟。 兴奋间,周身的内劲也有些紊乱,一些雨水却是趁势钻进了她的衣服。 然而杜青青却是浑然不觉一般,看着对方身上节节攀升的气势,她的心中也升起了一阵阵的希冀。 杜青青是九霄宫大长老碧吟手下最有天赋的弟子,亦是九霄宫的首席大弟子。 但身为九霄宫的人,她心中却有着弑主的想法…… 别人看向九霄宫弟子的眼神,她隐约能感受到……她讨厌那种感觉,所以也深深的厌恶着带来这一切的凌琼。 若没有师父的努力经营,九霄宫名声也许早就被那魔头败坏干净了。 她银牙恨恨的咬在了一起,目露愤然。 师父为了九霄宫禅精竭虑不辞辛劳,这宫主之位,本就该是她的,而不是那个冰冷无情,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现下机会来了,她的师父前日已经将寒玉决修炼至第九层,离击败那个女魔头……也许只差一步,这启命,当是重中之重。 想着,她紧了紧握着长剑的手。 启命,她势在必得! 雨愈下愈大,风越刮越烈,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客船沉浮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而豆大雨点,凛冽江风打在林晨身上,他都没了太多感觉,此时的他气势已经攀升至极限,双目如电直视前方,内力充盈的感觉涌遍全身,这种舒爽,真是体验多少次都嫌不够。 “杜执事,我们打个赌吧?若你赢了,启命双手奉上。”林晨眼带嘲弄的看着她。 杜青青冷冷撇了他一眼,像是在看着一只蝼蚁在做无谓的挣扎,“赌什么?” “我便赌你,在抓到我的时候,已经没有内力带着一个人飞到岸边了!分尘剑势!” 林晨话音未落,便飞身挥剑,厉然而出细剑将落下的雨丝一根根斩断,带着分离一切的气势,顷刻间便已经到了杜青青眼前。 见他如此狂妄,杜青青眉头轻皱,手中长剑信手一挥,林晨的攻势便被轻易荡开了,这什么分尘剑势,当真是可笑至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讥讽,眼中便已只剩下了他的背影,以及一声声凄厉的嚎叫。 “快跑啊!船漏水了!快跑啊!船要沉了!” 玉娘和十九细皮嫩肉的,想将小木船解开推出舱室,还得需要别人的帮忙,自己……也需要一些掩护才能逃脱。 有些后悔这几日沉迷于在房中与玉娘聊天,没有回忆记在脑海中那本分尘剑势,越阵斩趁着对方疏忽近身斩杀的条件对杜青青这样的高手来说,也太难达成。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晨在雨幕中穿梭着,忽而侧过脸,眼见着身后的女子如一道白色匹练,朝着自己含怒而来,他嘴角微微翘起,猛然加紧了步伐,晃了晃身,向船尾的方向绕去。 傻吊,来追我吧……追就对了! …… 不知道是不是跟玉娘交流的太多了……他似乎,也变得有些精明了起来。 第一九零章 一生的柔情(万字章,京都卷完) “寒烟摧城!” 杜青青含怒出手,所使剑招又狠又厉,剑光如星点般密匝,却又带着无比的威势朝林晨压了过去。 林晨不敢硬接,侧身闪开。 只听得“嘭”的一声,扩散而出星点剑气忽而聚拢,猛地打在林晨后方的船身上,船身顿时便被打开了一个大窟窿,船外的狂风骤雨瞬间便从大洞里灌了进来。 “哇,大姐,你不要启命了,真中这一招我人都要没了!” 林晨掸了掸身上的木屑,心有余悸的看着大洞,拍了拍胸口道。 “哼,杀了你,本座自会找人验明你身上银针刺下的穴位,要你何用?” 杜青青提着剑怒哼一声,望着林晨的目光中杀意愈盛。 两人自船头追到船尾,又从船尾绕到船头,期间数次相遇都被林晨巧妙的避开了,杜青青身为一流高手,却被个不入流的武者如此戏耍早就怒不可遏了,现下好不容易堵住了他,又岂能轻易罢手。 “想杀我……先能抓到再说吧!” 林晨没想到这女人还真有些不按常理出牌,见事不可为,忙又一个闪身往船舱里跑去。 而对面的杜青青见他跑进船舱,便也不急着追了,在外面他或许还能蹦跶蹦跶,船舱这种窄小繁杂的地形,可是想跑都没地方跑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刚才那道剑气打穿了船身,却让船舱里的船客们慌乱了起来。 之前有人乱喊乱叫,他们本也只是有点疑惑,可出来看到船身上破了个大洞,下意识的便相信了刚才那人的喊叫声,慌乱之中,那还顾得上看看这个洞会不会让客船沉没?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船舱顿时炸开了锅。 “船!船真的漏水了!快跑啊!” “船家呢!快,快把备用船放下去啊,船家到哪去了!” 眼看着一个个慌慌张张的百姓从船舱里不断的涌出来,杜青青也不禁皱了皱眉,如果可以,她尽量不想伤害这些平民百姓。 林千城的威慑力远在当年初出茅庐便杀上九霄宫要人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一个武林人士心里。 展开护体罡气,杜青青沉着脸,一步步往船舱里走去,身边奔逃的人离她半尺远的距离,便会被不着痕迹的弹开。 这船舱只有这一个出入口,她倒不怕林晨溜了。 “快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听说是船漏了水……” “先出去再说!若真是漏了水,再回来取行李不迟。” 身边形形色色的人都赶去了甲板上看漏水的情况,林晨也是左闪右避的借着人流隐匿着身形,然而不知为何,这杜青青总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两人一跑一追,顿时将本就挤窄的船舱更是弄得鸡飞狗跳,狼狈不堪。 眼见着自己快被堵到了,林晨忙转过前面的拐角,随手抄起一个满是食物的篮子朝身后扔了过去。 “啪!” 杜青青打出内劲,随手将他抛过来的篮子打的稀烂抛飞出去,只见她眉头一皱便不再追赶,而是顿下脚步,双眼如电望向四周,冷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若再跑下去,我便去仓房中找那两位女子,想必他们弱质芊芊的,没有你这般怪异的轻功?” 果然,这招似乎正中了对方的软肋,不过几息的功夫,那个滑头小子便一脸不情愿的从远处的拐角一步一顿的走了出来,双手高举,靠在墙上。 “喂喂,你这九霄宫的执事怎么如此卑鄙无耻,那两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罢了,你就不怕林千城找上门?” 嘴上这么说着,他可不敢赌这杜青青会不会去抓玉娘十九,他输不起。 “呵,你拖延我至此,不过是想为那两个女子争取时间罢了,如此我便放过了她们又如何?本座的目标也只是你而已,何必要累及无辜?” “呵……那你可真是太大方了。” 林晨本也就是打算确保玉娘十九的安全后便随着杜青青走一趟,就算找不到时机使用越阵斩,但凭借他那诡异的轻功,一路上自然多得是机会逃走。 眼见着林晨举着双手没了要逃走的意思,杜青青的脸上顿时涌现出一抹兴奋,但很快又换回了那副冷傲的模样,变脸之快,让对面的林晨看的瞠目结舌的。 “你也别想着要逃走,你我之间……” 杜青青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林晨本来还打算听她说什么鸟话,却感觉脚下突然一阵颤动,接着只听得“咚!”的一声,本就摇摇晃晃的客船猛地一震。 “触礁了!船触礁了!他妈的,哪个天煞的混蛋,打破了我的船,这下好了……” 懵逼的林晨第一时间听出了这声音,正是这艘客船船家的咒骂声,想是船家与船工们前去甲板上观察破洞的情况,无人掌舵的情况下,又恰好触了礁…… 当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找到机会三人一起逃走,这烟波江如此广阔,想那杜青青也没本事全部搜索一遍。 想着,林晨嘴角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一手摸入了怀中,趁着她还在晃神的功夫,将怀里的东西一把扔了出去。 “地爆天星,漫天花雨,万剑归宗!” 杜青青正注意着外面的情况,听到这些气势十足的招式名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顿时心中一惊,脚步横移,将内劲散到体外,反手一掌拍出。 那些轻飘飘的白色粉末顷刻间便随着她的掌风,倒飞而去,吹的老远老远,她面前的视野也顿时清晰了起来,细一看,这些白色粉末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内劲,而是……面粉。 “呼……呼。”杜青青猛吸了两口气胸口起伏着,抬起羞愤的双眼看着那道早已消失不见的身影,紧握着手中的长剑恼怒的大喝道,“混账东西!我看你能跑到哪去!我一定砍下你那对贱手!混账!混账!” 几次三番被戏耍,她早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此刻一口气宣泄完,正要全力去追,一大堆人却已经推推搡搡的挤进了船舱…… …… “快!我的货……” “相公,先拿上银票!” “喂喂,别挤啊,那船洞不大,水流又小且沉不了呢,挤什么挤!” “我靠,说尼玛呢,就你挤得最凶!你可往后稍稍吧!” 林晨在拥挤的人群中间逆向穿梭着,见着眼前这景象也是发自内心的一笑,挤开人群,便向着仓房夺路而去。 …… 另一边。 此刻仓房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那船家大叔也提着灯笼赫然在列,众人却是都是不言不语眉头紧锁的看着两艘挂在铁索上的小木船,场面有些怪异。 “玉娘!十九!” 赶来的林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人群后的两女,擦了擦汗,高声大喊着跑了过去。 玉娘见了林晨平安归来,心中也是大舒了口气,一手拉着十九一手抚了抚胸口欣喜的冲他点了点头。 林晨才刚刚跑到两女身边,喘着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玉娘开口急切道,“林大哥,这两艘船上的铁索,年久不曾使用,此刻都已经生了锈,解不开了,这船……” 果然,玉娘话音一落,便听的船家大叔叹了口气,人仿佛也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开口道,“如此也没有办法了,算是某家对不起各位客官了,这铁索莫说是我了,再来十个大汉恐怕也是束手无策的。”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全然没了刚才的平静。 “你说什么!老子花钱坐你的船,你现在要老子坐着等死!” “啊!我,我不想死啊……我家还有十八房姨太……若是我死了……” “娘……” 叫骂声,哭喊声连成了一片,外面匆匆赶来的人看到了这般情形也顺势加入了进来,很快,船家大叔便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象。 眼见着有人提起了大叔的衣襟,聚众叫骂马上就要演变成斗殴事件,林晨皱了皱眉,拉着玉娘分开人群站了出来。 “住手!放开船家!” 拉着船家的黑衣壮汉正要动手,却被这声呼喝叫住了,眼见着有人出头,他也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放下大叔走向了三人。 “小子,你这是要强出头?” 他看了看三人,眼色却是突然一晃,围观的众人也在此时,方才注意到了三人。 十九戴着纱笠看不清样貌。 玉娘却着实太过美丽了……尤其是这几日毫无节制的与林晨在房中聊天,脸上较之以前的温柔淡雅,却更多了份娇艳妩媚,两种各有千秋的美糅杂在一起,加之她身上那种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气质,让在场众人一时间都忘了此刻正是性命攸关时候,一个个都睁大了双眼,生怕一个眨眼,这位天仙便会消失在眼前。 林晨眉头微皱,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这样看着,转身从玉娘肩上的包袱中摸索着取出了一个锦盒交给她,接着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众人这才从震惊与赞叹中清醒了过来,可目光还是时不时的瞥向玉娘。 玉娘见爱郎如此,哪还不知道他那点想独占自己的小心思,心中一甜,冲着他柔柔的一笑,便将锦盒中的锦丝面具取了出来,放入怀中,此刻他们太受关注了,不是戴上的时候。 “小……咳,小哥有何高见?” 这人倒是不笨,能拥有这等绝色美女的男人,哪有普通的。 林晨却懒得与他们废话,拧了拧身上被雨浸湿的衣物,抬眼看着两支木船道,“我能将木船推出去,但是有个条件。” 黑衣壮汉,船家大叔连带着围观的众人顿时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当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希冀的看着林晨,“公子尽管说,差钱差事咱都给你办了,这的人都是差命的,什么都是身外物。” 围观众人闻言也是纷纷点头附和着。 话糙理不糙,这波涛汹涌的大江中心,加之外面狂风暴雨,若没了这两只小船,等客船沉了恐怕他们都凶多吉少。 林晨见他们诚恳,也是点了点头,“我要一艘船,载着老幼妇孺和我的女人先行离开,剩余的人坐另一艘船,必须等一会才能从另一个方向走。” 这是他的疑兵之计,看着外门来人渐渐变少,他也知道那杜青青找到这里的时间剩下不多了,他需要诱饵,引着杜青青追赶。 玉娘听他当众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脸上顿时一热,羞涩与甜蜜齐齐涌上心头,她微微低下螓首,看着自己的足尖,秀气可爱的小脚不断的在已经浸湿的布鞋中不断地扭捏着。 慌乱中,另一只手心的冰凉何时抽走了,都没有发现…… 另一方面,林晨提出的事本就无可厚非,当真算不得什么条件,那黑衣壮汉反而还有些敬佩起林晨来了。 只见他眼冒精光,走上前拍了拍林晨的肩膀,哈哈一笑,“好,我老周最敬佩的就是你这种侠士,我第一个同意。” 说完,便睁大铜铃似得牛眼,扫向围观的众人,嗓门打开,“哪位仁兄要是不同意,大可以出来,大家伙再商议商议。” 好家伙,这架势,说是商议,谁要真站出来,说不得就要挨他一顿胖揍。 众人本也没什么意见,本来都是愁眉不展的状态,现下有了办法逃生,谁也不敢站出来自讨没趣。 黑衣壮汉见他们低头的低头,点头的点头,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侠士,我们都同意了,你放心,若是有人敢反悔,我这对大拳头可不饶他。” 人皆是惜命的,谁也保不齐会为了逃命做出什么事来,此情此景,这略带威胁话语却是最有用的。 林晨扫视了他们一眼,见没人提出异议,也是微微颔首,“好,你们站远一些,将仓门打开,这位大哥,麻烦你守在船边,等木船落了江,即刻将它拉住。” 黑衣壮汉应了一声,提了盏灯笼便走了出去,众人闻言也是配合的分立两侧,打开了仓门。 林晨走到木船后面,紧紧的盯着将木船吊在半空中的铁索,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启命后剩余的内力正在逐渐干涸,现下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想着,深吸一口气,提起剑。 “分尘剑势!四段!” 唰唰唰唰,四道凌厉的剑气顿时斩向了铁索,紧接着便是叮叮叮叮的四声,铁索应声而断,随后林晨猛地抬手出掌,半空中刚刚脱离束缚的木船便被一股轻柔的内力送出了仓门,正好越过大船上围栏,哗啦一声掉落在江中。 门外的黑衣壮汉也是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木船上的绳索,将其固定在了大船上,接着朝林晨竖了个大拇指。 林晨朝玉娘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玉娘神情慌乱,紧走几步上前紧紧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浑身颤抖着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林大哥怎么办,十九……十九不见了……” 玉娘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冷静以待,但这些事情中,不包括林晨和十九。 她都尚且慌乱,更别提林晨了。 听闻十九不见了,他心头顿时就是一紧,抬眼望着外面门外似乎有些平静下来的暴雨。 他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这里已经好半晌都没有船客赶来了,而那杜青青却也没有追来…… 十九这个笨蛋! 咬了咬牙,林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扶着玉娘的肩沉声道,“玉娘,听我说,我现在……必须去把十九找回来……” 玉娘身上仍自有些战栗,却是看着林大哥温和一笑,湿润的脸蛋轻轻的在林晨的手上蹭了蹭,她懂,她其实都懂。 心中有些酸楚,但关心十九的心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林大哥,莫要忘了玉娘的身份,厉军的暗卫遍布整个天明……你且放心去寻十九吧,玉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们……我们若是失散了,花城相见。” 尽管多么尽力的掩饰,讲到最后的更咽,却依然扎在了林晨的心头,前几日相合有多甜蜜,今天的相离就有多悲伤。 然而他也好,玉娘也好,都不可能会放下十九不管。 “玉娘……” “林大哥……” 短暂的相拥后,两人各自站定,林晨吸了吸鼻子,看着她点了点头。 玉娘会意的微微颔首,回身朝众船客走去。 看着玉娘纤弱的背影,林晨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下心没有叫住她。 船身在渐渐的倾斜,门外大雨虽急,但骤风已然停止,众人也似乎看到了逃生的曙光,面露喜悦。 十数个老幼妇孺们很快便在玉娘的带领下走上了船。 玉娘是那样坚强的女子,坚强到泪目中也含着笑,站在船头,纤手聚拢在唇边,“林大哥,玉娘……玉娘等你们……回家。” 林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无比的沉重,眼睁睁的看着玉娘掩着嘴跪倒在船头,在后面的老太太拍着肩头,轻声抚慰中,与木船一起飘远了。 “林兄弟,这木船再不放下去……恐怕等客船完全沉没,形成了旋涡再放出,就没有意义了……”壮汉走上前,面色有些别扭的提醒道。 倒不是他煞风景,只是时间……着实不多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男丁们也都惴惴不安了起来,焦急的目光皆不住的往林晨身上瞥,刚才的事情他们也看在眼中,对方有个同伴不见了,这位侠士显然是要去找的,那这船…… 林晨抬眼看向周围,眼前这一幕他倒是也能理解,惜命这种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但……有些人,有些事,却远比生命更加重要。 拍了拍壮汉的手臂,林晨爽快一笑,“这位大哥,你放心吧,我到时自有办法离开,这就把船放下去。”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他便站在了另一艘木船后面,只是此时他握着剑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体内的真气……所剩无几了,那随之而来的虚弱感,让林晨心头有些积郁。 看着他这副样子,黑衣壮汉又想起这对侠士夫妇离别时的场面,心中一紧猛地一屁股坐在一边,一拍大腿,狠狠的咬了咬牙叹了口气,“嗨,人生自古谁不挂,今日不挂明日挂,我周老三今儿个就舍命陪侠士了,这船谁爱坐谁坐,忒娘的,搞的这生离死别的,我老周几十年没流过眼泪了,呜呜……” 林晨好笑的看着坐在一旁不住抹泪的周老三,心中也有些感动,这兄弟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性情。 “哈哈,周大哥,你看我武功可高?” 周老三将眼泪抹在衣襟上,瞪着牛眼想着刚才林晨那番动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如此便是了,你们看着犹如深渊般的险地,在我看来不过是泥潭水洼尔,放心吧,我林晨惜命的很。” “当真?” 见他还是一脸怀疑的表情,林晨转身面朝着他,无奈的又道,“周兄弟,我那娇妻可漂亮吗?” “啊,哦,漂亮极了。”周老三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若是放着那样的娇妻,自己却葬身在这烟波江中,我怕是死了都会不甘的从阴间爬回来。” “嗯!是这个理!” 见那周老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林晨也是呵呵一笑。 接着,便是一番如法炮制的操作,将木船打出仓房的时候,整条客船已经倾斜了一半。 周老三挥手道别,林晨却只是拱了拱手,没有片刻犹豫,便向着船舱的方向冲去,体内愈发明显的虚弱感,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时间真的不多了…… …… …… …… 老弱妇孺,他的女人……自己是哪一个? 答案好像是显而易见的。 “嗒,嗒,嗒,嗒。”十九缓步走在落雨回廊中,身边的雨幕中跑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们的脸上的表情,有的焦急,有的惆怅,有的害怕,有的慌乱,但,自己却从来不会露出这些表情,一定很无趣吧? 一定很无趣,自己。 “哗啦!” 远处是木船落江的声音。 这就好,他们很快会离开这里,这样自己便……再没有遗憾了。 只要她想,她的耳朵便能听的很远很远,听到风声雨声,听到木船落水,听到鱼游浅滩……听到师姐是如何的为九霄宫费尽心力,听到弟子们又是如何议论自己这个女魔头。 听到他们是如何的相爱,听到自己又是怎样的卑微。 这就好,一切都会结束,自己也会乖乖的接受惩罚。 解脱吗?算不上,唯一不舍的,只有那个温暖的怀抱。 “呵呵,你是那小子的女人之一?竟然敢回来,那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样?”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船舱前。 眼前的,是九霄宫最有天赋的弟子。 自己本不想,也不该对她出手,但…… 打伤她,让她休养一阵吧。 等她好起来,还可以帮衬着师姐管理九霄宫。 自己呢? 好想再见他们一面…… “哗啦……” 这样,就好。 …… “本座在向你问话,你竟不放在心上,当真是胆大之极!” 杜青青不想与那些腌臜平民多做接触,也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内力,这里是烟波江最凶险的地方,那小子能逃到哪去? 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也享受其中,给予人希望,再让他绝望才是最痛快的报复,不是吗? 最后一股骤风吹起了十九面前的轻纱,两瓣晶莹剔透的嘴唇微微颤动着。 “杜青青。” 她记得九霄宫中每一个人的名字,上至长老护法,下到山下的外门杂役,每一个,都清晰的记在心中。 她怕,怕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向旁人打听,问名字,应当是最方便的吧? 十九的世界,简单而纯粹。 九霄宫的弟子如何议论她,孤立她,都没有关系,自己想要保护好她们,就够了。 然而伤害林晨……却是不行的。 杜青青却是不屑的的看着她,“呵呵,以为叫出本座的名字就可以拖延本座了?不过你也真是够可怜的,那两人为了逃命确是将你留了下来,看来你当是个多余的累赘。” 十九思索了一会,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杜青青不解其意,却渐渐地有些不耐烦了,若让那些人走远了,自己追上去还真有些麻烦。 “滚开,你这等蝼蚁,本座连碾死的欲望都没有。”既然这女子被他们派来送死,那便没有了要挟那小子的价值,她也懒得浪费这力气。 她正欲抬脚离开,忽然,却感觉这天地间的风雨都是一滞,转瞬间便要逆转一般。 “聒噪。” 淡然,而霸气。 杜青青正自惊诧,脸上忽而一凉,她下意识的左手覆于脸上,入手的却是一片湿润。 侧目一看,竟是几滴雨水径直穿过了她的护体罡气,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这怎么可能!杜青青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平息的狂风再度席卷而来的时候,她才终于提起剑,凝视起了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是何人!” 对方却没回她,素手轻抬,顿时,阵阵气流带着空中的雨水,形成一道水幕将两人围在了中央,她的衣袖受到气流的牵引,不住的猎猎作响,面前的纱笠疯狂摆动着,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只是在这暗夜中,杜青青仍自没有看清女子的样貌,以及女子背后那渐白的发梢…… “哼,装神弄鬼,待我破了你这怪东西!” 杜青青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可细一探查却没有在眼前之人身上探得半点内力,心里顿时便松了口气,连她师父那样一流顶尖的高手都不可能做到这般无声无息。 “凌霜飞雪!” 杜青青握紧长剑,脚步轻点原地一舞,一道白色剑光便如一圈波浪,向着水幕荡去。 此式却是九霄宫主早年所创,可笑那时的杜青青才刚刚晋入三流,初学此招时,对着那个白发白眉的小妹妹也是满脸亲切喜爱。 现下,却要用这招来…… 十九心中却无半点波动,右手微微张开,正对着起招的杜青青,顷刻间,掌中便已经聚集了一团纯白色的荧光,光点不断的在她手边,游移,凝聚,扩散。 将她修长的手掌映的犹如一块洁白的玉石一般,清澈,无暇。 “拳涌!你是荒山教的弟子!”杜青青剑招已出,看着眼前女子的纤手,心下却是不断的颤抖着,她听闻过拳涌这武技,可从来不知道这招可以以掌代拳,还能如此迅速的蓄力…… 那女子的手掌前瞬息间聚集的内劲便如一朵不断凝聚的冰凌花,正在不断的收缩,膨胀……等待着绽放的那一刻。 而其中蕴藏的力量,却让杜青青这个年轻一辈最顶尖的高手,也不由的身躯发颤……这种来自灵魂的战栗,让她恼恨…… “莫非是铁山断高正的弟子……不!不可能的,你明明没有半点内力!我不信!我不信!”杜青青混乱的摇着头咬了咬银牙,否定的语言似在质疑十九,却更像是在催眠自己,接着她猛地脚步大开,大喝着,疾步飞身朝十九一剑挥出。 九霄宫的弟子,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能露怯!这是师父的教诲,她谨记在心。 这凌厉至极的一剑,在十九眼中,却……太慢了,慢的像是轻舞,比刚刚游过船底那只梭鱼,还要更慢上一分。 “毫无长进。” 此刻十九青丝半白,眼中的生气也已经消散大半,周围的一切皆在她的感官范围之内,身边几尺间的空气都开始结霜,飘落,手上的白色光团,竟真的化为了一朵冰凌花,其中的寒气破蕊而出,肆无忌惮的向着四周不断蔓延。 杜青青飞身而至,眼中却已经布满了恐惧,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此刻就拿捏在面前的女子手中……可她再想逃开,却已经来不及了,这几尺寒霜空间,竟都是她的护体罡气! 然而,就在她以为必死的下一刻。 霜融,花散。 水幕也猛然落地,原来外面的大雨早就已经停了,一轮半圆的月亮,将她手中明晃晃的剑身,镀上了一层清明的光辉。 她的剑,就在自己都惊愕失措的情况下,轻而易举的刺到了那女子的胸前。 “叮!”“嘭!” 长剑应声而断,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剑,竟然没有刺入那女子的衣裙,只是将她从船上击飞了出去。 她却一点都不感到好奇…… 一种比方才即将身死更深层的恐惧,一遍遍冲击着杜青青,她手持断剑浑身颤栗的站在原地,剑为何连衣裙都刺不破,她当然知道。 那是寒锦……刀枪不入。 女子倒飞而出时,清丽绝世的面容,也映在了杜青青眼中,那洁白如雪的细眉是如此美丽,清纯…… 滚。 那是她透过女子纱笠下的口型与毫无感情的眸子得出的命令。 “噗通。” 下一刻,女子被自己内力横贯而过的身体,急速落入江中,顷刻间便消失在了一片汪洋中。 “是……是……宫……宫主……” 那是种来自本能的遵从。 她颤巍巍的冲着江面喃喃着,接着,双目无神,嘴唇哆嗦着飞身离开了。 杜青青不知道宫主为何要放自己一马,拔剑对着宫主,便已是死罪…… 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又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入江中的声音。 她却不敢回头,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向着岸边冲去。 什么启命……什么弑主……她现在,只想逃。 …… 有些冷。 冷? 自己竟然也会感觉冷…… 江水很清澈。 十九身体不断的下沉,一头半雪的秀发随着条泛黄的发带,在水中随意的飘洒着,天很暗,她却能够清晰的从这里仰望到天空中美丽的星月。 没想到就算做好了决定,她还是怕了,怕让林晨知道自己是个杀人无数的魔头会嫌弃她。 起码到了最后,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想要修习武功的普通女子,这样就够了…… 望着满天星斗,十九目光有些迷离,她真的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沉在水中仰望天空,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真想……三个人一起……再看一看星空啊。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那些星却只是离她越来越远,远的连轮廓都看不到了…… 冷清的夜晚,三人紧紧挨在一起的温暖似乎从未出现过……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哦,原来人在世间最后的游离,是这样的…… 释然中,十九眼中流下了一滴眼泪,却在溢出眼眶时,与江水融为了一体。 这是她选择的路,是种逃避,也是种解脱。 不用再承受撕心之痛,不用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那些死在自己手下的孤魂。 不会再成为别人的负担,不会,再打扰他们两个…… 这样,就好…… 世界陷入黑暗前,十九笑了,笑的很甜,因为她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好真实,但,怎么会有傻瓜,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来救她这种人呢,她这种人…… 哪有资格去贪恋什么。 师父……琼儿,来见你了…… …… “十九!” 林晨急匆匆的赶来,却看到了让他目呲欲裂的一幕。 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响,他理都没理一旁呆愣的杜青青,脱掉外衣毫不犹豫的扑进了水中。 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十九来得重要…… 他是懂水性的,夜却太黑了。 江水刺骨的寒冷侵蚀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但林晨还是咬了咬牙,在漆黑一片的江水中不断的摸索着。 双臂的肌肉有些刺痛,双腿几近麻木,虚弱的身体让他的呼吸变的愈发困难,但,他一刻也不曾停下来。 他不会放弃,他怎能放弃…… 片刻后,他潜了上来,在江面上探出了头,浮在水面上四下张望了一眼,这江面倒是平和一片,可方才潜进水下他才知道,这烟波江的暗流到底有多凶猛。 十九会不会被冲到别的地方…… 没时间再考虑太多了,机会也许只剩下最后一次…… 想着,他面露坚毅,深深的吸了口气,使出最后的力气用力向下沉去。 这次,他要潜到江底……哪怕是赌上性命,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找回他的十九。 ……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的憋闷早已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承受的范围,林晨的四肢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双腿却还是机械的摆动着,双手漫无目的的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中无助的摸索。 他是真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但,就好像他自己说的,有些人,有些事,远比生命来得重要。 十九对于他来说,便是如此。 兴许是他的坚持感动了上苍,也许是天怜苦命人,又或许是远方玉娘的祈祷传到了哪路神仙的耳中,正当林晨的意识陷入昏迷之际,一滴区别于周围寒冷的温热水滴,穿过冰冷,越过黑暗,沿着一条似乎是命中注定的轨迹,点到了他的脸上…… 十九的一生太过孤苦,林晨也还有他没做完的事,老天爷也觉得这对苦命鸳鸯不该殉情于此。 朝着那个方向挣扎中,林晨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感受着这熟悉的触感,他的嘴唇微微勾起,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对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将嘴中的最后一口气,渡了过去。 十九……活下去…… …… …… …… 雨后的烟波江万里无云,虫鸣鸟叫,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一弯似乎被冲洗过的明亮桂月高高悬挂空中,站在开阔的地方便能如白昼时一样,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葛明站在芦苇荡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叹了口气。 他着实有些忧郁,京都的亲戚一脚把他踢了出来,他又不得不跋山涉水前往烟州投靠别的亲戚。 诚然,他是倒霉的,走到半途,他不但迷了路,还正巧赶上瓢泼大雨。 但……他也是幸运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见到了这一生都不曾见过的……绝美景色。 一轮并不圆满的月亮下,是一片波光粼粼中略显平静的江面。 忽的,哗啦的一声,惊动了他的心弦。 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击穿了玉镜似的江面,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接着,一个白发白眉,身着白裙的女子,怀抱着一个男人从江心飞了出来,一双玉莲未着寸缕,却将溅起的水花全部化为了冰花,那在月光辉映下显得神圣不可侵犯的三寸金莲踏着一朵朵冰花,犹如踩着一道蜿蜒向上的阶梯,向着宛若近在咫尺的月亮飞去。 万籁俱寂,只有仙子踏在冰花上的轻响,犹在耳边。 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凌波仙子会落入湖中,因为她……实在太美了,美的让他失去了一切的思考能力。 然而最让他感叹的,还是仙子低头看向男子的表情……便是他穷尽一生,也从未见到过这等美景。 那满眼的爱意,似乎,诉尽了那位仙子,一生的柔情。 第一九一章 红了雪,染了梅 林晨,雪,为什么是白色的? 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颜色。 …… 我不知道雪为什么是白的,但,白色的雪真的很美,我很喜欢。 …… 天明十四州,算上燕南,准确来说是十五个州城,由于地理位置的不同,每个州都充满了各自的人文气息,生活习性,皆各具特色。 要论最繁华似锦的,任谁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京都,讲起最如诗如画的,指路的大叔便要跟你数数泉州的美景,忙碌的统州、缥缈的辽州、平和的雍州、怡然的衮州,以及,荒凉的燕南…… 而说起地大物博,武者圣地,便不免要提起烟州。 烟州广袤之地,高手如云,门派林立,各路江湖义士,武林侠客皆慕名而来,妄图在这片地界上混的一席之地,功成名就。 然而,想在众武者间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 这里繁杂的局势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年,却从来也没人能在烟州一家独大。 九霄宫分堂,有,临渊门分堂,也有,只是这北九霄南临渊的武林神话,到了烟州,也得好好的藏着。 掌天教,紫苑山庄,万象山庄,哪一个不是一流打下手,二流遍地走? 荒土教,听香阁,玉虚宗,玉剑派,秋水剑派,揽月阁……又哪一个不是绝招祭出,敌尽胆丧。 再反观九霄宫与临渊门在此地的势力,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然而这些个为了什么地盘,弟子,资源的势力争斗,就与我们某个弱鸡少侠没什么太大关系了。 …… 烟州,临江城郊外。 寂静的午后,宽阔的官道上鲜有人至,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里传来阵阵知了的蝉鸣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烈阳当空,灼灼的空气似乎将远山草木都蒸的变了形,连吹起的风都是催人汗下的热流。 就在这时,目光所及的道路尽头,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缓缓走了过来。 前方的男子身躯精壮,一头及颈的短发用一根布带随意的绑了起来,面上带着几许英气,走路龙行虎步,孔武有力。 他身后半步的则是一位妙龄少女,柳眉星目,面覆轻纱,肌肤细腻白皙,一张薄薄的樱唇随着轻纱的摆动若隐若现,步履轻盈,白色的裙摆随之晃动,身姿曼妙,一头垂至股间的青丝,也被一根泛黄的发带随意的绑着。 他们走在官道上却似乎完全没有被周围的燥热影响一般。 “十九……那位救我们上岸的女侠你真的不记得模样了?” 两人却正是从烟波江中死里逃生的林晨与十九,他们自烟波江中逃生,已经有近十日了。 那天醒来后,林晨与十九便在山中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养伤养病。 ……是的,十九似是受了惊吓,心病复发了,又变成了那只娇躯滚烫的温顺小猫咪,可那黏黏腻腻的样子,林晨是怎么看都觉得心疼。 最奇怪的是,这次的十九……格外虚弱。 “嗯。”淡淡的声音,自面纱下传来。 事实自然是不能说的,女侠也只是十九找的借口,病是有原因的,身体虚弱却…… “哎,那真是太可惜了,真想好好谢谢她,不但救了你我,根据你那描述,她似乎看我有缘,还打通了我身上的经脉,这几日内力的增长真是……我如今怕是也有了三流的实力。” 林晨先是摇了摇头,接着眉头一挑颇有些得意,十九那日是清醒的,据她所说救他们上岸的女侠将两人带到了深山后,还在自己身上运功拍了几下。 是了是了,根据前世的记忆,这可不就是武侠小说里常有的打通经脉吗! 虽然根据自己的记忆觉醒的越发清晰,林晨也不再觉得自己是个穿越者了,但前世的记忆依然是可以活学活用的。 “嗯……” 十九闻言却是娇躯一颤,继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向前走。 这世上,哪有什么打通经脉一说…… “再往前走就是临江城了?” “嗯。” “离花城还是很远吧……” “嗯。” “最近我老是做春梦。” “嗯。” “昨晚你又抢我馒头,还有早上的馄饨。” “嗯。” 一番似是没什么意义的对话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尽管尽力的想要像往常一样,但他们都知道,玉娘不在,他们之间也没了缓冲…… 忽的,林晨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冲着十九得意的一笑,“嘿嘿,你藏在包袱里那条沾血的白巾,我偷偷的洗了好几天,终于洗干净了,你也真是的,不会洗也不要藏起来啊。” “……” 轻纱在悄悄地摇曳着,裙摆却是在一番摆动后停住了。 片刻后,皎洁的布鞋再次踏出了裙底。 “嗯……” 声音不曾颤抖,脚步也跟了上去。 那是除了月光以外,她在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但……不能说出来,他会生气。 “好想玉娘啊……她现在还好吧,不对不对,肯定没事,她那么聪明。” “嗯。” 两人一路沿着官道朝临江城走去。 一个不停的问着,一个重复的答着。 林晨或许不是想知道答案,也不是想有人赞同,只是……想倾诉而已。 而十九,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回应着他。 不会感到委屈,不会觉得心疼,哪怕他口中声声念念的,都是别的女子。 …… …… …… 与此同时,烟州花城以南的某处。 几道人影簇拥着中间的女子急速穿梭在密林间的小道上一眼也不敢向后望,似乎是在逃离着什么。 树丛繁茂,树叶频落,在这里穿行,倒的确是不容易引起注意。 忽然间,只听得“唰”的一声,一道剑光闪过,落在最后的的男子右手便应声而断。 “三师兄!”“三师哥!” “三师弟!” 前方的七人察觉到危机,猛然转身,却看到了一只翻飞的手臂。 那人闷哼一声,扶着肩头停下飞驰的脚步,肩侧的断口处血液不断的飞溅而出,他却没有一声痛呼,满面冷汗冲着回过头来的同门展颜一笑,“抱歉,看来,我就到这了……唔……见到师叔帮我转告他,欠我的酒钱……记得要还。” 说完,断臂男子取下发带,缠在肩头,一端咬在口中另一只手猛的一拉,接着手指轻点肩周几个穴位,血液算是暂时停了下来。 “三师哥!” 中间的女子凄厉的呼喊,也没能让他再转头。 “带着小师妹走!快走!不许再回头,快走啊!” “不!三师哥!” 如泉涌般的泪水遮蔽了那小师妹平日里活泼爽朗,笑意盈盈的俏脸。 眼见着她就要扑上前去,领头的精壮男子却是抓住了她冲着身后大喝道,“七师弟,看好小师妹,我们……我们走!” 精壮男子强作镇定的声音变得有些更咽,沉着脸,转过头正要离去,忽的,却从怀里摸出一个酒袋,往后一抛,“这是他留下的。” 接着,一挥手,不再回头多看一眼,领着众人急速离去。 “多谢。” 断臂男子接过酒袋,点了点头,冲着他们的背影温和一笑,咬开了酒袋的木塞子凑上前去闻了闻,肩上的痛苦顿时便消散了一般,露出了满脸的喜悦…… “不!不!”小师妹仰着头凄声大喊,却也只能在她七师兄的肩上无助的挥着手,挣扎着…… “小师妹……别让三师弟的牺牲,变的毫无意义……” 话音一落,小师妹忽的停止了挣扎……只是望着身后的大眼睛中,没有一刻停止过流泪。 “把酒问青天,何敢欺少年!哈哈,师叔!来世再饮,来世再饮!”不久,随着一声潇洒的大笑,与一阵剑光的涌动,他们身后再没了一点动静。 哪怕是几个久经江湖的汉子,此刻也不禁低头默然,紧紧的抿了抿嘴唇,眼眶湿润。 …… 许久之后。 大师兄,为何…… 小师妹身躯僵硬的窝在一个弯坡下的小凹槽中,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想问话,却怎么也无法开口,面上的泪痕未净,却很快被铺上了一层落叶。 “小师妹……敌人修为远超我等,师兄们只能护你至此了,接下来我们会引他们向东追,半个时辰后你的穴道会自动解开,到时你一路向北,不许回头!” 小师妹终于知道了他们的用意,想要挣扎,想要拒绝,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半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将一册秘籍放在她手中,接着,自己便被一层层的树叶掩盖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师兄们的身影了,一道带着些许不甘与惆怅的声音,才幽幽的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带着焚心决去找他……见到那混蛋,帮我打他一拳,这是抢走我……我们小师妹的代价!” 他是谁,小师妹很清楚,师兄们之后会有什么结局,小师妹也很清楚。 “哈哈,大师兄,你还说呢,以前整天跟着师叔去山下镇子里抓青蛙,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是五师兄爽朗的声音。 “可不……我当初可是去师娘那偷来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这才换的师叔肯带我去抓青蛙,之后却被师父关了一个月禁闭!”这是六师兄略带猥琐的声音。 “抓青蛙?那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非要麻烦师叔?”这是四师兄老实懵懂的声音。 “老处男就别问了,至于师叔嘛,整个醉意堂,师娘唯一不会骂的就是师叔,这你懂了吧?”这是二师兄严肃的声音。 “行了行了,没看到大师兄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吗,哈哈。”这是七师兄调笑大师兄。 “你们……” 大师兄羞恼的训斥,她却是没听完。 曾经的他们也是这样,并成一排,互相打闹嬉戏,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那时,那个人还没有外出讨活计。 是师兄们没心没肺吗?不,那些人武力远超他们,他们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 可他们言语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惧意,便如同之前的三师兄一样。 想象中,几位师兄互相调笑着,勾肩搭背的走远了,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现在,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却无法做到像师兄们一样坦然…… 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滚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她隐约中看到个蒙面人追来此处,然而那人轻功之高,哪怕是在这遍地落叶的密林中,也未发出半点声音。 蒙面人左顾右盼着,忽然,目光却是盯住了她所在的小凹槽,一步步走了过来。 小师妹眼见着黑衣人越走越近,想着这些人屠戮外门弟子的场景,她双目圆睁着,眼泪也被生生的憋回了眼眶,极度恐惧中,身下也忽然变的温热了起来。 师兄们……对不起,焚心决,宝儿到底是没有守住…… 师叔……师叔会不会因为这事来骂宝儿呢…… 被他骂的时候,不知道为何,自己总是很兴奋…… 算了……这样也好,他们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便追不上师兄们了…… 这样也好……听说人死后灵魂会飘到最想见的人身边……师叔,等着宝儿…… 想着,她反倒是有些释然了,轻轻的闭上了那双灵动的眸子。 然而就在她闭目等死的时候,忽的,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坡上响了起来。 “混账,你在做什么!看这脚印他们分明是往东去了,你竟在此磨蹭,若放跑了秦稚宝与焚心决误了宗主大事,你该当何罪!” 小师妹蓦然一怔,接着睁开了双眼。 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去,那在自己看来武功高绝的蒙面人,此刻竟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颤声请罪。 “请……请小主饶命,小的只是……只是有些内急。” 那小主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就给我在你那裤裆里解决,再不济,要不要本座割了你那玩意。” “小,小的不敢,这就去追,这就去追……” “哼,你们几个,随他一起去,给我盯紧了。” “是!” 接着,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嘈杂脚步声中,密林中似乎也是剩下了那个‘小主’。 宝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感觉坡上传来一阵轻碾的声音,接着沙石落叶便挡住了面前树叶间的缝隙。 再接着,那小主一声轻叹,踩着落叶的脚步声便渐渐的远了。 …… 日暮低垂。 夕阳打在弯坡上,却将那个小小的凹槽遗漏了。 半个时辰转眼而过,树叶堆下的秦稚宝先是手指动了动,接着是手,肘,肩,最后便掀开树叶猛地站了起来。 泪水与沙石相融,将她的俏脸遮住了大半,然而望向东边那仇恨的目光,却没能遮蔽半点。 最后再看了眼师兄们离去的方向,她银牙半咬,紧握着双拳,转身,朝着北方,全力运起了轻功,一刻也不曾回头。 第一九二章 代价 “喂喂,十九,临江城在那边啊……” 明明远远的已经望到了临江城的城头,林晨一转身,却看到十九这妮子一脸严肃,悄咪咪的往旁边树林里走去。 他上前提醒也并没能阻止她半分,最后也只得随她去一探究竟了。 望着眼前轻盈的身影,林晨心中感到了深深的无奈。 嗯……根据他所熟知的十九,能吸引她的,里面怕不是有什么武林高手在拼斗,可自己又没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动静。 疑惑中,他随着十九亦步亦趋的走在树林间,悄悄的运起内力,若是有什么飞溅而来的武器内劲,也能保护身边的十九不至于被误伤。 说起来,自己的短刀和十九的无双剑都被玉娘带走了,也算是让她有了个防身的手段,如今两人手中只剩了一把翎羽剑。 那短刀轻盈短小,容易藏在身上,足以让玉娘对付突来的小兽之类的。 无双剑……呃,就算在十九手中,顶多也就起到个威慑作用吧…… 这么一想好像他们与之前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叹了口气,引导着体内的真气游遍全身,林晨却是面露了几分喜色。 这几日他的内力进境莫名的非常快,如果真的要是打通了经脉就能让内力自动游走周身,不用修炼便能随意提升,那这打通之法也未免太过强大……如此那位女侠给自己门下的弟子们一人来上一下,岂不是整个门派都要无敌? 这也是林晨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可体内的真气也确实在某个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飞速的增长着,大有冲破桎梏直达极境的意思。 太奇怪了…… 疑惑归疑惑,跟着十九走了好一会,眼见着她素手轻抬拨开了两人身前的枝丫,日光瞬间透过她洁白的衣袖,将她手边剔透的白皙都照成了淡红色,林晨好奇的走上前,将她的手拉下来抓在掌中,探头过去。 十九玉指微颤轻拂过他的掌心,温顺的任他施为,目光却烁烁的一直看着前方。 “我就知道……” 林晨却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看着前面,露出一副果然如此表情。 树影晃动,雀鸟惊飞。 只见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四个或是抱剑或是提刀的武林人士,正围在一起肃然而立,神色平静,大有一派宗师风采。 而他们身后……是一只在火堆上流着油的烧鸡,十九的目光也全然聚在此处。 林晨无奈的转头看向十九,鼻尖,却碰到了一点冰凉。 “林晨,我饿了。” 眼前一双纯洁无瑕的眸子中,只倒映着自己的脸庞,两人鼻尖点在一起,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十九口中淡雅如兰的香气轻柔的打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那两片薄薄的樱唇,在自己嘴边不足一指的地方张张合合,隔着空气林晨都似是能感觉到其上的柔软细嫩,晶莹玉润。 这张脸……当真是高洁如雪,美不胜收。 美人当前,此情此景,醉茫茫的林晨,轻柔的握了握掌中的软荑,十指相扣……身体前倾,慢慢的贴近了那张让他意乱情迷的俏脸…… 十九娇躯一颤,乖巧的闭上了双眼。 …… 树丛中啧啧作响,场中的四人也终于目露寒芒,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一个左眼带着眼罩的秃顶男子扶了扶自己所剩无几秀发,抱着一把长刀甩了甩头,“想我霸刀黎德华,三岁习武,七岁悟到霸刀真谛横行武林,如今只不过想分一只鸡腿……”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腰佩细剑,青衫遮身,努力做出一副风度翩翩样子,但是看着年纪已经五十好几的老大叔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呵呵德华,你年纪大了,脑子也瓦塔了?去年我们在此集会,你的招数还是惊雷刀,怎么今日却变成了霸刀?不过也无所谓,我刘明一手郎君剑,当得起吃一只鸡翅膀……” “两个无知之辈,鸡腿鸡翅皆乃凡尘俗物转瞬即逝,唯有这鸡屁股入口即化,味香酥软,便如天道永恒,不曾更改……” 旁边身高不足五尺的劲装男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 “不……不是吧张富成,呼……去年你还在抢鸡腿……呼呼……我的断海掌……” 最后一个眼圈漆黑,身躯羸弱的男子,说几句的功夫就已经满头大汗,好像费了极大的力气一个劲的喘气。 “不行,我一定要鸡腿!” “我吃不到鸡翅就翻脸!” “鸡屁股是我的!” “我的……断……断海掌……” 这几个……真是极品…… 就在几人争吵不休之际,林晨与十九已经满口香鸡肉,坐在一旁看了半天戏了。 吃了个半饱,林晨也实在忍不住了,果断的出声吐槽。 “四位,嗝,大侠,说到底,你们想要的都不是一个部位,这鸡分而食之岂不美哉?嗯,有点淡了,十九,鸡脖子拿给我,喂喂你别吃这么快啊。” 这四人嘴上说着各种狂拽酷炫的招式,可他刚才细一看,这四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大叔们内力竟然还没自己这江湖小虾米高…… 当然,这不是偷鸡吃的主要原因,十九饿了才是。 “刚才的东西,不好吃。”十九满嘴食物还能说话,着实是她的特技。 然而她还是说了谎,那东西,她很喜欢。 十九如此说了,林晨老脸一红,也不敢再问她要烧鸡了。 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不但晚上一直在做春梦,明明平时能很好控制的事情,今日也没能把控住……冥冥中只觉得自己那时候应该这么做,莫非……是那啥虫上脑? 想不通,便不想,林晨晃了晃脑袋,恶狠狠的吃起了眼前的鸡腿,然而之前的软滑却一直在口中回荡,只能让鸡腿的口感一点点的将其冲散。 “哎!这位小兄弟说的有道理啊!”黎德华拍了拍光滑的脑门蓦然醒悟过来道。 “我……我早就叫你们停下来……”肾虚哥扶着腰喘气道。 一旁的老大叔刘明闻言,双眼一亮,从怀里掏出一把白纸扇,装模作样的扇了扇,“嗯,小兄弟,我看你与我们有缘,不如就加入我们这每年一次,江湖中最高级别的论武吧,还有这位小姑娘,咦?姑娘你手中这只鸡……怎么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十九一听,忙捧着烧鸡往后蹭了蹭,一脸警惕的看着几人。 眼见着四大天王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林晨心中一凛,眼睛一转,一双大油手往身上抹了抹,谄媚一笑拱了拱手,“佳鸡自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俩小辈就不妨碍前辈们论武了,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趁着几人还没注意的档口,拉着十九便朝着来时的方向,夺路而逃…… 等四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两人的身影,他们看了看火堆旁的的骨头,耳边回想起偷鸡那小子的话……一时间面面相窥,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 “我们……我们追不追?” “追个屁啊追,你会轻功吗。” “呀呵,我不会你就会吗!” “我不会?老子的飞天十八步名震江湖!” “呼……两位……” 不久之后,树林间的空地上,又响起了一片其乐融融的争吵声。 然而此时尚在奔跑的林晨两人还不知道,这只鸡,会给他们前往花城的路上,造成多少阻碍。 当然,延长了去花城的时间,对某人来说,也许并不算坏事…… …… “呼,你啊你,不是刚吃完馒头不久,怎么又饿了,还好那四个大叔宽宏大量不与我们计较,不然咱俩不就成了小偷了吗?” 走在临江城里,林晨忽的停住脚步转过头责怪的看了眼十九。 若不是这小妮子嘴上喊着饿,自己又一时把控不住,感觉有愧于她,又怎么会跑去偷人家的鸡吃…… 这下好了,自己正义凛然的江湖少侠形象一下子就没有了。 然而,十九却是完全无视了他的目光,从满是油渍的面纱下恋恋不舍的抽出手指,双手摊开递到林晨面前,也没说话,他却能看的明白。 看着那一根根晶莹剔透,却闪着未知光泽的青葱玉指,林晨心中冒出了一股悸动,内心一番挣扎,最终,却因为怕审核,又被他生生的按在了心里。 只见他拉着这双湿漉漉的小手,深吸了口气,掏出前日洗净白巾,将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擦了个干净。 行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有的身有要事慌忙离去,有的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很快离去。 时光静悄悄的,不经意间将阳光带到了他们身后的天空中,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错,最后重合在一起……无分彼此。 “走吧。” 林晨将白巾收入怀中,轻笑着,拉起了十九的手。 自己的手上还有些油渍,这样的话,十九的手又脏了,嗯,寻间客栈,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为她擦干净吧…… 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林晨心中的负罪感也轻了很多。 “嗯。” 十九的声音依旧空灵,却远比两个月前,要细腻的太多太多。 两人怀着各自的心思,在夕阳降临前,找到了客栈…… …… …… …… 深夜时分。 两人吃了晚饭,在客栈中整顿了一番,便早早的跟小二借来了棉被铺盖。 奔波了一天的林晨在疲惫中早早的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不断的传出了两个时辰,十九才敢坐起身,侧眼看着床下地铺上的林晨,面上却是两抹罕见的红晕。 轻盈地翻身而下,熟练的一指点在林晨颈间的穴道上,眼看着他睡的更沉了,她这才跨坐在了林晨身上,一双纤手上下翻飞着,不住的在他身上的穴道经脉上滑动着,助他运气。 某一个时刻,十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呼了口气,犹如习惯了一般,伏下软绵绵身子趴在他耳边,嗫喏着嘴唇,发出细若蚊呐,却又无比甜腻的呼声。 “晨哥哥……” …… “喵!!” 不远处屋檐上的野猫似是被一块尖锐的石块扎到了,张开嘴痛呼了一声,接着,似是真的被扎的痛了,它的身躯有些颤抖,腰部微微弓起,起起伏伏间,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中…… 第一九三章 言,语 难堪,真特么难堪! 抬头瞥了眼床上,看到十九正睡的香甜,林晨顿时松了口气,悄咪咪的起身出门打了盆热水回来,将身上滑腻的不适感清洗了一下,接着把大裤衩子洗净,挂在了柜子上。 望着柜子上被拧的褶皱的内裤,林晨心中感慨万千。 他承认自己不久前还是个老处男,首次的对象是玉娘那样的女子令他感觉格外的好。 但……也不至于才离了几天,就开始每天梦遗吧?等等!总不会是……有什么**魔一路尾随着自己吧? 胡思乱想中,窗外天色渐亮,林晨苦恼的揉了揉下巴,转过头,却看到十九已经窸窸窣窣的穿起了衣服。 他咽了口口水,又艰难的把头转了回去。 十九这小妮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睡觉都不穿亵裤了…… 这本该旖旎醉人的景致,在林晨看来简直就是场灾难,他最近的状态本就奇奇怪怪的,每天醒来映入眼帘的还一双轻纱下白晃晃的大腿……也得亏他定力好,不然早就出事了。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林晨,系带子。”淡然中带着两分慵懒的声音自床上响起。 十九渐渐的已经会自己穿衣了,但亵裤上的带子和发带,却总也系不好。 “哎。” 林晨叹了口气,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直到确定自己能完全保持冷静了,这才转身走向了床边…… …… “瞧一瞧看了看,热乎的煎饼,不香不要钱咯。” “豆汁哩,三文钱一碗。” “馒头,热乎馒头……” 晨曦初照。 料想着临江城此地还算安全,林晨也就没要求十九再去带面纱。 这也就导致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驻足朝两人看。 林晨很不喜欢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女人……和妹妹,皱着眉牵起十九的手,紧赶几步,往附近的早餐摊位走去。 临江城的清晨并不多忙碌,可坐在早餐摊位上看着来往行人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讨论着江湖轶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惬意的时光刚刚开始,林晨抬眼间,便看到两个大汉龙行虎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板,温两碗热酒,来一碟茴香豆。” 老板嘴角微微抽搐,“客官……我们这是早餐铺子,豆浆油条管够,这热酒茴香豆……” “噗嗤……” 林晨与十九各点了一碗馄饨两根油条坐在对面,看着那两个糙汉上来就要酒,林晨笑的一口气没喘过来,嘴里的馄饨也喷回了碗里。 这两个人虎背熊腰,面容也是五大三粗的,一个腰间别着铁钩,一个身后背着木棍,看那气息沉稳的样子,想来怎么也有三流武者的实力了。 这林晨倒是不奇怪,来的时候他也早就了解过烟州的情况了,武林圣地名不虚传。 正巧这时,之前开口要酒的青衣大汉面露几分窘迫,挠了挠头道,“哦,呵呵,习惯了习惯了……那个,两碗豆浆就行,麻烦你了。” “得嘞,两碗豆浆,您稍等。” 不多时,两碗冒着热气的豆浆便端了上来。 只见那个腰挂铁钩的大汉猛地喝了口豆浆,却忽而把碗轻摔在桌上叹了口气。 “哎,晦气。” “韩兄何出此言?” 林晨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他本打算抓紧吃完早饭就去打听打听去花城的路,可那大汉残念无比的脸着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许兄可知临江城近日,出现了一个轻功高绝的飞贼?” 还没等那许兄回话,林晨就收到了来自十九怀疑的目光,他忙无奈的摇了摇头,摊手已示不是自己干的。 十九也没多管,只是一个劲的吃着。 两人动作间,那边的对话也在继续着。 “轻功高绝?飞贼?这……我还真不知道。” “嗯,听闻此贼已在城中活跃多日,黎城主前日亲自颁发的悬赏令,捉到此贼可领赏银百两!” “嚯,这悬赏可真够丰厚的。” “可不是吗,我欲取那百两纹银,便揭了悬赏,哪知这两日四处打探,竟无半点蛛丝马迹……这才如此郁闷呐。” …… 后面的交谈林晨便没有再细听了,耳朵里只剩下了那句捉到此贼赏银百两。 他们的盘缠基本上都在玉娘的包袱里被带走了,现在身上的银子都是林晨藏在暗兜里的私房钱。 这些日子省吃俭用的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看着十九幽怨的眼神,他心中也不免涌出一股愧疚。 虽然那丫头的饭量是自己的好几倍…… “十九,快吃,吃完我们去城主府走一圈。” 林晨目光烁烁,着急的低下头,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碗,再转头一看,果然见到十九正端着自己的碗往嘴里塞馄饨,而她自己碗里的馄饨以及两根油条,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的天,你是猪吗你……” 十九食欲见长,他也有些无奈,总不能把她手里的碗抢回来吧? 林晨如此问自己,然后果断的伸出手去扯十九的胳膊,“小妮子,赶紧还我,我昨晚都没吃……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打你屁股你别喊疼!” 十九哪管他生气不生气的,见他毫无风度的出手抢夺,往嘴里塞馄饨的动作立马快了八分,在林晨目瞪口呆的神情中,仅用了几秒钟,就把一整碗馄饨,都塞进了嘴里…… 这是什么鬼!饿死鬼! “算,算你狠。”林晨看着她鼓的像包子一样的圆润脸蛋,也不忍再多苛责,这几天他总是无意间看到十九眼神里似乎有些隐藏的很深的哀怨,想必就是没吃饱吧…… 算了吧……不算了又能怎样,总不至于去她嘴里抢吧…… 两人正自嬉闹,对面的两个大汉却是换了别的话题。 “哎,不说我了,听闻许兄前些日子休了妻?” 那姓韩的大汉先是叹了口气,继而换上了一脸的疑惑,据他所知,这许兄与自己的妻子可是恩爱的很,怎么就无缘无故的休了妻,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嗨,别说了,嫁娶之时,那明理宗却是有事瞒着我,我近日才发现,他家小姐竟然是个石女,不能传宗接代的女人,姿容再好,要来何用?”那许兄摇头扼腕,虽是满脸气愤,其中却也夹杂了两分不舍。 天明朝便是如此,若是女子不能生育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所有人连带着夫君一起鄙视的,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然而任谁也没发现,大汉这话一出口,远处本是与之毫无干系的十九却是娇躯一颤,踮起的脚尖,一下下的捻着地面,似有所思,嘴中的咀嚼都慢了几分。 “许兄你也真舍得,那明理宗好歹也是个三流门派……” “嘁,势力再大又怎样,娶了这等女子,任谁知道都要笑掉大牙,我老许这一生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好汉,怎能受得这等屈辱?” “这……这倒也是……” …… “十九?怎么了?” 结了账,领着十九往城主府的路上林晨便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但他心里紧着十九,怎么都是要问一问的。 “没……”依旧淡然的嗓音里,却夹杂了常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哦,那就好……” 林晨点了点头也没多想,大概是他这几日精神太过紧张有些神经质了吧…… 想着,便感觉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多余的问题,看十九一如往常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林晨也有心缓解气氛。 “哈哈,说起来关于石女,刚才那两个大叔还是太嫩了。” 他听到了…… 十九闻言心中一凛,却是不着痕迹的看向了他,等着他的下文,只是微微攥起的粉拳,似在揭示着她的慌张与不安。 她似乎……很想知道林晨对于那两个大汉谈话的看法。 林晨没听到十九的回应,却也早就习惯了,抱着后脑勺呵呵一笑接着道,“喂喂,不能生哎!这不是宝贝吗!哪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的,想怎么……哦算了,当我没说,总之啊,有这样的宝贝,来一个我爱一个,来两个我护一双,嘿嘿嘿嘿嘿。” 清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在了林晨没皮没脸的面庞上,却让人感觉格外的阳光。 十九收回目光,低下头,纤手微张轻抚过自己的小腹,心中虽然依旧是百感交集,但那种莫名的遗憾,却只在林晨的一句话间,便消散了大半。 虽然她不知道林晨为何笑的如此猥琐,但,他说了喜欢…… 他说,自己便信。 晨哥哥……真好。 美目轻侧看了他一眼,不被任何人察觉到的,弯了弯嘴唇。 第一九四章 临江城主 临江城主府花红柳绿,翠意横生,花园里鸟语花香,池塘中红鲤翻波,能拥有这般清幽淡雅的府邸,想必它的主人也当是个儒雅脱俗的人才是。 越过这些优美的景致,清晨的阳光洒在此时的城主府大堂里,两个中年男子主次而坐,手捧香茗,品茗相谈。 “不知钱总兵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莫不是我老黎有什么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主座上的中年男子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扶了扶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呵呵一笑问道。 在天明,所有的大城主城,皆有军士在城外或近或远的地方驻守,烟州则不同……数座城池皆有重兵把守,且统领者皆是最少二流的武林高手。 烟州之地的局势繁杂由此可见一斑。 而统领这些军士的将军官职便是总兵,总兵与城主互相守望亦相互制肘。 钱总兵放下茶杯,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也是爽朗一笑,一派儒将之风尽显无疑,“呵呵,黎城主多虑了,今次来府上叨扰,主要是因为上面的千城大人与荣王爷亲自下令,让我等烟州城防驻军靠近城市进军十里,所以下官特来知会黎城主一声,还望黎城主勿要见怪。” 黎城主闻言眉头一皱,手指不住的点着桌面,半晌,有些忧心的问道,“可是烟州出了什么大事。” 钱总兵也是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这事虽然牵扯甚广,但也仅限于武林门派之事,且事出突然,城主消息一时闭塞也实属正常。 “城主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时日……” “竟有此事!” 黎城主听完手掌猛地拍在桌上,面上也不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灭门这种事莫说在临江城了,他就任这些年,在整个烟州境内都没听过几次,莫说一次性这么多门派…… “这其中……恐怕有人包藏祸心呐。” “这其中的猫腻,便要交给千城大人他们去调查了,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可。”钱总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能无声无息的做到这种地步,这些人背后的势力绝不简单,但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临江城内的百姓,以及尽量护得那些无辜的武林人士周全。 “嗯,如此,便全仗钱总兵护佑了,临江城附近的几个江湖势力我倒也能说上话,晚些时候我会亲自去提醒他们。” 黎城主拱了拱手严肃的说道。 两人正自交谈,忽的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跪伏在地。 “启禀老爷,门外有个林少侠上门求见,说是来请命抓飞贼。” 黎城主思虑片刻,微微颔首道,“林少侠?嗯,传进来见上一面吧,最近事忙希望此人不会令我失望。” 那下人领命离去,钱总兵也起身拱手,“如此,下官便不多打扰了。” “有劳钱兄亲来一趟。” “告辞。”钱总兵转身正要走,忽然又顿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好奇的开口道,“呃,请恕下官斗胆,其实下官一直想问,城主大人这眼罩……” “哦,这个啊。”黎城主爽朗一笑揭下脸上的眼罩,“昨日与几位老友相聚了一场,感觉这东西还挺有趣的,便一直戴着了,见笑见笑,呵呵……” …… “城主大人请两位进去。” “哦哦,谢了,小哥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小人不过是个下人,少侠唤我周朝伟就行了。” “……” 两人随着刚才的小哥进了城主府,一路上遇到的许多家仆侍女却也没投来什么疑惑的眼神,想来这几日像自己这样毛遂自荐的武林人士,应该不是少数了。 “怎么了?” 林晨自从听了刚才那个小哥的名字,面上便显出几分怪异,十九面上淡然,心中却很是有几分关切。 可不么,昨天刚碰到什么黎德华,刘明,张富成,今天就遇到个周朝伟,他估摸着昨天那个肾虚老哥肯定叫郭学友,而且他有着强烈的预感,他一定还会遇到一个梁润发。 “哦,没什么,我是在想,这临江城,以前是不是叫明星城……” 林晨打开面前的小手,摸了摸下巴言之确确道。 十九不解其意,歪着脑袋看着他,眼中似有两分疑色。 话音刚落,却听得前面带路的小哥惊异的回头道,“听林少侠口音当不是烟州人士,没想对这临江城也有几分了解,数十年前,这临江城确实叫做民新城的。” 林晨闻言也只得翻了个白眼,蛋疼的一路上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紧走慢赶,穿过花园,前庭,不一会就到了大堂门外。 “林少侠且稍候,小人进去通报城主。”周朝伟拦住两人,躬身恭敬道。 “有劳了,朝伟……” “您客气。” 半晌,只见那小哥缓步而出,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久等了,城主大人宣二位进去呢。” 林晨抱拳拱手,谢了声,便领着十九走了进去。 大堂里甚是敞亮,林晨一抬眼,便看到一道身影坐在主位,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草民林晨,见过城主大人。”他低头拱手,不卑不亢的道,既然要从城主手中接过悬赏,若表现的太过怯懦反而不好。 十九微微点了点头,没做半点多余的动作。 “嗯,不必多礼,少侠对城中怪盗偷窃一事,有几分把握?”城主放下茶杯,双臂微伸,开门见山的说道,他最近已经接待了太多武林人士,每个都是无功而返,他能保持这样的心平气和,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坦白说,小人并不知道飞贼的任何信息,如今说得再多也只是空口无凭,但小人对自己的轻功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绝对能帮到城主大人。”林晨挺了挺胸膛,自信的开口道。 之前他就能凭着轻功跟几乎是二流顶尖的武者周旋,现在实力突飞猛进,他的这份信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果然,城主见他如此模样,倒是真的点了点头,“这怪盗的手段也确实算不上精明,从某些方面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个新手,可与本城的捕头数次碰面都能全身而退,所仰仗的也都是那神乎其神的轻功,如今有了林少侠相助,想必离这飞贼落网也不远了。” 林晨蓦然一怔,这城主是不是太容易说服了,自己还没露两手呢,他就好像已经认可了似的。 “这……城主大人……” “哦对了,林少侠,昨日那只鸡味道还好吗?” “有点淡……” 林晨说完,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抬头看去,却正巧看到了城主笑呵呵的戴上了眼罩。 那眼罩拂过他所剩无几的头发,稳稳的落在左眼上。 看着城主这副打扮,一首也在他心头蓦然响起。 这人不就是那个黎德华吗……完了,怪不得他知道自己轻功好…… 林晨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这下子,羊入虎口了啊…… 转头看去,却见十九已经不知何时坐到了椅子上,望着门外的风景,好像一切都跟她无关似得。 第一九五章 何人渔舟空唱晚 气抖冷。 林晨咬牙切齿的握了握拳头,他现在极度的想把坐在旁边,那个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人屁股打肿。 “怎么?林少侠可是不记得黎某了?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黎城主眯起了眼睛,满含深意的一笑。 “秃……啊不黎城主说笑了,说来还要感谢城主昨日宽宏大量不与我们这等小人物计较才是,小人佩服。”戴高帽子是林晨的拿手好戏。 “呵呵,小子,本城主在临江城混迹数十年,你这点小伎俩还想糊弄我?”黎城主摘下眼罩笑眯眯的看着林晨,“这样吧,也不为难你,小兄弟的轻功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若你能将那飞贼缉拿归案,你那偷窃的罪名我便不计较了。” 卧槽,这人两句话的功夫就要没收自己的赏银! 林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是吧,我说老哥,我听说缉拿那飞贼有一百两赏金,一只烧鸡不过几钱银子!” “几钱银子?”黎城主撇了撇嘴,“好啊,你喜欢算账我便跟你算一算,你可知这偷窃之罪要如何判罚?顶撞城主又该当何罪?白日宣淫……” “等等等等,前面的就算了,不要随便泼脏水啊,白日宣淫什么意思?”林晨听得一愣一愣的,忙伸手制止了他的话。 “呵呵,那日树丛间你与这位姑娘所做之事,真以为我老糊涂没看到?”黎城主指了指十九笑道。 林晨老脸一红,这下好了,自己亲了十九本就满心愧疚,更糟糕的是还被人看到了…… 一旁的十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纤手却是不住的捻着自己的衣裙,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咳咳,城主大人英明,如此,便劳烦您将那飞贼的情报与我说一说吧……” 林晨一脸黑线,满心的无语。 黎城主哈哈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 回去的路上。 林晨看都不看两边的街景,只是埋着头往前走。 一只烧鸡吃了一百两,可想而知他心中的郁闷。 十九双肩微缩,亦步亦趋的跟在林晨身后,见他满脸的不爽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之前贪嘴惹了祸,满心歉意的想叫住他,小手数次伸出去,最后却也只是拉一拉他的衣袖。 举止姿态活像是个委屈的小媳妇,然而那毫无表情的面庞又与之完全相反,当真是可爱极了。 “别生我的气。” 淡淡的,却有些娇糯的声音。 林晨听到这声音顿时虎躯一颤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她似乎有些慌乱,又极力忍住的样子,心都软了八分,哪还能有什么郁闷懊恼? 谁让自己养了这么个贪吃的妹妹呢……想着,他宠溺的抚了抚十九头顶的青丝,无奈的叹了口气,“饿了没有?” “嗯……” 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们才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她也并不多饿……但与林晨一起的话,无论多少次,吃多久,她都甘之如饴。 因为只有在餐桌上,坐在对面的他……才会好好的正视自己。 林晨温温一笑,将十九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攥在掌中,拉着她往远处走去…… …… 辽州,迎雪崖,九霄宫。 今日的九霄宫依旧是一派繁荣昌茂,武力鼎盛的模样。 宫屙林立,气派非常,江湖领袖的气度昭然若揭,锋芒毕露,一时无两。 一殿三宇十二阁,便是九霄宫教习生活的主要场所。 除了凌琼所住的凌霄殿一年四季人迹罕至,仙气缭绕外,其余的三宇十二阁内的门人皆已集中至各自长老的楼前,凝神静气,习武练功。 一群相貌俊秀的男男女女皆气息浑厚,身形沉稳,穿着单薄的白衣白裙,哪怕是辽州这等极寒之地,也没能让他们的身躯颤抖半分,功力之高可见一斑。 然而此时九霄宫大长老的碧宇楼中,却又是另外的一番光景。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的在大堂里响起。 只见平日里清冷孤傲,威风凛凛的九霄宫首席弟子杜青青,此刻就像只魂不守舍的垂颈天鹅跪倒在地,轻盈的白裙无力的分撒着,全然没了平时的傲气,脸上是个五道清晰的指印,然而失神的她,甚至连嘴角的鲜血都没有力气擦干。 “混账,身为九霄宫门人,截杀武林同道,抢夺他人武功,这是名门正派所为!?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主座前,一个面容姣好的轻熟美妇横眉冷目的盯着杜青青,气息混乱嘴角微颤,背手而立。 此人却正是九霄宫大长老碧吟,三十几许的年纪便已将寒玉决修至第九层,晋升一流顶级高手之列,也当算得上是天纵其才了,只可惜并蒂之莲,总有一朵会更纯净洁白…… 此时,她那怒不可遏的眉宇中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冷厉的眸子中也依稀带着一抹心疼。 杜青青猛地抬起头,眼中虽然依然闪着几分恐惧,但苍白的脸上分明露出了几分不甘,几许不忿,“师父!我没有做错!这宫主之位本就该是你的!凌霄殿也该叫碧宇殿!你为九霄宫尽心尽力,她凌琼做了什么……只会给九霄宫抹黑!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看……” “住嘴!”碧吟眼中的痛惜很快便消失了,转而带着怒其不争的神情狠狠的挥了挥衣袖,“琼……宫主又岂是你能妄议的!” 杜青青听了这话,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浑身颤抖面露激动,“师父!徒儿不服!论品行,师父德才兼备,凌琼无能至极。论名望,所有兄弟姐妹谁会说师父一个不字,那凌琼却是凶名昭著罪业滔天,整个九霄宫,又有谁不唾弃她的!徒儿不服!” “你!” 碧吟怒目圆睁,抬起手就要打,然而修长的手掌却在离她面颊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了,看着这张凛然不屈,委屈满溢的脸,她的手颤了颤,挣扎良久,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了下来,面色有些晦暗,神情痛苦。 “哎,琼儿的苦……你们又哪里知道……” “师父?” 杜青青见师父收回了手,正自高兴,却立马被碧吟的另一个问题打断,“青青,九霄宫因何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杜青青微微一怔,却又马上自豪的开口回道,“自是因为师父费心尽力的经营,与师兄弟姐妹们武艺高超……”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碧吟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寂寂无名的小门派,十载寒暑间成为武林巨擘……到底是什么,让那些高手大才纷纷投奔,甘被驱使……又是什么……让那些觊觎九霄宫,仇恨九霄宫的人,生不出半分腌臜的想法……徒儿,你真的有好好思考过吗?” 杜青青眉头紧蹙,思索良久,却始终不曾得到答案。 碧吟拍了拍她的肩,越过她,缓步轻踱走到门口,看着九霄宫中繁荣的景象,目光烁烁,似是在回忆什么。 好半晌,才幽幽的开口,喃喃的不知是在对谁讲述着,“十年前,我的师父,也就是你们师公被伏击身亡,那四个动手的门派,明面上是名门正派,私下里却已经诛杀了多个门派的掌门,我们千辛万苦的得到情报,也只知道他们是同属一个组织,目的……却是为了将整个武林江湖收入囊中,可若真要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小门小派的片面之词……”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杜青青从来也没见过的惧意,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这才继续说道:“一流门派何其强大,一个可以统领数个一流门派的庞大组织,到底有着怎样的恐怖实力……我那时很怕……怕极了,怕的拉着琼儿的手瑟瑟发抖,让她放弃师父的九霄宫与我一起离开……然而,这场滔天浩劫,最终却被一个豆蔻少女轻易化解了。” “轻易?真的轻易吗……在那彻骨的寒潭中静坐七日,失去了作为女子一生的幸福,然后用一生一世背负的骂名,救了些每日都会痛骂她的人……”碧吟面露迷茫,接着转为不屑的嘲弄,“骂名?呵呵,真是讽刺。” 这等秘闻,杜青青如听天书,其中的隐情简直颠覆了她前半生的认知和坚持,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碧吟,她声音不住的颤抖着,“若,若这是真的……她为何不出面辩解……” “哎,是恐惧呀徒儿。”碧吟目光微闪,摇头苦笑,“人们惧怕琼儿,所以惧怕九霄宫,十载寒暑,武林巨擘,只是因为一个女孩,一个人承受了一切……” “不……不……这不是真的……”杜青青身躯不断的颤栗着,口中喃喃的都是不可置信,“师父……” “天下人只知九霄宫主为报师仇屠人满门,却从来都不知道那些恶人各个罪有应得满手鲜血,琼儿从小受尽苦楚最是能将心比心,连一只蚂蚁都不忍伤害,又是抱着怎样的决意……她当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子了……可这天下,却给了她太多太多的不公……” 一滴清泪滑落面庞,碧吟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缓步而出,只余下一句话,犹如万籁俱寂前的最后一声叹息,平和,又怅惘。 “等她回来,向她道歉吧,琼儿一定会原谅你的……她珍惜着九霄宫的一切,包括你……” 许久,许久之后。 “是……” 第一九六章 飞到手中的烧鸡 自己大概是最坏的女子吧。 昏暗的客房中,十九蜷缩着坐在床上,如瀑的青丝柔和的趴在身后,双手抱着小腿,晶莹白皙的小脚丫踩在床边,不时的踩踏着,下巴埋在膝盖间复杂的看着床下的林晨,眼中时不时的露出几分疑惑。 林晨和玉娘的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玉娘对她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朋友?姐姐?情敌? 好像都是,却又好像都搭不上边。 她的温柔体贴,稳重端庄,优雅贤淑……就好像,好像师父一样……她们的眼中都隐藏着那么沉重的悲伤,沉重到每当自己想去触碰,便会被那温和的笑意刺痛。 所以,现在的自己是在抢师父的男人吗…… 那林晨……林晨对自己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十九的善良聪慧与心思细腻,反而成了困惑她的源头,现在的她心中乱成一团,然而不知所措的迷茫却未在她脸上露出半点。 想不通,便不想。 这句话如果,真的可以做到就好了…… 晨哥哥……十九该怎么做……告诉我,好不好? 混乱中,神色迷离的她走下床,一片黑暗中,两道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 “喵……!” 黑影从一个屋檐跳到另一个屋檐,惊的一只闭目休憩的野猫忽的就炸了毛。 那人却浑不在意,脚步轻踏间又跑过几个屋顶,蒙着脸,眉宇间却透露着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他最近真可谓是幸运极了了。 田小黑本是烟州万千想混出名堂的武林人士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他武力低微,二十七八的年纪实力却才将将过了三流,莫说闯出名堂,想进个大一点的门派外门都没有人收。 然而这一切都在他拿到那本书的时候改变了。 他也将永远铭记那本改变他命运的书,! 没错!他按照书中记载临渊门主的方法跳下悬崖,果然发现了一本秘籍! 秘籍上记载的轻功简单易学,速度奇快,虽然缺点会急剧消耗内力,但那短时间的轻身已经足够他摆脱任何捕快了。 想着,他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是天选之子,他必将会是下一个真如海!成为下一个武林传说! 正自幻想着未来,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着的喘息声,静下心来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田小黑疑惑的停下脚步,俯下身就要听个仔细,然而脑袋刚刚往下一探,倏地,一股怒海般汹涌的寒意朝他涌来,他心中恐惧至极,没来由的脑海中空白一片,身躯一僵,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晨曦还未洒落,林晨早早的就起了床。 看着柜子上挂着的两条大裤衩子,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昨晚……他又做梦了,然而这次的梦却有些不一样。 虽然梦中依旧是那个仙女找他聊天,但这次不知怎的,他竟在梦里感觉浑身一凉,梦中的自己也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破天荒的主动开口与仙女聊了起来,她似乎有些惊慌,狠狠的在自己背上挠了一下…… 哪有人聊天会挠人的……除非,那是猫妖入梦。 她似乎又很高兴,但自己心里想的却只有玉娘。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林晨转身走回床边,强忍着看床角亵裤的冲动,蹲下身望着十九熟睡的俏脸,心中的糟乱这才平静了下来。 每天早上的这个时间,是他能感觉到最温馨最享受的时光,因为睡梦中的十九,会笑。 此刻的她便是这样,弯起的嘴角,红润的脸蛋,就像是在跟自己撒娇,告诉自己她也在做着什么美梦……但,她的眼角为什么又会有泪滴呢? 林晨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勾起晶莹的泪珠,盯着看了半晌,放进了自己嘴中。 并不香甜可口,也没有酸楚苦涩。 入口的,只有一片温热。 “好吃吗。” 淡淡的声音中夹杂着几许不易发觉的委屈。 委屈吗?那是当然的,面前这个人昨天一整晚喊的都是其他女人的名字。 满足吗?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真好…… “好吃好吃,嘿嘿。” 林晨傻笑道,忽而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门背过身去脱下了里衣。 “十九,你帮我看看背上有没有伤痕。” 他心中隐隐也感觉有些不太对,如果那些梦境全然不是梦境,这件事情也未免太过恐怖。 十九素手撑着床,缓缓直起身来,披散而下的长发扫过她的胸前,她眼中却是有些复杂。 抓痕当然是有的,她却不想让林晨知道,又不太会说谎。 想着,她抿了抿嘴唇,伸出了手…… “嘶……喂!很疼啊,你这小妮子大早上的挠我干嘛,我又没招你惹你的!” 片刻后。 “有……”软软的点着头,淡淡的肯定声。 “……”恨恨的咬着牙,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 去抓犯人当然是不能带着十九去的。 林晨穿好衣服,两人还在房里腻歪,楼下小二的惊呼声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从窗口探出头去,却见几个客栈里的伙计在客房的正下方,围在一起轻声讨论着什么,出门一看,人群中间,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趴在客栈的后院中,似乎是失去了意识,左腿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脚边还躺着几片砖瓦。 林晨仰头看了看客栈的屋顶,又愣愣地看了看地上黑衣人,口中轻声嘟囔道,“这个从房顶滑下来的蠢贼……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怪盗吧?”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巧妙。 …… 城主府中。 “禀大人,正是此人,小人与他打过照面,不会认错的。” 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的临江城捕头,林晨真是怎么都没想到,还没开始行动,这烧鸡……呃飞贼就摔断了腿,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嗯。”黎城主先是扫了眼黑衣人,接着惊异的看着林晨,他是真没看出来这个似乎不太靠谱的小伙子,行动效率能这么高。 “刘捕头,你且将他带下去吧,明日带他去将失物都寻回来。” “是。” 眼见着黑衣人被刘捕头押了下去,黎城主这才转过头来冲着林晨微微颔首,“没想到林少侠如此的雷厉风行,真是让黎某刮目相看。” “呵呵,老哥既如此不好意思,不如将那百两……” “林少侠的偷窃之罪,按照先前的约定一笔勾销了,说起来,那只鸡费了我们兄弟几个好几番功夫,腰都累断了,也不知道等老了看病要花多少银子。”黎城主说着,还作势痛苦的扶了扶腰。 “慢慢慢……”林晨听的冷汗直流,赶忙伸手阻止他,这要是再说下来,这中年大叔怕就要碰瓷了,“那赏银就算是小子孝敬您老人家的,这总行了吧。” 黎城主这才直起了身子,感情刚才那副样子全然是装的。 “哼,小子,本城主为官数十载,还真没把这百两银子放在眼里,此番小惩大诫,却是要给你个警告,但念你捉贼有功,这样吧……”黎城主抚了抚自己所剩无几的秀发,“本城主且听一听你有什么请求,若不是什么大事,我便准许了也无妨。” 林晨面色一愣,慌忙抱拳开口道,“老哥明白人啊,小子确有所求,我与舍妹正欲前往花……” 话没说完,忽的从门外匆匆的跑进来一个仆人,满头的大汗都来不及擦便跪伏在地大声道,“禀报城主……城,城外武林人士和城防驻军……打起来了!” “什么!” 第一九七章 误会 “我等武林人士与你们护城守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况我等在此谈武论道合理合法天经地义,钱总兵未免也管的太宽了点吧!” 官道旁不远处,两伙人正对峙着,一方分为数个阵营,穿着不同的服侍,却又紧紧的抱团在一起,一个个的都是愤愤的看着对面。 对方则是一营面容整肃的士兵,领头的正是临江城守城军统领钱总兵。 两边虽然都是刀不出鞘,但也是覆手其上,稍一风吹草动恐怕就是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的局面。 这般紧张的氛围,就连刮起微风卷起的尘沙好像都带着几分凌厉,打的道路旁的树叶漱漱作响。 “我等奉荣王之命,严守城池,监管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尔等今日在此聚众集会却不上报,便是抗命!”钱总兵摆了摆手义正言辞道,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管这些草莽之人,可王命难为,他也只能奉命行事。 武林人士这边领头的则是临江城附近最大势力天龙门的门主罗权,此刻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废话连篇!若是千城大人的命令我等自会遵守,荣王算得哪根葱哪头蒜?也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敢跟钱总兵较劲也并非是他们这批人有实力跟官兵拼斗,而是他们本就分属两个系统,若此时跟官兵妥协,今后在临江城他们这些人便更要受制于朝廷。 “哼,今日你们想散也得散,不想散也得散!若再执迷不悟,到时兵戎相见,莫怪钱某不讲情面!” 钱总兵话音一落,沉着脸挥了挥手,身后的将士顿时围了上来,一手按着刀柄,已经是随时准备动手的状态了。 “姓钱的,你莫非真以为我们怕了你!?”罗权怒上心头,指着钱总兵道,“各位门主掌门,此事我们并无过错,到时就算捅到神捕府去千城大人也说不得我们,现下到了咱们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说着,率先拔出腰间的长剑,“兄弟们,并肩子上啊!” 他身后其他门派的掌门本是有些犹豫,可见他拔了剑,自己等人已经与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眼下事情也没了转圜的余地,只得聚在他身后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罗兄所言极是,这些官兵一向看咱们不爽,现在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兄弟们,切不可让这些走狗们看清了去!” “并肩子上!” 说话间也是接连拔出了武器,但手上没几分气力,似乎也是底气不足。 对面的钱总兵肺都快气炸了,好嘛,奉命保护你们,你们反过来就要动手,换谁谁不生气? 当即沉着脸眉头一挑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违抗军令便是意图谋反,闹到皇上耳边,我看千城大人保不保得住你们!来人啊,给我……” “慢慢慢,钱老弟且慢动手。”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喘着粗气的急促声音打断了。 众人同时转头看去,远远的便见着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从临江城方向朝这边赶来,领头之人那本就缺斤少两的头发疾跑中被风一吹更显稀疏了,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临江城城主黎德华。 几人不过一会功夫就跑到了近前,只见那黎城主站都还没站稳便弯腰扶着膝盖,急切的开口道,“钱老弟,误会,误会啊!昨日事务繁忙,我还没来得及将灭门之事知会他们,这真真的是场误会,快快快,快把武器收起来。” 钱总兵一听就明白了个中关键,看了看城主再瞥了眼罗权,便点了点头收起了武器。 另一边的罗权却满脸疑惑的看着黎城主,“什么灭门之事?黎城主在说些什么?” 他们这些武林人士虽然不惧守城军官,但对城主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捕头捕快们也都受城主管制,平日里他们也乐得卖城主几分薄面。 “呼……”黎城主先是抚了抚胸口缓了口气,接着继续开口道,“罗兄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整个烟州各城,都出了大事……” 黎城主旋即将之前钱总兵所说的都复述了一边。 待听完他口中所言,在场的武林人士包括随城主过来看热闹的林晨,皆是一脸的震惊。 江湖中人虽然都讲究个报恩报仇,快意恩仇,但就算是有杀身之祸,亦是冤有头债有主,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累及家人,若因有怨便要杀人全家的那绝对是凶徒所为,更别说灭人满门了,这种事情当真是鲜有所闻。 当然,九霄宫那位便已经算不得凶徒了,为报师仇便不分青红皂白的灭了四个一流门派,简直就是煞星,说是女魔头都毫不为过。 “此事当真?” 与满脸质疑的罗权同时开口的,还有林晨。 他此刻可是有点慌了,之前便听闻有个什么烟州三恶,虽然近些年已经鲜少作案了,但他仍自有些担忧,现在有多了这灭门凶徒,若是叫玉娘遇上了…… “此事千真万确,你等若有怀疑,千城大人与荣王爷的手书便在军帐之中,诸位可随我前往观看。” 钱总兵心中虽然依旧有三分火气,但眼下不是与这些人纠结的时候,烟州的危机才当是重中之重。 罗权见他俩神态不似作假,之前也却有门人跟自己禀报守城军向临江城进军一事,这消息他顿时就信了七分。 当即便有些尴尬的收起来手中的剑,挥手示意身后的同道收手,然后满脸歉意的躬身拱手,“原是一场误会,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钱总兵勿要见怪。” 之前人家一番举动都是为了保障自己等人的安全,他们却……这么一想,罗权心中的愧疚可想而知。 不过这罗权干脆利落的道歉,倒也算是有几分担当,若换个其他门派的掌门,怕是为了面子也要磨叽半天的。 见他这副恭敬的姿态,钱总兵心里的火气总算是去了大半,忙扶住他,“诶,罗门主言重了,不知者不罪,也怪钱某未将事情说清楚,不过说起来,这事最该怪罪的应当是黎兄才是,昨日他可是答应了在下要去知会你等的。”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转头看向黎城主。 黎城主尴尬的摸了摸有些敞亮的脑门,不好意思的正要开口,旁边的林晨却是突然抬手拉住了他的肩头。 “黎城主,实不相瞒,小子之前本不着急的,如今……听了这事,实在忧心家人,还请城主念在小子抓贼有功,安排条路线,让林某今早到达花城可好?” 他现在当真是无比忧心,虽然之前玉娘说了各大城池重镇皆有厉军暗卫,关键时刻她自会亮明身份,但这灭门凶徒显然是来者不善,且实力远非寻常尔尔,而这些个暗卫到底是什么实力,他却是心里没数。 玉娘本就是温柔善良之人,最见不得这种事情,若是被她撞见了……想着,林晨心中更是心焦如焚。 黎城主闻言微微一怔,回头看着林晨摸了摸下巴正要答话,却又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这……这不是林少侠吗!” 林晨听到有人似乎在叫自己,先是一愣,继而转头看去…… 第一九八章 酒,桌 “这不是林少侠吗?” 林晨微微一怔转过头来,却见一个白色劲装的少年分开人群,满脸激动的走了出来,这人……谁啊? “呃,你是?” 少年抱拳笑道,“林少侠不认得在下,罗某可是对林少侠那日在演兵场的表现钦佩不已啊。” 林晨闻言还没做什么反应,一旁的罗权却是好奇的凑了过来,“浩儿,这位林少侠是?” “父亲,这位便是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花朝节上大显身手,最后还救下督国公的林少侠。” 眼见着他恭敬地站在那回话,林晨这才有些恍然,感情这位仁兄是前些日子花朝节的时候去了京都,恰好看到了自己参加那场比试,所以才一眼认出了自己。 罗浩话音一落,罗权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恍然,当即上前与林晨拱手道,“原来你就是花朝节上大显身手的那位林少侠,失敬失敬,在下临江城天龙门门主罗权,这是犬子罗浩。” “罗门主多礼了,小子不过是碰巧罢了。” 两人寒暄了还没几句,一旁的黎城主便走了过来,一脸的震惊,“林小兄弟竟然是救了督国公的江湖侠客!” 花朝节之事错综复杂牵扯甚广,流传出去的版本也不止数个,但大体而言最后的结果还是有个江湖侠士救走了督国公,使得朝野上下不至于陷入动荡。 “失礼了失礼了。”林晨挠了挠头发呵呵一笑,他是真没想到这事能传的这么快。 “嗨,你怎的不早说……”黎城主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来来来,林小兄弟,快到城主府休息一阵,去花城之事我自会为你想办法的。” 说完,不等林晨回话,便拉着他往回走去。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多远,就被身后的罗权伸手叫住了。 “且慢且慢,小儿仰慕林少侠多时了,罗某也对花朝节之事好奇得很,不若咱们一起到城主府坐下详聊。” 他话音一落,旁边的武林人士也纷纷对视一眼,匆忙开口。 “对对对,我等都对林少侠仰慕许久了……” “我早就听说林少侠一表人才,武功盖世了,今日一见……” “听说林少侠坐拥无数美人,连那九霄宫的仙子们都对少侠钦慕不已啊。” “这算什么,我听说林少侠放个屁出来都带着王霸之气……” 这般吹捧与恭维来的莫名其妙,导致林晨一时之间有些懵逼,旁边的黎城主却是呵呵一笑,心知肚明。 督国公的救命恩人,能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波澜没人能够预测,但能知道的是,有了督国公与厉军的面子,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几两,敢不敢和他们较量。 林晨反应过来便有些无奈,没想自己英明一世,此时却是身不由己的吃了一回软饭……但眼下却不是拒绝的时候,想着心头的玉娘,他尴尬一笑,随着众人往城主府走去。 ……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与一众人等闲聊一阵吃了顿饭,林晨最后选择了一条跟随商队一路南下的路线。 不为别的,这商队有走商凭证,通关文书,一路上便少了许多麻烦,虽然在去花城前还要停靠在别的城池,但也都是第二天便会离开的,这条线已经算是最快可以到达花城的路线之一了。 “林少侠,如此你只需两日后过来此处,我自会带你前去商会的……林少侠?林少侠?!” 城主府大堂里,此时酒席已经散了场,除了伺候的家仆以外便只剩下了黎德华与林晨两人。 黎城主常年各种应酬早就精于此道,此刻却也是喝的满脸酒红,好在意识还很清醒,坐在主位出声提醒道。 “呃……嗯……好。”林晨经过各种武林人士的狂轰滥炸,却早就已经醉眼惺忪,浑身瘫软了,虽说不知为何还保留着一丝清明,但眼中的黎德华已经唱起了忘情水。 “林少侠可要在府内暂住一宿?”黎城主见他这副模样,也知道他听不进去什么,事情也只能等明天他清醒了再说了。 “不……不行,舍妹……还在家中等我。”林晨闻言却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黎城主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他,“那……黎某也就不强留了,来人,送林少侠回家去吧……林少侠,这回家的路?” “呵呵,放心,我闭着眼睛都能回去……嗝……”林晨拱了拱手,晃晃悠悠的往门外走去…… 家?家在哪?玉娘又在哪……林晨心中有些酸楚,脚下便越发虚浮,跌跌撞撞的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怀里一凉,他才呵呵的笑出声来,这是……到家了。 “唔,玉娘……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嗯” “玉娘,玉娘……” “……嗯,我在。” 这个‘玉娘’的声音却有些微微的停顿,与不同以往的软糯。 可烂醉如泥的林晨,哪还有脑子分辨这些,反手抱住‘玉娘’倾诉着相思之苦,情到浓处便搂着她又亲又啃起来。 怀里的‘玉娘’娇躯不住的颤抖,半晌之后却也瘫软了下来…… 就当是自己不知廉耻吧,一次也好……她发誓,只这一次…… 她纤手微颤间,摇曳的烛火忽而熄灭,昏暗的客房瞬间陷入了黑暗,最后那一缕光亮的消逝,也将她眼角的晶莹……完美的隐藏了起来。 …… “呃……”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了,林晨才悠悠转醒过来。 强烈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晃的他眼睛有些疼。 强忍着睁开眼,扶着疼痛欲裂的脑袋,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想起昨天的事情,嘴角却满是笑意。 小别胜新婚,昨天意识朦胧中,他见到了玉娘,想起了与她在船舱里谈天说地,林晨心中怎能不柔情满溢。 “晨哥哥……” 正自高兴,耳边却传来十九甜腻的梦呓……林晨愣愣地转头看着身边的十九,再想起昨天的梦心下却顿时一惊。 手忙脚乱的在身上一顿乱摸,直到确定了两人身上的衣物虽有些散乱,但好歹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他这才呼了口气,放下心来,虽然这衣服怎么看都像是被人胡乱套在身上的,但他睡相一直不是很好,也就没在多想。 两人同塌而眠也不是头一次了,十九其实很少说梦话的,看着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林晨也是宠溺的抚了抚她的长发,轻笑一声便起身为她打热水去了。 下一刻,起身的他却看着桌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妮子,说了多少次不要趴在桌子上睡觉,自己趴着睡会流口水都不知道吗……” 烈阳渐起,林晨打了盆水来,又当起了勤劳的清洁人员擦起了桌子,一如在客船上的时候。 第一九九章 临江看戏 “你这穿的也太慢了……” “亵裤破了。” “……” 半晌。 “好了好了,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好好的亵裤怎么好像被野兽咬碎了一样,虽然你林大哥昨天从城主那坑……咳,借来不少钱,但也不能这么挥霍,知不知道?” “嗯。”十九软软的点了点头。 林晨看的却是一愣,她今日好似格外的高兴,一如往常的应声,也变的轻快无比。 十九高兴,他心情也变的爽利了起来,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出发吧,嗯,先得去买几身衣裳……” 话音刚落,林晨便挥了挥手,率先走了出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女子似是因为他刚才的话想起了什么,从而变的红霞遍布的脸…… 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临江城,林晨便想着临走前带十九在城里逛一逛。 临江城算不得什么大城,但作为与烟波江相接的枢纽,城中商贩自然也不在少数,靠着赚取路过武林人士,江湖游郎的钱,临江城的百姓们生活倒是都挺富裕的,几条大街上都见不到半个乞丐。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上好的金疮药,保证您那些刀伤剑伤,连个疤痕都留不下来,满血满魔,原地复活。” “祖传宝剑,点鸡就送,对对对,本店就是点烧鸡送宝剑。” “呔,话说那凌琼眼如罗刹,面如夜叉,丑陋至极,那几个正义的侠士不过是想在她手下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却反被她残忍击杀,那等血腥的场景,啧啧,真是闻着伤心,见者……” “喂老兄,你也不怕九霄宫找上门来?” “怕什么!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再说了,这是哪?烟州!她一个人武功再高,敢在这里放肆?” 那边说书的跟听客互相挤兑,可着实听笑了咱们林大少侠,他虽然对九霄宫没什么好感,但也听说九霄宫的女子各个貌美如花,犹如碧波仙子,凛然不可侵犯。 就如那杜青青,虽然自己很想给她几巴掌,但也不可否认那面容如果不跟玉娘十九比,还是能打个七十分的。 两人在街上闲逛了一阵,还没买着衣裳,走着走着却被一处熙熙攘攘的戏台吸引了注意。 这戏场想必也是相当火爆的,许多看客都被挤到场外,伸长着脖子一个劲的往里瞧,不时的还从里面传出一两声喝彩。 “走,林大哥请你看戏。” 闲着也是闲着,林晨昨日借了些钱财,此刻腰间鼓鼓说话也有了底气,牵起十九的软荑便往里走去。 这个戏台却不是露天的,数丈长宽的大场子拉着幕布,台下昏昏暗暗的,只有前排还算敞亮些,林晨从票贩那买了票,拉开布帘带着十九走进来,感受到这拥挤嘈杂的气氛,顿时皱了皱眉,未免走散,便找了个角落,将十九搂在了怀里。 这份亲昵却让十九想起了昨晚之事,脸色顿时就是一阵慌乱,得亏林晨的注意力此时都放在了台上,不然看了这盛世美景,恐怕他又要情不自禁。 十九松了口气的同时,目光也往台上瞥了过去。 “妾有意,郎无心,落花有意随流水……” 时间悄悄而逝,两人都是看的入神,台上的演出却越来越有些耐人寻味。 故事讲的是一个将军之女爱上了姐夫的凄美爱情故事,结局妹妹自尽成全了姐姐,虽有不尽人意,却也合情合理,之后姐姐姐夫两人心中虽然还是对她的事有所芥蒂,但最终还是将她慢慢遗忘,幸福甜蜜的生活了下去,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美满的结局。 “锵锵锵锵锵。” “妾非恬不知耻,以命证心,又何妨……” 此时已是戏近尾声,三人敞心而谈,姐姐终是容不得别人与自己共享丈夫,姐夫则是个憨厚的性格心中虽也有妹妹,但始终不愿意面对,妹妹最后则会选择带着遗憾离去…… 上天也不是每次都会怜惜苦命人,何况妹妹本就是后来者。 台上的戏子也确实是个演技派,她脸上的幽怨中带着三分释然笑意,着实是把戏中妹妹的苦涩凄楚,却抱着对姐姐姐夫祝福的心境演绎了个淋漓尽致入木三分,让台下的看客在惋惜妹妹的同时,也在感慨,这样的苦恋是否值得。 “哎,可惜了这敢爱敢恨,有情有义的女子了。” “嘁,这有什么可惜的,要我说,这女子想要横刀夺爱,拆散姐姐姐夫的美满姻缘,端的是无耻之极。” “可不嘛,期间还数次勾引姐夫,我看哪,这种女子还是死了的好。” “话不能这么说,我看……” …… 各种轻声的讨论声音传入耳中,林晨听的叹了口气,为妹妹的不争,为姐夫的犹豫,最终上演了这么一出悲剧。 感触中低下头,却看到了怀中十九那苍白的脸庞,以及似是迷茫的眼神。 林晨一下子有些恍然了,十九这是……这是…… 这是没看懂那戏子的表演方式啊! 想着,他也有意在这个平日里跟自己没大没小的妹妹面前显摆显摆,当即扬了扬头卖弄起了刚才在其他看客嘴中听到的知识,“咳咳,这位主演戏子唱的这叫独角戏,这个独角戏啊就是只有一个角色的戏,从感情上来说呢,一般都是用以形容这个角色单相思这样的悲情爱恋,其结果,也一般都是不尽人意的。” “独角戏……”十九茫然的看着台上,嘴唇似有些不明显间的颤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故事本就是在她的心上吊了一把刀,此刻林晨的解释,宛如一只残忍的手,狠狠的将刀子按了下去。 鲜红血液喷薄而出,顷刻间便染透了十九的裙子,一袭白裙瞬间变的斑驳陆离,满目疮痍。 原来自己此刻如此安稳的躺在他怀中,竟是如此卑鄙,如此不堪吗…… “林……林晨,你怎么想,那妹妹……” 十九低下头,将她那些不经意的表情,都埋藏在了黑暗中。 “哦。”预想中的吐槽没有如期而至,十九的反应让林晨有些愣住了,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演的还不是很到位吧……她脸上都没有不甘的表情。” “不甘……她心中本就满是愧疚,何来不甘?” 十九的声音死死的压抑着,好似一不留神便会爆发出来,这句话似是在感悟角色,却又何尝不是在描述自己。 “这你就不懂了吧?”林晨这憨批哪注意的到十九此时的不对劲,挑了挑下巴,一副情感大师的模样自得道,“也许妹妹的行为众说纷纭,看客们也各有己见,但感情之事谁又能说出个对错?若到了那种局面妹妹心中却无半点不甘,我反而要怀疑她是否真的爱着那男子。” “就……算,不甘又怎样……” “不甘就去争取咯。”林晨摸了摸她的头呵呵一笑,“那个姐姐显然是心疼妹妹的,从她在妹妹死后便成日以泪洗面就可以看出来,姐夫心中也是有妹妹的,既然如此,只要妹妹持之以恒,早晚会有感动姐姐的一天,咱们这可是在古代……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姐妹共侍一夫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 “……你呢,你又怎么想?” 十九的问题,让林晨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一直在傻笑的嘴角也僵住了。 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哪怕他拥有前世的记忆,但随着记忆的苏醒,他越发能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自己不是穿越,而是失忆,他很清楚。 心理上能接受,但是感情上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香芸再跟我表白一次,我还有没有勇气……去看,她的泪眼。” 香芸喜欢他,他知道,他心中又何尝不喜欢那个勇敢热烈,敢爱敢恨的女子? 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玉娘……对得起香芸……对得起自己的心…… 林晨现在,很迷茫。 十九仰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默默的有些无言。 晨哥哥……你为何,这么笨…… 她问的当然不是香芸,然而听了林晨的回答,心中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之前的悲怆凄凉,也在顷刻间消散了大半。 现在的十九只知道,她似乎,应该更主动一些…… 想着,她悄悄的,将手递到了林晨掌中,轻轻的一阵摩挲后,两人十指紧扣,十九的一颗心,也全然寄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耳边…… “香芸……嗯,香芸现在过的好吗……” 第二百章 心意,无双? “听说了没,绯云城那个董大财主家的大少爷……把自己的妹妹那啥了,董财主那个气的啊,脸都绿了,当场打断了他的腿……啧啧,那场面,老惨了。” 黄昏时分,落日垂垂群鸟低飞,一队人马在树林旁一处开阔的地界落马生火,几批人手围着中间的六辆满载货物的货车原地休息,外面则停靠着几辆马车,形成了一个防御矩阵似的营地,放马的放马做饭的做饭,这里视野开阔地形平坦,且离官道较远鲜有人至,倒也不必太过戒备。 夕阳下显得格外微弱的火光噼啪作响,映着将倾的落日格外绚丽,两个衣着上印着镖字的中年坐在火堆前,取出干粮水袋,一边吃喝着,一边聊着将要抵达的绯云城中的八卦趣事,当然,这事对当事人来说,真真的算不得什么趣事,若是叫那董家的人听了去,恐怕又免不了一阵是非。 “早就听说了,那小子也当是个色中饿鬼,管不住身下那活,竟干出这等天怒人怨的歹事,我看呐,打断一条腿还算是轻的,就该打断三条腿然后再送去宫中……”一个肤色偏黑的镖师拉着袖口抹了抹嘴边的饼渣子,一脸的愤慨。 “你这也太狠了……”旁边的大叔将一根柴火丢入火堆溅起一阵火星,嘴上说着,脸上的肌肉也是一抽。 “哼,这等罔顾常理人伦之人,就当如此。”那愤愤的镖师鄙夷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又想到什么,接着面色转和开口道,“所以说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你看商队里那林少侠,对自己的妹子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羡煞旁人啊。” 中年镖师这才点了点头朗声一笑,“嗨,我要是有那么个貌若天仙,心思单纯的妹妹,我也一样每天捧在掌心上护着。” “那是,十九姑娘可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 火堆旁的两人声音粗犷洪亮,不一会就又转到了别的话题上,什么李家的马深夜嘶嚎,张家的猪凌晨悲鸣,走镖的人见识极广,天南地北的,什么都能聊上一聊,从来不会怕没有话说。 然而在他们身边不远处马车上的一番唇枪舌战,也在讲到打断三条腿的时候停了下来。 “十九,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我只是喜欢你。” 离开临江城的时候,林晨怕十九路上烦闷,便给她买了几本小说话本,让她无聊的时候看一看,没想,十九竟一下子迷上了,按照她从书里看到的情节,林晨此刻应该轻抚自己的脸颊,山眉海目间满是温柔的看着自己这么说。 然而事实上,却是某个怂包尴尬的从她身上直起身,收回了作怪的手,僵硬的为她整理好衣襟,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那,那个……我去周围逛逛。” 耳边响起这似是薄情,更像是逃避的话语,十九却好似已经习惯了,有些木讷的从马车中间的茶桌上坐了起来,一头摊在桌下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飘然而起,垂在臀后轻微的晃动着。 十九摸了摸嘴唇,接着揉了揉被他压的有些麻木的双腿,转过精致的面颊看着散落在一旁的发带与话本愣愣的出神…… 为什么不一样呢? 大概,是因为话本里的姑娘都是那样美好的女子,所以自己不配获得那份甜蜜与珍视吧。 半晌,她为自己与书中女子不同的待遇……找到了最合适的理由。 …… “林少侠,天色不早可莫要走远了,不然夜深路黑,迷了路就麻烦了。” “啊,嗯……”林晨脑中一片混沌,也没听清那商队管事说了什么,随意的答应了一声,便向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管事梁润发握着账本,眯着眼摸了摸胡子,看着踉跄离去的林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林少侠……刚才还好好的,怎的为自家妹子送个吃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想半天也不得其解,随即便摇了摇头,走到一旁清点货物去了。 然而,任他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那个在他眼中一脸和善浑身正气的江湖少侠,去送个吃食却差点把自己的‘妹妹’压在桌上吃干抹净了…… …… “啪!” 脸上是热辣辣的痛,望着自己眼前红肿的手,林晨眼中充满了复杂的神色……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那日从临江城离开后,似乎是那位高人打通自己筋脉的效果消失了,自己的内力再没了半点动静,稳稳的停在了三流中的层次。 但,不知为何…… 心中压抑的某种欲望却并没有因为内力的静止而消失,反而越发的躁动不安,那种苦苦的煎熬和火热与日俱增,也只有十九身上似有似无的清凉可以缓解,越是与她接近,越是有种返本逐源,乳燕归林的亲昵感。 他可是面对林千城那种绝色尤物轻声娇吟,予取予求的时候都能坦然面对的正人君子,可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最近自己总有侵犯十九的冲动? 扪心自问,意志方面,他绝不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人。 身体方面,他洁身自好,绝不会服用什么乱人心志的药物。 感情方面,对玉娘也是一心一意……一心一意…… 想到这,林晨双眼猛地一睁,愣愣的看着天边最后一缕阳光从树叶间消散,一抹皎洁的月色映上枝头,心中忽的有种明悟的感觉。 自己这是……喜欢上十九了? 不得不说,能让林晨这个情商基本为零的直男,歪打正着到这种地步也实属不易。 他哪知道他这些日子所增长的内力本就与十九的内力同出本源,会表现出对十九的亲近也实属正常。 这种邪门的功法本是以一方贪得无厌,另一方苦不堪言为代价换得不劳而获的内力,这种损人利己的法门在武林中也属于禁忌的存在,然而十九却能倒行逆施,为林晨传功时任意的控制着内力的流向,每次吐纳间,只将自身不足万一的内力推入林晨体内,这样不但可以防止他功力暴涨以至筋脉逆行,身受内伤而得不偿失,又可以将自己寒玉真诀的功力淡化,与林晨体内不知名的浅薄内力完美相融,让他使之如臂,浑然天成。 也不得不说,十九虽然自己不甚在意,她当真是个妖孽般的武学奇才。 江湖传闻,九霄宫主以无上内力铸寒玉之体,其实也都得益于寒玉真诀的淬体之效,林晨得此奇功,想必今后亦能让他的身体受益匪浅。 然而此时的林晨还浑然不觉,自己身体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与……自己对十九的心意,到底如何。 正自迷茫,两道刻意压低的交流声却钻进了他的耳朵,打断了他烦乱的心绪,树林中幽密僻静,人迹罕至,在这附近交谈的,想必也就是他们这伙人了。 想着,林晨眉头微皱,脚步轻挪运起轻功,不着痕迹的顺着声音的方向悄悄的摸了过去,他不是那种闲来无事听人秘密,耳根不清净的人,但……他在那两人的声音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零一章 至宝 “没有尾巴跟来吧?” “大哥放心……就咱这耳朵,什么动静听不见?” 隐蔽静谧的树林间,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紧张的满头大汗的小声道,好像自己说的什么秘密生怕让人听去一样。 然而嘴上虽然自信满满,他还是谨慎的四下打量着,见只有风吹树叶动静,这才松了口气接着道,“大哥……明早动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咱们好不容易潜伏进镇威镖局,这六车货……好像也值不了太多钱。” 他身前的另一个高瘦男子则要镇静的多了,只见他不耐烦的瞥了对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哼,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些货算得上个屁,连给大爷塞牙缝都不够。” “那……” “你这两天,见过那个叫林晨的马车里的女子没有。”高瘦男眯着眼开口道,他面上一直都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可那微微咧开的嘴角却满满的都是贪婪。 那看着像是小弟的鼠目男子眼睛一亮正要开口答话,窸窸窣窣的声音忽而响起,高瘦男神色一厉,抬手制止了他,四下打量了半晌却感觉面上一凉,这才发觉只是一阵微风吹过,转头示意让小弟继续。 小弟刚才也是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激灵,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他大哥的提问开口道,“昨夜她与那姓林的嬉戏的时候,见,见过了。” 见他那副磕磕巴巴的样子,高瘦男倒也不意外,“呵,那女子姿色如何?” 小弟咽了咽口水,“美……美呆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的,杀……杀鱼打雁,对,美的让人想杀鱼打雁,把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面对这毫无文化的小弟,高瘦男一脸黑线,“什么杀鱼打雁……那叫沈鱼路雁!”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小弟低眉顺目的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哦!大哥我明白了,将这女子卖到勾栏里……咱们,咱们可就发财了!” 高瘦男闻言一阵气恼,劈手狠狠打在小弟头上,“白痴!那等女子的价值又岂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只要将她绑来送给那些二流门派的掌门,便如献上一件至宝,我们黑风寨虽然只有几十人但只要有了二流门派做靠山,谁还敢小瞧咱们?” “大哥不愧是大哥,这等妙计我一辈子都想不出来,嘿嘿。”虽然这当真算不得什么费脑子的事情,可这小弟明显是没有脑子的,明白了大哥的计划便赶忙一顿马屁拍了上去。 高瘦男被他拍的有些舒坦,哼哼了两声,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你晚些时候将信鸽放出去通知大当家,明早我将那些迷药掺杂在早饭里,等大当家人马一到,咱们来个里应外合,你我便是首功!” “是,大哥,小的明白。” 两人又商讨了一阵细节,便各自从树林前后两个方向钻了出去。 行色匆匆的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刚才他们所站之地不远处的隐秘丛林中,一个面色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来的男子缓缓的站起了身,眼见着他们离开,怒不可遏的一拳打在了旁边一棵一人粗的大树上,大树被大力一震,稀稀疏疏的掉下许多树叶也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人自然就是方才听到动静潜伏在一旁的林晨了,然而此刻的他连将发髻旁的落叶掸走的心思都没有,杀人越货他听说过,拦路抢劫他经历过,但这次这两人居然以十九为目标,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不将这伙山贼连根拔起,又岂能消他心头之恨。 可若是现在就将他们揪出来,又不免会打草惊蛇,到时被那群山贼盯上了反而不妙。 林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忍下一时之快,待明日那些山贼出现了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望着那两人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离去的身影,他撇了撇嘴角,特意兜了一圈,从其他的方向钻出了树林。 …… 林晨回到商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借着几个火堆的亮光,他不着痕迹的用眼角余光找了找之前两人的位置,待核对了他们的长相身份,这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背着火堆不远处的小马车。 十九的轮廓很朦胧,自从晋入三流后,林晨的耳力目力都有了不小的增强,可即便如此,他依稀只能看到她乖巧的坐在马车的驭位上,摇晃着两条小腿,便如一个等着哥哥回家的邻家妹妹一样,恬静的望着自己所在的地方。 看不到她的脸,林晨却很是确定,她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月光很朦胧,就像心有所想,却驻足不前的两人之间,那样的朦胧。 她对自己一定很失望吧? 十九明明把自己当成了哥哥一样,对自己毫不设防,自己却一次次的侵犯着她…… 林晨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转过身结束了这场像是要将两个世界交融的对视,马车上的十九却只是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摇晃的小腿逐渐静止了下来,良久良久,她纤手微合按住了心房。 痛,这痛楚远比动用内力时痛苦百倍,千倍……为什么会这样? 十九有些迷茫,可惜师父已经不在了,不然,她还可以投进师父的怀抱,哭个痛快,问个明白。 是啊,师父已经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痛苦与谁说,心绪与谁诉? 好难过……但是没关系,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抬眼间,夜色渐深,林晨的背影已是渐行渐远。 …… 镇威镖局有二流顶的高手坐镇担任总镖头,当然,这等高手自然不是寻常人想请就能请得到的,这商队此次雇佣了个镖头领着十数个镖师护送商队已经花了不少钱财,不过虽说只是个镖头,却也是二流下的武者了,对林晨来说,也算是个高手。 镖头名叫常友,生的一副憨厚的模样,身材健硕却不是虎背熊腰那种,反而有些匀称,练得是几十斤重的阔剑,舞起剑来虎虎生风,很有气势。 林晨只观察了两天就能看出这常友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做事也是恪尽职守的,每次傍晚赶不到附近镇上要在郊外露宿,其他镖师巡夜都是三班倒,轮流休息,他却是整夜整夜盯着生怕有半点闪失,在他看来这种一丝不苟的人当真是值得敬佩的。 此时才刚刚日落不久,林晨见他独自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便移步走了过去。 第二零二章 绿茶女侠的爱恨情仇 热门推荐: “常镖头。” “哦,是林少侠啊,快来坐。”这常友见林晨走近,忙放下手边的水袋招呼道,他倒是没什么架子,也没有因为林晨功力比他低就看轻林晨,反而一脸的热情。 他自己的武功都是一点一点脚踏实地的积累起来的,所以对于林晨这个年纪这种境界也完全没有鄙夷的意思,那些武林世家的公子少爷们而立之年还不入流的他也见的多了。 当然,如果让他知道林晨的功力大部分都是不劳而获的,也不知心中会是个什么想法。 夜幕渐沉,天边盘旋着些不知名的飞鸟嘎嘎的叫着,林晨坐在常友旁边,看着那群其乐融融谈天说地的镖师与伙计们,不觉有些感慨。 兴许有些人演技是天生的,越是长得平凡这种天赋就越占优势。 出趟远门遇到烟波江边上满脸和蔼的老船家,也许是个杀人越货水匪……昨日还做了饺子送来与你品尝,和善友好的邻家小哥也可能因为偷盗,在你想着今日的炖肉要不要送去一些的时候被捕快请去衙门……跑江湖走商货,雇来威武正气以护卫为生的镖师,也不乏山贼渗入其中…… “这舟车劳顿餐风露宿的,倒叫林少侠与令妹受苦了,可是有什么不便之处……”见林晨在那一脸感慨,常友也有些疑惑的开口道。 林晨回过神来,歉意的挠了挠头,“哦,嗯小弟确实有件事情想找镖头老哥商量……” 随着他将听到的话一句句的讲出来,常友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是越发阴沉,等林晨说完,这才压着声音问道,“林少侠此言当真?说起来,那两人入我镖局不久,来历也确实有些模糊……” “此事乃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千真万确,我与那两人无冤无仇难不成还会诬告他们不成?若无绝对把握林某是绝对不会来此揭发。”林晨双目微凝,信誓旦旦的解释道,“况且不过是警戒些罢了,镖头大可找机会稍作试探,林某晚些时候会找机会将那些软筋散换出来,到时镖头自会知道林某所言非虚了。” 常友点了点头,想想也的确是这个理,“好,那两人未时应当会接班巡夜,到时我便会去拖住他们,迷药之事便拜托林少侠了。” “好说好说,只是林某也想请镖头答应一件事。”林晨也是微微颔首道。 “哦?愿闻其详。”常友倒是没想那么多,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相当于间接的救了他们一命,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答应的。 林晨却是阴着脸,低沉的道,“他们人手不多,出动的却未必是倾巢而出,明日咱们出其不意也必定能胜,到时希望镖头带领兄弟们杀上山寨,将他们……一网打尽!” 常友闻言面上有些诧异,眼前这位林少侠平日里都是给人一种平和善良的感觉,然而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煞气竟然有如实质,这些贼子,怕是触了他的逆鳞,才会招致这等灾祸吧。 看着那双火光映照中忽明忽暗的眸子,他竟不着痕迹打了个哆嗦…… 一片乌云飘来遮蔽了新月,只余下几堆噼啪作响的火堆,却依然将周围欢笑谈天的镖师伙计们,照了个敞敞亮亮。 …… 心中有了计较,林晨却依旧苦恼,他转头看向外围一众马车中的一辆苦涩一笑……自己,该用怎样的神情去见马车里那人? 他想不到答案,却也不得不面对,纠结着走到车前,车室内隐约的烛火将一道纤弱的身影映在车帘上,车帘又被微风吹起涟漪,他伸出的手几次轻触却又几次缩了回来,月影婆娑佳人相侯,他却好像个隐疾之士一般踌躇不前。 “嗤……” 最终,一旁的骏马都好似看不下去了,不耐的晃动脑袋打了个响鼻,林晨尴尬的看了它一眼,在它鄙夷的目光中咬了咬牙,揭帘蹬车。 车室内并不多宽敞,夜风吹动着一旁的窗帘,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便扑面而来,吹到了林晨脸上,这阵香风比之在炎炎夏日里钻入冰窖的冷风还要舒适,他一整日的烦闷竟一下子便消散了大半。 林晨如一个老流氓般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正陶醉着忽然想起十九还在一旁,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睁开了眼。 此刻的十九身着一袭轻盈的白裙,正侧坐在茶桌前手执书册聚精会神的看着,青丝如瀑柔顺的披在身后,发带绑着一小把秀发缀在末端,林晨知道她是因为绑不好发带才会这样,可有意算无意,这发型倒是完全符合了他对于女子所谓书卷气息的认知,更让他欲罢不能的是,十九侧坐着的姿势使得一双光洁玉润的小腿从裙摆下露了出来,交叠的小腿下是略显蓬松的白袜…… 此情此景,林晨几欲化身饿狼,可想起先前的愧疚感他到底还是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生生的忍住了,此时闭眼吸气的动作虽与之前相同,但目的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好看吗?”十九捧着书,一双妙目紧盯着书册不曾看向他,可林晨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感官,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有些僵硬言语间也有些反常。 “嗯……咳,抱歉。”林晨却是赧然一笑挠了挠头,弓着身走了几步坐在了十九对面,眼睛却是直视着她不敢再往下看了。 十九感觉到林晨盯着她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纠结万分,瞥了眼被自己丢在不远处翻开来的小说,好半晌才转过目光,假意盯着书注意力却全然不在其上,强忍着羞意俏声道,“你坐的那么远做什么,我便如此可怕吗?” 这本该是用娇嗔的语气讲出的一句千娇百媚的话,被十九面无表情又淡淡然没有情绪的语气说出一股别样的味道,若是叫旁人听了定会心神摇曳躁动不已,可林晨是谁? 不解风情这个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只见他先是面色一怔,继而满脸关切的紧挪动着坐到她身边,拉着衣袖,手掌轻抚她的额头,“十九你又发热了?这讲的是什么胡话。” 十九见自己如此说,林晨果然坐了过来,心下一喜,对书中所说又信了几分,随即想起书中那女子接下来的做法,咬了咬嘴唇,玉腿轻挪,膝盖对着他腹下就是轻轻一顶。 人家书里的女主是假作不经意的触碰,撩起一阵旖风,可十九哪能有这演技,且这‘轻轻’的力道…… 林晨忧心着,正要起身去为她取来水袋,忽的便感觉一股凉风袭向他的胯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十九‘轻轻’的膝撞也在此时与他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哦……” 林晨脸色猛地涨的通红,嘴中发出一声专属于男性才能听懂的怪异呻吟。 胯下的剧痛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果然,很生气…… 抱着这种想法,林晨满头冷汗牙关紧咬,捂着某处,缩成了一团。 夜风微掠,撩起十九微红耳尖旁的几缕青丝,拂过林晨抽搐面庞边的豆大汗滴,哗啦啦的翻书声倏地响起,那本敞着的书便被风推着合了起来,书册蓝色的封页上赫然用黑色正楷写着几个大字…… ……chaptere 第二零三章 强大的剑势 热门推荐: 十九很开心。 昨晚林晨果然与书中描述的男子反应一样,尴尬的缩着身子,自己看着他,他便会满脸复杂的逃出车室。 还有许多话没说,许多事没做……但是没关系,她已经将那本绿茶女侠的内容全部记在了心中,只要自己学着女主角的言行举止,林晨早晚会喜欢上自己的,她很确信。 想着,十九掀开车帘,抬眼看着远处晨曦中,伸着懒腰的林晨…… …… 此时已是夏末秋初之际,一些树叶草丛间已经见了霜,早晨的阳光虽然不多暖和,却也如在树丛间穿梭的火精灵,将那些落霜露珠都带离了花叶,飞上了天空。 燃尽的火堆冒着袅袅余烟,镖师伙计们已经逐渐苏醒,或从地铺站起了身或从不远处的树枝上跳了下来。 林晨却是眼袋低垂一夜未眠,愣愣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直直的盯着十九的小马车,直到车帘微微掀起他才无措的转头避开她的目光,起身走到了阳光下。 昨夜将那两个山贼的软筋散全部掉包着实费了几番功夫,再加上脑中满是十九的事情,他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很蛋疼,从昨晚蛋疼到现在,物理上的。 回想起昨晚十九先将自己骗到身边,接着全力一个膝撞的操作,再感受她此刻冰冷的目光,他心知十九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喜欢不喜欢又怎么样,如果说之前十九还把自己当成哥哥,现下恐怕连那份亲昵都没了……当时,怎么就扑上去了,怎么就上嘴了,怎么就把手伸进去了? 情不自禁,还是精虫上脑? 自己这样做简直就是性骚扰,他很清楚……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林晨此时此刻也终于理解了天龙八部中段誉的痛苦,从前他当十九是妹妹,十九当他是哥哥,时过境迁,如今自己却喜欢上了十九…… 不得不说,林晨当真是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且对感情这种事情迟钝的不行,偏偏自己还毫无所觉,他的心意,也不知何时才能传达到十九的心里…… 胸中烦闷连带着口中也有些苦涩,林晨取出水袋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水伴着清早的凉气一起灌入口中,顺着胸口流入腹内,到底是让他冷静了些。 眼见着负责烧饭的山贼老大已经升起了火,他瞥了两眼便不在多看,长出了口气提起剑晃晃悠悠的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 稳,准,狠。 那篇分尘剑势的心得其实也没写什么东西,总结起来就是这三个字,然而林晨却有自己的理解。 熟练,精确,果决。 熟练到随时抽出剑来内力便能顺着使出分尘剑势的经脉穴位游走,精确到瞬间捕捉到对手如空气中的灰尘般不起眼的破绽,然后毫不犹豫的出手……亦相信自己的剑能将那颗灰尘一分为二。 林千城曾悄悄与自己提及过,除分尘外,仍有千钧剑势,浩渺无垠剑势,寒霜落海剑势以及诛天剑势四式,也不知是些什么神奇的招式。 剑势剑势,这个势说不好是不是气势,但这门武学确确实实的是重意不重技,哪怕是林晨这样用剑的门外汉经过在烟州这十数天的苦修,身上也已经具备了两分剑意,在劈刺挑削间使出剑势,虽说不上招式精致,但依旧是剑如流光,无声无息却又凌厉至极。 他如今在千城的帮助下也算是有数技傍身,越阵斩虽然神奇强大,但到底也只能算是出其不意的杀招,况且发动的条件也很苛刻,坦白讲那样的条件换成随便来个高手用上偷袭的手段,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不说启命这种强行提升境界又没什么副作用的奇功,单论剑势,这东西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开挂的产物,简单,强大,不用数十年如一日在风吹日晒下一遍一遍的苦修武学,不必废寝忘食的呼吸吐纳感悟天地……这东西若是泄露出去,恐怕整个天下的武林人士,眼睛都能馋的发红吧? 此技尚且如此,传闻中那凌琼的一剑破九霄不需内力发动,便可挥剑斩日月,寒气破苍穹,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 以意念掌控天地?这特么的难道不是修仙吗…… 有些气恼的想着,林晨双目微凝,握紧手中的长剑,随意的一扫。 “嗤……” 面前的落叶从剑尖滑落,眨眼间变成了上下分离的两片……这分尘剑势,太强大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便有些疑惑了,林千城到底为何如此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 她的武功强大到了一种介乎一流与极境之间的境界,以年轻一辈第一人的名号在江湖中留下了无数传说,时至今日,整个江湖中或大或小的门派势力全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武力手段,胆略心机可谓是缺一不可。 自己跟这些大人物比……简直连蝼蚁都不如。 那么如蝼蚁般的自己在她的棋盘上又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林晨捂着额头露出满脸的无语。 他昨晚被十九弄得心烦意乱,本打算来此练练剑势静静心神,哪曾想现在比之前更头疼了…… 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怎的都如此麻烦? 此刻的林晨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心中却蓦然间想起之前十九与他提过的诡异功法…… “要不,与十九要来功法,摸上九霄宫偷了那凌琼……哪怕得了她百分之一的内力,自己也能成就个二流武者吧?” 他眯着眼睛轻声嘟囔着,随即又苦笑的摇了摇头,莫说那凌琼武功天下第一,就是九霄宫随便来个扫地的,怕是都能把自己打的满地找牙,何况……如果他真的干了这种事,恐怕第一个不会原谅他的,就是自己本人。 他是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感情基础,哪怕凌琼在他面前玉体横陈任君施为,他也许会心动,但绝对不会行动……就像是那时候的千城…… 话是没经大脑随便说说的,自然算不得数,可坏就坏在,有人听在耳中,当了真。 “你想偷谁?” 一道冷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林晨蓦然一惊,面色一僵转过身去……chaptere 第二零四章 启程 冷然的语气并非生气,而是有些无措,淡然的表情是她用来掩饰自己的惯用技巧。 偷这个字很玄妙。 取而不宣是为偷,偷人,说起来比较难听……自古至今,无论男女只要是涉及偷人一词的,无不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女子偷人,那叫不守妇道自甘堕落,男子偷人,那就是淫贼……按照天明律,情节稍重的淫贼可是要行宫刑的。 然而在别人口中听见要偷的人是自己,又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身为一个弱质芊芊的弱女子,凌十九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如何回到九霄宫中……心中还多了些许烦恼,如何支开宫门处的守卫?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要不要戴面纱?要不要假作重伤? 心如小鹿乱撞,她的小脑袋瓜一时间也有些过载,好一会功夫也只想明白一件事,亵裤一定要穿结实些的,免得又被他咬坏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也许十九比玉娘有情趣多了……这种懵懂纯真的困惑,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呼,吓我一跳……你这小笨蛋怎的走路都没声音。” 回头见到来人是十九,林晨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刚才的一时口误要是让外人听到了,自己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仔细想想,因着杜青青的关系,他很讨厌九霄宫,连带着对凌琼也完全没有好感。 “嗯……早饭好了,我来叫你。” 十九的语气平静,右手几根白净如雪的玉指却不断地摩挲着飘到她手边衣带上的锦鲤。 “哦,这样。”林晨恍然道,随即看着十九抿了抿嘴唇,目光也有些躲闪,“十九,昨日之事……” “昨日……昨日你压疼我了。”十九心中剔透,自是不忍让他下不来台,强忍着本就已经无比不堪的羞意,“下次……我在上面。” “嗯……嗯!?” 林晨听了前半句心中愧意更甚,可十九后面那半句话一出口,他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默然不语,一个心如鹿撞凌乱不堪,一个心中则翻起了滔天的波澜。 他们就这么僵直着,明明心中都有疑问,明明就是 第二零五章 阴天,密林 用过早饭,一行人收拾收拾便在常友的带领下熙熙攘攘的继续往绯云城行进。 时过清晨,远处竟飘来一大朵乌云遮蔽了天空,清朗的阳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空气和压抑的氛围。 常镖头骑马走在最前面,其余人等则护在商队两侧,中间是管事润发哥以及驾着货车的伙计们,而林晨则是驭着马车跟在货车之后。 马车是从商队管事借来的,林晨本来想借匹马骑一骑也就罢了,软玉在怀自己还能做些高兴的事,可想到十九娇弱的身子,他思虑再三还是接受了管事的好意。 此时林晨跨坐在前室手拉缰绳,一脸平静的环视着周围,偶尔看到那两个山贼也是很快的转过目光看向别处,只是他们那一脸和善的憨样确实叫他好一阵佩服。 “嗒,嗒,嗒。” 马蹄声沉稳地落在土路上,座下的马车有些颠簸着发出哐吱的声音。 众人越过一小座山丘,林晨仰起头放眼望去,前方坡下是一处哪怕是在白日里也略显幽暗的树林,树木繁茂干云蔽日,杂草丛生视野极不开阔。 此处用来伏击,怕是在合适不过了。 那些山贼,想必也会选择在此动手吧? 想着,林晨紧蹙着眉头,将手轻轻的按在了剑柄上。 这里虽然离绯云城已经不远,但也是镖师们最松懈的时候了,且在这里作案,就算城里的捕快收到消息赶来此处,恐怕等他们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此处乃是进绯云城前最后一处险地,万不可松懈!”常友手提阔剑,骑在马上冷着脸昂首道,随后转头目光向后一扫不着痕迹的于林晨对视一眼,两人暗自点了点头。 不是针对谁,他是这种谨慎的性格,如此言行举止本就无可厚非,两个山贼也半点没有起疑,反而因为他一如往常的态度心中暗自庆幸。 “廖斌,何大,你们两个到前面去戒备。” “是。” 两贼先是一愣,继而对视一眼,他们眼中都是难掩的庆幸,就在刚才他们还在想着如何诱使商队深入,此刻竟是双双被镖头叫去探查,如果要一个词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就只有天助我也了。 两人下马后亦步亦趋的往里摸去,若不是知晓他们的身份,光看他们那谨慎的样子林晨还真发现不了什么。 树林本就隐蔽,再加之天空中乌云密布,众人的视线就更受到了极大的阻碍,林中的事物都变的昏暗不清起来。 众人屏着呼吸看着两人谨慎的走进去,场上顿时只剩下了马匹踏蹄与偶尔的响鼻的声音。 下一刻,在场的所有镖师都皱起了眉。 太安静了……这片树林,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为何会如此安静? 连林晨这个外行人都知道,这种静谧的树林一旦有人侵入,便一定会惊起不少的虫兽飞鸟,此刻却是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然而,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那两人作势松了口气,朝众人挥了挥手。 “镖头,我俩已经仔细查探过了,此处安全。” 他们一脸轻松的等着众人入瓮,半晌,却见所有人都默默的拔出了武器,冷冷的看着他们。 为首的常友拉着缰绳坐于马上盯着他们看了许久,直看得他们头皮发麻,这才大笑道,“安全?哈哈哈,你俩新来我镇威镖局第一次出镖,不晓得我们的本事我倒也理解。”说着,他面色一沉,抬起手中的阔剑直指两贼,“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我们当成傻子!” 名叫廖斌的山贼心中一惊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片刻后却是强做镇定的一笑,接着拱手道,“常镖头何出此言?小的对镖局可是忠心耿耿啊,对镖头您也是尊重有加……” “我们镖师也是出来混的,道上自有道上的规矩,你们黑风寨先是派遣细作在前,已是犯了规矩,妄图掳掠女子更是犯了大忌,就凭你们这伙不懂道义的渣滓还想在烟州出人头地?呵呵,滑天下之大稽!”常友冷笑道。 在场的众镖师这才有些恍然,原来自家镖头早就知晓了这两人有问题,怪不得好巧不巧的叫这两人一起探路。 “老……老大,现在该怎么办……”那名叫何大的山贼闻言顿时就慌了神,咽了口口水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目光闪烁的躲在廖斌背后悄声问道。 “白痴,慌什么!你去后面准备放信号箭,这批人已经吃了软筋散,大当家的收到信号便会包围过来,到时候还怕他们作甚?”廖斌沉着声音吩咐道,听常友报出自家出身,他也知道自己两人是露了馅了。 见何大勉强镇定下来,晃晃悠悠的退了几步,廖斌当即也不装了,沉下脸昂声道,“倒不知廖某是何处出了差错,让常镖头察觉到了身份?” “你二人倒是好本事,从来历到身份做的滴水不露,连我都被你们蒙在鼓里,可惜天网恢恢,要怪就怪你们自诩耳聪目明,不知道林少侠轻功高绝轻易的躲过了你二人的耳目吧!”说着,扭头朝林晨的方向看了看。 众人这才顺着常友的视线往后方看去,目光中有敬佩的,有疑惑的,有感激的,却也有那怨毒阴恶的。 “原来是你!”廖斌咬着牙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别是你是你的了。”林晨放下手中的缰绳,翻身跳下马车走到常友身边,看着廖文斌道,“就你们俩这点道行,就凭刚才那番举动,早晚得露出马脚被常镖头察觉到,哪用得着我多此一举。” 常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感激的看了林晨一眼,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此次若不是他无意中知晓了两贼的计划,也许他自己能仗着功力深厚不受那软筋散的影响,可只凭自己一个人,哪能护得所有人的周全。 廖斌却没有一点被揭穿的慌乱,反而讥讽的开口笑道,“呵呵,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这些蠢货,老子早就在你们早饭里下了软筋散了,不信你们就运功试试,何大,信号箭!” 说完,他更是得意的大手一挥,他身后的何大收到信号,顿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用力一拉。 “咻!” 随着何大的动作,一团光亮像根银线一样,从他的背后直冲天际,哪怕现在是白天,那团光亮依旧清晰可见。 望着常友‘强作’镇定的脸,廖斌阴笑了起来,似是想等着看镖师们运起内力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诧异与绝望。 然而,他的失望是注定的…… 只见常友一声大喝,一道夹杂着青色内力的掌劲猛地朝廖斌飞去,他那阴笑的神情仍自滞留在脸上,人已经鲜血狂喷倒飞而出,正好砸在他身后一脸蠢样的何大身上,两人如一对热恋的情侣一般依偎着滚出去老远。 廖斌直到昏迷前也没想明白,那些软筋散自己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镖师吃下去的,怎的竟到了此处,还没发挥药效。 随后眼前一阵恍惚,陷入黑暗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看上去及其卑鄙无耻的笑脸,他的心中似是有了些明悟…… 第二零六章 意外之人 热门推荐: 绯云城位于烟州东北,乃是连接临江城和梅城的枢纽,而梅城又是紧挨着烟州主城花城的大城之一,所以绯云城虽不是什么大城重镇,但也算的是热闹繁华,捕快们都是各个武功高强,城里的治安颇为有序。 然而距离绯云城郊外不远处本是幽寂静谧的树林中,此刻却是刀光剑影,喊杀不断…… “杀啊!” “上,别让他们跑了!” 喊声喝声,刀剑相交的铿锵夹杂着马匹慌乱的响鼻声,描绘出一幅混乱非常的画面。 拼斗的双方各自都是二十来人的配置,宽刀利刃凶戾之极,打斗间也是不留余力,杀气腾腾。 这两批人正是行商至此的林晨一行与准备劫货的黑风寨山贼。 “弟兄们,顶住!” 一个身材魁梧手执铁戟的男子猛的出拳逼开常友的阔剑,看着场上的形势,喘着粗气大喝道。 这人便是黑风寨的山贼头子孙进,原本作为一个绯云城附近有点能耐的势力,黑风寨的大当家该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姿态,然而现下的孙进却是一脸不甘,满头的虚汗不住的滴在脚下的草丛间。 “嘭!” “顶住?我看尔等还能负隅顽抗到几时!”马车旁的林晨抬掌逼退一个扑到身前山贼,目光如电扫向孙进,皱着眉沉声道。 镖师与山贼看上去是在围着车马打的有来有回,事实上却是镖师一方单方面压着山贼打。 镖师虽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山贼却也人高马大孔武有力,造成这局面最根本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林晨等人的先知先觉。 原本山贼廖斌的计划,是让孙进带人潜伏在不远处,将林晨一行人引入密林后伺机释放信号弹,等山贼们将众人团团围住后自可群起攻之,以逸待劳。 哪知道情势赶不上变化,一番秘密的交谈却叫林晨这脚下没有声息的家伙碰了个正着。 林晨与常友一番商议后便决定将计就计,等廖斌发出信号后便潜伏在密林中,打山贼个措手不及。 果然,一众山贼兴致高昂而来,手上的刀都还没握热乎,便被镖师们打了个完美的伏击,许多山贼带伤拼斗,此消彼长之下,他们自然不是本就人数相当的镖师对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弟们的抵抗也是渐渐变弱,眼见着事不可为,孙进的心中也是越发慌张,不自觉的打起了退堂鼓,他的内力修为本就不及常友,能与他暂时战个平手也全借着一股莽劲,但几番缠斗下来,他的气劲已是逐渐不支。 想着,他猛地咬紧牙关,手中铁戟聚起仅剩的内劲全力朝常友一挥,常友眉头一皱,抬剑抵挡。 孙进便借着这股势头跳上旁边一棵郁郁葱葱的老树,头也不回的向前飞掠。 “弟兄们,风紧扯呼!” “哪里走!” 林晨眼见着这贼头子要跑,冷哼一声,运起内力聚于手掌,接着猛地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 他那点手段本是伤不了孙进的,可这孙进此刻已经战意全无,心中只想着如何逃离此处,哪曾注意到除了常友外还有这么擅长个偷袭的高手。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孙进心头一突,却也只来得及将身体横移半分,射向他胯下的长剑也因着这一个横移,瞬间贯穿了他的大腿根部,鲜血顿时犹如泉涌般飞溅而出。 “啊!!!卑鄙小人!!!”在一阵剧痛中孙进大喊着从空中跌落在地,染红了身下的一大片草地。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整片天空,此情此景,无论是镖师还是山贼,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胯下一凉打了个哆嗦,略带恐惧的眼神渐渐转向了一脸得意的林晨…… …… 黑风寨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首领被重伤,那些小弟也很快在慌乱中放弃了抵抗。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打扫战场清点伤员后,众人带着这些山贼摸到他们在附近的山寨上,诈开寨门一锅将黑风寨端了个干干净净。 除去孙进带去的二十几人,黑风寨中仍有十数人看守,将他们一一生擒绑了也花了几番功夫。 山寨不大,外围用的一些木桩围着,除了寨门处的岗哨外也只有正面有间砖瓦砌成的大厅室。 大堂还算宽敞,中间一张兽皮座椅,背后挂着一个大大的义字。 “常镖头,林少侠,黑风寨的匪人都已经束手就擒了,此刻正绑在货车旁等明日天一亮,我们便会将他们压到绯云城衙门,只是那匪首孙进一个劲的大叫……咳咳,有些恼人。” 林晨与常友正在大堂里交谈,一个镖师便跑了进来抱剑低头,尴尬的看了林晨一眼道。 闻言林晨也是尴尬,轻咳一声厚着脸皮道,“这孙进真不爷们,一点小伤乱叫个什么劲。” 一旁的常友想起那孙进腿根处的伤,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初见时还以为这林少侠是那种一本正经大侠风范的侠士,今日一看……这林少侠当真是个……呃……不拘小节的真汉子,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林晨倒是更多了几分亲近,跟这种不装腔作势的人相处起来,轻松。 “嗯,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伙就暂且在此休息,没什么事你就下去吧,记住,那些匪徒轮流看管,万不可懈怠。”常友见林晨尴尬,挥手给他打了个圆场。 “是!”镖师一拱手便要离去,转身后却好似想起了什么,身体一僵又转了回来,“对了镖头,我们在后院,发现了一个人……” 常友浓眉一皱,“哦?何人?” 镖师面色有些怪异,半晌还是恭敬的开口道,“是……是绯云城董大财主家的大少爷。” “是他!他怎会在此?” 常友面露沉重,林晨却是眉头微挑,心中有了些疑惑。 这绯云城董大少爷……不就是那个德国骨科吗?怎的会到了这黑风寨里? “回镖头,传闻,那董大少爷前些日子强暴了自己的……自己的义妹,被董财主打断了腿,此来也许……” “啪!” 那镖师话音未落,常友便一掌打在了一旁茶桌上,“混账东西!带我去见他!若叫我知道他与这些山贼厮混,我亲手打死他!” 这含怒一掌可真真是吓了林晨一跳,眼见着常友那副急火攻心的样子,他心中更疑惑了,按理说此事事不关己,就算是义愤填膺也不当如此气愤才是,可看这常友的样子,分明是气恼之极了。 而且开口也只说与山贼勾结,全然不提强暴一事,这事……恐怕不简单哪。 常友疾步而出,那前来禀报的镖师这才凑到林晨耳边,悄声解释道,“林少侠勿怪,这董少爷董靖……是镖头的义弟……” “刘三,快滚过来带路!” “这就来。” 镖师给林晨使了个眼色,便在常友急切的呼唤中跑了出去。 有意思…… 林晨轻笑一声,抬脚跟了上去。chaptere 第二零七章 思君念君,相见有期 热门推荐: 临江城门外不远处,几匹健马簇拥着一辆精致的马车,从京都的方向踏进了城门。 马上是几个身着黑色劲装头戴斗笠随从,再离近了看,那些随从衣衫紧裹着的身体竟一个赛一个的玲珑有致,胸前的饱满亦随着马匹的颠簸起伏着,这些浑身散发着凛然之气的人竟然都是女子! “站住!下马下车,毡帽斗笠全部取下!” 未入临江城,一队军士便上前拦住了她们,为首的一人穿着队长的甲胄举着刀肃声命令道,与林晨来时的戒严等级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吁~”领头的黑衫女子勒住缰绳,闻言斗笠下好看的柳眉一皱,抬手指着城卫便骂,“混账!我等奉莲婷公主之命,护送车中之人前往梅城,耽误了行程尔等可担待得起!” 城卫被骂的一愣,随即也拉下了脸,“我等奉神捕府与荣王之命详查过往武林人士,且不说尔等是否真是莲婷公主部属,就算莲婷公主亲至也得落车搜查!” “你!”女子气急,左手指着城卫,右手却是按在了腰间细剑的剑柄上。 城卫见她如此,一挥手,整队军士便提着武器围了过来。 “哒,哒,哒。” 两边正是剑拔弩张之际,马车后方另一个背着长枪的黑衫女子却在此时打马上前,喊住了她,“小妹不可无礼。” “大姐!”那小妹面上仍自有些不忿,抿了抿嘴唇,最后却依旧听话的放开了手中的武器,原来这队人马中,这后背长枪的女子才是首领。 “这位将军,舍妹追随公主时间尚短,不懂规矩,望将军见谅。”女子言语中都透着难掩的英气,不卑不亢,勒着缰绳拱手致歉。 她们奉命接触莲婷公主的时间确实不长,她这倒不算谎话。 “嗯。”城卫队长见状也是挥退了手下,抬起头刚要说话,面色却是一怔。 只见那女子纤手轻摆间取下斗笠,一头秀发只简单的扎了个单马尾,随着斗笠的离去垂到腰间轻轻扫动着,英眉凤目间若有若无的透着几分莫名的杀气。 美,美的摄人心魄,却如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令人沉醉的同时,也深知她的危险。 女子对着城卫队长微微颔首,便侧拉缰绳,调过马头骑行至马车前一个翻身便下了马,恭敬的低头拱手,“陶小姐恕罪,烟州此时正值戒严之期,我等手无诏令信件,便只得委屈小姐了。” 她很佩服自立自强的女子,这车里的陶小姐便是其中的翘楚,所以这恭敬也绝非做作。 话音一落,车帘便呼的一声被拉开了,接着从里面探出一张桃花般娇俏,微笑的小脸,“唐昭姐姐何罪之有,香芸不过是区区一介商贾,向莲婷公主请愿护卫,也并非想要什么特权,配合城卫本就理所应当。” 巧笑嫣然,颜如娇花。 唐昭却不抬头。 陶香芸摇头轻笑,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扶起她抱拳的双手,“香芸便是如此直来直去的性子,若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唐姐姐不悦了,还请唐姐姐多担待。” 唐昭从小便接受了秘密的训练,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若自己再一味的请罪,反而会惹得陶小姐不快。 “陶小姐言重了,此番行程,唐某定不让陶小姐受到一丝伤害。” 唐昭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香芸点了点头,展颜一笑。 周围的黑衫女子见大姐与陶香芸如此说,对视一眼,也都翻身下马,摘下了斗笠。 这一下……可真真的是看呆了一群城卫。 这些女子姿容品貌虽不如车前两女,却也都是千里挑一,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看什么看!要搜马车就去搜!混蛋,等我找到了主子,定要求他治你们的罪!”先前领头的黑衫女子斗笠下竟是张稚嫩的脸,此时瞪着眼睛鼓着脸的样子尤其可爱,若不是此番说话,怕不是要被当成未及笄的女娃娃。 “咳咳,方才是我等失礼了。” 城卫队长抱拳道歉道。 他再不精明,此刻也知道了这批人不简单,这世上的美女多得是,可是能将这些看上去就身手不凡的美女全都聚集在一起,怕是全天下都鲜有人能做到。 当然,若是叫他知道这样的美人在京都还有一百多个,他怕是能惊的当场昏过去。 …… 于此同时,绯云城郊外山上的黑风寨中。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我早就与你说过,那女子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你怎的……” 林晨进屋晚了点,前面的对话漏听了些。 这小屋位于山寨后方一个背着光的偏僻角落,小屋不大,昏昏暗暗的遍布着一股霉味,一脚踏进去甚至能扬起一阵灰尘,比之客房更像是个柴房。 “常大哥,你怎么骂我都行,但你怎能如此说白莲呢?若不是父亲逼迫于她,白莲又怎会诬陷我,她才是受害者啊!” “董白莲董白莲,你父亲说你强暴义妹,你说你父亲对她欲行不轨,你这副模样拜谁所赐你还不明白吗!糊涂!糊涂啊!” 林晨一进门,便看到常友一脸恨其不争的表情,看着对面一个蓬头垢面,坐在椅子上拖着一条腿的男子怒声呵斥。 那男子虽是衣衫凌乱,可仍是一副仪态翩翩的模样,看身上那布料也非什么便宜货,他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常镖头,这……”林晨走过来好奇的开口。 常友见林晨进来,摇了摇头叹气道,“倒叫林少侠见笑了,我来给你介绍。”说着看着瘸腿男子接着道,“这位是我义弟,绯云城董靖,义弟,这位是林少侠,此次黑风寨劫掠还多亏了林少侠,我等才能幸免于难。” “原来是董少爷,久仰久仰。” “林少侠有礼了,董某代义兄谢过林少侠了。” 两人互相抱拳见了礼,见这董少爷挣扎着起身行礼,言行恭敬神态洒脱,眼神中也满是货真价实的欣喜与感激,此番却叫林晨有些疑惑了。 这样的人……真能做出那人神共愤的事?还是说,他只是演技太好…… “却不知两位为何争吵?可否与林某……” “这……”常友先是看了眼董靖,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嘴唇,接着歉意的转头看向林晨,“恐怕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 常友话音未落,董靖却是苦笑一声,“林少侠想知道什么,便尽管问吧。” “你为何信我?”林晨奇道。 董靖坦荡的看着他回道,“林少侠眼中并无鄙夷,只有好奇。” 人言可畏,自半年前发生那件事之后,周遭的人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什么,他很清楚,所以林晨这种人对他来说,就显得太过难能可贵。 这份坦然倒是叫林晨听的一愣……那传闻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chaptere 第二零八章 洁白无瑕 “这事,好蹊跷啊……” 狭小的房间中,三个大男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桌子坐着,皆是一副纠结苦恼的模样,林晨更是托着下巴,一脸的困惑。 这董家的事当真有些复杂。 董家是绯云城最大的商户世家,做的是运输的买卖遂与各地镖局商会皆有接触,所以才会跟常友如此相熟。 董家老爷膝下有两子,董靖乃是长子在他之下还有个弟弟董志。 一家人磕磕绊绊的,但兄谦弟恭父慈子孝,日子过得倒也算是舒畅,直到三年前,董老爷从外面带回了董白莲……董靖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是董老爷走商路上碰到的卖身葬父的苦命女子,董老爷见她可怜又同是姓董,心生恻隐便买了她,收为义女带回家中。 按道理来说,董家这一家子都是良善之辈,这董白莲的日子该是有了保障,可照董靖所说,好似也并非如此…… “我喜她清纯,怜她苦命,所以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自是对她格外的照顾,没想到那日父亲竟然……竟然!”董靖说着,面现悲色。 “董兄,你说你爹本性刚直,可又说他对那女子心生歹念?”林晨疑惑道。 “此事千真万确。”董靖认真道,“那日我正在书房中读书作画,白莲衣衫不整梨花带雨的便跑了进来说……说……” “说什么啊,你莫要吞吞吐吐的。”一旁的常友不耐道。 董靖面带犹豫,半晌,还是咬了咬牙,叹了口气道,“说父亲强暴了她……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父亲为了堵住我的嘴,威胁白莲诬陷与我,听那群山贼所说,我会被绑到这里,也都是受人所托……” “杀人灭口?”林晨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你可是他亲儿子!” “董某……也不知父亲为何变成如此模样。”董靖也是一脸的痛苦,想必他心中是尊敬父亲的,但这种事情摆在眼前他便不知如何自处了…… 林晨心中却有着自己的想法,因为无论是从董靖的角度,还是从董老爷的角度来说,这一切的事件,全都是董白莲的一面之词……那么这董白莲又是否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心有所虑,连董靖之后所吐的苦水也没能听得进去。 半晌,见董靖情绪稳定些了,林晨与常友起身告辞,再与他寒暄几句,说好明早带他回城便走出了小屋。 一路人两人都有些沉默。 眼见着要走到商队在寨中的住处,常友终是忍不住皱着眉开了口,“林少侠也莫要全信这小子所说,常某虽不知其中隐情,但那董白莲我还是见过几面的,那女子……” 常友似有些难隐之言,也可能是觉得在人后编排姑娘家的是非不太好的缘故,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明白,只是听他的口气,这女子也显然不是董靖说的那么简单。 他越是这样,林晨心中就越是疑惑,“常镖头不妨明示了吧,现如今这事已是涉及你义弟的性命了还顾忌那么多作甚,讲出来兴许林某还能帮你参详一二。” “正是如此,倒是常某矫情了。”常友一听也是这个理,抬头看着前方,捏了捏手指开口道,“同是清纯,十九姑娘给人的感觉便如碎琼乱玉的清雪,洁白无暇,而那姑娘言谈举止间却只给我一个感觉……” “哦?是什么?” 见林晨提问,常友也不含糊撇了撇嘴继续道,“一个字,假!虚情假意,矫揉做作!坦白说,常某连多看她一眼,都有种……啧,有种想给她一耳光的冲动。” 这话一出林晨心中便有了计较,常友常年奔波在外,见过的人又何止千万,他识人之准恐怕连自己都是远远比不上的。 “嗯,林某省得了,再多嘴问一句,这董靖之弟又是个什么性子?” 话至此处,林晨已是动了去趟董府的念头。 行侠仗义,或者说多管闲事是他的本性,之前有玉娘在他尚还算安分,如今没了玉娘在身边,遇到这种事他更是如同脱了缰的野马谁还能拉的住他? “胆小怯懦毫无主见,不堪大用。”常友皱眉道,说的话也直接。 谈话间两人已是走到了一排小屋前。 “多谢常镖头告知。”林晨停下脚步抱拳道。 “好说。”常友摆摆手,收起满脸的愁容看着眼前的小屋道,“倒是委屈林少侠与令妹同睡一屋。” “不妨事不妨事,我与十九之间不顾虑那许多。”林晨乐呵呵的回道。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随后常友要去审视黑风寨的山贼,便拱手离去了,林晨想着十九也没挽留,目送着他离开便回身推开了房门。 初秋的傍晚有些微凉,林晨推开门的时候一阵凉风随着他的脚步闯进了屋子,他身上的衣物有些单薄,打了个寒颤抬眼看去,却没有在屋子里见到十九。 “这笨蛋!怎的到处乱跑!” 林晨有些气恼,镖师虽然已经将黑风寨里里外外的搜查过了,但在这种地方难保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子四处乱逛怎能不让人忧心。 想着,他一掌拍在桌上,掌风却掀起了桌旁的一张纸条,林晨这才注意到上面似是有什么字,好奇的拿起来一看,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速来后山’四个大字。 这字,好看。 林晨之前看过十九的字,她的字不止是好看其中更是带着一种特别的气质,哪怕是当世的大儒学者也模仿不来,如今他学了剑势却也只能隐约中感觉到字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剑气? 他也曾如此怀疑过,可很快便释怀了。 剑乃兵中王者,十九的字却毫无君临天下之风,而是种恰恰与之相反的缥缈自然,浮生若梦之感,比之剑气更像是天地之息,万法自然。 也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吧……十九虽无练武的天分,却能有这等高雅非常的艺术细胞,倒是让林晨颇感欣慰。 叹了口气,他将纸条收进怀里,走出房门朝后山走去,他倒是想看看,这小妮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吱呀。” 房门轻闭之际又是一阵清风卷来,床脚的一本书册随风而动哗哗作响,肆意的翻着页…… …… 自从在船上与玉娘没日没夜的缠绵后,林晨一直觉得,如果说有个女人拥有世界上最完美的玉体,那人一定会是玉娘。 直到……他按照十九的指示来到了后山。 黑风寨的后山有一大片竹林,竹林远比树林要清净的多,除了脚下轻踏竹叶的声音连虫鸣鸟叫也不曾听到,林晨走在其中一种舒心的感觉便沁入心脾之中,几日来的烦乱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干净净,透体舒畅,完全不会觉得嘈杂。 伙计忙着清点货物,镖师忙着看押山贼,此刻这里是绝不会有第三个人来的,他不知十九为何来此,若是听风赏景却又为何不等自己一起? 思虑间他已经慢慢步入了竹林深处。 不过片刻之后,耳边却响起了水流轻淌的潺潺声。 心中有些惊奇,林晨便加紧了脚步顺着竹林间的小道一路疾走。 越过一小片竹林,翻过一个略高的小山包,脚下的土地已是有些湿润。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眼前突然一阵恍惚,身躯一晃接着愣愣地抓着一根竹子,看傻了眼。 谁能想到这幽静的竹林深处,竟然静静的淌着一汪水潭,水潭中……一个女子用小臂托住酥胸下缘,将双手拢在胸前,绝景挡住大半的同时却也将其高高托起,越显拥挤挺拔。 如果说玉娘是晶莹剔透,珠圆玉润,十九便是洁白无瑕,粉雕玉琢。 各有所长,却同样完美。 口干舌燥中,一股湿润从林晨的鼻腔中汹涌而出,他却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绝景,眼睛都不曾眨一眨。 “流……流氓。”轻轻地低语,像是落花抚耳,撩人已极。 哪怕是十九,此情此景也再无法维持常日里的淡然,俏脸上是红到耳尖的羞臊,一双灵眸闪烁着,话语中是极尽忍耐的颤抖。 第二零九章 笑 竹叶随风摇,碧波荡涟漪。 乌云已去,落日的余晖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斑驳的照射在水潭边,随着竹叶的摇摆变幻着形状。 “嗒。” 水潭中的鲤鱼一跃而起。 “啪。” 落下时却撞在了十九的腰上。 水花在她腰间绽开,鲤鱼歪过身子落入水中,她却腰肢微颤,轻呼一声,转过头脸上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娇嗔。 水很清,遮蔽林晨视线的并非只有十九垂至股间的秀发,还有那一只只萦绕在她身边的鲤鱼。 水潭本不大,鱼当是不多的,那一群群似是欢欣更像是在朝圣的鲤鱼也不知是从何而来,不住的在她身边游着,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惊了这一池的游鱼,它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四散而去。 “咳咳咳咳……” 鼻血呛入喉中林晨不住的咳着,手捂着鼻子咳的眼泪都出来了,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水潭中的十九看,像是要把这副完美的画卷永远记在心中似得。 “流……流氓。” 眼前的十九是少见的娇羞,清丽之色难以言表,姣姣之姿举世无双。 若非早上的一番自省,林晨此时早已化身饿狼扑上去做些追悔莫及之事了,也只有天知道,身体里血都像是烧起来的他到底费了多的决心才将心绪拉了回来。 “咳,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仍自有些慌乱,目光也不知该往哪放。 “你,先转过身去。”她本是按照书中所记故意如此,可事到临头却又退缩了,哪怕她与林晨该做的事都做过了,此刻依旧是羞的脑中一片空白,慌乱的蹲下身子全然忘了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哦……哦。” 在依依不舍中,林晨僵硬的转过了身子,脑袋数次不受控制的想转回去,最终却还是被他忍住了。 气氛有些静默,林晨尴尬的缩着身子伸手拉了拉长裤,这才想起怀中的字条,不自觉得开口。 “那个,字条……” “不许说!” “那你叫我来是……” “不许问!” “那我先……” “不许……不许走……” 微风拂过,一阵将尽未尽的谈话后,两人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林晨自问是个君子,可君子也要讲感情。 这几日他本就察觉到了自己对十九的心意,此情此景又怎能不心猿意马。 可上又不能上,说又说不得,走又不让走,他是真的憋的难受。 “夜里凉,天色马上要黑了,你洗的差不多了就……呃,就出来吧。”嘴上这么说着,林晨脚下却没有半点移步的意思。 虽然不会真的去做些禽兽之举,可他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来时便看到十九的白裙就在自己斜后方不远处,只要听到水声,他便是瞥眼可见…… 没错,林晨就是这样一个君子。 “你……走近些,风,有些凉。” 她会怕冷……若是说出去叫认识她的人听到了怕是只会嗤之以鼻,辽州迎雪崖常年积雪,九霄宫所在之地便说是天明最寒冷的地方也不为过。 “哦……”林晨言语中带着明显的不情不愿,这下好了,除非自己眼中长在脑后,否则是真的看不到了。 倒退着走了几步,直到脚边出现了十九的衣裙,他轻轻的拾起往后一递。 “哗啦。” 声音不大,可就算如此,那副玉娃娃浮水而出的画面依旧清晰的出现在林晨的脑海中,刚刚止住的鼻血便又有了喷薄而出的迹象。 预想中的手上一轻,接着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音的情景并未出现。 有的只是一声听起来就很假,其中却饱含了无数勇气的惊呼声。 “呀……” 即便很假,林晨还是心里一惊猛地回过身来,迎接他的,是一尊湿漉漉的,精致的瓷娃娃。 搂着她摔倒在地时,看着她闭紧的双眸和红透的秀靥,有一瞬间林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是摔倒在地后,他体内的血液,再次沸腾了起来…… …… 很多年之后,林晨在御书房与莲婷亲密交流之际说起今日之事,心中甜蜜感慨之余,还与她一起拟诏,颁布了一项禁文令。 且不提之后这禁文令导致了诸多的后果弄得众后宫手忙脚乱,最后闹到玉娘的耳边才得以解决,单就今日之事,林晨多少是承了绿茶侠女作者的情的…… …… 日暮渐垂,寨中已是亮起了点点灯火。 “林少侠回来了啊,呃,十九姑娘这是?” “哦,舍妹去后山清洗了一番。” “原来如此,呵呵,有林少侠放风,十九姑娘想必也是放心的很呐。” “那是……嘿嘿,那是。” 刚一回来,林晨便被巡逻的镖师一番提问弄得尴尬极了。 放风?自己才是偷吃的那个…… 十九却是静静的跟在林晨身后,红扑扑的小脸也静静的掩藏在夕阳中。 “吱呀。” 打开门,把身后的十九让进屋里顺手点亮了油灯,林晨双手环抱,见十九坐稳,依着房门开口便是质问。 “说吧,字条是怎么回事。” 自己绝不能当了这白吃亏的冤大头! “我……”十九静坐在床边手掌扳着床沿,嘴唇抿了又抿。 “不许说谎。”林晨皱眉道。 十九思虑良久,还是起身将床尾的小说递给了林晨,“我以为,你会高兴……” 她低着头,心里慌慌的,有些委屈。 林晨惊诧的接过书,随手翻了几页,正巧翻到绿茶女侠假作洗浴勾引书中男主的桥段,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去。 “你!你怎能学这个!不辨是非!”林晨气恼的拧着眉大声责问着,全然没想过这些小说都是他买予十九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仅仅是因为十九不明是非? 还是,因为他以为十九对他的情感也并非兄妹之情……如今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有些心灰意冷? 林晨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心里,很乱。 十九只是低着头默然不语,心下却有些难过,晨哥哥……生气了。 “呼。”林晨见她这模样,心里暗骂自己一声,接着闭目呼了口气将书还给了十九,“听着,这绿茶……绿茶女侠并非是什么好女子……况且,这些行为也是因为她 第二一零章 永结同心 初秋的清晨有些微凉,绯云城的大街上已经扑了薄薄的一层落叶,马车碾在其上发出一阵阵揉碎的轻响声。 说来也是巧合,车上少女的心境与这落叶,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十九,到城里了,饿坏了吧?一会就有的吃了……”林晨拉着缰绳轻声道,声音却有些沙哑。 昨晚林晨一夜没睡,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昨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是真的很喜欢十九,却又不得不确立了两人间的关系,亲自抹杀了两人间的可能性,事已至此又岂能不伤心。 他只是,不想让十九察觉到自己的难过罢了。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江湖小虾罢了,十九这样的姿容又怎会看得上自己。 陷入感情旋涡中的人总是迷茫又爱钻牛角尖,林晨便是如此,有时候,比个女人还要扭捏。 车帘微微摇晃着,半晌。 “嗯,我饿了……哥哥。” 只一声哥哥,却叫的人心颤。 林晨给她的温暖她都记得,那些冰冷……全忘了。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自己承受就够了,最少……成全了他要的兄妹之情吧。 …… 商队一行人入了绯云城便暂时分别了,润发哥带着伙计去当地集市买卖易物,约好三日后集合前往梅城,常友将镖师们安顿好后,则带着林晨与董靖往董府走去。 穿过几条街巷,几人便站在了董府门前。 绯云城不如官山城繁华,董府也远不如陶府气派,前些日子林晨与梁润发偶然间闲谈聊及此处,才知道陶家的财力当真不是小小一个官山城可以形容的。 陶香芸的胸襟魄力与经商才能,在数年间让本只拘泥于官山城的陶家一跃成为整个黎州都数得上的大商户,且如今更是倾尽家财欲要做这商界魁首,这等胆略与果敢,端的不是寻常女子可为。 但无论外界是如何的钦佩这个女子,曾数次夜探陶府的林晨心中却只有说不出的心疼。 明明是万籁俱寂的深夜,雀鸟安歇猫狗无声。 府里的家仆侍女睡下了,隔壁街的贩夫走卒睡下了,衙门里的官差,叔伯家的孩童,连在家中苦读的书生都趴在了书本上。 然而只要他想见香芸,便一定可以在陶府的书房里找到她。 她胃寒,夜深露重的时候,不喝碗热汤她便会疼的睡不着,可无论多么辛苦,她总是在笑,偶有哭的几次,也好像都是为了自己…… 香芸…… 遥想起两人初见时那一幕,林晨心中也是诸多感慨,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当真是奇妙极了,香芸会对自己一见钟情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 “林少侠?林少侠?” 回过神来,董靖已经被人扶了进去,常友则差人去通报董老爷了,此刻正站在大门口,复杂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常镖头?”林晨抬起头疑惑道。 常友却只看着他,直把他盯得浑身不舒坦了,这才走到近处开口道,“林少侠,清晨人多我不便多说,此刻四下无人,我就有什么问什么了。” “常镖头是江湖前辈,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林晨心中疑惑,嘴上却不含糊。 “嗯。”常友点了点头,接着扫了眼林晨身后似是丢了魂的十九一眼,凑到他身前低声问道,“林少侠你……呃……是傻子吗?还是说有什么隐疾……” 他昨日饭后无事,巡查时恰好路过林晨两人的房间,那段对话也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早知两人并非亲兄妹,却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是这么个关系,而林少侠……似乎已经不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么简单的问题了。 “嗯,嗯!?”林晨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人怀疑智商的一天,瞪着眼不忿道,“常镖头何出此言!” 怎么回事?之前自己解决山贼一事,这常友不是还说自己机智的吗??? “你……”常友本想说什么,可蓦然间又想起这都是人家的家事,自己着实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给了林晨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又暗示性的瞥了瞥十九,这才扶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林少侠,儿女情长的我不懂,可老常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却明白一个道理,让心爱的女子伤心,与那玩弄感情的渣滓何异?” “常兄你有话说话,你这动手动脚的,我瘆得慌。”林晨拨开他的手挑眉道,心中却是布满了问号,这常镖头,说什么呢? 自己何时又成了玩弄感情的渣男了? 正要开口询问,之前的仆人却从门里跑了出来,恭敬道,“常镖头,老爷有请。” “有劳了。”常友回身与仆人抱拳致谢,回过身来颇有深意的看了林晨一眼,口中念念有词道,“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呐,林少侠,切记切记。” 说着,转身走进了董府。 “什么意思?” 突然间问自己是不是傻子,又让自己怜取眼前人? 想了半天不得其解,林晨回身拉住了十九,“十九,你来。” “哥哥?”十九徒然一惊,正要挣脱,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模样最终还是任他将小手抓在了掌中。 “十九,你看着我的脸。”林晨郑重的指着自己。 “嗯。”十九轻声应着,目光却总有些躲闪。 “常镖头叫我怜取眼前人,是何意?还有,我……是不是个傻子?” “……”十九却是一怔,心中的慌乱忽然安静了下来,盯着他看了半晌,伸出纤手捧着他的脸,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却是逐渐湿润了起来,“不傻不傻,我的晨哥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直到这一刻林晨才发现,十九变了。 从前她只会叫自己的名字,现下却是哥哥哥哥的叫着,会哭会笑,话语也不再淡然清冷……虽然她的笑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那有什么关系,起码他知道十九现在很开心。 自己认她做妹妹,现在看来是极大的影响了她的心境。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十九开心就好,自己的心意……不重要。 心中有些悲意,面上还是要装作喜悦的样子,挠了挠头,“嘿嘿……你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那,怜取眼前人呢?” “怜取眼前人……”十九面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歪着头,轻笑着,笑的让人心碎,“是要哥哥珍惜与玉娘相知相守的情意,出门在外,勿要忘了玉娘,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第二一一章 董白莲 “混账,我董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呵,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自然不希望我回来。” 还没进门,便听到大堂里一阵跺脚拍桌子的针锋相对。 “你!咳咳,逆子……逆子!” 一阵苍老的怒斥声后,紧跟着的是一道造作的女声。 “爹,您消消气,大哥……大哥他只是不想与爹闹得太僵,这才去外面避避风头……其实归根结底,都是白莲的不是,呜呜呜呜……” 前面半句以林晨的段位自然是一点听不出什么问题的,可那哭腔却着实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避风头!是了,你若是什么都没做又何须去避什么风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耳边回响着董老爷的责问怒骂,林晨带着十九走了进去。 大堂里,黑冠白须的老者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捂着胸口,在他对面的董靖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那女子则坐在一旁掩面而泣。 见林晨进来,几人的情绪才有了些许克制。 “这位是?”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董老爷眼中虽然依旧肃然,情绪也平复了些。 “咳,董老爷,这位就是近日从京都疯传而出,勇挫四国来使的少年俊杰林晨林少侠。”座下皱着眉的常友适时的起身介绍到。 他是董靖的义兄,自然也算得是这董老爷的半子,地位有些不尴不尬实在不好当着董老爷的面多说什么,此时林晨来的倒是正是时候。 此话一出,董老爷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那啜泣的女子就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双尖细的眼中分明透出一抹炽热。 “林少侠,久仰久仰。”董老爷抚须点头,目中也多了两分敬佩,不远处的董靖更是满脸的恍然,慌忙朝他拱了拱手。 本来京都之事,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老皇帝是打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文武百官、京都百姓在场观赛的不计其数,总不能全杀了吧? 所以不过一两月的时间,这事就像是乘着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天明。 但现在的天明也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当年内忧外患的紧迫之急,四国的胁迫就更像是种自不量力的挑衅,林晨的功绩自然也就没法和当年的小督国比,当仍不失为一个为国争光的忠义侠士……更何况他还保住了督国公。 当然,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不但不是保住督国公的侠士,还在那事不久后,将督国公就地正法了…… “董老爷客气了,小子初来乍到,借着常镖头的光倒是要来此叨扰几日了。”林晨呵呵一笑抱拳道。 低头的时候却顺带着瞥了眼那趴伏在小桌上的女子一眼,女子长得倒确实有两分姿色,眉宇间都透露着一股子柔弱,眼角挂着几颗泪珠的样子也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可她这嫉妒怨毒眼神…… 林晨眉头微皱,轻挪身体拦在十九身前,挡住了那女子的目光。 那女子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不着痕迹的拂袖擦了擦眼泪,再放下时眼中已是一片温和,冲着林晨点了点头礼貌一笑,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一样。 好演技! 林晨心里暗赞道,对这女子却是更多了分戒备与厌恶,想欺负十九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林少侠客气了,志儿白莲,还不过来见礼。” 在董老爷眼里,林晨救了督国公,会不会前途无量不说,能攀上几分关系绝对是有益无害的,但如果此刻换成一个京都的百姓在此,定会把林晨当成姑爷一样亲切以待,玉娘和他之间有点什么,整个京都谁人不知…… 董老爷话音刚落,一道唯唯诺诺的身影忽而从他身后钻了出来,和方才那造作的女子一起走到林晨面前。 这人……存在感也太低了吧? 林晨看着眼前这个与董靖有几分相像,目光躲闪的男子心中暗暗吐槽道,若不是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说不定还真发现不了他。 他的感官异常灵敏,一般的二流高手都很难在他面前做到无声无息的。 真是,神了…… “林……林少侠有礼了。” 董志说话也是不出所料的怯懦,反倒是这董白莲起身行礼,举止之间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林少侠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此番驾临董府,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低眉俯首间还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若有什么需要也请但说无妨,白莲……与董府上下自会安排妥当。” 那似是无意停顿的语句,那含情脉脉中带着崇敬的小眼神,如果换成别人想必都会浑身舒坦,心生旖旎。 可林晨是什么级别的直男? 他心里除了敬佩真是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别的女子是眼中会说话,这个女子的眼睛不但会说话,还会说谎!最离谱的是,还会一边说谎一边放电。 当真是厉害得紧…… 除了林晨身后的十九,其他人自是看不到董白莲所作所为的,董老爷见她此举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董小姐当真是举止得体温文尔雅,林某人佩服。”林晨这声佩服自不是作假。 “林少侠过奖了,白莲只是……呀!”董白莲正欲上前扶起林晨,‘意外’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只见她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样,惊呼一声向前扑去。 众人只道她是被自己的裙摆绊到了,林晨却是看的真确,这董白莲……是故意的。 美人投怀送抱本是无比庆幸旖旎之事,他却只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厌恶,顷刻间便侧过了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是瞬息间发生的事,见林晨侧身,旁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董白莲却实实在在的扑在了另一个人怀里。 她扑上去的时候双目紧闭,睫毛微颤,心中从没怀疑过这世上会有人拒绝这种好事。 虽然不知道这林少侠身上为何会有种令人上瘾的甜香味,但她还是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一脸惊慌,垂然欲泣的样子仓促的起身。 “林少侠,白莲并非……” “你,也看绿茶女侠?” 下一刻,淡然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董白莲面容一僵,抬起头来…… 第二一二章 无端卷入的杀局 “十九,别瞎说实话。” 林晨一把将她拦在身后责怪道。 嘴上说着,心中对那本小说却是有些好奇起来了,自己是得了常镖头的提点,才知道董白莲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可十九单凭她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些蹊跷,当真是有些离谱,若非是这书过于神奇,便是十九悟性奇高,举一反三。 他是不是也该找时间去拜读一下? “姑,姑娘说笑了。”董白莲看着十九眼中的冷厉淡然,鼻尖萦绕着从她身上沾染来的的甜香,一时间竟有些迷离。 其实她不姓董,只是上一个收养她的人姓董而已,那人没了家财自己便将他推入了枯井中…… 卖身葬父?不过是换个地方享乐罢了。 她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容貌是上天赐予的,演技是刻苦修炼的,人们都心甘情愿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世人,都太蠢了。 可眼前的女子不一样。 自从开始流离在各个家门之后,她凭着柔弱的眉眼和一手精湛的演技,人见人怜老幼不忌从来也不曾受过这等冷遇,这个女子却…… 她真的很特别,心思之纯净使得那一身的灵气简直要凝成实质。 自生来头一次,董白莲有了想与一个人在一起的想法,哪怕那人跟自己一样是个女子。 “不过白莲姐姐对那些话本小说也是很感兴趣呢。”如此想着,董白莲却是笑的越发自然,柔和。 将她的脸划花,然后留在身边吧……自己一定会对她好的。 “你是谁姐姐?”这人怎的讲话如此随意?十九奇怪的问道。 董白莲却不恼,轻笑道,“我观妹妹年纪尚不及花信,白莲痴长妹妹几岁所以……” 十九柳眉微蹙,正要说话,一旁的董老爷见势不对便摆手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林少侠兄妹二人远道而来,如此款待倒显得我董府怠慢了,来人,带林少侠兄妹下去休息,收拾两间最好的客房出来,再去摆几桌酒菜为林少侠接风洗尘。” 林晨闻言忙摆手道,“谢董老爷好意,不过一间房就足够了,我兄妹二人一向……” “哥哥!”十九轻呼一声,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捏着衣袖将目光转到别处温声道,“你我……你我终非至亲兄妹,如此,同吃同睡难免遭人闲话非议。”只一句话,她讲的磕磕绊绊。 林晨闻言忽而间心里一空,愣愣看着她,一时间他有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从心里渐渐的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很清楚。 “嗯,有劳董老爷。”好一会他才勉强一笑,点了点头。 伤心吗?有一点吧…… 如果自己足够勇敢的话,他与十九之间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林晨失魂落魄的样子如一支利箭般狠狠的扎进了十九的心里,这些话绝不是她的本意,可她还是说了。 她有些怨,怨这个任性的自己,怨这个让林晨伤心的自己。 天知道,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林少侠,这边请。” 在仆人疑惑的再三提醒中,林晨终是什么都没说,甚至看都没敢看十九一眼,随着仆人走出了门。 十九踏前一步,莲步微顿,随后跟了上去。 “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旁的常友将两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不禁发出一声轻叹,可他到底是个外人,要怪也只能怪这林少侠当真是个榆木脑袋吧。 那边的常友摇头叹气,大堂正中央的董白莲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却是若有所思,半晌,嘴角慢慢的上扬,轻笑了一声。 …… 深夜时分,林晨房里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枕着双手仰躺在床上望着房梁静静的发呆。 董府之中,男住东厢女住西厢,客随主便林晨与十九自然是东西相望,可在林晨心中却总有种两人分隔两地的不适感。 晚饭的时候两人虽是相邻而坐,那种令人烦躁的疏离感却不是这样就可以填补的。 酒桌上,董家几个男人间的气氛都有些怪异,那董白莲倒是嘘寒问暖的热情的很…… 想到董白莲,林晨眉头便缓缓的皱了起来,思索了一阵便起身吹熄烛火走了出去。 董家在绯云城算是有钱人家,可当真算不得什么大门大户,入了夜连个巡视之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些虫鸣鸟叫的声音,咕咕呱呱吵得人心烦意乱。 林晨虽是路痴,可这府邸当真不大,转了几个圈便找到了去往西厢的路。 董府女眷不多,西厢便更显幽静,然而此时某间厢房里,却传出了阵阵压抑着的旖旎的喘息声,打乱了这抹宁静。 当然,声音本不大,若非林晨耳聪目明许还听不到这微乎其微的响动。 听人墙角这种事非君子所为,林晨自不是什么老色批,所以他选择轻功上房,躺在瓦片上赏赏月,等着房中激战结束。 半晌,月影不过偏移少许,声音便逐渐静止了。 直到此时,林晨才无声无息的移开了一块瓦片,低头往里看去。 “呼,哥哥越发威武了,白莲当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精致的绣床上,一对男女赤裸相拥,女的自然是林晨此次窥探的目标董白莲,而床上的男子到底是何人,林晨尚无法透过床帏看得清楚,但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此刻的董白莲额间满是细汗,脸上的春意却有些做作,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还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她精通此道,自是知道如何讨男人欢心。 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半天才稍微平缓了下来,“那,那还用说,这个董府里还有比我更雄壮的男人吗。” 他的语气似有些愤愤。 “那自不用说,现下董靖已废,等老爷子百年后这董府便是哥哥的了,谁还敢瞧你不起。”董白莲阿谀道。 林晨闻言却是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大少爷废了,董老爷没了这董府就会落到男子手中,这男子的身份自然是呼之欲出…… 男子先是得意的哼哼着,低头思虑半晌,却还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咱们这样对大哥……是不是有些过了。” 听着他话里有些反悔之意,林晨也想起常友对他的评价,心中对这董白莲的手段越发清晰起来。 “哥哥你!白莲为了你的大业,便是将自己清白的身子都说污了也无怨无悔,可你此刻竟然,竟然!呜呜呜……白莲不活了。”男子话音刚落,董白莲确是忽而眉眼含泪激动了起来,光着上身猛地坐起说完便要往床柱上撞,只是看那速度和力道,怕是连块豆腐都撞不碎。 果然,那男子见她如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一软便急忙将她拉进了怀里,“妹妹莫忧,我只是……只是王者仁心罢了,大……董靖虽然从小到大都看不起我,但见他如此低迷我心中仍是有些不忍。” 董白莲假作在他怀里啜泣,眼中却是越发不屑,眼珠一转便用一种引诱的口气细声道,“哥哥那种心情白莲自是理解的,那却不是不忍,而是……不安。” “不安?”男子疑惑道。 “对,眼下董靖虽已不得老爷之心,但我天明自古以来便有传嫡不传幼的传统,若老爷子心中仍有两分念着他,那……”董白莲语气轻柔,还时不时的往男子耳边吹着气,极尽引诱之能事。 “这!这可如何是好!” 男子不知是沉在了温柔乡里还是确是草包,立时便惊慌了起来。 董白莲却不答话,眯着眼看了看他,将手伸进了被子里……男子先是一愣,继而猛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屋顶上的林晨有些无语的白眼一翻,正打算去拿个宵夜来边吃边等,没想到刚从屋顶跳下来整了整衣服,房里床榻的摇晃声便消失了……他嘴角微抽,只得又翻了上去。 男子面红耳赤,语无全句,董白莲心中鄙夷,面上却是各种安慰奉承,两人又是一阵嬉戏,她才终于假作不经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哥哥,不若你让老爷子,早登极乐……” 此话一出,林晨心中便是一紧,他早知这女子攻于心计却没到她能如此恶毒,竟教唆这男子弑父! 果然,那男子闻言也是面上一惊,继而恼怒的看着董白莲,“放肆!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董白莲却是早料到了他的反应,眼里的泪珠哗的就流了出来,坦荡的胸前一阵颤动,看的男子眼睛都花了,一时间竟忘了心中的怒意。 “白……白莲一心只想着哥哥能继承家业,却没想哥哥却全然没将白莲放在心上,你可曾想过若是董靖得了家主之位,他垂涎白莲已久,恐怕那时……我……我呜呜呜呜……” 一番哭戏重夹杂着魅惑,可把那草包心疼坏了,什么伦理亲情,天理昭彰都顾不得了。 “莫哭莫哭……哥哥错了还不成吗,听你的,都听你的!” 听他如此说,董白莲这才委委屈屈的停止了哭泣,可还是捂着脸啜泣半晌,男子还说说尽,就差跪下了,她这才假作破涕为笑,两人又是一阵调情后,接着开口道,“况且,我观那林少侠颇有几分本事,恐怕你我算计董靖之事,瞒不过他的耳目。” “那……那我们……” “连他一起……杀了!”董白莲目光微闪嘴角含笑,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嘴上却是肆无忌惮的阴狠毒辣。 屋顶上的林晨只觉得后背一凉,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 之后的事情林晨没有细看,只因这董白莲所作所为让他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当然他俩的计划他是已经摸了个清清楚楚。 但他唯一没弄明白的却是,自己与这董白莲无冤无仇的,她为何连自己也想杀了? 带着疑问,林晨扶好瓦片,足尖轻点一个翻身落了地,向着远处疾行而去,恍惚间走过两个院子,飘忽的脚步却在一间房门前蓦然顿住了。 “吱呀。” 口水刚刚咽下,身旁的门忽然打开,一股淡淡的甜香沁入心间。 林晨僵硬的转过头去。 “哥哥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十九眼波流转,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这个姑娘,学坏了! 第二一三章 攻守转换 男人,是很简单,很纯粹的。 与择偶条件无关,一切也都在合情合理合法的前提下。 有人喜欢大的,有人喜欢小的,有人喜欢年长的,有人喜欢年幼的。 作为一个男人,内心深处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再正常不过了。 林晨却不然……他有两个。 一为看无比强势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小鸟依人。 另一个则是亲手为清纯无暇的女子染上自己的颜色,通俗点来说便是,玷污纯洁。 白纸泼墨,血沾罗裙,亦不失为一种别样的美。 玉娘不是那种强势的女子,所以第一条是没人去满足他了。 那么十九清纯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钟灵毓秀,浑然天成。 但清纯不代表傻,这小妮子……现下似乎越来越精明了。 “散步?现在?”漆黑一片中,两人相对而坐,十九看着对面的林晨,“子时?” 其实十九原本就是聪慧自主之人,只是在林晨面前,才会表现的百依百顺。 黑灯瞎火的,林晨看不清十九的脸反而没有那么纠结,他也确信十九看不到自己脸上窘迫的神情。 灯是不敢点的,他一个七尺男儿大晚上的溜进西厢,被人知道怕不是要被拉出去毒打一顿,然后送到衙门里反复的阉。 “咳,子时就不行吗,我就是喜欢漫步星河,观风赏月。”林晨挑眉道。 “呵呵……” 听得十九冷笑,林晨第一时间竟然是觉得倍感亲切……自离京开始,多长时间没听到她对自己冷嘲热讽了? 他不是什么受虐狂,只是两人这样的相处方式,仿佛让他回到了两人初见时那会,撇去男欢女爱,他们三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不就一直是像家人一样的吗。 说得凡尘俗世聊得江湖朝堂,侃侃而谈打闹嬉戏,谁也不会去避讳什么,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十九,待一切事了……你我三人去寻处世外桃源隐居吧?就我们三个……”林晨便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十九闻言却是面色一滞,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讲话总是如此不负责任……三人……我若有了心上人怎么办呢?哥哥。” 她将哥哥二字咬的极重,语气冷漠,目中却似有水光闪过。 为谁烦忧为谁喜悲? 世人眼里的她本该仙于云端俯览众生,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江湖传奇,却亦如凡尘少女般为情所痴,求而不得。 林晨闻言却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我就把你抢回来,谁也别想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话音一落,黑暗之中的两人彼此对望着,一时间都呆住了。 林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不是已经决定将心意埋在心底,与十九兄妹情深了吗?自己为什么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脑海中有些慌乱,恍恍惚惚中,林晨只感觉到面前的她缓缓的凑了上来,不消片刻自己的嘴唇被两片清凉绵软之物擒住了,想拒绝,想抵抗,可他到底是喜欢十九的。 旖旎的啧啧声顿时将黑暗的房间染得绯红一片。 唇分时……也当算不得唇分,十九竟用嘴唇贴着他的嘴唇柔声开口,“十九即便是嫁了他人,每日也与晨哥哥如此问安,可好吗。” 直到方才林晨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她才看透了自己的内心,哪怕日陨月浊她也不会嫁给别人。 不想放弃,怎能放弃,对她来说,爱一个人,一生也只有一次。 一次就好,为自己努力一次……就算他想要的只是兄妹之情。 平生第一次,十九选择了一条很自私……很自私的路。 香气弥漫在鼻间。 软绵绵,清清凉的触感在唇间滑动着,有些痒,一直痒到心里,林晨大脑一直处在宕机的状态,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复杂的看着十九,“我与你说过了,不许学那绿茶……” “天色不早了……”十九未等他说完,轻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床边,“哥哥想要为十九宽衣?” “你!你以为我不敢!”林晨有些气恼,却不是为她的驱赶。 “呵……” 十九白裙微敞,才不过露了一边香肩林晨便飞也似的逃到了门口,“咳,明早我再来……” “吱呀,嘭。”心慌意乱中,他甚至连隐匿行踪都忘了,木门一声大响,惊的远处的狼狗的狂吠了起来。 “噗嗤。”见他灰溜溜的逃走,十九不禁又是一声轻笑。 片刻后,她却沉默着软到在床上紧紧的抱住了棉被,将俏脸埋于其中,耳尖、玉颈,全都红了个通透…… …… “以愚兄拙见,贤弟你不妨到我镇威镖局做个主事账房,也好过在此受人冷眼……” “我知道兄长是为了我好,可……哦,是林少侠来了,林兄用过早饭了?” 一大清早,林晨便顶着个大眼圈在花园中碰到了常友董靖,这哥仨皆是一脸的愁眉苦脸,颇有种难兄难弟的喜剧感。 “还没呢,董兄这是?”林晨揉了把脸,醒了醒神道。 “今日是绯云城一年一度的商市集会,过会董府的商队便会过去,我与义兄也打算去凑凑热闹。” 没说刚才与常友的对话,倒不是说他不相信林晨,只是自家事自家知,他实在不想麻烦别人。 “嗯,这个我知道了,我也正打算去呢。” 林晨这话倒叫旁边两人对望一眼,有些诧异。 按道理说,这林少侠初来绯云城,对这里的乡土人情当是不知情才是。 见他们俩一脸疑惑,林晨暗笑一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俩也别猜了,咱们先去用饭,一会我带你们去看场好戏。” 昨日那两人的计划他记在心中,破解之法也是简单至极,只等那两人自己露出马脚,自己来个人赃俱获,也算是对这两日董府的款待有所回馈。 “呃,好吧,对了林兄,怎么不见十九姑娘?” 林晨一脸得意的才走出两步,听到十九的名字便是一个踉跄,也不回话,站直身子急匆匆的便往大堂走了过去。 只留下更加懵逼的两人面面相窥,不解其意。 第二一四章 振夫纲! 林晨还没步入大堂,便先在门口看了一出好戏。 “爹,这莲子羹可还对胃口吗?” “唔,香甜可口软糯适宜,想必是熬了很久?” “白莲卯时便亲自……”董白莲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忙改口道,“大哥曾与我说过爹有些胃寒,叫白莲早点备着些。” “哼,他都做了那样丧尽天良的事你还如此护着他!”说起董靖,董老爷猛地把碗摔在桌上,势大力沉的险些打碎了,摔完又看向董白莲摇头轻叹道,“你便是如此善良,说到底是我董家对不起你……待我百年之后,让那畜生给你个名分吧……” “老爷!都是白莲不好……都怪白莲……呜呜呜……” 林晨心中暗赞一句精彩,要不是昨晚自己撞见了董白莲的密谋,恐怕此刻也要为她精湛的演技疑惑一番。 “董老爷早啊,哦对了我刚才看到白莲姑娘将昨晚的剩粥热了热,一大锅也没人吃我就吃了一碗,不问自取的,特来向董老爷请罪。” 林晨进门一句话把大堂里的两人说的都有些尴尬。 当然,热粥虽是他亲眼所见,吃却是没吃的,他现下可是一点东西也吃不下。 “林少侠这说的是哪的话,小宅饭薄,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后厨去做。” 董老爷倒是没多想,笑呵呵的说着,但一旁的董白莲看向林晨的眼中却是满满的怨毒愤恨,虽然看的很隐蔽而且一个转眼就换上了一副崇敬亲切的面孔,可依旧没逃过林晨敏锐的观察。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如果硬要林晨凭感觉来个判断,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看情敌的眼神……情敌?这什么鬼? 他虽自诩情感大师,事实上却是个情感白痴,哪能看出那许多?这种毫无自觉的性子,早晚是要出事的,就像是一个身怀巨宝而不自知的人,连别人为什么要打他的主意都不清楚,等失去了宝物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岂不悔之晚矣? 思虑着,门外的董靖常友以及不知何时到此的董志也陆续走了进来,林晨便不好再去试探什么了。 一顿早饭在一群人的沉默不语中结束了。 董家几人收拾着便要去商市,林晨却没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去,目送着他们离去后,林晨穿过几个院子看着面前高高的院墙,他嘿嘿一笑抬脚欲走,一道女声蓦然响起…… “哥哥此番,又要去哪里散步?” …… 这商市与林晨所知的牛市有些像,不只是绯云城本地的百姓,周围城镇的商贩之流都涌进了城里,各地的商队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纷纷带着自家的货物大街小巷的做着买卖。 坊市街道被挤了个满满登登,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地在各个摊位间流动着,热闹极了。 然而欢愉的人群中却也不乏那与周围格格不入,一脸无奈的人,比如某个昨日被人疯狂调戏的江湖少侠。 “你这是到了叛逆期?”望着手中烤鱼上一个小小的缺口,林晨颇有些无语道。 白条鱼的鱼刺很多,但胜在肉质极其细腻吃起来入口即化鲜嫩可口,但尽管它香香糯糯的,却还是远不如他昨晚品到的好。 “哥哥若不 第二一五章 父子兄弟 不知道玉娘是不是已经与厉军的暗卫汇合了。 如果知道她在哪座城池,自己就可以写信给她,问问她自己与十九之间到底怎么了…… 会有答案吗?林晨望着一旁华丽变身的小恶魔,心中有些惆怅。 他刚才对十九发了火总算是让她稍微收敛了些,十九很少忤逆他的意思,最起码之前是这样的…… 戏台上的小戏演的正精彩,林晨期待已久的大戏也是渐渐的开了幕。 “李兄,你还在这看戏呢!隔壁街都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家老表不是在那边卖咸鱼吗!” 戏场里嘈杂极了,突然闯入之人拉着那个李兄的大喊声,除了林晨这有心人倒也没太多看客注意到。 那李兄猛地一愣,“什么!怎么回事!” “嗨呀,不知从哪来的一伙流氓砸了董家的货车摊位闹事,现在都开始械斗了,城里的捕快也不知何时能到……” 余光瞥见那两人匆匆而去,林晨暗自一笑转头看着十九道,“十九你在这等我,晚些时候……” “如此,哥哥便放心去吧。”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道。 果然,这丫头被自己震慑住了!他正得意着转身要走,耳边却传来似是小恶魔轻柔低语声,“只是,十九怕见不到哥哥闲来无事会走到衙门,将昨晚所见所感……” “……一会跟紧我,不许乱跑。” “嗯!” …… 不得不说,董白莲此人攻于心计挑日子的眼光便也异常毒辣,因着前些时日烟州频发灭门案的缘故,城里的捕快除了要驻守巡逻外还要紧盯着过往的江湖人士,尤其是今日开商市便更是鱼龙混杂了。 按照今日这大街小巷水泄不通的状态,莫说一处打架斗殴了,便是山贼围了衙门想回去救援怕也是要些功夫的。 此时一条拥堵的街道上,董家三人正狼狈的在人群中逃窜着。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他们正在自家商队处清点着货物,一群手持棍棒的人二话不说上来便砸,他们到现在还是懵逼的状态,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走甚至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人追来,只是不知谁喊了一声快护着老爷少爷走他们就逃了出来,常友则留下来断后。 董志跑在前面,一个拐弯就转进了个大门微掩的小院落中,紧接着探出了头来。 “爹,大哥,这边!” 眼看着人群混乱了起来,此刻不是怨怼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随董志躲了进去。 这是个看上去就许久没人居住,荒废已久的小院子,院中摆着个破败不堪的磨盘,本是供人行走的石板路也布满了杂乱的青草。 两人慌乱的跑进来便赶忙动手将门闭上,靠在门边弯着腰不住地喘着粗气。 “这些人……呼,到底是从何而来。”眼见着这里还算清净安全,董靖忙把气捋顺开口问道,到了这种时候,两人反而放下了平日里的芥蒂,一点也没有争执的意思。 董老爷闻言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他们董家虽然因着董靖这半年来名声都不太好,但好在之前就广交好友,再加上赚的都是运输方面的钱,所以跟城中的商户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彼此间都还算融洽,就算有点小摩擦的也远不至于犯着被捕快缉拿的危险做这事。 不是仇人,又到底是谁呢…… 两人不禁都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董志躲闪的眼神。 “这两位,想必就是董府的两位爷了吧,幸会幸会。” 他们正思索着,一道粗犷的男声却突然从不知何处响起,紧接着,几道人影从院中的小屋里推开门摇摇晃晃的走了出来,领头之人手上拿着一柄匕首不断的往上抛着,身旁几人则手握棍棒铁器,面上都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哦对了,我劝你们最好别乱动,刚才你们把门闭地紧,就没必要跟小的玩比手快还是刀快的游戏了。” 董老爷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拉过董志,将两个儿子护在了身后拱手道,“却不知几位英雄尊姓大名,何门何派?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这番举动落在董靖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眼。 他总觉的父亲行了不轨之事,所以才诬陷了自己,为了让他闭嘴还打断了他的腿,但现下他下意识维护的行为,却不似作假……他愣愣的,想起了义兄常友对董白莲的评价…… 不管董靖在想什么,此时的董老爷却是满头冷汗,紧紧的盯着几个浑身杀气的男子。 眼前的情景让他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再联想到之前那群闹事的人,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是一伙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三人逼入这个院子,悄无声息的杀死他们。 只是……为何说的是两位爷…… “何事?”那人嗤笑一声,闪烁着寒光匕首朝三人晃了晃,“哥几个演了出好戏自然不是来与大老爷们玩乐的,有人出钱买你们的命,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也不过是拿钱办事,你们也别怨我……” 话音未落,男子狞笑着就要走上前来。 “慢!”董老爷此时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行有行规,此时董某想用钱收买几位英雄,想必也是不可能了?” 说着,他沉着的从腰间取出钱袋,心不颤手不抖往前一扔。 男子手一伸接过钱袋,端在手上点了点,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嗯,到底是咱绯云城的大商户,这随身携带的银两都足够哥几个去其他城镇快活好一阵子了。” 此人功力不高,平时带着些混混隐蔽在绯云城中接些匪活,做成了便会带着那些跟着他的小弟去其他城镇暂避风头,等风头过了才会回来,如此行事却也一直未被捕快查获。 “既然董老爷如此识抬举,小人自然也会做人,你三人,走一个。” 所谓行有行规,如果他真的因为被钱收买而出卖雇主,那今后恐怕在绯云城就没了他的立足之地,黑道白道皆不容他,至于放走一个……那人自己本就不能杀。 董老爷也深谙这个道理,并未开口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激烈的挣扎中,带着许多的痛苦。 半晌。 “好了,董老爷,时候不早了选好留哪个就上路吧,虽然我收了你的钱,但如果你觉得可以以此拖延时间,那……呵呵。” “哎。”董老爷终是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双拳紧紧的握起又松开,最终,低下了头,“靖儿,董府以后,靠你了……” “父亲!”“爹!” 董靖董志同时猛地仰起头看向董老爷,眼中是同样的不可置信,不同的只是一个热泪盈眶,一个满脸怨愤。 董老爷摇了摇头,“靖儿……你也莫要怨我,从小我便对你寄予厚望,谁曾想……哎,今后爹不在你身边,你要时刻记得严于律己,绯云城若待不得了,你便将家产变卖了,找个谁都不认得你的地方,隐姓埋名去吧……” “爹……我,儿子真的没有做那天怒人怨之事啊!”直到此时两人似乎才敞开了心扉,董靖握着董老爷微微战栗的胳膊,言语中已是泣不成声。 见儿子情真意切,此时此刻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董老爷心下也感觉奇怪,“可白莲……” 正要说些什么,他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震,目光也慢慢从悲痛挣扎转为了震惊……失望…… “嗒,嗒,嗒。” 一步一步的,董志往前走着,直至走到那男子身边这才转过身,站在了董靖父子的对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 男子却不意外,挥了挥手笑道,“哦,呵呵,董老爷,小的现在改变主意了,就放了这位……这位,嗯……想要弑父弑兄的董府未来主人吧,哈哈哈哈。” 一阵烈风吹来,将院中枯萎的杂草吹上天空,落在树上,最后又缓缓落地,仿若落叶归根,逐本还原…… 第二一六章 董府密辛 “哥哥不下去?” “那些混混没什么武力我想阻止随时可以,但这么个让董家父子解开心结的机会,我怎么能去破坏,还有……你能不能下来?” 离那破旧小院不远处的屋顶上,林晨正一脸无奈的紧盯着院中的情景,在他身下则是抿嘴微笑满脸娇俏的十九。 此刻的十九双手环着林晨的脖颈如同一只小树袋熊一样倒挂在他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耳边。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的腮边,比那秋日的红叶还要更羞上三分。 “我不……屋顶上好脏……”温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痒。 哪脏了! 林晨低头看着两人身下几片单薄的落叶,挑了挑眉悄声道,“你别说话!” “嗯……” 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人紧挨着,林晨在十九脸侧讲话她自也不会独善其身,更何况林晨已是肃然而立的状态,那股雄性的气息透过轻薄的衣裙贴着肌肤,便如烈日融冰,使得她的娇躯都软了几分,无力的依在林晨身上微微颤抖着。 她绝对是故意的!林晨有些气恼往后缩了缩,任谁被十九这样的女子往耳朵里吹气都会敬礼的吧?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 可见他如此,十九也有些羞恼,一挺胸便又缠了上去…… “喂喂,别乱动,碰到了,前面碰到了……” “哎哎,你动就动别乱蹭啊,还有鼻子在我耳边乱嗅什么呢!”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嘶,别夹……” …… 秋日的阳光很暖。 屋顶上风光无限,院中的情势也是有了变化。 “志儿,你!” “闭嘴!老东西!” 董老爷气息一滞,看着自己悉心照顾的儿子走到了这步田地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想。 “混账!你怎么能跟爹这么说话!”一旁的董靖此刻已是明白了父亲的苦心,眼见着弟弟对父亲如此不敬心中亦是怒意翻腾,挣扎着上前将心灰意冷的董老爷拦在了身后。 “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董志现下颇有些歇斯底里之感,指着董靖大喝着,眼中满是怨怼。 “我是你哥哥!” “哥哥?”董志嗤笑一声,“你与那老东西可曾有一刻当我是亲人?在旁人眼里我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豪门公子,可谁又知道,从小到大,我吃的用的都是你们决定的,我到底想要什么,你们可曾问过我一次半次?至于照顾,他偏袒于你,自然对我满心愧疚!” 董靖闻言面色一滞,“董志,你怎么能这么想!爹他……” “靖儿,够了……”董老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一般,越过董靖,神色复杂站在董志面前,迎着他怨恨的目光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孩子,是爹一直以来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要怨就怨我吧,只是你大哥……” “你住嘴!大哥?他不过是把我当成个宣扬他仁义的工具,从小到大那些对我的关怀备至,不就是为了讨你欢心,让自己家主之位更安稳些吗!”与其说是怒不可遏,不如说董志现在已经是偏执到了一定的程度,不分好赖,不明是非。 “你……你!咳咳……”董老爷听他如此说,气的紧紧的捂住了胸口,眼中是浓浓的失望之色。 董靖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步踏上前扶住董老爷,看着董志大喝道,“混蛋!我争家主之位?董志,你可知你自出生开始,便不可能是这董家之主!” “靖儿,不可!”董老爷听他如此说慌忙拉住了他。 “爹!” “你倒是好胆,到了此时此刻还敢激怒于我。”董志见他们父子亲情,心下嫉妒脸上便更是阴沉。 “你已经魔障了,激怒……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董志生来便不可能是这董府之主!因为……”董靖顿了一顿,抿了抿嘴唇接着大声道,“你本就不是爹的亲生儿子!” 轰。 董靖的话犹如一颗炮弹在董志心中炸开了,所有的怒火,怨恨一时间都化为了慌乱和不可置信。 秋风阵阵,吹的人打心底的清凉,院中的几人连带着不远处的林晨,听到这密辛一时间也都有些懵逼。 “什么!你这死瘸子说什么!”半晌董志才反应过来,红了眼,猛地上前拉住董靖的衣襟大吼道。 “我说你不是爹的亲儿子!你亲生父母早在当年的战乱里不知去向了!若不是爹捡到你,你早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叼走了!罔我们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照顾……”董靖却是毫无畏惧的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对你好是为了家主之位,父亲疼惜你是因为偏袒我而觉得愧疚……呵呵,哈哈哈哈哈,董志,你是多么的小人心性!?” 董志松开他,不住的摇着头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摔倒在地嘴中还是一直喃喃着,“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屋顶上的林晨听到此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这对兄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宁兰可比这董志坚强的多了。”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某只缠人的小猫咪从他胸口探出头来轻声道。 “嗯……宁兰的妹妹天赋奇高被家族优先培养,她资质平平不受待见却从来不曾放弃过,如此坚毅又岂是这董志可比的,他们遭遇相似,却选了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得到的结果也不尽相同……”林晨点了点头感慨道,接着无奈的低头看着十九,“你能从我衣服里出来吗,你不会就想让我这样去救场吧?” 眼见着院中那杀手有些不耐的上前要动手,林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我冷嘛。”撒着娇,十九还是乖乖的解开两人腰间的衣带从下面钻了出去,动作之矫捷令人叹服。 这小丫头……越来越过分了…… 终于摆脱了这磨人的小妖精,林晨心中也不禁松了口气,收拾好散乱的衣服搂过一旁的十九,轻笑一声,向着不远处的院落飞掠而去。 英雄,登场! 第二一七章 打道回府 院中的杀手眼看着董志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耸着鼻子不耐的向董靖两人走去,“啧,这高门大户果然是腌臜龌龊的紧,不过小的可没时间看你们演猴戏了,便请二位上路吧!” “爹,你快走,我来拖住他们!”眼看着歹人逼近,董靖神色一紧,咬了咬牙猛地拦在董老爷身前。 “靖儿!” “哼,走?小的们,动手!” 情势到了刻不容缓之际,忽的,不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咳嗽声,“咳!慢慢慢……” 众人骤然一愣,转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一个身着布衣的江湖少侠左手轻捏剑指,以一个及其骚包的姿势从远处的屋顶轻踏而来,怀中搂着个绝世清丽的佳人,仿若神仙美眷羡煞旁人。 虽然姿势有些怪异,但这也已经是林晨苦思冥想后的结果了,他想以一个无比帅气的形态进场却总也想不出来,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能耍帅的机会实在太少了。 “林少侠!” “林少侠救命啊!” 待看清是他,董家父子眼中都露出了希冀的神色。 “你是何人!”林晨才刚刚在董家父子面前站定,那杀手便一脸戒备的握着匕首质问道。 他哪曾想过这种地方还能有人来多管闲事,若被他将自己的样貌告知衙门,恐怕整个烟州……起码附近几座城池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此人断不能留…… “哦,我啊。”林晨将十九松开放在地上,抓了抓头发,“是你爹。” “找死!”杀手气急,面容抽搐间也不废话挥刀便上,“兄弟们,动手!” “嘿嘿。” …… 与其说这是场一面倒的战斗,倒不如说林晨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不仅是想校验剑势的修炼成果,更关键的是这种单方面的武力碾压真是……太爽了。 “嗤,叮!” 指尖轻吐着剑气,犹如一团忽长忽短的光焰轻而易举的切断了杀手的匕首,紧接着几个闪身,挥拳出腿间一帮打手便仰躺在地呼嚎起来。 林晨甚至没用上什么内力,这些人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内劲,以常人的视力对阵,甚至连他的身形都看不清。 十九在一旁看的仔细,一双灵动的眸子也是紧紧的追随着他的身影,林晨身上当真是充满了让她都感到好奇的东西。 玄妙的身法,连自己都求而不得的启命,以及这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剑势。 她曾在数年前与真如海在娥之墟演武大会上血斗过数百回合,真如海的苍茫剑诀很强,却也仅仅是在她刚刚步入极境内息不稳的时候才能稳胜她一筹。 现如今以她的功力,恐怕已是翻手可败真如海了,然而创出这身法与剑势之人,她却完全无法预测,天下之大奇人异事又何止尔尔,也许自己也仅仅是其中一个而已呢? 她从未有过片刻的自满,面上是真真的有些好奇。 但若是叫天下人知晓了她的想法,怕是要一口老血喷出来的,偌大个武林江湖中三十岁晋入一流已是天纵奇才,终其一生能入极境者更是屈指可数。 哪怕是武林中盛传的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神捕府之主林千城,也仅是二十有五的年纪有晋入极境之势而已,反观她……尚未及笄的豆蔻少女便灭了四个一流势力,更与成名已久的极境武者战了个平手,这等战绩又岂是妖孽二字足以形容的? 天下人惧她畏她,也绝非只是因为一个灭门的凶名。 十九心中在俯瞰天下英雄,然而此刻的林晨却仅仅在为撩倒了几个混混而沾沾自喜着…… “搞定。”林晨扬着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得意的看向十九。 “哥哥真棒。”某个睥睨天下的女子撩起耳边散乱的秀发,迎着秋日的暖阳眉梢微弯道。 虎狼之词在她口中却是让人联想不到任何邪恶的念头,或者说她太过单纯,让人不忍心破坏那份美好。 但林晨显然不在此列。 “那是必须的,你林哥哥我号称怡红楼鬼见愁。” “怡红楼?” “嘿嘿。” 自得吗?算不上。 只是林晨抬眼扫过脚下的一群混混时,心中也是颇感欣慰的,自己苦练剑势到底是有了些收获,可同时那种力所不及的压力亦是深深的压在了他的心头。 自打进了烟州,一些残缺的记忆便越发频繁的涌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知道也许自己很快就要恢复记忆了。 但那又怎么样?一个小门小派的长老又如何能配得上玉娘那样的身份…… 去做一个站在女人背后吃软饭的软饭男?别人的说法看法他不在意,可他自己却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是完全的没心没肺,哪怕玉娘不介意,可天下人看玉娘的眼神,他又怎能熟视无睹? 没有入市经商的天赋,没有深入朝堂的能力,琴棋诗画一窍不通,四书五经半点没学,他所拥有的也只剩一颗一往无前的心,以及还算尚可的武学天赋了。 修炼修炼再修炼,早晚有一日他要堂堂正正的站在玉娘身边!为了这个目标,哪怕是再辛苦…… “林少侠?林少侠?” “啊,哦?” 林晨内心的激奋尚未平息,便被董靖的呼唤声叫了回来。 “林少侠,这些人……该如何处理?”董靖的面上满满的都是激动与佩服,没有人能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可以淡然处之的。 “哦,我刚才在屋顶上远远的已经看到常镖头往这边赶了,再过一会与常镖头将他们绑了带去衙门就是了,至于董志嘛……”林晨转头看了看尚还在迷茫状态的董志,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全凭董府自己做主了。” “谢……谢过林少侠,林少侠有心了。”董靖拱了拱手,越发的感激道。 “嗯,不过未免引起恐慌,这门还是先不要打开了。”林晨微微颔首,半晌,却是皱起了眉,“不瞒两位,今日之事也是林某无意间听到的,董志虽是犯了大错,可也是受了他人诱导蛊惑,那人……” “林少侠……”他话没说完,董老爷却是走上前拱了拱手,目露肃然,“今日之事叫林少侠费心了,晚些时候且随我回府,我定将这些个祸害……一并抓出来,给林少侠一个交代!” 第二一八章 陷阱 秋日的午后宁静祥和,金黄色的暖阳普照着大地,董白莲的心却犹如坠入冰窖,凉的很彻底。 她的计划原本很完美,等董志做掉董家父子后,将他与杀手接触的事秘密的透露给常友。 常友此人也不是什么太过冷静之辈,义弟身死,他愤恨之下必然与董志有冲突,到时自己只要杀了董志再略施小计将他的死嫁祸到常友身上,最后在那姓林的面前演上一出好戏,让他们俩自相残杀,到时她自然是坐享其成,独得家产又坐拥美人。 可坐于闺房中等的好消息没来,那一行人却气势汹汹的压着董志回来了。 看情形他们的计划应当是失败了,虽然她对自己掌控董志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他绝不会供出自己,但……眼前这形势对她来说,似乎仍有些不妙…… 大堂里,众人围着跪伏在地董志坐在四周,董老爷坐于主位面容肃穆却始终不曾开口,其余众人也都是沉着一张脸,一种无形的压力便在这里慢慢的凝聚了起来。 董白莲心中有鬼,看着董志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中焦急下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爹,二哥这是……” 抬眼望去,平日里温和关怀的眼神却没有如期而至,迎着她的,是董老爷冷冷的一瞥。 只这一眼便惊的董白莲不敢多说半句,董老爷混迹商场多年,自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虽然已不似年轻时般精明,可猛虎虽老余威尚存,她便是再心如蛇蝎自也不敢在此时去捋虎须。 半晌,董老爷转过头,望向跪在大堂中央的董志,“志儿,此间之事绝非你之心计所能谋划,背后定还有合谋之人,你还不速速如实招来!” “没有,没有合谋之人,这事都是我一人策划亲力亲为的……不必牵连他人。”仍自恍惚中的董志闻声而醒,低头苦笑道。 一旁的林晨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瞥了瞥焦躁不安的董白莲,目光最后落在镇定威严的董老爷身上,选择了缄口不语。 “哎,你不愿说,我自不会勉强,只是自今日起你我便断了这父子间的情分吧,我不曾记得教过这等不知悔改的儿子。” 董志猛地一愣,继而面露挣扎之色,不着痕迹的往董白莲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见他如此,董老爷面露几分失望,挥了挥手,“来人,将二公子……将董志押到柴房里,明日交予官府彻查幕后之人吧。” 话音刚落,很快便有几个下人走进来将董志带了下去。 “董老爷,这……”林晨眉头微皱,有些不解。 董老爷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叹了口气起身道,“哎林少侠有所不知,董志虽非我亲子,但老夫养育了他二十余年知之甚深,他是个软弱的性子必然熬不住官府审讯,到时便是将那幕后之人缉捕归案之时,只是苦了他……罢了罢了大家散了吧,明日一切自有定论。” 直到此时林晨心中才有了些恍然之感,佩服的看了董老爷一眼拱手道,“如此,林某人告退。” “今日有劳林少侠了,他日老朽必定大摆酒宴郑重告罪。” “董老爷言重了。” 言罢,林晨便带着十九离开了。 眼见他们离去,一旁的董白莲却有些坐不住了,抿了抿嘴唇起身行礼,“爹,白莲也……” “嗯,去吧。” 似是有些疲惫,又像是有些不耐,董老爷坐倒在主位上低下头,不等董白莲说完便摆了摆手。 董白莲望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又是一个欠身,便离开了。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从门口消失,董老爷这才抬起了头,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 “她会去?” 林晨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回屋的路上,十九好奇的问道,自董老爷第一句话开始她便明白了这是个请君入瓮的计策,只是她对其他人漠不关心,自然也不怎么记得董白莲这人。 “不知道。”林晨摸着下巴眼睛微微眯着摇头道,“这个董白莲心思深沉,办事也多身处幕后,说不定这么简单的陷阱她早已洞悉了。” 董老爷设计的陷阱有些浅显,一场兴师问罪也有些刻意,哪怕是自己这样不精于计算的人稍一思索就能想到了,何况是董白莲。 如果她不中计怎么办?如果她派其他人去又怎么办? 林晨现下也有些苦恼,虽然他亲眼看见,亲耳听到董白莲是一切的主谋,然而潜入西厢听人墙角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每次见你烦乱都是为了他人。”像是陈述,更似是抱怨。 十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早就知道林晨就是这样的人,可每每看到他为琐事烦恼,自己也会跟着烦躁。 只是因为心上人烦恼所以她也跟着烦恼?但,为什么心中会有些淡淡的酸楚呢……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我辈习武之人遇到不公之事,如果不能除奸恶扫不平,又如何能当得起一个侠字。”林晨心中如此想,嘴上也如此说。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哥哥也是惩奸除恶的正道侠客?”十九却是沉吟半晌,苦笑一声,喏喏的开口道。 除恶……自己不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女魔头吗…… “正道……”林晨一怔,继而摇了摇头,“何为正道?这世间的事哪有全然对全然错的准则,我林晨,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护我认为当护之人,正道邪道,与我何干?” 十九抿了抿嘴唇停下脚步,紧紧的拉着裙摆,一双秀足无措的在石板路上拧捏着,“若我……” “我的凌大女侠啊,你又来了。” 林晨也跟着停下,无奈的转头看她,见她纠结凄楚的模样,心中一疼,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入怀中,一手揽着纤腰紧紧的抱着。 十九一次又一次的露出害怕的神情,他不是毫无所觉的木头,再联想到她之前对林千城的忌惮,林晨心中早有了准备。 这傻姑娘从前……当是犯了什么事了,可十九本性单纯善良,到底是什么事,能惹得她露出这等诛心的神情……林晨有些不敢去想了。 此时已是初秋,渐黄的树叶随着微风的吹拂不住的摇摆着,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脱离枝丫,飘零而下,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脚下。 很软,很轻,很香,原来……自己真的很 第二一九章 苦尽甘来? 顺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甜味追出数里,没等缓过神来林晨已经站在了城外的树林中,没有时间思索为什么自己全力施为也没能追上十九的脚步,满头大汗的四下搜寻她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心中越感慌乱…… 本是怡人的景致现在却犹如高山绝壁般拦在他面前。 “十九!十九!!你出来,你出来啊!” 他的脚步悄无声息,直到这声声嘶力竭的大喊穿破天际,树林中的雀鸟这才吱吱喳喳的纷飞而起…… 后悔这种情绪林晨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很少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有时间后悔,不如想办法如何弥补岂不是更好。 但事实呢,等真正轮到他了,他又如何能保持所谓的冷静,何况那人是十九…… 想起方才的所作所为,一种麻痒的感觉渐渐的从脚底,手心游遍全身,林晨一时间无力的跪倒在地。 非病非疾,只是恼恨,恨自己蠢……轻易的受了董白莲的挑衅。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定会直接动手将董白莲那恶毒的嘴巴抽肿,什么抓贼拿脏,什么欺辱妇人的恶名,难道真的会比十九更加重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知道你在这……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更咽封喉,林晨双手抓住一捧泥土,紧紧握起。 越想,麻痹感便越发浓烈,忽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噗……咳咳……” 满怀的愧意加之急火攻心竟让他受了内伤。 口中是浓重的血腥味,眼前的血滩与土地渐渐相融的景象也越发的模糊了起来…… 恍惚中,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靴,悄然出现在视线中,“见了,又能怎样……” 林晨蓦然一怔,接着惊喜的抬起头,“十九……” 她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眼角依旧残留着湿润的痕迹,看向林晨的目光是他无法理解的复杂…… “对不起,我……” “哥哥,何曾做错什么……你只是,什么都不明白……” 又是这句话……玉娘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自己,到底不明白什么? 轻轻地,十九俯下身子将呆愣的他揽进了怀中,脸颊缓缓的贴在他的发髻上,“是十九配不上晨哥哥。” “不,十九你听我说……” “方才!”十九忽的打断他,“你心中,有没有哪怕一刻的嫌弃……” 林晨闻言身形猛地一滞,这小妮子在说什么,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他心中不忿,那僵直的模样落在十九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林晨张嘴欲言。 “够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十九,受不住……”十九苍白的嘴唇微颤喃喃道,水灵灵的眸子里已是灰暗一片,在那昏暗中隐隐透着一抹绝望。 自己又变成了多余的人……她只觉得好累好累,连呼吸,都已经痛不欲生。 在九霄宫中受着守护的人们怨恨目光那么多年她都能忍得下来,此刻,竟似生无可恋。 “这世间……怎的这么苦……” 到底是倾心的相付,她的一切都献给了林晨,倒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师父,师父在哪……我要去找师父……” 她挣扎着站起身,却站不稳,脚下踉跄两步,转过头漫无目的的一步一步往树林外面走去。 望着她凄凉的身影,林晨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此时不追过去,自己一定会抱憾终身。 想着,他开口大喝,“站住!凌十九你这笨蛋,给我站住!” 后知后觉后,林晨咬着牙强忍着昏厥之意,猛地起身疾走几步拉住十九,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不要……放开!你都不要我!你都不要我……林晨,你都不要十九了,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恨你,呜……”挣扎却超乎想象的激烈,十九在林晨怀里奋力的拍打着,扭动着,哭喊着,宣泄着。 看着怀中的她哇哇大哭的样子,林晨忽然间笑了,笑得很开心,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间,落叶翩翩都不忍打扰两人,匆匆的从他们身旁摇曳着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十九很可爱,很善良,很聪慧,但是不善交流,那些冷漠的,淡然的,少言寡语都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而已,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十九,所以林晨很高兴,他一样 第二二零章 苦尽甘来! 顺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甜味追出数里,没等缓过神来林晨已经站在了城外的树林中,没有时间思索为什么自己全力施为也没能追上十九的脚步,满头大汗的四下搜寻她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他心中越感慌乱…… 本是怡人的景致现在却犹如高山绝壁般拦在他面前。 “十九!十九!!你出来,你出来啊!” 他的脚步悄无声息,直到这声声嘶力竭的大喊穿破天际,树林中的雀鸟这才吱吱喳喳的纷飞而起…… 后悔这种情绪林晨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很少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有时间后悔,不如想办法如何弥补岂不是更好。 但事实呢,等真正轮到他了,他又如何能保持所谓的冷静,何况那人是十九…… 想起方才的所作所为,一种麻痒的感觉渐渐的从脚底,手心游遍全身,林晨一时间无力的跪倒在地。 非病非疾,只是恼恨,恨自己蠢……轻易的受了董白莲的挑衅。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定会直接动手将董白莲那恶毒的嘴巴抽肿,什么抓贼拿脏,什么欺辱妇人的恶名,难道真的会比十九更加重要?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我知道你在这……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更咽封喉,林晨双手抓住一捧泥土,紧紧握起。 越想,麻痹感便越发浓烈,忽的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噗……咳咳……” 满怀的愧意加之急火攻心竟让他受了内伤。 口中是浓重的血腥味,眼前的血滩与土地渐渐相融的景象也越发的模糊了起来…… 恍惚中,一双一尘不染的白靴,悄然出现在视线中,“见了,又能怎样……” 林晨蓦然一怔,接着惊喜的抬起头,“十九……” 她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眼角依旧残留着湿润的痕迹,看向林晨的目光是他无法理解的复杂…… “对不起,我……” “哥哥,何曾做错什么……你只是,什么都不明白……” 又是这句话……玉娘也曾说过同样的话……自己,到底不明白什么? 轻轻地,十九俯下身子将呆愣的他揽进了怀中,脸颊缓缓的贴在他的发髻上,“是十九配不上晨哥哥。” “不,十九你听我说……” “方才!”十九忽的打断他,“你心中,有没有哪怕一刻的嫌弃……” 林晨闻言身形猛地一滞,这小妮子在说什么,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他心中不忿,那僵直的模样落在十九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我……”林晨张嘴欲言。 “够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十九,受不住……”十九苍白的嘴唇微颤喃喃道,水灵灵的眸子里已是灰暗一片,在那昏暗中隐隐透着一抹绝望。 自己又变成了多余的人……她只觉得好累好累,连呼吸,都已经痛不欲生。 在九霄宫中受着守护的人们怨恨目光那么多年她都能忍得下来,此刻,竟似生无可恋。 “这世间……怎的这么苦……” 到底是倾心的相付,她的一切都献给了林晨,倒头来……却还是一场空。 “师父,师父在哪……我要去找师父……” 她挣扎着站起身,却站不稳,脚下踉跄两步,转过头漫无目的的一步一步往树林外面走去。 望着她凄凉的身影,林晨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此时不追过去,自己一定会抱憾终身。 想着,他开口大喝,“站住!凌十九你这笨蛋,给我站住!” 后知后觉后,林晨咬着牙强忍着昏厥之意,猛地起身疾走几步拉住十九,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不要……放开!你都不要我!你都不要我……林晨,你都不要十九了,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恨你,呜……”挣扎却超乎想象的激烈,十九在林晨怀里奋力的拍打着,扭动着,哭喊着,宣泄着。 看着怀中的她哇哇大哭的样子,林晨忽然间笑了,笑得很开心,清朗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间,落叶翩翩都不忍打扰两人,匆匆的从他们身旁摇曳着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十九很可爱,很善良,很聪慧,但是不善交流,那些冷漠的,淡然的,少言寡语都只是为了隐藏自己而已,此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十九,所以林晨很高兴,他一样 第二二一章 十九的奇珍 “十九……我进去了……” “别!我……我还没准备好……” “那个,我在外面……实在有些难受……” “那也不行……你若再成心羞我,我就不理你了……” …… “……换些衣鞋罢了,要不要这么久啊。”林晨神色有些窘迫,毕竟这里是董府西厢,自己一个大男人站在这里,承受着那些个路过的侍女丫头怪异的眼神,可真真的是浑身的不得劲。 他与十九表明心迹确立关系后自是正当浓情蜜意之时,在城外树林中一会顶着老树撞下一蓬蓬树叶,一会压着落叶时上时下的滚来滚去……两人以各种姿势亲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但他和十九的‘第一次’他绝对不想在那种荒郊野外就交待了,他爱十九,自然也喜爱她的身体,但他不是禽兽,他更想要怜惜十九。 回过神来时,自己身上的衣服沾满了灰尘,背上甚至被十九抓了几个口子,再看十九,晶莹的嘴唇有些红肿,发髻凌乱,衣裙却出乎意料的干净甚至连个褶子都没看到,但白靴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所以他们携手回到董府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换衣服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动作自然很快,可十九那小妮子自理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之前想进屋,但与十九互诉衷肠后她反而变的特别害羞,说什么都不让自己进去。 怎么回事! 难道情人之间做些亲昵的举动很过分吗!亲肿了她的嘴唇,他道也歉过了啊! 天知道十九的樱唇雪肌有多么让他痴迷,说是上瘾也一点不为过……当然,他想进去全然是因为那些侍女怪异的目光,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想‘欺负’十九,绝对不是! …… 屋外的林晨嘀嘀咕咕的。 屋里的十九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思量。 亲密接触……她当然想,那日林晨醉酒后给予她的汹涌与热烈深深的揉进了她的身体里,至今都令她记忆犹新,魂牵梦绕…… 甚至因着为林晨传功的关系,她已经习惯了骑战,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女骑士,但……这些都是不能跟他说的。 此时表现些太过习惯性的亲昵,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和轻视。 她不是林晨这种做事全凭喜好不计后果的人,想的深远,自也能克制的住自己的欲望……但这个克制的时限是多久,她就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因为用她从书中学到的知识来看,她绝对是个色女……啖魂蚀骨那种。 “好……好了……” 听得十九娇羞的声音,林晨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这小妮子,你……” 气恼着想说些什么,在十九那含羞带怯的笑容中,又全然忘记了。 那份出尘的纯净羞涩,连深夜悄然绽放的幽昙花亦不及万一……这个笑容,自己怕是一生都看不够了。 当然,如果嘴唇不是有些红,就更好了。 “怎么了哥哥?”十九捻着衣袖疑惑道。 “咳……那个,哦对了,我特意过来问问你,你那衣裙是何材质的?我从不曾见你换过,它却好似也没有过一点灰尘。” 此话自然是借口,他只是心里念着十九,每时每刻都想待在她身边……但这也是林晨确确实实的疑问。 之前他便与玉娘说起过此事,可哪怕是玉娘那样见多识广的人对这衣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隐隐的听她提起过九霄宫主凌琼身上的奇珍,寒锦。 十九自然不会与那凌琼扯上什么关系,林晨便也没再多想,只当是她无意中得来的什么稀罕之物。 “你若 第二二二章 喜欢我 林晨不是什么文化人,值此浓情蜜意之际也说不出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之类的话,只是打从内心里觉得,十九,真是太可爱了。 还有,那两件‘宝物’也很好用。 连日来的焦躁与内心压抑的情感得到了释放,浑身轻松的林晨少有的躺在床上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色渐暗,远处飘来烧饭时的柴火味他才悠悠转醒。 “呼,哥哥你醒来了。” 想是那柴火的气味有些浓烈掩盖了十九身上的体香自己才没能察觉到,她的体香淡淡的自不会像胭脂水粉那么浓郁。 “嗯……” 林晨轻声应着,恍惚中睁开眼,宠溺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映入眼帘的便是薄被下一条能让任何人热血沸腾的沟壑……白花花的光辉晃得他连呼吸都是一滞,急急忙忙的将被子拢起,把那调皮的小猫咪包了起来。 “笨蛋!你,你怎的不穿衣服!” 十九哪好意思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小手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襟,满脸通红的把目光转到了床边雪白的衣裙上,“我……冷。” 衣服都不穿能不冷吗…… 林晨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松开被子,“你啊,真是……隔着衣服怎么取暖啊,是不是笨蛋。” 十九闻言先是一愣,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扭捏着……将红透的小苹果悄悄的埋在了林晨胸口…… …… 与十九抱团取暖了一会林晨便有些受不住了,找了个借口穿上衣服便逃了出来,他实在是太君子了,君子到有时候会忍不住给自己两个耳光。 可本性如此,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抵就是如此。 炙热难捱,林晨走过两个小院,找到口水井脱下衣服,猛地往头上浇了十几桶冰水这才稍微冷静了些,深呼了口气蛋疼的坐在井口回想着前世记忆中关于一个禽兽和禽兽不如的故事。 “林少侠?” 似是有些压抑着的疑惑呼声从背后传来,林晨转过头见到来人顿时苦笑一声。 “常镖头这是来看我笑话的?” 见他一脸愉悦,林晨也明白个中缘由,这董靖与董老爷父子和解了,身为义兄的常友自然替他高兴。 “岂敢岂敢,咳咳。”嘴上这么说,常友的脸上分明是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模样。 林晨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膝盖上,“别忍着了,我敢在这凉水浇头还被人笑不成。” “嘿嘿。”常友见他这狼狈的样子终是不厚道的一笑,也没嫌弃井口边上的水渍,拉了拉衣摆一屁股坐在了林晨旁边。 “林少侠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林晨望着房间的方向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太难了……” 可不吗,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处男,第一个巫山云雨的目标是玉娘这等神女,可还没品出人生百态,他俩便被迫分离了,之后更是莫名的感到火热与难耐,今日刚刚与十九确立了关系,但……不是他不想,只是怕伤到十九。 “是十九姑娘的事吧……”常友见他唉声叹气,也知道他俩之间的纠葛。 然而他的情报还停留在之前两人争闹之时,哪里会知道林晨这木头经过董白莲那一激一下子开了窍,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已经与十九情到浓处水到渠成了。 “常镖头料事如神,林某佩服。”林晨惊异道。 莫非是这常友洞悉了自己欲火焚身不得其解,所以猜到了十九的身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常镖头……怕也得是个老色批了。 一旁的常友哪知道自己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被冠上了老色批的帽子,听得林晨吹捧,心下还有些得意,可见他一副萎靡的样子,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开口道,“林兄弟,你与十九姑娘之间的事本是你们的家事,常某不该多说什么,可见你二人如此……老哥我这心里也实在有些不舒坦。” “常兄有话不妨直说。”林晨点头道。 常友见他虚心请教便也不在含糊,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林少侠我是局外人,看的也清楚,你心中是有十九姑娘的,便不妨主动一些吧,有些时候女孩子反而喜欢强硬点。” “强硬!”林晨面色一怔,“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 “林兄弟,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又何必弄得两人都惴惴不安呢,不要等到求而不得才追悔莫及啊。” 话音刚落,常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副情圣模样转过头步伐稳健,背手而去,林晨则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缓缓地站起身来,手掌缓缓握紧。 强硬……强硬! 林晨不知道自己曲解了常友的意思,下定决心回到屋里却已不见了十九的身影,徒留三分余香,久久不散……他怅然若失的望着床上褶皱凌乱的被褥,感慨着懊悔着,‘强硬’计划也好似只能无疾而终了。 …… 转眼,到了晚饭时分。 这种宅门高府里本不会如同寻常人家一样,一群人每日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用餐,可今日也算是董家府上一个拨开云雾的好日子,所以董老爷特意设了小宴请来邻居亲朋赴宴小饮,当然席间自是不会少了林晨与十九的。 “林少侠,这董府今日遭逢变故,董志现下还被关在柴房,你说董老爷如此行事是何意啊?” 林晨十九与常友三人作为上宾坐在主位旁边,本来董靖也在座的,现下却是作为董府的正式继承人跟着董老爷四下敬酒,此时桌上就剩下了他们三人倒也算清净。 堂下喧闹,他们的聊天声自然也传不出去。 “嗯,我也没看懂。”林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此处,只是皱着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十九。 常友摸着下巴,“啧,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董老爷此番必有深意,却不是我等小辈所能参透的了。” 林晨点头,却半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十九,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强硬! 十九有些茫然有些慌乱,精致的眉眼怯生生的低垂着,缩着身子手足无措。 自打刚才见到林晨后,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有些奇怪,有点像是不怀好意,但又与那些觊觎她的人完全不同,若真说起来,更像是一只想将自己整个吞进嘴里的饿狼,而她……则是只无辜待宰,任其施为的羔羊。 她不知道林晨这是怎么了,只是单纯的想逃走……直到此时她才真真确确的体会到,胆怯这种情绪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吓到她,当是林晨这辈子做过除抢玉娘外最大的壮举了,也不知道如果叫他知道了是会骄傲自豪,还是给自己一耳光。 常友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林晨回应,一扭头却看到那两个小冤家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有意解围道,“十九姑娘聪慧,可知董老爷有何深意?” 听他提到十九的名字,林晨的神色终是有些松懈下来露出两分疑惑,十九也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嗯……一为那男子正名,二为逼迫那女子出手吧。”十九倒是真的通透,可言语里这男子那女子的,想是除了林晨其他都不放在心上,这许久了连名字都懒得记。 林晨闻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董白莲,见她一脸柔弱的跟身边的人谈笑,转脸间又露出一脸阴沉,心中暗暗赞了董老爷一句,可他现下对董白莲的心情……有些复杂。 坦白说,若不是这董白莲言语相激,恐怕他还没办法下定决心,自己与十九之间的误会纠葛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可要说她有恩于自己……这人欺负十九,自己恨不能活撕了她。 说起来……为何她要有此行径…… 疑惑不解中,却见董白莲无意中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目光相接,董白莲脸上忽的露出两分得意,继而给了他一个娇柔做作的媚眼…… 林晨浑身一哆嗦,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愣愣的转头看向十九心中闪过一丝明悟,猛地一拍脑门,“坏了!” 十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常友也凑了过来问道,“林少侠这是何意?什么坏了” “你二人且伏首过来。” “怎的还神神秘秘的。”常友好奇的贴身过来,林晨这才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接着凑上前去,悄咪咪的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这个董白莲…… 第二二三章 悔不当初 热门推荐: 有句俗话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得清的。 一场其乐融融的晚宴很快就结束了,林晨不知道董白莲会不会出手,但从今日之后董靖在这绯云城中却也少有能看不起他的人了。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董靖品行不端董老爷会将这家主之位交给二公子董志,可现下他亲自开了口,谁也不会为了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去得罪一个富商家主,这董府家大业大,谁也不知道自己今后会不会求到人家头上。 眼前这个跛脚男子也一跃成为绯云城的一号人物了,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配的上玉娘十九呢…… 院中树影窸窣,初秋的阵阵凉风将树叶带离枝丫,稀稀疏疏的铺落了一地。 林晨在大堂门外背手而立,身后灯火通明,家仆侍女进进出出的清理着宴会现场,他却望着远处送客的董靖,耳边回响着刚才酒桌上常友无意的回话心中有些惆怅。 “喜欢你?不不不林少侠,我宁愿觉得她喜欢的是十九姑娘。” 女人喜欢女人?这叫什么事! ……这常镖头宁愿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也不觉得他身上有王霸之气? 身上的衣服被风吹的有些乱,有点冷,但他却无暇感受,心中只是在为自己的魅力鸣不平。 “哥哥不开心?” 悄悄地,一团柔软从背后轻轻地依在他的背上。 十九虽然聪慧,可对人性与感情却不那么敏感,如果换做玉娘在此,定会明白个中缘由,继而好好的抚慰林晨一番。 “哎,人生漫漫处处充满着机遇,可我的机遇……什么时候才会来呢。”林晨叹了口气,转身搂住十九,看着亮亮堂堂的屋子感慨道。 天选之子,人生赢家什么的,他从不曾奢望过,但想着身边一个个的人中龙凤,他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 玉娘年少成名,是天下士子文人的领袖,现下更是接任督国公之位统领群臣,手上还有厉军这种镇守边疆卫国卫民的庞大军权,民心所向天下喜之。 莲婷身处高位,腹黑狡诈运筹帷幄,对京都的局势可谓是把控的滴水不漏,不只是将自己隐藏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也许皇位的落处能被她一手操控也说不定。 香芸果敢精明,尚未及笄就接管了整个陶家的生意,不过数年功夫就将陶府发展成整个黎州都能说上话的商界龙头,听闻现下更是打算将生意扩展到全国…… 思来想去……自己竟是连几个女子都比不过……林晨的大男子心性,此刻真的令他异常难受。 当初是不是该多向玉娘学习文章,探讨国策,而不是每日沉浸在她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当初若是多去公主府转转,跟莲婷谈些计谋聊些政治,此刻也许自己能在朝堂上有番作为…… 当初……是不是该把香芸偷出来?现在起码能跟她学学经商之道,自己胆略胸襟不及她,可打打下手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这几个女子,过于强大……简直是在搞他心态。 说到底,还是十九与他最亲近了…… 是的,对于几个女孩子,林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私心。 喜欢玉娘,自然是特别的喜欢,可就算是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心里多少还是会感到些许自卑,这无关感情,人有廉耻之心才会进步,这种心情自然也不算坏事。 但十九则不同,她与自己一样,无甚大作为,一心憧憬着能学上两门厉害的武学,地位相近再加上有共同的目标,若硬要分个高下,他心中其实更亲近十九。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这是他内心的小九九,他自不会去跟任何人说。 当然,如果让他知道玉娘早在黎州之时就预见了这一幕,甚至接受香芸都有几分目的是为了能与十九争宠,不知他对玉娘的心计,会不会更了解几分。 他心中纠结懊悔,可急坏了怀里的十九,她最是看不得林晨颓废沮丧的模样,此刻心中自是焦急万分,拧着柳眉咬着樱唇的模样倒是可爱至极。 本来见他为自己挡风,十九是从指尖一路暖到了心里,他的怀里远比九霄宫中的凌霄殿更让她有安全感,可现下…… 传功的事……当提早开始吗?可两人分隔两边,晚上偷偷潜入他房中……不是就像采花贼一样了吗…… 让一个女孩克服羞耻之心已是不易,让她连礼法观念都舍弃,实在有些为难她了。 但说起来……为什么从来都是自己主动去做呢?为何他一直不曾来与自己求…… 莫非…… 想到那种可能性,十九心中蓦然一痛眼眶微红,赶忙将精致的俏脸埋在了林晨胸前,小手紧紧的拉着他身后的衣物,用力到指节都有些泛白了…… 他会糟心的,她不想让他看到。 风吹落叶,扫过两人交错的脚边发出些沙沙的响动,可他们的耳边却充满了某种更温暖更热烈的声音。 咚咚,咚咚……彼此相爱的两颗心紧紧的挨着,雀跃着,慢慢的相融,无分你我,可那其中所想,又似是有些偏差…… 这个误会,到底会给两人间的感情造成什么揪心的波折……谁也不曾知道。 …… 夜渐深,闹腾了一天的董府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虫鸣之声清晰悦耳,偌大个董府,也只有一处仍亮着烛光。 柴房中本不该有火,可里面此时关着人,为保万无一失看守的仆人还是点上了油灯。 林晨耸了耸鼻子,强忍着打喷嚏的冲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已经像这样缩着身子在柴房的屋顶上躺了半个时辰了。 晚宴过后十九似乎身体有些不适,自己就送她回去了,她的样子也确实看上去有些疲惫,林晨便没太过在意。 “林少侠,这董白莲会动手吗?” 听着这悄咪咪的声音,林晨转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送十九回屋后,他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常友早已在屋顶上蹲了不知道多久了…… 好么,董家父子两个皇帝都不急,他们两个太……那啥反而一直糟心这个。 两人此刻就像是一对夫妻事后躺在床上闲聊一样仰躺在屋顶上,无所事事地仰望着漫天星斗本是惬意至极的事情,可林晨却一点不觉得浪漫。 麻蛋,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大叔! 现在要是十九在他旁边,这种氛围下,他估计都能实行那个强硬计划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林晨没好气的低声道,随即想了想指着柴房门口席地而睡的下人接着道,“她想动手随时都可以,可问题就在于董志再怎么不济也始终是个男子,董白莲要如何置他于死地?” 两人都是一脸疑惑的陷入了沉思,紧接着好像同时想到什么一样对望了一眼齐声道,“用毒!” “是了是了,无论多么柔弱的女子都能做到,且还不容易追踪到的,唯有这用毒。”林晨连连点头道。 “林少侠才思敏捷高见频出,常某佩服。” “哪里哪里,常镖头经验老到一眼就看透了那毒妇的计策,果然是老江湖老前辈。” 两人正一脸敬佩的低声互诉敬佩之意,远处一盏油纸灯却是晃动着不规则的微弱光芒朝此处飘来。 来了……林晨心中一凛,俯下身子紧紧的盯着那一点灯光。 “嗒嗒嗒。” 不一会,董白莲便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轻薄衣裙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她身后跟着个掌灯的侍女,手中则亲自提着一个红色的食盒。 望着她手中的食盒,林晨与常友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这董白莲……果然要动手了……chaptere 第二二四章 段位(上) 林晨与常友两人静静的趴伏在屋顶上,本想着等董白莲动手的时候抓个人赃俱获,可这女子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只见她行至柴房前,见那看门的仆人坐地打瞌睡,先是鄙夷的俯视了他一眼,接着将食盒递给身后的侍女,扯了扯裙摆,将胸前的衣襟也微微拉开了些。 她那件纱裙本就单薄,再被她这样一拉,一些本不该出现的风景便立刻若隐若现了起来,随后她俯下身…… “王大哥……” 这腻声呼唤的王大哥自然就是叫的守门的家仆,林晨转头与常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什么情况?她不是来杀人的?还是说这守门的也是她的人? 心中疑惑,两人便只得继续静观其变。 那守门家仆迷迷糊糊的睡着,听人叫他还以为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本能的一惊正要开口讨饶,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腻…… “小……小姐……”家仆咽了口口水,目光却是被勾了魂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半点不舍得移开,从他这个角度,真真的是将那风景一览无余…… 董白莲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还因为夜风吹来颤了一颤,看的那守卫的眼珠子也上下跳了两跳,她这才眼中闪过几分得意缓缓的直起身,一脸的关怀的开口道,“更深露重,王大哥切莫要着凉了才是啊。” “是……啊是……”那家仆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直起身,眼中先是露出了浓浓的失落之色,随后看到那纱裙轻轻摆动下若隐若现的大腿才又看直了眼,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急忙站起身低着头抱拳开口道,“小姐恕罪,小人这……这是……”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倒是不闲着,一个劲往董白莲身上瞥。 一旁的董白莲看在眼里,目露不屑,面上却是露出一副慌忙的样子上前扶起他,“王大哥为我董府尽心尽力何罪之有啊,只是……” “小姐言重了……若有什么吩咐,便请但说无妨,小人上刀山下火海……”一股脂粉的气味扑鼻而来,家仆愣了一愣,随后一脸陶醉的开口道。 “王大哥这说的哪的话……不过白莲倒真是有个不情之请。”董白莲媚笑一声,收回手的时候还在家仆胳膊上轻轻一划,见那家仆猛地浑身一颤,这才开口继续道,“二哥他关在里面一整天了还没用饭,白莲心中担忧……所以做了两个小菜……” “这……”家仆迷迷糊糊的刚要答应,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 这董府在绯云城中也算是大户,他虽然只是个干粗活的,可与其他活计比起来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董老爷叫他守门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不许任何人探视……这要是把人放进去再叫老爷知道了…… 见他犹豫,董白莲面上露出几分不耐,随后眼珠一转嘴角一扬,脚下假作一个踉跄。 “哎呦……” 家仆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董白莲就已经扑到了他怀里。 “小……小姐……” 这家仆哪曾遇到过这种好事?虽然感觉她身上的气息跟飘香院的小红有点像,但董白莲的身份放在那,自己一个下人……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家仆怀里搂着不住扭动呻吟的自家小姐,理智也渐渐远离了他本就不机灵的脑袋,猛地咽几口口水,一狠心便伸手在她身上狠狠的抓了几把。 董白莲心中虽觉得恶心,可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接触,任他摸索了好一阵才一副刚刚醒过神来的样子,慌忙跳开,“呀!对不起王大哥我……” 那家仆也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副色授魂与意犹未尽的模样,甚至不自觉的将手放到鼻下陶醉的闻了闻。 林晨在屋顶上看的真切,却有些恶心,董白莲虽是绿茶中的极品,这家仆也未免太过猥琐,这么 第二二五章 段位(中) 林晨有个疑惑不解的问题,那就是若董白莲真的是来结果董志的,弄这么一出不是完完全全的暴露了自己?董志如果出了事,第一个找的便会是她…… 困惑着,他低头往里看去…… 没有预想中的哭天喊地,柴房里的两人竟然都安安静静的各有所思。 董志颓废的瘫坐在墙角,胳膊撑在一堆柴火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连董白莲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眼便不再理会她。 “哥哥这是怨我了……” 半晌,董白莲终是忍不住咬着嘴唇先开了口。 从林晨的角度看下去却看不清她到底是何神情,只是对刚才那家仆看到的风景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我从未怨过谁,只是怪自己不明真相,不辨是非。”董志苦笑的摇摇头,“你放心,那些腌臜计策都是我向你求的,不会怪在你身上。” 他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仍然不知道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在董白莲的诱导下进行的,甚至现在还在想着不能连累她。 当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草包,林晨暗自想到。 可即便他明言不会牵连董白莲,董白莲这等蛇蝎心肠又攻于心计的女人又怎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他?毕竟一旦有个什么差错,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董志这里……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不是吗? “哥哥切莫说些伤人的话……”董白莲假作抹了把眼泪,哭了一会见董志没心思理她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将食盒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缓缓打开来,“哥哥饿了一天了,白莲做了些吃食你且快吃一些,听闻过两日老爷就要把你交给衙门,那里的刑罚……” 她面上是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可明知董志是个草包受不住那些刑罚还要特意说给他听,就显然是另有所图了。 “什么!父亲他要对我动刑!”果然,董志闻言便是一惊,浑身一激灵面上镇定的模样顿时去了大半,他只知道董老爷会将他送到衙门,可从没想过刑罚这档子事。 董府结交甚广,他也曾随董老爷去过一次监牢…… “不行……我不能受刑……”想着那些见过的皮开肉绽痛苦哀嚎的犯人,董志缩了缩身子摇着头喃喃道,随即看到一旁的董白莲,眼睛一瞪猛地跪在地上爬了几步到她身前,猛地抓住她的裙摆,“白莲!你救救我!你去跟父亲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董白莲的纱裙本就单薄,刚才色诱那守卫时又故意扯了扯,现下被董志这一拉顿时就散开大半,成了个衣不蔽体春光大泄的状态。 但两人此刻心中所想全然不在此处,更何况这对男女也早就日日笙歌了那还会注意这个。 不过这样一来可就便宜了屋顶上偷窥的两人,林晨倒还好,平日里亲近的都是十九这样的女子,对这董白莲白花花的身体也不甚在意,可他转眼瞥见趴在一旁的常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臀部的动作,便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 常友似有所觉,也是转头冲着他尴尬一笑。 且不论屋顶上的两人如何,董白莲见董志如此举动,眼中的鄙夷再没有掩饰半分,可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是急忙将他扶起。 “呀!是……是白莲多嘴了……”她惯用这种好似无意的方式装无辜,此刻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哥哥与老爷到底……到底是多年的父子之情,他不会真的把你怎样的……” 看她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和那完全不确定的语气,董志心中害怕更甚,咽了口口水,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慌乱的开口道,“白莲……不如这样吧,我招,我全招了,父亲疼我定会原谅我这一次的,到时你我二人找个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你父亲会原谅你,可不会原谅我……董白莲面色一沉,果然,董志此人软弱无能,绝不可靠,既如此……也怨不得我了! “哥哥,事到如今我也不在瞒你了……早些时候我在书房外听到爹说……说……” “说什么……”董志焦急的开口询问。 她像是极度不忍的模样,假作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老爷说你这次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等官府在你身上施以酷刑出口恶气后便……便……” “便什么!你快说啊!”董志心中好似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他面前的董白莲咬了咬牙,‘内心挣扎’许久才脱口而出道,“便要大义灭亲……” “什么!” 董志这下可真是吓破了胆了,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颤颤巍巍的瘫坐在了地上,他怕死,更怕那些折磨人的酷刑。 “哥哥别想那么多了,这些定是父亲一时的气话,等他气消了就会没事的。”董白莲眼中露出两分自得轻声安慰着,转身便从桌上的食盒中取出一碗汤食递到他手中。 “这是白莲亲自炖了一晚上的鸡汤,哥哥且趁热喝了吧,说起来……”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恶毒的笑容,语气竟是在一瞬间低沉了下来,“这鸡太过闹腾,挣扎着被厨房的伙夫好一顿毒打,死前还被他泄愤似的多杀了几刀,未放血就将鸡扔入滚水中,随后趁那鸡还尚有一丝气息,将鸡毛一根根的拔了……” 说着,她缓缓俯身下来,将嘴唇贴在董志耳边悄声笑道,“受尽凌虐,痛不欲生啊。” “啪嚓!” 她每说一句,董志端着鸡汤的双手就颤抖一下,等她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董志猛的浑身一颤,手中的碗也应声落地,汤汁四溅而飞,一个其上有着无数刀痕的鸡头也顺势滚落了出来。 “啊!”他似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毛骨悚然的东西,惊呼一声,屁股蹭着地面猛地窜回了墙角,手足无措的掩着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董白莲裙摆上也溅上了不少汁水,可她却全然没放在心上,自得之色尽去,缓缓的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碎片幽幽道,“若这鸡明知必死,又何必做那许多无谓的挣扎徒增伤痛呢,哥哥,你说对吗?” 恐惧的看着眼前一脸柔弱无辜的女子,董志涕泗横流将衣袖都打湿了,苍白的嘴唇不住的颤抖,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涌遍全身……害怕着害怕着,他的目光渐渐的移到了地上的瓷片上…… 必死……凌虐……痛不欲生…… 寒意似乎不止侵袭了他,屋顶上的两人也同时感觉脊背一凉。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弄出这种阵仗让人觉得她问心无愧。 原来董白莲的意图从来也不是亲自动手……而是…… 这女人……当真是蛇蝎心肠也难以形容,林晨心中暗道。 看着他那浑浑噩噩,胆魂皆丧的样子,董白莲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扔下瓷片拍了拍手,掸干净裙摆上的灰尘便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便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二六章 段位(下) 林晨与常友两人静静的趴伏在屋顶上,本想着等董白莲动手的时候抓个人赃俱获,可这女子接下来的举动却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只见她行至柴房前,见那看门的仆人坐地打瞌睡,先是鄙夷的俯视了他一眼,接着将食盒递给身后的侍女,扯了扯裙摆,将胸前的衣襟也微微拉开了些。 她那件纱裙本就单薄,再被她这样一拉,一些本不该出现的风景便立刻若隐若现了起来,随后她俯下身…… “王大哥……” 这腻声呼唤的王大哥自然就是叫的守门的家仆,林晨转头与常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 什么情况?她不是来杀人的?还是说这守门的也是她的人? 心中疑惑,两人便只得继续静观其变。 那守门家仆迷迷糊糊的睡着,听人叫他还以为是自己偷懒被发现了,本能的一惊正要开口讨饶,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腻…… “小……小姐……”家仆咽了口口水,目光却是被勾了魂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半点不舍得移开,从他这个角度,真真的是将那风景一览无余…… 董白莲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样,还因为夜风吹来颤了一颤,看的那守卫的眼珠子也上下跳了两跳,她这才眼中闪过几分得意缓缓的直起身,一脸的关怀的开口道,“更深露重,王大哥切莫要着凉了才是啊。” “是……啊是……”那家仆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直起身,眼中先是露出了浓浓的失落之色,随后看到那纱裙轻轻摆动下若隐若现的大腿才又看直了眼,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急忙站起身低着头抱拳开口道,“小姐恕罪,小人这……这是……”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倒是不闲着,一个劲往董白莲身上瞥。 一旁的董白莲看在眼里,目露不屑,面上却是露出一副慌忙的样子上前扶起他,“王大哥为我董府尽心尽力何罪之有啊,只是……” “小姐言重了……若有什么吩咐,便请但说无妨,小人上刀山下火海……”一股脂粉的气味扑鼻而来,家仆愣了一愣,随后一脸陶醉的开口道。 “王大哥这说的哪的话……不过白莲倒真是有个不情之请。”董白莲媚笑一声,收回手的时候还在家仆胳膊上轻轻一划,见那家仆猛地浑身一颤,这才开口继续道,“二哥他关在里面一整天了还没用饭,白莲心中担忧……所以做了两个小菜……” “这……”家仆迷迷糊糊的刚要答应,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 这董府在绯云城中也算是大户,他虽然只是个干粗活的,可与其他活计比起来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董老爷叫他守门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不许任何人探视……这要是把人放进去再叫老爷知道了…… 见他犹豫,董白莲面上露出几分不耐,随后眼珠一转嘴角一扬,脚下假作一个踉跄。 “哎呦……” 家仆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董白莲就已经扑到了他怀里。 “小……小姐……” 这家仆哪曾遇到过这种好事?虽然感觉她身上的气息跟飘香院的小红有点像,但董白莲的身份放在那,自己一个下人……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家仆怀里搂着不住扭动呻吟的自家小姐,理智也渐渐远离了他本就不机灵的脑袋,猛地咽几口口水,一狠心便伸手在她身上狠狠的抓了几把。 董白莲心中虽觉得恶心,可也早就习惯了这种接触,任他摸索了好一阵才一副刚刚醒过神来的样子,慌忙跳开,“呀!对不起王大哥我……” 那家仆也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副色授魂与意犹未尽的模样,甚至不自觉的将手放到鼻下陶醉的闻了闻。 林晨在屋顶上看的真切,却有些恶心,董白莲虽是绿茶中的极品,这家仆也未免太过猥琐,这么 第二二七章 桃花依旧笑 落人口实背负骂名自然不好,可将董白莲留在府里不也是养虎为患吗?这董老爷不知道怎么想的…… 林晨这人就是心中藏不住事,回屋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到外面的天有些蒙蒙亮的时候才倦意困顿,勉强合上了眼。 恍惚中,他做了个梦…… 茫茫大梦里,不知身处何处的他无措地走到一条流水潺潺的河边,河畔石滩上有个身披着袈裟的大师正望着流水似有所感。 他心中疑惑着上前正要询问,话到嘴边,却见大师忽而转过头正经神色的开了口…… “别问,玉娘党。” ???? 林晨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骤然的光亮让他有些不适应,抬手擦了擦额间密密麻麻的细汗,眯起眼看着从窗外射入的一缕缕阳光这才缓过神来,开始回忆刚才的梦。 什么情况……玉娘党?那秃驴的意思是觊觎玉娘……还是说给了自己什么提示? 党争?他的玉娘温婉贤淑又怎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何况他与十九相好,玉娘怕是无从知晓的。 百思不得其解,林晨便也不再多想,毕竟只是个梦而已他也没放在心上,起身穿好衣衫就出门了。 然而他只是个直男,女孩子的心思又岂能理解半分……玉娘虽是万中无一的奇女子,但说到底,渴望独占爱人当是每个正常人都有些的心思……当然,也许十九除外。 腹中空空如也,林晨本打算去叫上十九外出吃些小食,刚一出门却正巧迎头碰上了路过的常友。 “常镖头这是往哪去?”见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林晨忙叫住他上前问道。 昨晚的事他也不提半句,常镖头此人做事严谨他是完全放心的。 常友回头看见是他,停下脚步吐了口气道,“我也不知啊,只是义弟找人来通知我,说府上来了个大商户,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走镖的能多认识个富商就多口饭吃……” 这倒是,这个富商想必也就是董老爷昨日提起的那个吧? 想着,林晨对这人也多了些好奇,但心中仍念着带十九外出…… “林少侠可是要一起去见见?听闻这商户目的地也是梅城,而且……” “还是不了,林某腹中……” “而且那商户可是个大美人,身边的护卫也个顶个的都是美女。” “林某腹中疑惑,自然是要去见识一番的,万一她有什么歹意我也好在一旁帮衬着点。” 看着眼前这个义正言辞,满脸道貌岸然的男子,常友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真实感,随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便带头向大堂走去。 他行走江湖这许多年也从来没见过像林晨这么奇葩的,明明身边就有稀世雪莲却熟视无睹,偏偏对那未曾见过的娇花色授魂与,当真是……太离谱了。 两个大男人结伴而行,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的,不一会就走到了中庭,恰在此时,一道银铃般清脆的女声也从大堂里传了出来。 “董家老爷过誉了,皇商当真算不上,不过是得了莲婷公主些庇护……” 还有莲婷那丫头的事? 耳边听到熟人的名字,林晨面色便是一怔,可再细一听,这声音怎的也好像有些熟悉……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逐渐张大。 远道而来,要做天下第一的富商…… 朦朦胧胧中,一道烛光下的身影渐渐地在他的脑海中凝聚……片片或美好或心酸的回忆走马观花般出现在脑海中。 喂,说你呢,乱看什么…… …… 这次,许一个关于我的愿望,好吗? …… 等吃完我的喜酒,再走吧。 …… 你这狠心的人,便是这样撩拨我的……我恨你…… …… …… …… 不知何时开始,他的步伐变的有些踌躇不前,呼吸却越发急促起来,常友早已到了大堂中招呼他,他也只是犹犹豫豫的挪动着脚步,似乎一门之隔的大堂里……有着什么不忍错过,又害怕面对的东西…… 脑海中越发清晰的身影,忽而间却化作一颗花苞,他的脚步一点点朝大堂迈近,花苞便一点点绽开…… “林少侠,你怎的还怕生起来了,快过来,这陶家小姐一点没架子。”常友与客人打了个照面便回身调笑起林晨来。 那陶家小姐闻言抿嘴一笑,“林少侠?说起来,香芸此来烟州……” 话音未落,她转身便要见礼。 腰间一根精致衣带随着她的转身,飘散而起。 桃花便在此时……绽开了。 衣带上的……心里的…… “香芸……” 林晨轻笑着,叫着她的名字,身躯有些颤抖,他想她了。 她却只是紧咬着樱唇站在原地,看着那张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脸。 一切都来的如此突然,却又好似在梦中早已发生过一般自然。 香芸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两人的重逢,激动的,怨怼的,不顾一切的自己……而今,她胸中竟然异常的平静,汹涌而出的,只有泪水,和太多太多的委屈。 值得吗? 她也曾几度彻夜不眠的想过这个问题,而今再见到他时,已经全然抛在了脑后。 爱情,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付出了自然期盼回报,可若是得不到呢?便将一切都交付了吧…… 露珠点点缀桃花,她笑了,比花都娇。 林晨无措的看着她,此刻该去抱住她吗?两人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在犹豫,她却动了,提着裙摆,带着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满腔的勇气,跑到他的面前……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扑进了他的怀里。 “林晨,若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傻的人,那人,一定是我。” 第二二八章 认 “咳,香芸,这儿人多……”林晨轻咳一声拉开香芸悄声道,他心中虽也是柔情满溢,可见周围人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多少有些担心香芸的名节受损。 虽然怀中少了软玉温香,到底是让他有些不舍。 香芸却是抬眼看着他,俏皮的眨巴两下泪眼,随后晃着胳膊挣开他的手又重新钻进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地方,小脑袋抵着他的胸膛轻轻地摇动着,像是在期待什么,嘟着的小嘴有些委屈,有些怨念,“我都不怕,你还在担心什么,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半点迟疑都没有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董老爷与董靖都是一脸震惊的看向林晨,不说这陶香芸品行如何,单就这万里挑一的身段样貌,一般男人谁会拒绝……何况人家府上的财力…… 这两人震惊,常友可只是有点小意外,他早就见识过了林晨木头似的情商,对这事自然就有了免疫能力,只是有些意外,这黎州商界龙首竟也看上了他……这林少侠……到底有什么迷人之处? “香芸……”若是一般男子,早已动情地抚着佳人飘动的秀发倾诉爱意了,然而林晨是没有什么情趣可言的,不解风情便是他的招牌,哪怕香芸再主动他也只是尴尬的看了看其余三人,双手有些无措的在香芸身后上下游移,不知该摆在那里,推开一次,他这怂货便没了推开第二次的勇气,“我是担心你……” “我认。”香芸小手伸到身后,拉着林晨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上认真的说道。 随后生怕他再逃了似得紧着又将他搂住,轻笑着,“不知廉耻也好,德行败坏也罢,我都认了,陶香芸便是这样的女子, 第二二九章 终极梦想 董府门前空旷的街道上,两伙人正相互对峙着,一边自是香芸从莲婷那请来的护卫,此刻她们正围在一辆马车旁边,紧紧的盯着前方,秋日的凉风拂过她们单薄的衣衫她们也似无所觉,颇有些军容整肃,令行禁止之感。 而另一边竟是一向伪装柔弱董白莲与几个侍女家仆,平日以温婉自居的董白莲此刻气的面颊涨红,她身后的下人却浑身打着颤一个劲的往后缩,显然是迫于那群护卫女子的凛然目光,若不是主子挡在身前,怕是已经溜之大吉了。 嚯!是何等样人,竟能破了这陈年绿茶的防? 疑惑着,林晨抬眼往对面望去…… 只这一眼,他脸上便布满了惊艳之色。 漂亮,是真的漂亮,直到见到这唐昭,他才知道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也可以拿来形容女人,长长的青丝扎成马尾缀在身后,一身青色劲装更显身段婀娜。 美中不足的是她背后那支枪头闪着凛然寒光的长枪,有些催人胆丧…… 如果要林晨来形容这份美丽,他更愿意用俊俏,帅气这样的字眼去描述。 虽然她没有半点女生男相的意思。 “你!” 林晨躲在人后品头论足的鉴赏美女,他们前方的董白莲没注意到来人,一脸恼恨的指着唐昭开口便要骂。 “啪。” 话还没出口,唐昭身边一个身材略显娇小的女子忽的站出来打开了她的手,“你什么你!我家姐姐的意思是叫你滚没听到吗!我等在此卸货,你过来探头探脑的添乱,我便是故意踩你的又如何?!等我找到了主子,定要求他治你的罪!” 有个性,够直率! 林晨暗赞一声,一低头果然看到那董白莲绣鞋上有个娇小的脚印,这趋炎附势的女子想必也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知道今天有大人物莅临想来套个近乎,可没想,遇到颗小辣椒碰了一鼻子灰。 呵呵,活该。 他心中暗爽再抬头仔细看那直率的女子…… 嗯?怎么回事?怎的护卫中还有女娃娃!? 望着那张吹胡子瞪眼的稚嫩脸庞,林晨面色蓦然一怔,直到目光转到她那鼓鼓囊囊的胸口,他这才打消了疑虑。 嗯……这等规模,没个二十年的发育怕是堆不起来的,不,应该说绝大部分女子二十年也堆不起来,在他的印象中,他见过女子也只有林千城稍微比她大一号,连玉娘那完美比例的身子都略小她三分…… 这,这不是男人的终极梦想,童颜巨那啥吗!这队女子果然如常友所言,个顶个的全是美人! 林晨愣愣的将那几个女子挨个打量了一番,心中暗自感叹道。 只是可惜,这两个女子口口声声提起自己主子的时候,眼中的与其说是忠诚,倒更不如说是在信仰……很虔诚那种。 主子?莲婷?这小妮子还有这等本事?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还有一种吃了柠檬似得酸涩感。 这番看妹子的举动却惹得一旁的香芸吃了大醋,咬着嘴唇一个劲的拧他的衣服。 林晨腰间忽而感到一阵剧痛,这熟悉的感觉跟玉娘吃醋时拧自己是如出一辙,他自然也就知道了香芸这是为何,只得回过头一边讨饶,一边去拉香芸的手。 香芸小手被拉住,挣了半天也挣脱不开,轻啐了他一口,便红着脸低下了头,那坛大醋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晨心下松了口气,又将目光转到了门外。 这幼颜女子看着娇小柔弱,但那武艺想必也是从小练到大的,一巴掌下去,董白莲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女人怎么受得了,不消片刻手便变的又红又肿。 “你这,你这小贱人!来人,给我教训教训她!”想必也是气急了,董白莲捂着手,毫不顾及形象的尖声大喊道。 “是……是小姐……” 可那些下人早就被这些女子的气势所摄,不跑就不错了哪还敢乱动,嘴上应着手上紧握着扫帚棍棒却也只是做做样子,甚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哼,想动手就快一些,你们这些臭鱼烂虾若能碰到我一下,就算我楚南娇输!”那女子搓了搓小手,皱着鼻子,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老大,可爱极了。 “好了南娇,退下吧。” 直到这时,唐昭才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劝阻道,语气中却全然没有责怪的意思。 这个妹妹很任性,她知道,但就算教训,也只能让主子来。 对于她来说,除了她主子,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从小朝夕相处妹妹们了,宠溺她们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若真有了什么不可调解的冲突,哪怕是要冒着被陶小姐责怪的风险她也会动手的。 “哦……”楚南娇闻言狠狠的瞪了董白莲一眼,便撅着小嘴退到了唐昭身后,虽然很想给那不知好歹的女子一些教训,但大姐头的话她从未忤逆过。 “这位小姐,我等本为莲婷公主家臣,奉公主之命护送陶家小姐至此,舟车劳顿手脚发软惊扰了小姐,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小姐多多包涵。”唐昭面色如常的走上前挥手抱拳道,话音未落又冷不丁的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当然,若是小姐执意想与我等姐妹切磋一二……” 说着,她扶着长发向侧边一甩,顺势便牵出了身后长枪,侧过脸冷冷地看着董白莲一行人,她身后几名护卫也同时将纤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整齐划一的动作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心头亦是凛然。 “刀枪无眼,便请各位多担待了。” 妙人儿。 看那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架势,林晨也不禁心生敬佩。 先礼后兵恩威并施,这女子的处理方式当真妥当,若换了自己恐怕早就上前动手了。 她搬出莲婷公主便是想尽量避免冲突,这唐昭想必也是考虑到了香芸才给了董白莲这分薄面,而提兵器请战,便不会失了威势。 董白莲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她又何曾见过这等架势,莫说打斗了,光听到莲婷公主的名号她已经悔青了肠子。 再看唐昭微风中摇曳飘零的长长马尾,林晨心中仍在赞许着,身后的香芸已是整了整衣裙,挥袖上前…… …… 事情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董白莲本就是为了与香芸见个面攀攀交情,香芸一出面自然轻而易举的便解决了,何况自她知道这些人背后是莲婷后,更是没了讨个说法的心思。 在香芸的调解下双方互相致歉,此事便算是过去了,林晨看那楚南娇一脸不情不愿的拱手抱拳,心下不由得也是一乐。 当然,这样一来也相当于给了董白莲一个台阶下,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爽。 可转念一想,如果真要是让她们当街厮杀起来恐怕还真的是不怎么好收场。 香芸考虑的自然比自己要周全的多。 “林晨,你不喜这董家小姐?” 借口人困马乏舟车劳顿,香芸与董老爷告了罪便拉着林晨往给她安排西厢小间走,小茹一路跟在身后,唐昭与楚南娇一行人则被安排在了别的地方。 “哦……嗯。”略带敷衍的回答着香芸的问题,林晨此时脑海中却都是唐昭的身影。 这当然不是他喜新厌旧,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他对美女一向都只是抱着欣赏的目光与态度,会想起唐昭,完全是因为刚才分别时,她似有深意的朝自己瞥了一眼……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这个是一定的,她却好似认得自己一样…… 他心头有事,可气坏了一旁的香芸。 两人本是久别重逢,可高兴兴奋的都好似只有她自己一个,她刚刚才掏心掏肺表白完,这狠心的人不做回应也就罢了,现下更是对她爱搭不理的……这种自作多情似的感觉,香芸最是不 第二三零章 一脚定情 董府内花卉不多,过路旁却种了许多灌木与大树,郁郁葱葱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初秋的石板路上铺了浅浅的一叠落叶,踩在上面会发出沙沙的声音,雀鸟落于其上也不怕人,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看着过往的行人,似是在问……他们的表情怎得如此怪异? 女人委屈的时候会做什么…… 是会自怨自艾独自垂泪?还是呼朋引伴倾诉心声?亦或是大吃一顿宣泄一番? 这些一般女子大多会做的,但香芸显然不在其中。 自两人相互置气差点酿成悲剧后她便发誓,有什么情绪都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林晨。 所以此刻,她趁着林晨晃神的功夫,悄悄的绕到他身后,提起裙摆深吸口气,随后……纤足微抬全力一脚! 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最起码在不影响感情的情况下,林晨这木头脑袋早就该有人去教训教训了。 但问题来了。 香芸弱质芊芊,林晨却是练过武的。 不同于十九的‘身娇体弱’,香芸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甚至因着长期熬夜的原因落下了胃痛的毛病。 所以她这恼怒的,没有预先演练过的一脚刚踢出去,就因为用力过度脚下一软,身体顿时随着惯性往前一顷,若是体质尚可的女子还能踏前一步稳住身形,但香芸显然是做不到了。 身体站立不稳,动作也没能停住,从一侧看上去就好像是她往前扑一样,慌乱中,一支桃白色的绣鞋也挣脱粉嫩小巧的脚丫甩飞了出去。 “呀!” “小姐!” 说时迟那时快,小茹本躲在最后面嬉笑着正打算看好戏,却眼睁睁的看见自家小姐往前扑去就要摔倒,再想去拉她却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香芸便要摔倒,一声惊呼却叫醒了沉思的林晨。 他猛地回过身来,便感觉一阵凉气袭向跨下,下意识的大手向前一拉,跨间一夹…… …… 许多年后,根据某知名陪嫁丫头的回忆录中记载,她家小姐不慎踩到石板路的夹缝险些摔倒,她吓的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她家姑爷神识顿有所察,从城外施展轻功顷刻间便已赶到,霸道的将小姐搂入怀中,两人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花瓣在空中肆意的飘洒着,他们彼此凝视,沉醉在彼此的温柔中,情浓意切…… …… 那回忆录也许是眼中自带了爱情滤镜,也许是某知名陪嫁丫头喝高了所著,总之现下,小茹没听到倒地的声响,悄咪咪的打开捂着眼睛的指缝,看到的却是两人正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交缠着,僵在了原地…… “那个香芸……我不好此道……”疼自然是不疼的,低头望着跨间的白袜小脚,手中拉着她滑嫩的小腿,林晨先是有些诧异,随后有些好笑,“还有,我并非喜欢唐昭。” “谢……呃……对,对不起……”心底的小秘密被发现,自知冤枉了他,香芸小脸涨的红扑扑的,一双妙目也慌乱地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得一个劲的往地上瞥,希望它能开个小洞让自己钻进去。 她再勇敢,到底也只是个初入爱河的小女孩罢了。 林晨现在却有些骑虎难下,放开她吧,她的脚正抵在某个关键的节点,稍不留神自己可能会受内伤,很重的内伤!可不放,就那么把她架在原地……又实在有些不雅。 总不能就这么让她靠过来自己抱住她把?这样一来他不就成了趁人之危了…… 当然,其实这些都是他为自己找的借口,他看香芸那娇羞无措的样子,心里都快乐开了花了,美人含羞当真是世上最好看的画面之一。 林晨心下暗爽,可苦了香芸了,他是骑虎难下,到香芸这就是进退失据了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心性,做为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这么裙摆大开的被架着怎么可能不羞不臊,事实上,她已经急得快哭了。 “你……你这登徒子……以前我要与你好你不要,现在便是这么欺负我的……你是诚心让我不得安生……我……我……” 直到听到那么点小啜泣的声音,林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有些过了,顺着手中光洁的小腿往上看去,果然看到香芸提着裙摆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心下一慌,手便松了一松。 心绪复杂的香芸感觉自己向前挪动了半分,心下疑惑着足尖却似是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几根调皮的玉趾便下意识的拨弄了几下…… 它有了变化,他满脸尴尬,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本就涨红的脸立时又透了三分,犹如一只熟透的红蟹,隐隐约约的,甚至能看到她头顶升起的些许白烟…… 小茹在后面看的咯咯直乐,一张俏脸却是不知何时也步了自家主子的后尘。 …… …… …… “咳,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林晨看着不远处整理衣裙的两人,满脸无辜的摊手狡辩着。 “哼,我看呐,姑爷你就是个登徒子,看着我家小姐好欺负就肆无忌惮的。”小茹紧了紧香芸腰间的衣带回过头嘟着嘴哼哼道。 香芸本来已经冷静下来了,这话一说她又差点破功,轻拍小茹的额头开口道,“不许乱说,林晨这是怕我摔倒,他最是正人君子不过了。” 这还没过门就护上了,倒叫林晨心里有点愧疚。 “哦。”小茹有些委屈的揉了揉额头,随后转头朝林晨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便重新站到了香芸身后。 “嘿嘿。”林晨傻乐一声也不再言语,香芸看着好笑刚往前踏出一步,眉头却是一皱。 这番神情也刚巧被一直关注她的林晨看在眼里,他连忙上前急切道,“可是伤着了?” 香芸又试着往前走了两步,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怕是扭着了。” 说完,怔怔的看着一脸关切的林晨,抿了抿嘴唇…… 其实扶着也能走,但鬼使神差的,她开口让林晨背她。 “林晨,记不记得,上次你背我……” 双手环在他颈间,轻轻的趴伏在他背上感受着稳健的起伏,香芸的心终于是静了下来,他身上有股让人安心的气息,她一直知道,也很迷恋。 “嗯,那次走商的花灯会。”林晨托着她点头道。 “嗯。”香芸轻轻的应了声,“那时我受了伤,我们偷跑出去玩,你对我说‘陶大小姐,你这腿还没好干嘛非要出来,还以为你没事了,白高兴一场’……那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你在关心我,我很高兴。” 林晨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坦白说,与香芸的曾经他最是不愿提及,两人都有错,互相置气险些将香芸送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没有主动去讲个明白,无论何时想起此事,他都会从内心里觉得愧疚。 他不回应,香芸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在他耳边嗫喏道,“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玉娘的真实身份,她身有幽香,只要贴近过她的人有心铭记便能轻易回想起来,而小督国与韩适比试作画时为她掌灯的民女……就是我。” “什么!你,你二人竟有如此渊源……这么说她那副画中的女子……”林晨蓦然一惊,回想起之前香芸对玉娘的态度,这才明白了些,心中却依旧惊异两人间奇妙的缘分。 “嗯,是我。”香芸柔柔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螓首搭在他的肩头,“自你们离开黎州后,每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开始胡思乱想,每每想到此处我都会有种天意如此的感觉,也许便是从那一刻开始,上天已经注定了我要追随她,否则怎会连 第二三一章 女神?忠犬? 哭过了,笑过了,宣泄了,讲开了,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在官山城的日子,香芸骑在林晨背上说笑打闹,两人顺着过道一直往前走洒下了一路的欢笑。 渴望游戏人间的富家小姐,和一个走江湖的混混之间,稀奇古怪的‘友情’…… 奇怪吗? 十九歪着脑袋,看着迎面朝自己走来的两人努力的思索着。 她的身体早已被寒玉真决的内力洗涤的无比强大,只要她想,董府门外贩夫走卒卖的是何物品,她都能从叫卖声中的窥一二,所以香芸那撕心裂肺的倾诉自然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中。 她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两个有情人?十九心中有些迷茫。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不想让林晨不高兴。 …… 香芸既然被安排在西厢,自然是免不了要和十九碰面的,林晨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真的在过路尽头看到十九单薄的身影时,他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愧疚,目光随即忍不住的往旁边一瞥不敢看她。 一点点小风吹的她雪白的衣裙不住的飘动,竟有些凄凉之感,明明两人昨日还在浓情蜜意…… 不管他脚步有多缓,这数米距离还是不一会就走完了,他们就站在十九面前仿若一对偷情被抓的男女,林晨抿了抿嘴唇,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十九却见不得他难过。 “香芸。”她仍是那个不善交流的女孩,对除了林晨和玉娘外的任何人。 她竟会主动跟香芸打招呼…… 林晨一脸诧异的正要开口,却感觉背上的香芸一阵动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竟强忍着脚上的痛楚爬了下来整了整衣裙,咬着嘴唇踉跄着几步站在他身边,随后郑重地朝着十九恭恭敬敬的低头欠身行了一礼,“香芸,见过姐姐。” 凌十九今年芳龄十九正值花季,香芸却已经是个二十二的大姑娘了,叫姐姐?这是演的哪出? “香芸,你这是睡糊涂了?十九她今年……” “嗯……” “嗯?!十九你怎的还应了!” 林晨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徘徊,目瞪口呆的一会看十九一会看香芸……想了半天也未解其中深意。 总不能是十九谎报了年龄吧? 他仍自猜测,一旁的香芸已是直起了身子,“见到姐姐依旧康健香芸便放心了,如此,香芸便不打扰姐姐了。” 说着,神情复杂看了林晨一眼,拧了拧衣袖却又很快松开,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转头唤过远处探头探脑的小茹,在她的搀扶下踮着脚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立规矩,识大体,懂分寸,这是玉娘对香芸的评价,也是她接受香芸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她到底是个大家闺秀,知道在什么人面前该是个什么样子。 但林晨可就不懂了,回身望着她亦步亦趋的离去,费解的挠了挠头,他是怎么都没想明白个中缘由。 “林晨……” 正疑惑着,袖口一沉,再回过头便看见十九低着面颊,两根青葱玉指轻轻地捏着他的衣袖。 “嗯?怎么了?” “你……你喜欢她吗?” “哦……嗯……”林晨本想装个傻蒙混过关,可看到十九认真的小表情,谎话便生生的咽了下去,深吸了口气,反手将十九的软荑握在掌中,昂首看着香芸离开的方向,“是……喜欢的吧……从前虽然也想过只与她做个朋友,但时至今日若我还能说出拒绝她的话,也未免太过矫情。” 十九有些释然,微微颔首,“你喜欢她,我就喜欢她。” 嘴上说着,她看向林晨的目光却有些复杂,香芸是什么意思她很明白,那份恭敬中带着的淡淡疏离感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香芸想与谁更亲密本来与她无关的,她也从未想过要去争夺什么,对她来说能静静的待在林晨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可……很多事情不会因为自己不去争就不存在…… ‘那个人’没有恶意,她明白,所以她不会去怪任何人。 只要林晨觉得可以。 “谢谢你十九。”林晨面上一怔,继而涌上一抹喜色,激动的将十九揽入了怀中,左左右右的摇晃着她轻盈的娇躯。 他自然想不到那么深远,以为十九只是单纯的接受了香芸,却不知她心中到底经历了如何的挣扎。 偏爱十九之事只是他心中的小秘密……吧。 “嗯……” 在他怀里轻轻摇头的十九面上是何表情,林晨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了。 …… “小姐,你似乎……不喜欢十九姑娘?”小茹身为香芸身边最亲近的人,对她的神态态度自然也是极为了解。 自家小姐虽然尊敬她,却也在刻意的与她保持距离。 香芸闻言顿住脚步,妙目微闪,松开搀着小茹的手轻叹了口气,“十九姑娘心思单纯,善良可人,怎会有人不喜?” “可小姐……” “与喜不喜欢无关。”香芸轻摇螓首,继而百感交集的看着远处散落一地的树叶,“小茹,若你是赏夜景之人,众星捧月之相你最喜何处?” “自是那皎皎明月……” “这便是了,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众星闪烁也未必比那皎月余晖差上几分,只是苦了她……有时喜爱与温柔,未必就是好事。” “这……是赏景之人害了她?”小茹俏眉微皱,不确定的问道。 香芸苦涩一笑,“说不上对错,我倒真希望那轮明月,是我……” 两人正说着,一道清朗的女声却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轻踏踏的脚步声也适时的在过道上响起。 “你也有这等自艾自怜,妄自菲薄的时候?” “唐姑娘这是来看我笑话来了。”香芸看着来人,抚了抚衣裙轻笑一声道。 来人却正是莲婷派来随行的护卫唐昭。 “姐妹们都已经安顿好了,唐昭特来知会陶小姐一声。”她大步走到近前拱手道,脸上也带着两分笑意。 两人寒暄几句,香芸忽然想起了什么,挥退了小茹,好半晌才面色有些怪异的开口道,“唐姑娘,香芸的心上人,你且见过了……” “嗯?”唐昭也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香芸抿了抿嘴唇,似有两分紧张的犹豫道,“唐姑娘觉得他……怎么样?” 唐昭自是个通透的人,见她此等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脑海中回忆起林晨的脸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厌恶,点了点头认真道,“一脸蠢样。” 其实这简短的四个字已是她关照香芸的心情了,否则从她翻阅林晨既知的情报来看,此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随性而为鲁莽冒失,端的是一个蠢货中的蠢货,而她,最讨厌的便是这样毫无心计的蠢货。 “……”香芸面色一怔,心中却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也不知是不是越聪明的人就越喜欢笨蛋,你也是这样,胡玉娘也是这样……”看着香芸脸上的神色,唐昭摇头轻笑道,“不过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奉劝你,不要给他太多,不要教他太多。” “这是为何?”香芸满脸疑惑道,她人虽精明心思却并不多深沉。 “你以为,他跟在胡玉娘身边这么久,以胡玉娘的才华智慧为何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如此碌碌无为?” “这……姐姐自有她的顾虑……” “幼稚!”唐昭本不该多说,只是她敬佩陶香芸这样自立自强的女人,所以才愿意多点拨几句,“所谓的情爱,便是他想让你传宗接代,你想让他非你不可,你可懂了?” 看着香芸有些疑惑的神情,她顿了顿又接着解释道,“一个人越是无助,心神就越是不稳,等他陷入困境,甚至落入败境时你再出手,他才会依附于你,醉心于你……从内心深处觉得非你不可,只有这样你才能轻而易举的掌控他。” 有些人,外表越是光鲜内心就越是阴暗,唐昭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她却并不在意,她们这些人本就生于黑暗之中,在找到救赎她们的光明前,她必须好好的保护妹妹们。 她的一番话,确确实实的对香芸的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甚至有一瞬间真切的怀疑了玉娘…… 但很快,十年前那个花灯之下,明知自己命运将会陷入苦楚,却依然义无反顾的身影悄然落入了她的心中。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天下早有公论,自己却更了解三分。 “唐姑娘……”心中既定,香芸咬了咬银牙忽而上前拉住唐昭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你的话香芸无从辩驳,但香芸仍坚信姐姐心性高洁纯粹,她对林晨的感情也是真挚热烈的,虽会有些小心思,但绝不会如此工于心计。” 这一下却是弄了唐昭一个措手不及,可她到底是英龙卫的统帅,只转瞬间便回过了神,双目微凝将手悄然抽了出来,“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胡玉娘能在天明独得民心又岂会是个纯粹之人,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即可。” 说完,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唐姑娘!”身后传来香芸迫切的呼声,唐昭身形一顿缓缓回头。 “唐姑娘……可曾爱过一个人。” 见她情真意切,唐昭也坦然点头,“唐昭,爱主人。” “这个主人,想必不是莲婷公主吧?” 与这队人马相处许久,从她们口中提起最多的便是这位所谓的主子,香芸心中有数。 唐昭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透露了这等消息是她的失职,这个问题她也绝不会回答。 “是香芸冒失了,如此,我便换个话题。”香芸认真地看着唐昭默然的面庞,樱唇微张道,“如果你的那位主子是林晨,你可还会像之前所说的那样去对待他?” 此话一出,两人间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庭院中没了一点声响,只有几片落叶晃晃悠悠的在空中飘零。 然而叶未落实,一抹薄怒便忽而涌上了唐昭俊俏的脸颊。 “陶小姐你!”对她来说,主子即是一切,拿来跟林晨这样的人比,简直是种侮辱。 “就当是唐姑娘之前评价我林家男人的回礼如何?” “你!” 这只是她的借口,唐昭很清楚,香芸不是会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女子,可那话也确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她无从辩驳。 但她的问题又着实是…… 想象中,她要全心全力的为林晨所用,奉他为主,护他周全的同时要协同他一起做那些在她看来无比愚蠢的事……为他生儿养女传宗接代,甚至要将疼爱的妹妹们一个个送到他床上,若是妹妹不愿,他定会胁迫自己做些更过分的事…… 唐昭身侧的双拳紧握到有些颤抖,一向稳健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 羞辱!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林晨此人当真是卑鄙无耻,简直下流至极! 她恨不能现在就将他抓来手刃了……竟然敢用妹妹们威胁自己做那种事…… 心中慌乱的她全然没想过这些都是自己脑补的内容,只是脑海中林晨的形象从蠢货,升级为了一个满脸淫笑,为了私欲不择手段的混账。 可想是如此想了,如果他真是主子呢,她会如何……颜伯阳?林晨?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唐昭望着不远处石阶上的落叶,纠结着,思考着,挣扎了好半晌,终是松开了拳头,抬起头看向香芸,“我…………” “呼~” 骤风恰在此时吹起,从不远处看去,飘起的落叶遮住了她的面容,呼啸的风声掩蔽了她的声音,如此,除了香芸脸上释然的笑容,她的回答便再没人能知道了。 …… “阿嚏!” 另一边,正拉着十九准备外出的林晨忽而感觉浑身一冷,猛地打了喷嚏。 “晨哥哥可是身体不适了?”一旁的十九关切的看着他问道。 “呃……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点凉,无碍的。” 林晨抹了抹鼻子嘿嘿一笑道。 十九却有些心疼,双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大手捧着,拉到唇边。 “呼~呼~” 第二三二章 大梦?臆想? “吁~” 唐昭勒住缰绳,抬头望着着头顶上朦朦胧胧的太子府牌匾,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轻甲长袍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她为什么会在这?太子府……主子,主子在哪? 正思虑着,南娇忽的从门中探出头,接着一脸惊喜的出来迎她了。 “姐姐,是姐姐回来了!我就知道统州那群匪寇伤不到姐姐一根头发。” “嗯……”唐昭扶了扶额头应道。 哦,想起来了,她似乎……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前去统州剿匪,如今凯旋而归,可那剿匪的过程却是无论她如何努力的回想都想不起来了。 “主子呢?”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南娇后,她问出了现下最关心的问题。 “主子知道姐姐今日归来,在厨房折腾一晌午了,现下在房中等着姐姐。”不知怎的,楚南娇虽然在笑,表情却让唐昭感到有些朦胧,她想再说些什么,一转身的功夫眼前就已经不见了楚南娇的身影……连同那匹战马一起。 唐昭没有太过在意,现在的她只想在主子怀里好好休息一下。 她太疲惫了,疲惫到连眼前的景物都已经变的模糊不清,池塘假山,亭台楼阁白茫茫的糊成了一片,她还没感觉到脚下的动作,只一个晃神间主子的房间便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太子府不大,不过等老皇帝驾崩了,他们大概就可以换地方住了吧。 想着,她上前推开了门。 “吱呀。” 房间不大,却极为精致。 唐昭一抬眼,便看到了屋中那个正在整理床榻的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一个略有油渍围裙似乎刚刚从厨房回来,他听到开门声便一脸惊喜的跑到唐昭身前拉住了她的手。 “姐姐回来了,来,快过来坐下歇歇。” 为什么是一脸惊喜?主子的面容明明有些模糊……但这番举动却正如自己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子已经将她的长袍轻甲除下挂在一边,拉着她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绕到她身后温柔的揉捏着她的肩颈,与她谈笑着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 这番举动竟与一个寻常人家,等待娘子外出归来的小男人全无两样。 原来自己期待的,是这样的一份温存…… 身后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唐昭趴在桌上,思绪陷入了一片混沌。 朦胧中,她的意识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更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背景,自被选中后便没有再睡过一个踏实觉,脑海中被灌输的,只有忠于颜伯阳的念头。 就这样,她等啊等啊,等待着救赎的曙光降临到她身上,上天却一直未曾眷顾她半分。 直到那一年,她被命令去接近莲婷公主,再之后,她被派去护送陶家小姐前往烟州梅城……到了烟州后……到了烟州后…… 之后怎样了?为何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心中一凛,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唐昭忽而惊醒,眼前的房间仍是如在尘烟之中,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主子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还好……只要在他身边,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怕。 想到这,唐昭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直到她看到了来人那张逐渐清晰的脸…… …… …… “啊!不要!!” 惊恐中,唐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间已是吓得细汗遍布。 她仍自惊魂未定,极强的素养却使得她第一时间压下了心头所有的负面情绪,抬眼四下打量了起来。 不消片刻,几个关键词就跃入了脑海。 烟州,绯云城,董府后院……以及,梦。 半晌。 她深吸了口气,面容却是冷的可怕,目光转到窗外,凤目微凝,心中竟泛起了连她自己都按捺不住的杀意。 该死的蠢货,竟敢如此玷污她的梦境…… 初秋的朝阳,将董府照了个朝气蓬勃,沉淀了一夜的露珠,也随着温暖的日光重新回到天空的怀抱。 英龙卫们也在此刻,同时睁开了双眼。 片刻后,楚南娇摇摇晃晃的起身,打着哈欠走出房间正准备洗漱,目光转到不远处的花圃中,顿时便来了精神,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蹦蹦跳跳的回了屋,朝着后面陆续起身的几个姐妹招手道。 “喂,姐妹们快出来看啊!雏菊绽放了!好漂亮!” “真的吗!哎,流萤你怎的就跑出去了,等等我呀。” “急什么急什么,我的肚兜呢……陈雨你快抬抬屁股……” 阳光才刚刚照进房间,一群各有千秋的大美人便急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英龙卫,本是个令行禁止,惟命是从的组织,如此行径身为统帅的唐昭本该训斥责罚。 然而她们生于黑暗,这番游历便是对她们的恩赐,一路上也见到了许许多多未曾见过的美丽,所以这番急切她能理解,自然也是能容忍的。 热闹的住所顿时变的有些空旷,望着闹闹哄哄外出赏菊的妹妹们,唐昭面色越发低沉……半晌,低下了头,便再也看不到是何神情了,她的拳头却是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 林晨有点头疼。 明日便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们会随着商队一起离开绯云城,到时这董白莲怕是真的要逍遥法外了。 所以刚刚用过早饭,他就迫不及待的找来了香芸商量对策。 但现在,他更头疼了。 “那个,唐姑娘,咱们两个有仇吗?你这目光,我怕是几条命也不够你那长枪戳的啊。” 林晨坐在一旁无语的问道。 之前他目光每每瞥过香芸身后的唐昭时,身上都会情不自禁的打个冷战,再一细看……好家伙!他在面对杀手的时候,都没从对方身上感受过这么重的杀意。 最关键是,从她身上隐约透出的气势来看,自己竟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太离谱了……怎么他身边都是这种人?能不能来个比他弱的了? 每当这种时候,他的心中便会闪过十九的影子,也唯有那个丫头还能给自己一些安慰了…… “休要与我讲话。”恨恨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岂有此理!”林晨这木头也来了三分火气,他对唐昭一直是敬着三分的,可她这是个什么态度! 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一旁的香芸只觉得有些想笑,心中也只道是唐昭不喜欢他,并未多想,忙扯开话题道,“好了好了,两位不如想想如何解决这事吧。” “哼!” 林晨怒哼一声,一拍桌子转过了头,还没张口说什么,一双小手便从桌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拳头,他面上一怔,抬眼看到香芸讨饶的表情心中的气顿时就消了大半,深吸了口气拖着声音不情不愿的开口道,“呼,看来唐姑娘是站累了,快过来坐下歇歇吧。” 哪知这痞里痞气的声音却正巧踩了雷。 唐昭面色忽而涨红,羞恼的看着他,胸口起伏咬着牙恨声道,“混蛋,你去死!” 我靠!这小娘皮吃了枪药了? 林晨刚压下去的怒火蹭的就窜了上来,猛地站起身,“麻蛋,你这小妞!要不是看在香芸的面子上我早就跟你动手了!就你这莫名其妙的臭脾气,我要是你主子一定狠狠的责罚你!” 主子……主子! “你这混蛋!你怎么不去死!” 只这一句话竟让唐昭这等人破了防,怒火攻心的完全忘了自己是个高手,像个泼妇一样,双目微红,猛地上前拉着林晨的衣襟怒骂道。 当然,说是怒骂,其实她也只会这一句。 “你死我都不会死!”林晨火气上来了,也有样学样的拉着她的衣襟怒声道。 “唐姑娘……林晨你放手。” 一旁的香芸看的焦急,忙上前拉架,这一拉却是出了事了。 她本是好意,攥着林晨的拳头想让他松开唐昭,可坏就坏在林晨这家伙脾气上来了就像头牛一样拉都拉不回来,这一来二去…… “嗤啦!” 随着一声衣帛撕裂的声音,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片刻后。 林晨额间汗珠顺着脸颊落下,眼珠子也追着向下游移,随后,他愣愣的咽了口口水,“好……好白。” “啊!!!” 随后,凄厉的悲鸣声响彻了整个东厢。 第二三三章 唐昭的恨,香芸的好 唐昭并非表面上那样清朗正派……长期的压抑与迷惘,赐予了她一种名叫臆想症的东西,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想太多。 比如有次训练时被派去辽州围剿匪徒,明明密旨里是三十人对敌四百,全留活口,她却因为匪首的污言秽语将那人就地处决了。 她本是最严于律己的一个人,却只因那人的一句‘你们的主子定不得好死’,而有生以来第一次抗了命…… 那时她想的便是,此人定是与主子有仇怨会对主子不利,所以才会冷静不下来……可望着那滚落在地的人头她忽而恍然的醒过神来。 哦……原来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主子是谁,这人又怎会知道…… 这病症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与困扰,上到英龙卫的军事,下至生活间的琐事,她总会过度解读。 但唐昭并不觉得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最起码可以在期待主子现身的这段时间里幻想出许多与他今后的生活。 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打算。 如果颜伯阳是个冷血强势之人,她就会成为他手中同样冷血无情的剑,一柄指哪打哪的凶器。 相反的,若颜伯阳是个温柔善良的人……她想唤他做弟弟,照顾他疼爱他……就像梦里那样。 可最近……有些不太妙,她的病症似是稍微严重了些。 自从香芸问过那个问题之后,无论如何不愿……她臆想中那张模糊的脸最后都会变成林晨的模样。 这种事情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发生,仿佛冥冥之中的指引,又好像是天意如此,唐昭心中主子的形象越来越趋近于那个她无比厌恶之人…… 这可真是……太不妙了。 “淫贼!你识相的,便乖乖过来受死!” 董府后院中,唐昭一脸的羞怒愤恨饱满的胸口急剧起伏,握着长枪,遥遥的指着屋顶上的林晨,手虽不抖枪尖却是一颤一颤的闪着寒芒。 此时的她衣衫有些不整,一丝不苟的齐臀马尾也有些散乱,之前林晨那一下虽是将衣衫扯开了,却并未损坏衣物。 这里本就是董府安排唐昭一行休息的住所,此时妹妹们外出戒备除了他们两个也没了外人。 “你把我当傻子?我就是太识相了才不过去!” 林晨紧着喘了两口气蹲下身子回道。 这女子……也未免太过坚持了,他轻功高绝这唐昭却也不赖,两人从东厢一路追到西厢,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迫于无奈逃入了后院,什么水缸墙面,磨盘柴堆,花圃凉亭无不留下了两人的足迹,将董府弄了个鸡飞狗跳不说,也委实累了个够呛。 当然,想起那番美景林晨着实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少了两年寿命,那份紧致坚挺绝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拥有的…… 看他那色授魂与的模样,唐昭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胸前莫名感觉一凉,赶忙缩了缩身子,气的银牙紧咬狠狠跺了跺脚,仿佛这坚硬的地板就是林晨一样。 “你这混蛋!淫贼!” “咳。”林晨回过神来看着屋檐下的唐昭气的跳脚的模样,心中也确实有些愧疚,仰头喊道,“唐姑娘明鉴,此事绝对是意外,林某虽有过失,但先动手的可是你。” 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虽然两人都有错,但如果只是道个歉就能化干戈为玉帛,他倒是挺愿意的。 “放屁!若不是你想做我的主子,我又岂会……” “停停停。”林晨听的一头雾水,“谁想做你主子了?” “你这有贼心没贼胆的无耻之徒,做了不愿承认!你也算是个男人!?”唐昭羞愤道。 “呦呵。”林晨眉头微挑,脾气也上来了,“没做过的事我干嘛要认?我看了你的,大不了脱了上衣让你看看清楚好了。” 耍流氓不是他的性格,但没有人被一直这样骂是不生气的。 “你……” 唐昭气极,反而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晨思索了片刻,随后将长枪点地,冷笑一声道,“我听说你最喜多管闲事?” 见她有所松懈,林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的谈总比没得谈好,一屁股坐在屋檐上,压得瓦片一阵哗啦啦的响,“是又如何?” “哼,听闻你们明日就要离开,若我今天便一直盯着你……” “卑鄙!”林晨面上一怔,随后气恼的指着她道,“我行的都是侠义之事,你怎的如此不知好歹!” “侠义之事……”唐昭差点让他气笑了,银牙一咬,“你看我……也算侠义之事!?” “意外,我都说了那是意外。”林晨尴尬的抚了抚额头无奈道,“你若让我赔礼道歉,林某随时可以接受,但你这模样显然是奔着我的命来的,我又岂能就范?” “你辱我清白,本就该死!”唐昭冷着脸恨恨道。 得,越描越黑。 林晨白了她一眼,抬起了手,“得得得,我投降行了吧,是我不对,看了那对白腻坚挺咳……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但事已至此,过去的便过去……” “一派胡言!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我现在阉了你,是不是一会也可以跟你说事已至此于事无补?”跟唐昭掰扯,林晨还是嫩了点。 “咳,那你想怎么样?反正我不可能让你捅的。” 摆烂。 这是林晨目前想到最好的方法,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总不能真的割了谢罪吧? “你……” 唐昭薄唇一张正打算说些什么,一道气喘吁吁的女声却是紧着从院门外响起。 “唐……呼……唐姑娘,林晨……晨,哎……不要……” 院中两人同时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香芸一手扶着门站都站不稳,挣扎着张嘴才说了半句就痛苦的失了声,另一只手捂着胸口一脸的担忧。 看着她被汗水沾湿的发髻,一只绣鞋里面还裹着绷带,另一只鞋子已经不见了,白袜上遍布着泥土甚至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点鲜红的血渍,唐昭心中一滞,赶忙收起长枪,四下打量了一番取过不远处的藤椅走了过去。 “何至于此?”问着,她将藤椅置于香芸身后,“你且先坐下歇歇,把气捋顺了再说话。” 她的轻功她自己清楚,与那淫贼在此不过说了片刻的话,香芸就已经赶来了……这可是个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啊,到底是何等的毅力与勇气支撑着她一路追来此处……她,真的不懂了。 香芸却不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带着恳求的语气,“唐……姑娘……今早,是香芸不好,你……莫怪林晨,是我……都是我……” 话说不完,她急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唐昭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拉住自己的手,将她扶着坐了下来,在转眼看到翻身而下一脸急切往这边跑的男子,长吁了口气。 这林晨……到底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第二三四章 引狼入室? “香芸!” 林晨坐在屋顶上见到此等情景心疼欲裂,哪还顾得上唐昭什么想法,翻身而下几个健步便越过唐昭蹲在了香芸面前,看着她虚弱的模样。 “你这笨蛋!怎的搞成这副样子,你叫我如何……” 自处…… 这声责问,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歉疚。 温柔地扶起她仍自有些颤巍巍的小脚,除去雪袜将晶莹的玉足握在掌心,指尖轻抚过几道似是石子硌出来的伤痕,它们不很深却像是划在了林晨的心里。 有点难受……因为很疼。 她总是这样对他好,义无反顾的。 “嗯,我是笨蛋。” 香芸轻笑着将不小心落进嘴角的发丝拉开,这不经意间的风情比之繁花初绽更美丽百倍,着实是让林晨有些看呆了。 从前从不觉得香芸如此可爱,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那热烈的爱意,可现在…… ‘若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傻的人,那人,一定是我。’ 她的深情,直到此刻,他才理解了万一。 愣神只是一瞬间,林晨猛地咬咬牙起身将她横抱而起,望着她开口道,“陶大小姐,下回要是再这样……” “唔。”香芸身上的衣裙被香汗浸的有些湿,嘴唇仍有些苍白可还是俏皮的点了点头确认道,“林晨,你心疼了。” “……别瞎说。”林晨转过头不看她,嘴很硬,声音却虚的不行。 “你就是心疼了!”她嘻嘻一笑,不着痕迹的拂去额间的细汗,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会心疼,但明知道,我还是这么做了,香芸很坏,对不对?” 说完,便伏首在他胸前,嗫喏了两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林晨听不真切,抿了抿嘴唇,随后将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了些,叹了口气抬脚往外走去,“你如果觉得这样会让我心里舒服些,陶香芸,我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宁愿让自己觉得她带着目的…… 香芸闻言气呼呼的探出头来望着他,撅着嘴唇道,“不许你打我男人!我是陶家大小姐,你不过是个……唔……嗯……” 不能再让这两片调皮的嘴唇随意开合了,自己会心疼死…… 低头的时候,他心里竟只有这个想法。 木头也会心疼?他身边的女子却都有这份能力。 他也有霸气的一面,比如欺负他自己女人的时候。 …… 那淫贼是什么时候走过自己身边的,又是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的,唐昭无从得知,可回头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摇头摆首宣泄爱意,她心中竟有些隐隐的酸涩之感。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 第二三五章 英龙卫与再一次的意外 夜渐深了,这里的气候就是如此,天不晴朗,便一颗星星也看不到。 董府后院的花圃旁除了虫鸣蛙叫之外,便只有唐昭背靠在篱笆上轻柔的呼吸声。 “呱呱……咕!” 她的心情似是不太爽利,被一旁的青蛙叫的烦了,便抬起一脚将一旁略带湿润的泥土踢到了它身上,青蛙受了惊吓,闷叫一声便钻入花圃中没了声响。 总算得了些清净,唐昭却是叹了口气,抬起头,白皙修长的玉颈便全然露了出来,她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天空若有所思…… …… 英龙卫的英字,寓意英武神勇英姿飒爽,放在她们一百一十个姐妹身上便有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意,龙卫的头衔却并不是轻易可得,就连在大内暗卫中,她们都是最高规格的内卫。 她不曾了解过自己官居何位,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也没必要去了解这个,但如果真要计较,也许是可以与禁军统领一较高低的吧? 话虽如此,英龙卫却与禁军大不相同,她们不是为了杀戮与命令而建立的冷血组织,更多的是为了守护皇家子嗣颜伯阳与其繁育后代,所以她们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不是练武演兵和任务。 空闲的时间里她们会在一个蒙面老嬷嬷的训导下进行体态的训练、皮肤的保养以及学习各种……姿势,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用以保持她们的体型以及让肢体变的更加柔软。 甚至为了让她们肌肤变得更加娇嫩,皇帝还特意去清莲谷请来了一剂妙药,她们每日沐浴时都会浸入其中。 目的是什么,老嬷嬷没说,唐昭却很清楚。 一次老嬷嬷教导她们姿势,所有姐妹心中都是羞怯难当,可出色的素质还是让她们强忍着听了下去,那时老嬷嬷的一句话就令她记到了现在。 “你们英龙卫存在的意义其实是再简单不过了,让你们的主子知道,有事你们上,没事……” 老嬷嬷很好相处,也很幽默,讲的话却是言简意赅的令她明白,让主子对她们乐此不疲流连忘返,也是英龙卫的责任。 现在想来,老嬷嬷当时是有些生气的,自己身为统帅自然也就责无旁贷。 英龙卫的姐妹们全都是精心挑选的美人胚子,再经过后天的培养,可谓是得天独厚的娇女,相较于一般女子,她们的躯体更加柔韧绵软,肌肤更加弹滑紧致,哪怕是常年握着武器的双手也生不出哪怕一个茧子。 然而,就是这样趋于完美的一个个花季女子,现在却…… 初秋的夜风有些微凉,唐昭紧了紧环抱在胸前的双臂,低下头,站在花圃边缘,妙目迷茫的扫过房里一个个熟睡的妹妹,她心中其实有些自责……明明是自己的臆想,现在却要将她们也牵扯进来,那淫贼也着实太可恶了些。 但真的要怪林晨,好像又有些说不过去,条件是她自己提的…… 想挽回什么,可一来他是陶小姐的心上人,二来他背后还有着胡玉娘做靠山,真要是想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恐怕也是不可能的,甚至唐昭轻易的还不能碰他,若因此为主子招来了麻烦,她可就万死莫辞了。 哎,罢了,不过是洗脚而已,量他那点武功也不敢对妹妹们动手动脚,只是轮到自己的时候难免感到有些生理上的厌恶。 这种想法一冒出来,连唐昭自己都觉得有些神奇,让她不拒绝接触妹妹们的人从懂事到现在,居然就只有林晨一个…… “唐姑娘!久等了!” 虽然已经认了栽,但这个一脸嬉笑朝自己奔来的淫贼……又怎么可能让他称心如意。 想着,唐昭展颜一笑,有些高兴。 …… 林晨今天可是乐坏了。 香芸当真是个太可爱太可爱的女孩了,早间为她小脚上药时,香芸竟然……竟然说自己胸口闷得厉害…… 看她那羞红的俏脸,林晨哪还不明白她的用意? 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但美人垂青他自然也就当仁不让的顺手帮她一起温柔地治疗了一番。 虽然最后香芸满脸通红的给了他几记粉拳将他赶了出去,并表示自己是真的胸闷,但他便宜已经占得够够的,就差把满足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嘿嘿,唐姑娘看样子心情不错啊。”林晨走到唐昭面前,看着一脸笑意的她挠了挠头傻笑道。 “你若再不噤声吵醒了我的妹妹们,你的心情想必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美丽了。”唐昭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戴上它,跟我走吧。” 她不想浪费时间,与这人多待一刻都会加深自己对他的厌恶。 “啊,哦。”林晨尴尬的笑了笑,接过黑巾正要往脸上戴,却感到上面似乎带着一股散发着芬芳的温热……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体温? 下意识的,他揉了揉黑巾,将它递到鼻尖闻了闻,果然…… “你!”唐昭刚刚戴好自己的面罩,抬眼便看到他这番举动,心中的羞怒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正要怒斥,可有怕吵醒妹妹们,只得压低声音道,“你这淫贼摸哪呢!” 说来也是她疏忽了,应当早些将黑布取出来的,林晨这一揉一吸再加上她那轻微的臆想症,这揉吸的东西…… “抱歉抱歉!”林晨赶忙道歉,他倒不是什么轻浮之人,人家愿意帮他已是万幸,这轻薄的举动纯粹是无意的。 可将黑巾蒙在脸上的时候,他与唐昭却是同时一怔…… 这……好似……也没什么区别。 唐昭反应过来面罩下的俊脸便嘭的红了个透,一双纤手也紧紧的捏了起来,好半晌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羞恼,深吸口气转过身,“呼,随我来吧。” “哦。”林晨点头应了声,心中想的却是,女孩子,真香…… …… 林晨随着唐昭走了一阵,出了后院便看到她一个借力上了墙,动作之干净利落比他这轻功高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动作快些。”她站在墙上凤眉微蹙,有些不耐的回头催促道。 她轻功高明,林晨却是靠这个吃饭的,他有意显摆显摆,哼哼两声走到另一侧屋子的墙下,左脚蹬墙右脚猛地一踢墙壁,人便如一只飞燕般穿梭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了唐昭身后,昂首得意的朝她挑了挑眉。 “无聊。”唐昭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便朝前飞掠而去。 林晨讨了个没趣,瞥了瞥嘴紧随而上。 “唐姑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他的轻功到底是更胜一筹,两人在屋檐墙壁间闪转腾挪着,不一会他便追上了唐昭。 侧眼看她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那女子飞掠间,遮脸的黑巾便被风吹起,露出尖尖的下巴与一片薄薄的嘴唇……若隐若现的,好撩人…… “监牢。”唐昭脚下不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然的盯着前方。 “嗯?” “照你所言,那名叫董白莲的女子做事滴水不漏,唯一露出的破绽便是那日诱导董家二字自尽,可对?” 她的声音飘洒在急促的空气间,仍旧英气不凡。 “正是。” “如此,击溃她的方法,她不是已经告诉你了?” 林晨的思绪自然不及唐昭敏捷,就算她提醒了也是半天没能想明白。 “咳,唐姑娘……不妨明示?” 啧,这个蠢货……唐昭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却并未再多说什么,两人都是轻功高超之辈,不过几炷香的时间,绯云城监牢便已经露出了轮廓。 “一会我们溜进去……” 唐昭停下脚步,站在一处柳树后的屋顶,看向监牢正开口对身后的林晨说什么,蓦然间却感觉一股重力袭上了臀部…… …… “嘭……” “抱……抱歉。”林晨的道歉声已是有了两分胆怯。 以他的轻功造诣本可以及时停住的,可一直思索着唐昭话中的意思,一时不觉…… 跨间顶着一团柔软,手中捏着不知何物,林晨讪笑着,一股寒气却从脚底慢慢的升了起来。 死定了…… 这么想着,唐昭转过了头。 第二三六章 再见绯云城(上) 林晨怕的人有很多。 比如老谋深算,在他看来有些阴里阴气的老皇帝。 再比如总用贪婪的目光看着他,像是想将他一口吞了都嫌不够的林千城。 视作长辈,自己却屡屡让他失望的莫瑜院长。 还有……玉娘。 当然,对玉娘的怕大抵还是建立在敬与爱的基础上。 他虽没心没肺,可对这些人的畏惧都是有迹可循的,唐昭,却不然…… 害怕她,却全然找不到原因,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很讨厌自己,明明两人接触的时间并不算长,严格算起来也不过匆匆几面。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冥冥中就是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若与唐昭接触过深,他的身体早晚会垮掉。 为什么身体会垮掉他不清楚,声音来自何处更是不得而知,但此刻他已是深信不疑。 唐昭很漂亮,可他身边漂亮的女孩子又何止尔尔,怎么就偏偏与她不断的发生这种事…… 两人若不是前世的积怨,又怎会匆匆几面接连误会,如他们不是宿世之敌,又岂能方寸之间意外频发。 倘若不是上天有意为之,他手中绵软而紧致之物又作何解释!? 想捏一捏,但在手瘾与小命间,不过瞬息,他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抱……抱歉……” 林晨有些不舍的放开手,咽了咽唾沫后退几步,讨饶似得看着唐昭曼妙的背影,以及被自己撞乱的长发,不知道自己泪眼巴巴的样子够不够可怜,是不是足以抵消这次意外的轻薄…… 月影婆娑,身边的柳枝微微飘动间发出轻微的唰唰声,屋檐上的倒影随之波动,将地上转过身的影子晃得有些朦胧…… “走吧。” “哦……嗯?!” 林晨闻言一愣,抬眼看向唐昭。 她的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怒火中烧与歇斯底里,反而除了冷静再看不到其他了,如果一定要用个形容词来说,就是面无表情。 这是怒极了?总不至于因为昨天看过了,今天就无所谓了吧……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前的唐昭整理好被他撞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回过头足尖轻点屋檐便飘身下了地。 这世上没有别人放自己一马,自己还把脸凑上去硬要别人扇自己一个耳光的道理,林晨坚信这一点。 摸了摸鼻子,也纵身而下,朝唐昭追了过去。 …… 刚才惹了唐昭此刻他也不敢再胡乱开口说话了,眼看着她走进监狱,林晨没多想也赶忙跟在她身后悄悄地走了过去。 绯云城的监牢建在地下,大门很是厚实,门后便是一条向下的石阶。 到底是威严戒备的地方,门板厚重到推起来都有些费劲,门把的位置还缠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铁链,好在此时并未上锁否则两人还真得多费上几分功夫,感慨着,林晨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大门,一股破败腐朽的霉味便扑面而来,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初次接触监牢这种地方,他还是有些不适应。 “什么人……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下面便传来了狱卒的惊呼声,紧跟着便是几声痛呼与身体倒地的闷响。 林晨心中一凛忙加紧脚步,往下跑去。 石阶不长,不一会的功夫就跑到了头,顺着隐约的光亮往旁边一转,果然在烛火旁看到了双手环抱胸前依靠着墙的唐昭,以及四个围着桌子倒在地上的狱卒。 这是间独立在牢房之外的房间,虽然有些昏暗但还算整洁,想必便是用来提供给狱卒们休息的地方。 “太慢了,你知不知道距这里不足百步便是守城军的岗哨?”唐昭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一旦让人发现,就不是被狱卒捕快追捕那么简单的事了。”说到此处,她凤目微闪,转过头不再看他。 怪不得这里守卫这么松懈……想来两人之前在外面已经躲过了许多暗哨,林晨恍然的想着,随后有些后怕的压低声音道,“那你还这么随意的动手……” 说着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狱卒,眉头却是缓缓的皱了起来。 这唐昭,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些。 “不要浪费时间了,你换上狱卒的差服,我们进去。”唐昭身体前倾站起身,取过挂在一旁的牢房钥匙吩咐道。 “差服?为何?”林晨不解的开口问道。 “你以为这牢房是为董家建的?里面那么多囚犯,你我二人就这样进去若引起骚乱,到时守城军来了你有几条小命够死的?” “你是老大,听你的。”林晨恍然的点点头,俯身蹲在晕倒的狱卒身边脱起了他的衣服。 这事情他倒是熟,之前在黎州为陶家小弟相亲之事,他也冒昧的扒过一个船夫的衣物,现在想来心中仍是有些惭愧。 不一会的功夫林晨便换好了差服,整理干净便朝唐昭点了点头,一把接过她手中的钥匙率先走了进去。 唐昭看了眼空荡荡的手掌,抿着嘴唇随后跟了进去。 “冤啊……小民冤枉啊。” “哎呦呦,疼死我了……” “苍天无眼啊……” 没定罪前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有罪,听着耳边一句句痛苦的低吟林晨越发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那些囚犯抬眼看到林晨身上的差服果然安安静静的没闹什么幺蛾子,当然,他更庆幸的是唐昭有先见之明的戴了面巾,否则此刻牢房也必然沸腾起来。 这里面潮湿昏暗的环境却是比外面更恶劣百倍,走在里面甚至有种无处落脚的感觉,望着旁边一些用过刑的犯人身上皮开肉绽的样子,林晨不由得心中感到一阵胆寒,挪动身子尽量挡住唐昭的视线,悄声道,“唐姑娘,若有不适……” “我杀过的人每一个都比他们惨多了。”唐昭冷声回到,但见他这番体贴的举动她仍是脚步微顿,似在犹豫什么,不过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不必把我当做一个女子。” “什么?”林晨有些没听真切,往后靠了靠俯下耳朵问道。 “无事,动作快些,这些狱卒换班的时间是半个时辰。” “怪不得!怪不得唐姑娘要我晚上过来,想来是午间便将这里调查了个仔细。”林晨双目微亮敬佩道,换做他还真得未必能做的这么万全,“不过一些琐事你本可以叫我来的……” “我没有使唤蠢货的习惯,那与将自己陷入险地无异。”唐昭摇了摇头,像是在说着什么在正常不过的事,完全没有顾虑某个被叫做蠢货的人的感受。 林晨尴尬的撇了撇嘴也没去反驳什么,跟她们这些人类精英相比,自己的智慧确实有些不够用。 “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耳边传来唐昭提醒的声音,他点了点头,仔细的搜索起了附近的牢房,不一会,便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间与其他牢房对比较为整洁的牢房,细一张望,里面吊在刑架上的可不正是董志吗。 果然,董老爷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 望着他所处的环境以及身上干净整洁没有一处伤口,林晨心中也知道这是董老爷提前来打过招呼了,感慨之余与唐昭对视一眼,打开牢门走了进去。 第二三七章 再见绯云城(中) 这里的牢房与林晨认知中的有些差别,除了牢门外三面环墙,里面人的举动就显得隐蔽了很多。 对面又恰巧是拐角,林晨与唐昭先后而入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自然是没人能发现的。 “他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牢房中亮着一支火烛忽明忽暗的将各种刑具铁链的倒影映在墙上,有些吓人,林晨踏入其中抬头看到绑在刑架上昏迷中扔是一脸昏暗的董志有些惊诧,随后叹了口气唏嘘道。 “按照你所叙述的来看,那董白莲深谙此人弱点,用他最恐惧的事物攻击其意志最薄弱的点,方才一蹴而就。”唐昭看了看董志解释道,随后朝林晨使了个眼色,“去,将他放下来。” “嗯,确是如此。”林晨深知董白莲的厉害,对唐昭所说自然也是理解的,应了一声便走到了浑浑噩噩的董志身边解他手臂上的绳索,可心中仍自有些疑惑,遂一边动作一边开口问道,“意志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真如此厉害?此刻他被吊起来想必已是到了上刑的时间,他却依旧相安无事,如此难道这还不足以解除心中的恐惧?” 林晨手上的动作不停,口中轻描淡写的像是在闲聊,也没期待过唐昭会如何回答他只是心中疑惑不吐不快罢了。 “若有人自你懂事起便告诉你,你是只野狗,你现在必然是在狺狺狂吠。”唐昭却很认真的回答道。 “我才不信人无法掌控自己的意志……”林晨说着顿了顿似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翻了个白眼,“你才是狗呢。” …… “我就是。” 他本是不忿反驳,她却回的很突然。 林晨的手蓦的一停,董志半边身子顿时垂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牢房中除了烛火轻微的噼啪声一时间竟然静的可怕。 她方才的声音很是清冷,其中却没有太多情绪,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最正常不过的事,这种回答却是林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好半晌……林晨手上恢复了动作,伸手去解另一边的绳索,勉强的笑了笑,“哈……哈哈,唐姑娘的笑话可真好笑。” 唐昭也没解释,她在讲事实,至于林晨是怎么想的,与她无关。 没听到身后女子的动静,林晨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凌乱,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一个简单的扣子。 “你没想过反抗……” “我何必要反抗,这是我的命运。” 命运?命运就是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做一条狗?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林晨心里慢慢的钻了出来…… 其实关于唐昭一行的事,午间的时候他已经听香芸提起过了。 据香芸与莲婷闲聊时莲婷所说的,她是在禁卫军中发现她们的,当时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便与皇帝讨要来放在身边做些护卫工作,虽无法完全信任,但既是无意间的发现,自然也不会太过戒备。 然而香芸却有着自己不同的见解,从唐昭她们日常的言行中,她隐隐的感觉出唐昭有个主子,不是皇帝不是莲婷……甚至连唐昭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只是盲目的崇拜着,信仰着。 “那个主子,一定是个极其残忍的人,既培养她们信仰自己,又不让她们知晓自己是谁……”那时的香芸衣裙凌乱的从林晨怀里起身,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着,俏脸上满是愤愤与心疼。 林晨将她重新拉入怀中轻抚安慰,不置可否,脑海中想的却是那个童颜妹子的一句口头禅……等我找到主子。 现下……几乎可以确认了香芸的猜想。 该死的…… 想着那些女孩子脸上的笑颜,林晨手上的绳索似是怎么都解不开了,狠狠的握了握拳头,随后咬咬牙丢开绳子,猛地转身走到唐昭面前。 “你便甘心情愿的被人叫做母……” 愤慨的话没说完,就被唐昭摆摆手打断了,“啊,嗯,无碍的,就当做是我的本能吧,就好像你本能的喜欢女人的胸部,就可以想方设法的去看,去摸。” “你!” 她话中有着隐隐的怨与怒,但显然不是因为林晨说得难听。 林晨却无法辩驳,自己说是意外的触碰,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借口。 “多说无益,我有着怎样的命运也不需要你来关心。”唐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指了指他身后,“把事情做完吧,他醒了。” “呼。” 林晨也知道现下不是争论的时候,时间紧迫,他暂且放下了这多管闲事的冲动,深深的看了唐昭一眼,回身继续解那绳索。 果然,此刻的的董志已经张开了眼,只是其中的迷茫直到绳子扔在地上才有了些消散,随后看着林晨身上的差服,他忽然变的异常激动。 “你……们……想干什么……别打我!别,别用刑,我宁愿死,让我死!让我死!!” “想死?好。”还没等林晨反应过来,身后的唐昭蓦然走上前来将手伸进林晨怀中,刺啦一声从他里衣上撕下一块布料,一把塞进董志呜哇乱叫的嘴中。 “唔!唔!” “下次反应快一点。” 怀里忽的一凉,林晨将衣服紧了紧,哼哼了两声,“我反应自然没有狗快。” “你不必羞辱我,我不是你的狗,也无所谓你如何看我。”唐昭全然不理会他的挑衅,似是无意的从地上将绳索捡起来拉了拉。 “是我多管闲事行了吧?”林晨见她油盐不进,有些愤然的握了握拳头,随后吁了口气,“接下来要做什么?” “做什么?”唐昭看着瘫在地上的董志道,“拿董白莲忌惮的证物。” …… 其实林晨之前一直很疑惑,两人要见董志又何必大费周章偷偷摸摸的进来,只要与狱卒知会一声花点小钱不就行了。 可现下,他总算是知道了原因。 “喂喂喂,你再勒他就真死了!”林晨皱着眉头道。 而此时的唐昭正一脚踏在董志背上,之前的绳索已经在董志颈上绕了一圈,被她紧紧的拽在手中。 “我的任务只是护送陶小姐去梅城,这事耽误了行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到此结束,不是吗?”唐昭面无表情的道,手中的绳子却是一点点的渐渐收拢,“我手上的人命不差这一条。” 林晨有些忧心,却并未上前阻止,如果唐姑娘真的是这种想法她偷偷的来就可以了,何必带着自己……她定是别有所图。 “咳……救……救我……” 胸中的空气越发稀薄,董志的脸已经涨成了酱紫色,一手拉着套在颈上的绳索,想将它拉开多些喘息的空间,另一只手则不断的拍打着地面,身体不断的在唐昭脚下挣扎着,眼睛死死的看着眼前的墙壁。 可唐昭的功力连林晨都及不上,又岂是董志这等只会吃喝玩乐的人能挣的开的。 “你在挣扎什么?之前一心求死的不是你吗?何必求饶,痛痛快快的上路就是了。”唐昭冷然的话语中透着杀气,沉沉的道,“废物,记好我的声音,见到阎王时别报错了人!” 她是真正手上满是血腥的人,这等恍若实质的杀意绝不是董志所能承受的。 “求……不……要……杀……呼……喝喝喝……”董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珠瞪的似要爆出眼眶,脖子上被他自己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忽然间,他身体猛地绷紧,一股液体便适时的从他下身流了出来,紧接着,他两眼一翻舌头一吐倒在了地上。 “啪嗒。” 唐昭一把扔掉绳索走到一旁,眼中透着浓浓厌恶……的看着林晨。 “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尿的!”林晨被她看的莫名恼火。 “我倒觉得你与这人分毫不差,他一心求死,临死时却求饶呼救,你呢?满口侠义正道,干的事却都是龌龊卑鄙。” “我特么……”林晨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人中龙凤,但她把自己跟董志比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想反驳什么,目光扫过唐昭高高耸起的胸口,却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好似他对这唐昭做的事……确实如她所言…… “咳,这董志怎么办?” 董志未死,林晨自然是能察觉到的,但现在问这个问题却只是为了扯开话题。 唐昭嗤笑一声,不屑的看了看他,随后转身往外走去。 “想制服这种人太简单了,死过一次的人,就没有再死一次的勇气了,下次他见到我,什么都会说的。” “呃……”林晨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但那时更令他恐惧的却是与玉娘的生离死别,这种事情要是再让他经历一次,他必然会崩溃的。 唐昭说的,倒是不错。 想着他便要抬脚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回身走到倒地的董志身边,蹲下身子松了松他颈间绳索,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三八章 再见绯云城(下) “卧槽!你这小娘皮!我跟你没完!” 宁静的夜,绯云城监牢外突兀的响起了一阵绝望的怒嚎打破了这抹宁静祥和,专心聆听的只有呼呼的夜风,零星几棵摆动的柳树,以及……守城军手上火把跳动的光亮。 火把上的火星子一炸一炸的,响着“噼啪噼啪”的声音,给清冷的夜增添了一丝暖意。 林晨心却很凉,凉的可以跟十九小手上的温度相比了…… 方才两人走回狱卒休憩的房间,他正脱着衣服,唐昭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走了出去,并嘱咐他将现场收拾干净。 收拾就收拾吧,想着半个时辰才换班时间还很长,林晨不急不缓的换下差服,将晕倒的几人扶到墙边靠着,这才拍了拍手满意的往外走去。 谁知一出门口……那些面无表情的守城军便将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半个时辰个屁! 被坑了,林晨很是确定。 怪不得之前不发火不追究,感情是早就设好了陷阱等着自己跳呢。 望着眼前明明举着火把,却仍让人感觉黑压压一片的守城军,林晨在心中恨恨的将唐昭搓圆捏扁了一百遍。 哪怕是捕快也好啊……守城军也太离谱了!想起之前提到守城军岗哨时唐昭怪异的表情,他就恨的牙痒痒。 “啪。” 随着一声火星子炸开的声音,林晨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眼前的窘境上,随后露出一个地铁大爷看手机的表情…… 特么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屋顶上还有潜伏着的弓箭手,可怎么逃啊。 紧张惊险的局面,鸦雀无声更显压力……此情此景林晨却是颤巍巍的……撅起了嘴。 “嘘,呼,咻……”故作轻松的口哨因为紧张没吹出来,可林晨脸皮多厚啊,眼睛一转偻着身子背着手就往旁边走去,边走嘴里还边喃喃自语道,“哟……这茅厕上的可太舒服了,回家抱媳妇去咯……” “给我拿下!胆敢拒捕格杀勿论!” “是!!!” “大哥们,别!是我娘子,是我娘子坑的我啊!”林晨险之又险的躲过一支暗箭,吓得冷汗淋漓脸都绿了,嘴边大吼,“我靠年轻人不讲武德!” “杀!” …… 不远处街角某个蒙面女子见着这番鸡飞狗跳的场面,黑色面巾下露出个不知道是心满意足还是大仇得报的表情,随后红了脸,心中暗啐了一口,呸,谁是你娘子,这淫贼嘴上忒不干净。 报了仇,血了恨,她长吁了口气,凤眸微闪仰头透过柳枝望着残缺不全的月亮……长长的秀发随着她的仰头坠至臀边,如柳条般随风轻摆。 反抗命运啊。 明明是个小弟弟……说话倒是直捅心窝子,呵呵…… 感慨着,一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夜,还很长。 …… …… …… 唐昭美美的睡了个好觉,她很少睡的这么香甜,这全拜林晨所赐。 可无论她睡的多好,卯时将至,她仍旧是醒了过来。 就像她说的,这是命运,是本能,反抗不得。 可还没睁开双眼,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钻入了她的琼鼻中,唐昭心中一凛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狼狈不堪咬牙切齿的蠢脸,随后,她不厚道的撇了撇嘴,眼中亦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倒睡的挺香!”声音是熟悉的,可其中隐隐压抑的愤恨她却是听的越发想笑,昨夜那鸡飞狗跳的场景好似又出现在了眼前。 以她的警觉性本不该如此不查,可一来确实是睡得沉,二来这林晨的轻功当真是不简单。 “怎的,受伤了?” 唐昭挑开的眉眼与渐渐晕开的笑容如寒霜消融,像红梅盛开,那对剑眉星目,那片粉润薄唇不知不觉中惊艳了林晨,好半晌他才回过神,自己可不是来看美女的! “你还好意思说,昨晚……” 他话没说完便被唐昭刻意压低的声音制止了,“嘘,噤声。” 唐昭一行所在的房间是之前董府侍女用的,除了里侧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隔间外,所有人都是睡在一个大房里,右侧是数张床铺拼凑在一起的大床,左侧则是几张单独的小床,与她相隔不远的床上睡着的,正是胸脯将薄被高高顶起的楚南娇。 “呃……哦。”林晨被呛得难受,但环顾四周看着一个个熟睡中的妹子,便赶忙闭上了嘴。 唐昭见妹妹们也没察觉到林晨的到来仍自沉睡中,立时松了口气,歪歪头给林晨使了个眼色便掀开被子起身往隔间走去。 “这是什么妖怪,睡觉还穿这么多!”林晨望着她的背影愤愤不平的哼哼两句便捂着屁股跟了进去。 那里虽然只用一层帘布挡着,隔音效果当是差了一些,可也好过在外面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算账。 没错,他这就是来算账的! 隔间空间不大,里面横着摆了个大货柜,上面桌椅板凳什么都有,左侧是一扇小窗,右侧则摆了几床棉被,除了些杂物便堪堪能站下五六个人的样子。 林晨呼的一声拉开帘布便看到唐昭身着一身洁白的里衣正背对着他扎头发。 她不喜复杂的发饰,只有一根头绳。 倒是跟十九挺像……不对!算账! “哼,唐姑娘昨夜好算计,把林某坑的好惨!”虽是在隔间,他也尽量压低着声音。 “怎的?伤了何处?”唐昭回过身,双手环抱胸前,缓缓的靠在墙上笑盈盈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因着空间紧窄,彼此都能将对方看的仔仔细细。 在林晨印象中的唐昭一直是个一板一眼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能看到她这么开怀也当是件少见的事情了。 “你看看这刀伤!”听她如此问起,林晨这才愤愤的转过身,悄声道,“昨日我全力逃跑可还是因为躲避箭矢被砍了一刀,你谎报换班时间到底为何!” “噗,你问我为何……” 身后传来她似乎已经忍到极限的声音,林晨也感觉有些尴尬,那些守城军也是的,砍哪不好,砍屁股! 正要回身说什么,忽然间,屁股上的伤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嘶!”剧烈的疼痛让林晨直接原地弹起,惨呼声到嘴边便被他生生的咽了进去,但冷汗是无论如何也忍不回去了。 “你干什么!” 回过身,却看到唐昭嫌弃的掸了掸靴子,随后看着他抿嘴一笑,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但林晨从她的口型判断,大抵是‘还你的’三个字。 “你这小娘皮,我跟你拼了……” 林晨气恼已极,伸出手便朝唐昭抓了过去。 唐昭自然是不惧的,嗤笑着飘身欲躲…… “唔……姐姐,是你吗?怎的这么早便起来了,哈……” 两人心里同时一惊,一个动作已是来不及收住,另一个却是来不及反应,愣神间便抱了个满怀。 …… “嘭……” 两人抱着一起撞在身后的货架上,一个似乎坏掉的凳子顿时从上面掉了下来,擦着两人身边落在了一旁的被褥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晨方才下意识的转身将唐昭搂进怀里用身体将她挡了个严实,那椅子腿却是好巧不巧的打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吃痛下猛地咬牙仰头挺起了腰,将唐昭就那么顶在了货柜上。 随后,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愣住了,这个动作……也未免太过不雅。 林晨发誓自己绝非有意如此,身前的女子却只觉得他是起了贼心。 所以紧接着…… “啪!” “混蛋!又来轻薄我,怕是没死够!”唐昭气的浑身发抖,一个耳光打在林晨脸上冷冷的道。 林晨被打的一怔,随后眉头微挑,面无表情的转过脸,抿了抿口中的鲜血,吐在了一旁。 “我他妈真恨自己想保护你……”他很少生气,此刻却有些忍不住了。 脸上的疼自然没有心里的难过,被人冤枉的滋味是真的难受。 “还没抱够!?快放开我!” “放?凭什么?”林晨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猛地捏住唐昭的下巴,狠狠的看着她的眼睛,“你很怕让外面的人看到我们这样?我就偏不放……” “混蛋!你当我不敢杀你!”唐昭反手捏着他的手腕,目露寒光。 “你可以试试。”林晨冷冷的道。 那个耳光的响动着实有些大,两人纠缠间,外面的脚步声却是越发的临近了。 “姐姐?你在隔间里吗?怎的有些奇怪的声音……” “放开我!快放开我!”唐昭真的有些急迫了,不敢真的用力挣扎,怕货柜倒了发出更大的声音,无法对林晨出手,因为她发现自己一旦冒出这个想法,便会全身失去力气…… “求我。” “什么!” “我让你求我!” 他是真的气极了,昨夜的份连着刚才的一起,气的上头。 唐昭咬着嘴唇抬头看他,眼中似有隐隐的惧意闪过,却又很快被她隐藏了起来。 “林晨,你我二人如此,被人知道恐怕你也活不成!” “这种话我听了太多次了,谁也没能要了我的命。” 唐昭依旧压抑着说话的声音,林晨却已经渐渐的不在悄声说话。 嗒嗒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姐姐?” “求……” 她屈辱不甘的声音尚未出口,林晨听在耳边却忽然叹了口气,猛地退后两步放开了她走到一旁,望着她满是惊诧的俊秀脸庞认真道,“呼,罢了,唐昭,我知你瞧不起我,我也无心与你攀上什么关系,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欠,答应你的事我会照做,直到你们离开。” 唐昭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握了握拳头没能张口,只是在目光落到一旁椅子腿上的血迹时……心忽的一跳。 她的心也会跳,真奇怪。 “姐姐,你在里面吧?” 楚南娇的声音已经从疑惑变成了深深的戒备,唐昭深知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回过身深深的看了林晨一眼,便往门口走去。 “南娇,是我,方才太累在这小憩了一会。” “呼,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隔间外的楚南娇听到是她的声音,这才收起手中的短剑,拍了拍那宏伟之物,吐着舌头道。 直到此时,唐昭才从布帘中探出了头。 …… 自己到底,还是太心软了。 感慨着,林晨转过身,呼吸却突然急促了起来。 看着唐昭伸出螓首与人对话,身子却背对着自己留在隔间里,为了将身后挡住还特意撅起了屁股…… 一个邪恶的念头涌现上他的心头便再也压抑不住了。 似是魔怔了,林晨缓缓的朝她走去。 他早就垂涎这长长的束发马尾很久了,想拉拉看却一直没机会,此刻唐昭毫无防备的背对着他,然后,她早上踢了自己的屁股…… “姐姐怎的这么早便起来了?” “夜里有些凉,我来寻些被褥。” “哦哦,既如此南娇不妨碍姐姐了,这便去洗漱。” “嗯,记得府外的戒备……”唐昭说着,忽而却感觉自己的长发好像被什么勾住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白! “不要!呀!” …… …… …… 晨曦已逝的清晨,林晨香芸与唐昭三人像昨日一样围坐着商议,可短短的一天,心境却都有了变化。 “林晨,你脸上怎的有两个巴掌印?” 好奇只是其次,他脸上又红又肿的可把香芸心疼坏了。 林晨尴尬一笑,刀伤不深,他完全可以忍耐,反而让香芸的忧心表情更令他难过些。 “咳咳,撞……撞到门上了。”目光悄悄的往唐昭身上瞥了瞥,却看到她正以一种看死狗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便挪了挪身子赶忙转过了视线。 妈耶……难顶…… 虽然拉着头发踢她屁股这种事情是很爽,两个愿望一次满足,她与楚南娇说的那句府外的戒备‘不要’松懈也着实让林晨笑了许久,可紧接着唐昭将她那些姐妹支出去后的那顿修理……难顶,属实难顶。 “你看我像傻子吗?你莫不是去非礼哪家姑娘了!?”香芸拧着柳眉,也不管他脸上的伤了,醋意横生道。 “对对对,就是你身后的唐姑娘。” “呵呵,你快别吹了,就你这胆量敢去惹唐姑娘?” 看吧,实话总是不被信任。 林晨嘿嘿的尬笑着,无意间抬起头却似乎看到了唐昭脸上有一抹红晕,再一细看却又看不到了。 错觉吧……大概…… …… 与香芸简述了两人昨夜做的事,怕她担心危险的地方自是省略了,当然互踢屁股把唐昭顶在货柜上这种事也不会说,他又不是傻子…… “这样真的行吗……”香芸捏着下巴疑惑道,她虽不是什么小女儿心态,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不甚了解。 “陶小姐安心。”唐昭站出来道,“这点小事唐昭自然心里有数。” 她将小事二字咬的清楚,言下之意自然就是某人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林晨白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自早上那事过后两人间的关系就变的有些微妙,她不待见自己,自己也不想去招惹她…… 就先这样吧…… “林晨,林晨?相公!?” “啊,哦,怎么了?”他缓过神来,看着香芸一脸的羞喜有些不明所以。 “没……没什么,时间紧迫,我现下便与唐姑娘去知会董家父子一声,你便紧着去衙门请来捕快与董志……若不熟悉自可带上常捕头一起,你二人关系融洽,他当会帮你。” “嗯好,我现在就去。”林晨点头应了一声,便起身往外走去,脚才刚踏出去一步,手便被香芸啪的一下拉住了。 “怎么了?”他好奇的回首望着香芸。 “脱衣服。” “嗯?”林晨一愣,这也太突然了。 “你这呆子。”香芸给了他个千娇百媚的白眼,随后将纤手伸进他怀里,满脸羞红道,“里衣破了……” 这小丫头……整天都盯着哪呢…… 想是这样想,他心头却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甜蜜……随后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浓情蜜意,却没注意到一旁的唐昭脸上那复杂的神情。 …… 林晨不熟悉官府衙门那一套,自然要去请常友同行的,常友也不含糊,毕竟人家是帮他义弟做事,反而因为他的侠义心肠对他更敬佩了些。 然而两人迎着日光往衙门走的时候,他仍是一脸的肃穆。 “常镖头这是有什么心事?”林晨不是什么心思细腻之人,可奈何这老常表现的也太过于明显。 “嗨。”常友叹了口气,“昨日夜里,这绯云城好似出了大事。” 林晨心里一惊,眨巴着眼角试探似的开口道,“呃……什么大事竟让咱常大镖头如此费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深谙这个道理。 “有人……”常友正要说,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这才继续道,“这事林兄弟切勿外传,我是在衙门那边有关系,这才得到的消息。” 见他神神秘秘的,林晨反而有些释怀了,如果是他昨晚的事远没有必要这么谨慎,当即抱着挺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拍了拍胸口保证到,“呼,放心,我的嘴巴严得很。” 常友点点头,随后凑到林晨身边板着脸悄声道,“听说,昨日有两个变态潜入绯云城监牢,强……咳,侮辱了一个囚犯,手段极其残忍,简直令人发指……全城的捕快和守城军已经在城内搜索了一早上了……” “噗,咳咳咳咳……” “林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撞到门上了……” “哈?” …… 之后的事情倒还算顺利,绯云城的捕头跟常友是多年的老友,这个忙自然是要帮的,况且能结案他又何乐而不为,虽然常友在知道董志就是那个被侮辱的囚犯时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商量好午间时候官府会带着董志到董府认人,两人拜谢过后也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常友看向林晨的目光就变的有些奇妙。 林晨被他看得后背发毛,打了个寒颤无奈的开口道,“常镖头,你有事不妨直说好了。” “林兄弟……”常友似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昨晚那个变态……不会就是你吧?” “瞎说什么呢。”林晨义正言辞的看着他,“我能是这种人?动手那个绝对是个蛮横无理,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呃蛮横无理……” “停停停。”常友听的头大,也没注意到他说的是动手的那个,赶忙打断道,“林兄弟你怎的好像特别愤慨的样子,而且……蛮横无理这词之前说过了。” 那就说明那人是真的很蛮横无理,林晨心中愤愤道。 常友见他没回应,便也不再多问,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便交由衙门自己去查吧,今日若不处理好董白莲这事,晚间离开了我心里指定不踏实。” 林晨闻言忽的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对了,常镖头咱们为何晚间走?” 按照常理来说像这种护送商队的事情都是白天走,入夜前到达下一个村镇休整,常镖头之前也是这样行事的,怎的到了绯云城却反过来了。 “林兄弟不知道?”常友惊诧道,随后点了点头,“是了是了,林少侠之前并非烟州人士。” 听他这么说林晨心里一突,竟是下意识的差点忍不住反驳,莫非……自己失忆之前真是这烟州人士? 然而现下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林晨压下心头的疑惑开口道,“愿闻其详。” “嗯,是这样的……” 随着常友的讲述,林晨的眉头却是越皱越深……随后陷入了沉思之中,直至董府的牌匾出现在面前…… …… “林晨!” 在门口与常友道别后,林晨正欲回房休息一阵,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呼喊声,回过身香芸便领着小茹从府外走了进来。 似是有些匆忙,两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额上还带着几许汗珠。 “香芸,你们这是到哪去了?”林晨好奇的问了声,一低头便看到了香芸怀中的小包裹。 “我……”香芸本是一脸高兴,听他问起这个却有些含糊其辞起来,“你知我不会女红针线,你那件衣服我便送去布庄修补了……顺便,顺便做了件纱衣……” 看这丫头低着头掰弄手指的模样,林晨哪还看不出来她在撒谎,况且谁家修补衣物会送去布庄的…… “所以呢?” “天气渐凉……唔,秋风落叶的十九姑娘一直穿着那身衣裙想来是不足以御寒的……我担心……” “噗,你这丫头,这事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必要吗?走,咱们一起给她送去。”林晨轻笑着便要上前拉她,她们俩能和睦相处他是真的高兴都来不及。 “不……不了,晚间便要离开了,这边尚还有些事没处理……”随后香芸的声音细若蚊呐的也不知说了啥,几步上前将小包裹塞进他怀里便逃也似的跑了,小茹朝他略一欠身也跟了上去。 望着她略显匆忙的背影,林晨忽而有些凌乱,香芸……这到底是怎么了? …… 走在去往西厢的路上,寒风从身旁掠过,有些冷,林晨却无暇顾及那许多,此刻的他颇有些心事重重。 一为之前常镖头所说之事,二为手上的纱衣…… 他脑子慢,可后来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去布庄置办衣物,怎么可能半天就做好? 自己粗心大意,香芸却是细心体贴。 手上的纱衣想必是香芸见到十九时便细心的察觉到了她衣裙单薄,特意为她准备的,所以才在今日赶到布庄催促。 也正因此,他心中是疑惑的。 香芸很喜欢十九,那份发自内心的关怀林晨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但她闪烁其词的就是不愿自己去送,这又是为何? 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全力的去与她亲近吗?为何要刻意保持距离……连对她好都要遮遮掩掩,这太奇怪也太不合理了。 烦恼着,几步间前方已到了十九的房间。 “晨哥哥。” 想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还没敲门十九便轻柔地打开了房门,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十九从前是不会笑的,现在却经常看着他笑。 啊,是了……就是这个,还有比看这笑容更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吗? 见到十九展颜的一瞬间,林晨心中的疲惫与烦闷便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这纱衣,自己为她穿上吧,当然,要先假装不知道纱衣是披在衣裙外面的…… ‘欺负’十九,当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想着,林晨露出一个让十九隐隐感到有些奇怪的笑容,走进去,随后关上了门。 …… …… 时至正午。 不同于夏日的燥热沉闷,秋日的天空都是清凉爽朗的,一缕微风拂过大地,给人们的心间带去了一抹宁静与温暖,连带着众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纷纷披上外衣走上街头品味这浓浓的秋意。 然而有些人,是注定没法享受这怡人的秋意了。 “捕头大人,民女冤枉啊!这分明是大哥他……呜呜呜……” 董府会客的大堂里忽的传出一声尖叫,随后便是那熟悉又做作的哭声。 远远的,林晨与常友结伴往大堂走去,两人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这事,终于该有个结果了。 “话说林少侠。” “怎的?” “你为何又往身上冲凉水,这头发可都还没干呢。” “哦,没事,自作自受来的……啧,纱衣这种东西果然只能套在衣裙外面,不然,人就会流鼻血。” “哈?” …… “爹,您快帮白莲说说话吧!” 林晨刚进大堂,便看到董白莲正倒在地上跪坐着,脸上是招牌式的柔弱委屈,眼泪不要钱似得往下流,她身前则站着一个身着差服腰挎长刀的大汉,正是两人早上见过的绯云城王捕头。 董老爷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位,董靖站在他旁边,香芸与唐昭则是作为上宾坐在一旁。 两人的到来也没引起太多注意,林晨与香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站到了一旁,这种表演见得多了他也已经产生了厌倦的感觉,何况在知道董白莲为人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董老爷?”王捕头抬头望着董老爷,也在等他表态。 “便请王捕头秉公办理吧。”董老爷挥了挥手看向一旁的香芸,心中还是对她早上说的心存疑虑,董志是否真的能把董白莲供出来…… 王捕头点了点头,转身朝门外大喊道,“来人,将董志带上来,让他指认主谋!” 跪坐在地上的董白莲听董老爷如此说话,眉眼微阖间露出了几分狠毒,心中已是确认他猜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不会再帮她了。 董白莲本不慌乱,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怕会留下什么不利的证据,心中自然稳如泰山只管演她的戏,倒头来他们还是会因为没有证据而将自己放了。 可当王捕头喊到董志的名字时,她是真真的慌了神! 怎么回事!董志竟然未死! 前些时日听别人说起董志失踪了,她还颇有些自得,以为是董老爷为了隐瞒董志自杀的家丑遂将他的尸首秘密处理了,怎的现在人却在捕快的手里! 此刻她心中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挠一样令她抓狂不已,但心中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便是董志不会将自己供出来,不!他一定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才不过一会的功夫,门外两个捕快便搀着董志走了进来。 人还没站稳,哭喊声却已经传了过来。 “父亲!志儿知错了,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这话一出董白莲就更懵了,这人……不是应该被自己诱导的一心寻死了吗,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昨夜林晨与唐昭都蒙着面的缘故,董志倒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们,一被放下便跪爬到董老爷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救着。 董老爷见这个在自己膝下二十余年的儿子这副模样,面上露出几许悲怆叹了口气道,“唉,孩子,你若成心悔改,便将主谋供出来吧,为父从中周旋自可保你少受些委屈。” 他直到现在仍在董志面前自称为父,可见其对董志的舔犊情深,这董白莲也当真是害人不浅呐,林晨看着这一幕,心中不觉也有些心酸。 “主谋……”董志放开董老爷,眼珠子慌乱的四下乱转,最后转头落在了身后的董白莲身上,“白……白莲,救我……” “二哥……你莫要看我,白莲人微言轻现下又被怀疑了,若被冤成了罪名恐怕后半生就……呜呜呜……”董白莲一边楚楚可怜的的说着,一边往旁边缩去。 董志见她那凄楚的模样,眼中露出两分不忍,咽了口口水正要说些什么,已经靠到茶桌边的董白莲忽的的往后一靠。 茶桌本就不大,这一下撞击上面的茶杯便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林晨见此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再想去拿住那个茶杯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鸡汤……杀鸡……” 果然,董志看到那泼洒的茶与碎裂的茶杯脑海中立时便想起了那夜的鸡汤……面上渐渐的多了两分灰暗之气。 董白莲躲在茶桌下擦眼泪,心中却是得意万分。 正在林晨有些懊恼之际,一道英朗的女声适时地响起,他的心便顿时放了下来。 “陶小姐,唐昭咽部有些不适,想在离开前买根颈带,还望陶小姐允许我告退。”唐昭一个回身走到香芸身边弯腰恭敬的道。 说完,便轻抚了抚自己的玉颈,随后……凤目微凝看向跪在不远处的董志。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虽然在此时说有些突兀但也无伤大雅,她话中所说的除了林晨以外似乎也没别人注意到。 然而这声音在董志听来,无异于看到了阎王爷,昨夜的杀气与狠辣似乎近在眼前,他眼中的灰暗也尽数散去,换上了一副见了鬼的惊惧表情……下意识的捂着脖子喘起了粗气。 紧接着…… “啊!啊啊啊!!!父亲救我!是白莲!是董白莲教唆我寻杀手的!大哥奸污一事也是我二人蓄意安排挑拨你二人的,都是白莲,都是白莲策划的!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救救我!” 凄厉的哭喊着,董志猛地往后缩去,直到靠在墙上一股不明液体这才从他颤抖不已的裤子中流了出来。 …… 一时之间,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半晌。 “胡说!他为了活命蓄意诬陷我的,我董白莲清洁如水绝不会做这等事!”董白莲终于是失了冷静,歇斯底里道。 “没有!我真的没有撒谎!我房中还藏着她引荐我去找那批杀手的书信,她不知道自己烧的那一封已经被我换过了……丫鬟,对了还有那个丫鬟!”董志忽而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双眼,似是邀功似是讨饶的看向唐昭,“那时她身边的丫鬟还不是现在这个,意外的听到了我们谈话董白莲便要我杀了她……我一时手软……现在还将她藏在隔壁镇上……” 话音一落,整个大堂里顿时变的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毒妇身上。 哦……原来这就是董白莲忌惮的证据! 林晨恍然的瞥向唐昭,看到她也正看着自己……只是那目光…… “哼,如此认证物证具在,在我绯云城境内做这肮脏龌龊草菅人命之事,当真是无法无天,来人!” “是!” “将这毒妇带下去,随董志找来那丫鬟再一并将她定罪!” 戏唱完了,就轮到黑脸来收场了。 “快!快将我带回牢里,快!”董志见唐昭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赶忙绕着她爬了半圈,起身逃到捕快身边催促道,连身上的污秽都来不及处理。 “胡说……你胡说……我董白莲清洁如水……” 董白莲对自己的魅力无比自信,哪曾想过有朝一日被自己当做废物圈养的董志在她背后阴了一手,恍惚的起身,口中喃喃自语,面上再也没了那份柔弱,一脸低沉配上那散乱的发髻,活像是个街边的泼妇…… 两人很快便被王捕头带了下去,场中的众人神情各异,董靖一脸痛惜,董老爷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在董靖的搀扶下离开了。 “呼。”事情有了结果,还全都仰仗唐昭的帮忙,无论她多么瞧不起自己。 想着,林晨感激的往唐昭那边看去…… “看什么看,唐姑娘早就走啦!”香芸不知何时到了面前,俏皮的皱了皱鼻子,“你这花心大萝卜,朝三暮四的,就这么 第二三九章 天下之势,由繁入简(上) 热门推荐: 清晨,皇宫大内,御书房。 除开那些宫中破败荒凉的埋骨之地,也许这里当是最安静的地方,早朝后皇帝都会来此批改奏章,除了那些不识趣的麻雀恐也没人敢无事来此叨扰。 当然,若是颜宗政愿意,麻雀自然也会即刻闭上嘴巴,但他却拒绝了。 这也跟他个人习惯不无关系,这等安静的环境他就是喜欢打开窗户迎些阳光进来,耳边听着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才不会感到那么孤独。 真幽儿为他带来了太多太多,却也……带走了太多太多…… 日渐西移,似是有些累了,老皇帝将奏折随手扔在一旁揉了揉眼睛。 “刘忠,方才朝堂上可有什么要事。”刚才早朝时他一直在打瞌睡。 到底是上了年纪,不过一夜未眠就没了精神……饶是‘万岁’的天子也不得不感慨岁月无情。 刘忠倒是见怪不怪,略一躬身,“回皇上,卫尉寺徐大人,太府寺严大人,工部高大人联名上奏,请愿今年巡狩之事……” 这巡狩,便是皇帝出行,体察民情,顺便消遣娱乐一下。 “巡狩……”老皇帝眉头一皱,这事他倒不是很上心,每年也只是例行公事似的随意走走,接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抬眼问道,“何震玄回来了?” 早些时候他令何震玄去给胡厉带个消息,想来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何禁卫今早来过了。”刘忠恭敬道,他与何震玄早年相识,都是最早跟随颜宗政的一批人,那时的他是五皇子亲侍,何震玄还只是五皇子的护卫,这称呼一直叫到现在他也改不过来了。 “嗯,胡厉那老东西……呵呵,怎么说。”说起这个,老皇帝沉闷的脸上才多了几分笑意。 “咳……”刘忠似有些难言之隐似的,有些尴尬,却又不敢欺君,“老督国公……咳咳……奴才不敢说……” “哈哈……那老东西的表情我大概也能猜到,你尽管说便是了,朕还能怪你不成?” “请皇上恕罪……老督国公说,他说……”刘忠嘟嘟囔囔的半天说不出口,憋的满头冷汗,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样猛地跪在地上,把头埋得老低,“老督国公说,这对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若叫他见到了那小子就要打断他的腿……咳,还说让,让您去死……” “噗哈哈哈哈哈……”老皇帝被骂了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得意的抚掌大笑,好半晌有些喘不过气了这才平复心情道,“好好好,胡叔一把年纪了还是如此少年心性当真是让人羡慕,可惜咯,最疼爱的女儿……哈哈,妙哉妙哉。”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现在胡叔胡叔叫的亲切,刚才不知道是谁左一个老东西右一个老东西…… 刘忠心里暗自吐槽,嘴上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他还没活够。 “皇上,小公子的本事奴才自是看在眼里,可胡姑娘按辈分来讲……似乎小公子要叫上一声小姨……” 胡厉是当今皇帝的长辈,老来得女生了胡玉娘,如今她却与那位小公子相交,确实有些…… “一个辈分称呼而已,无妨,让他在私下叫个够就是了。”老皇帝摆摆手满脸的不以为意。 “是。” 随后整个御书房就陷入了沉默,好半晌老皇帝才叹了口气。 “听闻唐昭随陶家小姑娘去了烟州……可碰到那小子了?” 他终究是忍不住这份关心…… “回皇上,还没消息。” “……嗯,朕没记错的话你家乡也在烟州之地?” “是……”在刘忠还叫秦德忠的时候便已经没了家人,所以这家乡何处他根本不在乎,哪怕皇上说他家乡是哪里的茅厕恐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承认。 “唔,今年巡狩……便往衮州去吧,朕要与老督国公商讨些事宜,至于你……朕予你两月清闲,荣归故里造福乡民去吧。” 刘忠闻言微微一怔,随后躬身下跪,“奴才领旨,定将‘回乡细节’如数禀报。” 皇上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小公子的身份是绝不可暴露的,可皇上又忍不住想知道小公子的近况,如此自己这个心腹亲信借着告假跑一趟自然无可厚非的。 “嗯……你且下去准备准备吧……” “奴才告退。”刘忠恭敬的磕头起身,才刚转过身,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继续开口道,“皇上,巡狩之际朝内政事……” 他也只是照例的随口一问,往年也都是由内阁大臣们协助几位皇子处理,想来今年也…… “全权交由莲婷去处理吧。”老皇帝捏了捏手指,重新拿起奏折轻描淡写道。 “这!” 没理会一脸惊诧的刘忠,他自顾自的好像是在对自己说,“她在老大老三身边的部署日渐成熟,若连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她也就没有为阳儿打理天明的资格了。” 为皇上的大胆,刘忠一时间呆愣住了。 整个御书房静的只剩下老皇帝翻阅奏章的声音,袅袅檀香缓缓升起……许久之后。 “奴才拜服……奴才告退。” “嗯……你此去,便把他的身份告诉唐昭吧,顺便……叫唐昭带些种子回来。”老皇帝目不斜视的嘱咐着,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而开口道,“哦还有,带上齐嬷嬷一起。” “奴才明白……”刘忠起身离去。 一时间这里再度变得冷清,独孤重新降临,颜宗政却忽然莞尔一笑。 …… 与此同时,江州,某清秀的别院中。 “禀门主,烟州之事似乎与九霄宫凌琼无关……” 大堂之中端坐着抿茶的,正是之前在黎州与林晨有过一面之缘,赠予他翎羽剑的老者,座下则恭恭敬敬的跪着一个精气十足的中年。 若有博识些的武林人士在此定会惊掉下巴,那老者座下跪伏之人,竟是临渊门在烟州之地的总负责人……已将苍茫剑诀修至小成的一流顶尖高手,陆凯。 “嗯老夫省得了,此番查探辛苦了,你且去休息一阵吧,晚些时候待老夫思量好对策,自会派人知会你。”老者呵呵一笑摆手道。 “是。” 陆凯恭敬的抱拳起身,临出门前却用诧异的目光扫向了远处一座假山的方向……随后似是对什么人打招呼一般微微颔首,紧接着便转过头大步离开了。 老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随后将茶杯放在一旁的茶桌上。 “立雪,出来吧,你陆叔叔不是外人何至于如此小心。”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忽而从假山后飘忽而出,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大堂内。 “常……立雪,见……过师父。” 来者一袭天青色长裙,衣袖上绣着几片云朵,唇红齿白眉黛如画,只是不知为何,颈上系了一根暗色颈带,若仔细观察,便能从一呼一吸间看到些伤痕…… 她不是口吃,只是太长时间没有与人交流,再加上颈间枷锁的常年束缚,令她讲话有些困难…… “唔,听说你前日将春秋堂堂主之子的右手斩去了……”老者随意的说着,这话似是责问,但他却好像不甚在意。 “他……寻我……比试,说我容貌……不及林千城……” 重霄七杰之名响彻武林,若击败其一自然能扬名江湖,可这临渊门常立雪自娥之墟演武大会回来后,便好似人间蒸发了,直到数日前方才重新回到临渊门…… “你这妮子倒是自负的很……”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关心之色溢于言表,虽说比武之时刀剑无眼,可才登场就一剑卸了人家的胳膊,也未免太不给面子…… “我……常立雪……不输任何人。”她本来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此刻也露出两分傲然。 老者也不知如何说她,讲她视人命如草芥吧,江湖之中本就人人如此,说她自恋自负吧,那份容貌天资也确实世间少有。 所以,干脆转移了话题,“唔,凝渊剑气融合的怎样了?” 常立雪樱唇轻启,“四成……” “四成!” 这下可就轮到老者诧异了,只见他先是凝视了常立雪一阵,随后一挥手…… “嗖……” 身边茶桌上的茶杯纹丝不动,其上碟型的盖子却如奔腾的飓风一样,划破空间朝常立雪飞射而去,其上附着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却正是苍茫剑诀的剑意…… 下一刻。 “哧……啪嗒……” 茶盖刚刚飞到常立雪近前,她柳眉微皱,盖子便立时被一股无形的剑气一分为二,擦着她的身体落到两边,其上附着的内力也被一股黑色剑气吞噬。 老者眯着眼睛,看着附着在杯盖上黑色粒子模样的烟雾飘散到空气中直至消失,这才惊叹一声抚了抚长须道,“不入极境不知天地,而今你的力量已经达到了这种层次,差的……只是感悟天地……只是四成……当真可怕。” “我常立雪……不输任何人!”自娥之墟演武大会上被那些所谓的天骄挫败后,她心中便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要以完全碾压他们的力量将他们踩在脚下! “嗯……以你如今的修为力量,不该拘泥在春秋堂这种不知所谓的势力上……”老者暗自点了点头,“去吧,去烟州,那里有许多娥之墟的老朋友等你很久了……磨炼剑气吧,这样下去等你完全吸收了剑气自可轻易击败林千城,甚至……” “立雪……知道了……” “哦对了,顺便沐浴更衣准备一下,晚些时候我会宣布由你继任临渊门,成为少门主。” “我怕……他们……不服我。” “杀。” “是……”似乎是在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点头应了声,转身离去。 老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思绪良久,常立雪是他徒弟,更是他失去女儿外孙后唯一的精神寄托,晚些时候除了要宣布继任的消息,更是要宣布将她收做义女继承衣钵……若如此还有人反对…… 那些老家伙,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凝渊剑气恐怖如斯……假以时日江湖中若还有一人能探得凌琼的极限……除了立雪,再无他人了……” 到时他会与常立雪联手铲除九霄宫,而那一天,便是他为女儿外孙报仇之日…… 感慨着,老者起身缓缓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处缓缓的扶住门框,略有些苍老的身影似乎完全看不出这是位多强的武者。 “若阳儿活着……也定会如立雪这般优秀吧……” 阳光,假山,树木,花丛,雀鸟。 看着门外生机勃勃的一切老者身形似乎瞬间又苍老了许多,浑浊的眼中水气涌动,“可惜我阳儿命薄……等不到这一天了……”chaptere 第二四零章 天下之势,由繁入简(下) 统州与烟州的交界处几座相连的城池遍布着各种复杂斑驳的小势力。 这里鱼龙混杂,可因为离京都不远,虽是强者为尊,但多少还是有些节制的。 蓬城便是这些城池中的一个。 一如既往的嘈杂,繁乱,喧嚣。 恰逢大雨天气,骤雨惊雷中人们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计跑到附近屋檐下店铺中,寻求一时的庇护,掸掸衣衫上的雨滴,再仰头骂上两句方才泄了心头的不忿。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心情都会因为阴雨而变得糟糕,比如每当这种时候都会变得拥堵不堪,城中酒肆的老板。 然而今次酒肆中,却似乎来了两个非同寻常的人物…… “咔嚓!” 一道惊雷后,本来嘈杂的酒客们便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中。 大堂正中央,发鬓半白的黑袍中年却好似完全没受到半点影响,潇洒一笑端起半盏美酒一饮而尽,随后抬手为对面的青衫少年将酒盏满上。 “世俊知龙之变化否?” 少年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恭敬的端着酒盏小抿了一口,思索了一会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 “小侄不知……” “我也不知。” “嗯!?” “咳……”中年见师侄一脸懵逼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似有似无的目光,轻咳了一声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故作深沉道,“哦,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世俊肉眼安识英雄?” 这不是明显下不来台胡诌的吗! “小侄自幼习武,近日方才出山……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 那名叫世俊的少年冷汗直流,无语的看了看自己师叔,我都说不知道了,你就坡下驴就完事了,怎么还扯上瘾了…… 可人多眼杂的,又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仔细思量了半晌开口回道,“重霄七杰,天资卓绝年少有为,可为英雄?” 中年笑道,“有些潜力却仍是黄口小儿,不足我一合之敌。” 少年眉头微皱,“万象山庄南宫丞,博览天下武学,山河决已至大成,可为英雄?” 中年轻笑摇头,“览而未学,不堪大用,非英雄也。” 少年见他得意的四下张望险些一口老血喷出去……这人怎的这么敢说啊。 “掌天教龙哲,炽阳堂苏烈,朝天观云阳道人……” “枯藤老树,难抵命数,非英雄也。” 好你个师叔,既然你想死,小侄就陪你一程。 少年坚定的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微微颔首,“神捕府之主林千城,旷世奇才少年得志,面如皎月胸如……咳咳,可为英雄?”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面覆纱巾,身着青黑色长衫似乎正在等着上酒的女子,柳眉稍展面巾下的柔唇微扬,终于是侧目看了过去。 “呵,此子虽天资极高功力超群,奈何受朝廷所控,为所谓律法行事,不足为虑。” “嚯!” 围观的也不知谁惊呼了声,酒客们早就噤了声,都屏着呼吸听其谈论天下英雄,可这番说到林千城他还能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的,着实有些让人另眼相看。 中年正自得意,少年可就有点不乐意了,林千城那可是他的偶像,怎能让这老小子随意编排了去? “临渊门主真如海,厚积薄发功力通玄,可为英雄?” 此话一出,酒客们连酒都不喝了,瞪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中年等他回复。 说起真如海,连中年都不得不挑挑眉头,吹牛是应该有点极限的,极境高手就该是这个极限所在,然而看着周围一道道殷切的目光…… “咳,老……老而弥坚,不出十年我自可将其熬死,不,不足虑也……” “嘶~”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不一会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音便从周围围观的酒客中传了出去。 他们看向中年的目光中除了震惊再无其他。 这中年……到底是何人! 怕不是武力逆天便是背景深厚……总不能是个吹牛不打草稿,吹到天上又下不来台,不怕死的神经病吧? 少年看着对面端酒盏手都抖得不行的师叔,恨不能将他嘴巴缝上……自己也是的,怎么就上了头…… “九……”咽了口唾沫,“九霄宫凌琼……可为英雄……” 话音刚落…… “老板!结账!” “老板,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酒钱先赊着,等来日……” “嗨呀,李兄咱们去踏青吧,今天这太阳可真好,正适合消遣。” “什么!下雨?没看到那么大的太阳么?快跟我走!命要不要了!” ……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酒肆,不一会便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那对师叔侄俩,一脸懵逼的酒肆老板,以及角落里的女子。 “师……师叔,你倒是接着说啊。”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少年闪烁其词的开口道。 中年眉梢狂跳,从桌上缓缓的端起酒盏,可递到嘴边的时候,酒却全都被他洒在了衣服上…… “你师叔我才晋入二流不久,还想多活一阵子……” “师叔……你的手在抖……” “我……我知道,我腿也抖得厉害走不动,不然早就跑了……” 九霄宫凌琼……就像是个禁忌。 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抱着两分疑惑咬了咬牙,“凌琼,真的这么可怕?” “青面獠牙……杀人如麻,望之不似凡人。” “可我听师父说,那女子鹤发童颜仙人之姿……” “好了好了,莫说了……你师父那是在娥之墟叫她吓傻了……”中年慌慌忙忙的打断他,将身上的酒水拍了拍,使劲揉了揉双腿,“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 “嘭!” 中年颤巍巍的话还没说完,一道身影忽然如同炮弹般倒着从酒肆的门帘外飞了进来,连着撞碎了几张桌子方才停了下来,正巧爬在两人脚下。 两人惊慌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还没做啥反应那人已经趴了起来,拉着少年的裤腿,“少侠!少侠救命啊!外面有批恶人……” 话没说完,一只粗壮的大手便掀起了门帘,紧接着几个大汉手执兵器鱼贯而入,不怀好意的看着三人。 “哟雷少爷,这就开始装蒜了?不过没用啊,在这蓬城我看谁敢为你出头,是你吗?还是你?” 领头的一个虬髯大汉将长刀扛住肩上,不屑的瞥了眼跪伏在地的男子一眼,随后指了指那对师叔侄,态度嚣张至极。 “你!” 少年勃然大怒,猛地就要起身,腿刚曲起却被中年抬手拦了下来,转头朝他微微摇头,他也明白的师叔的意思,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他们这龙也不太强……但…… 脸颊涨的通红,挣扎着,纠结着,手中的细剑紧握着……最终,他坐了下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其实不是很想明白这个道理。 “哼,这就对了,多管闲事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大汉冷冷的看了少年一眼,转过头随手像提小鸡子一样将那雷少爷从地上拉了起来。 “雷少爷,把秘籍交出来吧,我的耐心是很有限度的。” 那雷少爷不住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我雷震身可死魂可灭,但我雷家的拳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交到你手中的!” 一番话虽然说得是慷慨激扬,但那咕溜溜乱转的眼睛却着实给他的正派形象减了些分。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眼中可还有王法!”到底是未经多少风雨的少年人,哪遭得住如此慷慨陈词,一旁的师叔想要阻拦却没来得及。 “胆大妄为?”大汉却没动手,只是不屑的哼哼一声,“这小子雇佣我们兄弟杀兄弑父,当初我问他雷家其他人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 大汉晃了晃手上的雷少爷,“他说,一个不留,全杀了吧。” “什么!”少年猛地一怔,怀疑的目光顿时射向满脸无辜的雷少爷,可他无论怎么看也没法看出他竟是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这事如果是真的,可就真真的颠覆了他的三观了。 “呵,我们弟兄几个虽然是刽子手,这人模狗样的东西又比我们强多少?” “你胡说!”雷少爷听他如此说顿时慌了神,求救的目光看向少年,“少侠不要听他胡说,这些强盗觊觎我雷家拳法,杀光了我全家不说,连我这仅有的血脉都不放过,想我那弟弟才刚出世……呜呜呜……” “这……”少年这下可就真的疑惑了,孰是孰非……他好像真的无从分辨。 “行了雷少爷,别跟这装蒜了,这个怂蛋还真能救你不成?”大汉说着就要拽着他往外走。 雷少爷满头大汗,心知这少年是靠不住了,目光乱扫下看到了角落里女子腰上的令牌…… “混账,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天理昭彰,所有人都会不明是非,捕快大人们一定会为我做主的!” 雷少爷忽而大喝一声,那前后突兀的歇斯底里让大汉也有些愣了神,以至于雷少爷嘴巴咬在他手上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妈的!” 大汉手上吃痛,大骂一声放开雷少爷,猛地一脚踢了过去。 明明是势大力沉的一脚,这雷少爷却不知为何,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嘭,啪嚓。” 依旧是倒飞而出,这次却只撞坏了两张桌子,面前的一张,以及角落里的一张…… “白芷大人!这些凶徒白日行凶目无王法,白芷大人救我!” 雷少爷刚刚倒地便马上翻身跪在地上嘴上大喊着磕起头来。 “白,白芷!?”大汉一行闻言,顿时紧张的握紧了武器,疑惑地往角落看去。 千城大人身边四大巡捕之名,武林人士自是如雷贯耳,这群凶徒早已血案累累,若真不巧遇到了巡捕,除了反抗也别无他法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片刻后…… “哎呀呀。”声音潇洒中带着几许慵懒,角落里的女子将落在脸颊旁的青丝撩了撩,缓缓起身,“你倒是蛮聪明的,何时看到我腰间玉牌的?” 这样的言语便是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眼前之人一身青黑色的长衫,高高的束腰,束腰上挂了一串用红绳绑着装饰用的铜钱,秀发简单的用一根长长的白色布带绑着垂在腰间。 斗笠与面纱的组合,好像生怕让人看出她的身份一样…… “白芷大人!”少年崇拜林千城,自也知道白芷,此刻更是一脸的激动。 雷少爷抹了抹额间的细汗,勉强一笑,“白芷大人说笑了,小人只是……只是摔在地上的时候偶然看到的。” 此话一出,那女子顿时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却像是自带魅惑效果一样,场中的众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笑了片刻,那女子摸了摸腰间的短刀,随后似是感觉有些不妥便放下了,烦恼的皱了皱眉,然后,飞起一脚…… “咚!” “啊!” 随着一声巨响,少年在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少爷已经一脸痛苦的倒在被撞了个大洞的酒柜旁。 酒坛酒壶碎了大半,坛中美酒散落一地……众人惊诧的顺着一路狼藉看向那个女子。 “你们的死活本来与我无关,可浪费了我喝酒的时间便是阻了我去烟州的路,你们……可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 她的仪态一直都是一派儒雅随和的风采,可少年总觉得……那面纱下此刻,一定是张病态的脸…… “兄弟们,对手是二流顶尖的高手,并肩子上!” “啧,啊……真是无趣,明明他还在等着我……” ‘白芷’叹了口气,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中年护着少年即刻飞身后退。 少年望着酒肆中的刀光剑影,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千城大人手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残忍,凶暴……她一直在笑,像是在发泄什么……闲庭信步地游走在残臂断肢间,却像是在跳这世间最魅惑的舞……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美丽…… 却…… 令人神往。 第二四一章 面,牙 “朔夜回环剑?那是啥?” 河,不是黄河,但林晨现下心中就有种暮宿黄河边的感觉。 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手边也是…… 在林晨印象中,死士就该是那种面无表情杀伐果断,只会服从命令没有任何情绪的杀戮机器,这样的人甚至已经不能称作一个完全的人了…… 可接触到唐昭这群小姐妹的时候他才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腼腆的,忧郁的,活泼的,温文尔雅的,博学多才的,处事洒脱的…… 不过是六个女子,竟性格各异。 然而有一点她们却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都有一双娇娇小小,柔柔嫩嫩的小脚……习武之人竟然一个茧子都没有,太离谱了。 林晨不是什么足控,但给她们洗脚却完全没有抵触的情绪,毕竟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呢,取了水盆烧了热水便将她们挨个招呼到河边揉捏起来。 河不宽,所以河滩自然也算不上阔。 身旁燃着火堆,上面架着一口小锅正烧着热水,为下一个妹子的到来做着准备,营地在不远处的小树林中,那些个镖师粗犷的聊天声这里都能隐约听到。 手中的小脚轻拍着水盆中的清水,眼前这个腼腆的女孩手指点着下巴仰望着星空像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着什么。 半晌,脸蛋红扑扑的低下头看着他,“朔夜回环剑乃是临渊门大长老执掌的神兵,百年玄钢所造,剑长四尺,重达百斤,母剑通体雪白剑意厚重,子剑漆黑如墨细如柳枝,吹毛断发……” 说完,脸低的都快埋到胸里了,“林,林晨哥哥,你想知道我我都说了,那许仙跟法海最后有没有在一起?” “嘿嘿。” 这不是林晨无耻,拿着自己知道的一点小故事套取些想知道的情报自然不算无耻,当然,套路人家叫哥哥那也只是为了教育她们尊敬前辈。 “百年玄钢才不过第五,那前面四个到底是何种样的神器?流萤妹妹……” “不成了……”流萤忽而摆摆头,“林晨哥哥尚有想知道的事物才会以故事交换询问于我,若流萤一口气全说了,那今后……今后……” 这小姑娘倒是不笨……林晨尴尬的笑了笑,取过白巾将她的脚擦拭干净,“就两个,再讲两个!” “不成。”流萤缓缓放下裤腿,摇了摇头坚决道,“你先说那个故事的结局。” 两人又是一阵讨价还价,流萤确是铁了心要先听结局,林晨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得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好吧好吧,刚才说到白素贞化作……” “许仙见势不妙,忙使用身外化身灵魂出窍,跑到南海寻得观音菩萨,观音不慌不忙捻指一笑,手上轻摆间一件名为雷峰塔的法宝便显现了出来,许仙大喜过望,谢过菩萨接过法宝回到凡间便将白素贞镇于其中,最终与法海双宿双飞,大隐于市……” 流萤听到这结局顿时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好像生怕听到什么悲剧结局似得,人也松懈了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许仙与法海历尽艰辛终成眷属当真是可歌可泣……” “谁说不是呢。”林晨认真的点点头,“好了流萤妹妹,你答应我的……” “嗯。”流萤穿好靴子站起身,河边的秋风沾着些湿气将她的长发吹起,她将耳边的秀发挽起,“其四,便是翎羽剑。” “嗯……哈?”林晨初闻时只觉得耳熟,随后仔细一想,自己随手扔在车厢里的那柄不就是翎羽剑吗。 那玩意连锋利都算不上,怎么就神兵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惊诧疑问,流萤抿了抿嘴唇接着道,“翎羽剑自身当然算不得什么神兵,甚至连利器都差上几分,然而它存在的意义却远远高于它本身的价值,能代表临渊门的物件除了门主信物外便是此剑,真如海早年行走江湖时便是佩带此剑……” “停停停,这我都听过了,那照你这么说,最强神兵便是九霄宫主身上的寒锦咯?” 既然能算上名望与价值,什么东西还能跟寒锦相比? 不出意料的流萤点了点头,“正是,听闻有人看了她裙带上的阴阳鱼一眼,便悟了道……” 妈的离谱,林晨抚了抚额头有些无语,这凌琼与九霄宫到底是群什么妖怪…… 两人似乎都有些感慨,沉默了半晌,流萤看了看周围转身道,“林晨……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去叫下一个姐妹……” “慢慢慢……”眼看着流萤转身欲走,林晨忙放下袖子起身道,“流萤妹子,寒锦是我自己说的,这可算不得数。” 流萤见他这无赖的模样也颇有些无奈,咬了咬嘴唇,“既然讲到九霄宫主……如此,我便告诉你一个关于凌琼的秘密。” “嗯,愿闻其详。”林晨闻言一怔,他本来只是随便说说,妹子要走他也不会真的拦着,没想还有意外收获。 “在你眼中凌琼是何等样的形象?”流萤眼泛波澜,她最喜看书,尤爱查探各种江湖趣闻,但越是如此,对凌琼此人的认知就越是迷惘。 她就像是个梦中的仙子,看得见,看不清,近在心中,触摸不得。 “呃,我也听闻过不少,大抵都是说的青面獠牙,身形高大,残暴至极……” “我曾有幸在任务期间接触过一个当年在娥之墟亲历生死的前辈。”流萤摇头打断他,“流萤从他口中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九霄宫主……” 随着她的讲述,林晨却越发困惑。 冰肌玉骨,鹤发童颜……眉毛睫毛皆是如覆清雪,举手投足间寒霜遍布,天地颤动…… 这……这还是人吗? 他呆呆地望着流萤缓步而去的背影内心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前世曾有幸拜读过几本修仙小说,书中只有功力通玄直达化境的老神仙才会有这样的仙人之姿……这凌琼果然就是修仙者穿越过来的吧? “晨哥哥……” 正编排着凌琼,袖口忽而一轻。 “啊,嗯?”等他回过神来低下头,十九已是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拉住了自己的袖口,看那模样……竟是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商队驻扎的营地离这不远,可这太阳都下山了十九还到处乱跑,林晨便感觉有些生气忙将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这小笨蛋!河边风大,你本就身子弱……” 十九闻言却只是小心翼翼地捻起白裙擦拭着他手上的水渍,抬起头看了看他想说什么,似乎没有勇气又低了下去,又抬起,又低下,直到把林晨看的皱起了眉,这才鼓足勇气,深深的呼了口气。 “你,你!你……才是笨蛋。” ??? 十九见林晨一脸不解其意的样子,心中有些焦急,却又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思量了片刻,忽而举起双手…… “啪!” 夜风阵阵,将她鬓角有些散乱的长发吹到那张洁白如雪的脸上。 不过顷刻…… “你!你干什么!”看着十九双颊飞上两个小巧的巴掌印,林晨心疼入骨哪还顾得上其他,忙捧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扶在掌心,“我就随便说说,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啊,你怎的!骂便骂了,你我从前嬉笑怒骂的我又从来没有真的生气过,你看看!你看看都红成什么样了!” “嗯。”十九听他这话,见他急的虎目含泪的模样,终于笑了,却没有声音,只是弯起了眉,翘起了唇。 如果不是被他抱住了,她一定还会张开嘴巴,让他仔仔细细的看看……现在却完全没有必要了。 刚才他评价自己的时候有多心痛,现在在他怀中就有多温暖,以至于忘记了心痛时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这样……就好。 第二四二章 立场 夜行昼停自然是有违常理的,夜间不但视野受阻行进缓慢,而且还容易遇到许多突发的状况。 比如方才,商队就遇上了一伙不识好歹的山贼。 一众汉子还没拔出刀来,忽的几个娇滴滴的女子从车队后方急袭而去,众人只来得及看她们拔出腰间的短剑,随后便是一阵刀光剑影…… 待一切回归平静,十数个面色凶狠的山贼已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看着那个名叫流萤的护卫俏脸上沾染的斑驳血迹与杀戮后仍旧无比冷静的眼神,在对比晚间那个腼腆的女孩子……林晨打心底的有些发憷。 不是害怕,而是气愤…… 想去搭救她们,然而是非曲折真的是自己看到的这样? 在不知道主人是谁的情况下,她们也只得先入禁军,再侍奉莲婷,每时每刻的承受着一种背弃的感情,她们是何其的痛苦? 可那个‘主人’当真就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若不是那个所谓的主人,也许她们这些孤儿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那么自己去干涉人家的立场又是什么呢?因为看不惯的一腔热血就要去粉碎别人的信仰? …… 对她们来说自己就只是个稍微有些交集的路人罢了…… 揪着心,忽地。 “我说了,这是我们的命运,与你无关。” 清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林晨转头望去却只看到一杆寒光凛冽的长枪,以及在马背上摇晃的身影…… “清理尸首,不要挡住车队行进!陈雨!” “在。” “你先行一步到附近城镇中寻来捕快说明情况,随后再来汇合,我会沿路留下记号,速去速回。” “是。”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唐昭冷冽的侧脸,一众护卫笔直站立令行禁止的身影,深深的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咳……”哪怕是见惯了杀伐的常友,也是到此时才缓过神来,轻咳一声向后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快过去帮忙,让人家妹子忙活你们干看着?” “啊……是。” 几个镖师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诧与敬畏,随后应了声便下了马走到前方移动尸首。 “呼……倒是我想多了。”自作多情难免让人心酸,回想着唐昭的话语,林晨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他是爱管闲事打抱不平,可还没闲到扶一个不想过马路的老奶奶走斑马线。 从前烦躁不安的时候,玉娘总会适时的与他沟通,安抚也好训斥也罢,在那之后他总会莫名的放松下来,可现在…… 身后的车帘微微晃动,随后。 “晨哥哥,你怎的了?”她不去询问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想顾及林晨现在是什么感受。 十九不是玉娘,她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更不知道她的晨哥哥这是怎么了,只是本能的感到他现在,是需要她的。 “我没事……夜晚天凉,你快快进去休息。” 他没回头,不想让十九看到自己这副失落的模样。 可十九有时候,也不是那么乖巧…… 她很轻,如一片云朵般软软的压在背上时,林晨忽然感觉心静了些。 少顷。 “十九,我……”他按着环在颈间的藕臂将下巴轻轻地搭在上面,苦笑一声,“是不是很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却总爱去管那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惹得一身嫌。” 十九脸颊旁的巴掌印自愈的很快,只剩下了小小的一团浅红色,她埋首在他脸侧却不说话,只是摇着头。 安慰的话,她不会说,这个江湖中损人利己才是常态,但她绝不想让林晨也成为这样的人。 可要如何安抚他? “呼,上天总是如此的不公,若我有武力有权势……嗯!?” 叹着气话还没说完,林晨便感觉颈间猛地一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脸颊便被一双凉凉的小手捧住,转到了一旁。 不喜欢听他说自己不好,那,让他闭嘴就行了吧…… 这样想着,十九羞怯的看着他的双眼,随后义无反顾地伏首下去。 这一刻,她满溢而出的男友力,让林晨倍感羞愧的同时……反身将她抱坐在了腿上,专心体会起那抹温柔的凉…… …… …… …… 一番波折,众人还是在太阳升起前到了目的地的镇子上,只是因为夜间的事林晨与唐昭间的关系似乎变的更微妙了起来。 两人会面时连侧眼都不曾瞥对方一眼,仿佛就是两个没有交集的路人,当然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没有太多交集。 踏着朝阳,一行人风尘仆仆,满身疲惫的进了小镇,找了块靠近城门口的空地小憩了一会。 “林兄弟,我们先行一步,傍晚时分在镇口集合,你自己当心点……” 天气渐凉,常友说话间嘴边已是满满的雾气。 这倒是个妙人,他们在镇子上另有休息的地方,可见着林晨花团锦簇的就没打算叫上他。 “好。” 林晨停下马车翻身而下,拉着缰绳轻笑一声道,让那群妹妹们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休息也确实有些不自在。 两人寒暄几句拱手道别,他将目光转向了唐昭。 “流萤,南娇,去附近勘察环境,其余人……”唐昭打马上前命令道,说到一半却是微微侧目瞥向林晨。 “你安心去做你的部署,镇子里应该还算比较安全。”林晨摆了摆手淡然道,事到如今,他们之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炷香时间我便会回来。”唐昭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一拉缰绳,“其余人随我来。” “是。” 一众小姑娘低头应了声便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掠去了,只是那流萤妹妹临走前却悄悄的朝他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 林晨轻笑着也朝她挥了挥手,待看着她们都走远了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转瞬即逝的雾气。 立场,立场啊…… 自怨自艾半晌,他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马车,寻思着十九也该差不多醒了,搓了搓手呵了口气便打算上车叫醒她。 不把手捂热乎了他怕凉着十九。 “哈啊~林晨,早……” 略显困顿的声音在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后响起,不知是怎么了,香芸这小丫头从昨天出发开始就一直躲在马车里,连吃饭的时候都未曾露面,林晨本以为她是累了一直在睡觉,可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转过头去,便看到香芸站在马车前慵慵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本来秋高气凉香芸身子又不好,长裙罩衣的裹了个结实,外面还披着件精致的狐裘,可抵不住人家身材好,这挺胸伸腰拉胳膊的着实给林晨看的狠狠咽了口唾沫。 “香……”林晨话未出口,忽的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跑过去将她的手拉了下来,“你这丫头也不知避嫌,大庭广众的也不怕让人看了去。” 香芸见他拉着自己的手,直感到一股热气从掌心暖到了心窝里,小脸红扑扑的嘟嘴道,“我不是看周围只有你嘛,噢……”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俏皮的一笑,“你莫不是……吃醋了?” “胡,胡说什么呢……”小心思被发现了,林晨也是老脸一红,只是嘴巴就比那路边落了霜的石头还硬,“旁边又没人,我为何要吃醋。” “好看吗?”香芸却不理他狡辩,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林晨哪里遭得住她这般卖萌,摸了摸鼻子,“好……咳,好看。” “那我以后只给你看,好不好?”香芸脸上露出几分羞怯几分妩媚,随后走近两步踮起脚尖,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凑到他耳边,“看什么都可以,怎么看……都可以。” “咳……嗯。” 这陶大小姐,也太能撩了……哪怕是林晨这等老色批都不禁心脏砰砰的直跳,说不想入非非那简直是在骗自己。 “嘻嘻,林晨,我好冷。”香芸嬉笑着退后两步,双手背在臀后,两根晶莹的小拇指相互勾搭着,摩挲着。 此情此景换做别人早就心领神会的上去抱住佳人了,可…… “冷?不会吧。”林晨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扫了扫香芸身上的衣物,疑惑道,“莫不是这狐裘材质不佳?不应该啊……谁敢骗你这陶府千金?” “你!”香芸心里气苦,可谁让林晨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性格,“本小姐的意思是,如果你硬要抱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林晨眉头微挑,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嘿嘿一笑,“你这小妮子怎的如此不坦诚……哎哎哎,别这么突然冲过来啊,摔了摔了……嘶,你属狗的吗,怎么还咬脖子!” 第二四三章 与你无关 “嗤……” 马匹摇头晃脑的打了个响鼻,一大团雾气喷洒在空气中,林晨双手环抱靠在马车沿上透过雾气看到一道策马而来的身影,这才掏了掏耳朵,随后拍着马背,“行了兄弟,别叫唤了,一会就带你去暖和点的地方。” “哈~姑爷,你还能跟马说话啊。” 身后传来小茹迷迷糊糊的声音,林晨眼珠一转嘴角微扬,转头看着小手一个劲揉眼睛的小茹忽悠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个啥,我这叫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那是什么功夫啊?”小茹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下子来了精神,蹦蹦跳跳的跑到林晨身边,“姑爷,是不是学会了就可以跟马说话了!” “不止呢,还可以跟所有动物对话。”林晨眨巴着眼睛嘿嘿一笑,“刚才那匹马说你很可爱哦。” “真的!?”小茹惊喜的睁大了眼睛,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跳,“姑爷姑爷,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噢。”见到鱼儿上钩了,林晨为难的皱起了眉,“可是传我这门功夫的老前辈说传男不传女怎么办啊。” “姑爷,求求你嘛~”小茹抓着他的手不住的摇着。 被晃得脑袋有点晕,林晨忙笑道,“好好好,那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教你怎么样?” “嗯嗯嗯,什么问题?”小茹一个劲的点着头,双眼放光的问道。 林晨忽然正经神色,面容肃穆的看着小茹,直到把她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了,这才认真的开口道,“你……用的是什么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我不用的啊。” “不用?我不信。” “真的嘛!小姐不用,小茹也不用!”被冤枉了有些小委屈,小茹咬着嘴唇,着急的跺了跺脚道。 “不可能……”林晨笃定地摇摇头,眯着眼睛盯着小茹光滑的小脸,“不用胭脂水粉你这小丫头怎的……” “这么漂亮?” “……” 哧……嘭…… 像是什么忍到极限,最后爆炸的的声音,小茹低着头,绯红却烧到了耳尖……脑袋上隐约都能看到些热气…… 半晌…… “小姐!姑爷欺负人!小姐你看看他!” “哈哈。”看着小茹带着哭腔慌乱的逃走,林晨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你倒是能说会道。”唐昭打马上前,勒住缰绳居高临下道。 “我怎么样,与你无关。” 本是硬气无比的以牙还牙,但他说完便有些后悔,他不想两人间的关系那样紧张,可一时气上心头…… “嗯。”唐昭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往正对着车里叽叽喳喳的小茹那边走去。 “咳,部署做好了?香芸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没那么多仇家,犯得上到个地方都那么小心吗……” “与你无关。”唐昭冷冷地道,甚至未曾停下脚步,不曾看他一眼。 得,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林晨一时间有些无奈…… “小茹姑娘。” “啊,唐姑娘。” “劳烦你驾车了。”唐昭轻笑一声拱手道。 “不劳烦不劳烦。”小茹脸上红晕未消,却还是赶忙摆手回道。 “哎,女人心,海底针呐。”林晨感慨着跳上了马车,随后望了望身后的车帘。 ‘十九除外’心中忙如此补上了一句。 …… 此处不是什么边陲之地,但也远算不上繁华,有客栈,却从来没有客满过。 早间唐昭出去勘察时已经找到了客栈的所在地,五人两车便慢悠悠的架着马车往那边走去。 十九不知何时醒来的,看着林晨浅浅一笑便坐到他身旁,目光四下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两条小腿不住的摇摆着。 海棠初醒确实很美丽,林晨却无暇欣赏,只是望着她的樱唇愣愣的有些出神。 昨夜,他对十九唇齿间的凉意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种软糯相依冷热交替的舒适感,令他有些迷醉…… …… “来嘞,客官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许是见惯了过往的武林人士,店小二见到林晨腰间的翎羽剑也完全不发憷,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住店,小二,我们的马车还停在院中,晚些时候便劳烦你牵到后院喂些草料。” 林晨撩开门帘领着众人走进客栈,便第一时间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 莫说香芸身上贵气逼人,光就她与唐昭两个气质各异的大美人就足以引起他人的关注了,一个大气亲和,一个英气冷峻,就连她们身边抱着两个行李包袱的小茹都是生得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何况……还有十九这等夺天地造化而生的,瓷娃娃。 “哼。”林晨皱着眉冷哼一声正准备说什么,麻烦就已经找上了门来。 “嘿嘿嘿嘿,好姐姐,你这杆长枪又冷又硬的背着多难受,跟我回家,我那有热乎软乎的……” 一转身,一个满脸肥油的胖子便色眯眯的盯着唐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弟朝众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腰间挂着一柄大刀一看也是个江湖人士。 听到他的目标是唐昭,林晨心中暗暗吐了口气。 得,没他什么事了,等教训了这个胖子,店里这些人也该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吧? 想着,再去看唐昭…… 嗯? 她原来会失控吗?哪怕自己拉着她头发踢了她屁股,她也只是很‘冷静’的教训了自己一番,可现下…… 这胖子口中,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动了杀机的事? 枪?难受?回家? 总不能是那声姐姐吧…… 不解中,林晨拉着十九三人躲到了一旁,顺便蒙上了十九的眼睛…… “啊!!!” 痛彻心扉的惨呼声忽而响起,然而这一切好像才刚刚开始…… …… 与此同时,江州,临渊门总舵。 “叮!嘭!” “朔夜……回环剑,不过……如此……” 曾经再寻常不过的演武场,此时也变得不再寻常,四周的墙壁器材上都遍布着千百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屋顶已被削下大半,晨曦伴着几许落叶洋洋洒洒的照射进来,将龟裂的地面映的越显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一柄剑身雪白的阔剑稳稳的斜插在地面上,只不过剑的上半身却安安静静的躺在不远处…… 百年玄钢所铸神兵……竟被一分为二! “咳咳咳咳……常立雪!你!” 一须发半白的老者虚弱的躺在瓦砾中,不住的咳着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她的伤明明应该更重! 他心中怒吼着,可那个右手手臂已经耸拉在一旁,腹间仍在不住淌血的女子却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肩部背部的剑伤早已将衣裙染红,腹部淌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你……若仍是不服……起身再战……” 对这些伤势,她像是毫无所觉,只是傲然的看着老者抬起左手手指。 “嗖嗖嗖嗖……” 顿时,数道黑色剑气像是无根而生一般,从旁而来围在她身边自在穿梭着,片刻后猛然飞向老者。 剑气的轨道似很缓慢,老者却觉得自己避无可避,这种奇怪的感觉已经伴随了他一早上……而他现在,已经连招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慢!慢!饶命!我认了……少门主,老……老奴知错!少门主功盖千秋!功盖千秋啊!少门主饶命!饶了老奴吧……老奴这就出去宣布比斗结果,是老奴不自量力……” “轰!” 剑气忽然擦着他脸颊旁的冷汗,转而奔向天空,将本就破破烂烂的屋顶轰开了又一个大口子。 常立雪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临渊门大长老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微微颔首,随后似是想到什么,伸出左手,做了个轻握的姿势。 “你这等……人,不配拥有它……” 说话间,一支通体漆黑,细若柳条的怪剑便从瓦砾之下刺啦一声窜了出来,稳稳地落在她掌中。 “世人只……叫你……子剑,从今以后……你才是朔夜……” 黑剑似有灵性,听懂了她的话,轻颤着发出了嗡嗡的剑鸣声…… “好……现在与我出去……告诉世人,我常立雪……不输任何人!”她一直没有情绪的眼眸中此时才露出两分波澜,看着朔夜倾诉着。 啪嗒啪嗒…… 大滩大滩的鲜血仍是从她腹间流出,浸湿长裙,随后滴落在地,将她往外走的这一路,染得猩红无比。 “凌琼……等我……” 第二四四章 陪嫁 大堂中的拼斗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有了结果,唐昭长枪点地身上的衣物都不曾有半点褶皱,冷冷的目光扫过一众被打扰了用餐的食客们,食客们或是躲在顶梁柱后或是躲在墙角,看到她的目光皆是浑身一个激灵,再看那三个找茬的,却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抱歉,我这位姐姐脾气大了些。”香芸望着客栈中一片狼藉的样子,歉意的看了藏在柜台后面一个劲探头出来的老板一眼挥了挥衣袖,“此间损耗便都算在小女子账上吧,小茹。” “小姐。” “去随老板将损失算清楚些,不可怠慢。” “是。” 那老板与小二本来躲在柜台后面,看着唐昭这煞神肆意在店中凌虐也不敢站出来多说一句,毕竟他们只是平凡人,还没活够。 可一听到香芸如此豪爽,老板立马就来了精神,从柜台后面跳了出来,一巴掌打在小二的后脑勺上,“笨蛋,还不赶紧去为这几位客官选几间上房!” 随后谄媚的对香芸拱了拱手,转而看向小茹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小茹姑娘,这边请。” 小茹点点头便跟着他走到了柜台处,这时那小二才迷迷糊糊的走了过来,“不知客官……” “三间客房。”香芸笑道。 “得嘞,您请上边走,注意脚下别摔着咯。” 有钱真好啊……林晨撇了撇嘴,拉着十九正要上楼梯。 “慢。”大堂中的唐昭一脚踢在已经昏迷的胖子下巴上,随后将沾血的枪尖在他衣服上抹了抹走了过来,对着香芸拱手道,“陶小姐,我去外面巡视一番,不必准备我的房间。” 香芸看着小二躲躲闪闪的样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想来唐昭如果留在这,这家客栈今天是别想有生意了,唐姑娘倒是个心思细腻的。 看着唐昭离去的身影,香芸这才重新开口道,“小二哥,两间客房,有劳了。” “哎哎,明白,客官且随我来。”小二这才抹了抹额间的冷汗,领着众人走上了楼梯。 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楼梯尽头,大堂里刚刚躲在一旁看戏的观众这才纷纷的议论开了。 “嚯,这姑娘是何人物,出手如此阔绰,看那穿着打扮没个千八百两也拿不下来。” “你可少说两句吧,刚才那个女护卫随手一枪挑翻的可是本镇无敌堂的堂主,我的个乖乖,一招就趴下了……啧啧。” “可不是吗……这一行到底是哪来的贵人……” “你们只讨论这个……刚才躲在那男子后面的仙女你们没看到?” “我还是更 第二四五章 何以为妾 “姐姐把你赶出来?你这笨蛋嘴上说着喜欢她,却又半点不了解她……” 两人搬了椅子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闲聊着,活像是对完事后温存的夫妇,当然事实上与十九一样,林晨不想两人的第一次就这么草草的在这里交待了,最起码……要与玉娘知会一声。 秋风微凉,日光打在两人身上却是暖和得很,香芸衣裙凌乱也不整理,就那么衣不遮体慵懒的仰躺在林晨怀里,按着他在胸前作怪的手,两条光滑紧致的玉腿搭在不知何时被两人撞倒在地的衣柜上。 窗沿高椅子低,倒也不怕被人看去。 “我不通透,最是不懂女子的心思。”林晨皱了皱眉,伸手将几根被风吹到脸颊旁的发丝拨开,随后又放了回去。 女孩子哪都是香的。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香芸给了他个千娇百媚的白眼,随后又将他的手拉了回来,“别瞎闻,我羞得很。” “嘿嘿。”林晨憨笑一声,正打算说什么,楼下本来安静的街道忽的传来了一阵喧嚣。 “好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这家里大大小小都叫我照顾了,你倒好,平日里只管吃着用着,如今还敢去置购安胎药,怎的?这妾做够了,想骑到我头上了!?” 林晨听着前半段还以为是哪家夫人骂丫头,可越听越不对劲,到后面才知道是正妻骂妾……想来是这做妾的不小心有了身子,偷偷去买安胎药却叫这夫人抓了个正着。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家也曾叫老爷多去看望夫人,可老爷他……” “怎的!”那夫人之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淡然声音,小妾这话一出她可就炸了毛了,尖叫着像个泼妇,“你的意思是本夫人人老珠黄老爷看不上了,还要靠你从中周旋?你这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真是要反了天了!翠花如花,给我教训教训她!” 这小妾当真是不会说话,她做的那些就算是想对那夫人好,可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着,林晨坐起身胳膊支着窗沿往下看去,若真要闹出人命,他还是要管一管的。 眼睛只扫了两下,便在楼下药铺门口找到了那对妻妾,此时那做妾的被两个粗壮的丫鬟架了起来,不住的在她身上拧着掐着,她无处躲避,只得一边惨叫着一边求饶对面的那位夫人则指着她鼻子骂的难听周围路过的行人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多看了两眼便一晃而过了,显然对他们来说,这种事情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怎的?恃强凌弱,不是你最喜欢管的闲事?” 正看得皱眉,香芸忽而从身后缠了上来,在他耳边轻声道。 “这……”林晨犹豫了半晌呼了口气“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况且那做妾的有孕在身那妇人想必也不敢下什么重手。” 哪知此话一出香芸身上一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轻启樱唇“你也觉得正妻训妾,天经地义?” “说不上。”林晨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份概念。” 对他来说自己的女人自然是一视同仁的哪有什么妻妾可言。 但香芸自然不能这么想,妻妾的规则便是深深切切的印在了她的思想中,哪怕她在活泛,也越不去这道坎。 两人各有所思,楼下的局势也有了变化。 只见一个摆着臭脸的中年,从远处大步而来,小妾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双目闪着点点泪光,哭泣着却仍是不敢说那夫人半个不字。 见到此情此景那中年却仅是皱了皱眉,挥袖让丫鬟放开小妾,责问了那夫人两句,夫人立时便捻起袖子装模作样的抹起了眼泪,随后又不知跟那中年说了什么。 中年闻言皱起眉,随后对着跪伏在地的小妾开口道,“夫人不喜欢,你便喝副药落了罢,何必弄得一家人不和睦?老爷我忙得很,你们这些妇人家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随后冷哼了一声,挥挥衣袖,不在看小妾一眼大步离开了。 那夫人见目的达到了,得意的看了小妾一眼,领着丫鬟也走了。 只留下那小妾一人瘫坐在地,双眼无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似乎望到了一片广阔,却又好像看到了无尽的绝望…… “这便是做妾的宿命,也许比那下作的婢子,也好不到哪去,明明腹中怀抱着爱和希望,最终也不过是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香芸当然知道玉娘和十九都不是这样的人,可看到那小妾凄楚的模样,她心中便有些惆怅……感怀的,也不过是做妾的地位。 林晨奇怪的回头望着她,“你怎的好像深有感触似得?” 这呆子…… 香芸看着他,却不说话,半晌叹了口气,松开手转过了身。 “姐姐应当快醒来了,我去备些吃食……我记得她在陶府时最喜吃馒头,那便馒头吧?”香芸一边整理着衣裙发饰,一边扭过头看向林晨。 “哦,嗯,多备些,她很能吃的。”林晨懵懵的开口道。 香芸看着他点了点头,“嗯,你也早些回去吧,姐姐当是等急了。” “香芸!”看着她仿佛有些失落的表情,林晨好像想到了什么,可努力一回想便又什么都没想起来。 “怎的了?” 香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这个呆子能说什么,见他仍旧迷茫的样子,也只得温柔的开口询问,给他一个台阶下。 “没……哦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总叫十九姐姐啊,你应当比她大一些才是……” 恍惚中,他觉得这个问题似乎是个关键,所以便顺口问了出来。 香芸拉着衣带的手蓦然一颤,随后抬眼看向林晨,展颜一笑…… “我可以不叫任何人姐姐,你可以……最喜欢我吗?” …… “我……” 这话说的有些卑微有些心酸,林晨不解其意,香芸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捡起被扔在门边的白袜,即使有些灰尘,她还是义无反顾得穿了起来。 几步走到林晨面前,不等他回答,拉起裙摆飞起一脚踢在他腿上,“混蛋!变态!下次再乱咬,踢得就不是这里了!” 看着很用力,却一点都不疼…… 看着在笑……却莫名感到一抹心酸。 她一向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子,能把她逼到如此……自己,可真是个混蛋…… 想着,林晨向前两步将她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对不起,等你想说了,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无论你怎么罚我,我都认……” …… “嗯……” 第二四六章 侠义?(上) 不曾得到过,失去二字也就无从谈起,可一旦拥有了又会日夜担心失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亦是如此。 患得患失这个词,当真是香芸最真实的写照。 过去的年岁里,那个幼年时便喜欢穿着襦裙站在桃树下的她,也曾皱着眉想过今后要嫁给怎样的人,怎样去打理整个家庭。 那个人也许不是最好的,但自己一定很喜欢他,普普通通的婚礼,就在那颗桃树下两人谈天说地相约百年,共饮合卺酒随后相视一笑。 他们的婚事也许会很惹人关注,但很快就会渐渐的淡出所有人的视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应当是在事业有成之后,她没什么野心,黎州商界龙首大概就足够了。 之后她会在丈夫的百般恳求下生下一对孩子,最好是一儿一女,一个孩子会让他感到很孤单的吧…… 再之后,陶家会因为她的疏于管理而日渐萧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仍会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也许他会花心,从外面带回别的女子,甚至与那女子已经珠胎暗结……那样的话自己会很生气,可大抵还是会在他的软磨硬泡百般讨好下迎那女子进门…… 自己会好好教她如何恪守妇道,如果那女子识趣,她会将陶家的部分生意交给她…… 随后孩子大了……自己老了,那女子安分的一生都称呼自己作姐姐,弥留之际恳求自己好好照顾她的孩子,然而嫡子庶子间到底是要争一争的,可那时的自己大概早已朱颜辞镜去,口中念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脑海中浮现的,却都是年轻时与那女子间的纠结隔阂…… …… 她想了很多,从嫁做人妇,到儿孙满堂……那人生也许不完美,可总归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不可复刻的宝物。 然而事实总是与梦背道而驰,她,即将成为林家的一房妾室。 堂堂陶家千金居然屈尊降贵去给人做妾,这事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话的,但尊是什么尊?贵又是什么贵……她再尊贵难不成还能越过胡玉娘去吗…… 至于凌十九,她不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身份,但她实在是太美丽太善良了,那份纯净与灵气,让人生不出一丝想亵渎她的心思。 所以开口叫这两人姐姐,她当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呀…… …… 午饭是四人一起吃的,本来小茹只是在一旁侍奉,十九姑娘却说看不习惯别人站在身边……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啊。 为她将塞满食物的嘴边残渣擦净,香芸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却越发纠结……可事到如今,她没得选,就算在这场戏里,她只是个配角。 …… “香芸。” 眼见着香芸朝两人福了福走出了门,林晨纠结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十九看在眼里也并未阻止,拿起刚才剩下的馒头又啃了起来,她太久没吃到馒头了很是怀念这味道。 “嗯?” 他们的客房是相邻的,香芸刚打开房门要进去,便被身后的林晨叫住了。 “那个……”林晨似有些犹豫,左右看了看便拉着她进到了屋里。 “怎的?早上没吃够?”香芸一脸笑意的眨巴着眼睛,说是吃,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我……” 都说人犹豫的时候会词不达意,林晨这货愣起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香芸咯咯一笑也不再逗他,“今日楼下那家子主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是干什么的,家底如何,祖上何人我都已经拜托唐姑娘去查到了。” 自己男人什么脾性,她是再了解不过了,遇到义愤填膺之事又怎会袖手旁观……但这呆子做事太过莽撞,她怕他会因此受伤,所以也正好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 果然,一听到香芸早已帮自己查清楚了,林晨眼中露出几许惊喜,忙拉着她的手就要出门,“如此甚好!陶大小姐果然是林某的腹中蛔虫,事不宜迟咱们赶紧……” 呸!你才是蛔虫呢!这人说话也忒没数了。 香芸白了他一眼心中轻啐一声,手上倒是毫不犹豫的挣开了林晨的大手,攥着衣袖后退两步看着他,“你且莫要慌忙。” 林晨见她如此面上便是一愣,随后有些焦急道,“等不得呀,看那女子的模样兴许……兴许……” “我知你心善,但我且问你,就算你现在去了要如何帮她?”香芸点点头,对他的善意先是予以了肯定,随后认真的开口询问道。 “这……咳,我没想好。”林晨抿着嘴这那了半天,随后老脸一红道。 “你不必诓我。”香芸摇摇头,“你这人最是冲动鲁莽,所想之事我再明白不过了,你心中有两计。”她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继续道,“其一,便是狠狠的教训那主家与夫人一顿,好替那小妾出口恶气,可对?” “胡说!”林晨面色忽而涨红,比起受了冤枉却更像是被戳到了痛脚,“你你你,你有本事说第二条我听听。” 香芸看他那呆样噗嗤一笑,继而弯下第二根手指道,“其二,给那小妾一笔钱,无声无息的将她送到附近的镇上,林少侠,本小姐可说中了?” 林晨脸上露出两分赧然,挠了挠头,“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个啥,咱们赶紧去……” “不行!我还要再问你……”香芸双臂环抱在胸下,柳眉微皱,“你可知道你如此做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他面色一怔,“那小妾脱离苦海,重获新生?” 呼,果然,这呆子做事从来不去想后果…… 她没有玉娘的本事,也做不到宠着信着林晨,那便将一切都剖开来,一点点让他看个仔细! “林晨,你冲动下跑去教训主家与夫人,等咱们离去后,他们会将所受的苦楚加倍奉还给小妾,这可是你想见到的?” “这……” “其二,你将那女子扔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且不论她是不是能凭自己的双手过活,单就一个没有夫家却怀有身孕的女子,周围的人要怎么看她?” “我……我只是……”林晨脑中混沌,抬手抹了抹额间的细汗,目光四下游移着,有些无措。 香芸见此,一口银牙忽而咬紧,急走两步,抱着他的脸盯着他肃声道,“积销毁骨,人言可畏!你如此将她往火坑里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更来得痛快些!还是说,你的侠义之道便是只让自己痛快?” 有时候,温柔与善意反而会将他人推入深渊,需要的其实是更谨慎斟酌的手段而非一腔热血。 她本不想将话说的那么重,训诫林晨她又何尝不痛楚,可一想到林晨今后会因为这些事情后悔受伤,她便全忍下来了。 她宁愿多受些苦楚,只要他好。 “我只是……”林晨双目有些无神的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香芸的一番话,忽然间像是直接推翻了他之前一切自以为是的行侠仗义……林晨心中忽而有些惶惶,他知道香芸这不是在否定他,可一时间竟还是有些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香芸,我该怎么办……” 见他如此,香芸心如针扎,也不管地上多少灰尘,跪在他身边伏进他怀里,“我知你迷茫……好相公,香芸知你迷茫,可你千万莫要自轻。世人趋名逐利,唯你永远不计得失的帮助他人,在香芸心中相公就算不是盖世豪雄也当得起侠肝义胆四字,这本是无错的。” 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善举可能会害了他人时,是不是都是这样一副状态,香芸不知道,可她明白,林晨这是太温柔,温柔到为不知是否存在的事情在自责…… 这是道坎,需要他自己去想明白,她能做的也只是陪在他身边…… 第二四七章 侠义(下)训夫一时爽 自省,深切的自省。 林晨是个莽撞的人,但好在还会专心的听取别人的意见。 玉娘过于温柔不忍责备他,只是循序渐进的诱导,可也曾多少次劝他做事三思而后行,他心中有数,在玉娘身边时也总是有些收敛的,可如今…… 耳边香芸的一番训诫便是当头棒喝,若真因为自己的鲁莽行径害了别人,他可能会愧疚一生的。 脑海中浮现着那小妾孤苦无依的在一个举目无亲的镇子里,挺着个肚子还要寻些活计过活,承受着周围鄙夷质疑的目光画面…… 自己的想法,只是将她从虎穴中带出来,随后推入另一个狼窝罢了。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少了些方法……什么事情都想一蹴而就,就未免太过天真。 明白了香芸话中的道理,林晨那一腔想到什么做什么的劲也冷却了下来,这倒是稀奇,能让他冷静的除了玉娘,这还是第一次。 “香芸……抱歉,让你担心了。”林晨苦笑一声,低头看着一脸忧心的香芸,“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最起码……要先找人商量一番。” 让他瞬间改变自己当然是不现实的,如此妥协让步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智计不足,身边有人商量方能做到深谋远虑,不至于好心办坏事。 “你能如此想,我此番也就没有白费心思。”香芸浅笑一声有些欣慰道,她还真的有些怕他会就此消沉,但显然他的没心没肺程度要超过香芸的预估。 毕竟林晨的大男子主义她是深有体会的,不会向别人开口当是他最大的缺点。 “我就那么像是个不讲理的莽夫吗……” 林晨无奈的捧起她的俏脸,轻轻的拧了拧,手边像是在揉着一颗剥了壳的鸡蛋,滑嫩极了,刚才自己慌了神,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跪在自己身边的。 “你若讲理,我会不会对你一见钟情还尚未可知呢。” 忆起两人初见时,这混人便不管不顾的拉着自己跑出去玩,香芸微笑着,微微弯起的柳眉像是天边的月牙儿,俏丽动人。 “香芸……” “嗯?” “你真美……”林晨抱着她的脸痴迷道。 不 第二四八章 大笨蛋 从那户人家的大院出来,林晨看向香芸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大有一种我的女人为什么都如此不一般,自己却不行的感觉。 那主家姓张,祖上也是做过官的,所以对香芸这商户倒是有些看不上,可在香芸‘无意间’透露了与莲婷公主的关系,并让唐昭‘不小心’露出了内卫腰牌后,他那态度便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的就差认香芸当祖宗了。 随后一行四人被那户人家夫妻与那小妾恭敬地送出大院的时候,林晨看着张家小妾那感激涕零的神情,他知道这事,成了。 日暮将近,微风拂柳,原本空旷的街道上也不知何时变的熙攘了起来。 身边一个个紧赶慢赶的行人就着晚霞匆匆而过,偶有那停下脚步为两女容颜赞叹一声的归人,又想起家中的热饭与娇妻,方才不舍的离去。 “就这么轻松?”林晨停下脚步,有些不确信的问道,“那姓张的真的信了自家小妾是你的表姐?” “是与不是……早已无关紧要,只要我认了就够了。”身边不见了爱人身影,香芸转过身看着林晨,捋顺耳边的秀发摇摇头道,“此事本该有更妥当的处理方法,我等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们不过是一群多管闲事的过客,林晨当然明白这一点。 “更妥当?” 香芸闻言没有回答,反而耐着性子反问道,“你以为张家小妾今后会如何?” “这……碍于莲婷的颜面日子想必不会像之前那样艰辛才是?”林晨摸了摸下巴皱着眉不确定道。 “噗,你这脑袋想东西总是那么简单。”香芸噗嗤一声轻笑道,随后叹了口气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张家大院,“往后的日子,她每日都会生活在虚情假意中,丈夫的喜爱是假,主母的关心是假,地位是假,连同周围对她腹中孩儿的感情……都是假的。” “可这总好过每日受尽压迫欺凌……” “你呀。”香芸玉指轻点他额头,“当真是一点不懂女人。” “嘿嘿,女人心海底针嘛。”林晨揉了揉被戳的地方呆笑一声,“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你这小妮子的脑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这么好使。” 香芸闻言确是羞恼的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恨声道,“好不好使,你午间按的那么用力还不知道吗?” “噗……咳咳咳……” 林晨闻言没缓过劲来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这等虎狼之词……也就香芸这个大胆的姑娘敢说了。 “可不是吗!姑爷最笨了!” 两人这句贴身密语连不远处的小茹都没听着,只是赶着嘟嘴奚落了林晨一句。 “呀呵,你这小丫头反了天了!”林晨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咳的还是羞的,抓着这个机会赶忙从香芸身边逃开,走到小茹身边两人叽叽喳喳的吵起了嘴。 “你便如此任他欺辱?” 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香芸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来的唐昭,微笑着摇了摇头,“男欢女爱怎能算得是欺辱。”随即又想到什么,柔情似水的看着不远处插着腰嬉闹的两人,“唐姑娘,我与胡玉娘比,如何?” “要听实话?” 香芸点头,“但说无妨。” 唐昭摇头,“你远不如她,地位身份,胸襟胆略,才艺智计。” 不是她想贬低香芸,胡玉娘绝非是一般凡尘女子所能比的,神女之名岂是尔尔。 “可我能为林晨做的,她做不到。”香芸莞尔一笑撩起鬓角的秀发,红霞映的那张俏脸像朵娇花,艳丽至极,“香芸不是什么不知廉耻的女子,羞……羞极了反而大起了胆子,这是玉娘姐姐那样高高在上的女子万万也做不到的。” 对他来说,香芸是特别的,足够了。 “疯了。”唐昭深吸口气,随后呼了出来,“你像是魔怔了。” “嗯,谁说不是呢……” 喃喃轻语着,绵绵的情意悄然落在不远处的某人身上。 “你才笨,玉器买个降龙伏虎,人家那是生孩子!” “姑爷才笨……你……你!” “怎的,说不出来了吧!哈哈,小笨瓜。” “你!你午间不知开窗!一屋子的气味!大!笨!蛋!” 这小妮子……这是在羞谁呢…… 香芸满面红霞,目光却是越发柔和…… …… …… …… 等太阳完全落了山,一行人终于是架着两辆马车在镇口与商队汇合了。 久违的马匹响鼻声与镖师伙计的谈笑声让林晨倍感亲切,当然事实上也只是大半天没见而已。 “呵呵,林少侠,午间休息的还好吗?” 常友本是客套一番,上前抱拳问候一下,冷不丁的却挨了林晨一个大大的白眼,“好着呢。” 午间午间午间的,就因为午间动了点邪念,回客栈后香芸怎的也不让他进屋了。 这下好了,被当成老色批了。 “呃……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常某这就去与城守只会一声,咱们一会就出发。”常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说错了什么,呵呵一笑赶忙溜了。 这里虽无宵禁一说,但晚间的进出仍是严格把控的。 “你这混人怎的像个小孩子?”休息的间隙香芸从她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坐到林晨身边嗔怪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晨挑了挑眉头,“我不是看你生气……” “谁与你说我生气了?” “你看……嗯!?”林晨话没说完闻言蓦然一怔,手边的缰绳都滑落到了脚下,“你,你不生气?” “只不过是比喝水而已,我为何要生气?”香芸俏皮一笑,“只要你下次别按着我的头……” “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了!”林晨忙摆手保证,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着香芸,“你,说下次?” “下次?”香芸佯作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细长的玉指点了点下巴,“本小姐有说吗?” 林晨确是高兴的一下子蹦了起来,站在马车前室将香芸高高的抱了起来,“香芸你真好!哈哈。” “呀!你……你胡闹些什么,快放我下来!喂……马,看马啊!” 骏马被他俩闹的不住的甩着脑袋唏律律的直叫,不远处的小茹嘟了嘟嘴,随后抹了抹眼角的泪花,高兴的笑了起来……小姐的等待,终究是没有白费。 一旁的众人一时都被他俩这番动静吸引了目光,不时都露出了一丝温和善意的笑容。 那么,身后的马车中呢? 第二四九章 故事与颈带 接下来几天当真是少有的宁静,商队夜间赶路白日便到村镇上休息。 对林晨来说,有事没事逗逗十九这软乎乎的小猫咪,与香芸扮演扮演大小姐与小混混,再加上每天例行的为几个护卫小妹妹洗脚环节,这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到我了!陈雨你那脚都泡红了!” “南娇你刚才不是……” “我……我刚才那是临时有事!” “哦……嗯,等我听完这段。” 这莺莺燕燕的,不比树林间怪异的虫鸣声好听的多吗? 三人身处商队背后,就着火光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围成一圈的临时营地,但因为在暗影中,里面的人看他们却有些看不真切。 陈雨是个恬静的女孩子,沉默寡言的却意外的是个武痴。 说起来,这些妹子一个个的资质悟性奇佳……这点年纪就已经功入三流,再加上那剑剑致命的武功,端的是一群煞神。 林晨本来想跟她们学习讨教一番的,然而短剑和长剑的使用技巧到底是相差太远了。 “林晨哥哥?” “噢,咱们说到哪了?” “林千城伤了九霄宫长老……” 陈雨坐在对面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箱上,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不同于十九的软糯,是一种弱质芊芊的感觉。 “哦哦,话说这林千城不过及笄的年纪便出手伤了九霄宫长老杨明,若是寻常武林人士怕是早已在九霄宫的威压下惶惶不可终日,她却不退反进,单枪匹马杀上九霄宫,欲要找那凶名正盛的凌琼讨个说法……” 这林千城大战凌琼的武林轶事自然是林晨从说书人那听来,然后自己加工杜撰的结果,事实上他也只知道林千城伤了杨明随后去了九霄宫,连她有没有与凌琼见面都不知道。 “……以凌琼冷漠无情的性格怎么可能任林千城如此嚣张?说时迟那时快,她冷目一凝,手捏剑指一个挥手间,数万剑气犹如繁星坠地,破空而去……”林晨说的兴起便开始比手画脚起来,一旁的楚南娇都听的来了兴致,蹲在陈雨身旁托着香腮双眼放光。 “就这样两人在凌霄殿中酣战数百个回合不分胜负……” “慢……林晨哥哥,凌琼少年成名,九岁已入极境,当时的林千城虽手段狠辣,但恐也无法在她手中撑过十个回合的……”陈雨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晨闻言顿时有些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啊对,对啊,两人之间实力差别如此之大,却为何战了个平手呢?” 得,忘了这茬了……他说的兴起便忘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 “就是就是,这凌琼可是个杀神,怎么会允许林千城如此轻视九霄宫?”楚南娇连连点头附和道。 “因为……嗯因为……”看着对面两个女孩一脸疑惑的张大双眼盯着自己等下文,林晨也只得硬着头皮接着编了,目光四下乱扫,却看到了不远处火堆边的十九与香芸两人和和气气的模样,顿时来了灵感,猛地瞪大双眼一拳头打在手掌上,“哦!因为她们两人之间有奸情!” “奸情!两个女子!?” “嘘!嘘!” 楚南娇的一声惊呼,一时间引来了三人身后一众人的目光,除了不知为何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十九…… 林晨连忙歉意的看向他们轻笑着抱了抱拳,一众镖师伙计善意的点头呵呵一笑便继续各说各的了。 “莫要这么大声,我这说的都是江湖辛密不得轻易外传的!”他皱着眉半真半假的悄声忽悠道。 “嗯嗯!”楚南娇忙捂着嘴巴连连点头,随后看向陈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老陈,你可千万莫要大叫啊。” “嗯。”陈雨应了一声,微微颔首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拧起了手指,木盆中的小脚丫也轻轻地蹦了起来。 这姑娘……刚才明明是楚南娇叫的大声,她却先羞愧起来了。 “林晨,你快接着说吧!老陈若再敢捣乱,等找到了主子,我让主子打她的屁股。”楚南娇毫不自知的正经神色催促道。 林晨给了她个大大的白眼,随后用白巾将陈雨的小脚裹了起来轻轻地揉捏着,眼见着她慢慢放松了下来,这才接着开口道,“这凌琼最是不讲道理,却为何单单放了林千城一马?” 明明刚才他说的是两人战了个平手,现在又成放了一马了…… 不过好在他之前讲的都是声情并茂跌宕起伏的,两女听得高兴也没注意这点。 “为何为何,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楚南娇一看就是个急性子,听到此处忙晃着他的手娇声催促。 “停停停,你别晃了。”林晨看着她胸前的波涛汹涌,被她晃得有些头晕,忙制止她,随后神神秘秘地接着道,“原来这凌琼不爱俊男爱美女,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便擒着林千城按在墙上肆意轻薄……” “林晨哥哥,那时的林千城当比凌琼高一些……”陈雨小脸涨的通红却还是发现了盲点,咬着手指小心的提醒道。 “哦对,是压在凌霄殿的玉砖上……”林晨抹了抹额间的细汗,乖乖,再一会就要讲成禁忌戏码了,这可怎么收场。 正当他感觉有些焦头烂额之际,一道冷清的女声适时的传了过来。 “陈雨楚南娇,时候不早了,去树林外巡视戒备。” “是!” 无论多喜欢多期待,唐昭的命令她们绝对会遵从。 …… “呼,多谢唐姑娘解围了。” 望着两女窜上树梢后疾速消失的身影,林晨抬起胳膊擦干额间细汗松了口气道。 “你编这些离谱的故事,也不怕故事里的两位杀神来找你麻烦?” 唐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她倒不是关心林晨,只是有些佩服他的大胆……或者说没脑子。 “不会不会,千城大人为人温和洒脱……” “林千城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唐昭双手环抱,“我与她有过数次会面,那女人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虽然一直在笑,我却总能在她眼中看到一种叫做漠然的东西……她看向所有人都是如此,不把人当人,本性必然是病态的。” “嗯。”林晨微微颔首,这一点他是怀疑的,被林千城咬了数次,他也不会觉得她像传闻中那样儒雅,“不过没关系,我和她还算有两分交情。”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莞尔一笑,“说起来,咱们两个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好好说话了。” 确实很久了,大概是从踢了她屁股那时候起……这会大概是消了气? 唐昭闻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转身欲走。 “慢!”林晨见她要走,心下一急忙上前拦住了她。 “怎的?我不计较你给妹妹们讲那些腌臜的东西便罢了,你莫不是还想……” 唐昭英眉微皱,凌厉的话还没说话,林晨忽的从怀中掏出一条细长之物,递到她面前。 这物件不知是用何种动物的皮料制成,大概两指粗细,长约一尺,一侧的末端上还镶着一个精致的铁扣。 “做什么?”唐昭没有接过去,只是皱着眉不解开口问道。 “咳,你那天在董府不是说咽喉不适想要条颈带。”林晨将目光转向别处,抖了抖手中的颈带,“走之前我就在绯云城买了此物,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给你。” 他还真是少有如此体贴细心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那日听完便急急忙忙的到城中的饰品铺里买了这条颈带。 一直想着缓和两人间的关系……唐昭却一直不搭理他。 半晌没听到对面有啥动静,手中的颈带也没被接过去,林晨还以为她感动的僵住了,有些自得的回过头。 果然,唐昭低着头,娇躯微微颤抖着……但,想象中的道谢与和解却没有如约而至……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嗯?”看着唐昭杀气腾腾的双眼,林晨一时间有些懵逼,“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唐昭紧咬着银牙,将他手中的颈带一把夺了过去,随后摊开在手掌中,“你将这东西给我,便是要嘲讽我是条狗可对?” “呃……” 这不说还好,唐昭一说他还真觉得这颈带越看越像是给狗用的项圈……莫非是那老板坑了自己! 妈的! 心中将那饰品铺子的老板问候了一千遍,但眼看着唐昭将手慢慢往身后的长枪上摸,林晨一下子慌了神,忙摆手道,“大姐你可千万莫要误会,我一点没有说你是母狗的意思啊。” 这大哥大姐都是他的口头禅,求饶的时候他就 第二五零章 为何委屈 好喜欢凌十九,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香芸坐在火堆旁温和的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摇曳的火光将对方雪白的肌肤映的白里透红,好看极了。 恍惚间,她只觉得看着对面女孩吃馒头都是种莫大的享受。 与从前一样,她不爱说话,可一举一动仿若天成,看得人心神迷醉,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沉浸在一场纯净美好的幻梦中。 问她什么,她都只是嗯嗯呀呀的回应着,偶有半句碎语从那张鼓鼓囊囊的小嘴中传出来香芸都会觉得很高兴。 自己不是她最亲近的人,香芸当然明白,但已经沉溺在那甜甜糯糯的声音中,多听两句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便是惹了她烦厌,亦如嫦娥盗灵药……那等想要宠着她的诱惑一时间既抵过长生。 如果说胡玉娘是降临凡间的神女,神圣高洁不可侵犯,凌十九定是那洗涤人世的精灵……明净纯真,冰心雪魄。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可还没想明白,她眼中晶莹的光芒忽而消失了,一抹蕴不开的委屈落在她眉间,将她压的低下了头,连口中最喜欢的馒头都忘了咀嚼…… 看不到那张精致的脸,香芸一时间竟觉得悲从中来,那委屈,到底是为何…… “奸情!两个女子!?” 楚……南娇? 香芸疑惑着,转过头。 …… “唐姑娘,误会,天大的误会!这只是有点像那啥而已,事实上它真的只是条颈带啊!” 林晨都快冤哭了,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啊。 “误会?”唐昭银牙紧咬,左手恨恨的握着那项圈,右手已经摸到了枪杆上,“要不要我戴上这物件在拉条绳子递到你手中!” 美……美人犬? 林晨扫了眼唐昭凹凸有致的身姿,随后瞥到了她肩上寒光凛凛的枪头,咽了咽口水忙否认道,“大姐,你怎的想的这么多?我只是……” “混账!这称呼也是你能叫的!?”唐昭气的英眉倒立,猛地一跺脚,“你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便不要怪我不讲情……” “唐姑娘,我家这木头又怎的惹到你了?咦,这颈带倒是精致……” 林晨侧目一看,感动的眼泪哗哗的,恨不得将那徐徐而来的身影抱在怀里亲上几口。 “陶大小姐,你且快帮我说上两句吧,唐姑娘这就要动手了……”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儿,香芸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果断的给了他个白眼,随后走到近前取过了唐昭手中的颈带,撩起颈后的长发干脆利落的将它系到了粉嫩的玉颈上。 “啪嗒。” 搭扣,转身,甩发,一气呵成。 “如何,唐姑娘,香芸可像那生畜?” 那颈带系在香芸颈间不但不显怪异,反而给她增添了几许知性干练之气,当然在林晨这种老色批的眼里,还多了几分征服欲…… 也无怪乎唐昭会想歪了……林晨这会倒是真的有些愧疚了,当初买的时候确实应该多考虑考虑的。 唐昭盯着香芸看了半晌,方才松开手中的枪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看着她,“你都这样说了,却叫我如何回你?” “嘻嘻。”香芸俏皮的一笑,取下颈带往前一递,“如此,香芸便以人格担保,林晨丝毫没有旁的心思,如何?” “对对对!”林晨闻言忙上前加戏,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唐昭,“我是真的只是想缓和咱俩的关系,这颈带也就是款式奇怪了些!” 唐昭却理都不理他转头盯着香芸看了好一会,这才苦笑一声道,“你在他面前,哪还有人格可言……” 她对香芸可真算是毫无办法了,一方面是奉命保护的目标,另一方面自己还钦佩人家…… 夜风微凉,吹的香芸的衣袖不住的摇摆,冷风从袖口灌入,她却依旧伸的笔直。 半晌。 这个卑鄙的家伙…… 唐昭咬了咬牙,还是伸手接了过去,“只此一次……” “收到!”香芸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随后莞尔一笑,“下回香芸定会与这木头一起去。” “哪还有下次了,这东西……”唐昭看着手边的物件,再瞥了瞥一旁的林晨,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瞬间涌遍了全身,鬼使神差的,她将那视为项圈的东西,递到林晨面前…… “你……帮我系上……” 嗯!? 一时间……林晨和香芸看着面色驼红的唐昭,双双陷入了混乱。 …… …… …… 烟州是整个天明武林最混乱的地方,哪怕是当下如日中天的林千城,在此地的影响力也稍显不足,且越是往南,这等现象便越是严重。 所以便涌现了像长虹帮这样的势力…… 他们的势力遍布在绯云城往南梅城以北的中间地界,白天行着强盗之事,却像上班上岗一样与每一个路过的江湖人士讨要些过路钱。 按照神捕府的规矩,武林人士之间的纷争,只要不涉及寻常百姓,便不在捕快的管辖范围之内,放在其他地方也就罢了,捕快大人变着法的都能治你,可烟州…… 更何况,长虹帮的后台可是驻扎在花城的荒土教……那是在整个烟州都数得上的庞大势力。 当初常友跟林晨提起来的时候,着实让林晨困扰了许久,这也是众人夜行昼停的主要原因。 “呼。” 黎明时分,商队众人顺着林间小路向前行进,不一会就走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旁,小溪潺潺而流,不时的几片枯黄落叶顺着水流飘零而下。 这里已是离他们的目的地翠微镇不远了。 “林少侠怎的还叹起气来了,过了翠微镇很快就到梅城了啊。” 天亮前,众人便打算在此处稍作休整,林晨坐在小溪边不经意的长吁了口气,不远处的常友见状便拿着干粮走了过来。 “常镖头,这长虹帮如此行径,就真的没办法收拾他们了?”林晨轻啐一口,一抬脚将些碎石踢进了面前流淌的潺潺溪流中。 石块溅起些水花便沉了底,在溪面上掀起的波澜也很快被淹没,如此的无力……与现在的自己有什么两样。 若非此前香芸一番训导,他也许真的会冲动下管了这闲事,可即便现下知道了当冷静处理,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氐惆。 “嗨。”常友也不免有些唏嘘,吐出口浊气化为了白色的气雾转瞬即逝。 他知道林晨侠义心肠,对这不公之事想必也是心中不忿,可此间的事,绝非是凭着一颗侠义心肠就能做得到的,一个弄不好牵连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他身为二流武者,在江湖中也算是有所成就了,但在这种洪流波涛中,却与一捧随处淹没的泥沙并无两样。 想着,常友在他身边坐下,感慨道,“林兄弟,什么是江湖?恃强凌弱,便是江湖,想管他们还不容易吗?叫出个不惧荒土教的一流门派,翻手间这长虹帮便灰飞烟灭了。” “这……必须要上升到荒土教的高度吗……” “不然你以为那么多自诩正道的门派在此,长虹帮为何还能如此嚣张跋扈?”常友拍了拍他的肩,“林兄弟,行侠仗义也要记成本的,否则到时候无缘无故的被灭了门,用什么去祭拜那些无辜的亡魂?用一腔热血?还是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说着,咽下口中的干粮方才继续道,“报仇这种东西,不过是种自私的自我安慰罢了,无论杀了多少人,弥补的都只是自己心中的愧疚与不安,死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告诉你他很欣慰……” 这便是香芸一直想教给他的东西,原来是每个武林人士都懂的道理,只有他不懂。 “呼。” 长长的,林晨又呼了口气。 “如此,便由着他们横行霸道了?” 常友将最后一口干粮塞进嘴里,站起身,甩了甩自己的靴子,“林兄弟且看。” 林晨侧眼看去,见到他靴子上隐约的水渍,心中闪过一丝明悟,惊喜的道,“我明白了!常兄的意思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等他们抢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常友摇头,“我是说,你可歇歇吧。” …… 第二五一章 突发状况 翠微镇挺大,一行人清晨入镇的时候百姓们已经迎着朝阳起身忙活开了,然而林晨却无心多看。 一为无力除恶,二为……方才十九悄悄的找到自己,委委屈屈的问了一句,还喜欢她吗…… 他心中有些恼,这是个什么问题? 结果自然就是十九被他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手感很好,软软的,弹弹的,滑滑的,可同时也让他有些愧疚,最近确实有些冷落了十九。 但谁叫十九那么可爱呢,可爱的想与她更亲密一些,常友说的强硬他却总也不得要领。 喜欢一个人原来也是如此的苦恼,退一步心痒难耐,近一步却患得患失…… …… “林兄弟,到了翠微镇便不要乱走了,这里对普通百姓虽是繁荣之地,可对咱们来说……”常友说着顿了顿,随后指了指脚下的鞋子,“长虹帮有个分舵便设在此处。” 林晨食指微屈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便架着马车往客栈去了,全然没理会身后一头雾水的常友。 广个告,【\咪\咪\阅读\app\\】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小样儿还跟哥指鞋子,哥当起谜语人来谁能猜得透? “姑爷,你那手势是什么意思啊?” 与寻常一样,一进镇子唐昭便带着自己的小姐妹去附近部署了,小茹则架着车跟在林晨身后。 探出头看着身后另一架马车上小茹笨拙的捏着手指一脸的疑惑的模样,林晨呵呵一笑,“三三之数便是九,九乃极数,刚才常镖头让我小心长虹帮,我跟他说我是极境高手,让他放心。” “小姐!你看姑爷又欺负人!” “哈哈。”这娇俏的小丫头着实舒缓了他的心情。 心情舒畅了连座下拉车的骏马都看着眉清目秀了些,吹着口哨,身后的车帘却是一晃,没等他开口说笑,软软的声音忽而转冷。 “杀气……” “嗯?” 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十九那张明明是正经的表情却仍有些略显呆萌的脸,林晨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找个时间……把那些小说话本全都藏起来吧,再这样下去十九说不定会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绝世高手,更有甚者可能会整天找人比剑,那他大概会累死…… 马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着,林晨无奈的轻笑了一声。 “好好好,凌女侠咱们现在便到客栈里避一避风头可好?若叫人伤了你这小宝贝,我不得心疼死。” 且不说是不是真的有杀气,就算要杀人,谁会选一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时候,在这种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凶? 到时候引来了捕快,进退维谷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正想着一会要不要带十九出去玩玩,不要让她整天看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整辆马车周遭的气流忽而一变。 那是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就是感觉到空气拧成了一个气旋,而气旋的中心正是自己。 “怎……” “嗤!啪嗒……”“嘭!” 话没出口身后是一股巨力破开气流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林晨只来得及回过头来,身体却被一股大力带着一轻背上一痛颈间便多了一柄大刀,再缓过神来十九冰冷的面容已经远在几丈之外。 “咴~”马匹失去驾驭的马夫嘶鸣着险些失去控制十九小手一伸轻轻的按在它的背上,它便立时安静了下来。 “咳咳小姑娘冥云剑掌炉火纯青,若非没有内力,任某恐怕已身受内伤,想必阁下定是流云宗的高人之徒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一道健硕的身影一手扶着肩一手擒着林晨站在了马车前。 “姑爷!”“林晨!” “别过来!” 眼见着香芸急的双目含泪踉跄着从车上跳了下来林晨忙抬手制止道直到这时他才侧过脸,用余光看到了劫持他的人。 看不到正脸印象也就变的模糊,只是从唏嘘的胡渣以及打扮穿着上大致推算出这大概是个三十几许的大叔,身上带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但不像是人身上的,更像是牲畜…… 三十几岁的杀猪大叔!特么的轻而易举的制服了自己! 林晨啊林晨你怎么就混的这么惨…… 心中有些感伤,现在却着实不该是感伤的时候。 “老兄,咱们有话好说……你是差钱还是差事,差钱,小弟这还有不少碎银子,差事,你看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林晨一边抬手示意他自己不会反抗,一边冷静的想套出他劫持自己的原因。 “小兄弟放心,我无意伤人,想必那小姑娘也是察觉到我的杀气不是针对你的,这才不使内力放了我一马,只是……”大叔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话说到一半摇了摇头,语气中亦是充满了歉疚,“抱歉,不得不委屈你一阵了。” 这也是他不知道十九只是通晓招式,没有半点内力才会有此一言,当然林晨也有着自己的思量。 刚才他和十九同时在马车前室,这人却挑了自己这么一个壮硕的男子,反而放过了十九那样娇滴滴的小姑娘,想来他一开始便不是抱着对自己等人的恶意来的。 若真有所求,选十九那样弱质芊芊的女子应当更容易控制和脱身才对。 “啊!杀人啦!” “快跑啊!” “快,快去通知捕快大人们……” 说时迟那时快,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两人说了两句话的时间,旁边的老百姓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望着大叔手中的寒光闪闪的大刀,尖叫着四散奔逃而去,高喊声脚步声一时间乱成了一片。 “老兄,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对我说说,能帮上忙小弟绝不推辞,等那些捕快来了,你可就没有回头之路了。” 想明白了个中关键,林晨反而不慌了。 “来了才好,来了……就好……” 他似乎话里有话,可还没等林晨多做思索,大叔已握稳了刀,“小兄弟,对不起了,随我走一趟吧……” 此时街上的百姓已经跑了个精光,连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话自然清楚的落在了对面三女的耳中。 “不要!”香芸已是泪眼婆娑,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方帕,想是若没有小茹在一旁拉着她早已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了! “这位壮士,求你莫伤了我男人……你,你若想要钱,我陶家财力在黎州都是首屈一指的,只要你别伤害他……” 本来这种时候透露家底,一般歹徒便会更变本加厉的贪婪,可香芸已经顾不上那许多了。 其实在镇中闹事也无异于自找苦吃,只要等到捕快赶到,凭着烟州之地这些精英捕快的本事,解救人质也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也是真慌了神了,才会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心中想的便只有林晨的安危。 “安心,他伤不到林晨。” 香芸正自慌神,十九却从马车上翻身而下,走到她身边淡然得道。 一如之前大叔说的,若非察觉到他的杀意并非冲着林晨去的,他那只握刀的手早已被十九斩下来了。 当然,现在也不晚,若他真有歹意十九自然有信心在一瞬间出手…… 些许发梢微微泛白,十九的目光也越显冷漠无情。 “何人胆敢在此造次!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街角处,公式化的大喊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香芸脸上一喜,林晨却是缓缓的皱起了眉。 因为他感觉到,就在捕快出现的那一瞬间,身后大叔的呼吸……忽然间松了下来。chaptere 第二五二章 怕什么来什么 他是故意的,林晨有这种想法。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像香芸十九这种聪慧之人都没能看的明白,反而那些没心没肺不会慌乱的人才有种旁观者清的感觉。 在天明能买得起马车的人家不多,更何况是他们这种精致的马车,这大叔选择他们大概也是为了能引起捕快的重视,尽早赶来。 至于劫持自己不选小茹和十九的原因,说出来林晨自己都有些不信……这大叔,可能是怕伤了她们。 “是你!猪肉李,你在干什么!?速速放开那位公子!” 果然,这大叔应当就是本镇杀猪卖肉的屠户,这捕快是认识的。 不过,猪肉李?刚才这大叔不是自称任某吗? 捕头是个意外年轻的男子,身着黑色差服腰挎长刀颇有几分气势,此时正领着几个捕快呈扇形将林晨两人围了起来,在经过十九身边时面色微怔,显然是有些惊异于十九的面容气质,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越过众人走到马车前,紧盯着林晨身后的大叔横眉怒声道。 “哈哈,好个武学世家子弟,果然器宇轩昂品貌不凡,某家早就听闻花城上官家百载传承底蕴深厚,今日有幸与上官捕头对峙也算得上三生有幸了。” “昊,不过是在如霜手下混点饭吃,当不起什么三生有幸,你若识趣便放下手中凶器。” 上官昊,嗯,吃着官饭还是个武二代,羡慕,林晨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打量起了眼前的青年俊杰。 “上官捕头说笑了。”身后大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架着刀缓缓后退,“某家既然敢当街劫人,自然有自己的计较,恕难从命。” 说着,不等捕快反应便带着林晨往街角的方向退去。 “大人!” 眼见着两人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上官昊身后的捕快便有些急促的开口道,话音未落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上墙盯着,切莫追的太急激他凶性,等弟兄们到齐。” 大叔矫健的身手让上官昊面色微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以人质的安危为重,说完,便率先运起轻功一个健步登上了旁边的屋顶。 捕快们面面相窥,随后也四散而开,一时间场上便只剩下了香芸主仆二人,十九也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小姐……” 小茹急的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喃喃着说了些什么也是词不达意。 “小茹,你先莫慌。”香芸按着她有些颤抖的手,望向林晨身影消失的街角咬了咬嘴唇,“这种情况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在此看着马匹行囊,我紧走几步去镇外找唐姑娘她们来帮忙!” 小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小姐,你让我去吧……” “我等不了。”香芸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心都挂在他身上呢,哪有人被摘了心还能在此安生静待,这样等下去我会死的……你且安心,我定不会乱来的。” “小姐,那你一定要当心些,这镇中怎的如此不太平……姑爷,姑爷他……” “放心吧,我去去就来。”香芸朝着小茹勉强一笑,拍了拍她的小手,随后毫不犹豫的拉紧裙摆朝着反方向跑去。 事实上这里离镇外还有些路程,以香芸紧着林晨那劲头恐怕是要吃些苦头的,但就像她自己说的,心焦已极,如何能等。 …… …… …… 这大叔的功夫真的很强,从镇东到镇西带着一个人疾行如此之久,脸不红气不喘,林晨自问也能做到,可绝不会像他这般从容。 “老哥好本事!” “呵呵,哪里哪里,十数年没活动开了。”大叔见他安稳,踏步掠飞间也安心与他交谈起来。 听他言语中那份豁然与放松,林晨一点没感觉两人这是在逃避捕快的追捕。 “十数年?老哥这是隐居此处?” “隐居?算是隐居吧……”大叔提着林晨像是提着只小鸡子似的,身形看着健硕,飞檐走壁的却比燕雀还灵活,疾行间身上本就宽松的衣衫也被吹的猎猎作响,脸上露出几分坦然,“小兄弟可知十五年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飞江大盗任飞?” “飞江大盗……” 这还真没听过。 没等林晨回话,大叔释然一笑,眼中带着几分回忆之色,“某家的凶名也算得盛极一时,缺钱抢钱, 第二五三章 梁子坤 预想中的帮会驻地应该是更散乱些,这个院子却意外的整洁。 院子很宽敞,许是当久了地头蛇,这些长虹帮帮众也不巡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插科打诨,全然没有一点警惕性。 这些人闲来无事就享受人生,缺钱了就去打劫江湖同道,可偏偏捕快还管不了,只能等着不惧荒土教的势力前来铲除。 为什么管不了?林千城这制定的都是什么破烂规矩! 她那人太过偏执,只有对普通百姓的怜悯,相反的对江湖人士简直视如草芥,将他们的生死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点林晨此时便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一些,她当不是表面上看着那样儒雅洒脱。 心中对林千城有些怨气,编排却也只是想想,那样的大人物又岂是自己所能左右的。 无奈中,林晨已经被任大叔带着掠入了内院之中,任飞武功高强,那些个散漫喽啰自然是无法察觉的。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门口嘭的一声巨响,随后喽啰们都抄起兵器起身赶了过去…… …… 两人急促的脚步踩在石板路上踏踏踏的响。 “大叔,再往前走……可就回不了头了。”林晨抹了抹额间的冷汗沉声道。 此时任飞已经将他放开了,可他仍不敢乱跑,这大叔劫自己至此显然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不达成是绝不会罢手的,若自己想跑他一定会出手。 但越是往前走,一种无形的压力便越是如海啸般压在林晨心头。 那是属于武力上位者的气势,一般的武者会隐藏这种气势以免招致是非,这梁子坤显然是霸道惯了也嚣张到了极点。 遥想起不久前对阵的杜青青,与这股气势对比就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感觉了,她虽已入一流,在年轻一辈中已算是临绝顶的天才武者了,但在老一辈的高手眼中显然还有些不够看。 “快了……小兄弟且再忍一忍……”任飞健步如飞,面色坚定目光如炬的往向前方。 该不该信他林晨不知道,但他现在也已经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了。 片刻后,远处一座天青色的楼阁便蓦然间出现在两人眼前,那股压迫感便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此刻看上去就像是有条喷着漆黑吐息的大蛇盘踞其上,阴狠狠的盯着靠近的两人……一时间林晨的呼吸都有些凝滞。 “哦?我正愁这小地方没有乐子,原来还藏着你这样的高手,呵呵呵呵……有趣,有趣!” 还未走近,远远地,一道阴柔的声音便突兀的从楼阁里传了出来。 林晨听过太监说话,哪怕是太监总管那样的大官,话语间也没有一点硬气阳气,可相较于突然在耳边响起的阴柔声音,太监说话便都算得上阳刚了。 这声音却极有穿透力,竟让林晨从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发憷,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暗藏在深处的毒蛇咬上一口吞进腹中,甚至令他在生理上都产生了些许不适,头晕目眩意识迷离,直到身边刮起一圈圈轻柔的微风,他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些。 然而,在他不知道的另一座楼阁顶上,白裙素染的女子右手伸出,五指微张,点点雪白的荧光缠绕在玉指尖交相辉映,腰间的双鱼衣带无风自动,衣袖飘飘裙摆微摇……冷漠无情的眸子居高临下,似乎穿过了层层的亭台楼阁万千人世,终于在尽头深处,映出了某人的身影。 “呼……我飞江大盗,十五年前便纵横烟统两州,如何能看着你们这帮小辈在此作威作福,今日……呼,就让我来会一会你这长虹帮分舵主到底有什么嚣张的资本!” 任飞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楼阁冷汗直流,手中的刀已经握紧到有些发颤,面上的豁然与淡定也终于溢出了两分愤怒仇恨。 林晨有人护着,他可没有,任飞虽然武功高强可面对压制一个境界的武者,此刻能极力维持正常谈话已属不易。 但他的话却着实让林晨心头一滞。 这大叔的目的绝非如此! 虽然没有跟他有过深的交流,可从那言谈举止来看,他也绝非看不惯别人嚣张就来挑事的人,何况他与梁子坤之间的实力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 最关键的是,他在这里隐居十数年,要动手恐怕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带着自己这么个累赘前来? 林晨可不认为梁子坤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人质而束手束脚的。 “哟,原来是位老前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咯咯咯咯咯。” 伴随着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怪异笑声,一个穿着白色长衫身形修长的男子飘飘忽忽的踏出了楼阁,那只盘踞在楼阁之上的阴森巨蛇也似乎张开了血盆巨口…… 等那人走近了,林晨才终于看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相比于声音,这人的相貌更加阴柔,狭长的眉毛画着青黑色的眼影,面色苍白口唇无色,步履间毫无声息,宛若鬼魅…… “不过你既然胆敢来找我,想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男子笑罢,眯起眼睛看着任飞道,随后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林晨,面上却露出两分讶色,“咦?你这等蝼蚁竟能行动自若,当真稀奇,只可惜长得平平无奇,不合我胃口……” “呵呵。”林晨心中一阵恶寒,抿嘴勉强一笑却不敢多说什么,这种程度的拼斗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他悄无痕迹的退后两步,耳边就传来了任飞低沉的嘱咐声。 “小兄弟,这梁子坤内力深厚,善使轻功暗器,一会我二人打斗起来你便找机会快跑吧,劫你至此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此前多有得罪,抱歉。” 其实不用他说林晨也准备这么做的,他虽好管闲事可这任飞一来持刀掳人,二则若真如他所说之前是个血债累累的江洋大盗,那自己真的有必要豁了性命帮他吗…… 看着他坚定的背影,踌躇间林晨又退两步,任飞却反手提刀,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喝!” 他纵身一跃,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梁子坤却不屑一笑翻手间掌中已经多出几支透骨针,轻松写意的丢了出去…… 一时间场中罡风阵阵阴风绵绵,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 第二五四章 纯善之人 “林晨。” 想是趁乱躲过了人流,十九这小妮子竟堂而皇之的进了阁楼小院走到林晨身旁呼唤了一声。 此时林晨已经靠到了院墙边,看见这笨丫头哪还管的上场中是何等形势,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揽到身后藏了起来,随后紧紧的盯着场中的虹光刀影,生怕伤着她半点。 然而惊慌失措的他一点也没注意到十九眼中的冷漠。 “凌十九!妳怎的如此不听话!” 十九紧着自己林晨自然有数,心中一暖的同时也不免要责备她,这小丫头只身来此险地,若真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定会失去理智…… “嗯……” 发梢已是黑白掺半,十九极力的想控制自己,但起码要在确保的林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会散功。 为什么要保护他? 她不知道。 此时的十九心中,无爱无恨无喜无悲,似是抛弃了一切情感,与林晨之间的种种历历在目,却已然不记得自己为何要那样。 低头间便看到了胳膊上紧握的大手,十九藕臂微摆,挣开了…… 林晨没多想,只当她是害怕极了手足无措,再加之楼阁前的局势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他便也无暇在顾及那么多了。 任飞刀法凶悍身法矫捷,怎奈对手实力更甚,深厚的内力鬼魅般的轻功,以及无孔不入的暗器…… 若是十几年前他也许可以与梁子坤多周旋些时间,然而此刻,他每每挥刀都只是将对方的暗器阻挡出去,粗气连喘身形渐微,落败身死已是时间问题。 “啧啧,老前辈便只有这点本事?我可还没活动开呢……咯咯咯,梁某意犹未尽的很呐。” 梁子坤此刻的状态更像是在玩弄猎物的老虎,运起轻功游离在任飞的攻击范围外,暗器不知藏于身上何处,被他掏出来肆意的挥洒着,面露狰狞的笑意,尖细阴柔的声音不断的摧垮对手的心理防线。 “呼……呼……” 此时的任飞满身大汗双肩耸立,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了,握着刀的手被那些夹杂着内力的暗器打的颤抖不已。 想必自己很快就会死在这人手上了吧……任飞紧紧的盯着移动中的梁子坤。 念及此,再想起自己过往所做过的种种,任飞竟然有些释然,他纵然算不上罪业滔天,也没少累及无辜百姓,有此下场当是罪有应得吧? 后悔吗? 想起心中所求,他僵硬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身上也似乎多了些气力……一时间竟提刀而起,反守为攻起来。 “十九差不多到时候了一会我带妳飞出去……” 时不我待楼阁前两个凶人斗的正酣便没功夫再理会他们林晨咬了咬牙便打算带着十九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十九清丽冷漠的声音,“杀了他们,可以?” “嗯?”林晨面色一怔刚要转头余光一撇却看到小院门口忽然出现了上官昊的身影。 “住手!” 随着他一声大喊林晨面色也终于一轻…… 然而上官昊到底还是高估了家世对于梁子坤的影响。 几人在抬头看去只见场中的任飞闻声回过身来梁子坤却是阴笑一声袖中的钢针瞬间出手…… “呃……” 任飞胸口腹部各中一针,强忍着伤痛全力挥出一刀。 梁子坤却不硬扛抬手挥出一股内劲便借着这势头飞身后退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面上也一直带着一抹阴阴的笑意。 再反观任飞这边,钢针入体不过几息大股大股的鲜血便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随着阴柔的内力侵入体内,他口鼻之中的鲜血亦顺着那些唏嘘的胡渣止不住的往下流去呼喝呼喝的喘着气,不多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啪嗒……” 豁口遍布的大刀叮呤咣啷的掉在地上他发颤的身体好像也没了力气再撑不住那副健硕的身躯,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最后正巧嘭的一声靠在了离林晨两人不远处的墙上。 林晨侧着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叔,一时间有些失言。 从理性的角度上說,如果这大叔真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如此结局也当是罪有应得,但从感性的角度上来說……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拳头握的很紧,如果不是身后站着十九,他已经冲上去了。 此刻看着任飞身处弥留之际,一抹淡淡的后悔也涌上了心头。 他后悔,有个人却比他更恼。 “混账!梁子坤妳做什么!本捕头說了住手妳没听到吗!” 望了眼血涌如注的猪肉李,上官昊怒目微红,一手紧握着官刀,一手指着梁子坤大喝起来。 他知道就算没有他那声大喊猪肉李也必败无疑,可猪肉李到底还是死于他的那声大喊。 “噢,呵呵,抱歉啊上官少爷,梁某近日耳背没听清妳的话,妳能不能再說一遍?”梁子坤不屑的看了眼将死的任飞,随后细长的指甲掏了掏耳朵,好笑的看着上官昊道。 “妳!”听他话里只叫上官少爷不叫捕头,上官昊也知道梁子坤这是在羞辱自己仗着家世呈威,可……他也实在反驳不得。 况且今日之事,也的确是猪肉李挑事在先……如此看来,他劫持人质的目的到底是…… “大人!” 正自对峙,门外几个捕快却带着一个双目紧闭像是昏过去的男子匆匆而来。 “何事!” 心中窝火,上官昊也没给禀报的捕快什么好脸色。 那捕快闻言却先是看了看上官昊,随即小心的看了眼梁子坤,这才凑到上官昊身前指着带来的男子道,“我们在后院柴房里搜出了那边的男子,发现他的时候他绳索加身动弹不得,想是……”捕快犹豫片刻,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最后咬了咬牙,猛地抬头,“属下听闻梁子坤喜好男色,这男子想是他绑来欲行不轨!请大人做主!” 轰! 一道明悟同时在林晨与上官昊心中炸响,看看那昏迷不醒的男子,再看看奄奄一息的任飞…… “呃,咳咳咳咳……” 林晨虽然不明白任飞为何要如此极端,但他的目的已显而易见,眼见着他气息渐消,林晨忙走几步蹲在他身旁。 “老兄妳……糊涂啊。” “咳咳……小……兄弟,抱歉。” 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变的如此萎靡虚弱,林晨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懊悔的情绪也是越积越深。 “任老哥,我才是,抱歉……小弟实在功力低微,若我能……” “慎言……小兄弟,妳說……咳咳这话,可曾为那些……死在我手中的平民百姓想过半分?”任飞坦然一笑,弥留之际仍不忘宽林晨的心,“这个结果……呼,便是任某罪有应得的……怪不得任何人。” 如此敢作敢为,也当不失为一条汉子! “可老哥已经金盆洗手……” “金盆洗手?哈哈哈哈……咳咳……”像是回光返照似得,任飞睁开了忽明忽灭的眼睛,迷离的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边笑边咳,胸口急剧起伏着,话语间也通畅了许多,“只有做了恶的人才会明白,这种每日每夜沉溺在恐惧中的感受,那些死去的亡魂会一直伴妳左右,金盆洗手……他们可同意了吗?” 不知何时,大叔已经停止了呼吸,原本释然的目光中却多了两分疑惑,“小兄弟……我不懂……也好想知道……杀孽无数的人……当真能够得到救赎吗?罪业滔天……也有资格得到别人的……的……爱吗……” 话到后面,大叔声音已是喃喃,语闭,他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便带着那两分疑惑闭上了眼,答案,他兴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望着任大叔的尸体,林晨陷入了深思。 他也杀过人,可那些都是生死间的争斗,不拼尽全力也许死的就会是自己,他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明白这种感觉,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会去为些该死的人愧疚。 可这番话他不理解,他身后十九…… 秋风阵阵,将她长长的秀发吹至身前。 她发梢间斑驳的白已经尽数消失,原本冷漠的眼中此刻却布满了种种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那两个问题便如一柄冰寒之刃,冷冷地,无情地,狠狠地扎入了十九的心中。 无助地伸出纤手想要抓住林晨寒风中飘零得衣角,犹豫着……踌躇着,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握紧了绑着秀发的那根,泛黄的发带…… 那份卑微的,让人痛惜到心坎里的表情林晨到底……到底是没有看到。 “晨哥哥……”轻笑着,呼唤着。 哪怕心中再痛苦,哪怕面容再苍白,在他面前,十九还是只想露出笑容。chaptere 第二五五章 无奈 “哟,呵呵。”梁子坤嗤笑一声,毒蛇似得目光瞥向禀报的捕快,直把他看的有些发毛了这才继续开口道,“这位小哥此言差矣,我喜男色翠微镇中谁人不知?可天明律法哪条规定了男人不能喜好男色?至于那个小帅哥嘛……” 说着,转头看向昏迷的男子,眼中露出几分兴奋和贪婪,“我见他在路上昏倒了,好心将他请来府上,又担心他羊癫疯发作这才好心将他绑起来……呵呵。”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便是武力上位者的特权。 “你!” “怎的?捕快大人无凭无据的就想定我的罪?” 两人针锋相对,可梁子坤的气势哪是那小捕快能抵挡的,一个对视他便低下了头。 “够了!”上官昊大吼一声扫了二人一眼,目光最后冷冷的落在了一脸无所谓的梁子坤身上,心中已是有些恼恨,若真如他想的那样猪肉李是为了救人,自己那声大喝…… 想着,转身看向昏迷的男子,“来人,去弄醒那个男子!” “大人,这……” “我说弄醒他!” “是是……” 他说的弄醒自然不是找盆水泼脸上那么简单,捕快们有一套自己的方法,那就是用力点别人腰侧和背脊处两个大穴,一般情况下那人就会因为剧痛苏醒。 然而这个方法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缉捕来受刑昏迷的囚犯使用的,对平民……这还是第一次。 那捕快犹豫也不是没有道理,上官昊做事一向公正严明,干这事有些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可作为下属,上司要他做什么他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让其余两人将那男子架了起来,他轻车熟路地找准穴位便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去。 “嗯……” 随着一声呻吟,那‘男子’眉头一簇,悠悠转醒…… 林晨在一旁握着十九热乎乎的小手,听着这声嘤咛,心中便多了些明悟。 大叔到底为何如此,他口中的遗憾便是眼前的‘他’了吧? “他”竟是个女人…… 若说男子的气质,无论是林千城的儒雅潇洒,还是唐昭的英姿飒爽,都是建立在面容姣好的情况下,那份气质也就变成了与众不同的美。 真正女身男相的,林晨却还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人青衫遮身,清秀的面容中带着几分柔弱,一眼看去确实像是个娇滴滴的俊生,也无怪乎会被梁子坤盯上。 “女人……”梁子坤双目一暗,露出几分厌恶。 “女的?”疑惑的自然不只是林晨一人,上官昊眉头微皱却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指了指气绝倒地的大叔,“去,带她过去认人。” 他不想问这女子梁子坤所说是否属实,因为无论回答是什么,对她来说都没有好处。 虽然有些无奈,但上官昊不得不承认,他拿梁子坤没辙。 女子脸上犹带着些痛楚的神色,目光恍惚似还没完全回过神,直到被捕快们带着经过林晨两人走到任飞身前,这才抚了抚额头,正过了身子。 “不……不认得……” 似是才发现周围气氛有些不对,那女子神色慌张的随意瞥了任飞一眼,说完便紧捂着腰间被点的穴位深深的低下了头。 上官昊闭起眼睛,深深的吐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仇恨,痛苦只在顷刻间展现了些许,转瞬即逝,除了侧面紧盯着她的林晨,想是没有第二个人看到了。 她这么说,林晨非但没有为大叔感到愤慨,反而默默的替他松了口气,起码他的牺牲没有白费。 这女子,聪慧。 大叔身死,身份被查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她此时冲动下认了人,不但官府会找她麻烦,梁子坤也会明白大叔今日的所作为所都是为了救她,之后便难免会迁怒于她…… 到时,大叔一切的付出与牺牲都会付诸东流,只有任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才是对两人来说最好的结果,但……明知如此,看着女子抬起头时强行压抑着的痛苦,与看向大叔时故作冷漠的眼神,再对比大叔平静的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林晨还是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哀…… “林晨!” 唐昭恰在此时背着长枪时匆匆赶来,饶是她武艺高强,额间也不免冒出一层细汗,而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也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呼……”林晨吐出口浊气,吐出胸中的压抑,勉强一笑,拉着十九向她们走去…… …… 事情告一个段落,林晨自是被惊魂未定的香芸哭喊着打了好一顿粉拳,他面上百般求饶,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好说歹说,才让这大小姐破涕为笑。 倒是在场的男子见状都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林晨此时却没了得意的心气,与上官昊打了个照面便带着众女转身准备离开了。 作为一个毫不相关的受害者,他自然也不会受到双方的为难,但临离开前,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紧紧的盯着他们,可等他回过身一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几人都是初来此地,这次事件也是无意卷入的,当不会遇到认识他们的人才对。 果然,这应当是他的错觉。 想着,脚步已是踏出了院子…… …… 在林晨看来,他与长虹帮当是没有什么过深的恩怨,但未免牵连到常镖头他们,他还是决定跟商队分开走,让他们先行一步。 反正有了香芸在身边,钱财之事便已经不愁了。 傍晚时分与常镖头道别后,一行人便围在客栈的客房里说起了今日之事。 两盏烛灯将客房照的明亮,林晨十九与香芸坐在桌前,唐昭则依靠在窗边,左手抱在胸前托着右胳膊,右手则一下下的拉着脖子上的颈带,侧过脸望着楼下赶着回家的行人,三人的谈论声却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如此看来,这位任大叔心思倒是缜密。”香芸听林晨叙述完,思索一阵便有些感慨的开口道,“想是爱极了那女子,却又碍于自己的曾经……” “心思缜密?如果换做是我,直接去报官不是更好……”林晨眉头微皱。 “所以人家是一方大盗,而你只是个小混混。”香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开口解释道,“去报官,且不论是不是会暴露身份,就算被官兵捕快救了下来,那些地头蛇的报复他们可承受得住?” 林晨老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如此……当地的百姓岂不是任他们欺凌?” “烟州之地连千城大人都无法做到统御万全,暗里有些混乱也当是情理之中的,但想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镇里胡来,若真惹来了林千城,不论他们背后是什么人,长虹帮也必然是个顷刻毁灭的下场,所以寻常百姓报官,官府当还是能保其周全的。”香芸轻声回答道。 “打又打不过……报官又不行,爱人被困,这任大叔……” “他选了条极端的路。”香芸叹息一声,她倒是敬佩那人的敢作敢为,“当也是条解脱的路,这人在感情上,跟你一样懦弱。” “喂!你说他就说他吧,干嘛扯上我!”林晨眉头微挑,心中的压抑愧疚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哪个跟你说我懦弱的!” “呵,若不是你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你我何必等到烟州重逢?那几个月日日夜夜的思念,便是你一人之错!” “嘿!”林晨一拍桌子,“若不是你与我置气,要嫁给那什么路人甲,又怎么会多出那些个有的没的!难道我这一路上就不想你了?恶人先告状!” “本小姐想嫁谁就嫁谁!用的着跟你商量吗!”香芸午间本就吓的够呛,故意引他争吵自然也是为了令他不那么懊悔,然而此时听他嘴这么硬,脾气便有些上来了一扶桌子站了起来,“你当时若有一分勇敢,我林家长子都怀上了!软弱的懦夫!” “陶香芸!” “林晨!” “你无理取闹!” “你怯懦不堪!” “你乱发脾气!” “你!你软……” “我软不软也让你咳了一晌午!” “……” 林晨话音一落,场面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除了十九那像是小老鼠一样咕吱咕吱啃馒头的声音,便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了。 其余三人皆是一脸潮红。 林晨是恼的。 香芸是又羞又恼。 唐昭则是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明明说的是件毫不相干的事,两人怎会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又怎会吵着吵着便讲起了荤话…… 偏偏自己还听得懂…… 真的是……太离谱了。 第二五六章 柳嘉 第二天一早林晨便赏了小二一些碎银,吩咐衙门一旦有张贴告示便来通知他,小二连忙应承点头哈腰的走了,晌午时分才乐呵呵的过来禀报。 林晨与十九香芸知会一声,便独自往菜市口走去。 光天化日当众劫人想必在这镇子里也许久没有发生过了,一路上的行人偶有会谈及此事都会露出些后怕的表情。 然而,昨天的事虽然掀起了一些波澜,但到底是事不关己,风波总会平静,随后在茶余饭后成为一部分人的谈资,仅此而已。 任飞有没有后悔过……林晨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答案当是没有的。 从在街上挑选合适的目标到落败身死,都已经在他的预料中了……是的,从进长虹帮那一刻起,他大概就已经没有打算活着离开了。 为了心爱的女人……当真可叹。 想着,走过几个街口,一群围在告示板前的好事民众的议论声便传到了耳中。 “嚯,这猪肉李竟然是个江洋大盗!?是不是捕快大人弄错了。” “对啊……我看他平日里挺和气的,每次切肉都会多拉上半条。” “可不是吗,真没想到……” “飞江大盗?什么名头,没听过啊。” “你这小子才多大,飞江大盗成名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不过没想到竟会是猪肉李,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听着他们大多是疑惑或者惊异的发言,林晨心中也是一叹。 任大叔当是真心退隐的……可就像他自己讲的,金盆洗手说来简单,犯下的罪孽又要如何偿还? 挤到人群中抬眼看去,告示板旁一个捕快腰挎长刀矗立在一边,一张盖着官府大印,画着任飞面相的告示便映入了眼帘。 官文一般都会写的文绉绉的,好在他跟玉娘学过些文章,大体的意思还是看得懂的。 任飞的尸首摆在停尸房的时候,着实将那些资历较老的捕快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在请了许多武林人士多方辨别后才确认了身份。 十五年前销声匿迹的飞江大盗任飞,终究抵不过心中的妒意,见长虹帮势大便寻衅滋事,最后殒命于此。 当然在林晨看来,令他甘愿赴死的,只是一个情字罢了…… “哎。” 事已至此林晨虽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除了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外,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无法改变。 想着,他转身走出人群正打算回客栈,一道纤弱的身影却蓦然间消失在了街角。 林晨眉头微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闪身跟了上去,身影是何人他自然看得清楚,但总感觉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刻意…… 那人跑的不快,林晨缀在她身后,跟着她绕过菜市口走过几条街,才终于在一处隐蔽胡同的角落里,正面碰上了她。 她也似乎等了很久,见林晨不藏行迹,便也不再多费脚步,靠在石墙上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女身男相,印象深刻。 “这位侠士如此步步紧逼,可是有事相询?” 她语气清冷,与昨天柔柔弱弱的样子大相径庭,着实听的林晨一愣,半晌才缓过神。 “姑娘说笑了,不是你引我至此?” “……”似是没想到林晨一点不拐弯抹角,那女子有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既然少侠快人快语,我再试探倒显得矫情了,小女子柳嘉有一不情之请,烦请少侠一听。” 林晨眉头一皱,“你如此心机深沉,我又为何要听你的不情之请?” 从昨天那事他就能看出这女子的心机与隐忍能力皆非寻常,一般人看到熟人死在面前怎么也不会表现的那样冷静。 何况按照逻辑,她昨天才被绑到了长虹帮,就算短时间内梁子坤为了避嫌不会动她,之后也难免杀人灭口,她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菜市口一是洞悉了梁子坤的心理,二便是她此刻所为,钓鱼。 不过林晨还是有一点不明白,若论这鱼的质量,上官昊那个满脸正义敢于跟梁子坤对着干的不是更好吗,怎么算也不该轮到自己头上吧? “你会听,也会帮我。”柳嘉闻言拍了拍衣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人,哪来的自信? 林晨有些诧异,对她却越发的警惕起来,心下也不愿跟她多做纠缠,跟这种人交流他总会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林某还没闲到……” “事关少侠那位夫人,也许她会感兴趣?”柳嘉未等他说完,便出口打断道。 她意有所指,林晨却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彻底的晕了头,这怎的又关香芸什么事了?莫不是香芸曾经跟她还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然而从始至终,林晨也没想过柳嘉口中的那位夫人到底是谁…… “我为何要信你?” “信不信不要紧,小女子如此说,只是想要个讲故事的机会,等见了尊夫人自然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到时要不要帮我不是一样取决于你们?若然不愿自可一走了之,少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帮不帮她确实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意愿,何况林晨也的确没有什么怕她的理由。 …… 既然事关自己的女人,那就不能等闲视之了,一番斟酌后,林晨还是决定带她回去见一见香芸,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同意之后,柳嘉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似是慷慨赴死又像是种报复的快意。 慷慨赴死?难不成他们还能吃了她? 果然,是错觉吧。 怎的又是错觉,昨天也是…… 想着,回身再看了她一眼,柳嘉也只是平静的朝他一笑…… 林晨摇了摇头,两人的身影便很快消失在了秋风中。 回去的路上,柳嘉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套着话,林晨心中提防着她,对香芸的事情倒也没多说什么,反而讲起十九的时候他嘴巴有些收不住…… 毕竟是这么可爱的小女友。 “这位凌……十九姑娘,只与你说她游览各地,通晓武学?” “哦,倒不是她说的,我自己猜的。” 秋凉日暖,街道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脚踩在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晨揉了揉有些干痒的鼻子嘿嘿一笑,“她不太想说以前的事,我便不问了。” 柳嘉问到此处也不再多言,只是紧跟在林晨身后,笑意愈深。 到客栈的路程不短,这女子不紧不慢一步不落的跟着也没埋怨过半分,倒是叫林晨有些另眼相看。 “你倒是好心气。” “是觉悟啊,与任大哥一样,我此刻也没想过能活着回去。”柳嘉嗤笑一声,目光微闪,“跟梁子坤斗,上官昊还不够格,来找你的时候我便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她若想杀我比碾死只蚂蚁还轻松。” 果然,她要自己帮的事便是向梁子坤复仇吧?毕竟昨天她那瞬间的仇恨表情林晨是看在眼里的。 可连上官昊都不够格,他凭什么能帮上忙? 还有什么觉悟……谁要杀她? 这人在说些什么东西…… 一头雾水的交谈着,客栈已近在眼前。 …… 回房间的时候,香芸正在为十九梳理长发,十九的秀发很长很轻,柔柔的坠下来,美极了。 然而一转头,鼓鼓囊囊的嘴巴和手中的半个馒头却完全暴露了她吃货的本质……当然,很可爱。 没等林晨说话,柳嘉从他身后探出了身子微微一福,“这位夫人,咱们又见面了。” “嗯……” 香芸嘴上应了声,眉头却轻轻的皱了起来,只因这女子朝自己欠身,低头的时候,眼睛却是看向十九的,且那目光……令人有些不舒服。 “嗯?”十九似有所感,却只是歪过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事情并不复杂。 众人落座后林晨稍一解释,来龙去脉香芸便了解了个大概。 “恕我直言,柳姑娘,此事我等本就是无意卷入,那长虹帮势大,梁子坤武艺高强,香芸绝不会允许我林家男人去冒这等危险。” 香芸的意思也很明显,他们不过是一群过客。 林晨虎头虎脑,她心里可是明镜儿似的,无论什么原因她都不可能会让林晨为了柳嘉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去冒生命危险,至于事关自己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但若这夫人指的是十九…… 香芸抬眼看了看林晨身边坐在凳子上开心的摇摇晃晃的十九,随后粉拳轻握,紧紧地盯住了柳嘉。 若有人想欺负她……自己第一个不答应! “陶小姐,小女子既已至此,不妨听个小故事再决定也不迟?”柳嘉倒是一点不急,自己的事情也只有自己知道,她已然没了退路,在这里死还是镇外的河里其实没有区别。 “柳姑娘不必多言了……” 香芸本不是个狠心的人,但事关林晨,那便不一样了。 而且看着柳嘉如此镇定自若的模样,她有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这个故事不听也罢。 “如此,小女子今夜便只能在城外清水河中与河神倾诉了。” “姑娘又何必如此执拗。”香芸叹了口气,“这世上无奈之事本就不知繁几……” “我只管做好我该做的。”柳嘉轻笑一声,“若不能让任大哥瞑目,我去陪他就是了,总不会让他一个人如此孤单的离开。” “你……” 香芸一时失语,她没经历过此等苦楚,也说不出你活着便是对他最好的告慰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呼,你就说吧,去不去我自会斟酌。” 林晨不想让香芸为难,她是个本性善良的姑娘,能为他做到如此冷漠已是不易。 况且无论她说了些什么,决定权永远只在他自己手上。 说完,便与香芸对视了一眼,香芸随即叹了口气,对柳嘉点了点头。 林晨如此说了她自然也不会去忤逆林晨,平日里她虽任性,大事上却一向尊重林晨。 柳嘉见状,面上也终于一松。 “嗯,这一切,要从……”她说着,眉毛一挑看了一旁的十九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数年前造访碧柳山庄的女孩说起……” 第二五七章 决定 随着柳嘉的讲述,一件数年前的灭门惨案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原来这柳嘉也是武林世家的后裔,只是因为没有习武的天分所以才没能继承其父的衣钵。 碧柳山庄也有过辉煌的时候,庄内武师学徒众多,庄主柳风更是晋入一流,成为整个武林中最顶级的一批武者。 然而好景不长,正当所有人都满怀欣喜的以为可以跟着庄主干出一份事业的时候,一位神秘的高人造访了碧柳山庄。 烟州之地强者为尊,而那人于整个天明武林来说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自她游历到烟州后一举一动皆受尽瞩目。 她的盛名天下皆知,游历江湖与各路高手探讨武学,那些高手虽然害怕,但心中的高兴却远远大过那份恐惧,毕竟若能得她指点一二,一飞冲天亦是指日可待。 碧柳山庄也不过是她偶然路过的休憩之地,庄主的武学在她眼里也并无奇特,一番探讨后她便飘然离去了。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让柳庄主在与其他武林同道交谈时多上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可坏就坏在碧柳山庄的仇敌利用了那人的身份,在外散播山庄中藏着令她都垂涎不已的神功……一切就从那一刻开始,扭曲了。 本就互相敌视的更加变本加厉,平日称兄道弟的三天两头跑来山庄各种试探……演变到后面,在周边数个城镇中都掀起了偌大的波澜,并且愈演愈烈……大有要波及整个烟州的意思。 事件发展到最后,数十个大大小小的江湖势力在碧柳山庄办了场所谓的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呵,不过是那些强盗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见父亲不肯就范还不是将山庄众人抓起来百般拷问……最后整个碧柳山庄百十口人除了我逃到附近镇上被正巧路过的任大叔所救,其余人等……无一生还。”柳嘉嗤笑一声,有意无意的瞥了瞥林晨身旁,眼中只有凄冷,“那人……我知道怨不得她,可此事难道不是因她而起?小女子这一家子,便活该受死吗?这位凌……十九姑娘,你说对不对?” 话至此处,十九娇躯猛地一僵,低下头,手中的半个馒头便掉了下来。 林晨手疾眼快,将馒头啪的一声在半空中接过来一把塞进了嘴里,十九最是想听江湖上的事,听得入迷他倒也理解。 然而想着柳嘉所言,林晨还是皱了皱眉,“柳姑娘的遭遇林某深感悲痛,可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分明是碧柳山庄的仇家借题发挥,怎么也不该怪到那位高人身上吧?” 林晨所言一旁的香芸也是赞同的。 按照柳嘉的说法,那高人游历天下,这种事为何偏偏只发生在碧柳山庄身上? 想是那仇家之势早已能够独自散播流言,并坐实这流言了,有没有那高人的造访,碧柳山庄都难逃一劫。 有人抄起刀砍了人,官府难不成会判那柄刀死罪吗?虽然这刀确实是锋利了些。 这柳嘉出身名门,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话里有话,总像是意有所指…… 想着,香芸柳眉微蹙,看着她陷入了沉思。 “这便见仁见智了。”柳嘉眼睑微垂,轻声低语,“许那高人心善,念着小女子父母的好,山庄里的冤魂会每日伴着她呢?” “晨……” 十九声音有些不对劲,林晨低下头便看到了抓着自己袖口那只颤巍巍的小手,心头顿时有些火起。 “你说便说好了,吓到十九我定不饶你!” “小女子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就像咱们之前约定好的,帮与不帮都在林少侠一念之间,柳嘉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 说着,她起身朝三人微一行礼,便往门外走去。 “哦对了。”临出门前却回身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低着头的十九身上,意味深长的开口道,“十九姑娘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像雪一样……柔顺。” 见她身姿愈颤,柳嘉快意一笑,走到房外扣上了门。 其实那高人拜访山庄时戴着长长的纱笠,若非自己当年无意间碰到她舞剑,那纱笠恰好被风吹起,她绝不可能相信屋里那个乖巧可人的女子竟是…… 当然,如果昨天没看到她身上熟悉的长裙,腰间衣带上的阴阳鱼,以及那头令所有女人艳羡的长发,这个机会,她也不可能赌的到。 寒锦真乃神器奇珍,那人相较几年前越发亭亭玉立,这衣裙却依旧如此合身。 不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呢?明明面对的是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这世间敢威胁她的,也只有自己这种将死未死之人了吧…… 疑惑中,柳嘉抬脚往客栈外走去,只留身后响起阵阵慌乱的呼喊。 “十九!十九你怎么了!香芸你快来……十九她……” …… …… …… 客房的过道上冷冷清清的,尽头处开着窗,凉风在过道里来来回回的吹拂,有些冷。 林晨双手环抱胸前靠着墙边,目光一遍遍的往旁边看去,像是想透过房门看到那个心爱的女孩。 不知道该不该怪柳嘉,昨日的十九身体热热的,状况已经有点不对,此刻发热晕倒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毕竟是老毛病了…… 但,真的仅仅只是这样吗?其实他心中也隐隐的…… 心焦中,房门吱呀一声,香芸推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林晨见她出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焦急的问道。 香芸先是脸上一红,见过道里没有外人,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想起屋里的十九,抿着嘴摇了摇头,“睡是睡了,却不安生。” 她说的却也不是全部,怕林晨担心,更……有些猜想。 躺在里面的十九面容惨白,额间一片细汗,螓首轻摇似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一般,嘴边喃喃着的都是‘对不起’三个字…… “怎会如此!”林晨惊呼一声,随即想起十九还要静休,忙捂着嘴巴往屋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十九之前发热虽也不安生,但照顾一阵总会睡熟的……” “林晨……”香芸忽而打断他,见他疑惑的看向自己,犹豫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你确定十九她真的不会武功?” 林晨一愣,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阵,旋即肯定的道,“十九懂的很多,见多识广的,想来也是个老江湖了,但能确定的是她毫无内力,如果有的话我一定能察觉到的。” 倒不是林晨自大,他的感官一向很敏感,就算无法探得深浅,有内力的人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呼,这样就好。”香芸听他如此说这才松了口气,坦白讲若不是得到了林晨肯定的答复,她都要怀疑十九是不是什么隐士高人了,毕竟看柳嘉那个话里话外的态度…… 想着,她盯着林晨咬了咬嘴唇开口问道:“那柳嘉的事……” “当然不管了。”林晨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呵呵一笑,“我又不是什么极境高手,这种闲事我怎么管得过来,不过明日我想去……嗯……” 香芸先是面上一喜,随后听着他词不达意的话语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轻蹙,静静的看着林晨手足无措的模样好半晌,直到把他看的有些发毛了,这才轻叹了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明日我便会带着十九先行到前面的镇子上等你……” 林晨面色一怔,“香芸……” “帮我买匹绒布吧……你看。”香芸温温一笑,摊开软荑举了起来,“你也知道我针线活做的不好,想给你置件披风却坏了许多材料……” 之前有些疑惑,香芸自绯云城起便窝在马车里干什么,如今看着她小手上几个细细的伤口,林晨总算是明白了。 心中莫名悸动,紧走几步将她拥在怀里,香芸未垂泪,他眼眶反而微微泛红,“香芸,对不起,我……” “不过是买些东西晚走几天,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香芸温柔一笑,将螓首靠在他肩上,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如此,我总算知道十九为何会 第二五八章 何为善何为恶 腰间挂着细剑,一个人孤独的走在略显萧瑟的街道上,林晨的目光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思绪却飘到了刚刚离开镇子的那辆马车上。 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其实心里清楚,任性傲娇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勇敢热烈,善解人意的心,从前香芸想将他留在陶府上,怕的就是走江湖的风险。 她没有玉娘那么强的掌控欲,但仍是将自己的肚兜缝进了他的里衣,生怕有一天林晨会忘了她。 事实上,怎么可能呢……这么让人心疼的女子,如何能忘。 到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哪怕再担心,一旦林晨决定了,她做的也只是默默的支持……与要人老命的威胁。 想着,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铁鞘,面露几分无奈。 “我每日将这匕首收在怀里,你若不将鞘带回来,说不定哪天我不留神跌倒在地……” 匕首是黎州那场闹剧时她亲自打造的,如今看来,自己却着实救了那路人甲一命。 香芸离开前的话萦绕在耳边,那份大气决绝看的林晨心颤不已,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香芸出生在武林世家现在恐怕早就是名满江湖的女侠了。 可惜……香芸不是,十九不是,自己也不是。 哎,活着回去吗……野猫要如何咬死老虎? 一百个三流武者能不能打赢一流武者尚且不知,他一个人凭什么能赢?总不能自己随手一招梁子坤就引颈就戮吧? 难如登天的问题摆在眼前,可为了十九,他愿意一试。 “呼。” 苦恼的停下脚步,周围的景色有些陌生,林晨四下打量一眼,恍惚间却看到了长虹帮的牌匾。 许是心中想着这事,他竟不知何时走到了长虹帮驻地门外! 此时的长虹帮驻地相较于昨日,守备上有了明显的增强,两个内息沉稳面容平静的高手立于大门两旁紧紧的盯着来往的行人。 林晨站在大街上自然也在他们的视线里,那种浑身一凉的感觉着实让他心里一惊,这两人内力竟都在自己之上! 这特么也太离谱了!以他现在的功力,居然连给这种地方势力看门都不够格。 “嘁。” 感觉到那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尖锐,林晨也只得选择暂避锋芒,撇了撇嘴便转过头往一旁走去。 如此看来,强袭此处当是不可能做到的了……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心事重重的才走两步,前面忽而传来一道惊异的呼声。 “是你!” 林晨抬头一看,几分惊喜蓦然跳上脸颊…… …… 与此同时,翠微镇几里之外的小路上。 “陶小姐你说什么!” “我要回去。” “吁~”唐昭猛的勒住缰绳,回身看着停下马车,从车帘处探出来头的香芸冷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声大喝引得路边林中的雀鸟叽叽喳喳的四散而飞,稀里哗啦的一片好不壮观。 香芸却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知道,我说,我要回去。” 她以为自己可以等,但其实,根本做不到。 “不,你根本不知道!”唐昭坐于马上肃然的看着她,“梁子坤凶名在外,连我都尚不是他的对手,你去不是……” “会成为林晨的包袱,会打乱他的计划,也许……会死,这些我都知道,但是……”香芸唇角微翘,“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女人以死相拼,我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男人跟他共进退,同生死!我要去,站在他身边!” “疯子!” “啊呀。”香芸学着林晨的模样挠了挠头嘻嘻一笑,“你看,我都疯了怎么会听劝呢?” 唐昭英眉一跳,沉吟半晌转过头,“来人!给我看住陶小姐,不许她下车!” “大姐……这……” 马车旁两个黑衫女子虽是听命贴近了马车,可仍有些犹豫的看向唐昭。 “陈雨去驾车,跑快一些,她若想跳车就让她跳!我倒想看一个瘸子要如何嫁人!”唐昭下完命令,冷冷瞥了香芸一眼便打马向前,不再理会她。 “小姐!”小茹眼见着那个名叫陈雨的女孩下马朝自己两人走来,护主心切的拦在了香芸身前。 陈雨走到马车边,见状无奈的一抱拳拱手道,“小茹姑娘且放心,我等绝不会伤害陶小姐一根汗毛的,只是她现下……你也不希望看她出事吧?” 小茹面色一怔,怯怯的转头看向香芸,却见香芸微微一笑,“小茹,你进来吧。”说着她顿了顿,娇俏的舌尖润了润红唇,这才开口继续道,“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做的只是照顾好凌姐姐,知道了吗?” 陈雨听的直皱眉,却也只是心里一叹,没有去唐昭那禀报。 “小姐……”小茹双目泛起点点泪光,轻唤一声,随即低下头钻进了马车,“是……” 她家小姐是如何思念林少侠的,她在小姐身边看的最是清楚。 对小姐来说,那份思念中求而不得的痛苦也许远甚于刀斧加身。 “嗯。” 香芸欣慰的摸了摸小茹的头发,随即温柔地低下头,看着倚在她怀里睡的有些不安生的十九,拨开她额间的秀发,俯下身子在她眉间轻轻一吻。 “你且安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让他平安的回来。” 似是听到了她的话语,想是明白了她的决心,十九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 “驾。” 随着一声轻喝,马车又缓缓的动了起来…… …… “翠微镇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身边是一阵阵沁人的微风,林晨坐在酒桌前,顺着被风吹起的纱帘向外看去,大有种一览全城的感觉。 “这家观星楼的主人神通广大,莫说是翠微镇了,便是在那些穷乡僻壤之地再建个七层酒楼也没什么稀奇。” 他对面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随后轻笑一声解释道。 这人却正是前日与林晨有过一次交集的本镇捕头上官昊,不过现在周围只有零星的几桌食客,他身着便服倒也不多引人注目。 两人此时身处翠微镇上名为观星楼的酒楼,此楼高七层,在不算繁华的翠微镇中当真算的上是鹤立鸡群了,站在此处不但能将整个小镇的风景一览无余,走出去几步站在平台上更是能见到毫无遮掩的广阔天空,观星楼之名当之无愧。 “如此能让上官兄在这请我一顿,倒是真的要感谢这酒楼的主人了。” “哈哈,林少侠客气了,不过是些小钱,可惜不能在夜间请少侠来小酌几杯,再过几个时辰站在此处便能感受手可摘星辰的诗意了,那种奇妙的心绪当真是妙可不言,妙不可言呐。” “嗨,这话是怎么说的,吃白食这种事林某什么时候都有时间,随叫随到!来,小子敬上官捕头一杯。” 论脸皮,林晨怕是没输过谁。 “好,林少侠快人快语,昊先干为敬!” “干!” 微风阵阵,吹的两人衣衫不停的摆动,推杯拿盏间他们好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烦忧,随即相视一笑,再饮一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目光追着小二收走了菜盘端上茶水,林晨也只得在不舍中谈起了正事。 “上官兄想动长虹帮?” “呃……” 上官昊从之前的接触上已经知道林晨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 当然,两人能在同一时间于长虹帮驻地外相遇,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想着,他巍然一叹,“林兄弟坦然,愚兄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诛灭本镇的长虹帮势力……很长时间了。” 林晨面色一怔,“很长时间?我以为是前天……” “前日之事昊确实心中羞愧,可长虹帮为非作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镇上百姓多有受其所害……可偏偏碍于其兄与荒土教的势力,我们还动之不得。” “所以这只是个契机?” “呼……前日之事着实让我感觉到了深深的困惑。”上官昊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吐出一口浊气,失意的摇了摇头,“林兄弟,何为善何为恶?” “这……”林晨眉头微皱,却无法回话,这也正是他困惑的问题。 “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盗金盆洗手后,每日与人为善慷慨和气算不得善,为救人而死便算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这便是恶有恶报……可另一些同样是坏事做尽的人,却大大方方肆无忌惮的在镇中生活,横行霸道鱼肉乡民……可算是恶?” “这自然是恶。” “那他们的恶报在哪里?” “……” “林兄弟,你根本无法相像多少江湖同道死在他们手上,也不知道多少俊生在那梁子坤手中……我身为一个捕快,明知他的罪行,却只能袖手旁观!实在是,实在是……哎!” 他的话将尽未尽,便把手边的茶盏端起,一饮而尽,面上的无奈与愤慨,似在品着百般愁苦…… 上官昊饮着茶不时叹气,林晨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两人各有所思,一时间便陷入了难言沉默中。 半晌,见气氛有些凝固,上官昊回过神来忙歉意的双手抱拳,“抱歉抱歉,愚兄一时失言,倒让林兄弟看了笑话,这长虹帮之事……” “有!” “嗯?” 上官昊面色一怔,双手便被抓紧了。 “恶报!”林晨再抬起头,眼中便已是一片冷然,一抹狠辣,“你,我,便是这长虹帮的恶报!” 若说他之前只是为了十九甘冒性命之险,此刻却又多了个目标。 谁让他本就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 既然遇上了,铲黑除恶,有何不敢! 第二五九章 决绝与决绝 说完了豪言壮语,严峻的问题也就重新摆在了二人的眼前。 如何击杀梁子坤。 所谓擒贼先擒王,除了梁子坤再动长虹帮,想必也是能事半功倍的。 真性情与没头脑之间的差别,便是能不能做到思而后行,而在这方面林晨显然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酒楼中人多嘴杂,两人便决定找一处安静之所再行商议,遂结了账往楼下走去。 “上官兄,比比脚力?” 才刚走到门口,林晨望着面前清冷冷的街道吐出口中的雾气,轻笑一声指了指远处模糊到只能看清轮廓的镇口角楼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好也能借此机会了解下彼此的实力。 “呵呵,如此便请林兄弟多多承让了。” 上官昊爽朗一笑有些不在意的道,倒不是他看不起林晨,两人间内力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这不是什么功法可以轻易弥补的。 林晨心里知道他的想法,却不多说,巍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嘿!”上官昊也不含糊,脚下蹬地一个轻身便跳上了对面的屋顶,未免太过引起关注,他们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在街上狂奔。 林晨见状自信的与他对视一眼,脚下轻点如一只矫健的飞燕,掠上了屋顶…… …… 有时候男人间的友谊来的很突然。 比如不敢与人交流,有些憨憨的张澈,再比如莫名其妙有些崇拜自己,正气凛然的有为。 现在又多了个一顿酒就称兄道弟的上官昊。 当然,林晨不会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王霸之气瞬间就征服了他,更多的原因应当是两人间产生了某种共鸣,惺惺相惜不外如是。 “哈哈哈,痛快!林兄弟的轻功造诣竟能冲破境界的桎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练武之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林兄弟轻功能达到与他不相上下的水平,想必也是付出了常人无法忍受的代价吧…… 上官昊背靠着角楼的墙壁,挥袖抹掉额头上的细汗,心中无不敬佩的看着对面的林晨暗想道。 林晨却站在围墙上歪过头,面色平静,默然不语。 一墙之隔的镇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斜照着角楼,将它的倒影映在里侧的街道上。 秋风微凉,身处阳光里的两人身上却意外的暖和,那么身旁街道上走入阴影中,缩着肩膀的百姓呢…… 心中有些莫名升起的心绪,说不清道不明,当是为百姓鸣不平,却更像是对天明武林如此格局的不忿。 “上官兄,架马车从这前往最近的镇子要多久。” 见他面色不对上官昊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抿了抿嘴唇思索一阵开口道,“若目标是梅城,从此处向南走,三日之内必然可到留香镇。” “那就三天。”林晨拳头缓缓握起,“三天后,我们……” “不可能的。”上官叹了口气,摇摇头开口打断他道,“且不说我们还没想到如何部署,光就凭梁子坤此人平日里谨慎的性格,这么短的时间……” 这倒不是他要泼凉水,他在此地任职许久,梁子坤这人平时连个固定的路线都没有,出门做事或是去找乐子全看个人喜好,想布置陷阱截杀,三天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谨慎?”林晨眉头一蹙,“如何谨慎?” “便是你我缚手缚脚站在他面前,他都会全力以赴。”说到此处上官昊脸上也露出两分凝重来。 他身为二流武者与梁子坤拼斗,若说拖上一阵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可真要以死相拼哪怕林晨的实力接近二流,两人一起上也远不是梁子坤的对手。 就算是设了伏,他们的胜算也不到两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去试一试。 “这样……”林晨听他如此说心中反而有了些想法,一个对蚂蚁竭尽全力的毒蛇,定是因为有什么被蚂蚁抓住也能反败为胜的弱点,一个绝对不可以被抓住的弱点……但,是什么呢? “上官兄,石灰对一流武者可有作用?” 上官昊遗憾的摇了摇头,“若洒进眼中自然有用,可凭一流武者的反应能力,就算是在极近的地方洒出石灰,他都可瞬间展开罡气用内息将其吹散。” 连最依仗的利器都失去了作用,林晨却没显得多失落,在他看来如果随便洒把石灰就能击杀一流武者,那这一流之名也未免太不值钱。 “最后一个问题。”他凝起双眸摸了摸下巴,“杀梁子坤你我是否不能暴露身份?” 上官昊被他问的一愣,这林兄弟的问题也未免太过跳跃,不过想了想,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他若身死,长虹帮帮主梁子虹必然为其复仇,我还好,家父与荒土教教主有几分交情,长虹帮依附于荒土教,如果东窗事发我大不了就在家中躲上一阵,但林兄弟如果被他的手下看到,恐怕……” 接下来的话他没细说,林晨自然心中有数,但两人真的就只能走伏击暗杀一途了么?也不见得…… 想着,他仰头望着远处朦胧中好似立在天边的观星楼顶,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渐渐的成了型。 刚才在楼上看着这边不曾觉得,现在站在此处再看观星楼才发现,原来观星楼,真的很高…… 若有人失足跌下……不可能会留下全尸吧? “如此……就请上官兄去买上些石灰吧。” “嗯?” 在上官昊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林晨嘴角挂起一抹狰狞的笑意,目光闪烁,其中跃跃欲试的兴奋已然溢出眼眶…… …… …… …… 翠微镇十数里外。 紧密的草地,平静的树林,晃动的光影,停靠的马车,哭泣的丫头……以及暴怒的唐昭! “混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猛地的拉过女子的衣襟,将躺倒在地上的柔弱女子拽到了面前,力道之大,使得那女子精致的衣裙嘶啦一声裂开了个大口子,甚至能隐约看到两个白皙的半球…… “大姐不要!陶小姐有伤在身……”一旁名叫流萤的护卫忙开口阻止道。 原来这狼狈不堪的女子竟是本该端坐在马车里的前往梅城的陶家大小姐陶香芸! 然而此时的她衣裙上纵横交错着数道像是被树枝刮破的划痕,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也只穿着遍布灰尘的棉袜,头上的发钗头饰早已不见了踪影,一头柔顺的秀发半扎不扎的披散着,活像是个疯婆子…… 两人面对着面,中间不过一指之隔。 “自找的!这个疯子!”唐昭盯着面前这个仍旧笑意盈盈的女子气的英眉倒立,怒喝道,“笑! 第二六零章 部署 “听说……上官昊那小子这两天告了假?” 长虹帮驻地一座凉亭里,梁子坤斜坐其中饮着酒,身边是两个捏肩捶腿的俊俏小厮,下首处则站着一个前来禀报的帮众。 “是……前日他与个不知名的混混在观星楼不知商议了些什么,这两天两人便一直混在一起……”那属下恭敬的道。 “哼,这小子一直憋着一股劲找我麻烦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他老子尚有几分脸面,这废物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梁子坤阴沉的眉眼微抬,露出些许不屑,随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这两日他可有什么异动?” “启禀舵主,上官昊昨日悄然避过所有眼线,我等盯之不及,可他不知道自己去的店铺是我长虹帮暗中掌控的……” “哦?店铺?”梁子坤双目微凝,“他买了什么?” “石灰……”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上官家的少爷,好一个石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梁子坤闻言忽而大笑起来,好半晌才接着道,“如此,最近驻地守卫便做的更加严密些吧,想必这两日他就算不来,也会找个借口请我出去了,等我擒了他再去上官家讨个说法,呵呵呵……” 一阵阴冷的笑声直将在场其他三人听的浑身发颤,偏还发作不得只得悻悻的陪着笑,梁子坤见状转过头嘿嘿一笑,伸手摸向了身边的小厮…… …… 然而此时包下了观星楼七层的林晨与上官昊两人,对梁子坤的部署还一无所知。 仰头递上加料的花灯笼,眼看着站在桌上的林晨将其挂回了观星楼的顶棚上,上官昊将手中的白色粉末拍落,有些担心的开口道,“林兄弟,请帖已经发到长虹帮了,此计……当真能成?” “来搭把手。”林晨挂好灯笼,扶着他的肩一跃而下,望着酒楼四周摆动的纱帘长呼了口气,“上官兄,这几日是风天,夜间可有夜风?” 上官昊面色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可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夜风自然是有的,且这里位处高处,夜风会更大上几分。” “嗯。”林晨点点头拍了拍手,“如此,当有三成机会。” “只三成……” 上官昊有些遗憾的叹道,只是他心中也明白如果让他自己来计划,成功的概率可能还不到两成。 “看天意吧,希望晚间风会小一些。”林晨抿了抿嘴唇,双目微凝,“不过对咱们来说,三成与九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上官兄……伸张正义,当在此时!” 上官昊闻言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林晨良久,随后右手一抬,“惩恶扬善,昊,义不容辞。” “哈哈。” 啪的一声,两只大手撞在一起,随后握紧……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流逝。 熙攘的街道逐渐冷清,然而观星楼前却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今日观星楼的七层被人包了场,一些想夜观星斗或者附庸风雅的雅士便只得扫兴而归了。 街边的商贩许多已经开始推车离开,只剩下少许今日生意不好的想趁着这仅剩的一会繁华,再做上最后几比买卖好回家跟媳妇交代。 “老张,还没回呢?喏,拿去。” 接过飞过来的梨子,老张放在袖子上随意的蹭了蹭便咔嚓一口咬了下去,旋即捡起自己摊子上的米糖扔了回去,“你不也一样吗?” “咱俩能一样吗,嫂子快临盆了吧。”那小贩嘿嘿一笑将米糖扔进嘴里,靠在老张的摊子上嫌弃的撇了撇嘴,“啧,齁嗓子。” “我都没说你梨子酸。”老张没好气地晃了晃手中的梨,随即望了望天空缩着肩吐出口雾气,“这天眼看着就要凉下来了,得赶紧赚点钱给孩子置办几身衣服啊,不然谁愿意待在这湿冷湿冷的地方,在家里陪陪媳妇不舒坦吗?” “嘿,那是那是,不过我倒是更想晚一点娶妻,这花花世界我可还没看够呢。” “你啊,就是这么不成熟才会惹了长虹帮,要不是当时上官捕头在场替你求情你可就惨了,咱这里可不比千城大人御下的那些地方……” 提起长虹帮,那男子就立马变了脸色,闷哼一声愤愤道,“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只敢在此作威作福的,有本事去找……” “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老张没等他说完,便着急忙慌的踮脚伸腰捂住了他的嘴,四下打量了一眼,这才放开手有些后怕的看着他,随后低头摆弄起了自己的米糖,“你呀,四下无人说说也就罢了,这话要是叫长虹帮的人听了去……这里可没有捕头再帮你出头了。” “哼,别人怕他们我可不怕,惹恼了我……” 小贩嘴上倔强,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这小子,要是真有两分势力上次还用得着别人护着? 老张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明镜儿似得却也不戳穿,收拾东西就打算回家了,想着家中挺着肚子的妻子心头便有两分着急,一个不经意间手边的米糖脱手而出,滚落在地,一顿骨碌碌的乱转后在一双黑色的靴子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面色便猛地一滞…… …… “上官昊这黄口小儿果然耐不住性子了,等我进了观星楼你们便将埋伏在附近的捕快全揪出来!” 修长的身影在一行人的簇拥下从街角走了出来。 “舵主料事如神,属下佩服,只是您怎么知道四下有捕快埋伏……” “那两人只是江湖经验尚浅,你可别把他们当傻子。”梁子坤眯着眼睛,“他们既知我实力也敢邀我至此,肯定会留有后招的,换做是你,会不会以为一把石灰可以对付一流武者?” 那属下面露恍然,随后适时的献上一记马屁,“舵主英明,我等能在舵主手下做事真是三生有幸,光宗耀祖啊。” “嗯。”梁子坤被拍的舒服,嘴角轻挑,思索了一阵才接着道,“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两人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上去。” “属下明白。” 梁子坤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间看见前面有梨摊,也不管有没有摊主要不要付钱,走上前便随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才嚼了两口就噗的一声吐了出去,随后眉头一皱,将梨子一把扔到了地上,梨子顿时被摔得稀烂与一块沾满泥灰的米糖混在了一起。 “烂东西这么酸,啐,晦气。” …… 第二六一章 晚宴 “梁舵主赏脸驾临,晚辈真是三生有幸啊。” 一袭白衫的上官昊显然已经在观星楼中恭候多时了,见梁子坤进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说完客套话,他便不着痕迹的往梁子坤身后瞥了两眼,见他将下属留在了外面这才心中松了口气,暗道果然如林兄弟所料,梁子坤为保万全定会让人守住门口。 他料定两人对他造不成威胁,更担心的是一群人围剿。 “呵呵。”上官昊的小心翼翼梁子坤看在眼里却只是阴沉的笑了笑,随意的摆了摆手,“上官老爷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可怜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还要整日撑某些人的场子,还不如早些退隐了,省的晚节不保啊。” 上官昊脸上一僵暗暗咬了咬牙,这梁子坤话中之意不但说他只会仗着家里的势力,更是讽刺他父亲倚老卖老不知进退。 当真可恨! 不过想着今日要将这厮手刃,上官昊深吸了口气,面色一缓陪笑一声,“梁舵主抬举了,家父也在晚辈面前提起舵主兄弟两人也是赞不绝口呐。” “哟,今儿个当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若是换了平时,你那眼睛里可是恨不得生吞了本座啊。” “呵呵,梁舵主说笑了。” “哼,少废话了,走吧,今日本座便看看你能耍出什么把戏来。”梁子坤冷哼一声,阴气缭绕的声音直听的人一身鸡皮疙瘩。 上官昊闻言也不慌乱,让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梁舵主这边请。” 眼见着梁子坤冷笑一声,越过他走上了楼梯,他这才收起笑容,面露出几分冷厉。 梁子坤,再让你得意一会吧!今日你说不得,便要交代在这了! …… 太阳落山的时候果然如上官昊所说刮起了夜风。 不远处是不停摆动的纱帘,林晨坐在搭起的大酒桌前感受着阵阵凉意,心头有些烦乱。 当然他敢明目张胆的坐在这等人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之前他们两人想了许久,如何做到让林晨出现在梁子坤面前,又不引起他的怀疑,思来想去也只有在任飞那件事上下功夫了。 “梁舵主请。” 听到门口上官昊刻意的声音,林晨心中一凛,随后双目微凝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梁舵主大驾光临,小子真是荣幸之至。” “是你……” 许是太没存在感,梁子坤毒蛇般阴霾的双眼盯着林晨看了好一会,这才认出面前的是前些时日被劫持到府上的那个人。 林晨感激的拱了拱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小人前日被那飞江大盗劫持,幸蒙前辈相救这才能相安无事,此番通过上官捕头邀前辈前来,便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意。” 完美的理由,精湛的演技,连梁子坤这老江湖都不禁有些狐疑起来。 从现在这情况看来,显然眼线口中说的那个跟上官昊混在一起的混混就是眼前这人了,莫非真的只是这小子想孝敬孝敬本座? 可转念间又想起上官昊莫名其妙的买了许多石灰……想到这,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待看到酒桌正上方棚顶上挂着的崭新灯笼,嘴上顿时挂上了一抹阴狠的笑意。 客套几句,三人在桌前落了座。 林晨见梁子坤正坐在花灯下这才心中稍安,讪笑着起身举杯,“为表敬意,小子先敬前辈一杯……”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却见梁子坤正以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他,林晨身体一僵稍时便反应过来,赶忙端着酒壶走向了梁子坤。 然而越是接近,林晨就越是有种被什么阴物盯上的感觉,那种面对强者的压力紧紧的压在心头让他的动作都有些不顺畅了起来。 “怎的?你这动作这么迟疑,莫非这酒里有什么东西……”梁子坤意味深长的看着林晨嘲弄道。 “林兄弟……”上官昊在一旁看的心焦却也实在没办法帮上什么忙。 “前辈说笑了。”林晨暗自给了上官昊一个稍安的眼神,擦了擦额间的汗,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梁子坤身边,“请前辈……” “酒就不必了。”见他们这等姿态梁子坤哪还不知道这酒里不干净,这点小伎俩还想试图瞒过他的眼睛,当真可笑! 心中不屑,他嗤笑一声开口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本座可没时间跟你这等小喽啰多费唇舌。” 见这小子眼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甘,梁子坤也不禁心头一阵得意,果然,这上官小子是想动自己了,可惜,他选错了帮手。 “这……”林晨身子一僵,有些无措的看了眼上官昊,随即咬了咬牙,“好吧前辈快人快语,小子也就就有话直说了。” 说着退后两步从腰间解下细剑,恭敬的递到面前,“这柄翎羽剑是小子无意间所得,先前不知道此物珍贵,而今小子愿意将此物献与前辈,寥表心意。” “什么!翎羽剑!” 一听是这物件,梁子坤也没了那副淡定的模样立时激动的拍案而起,原本眯着的眼睛也猛地张开,目光烁烁的盯着林晨手上的细剑。 翎羽剑是临渊门主真如海的贴身武器,便相当于是临渊门的信物,坊间的传闻中虽然流传着它的模样真正见过的人却少之又少,他眼前的剑……竟与传闻中的那柄武器外貌上分毫不差! 当然,他这是被突如其来意外刺激到了,如果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很容易发现其中的漏洞,像林晨这样的小鱼小虾又怎么可能掌握翎羽剑这种东西?虽然事实上那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翎羽剑…… 但他现在脑袋里都是临渊门与翎羽剑的事哪还想得了那么多,一只手缓缓的朝细剑伸去。 “上官兄!” “林兄弟闪开!喝!” “哼,早就等着你们出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林晨忽而将剑重新握紧飘身后退,上官昊却是从酒桌下掏出官刀运起内劲猛地横刀扫向梁子坤颈间。 再看梁子坤,感受到汹涌的刀意贪恋的神色顷刻间尽去,不屑的怒哼一声竟直接伸手去挡上官昊的刀刃。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刀与手之间发出类似铁器相交的声音,一流高手的罡气竟恐怖如斯。 “上官兄速退!” 梁子坤得意的神色还没持续多久便听到林晨的一声轻喝,手中一空身前已不见了上官昊的身影,正自疑惑,忽而一道凌厉的剑气凌空而起,目标正是他头顶的花灯。 “分尘剑势!给我开!” 林晨拔剑出鞘,上前一剑挥出便飞身后退,与上官昊站在了一处,握着武器紧紧的盯着前方。 两人配合默契,一番动作如演练过无数次般行云流水。 霎时间一道虹光将花灯从中间整整齐齐的一分为二,紧接着嘭的一声漫天的白色粉末喷洒而出,全数向着下方的梁子坤罩去! 梁子坤却全然没有半点慌张,好似早有所察一般,向斜上方一摆衣袖,身前的白色粉尘便被罡气吹散在空气中,只有些许沾染在他的衣衫上,好似在嘲弄林晨两人的失败。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两个不可救药的蠢货!本座早已洞悉了你们的计划,用石灰对付一流武者,亏你们想得出来!哈哈哈哈。” 狰狞的狂笑中,他的身影逐渐在漫天的白色粉尘中显现了出来,他也第一时间望向了远处那两个注定失败的家伙,然而,预想中他们脸上的恐惧与绝望却并未出现,有的,只是一支尚未点燃的火折子,以及……两张兴奋与坚决的脸。 梁子坤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鼻子一皱深吸口气,随后,脸上的得意与嚣张忽而尽数变成了惊诧,错愕,瞳孔猛地放大。 “磷粉!” “噢,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林晨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随后,一口气吹在火折子上,远远的,将它丢向了梁子坤…… “轰!” 晚宴,好像此刻才刚刚开始! 第二六二章 天意(上) 如何让一个谨慎的人露出破绽?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疏忽大意时,便有那一瞬的机会。 行走江湖有三宝,石灰板凳蒙汗药。 上官昊之前一系列的行为,包括避开眼线和故意找了个长虹帮的产业购置石灰,皆是林晨授意的。 至于方才的演技,当属他个人的技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一切的一切只为把两人的行径塑造成无知鲁莽与不自量力,再将石灰替换成磷粉,等的就是梁子坤疏忽大意的这一刻。 当火星跳出来与空气接触的一瞬间,一团耀眼的火光便如穿梭在空间里的巨龙,顺着空气中的磷粉,张着狰狞的巨口扑向了梁子坤。 在场三人的脸被火光映的通红,林晨与上官昊的兴奋,梁子坤的惊惧都好似凝结在了脸上。 磷粉此物燃烧之迅猛,温度之炽烈足矣在短时间内将整个人点燃,哪怕是一流武者,在没有事前准备的情况下想必也难逃一劫。 到时就算他侥幸留得性命,重伤下也不足以跟两人抗衡,再加上此处高耸入云,任你轻功通天也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是林晨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但这番机关算尽,最终,还是抵不住天意。 耳边的头发猛地窜起,林晨也立时呆在了原地。 却是须臾之间……骤风忽起。 火龙被夜风吹的一晃,偏离了分寸,然而就是这分寸之间,已经足够让一流武者做出些反应。 只见梁子坤惊慌的神色还犹在脸上,片刻之后双目微凝,在极短的时间里扯下外衫挡在身前,运起内劲将衣衫转动了起来。 大部分火光便如泥牛入海般钻入其中,只有小部分掉落在梁子坤身上,留下了些焦黑的痕迹。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等林晨两人再回过神来,梁子坤将手一甩,那件衣衫顿时便化为片片窜着火花的蝴蝶四散而飞,洒落在各个角落里……飘在林晨两人凝重的双眼前。 随后,便是一阵阵清晰的叮叮咚咚声……无数钢针从残破的长衫里甩了出去,散落在地。 待一切落定……此间的形势再次逆转。 “林兄弟……”上官昊紧张的直咽唾沫,半晌才缓过神来,掌心不住冒汗刀都有些握不住了。 虽说他早就想过要与梁子坤对阵,但真的到了不得不打的时候,那种面对一流武者的压力与不自信顷刻间涌上心头,到底是有些迷茫的。 “上官兄先莫要慌乱,等我想一想。”林晨却是看着散落一地的钢针大脑不断的运转着,脑海中像是抓住了什么,只是一时间还没完全想明白。 然而另一边的梁子坤显然已经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了。 “嘶,今日竟在你们两个小辈手上着了道,多少年,多少年没有受过这等伤了,啊……” 赤裸着上身,望着身上还在冒着青烟斑斑驳驳的焦黑印记,梁子坤脸上一片青一片黑的,淡定早已不见了踪影,裤子破破烂烂的半穿半挂着,眉毛烧掉了半边,连那阴毒的目光一时间都变的有些搞笑。 林晨见他这模样强忍着笑意嘴角微微抽动,真怕他会仰天怒吼一句‘老夫特么燃起来了!’这种话。 “晚辈早就说了三生有幸嘛,不过现在看来一流武者,也不过如此。” “本座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如此本座便给你一个机会。”事到如今,梁子坤反倒是不着急动手了,斜眼看着林晨,“留下一只手,从这里滚出去我便饶你一命。” “死到临头?”林晨看看地上残破不堪的衣衫碎片,再看看滚落在旁的钢针,恍惚间想起了几天前长虹帮驻地的那场拼斗……那层想不明白的事情也终于豁然开朗,“听闻前辈善使暗器,轻功卓绝?” 梁子坤残缺的眉毛微蹙,“是又如何?” “那不知……”林晨嘴角微翘双目微凝,“如今失了暗器,在这上达天听之地轻功又施展不开……前辈要如何对敌!?” “你!”梁子坤闻言面色猛地一震,半晌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冷下脸,“自以为是,本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然而这番表现却是分毫不差的落到了林晨眼中。 是了,毒蛇面对鼠蚁都要谨慎的理由,不就是这个吗! 那日他与任飞的打斗林晨全然看在眼里,暗器无孔不入,轻功步如鬼魅……可全程他都在用轻功牵制,暗器进攻,其他…… 一拳未出一脚不踢! 一般高手哪怕是有善使的兵器,修轻功学拳脚都是很基础的东西,对战中便会自然而然的使出来对敌,梁子坤却完全没有这个迹象。 而这,就该是两人与他对战的资本! 任大叔,便请你保佑小子的判断是正确的吧…… 想着,林晨握紧了手中细剑。 “上官兄,就算失了毒牙他仍是一流高手,切记小心。” 上官昊也不是傻子,林晨说完他便已经明白了话中的意思,深吸口气点了点头,“林兄弟,你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抢在楼下那群喽啰发现异常之前解决掉他,否则你我恐怕走不出这观星楼了……” “好,上官兄,今日之事若成,你我定要择日痛饮一番!” “哈哈,好!” 速杀比之击杀不知难上多少,两个二流武力却要速杀一流……哪怕对方已失了武器不会手脚功夫,但凭内力之浑厚,他们也是输多赢少…… 输,即是死。 两人如今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相视一眼,义气洒脱。 “你们没有机会了!给我死来!” 见他们一副赢定了的模样,再加上心中的秘密被揭穿,梁子坤恼怒下竟率先飞身而起,一掌挥出…… 这一阵,竟是让林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 与此同时,观星楼大堂门外。 被留下守在门口的长虹帮众见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正要上前呵斥,定睛一看这才换了笑脸开口道,“老五,回来啦?埋伏的黑皮呢?” “嗨,别提了。”领头的走到他身前抚了抚额,有些头疼道,“别说捕快了,把附近抄了个底朝天,连个老鼠都没找到。” “呵呵,其实有埋伏也无所谓,谁还能伤着咱家舵主了?” “嗒嗒嗒。”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一道窈窕曼妙的身影笔直的朝着他们走来,看门的帮众侧过身,见那人后背长枪,显然是来者不善,顿时朝老五打了个眼色。 两人也是老江湖了,一起混了不知道多久,老五立马心领神会的转过身挥了挥手。 十数人一拥而上,将刚刚走到近前那人围了起来。 守门的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走上前指着那人,“喂,今日观星楼不接客,要吃饭去……啊!!!呀啊!!!” 阴影中的女子拧着他的手腕走入了观星楼外的灯光下,露出了那张俊生生的俏脸……和一杆寒光闪闪的长枪! …… 第二六三章 天意(中) 且不管楼下如何,此刻的观星楼顶层已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嘭!” “上官兄!” 随着一阵叮呤咣啷的声音,眼见着上官昊被一掌拍飞撞在酒柜中久久不能起身,林晨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 因为三人之前的拼斗,洒落的酒水将火势蔓延到了整个楼层,连最外面飘动的纱帘也是火光肆意浓烟滚滚。 那些长虹帮的帮众上来还要多久……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此刻的林晨单膝跪地以剑支撑着身体,启命的效果已然消失,肩膀是中掌后钝钝的沉痛,周身各个被银针刺入的大穴因为用力过猛撕裂开来,口中弥漫的血腥之气甚至盖过了身边酒桌烧焦的气味。 哪怕已经是将对方的战力降到了最低,他们依旧是低估了梁子坤的实力,仅凭着那浑厚无比的内力,自己两人在速度力量防御上,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一流武者,强大至此…… “小子们,这就不行了?我可还没活动开手脚呢。”梁子坤随意站立着轻蔑的道,身上除了被磷粉烧伤的焦黑印记,也就只有几道细细的刀伤剑痕,两人数次以命相搏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入骨之伤。 当然,他说的话也是不尽不实的。 失了暗器他的武艺就相当于是废了,遍布的火海又大大的限制了他轻功的发挥,他肆无忌惮的挥霍内劲此刻已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一战,他是越打越心惊! 上官昊也就罢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子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强行突破境界,凭借那招凌厉的剑技生生破开了他的罡气。 这剑技似乎自带一种破开万物的气势,端的是玄妙无比,若不是这小子内力浅薄施展不开,恐怕自己还真的有些难以招架。 “妈的,傻哔……咳咳咳……”阴冷的内劲早已侵入肺腑,说话间一股剧痛便会传遍全身,不过见他那装腔作势的模样林晨还是忍不住要骂上一句。 以这人谨慎的性格要真是游刃有余,恐怕早就上前来取他性命了,哪还会站在那压抑自己喘粗气的声音。 他断定梁子坤现在就算不是强弩之末,也已经是精疲意阻难有作为了,只可惜此刻的他重伤力竭,连提剑都感觉重逾千斤…… 如此,便只能最后一搏了……那招若不成,他必然脱力,到时便是他与上官昊的死期。 此乃生死之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不知死活!你也就逞逞口舌之利!” “少说废话!有本事就过来,林某尚有一击之力,且看是我先命丧你手,还是你的脑袋先被我削掉!” “你!”梁子坤额间青筋暴跳有些恼羞成怒,可瞥见手掌间一条细细的剑伤,思索间又确实有些忌惮…… 正算计着,他无意间转头看到愈演愈烈的火势,呵呵一笑背起了手。 “想引本座过去?小子你便在那跪着罢,我守在此处等你们烧死,岂不是以逸待劳?”梁子坤顿了顿,阴冷冷地一笑这才继续道,“况且此等火势,本座手下片刻之后便会赶来,呵呵呵呵……你喜欢拖就拖着吧,不过是等死而已。” 林晨闻言心里一沉,凝重的面色中透出两分难掩的绝望,没想这梁子坤竟能谨慎到连一流武者的脸面都不要,且还完全不受他的言语所激,难道今日他便要葬身在此!? 想到此处,他不免有些悲从中来,瞬息间想了许多。 若他身死,玉娘怎么办?香芸怎么办? ……她们是那样深情的女子……会做傻事的。 还有十九…… 想起十九,林晨面色猛的一怔,脑海中闪过那个冷淡的,可爱的,笨拙的女孩子一路走来的每一个笑脸,每一滴眼泪…… 哭也好笑也好,一切的一切在她身上仿佛都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画卷。 哦……原来…… 自己早就那样的喜欢她了啊,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发现呢? 那样的话……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某个宁静的午后,那只乖巧的小猫咪赤着身子趴在他身上甜甜熟睡的模样……他闭上眼,缓缓地低下了头。 “等死……”颤颤巍巍的,林晨撑着剑站起了身,再抬起头,眼中已是滔天的怒火和熊熊的战意! 话音未落,他含怒的一脚踏在身旁侧倒的酒桌上,借力朝前冲去。 “老子还没尝过十九的小乳鸽!怎么能死!谁敢阻我上十九的路,我就要谁的命!狗杂碎给爷纳命来!” ??? 什么东西! 这个小子在说什么东西!?绝望到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本来见他那颓废的模样梁子坤心中已然大定,可转瞬间他竟为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理由重燃了斗志? 哪怕是他这样的老江湖,一时间也被林晨的豪言壮语说的满脸懵逼。 然而他现下已经没有那么多愣神的时间了。 只见刚才还萎靡不振的林晨此刻却像是吃了什么强劲的药丸一样,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他冲来。 梁子坤不敢硬接,翻身躲过他一剑,还没转过身来,耳边又刮来一道凌厉的剑气,他闪之不及,只得运起内劲伸手强接。 “死死死死给爷死!!!!” 林晨双眼绯红状若癫狂,诡异的身法运到极致竟能与梁子坤不相上下! 追云逐电一般迅捷的剑气一道接着一道,将一流武者都稳稳的压制住了。 哪怕梁子坤已经不是全盛的状态,但这份战绩已经足以让他自傲了! 可这迅猛攻势也仿佛在透支着他的身体,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渗出,随着他的大喝夹杂进剑气里,一时间火海中红光泯灭,艳丽至极。 “混账小辈!” “废物闭嘴!” 梁子坤一时气结,他多年前已经晋入一流,更是仗着长虹帮之势在烟州之地混得了一席之地,走到哪里不是享受别人恐惧敬畏的目光?他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见对方如此疯魔,他也似是终于被激起了血性与怒火。 “本座要你死!” 大喝着,他也不管掌心道道细微的剑伤,全力运起内劲抓向林晨! 林晨却是不躲不避,一剑刺向梁子坤的胸口。 “嗤!”“嘭!噗……” 剑气入体的声音与被击得倒飞而出的声音同时响起。 狂喷而出的鲜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艳丽的虹,顷刻间洒落在大火里,将火光浇的一晃,随后便重新被大火吞没…… 五脏移位,骨裂魂消,这种痛楚也好似让林晨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力气。 “咳……咳咳咳咳……噗。” 他右手撑地,将胸口的淤血咳出来这才好了一些,随后抬眼看向梁子坤,眼中便多了两分落寞。 两人之间到底是实力差距太大了,最后那一剑也被他躲了过去…… “啊!!!你这废物竟敢伤我!”梁子坤双目赤红,右手颤巍巍的拔出肩头的细剑,猛地投掷出去,血迹斑驳的细剑斜插在地上轻轻摇晃,映着火光,闪着寒芒。 “呵,废话少说要杀便杀,我……咳,只可惜自己没能为武林除害!”林晨坦然一笑,拭去嘴边的血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边微捻却悄悄的不知道收起了什么。 他自然不可能放弃,就算不为了自己,自己那些笨女人的性命已经绑在了他身上,他还有最有一击的机会。 他现在无力抵抗,梁子坤也定会放松警惕,只要他毫无防备的接近…… “区区蝼蚁妄想撼树!” 如果说之前是小打小闹,梁子坤也一直留有三分实力,此刻受了重伤的他眼见着失去抵抗能力的林晨,已经没了留手的理由! “死来!” “来啊!” 来啊……来啊来啊来啊! 林晨屏着呼吸,紧紧地盯着飞身而来的梁子坤,眼中的兴奋决绝已经掩盖不住。 然而下一刻,梁子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收手翻身后退,锐利的目光扫向楼梯口,“谁!滚出来!” 林晨蓦然一怔,待缓过神来,身前便多了一支寒光凛冽的长枪…… “与你无关。” 她这样冷冷地回道。 随后,一道婀娜的身姿缓缓的踏入火海。 第二六四章 天意(下) 唐昭的修为在林晨之上,稍逊于上官昊,可凭借那凶狠无匹的枪法实力应该是与上官昊相当的。 可即便如此,当下竟也只是与梁子坤打了个不相上下。 要知道梁子坤现在不但用不了赖以成名的武学,且经过与林晨两人的拼斗早已是伤痕累累了,如此状态下面对唐昭的进攻依旧是应对的游刃有余,一流高手的实力可见一斑。 唐昭主攻,招式凌厉枪枪直逼要害,梁子坤主守,内劲浑厚身法卓绝。 望着场中愈战愈烈,林晨也越发心焦起来,他绝不想看到唐昭在此香消玉殒…… “白痴!走啊!” 她不该留在这里陪自己赌命。 “闭嘴!” 唐昭躲过一记似刀的掌风,手中长枪舞出一道寒芒,却也轻易被梁子坤抬手化去。 “若不是陶小姐所求,你以为我想来救你这不自量力的蠢货!?”她咬着牙怒喝道。 面对如此强敌她本就有些应接不暇,林晨还在一旁大吵大叫引她分心她如何能不恼怒。 靠! 林晨心头也有些委屈,但嘴边总也不会说出,‘你不来我早将那厮斩了’这种没心没肺的话。 事实上越阵斩的有效范围真的很有限,用的早了无法做到一击必杀,用的晚了他会被先一步杀死。 说到底,他只是想与梁子坤赌一次命而已。 既然劝不了唐昭,他也只得乖乖闭上了嘴,一边加紧调息一边祈祷梁子坤的内力早些用尽。 然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与其背道而驰。 夜风愈吹火势愈大,滚滚的浓烟肆起。 唐昭自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便加紧了攻势,可越是如此,她的内劲就消耗的更快,再加上焦烟入肺,令她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甚至要时不时的飞身后退以手掩鼻,轻咳两声。 “哈哈哈,没想到本座无意间学到的龟息功竟然有此一用,天意如此天助我也!如此拖下去我本已无力招架,女娃娃,你要怪就怪那个自作聪明将此处点燃的臭小子吧,哈哈哈哈!” 梁子坤狂妄的笑着,有意乱她心智。 “少……咳,啰嗦。”唐昭心志坚定不为所动,冷厉的盯着他,英眉微蹙,一遍遍的思索着制敌之策。 见计策不成,梁子坤也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哼,本座这就送你们这些自不量力的小辈上路!” 唐昭掩着口鼻深吸口气正欲拼斗,身后忽然传来林晨压低的声音。 “唐姑娘!” 此时的他稍微恢复了些许气力,但还没到行动自如的地步,可见唐昭落了下风又怎能袖手旁观,况且……他们真的没时间再等了。 望了望身后散乱的酒柜中昏迷不醒的上官昊,他心中焦急万分。 若再不能离开此处,别说杀梁子坤了,恐怕三人免不了都要落个烧死在这里下场。 “三十息后,你到我身前来。” 唐昭没应也没多犹豫,只是背对着他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随后悄然点了点头。 她不相信林晨,对他的情绪除了颈间那条颈带,剩下的就只有鄙夷,不屑以及少许的敌意。 但到了如今的境地,她已经没了其他的选择。 长枪轻舞,唐昭飞身上前再次与梁子坤战在一起。 林晨见状面上闪过一瞬的犹豫,随后还是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转过身,刺啦一声从外衫上撕下一大块布料…… 三十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唐昭假意拼了几招,忽而一拳祭出,飞身而退。 心中疑惑着背后的林晨会有什么对策,脚步还没站稳,身子就被搂了过去。 唐昭顿时浑身一颤,怒意猛地涌上面庞,“混……” 蛋字还没出口,一条湿润的布块便缠在了她的口鼻之间。 “乖,我没有那么多气力了,你只管防备他,我来帮你系好。” 果然,梁子坤并非什么易于之辈,见两人紧贴在一起,虽然不知道那小子搞的什么名堂对付自己,但他显然不会让两人那么安稳,左手握拳右手成爪扑了上来。 “他来了!”林晨眼见着梁子坤冲了过来,心中一凛,焦急着下意识的双腿夹在了唐昭的腰间。 他这番动作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是骑着唐昭一样。 “呀!”唐昭臀背受袭,俏脸本就被火烤的通红,这下便更艳丽了三分,“你!” “别你啊你的了!给我点时间,我现在手软,快闪!”林晨俯下身趴在她背上,虚弱的轻声喝道。 他自然不是故意的,如此生死之间,他可没有心思调戏女子。 唐昭闻言额间猛地暴起了几根青筋,恨不得立马一枪敲在林晨头上……然而她不是什么不知轻重的女子,知道现在不是羞恼的时候。 挥出一掌荡开梁子坤的攻势,便背着林晨四下躲闪起来。 手软是事实,为了绑紧布块,林晨也不得不手口并用,趴在唐昭颈间咬着布块拉扯了起来。 “啊呀!” 唐昭没有怎么被梁子坤所伤,反而林晨那充满雄性气息的呼吸不断的吐在她后颈,让她浑身都有些战栗了起来。 “混蛋!” 唐昭杏眼微红泪光隐现,随后银牙半咬不退反进,长枪一扫迎了上去竟是将满腔的羞恼与怒火都化为了杀意。 乖乖,自己就算不死在梁子坤手上,也会死在这娘们手上吧…… 林晨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然而看到唐昭虽然以攻为守主动出手,但招招式式间一直都在保护着背后的自己,心中仍是一暖。 所谓面冷心热,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了吧,作为死士,这唐姑娘可真是一点都不够格啊。 想着,林晨咬起布块奋力一拉,做完这一切,他低下头,在唐昭耳边轻声开口道,“唐姑娘,给我一个机会,你只需将他在我身边制住一瞬……” 然而话没说完,林晨忽然感觉身体一轻…… 麻蛋,这女人……真狠。 心里暗暗吐槽着,人就已经飞出了数米开外,穿过火海,一下撞到了墙上。 “噗……咳咳……” 撞在墙上的力道不大,反而因为吐出的淤血以及背部的痛楚让他更清醒了几分。 看到身边昏厥的上官昊,林晨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唐昭的用意。 然而等他关切的目光再转到场中,迎着他的却是一双羞愤欲绝,恨不得生吞了他的凤目…… 第二六五章 混蛋 别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我啊大姐……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想做这么羞耻的事情。 心中是这么吐槽的,林晨的目光却好似有些愧疚,不着痕迹的瞥向了一边不敢再看她。 …… 冷静下来才嗅到他用的什么沾湿布块。 唐昭这辈子也没如此耻辱过,如果早知道林晨想的是这么个办法,她宁愿一死……羞愤欲死,指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曾经想过做到麻不不仁,却因为香芸的恳求不得不来救人,可真的要救林晨,她又从内心深处感觉有些奇怪。 鄙夷,不屑,是唐昭从一开始就对林晨持有的态度,如今却又好像多出点别的什么。 正因为这种复杂的心绪,她现在恨不能飞身而退手刃那混蛋…… 然而有人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与本座交手还敢分心,当真是不知死活!” “嘁。” 唐昭嫌弃的一撇嘴,迎着火光转过身挥枪迎敌。 如此,梁子坤也算是当了林晨的救命恩人。 …… 一个女人到底可以做到多么英武,多么果决? 长枪贯穿那两人身体的时候,林晨终于有了深切的体会…… 两人都是强于他的高手,拳脚相击闪转腾挪都非他眼力所能尽收眼底,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原本颓势已定的唐昭也因为不在受困于焦烟而重新找回了些许主动权。 但身边噼啪作响的火光仍在不断的提醒着他们,绝战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女娃娃好本事,如此年纪轻轻已有这等杀伐之气,不若……”梁子坤粗气止不住的喘,额间斑驳汗渍也不知是烤的还是累的。 他自然不是真心招揽,只是想找个机会逃出去而已,他怕了。 如此下去这女子自然是必败无疑,但他也难以逃出这通天火海! “我本没有立场。”唐昭却不回他,手间动作不停,隔着布块的声音嗡嗡的略显沉闷,“但看到她不顾一切的时候,那种气愤与不甘让我觉得……我觉得自己该是个人……”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的觉悟,梁子坤这等人如何能懂。 “只这一次!”唐昭压下身子,长发飘动。 只这一次,作为一个人,凭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之后……之后…… 如果可以…… 不经意间,那双冷峻的眸子忽而露出两分柔情,转瞬间却又被额前的碎发遮住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见她为了躲开攻击压低身子视野受损,梁子坤大喜过望,心道果然是个年轻后生经验不足,竟能露出此等破绽! 遂运起轻功猛然一个翻身到她身后,连同一条颈带一起,一把捏住了她的脖子。 “哈哈哈哈!区区小辈!我……呃!” “呵!” 这是一声好似幼兽低吼时的凶狠。 她,一刻都没有犹豫,长枪倒转,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寒光凛冽的枪头对准腹部……一贯而入! 钻心之痛如潮水般涌来,她英眉间却只有冷静……双手紧握长枪随着去势猛的往后退去。 梁子坤还未反应过来,腹间已开出一个大口子,被长枪定着急速朝着林晨所在的方向倒退而去。 “啊!混蛋!放开本座!放开本座!!”他此时是真的慌了,从来没有感觉过死亡原来离自己如此之近,疯了似得挣扎着,虽凝不起内劲,可势大力沉的一掌掌仍是不断地拍在唐昭纤细的背脊上。 “噗……” 鲜血不住顺着唐昭尖俏的下颌流淌下来,将面前的布块染的艳丽,夺目…… 一瞬是吗,我做到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林晨。 “嗤!咚!” 染血的枪头穿过梁子坤的身体,紧紧的钉入了两人身后的墙壁中。 而此处,离林晨不过两尺之距! 一个女人到底可以做到多么英武,多么果决? 看着唐昭的身姿,林晨一时间竟有些痴迷。 那是一种被信任被包容的宠,以命相托也不过如此,如果两人性别对调,想必此刻林晨已经深深的为她所倾倒。 “咚……” 仿佛是一声来自亘古的悠远钟声,随后,一切都定格在了此刻。 唐昭腹部翻涌而出的鲜血飘洒在空气中,一滴滴都是那样美丽,又那样的……令人恨的牙痒痒! 林晨面部肌肉扭曲着,将袖中原先藏好的钢针紧紧的握住,随后猛的起身刺出…… “嗒嗒嗒嗒……”血滴如玉珠般跳落在地。 唐昭的,梁子坤的。 “嗬……嗬……”梁子坤捂着脖子一脸惊恐的模样,他如何能想到他一个在烟州这种地方都能叱咤风云的人物,会死在一个寂寂无名的小辈手里。 可哪怕再不甘,奔涌而出的鲜血依旧瞬间占据了他的喉管,眼看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想是内功有了长足的进步,林晨此刻虽然感到浑身无力脑中天旋地转直欲昏厥,可好在还能活动。 他冷冷的扫了梁子坤一眼,便硬撑着浑身的疲惫,走到唐昭身前。 唐昭没说话,只是松开紧握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哧……” 长枪离体,带起一片血雾。 梁子坤身体晃动两下,便大睁着不甘的双眼,缓缓坐倒在地没了声息。 唐昭则立时脱力一般往前倾倒,随后被林晨一把搂住,他顺势坐在地上,将唐昭扶好依靠在自己怀中。 “对不起……我……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林晨说着,赶忙为她点穴止血,旋即揭掉她面上的布块将衣衫脱下撕扯着缠在她腰间。 “咳咳……”唐昭在他怀里一阵颤动,咳出喉中淤血这才睁开眼略带虚弱的看着他,“你别乱动……我找准了位置刺的,伤不及脏腑要不了我的命。” 林晨听她这么说,心头大喜过望,但又担心她失血过多,眉头微皱,“可……” “废话少说!火势蔓延过来了……呼,带上那个人……快走。”唐昭英眉微挑,扫视周围一眼随后指着不远处的上官昊,面色冷峻中透着几分不耐,她最是烦这种优柔寡断啰啰嗦嗦的人。 林晨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随后轻轻的放下她,走到一边三下五除二拉起了昏迷的上官昊架在身上。 可一转头却见唐昭捂紧腹部挣扎着起身,鲜血顿时洒落一地,踉跄着走到梁子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片刻,随后奋力一脚踢在他喉间的钢针上。 梁子坤颈部立时便扭曲到了一个怪异的角度,钢针深入其中从颈后透出,整个人靠在墙上想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女人……竟然会补刀! 不过这也太狠了…… 林晨忽然感觉脖子有些凉意,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随后咽了咽唾沫心中暗自祈祷她忘了刚才布块蒙面之事。 但她的情况,显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安稳。 唐昭晃动两下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林晨刚忙丢开上官昊,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了满怀。 “唐姑娘!你骗我!你说你会没事!”看着她苍白异常的面色,林晨紧握着她的手,黑一块白一块的脸上分明写满了焦急,两行浊泪将面上的灰黑划开了缝…… 她好凉……她的手好凉……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睁眼已经有些费力,唐昭轻轻的合上双眼,“林晨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出去再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住嘴!听我说!咳咳……”唐昭轻喝道。 林晨面色一怔,随后低下了头,“唐姑娘……” “我很讨厌你……很讨厌,无知,愚蠢,莽撞,不自量力。”说到此处她嘴角忍不住一弯自嘲一笑,睁开双眼,凤目直直的盯着他,“但我又何尝不是嫉妒你……你与陶小姐一般,敢想敢做勇敢真挚,愿意遵从自己的意志,来做这蠢事……明知是九死一生也甘之如饴,我这种人……却连反抗命运的勇气都没有,呵呵呵……呃,咳咳。” “唐小姐你现下……”林晨到嘴边的话都没说完,便被嘭咚的一声打断了,原来是顶棚终于承受不住烈焰的侵蚀开始坍塌了起来,燃着火的木桩正巧砸在了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一股热浪便迎面冲了过来,将两人额间的碎发吹起。 “快走!你可当得起一个侠字……但许是从你决定留在这里除恶那一刻,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你和香芸……都是混蛋……放开我吧,咳咳……”唐昭看着越逼越紧的浓烟火海忽而轻笑一声,“时间不多了,以你的状态,带不走两个人的,你要走你的侠义之道,我不过是条母……嗯!” …… 她的唇并不香甜,全都是些血腥的味道,眼睛睁得大大的倒是比宝石还要好看几分。 然而林晨却已经没有时间品味那么多了,不理会她那僵在脸上的惊羞表情,将她翻身背在背上。 “以后不许再如此轻视自己!也不要用你心中自以为是的侠来给我下定义!一个两个的都是这么肤浅……对我来说,失去了亲友,便是救了这世界又如何?现在我心中的道告诉我,如果在这放开了你,它也定会离我而去……如果注定我林晨后半生要做具只有空壳的行尸走肉,我宁愿在这跟你一起死了的好!” 啊……就是这个,这个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觉悟,林晨,你当真是,太奇怪了…… 唐昭纤手抚了抚脖间的颈带,神情恍惚。 “还有!你太啰嗦了,刚才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我只知道我拉过你的头发踢过你的屁股,看过你的胸,顶过你骑过你,给你戴了项圈,你那个主人没做过的事情我全做了,现在给你盖了个章,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要杀要剐,出去之后我绝不还手。” 林晨这莽夫,当真讲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言语,一番话说的更像是故意歪曲事实的虎狼之词。 然而对于唐昭的来说,渴望与被渴望,拥有与被拥有,就是她祈求的一切…… 这……是怎么了。 唐昭目光渐渐迷离,水光点点。 他的告白与强势直击心间,她脑海中现下除了空白还是空白,身边的火海楼阁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眼前的男子背着她走在一片不知前途的茫茫中,回过头,另一个自己却仍然伫立在原地,脸上带着祝福之色,远远地,朝着两人挥手道别…… 那被留下的……到底是谁? 唐昭的心有些乱了,胸中的五味杂陈全都化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悄悄的住进了心间。 “……随你。” 她伏在他背上闭上了双眼,轻声呢喃着。 无力反抗,不想争辩,平生以来第一次,将命运交给了除信仰以外的其他人。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坏。 那如果信仰会与他碰撞呢? 嗯……不想那么多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帮自己决定怎么做的……这样就好。 “轰隆。” “嘶。” 几根横梁恰好坍塌砸在面前,林晨吃力的躲闪可还是被烫伤了手臂,随后拖着逐渐重伤脱力的身体走向上官昊。 脚步如同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除了深深的无力感外肌肉还有种莫名的痛楚。 林晨知道这是过度使用身体所付出的代价,平日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可现在…… 再这样下去,莫说救上官昊了,连两人走不走的出去都是个问题。 可回首望着好似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唐昭,他又怎么可以放弃? 正当他有些无措,打算咬牙强撑的时候…… “林……林兄弟……” 林晨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可以这么好听。 希冀与激动中,他一低头,迎着他的果然是张满是惊诧的脸。 “林兄弟,你没事太好了,梁子坤呢!?还有你背上……” “哈哈哈哈……嘶……”林晨笑的太大声牵动了伤口,指着不远处,“上官兄,我说过,你我便是那梁子坤的恶报,如此,你可信了?” “我的天!你是如何做到的!”上官昊猛地睁大双眼从地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了梁子坤的尸体一眼,在回头盯着林晨道。 “现在没功夫理你,咱们快出去,这里快塌了。”林晨放下唐昭急忙道,“快过来搭把手,背着她会压到伤口,抱着会好些。” 上官昊这才看清楚周围的形势,也知道现在显然就不是交谈的时候,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下来,正要上前搀扶,余光却猛然瞥见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几点寒光…… “林兄弟小心!” 话音刚落,嗖嗖嗖,三道破空声突然响起! “嗬……咯……” 三人身后,梁子坤放下靴子,双手无力垂下,癫狂而阴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晨三人,这便是他最后的底牌,藏于鞋底的三支毒镖…… 龟息功与浑厚的内力修为,给了他最后一次报仇的机会。 他最想杀的,自然就是那个将他弄到这副田地的小子,仅剩的气力内劲只够再用一次,三支毒镖自然也就没有了分散的必要。 可惜…… 不过能看着他伤心欲绝的表情,或许也不错,他想大笑,可一头歪倒在墙边,便无论如何也没能再笑出声来。 “林……晨,我……我到最后,还是……这么讨厌你……混……” 蛋…… “不!!!” 第二六六章 雨 入夜的时候,乌云滚滚的苍幕下落起了小雨,为干涸的大地带来了一丝温润。 今夜的翠微镇好似格外的热闹,但这与远在数里之外的平安村却没有半点关系,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早的便熄了灯,坐在床上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雨滴淅淅沥沥的洒在宁静的田野间,打在玉米杆边偌大的叶子上发出嗒嗒的声音,给平安村的祥和添上了一种别样的韵律。 村中一座普普通通的土墙小院中坐落着几间简单的砖瓦房,雨水从屋檐滴落在下方遍布青苔,早已被水滴穿的石块上。 一个个小坑被雨水填满,等到下一滴再来临时,便会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悦耳极了。 雨落清秋闲情逸致,两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坐在房里,一人身着素裙端坐床边缝补衣物,偶尔抬眼望向窗外迷蒙的雨景,另一个则完全相反,木筷子扎着头发一身布衣,大大咧咧的斜坐在桌边,手端着酒杯脚蹬着木凳,只不过她此时的表情好似有些尴尬…… “韵儿曾想,当初若没有从了姐姐,这会儿应是衣食无忧纸醉金迷了?”名叫韵儿的素裙女子手边的针线活不停,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抬眼看着布衣女子道。 “咳,你是老爷家的独生女,理应如此。” “姐姐来我家做护卫前听闻是个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的侠女?” “呃……嗯……” “哦,那便是韵儿年老色衰,朱颜辞镜去了?” “没……没有的事。” “哎,想当年小女子身边多少年轻俊杰,若非被个自称侠女的混人骗的与家里断绝了关系,此刻当也相夫教子金玉满堂了……怎的会落得这副田地。” 布衣女子闻言这是彻底没了脾气,无奈的回过身,“我的好妹妹,那两人身上有如此重的血腥之气,那男的身上更是多处灼伤,今日翠微镇那边火光冲天,能与他们没关系?再说了,他们敲的可是对面刘寡妇家的院门,你看她不也是没管吗?” 自家这妹子哪都好,就是太过心善,好管闲事…… 说着,她将酒一饮而尽,砸吧了两下也品不出个中滋味,“我自己一人倒也罢了,现在……” 韵儿却不理她,忽而愤愤然放下手中布衣,轻捻裙袖,竟默默的垂起了泪,“若非那人知我仰慕江湖侠士,以此诓骗于我……我怎的,怎的……呜呜呜。” 布衣女子见状赶忙扔下酒杯,匆匆走到韵儿身边手足无措道,“哎你别哭……你别哭啊,你知我最怕你哭了,好好好……我救……我救还不行吗!” 事实上,她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子这是在言语相激,故意演给她看呢。 可谁又让自己把她宠到了骨子里,被她吃的死死的呢…… “嘻嘻……” “你呀……” …… 不多时,屋檐下多出把撑开的油纸伞,纸伞向外缓缓移动,直到走出院门这才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两道紧贴着的窈窕身影。 “曲咏姐姐,他们怎么样了?” 韵儿弯着纤腰,一手扶膝一手撑伞,看着两个晕倒在地的人面色有些担忧。 伞下的曲咏卷起衣袖,为两人一一号脉,随后起身拍拍手,皱起了眉。 “男的无甚大碍,充其量不过是轻伤力竭,死不了,这女的……”说到此处,她再低头看了看那女子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摇了摇头,“不但身受重伤,而且奇毒入骨,怕是……” “怎么这样……”韵儿轻掩檀口轻呼一声,随后拉着曲咏的衣袖央求道,“曲姐姐,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救她的对不对!” “我……怕是无能为力。” “好姐姐,韵儿求你了,大不了……”韵儿拽着她的衣袖的手指紧了紧轻轻扭动着,随即红了脸,凑到她耳边,“大不了……” “咳……咳咳咳咳……” 曲咏好似被口水呛到了,咳的一脸涨红,好一会才缓过劲来,随即看着晕倒在地的两人轻叹了口气,“我便尽力一试吧,伤势或可挽回,这奇毒恐怕得去看看‘她’的意思了。” “嘿嘿,她老人家心善,没问题的。” 曲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一笑,随后俯下身子,一把抱起晕倒在地的女子,一步步朝自家院子走去,那女子长长的马尾从她臂弯出滑落而出,在风雨中,轻轻飘摇…… …… 火……好大的火! 火海围住了他们,火焰很热很热,她的身体却很凉很凉…… 钢针穿颈都没死透,这是谁也不曾想过的事情,所以直到唐昭身中两镖,他的脸上仍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支打在了她的肩头,一支打在了她的腿根处,另一支则好巧不巧的被自己绑在她腰间的衣物挡了下来,衣服里香芸给自己的铁鞘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镖。 可那又怎么样……这镖,有毒。 看着她倒下的那一刻,他心中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多出了什么…… 后来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救火的伙计,镇里的捕快,看热闹的百姓,乱成了一团。 随后……长虹帮的人终于闻风而来,一片喊杀中,有个人掩护着他们逃出了镇外。 身体越来越重,气息却越来越轻,但是自己不能停下,一定要找到人救她。 救……谁? “唐姑娘!” “靠!醒了就醒了,瞎叫唤什么!吓老娘一跳,@¥%……!” 林晨猛地睁开眼,呼的坐起身子便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尤其是胸口中掌的地方那一阵闷疼,可到底,他还活着。 他身处的地方像是间储物房,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意的摆放着,他躺在这便显得有些拥挤,房间只有一门一窗,木门破破烂烂的,窗户倒是闭的严实,一缕缕阳光从破门里照射进来,晃得他眼中一疼。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绷带林晨心中的戒备便松懈了一些……随后顺着不耐的污言秽语往一旁的木桌前看去,入眼的便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女子,只是她此刻面色虚弱的厉害,双眼也是一圈乌黑。 林晨脑袋还有点蒙,心中只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事。 “姑娘……我那同伴……” 话还没问完,木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推了开来。 “曲姐姐你且先去休息吧,想是昨日的雨冲刷了足迹……”话没说完,她便看到了坐起身来的林晨,面上先是一愣,随后眨巴着眼睛大大方方的一笑,“公子昨日……可真是闹了个大动静啊。” 第二六七章 红缨缚 “哼。” 布衣女子警告似的瞪了林晨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 倒不是她有多放心林晨与自家妹子待在一起,只是林晨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有什么歹意也没有那种能力。 素裙女子走到他床边,掩嘴轻笑道,“公子莫要见怪,我家姐姐面冷心热,昨日为你二人运功疗伤后生怕人家找上门来,还守了你们整整一夜。” “你们……对了姑娘,我那同伴……”林晨心中焦急,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拉着女子的衣袖赶忙开口问道。 韵儿倒也不怪他,身边的人受此重伤着急一点自然是情理之中的,怜他心焦,她赶忙开口回道,“公子暂且安心,那位姑娘的伤势尚且可控,只是我二人并非医师,她身上的毒……” “哈……”听到唐昭没有性命之危林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松开女子的衣袖深深地呼了口气。 女子见状莞尔一笑,“舍下简陋倒是怠慢了公子,小女子程韵,敢问公子大名?” “程姑娘说的哪里话,两位救命之恩在下感谢还来不及呢,小弟林晨,在此拜谢了。”林晨这才想起之前的无礼行径,欲起身行礼,却被程韵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公子为民除害落得如此境地,小女子可当不起这一礼。” 林晨心里一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程姑娘听说了?” 程韵微微颔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今早特意去了镇子上一趟,百姓们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大家可都在讲某位侠士与上官捕头一块除了梁子坤,为他们出了口恶气呢。” “嘿嘿……” 将大义抵了私恩,三言两语间便让林晨没了亏欠感,让两人能在同一个位置舒畅的交流,要说这程韵也真真的是个高情商的人。 两人正攀谈着,之前离开的布衣女子竟去而复返,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韵儿不好了!那女子……” “曲姐姐!” 曲咏心直口快,程韵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转过头,果然看到了林晨一脸失魂落魄的愣在了床上。 片刻后。 “带我去见她……” “可公子身体还未痊愈……” “带我去见她!” “嘿?你这小子怎么跟韵儿说话呢!?” 曲咏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却被程韵一个眼神制止了。 “求求你们,带我去见她……”林晨虎目烁烁,言辞恳切。 唐昭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尚不知生死,自己又怎能在这安稳养伤? 若非他全身无力行动不便,他恨不能马上飞到唐昭身边。 他这番作态倒叫曲咏不知该怎么办了,转头望向程韵,却见她早已不知何时搀起了那男子。 “林公子能动吗?” “谢过姑娘……只是在下如今……”林晨不顾伤痛全力试着站起身,最后还是无力的又坐了回去,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 程韵咬了咬牙,正打算动作。 “妹妹你且去带路,我来吧。”见她如此吃力,曲咏又怎能袖手旁观。 说着,她呼了口气,卷起袖口越过程韵走上前,一把托起林晨淡淡的开口道,“你倒不用如此着急,那姑娘目前尚没有性命之虞。” “谢……”林晨喜出望外。 “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妹子吧,她跟你一样爱管闲事。”曲咏瞥了他一眼,面上有些复杂,“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如何杀了梁子坤的,想当年我与他交手数百个回合……” 右侧是似乎想分散他注意力,滔滔不绝的讲故事声音,左侧则悄悄的传来了程韵的低语,“我家姐姐可佩服你了,她早年想除了长虹帮,最后却落了败。” 她眨巴着眼睛嘻嘻一笑,林晨却是心头一恍,再转头看向喋喋不休的曲咏,便深切的领悟里程韵之前说的面冷心热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梁子坤的暗器当真厉害,我一转身……” “曲姑娘,谢谢你。” “……转身,呃转身……” …… …… “她昨夜还算安稳,身上的内伤不算重,腹部的伤口也不及肺腑,本来早间已经有稳定下来的迹象了,只是这毒……” 唐昭的伤势远比林晨要重的多,纱布严严实实的从颈间绕过胸口一直缠到腰上,倒是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完美的展现了出来,只是此时的林晨却完全没了那欣赏的心思。 这房间淡雅整洁,想是那对姐妹平日休憩之所,不过此刻房间里散布着浓重的血腥味,用过的沾血纱布在地上砌成了一堆,触目惊心。 然而更让林晨惊忧的,是唐昭枕边那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想必之前曲咏慌忙而至便是为此。 “曲姑娘,你见多识广,我该如何救她……”被两人搀来此处,林晨的心就没有一刻停止过颤抖。 曲咏思索了一阵,托着下巴开口道,“若论伤势,静养几日自会好转,可这毒却当真厉害,完全摸不到毒性,她的身体温度却逐渐升高,看这情形此毒当是红缨缚。” “红缨缚?”林晨抿了抿嘴唇,“可有解。” 曲咏遗憾的摇了摇头,“此毒的配方在整个天明武林中也鲜有人知,且造价昂贵,配药之稀有世所罕见……这世上也许只有一人可解。” “何人?” “清莲谷,老神仙。” 这个称呼似曾相识,可思想来去又实在记不起来。 但就算知道了,人海茫茫又要到哪里去找?找到了,人家又凭什么要救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越想越是绝望,林晨茫然地瘫倒在椅子上。 “她……还剩多少时间。” “此毒便是让宿主血液不断升温,炽热的血液紧缚体内不得宣泄,意识在半朦胧半清醒间感受那种血液沸腾的痛苦,想必不出七日,这位姑娘全身的气血便会完全沸腾,最后爆体而亡……这种毒不会见血封喉,却远比见血封喉的毒药更残忍百倍。” 残忍……作为那梁子坤最后的手段,残忍才更符合一些吧。 “七日内,我能找到那老神仙?” 曲咏再摇头,“莫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就算知道了,七日内要如何赶去?” “曲姐姐……” 程韵正要开口便被她拦住了。 “好妹妹你莫要再为难我了,此非我能力范围所及,有心也无力。”说着,转头看向林晨,犹豫半晌开口道,“抱歉,帮不上你,我看你还是……” “曲姑娘。”林晨脑袋忽而灵光一现,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曲咏,“你……是从哪里看到这毒物配方的?” 那只是曲咏轻描淡写的一句描述,林晨却敏锐的察觉到了。 这毒的药性如何也许能听他人口述得悉一二,可配方贵重她没有亲眼看到又如何得知? 果然,林晨话音刚落,曲咏瞳孔微缩。 半晌。 “你真的想知道?” “是。” “那便……怪不得我了。” 第二六八章 毒医(上) “驾!”“驾!” “动作快些!误了帮主的事,老子也保不住你!” “是,老大!” 官道上,两个男子骑着矫捷的健马扬起层层尘土,大喝着从一辆简朴的马车旁飞驰而过。 马车缓缓而行,身旁疾行的马匹将衣衫吹的猎猎作响,驭马的车夫却好像是见怪不怪了一般,戴着斗笠拉着缰绳,丝毫不为所动。 “你倒是淡定,这是第几批了?” 不多时,马车中忽而传出了一道爽朗的女声。 “算上这两个,三天时间里从咱们身边经过的少说也有十数个内息沉稳的高手了。”马夫压低斗笠思索了一阵,轻声回道。 “喂,人家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你以为是在找谁?” “他们又没见过我。”马夫轻笑一声笃定道,“当初我们就是想好了这一层,所以才以上官兄的名义下的请帖,只字没提我的名字,唐姑娘他们倒是见过,可惜他们找不到。” 说着,他唏的一声轻喝,拽过缰绳将马车赶到了官道旁的一条偏僻小径上,马儿侧身,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响,凉风微起,将他的斗笠吹的一颤,露出张略显疲惫的脸。 这马夫便是数日前才火烧观星楼,诛杀了长虹帮分舵主的林晨。 身后的马车上则载着前几天救了他们的曲咏程韵姐妹,以及仍旧昏迷不醒的唐昭。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还不是我家韵儿聪明,想到在马车里架个隔板。”曲咏掀开车帘探出头,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曲姐姐……”程韵目光落在她身上,赧然一笑。 这几日不断的有各个地方的长虹帮高手聚集到翠微镇,各个必经之地也被他们设置了许多守备森严的路卡,若非程韵机敏,事先将马车后部封牢加上隔板做了个车中密室,想必他们这一路不会如此轻松。 当然,通气口就只能在车顶打几个洞了,虽然有些对不起租他们车的老哥,但事到如今只好以后想办法再补偿他了。 “曲姑娘,这长虹帮竟能聚集起那么多的武林高手?” 不是林晨没见识,但像这种招手间唤来十数个二流武者的操作,着实有些大手笔。 “这算多?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一流势力啊?行走江湖怎的一点常识都没有。”曲咏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梁子坤那种人物怎么会栽在这人的手里。 “还请姑娘不吝赐教。”林晨言语恭敬的请教道。 如今他动手杀了梁子坤,就算是与长虹帮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多了解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曲咏见他诚心,知他用意,便也没了调笑的心思,有意多说些给他听,遂沉吟一阵开口道,“门派与势力的评定除了名望以外,最重要的便是高手的武力以及数量,拿长虹帮来说,一流高手两人二流武者数十人,已经足以称为一流势力了。” “嗯?可我听说荒土教也不过是一流……” “不过!?”曲咏高呼一声,似在惊讶他的无知,“荒土教光一流高手就有八人,其中更有诨号铁山断的高正与教主叶天机那样成名已久的顶级武者,你到底是如何能将这两个势力相比较的?” “喂喂,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林晨掏了掏耳朵有些无奈道,“既然都是一流门派为何差别这么大?” “一流一样要分顶级和末流的,九霄宫和临渊门都是一流势力,你怎么不拿出来和长虹帮比?”曲咏白了他一眼,继续娓娓道来,“九霄宫一殿三宇十二阁便是实力递增的,每一阁的实力都远超长虹帮,三个大长老统领的碧清宇,流云宇和沧澜宇单单拿出来都有可以匹敌荒土教的顶级战力,临渊门更是统合了整个南方武林自立盟主,说白了,人家一根手指都能覆灭长虹帮。” “这么恐怖……” 一殿三宇十二阁…… 统合整个南方武林…… “梅城附近便有九霄宫的分舵,你大可以去见识见识,哪怕九霄宫在烟州的地位大打折扣,那也依旧是个顶级的二流势力。” “算了吧,我对九霄宫可没什么好感,也不会去招惹他们的。” 林晨缩了缩脖子赶忙道,脑海中想起烟波江上咄咄逼人的杜青青,他本能的便有些反感。 况且如今唐姑娘生死未卜……他哪有那份闲心。 想着唐昭,林晨心里就是一揪,望着小径两边越显茂密的树林,开口问道:“曲姑娘,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半个时辰吧。”曲咏四下打量了一眼,百无聊赖道。 她没问林晨与九霄宫间有什么腌臜,虽然心中确实有些好奇但也不会特意的去探寻别人的私隐。 “她老人家神出鬼没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门了,你确定要去赌这一次?” “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曲咏口中的老人家,便是她知道那毒方的来源。 按照她的口述。 两年前,她们两人途经此地的时候,程韵突发恶疾,举目无亲万般无奈下,幸得那人路过将她们带回家中医治,方才救了程韵一命,红缨缚的药性以及配方也是在那段医治的时间从那人口中听来的。 比起医师……那人更像是个毒师,连住的地方种满了毒花毒草。 如此问题也就来了。 其一,就算此人知道此毒,是否有能力解毒。 其二,她的行踪捉摸不定,而且两年过去了会不会还住在那里也是个未知数。 其三,她所住的地方周围遍布着瘴气毒草,据曲咏估计,没有一流武者的罡气护体是很难撑过去的。 所以此行无论唐昭是否得救,林晨都会身中毒瘴,生死…… 然而林晨心中却没有片刻犹豫,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犹豫了。 恍惚间他又想起了两人之前的对话。 “你去了也要将内劲附在这姑娘身上免她中毒瘴,那你自己便必死无疑……若你执意要去,告诉你这消息便如同我害了你性命,你可明白?” “明白,请曲姑娘引路。” “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 第二六九章 毒医(中) “这里……” 马车停在一边,一块硕大的木板靠在一旁的树木上,落叶稀稀疏疏的铺了一层,马蹄踩在上面发出踏踏沙沙的闷响。 林晨望着眼前的景色一时间陷入了呆滞。 背后的树林中草木萧疏,不时有枯黄的落叶飘然而下,但与之相隔不过一条小径的另一片树林却是郁郁葱葱的,异常茂密,这种树林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秋季,如此奇观简直闻所未闻。 然而透过树木再往里看,林间隐约而现的淡紫色雾气却又令人不禁汗毛倒竖……汗流浃背。 曲咏走下马车伸了个懒腰,看见林晨发愣便踱步走了过来。 “别看了,她老人家这毒瘴巧夺天工,瘴气绵延十里虫鸟不生,却赋予了这树木花草强大的生命力。” “她也不怕误伤了常人。”林晨皱眉道。 “你是常人你进这诡异的树林啊?”曲咏对他的无知颇有微词,白了他一眼才继续开口道,“莫说这里人迹罕至,就算是有人误入此处,外围的毒瘴也只会让他身体麻痹而已,一旦察觉不适,常人自会知难而退,谁会蠢到一个劲往越发浓重的毒雾里钻。” 林晨目光一闪,“外围浅薄,毒气愈重……那树林中必有破解之法才是啊!” 曲咏微微颔首,“啊,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些瘴气来自于她老人家种在树林深处的一片毒草,只可惜找到那片毒草,你也就离目的地不远了,无需破解。” 虽然有些可惜,但林晨也不得不轻叹口气,放下破解瘴气的想法,极目远眺,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巅看去,“曲姑娘当真不能为林某指条明路?” “不行不行。”曲咏赶忙摇头道,“义归义信归信,我答应过她不会将她的住处说与别人,带你来此已是失信,若再多嘴惹了她老人家不悦……” 林晨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呃……劳姑娘费心了。” “无妨,喏,你也差不多是时候上山了。”曲咏摆摆手,随后指向马车的方向,“你的责任在等着你。” 抬眼望去,马车上的程韵已经将唐昭从里面搂了出来,正坐在车头朝两人招手。 …… “林少侠且当心些,虽然我在唐姑娘腹部垫了块软巾,可动作太大伤口还是会崩裂的。” 程韵小心翼翼的扶着唐昭,将她送到了林晨怀里。 “哎。”林晨轻声应着,低下头却是心尖一颤。 此刻的唐昭早已没了平日里的英姿飒爽,身上穿着与她身材相近的程韵的素裙,面上是两片异常艳丽的红云,眉眼紧蹙,粗重的呼吸不断的从两片干涸的嘴唇中传出,软弱无力的娇躯无不显示着她此时的虚弱。 “林少侠……”程韵轻唤一声。 “呼,我没事,还有件事请程姑娘帮忙。”林晨长出了口气,抱紧怀里的人儿,看着程韵担忧的表情,安慰似得勉强一笑,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程韵,“这是我路上写的,便请两位托人送到留香镇上,找一个叫陶香芸的姑娘,把信交给她。” 自己击杀梁子坤后逃离的消息应当已经传到香芸耳中了,可他这一上山不知何日才能回来……最起码要给香芸报个平安,让她不要太担心。 想着,林晨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道,“时候不早了,二位也不要在此久留了,若被那老前辈看到反不为美。” 程韵握着书信,抿着唇点了点头,“林少侠,珍重。” “两位大恩林某没齿难忘,今日一别若有缘再见,到时林某定会……” 他感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曲咏啪的一巴掌拍在背上。 “行了行了,我二人救你是为了要你报恩的?” “曲姑娘……” 面对这两人,林晨心中真的是感动万分,他当然知道这对姐妹帮他们一是因为心善,二则是因为他前日的侠义之举。 但哪怕是这样,也足够让他敬佩了。 “行了,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你我相识一场,我且最后再问你一遍,此行九死一生,你真的不会后悔?”曲咏肃然道。 林晨也不回话,低头看着怀里的唐昭轻笑一声,朝两人颔首致意,转身便向着树林走去。 “慢!”见他回头,曲咏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还是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包,走上前塞到林晨怀里,“这半颗解毒丸,是我二人下山时她老人家调配的,我仗着内力偷留了半颗,本打算以备不时之需……你将它压在舌下,既可抵消毒瘴的毒性。” 林晨面色一怔,随后大喜过望,“大恩不言谢。” 曲咏也不含糊,受了他的谢,大方地摆摆手,“去吧。” 可话音刚落,却听他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可这,为什么是半颗……” 闻言,曲咏罕见的脸色一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回身朝马车走去。 见她这表情,林晨一下子想明白了各种关键,不禁老脸一红。 罪过罪过,自己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那么两位,有缘再见了。 林晨最后向马车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眨眼间转身钻入了身后的树林中。 …… …… “林少侠能再出来吗?” 望着消失不见的身影,程韵轻叹一声有些担忧道。 “嘿,咻。”曲咏跳上马车坐在前室拉住了缰绳,瞥了树林的方向一眼,不甚在意的回答道,“他这等实力便能斩了梁子坤,没有大智慧大毅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又何须你我来忧心……驾!” 程韵安了心,掩嘴轻笑,“曲姐姐总在说些韵儿听不懂的话呢。” “那你 第二七零章 毒医(下) 初秋的寒气钻不进这里,怀中的人儿像个小火炉一般,两人拥在一起便更增添了几分燥热,汗渍将她的素裙都打湿了一片。 树林中果然如曲咏所说,连一只蛇虫鸟雀都没有看到,有的只是一片让人感到窒息的静谧。 越是往里走树木越是繁茂,不一会,无数遮天蔽日的大树便将阳光拦了个彻底,偌大的树干枝叶不仅遮住了光线,也挡住了气流,让空气更显沉闷起来。 如此,无法靠气流辨别方向,攀上树梢又太过消耗内劲,到时没到山腰他便已经内息耗尽坐地等死了。 那么,到底要如何在不知道路线的情况下登上山顶? 林晨有些迷茫。 “咳,呼……” 他喘了口气停下脚步,将唐昭轻轻放下,让她靠坐在一棵树下,左手紧握着她滚烫的软荑以维持内息护住她的心脉,右手则从怀里摸出了曲咏给他的那个布包。 他现在所能依仗的也就是这颗解毒丸,以及从路过的药铺里‘借’来的银针了。 本想靠着控制呼吸的频率来延长毒发的时间,可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毒气已经渐渐的开始麻痹他的身体了,甚至连思维都变的越发迟缓,要知道,他们进了这树林才不过半个时辰…… 但现在绝不是该沮丧的时候,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 救唐姑娘然后向她道谢,回到香芸身边让她打一顿,去花城跟玉娘汇合……以及,尝尝十九的小乳鸽…… 想到这,林晨猛地咬了咬牙,目光重新变的冷静。 他甩了甩头,取出解毒丸叼在口中,正要随手将白布扔到一边,目光却忽然间凝在了摊开的白布上,猛地收住了手。 这白布,竟然暗藏乾坤! 他定睛一看,只见白布上用木炭涂了好几片模糊的暗影区域,一条清晰的黑线在其中穿插盘绕,最后直达顶点。 成片的暗影,盘绕的线路,径直往上……这,简直像是张地图! 林晨握着白布的手兴奋的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莫非……莫非!好个义归义信归信,好个不将所在说与他人,曲姑娘可真是太懂了啊。” 脑海中想起临行前曲咏的那句话,他心中是既感慨又感激。 其实从一开始,他最怕的就不是中毒,而是因为路痴导致在树林里迷路,然后被毒死…… 这种死法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太蠢了。 如今这个问题却如此轻松的解决了,他多少感觉到身心一振。 收拾好心情,大致辨别了方位,记清楚路线,林晨把布块收入怀中,暗自对曲姑娘道了声谢便准备抱起唐昭继续前行。 然而刚刚将解毒丸卷入舌底他却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点。 与其自己把它含在嘴里,将内力输送到唐昭身上,为什么不让唐昭含着解毒丸,而自己用轻功全力赶路呢? 虽然这样会急剧的消耗内力,但相对的也会极大程度的缩短前往山顶的路程,而且只要到了山腰,他自有另一番计较。 仔细计算了一番,权衡利弊后,林晨便肯定了这个做法的可行性,但新的问题又随之出现了。 唐昭现在意识处于迷离的状态,由于体内的燥热她时不时便会张开嘴巴呼吸一阵,若药丸含入她嘴中,恐怕就算不呛入喉中,也会被咽下去。 怎么办…… 苦恼着,林晨低下头,瞥见了两片异常艳丽的红唇,一个旖旎的想法涌上心头,他旋即咽了口唾沫。 曲姑娘吩咐这药丸压在舌头底下,就是为了不让唾液将药丸加速溶解,以至于消耗过快,然而既然药丸可以溶解,只要定时定量的将溶解药丸后的唾液…… 踌躇片刻,林晨还是目光微凝,坚定地扶住了唐昭的下颌。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她尚不清醒。 不是他想趁人之危,只是不知为何,他本能的有些怕唐昭。 之前在观星楼为了激励她,自己已经是做了流氓之举,现在要是再被她知道……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宽了心,他缓缓伏下了头。 …… …… …… 有了路线,找对了方法,林晨信心倍增,况且面对这麻痹神经的毒雾他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只要到达半山腰…… 此刻的他如一只矫捷的飞燕,不住的在树林间穿梭着,偶尔低头,轻啄一口。 又大半个时辰后,两人也终于在解毒丸耗尽之前到达了半山腰上。 到了山腰上,树木已逐渐稀疏,然而视野却并不见开阔,深紫色的毒雾在四周弥漫着,在山下看时不觉得,现在站在这里再看这片毒雾,林晨只觉的心惊肉跳,让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内力已然耗尽,身体因为毒雾的麻痹渐渐失力,眼前的景色也越发的模糊了。 他已经拥有足够优厚的条件了,卓绝的轻功,明确的路线,以及半颗解毒丸。 可即便如此,他也明白,再拖下去他们必然坚持不到山顶。 想着,林晨咬了咬牙,将最后一口解毒药抿入唐昭口中,轻轻的将她仰放在地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了银针。 启命的时间太有限,一炷香?还是两炷香…… 能不能到达山顶,他算不出来,他要做的只是拼尽一切。 所以,在将几支银针尽根打入体内激发启命后,林晨将剩余的几支银针反钉在土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右脚猛地踩下! 这是早在来前他就已经想好的对策。 唐昭不能死,自己……也不能死! “喝……啊!” 他选的位置都是不伤及筋脉的位置,却是真真的镶在骨缝之间,一脚踩下去,针尖穿过靴子透过脚背,带着几颗新鲜的血珠钻了出来。 “呵……呼。”林晨痛呼着险些软到在地,可到底还是凭着那一股子莽劲挺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唐昭,向前走去。 每走一步,银针嵌在肉里那种钻心的疼痛就会涌遍全身,但正因如此,毒雾的麻痹效果也骤然降到了最低。 林晨疼的冷汗直冒,眼中却是越发兴奋了起来,缓步走到唐昭身边,随即将她搂入怀中,捋顺她额间的碎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唐昭!你这屈从命运的懦弱女人!真想让你睁眼看看!喝啊!!” 踏,踩,踏,踩。 他的脚步虽然依旧迅捷,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轻盈利索,一步步都狠狠的踏在地上,才不过一会的功夫,他步履间便已经会留下一个猩红的脚印…… 这是属于林晨的抗争,一个弱者,从不屈服的决心! 一滴眼泪悄然划过,随后落入某人的衣襟之间,泪痕也很快被滚烫的体温蒸发,消失不见…… …… 他们走后,一道身影蓦然从一旁的毒雾里走了出来,那些能够侵入骨血的毒瘴好似完全对她不起作用。 她摆手挥开眼前的毒雾,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串血脚印,在抬眼望着消失在前方的身影,眯着双眼,点了点头。 第二七一章 他与她的当下 所谓红缨缚,不单单是曲咏理解的那样,将炙热的鲜血缚于体内,更多的还是人的意识。 让中毒者在清醒的意识中,清楚的感受自己的血液逐渐沸腾最后爆体而亡的痛苦,却又无能为力,这才是红缨缚真正残忍歹毒的一面。 所以唐昭从一开始,就只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听得到闻得到感觉得到,只是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林晨这人……果然是个笨蛋吧? 如果他聪明,那天的雨夜就该放下她,独自离去。 如果他聪明,在得知这毒无解后,就该给她一个痛快。 如果他聪明,就不该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去寻什么毒医…… 一路上的悉心呵护她感受得到,一路上的轻声安慰她听在耳中。 下车后的坚决,入林后的急促……以及那一个个令她羞怯的轻触。 清清楚楚的,她一个都不会忘记。 那句不知所谓的话……也太过自大。 自己是个小人物,他亦然。 什么是命? 出身即是命,天份即是命! 钱财,势力,生死。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划地为王,纸醉金迷。 而弱者,只有凋零。 逆天而行,诛杀强者,就该接受死亡的结局,这是天经地义的,她欣然接受。 但那笨蛋,却完全不这么想。 抱着以身证道的决心,火烧观星楼。 他不忿的当是这个江湖的规则,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规则。 然而武林的格局,天下的纷争,又岂是他们这等小人物所能左右的。 奇怪……太奇怪的人,明知蜉蝣撼树,却依旧心甘情愿。 与命运抗争什么的…… 太傻了…… …… 不知何时,耳边急促的风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 他停下来了,便再没有动过。 唐昭其实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可心中不知为何竟有种侥幸的感觉。 死的时候能躺在他的怀里,真好。 他的女人全都不在,只有自己,真好。 如此合葬一处,来生,是不是可以只有他们两个…… 是那样的话…… 就好了……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她的身体猛地一沉,随后肩侧一软,像是陷入了一片草地。 哪怕倒地,林晨都一直把她抱得很紧。 很暖,哪怕身体已经炙热到疼痛,依旧有一抹奇怪温暖悄悄潜入了心房。 想将它赶出去,却始终都没能做到。 都怪这该死的毒……让她如此无力。 唐昭倔强的为自己找了个理由,随后心安理得的伏在了他怀里,静待着终结的来临。 失去了内力的庇护,异常浓重的毒雾很快侵入她体内,意识逐渐迷离……混乱。 “对不起……” 恍惚间,一声温柔的充满歉意的低吟,在耳边响起。 没关系…… 想回答,但好像,已经无关紧要了。 朦胧,昏暗,感官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她的身体,陷入昏迷之前,最后听见的却是一道陌生,略带苍老的声音。 “哦,原来是银针刺穴激发潜力吗?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 唐昭心头一惊,来不及思考,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 …… …… 于此同时,梅城,一座清幽淡雅的庄园内。 一个身着襦裙披肩,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儒雅贵气的女子手拿书册,端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平静的看着书。 日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两分瑕光。 此时正值初秋,桂兰芙蓉开的正盛,踏着一路的清香,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匆匆地从花园外顺着小径碎步走了过来。 稍时。 “主子,姑娘方才睡下了。” 丫鬟欠身行礼,出声打断道。 平日里,她都会侯在一边静静的等待自家主子看完书,可自从那位姑娘来了府上,主子的一切便都以她为先了。 “呵,直起身说话。” 女子放下书扫了她一眼,随后抬眼看向远处几棵花苞都还没长出来的梅树,秀丽的面容露出几分宠溺,“她如此酗酒,倒是辛苦你整日来禀报。” 若是林晨在此,定能在这女子美丽的脸上看出几分似曾相识。 “奴婢惶恐。”丫鬟恭敬的回道。 “嗯,你也不必太过谨慎,她当是这天底下最有分寸的人了,只是受了相思之苦才会如此颓唐。” 说起这个,女子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女子便都是如此,任你平日如何聪慧,到底也逃不过一个情字,以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奴婢省得。” 她不是个多嘴的人,主子的家事她自然不会多问。 当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好奇,主子的身份特殊,不止把控着烟州周围数地的经济命脉,更是全天明最大钱庄的幕后执掌者,虽然因为那层身份不得走到明面上,可到底是家财万贯一掷千金了,竟还有能让那位姑娘思而不得的男子。 要知道,虽然主子明面上没说,可全庄上下谁没看出来那姑娘是主子的心头肉? “罢了,不说这个,她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我若插手她怕是会怨我。”女子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忽而又想起什么,正经神色开口道,“烧了观星楼的人可找到了?” 观星楼虽只是她一时兴起所建,可到底还是有两分纪念意义的。 “禀主子,早间刘掌柜来过一遭了,只是主子在与姑娘说笑,我等不便打扰。” “说笑?妹……嗯,她只是不想我担心,强颜欢笑罢了。”女子苦笑一声抚了抚额,“刘掌柜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丫鬟点了点头,随后上前几步伏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 言罢,丫鬟退到凉亭外,女子眉头却皱了起来。 “上官豹倒是生了个好儿子,至于另一个好管闲事的,还落下一柄外形怪异的剑……不会那么巧吧……” 她这喃喃自语,丫鬟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弯腰请命道,“主子,可要到花城请月捕头出马?” 月捕头指的自然就是烟州总捕头月如霜了。 女子闻言,纤指一下下的轻点手中的书册,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道,“不必了,调集翠微镇附近所有能调集的人手,全力搜寻那逃离的男子下落,找到后立刻保护起来,带来见我。” 丫鬟蓦然一怔,随后有些为难道,“可长虹帮那边……” “观星楼是意外失火烧的,任何人不得追查。”女子横眉冷目,不怒自威,峻厉之色溢于言表,“梁子虹若来了就让他滚,再敢纠缠,你便去荒土教请我哥哥胡莽去与他说理吧!” 得,那位爷面前,哪还有什么理可以讲,荒土教少教主不讲理那可是远近知名的。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不追究那人责任,反而宁愿得罪长虹帮也要保护他,但命令就是命令,他们做下人的,不需要知道原因。 心中这样想着,丫鬟福了福,“奴婢告退,这就去传令。” “嗯,去吧。” 丫鬟走后,花园中又只剩下女子一人静静的坐在凉亭里。 片刻后,她心烦意乱的放下书,轻叹了口气。 “那笨丫头……怎么就爱上这么个不省心的。”暖阳倾斜,夕阳将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抿嘴一笑,“不过能为她操心,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第二七二章 药引 “徐夫人,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唐昭意识半醒未醒时,身侧竟传来了林晨踌躇的询问声。 徐夫人……是那个毒医?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应该已经…… 来不及多思考,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随后响起。 “想救她就别与我那么多废话,你愿意拖,她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了。” 这徐夫人口气颇有些不耐,似乎林晨犹犹豫豫的让她有些看不上眼。 “老前辈你说的轻巧!可这栓剂……我这姐姐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听他叫自己姐姐,唐昭心中蓦然一甜。 可栓剂……她虽然不解其意,但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栓剂?那是什么东西?”这名词好似连徐夫人都有些陌生,“我只是要你含软这蜡丸填入她后面,如今她体热不退无法解毒,这蜡丸已是最快捷的去热方法了。” ! 后面……是!? 不……不会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燥热与迷糊,一时间让她的思维都有些迟缓。 尽管徐夫人如此说了,林晨似乎还是有些犹豫,半晌无言,直到唐昭心中不妙的感觉越发浓烈,惴惴不安了,耳边才传来他木讷中略带赧然的声音。 “请……请老夫人一定要替晚辈保密,我这姐姐一向高洁贞烈,如果知道我做了这事,恨我怨我事小,只怕她受不住刺激……” “保密?” 林晨不知药性,徐夫人可是一清二楚,她先是一怔,随后话里带着些调笑,“好,老身保证不告诉她。” “如此,小子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啪一声轻响,想是林晨从老夫人手里拿过了那蜡丸。 随后不多时,阵阵悸动中的唐昭便感觉身体被翻转了过来……紧接着,身下一凉…… 极度羞愤中,她再次陷入了昏厥。 …… 这是一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木屋,一张床一张椅子,一个柜子一个木架,木架上架着木盘,如此普通的几件家具塞在这房间里便已经显得有些拥挤。 “呼,老前辈,这便成了?” 林晨塞好蜡丸,老脸已是红的如入蒸锅了,一瘸一拐的到一旁的木盘边净了手,将唐昭衣裙整理好后,他虚脱一般坐在木椅上。 有伤在身是一方面,体内余毒未清是一方面,强忍着眼睛不去乱看又是一方面…… “嗯,晚些时候便可以着手准备解药了。” 他顺着声音抬眼看去,便看见那个身型修长,气质淡雅的白发妇人,走到唐昭身边把了把脉,观察了一阵平静道。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几许时间的痕迹,但也不难从那精致的眉眼中看出这老人年轻时的风华。 虽然她性格冷淡,但林晨是打心里的很感激她,对这老夫人也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之前自己力竭倒地,若非得夫人相救恐怕现下他与唐昭两人尸体都凉了。 “老夫人当真能解这红缨缚?” “解?”徐夫人走到一旁,打开窗户用杆子支了起来,“你们可是栽在了梁子坤手上?” 林晨心头一惊,“夫人怎知……” “啊,那毒便是我做的。” 什么! 林晨猛地站起身。 “夫人怎可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老夫人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他许我以重金,我为他制毒,他伤一人性命,我用重金研制药方可医万民,老身问心无愧,无需承受你这‘正道’人士的责问。” “小子不是那个意思……” 林晨也是没过脑子张口就说,人家对他们两人施以援手,他还要指责人家…… “罢了罢了,世人皆是沽名钓誉,老身见的多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徐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两分兴趣,“不过真亏你能倒在毒草间,那梁子坤仗着轻功精妙和龟息功,到达这里时也早已是意识迷离了。” 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林晨也松了口气,“嘿嘿,小子不过靠着一股莽劲。” “你倒谦虚。”徐夫人轻笑一声,“时候不早了,来吧,随我去准备解药。” 林晨面色一怔,忙起身拦住打算往外走的老夫人,“这,小子对药草病理一窍不通……” “谁要你这傻小子帮忙了。”老夫人转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你,只是味药引。” “哦……嗯!?” …… 准备工作其实不多复杂。 徐夫人负责取药配药。 而林晨要做的,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在屋外搭了个简易的石头灶台,又从远处数间大木屋的其中一间中,搬出一个木桶放到门口,随后便要去后山的水潭洗个澡。 用老夫人的原话说,彻彻底底,洗个干净。 这是要干嘛! 他这个药引子总不会是一次性的吧!?那个大桶总不能是用来煮他的吧!? 虽然有疑惑,但他还是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往后山走去。 不是他不想包扎,而是按照老夫人的说法,包了一会也要取掉,浪费精力。 如今想来,他是免不了被煮的命运了。 但既然是为了给唐昭解毒,他也就没了埋怨的理由。 后山有一大块凹地,常年的积雪露水,便形成了一大块积水潭。 山路不难走,后山也离徐夫人的居所不远,才顺着徐夫人指的路走不远,一片清澈的水潭便出现在了眼前。 山峰高耸,让本就清冷的初秋更增添了几分寒意。 此情此景,这水潭简直可以称之为寒潭。 去了衣衫,钻入水中。 潭水的冰冷顺着伤口流遍全身,他本就没什么力气,此刻更是被冻得有些发麻,可想起昏迷在床的唐昭,他还是咬紧牙关,强忍着彻骨的寒意将身体洗了个干净。 再回到屋前,太阳已经落了山,木桶里放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草。 药草大多呈青紫色,夹杂其中偶有那色彩艳丽的却让林晨看着更加心颤。 “别看了,你既然不通药性,如此看上一年也学不到一星半点。” 徐夫人从远处缓缓而来,手中却端着半碗浅绿色的不知何种汁液,走到木通边全数倒了进去,随后低头看着林晨青紫一片,还在渗血右脚,面露两分赞许。 “此毒唯有以毒攻毒这一条路可解,我需以九种性寒的毒物配出九星寒骨散这等剧毒,随后将其制入你的体内,以你的血液为引制药,往复七日便可解这红缨缚。” “制入体内……” “看这木桶还没明白吗?”徐夫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木桶,“你既然有了将性命豁出去也要救她的觉悟,我也不再多嘴去问你受不受得住这痛苦。” 说着她瞥了林晨一眼,认真的继续道,“但到底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九星寒骨散是与红缨缚齐名的歹毒之物,普通中毒者每日会毒发九次,毒发时便会沉浸在寒骨腐肉的痛苦中,剧痛入髓苦不堪言,莫说你还是将此毒煮入体内。” 林晨心头微凛,眼中却没有片刻犹豫,“夫人肯施以援手,小子已是感激不尽,安敢有什么怨言。” “嗯,不错,倒是个硬骨头,只是希望你晚点时候还有这种觉悟。”徐夫人点了点头,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受不了了可以随时唤我,九星寒骨散尚有药可解,你可以随时放弃。” “如此,便有劳前辈七日后为林某解毒了。”林晨双目微凝,坚决的拱了拱手。 “呵呵,好小子。”徐夫人轻笑了一声,转身背手往外走去,“水井在屋后不远处,木柴可去林中自取,我去熬药,晚些时候来取药引。” 这前辈大部分时间都不苟言笑的,这一笑起来倒像是个和蔼的长者。 林晨摇头一笑,目光却是落在了不远处的水井上。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木桶炖自己? 寒骨腐肉,啊…… 第二七三章 桂花 痛楚不止来自剧毒,剧毒带来的也不止是痛楚。 青墨色的液体早已变的透明,一缕缕烫的刺脸的蒸汽袅袅升起。 明明是浸在滚烫的热水中,皮肤被蒸的绯红,钻心的寒意却由内而始,一点点的蚕食着他的身体,肌骨之侧的血肉皆卷入了冰冷的旋涡中,尤其是脊背之上,便是比之将脊椎扯出来冻进冰块里也不遑多让。 冷,冷的彻骨,痛,却不是那种能让人舒舒服服晕厥过去的剧痛,反而像是钻入身体的血蛭一般,穿心跗骨,摆脱不得。 九星寒骨散,名不虚传。 灶台里火光渐熄,徐夫人这才从远处的木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缓缓的走了出来。 “难为你能坚持下来。” 此刻的林晨面无血色,双臂搭在木桶两侧无力的垂着,连抬抬眼皮都像是费尽了力气,勉强抬头虚弱地道,“老夫人……且动作快些,我怕会忍不住……打晕自己……” “呵呵,那可不成,你这人高马大的我可搬不动。”徐夫人轻笑一声走到近处,将药碗放到灶台上,手边从怀里摸出一柄小巧轻薄的剃刀,“况且晚些时候还要你喂药。” “我?” “不然呢?此药我这里也配不出几副了,若灌入她喉中难免呛咳……嗯,到时你顶开她的牙关后尽量细心些吧。”说着,也不等林晨多想,徐夫人将剃刀在衣裙上蹭了蹭,“手?” 喂喂,杀猪是吧。 吐槽都没了什么气力,林晨苦笑一声伸出了手…… …… 这个药没有一点苦味,反而意外的香甜,只是带着丝丝恼人的血腥味,多少令人感到有些心慌。 值得庆幸的是唐姑娘仍是昏迷的状态,对自己所做的事也一无所知。 喂药的过程本该是旖旎的,可看着唐昭细眉紧蹙的模样,林晨心底只剩下无尽的怜惜。 不多时,手中的药碗便见了底。 盯着唐昭看了一会,清冷的夜风伴着一股清香从窗外吹了进来,他蓦然回过神,拖着包扎好的右脚紧走几步来到窗边正要关窗,两朵淡黄色的小花忽而从眼前飘过,林晨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了过来。 手腕上,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清晰可见。 “桂花?”看着手中水滴状花瓣的小花,他此时才想起之前在附近看到的几棵桂花树,想着,他轻笑一声,收起小花,顺手关上了木窗。 踱步回到床边,轻轻地将花捧到唐昭枕边,林晨温柔地将她耳边的秀发拢起,“唐姑娘,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你我之间好似从没如此平心静气过吧……可我现在多想你能起来与我说说话,哪怕是骂上两句……” 此情此景,脑中想起与唐昭之间的种种,他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自初见,两人就好像是天生的死对头,林晨看不惯唐昭骨子里的软弱,唐昭打心眼里厌恶林晨的鲁莽随性。 但人生的际遇总是如此,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两人会像现在这样彼此信任彼此托付,为对方奋不顾身。 盏茶功夫一晃而过。 知道不会有回应,可林晨稍许……只是稍许的期待,还是落了空。 “呼……”熟悉的寒意攀上心头,他浑身一软,双手便颤巍巍的扶住了床沿,呼吸一促冷汗唰的就冒了出来。 寒痛将至,林晨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陪在她身边了,轻抚了抚唐昭的柳眉,“林某所能做的都做了,我从不信命,可现在,也只能希望上天……不要如此残忍……” 尽人事,听天命,本是林晨最讨厌的词汇,可如今……他只能等。 鬼使神差的,他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 踉踉跄跄的,林晨吹熄油灯走了出去。 月光将他摇晃的身影拉的老长,盖住了唐昭微屈的纤指…… 月影婆娑,桂花飘香,今夜,定会是个美好的夜晚。 …… 徐夫人看着是个优雅的人,可住的地方却是似院非院。 明明有几间屋子,厨房杂物房,药房居所,甚至还有间专门放医书的木屋,可没有院墙,没有栅栏,一副完全不怕山中野兽的模样…… 然而想起山下那片死寂般的树林,他也就释然了。 唐昭被安排在一间闲置的小木屋里,林晨则是要了一床被褥在杂物房将就。 昏暗的房间里,他赤着上身,整个人蜷缩着,豆大的汗珠将身下皱成一团的被褥都浸湿了,全身的肌肉紧绷到酸软抽搐,嘴角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门窗的缝隙里照射进来,他的身体才骤然一松,深深的吁了口气。 这一晚上,他寒毒最少发作了四次。 普通人一日寒痛九次,林晨却是每个时辰都会发作,且间隔不定。 如何入眠? 这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不想在听到唐昭痊愈之前自己先倒下了,至少……要保证药引的质量。 早知道去十九那问问有没有清心咒这种东西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林晨苦笑一声,一把拉过外衫披在身上,推开门走了出去,既然睡不着,也只能自己找点事情做了。 …… 门外已是朝阳起,虽是秋日,暖阳打在身上也为他驱散了不少寒意。 踱步走到远处,林晨捡起一根树枝,甩掉上面的露珠试着挥舞了几下。 昨日耗尽的内力也只是将将恢复了一些,此刻施展起剑势便有些勉强,附于树枝上的剑芒时隐时现,暗淡无光。 “喝!” 可即便如此,林晨一剑挥出,暗弱的剑芒依旧将面前的土地,连带着洒落在地的几许落叶分开了一条一指宽的裂缝,延伸至一丈多长,这才全数消失。 随后,只听的咔嚓一声,因为内力稀薄导致掌握的不够稳当,树枝便应声而断,碎成几段落回了地上。 林晨还在愣愣的看着手上的小半截枝条,一道兴趣盎然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唔,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你与句让是何关系?” 他转过身见是徐夫人,恭敬的拱了拱手,随即疑惑的开口问道:“句让?何许人也?” 之前好像也有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这句让到底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你不知句让,却能用剑势?”徐夫人缓步而来,诧异的看着林晨。 想是早已起身了,她衣着得体发髻端庄,一头的白发也不显衰颓。 “实不相瞒,此招剑技乃是朋友代授……” 林晨倒是不打算隐瞒,只是话音未落…… “林千城?” 他面色猛地一怔,“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嗯?”徐夫人见他是真的疑惑,开口问道,“她帮你求来剑势,你连她的离风针脱胎于何处都不知道?” “这……咳,还真不知道。” 说来惭愧,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林千城为何对他那么执着。 徐夫人面色怪异的打量了他半晌,这才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她不愿与你说,我自然也不该多嘴。” “哦……”林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老夫人,这句让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真想了解下这人,省的下次别人再问他又一问三不知。 “到底是时光如流水啊……”徐夫人闻言轻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眼中露出几分回忆之色,随后转头看向林晨,“你不认识句让,总该听过真如海吧?他可算得高手?” “南盟盟主武功盖世,小子自有耳闻。” 何止听过,还跟他喝过酒,讨论过怎么偷窥澡堂呢,林晨心中暗道。 只是这些个男人间的浪漫就不合适在女士面前多说了。 “武功盖世?呵呵。” 令他意外的是,徐夫人的语气中竟有些不屑的感觉。 “老夫人何故发笑?” 林晨眉头微皱,心中实有些不解,如今的江湖中还有敢不把真如海放在眼里? 可徐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实实在在的震到了他。 “我笑这武林无人,当年真如海这老小子跟在我身边行走江湖时,最崇拜的……”徐夫人莞尔一笑,“正是剑仙句让!” “哈!?”林晨双目圆睁,震惊的却不是句让的成就,而是那句‘真如海跟在我身边’。 林晨之前曾在黎州意外的与真如海有了些交集,还得他赠剑,他当时讲的便是年轻时因为身边的女子,而与挚友决裂…… 这徐夫人……这徐夫人莫不是! 之后她好似讲了很多句让的事迹,什么单剑破匪寨,只手断白崖……什么心爱的女子嫁为人妇便封剑退出江湖,林晨是实在没怎么听进去,心中想的一直都是真如海的事。 徐夫人不知何时离去了,林晨缓过神来后,便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向着唐昭的小屋走去。 之后便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只有寒毒发作的时候才会回到杂物房中独自忍耐。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在第二次喂完药不久后,唐昭醒来了。 第二七四章 唐昭的心绪很复杂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嗯,很复杂。 若不是之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林晨都要以为她察觉到什么了。 “咳……那个,饿不饿?”他目光有些躲闪,心虚的厉害。 唐昭却不说话,只是靠在床头直勾勾的看着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憷。 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光观星楼里又亲又抱的,他就不期待唐昭能轻饶了他。 “嗯。”唐昭的俏脸依旧因为余毒未清一片绯红,薄唇轻碰间,声音却意外平静。 “嗯?”林晨面色一怔。 “怎的?” “不是……哦,之前观星楼里你中毒了,后来……”他有些欲盖弥彰的的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通,当然,隐去了其中有的没的部分细节,他可还没活够。 “还有,是徐夫人帮你擦的身子,我,咳,我可什么都没做。” 唐昭听到此处,秋水剪的凤目微微一闪,瞥了他一眼,“……我知道。” 嗯?怎么回事?唐姑娘这是大病一场转了性子? 还是说因为余毒未清,或者是几天没进食没什么力气吗? 她的平静让林晨有种怪异的感觉,如果换做平时唐姑娘恐怕早就开骂了,什么与你无关这种话当是张口就来的。 可现下…… 林晨疑惑中,下意识的抬眼,却正好对上了唐昭温润的双眸。 …… “我,我去给你煮粥。” 这一眼,好似要刻进身体里,而他,则选择起身逃走,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他看不懂的复杂,他的心有些乱。 唐昭太过英气爽朗,如此倒显得林晨像是个患得患失的小女子。 在大是大非前他从未犹豫过,只是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身边的女人,她们都太聪明,以致于让他显得格外怯懦愚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唐昭轻轻捏动掌中两朵淡黄色的小花,英眉微展,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 …… …… 之后的两天,两人的关系逐渐变的有些微妙了起来,彼此之间都开始有意无意的回避对方。 林晨一来是怕唐昭想起观星楼里的事找他算账,二则是不想她看到自己毒发时痛苦的模样,以免她心生愧疚。 唐昭……则好像是因为点别的什么。 他不是很明白,但也乐得如此,除了每日必要的照顾,他都尽量不在唐昭面前出现,唐昭也不会去询问什么,只是每当他出现在面前,她的眼神总是片刻不离。 这种感觉很奇怪,林晨知道,唐昭……也知道。 “你的体热基本已经控制住了,身体也当是恢复了些,晚上便让徐夫人为你做些吃食吧,老是吃粥……嘿嘿。” 林晨欲言又止的讪笑着,这两天一直让她吃自己做的白粥,当是委屈坏了吧。 想着,收过唐昭手中的碗勺,刚准备用方帕为她擦拭嘴角,可帕到嘴边才想起来唐姑娘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她毒症渐轻,他是打心底松了口气,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又是怎么回事…… 方帕僵在嘴边,唐昭一眼便看出了林晨心中所想,心头一动,身体微微前倾引起雪白的玉颈。 “我手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多吃两日白粥也无妨。” “这……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林晨闻言心中莫名一喜,便轻柔的为她擦拭起来。 见他高兴,唐昭眼中柔光愈甚……只是下一个瞬间,方帕飘然而落,看着他颤抖的手,唐昭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呼……呵,天,太冷了,手就……有点僵。” 林晨忽而倒抽了口冷气,勉强一笑,汗珠却一点点从额头冒了出来。 “嗯……”唐昭只是低下头,轻声回应。 来不及注意她的神情,林晨匆忙捡起帕子,只想让这副身躯赶快离开这里。 “我晚些时候……再来。” “嗯……”唐昭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间深吸了口气,眯起眼睛,展颜一笑。 与之相反的,被子里的纤手却颤抖着,全然不像是无力的样子,紧握了起来…… “谢谢。” …… 如果只是剧痛,两日下来也许林晨真的能适应,可这寒毒却远甚于感官范围里的痛楚。 “呵……啊……” 靠在杂物房的墙壁上,林晨抱着双臂痛苦低吼着,缓缓坐倒在地…… 许久之后。 “小家伙,值得吗?” 徐夫人推开门,看着躺倒在地上不断痉挛的林晨,轻叹了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两人间竟毫无关系。 一开始她只觉得他们是恋人关系,那么一切都会变的顺理成章。 可既然毫无关系,如此这般又到底是为何…… “夫人……何必明知故问。”痛苦不断的摧残着他的身心,林晨却从未有一刻后悔,“你便当我痴心于她吧。” 这是他自己的抉择,他也早就做好了觉悟。 “明知故问啊……”徐夫人看着他渐渐放松的身体,眼底闪过片刻挣扎几许犹豫,随后,再次叹了口气,背着手缓缓走了出去,“你随我来吧。” 寒痛渐止,背上的肌肉却仍在因为酸痛而抽搐着。 “这老太……我都这样了你要给什么绝世秘籍,就不能拿过来吗……” 无力的吐槽了一句,林晨苦笑一声,稍作收拾,便随着徐夫人走了出去。 …… 徐夫人这里有一间很大的木屋专门用来放书,林晨一直是知道的,可真又进了这屋子,他还是被那一排排整齐的书架以及上面各种各类的医经毒经震撼到了。 这些书册和书架都是一尘不染的,想必徐夫人平日里也会经常打扫翻看,随手取下一本翻看,竟然还都是手抄的。 “老夫人,你是打算搞个藏经阁吗?”林晨看不懂医书,却明白光这一屋子的书抄写起来没个几年怕是完不成的。 这是要何等的恒心和毅力才能完成,他心中也默默的有些佩服起眼前的老太了。 “呵呵,我这里的医书毒经比青莲谷还齐全些,便说是藏经阁又有何不可?” 说起这个,徐夫人甩了甩衣袖,面上不免露出了几分自傲之色。 “老夫人你就可劲吹吧,江湖上谁人不知青莲谷的医术天下第一……” “青莲谷前谷主便是我丈夫,也不知你在炫耀些什么有的没的。”徐夫人浑不在意地轻声说着,随后走到前面朝林晨挥了挥手,“别发呆了,过来这边。” 别发呆……这能不发呆吗! 这件江湖旧事不就一下子盘明白了吗! 真如海年轻时与挚友以及徐夫人三人行走江湖,自作多情的两人为徐夫人大打出手最后决裂。 而徐夫人最后嫁的人……竟然是前任青莲谷主!那个被称为老神仙的神医! “咳……那老夫人为何隐居此处?”林晨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忙走两步到她身边,细心地搀扶着她攀上梯子。 “那老东西医术比我高太多,我心气高,不甘心在他身边当个花瓶,便苦心钻研以毒入医之术。”徐夫人边说,边在面前的书柜上翻找着什么,“我的研究才刚刚有些成果,他便当着全谷弟子的面,说我这是歪门邪术难登大雅之堂……哼!我看这老东西就是怕地位不保!也不知来寻我……我布此毒瘴……” 叫那位神医叫老东西的,可能也是独此一家了。 接下来的剧情不用她说林晨也猜了个大概,想必便是徐夫人愤而离开,隐居此处继续钻研毒医之术,那老神仙就算心有悔意也寻而不得了…… 徐夫人说的轻描淡写,可从语气里,林晨分明听到了些许后悔。 只是这老神仙未免也太过没有情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夫妻两人私下商量的,当着全谷弟子的面…… 也无怪乎徐夫人生气。 还好自己情商还算够用,否则玉娘香芸怕是经常要受气了。 “唔,找到了。” 正想着,徐夫人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旧旧的书册,林晨仰头看去,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大字,凝心决。 第二七五章 即使我并未期待 “这凝心诀并非什么无上功法,哪怕你修至炉火纯青,其功效也不过是让你可以凝神静气一些,但也应该能让你专注一事,减少些痛苦。” 徐夫人将秘籍递给林晨,轻声嘱咐道,“这本是青莲谷弟子所修的基础内功,所以起先老身有些犹豫,不过看你这小子人还算不错……” “居然是内功功法!”林晨诧异的接过书册,心脏却是狂跳不已。 “你倒是不挑。”徐夫人温温一笑道。 “不挑不挑,嘿嘿。” 何止不挑,他心里都乐开了花了。 虽然知道自己早就过了最好的修炼年纪,但这好歹也算是自己得到的第一卷内功功法,欣喜自然是难免的。 “呵呵,怎的像个孩子。” 他的欣喜徐夫人看在眼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也算与她有缘。 她不是什么佛光耀世的圣母,为唐昭解毒一是因为医者仁心,二则是因为那毒却为自己所做,她心中到底是有些愧疚之意。 林晨这小子却着实对她的胃口,让她想起了从前身边的那两个小弟,也是真心真意的把她当大姐。 曾是江湖儿女,便更懂为他人奋不顾身有多难能可贵,重情重义随性洒脱亦不失为真性情。 “好了,去吧,晚间取药引时我会去找你的。” 林晨闻言,压下心头的兴奋,反手握着秘籍拱手低头,“林某谢过徐夫人授功之恩,他日若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呵。”徐夫人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就你这点实力还想帮上我什么?先顾好你自己吧。” “嘿嘿,小子告退。” 离开前,林晨回头看了看一脸平静,却略显落寞的徐夫人一眼,用力地捏了捏手指。 等自己得空了……一定要去一次青莲谷。 …… …… …… 修行不易,若没有极高的资质,内力便只能靠日积月累的修炼来积攒,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骨骼筋脉逐渐定型后,领悟能力以及对功法的适应性便会逐步降低。 林晨此刻便是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整整五天时间,他体内的内劲简直是达到了令人发指的……零增长。 妈的……难受。 身处寒潭,他一拳打在身前的水面上,猛然溅起的水花顿时泼了他一脸,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几片不知名的落叶也随之在水面上飘荡着。 水珠有点凉,但这显然是属于自作自受,谁让他拿无害的潭水撒气。 林晨抬手把脸上的水渍抹去,感受着体内律动的内力轻叹了口气,虽然从来没期待过能一蹴而就,然而内功毫无寸进难免让他有些蛋疼。 但遗憾归遗憾,学这凝心诀的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方面每日寒毒发作时专心运功便能分散不少注意力,以至于起码从精神上感觉轻松了很多。 另一方面,自从学了凝心诀,经脉开始带动内力自主运行以后,丹田之下一股莫名的内力也逐渐被他融合掌控。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奇怪,这股内力他清清楚楚的能感觉到却又不知从何而来,虽然精纯至极,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完全的吸收使用,现在却是完全不同了。 他甚至觉得,如果现在重返半月前的观星楼,他必然不会再那样狼狈。 起码,不会再让唐姑娘冒着那样的风险为自己创造机会。 最神奇的是,这股内力好像是有意识一样,特别 第二七六章 留香镇 准备了很多借口,结果到最后徐夫人也没有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此处的。 也许是她心里有数,也许是她不在乎,但最有可能的,大概是她救过太多人,便无意再去追究了。 到底是哪一种,林晨已经无从得知,他能做的也只有抱着感激之情与其道别。 …… “徐夫人给的解毒丸可收好了?” 晨风微凛,寒霜未融。 唐昭站在山巅,手中捏着一颗丹丸对身边的林晨轻声询问道。 看到手中的解毒丸,她眼中满是柔情,脑海中不禁回忆起几日前唇间那热烈的触感……说起来,那颗是曲咏含剩下的半颗,被林晨含化又抿入自己口中……这是,间接三人接吻? 两人此刻都已经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嗯,放心。”林晨拍了拍胸口保证道,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瞥了唐昭一眼,今天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说不上是哪里奇怪,不算亲昵也不算疏离,昨夜服了九星寒骨散的解药,林晨像是挑山工放下了百斤重担那么轻松,一晚上什么都没想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一大早醒来迎接他的,便是一碗热腾腾的粥,以及拧好的布巾。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妹子伺候着擦了脸……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唐昭已经放下托盘上的热粥,面色平静的合上门走了出去。 这是闹哪样?握着汤匙,他一时间有些凌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唐昭为了报复他观星楼的无礼之举,在粥了放了什么有的没的…… 如果有的话,他希望是洗澡水。 粥很好吃,林晨却也品不出更多别的了…… 之后两人便没了其他更多的互动,直至刚才。 “嗯,晚点下到半山腰遇到毒瘴,你跟在我身后即可,你内力弱,我为你挡些瘴气,莫要莽撞知道吗?” ??? 这是哪来的温柔大姐姐? 这还是自己认识那个冷言冷语的唐昭? 林晨整个人都愣住了。 思索再三,能想到的也就是红缨缚以及那解药…… 总不能是徐夫人那些解毒的药有什么副作用吧!? 心中有些疑惑和担忧,林晨下意识的就想试着惹惹她,什么是唐昭最难以容忍的……他心里有数。 “知道了,唐……昭姐姐。” 唐昭比他稍大一两岁,本来叫声姐姐是没问题的,可他依稀记得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那人就被她打的面目全非望之不似人形……如此,叫她姐姐当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禁忌。 他声音很轻,刚说完就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目光紧紧的盯着唐昭,眼角不住的抽动起来,脚步微撤,如果对方有什么异动他好第一时间逃走。 “怎的?要我背你?”唐昭却只是平静地拉了拉颈带,撩起耳边的秀发,疑惑地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 什么情况!?他这难道像是在撒娇吗? 看她那神情,别说背着了,想必只要他开口,抱着下山都不成问题。 果然。 这徐夫人的药里,肯定是有问题的吧…… “咳,没有的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林晨赶忙移开视线,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抬起脚率先往下山的小径踏步走去。 按照徐夫人所说的,这里到留香镇不过一日的功夫,以他和唐昭的轻功修为,半日时间足够了。 他是个笨蛋香芸可聪明的紧,到时便让她帮着看看吧。 还有十九……这次定要跟她拿些报酬! 知他心中所想,唐昭却只是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莞尔一笑,随后踱步跟了上去。 …… …… …… 留香镇位于翠微镇以南,再往东南方向走上大约两日便是梅城了。 因着靠近梅城的缘故,留香镇总体上要比翠微镇繁荣许多,无论是经济人口,还是江湖势力。 今日的留香镇好似格外的热闹。 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流汇向一处,锣鼓喧天欢腾极了。 街上繁闹,与之相反的某酒楼便较之平日略显冷清了。 这酒楼自然是不能和气派非凡的观星楼相比较的,设施简陋不说,楼层也仅有两层,若说还有一点优点,便是离镇口很近,坐在此处居高临下,透过层层屋顶一眼就能望见镇口的牌坊。 “小茹,去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是。” 秋黄色的长裙上缀着碎花,肩上披着桃锦流云小袄,端坐在窗边的正是陶家大小姐陶香芸,她侧目瞥了楼下一眼,莹润的双唇间轻声吐出一团雾气,便继续托着腮目光愣愣的盯向了镇口方向。 自林晨留在翠微镇已是半月有余,凌姑娘十日前就已经清醒了,为了不让她过于激动,香芸只得撒了慌,骗她说林晨那有了玉娘姐姐的消息要去查探,只是那时她的心里一样忐忑不安,夜不能寐。 直到不久前梁子坤被诛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听到‘那两人’平安逃离,她才着实松了口气。 可之后的几日他们就好像完全在世间蒸发了一样,哪怕她将楚南娇几人全数派出去侦查也没能搜获半点有用的信息。 听说上官昊也在那事之后告假回家闭门不出,想去问他就显然不现实了。 当然,她急,长虹帮那边就更是炸开了锅了,怒火攻心的梁子虹丧弟当日便召集了手下一帮爪牙对翠微镇周围各地进行了布控。 留香镇紧挨着翠微镇,自然也在控制范围之内,此刻镇口就围着一众江湖人士,杀气腾腾的盯着每一个进出的百姓。 这便是烟州,连捕快都不敢太过干涉底蕴深厚的江湖势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几日前送到这里的那封信了吧,虽然上面只有狗爬似的四个大字,平安勿念。 等得空了,教林晨习字吧……手把手的,最好两人还能穿的少一些…… 不知想到了什么,香芸面色忽而一红,目光闪烁,抿起了唇角。 正臆想着,刚才下楼的小茹便跑了回来。 “禀小姐,今日是镇上一个绰号颍川豪侠的武林人士四十大寿,此人平日出手阔绰,现在正宴请八方,所以街上才会如此热闹。” “颍川豪侠?” 缓过神来的香芸刚要开口询问,一道吊儿郎当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从远处晃晃悠悠的朝镇口走去。 想要问什么,忘记了,心中在想什么,不记得了。 香芸猛地站起身,妙目缓缓睁大,泪光点点,娇喘吁吁。 第二七七章 耍滑 梁子坤被杀,在整个梅城范围内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一流武者在任何江湖势力中都是最顶级的战力,何况长虹帮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帮会,本就因为打劫江湖同道惹怒了不少人,现在损失一个一流武者就像是砍了他们一只手,战力大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报复。 帮主梁子虹自是雷霆震怒,为报弟仇无所不用其极,当然,谁也说不好这是不是为了震慑那些潜在的敌人。 此等大事,但凡是个武林人士便免不了在茶余饭后谈上两句,只不过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则是闻虎色变。 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一个躲回了家里,另一个则连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想查到他,唯一的线索就剩下在观星楼下跟长虹帮众起冲突的女子了。 所以按照林晨的想法,自己提前进镇子与香芸汇合,唐昭就先蛰伏在镇外,等明日离镇时再集合同行。 然而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 林晨本以为对方不认得他,他就能轻轻松松的混进镇子里,可刚想吹着口哨往里钻就被镇口几个长虹帮的帮众拦了个正着。 说实话,他既不是当地人士又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再加之那一身走江湖的混气,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子!少给爷嬉皮笑脸的!我听说跟上官昊合伙那混混就是一副窝囊的废物模样,才让舵主放松了警惕,我看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心里有鬼……” 一个长衫大汉手提大刀,目光锐利的盯着林晨质问道。 白痴,何止是放松警惕,喉咙都被爷戳穿了。 心中暗笑,林晨却是拱了拱手对着领头的大汉讪笑一声,“几位大爷,小子真的只是个马夫,你看我这身上连刀剑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武林人士吧?至于杀了贵帮舵主,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在下只是粗通武艺,可不敢跟大爷们动手的。” 林晨武力不高,尤其是内功修为,算上体内那股莫名精纯的内力也尚达不到二流武者的水平,而眼前这大汉顶天也就是个二流武者,两个咸鱼自然互相都看不穿对方的功底。 本想着如此便能蒙混过关,抬起头,却见到大汉忽而眯起了眼,眼底闪过点点危险的光芒。 “我应当……没说过有人刺杀舵主的事吧?” …… 靠,早知道想办法找人通知香芸就好了……林晨此时有些后悔自己的盲目自信,但如果不是太想念香芸十九,也许他会更冷静些。 空气一时间好像凝固了一般,凝重的氛围让他几欲透不过气,他看到大汉捏紧刀柄,冷汗唰的就流了下来,脑袋急速运转着,正要开口狡辩。 “那个……” “狗奴才!本小姐叫你外出置办点物件,你便整日偷奸耍滑给我去酒肆听些有的没的!长虹帮舵主也是你能编排的!?还不快快给本小姐滚过来!” 什么叫气势?这就叫气势! 林晨猛地抬头目光烁烁地望着那个气势汹汹而来的女子,一时间差点没忍住扑上去亲她两口。 这陶大宝贝,来的也太及时了! 只见此时的香芸一手端在腰间,妆容简洁淡雅,衣着华丽得体,身后跟着丫鬟小茹以及护卫流萤,带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踱步而来。 横眉冷目,却雍容不迫。 把那副气质高雅,落落大方中又捎带着颐气指使的千金大小姐形象完美的演绎了出来,只是那微颤的指尖,始终还是没能逃过林晨的眼睛。 陶大小姐这是激动呢,他知道……也,打心眼里感动。 “置办物件?”大汉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香芸,“你是何人?” “小女子陶香芸,乃是黎州商户,行商至此已有多时。” 香芸回话自是不卑不亢,本来她就没有怕长虹帮的理由,太过客气反而会显得心虚。 “商户?” 大汉疑惑的打量了她一眼,身后的小弟便凑到他耳边悄声道,“老大,这女人一行确实是早先就来了留香镇,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话音刚落,大汉还没来得及思索,林晨已经苦着脸走了上去。 “大小姐恕罪啊,真不怪我,你看。”林晨边说着,边走到香芸面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物件递到她面前,“回来路上下了一阵雨,天暗路滑的,小人摔了一跤便……把它刮花了。” 那是,一副刀鞘。 香芸心头微动,接过手,让刀鞘躺在掌心,纤柔的指尖轻压其上,随后自上而下,顺着雕刻的纹理缓缓滑下,最后,手指在一处破损的划痕前猛然僵直。 刀鞘带着某人体温,尚有些温热,精致的纹理摸起来柔顺丝滑一点也不觉得硌手,陶家不缺钱,打造这铁鞘自是用了上好的材质,可即便如此,这道深深的划痕也险些将一面铁鞘割断…… 没有责问,没有怨怼,香芸只是平静的抬头看他。 她眼中的神采太过纯粹,纯粹到连林晨这样愚钝的人心中都满是歉意,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两人就这么相互对视着,眼里哪还有旁的什么人。 片刻。 “咳,小姐,时候不早了……” 眼下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见自家小姐有些情难自已,小茹嗔怪似得看了林晨一眼,便机灵的轻咳一声凑上前提醒道。 “嗯。”香芸目光微闪缓过神来,瞥了林晨一眼,随即取出一柄用方帕包着的匕首,拨开方帕将匕首归入铁鞘中,“你若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我们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了镇子里。 “大小姐!等等我啊大小姐!你听我解释……” 林晨也不知她是真生气了还是在演戏,心下着急便半真半假的匆忙追了过去。 “老大,这……”眼见着一行人渐行渐远,那小弟忙开口请示。 “随他们去吧,晚些时候找两个人盯着点就行了。” 之前看见匕首严丝合缝的入鞘,拦路大汉已经信了两人所说,只是以防万一,还是要稍微观察一阵。 想着,他转过身,像是想到了什么,仰头迷茫的望着天空,半晌,吐出了口中的雾气。 天气渐冷,仅是入秋,长虹帮的凛冬却好似已经提前到来了…… …… …… …… 客房里门窗紧闭,早已熄灭的炭盆安静的躲在角落里,披肩挂在床边洁白的绒毛胆怯的耸拉着。 房间不冷,但气氛却颇有些沉闷。 桌边的两人对面而坐默默不语,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十九习惯午睡,此刻还未清醒,如此林晨所想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如何交代才能令大小姐满意? 不是他不想说,只是看着香芸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憷。 偷瞄了香芸两眼,思虑再三林晨还是决定略去那些惊险的细节,简述一下这几日的事情经过。 “那个……” “若是些哄着我的话儿,就不必说了,香芸自知在你心中无足轻重。” 香芸面上平静,嘴边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中泪光隐现,显然心中是既担忧又激动,可胸中怒气难平,怎么也不肯温声细语。 林晨无奈的抚了抚额头,“我的陶大小姐,你有必要说这怄气的话吗……我,我也只是……” “我知道!”香芸咬了咬下唇,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哭腔,“我知道你是为了十九甘冒此险,我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香芸,我……” 林晨心头一凛,抿了抿嘴唇,安慰的话刚到嘴边,香芸却呼的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襟。 “我的男人!我的男人跑去为别的女人拼命了!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我也只是个小女子罢了,一个会嫉妒会害怕的小女子……你要我怎么做,要我怎么做……唔。” 胡玉娘担忧的众星捧月,香芸心中到底是明白了,这混蛋最宠一人,其他人又怎能没有半点妒意……她们不是毫无感情的工具,爱意有多真实,妒意就有多怯懦。 玉娘不敢说,她敢。 她就是要将心里的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眼前这个男人。 “香芸……” 见她掩嘴恸哭,林晨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临行前的一幕幕萦绕心中,现在想来当时香芸完全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才表现出那副平静的神态,事实上,香芸有多 第二七八章 喵 再次醒来,夕阳已经渐渐落了山。 火盆渐熄,余温却一直留在昏暗房间中,经久不散。 起身点上油灯,昏黄的灯光便一下子充满了整个房间,走到窗边闭上窗户的功夫,一回头,那只光溜溜的小猫也支起了身子,静静的看着他。 “吵醒你了?”林晨宠溺一笑。 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纯纯的还了他一笑,卷起的青丝亦随之展开,顺着柔软的纤背滚落而下,像是一副摊开的画卷,唯美而诗意。 许久没有为她着衣,手法有些生疏。 此刻十九乖巧的侧坐在床上,秀发直直的垂落下来铺在小腿上,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那个几日来心心念念的男子,任其施为。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十九的躯体,那便是精致,完美无瑕的精致,便是这世上最好的玉瓷娃娃恐怕也没有这般巧夺天工。 然而面对这样的十九,即便是轻触她的雪肤,林晨心中却没有太多的旖旎,反而一种温馨的感觉缓缓的流淌在心中,直至遍布全身。 从前玉娘为她穿衣梳洗时,定然也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玉娘……会同意十九与自己好吗? 他们三人间的关系本就很奇怪,彼此依赖又两两相对,比之爱情更像是种别的更深邃的什么,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抛却了男女之情他们之间也许会更融洽一些。 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喜欢玉娘,也喜欢十九,想与她们携手到老的那种喜欢,嗯,最好还能生几个孩子。 十九喜欢孩子吗? 说来以前十九就曾经问过他一个关于女子不能生育的问题,那时的自己又是怎么回答的? 想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十九纱裙下若隐若现,光洁的小腹。 “咕咚。”是咽口水的声音。 “晨哥哥?”见他停下动作,十九歪了歪小脑袋,樱唇轻碰,疑惑地叫道。 “那个……十九,你知道小猫是怎么叫的吗?” “嗯。” 十九稍微思索了一阵,随后仰面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 “喵……喵?” “嘶。”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乖巧的女孩子……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缓缓的伸出了罪恶的双手,烛火映照下的阴影就渐渐盖住了迷茫的小猫咪。 不消片刻,房间里便传出了阵阵嬉闹和喘息的声音。 …… 结果到最后,衣裙还是从里到外的重新穿了一次。 虽然林晨是抓抓摸摸的不亦乐乎,可十九哪怕悉心的看过绿茶女侠那本书,对这亲密的事情还一直是羞的不行,一点简单的触动都会令的她浑身发颤,可爱极了。 所以此刻,她很罕见的俏脸涨的通红,拉着林晨的衣角跟在他身后,看着地板怎么也不肯抬头。 “好了好了,你不是肚子饿了吗,这样子可要叫香芸看笑话了。”林晨扭过头轻笑一声。 当然,事实上他是很享受十九这副憨态的,这姑娘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淡然模样,这种看的人心都要化了的表情,大概也只有自己才看得到了吧。 “香芸是个好人,不会笑我的。” 尽管林晨只是说笑,十九还是嗫喏的回答着。 虽然她现在还没法跟香芸像玉娘那样正常说话,但她的关怀与疼爱十九都切实的看在眼里,十九不是小孩子,但这种关心,她并不讨厌。 “嗯?你这丫头这么快就被陶大小姐攻略了啊?”林晨眨巴着眼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多惊讶,香芸那样的性格谁会不喜欢呢。 想着,他回身拉住十九的手,“走吧,去跟那好人讨碗饭吃去。” 十九面色一滞,随后抬头看着他,双眸半阖轻笑一声,“嗯。” …… 香芸的房间在过道的尽头,好似是因为长虹帮的缘故,来往的行人少了客栈也就显得格外的空旷,过道上除了萧瑟的寒风,没有半点热乎气。 林晨领着十九才刚刚走到香芸门口正欲敲门,只听得‘吱呀’一声,木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一股香气就着炭火的热浪迎面扑来。 “呀!” 小茹拉开门见面前有人登时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林晨两人,这才吁了口气,拍了拍裹着小袄胸脯,“姑爷你怎的像个幽魂似的,吓死小茹了。”说着,气呼呼地朝林晨皱了皱鼻子,转过头大声呼道,“小姐,是姑爷来了。” 边说着,边侧过身将外面的两人让了进来。 “嘿嘿,本姑爷怎么舍得你死呢,小茹丫头几日没见可是越来越标志了。” “你若是再调戏小茹,我便叫她去侍寝了,反正她早晚要做陪嫁的,我二人姐妹情深,我也舍不得她。” 香芸身着华裙小衫,走到近前先朝十九欠了欠身,随后直起身白了林晨一眼道。 林晨走进屋子,闻言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咳,开个玩笑。” “哼,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小茹也不生气,娇哼一声便合上门站在一旁候着了。 “陶大小姐这是要出门?这个时辰?” 两人刚刚落座,林晨见香芸的打扮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香芸点头应了声,随后走到十九身后,一边为她束发一边接着道,“镇上有个什么颍川豪侠在做寿,身为武林人士的同时好似也是个生意人,知道我在此处便想叫我到府上一叙。” 这绑头发的手法一看就是林晨那个毛手毛脚的家伙做的,毫无美感不说连发带都没有扎牢……只是不知为何,香芸动手间心中竟隐隐的有些羡慕。 “做寿!”林晨目光忽而一亮,“陶大小姐,去赴宴能带家属不?” “你啊,可先老实待在这里吧,今天那些人好不容易看到个陌生面孔,大概是不会轻易安心的。”香芸哪还不知道这混人想的什么,赶忙柳眉轻蹙道。 “那些人?” 林晨未说话,十九却先敏锐的捕捉到了问题,扭头看向他。 “啊……哦。”林晨赶忙看了十九一眼,开口解释道,“前些日子一个江湖大佬丢了东西,这会正全城搜索呢,这边也有些波及,与我们无关,没事的,放心。” 他这才想起来香芸跟他说过瞒着十九的事。 十九是个聪慧的女子,若跟她说梁子坤暴毙了,她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之前的碧柳山庄事件……林晨这几日的行踪也就暴露无遗了。 “嗯。”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林晨说的,她都愿意信。 林晨与香芸对视一眼,看着彼此都松了口气,皆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若是饿了就去楼下知会掌柜的一声,我先走了。” 三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不一会,香芸理好十九的青丝,面露柔色,随后整了整衣裙便领着小茹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却又忽而转过身,正经神色看着两人叮嘱道,“一定!一定不能乱跑,知道吗?” “好啦,才多大就学人唠叨,去吧去吧。” 见林晨挥手应承,香芸这才缓了口气,朝两人略一欠身,合上门往外走去。 片刻后,炭盆上的青烟忽而一晃。 “咚!” 房门应声而开。 “一定!一定……” “你再定定定的我就把你顶在床上!”林晨恶狠狠的道。 “笨……笨蛋,在凌姐姐面前胡说什么呢!”香芸面色猛地一红,娇嗔着瞪了林晨一眼,便缓步走了出去。 直到轻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林晨才终于露出了一个奸笑,走上前打开房门,往过道左右打量了两眼,待确定香芸是真的走远了,这才合上门背靠在门上看着十九。 “好妹妹可是肚子饿了?” “嗯。”十九双眸一亮,点头应道。 林晨嘿嘿一笑,“走,晨哥哥带你去吃大餐。” 十九面色先是一动,但旋即又低了下头,“可香芸说……” “她说让我们老实待在这里,可又没说‘这里’的范围在哪,她说的是老实待在留香镇,知道了吗?” 十九目光微闪,最终还是站起身,将软荑送到了林晨手中,“嗯,知道了。” 林晨看着她宠溺一笑,随即吹熄油灯,牵着她的手大步踏了出去。 一阵秋风掠过,房门“啪嗒”一声猛地闭了起来,不过少顷,炭盆上最后一缕青烟便泯灭了…… 又不多时,原本热闹的房间便重新变的清冷,平静。 第二七九章 欲望 掌柜的迷迷瞪瞪的坐在柜台前打瞌睡,小二则有一下没一下擦着门柱子。 今日有事没事的都去了那位做寿的大户府上吃喝,再加上近日没什么过路人,客栈也就理所当然的没了生意。 林晨走到楼梯边,凝神醒目俯下身往外面看去。 客栈门外果然如香芸所说,两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蹲在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不时的往客栈的方向看一眼,再仔细一看,这两人却正是镇口那几人中的两个,想是在等着他现身。 毕竟这里只是个小镇子,来了个陌生面孔,多费点神盯着也属正常,当然,这种程度的盯梢,对林晨来说就有些形同虚设了,他再不济,那轻功可是连唐昭这样的二流武者都难以企及的。 拉着十九转身顺楼上的过道走到窗边,探头出去确保外面四下安全后,林晨屈身将她横抱了起来。 十九的衣裙材质很柔软,将她背上,腿弯处柔柔滑滑的触感,一丝不落的传到了林晨手中。 “害怕就闭上眼。” “嗯。” 十九乖巧的合上双眼,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高明的轻功她其实会的更多,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像羽毛一样短时间飘浮在空中。 但现在,她都不记得了。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在他怀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如果可以……不忆过往。 从这窗户下去便是客栈的后院,一个不小心弄出动静来还是很容易被前面那两个长虹帮爪牙察觉到的,然而对于林晨来说不过是多用上几分内力的事,至于多抱了一个人…… 轻如流云,柔若无骨,将这一团软絮抱在怀里他感觉不到丝毫的负担。 低头看了看靠在怀里的女孩,林晨轻笑一声,脚踏窗台奋力运劲,落入秋风,飘上枝头。 …… 林晨不知道人家府邸在哪,可架不住大户做寿于整个镇子来说都是件大喜事,随便找几个行人用参加寿宴的借口问了问便找到了方向。 拉着十九走过几个路口就看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随着凑热闹的人群再往前走了一阵,偌大的林府牌匾便映入了眼帘。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即使太阳早已落了山,这里的嘈杂依旧听的令人有些焦躁,进去的出来的,送礼庆贺的混吃混喝的,不一而足。 看着牌匾下大门中拥拥堵堵川流不息的人群,林晨长出了口气,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他其实并非不听香芸的劝诫执意混上那两口吃食,只是心中有那么点好奇。 ‘颍川豪侠’本名林浪而今已是四十有余,生于颍川一代,年少有成,后来辗转多地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名噪一时的义举,最后定居留香镇,因其事迹流传至此再加上平日里出手阔绰,遂被人称为颍川豪侠。 这是林晨从香芸那里听来的消息。 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是豪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若如此标准,以他亲友至上的思维,当称不得一个侠字吧? 羡慕,也有一点。 受人敬仰腰缠万贯,名利双收谁不 第二八零章 崩溃 “主子,晚宴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您入席了。” “嗯,宾客都到齐了?” “这……有两批武林人士被拦在了镇外。” “长虹帮?” “是。” …… 门外传来两个男人低沉的交谈声,林晨躲在柴房的门后,油乎乎的嘴上咬着一支鸡腿,嘴里也塞得鼓鼓囊囊的,手上拿着半只烧鸡,动也不敢动,生怕咀嚼的声音都会引起门外之人的注意。 他与十九进了这后院一样的地方一顿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拿了点吃食才吃两口,听到了动静便赶忙慌不择路的躲进了隔壁柴房。 听口气,其中一人定是那颍川豪侠林浪,要是他们现在被当做小偷抓住了,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虽轻功卓绝,但也从未小看天下英雄,这林浪即是成名已久,其功力想必会在他之上。 在他身旁不远处,十九神色黯然的站立着,与林晨保持了一尺的距离,手中握着她最爱吃的馒头,却从始至终没有咬过一口,只是低着头,失语的凝望。 柴房里柴火高堆却清冷难耐,月光透过高处的窗口照在两人中间,点点灰尘在其中肆意的飘舞,好似要将他们生生的分隔开来…… “主子?咱是不是该去花点钱疏通一番,或是做个担保……” 那林浪沉吟许久没有说话,下人就有些疑惑的开口请示道。 “不必了。”林浪回绝的倒是果断,“不过是几个贺寿的闲人,长虹帮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此事就全当是不知情吧,有那份闲钱还不如多找几个人把那些‘义举’夸大几番散播出去要来的实用多了。” “小人明白了。” “嗯,那个黎州来的小丫头可安排妥当了?” “禀主子,已经安排了最好的位子。” “那就好。”林浪顿了顿,话里透着几分困惑,“也不知财爷是怎么想的,有必要打探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虚实吗?她再有钱还能翻了烟州的天去?” 下人尴尬的笑了笑却不敢回话,牵扯到那位财爷的话题就不是他这种下人能胡言乱语的了。 “说起财爷,今年的‘贺礼’准备的如何了?” “主子放心,已经足分足额的备好了随时可以送去,回来时小人会一路宣扬主子把这钱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了。” “嗯……” …… 特么的,好个颍川豪侠!感情全是花钱造势造出来的! 林晨心中颇有些义愤填膺,之前的敬佩与羡慕也全当是喂了狗了。 想想也是,若他真是豪情万丈义比天高,又怎么可能在长虹帮势力范围内与他们相安无事的生活呢,就算不是刀兵相向也该是互有摩擦的,可无论是他还是香芸打听消息的时候,都没有人讲过有关这方面的一点消息。 趋炎附势,趋利避害,弄虚作假,欺软怕硬。 如果这就是成为所谓侠的捷径,那他宁肯一辈子当个小混混。 至于这财爷……财爷?财恶?应该不会吧。 想起之前听闻的烟州三恶,林晨心中一凛,但也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财恶的消息是这么容易透露的,神捕府怕是早就灭了他了。 门外交谈声渐低,林晨也没了想继续听下去的心气,心烦意乱的只想外面两个人早点走,自己好带着十九离开。 只是所谓言多必失,同样的,听多了也早晚会听到些不想听的。 外面那两人好似又重新说回了长虹帮的话题,那下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着。 “主子,听闻长虹帮翠微镇的分舵让人端了,连那梁子坤都让人烧死在观星楼里,咱还有必要这么怕他们?” “你懂个什么江湖事!”林浪沉声道,只是他的语气也颇有些压抑恼恨,“哪怕长虹帮的高手都死绝了,只要它的背后还是荒土教,我等便如这天穹之下一蝼蚁,安敢得罪了他们,老老实实的认了这怂就是。” “可小人听说诛杀梁子坤的那两个青年……” “哼,上官昊亦是仗着家世才敢动这个手,图这名声。”未等他说完,林浪便出口打断,语气有些不屑道,“至于另一个无名小子,听说后来抱着他那相好,两人重伤濒死逃离了观星楼,现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妄想澄源正本,澄清玉宇,颠覆这个江湖的规则吗?哼,不自量力……”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最后一句评价模模糊糊的传到了林晨耳中,他却已经无暇顾及许多了,那么努力的瞒着十九便是不想她有什么愧疚的想法,等晚些时候梁子坤的死讯在传到她的耳中,自己自可置身事外。 如此既解了十九对碧柳山庄那未知的亏欠之意,又不必让她对自己觉得愧疚,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举,却没想到竟无意间被这颍川豪侠破了功,如今也就只能期待她没有听见吧。 想着,他转过头,看向了十九。 …… 那是,一个崩溃的少女。 没来由的,林晨这么想到。 她转过了脸,倾斜的月光将她皓雪凝脂般的脸颊上下分隔,薄唇琼鼻露在月光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滑过下颌画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随后滴落在地,溅起几许灰尘,泪痕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更显盈润,反射着摄人心魄的晖光…… 阴影中,却是一双灰暗无神的眸子。 …… …… …… 香芸莫名的有些焦躁。 酒席上那林浪一直在套她的话,她自然是不可能将目的说出来的,只是强调自己来烟州是为了做些小买卖。 商人为逐利奔走东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这林浪也就没有为难她的理由。 几番没有什么意义的交谈后,香芸找了个借口就退席了。 心里念着林晨,回去的路上便加快了些步伐。 等她回到客栈,看到林晨与十九两人果然乖乖的等在房间里时,她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 只是十九说是身体不适早早的就歇息了,林晨的表情也好似有些怪异,让她多少有些好奇……然而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问题,自己一个做妾的哪有资格去管。 请了安告了退,香芸回到了房间,洗漱更衣后便准备就寝了,虽然还有许多许多话想跟林晨说……但此时此刻的他,当属于凌十九。 今日他回来,香芸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与放松,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床边的帷帐,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夜幕渐深,月入西楼。 香芸悠悠的转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四下张望着。 炭盆早已没了温度,按照林晨所说的,如果没有开窗炭盆最多只能燃半个时辰左右,否则便有中毒的风险,她不知真假,但既然他这么说了,香芸便只得认真对待。 这个时辰了,想必是小茹等自己睡着了,熄了炭盆她才睡下的吧。 想着,香芸转过了头。 “小茹……” “唔,姑爷,不要……” 一旁的小榻上,小茹裹着棉被难捱的轻呼着,脸上倒是笑的香甜,只是那奇怪的叫声听的香芸一阵脸红心跳,轻啐了一口支起了身子。 她习惯晚睡,此时醒了就很难在睡着了。 披上外衫坐在窗边,刚打算拿些账目校对,目光转到油灯上,这才想起小茹已经睡下了不好点灯。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香芸自然不会去打扰小茹休息的。 看着小榻上嘟嘴傻笑的小茹,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思虑片刻,鬼使神差的竟冒出了去林晨房里看看的想法,且这个想法随着她的胡思乱想,与小茹那不知羞的娇呼越发浓烈。 虽然按照林晨的想法,两人之间还需等玉娘亲口认可,但做些不那么过分的事总该可以吧…… “呼……冤家。” 想着,香芸心头猛地一跳,娇喘两口粗气,轻咬嘴唇起身将外衫穿好,往外走去。 …… 轻轻合上房门,香芸脚步仍有些犹豫,但磨磨蹭蹭的到底还是走到了林晨的门外。 踌躇片刻,她银牙轻咬一跺脚还是将手按在了房门上便要拍门。 正在此时,忽的,一道凛然刺骨的寒气扑向了她! “啊……” 香芸轻呼一声,便吓得闭上了眼。 那道寒气却好似被这声轻呼所摄,紧要关头偏离了方向,擦着香芸的鬓角飘了过去。 半晌,惊魂未定的香芸睁开眼,感觉身体并无异样,拭去额间的冷汗,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房门上。 心焦林晨她便管不上那许多了,抬手就要敲门,怎料手刚伸到半空中,房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香芸粉拳轻握,抿着嘴唇推开了门,身前似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阻力,却不深厚,她费了些力气便挤了进去。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房间里原来有道围成一团,不断浮动的气流将屋里的声音尽数隔绝了。 疑惑间再抬眼往里一看,一幕令她终身难忘的画面便深深的映在了她的瞳孔中……呆愣着,甚至忘记了呼喊。 ……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十九是在传功。 一边哭,一边传功,一边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这副画面太过震撼,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身为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娇羞。 她不知道十九这是怎么了,只是单纯的觉得,好心疼。 许久许久之后……想是传功完毕了,香芸为两人收拾好身上狼狈的汗珠,便抱起趴伏在林晨身上仍在啜泣不已的十九,回到了自己房中。 …… “小姐。” 小茹不知何时醒来了,坐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呼唤道。 香芸就着月亮的微光,急忙将十九抱到床上,为她盖好被褥,随后点燃了油灯。 “小茹,快去打盆热水,把火盆烧起来。” “啊!是!”小茹这才看清眼前的两女,见那位十九姑娘泪如泉涌的模样,心头一滞,急急忙忙穿上袄裙跑了出去。 不一会,火盆中燃起了炭火,小茹将热水放在一旁后,便识趣的退到了门外。 香芸也不说话,只是恭敬的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她啜泣的声音,火盆里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让两人间不至于显得太过沉寂,片刻后,十九的哭泣声渐止。 “我本以为林晨身边跟着隐瞒身份的胡玉娘已是奇妙非常了,现在却……我虽不懂武功不通江湖,可也明白那种徒手操纵气流的武技绝非寻常。” 香芸起身拧好布巾,一边蹲在床前温柔的给十九擦脸,一边轻叹道,心中却满是怜惜,十九对林晨的爱意她看在眼里,要如此隐秘最爱的人,她心里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她可比林晨要精明的多了,一眼便看出了房中的一切皆是十九所为,再加上传功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她自然也就明白十九并非一般人了。 “香芸……不要问。” 十九淡淡的轻声道,她现下虽止住了哭声,只是眼中灵气未聚,涣散一片。 她不 第二八一章 小茹的珍藏 力量的代价到底是什么? 清晨起来,林晨坐在床上迷茫的看着摊开的双手,心中又冒出了这样的疑问。厽厼 昨夜又做了春梦,所以功力的增长他一点不觉得意外,好似已经习惯了一样,唯一不寻常的,只是这次内裤是干净的。 这种事为什么会成为寻常?他明明没有学过这种做做梦就能增长能力的武学,也不信什么仙人入梦传道授业,那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习惯这种事情? 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这太奇怪了吧? “十九……”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十九,随后,那个灰暗的眼神便一下子映入了脑海。 昨晚的事像是一个小插曲。 哪怕听到了梁子坤的死讯,十九也没有任何生气,伤心或者愧疚的意思,只是流了一滴眼泪。 在感情方面,他确实是个木讷的人,着实看不懂那滴泪代表了什么,只是觉得心很痛,痛的要裂开了一样。 随后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客栈中,他再开口去问,十九就蜷缩在床上不说话了…… “哎,玉娘,林大哥该怎么办。”林晨抹了把脸,轻声叹道。 追文小说网 zhuiwen.org 厺厽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格外的想念那个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花城没有。 心中感慨一番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要打要骂,只要十九能舒心些他都可以接受。 想着,林晨起床洗漱一番,走出了房门,正要往十九房间的方向走,迎面便正巧碰上了香芸三人。 十九,怎会与香芸在一起? 心中疑惑着,他迎面走了上去。 “小茹,去叫上南娇姑娘她们,该出发去梅城了。” “是,小姐。” 香芸与小茹两人转头交谈,十九则好似心事重重的低着头走在她身后。 “香芸,十九。”压下心头的忐忑,林晨走上前招呼道,“那个,这么早就要走了啊,不如咱们先去吃点……” 话没说完,香芸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拉起十九的手莲步一抬越了过去。 “姐姐咱们走,小茹,还愣着干什么!?” “是。” 眼见着小茹走过身边时抱着两个包袱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林晨一时间只觉得有些莫明,他这是怎么惹了香芸了? 正疑惑着,身后忽然传来小茹清脆的声音。 “咳,小姐,奴婢昨日吃饭时扭伤了手,今日恐怕是没法驾车了。” 好丫头! 林晨心头大赞一声,赶忙转过身来,“嗨呀,你家姑爷都回来了,还用得着……” “去镇上请个马夫来。”香芸柳眉轻扭瞥了林晨一眼,不依不饶道,“雇个伙计起码老实本分,不会欺负人!” 谁欺负你了……林晨头疼的看了看她,随后将目光落在她身后喏喏不语的十九身上,这才有些恍然。 她这一定是怪自己透露了梁子坤身死的消息,可这也不能全怪他啊,谁让那颍川豪侠闲的没事聊这东西。 如果早知道十九会听到,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带她去那种地方的。 林晨心里有些委屈。 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说让十九帮他生养孩子,对十九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再加上她又知道了梁子坤的死讯,明白了之前那半个月林晨的去向,心力交瘁下近乎崩溃。 见了十九昨夜那副神态,香芸生气自是有理有据的。 然而香芸的话音刚落便感觉袖口一沉,面色一怔下意识的低下头,便看到了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这双眼中昨夜分明还是黯然神伤,如今悲痛未消,已然带上了三分讨饶。 她太善良,以至于无论她自己是如何的难过,也不想让身边的人受伤。 如此,再去为难林晨,倒显得自己有些不通人情。 可这样轻易的饶了他,十九心中的苦该有谁去疼? 想着,香芸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拉着自己裙袖的小手。 说起来,之前经常看到十九会这样拉着林晨的衣袖,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两人脸上的幸福之色都是有迹可循的,如今想来,她那时的羡慕之情,也不知道是在羡慕谁…… 两人的神情自然被一旁的小茹看在眼里,这机灵的丫头眼珠滴溜溜一转,赶忙躬身道,“小姐,唐姑娘还在镇子外面等着呢,我看除了姑……咳,除了林少侠,别人怕是找不到她的。” 香芸闻言也仅是瞥了林晨一眼,轻哼了一声便拉着十九往客栈外走去,不再多说什么了。 事已至此,再不走这个台阶,恐怕他们三人间就会微妙起来了,再者她的本意从来也不是想让林晨难堪,更多的也只是想让十九卸掉心头的郁结,让他们两个的关系不至于太僵。 做这林家的小妾,当真是不容易……想着玉娘与十九的种种,香芸心中不免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可谁又让她爱上了那么个不开窍的混蛋呢? 都是自找的…… ……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林晨可算是松了口气,正打算跟上去,转头间肩上却是一疼。 “啪!” “嘶,小茹你!” “你什么你!” 小茹拍的这一下可不轻,哪怕林晨皮糙肉厚的也不免疼的扶着肩倒吸了口凉气。 “哼,你下次再敢欺负小姐……和十九姑娘,我就要你好看!” 她本来对林晨欺负十九一事心中也颇有微词,虽然不知道过程,但看着那个纯真的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都不免会对始作俑者心有愤慨。 可既然小姐做了黑脸,她便只得扮个红脸从中周旋,毕竟不管什么样的矛盾冲突,终归只是一时的气愤,如真是为此伤了两人感情,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的。 再说了,哪有主子们吵嘴,下人跟着起哄的。 小茹是个聪明的丫头,什么是轻重缓急,她最是分得清,这一巴掌就当是自己帮十九姑娘讨回来的吧。 说到底,小姐要屈尊嫁到林家做妾,那么作为妾的陪嫁,她也许比那些最低贱的使唤丫头也好不到哪去吧?既如此,是不是可以趁着被他任意欺辱之前欺负欺负他……也算是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的小报复吧。 “我哪敢啊,欺负你家小姐,怕不是要被你拍死。”林晨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 厽厼。“哼,知道就好。”小茹娇哼一声,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随后呼了口气,“罢了,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还敢有下次……” “拿来吧。” 小茹正说着,耳边传来他莫名其妙的声音面色便是一滞,“什么?” 林晨摊开手伸上前,“小手那么红,刚才那一巴掌打疼了吧,我给你揉揉。” 初秋,暖阳渐起,周围微凉的空气也似乎多了些温度。 一时间,小茹疑惑的神色就那么僵在了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奇妙的安静中,静的甚至能听到楼下小二慵懒的打着哈欠,散漫的脚步踩在地板上吱呀呀的声音。 片刻,又似乎是很久之后。 “……哦。” …… “力度怎么样,会不会疼?” “还……还好,我,我的手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啊,柔柔嫩嫩的像块豆腐一样,摸起来很舒服。” “呼……嗯,以后,不许你欺负小姐。” “……好。”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栈,热烘烘的,为小茹娇俏的脸上带去了一抹红晕。 但很快,太阳就会落山,很快,他们一行人就会到达梅城。 到那时,她们会离开烟州回到黎州,那时,他会继续他的旅程。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但无论他和她会有着怎样的未来,迎来如何的别离。 起码这一刻,是属于她的,属于一个动心的小丫头,最宝贵的珍藏。 第二八二章 镇外树林 林晨倒也不是故意占人便宜,运功揉捏确实会让肿痛的伤势好得快一些,只是这番作为却意外的收获了一份少女满满的好感,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预料到的。 …… 带着小茹走出客栈的时候几个护卫妹子已经拉好了马车,整整齐齐的等在门口了。 “林晨哥哥到底是回来了。” 流萤妹子腼腆温顺,待知道林晨与唐昭两人去对付一流武者了,途中也没少担心,只是碍于命令才动身不得,此刻见了林晨在此,也得知唐昭平安的消息这才放心了些。 “你这话说的,好似巴不得我死似的。”攫欝攫欝 林晨白了她一眼,拉过她递来的缰绳打趣道。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 秋高气凉,干涩的秋风吹的他面上一紧,手中的缰绳倒是热乎乎的,想是被流萤妹子握了不短时间。 “哼,若是大姐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你死都算轻的!” 身后传来娇喝声,林晨心头一热,一转头,果然就看到了波澜壮阔,再抬眼才看到楚南娇那张咬牙切齿的稚颜。 他本想反驳,奈何她实在是太大了…… “好了南娇,大姐这不是没事么,再说了林晨哥哥此乃侠义之举,你又何必如此愤懑。”流萤轻声哄着,拉起了楚南娇的手往后走去,边走边继续道,“回头啊,等我得空了多给你做几件肚兜胸衣可好?上次那材质可还舒适吗?” 扯开话题的同时,还忙不迭的回头朝林晨眨了眨眼睛。 由于楚南娇胸怀特别宽广,一般的衣品容纳不下,所以她的胸衣都是流萤亲制的,当然,流萤也没少拿量尺寸的借口过上一把手瘾。 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手工费。 “你……你这呆子怎的在外人面前说这个!”楚南娇满面羞红的瞥了林晨一眼,见他好似没注意的模样,这才呼了口气,略一思索便羞怯的道,“材质是蛮舒服的,柔软丝滑,只是……” 说到此处,楚南娇不好意思的看向流萤,半晌,才有些扭捏的继续道,“只是,按照之前的尺寸做,又有些小了……挤在一起,闷得厉害……” 两人闲聊的声音渐远,林晨却是看着她们的背影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这姑娘上辈子,怕是只奶牛吧? “咳!” 林晨回过神来转身望向马车,便看到车帘微掀下,香芸那张气呼呼的脸。 “好了好了别咳了,天气这么凉快把门帘放下,别着凉了。” “哼。” 香芸也不说话,娇哼一声,小手轻甩放下了帘子。 林晨见此情形也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小茹扶上马车,随后一屁股做到前室,拉紧了缰绳。 “驾。” 马匹唏律律的叫唤一声,踏蹄上前,马车缓缓使动,不一会两个妹子护卫也打马上来护在车子两侧,一行人渐渐前行,他们与留香镇的故事,便到了一个段落。 …… 两架马车太过引人注意,为防止长虹帮关注,他们便舍弃了一辆,况且如今十九与香芸关系尚可,两人同坐一辆也好有个照应。 一行人不急不缓的出了镇子,在镇口时虽然也被长虹帮的人拦下盘问了一番,但到底是从里面出去,外加上香芸一行早已在留香镇停留了数日,一番盘问过后也就放了行。 镇外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再沿着小径往前走一点便有一片树林,虽不茂密,但对于有轻功在身的人来说,也不失为一片藏身的好地方。 众人前行数里后便进入了这片树林。 耳边皆是车轱辘吱呀吱呀的声音,地上厚厚的一层秋黄落叶将马蹄的嗒嗒声都掩了去。 “林晨哥哥,前方便入林了,我等如何与大姐联络?”流萤四下张望了一下,提起短剑指了指前方,随后转头看向林晨问道。 “我二人约定以烟为凭,晚些时候我们稍作休息,你在一旁点上一堆柴火即可,她见了烟气自会前来相见。”林晨轻笑一声回答道。 “嗯,如此,流萤就放心了。”流萤点头含笑道,那眉眼微弯的模样如花解语,好看极了。 “哈哈,放心吧,唐姑娘她武功高强,在这种林地之中一般的武者可找不到她。”林晨宽慰着,随即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接着开口道,“嗯,前面地阔林稀,空气流通的很,我们便在前方休息一阵吧。” 流萤闻言应了一声,便领着几个姐妹开道去了。巘戅巘戅 又走了一阵,流萤扬起手挥了挥短剑,几个妹子便引着马车停了下来。 下马,戒备,生火,小姑娘们做的驾轻就熟,不消片刻,缕缕炊烟袅袅而升。 “小茹,带着你家小姐下来走动走动吧。” 林晨此刻有些尴尬,也不敢上马车去,就只得站在下面呼喊。 然而好一会也没见里面有动静,正打算开口再叫一次,车帘便呼的一下被掀了起来。 “姐姐可要下车透口气?” 香芸清脆的声音刚落,小茹就已经跳下了马车,随后将她扶了下来。 “我……不了。” 玉手扬起的车帘下,透出一句淡淡的软语。 林晨有些失落,这也是必然的,他和十九都不是善于表达之人,越是珍惜也越怕失去,他们都是这样……所以两人每次有了矛盾,也总是冷战。 但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如果可以,他无时不刻不想将十九抱在怀里。 “如此,姐姐且稍待,等与唐姑娘汇合了咱们即刻前去梅城。” “嗯……” 香芸放下车帘,恭敬的欠了欠身,便往一旁走去。 佳人踩莲步,树木林立,黄叶丛丛,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美景。 “陶大小姐……” 攫欝攫欝。见她领着小茹踱步到一旁落叶纷纷的树下,完全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林晨心中一急赶忙走到香芸身旁。 小茹见他走来,给他递了个好好说话的眼色,便躬身退到了一边。 “你来做什么。”香芸平静的看着前方,声音闷闷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 “陶大小姐要给我判刑,也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罪吧?”林晨轻叹了口气,随后有些无奈的道。 他是真的有些疑惑了,按照他的想法,带十九出去乱逛是他不对,可就算香芸会生气也不该生气到这种程度吧……以他们两个的关系,有什么是不能躺下来好好说的? 香芸闻言恨恨的转头看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份也好传功也罢,既然凌十九有意隐瞒,她自然是不能跟林晨言明的,可看着林晨那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在玉娘姐姐身边那么久,怎的就没学到一点为人处世的智慧!不会半点洞察人心的本事!”香芸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细眉紧蹙银牙半咬,“你若稍微精明些,十九何至于……” 话到此处,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又跟玉娘有什么关系了……再说,留在翠微镇的事你也知情啊,硬要说的话,陶大小姐不也是从犯吗……”林晨面对怒气横生的陶大小姐,也只得摆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嘟嘟囔囔的小声辩解。 只是这木头说出来的话,听的不远处的小茹直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你!你居然还怨我!” 香芸听他这么说,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想念和忧心,一时间委屈和怒火同时涌上心头,妙目微润纤指轻颤,气呼呼的看着他,有话却说不出口,憋的俏脸通红。 “不是,香芸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混蛋!你别跟我说话!” 一般来说,女人总是 第二八三章 岔路 “吁。” 随着一声英武的轻叱,黑鬃马应声起蹄在一条分叉口前停了下来,随后又在马上女子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女子黑巾遮面,颈系颈带,长长的头发扎做马尾垂在背上,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左侧路径崎岖,右侧小道蜿蜒,她细眉微蹙似乎有些茫然。 不多时,几个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从她身后的树林中钻了出来,缓缓而至。 攫欝攫欝。女子听得马蹄声,转过了头。 “流萤,前方是何地势?” 此人却正是前日刚刚与林晨等人汇合的英龙卫营统,唐昭。 “回大姐,北侧乃是山路,路径颠簸崎岖,但路线简短,到梅城只需半日……南边则多是村庄小路,虽然多数狭隘紧窄,但胜在平稳,到梅城则需要一日功夫。” 流萤放下手中地图,思虑片刻道。 “嗯。”唐昭稍作踌躇,待余光瞥见马车前室的林晨毫无形象的揉了揉屁股,这才抿着嘴唇指向前方,“走右边吧,山路陡峭难免会遇到危险。” “是。”流萤将地图收进怀里,抱拳应了一声,正打算挥手启程,马车的车帘边却忽然多出一片光洁如雪的手背,玉指轻展着,将车帘缓缓掀开。 “慢。” “陶小姐有何吩咐?”唐昭转过头,皱眉道。 “我等时间虽然不紧迫,可长虹帮的搜捕一时间也停不下来,能早些到达梅城岂不更好?”陶香芸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昭,“唐姑娘所虑,恐怕不是山路陡峭那么简单的事吧?” “越是急切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行进路线我自有思量,再说了……”唐昭双目微凝,座下马匹轻踏两步,不退不让的与她对视着,“唐某所虑又与陶小姐有什么干系?” “唐姑娘身为护卫,护的是香芸的所有之物,如今却像是要监守自盗,可当真是让香芸大开眼界!” “唐某只护自己想护之物,疼自己想疼之人,至于陶小姐,性命无虞即可,其余的我并未放在心上。” 一旁的几个妹子见状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假装四下看起了风景,这两天她们俩就没安生过,有事没事的就要针锋相对一番。 香芸樱唇微抿,一时间有些失语,只是死死地盯着唐昭,意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破绽来,余光瞥见林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奸情,他们两个之间绝对有奸情! 那一个月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唐昭的心思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之前她不是一直很讨厌林晨的吗…… 香芸没有什么依据,但这两日唐昭看林晨的眼神有些不对,虽然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但那种模模糊糊地的直觉令她的心情很是焦躁。 玉娘十九也就罢了,唐昭才与林晨相识多久?凭什么要和她争!虽然前些时日委托她去搭救林晨欠了个人情,但也不能,不能…… 然而她哪里知道,男女之间越是经历这种生生死死的纠葛,产生了彼此依赖的心理,那朦朦胧胧的缕缕情丝便会逐渐缠绕成团,无法自拔。 两女情牵一人争斗便在所难免。 虽然不至于让她们反目成仇,但她们之间隐约的姐妹情谊,恐怕就要有些裂痕了。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林晨无语的抚了抚额头,随即转头看了陶大小姐一眼,“唐姑娘是江湖人士,该走哪边她自有计较,你个大户小姐跟她争个什么劲啊。” 厺厽 天籁小说 tianlaixsw.com 厺厽。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了,唐昭刚回来的时候她们之间还似是有些尴尬少言寡语的,后来就开始有的没的阴阳怪气,这两日更是没少斗嘴,吵得他头都大了。 外加上为躲避追踪,一行人一直在走山林小径,这颠簸的马车,颠的他头昏脑涨屁股疼的,着实是难受。 “你!你这奴才到底是帮谁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这死没良心的! 见他帮着唐昭说话,香芸目露凶光,银牙半咬的盯着他,口中的阵阵雾气全都吹在了披风肩上的狐绒中,娇喘吁吁的肺都要气炸了。 要不是当着唐昭的面怕落了下风,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林晨这架劝的还不如不劝,女子之间吵架,最忌讳的就是偏帮一方,这种情况下无论谁对谁错,最正确的方法就是静观其变,左右逢源,软语哄劝,最后一起拿下。 然而情商对林晨来说就是硬伤,他本就愚钝,要他领悟这个就确实是太为难他了。 “我这不是……” “呵呵,林晨自是帮的有理的一方,莫非明知你胡搅蛮缠,他还要帮你说话不成?” 唐昭面色一暖,唇角微扬道。 她先下一城,哪怕没有得意的意思,话语间也不免咄咄逼人,意气风发。 巘戅小说巘戅。“我胡搅蛮缠!?” “你知道就好,流萤,携车前行,若陶小姐执意不肯,就让她下车自己往北走就是了,大不了我等在前面候她几日。” 唐昭说完不等香芸再还嘴,便甩了甩长长的马尾,率先驭马往南走去。 “你!” 香芸气急,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银牙都快咬碎了。 林晨见她们这戾气十足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敢捋这母老虎的虎须,只得当了鸵鸟,低头数起了地上的砂石。 …… 然而唐昭这一走,气氛便顿时就僵了下来,剩下的人面色各有不同,但皆是不约而合的默然不语。 到底是流萤心思敏慧,轻咳了声,从怀里取出地图又认真的看了看,随后惊讶的开口道。 “啊!原来北边是条往山上走的小道,不通梅城的,倒是我看错了,怪我怪我,那个,陶小姐你看……”说着,尴尬的看了马车上沉着脸的香芸一眼。 攫欝攫欝。香芸沉吟片刻,深深的呼了口气,握紧的粉拳也不知何时松开了,随后朝她微微颔首。 “有劳流萤姑娘了。” “呼,哪里哪里,陶小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流萤说着,赶忙朝后面挥了挥手,一行人收到信号,轻拽了拽缰绳,马匹便听话的迈开蹄子往前走去。 “呼,嘿嘿,还是咱家陶大小姐大度啊,输了就输了,还能少块肉不成?再说争这输赢本就没什么意思,女孩子家嘛,整日争强好胜像什么样子。” 刚才听香芸那轻柔的语气,林晨感觉她是不生气了,便毫无心机的松了口气,虽然感觉背后一凉,也只觉得是天气如此,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股危险的阴风正呼呼的从背后吹来。 “林晨。” “哎哎,小的在,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把手伸过来。” “得嘞。” 林晨眉头轻挑,转过身子笑嘻嘻的把手伸了过去,这路果然如流萤妹子所说,平稳极了,不需要他怎么驾驭,让马匹自己走就行。 “陶小姐这是哪凉着了,快让小的给你暖……哎呦!嘶!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小人错了还不行吗,陶大小姐口下留情,口下留情啊!” “噗嗤……” 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身边几个骑在马上的妹子见此情景,皆忍不出笑出了声,眉眼弯弯,风景却各不相同。 香芸捧着他的手,将虎口狠狠地咬在小嘴中,眉眼轻抬间见他夸张的四下乱扭,弄的马车都有些晃悠了起来,生怕颠着十九,这才松了口。 “哼,现在知道求饶了!”她直起身子,妙目微红,“下次再敢帮着别的女人欺负我,就别怪香芸如此待你那宝贝!” ! 林晨正捏着手掌嘶嘶呼呼的呻吟,闻言顿时心头一凛,胯下一凉,下意识的双手捂在了裤子上,慌忙使劲摇头。 “不……不敢了,再不敢了!” 香芸出了气,刚才一番闹腾,两朵红晕便浮上了脸颊,娇哼两声正打算取出方帕擦拭挂在嘴角的香涎,低头却看见林晨手边捂着的位置湿了一小片,再看看他手上的牙印,脸色顿时更红了两分,赶忙从怀里取出方帕丢给了他。 “赶快擦擦,你这不知羞的。” 香芸也就是看着凶狠,怕林晨真疼着,咬的时候其实没用上多少力气,那手掌间虽然有一排清晰的小牙印,但不深,更别谈出血了。 “哦……” 林晨终于知道她方才肯定是气急了,这会也不知消气了没有,不敢怠慢,果断的拿过方帕擦起了手,一边擦还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香芸的脸色,待擦干净了水迹,这才将方帕递了回去。 香芸瞪了他一眼,也没多想,接过帕子便覆在了檀口上,才刚刚擦了两下,余光瞥见林晨的裤子,手一下子就僵住了…… 林晨也是一愣,低头看了看裤子,再抬头看了看香芸,随后咽了咽口水。 “咳,没事,‘它们’两个亲密接触过那么多次,早就是老朋友了,无分彼此……” “混蛋!你去死!” 一块香香的布帕忽然砸在了脸上,然后就是一顿雨点般的粉拳。 “叫你亲密接触!叫你老朋友!叫你无分彼此!” “哎呦……陶大小姐饶命……” “叫你帮着别人欺负我!打死你!” “不敢了……疼疼疼……” 出了树林才见的阳光似乎特别暖和,照的几个在马上正襟危坐的小姑娘热红了脸颊。 巘戅九饼中文巘戅。车帘后,小茹咯咯咯的笑着,嘴上喊着别打了别打了,事实上拽着自家小姐腰间的衣裙,只是怕她摔下去。 在她身后,那个郁郁寡欢了几日的女子,见着这份亲密的嬉笑打闹,也终于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第二八四章 梅城 “嘿,梅城如此重城,长虹帮的人竟然也只敢在十里之外的地方设置路卡,咱们走到这茶寮附近已经是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了,这梅城城主想必在江湖中也定有什么不俗的名声。” 林晨举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嘴边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庆幸。 攫欝攫欝。十九香芸与他对面而坐,小茹站在两人身后伺候,马车停靠在路边由流萤照看着,唐昭则带着其他人散在附近戒备。 空气干涸,凉风萧瑟,幸有暖阳相伴,坐在这露天的茶寮里也不算太冷,身边也有几桌过往的行人过客,谈天说地的给这城外郊远之地增添了几分生气。 林晨现在心里可是大大的松了口气,之前他们临近梅城的时候,还在考虑如何越过梅城外的关卡,进入城中又要如何隐匿唐姑娘的行踪。 可没想到刚入梅城十里境内,便遇到了长虹帮的路卡,本以为是他们戒严设置了多道关卡,却没想到唐昭找了个机会神不知过不觉的越了过去,随后一行人便再没遇到过阻碍。 “呼~梅城城主可没有这等本事。” 香芸将十九的小手捧在掌心,一边揉搓着一边不住的哈着气,一蓬蓬白雾呼在两人的手上,触碰到十九滑嫩的手背后倒卷而起,随后瞬息间便消弭在了空气中。 十九仰起头,朝她淡淡的笑了笑。 “哦?这里还有比一城之主更有本事的人?”林晨见她俩亲密颇为欣慰,但心中不免也有两分嫉妒。 “那是自然……” 香芸取下披风挂在十九身上,正准备说话,不远处一桌路人却好似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 “小兄弟这是初来咱们梅城?” 开口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叔,大腹便便却声如洪钟,锦衣厚袄的,看起来是个志得意满的生意人模样,他身边则坐着一个青衣白袄,十七八岁的青年。 大叔话音才落,青年便赶忙瞪了她一眼,“父亲,我早就叮嘱过你出门在外不要胡言乱语,你怎的一点不放在心上!外面不比梅城,万一惹了什么江湖人士,赔礼道歉事小,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母亲交代!” 说着,转过身朝着林晨与香芸两人恭敬的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家父在家随意惯了,若有什么言辞不当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香芸莞尔一笑,“公子言重了,令尊洒脱坦荡快人快语,令人敬佩。” “无妨无妨。”林晨倒是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不怎么反感,何况他们见了十九香芸这等容颜也没盯着看,说明皆是意志坚定有礼有节之人,他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感,轻笑一声抱了抱拳,“大叔好眼力,小子确是初来乍到,对那位梅城里的能人更是一点不了解,还请大叔不吝赐教。” 林晨有心多打探些细节,便开口虚心请教道,虽然香芸也是有所了解的样子,但本地的事情到底是本地人最了解。 “哈哈。”大叔大笑两声,得意的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端起茶杯遥遥的回了个礼,“小兄弟可知这梅城十年前,本不叫梅城?” “哦?” 这烟州可真有意思,临江城不叫临江城,梅城又不叫梅城,在其他地方可从没听过这样的事,毕竟要改一座城池的名字兹事体大,需得城主主动请愿,上报州府,再由州府拟折上奏,多道工序层层递进,上级之人一一审核,若没有什么关系,上达天听时恐怕就得一年半载之后了。 听大叔这口气,好像改名这事跟那人关系匪浅啊…… 大叔见林晨神色疑惑也不卖关子了,将茶水饮尽,放下茶杯思索一阵后,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回忆的神色。 “梅城,本叫作杨城,仅是花城之侧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经济萧条人口稀疏,哪怕离花城如此近也没能为杨城带去多少繁华,但这一切却因为一场天灾,彻底改变了……” 随着他娓娓道来,当年的事情便浮现在了林晨眼前。 大叔口中的天灾是地震,且级别不低,当时的梅城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小城,地基不稳城墙老旧,灾难过后便是一片狼藉,城墙塌陷屋舍倒塌,灾民流离失所哀声遍野。 然而讽刺的是,哪怕如此急灾,朝廷赈灾拨款也迟迟未来,周围城镇抽调的人力物力也极其有限,饥饿,伤痛……杨城好似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吞钱的无底大洞。 “正当绝望渐渐在百姓之间扩散时,她出现了……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携带着几个家仆丫鬟,数以万计的军队和江湖人士,以及……无穷无尽的财富,拯救了整个杨城。” 大叔面上带着几分后怕,当年杨城旧事他了解的如此详彻,再看他这岁数,想必也是当事人之一了。 “灾祸停息,劫后余生……城主与百姓为感谢她的功绩,想让她为杨城命名,她盛情难却下,便提议以梅为名,如此,才有了现在的梅城。” “一人救一城,这等手笔……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林晨无不感慨的道,“十几岁的少女便有这等心胸担当,倒是让我想起了那个十岁就背负家国的女子。” “呵呵,在我们梅城百姓心中,胡翊雅姑娘的地位可是完全不逊于小督国的。”大叔长吁了口气,好似也回过了神来,敛起面上的不安,喝了口茶水大大咧咧的笑道。 这女子竟然也姓胡?不过照这个时间来看,如今也快三十岁了吧? “好了父亲……要是让家主知道你又在背后说她的是非,她可要生气了。”他身旁的青年等他说完,便无奈的站起身,随后将他也拉了起来。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哈哈,不过是讲个故事罢了,家主怎会与我计较。”大叔打了个哈哈,随后朝林晨几人摆了摆手,“那么小兄弟,我还有事在身,有缘再见了。” 说着,便拿起身旁的行礼,转身往官道上走去。 “啊那个,再多嘴问一句。”林晨叫住大叔,下意识抛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大叔可知这位胡姑娘,为何以梅为名?” 大叔面色一怔,随后轻笑一声,“听说,她有个最疼爱的妹妹 第二八五章 入城 等一行人抵达梅城外已是暖阳高照,一路走来果然再没有遇到长虹帮的人,想来那位胡翊雅姑娘在这一带的名望远远超出了他们可控的范围。 时至正午,梅城便越发繁忙了起来,进城的出城的人群竟是大部分手提货物,或者推着果菜板车,将城门口堵了个严实。 城门处一个个身着冗重甲胄的城卫兵,维护秩序的同时还要紧盯着每个排队进出的行人,这么冷的天气热的满头大汗,着实令人敬佩。 在山林间走了几日,如今看到这番繁华景象,再听着身边匆忙而过的嘈杂声音,林晨心中也多了些身处尘世的安心感。 攫欝攫。想着,他缓缓勒住马,停在队伍最后轻声感慨道,“早就听说梅城是烟州的经济枢纽,繁华人口皆不逊于花城,如今看来真是名不虚传,那位胡姑娘倒是有些本事。” “可你又怎知这胡翊雅不是第二个梁子坤?”唐昭与城卫兵一番交涉后,牵着马迎面走了过来,“你行走江湖经验尚浅,脾气又倔,切莫仅凭着别人的片面之词就偏听偏信了,此后我回了……回了京都,无法在你身边护你周全,你还需万事谨慎些才是。” 说到回京都的时候,她的面色虽然平静,语气却明显有些犹豫。 不想回去,却又身不由已。 林晨赋予了她反抗命运的勇气和支柱,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信仰需要挣脱,恩情需要偿还,等自己斩断了过往,到那个时候…… 到那个时候,也许自己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吧。 希冀与温情不知何时挤满了她冰冷黑暗的心,待她缓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再想挣扎,却早已无济于事,更何况……她本就不想挣扎。 “唐姑娘教诲,林某记下了。”林晨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随即疑惑的开口道,“唐姑娘这是去……” “此处虽然没有长虹帮的爪牙,但保不齐会有暗哨混在人群里,我们不便在此久留,我与那边城卫表明身份,晚些时候咱们便从一侧小门进去。” 她如今的身份是莲婷公主的近侍,也算是有编制的,虽然地位不高,但让这里的城卫放个行是完全没问题的。 当然,英龙卫的龙卫衔,在禁军中品级也是最高的,只是她们的存在属于机密中的机密,自不能到处去说。 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林晨眼色一亮,随即懊恼的拍了拍大腿,“还是唐姑娘思虑周全,我这下意识的过来排队险些误了事,失策失策。” “你自有你的优点,又何必妄自菲薄。”唐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随我来吧。” “得嘞。” 林晨应了声,随后向右边一拉缰绳,马匹便拉着车向侧边走去。 唐昭会安慰他,那是他一个月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而今却像是习以为常了一般,看来一番生死与共,到底是让她不那么厌恶自己了。 正欣慰着,香芸又从身后掀开车帘探了出来。 巘戅flyncool戅。“唐大人这般有本事,也没见你在翠微镇时请几个帮手去,怎的?你对林晨也未免有太多顾虑和保留了吧?” 又来了…… 林晨这几天是真的头大,这两个大美人也不知怎么了,整天有事没事都要斗上几句,大多数时候是香芸主攻,但唐昭的反击也是迅捷凌厉毫不退缩,两人从各种角度挤兑着对方,连日的争斗也仅是互有胜负。 可说到底,她们之前的关系如此融洽,如今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疑惑着,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唐昭。 “昭不过公主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尚无品无级,更别提调兵了,当然,承蒙公主厚爱,偏门入城这等小事还是可以的。”唐昭牵着马慢条斯理道,随即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笑意浓浓的看着香芸,“说起来还要多谢陶小姐当日请我回翠微镇,否则我怎会与林晨放下心中芥蒂呢?” 此言一出,空气就好似有些凝滞,两人之间无声的刀光剑影,令夹在中间的林晨冷汗直冒,目光游离。 可他又真真的是不敢再轻易劝架了,一个说不好就要被香芸出其不意的咬上一口,他可不想早早的就断子绝孙了。 半晌。 “不,客,气!” 香芸又怎会不知唐昭这是故意气她呢,但怎奈事实如此,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怎么了,但契机也确实是她给唐昭的。 早知如此,自己就该跟她一起回去的,也好过如今…… “好了好了,这边偏道虽然没人,但保不齐有那耳朵尖的能听着,梅城尚在长虹帮的势力范围内,切莫懈怠了,以免招来麻烦。” 林晨大脑疯狂的运转,这才终于找出个适当的理由,擦干额间的冷汗,紧了紧手中缰绳无奈的提醒道。 当然,这也只是个借口罢了,事实上那两人一个满面含笑,一个低沉着脸,目光交汇处却噼噼啪啪的闪着电花,着实给他看的心惊肉跳的。 “哼。” 香芸低哼一声,拉上车帘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她本就不是个只知娇蛮任性的大小姐,林晨说的在情在理,她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你啊,有那时间听我二人吵嘴,想想晚些时候怎样哄她如何?”唐昭倒是从容的很,见林晨面露困惑之色,看着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开口解释道,“我们此来烟州,目的地便是这梅城,此后……” “唐昭!谁要你多嘴!” 马车里传来香芸恼怒的声音,只是怎么听都有种被揭了短的羞恼感。 “哦?原是我多事了,哈哈哈。” 唐昭盈盈一笑,泰然自若的挥了挥手,牵着马越过马车往前走去,英姿曼妙的背影袅袅而去。 只留下满脸呆滞的林晨,和马车中不住的娇嗔,片刻后,也停了下来。 城门处的嘈杂声渐渐消失,耳边嗒嗒的马蹄,以及车轮规律的吱呀声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的凉意。攫欝攫巘戅云轩阁戅 “呼……” 林晨仰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长长的吐出口浊气。 是啊……香芸,要回黎州了…… …… 偏门不似正门,虽然城门依旧厚重,但是面积不大,且平日里不会轻易打开,自然也就不会有城卫兵把守。厺厽 云轩阁 yunxuange.org 厺厽 众人行至门外不多时,城门便隆隆的应声打开了。 “唐大人,请。” “多谢。” 想来是莲婷的面子足够大,这城卫对他们还算恭敬。 唐昭走入城门,待确认了周围并无异常,这才示意林晨将马车驶入梅城。 并非她不信任城卫,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若在城门这种地方被伏击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驶入城内,看着渐渐闭合的城门,林晨心中不禁百感交集,自打进了烟州以来他们便没有消停过,临江城也好绯云城也罢,都及不上翠微镇的惊心动魄,而今,他似乎终于可以安心休整一阵了。 随着大门咚的一声闭紧,林晨的旅程好似到了一个段落,又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二八六章 梅城,胡府 梅城要比想象中的还要繁荣安定。 建筑屋舍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但也算得上井然有序,走过的坊市街道皆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杂景象,店铺林立,人流攒动。 众人下马进城往前走了一段便拦了个路人寻问客栈的位置,然而却被告知大部分街市上都有客栈。 攫欝攫。这可就有些夸张了,一般来讲,一座城中分东南西北的方位各开一家客栈是大家伙都能接受的合理竞争,再开得多了便会极大的分散客流,自己赚不到钱不说,还会惹来他人的敌视,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而这梅城虽然地界不算大,但像模像样的街道怎么说也有个十数条吧,如此多的客栈…… “这到底是有多少过往的行人客商啊……” 林晨领着马车不疾不徐的走着,悠然地将脚下的落叶踢进河里,余光瞥见枯黄的叶子飘在河面上荡开一圈圈波纹,颇有些感慨道。 为免过多的暴露在人前,哪怕唐昭如今是黑巾遮面,他们依旧选择沿着流入城中的护城河边走,虽然这样会绕个不小的圈子,但是面对长虹帮那样的势力,小心行事总是没错的,林晨也不可能完全信任胡翊雅这个不知底细的女子能震慑的住他们。 “可不止常人,梅城附近遍布着各种江湖势力,所以也常有武林人士在此歇脚,客栈多倒是不足为奇。” 跟在马车后面的流萤对这江湖上的事知之甚详,想来对烟州也是有不少了解的。 林晨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眼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唐昭的脸那些长虹帮的人是见过的,那她们回去的时候,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 啧,要是玉娘还在身边就好了,用那张锦丝面具必然可以轻松的化解这场危机。 心中正想着玉娘,不知不觉,身边也开始有了些人流,不多时,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古朴的石拱桥,石桥两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地摊,想来,他们是到了目的地了。 …… 巘戅奇幻小说网7huan.com戅。“林晨,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人……眼光都怪怪的?” 许是坐久了马车有些乏了也想踩踩秋叶,众人到了桥边香芸就下了车,与林晨落后半步,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嗯,你且靠在我身边,不要乱动。” 不用她说,林晨也早就察觉到了异样,自打他们进了这条街道,周围的商贩店家时而用一种不明所以的怪异目光有意无意的朝他们瞥来,时而窃窃私语,有些甚至丢下自己的摊位,鬼鬼祟祟的朝远处溜去,可等他回眼看去,那些人又迅速低下头回避他的目光。 太奇怪了…… “唐姑娘……” 林晨抬眼看着身前亭亭玉立的背影,刚要上前开口,唐昭已是放缓了脚步,退到两人身边。 “你靠在我身边,切莫随意乱走。” “……”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林晨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唐姑娘,咱们是否暴露了身份?” “不像。”唐昭轻摇了摇头,目光却一刻不忘紧盯着周围的人,“且不说长虹帮有没有那个本事在梅城布置如此多的耳目,单就看他们如此生疏的盯梢举止,就不是江湖人士该有的样子,而且……” “而且什么?”林晨疑惑道。 唐昭转过脸来看他,“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看都没有多看我一眼。” “呃……”林晨面色一滞,仔细琢磨了下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他杀梁子坤的事情只有上官昊知道,现在上官昊跑回家避风头,唯一的破绽就是唐昭了,然而她现在蒙着面,没有道理被人认出来的,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蒙面戴纱笠的也不是没有。 “那我们……” “暂且先到客栈去吧,就算真有什么异样,他们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里对我们如何。”唐昭说完,便转头给了马车后面的流萤一个眼色。 流萤微微颔首,与姐妹几个对视一眼,旋即放缓了脚步,渐渐脱离了马车的范围。 林晨看在眼里,朝唐昭点了点头,随后拉起香芸的手,一道往客栈走去。 …… 客栈在街道上最热闹的地方,几人稍微走了一阵便看到了吉祥居雅致的招牌。 这里门前还算敞亮,莫名的目光就少了很多。 “十九,来,慢些。” 停稳马车,林晨便拉开车帘扶住了十九的手。 十九看了他一眼就赶忙低下了头,提起裙摆从车上跃下,轻盈的身姿甚至不曾掀起几许尘土,随后她抽出小手,紧走几步躲到了香芸身后。 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软糯的小手离开掌心,林晨心中忽感失落,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嘴边却也只得无奈的一笑。 两人如今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只是不知为何十九仍自有些躲着他,但林晨也并不多担心,他和十九之间大概没有什么是不可调和的,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再等等吧,她会原谅自己的。 “林晨,当心些。”唐昭仰头看了看牌匾,英眉微蹙道。 人少了,她反而更谨慎了些,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看来这客栈也不见得多安全,只是究竟是什么人注意到了他们,她心里也没底。 当然,若真遇到了什么埋伏唐昭也有信心带着几人安全撤退,毕竟英龙卫也不是什么束手待宰的羔羊。 林晨点点头,正打算领着几人往里走,客栈的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了开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锦衣小袄的中年人便走了出来。 唐昭赶忙上前一步,抬手将林晨护在了身后。 “敢问阁下可是林晨,林少侠?” 攫欝攫。他走到近处,恭敬的拱了拱手轻笑道。 林晨眼尖,透过大门往里看去,里面几个往这里张望的却正是之前街道上的人,想是认出了他们,所以到这里来通风报信的。 被发现了! 林晨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长虹帮的人通过什么蛛丝马迹查到了自己的身份,可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就算长虹帮察觉了什么,按照他们的尿性不找人埋伏就算是好的了,又怎会如此明着在这里跟他打招呼?何况看这中年的举止还颇有些恭敬之意。 眼下可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想到这,他多少是放松了些,定了定心神,抱拳回了一礼。 “小子林晨,敢问兄台有何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那中年忙摆手道,“小人姓蔡,乃是这吉祥居的掌柜,林少侠来此想是为了住店?” 林晨下意识的点了点,“哦,嗯。” “如此……”中年人顿了顿,眯起眼睛呵呵一笑,紧接着开口道,“我家主人,特意为林少侠一行准备了另外的住处,还请诸位移步胡府。” “呃,这……胡府,胡府……莫非是!” “呵呵,我家主人胡翊雅,想请林少侠,过府一叙。” “真的是她!” 若论梅城真正的掌权人,恐怕连梅城城主也都要听从这人的吩咐吧? 怪不得那条街上的人眼神都怪怪的……这样的大人物找自己,到底所为何事? 惊讶中,林晨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身后的香芸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眼前一亮。 …… 梅城,胡府。 大堂中,一侧的炭盆冒着火光烧的正旺,将周围熏的暖洋洋的,清秋的凉意丝毫进不得半分,一个面容姣好身段婀娜的女子捧着书册坐在一旁的软塌上,目光却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男子。 “杜修,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怎的还是不长记性,若叫兄长看到你带着兵器在我面前怕是又要训你了。” “你若不许,杜某便将这柄刀熔了。” 男子五官整齐面容刚毅,单膝跪在地上,背上果然背着一柄柳叶弯刀,只是布衣沾灰,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刚刚从外面长途跋涉回来。 “咯咯,你倒是敢说,这可是杜家祖传的宝刀,我若叫你熔了它,恐怕被兄长训斥的就是我了。”女子抿嘴一笑道。 “这是杜某自愿的,师兄若敢说你……我帮你打他。”杜修目光微闪,其间似有旁的什么,但也很快便低下头,正经的开口道。 若有那见多识广的武林人士在此,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巴,那个荒土教的血刃修罗,竟也会有如此温顺的一面! 血刃修罗杜修,在江湖中便是以冷厉无情著名,血刃祭出,必有魂灭,他的凶名之盛,以至于许多武者闻之便会胆丧,一时间甚至与荒土教少教主胡莽并称为花域双雄。 花域,自是指的荒土教所在的花城,至于胡莽,那可是早出生几年,便能与重霄七杰媲美的人物。 “好了好了,此番前去翠微镇,如何?”女子收起笑容,双目微凝道。 “我已警告过长虹帮那些喽啰不要接近梅城,他们自然没有那份胆量不应,只是此番却未见梁子虹。”杜修面色不改道。 “嗯。”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处,“那梁子坤……与你比,实力如何?” 杜修恭敬的回道,“二八之数,他若占尽天时地利,当有两分胜算,若是你命我杀他,他自然是必死无疑的。” 他的意思女子明白,对于她的命令,哪怕是要以命相搏杜修都不会有半分犹豫,而面对一个本就碾压之人的以命相搏……梁子坤自然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巘戅奇书网戅。“唔……那,二流武者呢?” 杜修微一抬眼,思索一阵开口回道,“我去事发地点看过,现场打斗的痕迹已被损毁殆尽,看不出使了何种手段,但若情报无误,他们两个二流武者面对梁子坤,胜算当不足一成。” “但他却做到了。” “确需大智慧,大毅力。” “嗯……” 女子托着下巴,看着外面院中落叶飘零的景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杜修见此情形,不声不响的起身走到一旁,将炭盆往门口处移了移,随后笔直的站在了女子身后护卫。 半晌。 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杜修冷眉一动,随后又松了下来。 “主子!” 厺厽 奇书网 suyingwang.net 厺厽。伴着急切的呼声和粗喘,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匆匆走到女子面前,躬身行礼。 女子不说话,细心的等他把气捋顺了,这才开口道,“何叔如此慌乱,可是咱们找的那人到了梅城?” “正是正是,蔡掌柜将他们请了过来,此刻已经在偏厅候着了。” 女子看着不远处的梅园深意一笑,“姑娘呢?” “早间婢子传话,姑娘又要了一壶酒……” “哦,呵呵,我知道了,何叔去将那伙人请来此处吧。” “是。” 何姓老者应了声,便退出了院子。 不一会,院外又响起了一片脚步声。 女子听在耳中,嘴角微扬轻笑了起来,可就算是笑着,那双好看的眼眸中依旧透露出了点点危险的光芒。 她身后的杜修万年不变的冷面都是猛地一滞,他可从没看过自家主子露出这种表情……那个叫林晨的男子到底与主子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说,跟住在梅园的那位姑娘……有什么关系? 第二八七章 欢迎回家 杜修出身于一个不大不小的武林世家,少时却因仇敌仇杀失去了父母,他带着一把刀和一颗复仇的心,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江湖中摸爬滚打,历经人情冷暖,他受尽人间苦楚,便养成了那般扭曲的性子,最后被荒土教主赏识收为弟子,传授了内功心法。 待他功成名就,身后早已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尸骨,那所谓的仇敌亦不知何时被他斩于刀下……然而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愉悦,有的,只是如潮水般朝他涌来,无穷无尽的空虚,何为情感?何为人性?这些东西或许早就在那些杀戮中泯灭了吧。 他这么认为,也如此坚信,直到那一天……师兄叫他去保护一个人。 攫欝攫。那师兄是个狂傲的性子,少有拜托他人的事,然而护卫对杜修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谁也不曾想到,从那以后,他便再没有回过教内。 世事……大概就是如此机缘巧合,又令人欲罢不能吧。 感慨着,等他回过神来,几道身影已经陆陆续续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他侧身挪过半步让出半个身子,若对面有异动,他会第一时间出手。 …… “主子,林少侠带到了。” “嗯,辛苦了何叔,你且先下去吧。” “是。” 林晨应声扬头看去眼前登时便是一亮。 这胡小姐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一种雍容的贵气,明明只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裙但就是让人感觉淡雅高洁,只是那莫名的熟悉感又是怎么回事? 哪怕林晨的目光被身边的莺莺燕燕养刁了,可看到大堂门口的女子还是忍不住心下暗赞一声,虽然不知为何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总有些发憷。 他方才从客栈一路走过来,心中一直是忐忑难安的,虽然吩咐了唐昭带着小姐妹们去周围做些部署,但说到底这里是人家的地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当然,他想拒绝还是有能力带着十九与香芸离开的,可谁让香芸信誓旦旦的与他打了包票,这人绝不会伤害他们。 她哪里来的自信林晨不清楚,但自己的女人他是绝对信任的,香芸说不会,那就是不会。 令人意外的是胡翊雅说是请他过府一叙,第一个问话的却是香芸。 “想必,你便是陶家那位千金了?” 在林晨惊异的目光中,香芸走上前欠身行礼,“久仰胡姑娘大名,想来莲婷公主的书信已然送到了?” 久仰?莲婷?书信? 巘戅奇幻小说网戅。说来他还真没问过香芸到梅城的目的啊……不过如此看来,她倒的确对胡翊雅是有所了解的才对,只是这又与莲婷有什么干系? 林晨还在思索着,另一边的胡翊雅已是饶有兴趣的将香芸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后微微颔首道,“到底是‘她’与莲婷都能认可的女子,举止得体气质出众,不错,你且起身说话,切莫拘束。” 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胡姑娘谬赞了,香芸比起姐姐还差得远。”香芸直起身落落大方道。 胡翊雅盯着她思索片刻开口道,“你来的目的我已经知晓,陶家的底细我也派人查的明明白白了,经商我不太懂,钱却是不缺的……” 香芸闻言,面上顿时一喜,再欠身,“香芸在此先行谢过了,日后定不负姑娘企盼。” “莲婷既然肯将我的存在告知与你,说明你是个可信之人,我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且去偏厅稍候吧,晚些时候我会携账房一道与你商讨些细节。” “有劳胡姑娘了,香芸先行告退。” “嗯。” 一番对话,林晨听的是云里雾里,眼见着香芸激动的满脸涨红,回身拉着十九就要离开,他正要伸手拉住两人,身后又传来了胡翊雅的声音。 “慢!” 众人疑惑的转过身,却见她缓缓走下大堂的台阶,踏着古朴厚实的石板路,走到他们面前,背手而立,目光灼灼的看着十九。 “你便是凌十九?” 看着这个长发白裙,纯真无暇的女子,胡翊雅有一种想将她揉进怀里悉心疼爱的冲动,很微妙,却很真实,这个女孩子好似是能焕发别人藏在内心深处的善良和纯真,这种感觉,令人怀念,也让人贪恋。 十九却不说话,抬头与她对视着,面对陌生人她只有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 “胡姑娘莫要见怪,姐……凌姑娘就是这样的性子,绝无不敬之意。” 香芸见两人间气氛有些凝固,赶忙上前打了个圆场。 “无妨的。”胡翊雅摆了摆手,目光怜惜且温柔,微笑道,“果然如我听到的一般,是个夺天地造化而生的女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去吧,到偏厅歇息一阵……何管家。” 说着,唤来了下人。 话音刚落,刚才为林晨一行领路的老者从院外缓步走了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带这两位姑娘去桃园歇息,好生伺候着,切莫怠慢了。” “是。”那何管家和蔼的一笑,侧身摊手,“两位这边请。” “嘿嘿,如此便多谢胡姑娘的一番美意了,小子正好有些乏了。”前面的话听不懂,这句歇息林晨可是听的真真的,厚着脸皮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我说的是请姑娘们去歇息,怎的?你林晨林少侠也是个女子?” 身后传来胡翊雅戏谑的声音,他面色便是一滞。 “嗯!?” 这人,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转头迎着她似有深意的目光,林晨忍不住如此猜想到。 …… 攫欝攫。…… …… “杜修,你也先去休息吧,此番跑这一趟辛苦你了。” “好。” 香芸与十九离开后,那个看着像个冰块样子的保镖也被支走了。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林晨与胡翊雅,一时间,气氛便有些凝固。 厺厽 妙笔坊 miaobifang.com 厺厽。说起来刚才还有段插曲,两女离开时十九拉着林晨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放手,香芸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十九看着胡翊雅目光微闪,便点点头乖巧的随她去了。 香芸到底说了什么? 林晨有些好奇,但也只是隐约中听到胡家,姐姐这样的字眼……这胡姑娘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莫不是真的看上自己了? 直到他被看的心里发毛了,胡翊雅这才轻笑一声,踱步回到屋子门口,拢起裙摆坐在了台阶上。 “过来坐吧。” “啊……哦。” 林晨应了一声,大大咧咧的走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大堂里的火盆可太暖和了,之前站得远没感觉到,这暖烘烘的热气竟然将门外都烤的一片温热,只是这地上的石阶却依旧冷冰冰的,屁股坐在上面甚至有些刺痛感。 也不知这胡姑娘是怎么坐得下来的。 看着胡翊雅身上的薄裙,林晨有些敬佩的想着。 她却只是仰头望着秋日里空旷的天空,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胡家这一代十四个兄弟姐妹,皆是人中龙凤……然而我们十三个能肆无忌惮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因为将十四个人该挑起的重担,将所有属于我们的责任,全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我们欠了她太多太多,所以哪怕她选的是你这样的人,我也不会去反对什么。” 她自顾自的说着,听着她的描述,林晨心里一跳,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自幼跟在金幻公子身边,学习管理钱财与驭人之道,这是我想做的事,可我却一点也不快乐,心中不安,每每躺在床上休憩时,想的都是此刻的她定在研读兵法,学那治国安邦之道,她其实……想做个花匠的。” “嗯……” “后来我们敞开心扉,认真的交谈了一次,你猜她是怎么说的?” 林晨眼睑低垂,轻声道,“她是那样温柔的人,必是轻声安慰,以安你之心。” 胡翊雅却好似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柔情,随后摇了摇头,“她趴在我怀里,哭了好久好久,哭诉着种种的不甘……她想与哥哥姐姐们玩耍,她想去学堂,她想游历山河,踏遍春花夏雨秋叶冬雪,她想培育出一片最美的花田,与心爱的人一起坐卧其中,柔情蜜意……” “可陪伴她的,却只有读也读不完的兵书,用也用不尽的墨水……”林晨捂着心口,那里是阵阵爱怜,疼惜。 “是啊。”胡翊雅心疼的感慨着,悄然抹净眼角隐约的泪光,“最后她告诉我,如果她承受了那些苦楚,还不能让我们这些懦弱的家伙快乐,那她的牺牲到底有什么意义……呵呵,倒头来,还是被她安慰了。” “呵呵。” 林晨陪着一笑,脑海中完全能想象玉娘那副少女的姿态,她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那样,像是个真正的花季少女。 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脑海中想着同一个人,一时间也同时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 “呼,我该去与香芸聊聊了,你倒是好本事,身边的女子个个万中无一……” 说完了想说的话,她缓缓的站起了身,林晨见状赶忙起身扶住了她。 胡翊雅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挥开他的手咯咯一笑,“行了别在我这献殷勤了,去吧,我府上有座梅园,此刻里面有朵最美的梅花,你不想看看吗?” 林晨面色一怔,随后激动的瞪大了眼睛,“翊雅姐的意思是……” “虽然早知你不怎么聪明,可没想到会木讷到这种程度。”胡翊雅白了他一眼,随后正经神色,紧紧的盯着他,“我的意思是,你若负她,无论天涯海角,我必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巘戅妙笔坊miaob&#戅。说完,伸手往不远处指去。 林晨虎躯微颤,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 …… …… …… 梅园不大,布置的却很雅致,屋檐门槛皆用及其精妙的手艺雕着栩栩如生的梅花,只是此时院子里梅花未绽,萧条的树干,单薄的枝条,让整个梅园显得有些寂寞。 有钱人到底是不一般,光是院子里这些精雕恐怕都是不小的手笔。 感慨着,林晨踏着地上平整的石板小径,站在了主室门外。 面前的木门好似重逾千斤,担忧与激动的心情纠缠在心间。 忐忑,犹豫,在玉娘美轮美奂的面容出现在心中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下定决心,收拾好百感交集的心绪,他伸出手,推开了门。 “呼。” 开门的一瞬间,门窗间便是一阵微风通过。 熟悉的梅香伴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形成了一股别样醇厚,沁人心脾又令人心醉的梅酒香气。 林晨下意识的抬臂挡在眼前。 等风过后,举目望去。 屋里的炭盆不知何时熄灭了,但想必时间不长,屋里还是暖暖的。 那个女子静静的躺在大开的窗边,逍遥椅托着她的仙姿玉骨,如花似玉的脸上却多了两分憔悴,身上穿着件广袖襦裙,平日里温婉贤淑淡雅端庄的她,此刻裙子却意外的散乱,长发未束,披散在玉颈间,双膝微曲玉足赤裸着,一缕日光斜照下来将她光洁的小腿映照的更加晶莹,不知何时饮尽的小酒壶安静的倒在一旁的地上。 慵懒,颓唐。 那个柔情似水,温润如玉的女子,竟然也有如此一面…… “林大哥……” 忽而。 莹莹红唇边,轻声呓语。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轻的皱起了眉,随后螓首微摆间,一缕情丝悄然飘落,恍惚中,它在窗外日光的映照下变成了剔透的白色。 窗外干枯的梅花似乎近在眼前。 林晨心头一紧,虎目微润。 相思树下坐,一梦华发落…… “玉娘,欢迎回家。” 第二八八章 温存 在烟州地界下船后,玉娘将那一船老幼妇孺安顿好,便紧着联系了附近的厉军暗卫到烟波江上巡视打捞。 身为督国公,她自有调动厉军暗卫的权利,但如此做也就直接的暴露了她的身份,身边的人那般费尽心力助她离开京都的情谊,与林大哥去泉州赏月的约定,全都要付诸东流…… 可即便如此,一切的一切在林大哥与十九的安危面前都变的不再重要。 攫欝攫。被软禁也好,回去做国公也罢,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平安无事,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然而厉军即便再神通广大,人手也始终是有限的,偌大个烟波江,落了几个人进去就像是泥牛入海,想找又谈何容易。 巘戅叮叮小说m戅。之后暗卫回禀也只是找不到两人,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玉娘心焦中,想起了身处烟州的胡翊雅。 如果说还有人能找到林晨两人,那个人一定是她姐姐,而且去姐姐那里,哪怕是软禁,她心里也会安定些。 下定决心,她便在一众暗卫的保护下前往了梅城。 如此过了几日,直到从姐姐那里听闻了林晨与十九平安的消息,她心中才安稳了些。 可待在此处又真的如她所愿了吗? 心力交瘁,万事皆休,吃不好睡不着。 想写些什么,提起笔,想念二字也只是写了个相,那个心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眼前太模糊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然而无论她如何麻痹自己,梦境是不会骗人的。 幸福来的如此轻易,梦中的只言片语,他的音容笑貌都是那样的真实。 睡不着的事情怎么解决? 喝酒……她酒量不好,一定很快就能在梦中与思念之人见面的。 清风,美酒,炭火。 她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果然,他在梦中如期而至。 只是这次的林大哥,好似格外的真实,结实的胸膛,宽阔的臂膀,有力的大手,还有……好温暖,好温暖的怀抱。 啊,就是这个……自己想要的梦。 “玉娘,我好想你,你想我吗?”梦中的他虎目含泪,躺在她身旁将她轻轻的搂在怀中。 “咯咯,不想,一点也不想。”她伸出手指轻柔地点了点他的嘴唇,“玉娘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为何要想你?” 明知是假的,玉娘还是很欢喜,脸上的绯红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酒熏的。 林晨目露柔情,请抚她的秀发,“苦了你了……” “不苦……玉娘心里念着你和十九,无论何时都像是如饴……在喉……”她酒劲未过,眼皮轻垂,细长的睫毛微颤着竟像是又要入睡,恍恍惚惚间,樱唇轻启喃喃道,“林……大哥,下次不知何时能醉,再见面时你也要如此抱我……只可惜玉娘不懂品酒,白白……糟践了姐姐那么多美酒……呵呵……” 话音刚落,怀里的美人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嘴边挂着无比满足的笑意……一双软荑却紧紧的抓住了林晨的衣襟,好似生怕他跑了一样。 林晨看的心颤,半晌,低下头,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与你说,但是现在……睡吧,我的玉美人。” 怀里的玉娘身子绵软柔嫩,肌肤隔着襦裙贴在身上便更感光滑紧致,轻易的动作都会让裙子变的更加凌乱。 可即便如此,林晨心中也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鼻尖萦绕着醉人的体香,他身体一阵松快,不多时也陷入了沉睡。 窗外,两只麻雀落在梅树枝头,紧靠在一起,叽喳的轻声细语,耳鬓厮磨着,将这片枯黄的秋色,点缀的那般甜美。 院外拱门后。 “喜儿,你在这盯着些,我去禀报主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穿着小袄,轻拭眼角对着身边另一个丫鬟吩咐道。 那个名叫喜儿的丫鬟也是满目的泪花,她们两个被派来伺候姑娘有段时间了,姑娘的那份深情,她们自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如今姑娘得偿所愿,她们为她高兴。 “哎,喜儿明白,只是这炭盆……” “就让他们这样待会吧。” 厺厽 叮叮小说 dingdingxiaoshuo.com 厺厽。“是。” …… 玉娘再醒来时,已近黄昏。 她本就聪慧,仰面看着眼前的人,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激动是难免的,更多的却是安心与爱恋。 林晨感觉鼻尖一阵痒痒的,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着皆是温温的一笑,本以为会有说不完的话,但看到对方眼中的柔情蜜意,哪还需要那么多言语…… 相拥一吻,足矣。 半晌。 “停,呼……不,不要了……” 两人几个回合下来一同喘着粗气,先讨饶的却竟是林晨。 玉娘娇唇有些微微的红肿,笑盈盈的看着他,“玉娘唇舌尚温,林大哥便已经要认输了?” “投降投降。”林晨无奈的举起手,“你这丫头气长,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嘻嘻。” 这才是少女真正该有的模样,他的玉娘,正是二十岁的花季啊。 脑海中想起午间胡翊雅的话,林晨心中即是疼惜又是感慨,重新将她抱紧。 “玉娘,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我……”玉娘想起方才将林大哥当做梦的事,面上一红,倔强的想要照着刚才依样说出来,可话到嘴边,感觉拥着自己这个男人微微颤动的身体,她心中一暖,埋首在他胸前。 “嗯……” 两人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心中的那条线又在这一瞬间牵绊了起来,无需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对方就能心领神会。 这是属于他们的心有灵犀,很神奇,却又很自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在什么地方,不知季节,不晓时辰,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住在了他们心间。 …… 靠在一起温存片刻,林晨心中悸动亦生,随即温柔一笑,低下头看她,“冷不冷?” “不……”耳尖被阵热气吹的一颤,玉娘下意识的就要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晶莹玉润的脸蛋变得通红,柔柔地点了点头,“嗯,玉娘冷。” 话音刚落,撑着窗户的木杆便被一道内劲掀起,窗户啪的一声,闭了个严实。 攫欝攫。房间瞬间变的幽暗,两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呼吸交错间,越发急促。 “下次要是再敢开着窗户睡觉,我可不会再这么好心了。”林晨调笑着,双手攀上了玉娘的纤软的腰肢,隔着薄裙轻柔抚弄。 巘戅奇幻小说网m戅。玉娘娇躯一颤,随即便瘫软了下来,笑中带媚,双目迷离,“是,玉娘知错了,请夫君,帮我……” …… 院外的两个侍女眼见着窗户落下,门缝里却不时传出些有的没的低喘,羞的双颊绯红,喏喏的转过头不去看,注意力却还是鬼使神差的一直留在那边。 “喜,喜儿,你去与主子说,叫她短……咳短时间先不要过来。” 这座梅园平日里只有她们三个回来,所以其余的倒是不用担心,只是不知道这个短时间……又到底是多短。 喜儿本就长得喜庆,此刻俏脸飞红云,看着就更讨喜了几分,只见她扭扭捏捏的半晌也不答应,一双小眼睛有意无意的朝院里瞥了好几次,这才嗫喏着嘟囔道,“彩娟姐你去吧,我,我想……” “要死了你,个不知羞的小丫头!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思春了,叫主子知道……”彩娟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只是自己脸上的红晕却是怎么都没法消除。 “彩娟姐你不也是……” “不许多嘴,快去。” “哦……” 喜儿嘟着小嘴,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的往外走去。 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直到喜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了,彩娟这才深深的吐了口气,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丝丝缕缕奇怪的声音又钻入了耳中。 她脸色通红的转身看向院里,眼中也不禁露出几分无奈。 自己应该悄悄地去把门闭紧吗? 那林少侠是个江湖人士,她的脚步声一定会打扰到他们吧…… 纠结了半天,彩娟想起姑娘平日里思念成疾的模样,随即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不着痕迹的夹紧双腿转过身面向院外。 权当作是没听到吧。 想着,黄昏悄然而至,夕阳将整个梅园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如此也好,她脸上到底有多红,便是谁也看不出来了…… 第二八九章 雪帕落梅 “这等说辞,你……你竟然信了!?” 温存过后,两人相拥在一起,各自诉说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 玉娘那边倒还好,厉军暗卫就算再厉害,有翊雅姐的帮助再加上锦丝面具,想逃走还是不难的。 可到了林晨这,说起他和十九在烟波江上落水后的事,越讲,玉娘的脸色就越是震惊,等他说到日日春梦,功力突飞猛进后,她已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林晨。 攫欝攫。她脸上分明还带着兴奋过后的红晕,可林晨就是莫名觉得有几分苍白。 “这,十九没理由骗我吧……”他小心翼翼的道,看着玉娘的神情他总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玉娘柳眉轻蹙,思索片刻拢起被汗水沾湿的发鬓,轻声问道,“你曾告诉过我,说十九当时想传你一门……一门损人利己的功法,可有此事?” 林晨回忆了一会,这才点点头道,“嗯,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我便拒绝了……” 说到这里,他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了,可一时间还是没有缓过劲来,面上便露出了几分茫然之色。 听他确认,玉娘心中已确信了大半,心头万般痛惜,娇躯猛地一颤,随后深深的吸了口气。 “那块白帕现在何处。” “呃,应当还在马车上的包袱里。” “去拿来。” 玉娘屈身捡起散落在旁的肚兜襦裙,低着头默默的穿了起来。 “可是玉娘……” “我叫你去拿来!” 玉娘咬着牙,眼角含泪的看着他一声娇喝后,两人间便陷入了难言的沉寂中,片刻后,玉娘窸窸窣窣穿着衣裙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玉娘多久没有对自己生过气了?还是在这种小别重逢的时刻,一刻钟前两人还是如胶似漆的……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林晨心中一凛。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玉娘已经匆匆地穿好了衣裙,她心头焦急沉重,下了地竟忘记穿鞋袜,两只光洁的小脚丫啪嗒啪嗒的踏在冰凉的地面上往外跑去。 跑到门口处才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走到林晨身旁的柜子前一阵倒腾,翻出了个小巧精致的锦盒放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 “十九现在何处?” “桃……桃园。” “你晚些时候取了白帕来桃园寻我,你若不来我就带着十九离开这里,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们。”说话间便穿好了鞋袜,抱起锦盒疾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转过头来,“说到做到。” 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话音刚落,玉娘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听着她恨恨的话语,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林晨愣愣的,心神也跟着飞了出去。 他不知道玉娘这是怎么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一定做了什么让她无法容忍的事,才会惹得她如此怒不可遏,甚至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到底是什么?又与白帕有什么关系? 白帕……十九? 那个锦盒里又是个什么物件? 林晨半天也想不到关键,脑袋都快炸了。 为今之计也只得先取了白帕过去再说了。 他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做错事,认错的勇气还是有的。 想着,他穿好衣裤,紧着往外走去。 …… …… 走出梅园,顺着来时的路绕过几个院子,不一会胡府的大门便出现在了视野里。 心里念着玉娘十九,林晨便加紧了脚步,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才一脚踏出大门,唐昭便从街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上前担忧的问道:“林晨,府里情况如何?” “嗯……哦,没问题了,胡翊雅是可以信任的人,你且叫姐妹们都过来吧,咱们在胡府暂歇。”林晨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唐昭倒是没看出什么,松了口气道,“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对了,咱们的马车停在了何处?” “胡府后门外,我本想着如果胡翊雅为难你,咱们也好从后门逃走。” “嗯,辛苦你了,晚些时候你们将马车带进后院吧,到时候应该会有人接应的,我先去车上取些东西。” “明白了。” 见他转身要走,唐昭似乎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上前拉住他开口问道,“林晨,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林晨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转身走了回去。 唐昭见状也只得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胡府不大,随便找了几个府上的下人问了问路便找到了后院所在,寻到马车取了白帕也不过用了半刻时间。 满腹心事的找到桃园,夕阳已经落了山,所幸借着些余晖路还是看得清的。 院门外侍候的掌灯丫鬟见他至此,礼貌的躬身行了一礼,便侧身把他让了进去。 院子里寂静一片,灯火呈一个扇形,从主室的门中照射出来,打在院子里的桃树上,为桃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林晨踩在其上,越是往里走,身影便被拉的越长。 “林晨……” 香芸坐在屋里,见他走进来,忽的站起了身子,神色也是有些复杂。 林晨抚了抚额,“玉娘和十九呢?” “进去有一会了,你们……”香芸指了指里面,后面的话却是生生的咽了回去。 巘戅flyncool.com戅。她对三人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胡玉娘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以玉娘对林晨的容忍程度,如果不是林晨触及了她的底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副悲不自胜的模样。 她的底线是什么……看她衣裙不整的,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就把十九拉进了屋里,香芸就已经了然了。 能让胡玉娘对林晨发这么大的火,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凌十九能做到了吧? 如无意外,大概,就是那‘传功’之事。 想到传功,香芸也是心中默然,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事当真是复杂极了,若说怪林晨,好像也算不上,那日她深夜撞到他们传功,两人那么大的动静林晨都没醒,想必是十九动了什么手脚才让他深眠至此。 攫欝攫。十九有意隐瞒,林晨想发现到底是要些心思的。 但若说不怪他……十九那般纯真的心思,但凡是个明白点的人,哪能看不懂啊。 想到这,香芸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林晨啊林晨,你但凡更好色一点,你们何至于走到今时今日的局面?看玉娘那般神色,不挨几下怕是平息不下她的怒火了。 见他那懵懵懂懂的模样,香芸也颇有些怒其不争之感。 厺厽 品书网 vodtw.org 厺厽。感慨着,时间又不知不觉的过了半刻,里屋才终于有了些动静。 一阵急切的脚步,伴着咚咚当当的桌椅倒地声忽的响起。 “玉娘……不要……” 第一次听到十九有些急迫的呼喊,屋外的两人都有些愣住了。 恍惚间,玉娘已经从里屋疾步走了出来。 “玉娘……” 林晨心中一凛,只来得及呼唤一声,便听得“啪!”的一声,脸上霎时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是玉娘怒不可遏中,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 “混蛋!林晨,你这不可救药的混蛋!”玉娘痛声呵斥着,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一把丢给了林晨,“去洗!去洗吧!把我的也洗干净!” 他愣愣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玉娘,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接住锦盒,锦盒似乎刚才打开过,没有闭严实,落到手中时已揭开了条缝。 柔和的灯光透过缝隙钻了进去,也让林晨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锦盒里,静静的躺着一支梅花样式的木钗,以及,一块淡黄色的方帕……方帕上,凝着朵朵干涸的梅花。 看着那块方帕,一阵明悟渐渐浮上脑海。 巘戅戅。他瞳孔微缩,抬起头,视线正对上了紧随玉娘走了出来的十九,看着那双满是歉疚的灵眸中闪着点点泪花,林晨身躯微颤,双腿一软,踉跄几步便瘫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 低下头,一种让他痛不欲生的悔恨,缓缓涌上心头。 他竟然……竟然…… 如此伤害过十九…… 第二九零章 夙愿得偿 淡黄色的方帕是玉娘之前随身携带之物,但自船上那一夜后,这帕子就成了玉娘珍爱的纪念品。 纪念她心结尽释,放下苍生百姓,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 那十九纪念的,又是什么? 忆起那日情景,林晨心底似烧出了一团悔恨的火,将他的心肝架在火上煎的焦黑龟裂,鲜血淋漓。 什么女侠相救,什么给自己疗伤的同时还打通了经脉……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当时为什么就信了呢? 攫欝攫。想是十九见自己伤重,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又怕他责怪才隐瞒了如此之久……若非他愚钝,何至于让十九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 林晨躺在床上,将那块白帕盖在脸上,苦笑一声,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那两个绝色倾国的女子相拥而立,泣不成声的模样,心中愧疚更甚。 结果到最后,他连上前说个明白的勇气都没有,还是香芸匆匆忙忙的将他推了出来。 “玉娘说的没错,自己,可真是个混蛋啊。” “那是自然,如果连我们都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啊。” 自责的话音刚落,门便吱呀的一声被推了开来,林晨顺着微弱的光芒转过头去,透过白帕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灯笼扣上了门。 “她们……她们两个怎么样了?” 林晨取下帕子收进怀里,待看清了来人,这才情绪低落的道。 香芸呼的一声轻轻吹熄灯笼,走到桌边点燃了烛灯,此时夜幕渐深,再加上林晨所在的小院幽静闲适,她的声音就格外的清晰。 “玉娘想是之前被你折腾了一番,再加上怒火攻心,你出去不久后便晕过去了。” “什么!那她没事吧!”林晨心中一紧,赶忙坐起身子问道。 香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走到床边坐下,伸出纤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有那功夫还是关心下自己吧,翊雅姐后来到了那,见到玉娘那副样子气的直跳脚,若不是此刻被十九拖着,你怕是要被她生吞了。” 林晨面色一暗,“像我这样伤人害己的蠢蛋,就活该被人打。” “自顾自的听信,又自顾自的内疚,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 “想法?” 香芸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心中不忍,随即开口宽慰道,“十九非常人,她既然想要隐瞒你,以你那迟钝的性子,又要如何去发现?玉娘姐姐关心则乱才会责怪于你,等她冷静下来也定会明白个中关键的,放心吧。” 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她说着,便往前蹭了蹭靠在了林晨身边轻抚了抚他的眉梢,两人就像是对坐在床上夜半闲谈的老夫老妻一样,温馨,自然。 可这话倒是说的林晨有些疑惑了。 玉娘生气他当然是可以理解的,她与十九之间的关系可不仅仅是姐妹这么简单的,可十九非常人? 那个人畜无害,连话都不太会说的小丫头? “十九有何不凡?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力气大些,脚力好些,了解很多武学。” 巘戅奇幻小说网7huan戅。“……也许吧。”香芸似有深意的回道,随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拢起裙摆站了起来,“你别想太多了,冷静一下后好好找玉娘聊聊吧,你们之间哪有什么讲不开的隔阂,你们相爱着,不是吗?” “……嗯。”见她并未回答,林晨也只当她是安慰之词没有多想,轻捏了捏她的小手,“我与你,也是一样。” 香芸闻言面色先是一怔,随后展颜一笑,眼泛柔波,将他不安的脸颊搂入怀中,“嗯。” 许久,许久。 …… 香芸不知何时离开了。 冷清的房间里亮着点点微弱的烛火,却怎么也无法点亮林晨心中的灰暗。 离了香芸的抚慰,他脑中又陷入了一片混乱,时而是十九歉疚的眼睛,时而是玉娘怒不可遏的嘴角。 焦躁,不安。 可又是多少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十九都在这样的惶惶不安中度过? 就在这样慌乱的心绪中,夜色愈浓,今夜云重,连月色都不曾看见。 陌陌黑暗中,又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半个时辰,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黎明已近,房门再度传来一声轻响,林晨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房门便闭上了。 紧接着,片刻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一具软软的娇躯钻进了被褥中,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 颤颤巍巍,却坚决的半点也不肯放手。 林晨面色一怔,随后目光微闪,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深埋怀中怎么也不肯探出被窝的小脑袋,“小笨蛋,好歹穿上亵裤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压抑着的哭声在胸口响起,林晨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捧起她的脸。 “为什么道歉?” 十九双目紧闭,光洁无暇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挣扎着想要躲开,却被林晨强硬的捧在掌心,知道自己挣脱不得了,这才睁开水汪汪的眼眸,求饶似得看着林晨。 “晨哥哥,求你……” “为什么!”林晨见她如此,却出离的有些愤怒,“明明是我错!没有察觉你的心意也是,信了天上掉馅饼也是,没有勇气,愚笨不堪!但为什么道歉的总是你!为什么你要求我!生气啊!打我!骂我!” “对不起……对不起……晨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生我的气……是我不好,骗了你,做了你不愿意做的事,还让玉娘……”十九似是吓到了,绵软的身躯颤若筛糠,语气越发无助,“求求你,别不要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愿意做……呵。” 林晨忽然笑了。 是嘲笑,嘲笑他自己。 这是所谓的无能狂怒吗? 他不知道,只是感觉现在有些怒火中烧。 明明是自己不好,为什么十九要如此卑微? 想想这一路走来,自己面对十九何尝做过一件男人该做的事? 明明想要亲近,明明想要占有,却总在强硬与被动间犹犹豫豫,患得患失,担心她不愿意不高兴,而忽略了最基本的东西……他与十九真心相爱啊。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了绯云城时常友常镖头的片刻教导。 看着十九楚楚可怜,纯真无暇的脸,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与欲,扳着她的脸,强硬吻住了那两片小小的糯糯的红唇,贪婪的索取着。 “呵……呼,小丫头,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有多愿意……” “晨哥哥……” …… 如果说与玉娘聊天要由缓至极,循循而进才能体会她的千般妙处,那么跟十九谈天说地,就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聊到情浓时,她哭了,林晨却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忘了烦恼,忘了忧愁,忘了愧疚,忘了疑惑,全心全意的欺负她,十九身上就是有这种魔力。 云深露重树影丛丛,寂寂深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第二九一章 雀鸟低鸣,晨曦初照。 迎来了朝阳,胡府后宅仍是一派宁静淡雅的氛围,每个院落的树木池塘皆布置得恰到好处,每一处景致都像是有特别的讲究,让人一不留神,便会沉浸其中,享受这片刻的安宁。攫欝攫 然而,如此惬意的景色,却被一首似有深意的歌突兀的打乱。 “两只白虎两只白虎,跑得快跑得快……”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林晨推开窗户满心愉悦的哼着歌,凉凉的空气顿时吹在了他春风得意的脸上,小院中的清丽景致映入了眼帘,他却无心观赏。 昨夜一整晚十九哭了好几次,当然,并非是因为伤心,这小丫头敏感极了。巘戅九饼中文戅 “嗯……这小院也没人伺候着,该去要个火盆来,别让十九着凉了。” 自顾自的感慨着,林晨却忽然感觉两腿微软,回身望向床边,老脸就是一红。 仔细想想,他操劳一晚上腰酸背痛的,小十九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像是只慵懒的小猫咪,软软的趴在一片狼藉的被褥里正睡的香甜,在梦里都还挂着让人心醉魂消的笑容。 妄自己有内功的底子,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惭愧着,他运起凝心诀,身体这才感觉轻松了些。 然而运起内功,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十九为给自己疗伤的事,说到底,其实他最大的疑问就是来自功法的。 记得那时候十九也曾说过,这是一门损人利己的法门,通过汲取别人体内的真气用以壮大自身,可她体内明明就没有真气啊? 莫不是……莫不是因为处子有额外的优待!? 那些话本小说里不是也有说,处子的元阴什么的是这类功法最看重的东西吗? 林晨双目发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以为明白了个中关键,心中就越发的放松了下来,当然,这也说不好是不是一种自我安慰。 如今的问题,就只剩下要如何让小十九原谅自己了…… 想到这,林晨轻笑一声,转身走回床边,放下了床围。 趁着时间还早,给十九来一发爱的聊天突袭……哦不,早起的问候吧。 不多时,房里便又溢满了闲聊的欢笑声,经久不息,勾魂摄魄。 …… …… …… 早间,香芸主仆两人走在花园小径中轻声交谈着。 香芸捏着衣袖一路小碎步,小茹则端着一个铜盆跟在她身后。 “小茹,一会到林晨那你可千万莫要乱说话,他昨日心里头堵得厉害,现在想来也是不痛快的,你可别触了他霉头。” “小姐放心,小茹自不是什么不懂分寸的丫头。” 事实上香芸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一躺在床上想起林晨昨夜失落的模样,她就心疼的厉害。 这不,一大早起床洗漱完,便叫小茹端了火盆,两人一起往林晨所在的小院走去。 此刻他应当还颓废着吧……得赶紧去他身边才好。 想着,香芸加紧了脚步,两人顾不上看周围雅致的景色,不多时,便走到了小院中。 小茹将火盆放在一旁,转身道,“小姐,木炭小茹晚些时候再去取,现在要去叫门吗?” 香芸捂着胸口长出了两口气,思虑片刻,摇了摇头,“咱们先悄悄进去看看,万一他还在睡便让他多休息一阵吧。” “嗯,明白。” 话音刚落,两人缓步到门口,小茹走在前面轻轻的推开门…… 霎时间,浓重的情欲气味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扑在了这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脸上。 “呀……唔……” 小茹娇羞的惊叫声还没出口,就被身后的香芸捂了个结实。 “嘘,不要声张。”虽然她的脸蛋也一样绯红一片,但这并不妨碍她冷静的处理局面,“你且先在门外候着,等晚些时候……晚些时候我去唤醒他们后,你再将屋子收拾干净,记住,一定要独自收拾不要惊动其他侍女。” 说完,便松开了手。 “是……”小茹像是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到一旁,羞的把头埋在胸前声若蚊呐,怎么都不敢在抬头往里看了。 香芸见她这模样也是无奈的扶了扶额头,随后走进屋里,转身轻轻的扣上了门。 此情此景,无怪乎小茹如此羞不自胜。 望着撕落在一旁,仍被床边那只藕臂紧紧拽着的床围,香芸脸上又是忍不住的烧了起来。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 这两人昨夜,未免也太乱来了…… …… 人的精力到底是有极限的,等林晨再次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临近正午了。 “唔……”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十九已经穿好了衣裙乖巧的对窗而坐,秀发长长的险些垂到地上,另一个窈窕的身影则站在她身后为她束发,两人的谈话也有一句没一句的传到了他耳中。 “……你也莫要如此予取予求,陪着他胡闹,他便是个没心没肺的,胡府后宅虽然没有男人,但如此……要是叫人看了去,他没脸没皮的无所谓,人家背后议论你可如何是好?” 香芸这话听的林晨一阵汗颜,虽然他本意是告诉十九他的心意,但到后面也有些上了头,确实是考虑少了。 “她们,不认得我。”十九背对着两人看不清神情,只是声音软软糯糯的,好听极了。 “那也不行!人言可畏,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天真纯善的。”香芸柳眉微皱,停下手上的动作握着木梳认真道。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她抿了抿嘴唇,一边继续为她梳头,一边放缓了语气,“何况即使你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污言秽语,若是传到了玉娘姐姐耳中,她该心疼了。” 十九沉吟片刻,柔柔地点了点头,“嗯。” 攫欝攫。香芸见状也是大松了口气。 她话有深意,如果事情真是如她所说那般,玉娘听了那些当然不会去责怪十九,但自然而然的会去迁怒林晨,她现在原本就在气头上,若是再火上浇油,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事情要是真的闹到了那个地步,要怪也只能怪林晨轻佻无度,怨不得旁人。 再说了,哪有人那般不知怜惜的折腾女孩子的?真真的是个混人! 她虽心有不忿,但她更明白,这份不悦,有一部分也是来自她自己……昨晚她心疼一夜,这个混蛋却在房里风流快活,她不是个没有情绪的木头,如何能轻易释怀? 厺厽 笔趣阁 flyncool.com 厺厽。然而,她到底是个识大体的,知道轻重缓急,而今让林晨与玉娘早日和解才是正事,在她心里,终究还是林晨比自己,更重要些。 她蕙质兰心,林晨可就是个笨蛋了,只觉得她这话说的有些不中听,呼的坐起身翻了个白眼,“我与十九两情相悦,江湖儿女一时豪爽有何不可?再说了,还不是你不敲门就进来了。” 说起这等无节制的事情,林晨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玉娘。 玉娘虽不是江湖中人,可也是个极开明的,在船上那几日当真是让他另眼相看,但她的开明也仅限于私底下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要是在人前,恐怕抱一下她都会有些僵。 当然,林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身处这个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时代,女子从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如此,若在人前也能肆无忌惮的亲昵,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做些爱做的事,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对他来说,女子含羞内敛的美也是不可或缺的。 嗯……香芸这大胆的丫头除外,她有多义无反顾,就有多顺从自己,虽然人前她是陶大小姐,自己是个马夫,但对于他提出的要求,香芸从来也没有拒绝过。 “你!你这不识好歹的!” 香芸听他这么说,心里气苦,可又不好当着十九的面说什么,回头恨恨的骂了句便没了声响。 “哼,自知理亏了吧。”林晨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掀开被子穿起了衣服,“我看你啊,就是羡慕十九,嘿嘿。” “混蛋!你去死!”香芸咬了咬嘴唇,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她已经极力忍耐了,奈何林晨这货实在太过气人,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不打他一顿又如何消她胸中怒火,如何诉她心中委屈!? “你,你要干嘛!”林晨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心头一凛,吓得手上的裤子都掉在了床上,咽了口口水慌张道。 “我要干嘛……” 香芸恨恨的咬着牙,转身刚踏出去一步,便感觉裙子被什么扯住了,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即是十九那张楚楚可怜中带着央求的脸,裙摆处轻轻摇晃的,是她的小手。 “对不起……香芸,别生气……” 十九磕磕绊绊的说着,竟是在道歉。 她本就不善言辞,除了极亲近的人外连个表情都不愿多做,可此时此刻…… 呼。 像是有阵柔风吹入心间,香芸面色一滞,随后渐渐的柔和下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小手。 巘戅flyncool戅。这个小笨蛋……看了这副表情,她还要怎样才能生的起气来呢。 “姐姐莫扰,香芸又不是什么怨妇,不生气。” 抚慰着,待十九安心下来了,她才转身没好气的瞪了林晨一眼,踱步走了出去,顺带闭上了门,领着门外的小茹去取木炭了。 那一眼等的林晨冷汗直冒,见她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继续穿起了衣服。 一时间,房间里除了窸窸窣窣的的响动再没了别的声音。 一人目光游离,穿着衣服,心中却在盘算着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又该如何去道歉。 一人则似是想起什么羞人的事,低着头,红着脸,拧着手指,一对小脚丫靠在一起轻轻的蹭着。 半晌。 林晨拉紧衣带,下了床,走到十九身后,屈身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肢。 十九娇躯一滞,随后瘫软下来靠在他怀中。 不知多久,两人同时仰面,透过窗户,看向院中不住飘零的落叶。 林晨轻吻她的鬓角,“十九,你若不想说,我一定不会问,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爱你,这辈子,也没打算放你离开我身边。” “晨哥哥……”十九听他如此蛮横的承诺,心都像是要化了一样,然而想起自己的事情,她仍是犹豫了。 彷徨中,她紧紧地咬着下唇,星眸微闪水光点点,似在挣扎,却更像在害怕。 片刻后,她转过身将秀靥埋进了他怀里,娇躯颤个不停,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其实我是……” “林晨!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院门口忽而出现了一道婀娜的身影。 那是……谁? 第二九二章 熟人? 此后几日,他都没能见到玉娘,把事情说清楚什么的,更像是个奢望,她是真的很生气,林晨总算是明白了这一点。 那日胡翊雅找来,却并未如他所想的暴揍他一顿,而是拉下脸来冷冷地瞪了他半天,随后才轻叹口气说起了玉娘的过去。 所谓过慧易夭,玉娘的娘亲白氏就是早早的病死在了长邕……或者说,她们一族人代代如此,为了给白氏治病,她们的父亲早已不知请了多少前辈高人,用了多少财力物力,最后也没能挽救自己的爱人。攫欝攫 而这个体征,亦出现在玉娘身上,幼时的她便身患那种奇疾,虽然最后对外宣称是治好了,但…… 翊雅姐将她的担忧全部说与林晨听,临走时,也没了来时的气愤,嘱托似得拍了拍他的肩。 只是,她眼中那份担忧与心疼虽是真真切切,但又像是特意做给林晨看的。 到底是姐妹俩,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同样的会拿捏人心……她一副谈心的模样说了这些隐秘,随后做出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林晨看在眼里担心的肝直颤。 怪不得不气了,这是早就盘算好了隔这折磨他呢。 不过好在他身边还有香芸和十九在,偶尔为他打探些玉娘的消息来,让他不至于太过担心焦虑。 那日十九要说什么,结果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听到,他不好再去问,十九也好似不打算再说了。 死过一次的人,往往没有勇气再死一次,何况对十九来说,对林晨坦白可能比死还要更痛苦些。 那些消失的勇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聚集起来。 到那时,迎接两人的是伊始,还是终结? …… 屋外天气有些冷,相比于出去闲逛,林晨更愿意搂着十九在燃着火盆的屋里学学书法看看书。 只是十九那敛锐藏锋深邃无垠的字,此时歪七扭八的,属实算不上多好看。 “你……你莫要乱动了。”巘戅九饼中文9bzw.com戅 她低着红透的脸,慌乱地看着书案上平整的宣纸,指尖微颤,笔锋散乱。 林晨闻言惊讶地凑到她耳边,“小十九,你可莫要冤枉好人啊,我林晨正人君子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只管安心写你的字,趁人之危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 瞥了眼大腿上作怪的手,十九羞极了,却又不好阻止他,只得咬着嘴唇颤颤巍巍的勉强动起了笔。 这人借着学书法的由头,行这不轨之举,偏偏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真是无赖极了。 “你若再欺负她,玉娘的话我可就不传了。” 听到这清婉的声音,十九这才松了口气,放下笔转头看向门口,软软地一笑,“香芸。” 香芸轻笑一声,欠身行礼,“姐姐。” “玉娘有什么话对我说!”林晨闻言却是眼前一亮,绕到桌前惊喜的开口问道。 等了几日,莫不是玉娘终于要松口了? “呐,玉娘叫我交给你的。”香芸却是俏皮的眨了眨眼,戏谑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放到桌上,“她与我说,叫你把里面的物件洗干净,她便原谅你。” 看到这熟悉的锦盒,林晨哪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玉娘那小丫头这是还没消气呢。 香芸见他失落的模样,心有不忍,赶忙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沮丧,她心里紧着你,才会把这物件收在此处珍藏。” “我自然知道。”林晨苦笑一声,随后温柔摸了摸桌上的锦盒,“这里放着我第一次送给她的礼物,和她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呵,明明是一支不知何处偷来的劣质发簪她却当成是个宝,日夜留在身边,再想起她送与我的,那岂不是她的一切?” 既知她情谊,怎的还如此不开窍,当事人都被训的服服帖帖的了,她还能死拧着不成…… 香芸有些怒其不争的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道。 真要是个知情识趣的,早早的闯进玉娘闺房,两人怕是早就和解了,何至于这么多天了还是赌着气互不相见。 她此时也有些焦急,与胡翊雅商讨的事宜就快妥当了,自己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若他们再这样僵下去,她与林晨…… “哎,罢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继续等下去,早晚会等到玉娘松口的一天。” 轻叹口气,林晨慢走几步将锦盒收进柜子里,刚要跟满脸担忧的十九说些什么,门外忽而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小茹的声音也随之在门外响起。 “小姐姑爷,胡……胡姑娘有请……”她拍了拍胸脯,将气捋顺,这才接着道,“好像是府上来了什么贵客,想让姑爷见一见,说是姑爷的什么熟人。” 林晨双眼一亮,紧走几步拉住小茹的手,“胡姑娘!哪个胡姑娘!?” 小茹脸上臊的慌,不着痕迹的瞥了一旁满脸疑惑的十九一眼便赶忙低下了头,想起前日房中见到那副不堪的场景,心中更是羞涩难当。 “是胡翊雅,胡小姐……” 细若蚊呐的声音,却是听的林晨心里一阵失落,悻悻的放开了手。 “还有,还有玉娘小姐也在。” “你这小丫头,怎的说话大喘气!哈哈。” 林晨兴奋的险些跳起来,下意识的搂住面前的小茹,在她娇俏的小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随后转身拉着十九疾步往门外走了出去。 既然玉娘也在场,那就说明对于胡翊雅叫他过去玉娘是默许的,哪怕不能就此和解,但好歹能说上话见上面了,让他如何能不高兴。 “嗒嗒嗒。”的小碎步声音渐远,却是苦了小茹,自他俩出去后,就一直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愣愣地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香芸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是羡慕还是气愤,半晌走上前拍了拍小茹的小脑袋。 “好了好了,咱们也快过去吧,你若有怨言,晚些时候我帮你教训他。”厺厽 九饼中文 9bzw.com 厺厽 小茹这才缓过神来,闻言又赶忙摆了摆手,慌乱道,“不要不要,姑爷……姑爷他不是有意的。” 她的声音越讲越低,到最后已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嗫喏着也不知是在说些什么。 “你呀。”香芸好笑的撇了撇嘴,随后伸出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小脑门,“我倒希望他是有意的,走吧。” 小茹面色一滞,随后欠身低下了头,娇羞道,“是,小姐。”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一道往前院大堂走去。 第二九三章 终于降临的畏惧 胡府前宅大堂门口,几个身着常服,面容肃穆目光锐利的男子腰挎长刀细剑,与身前的胡府护卫杜修相互对视着。 对方虽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但这些男子却没有半点畏惧退缩的意思,反而两脚分开,将手按在刀柄上,大有一个风吹草动,就随时要动手的模样。 杜修也是看的饶有兴趣,抱胸而立,冷冷的注视着对方几人。 大堂外互不相让煞气满溢,大堂里的各位主家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两个燃的正旺的火盆将屋里烘的温暖舒适,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是相当的融洽。 攫欝攫。“翊雅姑娘这府上清净素雅与姑娘清丽之容相得益彰,咱家到门口走这一路可真是心旷神怡呀,督国公大人在此静养,真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厺厽 笔下文学 bxwx.co 厺厽。“刘公公谬赞了,小女子这庄园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公公是见惯了御花园的繁荣,看着我府上这些野花野草觉得新奇罢了。” “咯咯,姑娘太谦虚了。” 与胡翊雅对话的‘男子’穿着锦衣小袄,戴着方巾小帽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谈笑间将她夸的天花乱坠,虽然声音有些尖细,可偏偏语气真诚态度平和,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阿谀奉承之意,想来也是精于此道才会如此游刃有余。 胡翊雅也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虽然早些时候因着京都的事没少在心里把老皇帝那一伙人骂个狗血淋头,但她学的就是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有的是分寸。 这人,却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大总管,刘忠。 巘戅bxwx.co戅。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厉军暗卫与胡府的部署竟同时到府禀报,刘忠的拜访真真的是隐蔽又突然,事前竟没有任何人得到半点风声。 这也正是玉娘最疑惑的地方,相比起胡翊雅,她可要谨慎的多了。 “陛下巡狩衮州,公公不伺候左右却忙里偷闲来了烟州,想必不是专程为了来看玉娘的吧?”玉娘柳眉轻蹙道,刘忠来烟州必是皇帝授意,至于其中有什么深意,她现在还没能想通。 她并非有什么不悦,只是自京都撕破脸皮后,她与颜氏便没了什么交集,她绝非愚忠皇室之人,如今对老皇帝也少了几分敬意。 当然,为了天下苍生,她仍愿意听从皇命就是了。 “国公大人说笑了。”刘忠闻言转头看向玉娘轻笑的眯起了眼睛,样子倒是和蔼可亲,“天赐洪福,皇恩浩荡,陛下念奴才老迈,特许奴才衣锦还乡,照拂乡民来的,没想国公大人也在附近,奴才这才特来见礼,您瞧瞧这不是巧了吗。” 这等粗劣的借口玉娘自是不会相信的,只是眉眼轻抬间看到刘忠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细纹,她倒也不好开口拆穿。 此人位高权重又深得皇帝信任,却从来也没传出什么贪墨银两,笼络权臣,草菅人命之事,反而一直安安分分的跟在颜宗政身边,不曾惹过半点幺蛾子。 玉娘也不知该说他是明哲保身,还是矜愚饰智了。 “那还真是巧了……”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玉娘几番试探,刘忠也始终回的滴水不漏在情在理,似是早有准备一般。 如此,她反而更加确信了,刘忠来此定是带着老皇帝的某种目的。 为她?还是说…… “哦对了,听闻林晨林公子也随国公大人一道来了烟州?不妨请他出来一见,四国来使之事奴才对林公子可谓是一见如故,可惜一直也没机会跟他好好聊聊,甚是遗憾呐。” 好似忽然想起来一般随口提了一句,刘忠的声音平静自然,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玉娘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颜氏那些人可是一向视她如禁脔一般,无论是督国公的势力,还是厉军的兵权,那都是对于他们来说无比重要,势在必得的东西,而今明明知道了自己委身林大哥,不派兵来拿已是奇怪,竟还让刘忠这等人物前来试探? 还是说,他此番来就是专门为了笼络林大哥? 若真是如此……他会不会对林大哥不利? 颜宗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说曹操曹操到。 玉娘正想着对策,门外忽而传来了林晨兴奋的呼喊声。 “玉娘!玉娘我来了!” 玉娘心中一惊,抿了抿嘴唇正待开口,刘忠已是呼的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生怕错过了什么一般,那双宽袖下苍老枯槁,饱经沧桑的手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而这一切……恰巧全部落在了玉娘眼中,看得她惊疑之色甚至都要隐藏不住了。 刘忠是何等样人? 所谓伴君如伴虎,他就是那虎狼在侧也能谈笑自若之人。 当年四国举兵驻扎,胁入天明边境,使臣飞扬跋扈地进宫逼迫莲婷下嫁,连颜宗政都面沉如水,唯有他依旧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从容得体亦不失威严,那副画面一直映在年幼的玉娘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当如是,在这一方面,连翊雅姐姐都远不及他。 抛去一切立场问题,这是个值得敬佩的长者。 然而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令他激动到不能自已?一个失了忆的混人? 失忆、孤儿、句让、皇帝、刘忠…… 将一切串联在一起,震惊中,一个古怪的念头冒上心尖,且越想越是心颤…… 半晌,玉娘心中的惊涛渐熄,抬起一双妙目带着万分复杂的神色,望向了跑进来的男子。 …… 攫欝攫。与此同时,胡府后院门外。 “南娇,可探清楚了?” 唐昭站的笔挺,高挑的身段令人侧目,身上杀伐之气极尽内敛,可还是难免从她眼中看到两分凶戾。 楚南娇立于她身侧,略一拱手,“回大姐,没有半分消息,这伙人好像是无声无息中潜入烟州的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今日突然就出现在了梅城之内。” “如此隐秘!?”唐昭英眉微皱。 “是。”楚南娇直起身子点了点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咬了咬嘴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有话便讲,哪怕只是猜测也好过一无所知。” 作为护卫,对身边的一切做到洞察先机是责无旁贷的,这胡府神神秘秘的查不到半点已是失职,今早来的那批人中不乏武艺高超之辈,她们也探不出一点行迹,唐昭心中不免有些不悦。 厺厽 妙书苑 miaoshuyuan.com 厺厽。若他们是冲林晨去的,自己应当早做准备,护他周全才是。 楚南娇闻言咽了咽口水,稳定心神小心翼翼的看了唐昭一眼,见她脸上有些不耐了,这才赶忙摆了摆手开口道,“大姐你别生气,我说就是了,那批人中,我好像看到了个相熟的身影……” 唐昭双目微凝,“何人?” “齐……齐嬷嬷。” “你说谁!”唐昭双眸微睁,激动的上前拉住楚南娇的手臂,脸上除了满满的不可思议,而更多的,竟是畏惧。 她是那样一个铁血英朗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她畏惧? 楚南娇后退半步,小声重复道,“是齐嬷嬷,我在那群人中好像看到了齐嬷嬷的身影,虽然她被众人护在中间又戴着纱笠,可我觉得……就是她,那份气质仪态,仍是数年前从英龙卫营地中离去时的模样。” “竟是她……竟是她……”唐昭松开手,喃喃着向后退去,随后嗒的一声,靠在了胡府后院的墙壁上,“那这么说,领头的便是……” “噌噌噌噌……”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一晃而过,他们掀起的树叶都未落下,下一刻,一个个身着常服的带刀护卫便从各个阴影角落中忽然钻了出来,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手举刀兵将她们围了起来。 屋顶,树后,街口,巷尾,乃至于胡府的后门门口,将两人逃走的道路完全的封锁住了。 看那沉稳的气势,满溢而出的内力,竟都是身处二流之境的武者! 唐昭猛地回过神,将楚南娇护在身后,将内力运遍全身,紧紧的盯住了这些人,“你们是何人!” 楚南娇也第一时间抽出了短刀,小心戒备着。 风吹落叶,秋意凉凉。 唐昭的问题没人回答,有的仅仅是冷冷的目光,以及闪着寒光的刀剑。 正当她极力思考着如何通知道胡府里的人之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忽而由远而近,传到了她的耳中。 “啧,老身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叫老身的名字呀?南娇丫头,你这胸脯可是越来越喜人了,不错不错,呵呵。” 唐昭听到这声音神色猛地一慌,好半晌,低下了头,“齐嬷嬷……” “呵呵,得亏你还记得老身。” 齐嬷嬷头戴纱笠身上披着斗篷缓步而来。 巘戅妙书苑miaoshuyuan戅。嗒嗒嗒嗒,一步步仿佛都踏在了唐昭的心间,让她心乱,更令她心颤。 不多会,她走至近处拨开护卫刀剑,来到两人近前掀开面前的轻纱,露出一张苍老的,无比和蔼的脸似笑非笑地盯着唐昭。 “皇上说,是时候了。” 此话一出,唐昭面色刷的一下变的苍白,双拳紧紧握起,片刻后,又松了开来,僵硬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是……唐昭领命,今生……今世,只为主子……死生。” 是了,她畏惧的本身,并不是齐嬷嬷,而是她来此的目的。 她早已不是一个纯粹的死士,又如何能为他人死生? 慌张,害怕……那份反抗命运的勇气也似乎从她的身体里缓缓地抽离。 林晨,林晨你在哪……能不能……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唐昭心中的哭喊,自没有任何人能看到,那颤抖不已的娇躯,踌躇彷徨的语气,齐嬷嬷却是全然看在了眼里,听在了耳中。 她并不声张,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嗯。” 第二九四章 她的内心,没有片刻安宁 “颜宗政霍乱朝纲,为一己私欲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如此行径,何以为君?” 攫欝攫。昔日,玉娘因为动了自尽的念头,被胡尚软禁,如此以下犯上自是于理不合,胡尚遂去宫里请一道圣旨,来宣旨的正是刘忠。 那日,爱人伤重宫中,不知生死,她悲愤交加,看着那道龙纹其上,玉轴在旁的圣旨,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慨,便顾不上那妄议圣上的罪名了。 然而如此讥讽,换来的却只是刘忠意味深长的一笑。 “咱家不知朝政,可这天地之间总有那心心念念的,远比一切都重要吧?国公又岂知陛下如今所想,不是国公将来所念?” 当初以为刘忠只是打打官腔敷衍一番,如今想来,也许他真是话里有话? 玉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刘忠笑眯眯地迎向了林晨心下暗道。 “林公子别来无恙,京都一别老奴心中甚是想念,而今一见,公子神采却是更胜往昔啊。” 也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刘忠不着痕迹的将手收进了袖子里,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笑呵呵的道。 林晨眼里本来只有玉娘的,一进门就要去找她,被这么一打岔,这才注意到了眼前这个须发半白的‘男人’,随即皱起了眉,“你……呃……” “想是老奴换了着装令公子有些困惑了,老奴名唤刘忠,呵呵。” “哦!”林某双目一亮,“哦!哦……” “嗯?” “噗……”玉娘在前头看着林大哥耍宝,一个没忍住掩嘴笑了出来,“刘总管,这混人脑子里只有女人,其他可记不住那许多。” 刘忠抬眼看去,果见林晨眼中虽然清明,脸上却着实带着几分尴尬,手中还牵着另一个精致的不似凡人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的瞥着胡玉娘的方向。 他心中一动,随即轻笑一声道,“林公子用情至深,心中时时念着督国公也并不奇怪,京都一事老奴看在眼里也是感动万分,只可惜老奴自幼净了身被指派到皇子府中侍奉,这情爱之事却是与老奴无缘了。” 巘戅戅。“对对对,我每天不想玉娘那可是饭都吃不下的。”林晨赶忙就坡下驴连连点头道。 玉娘听着这话心里一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看了刘忠一眼,这便是老太监的本事了,一句话的功夫,就化解了林晨的窘境。 另一边的林晨这才注意到后面半句,愣了一会,拍了拍脑门惊讶的看着刘忠,“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刘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呵呵,林公子有礼了,老奴此番是路过此地,听闻督国公在此,遂前来拜访,凑巧林公子也在……” 两人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旁的玉娘却是看的心中发笑。 巧?那可真是太巧了。 别人对林晨知根知底的,不过一介草莽哪怕客气些尊敬些也只会叫一声林少侠,这刘忠一口一个公子,既不想落了林晨的身份,又想将他拉离江湖武林的范畴,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对她也就算了,与林大哥的对话也是自称老奴……老奴,呵呵,御前太监大总管何时如此卑下了? “那可真是太巧了。”林晨敷衍了几句,说着走到了玉娘身边,他与这大太监本来也没什么交情,更不想跟老皇帝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就没打算攀谈。 刘忠也是不急,客套两句便走回了茶座前落了座,他虽心中激动,但好歹是个见惯了大世面的人,几句话间已经稳住了情绪,端起茶杯品了起来,只是目光还是时不时的往林晨身上瞥。 林晨倒是毫无所觉,扶十九坐下便走到了玉娘身边。 “玉娘,你看我都……” “十九,来。”玉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站了起来冲十九微笑的伸出了手。 “嗯。” 虽然不知道玉娘要做什么,但十九还是点了点头,起身小走两步,将小手放到了她手中。 见她乖巧,玉娘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拉到身边,轻柔的理了理她额间的秀发,随后看着她晶莹的脸蛋展颜一笑,“随我走吧,这里的厨子不比皇宫大内的御厨差,想吃什么都有。” 什么情况! 玉娘这使的是传说中离间计?对于十九轻而易举的原谅自己心中不忿吗!? 想着,林晨脸上愣了一愣,但随即看着十九淡然的表情又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十九那丫头虽然饭量大,喜欢吃,但关键时刻都是以他为先,又岂是一些吃食可以笼络的?玉娘看着精明,辨识人心的能力到底是比他差一点点,晚些时候还是应该好好的教育她一番才…… “嗯。” 厺厽 笔趣阁 goafoto.com 厺厽。嗯!? “林晨,陪刘公公去花园走走,晚些时候等十九吃饱了,我会去找你,姐姐,我们走吧。” “好。” 耳边传来玉娘的叮嘱和翊雅姐的应和声,他还没缓过神来,三位佳人已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两盘烧的正旺的火盆,和一个神情复杂的老太监。 这特么的叫个什么事啊! 林晨风中凌乱,心中怒号着。 …… …… …… 唐昭无从抵抗,后院到他们所在小院也不过用了半柱香时间。 祈祷没有应验,英雄没有降临。 她在小屋里与齐嬷嬷相对而坐,彼此沉默着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嬷嬷一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她的内心却早已慌成了一团乱麻。 门外一队护卫将整个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强大内力的威压,令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已是秋高气爽时近正午,房间里却格外的阴暗潮湿。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齐嬷嬷玩笑似得拿起火折子燃起了桌上的油灯,片刻后,火光燃起,花火噼啪的炸了两下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户人家对你们还不错,这小院精致清净,住着一定很舒适。” 唐昭眉尖轻颤,抬眼看着她苦笑一声,“齐嬷嬷之意唐昭明白,唐昭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皇上为主子选死士,我怕是早已冻死街头了……姐妹们与我也当是大同小异。” 攫欝攫。“你明白就好。”齐嬷嬷微微颔首,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份书信,“圣旨是没有了,英龙卫现在还不能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里,这里……” 说着,她顿了顿,将书信放在桌上手掌轻压其上,缓缓推到唐昭面前,“是你家主子的身份。” “……” 颤颤巍巍的手指踌躇半晌也没能摸到信封,唐昭心中的痛苦非常直观的反应在她的眉梢,指尖。 这是宿命。 没有救赎,不得反抗。 巘戅综艺文学戅。咬牙间,似是下了决定,一行清泪猛地溢出眼眶,滑落而下。 “啪!” 她的手掌拍在信上。 “慢。” 然而还没打开,便被齐嬷嬷叫住了。 唐昭面色一滞,惊异的看向了她。 无声无息间,两人又静坐了片刻……随后,齐嬷嬷轻叹了口气。 “你若打开这封信,也要同时接受陛下的……命令。” “命令?”唐昭疑惑的问道,心中却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齐嬷嬷双眼明暗交杂,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着些不忍,只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看着唐昭坦然开口道,“陛下令你不得妨碍他的旅程,即刻返回京都待命,另外……要你,带些种子回去。” “此事万万不可!” “这个由不得你!” …… 齐嬷嬷看着她呆滞到绝望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可到底还是硬下了心肠,移开目光,“别忘了你们存在的意义,这个命令,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 厺厽 综艺文学 kanzongyi.cc 厺厽。明亮的房间,摇曳的烛火。 沉默,仍是沉默。 半晌。 啜泣的声音忽而响起。 先是泪滴,然后是小声的抽泣,渐渐地,她的手掌已经掩盖不住自己颤抖不已的嘴唇,最后……那个一向坚强英朗的女子,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 “嬷嬷……我……爱上别人了。” 那些声音之前,齐嬷嬷只听到她苦笑的说出了,如此悲伤的一句话。 第二九五章 油 “即使我并未期待,再抬头时……已是满树繁花。” 那座无名的小山头上,徐夫人的话仿若拂面的清风,悄悄地沁入她心中,后知后觉地,将她心底那层不可名状的遮羞布揭了开来。攫欝攫 她与林晨,便是如此。 不似香芸的一见钟情。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甚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怦然心动的都已经无从知晓,但是不知不觉间再回过头来,已是非他不可。 恍惚至今,再谈什么勇气,什么支柱,都只是借口罢了,让她留在他身边的借口。 “你决定了?” 齐嬷嬷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诧,相反,唐昭的‘背叛’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若要我以命相报,唐昭绝无二话。”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她反而放松了下来,抬手抹净脸上的泪珠,看着护腕上的泪渍坦然一笑,“陛下所诏之事,便只能等唐昭回京亲自请罪了。” 上京请罪不牵连到林晨,这是她能做到最好的结果了,既然不能反抗,最少妥协的时候要捏住底线。厺厽 奇幻小说网 7huan.com 厺厽 她愿意做个愤命守护的护卫,十年……二十年,直到偿还了这份恩情。 如若不然,她可以一死。 当然,她知道这样有些卑鄙,但谁让自己的心已经变成了他的形状呢?那个混人,卑鄙也是常态。 想着,唐昭拉了拉脖子上的颈带,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不怕牵连你那些小姐妹?”巘戅奇幻小说网7huan.com戅 “陛下组织英龙卫自有它特殊的用途,唐昭身死,陛下与主子只会更看重其余人,不是吗?” “你倒是聪慧。”齐嬷嬷微微颔首呵呵一笑,双眼笑眯眯的与眼角的皱纹合成了一条缝,遮住了其中复杂的情绪,“早些年给你们做教习,老身一眼便看出你表面上虽然恭敬谦卑一板一眼,可骨子里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抱歉……” 唐昭刚要开口继续说什么,便被齐嬷嬷抬手阻止了,“这不是挺好的,当年选人的时候,皇上与刘公公便决定了,要你们有最娇嫩的肌肤,最柔软的躯体,最精致的容颜,和……最真的本性,现如今,要是刘忠见到曾经最忠诚的你如此不顾一切,也不知是何等神情。” 她讥讽的笑了笑,这才指了指门外接着道,“他们不是不会训练死士,外面那些人便是皇上身边的暗卫,是那种只要陛下一句话,他们便会提刀自尽那种,你们英龙卫,算的上那门子死士?呵呵,不过是一群素养极高的护卫罢了。” 唐昭沉吟半晌始终无法反驳,她知道齐嬷嬷讲的都是事实。 “是唐昭辜负了陛下栽培,令公公嬷嬷,失望了。” “你最对不起的,当不是我们三人。”齐嬷嬷叹了口气,“罢了,你且收拾一番随我等回京吧。” “嬷嬷……”唐昭闻言神色一黯,“我还有多久?” 齐嬷嬷闻言抿了抿嘴唇,“也不必如此悲观,你这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叛,也许他们……” “我想。”唐昭摇头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脸上竟露出两分赧然的红,“留些东西给他。” “留下东西……”齐嬷嬷面色一滞,随后才明白过来她话中所意,站起身来拧着半白的眉毛,“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若完好无损的回去,兴许能活。” 唐昭却是轻摇螓首,“就算我活下来,一个女人,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等,待我人老珠黄了,他又会如何看我?到那时……” “你当真要如此孤注一掷!?” “昭此生所愿,不过是这抹温存。” 她笑的很柔,很暖,那是齐嬷嬷在英龙卫多少年也不曾见过的风景。 …… 如此女子,又怎么能不让人心疼呢? 可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既全了她的心愿,又给她活命的机会? 齐嬷嬷思虑片刻,微沉地眼睑紧紧地盯着烛灯,片刻,只见她伸出手轻轻一捏便掐灭了本就摇曳的烛火,手上沾了些灯油,她似是有些不悦,“这些东西滑滑腻腻的,黏在手上太也令人厌烦。” 说着,竟在唐昭惊诧的目光中,走上前将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认认真真地涂抹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透出了晶莹的光,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活下去吧,活着才有将来,活着才有希望,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去吧,让他永远记住你的风华。” 唐昭面色一滞,轻抚嘴唇,好半晌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张俊秀清丽的面庞忽而红到了耳根,长长的马尾竟无风自动,轻轻的在她腰间摆动了起来,“嬷嬷,这……我……” 无措,羞怯。 说到底,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娃娃罢了。 齐嬷嬷轻笑一声,也不答话,缓缓的向门外走去。 “那封信,等你做完了想做的事再打开吧,也许在回京之前,你该去见他一面。” 等唐昭再回过神来,房间的门大开着,齐嬷嬷连带着门外的暗卫们全都不见了身影,只留下那封曾经该是主宰她一切的‘命运’,静静的躺在桌上。 “谢谢。” 阳光从外门照射进来,映着两片晶莹的红唇,竟是那样的可人。 …… …… …… 梅园主室中,十九一只小手握着馒头另一只油乎乎的小手捏着一只鸡腿,正不住的扫荡着面前桌子上的菜肴点心,玉娘与林晨两人则靠在窗边,轻声交谈着。 “玉娘,你都确认过那么多次了,还要我说啊。” “我要你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将他问你的话都复述给我听。” 玉娘此时柳眉微皱的模样,像是有些烦恼。 林晨见她这模样,也知道刘忠来的目的想必不是那么简单,不想误了玉娘的事,遂托着下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其实他说的不多,大部分的话题也只是问问我的近况,有没有人惹了我之类的,我不想与皇家多做纠缠,也就没有细讲,只说一切还好。”攫欝攫 “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玉娘抿了抿嘴唇,随即看到他的衣带松了,便顺手一边为他重新系上,一边继续开口道,“比如……与我的将来?” 林晨展开双臂任由玉娘在他腰间动作,随后深深的吸了口气,待玉娘身上特有的体香沁满了鼻腔,他这才继续开口道,“倒确实说过有些沾边的。” 虽然早已习惯了他的轻浮,但玉娘脸上难免还是有些泛红,“嗯,怎么说的。”厺厽 宝来小说网 baolaishiye.com 厺厽 “他的意思是,陛下年事已高,他想找个依靠,而今大皇子三皇子夺嫡之势愈演愈烈,而当今朝廷最有势力的却是督国公,他问我如今得了督国公之势,可有要执掌天下之愿。”林晨毫不在意的复述道,“原话大概是,天明江山已半入君手,君何不扶摇直上,俯瞰天下……文绉绉的,听的我也是一知半解。” “嗯……” 哪怕早有预测,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玉娘此刻的心中仍是不免掀起了滔天巨浪。 刘忠会在背后议论当今皇帝……哪怕说出来的理由是合情合理的,可但凡稍微了解他一点点,怎么会不知道他对颜宗政的忠诚。 想着,玉娘为面前的人系好了衣带,轻掸了掸,“你呢?怎么想?” “啊?”林晨愣了一愣随后开口道,“我觉得,他像是对你那边的势力有些想法,我倒是可有可无的。”巘戅宝来小说网戅 玉娘闻言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他就是欺负你傻,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问这些。” 怪不得皇帝会去衮州见她父亲,怪不得他会派刘忠来这里试探,如果猜测是真的,在京都的一切不合理,也都说得通了。 而想要验证这个猜想也很简单,只需去找人调查句让归隐的时间与出山的时间,以及林晨开始在江湖上游历的时间,一切便会有个定论。 这并不难,无论是厉军暗卫的能力,还是胡家子嗣在江湖上的地位,甚至是号称知晓天下江湖事的巨鲨帮,她都能使唤的动,哪怕句让是曾经的天下第一人,只要她想知道。 玉娘是个太通透的女子,若换做旁人,恐怕没法猜到这种地步。 “我是问。”玉娘扶着他的腰,抬起一双秋水剪的眸子,“你可愿君临天明,执掌江山。” “嗯……哈!?” 第二九六章 玉娘的惩 林晨本想着嘻嘻哈哈的糊弄一下,可低下头看着玉娘认真的眼神,到嘴边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 他的玉娘,时而雍容大度仪态万千、时而温润如玉宁静淡雅、时而柔情似水风情万种……但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总是有些任性,有些离经叛道,渴望新奇的事物,有的时候又很爱吃醋。 商量事情的时候他们喜欢安静的坐在一处,像一对探讨着晚饭吃什么的老夫老妻一般温馨舒适,哪怕自己胡闹,她顶多娇嗔两句,很少与他置气。 可前日,因着十九的事她打了自己巴掌,还气晕了过去,现在又……攫欝攫 这一脸认真的神情,林晨心中清明的很,只要他点点头,她纵然倾尽一切也会为他谋划。 所以这是,要决定他命运? 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有那种条件,也有那份能力,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爷们,不爱吃软饭。 更何况…… “玉娘。”林晨抬手捧住面前这娇嫩的秀靥,凝视半晌,郑重其事道,“你在黎州时,为何想方设法的逃脱你父亲,以及天明皇室的掌控?” “我……”玉娘闻言面色一怔,看着林晨坚定又朴实的眼睛,一下子慌了神,眸子闪烁,心绪不定着便要低下头,然而脸蛋却被他捧在手心动弹不得,只得避开了他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慌乱的玉娘,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若我为国君,只会有两种结果,其一,天下大乱纷争四起,天下苍生都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个昏君。” “你呢,自是不会置我于不顾,所以其二,便是要你帮我管理政务,制定国策,定军心,安臣民,以你的本领,天下太平不是难事,我林某人名垂青史也不是没有可能,可!” 一口气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眼中的疼惜之色溢于言表,言语间更多了几分更咽,“可如此,林某人便会累及你重回那座牢笼,这样,我自己都会嫌弃自己,随后看着那样的你,痛苦不已的度过下半生。” 生气? 不会,玉娘的心意他怎会不明白,只是稍稍的有些懊恼,如果他可以更有能力一些…… 而在林晨面前,呆呆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一种名叫懊悔的东西慢慢涌上了玉娘的心尖。 他说的东西,以玉娘的聪敏又怎会想不到,只是她单方面的以为林晨想不到这一层,如果林大哥真有那份心,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最少可以在她剩下的时间里,去完成他的梦想,而今…… 她确实是思虑的少了,没有顾及林大哥的感受。 一抹歉疚在她喉间化开,玉娘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襟,柳眉轻颤,“林大哥,对不……” “吃吧!” 她话未出口,两人间忽而多出了一只油乎乎的小手,小手上捧着半块桂花糕,上面还有几个清晰的,可爱的小牙印。 两人同时一愣,缓缓的扭头看向身侧。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鼓鼓囊囊吞咽不断的俏脸。 看着她,他们心中竟同时感觉到一份平静与温馨,随后,两人转过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 …… …… 时间如流水,日子匆匆而过。 香芸与胡翊雅好似真的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两人在大堂议事,便不停的有下人,掌柜与账房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面上无不带着焦急与震惊,其间甚至不乏那跺跺脚也能让当地商界颤上一颤的大财主级别人物,坐着马车抱着账册从外地匆忙赶来。 林晨不懂商业,更不明白钱庄的运作,所以顶多也就是有空没空的为香芸端些吃食与茶点去,然后看着她忙碌的模样心疼上一番,晚间的时候陪她回院子,随后温存一番,旁的,他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况且,他自己现在也处于非常非常,非常无助的状态中。 没错,无助。 这几天,林晨都是在极度的嫉妒中度过的。 纠其根本,他与玉娘两人那日虽然解开些许不愉快的芥蒂,但玉娘的意思却是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离开这里前,都不许他与两人做那些爱做的事。 这也就罢了,他本不是什么色中饿鬼,平日里抓抓摸摸亲亲蜜蜜也就满足了,可最关键的是,玉娘竟也从梅园搬了过来,白日陪着十九游玩吃喝,晚间沐浴安寝也都黏在一起,完全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他晚上就睡在外屋! 玉娘十九在里屋嬉戏玩闹,他都听的清清楚楚,有些时候甚至会从里面扔出一条不知是谁的亵裤来,随后再由玉娘穿着轻薄的睡裙堂而皇之的走出来拿,那一个下身弯腰的瞬间,林晨不知道流了多少鼻血! 随后,他就会在一夜的辗转反侧和一柱擎天中失眠到天亮。 天明朝的房间皆是如此设计的,里屋外屋被一道屏风分的明朗,一般来讲外屋是留给贴身丫鬟的,以便主子夜里有什么不时之需。厺厽 品书网 vodtw.org 厺厽巘戅vodtw.org戅 可这一道屏风,就像是令人绝望的天堑一般,天堑那边是无比美妙的仙境,偶尔传来的仙音都能让他欣喜不已,可想前进一步,又会遭到强烈的抵抗,真真的是让他又爱又恨。 这惩罚,也未免太过残忍! “哧溜……” 小娘皮,别让爷逮到机会,到时候一定要你知道什么叫愉快…… 胡府大堂旁临时改做的账房里,林晨吸了吸鼻子,挑动着面前的炭盆,心中发出了对玉娘不满的声音。 “可是感觉有些冷了?你且先回去吧,不必陪我,这些账目怕还要算上许久……” 烛火融融,香芸坐在书案前,披肩小袄穿了个严实,手中提着笔,正聚精会神的在面前的册子上书绘着什么。 燃着的木炭在挑动中,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 林晨闻言放手中的炭夹子,站起身呵呵一笑拍了拍手,“无妨,我就在这里等到你做完,省的你这让人操心的小丫头又像昨日一样整宿不睡。” 厺厽 天籁小说 tianlaixsw.com 厺厽。攫欝攫。“咯咯。”香芸停下手中的笔莞尔一笑,“你呀,莫要担心我了,玉娘姐姐还没让你进屋?” 他们之间的事自然不会瞒着香芸,这两天他也没少因为这个被香芸嘲笑。 “哎,别提了。”林晨头疼的抓了抓头发,正打算说些什么,转过头却看到香芸放下笔,长长的,好不戒备的伸了个懒腰…… “嗯……” 哪怕隔着锦裙小袄,那凹凸有致的身段还是在他面前展现了个淋漓尽致,像是朵全力绽开的桃花,令人惊叹,让人欢喜。 林晨咽了口口水,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般风景,生怕一不小心便错过了什么,等再回过神来他气血便有些沸腾,这几日着实是憋坏了。 脑海中有了些不纯洁的想法,他舔了舔嘴唇,随后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咳,陶大小姐,今夜你早些歇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香芸愣了愣,紧接着有些不悦的嘟起了嘴,“哼,走就走,谁要你这马夫陪了。” 女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之前还因为关心他让他早点回去,这会他真要回去了又耍起了小性子。 想着,林晨却没有如往日一样同她嬉闹,反而嘿嘿一笑,走到她身边悄咪咪的凑到她耳边,窸窸窣窣的说了些什么。 巘戅小说戅。“啪,嗒,嗒嗒嗒嗒。” 一场秋雨不适时的下了起来,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逐渐密集,掩盖住了某些邪恶的要求。 林晨说完话,便给了仍在呆愣状态的香芸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随后笑眯眯的走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姑爷,你这就要回去了?啊,小茹去拿伞。” “小笨蛋,你淋雨生病了,姑爷我可就要心疼了,放心,这点小雨还能把本大爷怎么样不成?” 门外传来寥寥几句谈话声,香芸却已无心再听。 暖烘烘的账房里,只留下那个满脸羞愤的陶大小姐。 “混蛋!混蛋!明明只是个下人,竟要本小姐……” 夜渐深,雨渐大。 咬牙切齿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那些意义不明的喃喃细语,全然埋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第二九七章 情花绽 明月高悬,星斗满布,雨后的夜空格外的明朗。 胡府某处小院中,亦亮着一颗昏暗的小星星,急急匆匆的行走在回廊之间,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房间门外。 再细一看,却竟是提着灯笼的陶香芸,陶大小姐,只不过此时,她身边却不见了小茹。 “咚咚咚。” 细微的敲门声响起,虽说是敲门,但着实是小到若不是一直期待着,任谁也没法第一时间听到。 林晨躺在床上,心头一动,急急忙忙的下了床,套上鞋子就垫着脚悄悄地摸向了房门,拉门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半点声音。 紧接着,房门嗒的一声轻响,秋雨过后清新的空气便猛地扑在了他脸上,他身躯立时便是一颤,随后才与屋里火盆烘起的热气混合在一起。 伴随着不远处回廊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滴雨声,眼前便出现了香芸那张娇俏的脸。 只不过此时她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怪异……气恼,羞怯,愧疚,兴奋,复杂极了。 “她……她们两个都睡下了吗?” “放心,这个时辰她们早都睡熟了,你快进来,莫要着凉了。”林晨小心的张望了一眼,这才让过身子催促道。 压低的声音,初歇的骤雨,半掩着的房门,以及门口处一对鬼鬼祟祟的男女,这一切看起来当真是满满的偷情既视感。 香芸……也是如此想的,还是在与女主人一屏之隔的地方。 想是念及此,她见着半开的房门仍有些犹豫,直到抬眼看到门边他火热的眼神,她顿时便羞红了脸,下意识的紧了紧披肩,咬着嘴唇,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这个冤家。 …… …… …… “咳,混蛋,我们……的事,你到底与姐姐们说了没有。” 香芸的声音有些呜咽,想是说到了伤心处,吞了不少眼泪。 “我自是分的清楚轻重缓急,这几天只要得了空,我都会与玉娘提上两句,呼……”林晨松快的呼了口气,随后将香芸扶了起来。 “姐姐她,她怎么说?”香芸顺势靠在他怀里,捻起衣袖轻拭嘴角,一双漂亮的眸子小心的瞥了瞥里屋的方向,随后又很快收了回来。 林晨眼珠一转嘿嘿笑道,“你想知道啊……那就……” “嗯。”香芸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问答,直到感觉到了心尖上的温度,这才一脸娇羞,狠狠的瞪了林晨一眼,“坏奴才……呀!” 两人相拥坐在床上,耳鬓厮磨,诺诺细语,随后又是一阵温存,他们你侬我侬,却是过分投入,投入的连里屋细微的响动……都没有察觉。 “现在……可以说了吧。”香芸娇喘吁吁地合上衣裙,没好气道。 他们交谈的时候一直是压低声音的,倒也不怕里屋的两人听到。 林晨美人在怀,略一思索,有些迷糊的回道,“她倒没多说什么,每每问她,得到的基本上就是一句笨蛋,外加个似有深意的白眼,可奇怪的是,我总是有种她好像早就知道了的感觉……” “笨蛋。”香芸心头气急,怒其不争的给了他个千娇百媚的白眼。 “对对对,就是这样,陶大小姐学的真像!”林晨双眼一亮惊喜道。 “呼。” 香芸深深的吸了口气,按捺下心头痛揍他一顿的冲动,整了整散乱的衣裙站了起来,虽然气他不解风情,但好在得到了玉娘的肯定,她心中不免一阵欣喜。 “香芸你要回去了?”林晨起身不舍道。 “嗯,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我怕小茹等的焦急。”香芸披上披肩,心头一阵攒动,又转过头看着他,鼓足勇气娇羞的嘱咐道,“我听人说,明日梅城戏台到了个有名的班子,做了场大戏……你,你叫姐姐去看。” “看戏?”林晨有些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天我们会早点……” “不是‘我们’!”香芸闻言心中一急,声音便高了些,待反应过来心头就是一惊,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里屋的方向,见没有动静,这才放心下来,长出了口气,凑到他身边压着声音道,“你……你留在府里。” 他面色一愣,“为啥!” “你!”香芸心中气苦,跺了跺脚又不敢发出声音,看看里屋再看看林晨,急的眼泪都淌了出来。 林晨见状赶忙手忙脚乱地应承道,“好好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明天一定想办法把她们支出去。” 那副不知所措的木讷样子引得香芸“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感觉有些不妥,赶忙掩住了嘴。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咪\咪\阅读\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那破涕为笑又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在林晨眼里,真真的是可爱极了。 “好了,我该回去,你切记……” “叫她们去看戏,我留在府里嘛!知道了,你放心。” “嗯。” 香芸柔柔的点了点头,随后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莲步轻踱悄悄的走向了房门,林晨则赶忙紧走了两步,悄悄地打开了房门。 两人站立在门的里外两侧准备分别时,互相凝视着,摇曳的树影将两人连同房门轻轻地笼罩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两张动情的面孔缓缓靠近,四唇相接……良久方罢。 天上皎月生,地下人相合。 月圆亦会缺,人心相合,这辈子,却是分不开了…… …… 心情舒畅,睡眠也就有了保障。 第二天一早,林晨如往常一般打了热水放在房中,又去后厨取来了三份热粥一些小菜,完美的做好了一个丫鬟该做的事情。 “两位仙子!太阳晒屁股了!” “呸。”他话音刚落,玉娘已经边系着裙带,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你讲话也忒粗俗,切莫教坏了十九。” 林晨无语的撇了撇嘴,走上前帮她整理裙摆,“十九可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了,还用得着我教吗?你也别太宠她了。” 玉娘娇哼一声,也就任其施为了,只是脸上有什么旁的复杂心绪,就是林晨无法查觉得了。 一番温馨的交互,不多时,十九也醒了过来,邋邋遢遢的搭着半件散乱的白裙,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 两人看看十九,又看看对方,轻笑着,一起迎了上去。 …… 给十九一番捯饬后,三人围坐在一桌吃着早饭,聊着最近发生的些许琐事,整个房间洋溢着一派温馨平和的气氛。 “眼看着入了深秋,十九只穿这一件裙子真的不冷吗?” 林晨咽下口中的大米粥,看着十九身上白裙疑惑道。 这件裙子轻轻薄薄的,自与十九相识以后就没见她换过衣裳,之前也就罢了,这眼看着别人都要穿棉袄了,她却仍是这一件……他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当然,他不会觉得是因为十九内力深厚,所以不怕冷,要知道,一般的武林高手虽然能凭借内力抵御寒热,但谁会没事闲的浪费这内息去? 况且,十九内体半点内力都没有,他可是亲力亲为,深入查探过的。 “嗯……”十九手上的调羹一顿,随即低下头模棱两可的应了声。 “对嘛!”林晨一拍手,脸上一喜,“我就说她冷了,玉娘,如此便麻烦你带十九去置办几件小袄披肩吧,哎呀,这眼看着一天天冷下来了,咱们马上要离开此处,没有御寒的衣裳可如何是好哦。” 林晨假作担忧的道,眼色却不自觉的撇了撇稳坐东宫,镇定自若的玉娘。 他心里灵机一动打得好算盘,如此一来,既不必蹿腾她们去看戏,还能解了自己的担忧,真真是一举两得之举。 林晨,你这大聪明。 心中有些自得,面色也就有些眉飞色舞了起来。 玉娘却不为所动,自怀里取出一块方帕,伸到十九面前,为她擦干净从嘴角溢出,滑落到下巴尖上的白色粘稠大米粥,樱唇轻启道,“不是看戏吗?” 嗯!? 此话一出,林晨喜色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那……嗯,看戏……看什么戏?” 玉娘心里明镜似的,见他装傻却也不多生气,真正让她不悦的,是那两个人昨夜竟然瞒着她,在她一屏之隔的地方…… 她从小接触的便是三从四德的女训,虽不像一般女子那般顽固,可真的让她像香芸那般大胆,她一时间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高兴,心里酸酸的,恨不能让林大哥只看着她一个人,为什么他喜欢这些,却不来找自己呢? 哪怕真的是些让她短时间无法接受的嬉戏……让她慢慢习惯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呀! 不想让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温存……香芸不行,林千城不行,莲婷不行,十九……也不行! 可那又如何呢? 她的时间不多了……香芸又是她所认可的女子。 想着,玉娘压下心头横生的醋意,眼中纠结顿消,叹了口气收回手帕,“姐姐说今日有个很出名的班子来了梅城,我便想叫上十九一起去了,如何,我的林大哥,你可满意了?” “嗯嗯!”林晨面色猛地一松,接着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满意满意,哦不是……那个,我是说今天身体有点疲惫,不然就陪你们一起去了,哎。” 他本以为是玉娘昨夜发现了点什么,此刻听她这么说才稍稍安心了些。 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玉娘恨得牙痒痒,可咬了咬粉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等十九用完早饭,收拾一番,便领着她出了门。 林晨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也是长长的出了口气,却不知道香芸把自己单独留下来,到底是意欲何为呢? …… 温馨的小房间冷清了不到一会,屋外不远处的回廊里便有了动静。 “你亲眼见着两位姐姐离开了?” “小茹看的真真的,两位主母与胡翊雅姑娘,带着些护卫朝戏台处去了。” “嗯,小茹……晚些时候你就在外屋候着,一步不许离开……” “小姐,你……” “不,不许说,我害怕……” 这小妮子,害怕什么呢? 林晨听的云里雾里,待细微又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了,他这才起身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林晨眼前便是一亮。 今天的香芸画了精致的妆,平日里的锦裙也换成了大红的长裙,娇艳夺目,头戴两朵桃花样式的冠簪,唇红齿白,美丽极了。 眼见着他如此痴迷的样子,香芸心中也是一喜,今日精心打扮到底没有白费……然而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她羞怯已极,到底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见不到她的面容,林晨从惊艳里缓过神来却是眉头一皱,“你这丫头,怎的不披上袄子披风,冻坏了可怎么办!快快进来,小茹也是,快进来。” 说着,让过了身子。 等她们进来,林晨赶忙关上门,紧走两步到火盆边添上了些炭火。 “别,别忙活了。” “嗯?” 林晨面色一愣,回过头,却见香芸站在了隔间的屏风旁,咬了咬嘴唇,“你随我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他看看香芸又看看小茹,满脑子疑惑。 这主仆俩今天,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然而疑惑归疑惑,眼见着香芸飘然入室,他便赶忙跟了进去。 …… 房间里还留着玉娘与十九身上独有的香气。 “香芸,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刚进来,便发现香芸已经站在了床边,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香芸指尖捏在一起不住蹭着,高耸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片刻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抬起头看向他,满脸通红,却无比勇敢,“这个印鉴!”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打开香囊,里面便是一方挂在红绳上的玉鉴。 她取出印鉴,摊开手心。 “这是我的印鉴,所有陶家的产业,都可以随意支配,你来拿!” 林晨一愣,“我……” “来拿!”香芸不等他说完,目光坚决,脸上却没有一刻不是绯红的。 见她如此作态,林晨也不好再去问,两步走到她面前,手刚刚伸到玉鉴前面,香芸却突然拉起了红绳,挂在玉颈上,将玉鉴垂在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中。 “来拿!” “香芸,你……” “林晨!”她的目光,勇敢,热烈,羞怯,却半点不退缩,“我陶香芸,若以处子之身回去,便削发为尼,青灯古佛过一生!” 说完决心,香芸将他仍自僵硬的手牵了起来,按在怀中,缓了口气,双目迷离的看着他。 “暖和吧,喜欢吗?” “嗯。” “在她们房间里,喜欢吗?” “嗯。” “偷小姐的游戏,喜欢吗?” “嗯。” “……我,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极了……我大胆撩人的,陶大小姐。” “那你为什么,不来抱我……” …… 秋高气凉,雀鸟低飞,这个不知名的小院却好似里里外外的蒙上了一抹春色……那些沉寂至今的情花,亦在此刻,在某些人的心间,全数绽开了。 比如,驻足在外屋的小茹。 恭喜你,小姐。 谢谢你,姑爷。 她心中感动,面上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片刻后,夹紧了双腿…… 第二九八章 握情丝 像一场仪式,更像是一次承诺。 两人相拥在一起,说着过往聊着将来,轻声细语,脉脉柔情。 更令他欣喜的是,当他问及香芸有什么愿望……她轻声吐露的,是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 他曾与玉娘和十九分别谈论过关于子嗣的事,但说起这个,两女又似乎都有什么难言之隐,纷纷拒绝了。 那时候她们脸上几乎要隐藏不住的痛苦,让林晨深深的记在了心里,此后便再没有提过此事。 当然,他不认为这是两女不爱自己,因为种种原因不喜欢生孩子的女子大有人在,而他本人对于孩子其实也没有太多执念,充其量不过是到最后的时候要忍一下有些不爽罢了。 只是说到底,他不免还是有些遗憾的…… 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暗道一声,陶大小姐,真好。 见他高兴,香芸也笑了笑,脸颊贴在他胸口轻轻的蹭着。 对两人之事,她曾经痛苦过,也有太多解不开的迷茫,但最终能修成正果,她打心眼里高兴,也想为这份来之不易,诞下一份期盼的果实。 就算再忙,她也会亲自教养这个孩子,听他叫自己娘亲,叫林晨父亲,为他做衣裳,给他买笔墨,看着他慢慢成人。 想着,香芸眼中的光芒便愈发柔和了起来。 见此情景林晨心中也不免有些感慨,一个时辰前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此刻香芸躺在他怀里,脸上除了些许红晕,竟又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他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香芸一直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敢想,敢做,敢说,世俗的观念仿佛从来没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究根追底,一切还不是都因为喜欢他? 她愿意为他做的,又有哪一件是普通女子轻易做的到的…… 陶大小姐,真好。 …… 即便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但时间不允许,温存也总会迎来终结。 秋阳高照,日近正午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房门轻开轻扣的声响。 这个时间点会来打扰他们的,大概也就只有不知什么时候当了逃兵的小茹了。 “小姐,两位夫人从府外回来了,此刻正在大堂。” “知道了,你且去取件素色的衣裙来,我梳洗一番便过去。” “是,小姐。” 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接着房门开闭,想是小茹又离开了。 “你要出去?” 林晨见香芸坐起身,有些心疼道,“你刚刚……还是好好休息一阵吧,玉娘十九那里我自会去解释。” “你这混人。”香芸懊恼的回过身,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我怕占了夜里姐姐们的时间,讨她们嫌,白日宣……已是不妥,此刻再不去见礼,以后在林家可还有我的位置?” “嘶……”她身子不适,行动有些不便,找里衣肚兜都找了半天,动作间又扯到了伤口,心里一烦便全丢给了林晨,“你帮我穿!” “林家的位置,林家的位置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你怎的好像更怕玉娘似的。”他不满地伸手蹭了蹭胸口小声嘟囔着,拿着一堆香锦贴到了她光洁的背后。 “念叨什么呢!” “咳,那个,小的是担心伺候不好大小姐。” “油嘴滑舌的,快点,莫要让姐姐们等急了。” “得令!” 林晨呵呵一笑,便为她穿着起来,当然,为美人穿衣这种事,谁会不开心呢。 他整日照顾十九,这手法还是娴熟的,不一会的功夫,香芸曼妙的身姿便隐入了衣裳之中,穿衣系扣,期间香艳按下不表。 …… “哎……” 下床时,险些跌坐在地上,幸亏林晨眼疾手快才将她拉回了床上。 香芸却不领情,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扶着床沿,在他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了梳妆台前,待稳稳的坐到了椅子上,这才松了口气。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如今香芸的将来有了盼头,却不知你这奴才如此多的红颜知己,又何时会忘了我。” 话音刚落,镜中却突然多出一张严肃的大脸,紧贴在她的脸颊旁,“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呢,若我是这样的人,你们几个会喜欢我?” 对于他来说,爱意与责任同样重要,既然他接受了香芸的一切,便要负得起这份责任。 “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香芸心里一甜,林晨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若他只是个始乱终弃的滥情之人,在黎州时就不会拒绝她了。 “嘿嘿。” “傻样。” 香芸千娇百媚的白了他一眼,抓起自己的发钗刚要动作,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随后,沉吟半晌。 “林晨。” “嗯?” “为我……”香芸忽然转过身,双眸含情,握着发钗的手虽然微微发颤,可还是义无反顾地递到了他的面前,“盘发。” 林晨看着面前的发钗心头一阵柔软,随后郑重地接了过来,“好。” 他早已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常识白痴了,男子为女子束发代表了什么,他心里明白。 捧起她柔顺秀丽的长发,任由那一缕缕发丝从指尖悄然滑落,阳光透过窗棂,打在他的手上,她的发间,随着发丝轻盈的飘洒,绘成了一幅幅绮丽的光影。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咪\咪\阅读\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看着眼前这副景致,林晨心中忽然感觉到一抹难言的温馨与甜蜜。 青丝,即是情丝,将她的情丝握在掌心。 如此,他和香芸……总算是修成正果了啊。 …… “真的不用我扶你去?” 房门处,林晨看着香芸颤颤巍巍,勉强站直的身子,担忧的道。 “我陶香芸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 香芸咬着牙,似是要证明自己一样,挺起胸膛搀着小茹的手刚往前走了一步,便脚下一软嘶的一声轻呼,疼得她眼泪汪汪的。 “小姐!” “你这小妮子,别勉强了,还是我……” 林晨看着心疼,紧走两步就要去扶,却被香芸挥手挡开。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速速去把屋子收拾一下,若是姐姐们回来看到了……我饶不了你!”香芸抿了抿嘴唇羞恼的轻喝道,随即便倔强的强忍着痛意往前走去。 林晨看在眼里也不好在说什么,她就是这么个倔强的性子,况且她说的也确实在理,忆起屋中情景,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什么,赶忙抬手叫住香芸,“大小姐,落梅!你的落梅!” 香芸脚步一顿,背对着他不知是什么表情,片刻后。 “不要了。” 话音未落,她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面前的道路继续走了下去,“那种东西,流在你的心里……就可以了。” 留在那里,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对吗?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徐徐的秋风伴着暖阳,吹乱他额前的碎发,也把一丝丝化不开的情谊吹入了他的心中,触动心弦,刻入骨髓。 …… 对。 第二九九章 归期将近 “两位姐姐请喝茶。” 胡府大堂里此刻已经没了外人,炭火微醺,香气四溢,玉娘与十九左右坐在主座,香芸则强忍着痛楚跪在地上,从身旁小茹端着的托盘上取下一杯茶水,恭敬的递到了玉娘面前,待玉娘接过茶又依样给十九敬了茶。 这便是立规矩,林晨无父无母的,这事自然就落到了玉娘身上。 十九不懂这个,接过茶有些无措的看了玉娘一眼,见玉娘点头,这才将茶一饮而尽,她刚好有些口渴了。 玉娘则抿了抿茶水便赶忙将茶杯放在了一边,伸手扶起了香芸。 她虽醋劲大,但心柔性善,绝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妒妇,此刻看着香芸身形颤抖,她面上疼惜愈甚,心中不忍,便顾不上什么讲规矩分大小了。 去了红晕,此刻的香芸面色有些苍白,但好在神采奕奕,精神饱满。 “可是他折腾太过了?”玉娘柳眉微挑,“这混人,怎的半点也不知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当真是个好词。 香芸俏脸微醺,扶着玉娘的手臂站起身,“是……香芸不好。” “你也别总护着他,今后他若是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姐姐定会为你做主。”玉娘轻嗔了一句,随后轻拍她手背嘱咐道。 此话一出,便算是正式的接纳了香芸,两人从今以后也是姐妹相称,相亲相爱。 广个告,【\咪\咪\阅读\app\\】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妹妹谢过姐姐垂怜,只是……”香芸脸上掩藏不住的一喜,随后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只是今早……他太强硬了些,弄乱了姐姐的屋子,还请姐姐见谅。” 这事本是她为讨林晨欢心才特意选了玉娘的屋子,可从主动变被动,一进一出,这里面的门道便不一样了,她料定玉娘不会去问林晨这等羞臊之事,便拉了他背黑锅。 他既是相公,又是下人,帮大小姐背背黑锅什么的,香芸是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何况以玉娘纵容的态度来看,即使真是林晨霸王硬上弓,她也不会太过苛责林晨就是了。 当然,这点小事本也就无伤大雅,只是苦了某个正在收拾床褥的男子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玉娘闻言果然脸上一红,她再端庄再老道,也只是个初经此事不久的小姑娘,哪还会去细想,随即便扶着香芸坐了下来。 “苦了妹妹了。” “无碍的。” 香芸摆摆头道,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两人去了芥蒂,便坐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起来,话题自然也是离不开她们共同的男人。 一旁十九见她们两人亲密,灵眸中闪过几许羡慕,随后便黯然的低下了头。 只是这一瞬的失落,疼了的又是谁的心? 所谓站队,到底有没有必要? 这个问题玉娘也曾想过无数次,她喜欢十九,疼爱十九,忍受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可极其矛盾的是,她不得不去做些会让十九有些……难过的事。 为她自己,为了林家,为了林晨……她如此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过无数次。 林大哥是个重情之人,可以为了他爱的人豁出性命,这是属于他的最鲜明的优点,且任何喜欢他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但恰恰就是因为太过于鲜明,所有人也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他的重情会体现在偏爱之上。 没错,林晨偏爱十九,那是种连她都及不上的偏爱。 而这种偏爱,将会极大的破坏几个女子之间的和睦,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最终无可避免的会让她们之间产生裂痕,由爱生妒,由妒生恨……到那时,也许所有人的手段便不会那样光明了。 这是她所不愿意看见的。 诚然,她愿意相信每个爱上林晨的女子都是善良的,但如果真有那么一两个起了歪心思的,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说到底,她只是不想让她的林大哥伤心。 那便狠下心来吧,只要有了共同的目标,所有人就会更融洽的团结在一起,一切自会迎刃而解。 十九是最好的人选……那样钟灵毓秀的女子是不会有人愿意去伤害她的,这就够了,所有人只在争宠一事上各显身手,这就够了。 玉娘如此安慰着自己。 最少,在她……之前,为林大哥打造一个平和安定的后院吧。 想着,她咬了咬牙,狠下心,转过了视线,不再去看那双令人心碎的眼睛。 视而不见是残忍的,对十九是,对她……也是。 …… 与此同时,胡府另一处小院中。 自与齐嬷嬷交谈已经有好几日了,这几天唐昭一直都处在恍惚与犹豫之中,时而摸着怀里的书信英眉紧锁,时而望着院里的花朵面泛红潮……像是那臆想症又犯了一般。 “哎。” 看着花圃中盛开的秋菊,唐昭轻叹了口气,从一些有的没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往后一靠,挺翘紧致的臀部便轻轻地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她们所在的小院平时也不会有人来,这会把姐妹们都派出去了,只她自己一人,便是这满园的景致再美丽,也不过是把她突显的更寂寞几分罢了。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会感受到寂寞这种情绪的呢? 唐昭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仍记得绯云城中,香芸曾问过她一个问题,若林晨是她主子,她要如何自处? 那时她无比的厌恶林晨,所说的答案大抵是以命相偿可以,真要是让她去为林晨生儿育女,她情愿一死。 时至今日再想起当日的情景,她也是心绪繁杂,感慨万千。 也许她从骨子里就是个反叛的性子,羡慕香芸义无反顾的爱意,不被命运束缚,奋不顾身的追求自己认定的东西。 而她却被自己禁锢在一方无边无际的牢笼里,无力反抗,也挣脱不得。 直到那个人的闯入,才为她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那个假设…… 她现在多么希望香芸说的是真的,若主子是林晨,她哪还有那么多的烦恼。 啧,香芸那个小妮子……这是算好了才会那样说的吗? “大姐。” 正胡思乱想着,娇呼声伴着轻盈的脚步,一道汹涌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唐昭抚了抚额,“如何?” 楚南娇一抱拳,“大姐,齐嬷嬷与刘公公一行一直待在胡府之内没有外出过,不过那些护卫武功太高,我也不好太接近。” “嗯。”她闻言轻点了点头,随即抬眼看向一旁的楚南娇,抿了抿嘴唇,似有些犹豫,“府里最近可有什么动静?陶小姐那边,还有,嗯……林晨那边。” “动静?”楚南娇一愣,仔细思索了一阵才开口道,“林晨那边倒还好,被督国公关在外屋,整日做些杂活,跟个小侍女似的……噗……” 说到此处,她脑海里想象出林晨穿着侍女装的模样,忍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便被唐昭瞪了一眼,这才轻咳一声正经神色接着道,“至于陶小姐嘛,近日与胡翊雅的接触少了,前来议事的商号掌柜和钱庄掌柜也寥寥无几了。” “不是接触少了。”唐昭摇摇头,站直了身子,“是她们的事谈完了。” 楚南娇面色一怔,随即露出几分不舍,“那……” “嗯,大概就是这几日了,她要返京去向公主回禀。” 这代表了什么,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 “大姐,我……” 楚南娇心有不舍,她才见过外面这新奇的世界,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再者,林晨讲的故事真的很有趣,她还想听完结局。 然而她扭捏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唐昭抬手打断了。 “南娇,去帮我做件事。” “嗯,请大姐吩咐。” 唐昭话一出口却又犹豫了,盯着花圃里的秋菊,目光闪烁着,半晌无言。 “大姐?”楚南娇歪过头,小心的探问。 “帮我……去给林晨,送个口信……” 归期将近,她拉了拉颈上的颈带,微微一笑,终是下定了决心。 那翘起的唇角,竟把一旁的楚南娇都看呆了,片刻宁静后,花朵盈盈的香气才唤醒了她。 “请大姐交代。” 第三百章 一个夜晚,三个房间 夕阳西下,夜幕悄无声息的降临,似是给一切未了的事都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而这个本该是最安静祥和时刻,某个小院中却格外的热闹…… “呼,啪!” 像是藤条抽打陀螺的声音,紧接着叮呤咣啷的桌椅碰撞声也相继传了出来。 “莫打了莫打了!玉娘你消消气,打在我身痛在你心,啊,疼疼疼,快来人看呐,有人谋杀亲夫了!” “你给我站住!十九你别护着他,今天我就是要教训这个不知羞的下流胚子!” 训夫!何其强势的女子! 玉娘长裙盈盈的广袖下倒握着根鸡毛掸子,随着起伏的酥胸规律的颤动着,眉眼间带着几分薄怒,与桌子对面的林晨十九相互对峙。 方才林晨一番杀猪似得喊叫,弄得她心中颇有些羞恼不堪,可侧眼瞥见里屋新换的床单被褥,刚软下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什么下流胚子,我,我就是看床褥脏了才换一换的,你可莫要冤枉了我!” 林晨躲在十九身后探头探脑的,自以为香芸不会把那些羞人的事捅出去,便信口胡诌了起来,哪里知道他的陶大小姐早就把他给卖了个彻底。 “脏了!?”他不说还好,玉娘见他欺瞒,心中恼意更甚,恨恨的咬了咬牙,掸子啪的一声打在面前的木桌上,“你这么喜欢在我房里……下次不必瞒我,玉娘便站在一旁看着你们嬉戏可好!?” “那再好不……”林晨下意识的差点吐露了心声,待看到玉娘要吃人的眼神,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正经神色严肃的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玉娘,你未免也太轻视我了。” “呵,你是什么样的人?”玉娘都被他气笑了,“林大侠士说这句话之前不先解释一下唐昭姑娘的事吗?” “唐姑娘?”他面色一愣一愣,“我跟唐姑娘怎么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我跟唐姑娘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香芸都告诉我了,你还在这里狡辩!你是要气死我!”玉娘气急,挥着掸子就绕了过来。 林晨眼见着就要挨揍,赶忙扶着十九的纤腰又绕了一个圈。 十九面色一红,也不反抗,跟在他身前挡着玉娘的视线。 “不许动!” “傻子才不动呢!” 两人呛着嘴几番拉扯,玉娘站在里侧气喘吁吁,林晨则背对这大门,靠在十九身上歇息。 十九虽然喜欢与他亲近,但此刻显然不是时候,只见她转过俏脸,悄声提醒道,“玉娘身子才没好几天,你莫要气着她了,午间的时候,我们与香芸商量好,在她返京之前,让你留在桃园的。” 说着,朝他身后的大门使了使眼色。 林晨心里一喜,却按捺下心头的激动,从十九身后钻了出来,义正言辞的道,“胡说什么呢!玉娘气不消,我就是死在这也难恕其罪!” 玉娘面色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林晨便突然在十九光洁的俏脸上亲了一口,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望着他逃离的背影,玉娘哭笑不得的放下了手中的掸子,走到十九面前。 “你呀。” 并非责怪,她恼林晨也确实有几分演戏的成分在里面,目的自然是为了让他去桃园。 香芸即将启程回京,他们俩再见面……怎么也该是自己病重的时候了吧? “他很笨。”十九脸色微红,浅笑一声道。 见着如此乖巧的她,玉娘忽然想起午间的事,心中压抑的愧疚愈深……随后牵着她的手,在方才林晨亲吻的地方又覆上一吻。 “对不起。” 十九明白她的心思,却只是抿着嘴唇摇了摇头,随后柔柔的靠进了她的怀里。 “十九永远都不会责怪玉娘。” “嗯……但是……”一行清流潸然而下,玉娘将她紧紧地搂紧了怀里,在她耳边不住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几声之后,嘴唇便被一只纤细柔嫩的手掌轻轻地压住了。 “累了。” 玉娘面色一滞,随后温柔地望着十九,将她的指尖握在手中。 “嗯。” 不多时,房门便轻轻地关了起来。 房间外秋风萧瑟,月色迷离。 房间里温言细语,令人神往。 …… …… …… 清冷的月光将某个摇摇晃晃的走在去往桃园小径上的人影拉得老长。 胡府后宅侍女不多,刚才偶尔遇到两个掌灯侍女也只是匆匆的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忙自己的去了,如此走着,林晨便觉得有些孤单。 “玉娘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阵夜风吹过,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皱着眉埋怨道。 他此刻有点头疼,焦躁地一脚踢开了身旁的小石子,石子落在一旁的花坛中发出啪嗒的一声轻响。 当然,埋怨归埋怨,他也明白这是他自己的问题,可是以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有必要这般‘刀兵’相向吗?说起来玉娘也真是有些卑鄙了,真要亮兵器,到床上去他是不会虚的。 幻想着如何击败了玉娘,让她好好的低头认了错,他心中终于是松快了些。 但与此同时,疑问也冒上了心头。 唐昭与他是什么关系? 按理说,玉娘正在吃飞醋的时候不会说些无关的事情,但……他们两个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啊。 虽然自那次生死与共之后,他对唐昭也有了些认同与好感,但唐昭对他顶多也就是不讨厌吧?至于有到让玉娘戒备的程度吗…… 莫名其妙。 女人吃起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讲道理。 心中正暗自吐槽着,呼的一声,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眼看去,还没看到脸,却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 “南娇?” “林晨!终于找到你了!” “找我?”林晨一怔,“这大晚上的,你找我什么事?” 自到了胡府,那洗脚的约定便也完成了,当然,那些妹妹们换班休息的时间,还是愿意来找他听听故事,他也乐得跟这些个小美人嬉闹,但这么晚却还是第一次。 “不是我找你,是大姐!”楚南娇轻拍了拍胸口,缓了口气道。 那份波涛汹涌,看的林晨直咽口水,但好歹还是忍住了,移开目光开口道,“唐姑娘?” “对,你快随我来。”楚南娇说着,上前拉住他就要走。 林晨赶忙拉开她的手,“停停停。” “怎么了?”楚南娇转身疑惑道。 “那个,有事明天说行不,我这会要去……” “不行!”楚南娇柳眉一簇,坚定的否决道,“大姐说是很急的事,必须现在!” “这……好吧。”林晨心中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到桃园的事也不着急,先去听听唐昭要做什么也无妨,说不定真有什么耽搁不得的急事,如果不是的话,大不了就推了。 当然,他不知道楚南娇已经找了他很长时间了,这个‘必须现在’也没有多少含金量。 “快走。” “嗯。” 做好了决定,林晨便紧随着楚南娇往一旁的岔路上走去,然而才走了两步,一抹体香钻入鼻腔,紧接着他就撞上了楚南娇柔软的背臀。 “嘶……怎么了你。” “我忘了件事情!” “嗯?” “大姐说,让你端一叠菜油去。” “嗯!?” …… 两人匆匆的跑了趟后厨,等到了唐昭的小院,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 夜幕渐深,这里便越显安静。 “喂,南娇,你家大姐不会是要整我吧?” 林晨走到院门口,心中便感觉到了阵阵的不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家大姐整你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她可是将所有姐妹们都支出去巡夜了。”楚南娇翻了个白眼道,随后便推开了院门,往左边指了指。 “去吧,第三间屋子。”说完,便转过了身子。 见她转身要走,林晨心中越感不安,可手中端着菜油又不好抬手去拦,只得愣在原地轻喊了一句,“你不去?” “既然大姐找你是密事,我怎能去听?你快去吧,莫让大姐等急了。” 楚南娇不耐的摆了摆手,说话间便走远了。 事到如今,也不好逃跑了吧? 这个唐昭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转头看着楚南娇消失的背影,他狠狠地咽了咽唾沫,抬脚往里走去。 他心中忐忑,便蹑手蹑脚的摸到了房门前,屋里似是没有点灯,漆黑一片,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里面便传来了唐昭的声音。 “是……林晨吗?” 她的声音有些无法察觉的颤抖,似林晨这种没心没肺的,想是听不出来了。 “啊,嗯。” “进,进来吧。” “哦。” 林晨应了声,空下来的一只手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做出了个僵硬的微笑表情。 奶奶的,一会进去就跪下求饶,然后问问哪里惹了她了,态度一定要端正! 心中如此决定着,他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吱呀。” 就着微弱的月光,屋里的事物便映入了眼底。 房间很简洁,干净利落的布置,干净利落的装饰,很有唐昭的风格。 而她本人,也干净利落的侧身坐在桌旁。 皎洁,干净。 月光,和她。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的下一刻,唐昭素手轻抬,内劲涌动,房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 眼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唐……” “别说话。” 正有些无措,一阵香风便钻入了怀中,紧接着手中多出一条细细的绳索。 “只这一次……” 唐昭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很明白,但下意识的轻轻拉动绳索,那扬起的玉颈,让他失去了所有理智…… 房间外,冷冷清清。 房间里,春色如火。 …… 深夜,桃园。 “小姐,别等了,如此深夜姑爷想是不会来了。”小茹走到窗边,为自家小姐披上一件风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心疼的道。 “两位姐姐都是心善之人,今日香芸才……”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顿,脸上多了两片红霞,含糊不清的说出后面两个字,这才接着道,“她们必然会想办法把那个混蛋轰到这里来的,那个混蛋想是没会到意,又跑去哪里鬼混去了!” 陶大小姐的房间里烛灯通亮,炭火燃燃,她此刻却像是是个等不到归人的怨妇一般,自怨自艾。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哪有女子这种日子不希望爱人陪在身边温柔以待,轻声抚慰的? “小姐怎能这么想,姑爷可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再说了,这天底下现在哪里还能找出胡府里这么多绝色?”说完,小茹悄声询问道,“要不,小茹去外面找找?” 桃园配有几个侍女,她倒也不怕没人伺候。 香芸咬了咬嘴唇,思虑片刻狠狠的跺了跺脚,呼的站起身来,“不必了,天色这么黑了你上哪找去!便让那个狠心的混蛋逍遥快活去吧!” 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床边,蹬掉锦鞋,一个翻身便蜷进了被子里,动作太急还撕扯到了伤口,疼得她一皱眉轻呼了一声,可依旧倔强的没有转头,一直盯着前面,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怄气。 小茹看在眼里也是无奈的抚了抚额。 这两人现在都已经如愿以偿了,怎的还如此像个小孩子似的斗气。 不过姑爷混归混,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他必然不会那么没心没肺的。 想到这,小茹开口安慰道,“小姐莫扰,明早天一亮小茹便去问姑爷的去向,保证第一时间找到他。” 说完,半晌没等到小姐的回应,她正要再问,床里侧便传出了细微的声响。 “随,随便你,那混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呢,明早要是让我抓了现行,看我不……” 听着自家小姐嘴硬的放着狠话,小茹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香芸听着她的笑声,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就笑了起来,莺燕啼歌好不悦耳。 她们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林晨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男人……这会大概是被赶出来,躲在哪个柴房里睡着了吧? 他一向是那般不解风情的木头。 笑累了,香芸转过身,望着窗外闪烁的星星,柔柔的闭上了眼睛。 明早看见他,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找他的时候要带上一件披风才好。 想着,疲惫了一整天的香芸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小茹见到小姐安心,心中稍定,吹息烛灯,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屋外,深夜漆黑一片。 屋里,小姐满腹期盼。 同一片夜色下。 几个房间里的氛围大相径庭,却又仿佛紧紧联系在一起…… 第三零一章 抓狂的香芸 黑夜将尽,天边泛起一点点鱼肚白,将些许朦胧的光亮带到了胡府上下各个角落里。 林晨从兴奋中冷静下来,脑袋却还是处于一种蒙蔽的状态。 颈带早已扔到了一旁,倒挂在了衣柜的把手上,长长绳索的险些垂在地上。 “还疼吗?” “嗯,不过……没关系。” 去了刺的玫瑰有多娇艳可人,望着趴伏在他身上画小圈圈的唐昭,林晨终于是体会到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轻抚她颈间驼红的痕迹,他心中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怎的?” 唐昭仰起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迷茫的模样,调戏似的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轻笑道,“有什么不满?” “我是占便宜的那个,能有什么不满的。”林晨将她乱动的手指握在掌中,轻吻了一下道,目光有些闪烁,“只是……”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咪\咪阅读\\! “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唐昭不躲不闪,反而用指尖轻抚着他的嘴唇。 林晨思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嗯。” “咯咯,那我偏不告诉你,让你记我一辈子。”唐昭眨了眨眼睛,竟有些俏皮的感觉,明明之前还是个英气十足的高冷美人,这一下的反差感看的林晨直呼受不住。 结果他软磨硬泡了半天,唐昭还是缄口不言,他虽心中疑惑,但隐约还是明白一些的,若不是真心喜欢他,以唐昭这样的烈性,又怎会如此委屈自己?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俘获了这个美人的芳心的?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观星楼时的生死与共,以及毒瘴山间的拼死相救了。 若真是如此,他也只能感慨一句,英雄救美,当真是自古传承至今,泡妞的不二法门。 当然,他对唐昭的情也是源自此事,仰慕她的英姿飒爽,面对强敌时的狠辣果决以及对他绝对信任都让他喜欢的不行,若非如此,哪怕心中的欲望再强烈,他也不会那样轻易的就范,毕竟昨天他还要赶去…… 对了!桃园!香芸! 想到这个,林晨呼的一声坐起了身来,把身侧的唐昭都吓了一跳。 “抱歉昭姐姐,我得先走了,晚些时候我再来寻你。” 说着,掀开被褥便赶忙下了地,急急忙忙的跑到窗边,捡起窗框上的裤子穿了起来。 “嗯……” 唐昭心中虽有些失落,但仍是强作精神应了一句。 她从未奢求过自己在林晨心中有多重要,对她来说,能与他一夕之欢便足够了……况且昨日之事相当于是她强拉林晨来的,他想是有什么事没做完? 是什么事呢?他那两个妻子都非常人,应付起来也很麻烦吧…… 正想着,转眼间却看到他只穿着裤子,着急忙慌的四下翻找了起来。 “怎的了?” 她话音刚落,林晨已是抱着衣衫慌不择路的拉开衣柜躲了进去,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他脱在床边的鞋子,便急切的关上了柜门起来。 还没等唐昭反应过来,房门便“咚”的一声……没被踹开。 “啊,好疼……小茹,你去叫门,我倒要看看那个死没良心的醒是没醒!” “小姐……那两个丫鬟也只是说看到姑爷往这边走了,说不得,说不得只是路过呢?” “你还给我护着他!你是他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叫门去!” “哦……” 门外一番火急火燎的对话,唐昭听在耳中已是了解了个大概,想是昨天林晨与香芸约好了,却被自己叫来此处爽了约,这会带着丫鬟捉奸来了。 “当当当。” 于此同时,敲门声也终于响了起来。 “那个,唐姑娘在吗……我,我家小姐来找你谈谈返京的事。” 明白了个中细节,唐昭看了看衣柜的方向,随后慢条斯理的裹上一层被单,下床时将林晨的鞋子往床下踢了踢,正待去开门,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抿嘴一笑,弯下腰又将鞋子扯出来半分,正巧露出了个鞋尖。 做好这些,唐昭拍了拍手便起身往房门出走去。 …… 门外的香芸肺都要气炸了。 一大早的,小茹便去胡府后宅的丫鬟们之间打探去了,这不打探还好,一打探香芸险些没去后厨里借把刀。 好在小茹一番阻拦,这才作罢,可也是匆匆的收拾一番便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这里。 她倒要看看那个混人是不是真的能做到放下昨日刚刚……的自己不管,跑到这里来跟唐昭苟且! 眼见着房门紧锁,叫门不应,香芸心中气恼更甚,拉开小茹自己上了手。 “啪啪啪。” 一阵猛拍,门纹丝不动,她手反而红了,可香芸却丝毫不在意,毫无形象的喊了起来。 “唐昭!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你有本事抢男人,有本事开……” 她气急败坏的话没说完,门便“吱呀”的一声从里面拉了开来。 “陶大小姐,这一大早的扰人清梦,闹的又是哪一出啊?” 唐昭拉开门,好似全然不怕冷一般,轻松写意的靠在门上,双手环抱拖着酥胸,白色被单下修长的双腿交错着,清晨的微风微掀之际,在缝隙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至于抢男人……唐某现下可还是完璧之身呢,小姐若不信大可以找人来验一验。” 见她如此刻意的打扮,香芸哪还不知道这是来示威来的,她们相处那么长时间,她可不知道唐昭还有裸睡的习惯。 “他在哪。” 她尽量的保持冷静,冷着一张脸,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地往屋里看去。 “他?谁?”唐昭眨了眨眼,一副疑惑的模样。 “何必与我故弄玄虚,我说的是谁,你自然心中有数!”香芸银牙紧咬,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道。 唐昭呵呵一笑,“陶小姐还真是喜欢说笑,昭一向行的正坐得直,你若不信,便进来自己找找吧。” 说着,便侧过身子,让了个道。 “哼。” 香芸自不吃她那一套,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小茹歉意的朝唐昭欠了欠身,也跟了进去。 刚进屋子,小茹便四下打量了起来,屋子倒是没什么奇怪的氛围,只是未燃火盆,有些冷,习武之人不多怕冷,不用火盆倒也正常。 可回过神来,小茹就发现自家小姐正呆呆的站在桌前,粉拳紧握的看着一处,身子都被气的颤抖了起来。 她顺着目光看去,便看到衣柜的圆把手上,一条绳索套在颈带上,正挂在上面轻轻地摇晃着…… “那个,许是唐姑娘刚刚去找了条被单,小姐你……” 小茹摸了摸额间的冷汗,赶忙开口辩解道。 “嗯嗯,确是如此。” 唐昭关上门,走到床边,敷衍的点了点头便坐了下去。 香芸下意识的朝她看去…… 下一刻。 “林!晨!!!” 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给这宁静的院子也添上了几许生气。 唐昭坐在一旁咯咯直乐,双腿交叠,小鞋搭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只是她好似忘了自己的状况,那些被单下绮丽的风景,全都落在了满脸通红的小茹眼中。 第三零二章 犹豫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林晨被人捉奸在床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胡府。 以至于等他在侍女们怪异的目光中回到玉娘处的时候,玉娘脸上那无语的神色深深的刺痛了他。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咪\咪\阅读\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此时正值清晨,玉娘亲自做了些简单的清粥小菜,正看着十九狼吞虎咽。 林晨有些窘迫,等着玉娘发落却左右也没见她生气,只得取过碗筷盛了半碗白粥,战战兢兢的坐到了两人身边,厚着脸皮开了口。 “咳,那个我……” “十九,来,吃块豆腐,这豆腐可清清白白的很呢。” 玉娘不等他说完,便伸手十九夹了菜,满脸的温柔,可清清白白四个字林晨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明明昨晚之前他还是问心无愧的,只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心里就虚的不行,这上哪说理去。 心中郁闷,眼见着她们吃着早饭不理自己,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而看向十九接着道,“哈,哈哈,光吃豆腐没味道的,来点青菜。” 说着,夹起青菜沾了沾酱油,放到了十九面前的碗里,十九嘴里嚼着豆腐,朝他微微一笑,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到底是十九最由着他,林晨又嘿嘿一笑,犹豫的瞥了玉娘一眼,咽了口唾沫又同样给她也夹了一筷子,随后小心翼翼的收回筷子,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的碗碟,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碗都摔了。 玉娘转过头看着他哀怨求饶似的小眼神,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轻叹口气,捻起木筷将青菜送入口中,姿态之端庄,动作之优雅,令他不禁心中赞叹,果然是秀色可餐,这等美人吃个饭都能看得人如此心旷神怡。 “好了好了,没事了,哈哈。”林晨乐呵呵的扒了两口粥,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好了。 玉娘也知道他这是心中重视自己,才会始终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要知道,在天明国虽然女子可以抛头露脸,甚至参与朝政,但说到底还是以男子为尊的,似林大哥这般重视妻子的,倒真是少之又少。 想到这,她心头的醋意倒也消退了些,白了他一眼,从小碟中夹了一块豆腐送到他碗中。 林晨心头一喜,没等她收回手便将豆腐连同筷子一起含进了嘴里,含含糊糊道,“嘿嘿,好吃,真好吃……” 眼见着方才还在自己口中的筷子被他含着,玉娘心中一臊,强作镇定缓缓地收了回来,嗔怪道,“吃没个吃相,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这般不懂规矩。” 他就喜欢玉娘老夫老妻了还是这般羞涩,嘿嘿一笑也不点破,低头喝起粥来。 倒是一旁的十九闻言嘴边的动作顿了顿,鼓着嘴低下了头。 玉娘看在眼里,温温的一笑,轻抚了抚她的背后,“十九是江湖人,豪爽不羁,不必顾虑这许多。” 好嘛,老双标了。 “嗯。”十九却是开心了,欢喜的点点头,又吃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连笑一笑都很难做到,如今在林晨和玉娘面前,也总算学会敞开心扉,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尤其是吃东西的时候……活像是个小孩子。 半晌,三人在一阵温馨中用完了饭。 待侍女收拾完碗筷离开,玉娘端坐在桌前,目光平和的看着林晨,到底是提起了早间的事。 “方才香芸来我这哭过一阵了。” 林晨点点头,歉疚道,“此事确是我不好。” 有错就认,挨打立正是他一向的原则,昨夜是他顾头不顾尾,没什么可辩的。 “之后要如何处置?”玉娘低声道,她知他性子,谈起话来自然也就简单直接的多。 “我……不知道。” 他苦笑一声,声音有些低沉。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清晨香芸那火烧眉毛的模样犹在眼前,此刻前去……会不会弄巧成拙? 他就是这样,事关自己喜欢的人,心中便没了主意,没了分寸。 “我倒是觉得,你应当主动一点。”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玉娘握住他的手柔声劝解道,“香芸对你用情至深,对她来说,我也好,唐昭也罢,即便你在这天明花开遍地知己无数,只要你心中有她,要她原谅,想来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那我岂不是很卑鄙?”他仍自有些犹豫,可心中隐隐的也感觉玉娘说的是对的,香芸是太在乎他的人了。 “感情的事从来都谈不及卑鄙,说不上公平,你情我愿不外如是,莫非你要看着她伤心抑郁的离开梅城,才算是对得起她?林大哥可是要辜负她一番情谊?” 林晨下意识的便要反驳,“当然……” “不是。”玉娘便将他所要说的接了个恰到好处,随即温柔一笑。 他心中一怔,抬眼与玉娘对视片刻,“我,可以?” “林大哥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玉娘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随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站起身来,“天色尚早,玉娘带十九出去转转。” 他不懂进退便会伤害许多身边的人,自己可以提点他,但最后到底该如何抉择,还要交给他自己去成长才是。 玉娘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看着一旁伸出手轻声唤道,“十九,来。” “嗯。”十九关心的看了林晨一眼,随即将手递给了玉娘。 不多时,两人离开了。 林晨思虑片刻,回过神来却来不及多品味屋中余香,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着,他目光坚定的站起了身,握起的拳头忽而松开,夺门而出。 …… 胡府,桃园。 “不吃。” 香芸趴在桌上,双手交叠着,螓首搭在臂弯处意兴阑珊的看着一旁,眼眶仍自有些泛红。 “小姐,您就吃点东西吧……昨夜没睡好,早上又……”小茹看着无精打采的主子心疼的接着道,“再这样下去拖垮了身子,姑爷该心疼了。” “哈?心疼?”香芸闻言呼的一下就坐起了身子,撇了撇嘴,愤懑又飞上了脸颊,“本小姐昨日初为人妇,那混蛋就紧着跑到别的女人房间去快活了!丧尽天良!人神共愤!真真的是个狼心狗肺的狗奴才!” 想起早间林晨从衣柜里赤着上身衣衫不整的走出来那副一脸尴尬无比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 “不许多说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 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才刚刚说到一半,香芸便像是卡壳了一般忽然怔住了,那些赌气的话也不知为何停住了,双眸微闪,随即咬了咬红唇,面上有些不自然的改了口。 “你,你且去后厨做碗莲子粥来……” 小茹哪知道她想的什么,见自家小姐要了吃食,心头大喜,忙欠了欠身,“是,小茹这就去准备!” 说着,急急忙忙的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身后又传来了陶大小姐羞羞怯怯的声音,“慢……粥要稠些的,你……你慢些做。” “是。” 小茹虽然嘴上应了声,但心中仍是有些疑惑。 她家小姐吃东西一向不喜欢粘稠的,这突然换了口味闹的是哪一出?莫不是被姑爷气得转了性了吧? 不过无论怎样都好,小姐能有胃口吃东西怎么都比饿着肚子强。 想着,小茹笑逐颜开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吱呀。” “嗒。” 随着小茹将房门轻轻地扣上,香芸坐在房中稍待片刻,随后抬眼看看窗外深深地呼了口气,紧接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捏着粉拳往外走去。 这个没心肝的混蛋! 第三零三章 情深似海 林晨在胡府住了有段时间了,对这里的地形自是摸了个清楚,走到桃园也不过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没了鸟语花香,多了秋意凉凉,名叫桃园,其间却是寞寞一片。 即便是决定好好面对香芸,可想起她早间似要吃人的目光,林晨到底还是犹豫了片刻,咽了口唾沫,到手边的院门也没敢再推,侧眼看着一旁并不多高的院墙,灵机一动便翻身跳了进去,悄咪咪的摸进杂物房,视线穿过窗棂,看着那个爱憎分明的女子静静地趴在桌上。 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没有令人不安的伤心难过,她的眼眶虽然有些红,但表情却意外的很平静,平静的让他有些心慌。 此情此景他心中却是想起了与香芸初见时的场景,彼时她还是个将所有担子压在自己身上,工作至深夜不给自己半点自由的陶大小姐,而他则是个擅闯人家府邸的小毛贼。 后来也不知怎的,听她那般自怨自艾,有些心疼,有些敬佩,心血来潮的便带她到夜市中游玩了一番,两人从嬉笑玩耍,到点灯谈心,再到最后的不欢而散…… 如今想来,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香芸便对他情有独钟了。 “喂,叫你呢,死没良心的混蛋!” 等他回过神来,窗前便多了张如花似玉的俏脸,正瞪着眼气鼓鼓的看着他。 “我……嘿嘿……” “傻样!” 见他傻笑,香芸心头的气没消几分,脸上的表情却是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转念想起昨日之事便很快又板起了脸,“还杵着干嘛,快开门!” “嗯。” 林晨应了一声,赶忙走到一旁打开门把陶大小姐让了进来。 可门一关,这之间的气氛又有些复杂了起来。 香芸气他恼他,可见他主动来找自己,她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欢喜的。 林晨则是疯狂的假装四处看风景,可这房间就这么点大小,左右看的都是些桌椅门窗,着实有些尴尬。 胡府的屋子都有人打理,这间杂物房虽然没有什么物件,但也干干净净的没什么灰尘,墙角一排货柜和中央的木桌也都是端端正正的。 但问题是……这里没有凳子。 “呃陶大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处去吧,这里没有地方做,总不好让你坐在桌上。” 林晨转头见香芸还在盯着他,赶忙移开了目光,扫视周围一眼建议道,香芸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怕她站久了累着。 “你!” 个笨蛋!这不是还有地方坐吗!香芸羞怒的看了看他宽敞的怀抱,却又不好直言提醒,只得心里暗暗恼他不解风情。 “你就不会‘自己’找个地方坐吗!” 将‘自己’二字咬了个透彻,她期待着对面这个木头有所领会。 然而林晨这货在令人失望这方面,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听完香芸的话便四下搜索了起来,半晌,将目光盯向中间的木桌,托着下巴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桌腿打断。 香芸看在眼里,一方面恨的牙痒痒,另一方面又觉得他这憨样着实可爱的紧,又爱又恨的,一时间脸上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只得又好气又好笑的开口道。 “也不知你这脑筋,是如何勾到唐昭那般女子的。” 在翠微镇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想去考究了,两人好上了,事实已是如此,她自己也是个后来者不好去指责什么,只是唐昭那副挑衅似得作态犹在眼前,当真是……可恨! 香芸其实不讨厌唐昭,反而很同情她的命运,作为朋友她欣赏唐昭,想为她做些什么……可这其中绝不包括把自己的男人借给她,用以抚慰心灵。 她们本该是好朋友,可这番意料之外的变成情敌,却让她产生了一丝被背叛的感觉,这才是她心中症结的源头,两人的关系属实是复杂极了。 “说不上。”林晨闻言也是停下了要拆桌子的想法,眼露回忆的神色不确定的道,“当是经历了生死,互生好感?如此说来,还要多谢你当日请她去……啊呀!我的腰,嘶~~!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啊,别拧了,小的知错了!陶大小姐饶命啊!” “我叫你经历生死!我叫你互生好感!我让你谢!死没良心的,我跟你拼了!” 腰间经历温柔的凶狠后,雨点般的粉拳便落在了胸口,见她怒火攻心,美目含泪的模样,林晨赶忙哈哈一笑,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攥在手中,随后猛地将她拉进了怀里。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的乖乖大小姐,打这一顿可消气了?” 香芸一愣,随即恼羞成怒的扭动起了娇躯,丝毫不想挣脱的‘挣扎’了起来。 “混蛋!我打死你……” “打死是不行啦,你……”林晨见她欲拒还迎的模样,有力的大手强硬的将她手臂举过头顶,高高的拉了起来,俯在她面前柔声一笑,“咬死我吧。” “混蛋!混……嗯,唔。” 香芸双手吊起,长长的裙袖倾泻而下,化作一圈圈涟漪堆落在臂弯处,洁白的藕臂顿时便曝露在了空气中,挺胸屈腿,曼妙的身型尽显无余……在他的强势中,扭动着,‘抗拒’着,迎合着…… …… …… …… 与此时满院春色的桃园相比,英龙卫所在的小院便要冷清的多了。 然而正中央的主室中却是一片温热之气。 唐昭双腿交叠着坐于浴桶之中,水面上露出两边晶莹的玉肩,长发垂垂,手中捏着一封未拆的书信,面上一片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其实不喜欢如此沐浴,但有些东西不这样便不太好洗。 水中没有什么花瓣,她嫌刺鼻,如此,清澈的水波之下便是一片白皙之色。 “这会,她该是如愿以偿了?” 不知泡了多久,她面上露出两分戏谑,将书信漫不经心的丢到一旁的桌上。 就算在梅城的时间只剩下几日,可不让林晨带些愧疚,他到底是不能离开胡玉娘,专心陪在香芸身边的。 并非是要挑衅,她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般算盘,只是香芸的反应的确是太大了些,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啊……真羡慕啊。” 心中有些酸涩,有些迷茫,她仰头靠在木桶的边沿,望着屋顶口中喃喃的道。 “大姐,这两日你怎的如此多愁善感。” 正感慨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楚南娇的声音,隔着门,声音有些闷闷的。 “就你多嘴。”唐昭闻言直起身子莞尔一笑,“进来吧,门没锁。” “嘻嘻。” 一声娇笑后,楚南娇轻快的走了进来,顺带手关上了门。 “如何?” “果如大姐所料,林晨先是到了督国公那,之后便去了桃园。” “呵,这胡玉娘虽然善妒,到底也是个心善的。” 楚南娇迷糊地点了点头,“国公大人民间风评极佳,可谓民心所向,当是心系百姓的善人。” 唐昭闻言也没想多解释,抬手摆动着身边的热水,顺着她的话道,“你见识尚浅,这位高权重的人……哪有一个是心地纯粹干净的?” 她不是对胡玉娘有什么意见,只是世事如此,她在江湖朝堂皆有涉足,见过太多所谓正义之士沽名钓誉,杀过太多曾想匡扶社稷,最后却为了名利权势用尽手段的大官。 权势这东西,真正触及了它,又有多少人能保持本心,不欲不求? 那权倾朝野的老督国公就真的没想过在进一步,做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也不见得吧。 “哦……” 眼见着楚南娇仍是似懂非懂,一头雾水的模样,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想不明白的,且下去休息吧,与流萤她们说一声,最后这两日也不要松懈了。” 归期将至,她也当早做准备了。 “是。” 楚南娇应了一声,正要出门,路过时侧眼瞥见桌上没有署名的书信,一时好奇便拿了起来,“大姐,这是?” 书信被大姐如此随意的放置,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嗯……别!” 唐昭想着归程的事也没多注意,随意的应了一声,可转瞬间等她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楚南娇唰的一下将信纸抽了出来,在手掌中缓缓摊开。 “大姐,你何时又遣姐妹们去调查林晨了?” “……你,你说什么!?” “这不是……”楚南娇好奇的歪过头,将信纸倒转过来面向唐昭,“林晨的档案吗?” “哗啦!” 如一条破水而出的白鲤,长发抚腰轻轻摇曳,蜂腰翘臀落珠点点。 她的身姿如此婀娜修长,面上的表情却复杂的,仿若看到了这世间的最不可思议。 …… …… …… “香芸,你这般好的女子,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温存过后,林晨将衣裳铺在地上,搂着香芸靠墙而坐,两人亲密相拥双脚交缠在一起,宛若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温馨自然。 “去。”香芸满面红潮发丝凌乱,打开他放在胸前作怪的手,随后调整了下坐姿,靠在他怀里用手指卷着自己的秀发把玩着,没好气的道,“谁喜欢你了,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好色又没风度,头脑简单的像根木头似的。” 林晨长吁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便是这苍生万民中最普通的一个,那你为何……” “普通有什么不好。”香芸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道,靠在他胸口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低头浅笑,“有能力也好,没能力也罢,这世间有太多不甘平凡的人,在争名逐利的道路上身死魂消,连个名字都没能留下……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心中希望的,只是自己的男人每日可以平安归来陪伴自己,也许你对这个天下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但这有什么不好?” 她将面颊挪开一些,纤手扣在林晨胸前,伸出手指,轻轻地,随着他的心跳规律的敲击着,在静谧的小房间中,敲出了一曲动人的旋律。 “若你真的有一日权倾天下,武压江山,我反而会每日忧心劳神,担惊受怕……香芸只是个小女人罢了,那样的日子,我不喜欢。” 说着,她扬起头,捧住他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看了个透彻,随即眼中露出了一份宁静一份心安,以及一份幸福的满足,“粗茶淡饭,我吃着安适,麻衣遮身,我穿着舒心……只要你在我身边……” “无关紧要又如何?我喜欢。” 香芸说的情真意切,林晨听的自是明明白白,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香芸竟然会是这么个想法。 这世间的女子不都该是望夫成龙,期盼丈夫能出人头地权势滔天,为天下人所敬仰的吗? “香芸,你真的希望……” 他的话犹豫踌躇,抿了抿嘴唇,怎么都问不出口,生怕香芸的这份期盼只是与他说笑。 怀里的香芸将他的面色看在眼里,莞尔一笑,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虔诚的闭上了双眼。 “来世,香芸原为一座烛台,一生一世为苍生祈福,感激上苍将你送来我身边……让我能爱上,如此平凡的你。” “……” 林晨一时失言,心尖疼的发颤,将这个深情的女子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别这样……我会死的。” “傻样。” 香芸在他怀里轻笑着,两行清泪却是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这是幸福的泪水,她的感激真真切切,不参半分虚假。 “香芸,你待我真好……” “嗯。” …… 不多时,香芸扶着窗沿,俏脸绯红的看着桃园中的斑驳秋景。 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 真想回到与你初遇的那一天,回到那棵茂密的大树下,悄悄地告诉那时的自己。 啊……就是他。 第三零四章 如何分别,如何重逢 随后几日似乎是玉娘十九有意为之,林晨几乎碰不到她们的面,但也得益于此,他与香芸每日黏在一起,闲来无事到梅城里四处游玩一番,晚间躺在床上,无论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香芸都不曾拒绝,柔情蜜意的着实让他有些乐不思蜀。 唯一非同寻常的,便是有一日夜里唐昭偷偷的跑过来借了些东西走,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香芸躺在一旁睡熟了,他肯定是要反抗的,他绝对不是那种贪图刺激的人。 在胡府这几天,不必想着如何解决盘缠,不用想着仇敌追杀,也不用操心要不要惩奸除恶,自踏进这个浩浩无垠的江湖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日子可以如此舒心…… 只是不管有多少不舍,阴沉沉的秋日里,该来的分别到底还是来了。 …… “都当心一点,这些书册都是重要的物件,切莫弄坏了!哎哎哎,那边的丫头手脚轻些!香料可是带给莲婷公主的!” 胡宅门口,几辆精致而不奢华的马车排成一排,刘公公与一行护卫站在车队末尾,英龙卫围在侧面,香芸的马车则在最前方,小茹正站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一众仆人搬运东西。 刘公公一行来此的目的好似很简单,又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如此林晨便想着让他们与香芸一道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那些个护卫可都是实打实的高手,烟州之地不太平,只有那几个小姑娘护卫香芸,他还是有些担心。 林晨心中本来还有些忐忑,毕竟人家是皇帝近前的内侍,地位超然,不一定会搭理他,可没想他一开口提这事,刘忠便乐乐呵呵的点头答应了。 大概是看在玉娘的面子上?他也只能如此想了。 至于唐昭与长虹帮的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玉娘便将锦丝面具借给她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明玉娘认可了唐昭,更多的也只是不想让同行的香芸卷入到是非之中。 “呵呵,小茹这丫头,真是越发的沉稳干练了。”林晨站在香芸身边,望着眼前匆匆忙忙的景象无不感慨道。 “我还以为你要说她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香芸闻言轻笑一声,她的面色并无不舍,没有悲伤,反而比往日更加平静,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一刻也不曾望向林晨。 便如当日林晨离开黎州时一样。 “……瞎说什么呢。”林晨有些无语的道。 这几日他已经知道小茹会成为通房丫头这件事了,连带着还想起了玉娘身边有个小流儿。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大户人家嫁人的时候都会带上这么一房通房丫头,这种丫头的地位虽比一般的丫鬟高一些,但她将来的命运则完全取决于主家的看法。 若是宠些的,自可将位份提为妾,但若是不喜,下场便比那粗使的丫头还不如,那些丫鬟熬出头了,好歹能出府去寻个栖身之所,而通房丫头既已委身主家,此生便不可能再有其他出路可走了。 他不喜欢这样。 并非是不喜欢那两个丫头,小茹和小流儿皆是娇俏可人,各有性格的好女孩,只是若论感情,他对她们还绝对算不上有爱意。 感情可以培养,这他不否认,但从个人角度来说,林晨还是希望能遵从她们自己的意愿。 生在这个时代,不该是她们的不幸,最起码,自己可以帮着去改变。 “别想太多了,小茹是个坚强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替她操心。” 似是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香芸低声道,虽然话不怎么好听,但大意还是想让他放心一些的意思。 林晨自是知她那有些傲娇的性子,并未放在心上,呵呵一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将来若有机会,我会与她静下心来好好交谈一番的。” 香芸闻言,却是遥望天边,轻声一叹。 “将来啊……” 他们的将来,到底何时才会来呢? 两人正沉浸在分别的心绪中各有所思,不远处的刘公公却是笑眯眯的迎面走了过来。 “林公子。” 哪怕刘忠心中再复杂,也只是笑容满面地拱了拱手,这便是他的本事。 况且他来这里的目的本就只是将面前这位的近况报与陛下,见这位爷身体强健性格豁达,他自然也就安心许多了。 “刘公公。” 林晨也回了一礼,虽然不是很喜欢皇帝那伙人,但对这刘忠他还是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 “此番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江湖路远,还望公子能保重身体,莫要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才是啊。” 这话像是站在长辈的角度说的,声音虽然有些尖细,可其间满满真情实意的关怀,林晨听的也是甚为感动。 “公公放心,小子本事低微,可不敢轻易惹事。”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啊,哦对了……”刘忠和蔼地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自然的从怀里摸出一块不知何种材质做成的令牌,神态自若道,“人在江湖,公子若遇到什么难处,不妨到各地的衙门看看,老奴别的本事没有,在这朝廷中薄面还是……” “不牢公公费心了。”他话没说完,一道温婉大气的声音便从胡府中传了出来,“林大哥虽不是什么一方豪强,但有玉娘跟在一旁倒也不怕什么是非。” 既然林晨决定不去趟颜家那滩浑水,这种恩惠自是要拒绝的,他不了解,有人自是比他还操心。 刘公公忽然间闻听此言便是一怔,接着扭头看着来人略一躬身,笑着收起令牌不再多说什么了。 “玉娘!” 林晨面色一喜,转过头,果然看到玉娘领着十九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还以为玉娘心里有疙瘩,不愿来送行,现下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姐姐。” 身边的香芸转身行礼轻唤一声,腰还没弯下来便被玉娘扶住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见外,倒是我起晚了,误了时辰,妹妹莫要见怪才是。” “怎么会……” 香芸妙目中带着感激之色,她心里当然明白玉娘这么晚来便是为了让她和林晨多处些时间,她谢还来不及呢。 “见过胡姑娘。”刘忠上前行礼,督国公的身份是密事,有外人在场,他自然知道该怎么称呼。 “刘公公多礼了。” 玉娘正过身来盯着刘忠看了好一会,这才眉眼轻抬,意味深长的开口道,“此番前往京都路途遥远,香芸身子弱,一路上还请公公多多照拂了,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忠呵呵一笑又一拱手,“若有需要老奴的地方,还请胡姑娘明示。” “好,刘公公是聪明人,玉娘便明说了。”玉娘微微颔首,正经神色道,“香芸虽然已入我林家,可无论她与林晨有什么关系,到了京都,却也仅是莲婷一面之缘的旧识,希望公公明白,莫要为难了她。” “这!” 这番话里有话说的周围的人都有些莫名,刘忠却再也绷不住那淡然的神情了,双目圆睁,心中亦是倒吸了口冷气。 聪明人之间说话不必说的太过明白,刘忠领悟她的话中之意也不过转瞬之间。 陶香芸是林晨的女人,到了京都难免会被陛下关注或者照拂,如此便必然会进入他人的视野之中,比如老大和老三,还有那些个居心叵测的大臣,到时是福是祸,就都不是他人所能预料的了,尤其是如今朝局混乱,夺嫡之势愈演愈烈,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半点特异之处的。 想来也唯有将陶香芸边缘化,让她不至于太过显眼,才能免遭此祸。 这些是他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推演出来的。 可林晨是什么人?陛下为什么会关注他? 这件事情,不是应该只有陛下与他两人知晓吗? 胡玉娘又是如何得知林公子身份的! 他想不通,也不敢想……强压住心头的惊惧,躬身拱手。 “老……老奴省得了,待到了京都,自会与主子禀明。” “嗯。” 刘忠说完,深深地看了玉娘与林晨一眼,便缓缓地走了回去……眼神中,竟像是有一种难掩的畏惧。 到底是父女俩,胡玉娘与她爹胡厉一样,难以捉摸。 …… 眼见着他离去的背影,玉娘也是悄悄的呼了口气。 她不怕刘忠不明白,毕竟是个精明人中的老精明了,何况他背后还有个颜宗政,即便他真的想不明白,颜宗政如果真的要保护香芸,以他的老谋深算也自会想到这一层的,她多说这一句,仅仅是为了再做一层保险罢了。 少了个外人,四人之间相谈便更加融洽了,尽管心中都很酸涩,几人面上却都是极力的忍耐着,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 期间十九与香芸完完整整的说了好几句,可把她高兴坏了,实在禁不住那份诱惑,便将十九搂进了怀里,看的一旁的玉娘和林晨窃笑不已。 直到一批批丫鬟家仆从四人身后匆匆而过,香芸这才目光一闪,咬了咬嘴唇松开十九直起了身子。 “好了,时候不早了,小茹。” 呼唤中,小茹走近他们欠身道,“小姐,行礼都收拾妥当了……” 其实她已经在一旁侯了许久,她不忍,也不愿,只是就像她家小姐说的,时候不早了。 “嗯,我们……” 香芸的樱唇微微颤动着,‘走吧’两个字却是怎么都没法说出口,更没法说出口的是……她不想走。 “小姐……”小茹嘴唇蠕动着,险些哭出来。 香芸见状赶忙拉住了她,“好了,别在这小女儿态了,徒惹别人笑话。” 然而她到底是懂的分寸的女子,此时的分别,便是为了两人更好的将来,她不会后悔。 想着,她今日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望向了林晨。 只这一眼,她便险些恸哭出声,可到底,她还是坚强的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到底,她还是忍住了泪水。 玉娘知情识趣的拉着十九悄然走到了远处。 缓缓地,香芸自怀里抓出一个小巧的锦盒递给了他。 “给你。” “是什么?” 林晨又怎会如表面上的那般满不在乎,他不舍,很不舍,话语间更没了往日的活力。 “里面是香芸这一生最珍贵的东西,你一定要保护好了,不许有一丝损伤,待他日重逢时,你要完完整整的交还给我。” “好。” “我走以后你再打开。” “嗯。” 没有不舍的话语,没有关怀的嘱咐,两人到最后,也只是相互对视着,良久良久…… “那,我走了。” “……香芸。” “嗯?” “不走……行不行?” “呼~” 轻风吹拂着,她呼了口气,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 “混蛋……”嗫喏出声的,却是一声轻骂。 林晨面色一怔,“我……” “混蛋!!!” 猛然间,她抬起了秀靥……原来有些事情,是忍不住的。 再也按捺不住的哭喊瞬时间宣泄而出,一字一句,都像是烙进了林晨的心里,“混蛋!混蛋混蛋!为什么!为什么要留我……唔,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决定不哭,明明不想让你担心,明明不想让你难过的……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唔……” 歇斯底里的指责,呜咽不已的哭声,念念不舍的泪水。 她的眼中已是模糊一片,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撞进他怀里胡闹,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 那是坚强的陶大小姐,也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子。 最终,她等来了想要的。 那是一个温暖的,满含爱意与歉意的,拥抱。 阴沉沉的天空没有太阳,哪怕是繁荣如梅城这种城镇也会显得有些萧瑟,站立在秋风里的香芸,身影看上去便越发显得单薄……可与之相反的,她脸上的神情,又岂止是幸福二字可以形容的。 …… 不知过了多久。 最终,香芸无力的娇躯,在小茹与唐昭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向了马车。 为了他们的将来。 将来吗? 如果,时间可以停驻,那他们是不是…… 他不想让她太过伤心,安慰的话,道别的话,都强行憋在了心里。 “这是第二次了。” 耳边传来玉娘的声音,林晨抹了抹眼角,“是啊,黎州那时,我本以为与她再会还要很久。” 望着香芸颤颤巍巍,想要回头,又强行忍住的身影,玉娘眼眶微红,摇了摇头,“她不是为了分别才与你相遇的。” “这份深情……你要如何偿还。” 这份深情…… 林晨,呆呆的,愣住了。 不知何时,车队离开了。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小茹冲着他奋力的挥手道别,痛哭流涕。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唐昭坐于马上,扭头冲着他留恋的看了一眼。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香芸拉开的车窗帘里,露出了一张轻笑的脸。 即使其上满是泪水,他依然觉得温暖无比。 这便是他的香芸,敢爱敢恨的陶大小姐。 与她的相遇不是最美的,跟她的感情一路上磕磕绊绊,可最终,他们会在一起,这就够了。 缓缓地,他打开了锦盒。 里面,只有一面普普通通的,随处可见的小镜子。 “那是香芸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你一定要保护好,不许他受一丝损伤……” “他日重逢,你要完完整整的交还给我。” 待他举起镜子,才终于明白了香芸话中之意。 该如何偿还? 林晨的心被狠狠的揪了起来……踉跄两步险些栽倒,还在玉娘还在身边,及时的将他扶住。 “玉娘……我,我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可……” 玉娘温柔一笑,取过他手中的镜子,为他整理好散乱的衣襟,“去吧,她在等你。” ……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跑了多远早已无关紧要,撞到了多少人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街市,巷道,石桥,胡同,一道道一条条,这几日他与香芸在梅城走过的每一步,都在这一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顺着这些,就好像能看到香芸的身影一般。 她的笑,她的好。 从前是她一直在追着,赶着。 现在,轮到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出现了城门的轮廓。 可真的跑到城门口他才发现,这里早已不见了佳人的身影。 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 望着那些护城军脚下一片片枯黄的落叶,他鼻尖一酸,停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当初在黎州之时,香芸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目送他离开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不见了香芸,他如何能不泣。 时间,如果能够…… 不。 他不要时间停驻! 让它流淌吧。 你与我的将来,还有许多绘卷,等着我们与它,慢慢谱写。 蓦然。 “……呜呜呜,小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姑爷呀?” 惊诧中,他带着没出息的泪水,瞪大双眼,转过了身。 映入眼帘的,便是拉着缰绳坐立于马上的唐昭,她脸上似笑非笑,却仍是忍不住的有些激动。 也许他真是上天的宠儿吧,上天不许他留下片刻的遗憾。 去道别。 把一切想说的,一次说个明白。 一步,两步…… 他迈着僵硬的步伐缓缓地迎了上去。 车队顺势而停。 两颗依依不舍的心,亦在一点点,一点点的,越靠越近…… 第三零五章 三人 林晨本想在香芸走后便带着玉娘十九一起离开,可期间胡翊雅却是找到他,说是有件东西要还给他,让他无论如何多待上几天。 是什么东西他不得而知,翊雅姐也没细说,想着到逐月城不着急,他也就应了下来。 说到底,到了他和玉娘如今的关系,他仍是不知道玉娘到逐月城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为了那什么玉莲,以她家的势力,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种在家里当花卉想来都不是难事。 可要说真是为了赏月……为什么非是逐月城不可呢? 实在想不明白,他也就放弃了。 玉娘,真是个太滴水不漏的人了。 等他从片刻思虑中回过神来,面前的墨迹已经糊成了一团。 “哎!” 林晨惊呼一声,赶忙丢开笔,拉起笔迹斑驳的纸张呼呼的吹了两口,眼见着吹不散墨迹,也只得露出两分苦笑。 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等下玉娘进来还以为是自己偷懒,故意把墨水弄上去的呢。 怕什么来什么,还没等他把纸放下,书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她端着托盘,步履轻盈的款款而来,身着素裙不施粉黛,却依旧是绝代风华,美人如玉。 “当。” 茶杯置于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林晨悄咪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未发觉,便试图将手边的白纸偷偷收起来。 “噗,好了,藏些什么,准备当个宝贝不成?” 玉娘见他耍宝,放下托盘掩嘴轻笑一声,随即看到甩到一旁的毛笔,眼中露出两分心疼之色,走到林晨身前,轻轻地坐进了他怀里。 “可是想香芸了?” “呃……嗯。”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能不被骂总是好的,林晨揽过玉娘香肩的同时,心中也松了口气,但随即手脚便不干净了起来。 天知道隔着一层布料感受玉娘白皙细腻的肌肤,到底是种多大的享受。 “林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习字?”玉娘扬起秀靥温顺的轻声问道。 她倒不是想让林晨写到精湛,有个一技之长,而是他的字实在是……让人有些一言难尽,她便想着趁这几天让他练一练,练到能让人一眼认出来的程度就好。 林晨闻言赶忙摇了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没想过把书法写到像十九那样出神入化,只是如此枯写……未免有些太过乏味。” “嗯?可十九说你昨夜写的欢脱的紧……” “咳!” 林晨尴尬的轻咳一声打断了玉娘说话,见她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犹豫片刻,随后埋首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什么,越说面色就越是古怪,到最后甚至嘿嘿的笑了起来。 而在他怀里的玉娘,越是听到后面俏脸就越红,最后到了面红耳赤的程度,银牙就紧紧的咬了起来,一记粉拳便锤在了他的胸口上。 “哎呦!” “混蛋!什么腿上!什么一夜三个正!我叫你欺负十九!” “疼疼疼……别打了,你再打,再打为夫可就还手了!” “好啊!你还手好了!我,哎……别,你……你别在这……” 胡府真真的是个好地方,无论在哪里,好似都能看到无尽的春光,林晨心中怀着浓重感激之情,关上了窗门。 …… 三日后,林晨收到丫鬟的传召,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向了前院的大堂。 “……姑娘多虑了,我们父子俩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不过是取件东西,轻而易举。” “爹,你就少说两句吧,人家那是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才不为难咱们,你这牛吹的都没边了。” 未入大门,两道熟悉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进屋一看,坐在一旁的两人,可不就是梅城外遇到那对出城的父子吗?感情他们就是胡翊雅的属下。 “林晨,你来了。”胡翊雅位于主座,抬眼瞥见自家妹夫走进来,便朝他点头示意打了声招呼。 刚从外面进来,对温差还有些不适应,林晨打了个哆嗦,随即搓了搓手,恭敬走上前抱拳道,“翊雅姐,这两位是?” 他对胡翊雅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无论是因为她本人的本事,还是因为玉娘对其的感情。 简单的问着,他的目光却是注意到了胡翊雅手边一个长条状的布包,想来,那就是她要给自己的东西了。 “哦,老朱家父子,自己人。”说着,胡翊雅又指了指林晨,“我妹夫,混江湖的小喽啰。” 随着她简单的介绍,老朱父子各自起身抱拳与林晨见礼。 “这便是林少侠吧,久仰久仰。” “当日一别,没想到小兄弟竟是家主妹夫,当真是失礼。” 林晨呵呵一笑,转身还礼,“两位不必多礼,林某一介布衣,是翊雅姐抬举了。” 三人客套一番便各自落了座。 胡翊雅微微颔首,见林晨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开门见山的拍了拍手边的布包,“这东西,你烧我观星楼时落在里面,被捕快们当做物证收走了,如今物归原主,你且拿去吧。” 听她说起这个,林晨还真是尴尬的不行,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当日烧的观星楼竟是这位大佬的产业,否则说不得当时还真要犹豫一下。 但落在火场里的东西……莫不是翎羽剑?看这布包的形状,林晨心头一喜,赶忙起身紧走两步接了过来。 手上一沉,掂量着分量,他心中便更确定了几分。 翎羽剑可是临渊门门主亲赐的宝贝,虽然那老头的本意大概是危急时刻,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能放自己一马。 可真要是把人家珍惜的宝剑弄丢了,说不得一段善缘就变成恶缘了,别的门派还能说一说,真要是惹了临渊门,他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再者,这是长者所赠,他本该珍惜才是。 “谢过翊雅姐,也有劳两位了。” 道了谢,林晨急不可耐的打开布包。 然而随着里面的东西逐渐暴露在空气里,他惊喜的神色也一点点的僵在了脸上。 眼前这东西……哪还是什么剑啊! 焦黑一片不说,从剑身到剑柄全都糊在了一起,原本就不锋利的剑刃被火熔的凹凸不平,崎岖一片,剑柄处精致的飞羽雕饰也变成了一块铁饼…… 还剑呢……这玩意连块剑胚都算不上,或许应该叫铁疙瘩? “噗哈哈哈哈哈,这剑的材质本就普通,你莫不是还期待能完好无损的从那般火场中带出来?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欲哭无泪的表情,胡翊雅毫不掩饰的嘲笑着。 “林兄弟勿要见怪,我父子二人见到此物时便是如此了,之后找铁匠鉴定过,确是大火所致,那班捕快也没有破坏物证的理由。”朱父也赶忙开口道。 林晨闻言也赶忙收拾好心情摆手道,“不会不会,二位帮我带回来这物件,林某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们,您多心了。” 说完,他便将目光投向了胡翊雅。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此番辛苦了,且快回家去吧,这两日杨姨可没少在我这念叨。” 见他仍是一副欲言又止,惨兮兮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胡翊雅人精似的,知道他是有话对自己说,便支走了朱家父子。 “呵呵,那老朱就告辞了。” “告辞。” 不多时,等两人走远了,胡翊雅才强忍着笑意站起了身子。 “要哭就哭吧,别忍着了,若是憋坏了身子,玉娘找我算账我可不认。” 林晨捧着铁疙瘩求救似的看向她,“别闹了翊雅姐,这东西可还有救?” 若是让临渊门的人知道自己弄坏了翎羽剑,被仇视都算是轻的,这物件往大了说便是临渊门脸面……他这是把人家的脸面熔了个乌漆嘛黑啊! 见他那有些忧心的神态,胡翊雅也没了调笑的心思,毕竟之后玉娘也要跟着他走的,如果真的为此遇到了什么麻烦,便得不偿失了。 “你容我想想。”她细眉轻蹙,走到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半晌,直到林晨等的跳脚了,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门外轻呼了一声,“杜修。” 不消片刻,杜修结实的身形便出现在了门外,单膝跪地抱拳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嗯……”胡翊雅伸出纤指,点了点下巴,“把易剑阁的地址,画个详细的地图,明日交给我吧。” “是。”杜修二话不说的低头应了一声,雷厉风行的离开了。 林晨这才走上前,疑惑的道,“易剑阁?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以物易剑的地方,说难听点,就是个大一点的铁匠铺罢了,但是阁主何大山着实是个有本事的人物,一身铸剑的技艺天下无双,想来重铸这柄轻剑也不是难事。” “妙哉!” 林晨大赞一声,还没来得及高兴,胡翊雅又泼起了凉水。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何大山自数年前就开始闭关造剑了,如今到底有没有出关我也不知道。” “那也总比握着这铁疙瘩强啊。”林晨倒是乐观的很,“况且就算请不到阁主,即是铁匠铺,找其他铁匠不也行吗。” “嗯,也是……” 说着,胡翊雅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背起手来,掩饰似得轻笑一声。 为什么背手? 从林晨的角度看,也只能隐隐的看到她的手好像有些颤抖。 他不是傻子,很多事情心里也是明镜似的,将铁块放到一旁,恭恭敬敬的弯腰行了一礼。 “这些日子,多谢翊雅姐的照顾了,在下感激不尽,繁且放心,林某必不负玉娘一片情谊。”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玉娘,胡翊雅再也难掩心中悲伤与不舍,手呼的攥紧了,面无表情的回身看着他,“玉娘一生凄楚,求而不得的便是感情,你若让她受了委屈,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威胁,林晨却能听出其间到底有着何种感情,那抹难掩的愧疚,令他这没心没肺的人都不免触动。 “那林某便以性命起誓,若委屈了玉娘,愿受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之痛。” 语闭,他也抬头,毫不退缩的与胡翊雅对视了起来。 好一会,见他眼中全然是毫不掩饰的真诚,胡翊雅才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手,轻叹口气。 “罢了,你若天打雷劈了,她岂能独活,还有,你要时刻关注她的身体,若发现奇疾隐发之兆,定要马不停蹄的将她送到青莲谷去,明白了吗?” 林晨心中一滞,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哎,白氏一族的女子聪慧至极,却代代早逝,玉娘……玉娘她真的能幸免吗,玉娘,我……” 一片沉寂中,胡翊雅妙目含泪,面朝着门外,举目而望。 林晨亦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一时间也心事重重的沉默了下来。 肆意飞舞的落叶带着两人的忧虑,缓缓地沉入了秋风之中。 满园的秋景缓缓而逝,林晨与玉娘十九三人也终于重新踏上了,属于他们三人的,江湖路。 第三零六章 江湖有情 红袖镇位于梅城以东花城以北,对于周遭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 若说还有什么唯一的特异点,大概就是这里离九霄宫分舵的驻地不算太远了。 这九霄宫也当真是怪异极了,虽说在烟州的影响力远不如北方诸州,可背后到底是能凭借武力跟真如海的整个南盟对抗的势力,在烟州还真没有敢轻易跟他们挑衅的。 但该说是他们与世无争潜心修武呢,还是说他们胆小甚微,一众零零总总也够得上二流势力的武林高手,竟只找了个小城镇旁建立分舵,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午间的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让红袖镇本来有些萧瑟的街道上顿显繁乱,焦急回家的行人,赶着收摊的商贩,皆是以手掩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骤雨骂个不停。 然而此时某间小饭馆里,却围坐着三个全然不慌不忙,言语中还有空鉴赏这小镇的雨景的人。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雨落清秋润似水雾,看着如梦似幻,真真的是美景如画,你说是吧,玉哥哥。” 一个后背布包,身形壮实的青年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丝,脑门轻晃无不感慨道,说话间,还抬手拍掉一双伸过来偷馒头的小猫爪子。 而在他对面的另一个男子,便是完全不一样的画风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此来形容眼前之人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虽布衣遮身,但仍难掩那一身清洁高雅的气质,面若冠玉语似流莺,长长的秀发以布带束冠,温婉亦不失洒脱。 有道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想必真正的绝代芳华,也不需那青衫纸扇,一身布衣,足矣。 “唔,雨是好雨,景也是好景,只可惜你我眼前尚有绝色在,又如何能将这景致赏的透彻呢。” 玉哥哥说着,眉目含笑抬眼望向了柜台处。 只见与三人不过数步只遥的柜台后面,一个三十几许,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擦拭着手中的碟子,闻听此言却没露出半点喜色,只是翻了个白眼。 “要是拍马屁能让我刘三娘心动的,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撑起这个店面,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连续三天每餐只要几个馒头,莫不是……”说着,猛地放下碟子,发出啪的一声大响,“把我这里当善堂了!” 阴雨天气光线有些昏暗,小饭馆里虽有油灯却没有点上,足见这老板娘,着实是有些吝啬。 “嘿嘿,刘姐这说的哪里话,咱三个来吃馒头绝不是因为贪图这里有免费的小菜,只是我林晨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仅此而已!绝无其他!” 这三人却正是准备前往易剑阁,途经此地的林晨一行,为了低调些玉娘还扮了男装。 自梅城出来走到这里已有数日,离了胡府走了香芸,对于身无分文行走江湖的三人来说,最难处理的,便是这果腹的问题了。 好不容易找到家小菜不要钱的店家,那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了,不过照这样下去不出几日,他们怕是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翊雅姐不是没给过钱,那是笔让林晨红了眼的财富,然而还没过手,便被玉娘随意的推了回去…… 这个败家娘们儿! “呸,臭小子,这馒头是要的前街老牛家的,你搁老娘这拍马腿呢是吧!” 眼见着拍马屁计划失败,林晨却是不慌不忙的一笑,转头看向塞了满嘴食物的小猫咪,“十九,抬头!” “嗯?”十九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的抬眼看向了前方。 “小子你……你想干嘛……”方才还冷面无情的老板娘看看林晨,再看看十九竟意外的慌了神。 “哎……”林晨嘿嘿一笑随即就变了脸,摇摇头叹了口气,假作悲伤的抚了抚十九的秀发,“好妹子,都怪哥哥没钱,吃不起菜式,老板娘毕竟还要挣钱的,只是……只是咱们怕是再不能来此吃馒头了。” “……” 话音刚落,十九的眼神变了…… 片刻后。 “好,行,老……我投降,臭小子,你这卑鄙无耻的性子到底是如何摊上十九这般妹妹的。”老板娘无奈的抬了抬手,转头看向林晨气呼呼的骂了句,便转身走进了后厨。 看着那小猫般纤细可爱,又楚楚可怜的目光,她心都要化了嘴巴哪还硬的起来。 战略宣告成功,林晨与玉娘转过头来,相视一笑。 …… “十九姑娘,肘子好吃吧……这可是老,可是刘姐祖传的手艺。” “嗯。” “别光吃肉,尝尝这个烧汁笋丝,还有醋鱼……喝点汤,别噎着了。” “嗯……” 看着老板娘一脸满足的给十九夹着菜,林晨完全能体会她的心情,也不自觉的有些感慨,十九不善言辞,不愿表露心迹,可真正露出表情的那个瞬间,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抵挡? 想着,他状若无意,非常自然的抬手抓向不远处的一根鸡腿。 “啪!” 然而还没抓到,手上就是一疼。 “去去去,一边吃咸菜去,别在这碍事。” 犯案被发现了,林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也不气恼,拿着馒头端着咸菜就坐到了旁边的另一张桌上,对他来说吃不上那些好菜固然有些遗憾,但能让玉娘十九吃饱喝足比什么都强。 老板娘见他这憨样,也知他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最终还是将烧鸡端起来,转过身大大咧咧的推到他面前。 “鸡腿给我家十九留着!” “好嘞,嘿嘿,刘姐真好。” “去。” 玉娘端坐在一旁看的真切,也是柔柔的一笑,视线对上老板娘,感激的点了点头。 老板娘先是露出了个疑惑的眼神,随后也是点头示意。 …… 不多时,玉娘便吃饱了,与老板娘两人坐在一旁,用老妈妈似得满足目光看着面前两个仍在狼吞虎咽的人。 “刘姐可是有话要问?”似玉娘这般人精,自是一眼看透了老板娘心有疑惑。 老板娘点点头,“我是个粗人,说话不会拐弯,似姑娘这般风度气质的人,如何能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 她在江湖上混了许久,别的不会,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若说玉娘是个混江湖的普通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刘姐姐明鉴,在下家中确实是有几分家世的,只是与那憨人相知相恋,被家父知道了……所以我三人也算是逃难吧,还没谢谢姐姐的一饭之恩。” 这私奔的解释,玉娘说半真半假,倒不是信不过老板娘,从之前的接触中她就能看出这刘三姐是个外冷内热,豪爽又心善之人,可让她知道自己身份,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老板娘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了,对她来说,不管她如何喜欢十九,眼前这三人都只是过客,私奔的解释也算合理,是不是真的就无关紧要了。 等十九吃饱喝足,便又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雨停了,太阳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空气中湿气不散,却又多了几分温暖。 …… “咳,老板娘,这饭钱……” 林晨背着两个包袱,摸出个风都能吹跑的钱袋,神情尴尬的站在柜台前,低着头眼睛不敢看向老板娘。 “哼。”老板娘冷哼一声,随即瞥见他身后的玉娘十九,这才松了口气,“十二个馒头,三十个铜子儿。” “哎!”林晨面上一喜,高兴的大声应道。 铜子儿,便是铜钱,这馒头就算是按寻常价格也是三文钱一个,何况还有那些个硬菜! 付了钱,他一拱手表示感谢,正转身欲走,耳边就传来了老板娘似是漫不经心的提醒声。 “从这往东走几里有个三水镇,镇上有个大财主过几日做寿,你若能寻得件不错的贺礼前去,兴许能讨些赏钱。” 大财主!钱! 这简直是救了命了啊! “谢刘姐提醒!” 对于这个热心的大姐,林晨心中感激愈甚,赶忙回身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 见他恭敬,老板娘满意点了点头,随后弯腰从柜台下方拿出一个布包。 “这里有些腊肉干,我放着也不吃你都拿走吧,今天也没什么客人了,还有这些馒头……” 说着,将一旁早已打包好的馒头与布包打了个结,一起递给了他。 “刘姐,我……” “去去去,我也是临时起意,就当是扔垃圾了,用不着惺惺作态的,赶紧给老娘滚蛋。” 林晨只是看着感动,身后的玉娘却是注意到那布包整齐扎实,老板娘明明之前进出后厨做了许多菜,布包上却没有一点油渍,想来这布包昨日便已经整理好了。 这江湖上有无数肆意妄为作恶多端的恶人,却也不乏老板娘这样没有武力,却热情善良的善人,让她能感觉到…… 这江湖,有情……真好。 一番嬉笑怒骂,林晨到底是被老板娘一脚踹了出去。 “滚!烦死了,你这臭小子怎的这么啰嗦!” “待他日林某飞黄腾达了,定会盖一间大酒楼,请刘姐做掌柜!” “靠!滚!” 他感激的话都没说完,老板娘便冷着脸走了回去,拿起碟子继续擦拭了起来。 “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林晨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感慨着,随即抬眼看了看放晴的天空,“咱们走吧,先回秘密基地,收拾收拾便去三水镇。” 说着,率先向镇子外面走去。 “嗯。”玉娘应了一声,朝着柜台后的人影欠了欠身,便转身跟在了他身边。 “刘姐这烧鸡真好吃,等咱们回京的时候,我得打包几只给……” “几只!?” “哎,别别别……嘶~” 两人边走边笑闹着,才走几步,却发现身边不见了十九的身影,一回过身来…… “谢,谢谢。” 十九站在门外,纤指交叠拧捏着,朝着老板娘认真的弯腰道了谢,随后转过身跟了上去。 “你这丫头……”林晨捏了捏她的脸蛋,呵呵一笑,拉着她往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行人商贩,从南到北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街道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繁杂,只是,却少了三道嬉笑温馨的身影。 直到这时,老板娘才扭头看向门外,轻叹了口气。 小姑娘,保重啊…… 与此同时,小饭馆里来了客人。 “呼,这雨下的人头疼,三娘,来两个馒头。” “滚蛋,今天馒头卖光了。” “哈?” 第三零七章 火堆 红袖镇外有座土地庙,因地处偏远自破败后便鲜少有人前往拜祭了,然而说是破败其实也就是塌了半边屋顶而已,挡风不行,遮雨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此时时至深夜,这座平日里空空旷旷的庙宇中却冒出了点点火光。 只剩下半边的土地像下燃着柴火堆,旁边较远处堆着三个铺的整整齐齐的草堆,草堆上盖着些衣物,一高两矮,紧紧相靠。 因为地上有些湿润,倒也不怕火星子乱跳。 “今日下了阵小雨,十九身下可多加垫了些杂草?” “放心。” 之前雨不大,可仍有些水滴积蓄在屋檐上,落下时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玉娘躺在最右侧面朝大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一红,双腿逃也似得往前蹭了蹭,“别乱动,让十九看到可如何是好。” 说着,便赶忙将他作怪的手抱入了怀中,紧紧的箍着。 “安心,小猫咪早就睡着了,我轻点就是了。”眼见着煮熟的鸭子要飞走,林晨嘿嘿一笑贴了上去,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说完,便半点不费力的抽回了手。 由于条件有限,他们夜里都是和衣而卧的,可玉娘虽是男装,却反而给他一种出乎意料的诱惑,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如果玉娘真是男子,他应该是会弯的。 当然,玉娘如此装扮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想到这,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几日前三人乔装打扮,想要逃出梅城的事。 不得不说,厉军暗卫真是神出鬼没,三人才刚刚出城没一会就被他们围了个正着。 几番交涉无果之后,林晨正打算强闯,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两匹马急促的蹄声以及翊雅姐霸气的大喝。 “混账东西!” “厉军忠于何人!?” “现在何人是厉军军主!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滚回去告诉父亲,他若不满,就让他自己去当这督国公!没人会稀罕!”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小说app,【\咪\咪\阅读\app\\】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她身后跟着杜修,昂首挺胸立于马上,拉着缰绳,横眉冷目居高临下的看着暗卫首领,话语之间凛若冰霜,不怒自威。 直把那几个暗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如此他们才终于顺顺利利的离开了梅城境内。 那时候他就在想,相比起玉娘,胡翊雅也许更该是个手握重权的国公,玉娘还是太软了些,嗯……真的很软。 “如~何,可想到了去哪得份贺礼?” 等回过神来,怀里的玉娘已是像个鹌鹑一般蜷缩了起来,说话间也会发出些令人酥心的颤音。 “嗯,想到了,你的画作,十九的书法,无论哪一样都是极好的。” “玉娘是不是该谢谢林大哥认可?” “呵,你明白就好。” …… 两人紧密相拥,说着些曾经的趣事,聊着些心头的苦恼。 玉娘讲她的哥哥姐姐们,那些人中龙凤各个执掌一方,性格上的缺点却更是鲜明,比如大哥胡尚骨子里的古板,比如二哥胡莽性情冲动,再比如四姐胡翊雅的多愁善感,但也正因为如此,少了那些虚情假意,反而显得他们更加真实。 是人,总会有缺点,当然,有些人的缺点就格外的明显。 说这句话的时候,玉娘回眸瞥了林晨一眼,看得他眉头直挑,狠狠地打了她的屁股。 林晨与玉娘说的则是记忆。 他明明是个路痴,可自打进了烟州以来,越是往花城走,对地形便越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有关于前世的记忆愈发的模糊,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简陋的宗门,破旧的房子……一座山头几个青年一个大叔…… 大叔身边总是站着一个温婉的女子,女子很美丽,很温顺。 那些模糊的回忆里,他们好像过的很辛苦,又好像很开心……直到有一天,那个大叔倒下了。 关于他们的记忆到这里就断了片。 最后的最后。 脑海中浮现的是张女孩子模糊的脸。 有关于她的,他半点都没记起来,但这个女孩子一定对自己非常重要。 伴随着她一起出现的,总是一阵阵钻心彻骨的痛……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对她有了最本能的反应。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 她好像想将自己融进她的身体里,林晨隐隐有这种感觉,可回过来头再想,又觉得很不切实际。 若说是恨,她该是厌恶自己的每一滴血肉,若说是爱……又未免太过病态。 玉娘躺在他身边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却无故的闪过了林千城的身影,离京时她那番带有杀意的针对,那个突如其来的赌约,以及那份莫名强烈的自信,无不透露着几分怪异。 会那么巧吗? 她不知道。 “玉娘不是那女孩子,没法理解她的心情,不过她对你若真的有如此执念,你们早晚还会再见面的,你也不要太苦恼了……嗯,不来了?” “……嗯,别把十九闹醒了。” “帮我提上。” “好。” 万千思绪中,他在玉娘光洁的皎面上轻啄了一口,随后搂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与她相拥,总是如此温暖。 玉娘说的没错……他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到时他自会问个清楚明白,当下,还是先想办法让他的女人吃饱饭吧。 想着,不知过了多久。 火堆熄了,一片黑暗中只有缕缕白烟仍在忽明忽灭的炭火余温中若隐若现。 雨滴落尽了,没有虫鸣鸟叫,没了柴火噼啪的炸响声,周围的一切都是如此静谧。 迷迷糊糊中,一团软乎乎的不知名物体从身后贴了上来,习惯性的抱住了他的腰。 林晨轻笑一声,将外衫脱下,盖在了她身上。 寂静清冷的夜晚,相拥取暖的三人,却不知如此温馨美好的画面又到底能维持到几时? …… …… 一边柴灭烟尽,另一边的九霄宫分舵驻地之外,一堆柴火却是刚刚燃起。 “执事,咱,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被人发现……” 火堆边,一个后背细剑的白衫男子不住的搓着手,目光漂移不定,小心翼翼的看向一边道。 他的衣带上绣着四瓣鸢尾花,是个九霄宫中最普通的弟子。 但即便只是别州分舵最普通的弟子,看那内息沉稳,气质内敛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庸人。 “怎的?陷阱是你布置的,抓也是你动手抓的,现在想跟我讲仁慈了?” 在他目光的尽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大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之中,轻抚长须,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露出点点寒芒,让那一身仙风道骨也蒙上了几许阴暗。 男子闻言吞了口唾沫,带着些畏惧的抬起头,“可九霄宫的规矩……” “规矩?”老者不屑的笑了笑,冷冷地斜眼看他,“我在辽州时,碧吟尚且不能把我怎么样,若非宫主心善,这大长老之位老夫早就取而代之了!老子看在宫主的面上才自请来烟州,你跟我讲规矩……可笑,当真是可笑极了,哈哈哈哈。” 老者心境似有些波动,这一个晃动间衣带便映在了火光中,金紫之色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妖冶。 在九霄宫中,一般的执事只绣有五瓣花瓣,有边无纹,而这老者腰间的衣带上却绣着六瓣,金边紫纹……竟是长老之证! “可我这一剑下去,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青年男子苦笑一声,可说话间还是缓缓的抽出了背后的细剑。 铁剑与剑鞘轻擦,发出低沉的沙沙声,明明只是瞬间,他却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 老者闻声也是微微侧目,眼缝中放出令人不易察觉的毫芒,“如此,当不妄为九霄宫子弟……一切都是为了宫主。” 到了此时,青年也终于硬下了心肠,提剑踱步走到一旁的老树边,站在一具绑在树下,尚还在昏迷的身体前。 火光照亮他的侧脸,却也让另外半边陷入了黑暗。 “别怪我,来世,你为刀俎,我做鱼肉!” 说着,青年不再犹豫,横剑挥出,刹那间,剑刃微颤,寒光泯灭,闪过一旁老者的双眼。 老者的双眼亦在此时睁开,那其中,分明只有浓浓的兴奋与贪婪。 “唰~” 说时迟那时快,杀气凛然,剑气将落。 “叮!” 然而,顷刻之间响起的却是铁器相交的声音,紧接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树下昏迷的‘身体’也被这刺耳的声音吵醒了过来。 “混蛋老头子!你又带着师弟去山下村里偷鸡!如此几次三番视宫规于无物,来日我定要寄书禀明大长老!” 含怒带恼的娇声如骤风而来,青年被挑飞的长剑直到这时才将将落到地上,剑尖入地不深,晃荡一下便“嗒”的一声横躺在地,剑尖沾着些许泥土,颤动片刻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年缓过神,心虚不已的扭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白裙飘飘的身影,而老者却早已在这瞬息之间不见了身影。 “师……师姐。” 女子面容清秀,灵动的双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恼火,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翻手打了个剑花,长剑愤然入鞘。 青年见状讪笑一声也不敢再多说,躬身退到了一旁。 “周横天,我数到三,你若再不现身,下个月的酒……” 钱字尚未出口,呼的一声,老者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脸上哪还有半点阴暗,挤眉弄眼的像个活宝。 “嗨呀!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倪小小嘛,怎的这么晚了还跑到外面来了,啧,女孩子可得注意休息,为师不许你这么辛苦!” 倪小小显然不吃这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指向一旁老树下喔喔乱叫的鸡。 老者好似这才注意到一般,露出一脸惊诧,随即拉下脸,“赵小子!怎么回事!” 一旁的青年似乎没想到这老者仙风道骨的竟会如此卑鄙,一时间便愣了神,“我!呃我……” “什么你不你的!你想练剑找些树石便罢了,怎可偷人家畜!”见他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老者赶忙一脸痛心的怒斥道,随即朝他挤了挤那本就不大的眼睛。 青年有些无语,但最终还是轻抹额间的冷汗,无奈的躬下身,“弟子知错,请执事与师姐责罚。” “哼,姑且念在你是初犯,罚你明日将论剑坪打扫一番,你可认罚。” 青年面上一松,再抱拳,“弟子愿领此罚。”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摆了摆手道,“嗯,下去吧。” “是。” 抬眼看到身旁的师姐虽然冷着脸,却并没有什么异议,青年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出了口气,轻施一礼,走到一旁取回长剑匆匆而去。 不多时。 “师父把我当傻子?”见那师弟身影消失了,倪小小紧走几步站在老者身边轻声道。 老者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道,“徒弟何出此言呐?” “那论剑坪,明天本来就轮到他打扫。” “嘿嘿,徒儿明察秋毫,果然不愧是老夫的高徒啊!”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 “都夸,哈哈,都夸,哎徒弟你去哪?” “把鸡送回去。” “哦……” 见他那不舍得目光一下一下的瞥向那只鸡,倪小小轻叹了口气,“徒儿还有些小钱,师父想打牙祭来找我就是了,何必亲犯宫规,你让下面那些师弟师妹如何对宫规保持敬意。” “!”老者双眼一亮,随后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假意摇了摇头愧疚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那不给了。” “别别别!” 老者晃着手跑到徒弟身边,谄媚一笑,“嘿嘿,那个,我是说徒儿真好!” “你这老不休!”倪小小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多时就把那只鸡松了绑,站起身,“到底是谁这么天才,能想到把鸡绑在树上?” “咳,嗯,肯定是那赵小子。” “你能不能说的再有底气一点?” “呃……哦。”老者尴尬的挠了挠头,抬眼间却只看到了徒弟离去的背影。 “哎!徒弟,等等为师啊!” 说着,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就跟到了她身后。 倪小小瞥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 “也不知你这等本事,为何要来这儿受苦。” 这句话却像是戳到了老者的伤处,他脸上少了几许嬉笑,多出了几分怅惘,仰头望月,轻叹一声。 “我啊,只是看不惯,看不惯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 “谁?” “呵呵,年纪大咯,记不太得了。” “嘁……”倪小小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也并未放在心上。 老者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好,趁此良辰美景,就让为师来考校考校你的轻功,若你能赶在为师之前下山,我便将你推荐给辽州那边,你不是一直想见凌宫主吗?” 说到这个,倪小小的脸上终于绷不住了,大喜过望的同时,扭过头,“好,你说话算……” 话没说完,恍惚间身边已不见了师父的身影。 “哈哈,我可没说什么时候开始,先走一步咯。” 闻听着如此卑鄙的言论,倪小小气的直跺脚,“老不休!老!不!休!” 不忿的声音在树林间回荡,良久方歇。 “呼……”等她再平静下来,也不禁被师父这番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想是他在报复自己之前的严苛呢。 “啊……不知宫主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轻声嘟囔着,她一手提鸡,一手握剑,右脚猛地踏在身边的老树上,借力往前飞掠而去…… 第三零八章 买笔墨 三水镇某条小巷道中。 “十九,这凝心诀怎么样?” “嗯,有些可取之处。” 林晨闻言面上也是一喜,能让十九认可的内功,应该是好东西。 从他的视角来看,十九大概就是前世那天龙八部里王语嫣一般的人物,没有什么天赋,但是见识渊博,对武学更有着自己的理解。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她好像看什么武学都不太上眼,有些好高骛远了,这样不好,改日定要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当下更重要的却是寻得些还算过得去的笔墨才是。 想着,他拉起十九的小手,往旁边的胡同钻去。 早间从破庙出来的时候他们便认真的就贺礼一事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由玉娘作画,随后让十九来题字,如此佳作,就算两人都不署名,也当能在一众俗物中鹤立鸡群才是。 不过很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份在他眼中的佳作,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敲定了方案,着手实施起来也不多困难,毕竟最重要的还是来自玉娘和十九的手笔,要做的便仅仅是找好笔墨,等两人画完再找人装裱起来就是了。 一开始林晨也想过找小饭馆里的刘姐帮忙的,可一来,上好的画作对墨还是有些要求的,刘姐那不一定有,二来他们已经受了人家那么大的恩惠,也实在不好再去叨扰人家了。 广个告,【\咪\咪\阅读\app\\】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如此三人便早早的动了身,赶在日落前到了三水镇,找素材的同时,还可以打探打探那大财主的喜好。 在客栈付了几天房钱后,林晨就带着十九走了出来,玉娘昨夜没睡好,先让她休息一阵。 …… 附近的建筑想是有些年月了,胡同旁的砖墙颜色偏深,上面满是斑驳的痕迹以及从砖缝中钻出的点点杂草。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轻缓的脚步踩在空旷的小巷中,十九呆呆的看着拉着自己往前走的大手,心中起起伏伏的恰似身边墙缝中的小草,飘摇,不定。 论武学,比那凝心诀要好的内功心法她能写出一百册,但她的晨哥哥早已经错过了修习内功基础最好的年岁,即便给他自己的寒玉真诀,即便他万分契合,也练不出几分成就了。 想帮他便只有…… 在胡府的时候他与香芸分别在即,她不忍打扰,之后数日风餐露宿也没有那份心气,可昨夜…… 昨夜她是清醒的啊,为什么是玉娘,不是她…… 想到这,她的心猛的一缩,紧握的手便松了开来。 这淡淡的酸涩,是什么? “嗯?怎么了?” 感觉十九忽然松了手,林晨赶忙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片刻。 “不要……”十九双手轻扣胸前,低着头,声音很轻。 “嗯?” “十九不要一个人!” 林晨还正自愣神,十九已经抬起了俏脸,紧走几步拉住他的袖口,灵动的眼眸中竟带着几分哀求之色,“不要把我排除在外,不只是我也没关系……一起,我们一起……” “嗯!?” 望着十九略带激动的眼睛,他一时间有些懵,待问明了缘由又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越单纯的人说出的话越是能令人瞠目结舌。 但很值得庆幸的是,那个曾经独自哭泣的女孩子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她愿意用自己的方式坦言自己的情绪。 “你呀。”林晨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蛋,“玉娘是何等样人?” 十九呆呆的,有些不解其意,努力的思索了片刻,“好人?” “女人!”林晨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 “一个很传统的女人,任她再高贵再优雅,从小接受的也是三从四德的教养,礼教森严……昨日若没有那半遮不掩的破庙盖着,估计她是怎么都不会从的,莫说你那……呃,大胆的想法了。” 若说对于十九的提议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他两世为人也没见过十九玉娘这样貌美的女子,可在他心中,情高于欲,一切欲望都源于你情我愿,她们不愿意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强迫的。 至于昨夜为什么不是十九……这妮子老是哭,这要是吵醒了玉娘可就不太妙了。 “可我……”十九这边却有些着急,如果可以,她想让林晨一夜间晋升二流一流甚至极境,但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只能循序渐进。 “咳,等玉娘熟睡了,你可以起夜嘛,到时一不小心滚下了床,正巧摔在我的地铺上……” 说着,不等十九领悟过来,林晨便朝她眨了眨眼,随后再次牵起了她的手往外走去。 十九跟在他身后,半晌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红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 三水镇实际上不大,那财主七日后的寿宴就算得上是全镇规模的大事了,随便在街上找人问了问便打探到了许多消息。 大财主姓陈,本地人士,妻妾几人儿女却不多,家大业大在这镇子上是首屈一指的,此次寿宴出手也极为阔绰,四里八乡的都能到府上蹭顿饭吃。 有这等好事去蹭饭的当然也都是鱼龙混杂之人,所以这些人是会与亲友分开两院入席的。 当然,若有愿意献上份贺礼的,陈大财主也会视情况赏些银钱,图个喜庆。 林晨听了这等消息,对刘姐的细心多了一层感激,她想是来过几次,明白如果不是扔些破布烂纸给这财主,赏钱多少还是会得一些的,这些个有钱人也不在乎几两碎银,就算实在寻不得什么像样的贺礼,好歹能蹭顿饭吃。 打听完消息,林晨带着十九去陈家宅子踩了点,随后便往最热闹坊市街走了过去,一番找寻后才终于在街角发现了一家书砚斋。 他们不是本地人,墨斋老板本不愿意赊账,可在十九小露了一手后,便成功的用一副她亲笔撰写的字帖换得了一份质量还不错的笔砚。 看着那老板如获至宝的模样,林晨也是暗自感慨,自己大概,可能,说不定……是亏了。 想着,他不自觉摸了摸怀里的钱袋。 出门前玉娘给他用来做定金的钱财到底是没用掉,这是他们最后的钱了,若是用了,说不得要带着玉娘十九清粥咸菜的饿上几天了,这样一想林晨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从书砚斋出来的时候,黄昏将至,日暮有些低沉。 “饿了?”林晨扭过头轻声问道。 这一个下午,他们来来回回的一刻也没闲着,十九想来是该饿了。 十九先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摇头回道,“不饿。” “说谎的话,我以后都不带你出来了。” 她的饭量大概是自己的三四倍左右,他这会肚子都饿的咕咕叫,莫说这个小吃货了,他可以饿着,身边这两人不行。 “别……”十九一慌,忙拉住他的袖子,犹豫片刻才喏喏的道,“嗯……” “嘿嘿,走,咱们去买点好吃的,带回去跟玉娘一起吃。” “嗯。” “想吃什么?” “玉娘喜欢梅香酥酪,十九吃馒头。”十九想了想,认真的道。 看着她那呆萌的样子,林晨呵呵一笑,将包着笔砚的纸包揣进怀里,弯下腰将她背了起来,“那就买份梅香酥,然后再买几个麻团子,咱们两个吃。” “那,那你莫要再把馅故意倒在我身上了,上次可叫玉娘好一顿骂。”十九自然地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 林晨正往前走着,闻言却是差点栽了个跟头,赶忙稳住身形,随后再将十九往上托了托。 “咳,我那计划不是没成功吗,最后还是玉娘帮你洗的身子。” “嗯……” 日渐西落,夕阳把两人重叠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下次,晨哥哥帮我洗。” “好。” 第三零九章 病 时间还有七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三人可能要挨饿了! 所以当日两人买点心的行为,回去以后被玉娘好一顿教育,当然,最后十九在林晨的眼神示意下将她按在床上紧紧抱住,那半块梅香酥入口的时候,她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三人滚成一团笑闹在一起。 三人躺在一起,嘻嘻哈哈,吃喝闲谈,直到夜深。 没有什么王权富贵,没有什么纸醉金迷,这种最平淡的幸福或许就是玉娘一开始便在追寻的,现在她得到了,便……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人性本是贪婪的。 人总在期盼自己求而不得的,祈求哪怕只是片刻的拥有,可等到真正得到的那一天,便会如玉娘这般流连,不舍。 放下?玉娘不是圣人,她做不到。 所以她在每个夜阑人静的时候对月祈祷的,都是这条路他们可以走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上天是公平的,更是残酷的,无论你如何虔诚,他都不会因为你的祈求而怜惜半点。 …… 安稳的日子过了两天,三人正着手准备画作的时候,玉娘多了几声轻咳。 “是不是着凉了?不应该啊,近日还算暖和,夜里我看你们被子也盖的好好的。”林晨有些担心的摸了摸玉娘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问道:“晚些时候去看大夫?” “咳……嗯,晚些时候就去,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莫要忧心了。” 玉娘将他的手拉下来握在软荑中,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柔声安慰道。 她自己身体,自己当然清楚。 与风寒无关,她的娘亲便是如此,容易生病却不易痊愈,越是病重就越是如此,风寒只是表象,不过非顶级的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去看了,就当是安他的心也好。 只是……如此轻快的身体还能维持多久? 即便面色有些苍白,她脸上仍是挂着温柔的笑意,林晨见着也是渐渐的宽了心,谁还没得过风寒小病了。 “别一会了,就现在去吧,你看十九那样子,再不去拿几副药回来她怕是要把嘴唇咬破了。”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紧咬着嘴唇的十九调笑道。 “……”十九捏起粉拳目光闪烁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通药理,治不了病。 寒玉真诀神奇无比,培本固元,淬炼肉体,浑厚,精纯……可疗人内伤,可愈人伤口,但就是偏偏对这病痛毫无办法。 插一句,【\咪\咪\阅读\app\\】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正难过着,小拳头上便多了一双纤纤玉手。 “无碍的,放心,我们很快就回来。”说着,玉娘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看向了林晨,“林大哥,我们走吧。” “嗯,再披件衣服吧。” “好。” 不多时,两人一道离开了,临出门前玉娘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可十九看着玉娘离去,却不知怎的,总也有些心慌…… …… 镇上的医馆是个老大夫开的,须发皆白,人倒还精神的很。 “这位姑……公子,不过偶感风寒,没有大碍的,待我开几副驱寒润肺的药,只需细心调养几日便会大好了。” 玉娘温婉一笑收回手腕,“谢谢大夫。” “麻烦大夫了!”她身后的林晨也是喜形于色,赶忙道谢。 “呵呵,公子如此明眸皓齿温婉可人,可是要羞煞天下女子了。”老大夫哈哈一笑收起诊具,便站起了身看向林晨,“这位真公子,且随我来抓药吧,啧,怎的她生病,你高兴的好像尊夫人有喜了一样?” “高兴高兴,比有喜还高兴。”林晨绕了饶头,呵呵一笑道。 玉娘既然只是小毛病,便肯定不是那所谓的奇疾,他又怎会不高兴。 “怪人,且随我来吧。” “好嘞。” 林晨应了一声,便赶忙跟了上去。 “嘿嘿,大夫,这个药钱……” “罢了,看你们面生,身上也没件好衣服,想是初来此地有诸多不便,给个诊金就是,那些草药不值几个钱。” “多谢多谢,大夫真乃再世活菩萨,只是这诊金……小子也有些囊中羞涩……” “你这小子……” …… 耳边听着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玉娘也不禁莞尔一笑,随即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物,望着远处小院中冉冉升起的炊烟,芳心却是微微一沉。 若自己真的有孕在身,林大哥当会很高兴吧? 可她……大概是没有那份幸运了。 不自觉的伸手抚了抚腹部,玉娘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失落悲伤之色。 “咻咻,嗯,好香,是你啊。” “嗯?” 听到嗅气的声音,待玉娘回过神来,眼前便多出一张女子的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咳……姑娘是?” 那女子直起身子挥了挥手,“我是谁不重要,看你的神色和装扮,想是内心也很纠结吧……罢了,拿去吧。” 说着,将手边的纸包递给了玉娘。 玉娘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这是?” “嗯?不是你托师父调配的么,藏红花、麝香、五行草、夜螟蛉……” “慢慢慢,这些……” 玉娘是越听越不对劲,她好歹是有段时间长期居住在青莲谷的,粗通药理,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的,她自然明白,正待开口说话,小院门口突兀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当当当。”敲门声很轻,却足够让两人听到了。 “徐大夫可在吗?” 两人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生怕让人看到似得。 那女子看看他又看看玉娘,一脸疑惑的开口问道:“你找师父何事?哦,先请进屋一叙。” “就不,不打扰了……”那家丁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赶忙惊惶地摆手拒绝,随后拱手弯腰,“劳烦转告徐大夫,我家主子有请,还请徐大夫带着配好的药物,到府一叙。”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那姑娘叫住了。 “喂,你家主家是谁啊?” 家仆又是一番左顾右盼,待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又行了一礼。 “我家主子在东镇陈宅,恭候各位大驾。” 说完,也不管两人听没听懂,便转身离去了。 片刻后。 “呃……抱,抱歉。”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陈宅,但那姑娘也明白自己是搞错了,尴尬的哭笑不得,“我看你捂着小腹那么伤感,又乔装打扮的,还以为……” “咳咳,无妨。”玉娘落落大方的一笑,随后将布包递还给了她。 女子接过布包,又是好一番道歉,毕竟这种事情往大了说,可是毁了女子清誉的大事。 玉娘倒是没什么介意的,她与林大哥知根知底,知道他是不会去误会这个的。 “玉娘!” 正说着,林晨与徐大夫两人便出现在了小院门外。 第三一零章 一个开始 “老哥,你把我们卷进这复杂之事……好像不太妥吧?” 一行三人走在前往东镇的街道上,林晨眉头微皱,看向前面的老大夫。 这几日还算暖和,也没什么恼人的秋风,他倒也不怕玉娘再凉着。 “这事啊,还真就适合你来做。”老大夫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往前走去,“陈家这是家丑,不敢外扬,可偏偏他们自己又没有能力解决,现在有像你这样的外来江湖人士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家丑?” 林晨下意识的问出口,感觉袖口一沉,扭过头便看到玉娘拉了拉他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 以玉娘的聪慧,知道那包药,再看到那家仆鬼鬼祟祟生怕让人看到他们找大夫的样子,也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什么家丑我不能说,等小陈正式委托你了让他自己跟你讲吧。”老大夫说了句,便缄口不语了。 听他言语中的随意,想来是跟这陈家也颇有几分熟稔。 其实林晨倒是无所谓什么丑事不丑事的,他与老大夫说好的只是跟着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报酬便是他们的诊金不用付了。 到了他们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钱自然是能省则省。 “玉娘,你说到底是什么事,不能找本地的江湖人士,非得找外来的?”林晨伏在走在身旁的玉娘耳边悄声问道。 “嗯,即是找江湖人士帮忙,想必是有其他江湖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咳,不想让人知晓,所以不好找捕快也不好寻相熟的人……” “原来如此!”林晨眼珠一转做恍然装,即便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他也不打算再深究下去了,生怕玉娘说多了话喉头会不适。 玉娘与他知心,自也懂他情意,柔柔一笑,依偎在他身侧不再多言,当然,从远处看,两个男子如此亲密,多少令人感觉有些怪异。 老大夫看在眼里却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若此女真是男子,必当是个青史留名的美男子了。 …… “靠!”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林晨站在陈宅门外,心中发出了这样一声轻叹,这特么的,这里自己和十九前些日子才来踩过点,也太巧了些。 正待上前拍门,便被前面的老大夫拉了回来。 “还没到。”他指了指旁边的小道,“走这边。” 说着,便率先走了过去。 林晨玉娘两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 陈宅后门冷冷清清的站着几棵落了叶的柳树,不见半点人影。 拍了门,不过片刻,之前在药铺跟玉娘打过照面的家仆便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看见是老大夫面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喜色,随即好奇的看了看林晨两人,却也没多追问。 “徐大夫您来了,快请进。” “打扰了,老朽是先去见你家主子,还是直接到后宅去?” “老爷已在后宅恭候多时了。” “嗯,前面带路吧,有劳了。” “三位,请。” …… 陈宅之内建筑精致豪华,亭台楼阁池塘花园应有尽有,当然,对于林晨玉娘这种看惯了豪门府邸的人来说,这些还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走过花园,在廊道中穿行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越是往里走,看到的小院就越是景致优雅。 可令林晨感觉困惑的是,他一踏入后院就明显的感觉到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一些家仆手执棍棒,冷着脸四下扫视,一个个路过的侍女则好似没看到他们一样,低着头匆匆而过。 按理说,后院女眷的住所是严禁陌生男子入内的,哪怕这老大夫与这家老爷相熟,看到陌生男子好歹会驻足惊诧一下吧?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咪\咪\阅读\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可她们不但没有,碰到他们反而更加紧了步伐。 看来,这府上确实是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几人走过一片寂静的干草地,回过神,眼前便出现了一座略显萧瑟的小院,几人在家仆的带领下先后走了进去。 “几位且稍待,容小人进去通传一声。” 走到主室外,家仆拱手完便吱呀一声打开门走了进去,众人等了几息时间,屋门应声而开。 “我家老爷有请。” …… 弥漫的香气,娟秀的陈设,精致的布局,外加上梳妆台和铜镜。 这是间姑娘闺房,林晨很能确信。 “徐先生!” 正观察着房间,一道深沉的声音忽而响起,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便步履生风的从里屋走了出来,眉宇间似乎流露出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怒火,目光冷峻留着撮小胡子,气势沉稳面容严肃,看着是个不好相与的大叔。 他一出来先是与老大夫打了声招呼,这才吧目光落在林晨两人身上,眉头微皱,“这两位是?” 老大夫摆了摆手,没有回答他,反而挽起袖口取出了诊具,“这些我之后再给你解释,先带我去见小雯。” “好,请!” 中年闻言也不多坚持,赶忙点了点头,将徐大夫请了进去,家仆通传完便去门外候着了,如此外屋中便只剩下了林晨与玉娘两人。 林晨思来想去也不知这陈宅闹得是什么鬼,转头看着玉娘正打算开口问什么,玉娘已是伸手贴在了他的嘴前。 “林大哥,一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先不要着急,我知你嫉恶如仇,可凡事当了解过因果,先思而后行,切莫鲁莽明白了吗?” “嗯……”虽然不知道玉娘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但她比自己总是聪明些,听她的准没错,想必等老大夫他们再出来,事情的原委自己便能明了了。 脑海中想着,感受着唇边的软玉温香,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尖轻轻一点。 “哎!” 玉娘心中一颤,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般唰的把手缩了回来,待想明白林晨这厮竟在人家的屋子里如此轻薄自己,便皱起柳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只是那脸蛋红扑扑的模样,属实没有什么威慑力。 “这个,嘿嘿,情不自禁。”林晨嬉笑一声,嘴上虽然是歉意的,可看看隔绝里外的屏风,再扭头看看一脸羞红的玉娘,一抹微妙的刺激感也油然而生。 玉娘最是知他,见他这春心荡漾的模样,那还不知道他打了什么歪主意,赶忙双臂抱胸惊慌的小退一步,压低声音提醒着,“你别……他们随时要出来的……” “玉娘,你把林大哥当成什么人了!”见她如此作态,林晨好似有些生气了,浓眉一皱,抿了抿嘴唇压着声音道。 莫非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见他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玉娘心中一凛,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便要道歉。 “林大哥,我……” 她话没说完,林晨忽而神色一变,诧异的看向她的身后,“咦,这是!” 玉娘闻言下意识扭头往后看去…… 下一刻,她那娇软的身子被猛地往前一带,紧接着熟悉的气味与温度便将她紧紧地,完完全全的包围了起来。 “嗯,唔!” 这个混蛋! 明白自己上当了,玉娘急的脸颊涨红,睁大双眸挣扎了起来,粉拳不住的打在他身上,可又怕里屋的人听到,不敢太用力,一来二去软荑便不自觉的变成了在他身上轻轻摩挲。 脚尖是什么时候踮起来的? 脚趾压在地上,有些酸。 眼睛是什么时候闭上的? 有些羞愧的泪滴缓缓落下。 衣物之间摩挲着,发出些沙沙的轻响。 情之所至,似乎什么礼教道德也都被她暂时被放到了一边,反而一种怪异的情绪缓缓地爬上了心头。 看着她情动,对面的男子暗自窃喜的同时,也深深的明白,调教玉娘这项任重道远的任务,这才刚刚开始。 然而为了他与玉娘十九三人的幸福生活,他愿意随时这般舍生忘死! 第三一一章 事端 “脉搏平稳呼吸绵延,当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那,那个有没有……” “放心,用不上那包东西。” “呼……谢过徐先生了。” 老大夫收好东西,看看中年人苦涩的笑容也没多说什么,叹息着摇了摇头从里屋走了出来。 也不知这陈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这些时日整个陈家上下都是阴云遍布的。 感慨着,他绕过屏风,一抬眼便看到了,嗯……虾米? “额,小兄弟,你这是?” “没……嘶,我就是有点肚子疼,没事。” 林晨弯着腰,满头冷汗的蜷缩着趴在桌上勉强一笑道。 能不疼吗,玉娘这样意志力坚定的女子,才不过迷离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紧跟着就是个含羞带怒,直冲要害的膝撞。 虽说玉娘柔柔弱弱的没什么力气,但要害就是要害,这下可着实疼了他个七荤八素。 “呃……”老大夫看看一脸涨红的玉娘,又看看尴尬不已的林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身后的陈老爷倒是没想那么多,走上前疑惑道,“徐先生,这两位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老大夫恍然的抚了抚脑门,随即指向两人,“这位清秀非常的是玉公子,与旁边这位林兄弟是前些日子才到三水镇的江湖少侠,据林兄弟自己说……他轻功高绝。” 说到轻功高绝四个字时,老大夫顿了一顿,似有深意的看了陈老爷一眼。 “这……”陈老爷先是面色一怔,接着沉下脸,凝重瞥了林晨一眼,随后便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踱步起来。 他很犹豫,大概就是因为那件所谓的‘丑事’吧? 疼痛平复了些,林晨直起身子,对这事也终于有些好奇了起来,这陈老爷一看就是个强势又有能力的人,能惹的他如此焦躁不安,想来…… 众人各怀心思的空档,老大夫长叹了口气又开了口。 “小陈,做为一家之主的同时,你也该当是个父亲。” 说完,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走了出去。 再看一旁的陈老爷,他眼中的挣扎之色愈发浓烈,目光微闪间往里屋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咬了咬牙,重重的叹了口气,朝两人拱了拱手。 “请两位,听听陈某……友人家里发生的不幸之事……” …… 回去的路上,林晨与玉娘两人都有些恍惚。 落叶洒在街道上,一些店家拿着扫帚清扫着各自的门前,不时轻叹一声,如今这般季节,什么生意都不太好做。 “呼。”林晨长出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初秋的寒意中翻腾,消散,想起之前听到的事,他心头多少有些不舒服。 行走江湖也有些时间了,明知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可真真的遇上了,那种憋闷的感觉压在心间,太难受了。 正想着,掌中已是钻进了一只柔嫩的小手。 “江湖路不平,不平的才是江湖,你侠肝义胆也顾不过来偌大个天明武林,何必把一切都压在自己身上。” “我只是,有些同情陈姑娘的遭遇而已……” 玉娘不是在劝他放下,是想与他一起分担,她的温柔林晨又怎会不明白。 陈府前些时日遭了采花贼,虽然陈老爷说是友人,但林晨一番行程看下来,当然明白受害者便是他的女儿,陈雯。 事关女子清誉和陈家的名声,陈老爷自然不敢声张,哪怕心中再恨那采花贼,思虑再三还是放弃了寻捕快的想法。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陈雯已有婚约在身,且未婚夫便是镇长的儿子,婚期将近,若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说不得便不只是名誉的问题了。 可就像老大夫说的,他是陈家之主,也是陈雯的父亲,心中如何能不恨…… 如此,林晨的到来显然是给了他一个雪恨的机会,他是外来人,就算把这事到处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轻功好,便更有抓到采花贼的能力。 陈老爷说完这些,看向林晨的眼中哪还有半分凌厉,满满的都是无奈与颓唐。 以及作为一个家主与父亲间两难的抉择。 林晨应了他。 与报酬无关,他讨厌这种毁灭他人人生的恶,这比杀戮更让人悲愤,深恶痛绝。 他们与陈老爷约好,等下午陈雯醒来时他们可以去问些问题,随后在府里调查一番,但绝不能声张。 “玉娘,这事你便……” 即是打杀之事,他不想让玉娘和十九跟在他身边涉险。 “那可不行!”玉娘闻言撇了撇嘴,松开手走到他身后嘿咻一声便趴在了他背上,“追捕之事我可以不插手,但调查一事,你确定没有我你能找到那贼人?”玉娘双臂环在他脖颈间,秀靥伏他在耳边沉声道,“况且,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呵呵,你这是瞧不起你林大哥?” 那份丰盈压在背上,些许旖旎也多少冲散了他心头的阴郁。 “呵呵,林大哥什么时候当真觉得自己可以了,玉娘绝不多说半句。” “我可以不可以的,你口水也没少流。” 边说着,他将玉娘往上托了托。 “你!你这流氓!”胸口隔着两层衣料在他背上轻蹭了几下,玉娘心中羞臊,想起方才之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轻拍在他肩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力度很轻,林晨有点乐在其中。 “嘿嘿,好啊,那你倒是说说我在想什么?” 两人紧贴着一起向前缓缓走着,周围的凉气也没能侵入半点。 然而他说完半晌也不见玉娘回应,只感觉她趴在自己背上沉吟,还当是她说了大话在害羞。 正打算说些认输的话哄她,后颈一暖,玉娘已经将俏脸埋在了他颈间。 “玉娘会输的……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自从将心系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了我的败局。” 她压低着声音,林晨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败局?什么意思? “那个……” “可即便会输,我还是会努力挣扎的,林大哥,礼教与道德深埋在玉娘心间,那深深的桎梏你又要如何打破?羞耻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消磨的。” 她竟知道…… 林晨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露出了两分苦笑,“到底是瞒不过你。” “咯咯,你的心事,哪有玉娘不明白的。”玉娘轻笑一声,“你心里念着十九,不愿顾此失彼,我安能不明白。” 推荐下,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嘿嘿。”林晨跟着笑了起来,“那娘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想得美。”玉娘再次埋下秀靥,只不过这次,张开了两片樱樱红唇,“礼义廉耻,我胡玉娘身为天明文人表率,定会谨守本心,不叫你轻易得逞。”说完,便一口咬了下去。 可作为你的女人…… 后面的话玉娘没有说出口,只是在他龇牙咧嘴的转过头时,开心的笑出了声。 两人笑笑闹闹,一路上洒下的多少欢笑,都是爱与包容。 第三一二章 知悉 那些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每每看着她的脸再说出口时,都有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这世上大概是没有再比跟玉娘相恋更舒心的事情了,她的温柔她的包容,她的如花秀靥皎月之姿,那一颦一笑无不让他沉醉其中,那种想要追随她一生的冲动,便是玉娘举世无双的魅力。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这天下,没有人能逃得掉。 然而很快,这股冲动在看到十九纯真笑容的那一刻,便瞬间被扑灭了,随之一抹无以言表的动摇油然而生…… 啊,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 午后,林晨和玉娘如约来到了陈宅,随后两人便从后门悄悄的溜进了后院,由于这事多少有些危险性,他们索性也就没有告诉十九,怕她忧心。 接待他们的仍是之前的那个家仆,这人定是陈老爷的心腹,多少知道些内情。 “两位请进,小姐已经在里面久候了。”家仆说着,便躬身退到了一旁。 “多谢老哥带路。” 林晨朝他点了点头便带着玉娘推门走了进去。 想是陈老爷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陈小姐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坐在桌边冲着两人点了点头,便开口将前提讲了出来。 “两位侠士若想问些时辰地势的问题便尽管问吧,可那日的详情还请不要提起,小女子也不想再讲……何况两位还是男子。” 陈小姐长着张秀气的脸,然而当下却有些清瘦,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一种违和的感觉霎时间萦绕在了林晨的心头,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未想明白。 他想不明白,一旁的玉娘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明显抗拒的神色,略带躲避的眼神,像是预先准备好的说辞,最大问题是,她若真是心中痛苦,不想让人谈起当日之事,又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提及呢…… “林大哥,你且先出去看看附近的环境吧,也许那贼人留了些蛛丝马迹下来。” “嗯?”林晨猛地一怔。 这小妮子搞什么,自己这刚进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呢! 虽然不知道玉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看她那淡定的双眸,他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随着房门嗒的一声轻响。 玉娘取下头绳理了理长发,纤手轻抚过外屋本来该是贴身侍女休憩用的小榻,嘴边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色,靠着窗边的木椅坐了下来。 “你果然是女子。” 哪怕同是女子,仔细看玉娘的容颜陈雯仍会觉得惊艳。 “让陈姑娘见笑了,咳,我与夫君二人行走江湖,如此装扮方便些。” “嗯。”陈雯点了点头,“女侠如此姿容,不变装确实会多许多麻烦。” 听她叫自己女侠,玉娘脸上便多了两分喜色,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她,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新奇,况且这样也当是与她的林大哥更亲近了些。 世人只道其优雅,博学,但就像林晨所知所感的那般,她无论是何等学识,何等心智,仍然只是个初涉情爱的小姑娘,然而这一点,也只有他一个人想到了。 “如此,可否请姑娘放心与我一叙?” 玉娘到底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片刻间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轻笑一声道。 陈雯闻言确是目光微闪,低下眼睑不敢看玉娘的脸。 “小女子……小女子初逢此难,心中实不堪此痛,还请女侠谅解……” 玉娘露出一脸疼惜懊悔之色,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抱歉,是我唐突了,陈姑娘可好些了,还疼吗?” “疼?……哦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陈雯只有一刹那的疑惑与慌乱,却全然落在了早有所料的玉娘眼中,她双眼微阖紧紧地盯着她,此间柔意更甚。 “咳,原来如此,那,陈小姐可愿与玉儿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黄花大闺女宁愿自毁清白都要悔婚的……理由?” 陈雯面色猛地一怔,双目圆睁呼吸急促,胸口急切的起伏着。 “女侠……你……你……” …… “这小妮子越发没规没矩了,回去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想好了晚上回去如何惩戒玉娘,林晨便走到院子里,一个轻身跳到院墙上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顶上风微凉,空气也变的清新了起来,可看着眼前的景致他却缓缓地皱起了眉。 陈宅后院还算挺大的,数个院落簇拥在一起,院墙高耸廊道相接,院落到院落之间都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而这间小院所处的位置靠近院群中央,若想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这里,起码轻功的造诣要达到他这般水准才行,况且这家府上夜里还有掌灯侍女定时巡视,这就更加深了潜入的难度。 而且就算潜入成功,外屋还有贴身侍女……对了,那陈小姐的贴身侍女呢?为什么从来没人想起这个关键人物? 疑惑着,回身转头望向主室房间,这才发现玉娘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玉哥哥,你怎的出来了。” 林晨一跃而下,站到玉娘身前,为她挡着些风。 “嗯。”玉娘踮起脚尖温柔地为他整理好被风吹散的头发,“事情玉娘大致有了些了解,林大哥可是发现了什么?” “有些发现,这里院落繁多而且景致大抵相同,除非那贼人是无差别作案,否则能精准的找到这里,便必定是陈宅之内的人。”林晨点了点头,眼中露出几分深思,“哦对,玉娘可问了陈小姐,之前贴身侍女的去向?按理说,此事最关键的就当是这个侍女,可无论是陈老爷还是陈小姐都未曾提起过,这太不合理了。” “咳咳。”玉娘轻咳一声,随后面带欣慰的点了点头,“林大哥虽看不清事件本身,可到底也终于学会通过观察思考事物了,嗯,那侍女已经被陈姑娘藏起来了,对陈老爷的说辞则是畏惧惩戒逃走了。” “嘿嘿。”他得了夸奖摸着头傻笑一声,随后才听到了玉娘话中的关键,猛然回过神来惊异道,“是陈姑娘!?她为何要这么做?” 这不应该啊!受害者自己把关键的线索藏了起来? 玉娘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轻叹一声,“因为这世间女子都是这般傻,陈姑娘倒是让我想起了香芸,香芸已是这凡尘中一奇女子了,这陈姑娘在深情勇敢这方面也绝不输她。” “哈?这又关香芸什么事了?”林晨满头雾水的问道。 “你呀!”玉娘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无奈道,“才夸了你……罢了,随我来吧,带你去见个人,你当会明白个中缘由了。” 说着,她莲步轻踱往外走去。 林晨则一脸懵逼的跟了上去,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玉哥哥,咱们得了情报不去禀告陈老爷吗?” “不能去。”玉娘脚步微顿,随后摇了摇头,“而且陈老爷的委托,还有那份贺礼,你我大概是完不成了……” “嗯?” 什么情况?玉娘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啊? 苦恼的撇了撇嘴,他仍是坚定不移的跟了上去。 哪怕心中再是疑惑,他却不曾有半点质疑过玉娘的决定。 第三一三章 始末 “所有人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何曾关注过我为何爱他。” 声音嘶哑而低沉,玉娘临出门前,陈雯在她身后苦涩的有些歇斯底里。 是啊,人都是主观的,凭着自己的好恶,擅自的决定了他人的好坏。 “那种低贱之人,能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早早地忘了吧,你怎么会看上那样的人。” 类似这种话语,太多的人,听过了太多次,可又有什么人真正的去试图理解当事人的心情? 自己觉得不行,那就一定是不行的。 玉娘万分庆幸,她与香芸两人的家里都是些开明豁达的家人,否则这种无奈,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那是真真的舍弃了一切啊,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又怎会有女子会自污清白,名节这东西对女子而言可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想着,她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子,眼中露出了几分柔色。 …… “呼,怎么这么大的酒气?玉哥哥,你确定是这吗?” 林晨随着玉娘走了一阵,在府上问了些下人,兜兜转转的到了一处小屋前,等她停下脚步自己再一上前,隔着房门都能闻到比那酒馆里还浓烈的酒气,也不知屋里的人是不是泡在了酒缸里。 “林大哥以为分别那些日子,玉娘是如何过活的?” 人常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可真要是到了在梦里才能尽吐相思的时候,能让自己陷入梦境的,不就只有喉中那辛辣之物吗?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走上前拉着袖口叩了叩门。 “咚咚咚。” 纤细娇嫩的手指轻叩在老旧的木门上,发出几声低沉的声响。 “打扰了,赵三哥可在吗?” 玉娘口中的赵三哥是陈宅之中一个普通的护院,之前问路时也从家仆侍女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据说自陈小姐出事那日后,他就一直抱病窝在房里,周围人见他终日酗酒也只当是他因为自己的失职羞于见老爷小姐,没有多想,可事实真是如此? 他们为何来寻此人?这人与陈小姐的事情又有何关联? 莫不是……莫不是这人监守自盗! 怪不得,怪不得贼人能轻而易举的找到陈小姐的住处,又能躲过所有巡视的侍女,他自己便是护院自然清楚她们巡逻的路线! 果然是自己人干的! 林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眼见着玉娘站在门前,心里一急赶忙上前将她拉到身后,随即屏气凝神,一脚踹了上去。 紧接着,木门便在玉娘诧异的眼神中,“嗵!”的一声被踹了开来。 他为什么会如此,玉娘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大概,只是看着他关心的神色凌厉的眼神,一抹甜蜜涌上心头,便也顾不上解释那许多了。 “陈小姐……陈……嗝。” 屋里家具不多,却有些乱,地上横躺竖立,散落着许多酒瓶子。 扑面而来的酒气之后,两人在桌子旁看到了一道颓废的身影,他手中握着半瓶酒,双目惺忪面上带着几许沧桑,胡子拉碴的嘴边念念有词的竟都是陈雯。 “果然是他!”林晨抬手将玉娘挡在身后,横眉冷目道,“玉娘你且退一退,一会打起来别伤着你。” “嗯,倒确是因为他没错。”玉娘点了点头,轻拨开他的手叹了口气,“不过事情却不是林大哥想的那样。” 两人正说着,屋里的赵三迷迷糊糊的挣开了眼,缓缓抬起了头一副混混沌沌的样子,“谁……嗝,谁啊?” 玉娘走上前,学着林晨平日里的模样拱了拱手,“赵三哥有礼了。” “你?”赵三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甩了甩头,“你是何人?寻我何事?” 他的言语里颇有些不耐,对不请自来的两人也没什么好感,倒不是这两人多面目可憎,只是他近日的心情……着实太糟糕了。 “我是谁不重要,在下只是来替陈姑娘问句话。” “小姐!小姐她怎么样了!”赵三听到这猛地清醒了过来,站起身想去找玉娘却被林晨拦了下来。 玉娘微微颔首,“陈姑娘托我问你,现下她已是不洁之身,你可愿……” 她话还没说完,赵三遍布血丝的双眼忽而通红,“你胡说什么!” “你给我老实待着!”林晨眉头一皱,猛地推开了他。 玉娘拍了拍林晨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眉眼微展,心头却是有些不忿的。 陈小姐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竟只是坐在屋中终日酗酒,呜呼哀哉地逃避现实,让她心中如何能不气。 若是换了林大哥,两人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 林大哥虽然愚钝,可属于他们的感情,他却从未犹豫过,那日他敢从落芳府带她走,她便敢舍了一切随他浪迹天涯。 所以她很庆幸,自己不是陈雯,林大哥也不是这窝囊的赵三。 “你不愿意听!?我却偏要说!你从前很犹豫吧?犹豫之间,你们已是这般岁数!犹豫之间陈小姐已许了人家!犹豫之间,她已遭了此难!” “你!”血红的双眼,紧握的双拳,颤抖的身躯,欲言又止的赵三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陈姑娘如此节烈的女子,为何会看上你这懦夫!咳咳咳……” …… 沉寂中,林晨将气呼呼的玉娘搂进了怀里,他冷着脸瞥向赵三,心中这会才终于理清了思路。 赵三的面色则是一会红一会白,相互交替着,不一会,他踉踉跄跄的坐回了椅子上,双目微润,苦笑一声。 “那我又能……怎么样呢?” …… …… …… “玉哥哥,你最后也没将真相告诉赵三,是否心中另有打算?” 回去的路上,玉娘便将一切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晨。 这是个门不当户不对,财主之女看上护院的爱情故事,在一般的话本小说中,两人或许早已逃离了这固执的世俗偏见,终成眷属。 但事实与故事总有区别,他们有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顾忌,一步没有踏出去,赵三那份勇气或许也就在那一刻彻底消散了。 所以陈雯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声称自己被采花贼糟蹋了,反抗婚约,也以此期盼那份也许永远不会等到的告白。 难怪当时玉娘会说陈姑娘节烈啊,她这么做,便是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我为何要说?就让他再懊恼悔恨中多待些时日吧。” 玉娘平日里温柔的脸蛋,此刻也板了起来,虽然她早已冷静了下来,可言语中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好了好了,我的玉哥哥若真是如此铁石心肠,也不会特意跑去见赵三,还激他一番了。” 林晨在玉娘身后扶着她的香肩缓缓往前推着,阿谀奉承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两人在看到赵三虎目含泪的那一刻,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无奈。 他知道玉娘不生气了,方才她话中的‘待些时日’也表明这聪明的丫头心间早有了解决的办法。 “你我皆是过客,玉儿与他们非亲非故,又为何要帮他们?”玉娘扭过脸来有些好笑的看向他,她的林大哥曾几何时竟也开始揣摩起她的心思来了,真真的是了不起。 “真要我说?” “你若真能说个所以然来,玉儿什么都应你。” 林晨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放开手走在她身边,仔细思索起来。 沉吟片刻,他扭头认真的看向了玉娘,“可是与香芸有关?当日香芸也是像陈姑娘这般勇敢热烈,我却拒绝了她,我伤她如此之深,你可是想为我弥补一些?” 说完,他便紧紧的盯住了玉娘,等着她的反应,玉娘却只是低头走路,半晌,长长的出了口气,“其实我与香芸……当时私下有些你不知道的,咳,不太友好的接触,兴许你们之间的种种坎坷与悲痛,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她们之间,私下……林晨闻言脸上先是一怔,怕玉娘再生什么愧疚,又赶忙转为了嬉笑。 “如此,便是我说对了?” “哼,就算是你对了。” 玉娘刚说完,便有些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心中暗道一声不妙,转过头果然看到的是他淫荡的笑容。 “嘿嘿,那我……” 林晨话音未落,远处街边两个女子交头接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快看快看,那位公子生的模样可真俊哪,我可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男子!” “可不是吗,啊……我心都要醉了。” “别说了,他过来了……” …… “玉哥哥,那边有人夸我呢。”林晨被打了叉也没多少生气,认真的朝她们点点头道。 然而人家的目光一眼都不曾看他,见着玉娘走近,一脸羞红的低下了头,不时的抬起来偷偷瞄上一眼。 “我本以为林大哥有些成长了,怎的还是如此不自知?” 两人默默的走了过去,眼见着身后的两女离他们有些距离了,玉娘这才无奈的白了他一眼道。 “嗯?” 林晨闻言挑了挑眉头,心头却是想到了个好主意,怪笑一声钻到玉娘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 霎时间,两人一起停住了脚步。 玉娘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羞愤。 “你,你怎可如此欺我!” 林晨倒是无所谓的摊开手,一副无赖的样子,“哦,不行就算咯,就当刚才说‘什么都应的’,不是咱的督国公大人。” “你!” 玉娘气的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粉拳紧握着,娇躯轻颤着,樱唇下咬紧了一口皓齿,明眸中爱人的倒影也是波澜频生。 这人,怎可如此无耻?自己不过调侃了他一句,他竟……竟…… 可思虑再三,最后她仍是选择了妥协。 她是个重承诺的人,绝不是因为羞耻中夹带着那些许的刺激也令她欢喜,绝不是…… 玉娘心中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着,随后走到林晨身前,转了过来。 “我,胡玉儿!喜欢林大哥,即使身为男子,也……也沉醉在林大哥英朗的气质中无法自拔!” 高喊着,她,哦此刻该是他,踮起脚尖,将屈辱的红唇送了上去,印在了他的嘴边。 声音很大,所以林晨就算不回头,也能想到身后的两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一副崩坏的表情。 当然,她们如何与他无关,他要的,只是早日完成属于他们三人的大团结。 想到这,他嘿嘿一笑,在玉娘惊恐羞怯的神色中,推开了她。 “玉哥哥你,你在做什么!我们都是男子啊!怎可如此……你,你怎可如此欺我……呜呜呜呜呜……” 这人,在欺负自己女人这方面,无敌了。 第三一四章 策划 看玉娘睫毛轻颤,泪眼婆娑的羞愤模样,其实还是挺享受的,虽然回到客栈后免不了为其付出相应的代价,但一想起能看到玉娘如此作态的大概也就只有自己一人,那些没什么力气的粉拳也就变的无关痛痒了。 何况身边还有张终极护身符在。 “呼呼~下,下回再敢……” “不,不敢了……玉哥哥威武……” 三人嬉闹一阵,林晨与玉娘皆是气喘吁吁的靠在床边,十九却好像没事人似得,努力的整理着散乱的衣裙。 两人看看十九再彼此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半晌。 “接下来怎么办?这事不可能去跟陈老爷说,咱们去解决又有些束手束脚。”林晨站在玉娘身后,为她束发。 她的头发很香,闻着很舒服,但是太长了,很难扎。 “所以我才会去请赵三自己亲自出面。” 玉娘一番活动身体似乎也舒坦了许多,咳嗽声都少了,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随即樱唇咬着头绳自己动手扎起了长发。 “可光靠他自己,如何让陈老爷改变主意?” 玉娘系好发带平静的道,“事已至此,只要陈老爷不傻,在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情况下看到两人是真心相爱,自然就会接纳赵三,我看他也不是那种宁愿女儿孤独终老的人,这是陈小姐舍了一切换来的局,看的只是赵三愿不愿意站出来。” “顺理成章?”林晨疑惑地皱了皱眉。 “嗯。”玉娘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一旁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顿时便涌了进来,轻轻地撩动着她搭在肩上的发带。 她回过身,抬手扶着耳畔摇曳不已的秀发,比秋水还温婉几分的眸子柔柔的看向林晨,“林大哥以为摆在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林晨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拖着下巴不确定的道,“是……陈老爷?” 玉娘轻摇螓首,“是婚约,陈小姐与镇长之子的婚约。” “对啊!”林晨恍然拍手道,“若那小子紧咬着不放,就算陈老爷默许,那两人也始终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玉娘满意的笑了笑,“林大哥打算怎么做?” “懂了,我这就潜进那镇长的府邸里,找出他们的黑料,然后威胁那小子……”林晨认真的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 玉娘脸上一黑,赶忙拉住他的衣袖无语的道,“你呀,为何总把别人是坏人当做前提?这事件里最无辜的受害者难道不是那位镇长家的公子吗?” “呃……”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无缘无故的定了一桩婚事,不管有没有见过这女子,未婚妻心里已经有了人了,是个男人谁不生气?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回过身略带尴尬的坐了回去,“咳,我就是随便说说,主要还是听我家玉哥哥的主意。” “我若不拦着,林大哥怕是已经到人家府上了。”玉娘白了他一眼,思虑片刻才接着开口道,“之前我已经与陈小姐打听清楚了,那家公子风评是极好的,谦逊正直温文尔雅,所以这上策便是去与他开诚布公的谈谈,希望他能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林晨点了点头,“若能君子成人之美成就一段佳话自是极好的……上策?还有其他的计策?” 玉娘微微颔首抿了抿嘴唇,“买通身边的人,进些不尽不实的话劝他趋利避害,随后再请陈老爷出面解除婚约,乃是中策,寻其不利以挟之,此乃下策,至于下下之策……。” “下下之策?” “与陈老爷阐明缘由,陈老爷必会大发雷霆,彼时再由你我……”玉娘说着,侧目间却看到十九委屈的眼神,赶忙改口道,“与十九三人,散布些虚中带实的传言出去,到时镇长家府上想必会主动退亲,陈老爷迫于传言和陈小姐的坚持也不敢再随意许配她的婚事,之后如何便全靠他们二人自己的了。” “可传言……这……” “嗯,就算你我是外来之人,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陈宅中的事情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如此于陈小姐来说,名节受损便是必然的,所以此乃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便将它埋在心中吧。” “想来陈小姐……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行这下下之策吧?当真是个决绝的女子啊。”林晨有些敬佩的感慨道。 “若非男子愚木,事情又何以至此,林大哥难道不该从此事中反省一二?”玉娘面色平和,可怎么听都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林晨刚要点头应是,一股寒意却突然从后背窜上来头顶,他顿时打了个哆嗦,扭头看见玉娘微挑了一毫米的眉梢,这才反应过来是个陷阱,赶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可不敢可不敢!家有娇妻,林某怎敢随意接纳女子的好意,木讷便木讷了。” “呵,怕是林大哥心中想的不是娇妻,而是悍妻吧?”玉娘轻笑一声,言语之中满是质疑,只是柳眉微展倒是让林晨松了口气。 与这小丫头斗智斗勇,也算是其乐无穷了。 想着,他猛地皱起了眉,正经神色道,“不许你胡说!我家玉哥哥那是世上最温柔,最优雅的女子了!眼如星眉似月,雪肤花貌举世无双!” 嘿嘿,这还不把你哄的晕乎乎的,感动到投怀送抱? 然而他眉飞色舞的没等来玉娘绵软的娇躯,袖口却是忽而沉了沉。 “那……那我呢?” “……” 坏了! 什么叫顾此失彼?这就叫顾此失彼! 眼前是玉娘似笑非笑,准备看好戏的秀靥,身旁是十九淡然之中藏着委屈的眸子,林晨一时词穷,头一次感觉完成大团结真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啊。 该怎么说?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十九伤心失落的小眼神。 无奈中,他恬不知耻的将求助似得看向了玉娘…… “呼……” 其实对玉娘来说,让十九伤心本就不是她的目的,何况林大哥有求于她时,她根本无力拒绝。 心中暗叹了一声,她看着林晨樱唇轻启。 “少在那阿谀奉承的讨好,谁不知道你心中最疼十九,方才街上还在说要给她换条发带?” 若论转移话题,玉娘可是比林晨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先是解释一番他的蓄意吹捧,随后一下子便拿捏住了十九的软肋。 “不要!” 果然,十九闻言也顾不上多想了,放开林晨的衣袖慌慌张张的举起手捂住发带,随后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缓缓向后退去,不一会就靠到了墙边。 那副生怕他扑上去抢东西的模样,林晨看着心中暗暗发笑的同时也不免感动。 这条破旧泛黄的发带不过是最寻常的物件,她却异常的宝贝。 发带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自己并不知道,只是如今看来,她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非常珍惜两人之间的感情了。 “真的不换?”林晨就坡下驴的道。 “嗯!不换,只用这个。”十九闻言连连晃着小脑袋道,那副淡然的表情配上略显撒娇的语气,可爱极了。 “这……好吧。” 林晨勉为其难的应了声,便看到了十九春风化雨般的笑颜。 这世上大概是没有比十九更好哄的女子了。 想着,他转过身悄咪咪的朝玉娘伸了个大拇指,玉娘却非常不给面子的白了他一眼,意思是下次再敢当着别人的面欺负她,后果自负。 “咳,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镇长府上。”他收到信号,生怕玉娘又整什么幺蛾子,赶忙开口问道,只要玉娘一点头,他有信心在几息时间内跑到外面去。 然而玉娘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林大哥且稍待两日吧。” “为何?”林晨不解的道。 按理说,这事越拖下去,陈宅里的情况传出去的风险就越大才是啊,玉娘怎的还要他等两天? “即便那位公子胸怀宽阔,遇到这事还是难免忿忿不平,咱们还要做些准备才是。” “玉哥哥打算怎么做?” 玉娘沉吟片刻,目光看向旁边桌上前日买来的笔墨。 “投其,所好。” 第三一五章 画卷 玉娘花了一天时间休息构思,再用了一天时间,便将画作画完了。 林晨不懂什么艺术,只是目光放到那幅画上的时候,便感觉里面的景致在无限的延伸,透过层层云彩看到了山后的江,江上的船。 他仿佛置身船上。 蓦然回首,身侧千帆尽过,恍惚之间他竟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不愿靠岸,下了船,今生的缘便尽了。 等他回过神来,再度拿起画来回味时才发现,这不是画作,而是人生。 这便是玉娘的悉心之作,明明只有水墨,却作出了人间百态,品出了百味人生。 所谓妙笔生花,自是跃然纸上。 不过林晨也不多意外,十年前她仍自年幼时作画便已是神形俱在,别具一格了。 “玉哥哥,你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里画的如此精细的?” 纸张略长于寻常画卷,林晨捧在手上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连他这样的粗人都是如此,就更别说那些个文人了。 “若论治国之政强兵之策,胜我之人多矣,可这弹弹琴作作画的风花雪月之事,玉娘可是不服任何人的,毕竟我便是这般玩闹的性子,咳,十九出去有一会了吧?” 林晨要照顾玉娘,买馒头的事情就交给了十九,他们盘缠不剩多少也只能吃这个了,好在还有些刘姐给的腊肉干不至于馒头泡水。 她说的轻松,可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想来一整日的作画也是极其消耗精力的,况且她前日还着了风寒。 “少操心了,先歇着吧,等十九回来我就去找个店家把画装裱起来。” 说完林晨便放下手中的物件,抱起玉娘走到床边,轻轻的将她平放在了床上。 “嗯。” 玉娘看着他柔柔的应了声,靠在床上阖起眸子双臂却怎么都不肯松开他的脖颈。 “可是真的累了?”林晨轻抚着她额间的碎发轻声问道。 “嗯,乏了,再陪我一会吧,十九应当还没有这么快回来。”她的声音少了些优雅清丽,多了份慵懒疲惫,依旧那么沁人心脾,却听的人心疼。 原来她也会累的,只是所有人都忘了,这副孱弱的姿态也只能在自己面前展露。 “安心,你睡着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想是真的倦了,玉娘笑笑也没回话,松开手臂,不一会便昏昏睡去。 娥眉弯弯朱唇莹润,睫毛微颤,一点琼鼻娟秀可爱,胸前的衣物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幅极美的画卷,红尘仙子,不外如是。 指尖轻抚过玉娘雪腻的脸颊,她似有所感,按住他的大手轻轻的蹭着,即便在酣梦中也露出了香甜的微笑。 无论什么时候看着她,林晨都会感慨自己竟会如此幸运,即便此去经年,自己大概还是会追随她左右吧。 “玉娘睡下了?” “你真的是猫吗?怎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两人压低着声音,生怕吵醒玉娘。 十九瞥了一眼扶着玉娘脸颊的手,随后撇开视线抿了抿嘴唇,“字写好了,晨哥哥要去字画铺子?” “这么快。”林晨惊异的将手轻轻抽了出来,转身站了起来。 好嘛,不只是走路没声音,这点时间把字也题好了。 “嗯。”十九应了声,随后将画卷递给了他。 林晨顺势接了过来。 十九的书法他自然是见识过的,就看她的字与玉娘的画,到底能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吧。 想着,他缓缓的摊开了手中的画卷…… …… 暖阳高照云流攒动,麻雀落在枝头眯着眼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 所谓春困秋乏,午间便更是如此,一切看上去都是懒洋洋的模样。 “哈啊~你是何人?寻我家少爷所为何事?” 孙府门前,一个家仆穿着的男子打着哈欠,睡意惺忪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盘问着门外男子的来意。 “啊是这样,小人知道镇长公子博学多才最喜字画,今日手上得了一份珍品,特来请孙公子赏鉴。” 这个手上谨慎的拿着一份长锦盒的男子自然就是林晨了。 画卷的底,面,卷轴,锦盒都是最顶级的珍品,然而一文钱都没花,说出来他自己都有点不信。 用字画古玩店老板的话来说,今生能见到此画已属三生有幸,何况他还能亲手为其装裱。 虽然好几次老板因为沉浸于字画之间耽误了些时间,但不花钱对现在的林晨来说却是更为关键的。 “珍品?” 家仆醒过神来,用疑惑的目光将林晨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就打算关门。 “去去去,公子不在。” 靠!这是当叫花子打发呢?虽然他是穿着是陈旧了点,可胜在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不是?怎的说赶就赶,怪不得只能当个家仆,没点眼力! “且慢!”编排归编排,眼见着门要闭上了,林晨赶忙把脚夹在门缝里,半边身子也顺势钻了进去,扶着门沿谄笑道,“小哥且慢……有话好商量嘛。” “哎!?耍赖是不是!碰瓷是不是?你再不走我可就叫人了!” “别别别,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球,赶紧给我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别啊……” 两人正自拉扯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那家仆背后响起。 “老八,怎么回事?” “公子,这……” 那家丁闻言赶忙回过身低头行礼,林晨这才趁机钻了进来,一抬眼便看到了刚从旁边小径走出来的男子。 传闻总是不尽不实,这孙家公子确是恰如其分的文质彬彬。 清秀的面庞,儒雅的仪态,青衫折扇风度翩翩,尤其是那份大气与优雅相结合的气度,竟有几分与玉娘相似。 名叫老八的家丁见着他如此无礼的看着自家公子,赶忙回过身气恼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要脸皮,赶紧给我……” “老八!不得无理,你且先退下吧。”孙家公子闻言赶忙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是,公子。”老八不情不愿的低头应了声,随后恨恨的瞪了林晨一眼,便将府门关上离开了,门口顿时只剩下了林晨与孙家公子两人。 “在下孙云,还没请教?” 孙家公子整了整衣袖,随后目不斜视的走上前一抱拳道。 不看他穿着也不看他手中的物件,只是上前打招呼,光这一个举动便足以获得林晨的好感。 他哈哈一笑,“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武林败类?” “呵呵,我孙家小门小户,一没有富可敌国的钱财,二没有天下无双的武功秘籍,武林人士要图些什么呢?况且家父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江湖中人即使不认朝廷,难不成还敢无视千城大人?”孙云背起手,轻笑一声道。 “孙公子的见识气度令人敬佩,在下林晨,特来寻孙公子的。”林晨抱拳拱手,认真的道。 孙云坦坦荡荡,他自然也开诚布公。 “寻我?”孙云浓眉微蹙,“孙某人平日里只喜学文作画,虽说也有些志同道合的好友,可与江湖武林之上一直也没过多交涉,不知林少侠是……” 林晨面容复杂的看着他,微抿嘴唇,“是关于陈家小姐,陈雯之事。” “哦?”听他提起陈雯,孙云面色先是一怔,随后点了点头,“如此,还请林少侠入府详谈。” “多谢。” “请。” …… 所谓君子,心胸开阔纯良温厚,可但凡作为一个男人,遇到未婚妻心里有了别人这样的事情会真的一点心绪波动都没有吗? 起码林晨在看到孙云听完他的话,仅仅是握拳皱眉,坐在椅上沉吟不语后,心中是佩服的。 孙云是真君子,却也是个男人,无怪乎他在此地的风评如此之好,若换了常人,怕是早已掀桌而起,怒发冲冠了。 “本来君子成人之美,可若我此时从容大度一笑置之,岂不太虚伪了?”孙云长出了口气,扶着额轻摇了摇头,“容我再思量几天,今日便请林少侠先回吧。” “这……” 时间越长,陈宅里的事暴露的风险便越大,他们应当没有什么时间等他思量了,可就像玉娘说的,自己总不能强迫这事件里最无辜的人马上下决定吧? 想着,林晨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今日林某受命而来,带了份礼物。” 这人怎的如此不识趣? “林少侠,你……”孙云真的有些恼了,他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这个人怎么…… 烦乱中,他抬起了头。 随后带着一副惊诧模样,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展开的画卷。 “竟,竟是……督国公大人的手笔!?” 第三一六章吃席?吃醋! 好字画喜乐理,大概就是文人的同好了,然而这孙家公子还有个特别崇拜的对象,便是与他同岁,曾经的小督国,如今的督国公。 是天意吧,说巧不巧的被他们给撞上了,当然,玉娘本就被奉为天明文人的代表,有些迷弟迷妹再正常不过了,她闲来无事就喜欢弹琴作画,所以流传于世的作品还是有一些的,对于粉丝来说,她的手笔自然是研究了个透彻。 然而即便抛去这份国民偶像的身份,林晨相信光凭这副画卷也足以打动孙云了。 看到那幅画,孙云大喜过望后便表现的很纠结,并非是纠结该不该收这幅画,他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搞那套虚的客套,半句推诿的话都没有,坦言了自己的欢喜,纠结的只是该用什么来换取。 画与字拥有的两种完全相悖的气质能做到那样完美的相融,且同是那般完美出尘,那幅画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督国公本身的作品。 君子不夺人所好,如此看来也许他又算不上是个君子了,仅仅是个坦荡的,忠于自己的文人。 但没有关系,林晨就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人,比如张澈,比如吴有为,没有虚浮,胜在坦然。 所以一份交浅缘深的友情,足够了。 …… 回去的时候十九睡下了,玉娘却是醒了,坐在床上照顾孩童般轻抚着十九的背。 看着她精神饱满,林晨心里也就舒了口气,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压着声音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如此看来,孙公子可算是陈小姐的贵人了。” “啊?不是我吗?” “是是是,我家林大哥侠义心肠,天下无双。” 其实这事主要还是玉娘一时心善揽下的,劳心劳力出谋划策的也是她,但林晨想听夸,玉娘便也掩嘴一笑由着他了。 “呵呵。”林晨恬不知耻的笑了声,“我已经与孙兄说好了,等陈老爷寿宴那天,他会以想潜心修学为由婉拒婚事,如此一来陈老爷也必然会顺坡下驴,此事可成。” “嗯。”玉娘轻声应了句,抬眼看着他轻声问道:“那咱们,几时离开?” “呃……” 林晨面色一怔,随即沉默了下来。 玉娘的意思他明白,既然他们选择了帮助陈雯,就等于放弃了陈老爷的委托,莫说酬金,寿宴那顿饭都不太好再去了。 再加上玉娘的画会被认出来,再多画一些便有可能会被发现,他不愿意担这风险。 怎么办? 从这里到祁灵山易剑阁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总不能又是一路上风餐露宿吧? 这样想起来,十九和玉娘跟着自己连好的都没有吃过几次。 “要不……还是去吧?接下来一个月咱们估计又要打鸟摸鱼了,这样,我心里有些……” 林晨抿了抿嘴唇,说起话来也是踌躇不定的样子,虽说只是一餐饭,可歉疚的心绪起来了就不会轻易的平复。 “嗯。” 玉娘没有多说,只是看着他脉脉的笑了笑,一手继续抚着十九,另一只手则轻轻的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明白他的歉疚,他也明白她的包容。 这种感觉很微妙,林晨却欲罢不能。 反手将她的软荑握起,掌心相抵十指紧扣。 玉娘双眸轻阖。 他口中已是一片香甜。 …… …… …… “咻~嘭!” 随着一道烟火升空的声音,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彻了整个小镇。 秋日的暖阳下,整条街道顿时沸腾了起来,奔走相告的百姓,沿街派鸡蛋的陈家下人,以及陈家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脚步声,恭贺声,交谈声交杂在一起,热闹极了。 “烦请大家进门以后往右走,从小门进去到偏院中入席,请带了贺礼和有请柬的宾客由正门而入。” 陈府门外一个年长的管家不时的与过往的宾客打招呼,随后重复着这话。 人头躜动中也不时有些人会与他拱手打个照面,毕竟陈家在三水镇算是大户,这管家便也得是号人物。 可这些都与林晨三人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打算今日参加完寿宴便离开三水镇,所以早早的便退了房,背上行囊走了出来。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他们的行礼也多,林晨便带着玉娘和十九绕了一圈,从旁边的狭道里走了出来。 他背着两个包袱,焚毁的翎羽剑则缠着布条跨在腰间,东西有些多,不过好在近日他的内力又有所长进,运起两分内劲这些个重量也就不在话下了。 “十九玉娘,抓紧我的手,前面人多不要走散了。” 一左一右的牵着她们的小手,其间滋味,妙不可言。 “嗯。” 十九一袭白裙白靴一尘不染,长长的秀发被一根老旧的发带绑在脑后,腰间配着林晨送她的细剑,衣带飘飘俨然一副高洁清丽的女侠形象。 “噗,方才迷了路的也不知是谁,拉着我与十九走了大半个镇子。” 玉娘仍是之前的男装打扮,肩上也背了个包袱,这几日身子大好了更是焕发出一股儒雅婉约的气质,掩嘴轻笑间也不知勾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这对金童玉女始一出现在街道上,便不知有多少倒抽凉气的声音同时响起,与之相对的,林晨站在中间也收获了不少略带杀气的嫉妒眼神,有男的,也有女的。 “啧,咱们还是快走吧,再待一会我估计能被生吃了。” 林晨挑了挑眉头,说完便赶忙拉着两人往前走去。 玉娘看在眼里,知他心头不大爽利,一边走一边轻笑着贴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说起来,林大哥昨夜又把十九弄哭了,做的是哪般游戏?” “咳,咳咳咳咳。” 林晨本来就走得急,忽然听到玉娘的话一口口水呛在嗓子里,顿时在街角停下脚步咳了个面红耳赤,十九见状赶忙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只是那平平淡淡的脸上却不知为何多了一抹蹊跷的红晕。 等他缓过劲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玉娘一眼,有些做贼心虚道,“玉哥哥你……你昨夜没睡啊?” “噢,谁知道呢,也许是我在做梦?”玉娘假作疑惑,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咳,那肯定是你睡的迷糊听差了,你也知道我是最疼十九的,怎么舍得她哭呢?我俩昨夜是聊天呢,嗯聊天。” “咯咯。” 玉娘看破不说破,只是轻笑着。 他们这一路走来,或是被人当成两男一女,或是被人当成两女一男,为了省些银钱住客栈却只能要一间房,期间也没少被人用怪异的目光看。 但林大哥是心性豁达的人,用他的话来说,自己都不在乎的人,为什么要在乎那人用什么眼光看待自己? 她深以为然。 可问题也不是没有,比如林大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就导致有些时候她夜里不得不佯作熟睡。 这便有些难捱了,因为她……也是这般食髓知味的岁数。 林晨尴尬的咳了几声便直起了身子,玉娘两句话就让他的心绪急剧起伏了下,但那抹小小的郁闷却也不知道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正打算领着两女离开,迎面却走过来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林兄!” “呃,孙兄。”他一抬眼,眼前竟是孙云惊喜的脸。 孙云身边跟着个手捧贺礼的小厮,走到近前先是对玉娘十九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朝林晨拱了拱手道,“林兄可是要去为陈老爷贺寿?” “这……”林晨先是看了玉娘一眼,随后面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孙云,手掌一摊伸到身边道,“先介绍下,我家哥哥胡玉儿,妹妹凌十九。” 孙云微微一笑朝两人抱拳道,“两位有礼了。” 十九面色淡然,玉娘礼貌的一笑点了点头。 看他目不斜视的样子,林晨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虽然玉娘在人前都是轻纱遮面,但保不齐也有那种看着眉眼就能认出人来的。 就是不知道如果让孙云知道在他面前的就是他崇拜的督国公,他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想着,他复杂的看了孙云一眼,随后平复心情回道,“我们兄妹三人正打算去陈府蹭顿好饭,至于庆贺……我与陈老爷有些间隙,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了。” 能没间隙吗,听了人家家里的秘密便拒绝了委托,再见陈老爷他怕是不会有什么好表情了。 “间隙?”孙云闻言眉头微皱,也不问缘由,“可要孙某去说说情?” 看他那一脸真诚的模样林晨心中感激,却也只能婉拒他的好意,“有劳孙兄费心了,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会动身离开这里,与陈老爷也没什么恩怨,无碍的。” 孙云点点头,“林兄有自己的打算,孙某自不会越俎代庖,但林兄若有所需也请定要坦言,孙某力所能及,必当尽心竭力。” “哈哈,那在下就先多谢孙兄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孙云便有些遗憾的带着小厮告罪离开了。 他今日会去退亲,这种事情当然是最好与陈老爷私下交流一番,否则太过突兀,陈老爷惊疑之下也不好处理。 “这便是镇长家的公子?” 玉娘走上前,与林晨并排望着孙云的背影问道。 “嗯,如假包换。” “此人倒是心大,便没有问问那幅画的来历?” 林晨叹了口气,“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与我说,我能为了初识之人放弃此物,即便是偷是抢,他都认了我这个朋友,即是朋友,何寻过往……” 其实画给了孙云他反而有些释怀了,玉娘与十九的作品不该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若真的作为贺礼去换了银钱,他定会后悔。 “嗯,此人颇有些识人之明,一眼便看出林大哥重情重义,很聪明也很坦然,且不迂腐拘泥,假以时日,当会有所作为。”玉娘点了点头肯定道。 “哼,也不见你如此夸我。”虽然知道玉娘说的都是事实,可听她如此夸孙云,林晨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转过头皱了皱鼻子有些哀怨的道,“反正你们这些文人都是如此儒雅聪慧,我这小混混……” 玉娘哪还不知道他那自卑的小性子又犯了,柔柔的一笑,不等他抱怨完便接着道,“可玉娘不喜欢那些文人,儒雅也好聪慧也罢都与我无关,我就喜欢小混混,这可如何是好?” 这小混混指的是谁当然是不言而喻的,林晨老脸一红,也知道这是他的玉哥哥在哄他呢,可话已至此,让他承认自己吃醋那是不可能的。 “咳,那个,文人有文人的好,混人也有混人的妙,你能发现混人的优点自是你慧眼独到,不必为此困扰。” 这冤家! 他少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若是换了香芸怕是早就气炸了肺,与他杠上了,可玉娘性子柔自不会真的去与他吵嘴,只得由着他的性子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伏首在他耳边轻声道,“那能不能请那混人帮玉娘问问,我那小相公,到底如何才能消气呢?” 阵阵香气扑进耳中,那温声细语如同过电般瞬间传遍了全身,林晨浑身一颤,强压下心头旖旎哪还有犟嘴的心思,轻咳了一声,“那,那就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那……”玉娘妩媚一笑,小手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衣裳里轻轻摩挲着,眼中露出几分狡黠之色,“玉娘今晚也哭给你听,好不好?” “嘶~” 这一本正经的高雅女子妩媚起来可真是要了老命了,若不是这边街角还有几个零星的路人经过,林晨恨不能把这小妖精就地正法了。 可条件不允许,他也不是那么毫不顾忌的人。 玉娘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再死要面子就有些伤她的心了。 想到这,他拉开玉娘的手脱身出来,背对着她们小走几步深呼了口气。 “是我乱吃醋,抱……” “饿了!” 林晨面色一滞,转过头。 他眼前的是两个女子,一人柔情似水的笑着,一人面色淡然,眼中却满是关切之情。 人为什么会吃醋? 因为患得患失,越是珍惜便越害怕失去,所以当玉娘认可其他人时,他才会焦躁,忧心。 他想明白了这一点,然而她们早早的就知道了。 他们三人之间,当无需道歉。 原来无论什么时候,她们都会站在他的背后,等他。 想着,林晨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随后爽朗的一笑,走上前重新拉过两人的小手。 “走,咱们吃大餐去!” “嗯。”“好。” 第三一七章岔路,九霄宫主!? “嘿,前面的快点!后边还这么多人要过没看到啊?” “你这货车能不能往旁边挪挪,挡道了。” “别挤啊我靠!干嘛呢,趁机插队是不是!你再挤,再挤我躺这儿了我跟你说,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 出了三水镇越是往东走环境便越是偏僻,过了数十里地,原本几里一镇几步一村的,现在走大半天才能碰到一个村庄,里面还不一定有几个人。 然而即便如此荒僻,眼前的岔路上依旧挤满了人,石墙做关,负责把关维持秩序的卫兵也是忙的焦头烂额的,可惜了周围的山明水秀无人欣赏。 “啐,晦气!” 人潮涌动中,一个企图插队的青年被臃肿的车队‘吐’了出来,踉踉跄跄地几步退到路边险些跌倒,抬眼再往人堆看去,便见着那道挤出来的缝隙被后面赶牛车的大爷火急火燎地堵了起来,无奈也只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轻啐了一口,半点没有为自己的插队行为羞愧的意思。 当然,夹塞儿的遇到碰瓷儿的也属实是晦气。 “林大哥,你可莫在耍宝了!过来歇会吧。” 温婉中带着笑意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青年循着声音转过身去,便看到‘他’正坐在不远处的茶摊上,捻袖掩嘴笑个不停,身边的另一个白裙女子则低着头一个劲的吃着什么,看不清面容。 这个玉娘真是越发没大没小了,整日嘲笑自家相公,成何体统!? 林晨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她双肩微耸的模样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后缓缓的踱步向她们走去。 …… 自三水镇出来已有几日,结果到最后,三人打算离开的时候陈雯已在镇口久候多时了。 虽然不多,她给三人送来了盘缠。 就像玉娘说的,他们是陈雯的贵人,正巧碰上了,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很感激。 有时候林晨也会想,如果他们不是这么多管闲事,这些人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的?可思来想去也没能得出答案,也不会有答案。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 遇上了,帮上了,这便是他们的缘分。 发生的事情不会改变,美好的相遇永记心间。 沉浸在不同的喜怒哀乐中,这才是行走江湖该有的意义, “还在想陈姑娘的事?” 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了茶桌旁,面前是玉娘关切的目光,和拉住他衣袖的纤手。 茶摊不大,满满登登的坐满了人,有些轻装简行,有些肩扛行囊不一而足,周围很嘈杂,喝茶声、交谈声、吆喝声,货箱砸在地上马匹唏律作响,玉娘绵柔的话语却依然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林晨轻拍拍她的手坐了下来,顺手便捻起掉落在手边的馒头渣塞进了嘴里。 “陈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什么时候与陈老爷坦白她定有分寸,赵三哥看着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他二人未来可期,又何须你我多心。” 玉娘悄声安慰着,随后倒上一杯茶递给了他。 “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与他们非亲非故的,整天咸吃萝卜淡操心,像个傻子……咳咳,唔,这茶可真难喝。” “侠义心肠嘛。”说着,玉娘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嗔怪道,“喝这么急做什么。” “嘿嘿。” 他憨笑一声玉娘便没了脾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便从放在桌上的包袱里取出干粮递给了他,两人就着有些苦涩的茶水吃了起来。 小风吹着,暖阳照着,身边坐着个浊世佳‘公子’和一个可爱的吃货,即便干粮又干又硬,吃进嘴里都是美滋滋的。 不多时,手中的白面饼全进了肚子里,林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顺着喉咙直入腹中,说不出的爽利。 抬起头,玉娘正为十九擦着嘴,十九则睁着水灵的眸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林大哥可知道走哪边?” 玉娘一边动作着一边柔声问道,她转头也知道十九眼中忽然变化的光芒是因为谁。 “不急。”林晨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流,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拥挤的岔道口道,“这会是因为附近每日到统州的大船只有午时那一班,货商们要从水路去统州就只能赶在这会,晚些时候等船开走就好了。” 玉娘收起方帕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大部分人都是从左侧宽敞的大路走,右侧比较蜿蜒的小路却少有人去,顿时赞誉的点了点头,“林大哥方才钻到人群中,便是为了探听这些?” “嘿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玉娘。”林晨得意的挑了挑眉道。 按照规划好的路线他们该是走右边那条小路的,所以倒也确实不着急。 “右边,不好。” 正得意着,十九却是突然怯怯的说了这么一句,可等他转头过去,这丫头又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不好?为什么不好? 林晨有些不得其解,但看十九这样子显然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别的了,转头见玉娘抿着嘴唇朝他摇了摇头,他便没再多说,赶忙开口扯开了话题。 听他开始说些天马行空的故事,十九心中这才小松了口气,僵直的香肩悄然落下,抬起头缓缓地看向了岔路口,一双灵眸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不好……当然不好。 那条路一个不小心便会走到‘那个地方’。 不想去,很痛苦…… 所有人都不明白那位长辈为何在此,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抛弃一切的名利只为在这里看守一个人,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的人。 难过,自责,无奈。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绝望的是,她只能选择逃避。 心揪着,她下意识的将小手抵在胸口想减轻些痛苦,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已经覆上了一片柔荑。 玉娘的手很好看,白皙,柔嫩,修长。 暖暖的,又岂是自己这种冰冷一片的东西可比的,自己的手上…… 凄迷着凄迷着,她又不知何时被人抱入了怀中,熟悉的气味,痴恋的温暖,她闭上眼,渐渐地沉入了这一刻。 …… 融化吧,这冰冷的躯干,此处已是最好的归宿,融化吧,那无情的灵魂,让自己永远做凌十九……就好。 …… “这丫头怎么了?刚才看着有点不对劲,这会竟一下子睡着了?”林晨刚才看到十九迷迷瞪瞪的样子还被玉娘扶着,便赶忙将她抱进了怀里。 这丫头秋天也穿着那件白裙子,双眸轻阖睫毛微颤,娇躯仿若没有重量,不经意间一个动作,轻纱与肌肤轻擦,便像是包着果冻在他掌中滑动一般。 他没有养过猫,但想必没有哪只猫会比这只更可爱的了。 “嘘,不许多问。”玉娘轻声嘱咐着,随即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条小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十九身上。 每个人都有面对亲密之人也不能说的秘密……比如她的身体状况,比如林大哥赠予香芸的那些诗句,再比如,十九的过往。 他们三人早已是家人一般的关系,既然明白十九的心中顾虑万分,他们便更没有理由去追根究底。 因为那些秘密无论是什么,他们都会一直站在一起。 “可,十九本来就嗜睡,眼看着那边人越来越少了,咱们不赶紧走,别一会睡到太阳落了山就不好了。” 茶摊上早已没了人,林晨看了看旁边小道上稀散了些的人流,有些纠结道。 “那也得等着!”玉娘压着声音,气呼呼的点了点他的额头,“大不了就去附近找个开阔的地方休憩,咱们三个露宿荒野还少了不成?若是吵醒了十九,我唯你是问!” 这怎么还整的他里外不是人了! 林晨闻言赶忙挤眉弄眼的悄声讨饶,“好好好,玉哥哥你别生气,我是关心则乱,怕夜了十九着凉,你就别说我了。” “扑哧。” 他刚说完,怀里便传来了一声轻笑。 两人同时低头看去,片刻后又齐齐的脸上一柔,也不知这红扑扑的脸蛋是怎样生的这么可爱,秋日的暖阳都没有这般娇艳可人。 “好哇,你这丫头故意装睡看我笑话,看我不教训你!” 林晨老脸一红,随后恶狠狠的将罪恶的大手伸向了十九。 嬉闹,欢乐。 茶摊老板在一旁看的都和蔼的笑了起来,这般温馨的氛围他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过了。 半晌,他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正打算再泡壶茶去,手上的茶壶忽然间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却原来是大地不知为何颤动了起来。 随后,他与正自嬉闹的三人停下手边的动作,同时望向了人流之后。 扬起的沙尘,道路边四溅纷飞的落叶。 不消片刻,“嗒嗒嗒嗒”的马蹄声也越靠越近。 “都给我闪开!驾!” “驾!” 直到此时,一批身着劲装披风,腰挎刀剑的武林人士才终于从沙尘中窜了出来,雷厉风行的从人流末端纵马疾驰,朝着岔路口冲了过去。 霎时间,货物倒地的声音,牛马不安的喊叫声,咒骂声,指责声便响成了一片,用兵荒马乱四个字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当然,茶摊离那边还有些距离,除了些许尘土外倒没受到什么影响。 “这些是什么人?” 林晨直起身子疑惑的道,在十九腰间的手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此处,悄咪咪的往上抓了一把。 十九俏脸一红,抿了抿嘴唇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等羞人之事只得默默的受了,之前的思绪却是早已不知被抛到了何处。 “客官且小声些,这些个江湖人士浑身的杀伐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这种阵仗茶摊老板倒是见的多了,好心的走上前提醒道。 林晨点点头道了谢便不再多言了,玉娘和十九在身边,他当然是能少惹事就少惹事。 说话间,这批人便到了岔路关口。 “吁~小小卫兵安敢拦我,可知道我是谁?还不速速让路!” 领头之人背着一柄长刀,勒住缰绳,话语间竟连守关卫兵都不放在眼里。 想是停的太急,马匹吃痛下歪过脖颈,抬起马蹄唏律律的大叫一声,正停在卫兵面前。 那卫兵下意识的往后一躲,闻听此言畏惧的眼神更是飘忽不定,可看到不远处那么多怨声载道的百姓,这才咽了咽唾沫,壮着胆子颤声道,“谁……谁管你是谁,我,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乱来,我便禀明附近镇上的捕快大人们,到时若闹到了千城大人耳中,可怨不得我。” 这人倒还算有几分脑子,懂的用捕快压人。 果然,听得千城大人这四个字,看着身后一片狼藉,那人凶戾的脸上也是不禁眉头一皱。 思虑少顷,他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紧接着把里面的银钱倒在手上,往后一抛。 “这通关的位置我买了,你且快快放关,莫要误了我的大事!” “哗!” 有了钱,哪有人还管他是不是插队的,都一窝蜂的趴在地上捡了起来。 “你!” 卫兵有些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一个小小的兵丁也不敢轻易得罪了他们。 想是真的有什么急的不能再急的事,那人见他磨蹭便再也绷不住了,抽出背后的长刀,横刀立马大喝道,“你什么你!九霄宫主便在前方的古刹之中,群雄汇聚,你若再挡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九霄宫主凌琼? 这天下第一人竟会在此!? 茶摊边,林晨猛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在的他身前,十九古井无波的俏脸竟也罕见的,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 第三一八章 古刹之中 听他说到九霄宫主,林晨才想起附近好像是有个九霄宫的分舵来的。 也不知道那九霄宫执事是怎么想的,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生怕引人注意似的。 本来玉娘与十九在旁他是半点闲事不想惹的,可若说对这天下第一人一点兴趣没有,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提起凌琼,绝大多数人大抵都会模棱两可的说上两句,‘哦,那个武功很高的人。’‘残忍嗜杀。’‘样貌凶恶。’之类的论调,可再要往深了说,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却又太模糊太模糊。 她是什么样子?武功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境界?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残酷无情? 太神秘了,神秘到只要是个江湖人士就没有不好奇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林晨。 激动是当然的,那是每一个武林人士都向往的境界,千百年来也只出一个的绝世天才。 怀着这样战战兢兢,忐忑不已的好奇心情,林晨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眼,当然,玉娘和十九是决计不能带去的,就算他对传闻抱有质疑的态度,也绝不会拿两女的安全去赌自己的判断。 随后,他在离那古刹不远处的树林中让她们在树下休息,自己则以寻些清水为由,找了个没人看到的角落悄然把轻功运到了极限。 林中树木很密集,所幸这个季节树叶已经不多了,视野还算开阔,林晨顺着小径上渐渐汇聚的马蹄印记一路寻觅,很快,一座寺庙模糊的轮廓便出现在了眼前。 …… “嘶~咴儿~” 古刹周围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其他更多的马匹,有些绑在树上不时嘶叫两声,有些则干脆没了束缚,低头啃着地上枯黄的杂草。 林晨喘了口粗气从树上跃下,蹑着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着,见着这副光景他心中便越发的谨慎了起来。 看来所谓的群雄汇聚也并非全是虚言,如此多的江湖人士聚集在此难道都只是为了一睹九霄宫主的庐山真面目? 也不见得吧。 那可是天下第一人,若能得其所学,想必独步武林也是早晚的事,就算不行,如能手刃了她……这些东西连他都能想得到,莫说这些常年混迹江湖的人了。 可想到这他仍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武功?他没有内功底子,就算得了什么绝学,多半也只能饮鸩止渴罢了。 至于杀人……他不认识凌琼,也没打算跟她动手。 古刹看起来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青苔遍布,一个个小灯塔被岁月侵蚀后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裂纹被不知从何处长来的藤蔓掩盖着,院墙塌陷房屋破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嚏……呃。” 林晨才刚刚一脚踩在古刹门外松软的草地上,鼻子一痒便打了个喷嚏,霎时间,古寺内数道或是浑厚或是凌厉的气息便锁定了他,但很快,这些气息又如潮汐般退去。 妈的,功力低连半点关注都不多给是吧。 林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句,翻了个白眼便缓步踏了进去。 古刹并不大,外院围着内院,连接处破旧的院门与围墙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趴了许多人,方才那批刀客也赫然在列,双目激动的望着里面。 “久……久仰凌宫主大名,在下乃是本地帮会大狼帮帮主张盛,不知凌宫主仙驾至此有失远迎,还想请教宫主到这偏远小镇所为何事啊?” 来不及多想,一道男子慌乱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听着这人用颤巍巍的话强装出中气十足的样子,林晨甚至能想象出里面那人此刻紧张的表情。 想着见见凌琼,他也顾不得身边有没有人,赶忙找了个墙缝趴了上去。 抬眼间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江湖人士将一个柔弱女子围在当中,一个个的脸上皆是胆寒至极的表情,冷汗淋漓,躬着身一副恭敬的模样,手却紧紧地按在各自的武器上,半点不敢松懈。 他们眼中有一丝压抑不住的贪婪,摆在眼前的也许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若能得手,必是名震江湖。 可同时,他们很怕,畏于她的凶名,怕的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可又半点不敢得罪她,恭声讨好背里藏刀。 这便是属于强者的威势,也许自己今生也不会拥有了吧。 感慨着,林晨转头朝人群中央看去。 …… “本座不过是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想去分舵调养几日,倒没想累的诸位特意前来……摆出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迎接本座。” 女子的声音平静自然,好像面前这些个武林人士的围堵就是在嬉戏一样。 遮面的轻纱,清雪似的长发,白裙白鞋,也完全符合江湖上对她的普遍认知。 然而这道身影映入眼帘时,林晨也不知为何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竟是十九的模样。 总感觉十九比此人更具绝顶武者的气质。 等他回过神来,又觉得这个想法着实离谱的有些可笑,十九要是武功天下第一,他估摸着都能混个皇帝当当了。 “不,不适……” 张盛嘴中念叨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中默默的打起了退堂鼓。 要说他们这些人还有一丝能战胜凌琼的机会,不就是她深受重伤发挥不出实力吗? 可她毫不顾忌的说出来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家打一开始都没把他们这群连一流高手都没有的臭鱼烂虾放在眼里! 最恐怖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从眼前这女子身上感受到过一丝内劲的波动!江湖传闻中,只有功力凌驾极境之上才会达到返璞归真的状态,仙人之姿,鹤发童颜。 如此,面前这人的身份倒是确信无疑的,说到底,敢这副打扮只身在烟州地界走动,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该怎么办?赌她是否身受重伤?还是即刻逃离此地? 他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而这些人的举止,场中的女子都看在眼中,面纱下的嘴唇微微一勾眉眼间却是不动声色。 “啧,看来诸位来此的目的并非迎接我啊。”女子嗤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武林人士,“不过诸位既有兴致,本座也不介意活动活动手脚,但本座有言在先,我动手向来没什么轻重,若有所死伤……” “到阎王面前,记得叫那老儿也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座!” 说话间,女子猛地一挥裙袖抬起手来,五指自然地平伸,冷漠的眸子间似有血光渗出,嗜杀之意顷刻间袭入了在场的每个人心间! 此情此景,所有的武林人士无不想起关于她的那一个个骇人的武林传说,齐齐向后大退几步的同时抽出了武器,可那颤抖的手却依旧深深的出卖了他们,有的甚至已经双腿发软站立不能,常年混迹江湖的人连自己的武器都拿不牢,足以见得凌琼的形象有多么深入人心。 而那个可笑的包围圈,亦像是寒梅盛开般往外绽去…… 即便是林晨这般没心没肺的混人,此刻都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眉头一皱就准备运起轻功跑路。 “慢!慢!凌宫主误会了,误会了呀!” 张盛到底是见过点世面的,哪怕被吓的一脸苍白,到底是率先反应了过来,收起方才下意识拔出来的长剑,颤颤巍巍的一抱拳道。 他算是想明白了,武功名望虽好,但没命享用,跟一堆厕纸又有什么区别? “哦?尔等蝼蚁群起而围扰我清净,竟还是本座误会了!?尔等一心向死,本座便成全了你们!” 这杀意毕现的话语一出口,众人中已有大半萌生了退意,可当下显然已经不是他们想退就能退的了…… 里面虎立羊群,外面凑热闹的人也是看的心惊胆战口水狂咽,气氛紧张到像是凝固了一般。 “咱们……犯不着搭上性命吧?”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击碎了凝结的空气。 他们这些人挤不进内院本身就说明了自身的实力远不如里面那些人,那些高手都浑身打颤更何况是他们了。 胆怯这种事情就怕有个带头的,一旦有了第一个就会如同感染一般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即使有些不甘,这些人仍是面面相窥着缓缓的从古刹中撤了出去,寺外马鸣蹄动一片混乱,到最后,外院爬墙凑热闹的人,不知不觉便跑了大半,包括之前那批紧赶而来的刀客,剩下的想必便是些下了狠心想看看能不能捡漏的人了。 该走吗? 林晨有些犹豫,可错过了这一次,也许他一生都没法看到凌琼到底有多强大了吧? 想到这,那份不甘让他强忍着怯意,将撤了半步的脚又强行拉了回来。 动手吧,让我见识见识天下第一人的力量。 咬了咬牙,他再次将目光望向里院。 第三一九章 真真假假 这是一群由各种闲散武者和咸鱼门派组成,毫无疑问的乌合之众,在这偌大个烟州,没有一流高手坐镇,仅仅数十个二流三流武者组成的势力大概是连名号都不配拥有的。 与他们对峙的是什么人?十年前便在真如海手底下灭了四个一流势力却仅仅是受了重伤,以一己之力威慑整个北方武林的九霄宫宫主。 蝼蚁尚且贪生,人又有几个是不惜命的……即便是再不甘的亡命之徒,也不会傻到去螳臂当车。 可当下的问题是,人家不想放过他们。 张盛这会是肠子都悔青了,本来得了情报心头狂喜之下想着来探探虚实,若能图之则图之,见事不可为也可以讨好一番全身而退,谁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惹了阎王生气。 眼见着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他还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想跑都不行,也只得硬着头皮拔出了剑来,祈祷那杀神从另一边杀起了。 想着,他流着冷汗咬了咬牙,紧盯着场中的女子试图做最后努力,“凌宫主当真半点薄面都不给?如此口角相争便要出手伤人,恃强凌弱,算得上哪门子高手!” 语闭,场上便陷入了片刻的沉寂,紧接着周围的武林人士面面相窥,纷纷的铁着头符合了起来。 “就是,都说九霄宫主武功盖世,我等仰慕已久这才特来拜见,没想你竟是这等心胸狭隘蛮横无理之人!” “说得对,如此不由分说便要动手,宫主既然如此嗜杀,我等也打不过你由得你杀便是!” “是这理!” “对,你来吧,我们不还手!” 嘴上这么说着,他们手中的武器却没有半点松懈,仍是弓着身小心翼翼的盯着女子,想必她少有动作他们便会群起攻之。 这些人……也太无耻了点吧! 林晨在外面听的也是眉头直皱,对这批江湖人士恶感频生。 他们怎么不说自己一群人围攻人家?人家要还手就恃强凌弱了,真的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正自愤慨着,他忽然感觉背后一凉,紧接着一道劲风便从身边一晃而过,他诧异的扭过头,凭着敏锐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太快了!此人轻功上的造诣竟还在他之上!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林晨惊讶了,他虽然内功稀稀,但若说轻功修为,他有自信即是与一流高手相较脚力,也绝不会逊色多少。 这人到底是…… 他思虑间,院里的状况又有了变化。 那群武林人士还在狺狺狂吠,场中忽而吹起了一阵阴风,他们承受不住只得以手遮眼,至于‘凌宫主’,之前一直漠然的目光望着人群之后某个方向,也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片刻后,阴风渐熄,一道拄着拐杖的苍老身影才在人群之后渐渐的显现了出来,众人只觉得心头一凉,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呵呵,好个九霄宫主,如此做派是欺我烟州无人?”她的话语有些嘶哑,但依稀还是可以听出这是个老妪的声音。 那批江湖人这时候才刚刚反应过来,放下手顺着声音扭过了头去。 他们不认识这老太,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那种压的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强大气势,令他们不自觉的让开了条小径。 “嗯。”女子与老叟隔着人群遥遥对视着,闻言眉眼微垂低声道,“一流武者,追风掌,百里江。” 一旦晋入一流武者的境界,在江湖上混出名堂了便会有诨号,大部分人会以其成名绝技相称,名头越响说明此人实力越强,能被凌琼亲自说出口的,就绝对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希冀的目光也纷纷落在了老妪身上。 “什么!” “竟是一流武者!这下子有救了……” “百里前辈,还请出手搭救我等江湖同道!” 也幸好这里只是个偏远之地,对一流与极境之间的差距不甚了解,否则恐怕他们也不会如此乐观。 与之相反的,林晨却是早已做好了逃跑的打算,他太明白这两者的差距了,他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看凌琼出一次手,一旦她出手,他会第一时间逃离此地。 一流武者?怕是十个都不够! “哼,还请各位武林同道先行回避,待我会会这出言不逊之辈!” 名叫百里江的老者直起身子,手里的木杖敲了敲脚下满是青苔的石砖,面无表情的道。 这些人闻言心里同时松了口气,面朝前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去,他们正愁找不到逃跑的理由,这就有人挡在前面了。 “请前辈小心,我等……在外面为前辈助阵。” 张盛拱手讨了个巧,小心的瞥了女子一眼便缓缓退了出去,外面助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场面是能跑多快跑多快了。 感觉到身边吹过一道道内力掀起的劲风吹过,再转过头,发现趴在墙上那些看热闹的也只剩下寥寥几人,林晨明白这批人不会再回来了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丝疑惑。 院子里的,真的是凌琼吗…… …… 且不管林晨心中是怎么想的,那些江湖人士武功不行跑的倒是挺快,不过几息时间,院里便只剩下了些下的手软后掉落的兵器,三三两两的洒落在地上。 女子望着满地的狼藉,面纱下的嘴唇微微勾起冷笑一声,“墓地清理干净了?” “口出狂言!看看今日这里是谁的墓地!”百里江面容一紧,怒喝着运起了内劲,她的手掌不消片刻便覆上了一层青色光晕。 “哈哈,好,你既有赴死之心本座自当奉陪,只是你若败了,外面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女子大笑一声抬起了手,老妪也不含糊,脚尖点地一个借力便冲了过去。 想是内力相碰,不过顷刻间,场地里便掀起了一阵阵罡风,罡风相对将砂石草木吹动起来,灰暗交杂的风将两人的身躯全都笼罩了进去,留在外院的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沙尘便吹入了眼中。 “嘶。” 眼睛一痛,林晨赶忙伸手去揉,眼前模糊一片中,只听的嘭的一声像是对掌的响动,紧接着,一道身影便如炮弹般从罡风中被‘吐’了出来。 她周身仍带着些沙土,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很快又疼痛到有些扭曲,接着,她“咚”的一声砸在了离林晨数步之遥的石墙上。 大地都似乎在那一刻被砸的颤抖,破旧的石墙随之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随后块块砖石伴着墙上年代久远的灰尘,一点点的剥落了下来,将她埋了进去。 与此同时,被罡风卷到天空中的沙尘渐渐落下,‘凌琼’一尘不染的身影也在此刻显露了出来,像是一场完美的落幕,不过这场戏,却只用了一招。 “快……快跑啊!” 不知是谁,双目圆睁看着那石碓,惊恐不已的大喊了这么一句。 剩下那几个看热闹的人此刻才终于发现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一个个用着吃奶的力气争先恐后的向外跑去。 没有人想去面对一个只手败一流的杀神,包括林晨。 他运起轻功,双脚如风般跑出古刹,转瞬间便越过了那几个臭鱼烂虾,在树林中闪转腾挪着急速飞驰而去。 …… 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眼前的景物不断的变幻着,林晨心中却一直在想着之前的问题,还有方才……他为何没在那倒地的老妪身上嗅到血腥的气味? 甚至两人方才交手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内力的波动,按理说,就算是返璞归真身上的内息不会曝露半点,可与人拼斗时怎么也会用上内力吧? 为什么会这样……被人打的倒飞出去百米,嘴边却一滴血都没有,那百里江好像是自己飞出来的一样…… 自己飞出来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林晨双目微怔停下了脚步。 “喂,那小子,古刹里情况怎么样了?” 好巧不巧的,之前一伙离开的人此刻也隐藏在了树林里,他脚程快,一会功夫已经赶上了他们,而见林晨停下脚步,从一旁跑出来开口询问的正是之前的张盛,二流武者。 “哦。”林晨环顾四周,眼见着许许多多藏在暗处的人与面前的张盛皆是一副好奇且忐忑的模样,他微微颔首,“百里前辈败了,被……那女子一招打进了墙里,看那鲜血淋漓的模样,想必是死透了。” “咕咚。” 张盛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呆立片刻,随后不甘的咬了咬牙朝后面挥了挥手,那意思大概就是,散了。 果不其然,林晨眼中尚有些复杂难明,周边的所有目光与气息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只是隐约听到那张盛嘟嘟囔囔的说了句‘只是可惜了那一流武者,不过……烟州何时多了一号追风掌?’。 他心中晃过些明悟,抬起眼看着周围安静无比的树林,转身朝着与他们不同的方向走了回去。 …… 古刹之中早已是人去楼空,本该一片寂静的,却模模糊糊的传来了些怪异的响动。 “姑奶奶!姑奶奶你怎么样了……我,我……” 只见方才凛凛自威,浑身煞气‘九霄宫主’,此刻就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般慌乱,手足无措的站在塌倒的石墙边,拢着洁白的裙袖,垂然欲泣。 第三二零章 百里以萤 “呼,咳咳……你这笨丫头也不知在担心什么,姑奶奶这一身内功便是白练的?” 随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石块瓦砾之下传出了道温和慈祥的调笑声,紧接着方才‘重伤濒死’的百里江拨开石块缓缓地站了起来,动作之流畅迅捷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也就是衣服上多了些灰尘,头发散乱了些罢了。 “姑奶奶!” 听得老人没事白裙女子大喜过望,也不顾脚下的灰尘,趋着小碎步匆忙的走到百里江身前,为她轻拍着身上的尘土。 “呵呵,好了好了,可别把你那些鼻涕眼泪的都往我身上抹了,像什么样子。” 老太见她如此忧心自己,嘴边也不自觉的挂上了和蔼的笑容,可转念间想到自家这侄孙女的遭遇又是不免悲从中来。 百里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若往远了说,祖上确实出过两个成就不凡的捕快,可之后便再没有什么作为了,到了百里江与她兄长那一代,他们一家子也仅仅是靠着父亲打些杂工温饱度日。 本以为这样平凡的日子会持续一生,但转机很快就出现了。 那是个被挑断了手筋的乞丐,父亲一时好心收留他住了几日,可没想他从前竟是个武林高手,为报恩,他便开口要收他们兄妹其中一人为徒,倾囊相授。 最后为了不拖累家里,她随着师父走了,游历江湖刻苦修行,只可惜她资质不佳,五十多岁了才学有所成。 可等她再回到家里的时候,百里一家就只剩下了这个孤女…… 犹记得初次见她时的场景。 那是个万物复苏的春天,雨后的天空湛蓝无比,脚下的石板路有些湿滑。 她敲门,她开了。 在表明身份后,自己没有看到扑入怀里的哭泣,那个淳朴美丽的女孩,扶着门,露出了一个坚强又温暖的笑容。 这一头雪白的长发给她带去了多少异样的目光,她却好似从没放在心上,可上天对她又是何其的残忍…… 百里以萤,一个多么美丽的名字,兄长留给自己的,自己必须用这一生去守护,哪怕将要面对的,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人。 “唔,姑奶奶你又骗我,哪有鼻涕!” 百里以萤惊慌的摘下面纱抹了抹脸颊,见着袖子干净这才放下心来,皱了皱小鼻子嗔道。 “哈哈哈……”百里江莞尔一笑,随后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顶,“好了,我们快离开这里吧,万一有那不信邪的鼠辈再跑回来就不妙了。” “嗯。” 百里以萤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之前自己一系列举动又是羞不自胜。 什么让阎王洗干净脖子,什么清理墓地……还自称本座,真真的是羞死人了。 若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她是绝不想假扮九霄宫那位大人的。 “那些人无知又贪婪,晚些时候定会折返,不过放心,一切有我。”百里江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 看到侄孙女低着头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下去的样子,她哪还不明白个中缘由,让一个普通女子装出天下第一人的架势,也确实太为难她了。 “嗯……不过那些武林人士好似也并非都是坏人。”以萤应了一声,脑海中却闪过方才外院墙后,一双不掺杂任何邪念,单纯又好奇的眼睛。 百里江听她如此说,皱起眉摇了摇头提点道,“我知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人心可不是光靠看就能看得出来的,尤其是江湖人士,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比比皆是,切莫轻信了去。” “以萤省得了。” 百里以萤轻笑一声,正打算再说些什么,不远处忽而传来了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 “老前辈如此谨小慎微,行走江湖岂不太过无趣?” 微风吹起一地狼藉,尘沙抚过躺在地上的刀兵,她扶着鬓角转过身,一头雪白的秀发迎风飘起穿过她指缝,像是要飘到远处。 “是你……”以萤一眼便认出了倒塌的佛像手上坐着的男子,他的目光很纯粹,她记得。 一旁的百里江却猛地闪身挡在了她面前,冷冷地盯着男子,紧握着手中的手杖,“什么人!” “呃。”那男子微微一怔,随后憨笑一声也不报姓名,轻快的从佛像上跳了下来挠了挠头,“多管闲事的混人?” …… 林晨折返回来其实有一会了,只是碍于那位‘追风掌’功力高深,不敢靠的太近。 而那女子也果然如他所想,不是真正的九霄宫主,她们也没有真的交手过,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能坐实身份又能吓退众武林人士的戏。 之前他就很疑惑,如果面前的这个女子真是凌琼,武功高绝又嗜杀无情,这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怕是早就被她挥手间拍死了,他们根本就没机会说出那些有的没的闲言碎语,哪还能等来一流高手相救。 再之后的种种迹象也表明那老者根本就没有受伤,等张盛质疑追风掌的话传入耳中,他心里构想的真相已是渐渐明朗。 当然,也不是说她们的戏不精密,若非自己好奇心重又离得近,想必也不会发现什么,况且能面对生气的‘杀神’不跑的,本身就没有几个。 “姑奶奶别急,他只身前来当是没有恶意的。”看到自家姑奶奶横眉冷目的模样,以萤赶忙拉住她,随后朝着林晨便要欠身行礼,想想又觉得不妥,便改为了略显生疏的抱拳拱手,“少侠此来所为何事?若方才以萤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少侠原谅则个。” 见她嘴上说的一板一眼,方才做错了动作脸上却徒增了一抹红晕,林晨也是不禁心中莞尔,这姑娘倒是容易害羞。 “姑娘聪慧,在下确实没什么恶意,只是方才便有些疑惑姑娘的身份,特来证实一番罢了。”林晨面不改色的回了一礼道。 他倒是不怕那边一脸凶狠的百里江,她武功虽高,在外面繁杂的树林中却未必能拿得了他。 “叫少侠失望了?”以萤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秀发,腼腆的道。 “哈哈,姑娘言重了。”说着,林晨顺着她的手下意识的望向了她雪白的长发。 “好奇?” “嗯。” 是好奇,不是鄙夷,更不是厌恶。 以萤看的出来,也感激他的平常以待。 “那……” “以萤!” 她还没说话,身旁的百里江便赶忙拉住了她的手打断道,“我们该走了。” “哦,嗯……” 见姑奶奶态度坚决,以萤也只得顺从的随着她往外走去。 “你啊,以后不要如此自作主张,这个江湖……” 对百里江来说,无论林晨有没有恶意,她们的事情都与他无关,让他知道了反而会有泄露出去的风险,轻信于人是行走江湖的绝对大忌。 谨慎,防备。 这才是正常武林人士对待陌生人的态度,林晨与百里以萤都太过随性和善,如此下去早晚是要吃亏的。 眼见着被拖着往外走的百里以萤给了自己一个歉意的眼神,林晨也赶忙摆了摆手以示无碍。 说到底还是他太唐突了些,她们既然冒险假扮凌琼,想必是早已做好了付出代价的觉悟,也有自己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中也必然充斥着各种无奈,他不该去问,也不能多问。 不过那一头白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目送着百里祖孙渐行渐远,林晨心中仍是止不住的好奇,但很快,才刚刚走到古刹门口的两人便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停下了脚步。 “先天……纯元之体。” 淡淡的,清冷的声音忽而响起。 紧接着,两个窈窕的身影便由远而近,袅袅而来。 第三二一章 纯元之体(上) 一流高手晋入极境,最重要的便是感悟,而先天纯元之体,便是自打娘胎里带来的元气接触了天地之息,滞留在体内凝而不散,随着年龄的增长,这股灵气便会慢慢的在经脉内自主运行,化为天地间最醇厚的内力。 但这股内力到底是福是祸,还要完全取决于宿主本身的体质与修行的功法,身体若能承受,则扶摇而上直达极境,可要是弱体芊芊,承受不住这份恩赐…… 可无论如何,纯元之体都会有与生俱来的仙人之姿。 而所谓仙人之姿,其实便是泛指绝世高手们修炼到极限以后所拥有的体貌特征,比如皮肤幼嫩,比如体态会逐渐趋于完美的状态。 而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所谓的鹤发童颜,一头雪白的长发配之年轻态的面容,优雅飘逸令人惊叹,且越是修为高深这个特征便越为明显,有些刚刚晋入极境的武者便只有发梢微白,随着功力的增长才会有所变化。 只是绝顶高手大多年迈,这特征倒也没多被人放在心上。 所以当凌琼横空出世的时候,所有人除了害怕和敬畏,更多的便是不可思议。 要知道,她才刚刚十几岁而已…… …… “十九姑娘多大了?” 两个女子坐在树下,百里以萤眨巴着眼睛,拉着十九的手好奇的问道,眼前的女子太过精致可人,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她这名字就是按年龄取的。”十九没回话,倒是林晨坐在树枝上,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插嘴道。 刚才几人相遇后,林晨做了些简单的介绍,百里江不知为何忽然想与他们一道离开,随后他们便一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等晚些时候天黑了再准备钻出树林,省的被太多人看到了。 期间因为独自偷跑的事自然免不了被玉娘一顿数落,当然,他本不愿意和百里江多做纠缠的,毕竟虽然自己手中有她们的把柄,但这老太身为一流武者,如果想要对玉娘十九不利,他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保护她们周全。 可一来附近江湖人士太多,似玉娘十九这等美人碰上他们难免会产生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其实他对百里以萤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如此,当百里江提议一道走的时候,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同意了,她的目的林晨也是明白的,大概就是十九口中的那句‘先天纯元之体’了吧。 这是种什么体质他不得而知,只是觉得自家这妹子也未免太过博学了些。 想着,他转头看向树下的两人开口道,“对了十九,你先前说起的那纯元之体……” “唔。” 十九仰起头正欲开口,一旁的百里以萤赶忙状若无意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十九姑娘如此博闻,此前可是进过万象山庄藏书阁?” “嗯,去过。” “怪不得,听姑奶奶说,万象山庄藏书阁也不是寻常人想进就能进去的,里面收藏着许多精妙的武学,嗯,多少江湖人士费尽心机都想进去看一眼呢。”百里以萤心中松了口气,话语间却是磕磕绊绊的有些不自然。 十九转头看她,心中有些疑惑,小手便不着痕迹的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眼中旋即露出几分了然之色,淡淡的道,“你,一月痛几次?” “你这丫头怎的不知羞!自是每月一次,有什么可问的。” 林晨在树上听的正着,也不知道十九为何突然就提起了女子的羞事,看到百里以萤有些呆滞的模样,怕她心生介怀,赶忙略带责备的道。 可提起这个,转念又想起来玉娘的月事时间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前七后七两人也是肆无忌惮的。 那十九呢?为何从未见她处理过此事?嬉闹的时候她也都只是轻声一句没关系便任由得他放肆了。 这丫头……不会是这般岁数了还没发育完全吧? 想到这,他便低下头看向了十九。 十九似有所感,仰起可爱的脑袋瓜看他,接触到他惊诧的目光,水灵灵的眸子里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两人对视片刻,直到不远处传来玉娘的呼唤声才一同举目看去。 “林大哥,带十九与百里姑娘过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干燥的空气中飘洒着比秋水还温润的声音,平坦的草地上,玉娘一身布衣站在火堆旁,束着秀发的布带轻轻浮动,几缕调皮的发丝在她白皙的脸上瘙弄着,那笑容看的林晨心中发痒。 等夜深人静了,自己定要好好尝尝。 想着,他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从树上一跃而下。 “走,吃饭!” 十九平静的脸上此刻才有了一丝波澜,单手撑地敏捷的站了起来,“嗯。” “你这丫头。”林晨呵呵一笑,朝以萤点了点头,随后牵起了十九的手,“等过了这段找个小镇子晨哥哥带你吃点好的,到时候……” “嗯。” 两人谈话间朝着不远处那人走去。 百里以萤整理衣裙站起身,目光闪烁的看着聚在一起的三人,心中竟有些羡慕。 因为头发的缘故,她自幼备受议论与嫌弃,父母早逝,所有人都说是被她克死的……友情是什么,在孤独中长大的她从未感受过。 “三个怪人。” 百里以萤轻声嘀咕了句,随后轻一声笑也跟了上去。 …… 火堆上架着一口双掌大小的铁锅,火焰渐熄,只留一点点火苗仍自顽强地燃烧着,缕缕青烟绕过漆黑的锅底袅袅而起,直上天际。 菜汤里的菜是菜干,没有什么调料,只是比热水喝起来多了些鲜味,但在这清冷秋日里有这么一口热汤喝也算的上是惬意了。 四人一起喝了些不知名的菜汤便开始聊起了天,大多数时候是林晨在说,以萤在听,玉娘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而温柔一笑,时而动手为身边的十九添上菜汤。 直到在十九明亮又失落的双眼中出现了锅底,百里江才终于从远处缓缓地走了回来。 “百里前辈,情况如何?那些武林人士可走远了?” 林晨见她走近,一边将铁锅擦干净用布包好收入包袱,一边扭头开口问道。 “嚓……” 手中的木杖插入枯草地中,百里江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眼,随即开口回道,“还有些亡命之徒游走在古刹附近,想是以为我二人打到了别处正在搜寻吧。” “嗯,那咱们还是等太阳下山了再抹黑离开吧。”林晨如此建议道。 百里江闻言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随即目光瞥见了旁边一脸平静淡然的十九,面色一紧,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没能说出口。 林晨看在眼里手边的动作微顿,半晌才背起了包袱看向三女,“十九你随我来。” 说完他朝百里江微微的点了点头便往旁边稍显僻静的林地走去。 “哦。”十九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起身跟了过去。 百里江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感激的看了林晨一眼,便跟在两人身后一道走了过去,心中对他的戒备多少还是放下了些。 “姑奶奶可真是的,人家说话她跟去做什么。”以萤柳眉微皱,不解的嘟囔道。 玉娘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走远,再看看身边一头雪发的百里以萤,心中多少也有了些计较。 第三二二章 纯元之体(下) 缓步至林间小径,三人站定,林晨便扭头看向了百里江。 一路上他也大致的了解了下所谓的纯元之体,对百里以萤这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女子也不免生起了些担忧的情绪。 “老身也不拐弯抹角了,还想请问这位姑娘,姑娘既知纯元之体,可晓得破解之法?” 百里江倒也是个爽快人,沉吟片刻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林晨看她虽是一流高手却也不以势压人,心中对她的戒备心倒是稍微轻了些,见十九询问似得朝他看来,当即点了点头,示意她有话便说。 “寒玉真诀。”十九平静地看着百里江道。 只要了解这种体质的人都会知道宿主会有的两种结局,百里以萤体质纤弱,明显就属于不日便会充盈而亡的那种。 本来按理说到了百里以萤这般年纪,修习功法已经无济于事了,但寒玉真诀却不同,不但可以修得精纯的内劲,更有滋养筋脉调和身体之能,乃是内功心法中最顶级的存在。 当然,十九不是不知道别的解法,只是这种对她来说最简单罢了…… “果然如此。” 百里江闻言眯起了眼,心中似乎对这个答案也早有预料,她倒也不怀疑十九所说的真实性,毕竟能知道纯元之体的人本来就没多少。 “果然如此?”林晨好奇道。 “实不相瞒,老身此番故弄玄虚,与侄孙两人出没与各地九霄宫的分舵附近便是为了引九霄宫主现身。” “前辈早知这寒玉真诀?” 他以前只听人说起过这是凌琼的内功心法,但不是很了解,没想到的是百里江也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是九霄宫主的独门心法,我又怎会知晓个中详情。” “那你……” “赌一赌吧。”百里江苦涩又无奈的一笑,终于坦言了她们假扮九霄宫主的原因,“凌琼此人少时便晋入极境初露仙人之姿,若这真是资质所致未免太过骇人听闻,说亘古未有也半点不为过。” 林晨一阵恍然,低沉着声音道,“所以你赌她也是纯元之体,因为修习了至强的心法才会有如此进境?” 百里江微微颔首,随后苍老的眼中露出几分痛惜之色,看向远处两道模糊的身影喃喃自语,“更赌她……愿意救以萤一命。” 祈求一个传言中嗜杀的魔头相救,她到底已经准备好付出怎样的代价了林晨不得而知,只是此刻她相比一流武者,更加符合的是一个忧心后辈的奶奶形象,让林晨从心内深处觉得有些感动。 这一路上他遇到了太多的高手,难以捉摸的林千城,正气凛然的吴有为,心狠手辣的杜青青,作恶多端的梁子坤以及面前的百里江……这些相遇令他深刻的意识到,无论一个人武功多高势力多大,究竟还是一个活在凡尘间的‘人’,七情六欲纷纷扰扰没有人能够免俗,那么凌琼呢?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铸就了她那般冷漠的性情? 林晨陷入了片刻恍惚,一旁的十九看到面前两人双双沉默了下来,便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了起来。 一片树叶飘落,她抬起小手将其接到掌中,认真的看着落叶,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纯真,半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平静的脸上多了些波动,碎步轻踩间,雪白的裙摆轻轻摇曳,她蹲下身子将落叶轻轻地放在树下。 “别怕,你也,找到归宿了。” …… 众人汇合的时候,林晨只说他们一道商量了下路线便糊弄了过去。 当然,玉娘深信不疑地眼中,一直也透着精明。 闲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 夜幕已至,众人收拾好行囊,踏着月色悄咪咪的顺着林间小径钻出了树林,一路上顺顺利利的也没遇到江湖人士。 到了官道上,周围早已是寂静一片。 “小子,老身听说此处的九霄宫执事乃是一流武者中最顶尖的高手之一,你当真不打算去见识见识?” 众人分左右而立,百里江拄着木杖开口问道,一旁的以萤则搀着她朝三人微笑着,下午一番交流,他们互相之间算不得多信任,但也放下了戒备。 “多谢前辈美意,不过晚辈几人与九霄宫有些间隙,眼下还是不去叨扰了,免得坏了前辈大事。” 林晨讪笑着抱拳婉拒道,不是他不想长长见识,实在是杜青青杀气腾腾的身影映入脑海的时候,他总会觉得背后发凉。 启命是个好东西多少次救了他的命,如今更是已经成为他保命的最后手段,但他也深谙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轻易使用,以免招致杜青青这样的人。 “那老身也不强人所难了。”百里江微微颔首,接着有些赞许道,“不过你小子功力不高,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惹九霄宫,胆大得很。” “哈……哈哈,前辈说笑了。” 林晨尴尬的挠了挠头道。 要不是对方找上门来,鬼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罢了,更深露重,你们且快去找个地方歇息吧。” “两位保重。” “林少侠!” 三人正打算转身离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呼唤声。 林晨闻言疑惑地回过了头,却见百里以萤认真地朝他躬了躬身。 “少侠真诚以待,以萤感激不尽,若再有……再有重逢之日,不知小女子可有幸与少侠结那君子之交……” 她其实是个很腼腆的女孩,容易脸红,说起话来总是犹豫再三,小心翼翼。 交叠在身前扭捏的双手也好,微微熏红的脸庞也好,期待回应却又不敢表露的眼神也好,林晨都看在眼里,唯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大概就只有那一头雪白的秀发了。 可人性就是这样的,畏惧未知的一切,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所以百里姑娘才会在那样孤独的环境中成长。 并非林晨悲天悯人,他只是生来有些多愁善感罢了。 那对祖孙俩不知何时离开了,眼前不见了她们的身影,他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应她的,心中想的则是,他们真的还会有下一次再见的机会吗? 百里姑娘的生与死全都要看凌琼的眼色,她的好恶便决定了百里姑娘的命运,可所有人都不了解她的性格,凌琼对于以萤来说又何尝不是‘未知’呢? 她一定很害怕吧。 然而在这个强者为尊的江湖里这种她的无奈与害怕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罢了,又有多少人的命运掌握在所谓强者手中? 强者霸道,贪婪,欺凌。 弱者便只剩下卑微,与哀嚎。 这就是武林,就是江湖。 正义? 没有与之相符的实力,又何来的正义…… 想到这,他脑袋一疼好似陷入了混乱,‘另一个’林晨的身影从身旁的茫然大雾中大步走了出来,站在他面前平静的看着他。 “在想什么。” “想要推翻它,改变它!” “凭什么?” “一腔热血,够不够……” “不够。” “加上不屈的意志!?” “呵呵。” “我……到底该怎么做?” “活着,然后从这无根的梦想中醒来。” “为什么!是我就不行吗!?” “是,你……太弱了。” 恍惚之间,这道身影在他眼前慢慢晕开,紧接着他好似看到了一路上碰到的种种善意通通化为了凄厉的鲜血,吴大叔夫妇,张澈有为,上官昊,救他性命的程韵曲咏,外冷内热的刘三姐,最后……是玉娘十九。 天空中飘着灰黑色的粉尘,如落雪般坠入身旁的迷雾中,一点点的侵蚀着它们。 那道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从平静,变的满是蛊惑之音。 “悲哀吧?痛苦吧?你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 “不!” “终将有一日,他们的生死也会掌握在那些强者手中……” “不!这不是真的!” 林晨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眦欲裂,跪在地上紧紧的捂住了耳朵。 “恨?恨凌琼吧,她是那样强大,只手掌生死,挥袖断阴阳……恨林千城吧,她掌握着江湖的秩序,却碌碌无为,任其腐朽!” “不,我不恨任何人,我不恨……” 他摇着头,眼中却渐渐失神。 “杀了她们!摧毁那荒唐的规矩,重塑这混沌的秩序,你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我……” …… “林大哥!” 一道急切的呼唤声让林晨从纠缠的虚幻中苏醒了过来,他流着冷汗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向了眼前的两个女子。 “玉哥哥……” 回过神来,他竟有些后怕,若这状态再过一刻钟,恐怕他便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玉娘正拉着十九,满眼担忧的站在他身前,方才若不是十九提醒,她还没发现林大哥有什么不对之处。 不担忧是不可能的,她太清楚林晨的性格和他心中所想,她也曾不止一次的与他谈过,不要将所有的负担压在自己身上。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嫉恶如仇的,锄强扶弱的,‘多管闲事’的他,必然会为自己所遇到的不公而愤慨,为这不公的江湖所不容。 最后无可避免的,会陷入此等纠结。 而自己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抚慰他,随后一无反顾的跟着他的决定,走到最后。 “夜深了。”她收起担忧,扬起秀靥温柔一笑,“我们,走吧。” 身旁的树林中片片树叶落在地上堆成一丛丛一叠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枝头,照在玉娘与十九身后,皎洁的月光将她们的身影轻轻拉长,随后慢慢与他重合。 秋夜微凉,玉娘口中吐出的柔声细语便化作了气雾消散在空气中,沁入了心肺间。 直到此时,林晨才终于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善解人意的女子歉意的一笑,点了点头拉起她们的手转身沿着官道往后走去。 “嗯。” 夜还长,但至少有她们在身边,什么都好。 脚步沙沙作响,看着身前三道长长短短的身影,林晨心头一暖,笑了。 “咱们去哪?” “唔,前面的路旁好似有几间田边民宿。” “那正好去借宿一宿。” “饿了。” “……” 闲适的谈话声渐远,不多时,官道上便再次陷入了寂静,没有人知道,就是刚才那简短的一刻,却决定了这个天下的未来。 第三二三章 静室之中 静室之内盘坐着数个丰神俊朗的白衫男女,他们此刻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调息修行状态,只不过他们现在相较于平常,眉宇间明显多了些不明意味的纷乱。 室内未燃炭火,门窗大开着,四下通风吹着竹制的门帘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在初秋的季节此处便显得格外寒冷。 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静字,笔锋轻盈笔力厚重,似有无穷的剑意隐匿其中,令人神往,大字之下,一个须发散乱的老头子正用手撑着脑袋,斜躺在蒲团之上,双目轻闭似乎睡着了一般,一身高雅的白衫被他弄得皱巴巴的穿在身上,着实是有些不修边幅。 “收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眼前的弟子们心境有些凌乱,他眼睛都没抬一下,嘴中轻吐道。 然而即便是如此随意的一喊,盘坐修行的弟子们依旧是心中一凛,强压住了心头的旖念。 “刀是意,剑是意,花是意草是意,自在是意执念是意,入圣是意,入魔也是意……凡入极境者无不是悟得了天地间的真意。” “剑之利,剑之势,剑之形,剑之质,万事万物皆有无限的可能,只需用心体会……” 随着老者平静的教习声,他们的心神也终于完全安定下来,沉浸在了若有似无的感悟之中。 半晌,一道身影踏着轻盈脚步从门外匆匆而来,站定拱手,打断了他们的修行。 “师父,外面那些人还是不肯走。” 来者是个女子,她面上虽然平静,但额边还是冒出了一层细汗,想来她口中的‘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不管他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愚人,哼,你且去问他们敢不敢冲进九霄宫的地方。” 老者睁开眼,皱着鼻子,不屑的挥了挥手道。 “周横天!你以为外面都是些什么人!”女子却不买账,听着这不负责任的话,清秀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怒意,没好气的道,“名门子弟,一流强者,武林名宿,一派掌门!你在此躲个清净便罢了,还要我去说些有的没的!?你真的这么硬气就自己与他们说去罢!” 一旁打坐的弟子闻言,赶忙低着脑袋屁股又往后缩了缩假装没听到,脸上有些害怕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的担忧,却也没显得多奇怪,好似这般以下犯上的场景他们都习以为常了一般。 谁不知道此处的执事虽是周横天,但实际上管事的却一直是他的亲传弟子倪小小,也就是眼前这个怒火中烧女子……想来,他们这师姐也是挺不容易的,摊上这么个‘闲云野鹤’的师父。 “别啊小小!我的好徒弟诶!” 老者一副生怕她撂挑子不干了的样子,咕噜一声站起身来,一改方才的强硬,嬉皮笑脸的跑到倪小小身边讨饶道,“你看为师都这么大的年纪了,看到那些个气势汹汹家伙能不害怕吗?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为师……为师便豁出去了!现在就出去跟他们火拼!我看谁敢欺负我的好徒儿!” 说着还真让他从眼角硬挤出两滴眼泪,义无反顾的便要往外走,只是那三步两回头的模样在对比之前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属实是没什么说服力。 倪小小在一旁看的好笑,却完全没有上前制止的意思。 …… 怎么还不一脸感动的劝自己回去? 眼见着自己那比龟爬还要缓慢的脚步就要迈出静室门口了,身后依旧没有半点挽留的声音,周横天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奶奶的,旁边几个兔崽子也不知道一起劝着点。 心里正咬牙切齿,背后忽然传来了他期盼已久的声音。 “等一下。” “我家徒儿果然是心地善良,温顺可爱,美丽优雅,不忍为师……”周横天面色一喜便要转过头夸赞,然而还没等他的吹捧说完,倪小小接下来的话又仿佛将他从天堂打进了地狱。 “还请几位师弟师妹一道前去,为师父助助声势,免得这老儿露了怯,丢了咱们九霄宫的脸面。” “倪小小!我可是你师父!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眼见着计划失败,周横天恼羞成怒的转过身,吹胡子瞪眼道。 倪小小则白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的揭了他的短,“呵,要酒钱的时候一个劲叫姐姐的混蛋老头也不知道是谁,少废话,给我出去!” “你!”周横天老脸一红,正打算嘴硬说些什么,看到自家徒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随口水一同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做着最后的挣扎,“真,真的没商量?” “没有。” 倪小小当然知道自己这师父心高气傲,跟那些的江湖人士格格不入没少结梁子,可问题的关键是,此事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弟子能解决的了。 想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放缓的语气确依旧坚决,“白发少女出现在附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事实上,你又怎么确定那不是宫主?她闲来无事……” “不会!”周横天闻言却是忽然出声打断了她,有些落寞的笑了笑,轻叹了口气,“这世上她最不愿意去的地方有两处,一个是师妹身死之处,另一个……就是这里。” “师父的师妹……”倪小小轻声念叨着,随即想起什么面色猛地一怔,“前任宫主!” “啊,罢了,那群家伙这几天也确实在老子的地盘闹得够久了,我便去会会他们吧。”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外加上提起这些令得他心头颇有些烦躁,周横天一反刚才犹犹豫豫的样子,冷哼一声,拍了拍散乱的衣衫,便皱着眉往外走去。 “师……”倪小小正要再问些什么,转过头,眼前已经不见了师父的身影。 “师姐,我们收拾好了。” 身后传来师弟的声音,她扭头看着整整齐齐站在一起的弟子们,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仔细的叮嘱了起来,“嗯,来者不善,若真动起手来,你们且注意保护自己,那老头子强的很用不着咱们挂怀,走吧。” 说完便急急忙忙地率先走了出去。 想来是嘴上说着不挂怀,她的师父也只有她最关心了。 “是。” 那些弟子眼见着这对师徒都离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面面相窥起来。 “话说宫主大人好大的排场,不过露了次面,就有这么多江湖豪杰想要拜见呢。” “那还用说,天下第一人是说说而已的?她的武功可比执事大人还厉害得多。” “不过,刚才执事好像是真的生气了,我还从没在他身边感受过这么大的内劲压制。” “可不是吗,执事可是很少那样板着脸的。” “是不是先后两位宫主……” “喂喂。”听他们这些个议论纷纷的声音,先前禀报的师弟有些无奈的回头道,“在背后议论宫主,你们是想尝尝失去九霄宫庇护的生活了?” 其余弟子闻言赶忙闭上了嘴,讪笑着三三两两的往外赶去,不多时静室中便只剩下了师弟一人。 那师弟见到刚才议论丛生的静室不过片刻便安静了下来,也只得摇了摇头,朝他们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嘴里嘟嘟囔囔的,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啧,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何时能达到执事大人的水准,到时……” 念叨声与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多时,静室才真正的变成了寂静一片,只余一张令人心驰神往的字幅安安稳稳地挂在正中央,不曾为人心沉浮,动过半点。 第三二四章 真·群雄汇聚 驻地地处偏远,外加上本来就不多大的规模,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个崇山峻岭中的小道观,如此幽静的环境倒也算得上是闲适,但要说这是威震北方武林的九霄宫分舵又未免显得太过寒酸简陋。 此时的驻地山门外聚集了一群各怀心思的武林人士,然而相较于之前古刹中那写乌合之众,这批人的涵养素质便明显高了很多,不止着装正式面容也格外的严肃恭敬。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越是实力强大的人,才更明白‘第一’两个字有多么可怖。 落叶飘飘,枯草丛生。 “少主,已经是第三天了,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咱们还要等多久……” 门外树林间的小山坡上坐着几个腰挎细剑的黑衫青年,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些,望着不远处那些堵门的武林人士,其中一个青年举起水袋喝了口水,不耐的朝领头的男子埋怨道。 领头男子约莫二十几许的年纪,面容俊朗气派非常,脸上倒是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目光烁烁的盯着大门,闻言也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知不知道为何我光凭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便要不远万里,日夜兼程,花了五日时间从泉州赶来此处?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会如此迫切的想要拜见凌琼。” 那青年被他横了一眼,心头一突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道,“小的不知……” “说是拜见,实则是拜剑。”领头男子顿了顿,随后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仰慕之情,“若论对剑的感悟,整个天明恐无人能出其右,如能得其一时片刻的指点,或与其对战几招,此生都会受用无穷。” “可……”青年犹犹豫豫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含糊不清的嘟囔道,“阁主明明号称‘剑帝’,少主不去参悟阁主的乾坤剑意,却来这里求别人指点,未免有些……” “糊涂!”那少主冷眉低喝一声,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接着道,“祖父是祖父,我是我。武功之道自是达者为师,我们没有那份钟灵毓秀的天赋,只有学他人所学,悟他人所感,集百家之所长找到自己的道路方能有所成就,拘泥于一方土地便如井底之蛙,何以问鼎江湖?” “可……” “嚯!不错不错。” 那青年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间几人前面数米的树上“噌”的一声,跳下一个后背大刀须发半白的中年,双手环抱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倒是个有见地有胸襟的好小子,比你那不知所谓的祖父不知道强到哪去了,宋道远有你这么个孙儿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只可惜他自己……剑帝?不过是个被九岁小丫头吓破了胆子的废物罢了,呵呵呵呵。” “什么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身边的小弟听着他羞辱自家阁主皆有些怒不可遏,手按剑柄呼的站了起来,那少主却猛地起身一抬手拦住了他们,“不得无礼!” “呵呵,怎的,动手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乾坤剑阁小辈们的乾坤剑意修到第几层了。”中年身躯纹丝不动,似是毫不在意一般,甚至没有拔出武器的意向,笑呵呵的一摊手道。 “岂敢岂敢。”少主闻言却是面色一整,随后看着中年恭敬的拱了拱手,“晚辈宋典,见过上官前辈。” 这是断江斩,上官豹,一流武者。 “哦?你居然知道我。”来人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您与我家祖父当年一起行走江湖闯下刀剑双霸的名头,晚辈幼年时也曾有幸见过前辈一面,自然是铭记于心莫不敢忘。” “不错不错。”上官豹抚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赏的神色,“你识武林,懂江湖,有想法,会做人,此后定能在这浩浩烟州有番作为。” 宋典得了夸赞,却是面不改色宠辱不惊的一拱手,“前辈谬赞了,晚辈惶恐。” “是个好小子。”上官豹看着他恭敬的态度,满意的点了点头单手扶起了他,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气恼,“不像我那不肖的儿子,好好的非要做什么捕快,整日惯会惹是生非!简直是混账至极!” “上官昊?” 提起这人宋典也是眉头直皱,虽是同龄之人,但按辈分来讲,他该叫那人一声叔父。 上官豹老来得子,整个上官家都把此子宠上了天,好在他不是骄纵的性子,只是有些我行我素罢了。 然而前阵子,听闻他跟个不知姓名的混混诛杀了长虹帮的二把手……那可是个一流武者啊!在哪个门派里不是中流砥柱的存在?这梁子结的这么大,也无怪乎上官豹会如此气愤。 上官昊……嗯,下次还是离他远点吧。 他正想着这事,上官豹便头疼的揉了揉脑袋,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他了,那周横天就快出来了,咱们还是想办法怎么让人家接待咱们进去吧。” 宋典一怔,随后疑惑道,“前辈怎知周横天会出来?我等已在此守了三日,顶多是见到那倪小小……” “呵呵,你小子对这武林中人认识的还不够多,且看。”上官豹边笑边说着,走到他身边朝不远处人群前方指了指,接着道,“那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叫李成,一流武者,一身横练的硬气功出神入化刀枪不入,最关键的是他与周横天之间早有间隙,外加之脾气极为火爆,他昨日已经在此了,我赌他不出一炷香时间便会发难。” “原来如此!”宋典猛然醒悟,双目一睁看向人群中那个年迈大叔,佩服的道,“前辈所虑晚辈远不及也。” “哈哈,年轻人多看,多学,早晚你也会同我这般运筹帷幄的。” 上官豹仰头大笑,得意已极。 随后,一群人便瞪着眼睛,从午间等到了日落…… …… “前……前辈。” “别急,那李成是睡着了。” “睡着……” 宋典揉了揉酸涩的不行的眼睛,看着人群中那个怒目圆睁,焦躁不安的大叔,一时间心中竟有些无语之感。 什么个运筹帷幄啊,那大叔一整个下午了,除了到外面逛了一圈什么也没干! “咳。”看着周围的青年都是一脸质疑的表情,上官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一溜烟便钻进了人群中。 …… 此时堵在山门口的人群中已是一片烦乱,焦躁的气氛愈演愈烈,各个相熟的武林人士低声交谈着却又不敢太张扬,生怕九霄宫主不时便会驾临,扰了驾。 “张兄,你那边收到消息第几天了?” “实不相瞒,两天了,我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此处,没想到……” “这凌宫主架子也未免有些太大了。” “可不敢多说!可不敢多说!李兄,谨言慎行啊,当心祸从口出……” 类似这样的谈话比比皆是,他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不一而足,但毫无意外的,他们想见见她。 人们畏惧她,更敬仰她。 然而在一片不安的谈论声中,忽然冒出了一道不合群的阴阳怪气之声。 “嗨,这九霄宫的人排场未免也太大了,凌宫主倒也罢了,听说此地执事周横天多日前曾出手教训了那什么不破金刚李成的儿子李刚,那李成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还一流高手呢,我呸。” 这声音极大,而且明显是针对李成来挑事的,顷刻间整个人群都安静了下来,认识李成的人闻言不由自主的便将目光望向了他,那些不知道的,也顺着目光一起看了过去。 嘲笑的,讽刺的,可怜的,看热闹的,一道道目光便如一个个巴掌般,毫不犹豫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与之相反的,成为了人群中心的李成本就不耐的脸上立时便被怒火烧了透,紧握了拳头。 “是哪个王八羔子乱嚼舌根!带种的给老子站出来!” 那声音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即便他已经很专心的去搜寻也没有找到方向。 “妈的……” 他本来就已经忍得很难受了,若此处不是九霄宫的地方,他怕是早就冲进去了,此刻那种种的目光好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冲破了他对于凌琼的畏惧。 只见他拨开人群,站在最前方,凝神屏气,仰头大喝道。 “周横天!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我等知道九霄宫主将至,特来此处恭候大驾,你这执事却避而不见,九霄宫便是如此待客的?” 声音震耳欲聋,飘飘荡荡的好似响彻了整个山林,话语中蕴含着内劲,在他身边的武者都不禁捂住了耳朵,心头直跳。 片刻沉寂。 随后。 “放肆!九霄宫也是你这等杂鱼可以随意折辱的?”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便踩着夕阳,从山门里轻飘飘地走了出来。 众人却都在见到那道身影的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并非震撼与激动,只是……那等庞大的内劲气势,隔着数丈之外便压的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肯出来了……” 鸦雀无声的人群里,刚刚带完节奏的上官豹轻叹一声笑了起来,手却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身后的大刀,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他嗜武成性,早就想见识见识九霄宫中顶流武者是如何运用寒玉决的了,只是周横天一直闭门不出,他便只有趁着这个机会前来逼他现身比武。 九霄宫主现身此处,他周横天,避的了? 第三二五章 驾临 “要不要试试看,这一剑,能不能刺穿你那一无是处的硬气功?” 一柄细剑轻描淡写的抵在李成喉头,剑尖闪着凛冽的冷芒,剑身冒着实质的寒气,经久不散。 山门之外的阶梯台上,周横天单手背后意气轩昂,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中年开口问道。 李成与台下围观的武林人士则皆是一片默然。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同是一流武者的两个顶级高手交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竟已经分出了胜负,最离谱的是,周横天全程背着一只手,剑法轻盈步履随性,极尽轻松写意之能事,把所有人都看的傻了眼。 若是林晨在此怕是要惊掉下巴,他费尽心思除掉的梁子坤也是一流高手,但估计连给眼前的两人提鞋都不配,一流武者间竟能存在如此大的差距! 再看李成,他喉间古铜色的皮肤上附着了一层水雾,想是寒气侵袭后融解所致,身上遍布着十数道浅浅的白痕,有些深的已经见了血,但未大破,本就浅显的血痕须臾间便被附于其上的寒气冻结。 要知道,他在江湖上可是有不破金刚这个诨号的,铜皮铁骨刀枪难入,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被破了功,足见周横天内力之浑厚远超李成。 而身为局中人的李成更是亲身的体会到了周横天的可怖之处,他不是没见过强大的一流武者,但眼前的人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哪怕他倾尽一切内劲去攻击也没有伤到他半点,他是完败,根本没法挣扎,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武者。 但事已至此,他也有身为一流武者的尊严,哪怕明知抵挡不住对方的寒玉决内劲,他仍是不慌不忙巍然而立,喉头就算被剑指着也没动过半点,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 半晌,周横天老眼微阖深深的看了李成一眼,移开手中的剑反手打了个剑花,向后一推。 “小小!” “徒儿在。” 山门里侧的倪小小话音刚落,往前轻踱两步。 周横天头也没回,手中的细剑便如同锁定了目标一般,从他手中笔直的飞进了倪小小手中空荡荡的剑鞘内,分毫不差的尽数没入。 两人之间相距数里,此等手段简直堪称绝技,像这等对剑与自身内劲绝对精确的把控能力,恐怕整个天明武林都找不出双掌之数。 “你若只有这等本事,何必擅自出头,你那儿子为非作歹,老夫教训了便教训,若有下次,老夫连你一起打!” 周横天毫不顾忌的教训道。 “你!” 李成怒不可遏的看着眼前的老者,紧握着双拳差点没冲上去,但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的欲望,深吸了口气。 “周执事教训的是,李某此后定会好好教导后辈。” 输赢是输赢,输在周横天手上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可如此一点面子不给的训诫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哼,没事了就走吧,老夫没时间陪你嬉闹。” 眼见着周横天转身欲走,李成赶忙叫住了他,“周老且慢!” 周横天转过身面无表情道,“怎的?你还有什么手段能让老夫尽尽兴?” “周老误会了,方才一番切磋李某败的心服口服,但我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与凌宫主见上一面,还望执事通融,能留李某在分舵内暂住几日。” 李成抱拳拱手态度恭敬,语气诚恳的道。 他这话一出,台下的众人也都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台阶上,生怕错过什么一样。 毕竟,他们来此的目的与李成一般无二。 “哦。”周横天看看他,在看看下面一双双希冀的眼睛,了然的点了点头抚了抚胡须,“坦白讲,据碧吟所定的规矩,我九霄宫是该广纳武林同道,切磋也好,研武也罢,留尔等到驻地暂住几日并无不可,但……” 他前面半句话令得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头的大石头,面露欣喜之色,然而那个但字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把心重新提了起来。 “……周老若有什么难处但请言明,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地方,李某自当尽力而为。” 李成也有些着急了,赶忙承诺道。 “是啊,差人差事,周执事尽管吩咐,在下刘通义不容辞。” “对对,我燕赵门章兴绝无二话!” “还有我,尚德山庄孙朝……” “还有我……” 李成话一说完,台下的人便开始争先恐后的自报家门了,生怕被落下一样,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倒是给这清冷的秋景增添了几分热闹。 然而周横天环顾四周,看着这些人焦急的模样,心中只觉得讽刺。 “你们……” 只一声,山门外便重新陷入了沉寂。 “想要获得力量,想要变得强大本没有错,这个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可她即便是夺了天地造化,你你你,还有你们,尔等黩武之辈心浮气躁,整日传她嗜杀无情的人,又能在她身边悟到些什么!?” 周横天平静的说着,冷厉的双眼看看李成,再扫过台下众人,目光所及无不埋首,一时间,九霄宫分舵外落针可闻,除了些瑟瑟秋风,鸦雀无声。 半晌。 他看着山门外萧条的树林,再想起那个女孩眼中的落寞,心中竟生起些意兴阑珊之感,轻叹口气摆了摆手。 “罢了,小小,愿意留下来的便做些登记,请到驻地客房中暂歇吧,这几日你带弟子们多多与他们切磋交流,也算是长长见识。” “是……” 倪小小拱手应是,心里却是有些隐隐的担忧,自从到了烟州她很少见自家师父会露出如此索然的表情,大概,也只有他每次从后山禁地回来的时候才会这样了。 “多谢周老了。” “谢过周执事。” “多谢……” 李成深吸口气,抱拳道谢后便走到一旁,打算跟随那倪小小进去,台下众人也紧随其后的道了谢。 虽然他们刚刚才被严词说教过,可变强的机会就摆在面前,谁又会因为心头的惭愧放弃这个机会。 “嗯。” 周横天也懒得跟他们周旋了,出手威慑过以后,想必这群人也不会再乱来了,况且,他们真的以为琼儿会来这里? 想到这,他嘲弄似的笑了笑,转过身便要往驻地里面走,不多时便从众弟子身旁走了过去,众弟子躬身行礼间…… “凌……凌凌凌凌……” 一个不知何门何派的弟子,因为实力低微被熙攘的人群挤到了外围,正焦急沮丧着,转眼间看到了远处款款而来的几道身影,以及其中的一抹雪白…… 只一刹那,他脑海中便闪过了一个被无数人说了太多次的名字,紧接着,他瞪大了双眼,颤抖的伸出了手指。 “凌琼!” 没有哗然,没有混乱,所有人随着这声大喊放下了手中要做的事,嘴中要说的话,齐刷刷的转过了头。 最前方的李成,混在人群里的上官豹,刚刚走到人群外围的宋典……还有,周横天。 “琼……琼儿!?” 他嘴边念着的是震惊,与满满的不可思议。 她怎会来此!? 这里埋着她痛苦的根源之一,自己该是临终前才能见她一面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顾不得那份放不下的心痛来到此处? 她身侧竟会有旁人嬉笑……她竟会露出那等舒心的神情,那个白发女子又是何人?纯元之体? 他眼中有着太多疑惑,但归根究底,他有些欣喜。 琼儿愿意走出那座牢笼,作为长辈,他很欣慰。 周横天喃喃的声音很细微,真正的听到的也就是身边的倪小小、李成,以及倒吸了口冷气的上官豹。 他混迹江湖太久了,知道许多人不知道的内幕,比如,周横天的身份…… 见过凌琼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但绝对不包括上面那个看着她长大的师伯。 那个白发女子……竟真的是九霄宫主! 上官豹手边微颤,他一直以为凌琼驾临是个假消息,他到这里也只是想混进去,找个机会跟周横天切磋一番,哪曾想到,那个天下第一人竟真的亲身降临到了这个偏远之地! 她来这里做什么? 所有人震惊与激动之余,心中与他一样冒出了这个疑问,失语着,目光紧紧的盯住了那个白发女子。 缓缓地,那几个人走了过来,那有些不得其解的交谈声也同时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 “玉哥哥你听我解释啊……” “呵,你林大侠我行我素,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我冤啊我!那边的水路涨水了,船家不敢走,怎么能怪我。” “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林晨想‘知交’遍天下?” “我这不是看跟百……里前辈和凌宫主一道走比较安全吗,你怎的还吃起飞醋来了……” “我吃醋!呼~呼,林晨!你是傻子不是,十九不想走这边,我请愿在江边多等几天!也就是你才会这般没心没肺!” “可我明明问过她了……” “问问问,你问些什么去?她向来只会由着你!” “玉娘,是我不好……你别说他……” …… 随着他们的轮廓渐渐清晰,众人心中也不禁多了个疑问。 凌宫主身后这几人……怎的如此吵闹? 第三二六章 苦涩冰莲 “十九,再把头仰起来一些。” “嗯。” “还是看不到啊……你把你这小信子缩一缩,哎对。” 客房之中,十九乖巧的端坐在椅子上,半仰秀靥,引着白皙的雪颈宛若一只纯洁高雅的白天鹅般美丽动人,长发如瀑险些垂在地上。 而在她身前的林晨则要显得邪恶的多了,只见他食指微屈勾着十九细嫩的下巴,拇指探入她小巧的檀口之中,俯身而下,像是仔细的在她嘴中搜索着什么一样。 然而事实上能找到什么呢……在他眼中除了粉嫩的小舌和洁白的皓齿外便再也容不下旁的了,两根手指里外不同的触感也险些让他爆炸。 这是一场关于调戏的小游戏,他很想将游戏继续下去直到最后,但时间显然有些不对。 随着“吱呀”的推门声,他万般不舍的站起身,将手撤了出来。 “你这混蛋,又在欺负十九!” 作为最熟悉彼此的三人,玉娘踏进屋子里,抬眼看看十九的姿势,再看看林晨奇怪的‘状态’,一抹羞恼之色立时便浮上了面颊,恼怒的看着林晨轻喝道,说话间还不忘闭上房门。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林晨如何耍流氓,那也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家事。 “咳,玉哥哥你误会了,十九这是卡了鱼刺我正在帮她找呢,不信你问问她。”面对玉娘的责难,林晨却是一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模样道。 “真的?” 玉娘质疑的问了声,林晨便得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见他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玉娘心中也打起了鼓。 可她上过林晨太多次的恶当,甚至为此付出了些羞于启齿的代价,所以即便现场看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她仍是缓缓地走到十九身边,取出手帕为她擦净嘴角的香津,随后疑惑地看着十九,“真的是卡了鱼刺?” 说完没等十九回答,她自己却先是一怔。 鱼刺?他们哪来的鱼吃?这九霄宫驻地里也还没到用饭的时间呢,总不能是凭空用戏法变出来的鱼吧? 想到这,意识到被欺骗了的玉娘柳眉微挑正要去质问林晨,没想身边的十九却真的点了点头,“嗯。” “呃……” 十九不会骗她,玉娘再清楚不过了,但鱼究竟是从何处而来? …… 见玉娘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一旁的林晨看的直乐,心中不免有些自得于自己精妙的设计,什么智艺双绝,什么文人表率,还不是被哥吃得死死的。 正得意着,便听得耳边传来玉娘恍然中略带些无语的询问声。 “十九,是谁卡了鱼刺,你说清楚些。” “是晨哥哥方才说他卡了鱼刺,要找一找。” 好吗,自己卡了鱼刺却要在别人嘴里找。 “……” “林!晨!” 玉娘嘴边轻喝,俏脸微醺,精致的眉眼间却并未带着多少责怪之意,更多的是对他耍的这小伎俩有些无语。 “玉哥哥你听我解释,哎哎哎,别动手别动手……” “就会欺负十九!讨打!” 追打声,求饶声,轻松的氛围片刻之间便充满了整间客房,渐渐地,十九郁郁的脸也终于有了软化的迹象,林晨看在眼里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坏笑一声便将无辜的十九也卷进了战场。 来九霄宫这一路上,她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到了山门处,那些武林人士拥拥堵堵的挤上来跟百里以萤见礼,他们便被冲散了。 等十九再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她身后跟了一个名叫周横天的老者。 林晨两人赶忙拉过十九上前道谢,那老者却用一种极其复杂且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硬要说的话,林晨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个傻子误打误撞考上了状元,误打误撞的娶到了公主,然后在床沿下意外的发现一本绝世秘籍,然后就天下无敌了,这样一个十分玄幻的故事。 这种目光,他曾在莫院长的身上感受过,只不过相比较起来,周横天的目光就要赤裸的多了,让他一度怀疑这周横天是不是十九的父亲。 当然,事后听他解释,林晨才知道他是见着十九灵根浑厚,没有修武很是惋惜,这与林晨所知道的相符,他也就没再多想。 后来多方打听林晨才知道这周横天正是此地执事,百里江口中的一流顶尖武者。 再然后,三人便随着众人一起作为宾客住进了客房里。 只是自打进了驻地之后,十九脸上便再没了一点波动,看似平静,然而熟悉她的林晨玉娘却都知道,她这是心里有事。 所以林晨调戏也好,玉娘嬉闹也罢,便是为了能让她分分心。 …… “咱们早些离开吧?” 玩闹的累了,玉娘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发髻凌乱,十九靠在她的手臂上,小脸也是红扑扑的,鼻尖轻蹭着玉娘的衣衫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味。 两人如此亲密相拥,此情此景当真是温馨极了。 “嗯,稍作休整就走吧,跟着百里姑娘她们来这里本来也就是想着有个一流武者能安心些,外加能长长见识,现在‘凌宫主’到了这里,恐怕附近很快就不平静了,她们祖孙二人尚能自保,咱们可禁不起那风浪,所以必须趁那之前离开。” 林晨靠在窗边思虑片刻道。 半路遇到百里以萤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想见识真正顶流的武者,想见证他们的切磋论武,但同时更重要的还是玉娘十九的安危。 “嗯。” 玉娘轻声应了一句,低头抚着十九的长发,想起了山门外的情景,心头却是有些疑窦。 记得那时候所有人包括九霄宫的弟子们都围在百里以萤身边,而作为执事的周横天却陪着他们这几个陌生人嘘寒问暖的聊了许多许多,直到阶梯上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招来自己的弟子亲自领着几人进了驻地。 最奇怪的是,两人一先一后的来到他们面前时,竟是那执事落后三步…… 这江湖中可比朝堂上更注重强弱尊卑,出于心善送十九回来本没有问题,可问题就是那不多不少,刚刚好的三步。 按照天明朝的礼节,半步是礼,一步为敬,两步退的是长幼之序,而三步之距,让得可是尊卑之别…… 当然,疑惑归疑惑,玉娘更愿意相信是那前辈高人随性洒脱不拘常礼,否则的话……十九该是什么身份? 想到这,玉娘也是渐渐的放宽了心,听着怀里女子均匀绵延的呼吸声,温柔的笑了。 …… 三人靠在一起休息了整个晌午,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之前与他们有过一个照面的倪小小端着托盘敲门走了进来。 “几位侠士,荒野之地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些粗茶淡饭还请不要介怀。” 倪小小放下手中的托盘,将几个小菜,饭食以及一个冒着寒气的玉盒一一放了下来。 她倒是没说谎,他们这个驻地能维持正常运作已是不易,平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唯一值钱的大概也就是冰库里常年预备着的冰莲了。 想到这,她望了手边的玉盒一眼,记起师父的嘱咐心头也泛起了些许嘀咕。 按理说,九霄宫在整个天明的分舵中都会建有冰库储存冰莲,三月一换,以备宫主驾临时供其食用,可送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九霄宫弟子那么多,师父偏偏派她来送吃食,又是为什么? 临来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已经足够让她疑惑了,何况这些反常的举动。 “有劳姑娘多费心了。”玉娘朝着她微笑颔首,只是转眼看到桌上只有两份吃食,俏脸不禁一怔。 “哦抱歉,这是冰莲,味道有些苦涩,却有调理身体,滋养筋脉之效。” 倪小小看她如此神色赶忙打开了玉盒,顿时,一股难言的苦味便在屋里弥漫了开来,林晨只觉得这苦涩的味道穿过鼻腔飘入口中,甚至影响了他的味觉,就像是含了一嘴的莲心。 很难相信玉盒中晶莹剔透,白皙洁净的莲花竟会散发出这样的气味,并不芬芳也不难闻,只是苦,很苦。 “呼,这玩意真的会有人吃吗?” 林晨边缓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边皱着眉头开口道,感觉到夹杂着秋意的晚风吹在脸上才感觉舒适了些。 看到十九抿着唇小脸苍白,以为她是闻了苦味有些不适,便赶忙将房门也打开了。 “少侠此言差矣,非常物自有非常物的妙处,我家宫主便是不食五谷常年只啖此物。” 倪小小听他这么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只是提起凌琼,她眼中总是有些光芒隐现,令人不禁侧目。 这冰莲她不是没尝过,那般苦涩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更别说代替五谷杂粮常年食用了,凌宫主果然非常人,只可惜她自从来了驻地以后便闭门不出了,自己也不敢随意靠近。 不管外界是怎么评价宫主的,对倪小小来说,凌琼便是她最崇拜的人,这份敬仰恐怕连她师父都是远远及不上的。 “嚯,凌宫主倒是不挑,我家十九要是几天吃不上馒头,怕是要把屋顶拆下来。” 晚风徐来,不一会房里的气味便消散了大半,林晨笑着调侃一声便将房门关了起来。 他现在对于凌琼这个人物的神话程度有了相当优越的抗性,便是有人说明日她便要羽化登仙,举霞飞升了,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 倪小小这人倒是挺好说话的,几人话都没说上几句,在林晨厚着脸皮的要求下,表示晚些时候会送上换洗衣物便离开了。 片刻后,房里燃起了油灯,敞亮的灯光照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显得格外温馨。 “林大哥要换洗的衣裳,可是有自己的打算?” 玉娘摆好碗筷,将玉盒放到了窗沿下,看着林晨轻声道。 她了解林晨,他不是一个随意接受好意的人,如此主动的去要几身衣裳想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嘿嘿,你是不知道,这些大门大派衣裳都有自己的标记,咱们拿几件九霄宫弟子的衣裳,以后说不得能用上呢。” 林晨笑着解释道,随即低头看到玉盒便顺手捻了一小片冰莲塞进嘴里。 “唔……呸呸呸呸,这东西也太苦了吧!” 冰莲入口即化,那些苦涩的汁液顺着舌尖流入喉头,林晨险些流出眼泪来,苦都能苦出眼泪,其间程度可想而知。 他赶忙想往外吐,却也只能徒劳的吐些口水出来。 “噗,你呀……” 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苦瓜样,玉娘不厚道的掩嘴笑出了声,随后在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中紧着倒了杯水便准备递给他。 “不,不行!” 水杯递在半空中,便被一只小手抓住了。 “嗯?” 玉娘与林晨疑惑地转头看她,十九微微一怔,但也只是焦急的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 两人面面相窥,也不知她这是怎么了,正打算上前询问,门外忽而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当当的敲门声。 “林少侠!玉公子!我忘了告诉你们,吃了冰莲之后切莫饮水,否则寒气凝晶,会腹痛难忍的!” 想是真的急了,倪小小没听到回应便推门走了进来,见到三人没有腹痛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来。 “呼,还好还好,差点酿成了祸事。” 玉娘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看看十九,再看看倪小小手中的两身男装,思绪有些飘忽,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可再回过神来便再也抓不住了。 “倪姑娘……衣服,为何也是两身?” “哦,玉公子有所不知,九霄宫的衣衫皆需与执事报备方能取用,我刚才与师父禀明,他便令我取两身弟子服……呃……” 似乎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两身,倪小小仔细回忆了与师父的谈话,她明明说的是三人啊。 “嗨,这有什么奇怪的,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个妹妹衣裙都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灰不沾水不湿,一年到头也不见她换两次。” 林晨拍了拍十九的小脑袋,没心没肺的摆了摆手。 有所不知,吗…… 玉娘暗自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悄悄地拉起了十九的手。 ……在我们身边亦会止不住的这份颤抖,我的十九,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第三二七章 曾经的她们 驻地有座论剑坪,平日里会专门挑弟子打扫,所以整个地界显得宽阔,敞亮,整洁,只是地上那一道道或新或旧,斑斑驳驳的剑痕,就不是打扫能清理干净的了。 论剑坪顾名思义,便是寻常供九霄宫弟子们切磋,研习武学的地方,但今日的论剑坪显然与平日大相径庭。 “兄台的棍法玄妙,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小兄弟寒玉决炉火纯青,九霄剑法亦深得周老真传,我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怕是难望你项背。” “兄台过誉了。” …… “请!” “我这掌法凌厉凶狠,小妹妹多加留心了,请!” …… “那人我认识,一手碧涛掌出神入化,听说曾与二流顶尖武者对阵百余招不分胜负,师妹根基尚浅内劲不足,恐难以招架,三十招内应当会落败。” “你这说的什么话!师妹内力虽然不足,修习剑法可一直是最勤奋的那个,我赌她百招之内必会险中求胜,小胜半招!” 此时夜幕已至,论剑坪上却完全没有半点休憩的意思,一对切磋方罢,场中的人才刚刚各自走回人群,下一对立马又步入其中,围在场外的人便开始对里面的人议论开了,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九霄宫弟子站在一侧,今日才刚刚进入驻地的武林人士则站在另外一边,一个个的脸上皆是一副见猎心喜跃跃欲试的表情,就连掌灯的弟子都是摩拳擦掌,双眼放光的恨不能下一个跳到场中一展身手。 黑夜阻止不了武林人士的尚武之心,看着自家弟子如此求上进,远远地靠坐在某个屋顶上的周横天也是欣慰的一笑,抚了抚胡须。 “你这心绪起起伏伏的,好像甚是复杂。” 身后传来一道苍劲的声音,周横天却是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好似早已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与你有什么关系,上官家近日与长虹帮摩擦不断,你还有闲情逸致混进这里来?别告诉我你也是来拜见我家宫主的。” 到了一定境界的一流武者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道’,能从他人身上得来的感悟是微乎其微的。 “久仰周兄大名,原本我是想来见识见识周兄的手段的,只是自打见了凌宫主,老弟我……改变了主意。”上官豹背着刀站在他身后,眼中闪过几许精光坦言道。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周横天闻言,先是面色一怔,随后竟抚掌大笑起来。 “周兄是觉得我没有资格!?” 见他如此态度,上官豹也是眉头微皱不客气的道。 “呵呵,咳,不不不,我只是想起了你那个好兄弟,好像叫做……呃,宋道远?”提起这人的名字,周横天刚刚舒缓下来的嘴角又险些不厚道的翘起来。 此人当年也算是一代名宿,剑术之高更为他赢得了剑帝的称呼,可偏偏碰上了个千古难遇的剑道怪物,当年在娥之墟,年仅九岁的琼儿悟得剑破九霄,只一剑,那剑帝便被她剑光的余波斩碎了手中佩剑,更是身受重伤当场昏迷。 他是何人?一流顶尖,剑道名宿。 且不论那一剑到底是否令得天地色变,仅仅是剑气便让他受了重伤,他又如何能不对自己产生质疑? 再随后,那个称霸一方剑帝便窝在剑阁之中不再见客,听说几年前还闭了关……用上官豹的话来说,堂堂宗师强者,被个女娃娃吓破了胆。 当然,曾经在娥之墟亲眼见证了那一战的人,想必是不会去鄙夷他的,那是九霄宫主的成名战,却也成了多少人日日夜夜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让周兄见笑了。” 上官豹一时无言,也无法辩驳。 “罢了,明日我会去寻你,你若能接我十招,我自会为你引见宫主。” 武者有武者的傲气,上官豹听他这么说,一时间火气上涌,捏紧了双拳冷冷的看着他,“哼,不需十招,小弟若是败了,绝不再提挑战凌宫主之事!” 这周横天莫不是以为他已入极境? 同是一流武者,他竟被轻视到这种程度如何能不气。 “好好好,有自信是好事,希望明天你能让老夫尽兴些。” 两人岁数明明差的不多,周横天却好似看晚辈一般,欣赏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运起轻功,在树梢间几个起落,飘然而去。 “这老儿……欺人太甚!” 上官豹面色铁青恨不能立时拔刀与其较量,然而他当下更想要的是获得与凌宫主对手的机会,现在也只得先听从周横天的安排了,明天……他定要以实力证明自己! 想着,他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喧哗热闹的论剑坪忽然暴发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声。 “在下宋典,乾坤剑阁弟子,久仰九霄宫大名特来讨教几招,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你我年纪相当,不需如此客套,倪小小领教宋侠士高招。” 此刻已是深夜林晨三人想是早已睡下,倪小小一时技痒难耐,也就来了这里。 “大师姐加油!” “这宋典能让大师姐全力施为吗,我都好久没见过大师姐出那招剑履寒江了。” “宋典,便是那剑帝宋道远之孙?那这场切磋有看头了。” “恩,早就听说九霄宫除了杜青青其余弟子也是天才频出,看那倪小小的气势果然不凡,此次就算见不到凌宫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少阁主,莫要弱了乾坤剑阁的名头!” 两人都是年轻一辈中小有名气的人,虽不及重霄七杰那样耀眼瞩目,但也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这场比斗格外的引人瞩目,四周议论之声也就相应的嘈杂热闹,一个个都双眼泛光,憋红了脸,兴致冲冲的等着看这场好戏。 然而这一切对于早已离去的周横天这等武者来说就显得有些小打小闹了,况且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你果然还是来了……” “嗯。” 周横天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那个白裙少女已经站在院中落叶飘零的树下,踏着月色仰面向天,像在祈祷,似在质问,便如同那日她失去师父时,站在凌霄殿那棵树下的表情。 她不该来,可还是来了。 “烟州执事周横天……” 这个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魏然轻叹一声,单膝跪地。 “见过宫主。” 少女转过螓首,那月光下淡淡的面容如此美丽,如同这天地间最精致的造物,长发飘摇间,一条泛黄的发带亦随之摆动。 缥缈,空灵,如梦似幻。 “师伯,带我去见她。” 周横天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想了许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琼儿,你不该来这里,忘了她吧,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想见到你把所有的罪责背在自己身上,无论是我……还是师妹。” “师父……”少女嘴唇嗫喏着,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令人心疼的伤感。 “师妹若知道你这些年过着怎样的日子,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会睡不安生吧。”周横天苍老的眼中有些怀念,有些爱恋,但更多的还是释然。 “师父她,要我将九霄宫发扬光大。”少女说的坚定,缓缓地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能看不到眼角滑落了泪珠一样。 “她绝不希望你为天下人所怨。” “琼儿不后悔。” “可疼爱你之人,哪个不心痛!她就是为此……” “带我去见她。”少女睁开灵眸,薄唇微碰重复道。 周横天呼的站起身,“琼儿!” “师伯……” 少女在那两人身边,学会了如何笑,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琼儿,想她了。” 多久了,她多久没笑过了,自师妹仙逝之后…… 思虑间周横天呆愣了片刻,随后,再次叹了口气。 “随我来吧,先到小小屋中取条面纱,若被人看到我带你去禁地,恐怕你的身份便要暴露了。”说着,他背起手,缓缓地走了出去,“哎,希望她狂喜之下,还能控制住体内的剑气。” 见他背影渐远,少女刚要跟去,抬眼间,却看到树上三片紧紧相连的落叶随着微风的吹拂,轻颤着一起离开了枝丫。 飘摇,起伏,盘旋,一起经历了她们从来不曾设想过的一切,但到底,她们仍是在寒冷的夜风之中,各自分散,独自飘零。 少女轻轻地捧过飘到她面前最小的一叶,纯真地笑了。 …… …… …… 清净整洁的房间里乖巧的端坐着一个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看着年纪莫约五六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可爱至极。 女孩身后一个清丽的年轻女子正在为她梳理的头发,两人说说笑笑,好不温馨。 然而这幅美丽温馨的画面却很快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啪嗒!” 房门猛地被推了开来。 “碧吟,今日可还没轮到你来照顾师妹!” 年轻的碧吟扭过头,看着来人笑了。 “哈哈,二师妹,瞧瞧你那眼神,活像是个深闺怨妇。” “你!” “你什么你,今日早课你又偷跑了,小心我到师父那告你的状。” “靠!你这卑鄙地老女人!” “李唯!你叫谁老女人呢,我才大你一岁!” 李唯秀气的眉头一挑正要再说什么,感觉袖口一动,她下意识低下了头。 “二师姐二师姐,是琼儿想去山下镇子玩了,这才……你别怪大师姐了,是我不好……” 女孩穿着一件桃粉色的可爱小裙子,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摇着她的衣袖撒娇。 心要化了是种什么感觉?在这个小师妹的身边她总能体会到。 “哦,嗯,那琼儿带二师姐一起去好不好?” 她蹲下身子轻抚女孩水润的脸颊,一改方才气冲冲的模样,满眼的宠溺。 “嗯!”小女孩笑的眯起了眼睛,用力的点头应道。 “琼儿,那我呢?”碧吟嬉笑着,言语里却有些嫉妒的味道。 “琼儿要跟最最喜欢的大师姐二师姐一起去!”女孩笑呵呵的拉起李唯走到碧吟面前,又同样的拉住了她的手,拽着两人蹦蹦跳跳的往屋外走去。 两个年轻女子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服气,但紧接着便在小女孩喋喋不休的话语间无奈的休了战,陪着她说起了话来。 小女孩一边说着,看见两人合力哄自己的模样,眼中闪过几许狡黠,幸福的笑了。 三人欢快的身影渐渐走远。 此后,又这样过了多久? …… “碧吟你这废物!扛不起九霄宫我不怨你,你竟让琼儿入那天山寒潭!那会要了她的命的!” 冰冷到窒息的空气,空旷到心寒的房间,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苍凉。 “我又怎会不知!师父仙逝对她打击太大,你要我如何劝她!?” 面对师妹的质问,碧吟的眼中充满了痛苦,自责,和无力。 “师父的仇我来报!武林的存亡又关我们何事?只要琼儿好……我这就去带她出来!”李唯激动着就要往外走。 “李唯!你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可曾在意过琼儿自己的想法!她要你带她出来吗!?本就是那样善良纯净的一个人……她要的,便是拯救别人啊……” 李唯转过身,看着软弱到瘫坐在地的碧吟,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她即便成了那忘情之道,今后的人生也会陷入到无尽的自责与痛苦当中!她会自厌……她会自厌的!从今以后,她最想杀死的会是她自己啊!大师姐!” “我亦,清楚明白……” 她恍惚,痛苦,最后能选择的,却只有尊重 “原来你我,都是废物……” 李唯靠着门框滑坐在地,那曾经活力无穷的目光中,流出了颓废的眼泪。 在那之后,又过了多久? …… “李唯!你不要命了!快放下凝渊!” 古室,剑台,混沌汹涌的黑色剑气。 “世人愚昧,不知为何人所救,诋毁她,唾弃她,厌恶她……既然如此,我便去杀了所有愚昧之人,还她一个公道,哈哈哈哈哈哈……” 泛着红光的眸子,冲天而起的秀发,鲜血淋漓的衣裙,偏执至极的狂笑。 她们的最后? …… “李唯,我以,九霄宫主的名义,命你此生不得离开此地。” “琼儿,只要你说……什么都可以。” 第三二八章 凝渊剑气 如果说靠信念活着的人最可怕,那么靠回忆活着的人,大概是最可悲的吧。 …… 后山被列为禁地,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整个分舵上下除了周横天以外甚至连倪小小都不曾知晓,毕竟按照宫规,擅闯禁地可是要逐出师门的。 但如果真的有人能大着胆子走到这里就会发现,周横天极力想隐藏的东西,不过篱笆围绕间几座寻常的屋舍,菜田,水井组成的小庄园罢了。 此处山顶视野开阔万里无云,仰起头来,星罗遍布的天空就仿佛近在眼前,绮丽,灿烂,震撼。 月色星光把整个后山映的恍若白昼,只是主室中那一点点灯火仍是透过窗棂照射了出来,斜斜的洒进了不远处的菜田中。 再靠的近些,便能看到屋里烛火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认认真真的提笔书画些什么。 房间简洁干净,一排排书架上放着不少老旧的纸张。 她穿着一件宽袖长袍,举止优雅自然,给人一种平静舒适的的感觉,看上去仿若一个修行多年的女修士一般。 然而从她脸上不时闪过的怀念之色又不难看出,她显然还没有达到看破红尘的那种层次。 忽然间,夜风掠过门外茅草的声音传进了她耳中,女子手上的毛笔微顿,随后轻笑了一声继续作画。 “师伯既然来了便进来吧,你是剑修,如何能避过我体内剑气的探查。” 吱呀。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开。 “我从没小看过凝渊剑气,可惜,它诱你入了邪道……” 周横天背着手走了进来,却很细节的没有关门。 凝渊剑气的玄妙他自然清楚,只可惜李唯并非剑身受体,而是剑气内侵,所以才会被剑气牵制。 想到这他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是最活泼开朗的女子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背起的手也不自觉的捏了起来。 …… 魔剑凝渊,乃是历代九霄宫宫主所保管的机密。 剑中藏着不知何人蕴养出来的无穷剑气,一旦接触便会为剑气所侵迷失心智,可其间强大的力量却是毋庸置疑的,李唯不过得其两成剑气,便以绝对碾压除琼儿外所有人的实力叛出九霄宫,剑指临渊门,只不过最后却依然不敌真如海,不但身受重伤更是失了凝渊。 师妹被围攻身陨想必也是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导致的,否则以当时九霄宫那点小小势力何至于引得‘那人’派出四个一流门派围攻。 李唯出事后琼儿曾走访万象山庄,其藏书阁内对凝渊的记录也仅是几笔带过,其中却有一篇关于用法的猜想,这猜想却是残忍至极,这残忍并非针对他人……而是对自身。 所谓剑身受体,便是将凝渊剑刺入丹田,以肉身养剑,初时宿主要强忍着身体逐渐被腐蚀的痛楚,引导剑气在经脉流动,等剑气逐渐习惯了新的‘温床’不再那么狂暴了才可以开始缓慢吸收引用,但这个过程要多久? 一年,两年……甚至更久,一切痛楚姑且不论,丹田刺着一柄剑又有几个人是能活下来的? 况且剑气被吸收后还会伴有凝渊崩裂的风险,谁又知道那些吹毛断发的剑刃会不会在崩裂时扎进心脏? 若真有人能完整的吸收了凝渊剑气,此人如果不是被强迫的,就必然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疯子。 当然,如果当年的李唯也知道这种解法,想必也会为了琼儿奋不顾身吧…… “何为正,何为邪?如何界定,师伯又真的清楚吗?”李唯是真的很淡定,仿佛周横天怎么说都无法动摇她一样,只是提着笔轻声道,“她以舍己济世之心入无情之道是执念,我以护她之心入杀伐之道亦是执念,她是正我却是邪,说到底正邪之分到底是谁来定义的,是你吗,师伯?” “强词夺理……可知你滥杀无辜的账最后都算在了她身上!” “所以师伯也在质疑世人的愚昧,不是吗?” “即使是愚人,也不该由你来掌控死生。” “可欺负她的……”李唯轻笑着,“全都该死。” “偏执!” “呵呵呵呵,如此师侄倒是要斗胆一言,今后若真有能护她周全的人,必是浩劫之子,罔顾一切规矩礼法,心怀本心之道,入得魔道之极,重塑武林秩序之人!” 他们会是一路人,她做不到的事情,必然是比她更歇斯底里,更不顾一切的人才能做到,她坚信这一点。 正?邪? 我有我道,何须他人评判! 即便是清心寡欲的修行了这么多年,她的执念仍是没有放下半点。 凝渊剑气影响了她的心智,令她偏执激进,可那份潇洒不羁,豪迈开朗的性子仍是给予了她完全区别于常人的思维。 可无论如何,当她心心念念混应梦绕的声音响起时,她总会呆愣,总会迷茫,总会满心的不可思议…… “他,不会的。” 喏喏的细语与梦中出现千百次的如出一辙。 “啪嗒……” 是手中毛笔掉落的声音,漆黑如夜的墨水在画纸上慢慢晕开,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淹没其中,却又恍惚间从画里走了出来。 “琼……儿,是你吗,我的琼儿……” 是做梦吗,是幻觉吗? 李唯惶惶不安的走向她,伸出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是害怕,是犹豫,是不舍,若这一切只是一触既破的幻梦,那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她有多不甘啊,她想见她。 所以,入手的是一片冰凉的细腻,琼儿的肌肤向来如此。 这一刻,什么杀伐,什么正邪,什么天下,什么道。 没有什么不可以舍弃。 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此刻她就在眼前,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让自己即刻赴死也再无遗憾了。 …… “二师姐……” 凌琼柔柔地握住她的手,看着眼前激动到浑身发颤的女子,抿了抿嘴唇轻声唤道,一双灵眸亦还以汪泽一片。 一直以来的害怕,担忧,在相拥的那一刻全都化作了点点晶莹,隐没在彼此肩上。 她曾想过,如果在那双眼中看到了厌恶和怨恨,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她彷徨,痛苦。 然而那人说的话,总是被她牢牢的记在心间,彼时浮现在脑海中,便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就是要去做,顾虑太多反而遗失了本来的心性与初衷,他只是想在自己失去之前,得到一个结果。’ 虽然这些话大多是在他做错事后嘴硬的陈词,但莽撞也好,轻率也罢,她从来不曾见他后悔过什么。 如此,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终身已付,此后余生有了归宿,再多的伤心难过,都有他在身边,足够了。 …… 剑气有灵,也许是出于畏惧,也许是因为过了太久,它多少会根据李唯的意识行动,所以没有因为她的激动而狂暴。 眼见着两人静静相拥,周横天放下心来,走到门外闭上了房门。 李唯清心寡欲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琼儿也似乎在他人的温柔以待中渐渐的放开了自己,她们定会有许多话要说,许多误会能解开。 作为长辈,他要做的只是离开。 门外夜风阵阵,吹动着他的衣摆。 周横天仰头望着天空中璀璨的星河,欣慰地长叹了一声。 “师妹,你可看到了吗……” 第三二九章 几日闲适 林晨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前的十九虽然总是很平静,但偶尔也会在他看不见地方露出令他揪心的落寞神情,可这几天她好似格外的高兴,明明之前往这边走的时候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他困惑了好久,可找玉娘咨询的时候她也只是温柔的笑了笑告诉他,十九高兴就好。 靠,这算是什么事儿!? 她们两个这样一点都不好,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笨蛋。 与之相反的,百里以萤曾数次造访,每次都会在他们房里翻箱倒柜的先蹭一顿吃食,然后坐在椅子上苦着脸委屈巴巴的各种埋怨。 什么每天都有武林人士或者九霄宫弟子络绎不绝的拜访,要各种编着理由拒绝,她可是一点武功都不懂能教导些什么?内力倒是多,就快把她撑死了…… 还有什么正餐时只有苦涩到难以下咽的冰莲啦,什么送餐的弟子眼睛放光恨不能把她供起来啦,什么房间里没有炭盆啦……零零总总的,她能吐槽上一个晌午,还不带重样的。 唯一还算好的体验,便是来到这里的武林人士似乎都是有些见识的,全然不敢跟踪她或者是在她门外盯梢,这让她和姑奶奶省了不少事。 后来仔细想想,这里毕竟是九霄宫的地界,真要有那不识好歹的怕是早被弟子撵出去了也用不着她们来动手。 她嘟着嘴倾诉着不满,说到最后竟开始同情起人家凌宫主来了,不过这个话题很快就被玉娘岔了开来,众人也就没有深谈。 …… 日子就这样轻松写意的过了几天,随着‘凌琼’到来的消息不胫而走,驻地中便越发的热闹了起来,百里以萤疲于应付也没了过来吐槽的时间。 其间林晨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两个一流武者大战,虽然只几招那个使刀的就败了,但整场拼斗大气磅礴,招招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绝技,内力更像是不要钱一样肆意抛洒,刀剑相撞的气场都险些将围观的众人掀飞了出去,真真的是足够精彩了,看完的人无不心潮澎湃,想着有朝一日能达到他们这个境界。 如此,林晨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他心中也在盘算着何时离开了,毕竟这里鱼龙混杂的,他有些不太放心。 随后两天玉娘白日里总是拉着他四处乱逛,把十九留在房间里,初时他还以为两人是有什么间隙了,私下去问十九,她也只是低着头支支吾吾的。 转而去问玉娘便会被她不知不觉的转开话题,然后沉浸在温柔乡里忘乎所以,现在看来,他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辈…… 当然之后看到两人亲密依旧,他也就放下了心来。 这日,两人用过午饭早早的便走了出来。 “玉哥哥,我问过了,他们这里没有辽州那边来的弟子,所以除了周横天以外没有人认得凌宫主的模样。” “嗯,辛苦林大哥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倒是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事?” “唔,我怕百里姑娘那边遇到什么问题,所以才会有此一问,虽说江湖上见过凌宫主真容的人少之又少但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玉娘小巧的莲足套着白袜布鞋,隐没在晃动的衣摆之下,轻踩着光洁干净的石板路发出嗒嗒的轻响,清晰悦耳。 林晨跟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目光却是落在玉娘款款而动的窈窕身段上,一刻也不舍得移开。 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女人吧,色情!太色情! 也怪这九霄宫的男弟子服太过飘逸俊秀,连束发的发冠都像是件精致的艺术品,再加上玉娘本就儒雅端庄的气质,说话又是温婉纤细的,这谁能顶得住? 明明是个风度万千的绝世公子,那抹娥眉轻蹙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妩媚,也太过让人欲罢不能! “林大哥,昨日自那静室回来你便没有什么旁的想法?” 玉娘湿润的红唇微微颤动,林晨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哦,你是说那幅字?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昨日在静室之中玉娘第一眼看到那幅字,便满腹心事的拉着正巧在静坐的倪小小走到一旁不知道问了什么,虽然回来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两人都是老夫老妻了,林晨多少还是能看出玉娘是有点心思的。 可真要让他说出点什么,除了有些熟悉的感觉以外,他对字画又实在有些眼盲。 “嗯。” 不知为何,他总觉的玉娘的语气中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错觉吗? …… 这些日子人是越来越多,但想必是倪小小做了些筛选,林晨见到的大多数人还是面目和善的,偶有那几个横眉冷目的,也是习惯使然,并非针对他们。 两人又顺着小路一道往前走了一阵,路上碰到些武林人士也会打声招呼,若有几个之前见过面的小姑娘,还会眼冒金星的上前来嘘寒问暖。 每当这种时候,林晨都有些心疼这几个妹子,她们怕是不知道,面前这位俊秀公子解下内里那条缠胸的布带,那绵软之物可比她们还要大得多。 “你若不喜欢,今后我出门戴上斗笠?” 玉娘微笑着摆手与两个不知何门何派的姑娘道了别,转身看到林晨有些复杂的神色,还以为他心中不喜,赶忙到他身边轻声道。 虽然她还挺喜欢束冠的。 “哈哈,你林大哥可没那么小心眼,我家玉哥哥这么俊俏,有两个小迷妹再正常不过了。”林晨轻笑一声摇头道。 玉娘太顾及他的心情,一路上不止鲜少与男子接触,除了必要的交谈外连话都很少说,现在要是再限制她跟女子交往,那自己成了什么人了? “这可说不准,女子之间的感情本也有不寻常的,我听说那神捕府林千城跟下属白芷,两人便是不清不楚的。” 玉娘眉目含笑,言语间还不忘挤兑下林千城。 她们两人本就互相不对付,林晨心里有数,便也只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又过了一会,两人正看着落叶秋景享受这片刻宁静,迎面却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玉公子,林少侠。” 第三三零章 底线攻防战 倪小小也并非特意来找他们的,只是巡逻时恰好碰到了才上前打声招呼闲聊几句,然而她说的事也勾起了林晨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思。 最近有太多的武林人士涌入驻地,说的好听点叫鱼龙混杂,说的难听点,其间定不乏鸡鸣狗盗浑水摸鱼之辈,方才倪小小说的便是昨日夜里有几个宵小趁着人多眼杂潜入静室之中,意图盗取凌宫主真迹,好在被看守弟子及时发现赶了出去才没有造成什么事端。 甚至她家宫主几日以来谢绝他人拜见,一些人便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了。 她只是关怀似的一提,林晨心里却是渐渐有些担忧,与玉娘说起来她却有些犹豫了。 “倒也不必那样匆忙,毕竟倪姑娘对咱们一直很照顾。” 玉娘一边走,一边背着手轻声道,衣带飘飘,风度翩翩。 她话里的意思林晨自然明白,倪小小有事没事的都会到他们屋里来嘘寒问暖,若真有人图谋不轨,在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之前,怎么也得考虑考虑她的身份地位,周横天那样一个武功天花板级别人物的弟子是不是值得招惹。 这自然是对他们安全的极大保障,可问题的关键是,玉娘这妮子之前时不时的就要吃下百里以萤的飞醋,巴不得把她送到这后就马上离开,怎么才这几天的功夫也转了性了? 等等,为什么要说也…… “玉哥哥,你之前不是……”林晨赶忙跟上去不解的问道。 玉娘秀眉微挑解释道,“不许多言!之前是之前,你我匆匆而行,到那易剑阁还不知要多久,在此多休憩一阵有何不可?” “哦……”林晨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应道。 见着他一副,不想说就不说敷衍他干什么的表情,玉娘也是有些头疼。 她的解释当然是有些牵强的,可不想多瞒骗自家男人,又要宠着自家女人,夹在中间属实有些为难。 说到底,对十九的猜测,远比知道林晨身份的时候还要震撼百倍,甚至一时之间完全无法接受,可随后想通了便释然了,因为无论如何,十九在她心中一直都是那个柔柔弱弱不善言辞的小妹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那她的从前是哪般,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他们这三人的组合也未免太…… 想归想,她自是不忍林晨不悦,思虑再三,秀目一闭顿下了脚步。 “咳,林大哥,你且探过头来。” “嗯?” 等林晨回过神来,凑到她眼前的时候,她早已涨红了脸。 “时间还早,我们去练,练字……”玉娘低头看着白布鞋,玉趾微屈,咬着嘴唇声若蚊呐。 “又练啊!” 见她这般娇羞的模样,林晨还以为她是哪不舒服了不好意思说,可没想到竟会是这事,立时便泄了气。 他不就稍微表达了下不满吗,有道理这样罚他吗? 玉娘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他这委委屈屈的小模样瞬间扑灭,噗嗤一声掩着嘴笑了出来,随后风情无限的白了他一眼。 “你与十九练的那个。” “与十九?”林晨一时间有些迷糊,待他反应过来神色便是猛地一怔,“正!” 这个正字自是道出了两人的心照不宣,玉娘听他大喊,也不管自己羞红的脸颊,急急忙忙的便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四下张望了一眼压着声音娇嗔道,“你!你怎的不知羞!” 当真是谦谦君子,‘羞’色可餐。 “嘿,嘿嘿,练字有什么好羞耻的?林某人可是打算去考状元的,不好好练字能行吗?”虽然不知道玉娘为何突然间这样,但作为一个男人,自然要知耻上进好好练字的。 要知道玉娘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从小接触的都是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刻板教育,像这种青天白日里她是很少从了自己的,何况这次是她自己主动提及。 虽然这很像是为了让他不要多问而使用的美人计,但既然玉娘有了主意,他自然是信她的,何况他也拒绝不了。 就,将计就计吧。 这样想着,林晨嘿嘿一笑,亲了亲她的手掌,在她惊慌失措的神色中,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呀!” 等玉娘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腿弯已经勾在了他的手臂上,腰侧紧贴着他的胸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玉娘总觉得有股热浪从他的胸口传出来,烫的她心颤莫名,浑身都没了力气,也就任命似的将手勾上了他的脖颈,闭上眼埋进了他的胸口,乖巧的像只鹌鹑。 “只许,写一。” 骨子里的矜持作祟,不许她给的彻底。 “得令!”林晨义正言辞的点头答应。 感觉他转了身,玉娘又接着开口道,“还有,不许回屋。” 十九若真是那人的话,定会有许多事要办,所以他们还不能回去,就算不是,她也不可能当着十九的面…… “好,我前日才发现了个毫无人迹的隐蔽之地。” 林晨倒是乐得如此,只当她是顾虑十九,舔了舔嘴唇也就应了下来,再说他本来便是要消磨玉娘的羞耻心以达到三人大被同眠的唯一真理,不规规矩矩的正合他意。 何况他眼下心花怒放,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想着,他甚至运起了轻功,几个起落间抱着玉娘向驻地后门飞掠而去。 片刻。 “玉哥哥你说什么?”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他太焦急,以至于玉娘刚刚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低下头,却见玉娘正仰着秀靥双目迷离的看着他,柳眉微展妩媚一笑。 “本公子前日,葵水刚过呢。” …… 玉娘是个很色情的女人,即便她本身并不是这样,但对于林晨来说,她就是要多性感有多性感,要多妩媚有多妩媚。 柳腰纤柔,款款而动,玉臂雪腻,撩人心扉。 然而即便林晨爱的不行,但正所谓乐极生悲,他一时情急便忘了玉娘的底线。 “你这不知羞的混人,心便是石头做的!这荒郊野外的,你把我胡玉娘当什么人了!?” 枯叶堆积的树林之中,玉娘樱唇泛红,眼角不自觉的淌着泪花望着他控诉道,虽然羞远大于愤,但她还是推开了林晨。 即便情到浓处她仍有自己的坚持,她爱他,也许有一天她会败到彻底,任他予取予求,但绝不是现在。 “抱歉玉娘,我……” 啪! 林晨回过神来见着玉娘羞愤的模样,心头愧疚一个耳光就打在了自己脸上。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许只是情趣,那对玉娘呢? 观念,礼教,道德,太多的东西约束着她的思想。 思想可以转变,情趣可以培养,但绝不该急于一时不管不顾,两个人相爱的基础不就该是互相尊重吗? 没有一个人该为了爱上另一个人,而成为他的花瓶,任其赏玩。 当然,林晨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情之所至情难自已,脑袋一热就把玉娘抱来了之前碰巧看到过,印象中人迹罕至的后山。 也得亏他轻功好,驻地后门外到后山处有一大片残垣断壁般的沟沟壑壑,倒不说多危险,却是坑坑洼洼的难走极了,怕是没有极高的轻功造诣怎么也无法过去了,怪不得落叶积了一指深厚,连个脚印都不曾见过。 玉娘见他如此眼中便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可内心挣扎片刻还是狠下心来没有上去拉他,这是属于他们的拉锯战,看看他们之间到底谁先放弃。 林大哥在一点点的拓展自己的底线,她如此聪慧又怎会不知。 自己若输了,大概会变成一个‘坏女人’吧? 她虽然倔强,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隐隐的期待,那时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林大哥会更喜欢那样的她吗? 她……真的能等到那一天吗? 心中正百感交集,玉娘一抬眼却看到自家男人正呆呆的望着自己身后,一脸的讶异。 她先是疑惑,随后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哼,怕是一会就要装作十九从她身后走来的模样问话! 同样的招数林晨用过太多次,骗的她扭头,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把她搂进怀里,耳鬓厮磨好话说尽,身体软了心也就软了……练字不行,在没人的地方搂搂抱抱难道她还能拒绝不成? 这人,太卑鄙。 果然,她心中刚刚娇羞的轻啐一声,便听得林晨惊讶的指向她身后道,“十九怎会在此?” 玉娘面上露出几许了然的神色,娇哼道,“你莫要再虚张声势了,若十九真在,我便同意在此……” 话音未落,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绵软的声音。 “晨哥哥,玉娘,你们怎的来了?” 玉娘微微一怔,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竟真的看到十九踩着莲步缓缓地走了过来,想起方才未尽的话,心中大臊,嘤咛一声不管不顾的掩着面蹲下了身子。 她面前的林晨却没把她的话听仔细,心中疑惑的只是,十九身后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第三三一章 对弈 此后几年,林晨每每回忆起与这位改变自己命数的恩师相遇之事,都会扶额而叹,命运这个东西当真是机缘巧合,一切好似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此刻的他只想赶紧起身,从这场折磨中离开。 “那个李姑娘,我是真的不……” “嘘,噤声,落子。” 清幽宁静的农家小庄园中,两人坐在石墩边上对弈,棋子落盘的嗒嗒声不绝于耳,李唯棋路狂野,基本上不等林晨收回手便已经下了子,林晨却也是不慌不忙,布局缜密精妙。 然而他这不求甚解的文盲哪懂什么围棋,那半吊子的水平全是靠玉娘闲来无事独自摆弄棋谱时看来的,再多对弈片刻恐怕就要原形毕露了。 想着,他抬头给了两人身后敞开房门中掩嘴偷笑的玉娘一记可怜兮兮的眼神,对方则还以柔媚一笑,随后温润的朱唇微碰说了句什么,但没有出声。 林晨看着口型,一句‘自求多福’便准确的传到了他脑海,玉娘的小嘴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既然求救无门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落子了,只是心中仍不免编排眼前的女子。 她这人当真是难以捉摸极了。 说她和善吧,她谈吐极其强势说一不二,但要说她凶横,她举止自然大方,尤其是看着自己的眼光,特别的温和,简直就像丈母娘看女婿一样。 照她所说,她是无意间撞见了十九,一见如故,既然只是萍水相逢,用得着这般审视吗? 这叫什么事啊…… “你如此三心二意,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李唯捏着一颗棋子,眼也不抬道。 “哈,哈哈,李姑娘说笑了。”林晨被戳穿了心思,讪笑一声也不敢多言。 李唯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她不在乎眼前这个在琼儿口中英雄盖世的男人怎的好像有些普通,也不在乎他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豪气万丈,只要是是琼儿选的便一定是对的。 他不足以颠覆武林?自己,帮他就是了…… “啪啪”的落子声逐渐加快,不消片刻林晨便跟不上节奏了。 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模样,李唯笑了,笑的有些诡异,只是林晨的注意力在棋盘之上玉娘十九则在屋中歇息,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没人能看到,这个曾把整个天明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煞星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就没人去揣测了。 …… “李姑娘棋艺高超,林某远不及也。” 林晨将手中的白子丢回棋盒,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脑袋说了句废话,对方加快了进攻的脚步,不过片刻他这纸老虎便节节败退,没了招架之力。 “哦?”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棋局,但李唯显然并不这么想,只见她似有深意的看了看林晨,“你是未输,便要放弃了?” “嘿嘿,李姑娘说笑了,数子之内,我这一盘白鹭便会沦陷于乌鹊之口,林某技不如人自是投子认输。”林晨仔细的再看了一遍棋盘上的狼藉,实在想不出破解之法傻笑一声道。 “咯咯咯咯咯,无趣无趣。”李唯笑着站起身,“明明破局的机会就在眼前。” “破局?” 林晨疑惑的重复了一声,低下头看向了棋盘。 他的白棋全都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对方的黑棋则盘踞于中盘,肆意扩散,犹如黑龙掠阵,杀气腾腾,这局势怕是让玉娘来都救不活了,这李唯的棋力难道比玉娘还强不成? 两人的动静很快便引起了玉娘和十九的注意,两人也好奇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啊,破局。”李唯肯定得道,随后侧眼看着他声音中带着三分蛊惑,“想不想知道如何掌握胜负之道,如何……掌控生死之道?” “这……还请姑娘指教,林某定会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虽然对围棋不感兴趣,也着实看不出这必死的局势还有什么破局之法,但事情都架到这里了,便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吧。 然而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么随意的一声应答,今后的一段日子他将会陷入到怎样的困苦当中。 “哈哈哈,好,林晨,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今后任谁也怨不得我。” 李唯闻言脸上猛地露出几分兴奋之色,嘴上说着,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往后瞥了一眼。 “哈?” 林晨一脸懵逼的歪着脑袋,这姐们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谜语人? 还没等他开口问些什么,李唯已经离开石墩,单手背后缓缓地向外走去。 “小子,从明天开始你便留在我这里吧,半月时间足以,到时你自会知道如何破局。” 半个月! “那个李姑娘!我们马上就要走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学围棋啊,喂!” 林晨起身朝着她的背影几声大喊,然而还没收到回应,李唯已不见了身影。 “真是的,这位姐姐怎么总是在自说自话,她怎么知道我明天肯定会过来?” “反正是休息,不妨在这里修身养性,与李姑娘学习一番也没什么不好。” 玉娘与十九两人不知何时从房里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可别。”林晨赶忙摇头拒绝,随后一手一边,拉起两人往外走去,“我情愿躺在房间里多看看你俩。” 虽然很喜欢这种宁静清雅的地方,也很羡慕她闲云野鹤的生活,但平淡也要看跟谁一起,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李唯如此莫名其妙的态度多少引起了他的警惕。 “不过等我踏遍整个天明,说不得便要寻这么个清净的地方隐居,种种菜养养花,倒是真的惬意。” 林晨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菜田屋舍,水井篱笆,认真的道。 踏遍天明,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是他的理想,等到了泉州他可要好好跟两女商讨规划路线,到时三人驾着马车行走于各种美景之间,吃吃笑笑玩玩闹闹,遇到各种人情世故,出手相助也好袖手旁观也罢,只要她们两个在身边,酸甜苦辣,都是美好的记忆。 他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踏遍天明那一天啊……” 本以为玉娘会莞尔的说笑,扭过头去却只见她抬眼望天喟然一叹,眼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复杂神色。 随即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转头与他对视片刻,收起那些不可名状的心绪,秀靥微展露出了个温柔的微笑。 “若真能等到那一天,还请林大哥为玉娘将床榻阔建两分,玉娘便任了这花匠一职,如何?” “嘿嘿,那就再好不过了,暖床的花匠,白天你浇花,晚上我……嗯,妙极妙极。”林晨坏笑一声,点点头满意道。 “呸。”玉娘本是为了宽他心,哪知道这货开腔便是荤话,一时间羞臊难当,缩回了被他握着的手,红了脸轻嗔道,“你这色胚整日惯会想……想这些,除了床笫之事你的人生便没有旁的乐趣了?” “玉哥哥此言差矣。”林晨闻言摇了摇头,从容不怕的搬出了一套歪理来,“所谓爱欲爱欲,有爱便会有欲,我的感情你自然知晓,所以才会如此日思夜想,你我赴欲之时又有哪次不是尽兴而归?” 话至此处他忽然顿了顿,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随后失落的捂着胸口,声音低沉道,“还是说你本不爱我,所以不想……” “没有的事!我自是想要的……” 听他光天化日的说这些有的没的,玉娘本就羞极了,此时再见他如此低落,一句话没细想便急着脱口说了出来,等回过神来再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人停下脚步,一时沉寂,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晃过耳边。 “噗……” 林晨没想到她真的会脱口而出,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虽然的确是他下的套,但玉娘那般精明的人,中计后立刻便反应过来的那份错愕,以及一路红到耳朵根,压抑不住的羞恼,轻颤的睫毛,起伏的酥胸。 这个女人……太色情,哦不,太可爱了。 “林!晨!”玉娘气的双目含泪,咬牙切齿。 林晨却是没心没肺的捂着嘴,“哈,呃,哦我是说,那个……哈哈,别打别打,错了错了,我认错了,哈哈。” 两人围着十九追啊,闹啊,十九静静的看着,也跟着笑了。 时光仿佛就这样静静的留在了这里,若此刻既是永远就好了,这样的话谁都不必去面对生离死别。 谁人被追的爬上了树,谁人气的脱下鞋袜当石子丢,谁人丢了发带急得哭出了声…… 最后,三人疲惫的躺倒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又是谁,倾述着,想与他们永远……永远。 第三三二章 品 美好的一天从一个不知是何人给的香吻开始,从软糯的程度来判断应该是十九这丫头昨夜又睡的不老实滚下了床。 等下玉娘醒来怕是又要怪他带坏十九了,天地良心,十九这丫头可比他要主动的多了。 正想着如何与她解释,身上忽的又一沉打断了他的思绪,随后气氛就变的有些诡异了起来。 玉娘将醒未醒之时总有些迷糊,大概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此时的林晨也面临着一个抉择。 如果脱离战圈出言提醒,玉娘很可能会恼羞成怒,一整天不理他甚至带着十九一起对他进行抵制,但如果任事情发展,等她清醒过来依旧会恼羞成怒,但也没了迁怒的理由,顶多就是暴打他一顿遮羞,再为了掩饰自己的迷糊骂句色胚什么的。 嗯…… 怎么选择,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 秋日,暖阳初升。 一只大黄狗吐着舌头,迈着欢脱的步伐游弋在一个又一个的房檐之下,最终,它选择在一个不那么安静的屋外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有着别处都不存在的春意,它很喜欢。 闭上眼睛趴下身子。 忍耐了几个时辰,现在,它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晒晒太阳了。 温煦的阳光缓缓地洒满被寒冷侵蚀了一夜的大地,屋顶的暗影不断后退,不多时,阳光越过大黄狗,悄悄的照上了窗沿。 如此宁静祥和的又过了片刻。 “呀!” 一声惊羞不已的呼声从屋里传出来,大黄狗警惕的抬起头,迷茫的四下看了看,见四周一如既往的平静,才呜咽一声又趴了下去。 …… 火盆里燃尽的炭支撑不住的断裂,倾倒,最后与灰烬融为一体。 再没人知道,这一屋子的温暖,有着它的一份功劳。 “哈啊。” 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林晨睁开眼却被眼前的美景深深的吸引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闭嘴,忘记了呼吸。 阳光带着些温暖的气味,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斜斜的打在了玉娘身上,将她耳边垂下,略显散乱的秀发染成了金黄的颜色。 她的脸本就白皙晶莹,此刻脸侧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白里透红,仿佛阳光也能从她的剔透的脸蛋里透出来一般。 她惊慌失措的跪坐在地铺床边看着地铺上的两人,胸前少了裹胸的束缚,将里衣高高的顶起,不住的上下起伏着。 动情时,他总唤她玉美人,如此一看,他的话里却没有半点夸耀的成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她便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令人向往,让人爱恋。 “怎,怎么了?” 林晨眼神飘忽猛咽了一口口水,装傻充愣的问道,十九则在他的胸膛前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嗫喏着说了声什么又趴了回去。 “方才……你,不知道?” 莫不是林大哥也迷糊着? 唇边的余温尚在,玉娘却还是抱着几分侥幸心理,惊喜的抬眼看着他道。 “嗯,昨晚思虑一宿,没睡好,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唔,没什么,是我不小心跌到了地铺上罢了。” 玉娘长舒了口气,生怕他发现什么,又赶忙转移话题说起了昨日睡觉时把袜子刮了线之类的锁事。 她有些心虚,眼神便四下游移不太敢看林晨,但其实只要她能仔细的看一眼就会发现,这货比她还要心虚几分! 看着她缓缓起身着衣的曼妙身姿,林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又咽了咽口水,这个女人,真的色情! 怀里的十九似有所感,皱了皱眉扭动身子换了个姿势,这才舒了心继续睡觉。 温馨的清晨,便在三人妙不可言的氛围中悄然开始了。 …… …… “安心,我已经与小小姑娘知会过了,她会重点巡查这附近周边的,那妹子的武功可比我高多了。” 穿衣洗漱用过早饭,林晨收拾一番便踏出了房门,回头望着紧随而来的两女宽慰道。 昨夜三人躺在屋里摸黑小聊了片刻,最终他还是决定去后山与李唯学些东西,本来他是万般不愿的,可谁让十九那丫头突然来了句,那位姐姐是一流武者呢…… 乖乖,一流武者是个什么概念?能得她一时教导,恐怕一生都会受用无穷。 林晨当场就变了挂,侧过身盖上被,嘱咐两人快快睡下,不要妨碍自己去学武。 果然,女人只会影响自己拔剑的速度。 “我自不是担心我俩的安危,你此去学艺切记认真勤勉,莫要再半途而废才是。”玉娘一手拉着十九,一手为林晨理了理头发嘱咐道。 “玉哥哥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何时半途而废过?”林晨眉梢一挑反驳道。 玉娘柔媚的白了他一眼,“自到姐姐家起你便说要练字,可写到今日仍是字如草涂,难以入目。” “哦,嘿嘿,说起这个,呐……”林晨闻言却不知为何坏笑一声,自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字条递给了她。 “这是?”玉娘疑惑的接过字条便要打开。 林晨赶忙按住她的手,“诶,这是我今早趁你去还餐盘时练的字,我怕被责骂,你且先别打开,等我离去你再慢慢鉴赏便是。” “嗯。” 玉娘不疑有他,将纸条收在手中看着他片刻柔声道,“一切小心,我与十九在家等着你。” “嗯。”林晨心头一动,亦还以温柔的一笑,抚了抚她的脸庞,“等我回来。” 每次离她而去,她总是说在家等他,家在哪里? 在她们的身边。 “晨哥哥……” 两人依依惜别后,十九从玉娘身后探出头来,不舍的唤着。 林晨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玲珑的琼鼻,“你在这里乖乖的,万事要听玉哥哥安排,切莫乱跑知道了吗。” “哦……” 十九乖巧的点了点头,只是眼中浓浓的不舍却没有片刻稀释。 “你呀。” 这丫头,总是这般粘人。 林晨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 领着十九,望着林大哥逐渐远去的身影,若说玉娘心中没有不舍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相比十九,她要更成熟稳重些。 每每与林晨分别她总是在笑,不想他让担忧,为她们分心。 “玉娘,他写了什么予你?” 听到身边好奇的声音,玉娘这才缓过神来,伸出手缓缓地打开了纸条。 “……” 片刻沉寂后,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声恼羞成怒的娇呼。 “这个混球!” 捏着纸条的纤手微微颤动,一抹红霞浮上玉娘的脸颊,嫣然如脂,竟比早间还要艳上几分。 “这个字有何特殊之处?” 此时的十九便像个好奇宝宝一般,他临行前的一吻,到底是甜了她的心。 “去,小孩子不许多问。” 玉娘羞臊的轻啐了一口便着急忙慌的将纸条叠好收进了怀里,全然忘了若论实战姿势,她可比十九要差得远了。 “哦……” 十九看着身边玉娘奇怪的模样,嘴上应着,小脑袋瓜里却仍旧充满了疑惑。 这个字,到底怎么了? 第三三三章 修行与剑舞 这座山其实很大,被九霄宫用来做山门的地方只用了其中的一点点,后山被些沟壑坑洼阻隔,却着实高耸,地界也大的离谱。 山巅云雾缭绕,山石陡峭。 此时林晨便站在山顶尽处的悬崖边上,双手环抱横眉冷目,傲然的俯视这脚下的芸芸众生。 立于云端处,方见大地之浩瀚,苍穹之波澜。 然而他的眼中只有脚下这望不到底的深渊,身边的碎石黄土,天边的云卷云舒全然不曾多看片刻。 忽的,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时辰到了?” 他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沉稳冷峻的模样竟有些别样的英朗。 “还早。” 来者一袭宽松的长衫,背着手走到他身后不远处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这般光景,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我不想知道那人是谁,我只想知道这个所谓的‘还早’到底是有多早……” “哦,那人是我师姐的关门弟子,她面上看着沉稳,实际上也是个毛躁的性子,当初站这剑桩一个月都还站不稳,不过好像现在还挺有些名气的……” 所谓站剑桩,便是以剑为桩,立于剑柄之上操控自身与剑的平衡度,以此来达到类似站木桩般的效果。 不过这剑桩对比木桩显然是更深层次的修行之法,毕竟主体是细剑,心一乱,剑即曲。 当然,刻苦与收益是成正比的,此法不但可以锻炼心性、身法、定力、耐力,更可以让自身对佩剑的韧性,质地有更好的了解。 “想当初师父创出此法,我与师姐皆是定力不佳,轻功浅薄之辈,每每修行都会被师父严厉训斥,唯有师妹,四五岁的年纪便可立于剑柄之上一日不歇……到后来这丫头甚至可以踮足在我掌中起舞……” …… 听她自顾自的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林晨眉头直跳,全然没了方才的淡定,气急败坏的打断她道,“停停停!站剑桩……你管这玩意叫站剑桩?你那师侄也是在悬崖边上练这个是吧!?” 李唯眼珠一转,摇了摇头,“哦,那倒不是,这招悬崖挂猪,是我独创的改良版。” 微风吹过,吹散了林晨脚下的雾气,一柄细剑便隐隐约约的露出了小半截剑身,再细一看,这细剑竟是被人以深厚的内力嵌入崖壁之内,仅留下块正巧够一人站立的剑身,而林晨此刻便纹丝不动的站在其上,脚下……便是苍茫空洞,望不到边的悬崖峭壁。 下方不远处的棱石上还挂着一只小鸟的残骸,它不知是何时凋零的,只剩下些枯骨残羽,但显然是因为飞到此处力竭而亡,足见山崖之高耸,即便以林晨的轻功修为,怕是没到崖底便会力竭。 感情他刚才不是装冷酷,实在是连眼皮子都不敢多动半分。 倒不是他不想打颤,而是这剑的质地如何,能不能受得住他这大汉尚不可知,一个不小心,他便要跌落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这哪是什么站剑桩,这特么是要老命! 来这里也有五六天了,李唯白日便会要他到悬崖边站上一整天直到日落,夜里则把他带到山林深处的山洞之中,沐寒潭而憩,随后在第二天清早亲自将他叫醒,周而复始。 如此折磨似的修行方式,他也数次想过放弃,但每每筋疲力尽之时,想起前些日子险些入魔之事,最终还是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他要变强,怎能服输。 好在修行并非完全枯燥的,他在寒潭静坐的时候,李唯会站在一旁,讲解她对于武学的感悟,对于用剑的技巧等等,林晨自是惊喜的洗耳恭听,大受裨益。 期间还会掺插她那些令人听的心惊肉跳的正邪理论,可听得多了,林晨竟觉得她讲的有些道理。 什么力量本身不分正邪,什么执念是力量的根源等等,他们的思想有很大一部分的共通之处,他有时候会把李唯当成是知己。 他们当是一路人。 当然,那些胸怀天下鸟瞰众生的观点他就不敢想了,他没有那份心气,也没那种能力,守好自己心里那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 若说他追寻力量的原因,首当其冲的便是保护身边的爱人朋友,其次才是游历江湖行侠仗义,所以天下怎样变动,武林何人掌控,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只是个小人物,也轮不到他来操心。 为此李唯没少说他目光短浅,朽木难雕,却也赞许他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 李唯是个很矛盾的人,很凑巧,他也是。 几日亦师亦友的相处两人也逐渐的产生了些惺惺相惜之感,他与她说说一路上的趣事,她与他说说最爱的小师妹,他们都有自己舍了命都要保护的人,如此其乐融融…… 如果不是站在悬崖边上就更好了。 “李唯!你不要太过分!眼看着太阳都要下山了!”精力逐渐枯竭,林晨强忍着想要打颤的双腿,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声大喊也多少有想舒口气的意思。 然而太阳刚刚升到最高处,距离日落,大概还要几个时辰。 “没大没小。” “嘁,也不见你对小辈多好……” 两人的师徒关系只是默许并没有形式上的确认,可林晨虽然嘴上抹油但心里对李唯还是尊敬的。 “呵呵。”李唯似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随后仰面轻笑一声,“好,既然如此别说我不照顾你,随我来吧。” 说完,便转过身缓缓地向远处走去。 林晨闻言竟一时间呆立在了细剑上,全然忘了此处的凶险。 什么情况!?以前这大姐可是雷打不动的铁石心肠,不管他怎么求都没许他松懈过半点,今天这是怎么了,随意抱怨了一句便收效如此之大? 不解归不解,此时哪怕能休息半天他也要感激上苍了,要知道无论是这‘悬崖挂猪’,还是寒潭夜憩,都是对心性与定力的极大考验,心累的疲惫可远非身累所能比的,好在他之前曾在毒医徐夫人那边学了凝心诀,多少能让他更冷静更专注一些。 说到底,她究竟是为何要锻炼自己这一方面的能力? 疑惑中,他将内劲输送到腿脚的筋脉之上,用以活动僵硬太久有些麻痹的双腿,随后脚尖小心翼翼地一点细剑,顷刻间飘身而退。 不说别的,光这一手动作就能看出他的轻功身法不说多大进步,运用起来却远比之前要纯熟多了。 高人果然是高人,随便想出些修行的方法,也比常人一个劲的坐在家里硬练要强。 他低头看看崖边晃动不已的细剑,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大腿,随后便甩开脑中的不解与杂念,朝远处那道身影追了过去。 他要变强,这位‘师父’定可以帮他,不知为何林晨有这种莫名的感觉,也许是来自对自身成长的肯定,也许是来自李唯本身的实力,更多的,却是来自李唯时不时露出的那个诡异笑容。 …… 滴…答…滴…答… “靠!这不还是寒潭静坐吗!说好的照顾呢!?” 山洞倒并非什么隐蔽之所,通过一段乌漆嘛黑的通道后眼前一亮便到了这处滴水而成的寒潭。 寒潭不大不小,足够容纳数十个人的样子,谭边有条正巧够一人通过的天然回廊将寒潭结结实实的围了起来,连接着黑漆漆的通道。 顶上大开着,日有阳光夜有星月,特别是夜间,头顶的月光映着谭边的荧光,那种唯美的意境,即便林晨冷的直打哆嗦,也依旧心旷神怡甘之如饴。 人都是爱美的,林晨亦然。 不过此时的他倒是有些不忿,光着身子,跨间只围了一条白巾坐在寒潭中幽怨的看着不远处的李唯。 虽是秋日,但阳光倾斜的打在他身上,再加上他本就体格强健又习惯了寒潭的温度,倒并不感觉多冷,只是单方面的觉得李唯那句照顾欺骗了他纯洁的心灵罢了。 “真的要‘照顾’?不反悔?” 李唯倒是不生气,反而双手环抱,眯着眼睛笑呵呵的问道,比起询问却更像是在引诱。 “不反悔!绝不反悔!还请李姑娘成全!” 林晨闻言大喜,激动的站了起来,潭水随之涌动,哗啦啦的声音像是要从头顶的大洞传出去一样。 腰间湿透的白巾紧紧的贴在他大腿上,急促的滴着水,仿若他此时急促的心情一般。 不是他意志不坚想偷奸耍滑,只是实在有些想山下的两个小娇妻了,不多求别的,哪怕见上一面报个平安也好啊…… 李唯看着他腰间扎的结结实实的白巾,似有深意的点了点头,“你且静坐,等。”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喂!” 林晨焦急的伸出手却只抓到了空气,只得悻悻的看着她消失在暗影中,思虑再三还是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不就是等吗,只要能见见玉娘十九,等就等了! …… 时间过的很快,林晨却知道并未过去多久。 他期待的心情还未有半点消退,李唯便回来了,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十……十九!” 林晨惊诧中,又哗啦啦的站起了身子。 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他的小十九吗! “晨哥哥,你,你还好吗?”十九软糯的声音带着掩盖不住的激动。 看着眼前十九甜美可爱中透着欣喜的面容,林晨只觉得这李唯当真是个妙人,怕是早已洞悉了他心中的想法,这才…… 想着便要走出寒潭,然而才踏了两步,一道凉气便从后脊一直窜到了脑门,他猛地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李唯冷厉的脸便出现在了眼前。 “谁叫你起来的?” “可……” “在我这里修行,便要一切听我的,你可是要见识见识我生起怒火是何种模样?” 李唯此时好像又变成了初见时那般说一不二的样子,不,是比那更甚,冷眼似刀,好似一旦忤逆了她,她便要动手一样。 这又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林晨心中不解,却仍是乖乖的坐了回去,抬眼看着谭边的两人。 毕竟她说的也没错,既然自己承了这份师徒教导之情,自该尊师律己。 “二……姐姐,你莫说他……” “你是想他一辈子躲在你裙下没有出息?” 十九求饶似得的拉着李唯的衣袖,李唯却是一句话就把她说的低下头不再言语,她看在眼里,不忍的拍了拍十九的手,接着轻声安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绝不会伤了他去。” “嗯……”十九抿着嘴唇,松了口气。 李唯的话自是不尽不实,她并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十九,也不准备说。 “好了,按照刚才说好的,开始吧。” 开始,什么开始? 林晨疑惑着,却见十九朝李唯点点头,自腰间取出了她的无双剑。 “老姐,这是?” “噤声!”李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从现在开始,一动不许再动,包括你的嘴巴!” “得,得令……”林晨讪笑一声,便不敢再多言了,生怕惹了这位姑奶奶生气,好在看到了十九,他舒了一半的心,也不觉得难受了。 在他逐渐平稳下来的目光中,李唯缓缓的退到通道口,朝十九点头示意,随后,十九动了。 舞剑!她竟会舞剑! 时间在她指尖悄悄流逝,画面却仿佛停驻在了这一瞬。 点,撩,压,划。 飘逸的身姿仿若与天地相融,那是舞步,也是剑招。 美极了,林晨却无法用欣赏的眼光去看,那些曼妙的身姿,好像在引导他体内的什么东西一般,他必须用每一秒去抓住这份若有若无的感悟。 一人看着,一人舞者,一人闭目沉思。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十九舞完了起剑式,连林晨这榆木脑袋都若有所悟似有所感,怀着激动与期待,他双目微凝,紧紧的盯住了十九,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就在此时,十九做了一个双腿交叉,抱剑望月的剑式…… 林晨眼前朦胧的画面,多了一道从鼻间喷射而出的鲜红。 多久没有流过鼻血了? 自从与十九越发肆无忌惮以后,这种情况便很少出现了。 但刚才他都看到了些什么? 寒光凛冽的长剑与精致绝美的佳人,两者相结合,一场缥缈到让人如入仙境的剑舞。 然后,那岔开的裙摆下,紧密交错的玉腿间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竟然特么的什么都没有! 李唯这个老色批,真的是……太会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那几个笑容是怎么回事……那可不就是等着看自己笑话的样子吗。 再睁眼看去,十九已经丢开长剑,不顾一切的朝他奔来,她的白裙好似不浸水,但……依然会飘起来啊! “噗……” 修行了几天的定力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一道血剑飞溅而出,正正好好的打在了十九光洁莹润的脸颊上,接着低落而下…… 啊,这是何等美景? 最后,林晨终于在急火攻心中,晕了过去…… 第三三四章 一顿,一悟 “十九!” 等林晨猛然惊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面前朦胧昏暗的灯光中只坐着一个女子,她手中攥着一块锦缎丝绸模样的布块,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丝丝缕缕的光,面容却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这是李唯的屋子,他很少来,却是认得的。 “醒了?”平静的声音自昏暗中传了过来。 “十九呢!?”林晨揉了揉仍自有些混乱的脑袋,着急的问道。 “我见她急的直掉眼泪,怎的也止不住,便借了她条亵裤送她回去了。”李唯轻声回道,随后转过头看着他鼻子里塞白纸团的狼狈模样,嗤笑出了声,“噗,倒是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这几日的修行全然打了竹篮水,哪有人看别人舞剑会流鼻血流到昏迷的,真真的是毫无半点定力。” 直到此时,林晨才终于就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了李唯的脸,霎时间,一种有气无处撒的无语感便充斥了全身。 “靠!你可别告诉我你鼻子里塞的白纸是塞着玩的。” 看着李唯跟自己如出一辙的模样,林晨气急败坏道。 这货居然也看的气血翻涌,流了鼻血……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 “我起码,没晕倒。” 李唯挑了挑眉,颇有些自得的道,好像没晕倒也是件多么不易的事一样。 “你可是女人!” “女人就不能喜欢看女人了?” “靠……” 林晨被她说的有些无语了,转眼间看到她手中的锦缎,一时又有些火气上涌。 “你把……咳,我妹子的东西还我。” “嘁,少废话。”李唯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假作不经意的将锦缎收进了怀里,“缓过神了便滚回寒潭睡觉去,平白无故的扰我清净,晦气。” “你,你别太过分了,偷了我家妹子底……里衫,竟还如此嚣张!?” 林晨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呵斥道,两人争锋相对互不相让,偏偏鼻子里塞着白纸团的模样又是要多狼狈有多搞笑,整个画面看上去滑稽极了。 “呵,偷?”李唯闻言立马便不乐意了,不屑的看着他瞥了瞥嘴,“你当她毫无所觉不成?” 林晨对她的话很是有些嗤之以鼻,“你少扯淡了,我家妹子怕羞的紧,要真知道肯定跟你翻脸……” 没等他把话说完,李唯便出声打断了他,“还不是因为你。” “嗯?” “呼。”她轻吐了口气,转过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因为是你看啊,所以对于她来说,穿与不穿又有什么区别?” 她说的太正经,以至于林晨看着那条一指长的白纸团晃来晃去,也没了嘲笑的心思。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这跟偷那物件,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 房门打开的时候,昏暗的烛光斜照在院中的棋盘上,前两天下了雨,棋子的位置却是半点没变,只是相较于之前更光滑了些。 之前每次经过此处,林晨都会顿一顿脚步,想着李唯到底有没有教他如何破局,然而现在的他却已无心再去多想。 月明星稀,秋意微凉,山中夜路有些难走,好在他脚上功夫扎实,虽然偶尔也会踩到些枯草坑。 周围寂静一片,只有自己嗒嗒的脚步声传入耳中,不多时,眼前赫然出现了几棵熟悉的老树,树下漆黑的山洞也同时映入了眼帘。 幽静,潮湿。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中缓步往前走着,林晨心中却在想着十九。 她当然不是个不知羞的女孩,她的这份‘不知羞’只是针对自己,这种感觉很特别,很感动。 就如玉娘一般,在外人看来她永远都是那般高洁,优雅,随和,可在自己的眼中,她的言谈举止无论多端庄,她的风姿仪态无论多得体,都透露着一抹色情的气息。 这是种玄之又玄的感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如今想来,十九和玉娘虽然性格想法完全不同,但同样的可爱同样的深情,永远都在迁就他,顺从他。 与之相对的……自己却连最基本的保护她们都做不到。 自打接触了李唯,他越发的想念前些时日呆立在路边的那份执念与意境。 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他们都深信这一点,他缺少的只是面对力量的决心和气运,若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哪怕是在世人口中唾弃不已的所谓‘入魔’他也在所不惜。 这种观念便如同在钢丝线上行走,一不留神便会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其间的风险他当然清楚,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不会这么想,但与其说他受了李唯的影响,不如说是李唯发掘出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 他可以接受平凡,但无法保护爱人,不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可为什么弱的那一个偏偏便是他,弱到连保护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没有…… 他问苍天,可没人应答。 苦绪方入愁肠,那日的癔梦顷刻间便要降临,漆黑的甬道尽处,皎洁的月光却从洞口斜斜的探出了头,仿佛在指引着他的迷茫一般。 白日十九身上的气息仿佛还留在那里…… 林晨心头一震,紧走几步,一脚便踏入了光亮之中,随后缓缓地,走进了寒潭中央。 水色微泛,波光粼粼,却识趣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月光从数十米高的洞顶出照射进来,层层叠叠的岩壁将寒潭与林晨围在中央,四周和水底小小的浮游生物散发着星星点点的荧光,很微弱却依旧美丽,那与月色相比呢…… 即便能说出一万点萤火的好,可自己,果然还是不想成为萤火的吧? 恍惚间,林晨展开双手仰面朝天,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衣衫、手掌、眼睛,全都被映成了雪的颜色。 周围的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心境在悄然发生变化。 是囚禁? 不,是洗礼。 在这名为天地的牢笼里,接受洗礼。 如果做不了气运之子,那么,入魔入圣,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玉娘……” “十九……” “香芸……” “……” 他嘴中发出些莫名的呢喃声,整个人也仿佛在散发着些洁白的银色。 少顷,他双目逐渐迷离,神情自然,平和。 随后,身子向后一倾。 “……倾城。” 嘭。 哗啦…… 第三三五章 渴求的力量 “十日便能掌握站剑桩的技巧,我当说你天纵奇才吗?” 又是熟悉的地方,那柄嵌入崖壁的细剑却已经被林晨拔了出来,插立在悬崖边上,而他,正如之前李唯所说的那般,单脚立于剑柄之上,秋风徐来亦纹丝不动。 身后即是飞鸟绝迹的悬崖,他却依然面带微笑,只不过配着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毫无半点帅气可言。 “林某十日方才领悟悬崖镶剑的含义,实属愚钝至极,还请姑娘见谅。” 将剑从峭壁上拔出来着实是件太过危险的事,剑嵌的太深,李唯的内力是他难以企及的,所以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仍旧失足落下了悬崖。 李唯没有跟他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在旁边看着等救援。 他轻功虽好,可来不及运气,脚上也没有着力点,立时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在崖壁上翻滚,下落…… 再醒来时,他趴在一处凸出来的岩壁上,撞断的肋骨和身上太多伤口,令他昏迷了过去,可喜的是,他手中仍是牢牢的握住了那柄剑。 “我可不是那意思。”李唯背手摇头。 林晨平静的一笑,“是与不是也没那么重要,对吗?” 李唯微微一怔,随后看着他眼中止不住的笑意,“哈哈哈哈,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不错不错,快到了。” “到了?” 她心中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林晨猜出了这一点,但始终没明白的是她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报仇?还是指派自己去寻她那个师妹? 还有就是为什么偏偏要选上自己,九霄宫弟子皆是天资卓越,心性俱佳之辈,随便去山门处寻个弟子也比他强,那为什么是他? 说到底,这人能如此平静的定居在人家后山还完全没人发现,本身就充满了不合理。 “嗯,自明日起,不必再来这里了。” “那……” “不必多问,明日一早来庄子里找我。” 说完,李唯便自顾自的走远了。 林晨轻身一跃从剑柄上跳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的陷入了沉思,不明白她的目的便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可无论怎么说,他都不曾在李唯身上感受到什么恶意,自己的实力也确实在增长,如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晨自静坐中睁开了眼,取过寒潭边的衣服简单的收拾一番便往李唯所在的小庄园走去。 到了庄园的时候,李唯早已在院中等着他了,晨曦将这里烘托的温暖无比,李唯在暖阳中背手而立,身旁则有一柄剑斜斜的插在地上, 见林晨走来,她抬起头眯着眼轻笑一声。 “还算早。” “姑娘所命,自不敢怠慢。” 李唯点点头,随即宽袖一挥,立于地上的长剑便如被人牵引着一般,笔直的飞向了林晨。 “我不会教你剑招武技,也不喜欢那些。” 林晨接过剑一时间有些没消化过来,茫然的看向她,“那这是?” “你尽管出全力吧,在接下来几日间你手中的剑若能碰到我的衣角……”李唯一脸轻松写意的向前一摊手,“我便给予你所渴求的力量,如何?” 若换成以前,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眼前,他一定会手舞足蹈喜形于色,然而现在,他只是双目微凝,盯着李唯。 “条件。” 秋风微凛,吹动树枝上摇摇欲坠的落叶,透过树叶的阳光也因此变的不安,斑驳。 李唯平静的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似有深意道,“我有些话想对师妹说,帮我找到她。” “要说什么?” “等你通过考验,我自会告知与你。” 林晨点了点头,挥剑摆了个起手式,“如此,请姑娘当心了。” “呵,你这点本事还……” “分尘剑势!” ……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烟州边境,两个身着九霄宫弟子服的女子,正策马疾驰在一条偏僻的小径之上。 马蹄踩在泥泞坑洼的土路上,发出些“咂咂”的闷响,四溅的水渍也惹得其中一人不悦的皱起了眉。 她脸上有些婴儿肥,皱起眉来也颇有几分稚嫩的可爱。 “杜师姐,咱们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宫主既然已经现身了,想必不会轻易离开。” 她抱怨的声音不大,外加在马上驰骋就更显纤细,然而仍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前面之人的耳中。 “你何曾见过丢了主子还会优哉游哉的人?驾!” 只见被唤做杜师姐的女子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便勒紧缰绳加快了行程,白裙飘飘好不潇洒。 她面容姣好,冷厉的眉目间是能让人一眼便看出来的高傲,只不过此刻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多少破坏了这份冰山美人的感觉。 “主子?师姐不是一直不喜……” 那师妹闻言猛地一怔,疑惑不解的呢喃出声道。 九霄宫的一殿三宇十二阁中,若要找出一个最不喜凌宫主的,恐怕就要数眼前这个人了。 她师父是大长老,论资历论名望都不逊于凌宫主,更是前任宫主亲自指定的继承者,可最后却由声名狼藉的凌宫主继任了,她心头愤懑倒也有迹可循。 “……” 师妹的声音虽小,可内力到了杜师姐的层次,目力耳力皆有了非凡的增强,然而那一声声黄鹂般悦耳的话语却犹如一块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了她的心间。 她眼睑低垂看不清表情,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的前行。 九霄宫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已经所剩不多,大多数的人在知道敌人是四个一流门派的时候就已经背离门派四散而走。 不知道那四个门派只不过是马前小卒,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样一个邪恶的组织…… 那个人知道,却不害怕。 明明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的性子,却强行的入了无情之道,逼得自己绝了感情,灭了心性。 如此,才免了一场武林浩劫,之后为了重振门派,更是甘愿背负凶名,以慑四邻。 深入浅出,在那仙气缭绕的宫殿里,真正的成了一个凡尘仙子,孤家寡人。 师父那样一丝不苟的人,与自己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除了惭愧与心疼,还有着浅浅的害怕,足见当时她们到底陷入了如何的绝景。 然而,自己竟不知不觉的,怨了那人数年之久…… 一句不知者不罪,真的能盖过一切愧疚吗? 不能! 杜师姐抿着嘴唇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她很清楚,曾经自己有多怨,现在就有多恨。 恨自己愚昧,恨自己无知,恨自己糟蹋了她全心全意,无私无怨的关爱。 她又为什么在黎州的时候不告而别……这世上还真有人能绑了她不成? 是累了吧,是伤心吧? 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弟子们冷嘲热讽,恶语相向时,她又是怎样的心情? 杜师姐太清楚现在该做的事是什么,所以她着急的奔向她,恨不能立刻站在她身边,对她说…… 对不起。 第三三六章 无畏 “今日便是最后一日,看来你是与‘它’无缘了,唔,那招剑势倒是玄妙,在你手中却发挥不出半成威力,可惜了。” “呼……” 时至正午,天色慢慢阴沉了下来,乌云盖日,阴风阵阵。 庄园还是那个庄园,两人却已经站在数里之外的草地上了,从第一天的李唯寸步不动,到现在能迫的她挪动数里,林晨也算是有些进步了。 可惜,仍然不足以碰到她半点。 身旁净是些沙沙的声音,寒风将一捧枯草卷到半空中,盘旋,升腾,最后随着风的变向,无力的扭曲,飘散,一根根一束束,有的变成最初的模样,重新落到地上,有的,升入空中,便再也没有回来。 李唯信手一劈,飞到她眼前的一根枯草便分为了两段,她捏住其中一段,嘲弄似得看向不远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林晨。 “看看,你与这杂草何异?顺风而起,随风而逝,一切因果皆由他人掌控,太无力,太孱弱,不若早早的滚回土里,最少,不会如此碍眼。” “哈……” 林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长出了口气终究还是没了争辩的力气,此刻没趴在地上已经是仰仗长剑撑着了。 他全力施为耗尽内劲甚至没能让李唯多用一只手,这等差距让他深切的意识到观星楼中诛杀的梁子坤当真是一流武者里末流中的末流。 然而尽管是末流,自己都付出了几近身死的代价,机关算尽合三人之力这才将其击杀,这便是一流武者,这个江湖中最顶尖的存在。 李唯说的没错,与他们相比,他比杂草还不如,若不是因为十九,李唯可能理都不会理自…… 十九? …… 他的表现李唯一直看在眼里,面上竟露出几分难掩的兴奋之色。 不甘吧,再不甘一点! 快到了……就快到了…… 当年的自己因何而举起凝渊剑,此刻的林晨就该因何而得到传承,绝望,愤恨,执念以及达到极点的不甘,还差一点,他只差一点! 凝渊剑气导人入魔? 不! 不曾入魔的人,如何有胆量举起凝渊! “知道吗……” “嗯?” 李唯兴奋的神色僵在了脸上,转眼便看到林晨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地直起了身,随后不住的点着自己周身数个大穴,平静的话语像是给她火热的愿望泼了盆冷水。 “十九的皮肤白皙细嫩……” 提起十九,李唯终于是罕见的拧起了眉,“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林晨见她忽然有些失神的模样,心中对自己的猜想也愈发笃定,点通了启命的穴位,舔舔嘴唇,眯着眼,享受似的笑了一声开口道,“一巴掌打上去,像是打在了一团棉球上,打完以后白里透红……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是件艺术品,啊……美妙极了。” 这些日子的接触也让他明白了李唯绝不是个没有无的放矢的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李唯这般固执的人就更是如此。 那么十九为什么会与她相交?她又为何对十九那样痴迷?以及,为何选中了自己…… 他在赌,赌十九便是她口中心心念念,无比疼爱的那个师妹! 乱其心智,方有一线生机!他需要力量,不为萤火的力量! 很显然,他赌对了。 但结果,真的是他能受得住的吗? …… “噼~啪~” 林晨话音刚落,周围瞬间落入了沉寂之中,随即一道似是电击般的轻响忽而响起,明明声音很轻,却又无比清晰,仿佛那电弧能亲眼所见一般。 他心头微凛定睛一看。 只见李唯紧闭着双唇,面容冷厉,宽大的白袍猛烈的抖动着,长长的秀发倒卷而起,左边面颊上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小的,漆黑如墨的口子。 先是丝丝缕缕,如同发丝一般纤细的黑色光晕从口子里飘了出来,随即不知被什么力量振散在空气中,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随着口子逐渐扩大,光晕颜色愈深,线条愈粗,那股振散它们的力量便越显乏力,直到口子开到了一指宽……一道道如剑般粗细的光晕争先恐后的从那条缝隙中汹涌而出,再无顾忌。 接着,她的肩上、腿上、手臂上又出现了新的口子,光晕破衫而出,凶猛地搅动着周围的空气,石块,杂草通通被卷上了天,两人仿若置身飓风之中。 不过片刻,李唯整个人便被一根根长剑般漆黑的光晕围住了,剑气好似游鱼一般,交错,游弋,像是护主的罡气,却更像是在等着主人松懈的那一刻…… “快~走~” 这声音早已不是李唯的。 阴沉,空洞,毫无感情,恍惚之间,林晨甚至听到了重声,再转头看她,那双亮着血色的眼睛,着实令他惊诧不已。 “还不走!我……压不住多久了……” 他说的是假的,李唯自然知晓,可一想到那个画面,那份沉寂多年的嗜血之意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凝渊剑气在一点点的吞噬她的理性,她却不能伤了眼前的男子……看到琼儿伤心的眼神,远比要她的命还痛苦。 趁着自己还能压制片刻的空档,他必须离开! 眼前的世界绯红与色彩交叠在一起,李唯带着仅剩理智,看向了林晨……紧接着,她苦苦挣扎的面容猛地一滞。 他,在笑? 狂风吹的他破旧的衣衫猎猎作响,简单扎起的长发拧在一起斜斜的飘在了半空中,不断的有石块杂草砸在身上,他无畏无惧的挺起了胸膛,巍然一笑。 “这样一来,我便,有能力保护她们了吗?” “……” 惊诧过后,李唯心中竟是无比的平静与释然。 随即,她也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你能~活下来。” …… “十九,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 “唔,抱歉,是不是挤着你了?” 天色昏暗,所以房间里点了烛灯,星星点点的火苗后面,是一副极其香艳的画面,两个完美无瑕的女子坐在浴桶里,轻轻地贴在一起,肌肤同样的欺霜赛雪,身段不大相同却都是看一眼便要深陷其中的完美曲线。 玉娘往后缩了缩,纤美紧致的玉背便贴在了浴桶上,浴水温热屋里还燃着炭盆,即便十九身上有些凉,她也一点没觉得不适。 她本没打算与十九一起洗的,只是在为十九沐浴的时候不小心将衣裳弄湿了,也就顺势宽衣解带钻进了浴桶。 作为经常餐风露宿的人,找到偏僻清净的溪流水潭,让林大哥望风,她与十九一起洗浴的经历也不是没有,只是此时挤在一个浴桶里,她也不免生出胸前之物有些累赘的想法。 “待明日林大哥下了山,咱们也该离开了,你可还有未尽之事?” 玉娘纤手提着布巾,一点点的为十九擦洗着身体,玉颈、肩头、锁骨,温言细语间无不透露着欣喜与期待。 她想他了。 想他的却不止一个。 清水在十九身上流过,时而哗啦作响,时而滴滴答答,无不让她想起几日前与林晨水潭相见时的场景,然而此刻本该期待的心却充斥着焦躁与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自晌午开始心颤便没有片刻停歇。 是因为晨哥哥吗? 师姐不会伤害他的,自与她解开心结以后,十九越发的坚信这一点,她依旧是从前那个疼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二师姐,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伤心呢。 然而想到这,十九忽然忆起之前曾问过大师姐的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会拔出凝渊?” 犹记得,大师姐那时的回答…… “……因为她的执念,因为我的懦弱与纵容,还因为……我们都爱你。” 她,一直未曾改变! 哗! 十九突然起身着实吓了玉娘一跳,正对面的景色却让她羞红了脸,臊的扭过了头。 “十九你,你这像什么样子,快坐下!” 她身上的肌肤被温水泡的白里透红,缕缕雾气像是万般不舍一样,黏在她身上迟迟不散。 “玉娘,我……我想出去一下。” 眼见着十九薄唇微抿目光闪烁的模样,玉娘心中也有过片刻迟疑,但很快就放下了心来,只当她是还有什么未交待的事情,便也由着她去了。 “好好好,可再有什么焦急的事情也不好湿着身子去吧?你且先坐下。” “……嗯。” 玉娘见她咬咬嘴唇坐了下来,一副犹豫不安的模样,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道,“你呀,毛毛躁躁的样子,与那混人越发的像了。” 十九听她这样说,眼中闪过些晦暗难明的神色,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玉娘嘴上那样说着,她起身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开始为十九擦拭起来。 不一会。 一朵白白净净的雨后清莲便绽开了,蛾眉宛转,樱唇点点。 玲珑剔透,粉雕玉琢。 美人出浴竟也可以这般清新可人。 “路上小心。” 玉娘为她系好裙带,像是丈夫临行前小娘子的轻声嘱咐,温婉,动人。 “嗯。” 十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三三七章 凝渊之主 林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真实,也很伤感的梦。 梦里,他不再是个碌碌无为的混混。 他出生于名门正派武林世家,他天赋异禀悟性奇佳,幼年时便被江湖上最享负盛名的剑修收为弟子,从此他的人生犹如进入了话本里一样,波澜壮阔,精彩无比。 在师门中他是最闪耀的那一个,无数嫉妒崇拜的眼神落在身上,他却没有半点自傲,十几岁时,他便不负众望的达到了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一流境界,说是旷世奇才半点不过。 双十年岁,他下了山,碰到了种种奇遇,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他学了不少绝技,交了一个知己好友。 他们结伴同游,行侠仗义,捍卫着属于他们的正义。 声名虽然越发响亮,他却仍是低调行事,没有半点张狂。 随后那一年,他的武道之路陷入了瓶颈,也是在这一年,他邂逅了命中注定的女子。 从此以后,结伴同游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一表人才,意气风发。 她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他们相爱了…… 他的人生本该再无缺憾,最好的家世,最好的师门,最好的武功,朋友,知己,爱人……他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然而天不遂人愿,好景不长,在他最是意气风发之时,忽而风云变幻,魔教崛起欲称霸中原,江湖之中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她不见了。 一纸告别的书信都没留下,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的彻彻底底,可他身为正道人士已经没有去寻她的时间了,除魔卫道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 …… 旷日持久的争斗维持了数年,师父风烛残年驾鹤西去,挚友为护他周全刀斧加身,接连的打击却并未让他萎靡颓废,反而使他越发成熟坚毅,只要还怀着再见她一面的心,他便绝不会败。 然而再见到她时是在魔教总坛。 他是正道领袖,她为魔教圣女。 抉择是痛苦的。 正道与爱人,最终他选择了前者。 浑身鲜血的被他拥在怀里时,她双目迷离脸上却是无比的满足,没有再比这更好的结果了,她选择报养育之恩而离开他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个结局。 她轻声细语,诉说着思念与不舍,一如从前他们欢乐的时光。 声音渐弱,直到一切归于静寂,幸福的泪水悄然滚落,与嘴角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她在他的怀里没了生息,最后一句话,是忘了我。 忘? 如何去忘? 他白了一头长发,同道们欣喜的祝他突破桎梏,却不知道,这世上从此以后,多了一个心死之人。 他变成了一个传奇。 世人颂他功绩,却不知他孤寂。 一切事了,他拂袖而去,隐没在山林之间。 再没有那个天之骄子,有的,只是个与俗世格格不入的老头子。 …… 临终之时,这一生犹如走马观花般映入脑海,他意识弥留之际这才幡然醒悟。 若当初去寻她,若最后不顾什么正邪之分,弃剑携她离去,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追寻的正道,又是不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道? 何为正。何为邪。 执念、绝望、不甘,追寻欲望又为何不能入道? 最终,他将毕生所感所悟,与那一身早就该放弃力量封入了佩剑之内,为它改名,凝渊。 他悟了道,解了结,心满意足的合上了双眼。 …… …… …… 数百年前的一切终于归于尘土,只留下一柄不明正邪的凝渊。 林晨意识半醒未醒的时候有些恍若隔世之感,梦境那样真实,他亦有着无限的感慨。 他与她的故事荡气回肠,太过遗憾,太过惆怅。 那如果换了他,又会怎样去做? 答案显而易见。 若让他手刃爱人,他请愿自裁。 “晨哥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迷迷糊糊地,啜泣的声音传入耳中,只是想想,那张梨花带雨的秀靥都会令他心疼不已。 是啊,该醒来了,他还有许许多多该做的事。 他要保护好身边的一切,绝不会跟‘他’一样,抱憾终身。 “唔…呃。”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浑身撕裂般的痛苦便顷刻间席卷了全身,诡异的剑气在他经脉中狂暴的流动,留下腐蚀般的疼痛,虽然很快便被一股清凉的真气抚平,但痛感却不会随之消失。 鼻尖是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是汹涌的,规律的拍水声。 睁开眼,眼前果然是那张精致的,苍白的脸,哭的眼眶红肿,哭的泪涕横流。 很揪心,却可爱极了。 他靠在水潭边沿,身子整个浸入寒潭,她趴在他怀里,为他疗伤。 潭水被他身上数十道深深浅浅的剑伤中涌出的大量鲜血染成了浅红色,十九却仍自不管不顾,与他共浸与此。 “十九……” 他的声音及其喑哑,即便喉间那道剑伤令他痛苦万分,他仍是开了口,她的担忧多一秒,他的心痛便多一秒。 “晨,嗯~” 在她惊喜不已的目光中,林晨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撩开碍事的长发,搂住她光滑纤细的腰肢,吻上了她的唇。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让自己的女人忧心。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如此动情,如此忘我,这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是相许终身的爱意。 随后又过了多久,水声逐渐变的平和,哭声也变成了旁的什么。 天边的乌云逐渐散去,太阳探出了头,阳光缓缓地从洞顶照射进来。 天晴了,却不知道还有多少光明与黑暗,在等着他们。 …… 即便情动,此情此景不是嬉戏的时候,何况林晨也没有太多的力气了。 等他用流入体内的真气将黑色剑气纠缠着沉入丹田后,他拍了拍十九,将她抱了起来。 两人互相帮衬着穿好衣衫,十九便搀扶着他走出了山洞。 说是衣衫,其实他上衣早被剑气撕成了碎片,裤子也仅剩一半,像个大裤衩子一样挂在身下。 山洞外的一切都好似被摧残过一样,倒塌半边的洞口,劈开一半的岩石,齐齐断裂的老树,粉末似的杂草,沟沟壑壑,纵横交错的剑痕将这里斩出了一块分裂的领域。 林晨扶着十九挤出洞口,看着这一片狼藉之地,心有余悸的道,“李姑娘呢,可还好吗……”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剑气现在虽然顺服的沉寂在丹田内,可内力耗尽与力竭的虚脱感仍然充斥着全身。 若不是刚才清凉的真气片刻不停的流入体内,他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在庄园里调养,有些力竭,没什么大碍的,只是……” “只是?” 十九犹豫片刻,低着头轻声道,“她将内力全都传入了你的体内,此刻……” “什么!”林晨猛地一愣停下了脚步,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传功一说,即使内力传到他人体内,也会很快消散,除非用些很特殊的方法,否则便是白费真气。 李唯是一流武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的,到底是为何……她要让那一身刻苦修来的内力付诸东流? “她……”十九抿了抿嘴唇,可爱的睫毛微微颤动,顿了顿接着道,“要将附于内力中的凝渊剑气灌入你体内……” “凝渊……”缓缓地,林晨握起了拳头,抬头望天,“剑气。” 第三三八章 破局之势 又是一个宁静悠然的清晨,太阳还没升起,空气中带着些干燥的凉气,深呼吸一次,便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 山不多伟岸,站在庄园外平缓的坡道上却能将整个九霄宫山门尽收眼底。 袅袅炊烟冉冉而起,即便看不真切都能嗅到一股柴火的味道,很亲切。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山下勤勉的人们也早早的从美梦中苏醒了过来。 有要赶功课,忙忙碌碌的,有论剑坪上彻夜研武的,有蹲在百里以萤院外探头探脑,踌躇不前的……还有那个懵懵懂懂,坐在门外托着腮,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少女。 “噗,这丫头,莫不是以为能看到我……” 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宠溺的笑了笑,林晨轻声自语道。 “你又怎知她看不到。”李唯背着手朝他缓缓走来接上了话。 林晨转过头,“似你从前那般内力精深,可能逆势望景,览山如隅?” 李唯走到他身边站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此刻的她一如几日前那般平静从容,仿佛卸去一身内力的不是她一样,不同的,只是那更显成熟了几许的面容。 内力越是高深,对身体的影响便越大。 从前她看着不过是个二十几许的姐姐,如今却像是平白年长了十岁,风采依旧,只是少了几许青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林晨本以为她会有这样的感慨,她却意外的坦然。 …… 两人与那少女隔空对望了片刻,便觉得心神愉悦,心境平和,只愿年年岁岁都能彼此相望。 “决定要走了?”李唯长出了口气,脸上是溢于言表的不舍,当然她不舍的对象林晨也很清楚。 没了剑气,她的执念仍在。 那日回到庄园以后,李唯果然如十九所说,只是有些脱力,整个人困顿的犹如陷入了沉睡。 未免让玉娘太过担心,十九在依依不舍中被他劝了回去,他放下心来,也就专心的坐到地上运功调息,等他恢复了些气力,李唯也醒了…… 此后三天,两人没有过多言语,李唯没问他有何反应,他也没问李唯那些剑气的由来。 这种莫名的默契,持续到方才。 “嗯,已经在这里耽搁很久了。”林晨点点头应道。 近日武林人士闻风而动,附近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太对,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哦。” 有些失落,却没有过多挽留。 “呃,等我们得了空……” “不用可怜我。”李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要往回走,“走的时候也不必通知我。” “李姑娘!”林晨心头一颤,赶忙伸手叫住了她。 她顿下脚步,“怎的?” “那什么,此次在姑娘这里修行受益良多……”林晨挠了挠头,“我记得姑娘有话要对十……师妹说的吧?林某一定替你转达。” 李唯闻言身形不禁一颤,沉吟半晌,这才继续缓缓地向前走去,“随我来。” 没有拒绝的理由,林晨再流连的看了山下被拉进屋里的少女一眼,跟着她走了过去。 …… 来到院中,太阳已经从山的另一边爬了出来。 阳光斜斜的洒下,将两人面前的棋盘分成了黑白分隔的两边。 “你对自身的实力了解多少?” 两人分立两旁,一如半月前对弈之时那般。 林晨摇了摇头,坦白说,他对于自己的内功实在没什么概念,充其量也就是面对对手的时候有种隐隐的压迫感,以此来判断其强弱,仅此而已。 “嗯。”李唯了然的点了点头,思虑片刻开口道,“你且将内劲沉入丹田,再由丹田发劲,试着将剑气带出来一些看看。” “好。” 心头一阵激动后,林晨应了一声便闭上眼沉入了意识海中。 自凝渊剑气沉入丹田后便再没有过动静,他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来的平静,当前想的最多的问题便是如何去激发使用,毕竟再好的东西不会使用跟废物也没区别。 虽然不知道这剑气到底算不算是好。 “如何?” 感应片刻林晨从冥想中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剑气一直在丹田里自行运转,与我的内力格格不入,没有半点相融的意思,哪怕主动去触碰也会马上会被分割消融。” “这是当然的,凝渊剑气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真气。”李唯早有所料的道,“这些家伙没有造反已经说明你与它的向性还算不错了。” “那我该……” “以心意驱使剑意,不妨在其中添入你的‘欲’如何?”李唯顿了顿看着他接着道,“你最重的便是保护欲吧,保护你心爱的女子……” “倏。” 话音未落,一道手指粗细的剑气便从林晨指尖蹦了出来,好似有灵性一般在他举起的手指旁打着转。 “这……” 他仅是心念一动,剑气便迸发了出来,突然的连他自己都始料不及,此刻也只得盯着剑气有些无措。 可转念间又觉得这东西当真是神奇极了,内劲外放可是一流武者才有的特质,指尖的剑气却能突破这桎梏,那位凝渊剑的主人临终时到底达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层次? “竟能如此随心所欲……” 虽然剑气微乎其微,但这番操作着实把李唯也惊到了,忍不住的喃喃出了声,随即双目微凝开口道,“将剑气附于棋子之上!” 林晨点头照做,从棋盒中捻起一枚棋子,便引导剑气附了上去。 棋子顿时犹如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雾,不住的涌动着,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棋子沸腾了一般,他下意识的信手将它甩了出去。 只听得“嗤”的一声,几步之外的老树上蓦然多了一个小指大小的洞,树后的光影映照而出,显然是打了个穿心,洞口还袅袅的冒着青烟。 这棵老树在这里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树干粗的两个成人都抱不过来,没想今日竟栽在了一颗小小的棋子手上。 这要是换成人的身体…… 林晨想着不禁打了个冷颤,方才棋子的轨迹以他的眼力甚至连轮廓都看不到,这要是冷不丁的给人来一下,就算是一流武者也绝不可能轻易应付! “前日她予你疗伤想必没有之前的那般谨慎,导致你现在内力浑厚却有些紊乱,待他日巩固一番,晋入二流易如反掌。”李唯盯着树洞思虑片刻笃定道,这个威力她丝毫没有觉得奇怪,毕竟这世上也没有比她更懂凝渊剑气的人了。 “多谢姑娘指点!” 林晨转过身恭敬的一拱手,他现下也是大喜过望,不但知道了剑气的用法,更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了清楚的认知,以后对敌的时候也有了更多的把握。 李唯坦然的受了他一礼,随后瞥见两人之间的棋盘,想起半月前两人对弈的场景,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方才引动了剑气,现下可知道如何破局了?” “破局……” 低下头看着这一盘惨不忍睹的残局,林晨却已经没了那时的迷茫,李唯想要传达给他什么想要教授给他什么,他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缓缓走到石墩旁,手掌轻抚过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随即抓住棋盘用力的向上一扬! “如此,可称了姑娘心意?” 随着哗啦的响动声,棋盘翻滚间棋子散落在半空中,如同星罗遍布,而正中间的正是一脸笑意的林晨。 “好,好好好……”李唯先是眯着眼点头连连称好,随即看着他眼底不断闪过的红芒,眼睛猛然睁开,双目放光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你,就是你……哈哈哈哈。” 她笑的肆无忌惮,很癫狂,却又让人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洒脱与不羁。 棋子尽数落了地,她仍在笑,林晨只是恭敬的等在一旁。 许久许久。 “呼,如此,你我缘分已尽,即刻下山去吧,你我之间也不过相互利用,你心中不必有什么负担。”李唯停下来的时候,眼角已经笑出了泪水,“他日你悟得凝渊剑气的真谛,代我去临渊门取回凝渊剑,也不枉我教你一场。” “自当了姑娘心愿。” 林晨低头再一拱手,郑重的承诺道。 她散尽功力,只为将剑气渡入自己体内,且不论剑气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她这份付出却是值得自己尽力偿还。 “去吧。” 说完,李唯便不再多言,摆了摆手转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秋风微微掀起,地上的枯草轻轻的摆动,将那一粒粒的黑黑白白尽数掩盖,再多的是是非非,错错对对,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也都没有了意义。 看着那道略显萧瑟的背影,林晨抿了抿嘴唇,扬头高声道,“她在我身边,我自会以命护之,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李唯顿了顿脚步,沉吟片刻,脸转了一半,最终还是转了回去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走了回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林晨心中也多了份郁结。 她到底想对十九说些什么,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吧? 这里只剩下枯冷与秋风,林晨也没了做客的心思,转过身朝小屋的方向恭恭敬敬的鞠了三躬,行了弟子礼后,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大步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热闹了半月的小庄园,又重新回归了以往的平静。 直到这时,方才关上的房门才“吱呀”一声重新打开。 李唯背着手,倚着门,看着远方下山的路,轻声一叹…… 就由你,带着她,去往崭新的明天吧。 …… “林大哥!” “晨哥哥……” 刚走到门口,屋里的两人却好像早有感应一般跑了出来。 在哪里也没有在她们身边来的舒心。 苦尽甘来,一番修行回来此刻抱着两人,林晨心中格外的踏实,有了凝渊剑气,再加之晋入二流,想来今后他在江湖上也有了立足的资本。 唯一没有弄清楚的则是十九到底是何门何派?还有她自己没有内力,又是怎样为他疗伤传功的? 十九的身上充满了谜团,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的妹妹,是他的爱人,这就够了,想知道的事,早晚有一天十九会亲自告诉他,他如此坚信着。 “好了好了,不过是摔了一跤,哭哭啼啼的,叫人看了笑话。” 扶正了两人,林晨挤眉弄眼的笑道。 摔跤当然是对玉娘的说辞,免得惹她平白担心。 “混蛋!”玉娘悄悄的抹了抹泪花,“你修武便修武吧,怎的半点不知爱惜自己,若早知如此,我,我……” 林晨最怕的就是这个,心痛自责与愧疚交合在一起,她纤手上拭下的每一朵泪花都像是在对他无声的控诉。 “好玉哥哥,我错了还不成吗?谁知道水坑那么深,一下就崴了脚,下次我一定小心!” “还有下次!” “……” 两人说说闹闹,十九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不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可越过两人望向林晨身后的山峰时,眼中仍是不免失落不舍之色。 今次一别,下次再见到二师姐该是什么时候? 此番旅程结束的时候,她大概又会回到那个冰冷的地方,做一个冰冷的人了吧……然后,晨哥哥还会来把她带出去吗? 可以不用做噩梦吗? 她明明连伤害一只蚂蚁都会痛苦万分。 可以不被怨恨吗? 她明明最珍惜的便是九霄宫的大家啊。 可以不吃那些苦涩的冰莲吗? 明明有馒头那么好吃的东西…… 可以说想说的话吗? 像跟玉娘林晨交谈时一样。 可以爱自己想爱的人吗? 晨哥哥、玉娘、大师姐二师姐、师伯…… 待这一切迎来终结的时候…… 她可以重新开始,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吗? 曾经有多么自厌,此刻便有多么珍惜当下。 她有太多想做的事,因为不知道在与面前两人坦白的时候,她会迎来怎样的终局。 救赎也可,毁灭也可。 她鼓起勇气那一刻,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当他们知道的时候,又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会像二师姐那样,还是…… 到时要求死在他怀里,会不会显得太过分?对自己来说,会不会太幸福了些? 不知不觉中,十九扬起了头。 发梢微微的晃动,眼底带着几分迷茫。 在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里,呆立在门前的问题少女第一次体会到了,名为幸福的烦恼。 第三三九章 冤家 去辽州找碧吟。 百里以萤靠窗而坐,手中捧着一本书册,秋风拂过耳畔,她脑海中回荡着周横天的话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彷徨。 书册封面上笔墨横姿的写着一个小小的琼字。 即便早就有所准备,可当这本秘籍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要如何才能保持淡定? “姑奶奶……怎么看?” 屋里站着另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赫然便是一流武者,百里江。 “从周老的言语间来看,他怕是早就看出你并非凌琼了,只是基于某些原因才暂时认下你来,周老为人正派,这秘籍既然是他送来的,想必不会有什么恶意……莫不是凌宫主真的来了,还猜出了咱们的意图?” 她眉头紧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但最让她疑惑的还是周横天临走前的话。 ‘她所创,并非常人可学,能不能学成全看天分与机缘,且……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眼中不乏痛惜之色。 周横天口中的她是谁,不言而喻,那么这本秘籍想必就是凌琼基于寒玉决之上,于天山寒潭中悟出的寒玉真诀了。 至于让以萤去辽州的目的便再明显不过了,若她学成,凌琼便会让她入九霄宫。 想到这,百里江看向侄孙女手中那本书册,更是越发觉得此物生死攸关,重逾千斤,想想也知道,如果这事透露出去半点,她们祖孙二人定是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那么,该看吗? 百里以萤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百里江。 百里江苍老的眸子里闪过片刻的挣扎,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们冒着生命危险将九霄宫主引了出来,此刻寒玉真诀已到手,安有退缩的道理。 大不了就去往辽州九霄宫寻求庇护,终身不出便是了。 在她策划退路的空档,百里以萤已是深深的闭上眼吸了口气,随后低下头翻开了秘籍…… “啊……” 一声惊呼,叫醒了思虑中的百里江,她赶忙一个身法走到以萤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以萤,怎么回事!?” 莫不是这秘籍真有什么问题?她忧心已极,紧紧地盯着百里以萤关切道。 “姑奶奶……” 百里以萤沉吟片刻,捏着闭合的秘籍,气喘吁吁神色怔怔,仓惶、沉重、痛苦、不甘、震惊,她四下游移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在百里江焦急的呼喊中她终于是流出了眼泪,颤巍巍地翻开了手中的秘籍。 “难道以萤,注定了要孤独终老吗…呜…” 耳边是呜咽的话语,映入百里江眼中的,是一排寥寥数字的序言。 ‘此功非女子不可修炼,欲修此功,需当自绝任脉,以成寒玉之基。’ 绝任脉,于女子来说…… “凌宫主竟……绝了任脉!” 直到此时,百里以萤才紧紧地抱住了呆立住的姑奶奶,将面首埋在她怀里大哭出了声。 …… …… …… “十九!这边!” 距离驻地的山门里面不远处,林晨背着被融毁的铁疙瘩与行囊,挥手招呼道。 他此时穿着九霄宫弟子的衣服,凭空多出几分潇洒与俊朗来,但与玉娘比起来还是要差上许多的。 玉娘则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此刻她身边围了不少之前春心萌动的少女,一个个眼泛热泪,口中多有不舍之词。 虽然他们不曾跟任何人说过要离开的事情,但到底都是江湖儿女,眼尖目明,看到她的打扮也知道他们是要走了,一传十十传百,这潇洒俊朗的浊世佳公子要走,可伤了不知多少少女的芳心。 “晨哥哥。” 十九听得他呼唤,轻笑一声加快了脚步,裙摆微扬,不一会就跑到了他身边。 “你这丫头,去道个别怎的这么久。”林晨假作生气的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手中的绵软光洁细腻,皓月明珠,在她精致的俏脸前面,又能剩下几分荧光? “我……” 见十九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林晨心中也没多想什么,只当她是又害羞没说几句。 本来去跟百里姑娘道别是他的事,可玉娘怎么都不让他去,嘴上说是怕百里姑娘那边闲杂人等太多,不小心惹了什么麻烦什么的,实际上这‘妒妇’心里那点小心思,他还能不知道? “罢了罢了,她们那边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草木皆兵的,咱们不多打扰也好,只希望九霄宫主能听到她的祈愿,救她一命吧。” “晨哥哥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看着十九目光烁烁的认真模样,林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哈哈一笑,“我的愿望啊,就是你们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帮我生……火做饭,养花逗鸟。” 一句话的起伏,让十九险些停住的心跳重新恢复了韵律。 “嗯!” 又是一笑,花鸟皆休。 …… “师姐妹们还请收起悲恸,待来日玉,咳,胡某得空了,定会一一造访各位的宗门,在下会无比期待与诸位的重逢。” 抱拳一笑间,又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子芳心。 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不过不得不说,玉哥哥真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啊。 林晨三分羡慕,七分嫉妒的暗自感慨道。 与一众泣不成声的姑娘们挥手道别后,三人便背起行囊往大门口走去。 路旁的枯木已经没了多少树叶,脚下的石板路却依旧光洁干净,想来九霄宫弟子也是相当勤勉的。 “林少侠这便要走了?” 走到门口时,倪小小远远地从山门外走了回来,不多时便走到了三人面前。 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人家九霄宫弟子时时巡逻盘查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否则这么多鱼龙混杂的江湖人士,别说什么鸡鸣狗盗,怕是早就杀将起来了。 现在想来,百里以萤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嗯,此次全仗倪姑娘多番照料,林某人感激不尽,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林少侠多礼了,我等武林同道本就该互帮互助。” 同道啊…… “有缘再见。”林晨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抱了抱拳。 “一路顺风。” 然而辞别了倪小小还没走几步,山下守山门的弟子忽然间匆匆忙忙的从山下的方向跑了过来,林晨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大师姐!” 倪小小转过头来见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眉头微皱道,“有话慢慢说,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那弟子闻言赶忙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这才含含糊糊的开口道,“来……来了!” “谁来了,说清楚!” “首席……”弟子咽了咽口水,“首席师姐,杜青青!” 首席弟子的职分与执事相当,也无怪乎他会如此重视。 倪小小面色一滞,“杜青青!?她怎的来了?” 靠,爷也想问这个问题! 同是惊疑,相比起倪小小的疑,林晨更多的是惊。 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本能的有点头疼,烟波江上的情景历历在目,若非那时有太多外力影响,他怕是早就丧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怎么偏偏在这地方碰上了,难道真的是冤家路窄? “人家宫主失踪那么久了,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派人过来确认的。” 似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玉娘凑到他耳边轻声解释道。 林晨心中恍然,这才想起来他们留在这里也是半月有余了,如果辽州那边早些时候便收到了消息,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嗯,玉哥哥言之有理,她没道理能掌握你我行踪的,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趁早离去,免得撞上了。” “好。” 玉娘点头应是,十九则面色有些复杂,可到底也没说些什么。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凑巧,三人正抬脚打算溜之大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了过来,由轻到重,由缓至急。 远远地,两道马匹上起起伏伏的人影便映入了眼帘。 那横眉冷目,发髻高高的冷傲模样,不是杜青青还能是何人? 进一步,与杜青青碰个正着,退一步,反常的举动又平白惹人怀疑。 该怎么办? 无措是有些的,但要说慌乱还远说不上。 毕竟九霄宫自诩名门正派,杜青青那种恃强凌弱,截江夺人武学秘籍的行为,想必也是不敢声张的,那么她应该反倒更怕自己才对吧。 踌躇之间,已经下了马牵着缰绳的人影越走越近,林晨的神经也随之越绷越紧。 …… 她牵着马,在距离三人几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白裙轻摆,衣带飘飘。 林晨浑身一震,凝神静气的侧过身,挡在两女身前。 即便杜青青并未转头,林晨也知道她发现他们了。 少顷沉寂。 “执事?” 身边的师妹疑惑的开口提醒,她表情依旧冷淡,嘴唇嗫喏着,终是什么都没说,拉着缰绳越过他们向前走去。 她果然是不敢声张的……想着,林晨也终于松了口气。 “对不起。” 缓缓的,轻轻的,如同风吹的声音,柔柔地吹入了三人的耳中。 林晨怔怔的转过头,看着她高傲的背影一步步走到了倪小小面前。 “一别数年,你的内力没有半点增长呢,小小。” “家师好歹是你师父的师伯,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吗?” “呵呵,带我去见周长老……哦不,周执事吧。” “嘁……” 针锋相对的吵嘴声渐远。 随后…… “走吧。” “嗯。” …… …… …… 与此同时,江州某平静的小湖上,一个轻纱蒙面,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静静的立于水面之上,白色的布鞋下没有丝毫涟漪,如同静止在湖面上一座美轮美奂的雕像。 “小辈!仗着自己是一流武者便无法无天!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惹了我们天风堂的下场!” 与之相反的,十数个或老或少,从四面八方将她围在中央,虽也是运轻功站在水面上,可脚下一圈圈的波纹从未静止过,还要不住的调整方位借力运气。 然而即使如此,能如此轻描淡写的站在湖面上,也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一流高手,十几个一流高手! 外加上湖边还站着乌央央的一众武者,这等阵仗连一般的一流势力都拿不出来。 “我……”女子檀口微张,平视前方,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似乎半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自顾自的道,“很……气,剑气……吸收殆尽,却仍旧……只……与师父平手……这样,下去……” 话语磕磕绊绊,但显然不是口吃,更像是太久没说话,已经不习惯言语的模样。 她伸出手,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她掌中瞬间成型,若站在近处仔细看,便能发现其中千百道细若丝线的剑气正规律的游弋着。 “如何……打败凌琼……” 她的声音虽轻,可在场的无一不是耳聪目明之辈,这段断断续续的话便听了个清楚。 众人皆是一怔,随后方才放狠话的中年大汉首先反应了过来,“哈,哈哈哈哈,你是没睡醒吗?大言不惭也好歹有个限度吧,打败凌琼,哈哈哈哈……不自量力!” “聒……噪。” 女子眼皮都未多抬半分,挥了挥手,掌中的剑气便如被风吹到的灰尘般消散在空气中,紧接着,她猛地转头看向开口的大汉。 嗤…… “哬……哬……” 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响过后,大汉捂着喉间,双目圆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一会便内息紊乱,再也维持不住脚下的平衡,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片刻后,一团殷红才自江水中翻涌而出。 “什,什么!” 围观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小退半步,把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了女子,“只一击,便杀了一流武者!这不可能!” 女子却不说话,自腰间缓缓地抽出一柄薄如蝉翼,漆黑如墨的细剑,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堂,堂主,怎么办?”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的看向身边冷汗直流的老者问道。 老者咽了咽口水,思虑片刻强作镇定道,“怕什么!看她气势最多不过一流的实力,方才定是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武技出手偷袭,这才让毫无防备的刘长老中了招,此技定有所限制,只要咱们一起上,小心防备,必可斩起项上人头,替刘长老报仇!” “说得对!” “堂主英明!” 听的身边人恭维,这堂主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放下心来冷哼一声,运起全身内劲死死的盯着湖中的女子,大喝道,“大家伙一起上,杀了这个妖女,替刘长老报仇!” “杀!” “替刘长老报仇!” 霎时间,一众人呈圆形包围圈,踏着水面一起冲向了女子。 水面上的涟漪在一个个步伐中渐渐凶猛,扩散……不多时,连女子脚下也变的不在平静。 随即。 她抬起头,一挥手…… “嘭嘭嘭嘭!” 周围的湖面猛然炸起,无边无际的水幕将所有冲进去的人都罩入其中。 “哼,雕虫小技!” 天风堂主不屑的大喝一声,运足内力一掌挥出,顷刻间,他眼前的水幕便被掌风吹散了,然而,当他看清了水幕之后的一切,他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很快,惊恐,愕然便定格在了他的脸上,任由湖水将他身上的锦缎绸服打湿。 那向后倒去的双眼中,分明映着无数道纵横交错,恣意屠戮的黑色剑气。 鲜血,哀嚎…… 宛若炼狱一般可怖,又如艺术一般夺目。 这到底……是什么? 失去意识前,他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第三四零章 扮猪吃虎(上) “师兄,那个,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热闹非凡的街市上,两人青年男子并排而行,看着衣着普通,可龙行虎步腰挎武器,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呸。”被称为师兄的黑衫男子嫌弃的吐出了口中的食物,随后眉头一皱,看了看手中咬了一口的梨子,也不顾川流不息的人群,随意的将它甩到了地上。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下了山怎的还婆婆妈妈起来了?” 武林人士大多如此,周围的摊贩也都见怪不怪了,转过头去继续吆喝。 身后的师弟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后才开口疑惑道,“师兄,咱们下山的时候师父可是给足了盘缠的,让咱们不要在易剑阁出丑,可为何你不着锦服不戴发冠,偏要穿一身布衣,连师父赐的佩剑都故意换了普通货色?这不是有损宗门……” “你懂个屁!”师兄不等他说完便出声打断道,嘴上呵斥,这个问题却好似正巧问到了心坎上,他看着师弟疑惑不解的样子自得的扬了扬眉头,问道:“我是何人?” 师弟闻言一怔,随后关心的看着他道,“呃,师兄你没事吧,若是累了咱便先回客栈如何?” “你特么……”师兄一时气结,停下脚步转过身没好气的道,“叫你说就说哪那么多废话,给我讲仔细了!” “哦……” 这一个急刹车险些撞到师弟,这师弟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也不敢问,只得委委屈屈的道,“樊士霆,二十有五,云海山庄弟子,二流武者,习有……” 听他如数家珍的说了一大段,樊士霆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又迈开脚步,接着道,“那我再问你,我这天赋如何?” “师兄自是天赋异禀,天资卓越,年轻一辈中当是少有敌手!”师弟眼珠滴溜溜一转,一个马屁就拍了上去。 不过这话倒也不是假话,二十五岁的年纪有这等修为,也确实算得上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梯队了,当然,重霄七杰那样的翘楚不算的话。 “那是自然。”到底是年轻人,听到别人吹捧,脸上就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师弟见他高兴这才壮着胆子接着道,“可这与咱们的穿着打扮有什么关系?” “哼哼,我衣着如此平凡便没有人知道我是天之骄子,武学奇才,到时就会有些不知死活的杂鱼前来挑衅,等他口出狂言之际我便忽然出手……”樊士霆眉毛轻挑,双目放光,好似已经看到那个寻衅滋事的杂鱼倒地不起,周围围观的百姓一脸惊异崇拜的模样。 “可师兄,这……有什么意义?”师弟不解的挠了挠头道。 “你懂什么,这叫扮猪吃虎!” “扮猪?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去扮猪?” “……” 两人言谈之间,越过几个水果摊子,一座半大不小,三层楼的酒楼赫然出现的眼前,酒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万品楼’三个大字。 樊士霆蓦然停下脚步,抬眼看了看牌匾,这才转头问道,“你确定是这里?” 眼前的酒楼算不上多规模宏大,可门里门外人来人往,繁乱极了,最近这些日子附近的食肆客栈皆是如此,他们倒也没觉得意外。 师弟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方才那三人出了客栈,我便一路跟来了此处,亲眼看着他们上了楼的。” “嗯,算你小子立了功,待我回去传你两门武技。”樊士霆双眼一亮,欣喜的道。 “多谢师兄。” 师弟大喜过望赶忙道谢,只觉得办了这点小事就能学到两门武技,师兄未免也太大方了些,要知道武技这东西在内力相当的情况下便是克敌制胜的最好手段,所以一般的宗门之中武技都是比内裤还藏得严实的。 方才客栈楼下,师兄好似中了定身咒一样将酒壶里的酒倒在桌上,他心里还有些不满,现在想来自己可真是气量太狭小了,今后定要跟在师兄身边好好学习才是……当然,扮猪什么的,还是算了。 樊士霆没在看这个自我感动的师弟,看着牌匾,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脑海想起那个如清风般蹁跹着吹过他眼前的小仙女,他心头便如小鹿乱撞跳动不已,那垂膝的秀发,纯真的面容,灵动的身姿,无不令他沉溺。 活了二十几年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精致可爱的女子,会心动也是正常的吧? 虽然她身边有个样貌只比他稍逊几分的小白脸,但等他用这扮猪吃虎之法勾一勾,那小仙女定会怦然心动,知道谁才是强者,老老实实的投入自己怀抱的,盘算着抬头间,却看到从三楼栅栏旁飘出的衣袖一角…… 他心头一震,双眼却微微的眯起起来。 片刻。 “王师弟。” “师兄有何吩咐?” 这王师弟正沉浸在学习武技的喜悦中,也没注意到樊士霆目光烁烁的激动模样。 “去,上三楼,把靠栏杆旁的女子撞下来……” “是……嗯!?” 王师弟猛地一怔,再抬眼,便看到自家师兄正伸着手指遥遥的指着那一片轻轻摇曳的白色衣袖,不怎么英俊的脸上,是被庄主收为关门弟子时都不曾出现过的兴奋。 …… …… …… “喂,听说了吗,前阵子天风堂不知道惹了什么煞星,一夜间老底都让人掀了,剩下些臭鱼烂虾估摸着也撑不了多久了。” “一夜间?我怎么听说是那群人大白天去妓院听曲,结果争风吃醋打起来了,最后同归于尽的?” “你特么的听的哪个窑姐的版本……” “嘿嘿……” 这大概也是林晨的习惯了,到了一个地方落了脚后,便到当地的酒肆食肆或者酒楼中吃上一顿,一方面能打探些当地消息,武林异闻,另一方面也能打打牙祭好好的解解馋。 他喜欢吃,十九也是,玉娘则喜欢看着他们吃。 饭菜有好有坏,消息也有真有假,但大抵不会空穴来风。 比如几日前,他们离开后杜青青便将百里以萤接回了辽州,在驻地里的部分武林人士等了那么久却连‘凌宫主’的面都没见到,顿时便成群结队的堵在山门外抗议了起来。 当然,结果自然是被杜青青一己之力尽数击溃。 这女人也不愧是九霄宫几个大佬悉心调教出来的弟子,首席弟子之名名不虚传。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林晨一方面松了口气,希望百里姑娘有机会能见到凌琼,另一方面又担心她身份被发现。 然而不管如何担忧,这事情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只能期盼两人有能再见的一日。 另一件与他们有关的事,大概就是易剑阁阁主出关了。 神剑‘决云’,也随之出世。 多少武林人士前赴后继,齐赴沧浪山易剑阁,求取神剑。 这也太巧了些。 虽然他们的本意只是去修复翎羽剑,但这事对他们来说多少也多少有些影响,因为易剑阁太出名,何大山太出名,天明第一神匠耗费毕生心血铸出的是一柄什么样的神剑,太多人想知道,更多的人,想将它握在手中。 其中亦不乏一流武者中顶尖的存在。 那么他这个好不容易才达到的二流境界,又似乎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脑袋疼……” 林晨一抚额头,身旁玉娘赶忙扶着他关切道,“可是昨夜吹了风?” “啊不是,我在想,在想……” 正不知如何与玉娘说自己的顾忌,楼梯旁一个呆头呆脑的男子便眼神飘忽,做贼心虚似得朝他们走来。 “那哥们是不是喝醉了?” 第三四一章 扮猪吃虎(中) “实在对不住,我家师弟莽撞给两位添麻烦了,在下樊士霆,还未请教?” 酒楼三层,樊士霆满目含笑的坐在三人对面歉然道,那王师弟则萎靡的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 然而他面上虽然轻松,可内心里早已恨不得把身后那个办事不利的蠢货暴打一顿了。 方才他满心期待的站在楼下打算一亲芳泽,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影从楼上跌下,他欣喜若狂的飞身而起正打算来个空中旋转外加柔情对视,怎料搂过人影定睛一看,竟是王拓那不争气的废物! “樊壮士多礼了,在下胡玉,这是舍妹,我二人随义兄游历至此,腹中饥饿难耐遂来此小歇片刻。” 玉娘微笑一声回道,并不着痕迹的将林晨推到了三人之间主导的位置。 她允许自家男人平凡,却不喜别人轻视于他,这一点倒是与香芸的想法有些背道而驰,当然,两人的出发点不同,便也说不上谁的想法更正确。 “呃,失礼了。” 樊士霆怎么也没想到这三人竟是以那个布衣男子为主,有些尴尬的转头拱手道。 不过能得知他们是兄妹关系他心头多少还是有些欣喜的,之前坐的远看不出来,现在凑近一看眼前这个叫胡玉的小白脸也未免太过俊俏,说不得已经达到了与他相当的程度。 “林晨。” 林晨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倒不是因为被无视了,而是这姓樊的一坐下来便不怀好意的打量玉娘,眼中满是嫉妒之色,目光还一直还有意无意的往十九身上瞥,偏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江湖义士豪迈随和的样子,忒的惹人不快! 真正的侠义之士他又不是没见过,这货跟有为那呆子之间,大概差了一百个自己。 “林少侠之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他对林晨也没什么兴趣,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又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十九身上,自作帅气的笑了笑张口想问出些什么,然而十九根本就不搭理他,反而从内心深处的厌恶这个人。 要说有什么原因,大概是因为方才她正在大吃特吃的时候,这两人过来打断了他们吧。 “不知姑娘……” 林晨没等他多说,便拉着十九站了起来。 “樊兄,若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话不投机,他没心思跟这人多说半句,转身欲走。 “林兄弟且慢!”樊士霆心里一急,忙起身拦道,“我与林兄弟一见如故,何不坐下小酌几杯?” “不了,我们兄妹三人初来乍到已是疲惫许久,此刻只想回客栈休息。” “那我们可以一起回客栈啊。” 话音刚落,林晨眉头一拧,与身旁的玉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厌恶之色。 这人嘴里净是些不尽不实的东西,现在看来心术也有些不正,他们所在哪间客栈可从未说过,他却直言要一起回去,再联想起那个王师弟做贼心虚的样子,林晨与玉娘心中自然有了数。 最可恨的是,若非林晨眼疾手快,十九怕是要被撞下楼去了,她要是受了什么伤,把这两人就地正法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你……”他正要开口斥责,衣袖一沉,回过头来便看见玉娘朝他轻轻的摇了摇螓首,想着玉娘有什么计较,他也只得忍下了心头的火气。 随后便看到玉娘潇洒的一甩衣袖,抱了抱拳轻笑道,“我等正巧对此地不甚熟悉,有劳两位带路。” “不劳不劳,请……哦不!在下这就下楼恭候三位大驾。”樊士霆闻言大喜过望,再看了看十九,殷勤的跑下了楼梯,那王师弟眼神飘忽的随意拱了拱手,也逃跑似得跟了上去。 没了外人,林晨这才深吸了口气,有些恼火的转头看向玉娘,“玉哥哥,你,你明知这货是冲着十九来的,你怎的还!” “林大哥先莫恼。”玉娘却好似早知道他会有这反应,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轻笑一声,“你能从一句话间看透那人心思,说明李唯姑娘大抵是为你指了道路开了心思的,这很好,可林大哥行事仍要谨慎些才是。” “这是谨慎不谨慎的事吗?” 他可是个男人! 玉娘媚眼轻抬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此人既然与你我同住一间客栈,现下撕破脸皮,除了让他恼羞成怒以外没有任何益处,此刻唯有先假作不知,到时咱们找个人少的时辰悄然离去便是了。” “可……” 林晨抿了抿嘴唇,他当然知道玉娘所说的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若是明着来他当然不虚那樊士霆,可谁知道这人会不会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他不察觉的时候离去自是少了一番争执。 至于斩草除根…… 这人固然心思卑劣,但也罪不至死,他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人,还做不到杀人如草芥。 可林晨心中到底是憋屈的,若自己再强一点,让这人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是不是可以一脚把他踹下楼去? 玉娘看他这郁闷的模样以为他还没想明白,外加上周遭食客的谈话声过于嘈杂,便俯身凑到他耳边劝道,“夫君切莫莽撞,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行走江湖不得不……哎~” 话没说完,一声娇吟便自那两瓣湿润的樱唇间情不自禁的流露了出来,还好玉娘反应快,急忙伸手堵住了小嘴,这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晨见玉娘先是面色一白,随即四下扫了一眼脸颊便浮上了两朵红晕,若非纤手挡着想必会更加鲜艳可人,待她反应过来后便一直羞愤的看着自己,林晨先前的愤懑顿时烟消云散,坏笑一声贴到她面前,“下次再敢说教为夫,可就不只是抓一下而已了,知道吗。” 呼吸间的热气打在玉娘细嫩的手背上,她便越发不堪。 林晨说完也不等她回话转身就要走,哪知衣摆忽然一沉,再转回来,便看到玉娘仍捂着嘴,小脸红的像个晶莹玉润的小苹果,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双腿微屈颤颤巍巍,“扶,扶我……” 轻柔的声音隔着手掌有些微微发闷,却仍是撩人心扉。 这丫头,竟然腿软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 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妨碍林晨双目发光,乘胜追击。 “十九,走,回客栈睡觉咯!” “嗯。” “别……” 眼见林晨不理她玉娘便有些急了,她哪里只是腿软,整个身子都已经软了,要是林大哥挣脱了她的手,她怕是要直接瘫坐在地上的,这里人多眼杂,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哪能当众出丑。 说到底,还不是那混人抓的太用力…… 心中如此埋怨着,嘴上却不得不强忍下羞怯讨饶道,“好夫君,玉娘此刻用不上力气,你且扶我回去罢。” 先虚与委蛇!等回了客栈,看她如何训斥这混人! 玉娘想的好好的,林晨却好似根本不买账。 “哎,最近耳朵有点背,听别人说话的声音都好模糊。”他装模作样的掏了掏耳朵,看的一旁的十九也弯起了嘴角。 “你!”玉娘哪还不知道这货是特意欺负她的,她虽然压着声音,但以林大哥的耳力怎么可能听不到,羞愤交加下,玉娘险些扑上去咬他一口,可最终还是没有那份气力,银牙半咬,“林晨!你别太过分,我可还穿着男装……” “十九,咱们走!” “别走……你,你想怎样!”玉娘声音有些大惹了旁边一些人的关注,她便越发羞怒了。 她此刻就如同个含冤受屈的小媳妇,委屈了不说还要承受自己丈夫的欺辱,心头那是又羞又恼,偏偏这里人多还发作不得,真真的是有苦难言。 “嘿嘿。”林晨眉头一挑,低头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玉娘越听面色就越是奇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来变去的,可爱极了。 他说完,抬起了头。 “休想!”玉娘恨的咬牙切齿的怒道 “哦~走咯~”林晨乐得喜笑颜开。 卑鄙无耻的混蛋! 最后到底是为什么答应了,玉娘不记得了,只是脑子羞成了一团浆糊,脸颊烧的生疼,头晕目眩的连脚下的路都好似在摇晃了一样,还好有他在身旁搀扶着。 “你与她说了什么?” 三人在楼梯间走着,十九像是个好奇宝宝,眨巴着眼睛问道。 林晨闻言先是瞥了瞥靠在他身上的玉娘,见她羞的紧闭双眸,有些恍惚的模样,这才神采飞扬的凑过去悄咪咪道,“我请玉娘看戏。” “戏?” “嗯,咱们两个演的。” “……” …… 酒楼不大,楼梯便也不多长,可三人磨磨蹭蹭的下来却也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玉娘脸色不改,神智却已经清醒了,身上没有力气,只好不时用一双媚人心神的眸子恨恨的瞪一眼林晨。 林晨假装看不到,反正他只知道他家玉哥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然而三人的脚步刚刚踏在大堂的地板上,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便适时的打断了他们之间莫名的旖旎氛围。 “狗眼看人低的白痴!你可知我家师兄是谁!” 林晨定睛一看,这惹事的,可不就是那樊士霆吗? 第三四二章 扮猪吃虎(下) 听得周围人的议论声,林晨便了解了个大概。 樊士霆两人在门外候着的时候大喇喇的站在路中央,正巧来了一批江湖人士,一个躲闪不及险些被他们的马匹撞到,那王师弟今天本来就憋屈,这一下便绷不住了。 按林晨的想法,这俩货惹的事自己在旁边看戏幸灾乐祸就行了,既事不关己也算是出了口气,然而当他看到对面那批江湖人士队伍最后边的人影时……嗯,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笑话,城中并无禁马令,城卫也没有半点阻拦,尔等门前拦路倒是理直气壮!”领头的中年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冷声喝道。 天明律法并无明文的禁马令,全由当地城主视情况规定入城是否能骑行,一般城镇怕伤着百姓都会颁布禁令,只有来往江湖人士过多的地方才不兴此令。 “不是你们目中无人横冲直撞!?现在却在这里强词夺理,血口喷人!” 别看王拓闹得动静大,他身后的樊士霆可是半点都不动气,反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着,不发一言。 眼前的一切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剧情,空旷的适合打斗的地方,寻衅滋事不识好歹的杂鱼,看热闹的围观百姓,差的只是……哦,美人也到了。 余光瞥见相互搀扶的三人下了楼,樊士霆嘴角一翘,拉开王拓走了上去。 “各位真的不打算息事宁人?” “嗯?” 领头的中年男子听这话人都懵了下,这都什么事啊,难道不是你俩不依不饶的吗? 樊士霆早已打算露一手出出风头了哪管的上这许多,不等他多说什么,便往前走了两步故作潇洒的抽出佩剑。 “既然如此,看来樊某也只好得罪了!”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便要再说什么,正在这时,一道不耐的喝声突然从队伍末尾响了起来。 “靠,老鹏你搞毛呢?遇上碰瓷儿的打发点碎银了事罢,耽搁了回江州的时辰,门主怪罪下来你负责啊?” 老鹏想必就是领头那中年的名讳了,他闻言转过头看向分开众人缓缓打马上前的壮汉,满脸的无语。 他们这一行人原本不必进城的,若不是这位爷馋那几口杯中物,何至于惹出事端来,从京都这一路上他们是半点都没消停过,现在却反过来要把责任扣在他的头上,也是没谁了。 若不是知道这位爷的性格就是这般大大咧咧,他特么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你是何人……” 对面的樊士霆看着一点一点,越发靠近的人影锐气顿时去了几分。 那一身衣衫都罩不住的腱子肉,立于马上如山岳般的气势,背上两把寒光凛凛的板斧,黝黑的皮肤,国字大脸。 什么叫壮汉啊?这就叫壮汉! “我叫牛井!小子,说吧,要多少钱!?” 声如洪钟,浑厚,粗重,震人心神。 此人赫然是与林晨有过一面之缘,临渊门驻扎在京都的执事牛井,身旁的那些应当就是他的手下了。 这喝声震的马下的樊士霆耳膜发涨,心下登时软了几分,他不是傻子,眼前这人光这份威势也不可能是个杂鱼。 然而扫了周围围观的百姓一眼,再余光瞥见身后那个一脸淡然的女子,他又不得不强打起心神,咽了口口水仰头道,“我不要钱!你们下马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话音刚落,场面便忽然间冷了下来,牛井面色一沉,随即从他口中爆发了一阵虎啸山林般的大笑声。 震的他胯下坐骑马蹄凌乱唏律律的乱叫,震的他背后双斧交叠处叮当作响。 “哈哈…他要我道歉,老鹏你听到了没,他要我道歉!哈哈哈哈。” 浑然天成的霸道气场瞬间席卷了周遭数米,围观的百姓不自觉的小退了半步,有些甚至已经两股战战,准备逃离此处了。 直到此时,林晨才想起来牛井是个一流武者,作为最顶尖的战力,那份强者的威严不容挑衅,他对自己的随和大抵也只是因为那柄翎羽剑罢了。 当然,牛井看着不像恶人,也着实是林晨喜欢的豪爽性格,光这两点便足以认定他是个可以结交的人了。 “执事,不过是个不识好歹的小辈,何必动气,还是早早的饮了酒启程吧,免得误了……”老鹏有心劝阻,奈何牛井的性子也跟牛一样倔,大眼一瞪,老鹏撇了撇嘴便不多说什么了。 “小子,别说我以大欺小不给你机会。”牛井转过头看向樊士霆,冷哼一声手在马背上一撑,整个人飞身而下站在他面前,老鹏也紧跟着跳下了马,将他的马匹拉到了远处。 “你能迫我多用一只手,牛某人便当众跪下道歉!”牛井双手环抱,轻描淡写道。 “哼,大言不惭。” 樊士霆嘴上说得轻巧,事实上也是硬着头皮装蒜的,这人的气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但他作为门派里的天之骄子已经习惯了强势,怎么都不相信这样在路边随便遇到个人会比他更强。 也不知是乐观还是愚蠢,他深吸口气,双目微凝摆开了架势。 两人说罢便要动手,气氛逐渐凝固,周围的人也默契的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而此刻林晨脑袋里思考的却是这货到底能在牛井手下走过几招? 若真是换了话本小说里,兴许这便是个让主角出头的桥段了,可樊士霆显然不是什么主角,牛井也不是个随便让人搓圆捏扁的角色,林晨在李唯这个一流武者手中被蹂躏了太久,太明白二流与一流之间的差距了。 即便用上启命和剑气,他仍不敢与那时的李唯抗衡,而他若尽全力,也许这樊士霆十数招内便要死在他手上。 二流武者将内劲附于体表或武器之上,击中对手会使之受到一定程度的内伤,而一流武者,皆可内力外放,伤敌于无形。 这要怎么打?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便是境界上的不同,用鸿沟来亦不足以形容。 …… 正在思虑的空档,门外的两人动了手。 樊士霆带着剑,用的却是掌法,手掌上隐约带着淡蓝色的内劲,一招一式间雷厉风行直取要害,端的是及其凌厉的武学。 可这一切在牛井面前却显得那般无力。 他用了几招,牛井便躲了几招,壮实的躯体并不妨碍他敏捷的动作,一个侧身一个仰头,都完美的避过了对方的攻击,而他要做的,仅仅只是在这之后,右手并拢,趁势一掌劈下。 “似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除了口气不小外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且回去多修行修行再出来闯荡吧,当心猪扮的多了,就真的变成了猪。” 牛井侧过脸冷眼看了看他,便越过他径直走进了酒楼。 周围的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才过了几招,不过几息之间,便看到樊士霆站立在原地呆若木鸡,双目圆睁,明明方才没有太多活动,汗水却不住的从脸颊旁滚落到地上。 然而不过片刻之后,一声撕裂的炸响便猛地在樊士霆身前响起。 只见他胸前方才牛井动手划过的地方,那件麻布衣衫斜着撕开了一大条裂缝,片片布块如同被炸开一般四散在空气中。 围观的众人一惊,下意识的又退了几步,吓得不敢再出半点声音。 眼下的情形已经再明显不过,这个青年败了,败的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甚至现在想来方才那壮汉的躲避都像是在戏耍他。 “师兄!” 王拓赶忙上前扶住他,眼中却是满满的惊惧。 这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的打败师兄?这可是连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情! “走……走,快走!” 樊士霆回过神来,搀着王拓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走,坐在马上的那批人他是一眼都不敢再多看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好似与死亡擦肩而过,他现在只祈求那叫做牛井的壮汉没有再动手的想法。 什么美人,什么扮猪吃虎,丢人现眼也无所谓,跟性命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恰在这时,酒楼里传出了那壮汉一声惊喜的大呼声。 “林少侠!?真的是林少侠,你怎会在这里!” 林少侠?方才酒楼里竟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惊呼的人物? 疑惑着,樊士霆下意识的回过了头,随后,又呆在了原地。 第三四三章 各自烦恼忧愁中 辛辣的液体缓缓流入喉中,有一种别样的热烈感塞满了胸腔。 林晨本不想喝酒,奈何盛情难却,还是陪着牛井小饮了几杯,闲聊了几句。 时间过了这么久,想必当初自己并非什么特使的事他也已经知道了,可他只字不提只是豪饮大笑,好歹免了自己一番尴尬的解释。 这老牛粗中有细端得是个妙人,也无怪乎真如海会派他去驻守京都这等要地。 有心去套些有关凝渊剑的信息,可一想起李唯失去理智后的模样,估摸着她也没给人家带去什么好的记忆,便只得转而问起了此次回江州的目的。 而说起此次回江州的原因,牛井不禁放下了酒杯,唏嘘感慨。 真门主耗尽一生心血所建立的临渊门,终于有了继任之人!遂临渊门身处各地驻守的执事堂主也应召返回江州总舵,参加立少主相关的事宜。 这事听着简单,可细一想下来,临渊门可是统合整个南方武林的代表,能与九霄宫相抗衡的势力,如此势力册立少门主,跟那老皇帝册立太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 “立雪是我们几个门中老人看着长大的,这丫头虽然生性凉薄,但对我们这些长辈却向来都很尊敬,自大小姐过世之后,门主便整日郁郁寡欢,直到将她收入门下,门主这才有了些盼头,将一切心血倾注在了这个弟子身上,她也争气,小小年纪便在娥之墟演武大会中崭露头角,得了重霄七杰之名,哎,可要真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她那太不服输的性子……” 说到最后,牛井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长叹。 林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这常立雪自得了重霄七杰之名后,不似其他人一样活跃在江湖中,反倒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听过她半点事迹。 他虽然有些感兴趣,可到底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是人家门内之事,他也不好多问。 至于牛井口中的大小姐,指的便是真如海的女儿了吧…… 不知为何,提起此人的时候林晨心跳莫名的漏了半拍,许是喝的酒有些后劲,那时他心中竟有些暖洋洋的。 牛井喝完酒便告辞离开了,他们有要事,林晨自然不会挽留。 …… 再回到客栈时,樊士霆两人早已不知去向,他也懒得多问,只当是个无关痛痒的小插曲了。 “李侠士!别来无恙!” “张兄这是……” “沧浪山,长长见识去。” “哦,决云啊……” 不止是酒楼,连这里进进出出的人议论最多的都是关于神剑‘决云’的话题,三人不过在楼下驻足片刻,便有不下五六批人想来投店,只可惜三人来时便要下了最后一间,他们也只得另寻住处了。 “呼…如何,林大哥要暂缓去易剑阁的计划吗?” 进了房间刚关上门,玉娘便解开衣襟,从那片性感诱人的锁骨旁将一条长长的白布条缓缓的从胸前拽了出来,待上衣彻底涨开这才甩了甩肩头的长发,深深的舒了口气。 只不过剐蹭之间,方才的红晕又回到了脸上。 色情! 不过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容易害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十九太过肆无忌惮的原因。 “没关系,我早已想过了,若这‘决云’当真举世无双自有一流武者或大势力去抢夺,我无欲无求实力低微,他们怎么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林晨也不知是不是自嘲,示弱这方面他从来也没虚过谁。 “林大哥倒是自知的很。”玉娘呛了他一句,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在她看来,所谓‘神剑出世’少不了易剑阁在其中煽风点火故弄玄虚。 令人忌惮的利器必然是有的,否则易剑阁主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做出这么大的阵仗。 与其藏着掖着被人觊觎,不若大大方方的拿出来,选一位强者或者一方势力,如此既抛出了烫手山芋,又卖了一份大大的人情,同时也让易剑阁名声大噪后全身而退,而提出这一石三鸟之计的人,定是个思维清晰,顾全大局之人。 为达成目的,他们需要林大哥这样的围观之人,自然也会承担保护他们的责任。 可问题是……人们真的会甘愿让一柄‘神器’轻轻松松的落入一人手里吗? 这人的仇人怎么想?敌对的势力又怎么想? 武林人士对敌所仰仗的亦不过三样东西,内力、武学以及兵器,任何一样的差距都足以影响拼斗的结果。 若真是削铁如泥,凌驾一切的神兵,又与九霄宫主的寒玉真诀有什么区别? 争抢,杀伐在所难免,待一切尘埃落定,那些死去的,失去的,又有多少会算在易剑阁的头上? 真的担心纷争,就该在利器出世的时候将其销毁才是吧。 可惜如今大势已成,易剑阁也只能…… 玉娘下意识的多想了几步,心中念及九霄宫主便下意识的将目光望向了十九,却见她方才听了林晨的一番话,坐在床边轻抚着林晨送与她的无双剑,眉眼含笑,仿若看着什么无比珍惜的宝物一般。 看着她这番举动玉娘不由的莞尔一笑,心中亦想到了最佳的解决方案,只要将那决云剑交到武林中无人敢惹的绝对强者手中,一石三鸟,即可达成……当然,这人绝不会是十九,此刻她只是自己的妹妹而已。 可她已乘着风口浪尖飞上了九霄之巅,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护她周全呢? 玉娘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思之中,坐在桌旁拖着香腮,看着十九愣愣的出了神…… …… 沧浪山域位于烟州东部。 此地物产丰富,群山围绕,山路条条官道开阔,山下大江静流,水路交通也异常发达,外加上与数座城市连通性极强,这里便成了烟州之地最大的中转地域之一,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即使身处这样的地方,易剑阁亦能在这寸土寸金之地寻得一块清幽宁静的山头建下宗门,以供弟子在最优厚的环境中悉心修行,其财力与势力显然都非寻常宗门所能比拟。 易剑阁分为武宗与器宗,武宗顾名思义便是以修武为主,是剑阁的武力担当,器宗则主要学习冶炼一途,打造兵器,铸造护具,随后将护具兵器贩卖给江湖人士,以此获得利润。 所以剑阁的易字并非容易的易,而是交易的易,林晨将它理解成一个铁匠铺总体上没错,只不过这是个庞大的,有组织有底蕴的超级铁匠铺。 其所铸兵器多为精品,颇受江湖人士追捧,尤其是顶尖匠师所造,更是一兵难求,有时候甚至会引发小规模的抢夺。 要说为什么…… 行走江湖,实力便是一切的根基,多一分实力,兴许哪天便会在一场拼斗中存活下来也犹未可知。 想活命,需要理由吗? “叮!嗤~” 火光肆意的一锤之后,剑胚浸入水中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便冒出了青烟。 房间不大,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器具与冶炼的设施,人站在其间也不显得拥挤,此处主人竟意外的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与他那粗犷的外表着实有些大相径庭。 房中的男人莫约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半白恣意的披散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则用一根小绳绑了起来,赤着上身,全身的肌肉紧绷着,不是特别爆炸,但意外的匀称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感曲线。 当然,粗人到底是粗人,与外表无关。 “操,累死老子了,不过就是份贺礼,用的着几天不眠不休的连夜赶制吗?老子特么刚刚闭关出来也不知道让老子休息休息,上次干这种吊事还是为了打造朔夜,娘希匹……” 铸造到了一个阶段,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他丢开夹剑胚用的钳子,靠在旁边的柱子上一边喘气擦汗一边不住叫骂着。 埋怨的话语中没有对象,但显然是意有所指的。 然而还没等他把心中的怨气发泄完,一道清秀美丽的身影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何宗主若真有不愿,不如由莲耶将这番话告知师父她老人家如何?” “别别别!”似乎听声音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他一改方才怒火中烧的模样,转过头来面向女子的时候竟是一脸的和蔼可亲,搓了搓手赔笑道,“你看,你师父她最近要应付那些武林人士已经很累了,这会儿再因为这点琐事去打扰她,呃,多不好!” 名叫莲耶的女子却不吃这套,上前来看了看剑的完成度,这才冷声继续道,“话都叫你说了,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才会这般辛苦。” “明明是大家伙一起决定的,怎的现在全都赖在我身上了……”何宗主不满的小声嘟囔着,待看到她柳眉微挑瞪了过来,又赶忙换成满脸和蔼的笑意,心中却仍是忍不住的吐槽。 这师徒俩,一个吊样! “罢了,看进度应当还赶得上,这几日聚到此处的人还少,试剑大典之前应该来得及将贺礼送到江州。”莲耶提起剑胚若有所思的说道。 何宗主闻言抓了抓他那根小辫似的胡子嘿嘿一笑道,“嘿,要我说,咱直接把决云送上九霄宫,我看谁敢说半句闲话。” 莲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前为临渊门铸了朔夜,现在又将决云送予九霄宫,如此两头倒的行径,叫江湖上的人怎么看易剑阁弟子!?” “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吗……”何宗主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见这半老不老的老头一副小孩子似的模样,莲耶轻叹了口气,也没了继续数落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其实何宗主说的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可问题的关键是……九霄宫主好像失踪了。 这个传言从数月前发酵到现在,大概率已经被证实了,至于前些日子从烟州离开的那个,八成也是个假的。 据她所知,早些年凌宫主开始行走江湖时,每到一门派便会与那里的掌门切磋一番武学,自然,受益的往往是当地的掌门,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所有人都害怕凌琼,却又无比的想要接近她的原因。 与天下第一探讨武学,不能有所进益就有鬼了。 但相对的,凌琼如此武力之人却愿意为了些不知名的武学在各地奔走,若不是个武痴,便是有什么目的,不得不从百家武学中寻求破解之道,绝不可能在那驻地里对所有江湖人士避而不见的。 她只是进行了一番简单的猜想,却不知如果凌琼在此,必然是会大大惊异于她的聪慧,因为这番猜想……竟对了十之八九! 没有猜出来的,也只是她想破解的那份心劫…… “何宗主还是加紧些吧,待人多起来,说不得试剑大会要被迫提前的。” 莲耶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剑胚提醒了句,转身便要离去。 “慢!”何宗主看着她的背影,却好似看到了别个,眼中有些恍惚,心头一动便下意识的开了口,将自己之前一直疑惑的问题抛了出来,“妮子,你如此聪慧,当初给她的,当不是眼前这个进退两难的对策吧?” 一声疑惑,灶中的火焰熄了,莲耶停住了脚步。 半晌,火堆中传来轻微的噼啪声。 “她知你,敬你,爱你,那是你一生最得意的东西,即便她知道有更好的方法,却仍是选择了眼前这个。” 莲耶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何宗主一人,看着门外稀稀疏疏的落叶发呆。 她说的话点到即止,他却一下子都听明白了。 许久,也许没多久。 拉风箱的呼声猛地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亦在不久后继续再山林间回荡了开来。 第三四四章 长途跋涉 “啊……感觉坐船的时间比骑马还多,这也算是闯荡江湖吗?” 站在船沿,依着栏杆,耳边是船底划开江面缓缓潺潺的水声,圆圆的太阳只在山边露出半个,映入眼中的满是暖色的粼粼波光。 “只听说过赤手空拳不走江湖,可没听说过坐船也不算的。” 轻柔婉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晨不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抿嘴一笑接着道,“赤手空拳算不上,带了两个大累赘倒是真的。” “那小女子要先给林少侠赔个不是了?”玉娘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咯咯的笑出了声。 “赔礼呢就不用了,下次请你看戏不要再昏倒就行了。” 听他出言调戏,玉娘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就着日出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真美……” 片刻之后,林晨扭过头,看着那张被阳光照亮的脸喃喃道。 “美吗?”玉娘望着平静的江面,目光有些迷离,“日出日落,斗转星移,玉娘亦感绮丽,只是在内心深处,却仍觉得它们是那样残忍,用永远都不会停下的脚步,强迫我们去凝视时光的流转,告诉我们,过去的……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江风带着些许湿意打在她的皎面上,为这份光洁美好增添了几许晶莹,青丝摇曳着,拂过她轻声细语的唇。 林晨有些莫名心疼,不知道为什么,玉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越是平静,他心中便愈是不安,思虑片刻,他长吁口气仰头望向天边。 “即使如此,我仍觉得它们美丽,时间无可逆转,但好在可以铭记,我们凝望星月的时候它也在注视着我们,将你我的幸福时光刻于其上,每每仰望天空看到不一样的它们,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感慨……” “啊,原来我与她,曾度过那样的时光。” 是的,他们将来定然还会一起携手,创造出许许多多属于他们的回忆,这些美好的回忆凝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掉落在缱绻的时光里,叮叮咚咚,不住地,敲打着他永不停歇的心。 “嗯。” 时间对于玉娘来说,也许就是这样美好又残忍的东西,但她仍会感激,感激在有限的时光里,遇到这样的他。 迎着朝阳,她转过头。 也许是勾起的唇角,也许轻阖的眸子,也许是撩起的长发,也许是因为眼角的泪珠。 林晨总觉得,为她倾倒的,并不只是他的心…… …… …… …… 彼时,天已大亮。 货船缓缓地停靠在一处颇具南方之地气息的码头,船家将绳索抛出,固定在了系船墩子上。 经过几日的长途跋涉,三人也终于临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慢走。” “多谢船家这几日的照拂。” “这是哪的话,侠士言重了。” 与一脸憨笑的船家道了别,林晨便领着两女下船走上了码头,眼见着货船缓缓而去他这才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转过身往外走去。 “这码头已经离镇子不远了,不过镇子正在沧浪山下,此时大概很会很拥堵吧……”林晨四下扫了一眼,有些头疼的道。 “此地群山环绕,若无落脚之处在深山中寻个隐蔽之所休息几日即可,你可切莫冲动,平白与旁人惹了纠葛。” 玉娘有些忧心的在一旁提醒道,他们三人露宿惯了不差在荒山里多待几天,而对于一向路痴的林晨为何会认得路,她却半点都没多问。 因为事实上,决定走水路的是他,规划路线的也是他,用林晨自己的话来说,这个地方他一定是来过的,虽然不至于多熟悉,但隐隐约约的有些路线会在脑海中浮现。 至于搭上一艘中小型的货船走水路,则全然是为了避免碰上一些不必要的是非。 “那不成,好不容易到了城镇密集的地方,我可不想让你们两个睡枯叶堆。”林晨认真的摇头拒绝道。 见他坚持,玉娘心里一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挽着十九跟在他身后,缓缓的向小镇的方向走去。 …… 太阳还未升到半空中,三人便已经找到了距离沧浪山最近的镇子。 情况确如林晨之前所说,原本只是中型规模的镇子变的门庭若市,不停的有马匹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匆匆忙忙的跑了进去。 然而小镇的混乱程度又远超他的想象,他们才走了几步,便在镇外看到了两伙手持武器对峙的人。 而且从领头之人身上隐约传来的压迫感来看,这两人都是实力远强于他的高手,若无意外,这两批人都是有一流高手坐镇的强大势力。 “孙覆,决云剑乃是灵气所聚的神兵,自是有德者居之,似你这等五大三粗的白痴妄图将其据为己有,岂非异想天开,暴殄天物!?” “少他娘的放屁了郑扒皮,你那按摩似的掌法什么时候需要用剑了?” 两方剑拔弩张,领头的两人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好似早已相识了一般。 听他们的对话也不难猜出他们此行的目标都是决云剑,当然,来到这里的大部分江湖人士,或是志在必得或是抱着侥幸心理,目标也大抵相同。 不过这都与林晨三人没什么关系就是了,他也不想掺和进别家的争斗里,找准缝隙便一手牵着一个钻进了对峙的人群中,穿行期间自是受到了不少侧目,但这些人自己都处于随时开战的关键时刻,自然也就没功夫过多关注他们了。 ……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的进了小镇,眼前的景象又着实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走路的,牵马的,站在小摊边吃小食的,坐于红楼上小酌的,嬉笑的,叫骂的,围在树下攀谈的,街角还伫立着几个面容阴沉的男子不怀好意的盯着来往行人。 这哪里是南方小镇,俨然一副北地才有的彪悍气息扑面而来。 看来他们也没必要去客栈投宿了,这里贩夫走卒,武林人士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镇子该有的规模,去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怎么办?” 有问题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的依赖玉娘。 玉娘见他困惑,思虑片刻抿唇一笑道,“此地既多烦乱,鱼龙混杂,百姓也必会小心谨慎,不愿与江湖人士过多接触,如此一来民宿反而会很宽裕,你我只需卸下武装阐以缘由,寻一处居所想必不是难事。” “是这理!”林晨眼前一亮,随即又眉头微蹙摸了摸下巴,“可咱们人生地不熟的,武器要放在哪里才安全?” 玉娘闻言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你可别忘了翊雅姐是做什么的。” “胡翊雅?” 他与玉娘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说出口,这才想起玉娘的姐姐的是个开钱庄的大老板,而沧浪山域作为烟州一个较大的中转之地,往来最多的便是跑江湖的混混和走商的商人,那么这里,还有比钱庄更能敛财的买卖吗? 只要胡翊雅不是傻子,附近的大小城镇中,便少不了她开的钱庄。 …… 在飞鱼镇做买卖,如果别人问起衙门的位置兴许有人会不知道,但要说起钱庄,他们大概比自家门口还要更熟悉几分。 三人随意的在街上问了几个人,便晃晃悠悠的找到了钱庄。 其结果也果然如玉娘所料,胡翊雅早就打过招呼了,三人报上姓名后那掌柜的盯着三人仔细的确认了一眼,态度便忽然变的和善恭敬了起来。 林晨也不是没疑惑过,他们与这人素未谋面,这掌柜的是如何仅凭借姓名便确认他们身份的。 然而待他将掌柜的拉到旁边细问后,掌柜的却只是平静的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人回答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堪称‘绝色’的女子?” “呃……”林晨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对于掌柜的话又是认同的不能再认同,绝色这个形容词虽然很是笼统,但一般人在看到这两个丫头的瞬间,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个词汇吧。 翊雅姐如此吩咐倒是精明。 他摇头一笑,便不再多想了。 对于三人的请求,掌柜的自然是万般乐意效劳,听说他们要找民宿还顺带着介绍了一位据说是做针线活的大婶。 “她家丈夫常年外出经商,赚的钱不方便携带便存入了钱庄,久而久之就跟我成了熟识,这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小的可以担保,请小姐放心。”掌柜恭敬的与玉娘承诺着。 既然是翊雅姐的人,他们自然是信任的,将佩剑以及一些冗重的行礼寄放在钱庄后,便朝着镇子西边找了过去。 第三四五章 高手过招 “李婶,还是让我来帮你吧,烧饭做菜玉儿略懂一些的。” “诶,不成不成!君子远庖厨,似玉公子这等丹青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怎可沾了这等阳春水。” “唔,您这是嫌我弱不禁风?” “怎么可能……嗨,罢了,你这孩子。” “咯咯……” …… “这算什么……妇女之友?太离谱了……”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天边泛起红晕,太阳尽力的发挥着自己最后的余热,远处的草堂旁炊烟袅袅,鼻间隐约能闻到些柴火的气味。 林晨双手枕在脑后,懒懒的躺在屋顶上看着下面不远处厨房里的情景眉头直跳。 出租民宿的大婶姓李,听他们说是钱庄掌柜介绍来的,也没多问什么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但随后,李大婶好心的请十九与她同住,被十九拒绝后,她看着这两男一女的组合,不免露出了个相当精彩的表情。 玉娘这个男装打扮也着实让林晨挺疑惑的,有时候会让人一眼看出来,可在大多数人眼里她却真的是个温文尔雅的美男子。 虽然这与她本身的气质不无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的想吐槽一句离谱。 …… 然而对比自家媳妇的事,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的一场好戏就更加精彩得多了。 “我记得这两人一个叫孙覆,一个叫……” 林晨看着镇外忽而倒下一棵的树木,不时扬起的尘土,皱起眉努力的回忆着。 这俩人从镇北打到镇西,从早上打到黄昏,那些小弟大部分都已经被抬到医馆了,他们居然还没打完…… “郑扒皮。” “喂,你真的是猫吗,走路都没声音的。” 林晨闻声呵呵一笑转过了头。 瞬间,一抹香甜便盈满了口鼻之间,鼻尖微微有些发痒,他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轻盈的纱裙,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撞上了十九的大腿。 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子,他老脸徒然一红。 眼前的这片肌肤他虽然已经以各种方式接触过无数次,可每当在脑海中回想起那份白皙细嫩以及惊人的弹性,他总会有些心猿意马。 “他用的招式名叫铁掌八劈,是以威力著称的掌法,八八六十四种变化攻守兼备,推时变幻莫测,劈时势大力重……” 十九静静地坐着,对他的反应毫无所查,以为他在意那人的武学,便细心的为他讲解了起来,这掌法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如何攻敌如何防守,致命的漏洞又在何处,好像别人的绝学她理解的比那人还深刻。 越讲她眼中的光芒便越盛,林晨自然知道她的小武痴属性,这丫头别的不行,一说起武功招式来小嘴巴就停不下来,当然,她喜欢讲,他便乐得听。 “啊,怪不得叫郑扒皮……铁掌八劈,这绰号倒是有意思。” 林晨坐起身来摸了摸鼻子,又将视线落在了镇外窜上蹿下的两人,“另外一个外表看着粗矿,用的剑法倒是走的轻灵一派。” “汲叶剑法总纲,是剑法与身法并重的武学,一式缠字诀玄奥非常,只可惜拥有它的人几辈以来都庸庸碌碌未能悟其精髓,剑谱更是在数百年间遗失了大半,只留一篇残破不全的总纲,如今这人也就只能借其残篇晋入一流而已了。” 庸庸碌碌,一流而已…… 这丫头刚才是不是不经意间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想来她对武功绝学虽然了解,但对于武林人士的境界差别还是不甚明了,毕竟她自身没有内力,林晨也能理解。 只是……当时是不是应该问问李唯,她们到底师从何门何派比较好? 正自懊恼,十九看着前方讲解的话语忽然一顿,抿了抿嘴唇,随后起身从房檐旁的梯子上,笨拙地爬了下去。 “喂喂喂,说的好好的怎么走了?” “肚子饿,去偷吃。” 为什么偷吃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林晨无语的看着这吃货垫着脚悄咪咪的摸到厨房里,随后小手刚伸出去便被玉娘劈手拍了下来。 得,逮了个正着。 要知道玉娘虽然宠她,但对于这种毫无淑女形象的行为可免不了一顿令人头大的碎碎念,他要是上前多嘴,还会被抓着一起念。 抱歉了宝贝,晨哥哥这边可不敢去跟你玉哥哥对线。 心中为十九默哀三秒钟,他又不忍的将目光移到了镇外。 然而只是这一会时间的愣神,那两人的拼斗也似乎终于要进入尾声了。 “啊!!!” 隔得老远,一道愤怒的长啸声依然钻入了林晨耳中,那些离得较近的居民也纷纷疑惑的走出了居所。 “孙覆!枉你是个七尺男儿却只会用这种女人的招式,不如学那林千城丢丢绣花针罢了!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那绰号郑扒皮的一流武者立于树梢之上,双眼冒火死死的盯着对面,恨恨地道。 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不算差,即便已经打了一天,也不过是衣衫有些凌乱罢了,毕竟是一流武者,内劲浑厚。 但相对的,他的心理状态显然已经濒临崩溃。 “哈哈,也不知是谁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反观那孙覆,虽然嘴角挂着一丝干涸的血迹,但笑语之间中气十足,全然没有被对方的叫骂所影响。 “无趣……” 林晨撇了撇嘴,伸个懒腰便站了起来,轻身一跃在院子里站定了脚步。 自他晋入二流眼界也开阔了许多,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那两人实力相当,心性却差了太多,一人内息混乱心浮气躁,另一人战术运用得当,缠字剑诀扰敌心智,以逸待劳,最后再辅以杀招败之,胜局已定。 想着,他也缓缓地向厨房走去。 “唔,那郑扒皮赢了吗?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无论怎么说教,十九晃晃悠悠的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上仍是拿了一只鸡腿,嘴巴鼓鼓的,满是油花。 林晨此刻却没心情吐槽她嘴巴塞的满满,仍能吐字清晰的本事,得意的挑了挑眉,“哼哼,你啊,知道些武功招式也算是了不起了,然而胜负之事可就不是你能轻易预测的了。” 说着便要走上前夺她手中的鸡腿。 “你肚子饿,自己找玉娘讨去。” 十九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他罪恶的爪子,随后小退两步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再来抢夺,说话间还拿起鸡腿又慌忙咬了几口。 “嘁。” 被看穿了意图,林晨只得望着鸡腿上可爱的小牙印咽了咽口水,不甘的咬了咬牙,随即想起十九的话这才正经神色开口问道:“十九,你说那郑扒皮会赢,可是那八劈掌法有什么特殊之处?” 十九一边嚼着一边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周扒皮内力更精纯深厚,两人武技旗鼓相当,所以他会赢。”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林晨闻言嘿嘿一笑,将方才在屋顶上看到的景象详细的对她描述了一遍。 “不会。”十九听完想也不想,仍是摇了摇头。 “为何?”林晨眉头一皱,不解的道。 “嗯……”十九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歪着头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解释道,“一流武者虽然不济,但修行的久了拼斗的多了,心性与境界都已经有了基础,武林人士时常要面对生死,又怎会因为对方的武技难缠而自乱阵脚,将自己陷于险地?相反,对方越是难缠,他当越会谨慎。” “这……”林晨蓦然一怔,好半晌才双眼一亮,明白了过来,“那周扒皮竟然是将计就计!假作愤恨,诱敌上钩!” 十九的一番话点醒了他,让他心头一阵明悟,若她所言属实,也许这周扒皮从早上冷嘲热讽开始就已经有所计较了,直到方才才示敌以弱,寻求胜机! 没想到,真正的强者之战竟会如此点滴算计,相较起来他还嫩得很呢。 “嗯,想必他对敌方也是有些了解,才会布下此局,不过晨哥哥未入一流,与实力相当的人对战时,倒也不需如此费尽心机。”十九平静的点了点头道。 林晨老脸不禁一红,“好啊,你这丫头竟敢嘲弄晨哥哥了!这是嫌我实力不济了?” 自己虚长十九几岁,可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对敌技巧竟然都不及她,现在还被她教育了,怎能不恼羞成怒。 “没有,我,我只是……” 十九自然是委屈坏了,明明已经很努力的组织语言为他解释了,没想到最后还要被他怨怼,小嘴一撅,眼看着眸子里已是一片雾气。 坏了!玩笑开过头了! 林晨看着那双委屈的下一秒就要叭叭掉眼泪的眼睛,心道不妙,赶着就要上前解释安慰。 然而,也许是他们的声音大了些,他的余光瞥见厨房门框中,忽而出现了一双小巧的鞋子。 “林大哥欺负起自己的女人来,可真是好本事啊,呵呵呵呵……” 完了…… 某个混人欲哭无泪的想到。 第三四六章 十日之约! 十九会不会看错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林晨等了两天,等来的便是那孙覆受伤败逃,所在门派也被郑扒皮一行赶出了镇子的消息。 十九是正确的,他对于一流武者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武林的争斗就是这般残酷,高手间的厮杀一步错,便是满盘皆输,然而就此事他却想到了更远一些的事情……那就是将来如何与一流武者对阵? 心性,武技,内力,兵器。 他除了武技外没有任何能跟一流武者抗衡的东西,唯一能仰仗的,大概就是凝渊剑气与各种武技间出其不意的配合了,要知道昨日那个郑扒皮的演技,可是完完全全的骗过了他,若昨天是他站在孙覆的位置定然也会落得个败亡的下场。 他迫切的想要一场实力相当的实战去了解自己,当然,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 日子一天天过去,镇中的情势也是一天天紧张,即便很多百姓不愿意,也被半威逼半利诱的将屋子租了出去,人多了就会乱,新仇旧恨摩擦不断,时不时的便会有人被抬着从门口经过,火急火燎的往医馆去。 好在镇中尚有捕快,虽然威慑力并不大,好在能让这群武林人士把恩怨放在镇外解决,林晨几人日子过得倒还算清净。 可即便如此,街道上依旧人潮涌动,川流不息。 “听着十九,前些日子因为你的误会,害我被玉娘罚在床尾跪了一晚上,到现在膝盖还隐隐作痛,一会咱们买木椅选质量差一点的,匀出来的钱买只烧鸡,只许你吃鸡屁股。” 李婶子家里的木椅被他们嬉闹的时候压坏了,玉娘给了些碎银子让他们两个跑腿。 “……嗯。” 知道他是说笑,十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委屈的情绪,林晨是什么样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了,若说他们三人只有一碗粥,她一定能分到一半,另一半……他会分给玉娘。 “隔壁那批人真的是无聊透顶,也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真想给他们两拳。” “嗯。” “哦说起来,昨天我在隔壁胡同看到两个亲亲我我的女子,我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请求加入,结果被她们追杀了三条街,还好小爷跑得快……” “……” 这样的聊天模式林晨早已经习惯了,大多数时候十九都是处在聆听者的位置,回应时也不会过多发表意见。 时间总是在这样的交谈中悄然溜走,有一种淡淡的,平凡的温馨感流淌在两人心间,很舒适,很特别。 十九喜欢这样,他亦然。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其实他更想多听听十九的声音。 …… …… …… “妈妈!那个小姐姐眼睛里有月光!” “不许乱说话!最近咱们这不太平,可别惹了高人们不悦,乖。” “哦……” 一手提着木凳,一手拿着烧鸡,林晨朝着那对母女报以善意的一笑,没想那母亲浑身一哆嗦,赶紧抱着闺女就跑了。 “十九,我这难道不是慈眉善目吗?” 他郁闷的直挑眉,十九则在一旁看的咯咯直笑。 两人买完东西,便晃晃悠悠地从镇南的闹市往镇西走,为了节省些时间便选了近路,路上经过了镇上唯一一间医馆,里面可当真是拥堵不堪,水泄不通,最近这些日子,大概没有再比那里更忙碌的地方了。 这哀嚎阵阵的情景触目惊心,可对于林晨来说除了叹息一声抬脚离去外,也着实做不了旁的了。 方才去买东西的时候,还顺道打听到了试剑大会的时间。 前日与玉娘商议一番后,三人决定等山上那试剑大会一结束,便马上到易剑阁去,据她估计,此次献剑之后易剑阁当会暂时闭门谢客,躲一躲风头,所以他们铸完剑也要趁早离去。 如此一来既避免了是非冲突,也提早了去往花城的时间。 “花城啊……也不知道有为那小子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 想起有为,那辆马车上清脆风铃声又仿佛叮铃叮铃的在耳边响了起来,而记起马车,香芸桃花般娇艳可爱的脸庞也浮现在了脑海里。 好像要想的事情有点多,回忆的线便有点长了,两人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李婶家门外。 “哟,这不是凌姑娘吗?” 转头看向旁边院门中那个抱着剑的女子,林晨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声音可以这么阴阳怪气,表情可以如此面目可憎,心头不喜他自然也就没了什么好语气,“找我家妹子有事?” 这伙人是前日住进隔壁的,本来一开始来打招呼的时候还有几分客气,可在得知三人并非武林人士只是凑巧路过的时候,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有没有搞错,学点武功还学出优越感来了? “那倒没有,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能找你们有什么事?”女子撇了撇嘴,轻蔑的看着两人道。 也不知道这小妞哪来的自信,想自己当年三流实力的时候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何曾如此嚣张过? 对于她这种态度林晨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斜了她一眼反唇相讥道,“那就把嘴巴闭上,少过来跟我们套近乎,嘴巴一张脸上那粉就哗哗的往下掉,你就半点不觉得难堪?” 这货什么心思看她盯着十九就要喷出来的妒火就知道了,自打住进来以后这人脸上的粉就没少过三层,长得还算端正,只是那满面的僵尸白看得人直反胃。 “你!”女子大怒,直起身子抬手欲指。 “滚!” 以林晨如今的实力早已经不需要事事忍让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拉着十九的手走进了自家院子。 这一眼却似有魔力一般,堵住了那女子正准备破口大骂的嘴,身子一僵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脸颊将水粉冲刷而下,一道一道的痕迹如此明显,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片刻,一个青年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师姐,怎的了?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住嘴!快,过来扶我一把。”女子听到来人,这才长出了口气,怒声道。 青年一愣,随即赶忙上前掺住了她。 女子一时失力往后一靠,撞得院门来回摇摆嘎嘎作响,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师姐你这是!” “真是看走眼了……那人……”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尽力保持着常态,想起那人眼底闪过的红芒,以及刹那间朝她涌来的气势压迫,她甚至觉得对方想杀自己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然而事后一想,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即便有几分本事,难不成还能压过自己那天之骄子的师兄去不成?方才那一瞬的杀意,大概只是错觉。 “等与师兄汇合,我定要他们好看!” 她看着不远处紧闭的院门,眼中已不只是妒火。 …… 回到家中的林晨自是不知道,他无意间触及凝渊剑气给人家带去了多大的恐惧,当然,就算知道了想必也是不会放在心上。 他本意就是警告一番,只是太过于小看了个别武者的好胜心,与女人的嫉妒心罢了。 而且,他现在也没功夫去管别人的事。 哐当! “玉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林晨一拳头砸在桌上,嘴里叼着半个鸡屁股愤愤不平的看着玉娘道,再一转眼,便是坐在他身边狼吞虎咽的十九。 他心疼的在滴血! 明明是他发动脑筋,跑了好几个地方看木椅才抠出来的钱,到头来全都进了十九那长不大的小肚子里!这公平吗!? 他还有没有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了! “呵,我可不记得有给过林大哥买烧鸡的银钱。”玉娘一边坐在床边缝补衣物,一边柳眉轻挑,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咳……那是我私……” “嗯?” “哦不是,那是我辛辛苦苦找店老板讨价还价省下来的钱!” “既如此,烧鸡作为盘缠的盈余,我自有指派的权利。”玉娘头也不抬,继续手上的动作道。 “那作为一家之主,何至于只有一个鸡屁股!” “一家之主?我可不认,你除了欺负十九和糟践我,便没做过什么一家之主该做的事。” “咳,你,你这话说的就过了哈……我这不是也在尽量的在学习吗,比如钱财这方面我现在……”林晨摸了摸鼻子,做贼心虚的目光开始四下游移。 “好啊,林大哥自认有些心得了,玉娘便与你做个赌。”玉娘不等他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停下手上的针线将衣物放在床上,自怀中摸出一个布块缝制的小钱袋,“咱们盘缠还有六两七钱,去除给李婶的房钱和饭钱,还剩余五两,试剑大会七日后开始,你我十日后动身上山,还请林大哥体会体会玉娘的辛劳?” “哼,小事一桩!”林晨闻言双眼一亮,双手环抱撇了撇嘴角,“我赢了怎么说。” 不就是管钱吗?实在不行去隔壁那几个二五八万那‘借’一点不就行了,他对自己的轻功自信的很。 玉娘见他如此自得,站起身来莞尔一笑,将钱袋递到了他手中,“输的人要听赢的人任意一个请求。” “还有这等好事!?”林晨双目一睁,望着玉娘长衫下婀娜的身段咽了咽口水。 “林大哥也别高兴的太早,玉娘还有附加条件。”玉娘确是不躲不闪,反而笑意盈盈的飘了他一眼,袅袅的转了一圈走回了床边,腰身向后靠着床围,右腿压在了坐腿上,玉足微微翘起,活像个雍容华贵的大少爷。 当然,在林晨眼里,就只剩下了妩媚二字,他此刻是食指大动,若不是青天白日,他早就扑上去了。 “什么,条件。” “其一,银钱只许用这五两,不得偷抢拐骗。” “哼,你未免把我林晨想的太龌龊了些!” “应是不应?” “轻而易举,本大爷应了!” “好,林大爷果然大气,这其二……” “其二是什么,你快……” 林晨心头火起,急着赶快说完好做些爱做的事情,可话音未落,便为眼前的景色呆立在了原地。 只见玉娘眉目含笑,面泛柔光,一点点的解开了上半身的长衫里衫,衣襟缓缓地退在玉臂之间,露出了一圈圈缠在胸前的白布条,布条上掩沟壑下至腰腹缠的很牢固,但玉娘的规模不小,将它紧紧的绷着,仿佛随时都要突破桎梏一般,布条之上的香肩锁骨,无不像件艺术品一样令人着迷。 随后,在他色授魂与愣神的功夫,玉娘便转过了身,将长长的秀发撩到身前,将紧致无暇的玉背对着他,随后伸出纤指,点在布条结好的扣子上。 被绷紧的扣子在林晨看来简直是摇摇欲坠,他甚至能听到一些布料摩擦间发出的嘶呀声。 何其无辜! 它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玉娘这个无良的主人束缚那沉重的罪孽! 听到了!他听到了来自布条的呼唤! 它们在控诉! 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时时刻刻的想要得到救赎! 曾经的它们,是那样的自由,无拘无束。 而现在,它们在等待着自己的拯救…… 林晨太过善良太过热心,见到布条的不幸感同身受,甚至要流出泪来。 他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罢了,即便会被玉娘暴打,即便会整夜跪在床尾以至于双腿残废,但是为了自由,为了这千金不换的美好……一切就由他来背负吧! 想着,他悲壮的,颤抖着伸出了手。 等着,我这就来救你们…… “其二,便是从此刻起林大哥不得以各种理由触碰我与十九。” “靠!” “应是不应。” 林晨收回手抬起头,勃然大怒,“这与家主有什么关系!?” “林大哥不觉得自己定力太差了?”玉娘咯咯一笑。 在你们身边能定力好才有问题吧?林晨无语的看着她,眉头直跳。 玉娘却是不依不饶,把玉指伸到结好的蝴蝶结中,轻轻地挑弄,“应是不应?” 这个小娘皮! 怒归怒火归火,可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锻炼心性的方法,譬如在李唯那里十九的剑舞,也确实让他成长了许多。 何况赢了还有一个什么都可以的要求。 到时既证明了自己,又让这丫头付出了今日挑逗的代价,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这,林晨看了看手中的钱袋,狠狠的咬了咬牙,“爷应了!” 等等!这话听着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林晨微微一愣,再看向玉娘,却见她回眸一笑,举臂披上了衣衫。 “如此,玉娘期待着对林大哥刮目相看。” 眼前不见了光洁细腻的肌肤,林晨心中不禁怆然大悲。 好兄弟们,等我十天!十天之后,即便是死我也会将你们光明正大的救出来!让那小娘皮付出代价! 何其悲壮的誓言!何其善良的男人! 他一手握拳,仰头看天,一行清泪竟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 第三四七章 威逼利诱 本以为除去吃住的钱五两银子能撑很久,没想到三天就花了个精光…… 秋意渐深,给十九买了一双小雪靴,给玉哥哥买了条帅气的狐披,每日还要去买炭给火盆添柴,这样便花了二两半有余,然后剩下的钱……全都带着十九买了各种吃食。 果然如玉娘所说,他是个没什么定力的人,手里握着钱就总想买点什么……所谓不当家不知当家的苦,如此想来,玉娘真的是个坏心眼。 从头到尾她为何那样自信?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 他早该发现问题的,却被美色扰乱了心智! …… “听着十九,你仔细想想这两天跟着我吃了多少好吃的,要是我重掌家权少不了你的好处,相反要是玉娘执掌中馈你可没有这种待遇,所以站在哪一边你该心里有数吧?” 某个幽暗的街角,林晨捏着仅剩一点钱买来的一袋桂花酥,在十九的面前晃悠着,说话间口中吐出一团团淡淡的雾气,面上则是一副大灰狼诱拐小绵羊的坏人表情。 现在这种情况再想赢玉娘,也只有把十九这个督军的拽下深渊,与他同流合污了。 “可玉娘说……” 十九扎着仍旧简单的发髻,身上的衣裙外却多了件小狐袄,手指拧捏着,小脚上套着两只雪白的靴子,靴边围着一圈白色的绒毛,随着她的纠结轻轻蹭动。 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可爱的宛如一个雪中精灵。 “嗯,这桂花酥香香糯糯的,好吃。” “晨哥哥!” 看林晨拆开纸袋扔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十九便有些急了,紧走两步拉着他的衣袖,眼泛泪光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怎的?我家小十九这是饿了?” 眼见着自己的奸计就要得逞,林晨眯眼一笑将手中的桂花酥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啊!” 十九轻呼一声,赶忙踮起脚尖,贴在他身上一蹦一蹦的把手伸的老直,怎奈她身型与林晨相比本就小巧,此刻便是使足了力气小手也只能将将够到他的臂弯处。 “怎么样?只要不乱说话这一袋点心就都是你的了。”林晨扬了扬手中的糕点,继续蛊惑道,“你也不喜欢隔壁那群人吧?再说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找他们借,可不算是偷。” “呼……晨哥哥是,是要抢?” “喂喂喂,你可别污蔑我,迫不得已才叫抢,心甘情愿那叫借!” 林晨眉头一挑,强词夺理道。 事实上他那天的警告好像完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那个脸上粉比墙灰还厚的小妞不知道仗着背后有些什么,仍是有事没事的来找麻烦,光是他也就算了,那一句句阴阳怪气的话挂在十九身上,经常会令他身上的剑气涌动,好几次都险些压抑不住爆发出来,而那蠢货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几圈。 如此,给他们一番教训,泄了自己心头之火的同时,还能赢了和玉娘的赌约,何乐而不为? “可玉娘说……” “玉娘玉娘的,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他不是不耐,而是在宣示主权。 十九有些委屈,从感情上来讲,玉娘和林晨对于她来说同样重要,相比较而言,玉娘说的总是对的,林晨则老是戏弄她。 但在内心深处……她半点不想忤逆她的晨哥哥。 望着眼前那袋桂花酥,十九挣扎许久,还是轻咬薄唇,在林晨阴险的笑容中伸出了小手。 …… 与此同时,李婶家隔壁的院子。 “师兄!你可终于来了。” “有劳郭师妹先到一步打点落脚之处了。” 一众男男女女相对而立,明明是秋高气凉的气候,他们的衣着却并不多厚重。 “师兄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整一番吧,上山之事晚些时候再从长计议就好。” 里侧站着四人,为首的正是近日与林晨几人多有摩擦的女子,此刻她妆容整洁,好似特意打扮过,而在他们对面的两个男子则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无碍,此次决云出世事关重大,若非师父有要事在身恐怕也不会遣你我等人前来取剑。” 被称作师兄的男子摆了摆头沉声道。 “嗯,师兄比约定时间晚了两日,确有许多琐事要办……只是师兄,你怎的好像有些不太高兴?” 师兄闻言眼珠微动,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你别多虑了,人多眼杂咱们还是回大堂里商量事宜吧。” “也好。”郭师妹还了一笑,朝他抛了个媚眼便领着几人转身往后走去。 望着她晃动不已的身姿,这师兄面泛柔色。 多日未见,眼前的师妹…… 为何变得这样平庸了? 从前竟会觉得她有几分姿色。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袅袅仙姿,他心头颤动,不禁巍然一叹。 他近日来心情确实不佳,自那日灰头土脸的离开后,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为何会一时心虚从那间客栈逃离了。 因为扮猪吃虎失败了丑态百出?还是因为惹得那人恰好是之前装逼对象的靠山? 想来想去,在那仙子面前失了颜面才是最大的原因。 事后冷静下来想一想,论靠山,师父的武功未必输那牛井,论天赋,像他这种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又怎会有人不喜欢?只是凑巧碰上了老前辈,才显得他有些不济罢了,只要自己找个年轻一辈的武者彰显一番,又何愁那仙子不沦陷? 想通这一点后,他连夜赶回了镇上,可客栈早已是人去楼空,仙踪渺渺了…… 为此耽搁了两天他半点不觉得可惜,只是失去了仙子踪迹,他如何能不魂牵梦绕,失魂落魄? 天大地大,他又要到哪里去找她?想起今生也许再无缘得见,他又如何能欢喜的起来? 心头虽然酸涩,然而现下大事当先,儿女情长只得先放在一边了,想着,就要跟着他们身后进屋。 恰在此时,身后的院门却突然传来了啪啪的拍门声。 “来人!快来人!开门开门!” 师兄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声音怎的好生熟悉,随即扭头指派起身后的人来,“王拓,去开门。” “是,师兄。” 王拓点头应是,随后几步走到门口,拉起了门栓。 吱呀。 第三四八章 一封家书(上) “多谢林兄体恤,今晚小弟在酒楼设席当是谢罪,还请务必赏脸。” “樊兄弟太客气了,不过林某家中饭菜尚温,就不劳兄弟破费了。” “那……小弟也不强求了,来日再与林兄多喝几杯。” “哈哈,一定一定。” …… …… “晦气!” “晨哥哥方才……好似也高兴的。” 两人气势冲冲的冲进了隔壁小院,片刻后又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最后黑着脸走在街道上。 林晨会不爽是当然的,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然后找了个玉娘帮衬着李婶做饭的时间跑到隔壁闹事,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个熟人。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批人竟都是樊士霆的师弟师妹! 即使他确实是讨厌这人,但…… “别人笑脸相迎,我总不能给他一拳吧?虽然我打心底讨厌这货。” “为何?”十九疑惑的转过小脑袋。 林晨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因为他喜欢你。” “……” 十九红着小脸低下了头,心里甜甜的,其他事到底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见着她这副小女儿态,林晨不禁摇头一笑。 其实十九是个很聪慧机灵的丫头,只是大多数时候她不愿意往自己的希望的方向去想罢了。 “晨哥哥,那,那我们现在去哪?” 十九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最好听,轻轻的、软软的、糯糯的,像是朵绵绵的云彩,总是让人忍不住的想把她抱进怀里。 只可惜此刻他们身处在大街上。 “先去杂货铺赊袋木炭,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之前不烧炭盆被褥盖严实点还行,现在不成了,玉娘本就体弱,可不好让她着凉了。” 胜负啊赌约啊,对他跟玉娘来说顶多是个试炼,一点情趣,若为此让玉娘害了风寒,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一边说着些有的没的,两人顺着街道一路向东走,不一会集市就出现在了眼前,而集市最末端便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 由于之前来过两次路线倒还算熟悉,林晨没费什么功夫便领着十九找到了杂货铺。 想着先赊账,等明后天在想办法弄些钱来,他也就笑呵呵的走了进去。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有些残酷。 林晨表明意图后,正低头写账本的杂货铺掌柜嫌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从旁边拉出了块一尺高的木牌子用笔敲了敲,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八个通俗易懂的大字,‘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靠!失算了! “那个……掌柜的,咱们也算是熟识了,你看能不能……” “客官说笑,若是买了两袋炭便算是熟识,那小老儿早就知交遍天下了。” “……” 这老头…… 林晨本欲吐槽,奈何人家说的着实没什么错,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外地人士众多,赊了账人跑没影了算谁的? 可真要就这么向玉娘低头认输吗? 他心头有些不甘,再一回头看到门外等候的十九,一时之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低下头叹了口气。 “哎,老兄,你有所不知,小弟命苦啊!” “嗯?”掌柜的微微一怔,还真被他故作落寞的样子吸引了注意,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晨见他有了两分兴趣,赶忙趁热打铁唉声叹气道,“我自幼家贫,为了让弟弟妹妹们有口饭吃,父母将我卖给了当地豪门,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充实,怎料那豪门大小姐见我生的俊俏,竟……竟强占了我……呜呜。” 说到不堪之处,林晨甚至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角强挤出来的两滴眼泪,这才继续开口道,“如此便罢了,可我入赘之后那豪门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导致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可怜我孑然一身,家有悍妇,如今连买袋木炭驱寒都要赊账……” 一番对命运的控诉讲的声泪俱下,他看过的小说话本不知繁几,这编故事的能力自是手到擒来。 想着掌柜的这会该是能心软了,不着痕迹的偷偷看了掌柜一眼,却看见掌柜起先确实有些动容,可紧接着他又双目一亮面容一整,马上换了一副和善的笑容。 正当林晨疑惑的空档,掌柜的也终于呵呵一笑开了口。 “哟!这不是玉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您可有一阵子没来了。”掌柜移了两步绕过了他,目光越过门外的男子,看着远处三三两两不时往这边望两眼,面泛桃红的女子,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林晨身子一僵,随后余光中便出现了一道洁白的俊影,长长的披风正正好好落在脚跟,拉着十九走到了柜台前。 “我家兄长近日读书勤勉有加,越发成熟稳重了,玉儿心中高兴自是常伴左右。” “玉公子的兄长,想必也是温文尔雅器宇轩昂之人哪,哦,还是老规矩?” “嗯,一袋木炭,有劳掌柜了。” “好说好说。” …… …… 沉寂。 明明的走在一起的三人却没有半点言语,像是凑巧走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耳边只有轻轻的脚步声,连秋风落叶的惬意都完全没能听进去半点。 许久之后。 “咳,哦这个,这个钱是哪里来的?” 身边就多出一个人来,气氛却变得异常尴尬,林晨也只得没话找话说,假作四下看风景,随意抛了个问题。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做得不对,即使从没有想过去骗钱,他赊的账一定会还,但那样的行为确实于瞒骗无异,然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玉娘却始终没有回话,他心中便有些慌了,“玉娘,我……” 正欲开口,轻柔的声音款款传来,其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这几日与李婶子讨了些针线的活计,你知道的,我刺绣手艺还算不错,得了不少赏钱。” 林晨闻言心头一颤,嘴唇张了又张,想要道歉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也只得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对不起。” “一开始确是有些生气的。”玉娘沉吟片刻,转过脸来看他,“可若非怕我与十九凉着,林大哥如何也不会拉下脸去赊一袋木炭,不是吗?” 林晨浑身一震回头与她对视一眼,似有一股暖流流入了心间。 她的脸上温和一片,所言所感绝非作假,然而这一份善解人意又何尝不是最深切的责问? 他愧疚的组织不出言语,玉娘所言不假,他没有守成的天份,银钱在他手里不过是等着挥霍殆尽,他瞻前不顾后的缺点也暴露无遗。 若是早有计划,何至于连袋木炭的钱也花掉了。 若非玉娘早有计较,他们之后这几日要怎么办?去花城的盘缠又要怎样去凑? 一时失语间,手上却是一暖。 他转过头,对上的,是一双比秋水还温柔几分的眸子。 “回家吧。” “嗯。” 三人靠在一起缓缓前行,这股温暖,即便是深秋的寒意亦不能侵入半点。 …… …… “唔,暖和!” 小小的屋子里,林晨坐在刚刚燃起的火盆边感叹着,脸色映着炭火,红红的,目光却是有些迷蒙。 眼前这些烧着的炭,都是玉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暖身,却烧心。 “玉娘,我想去做几天零工,好歹凑一凑去花城的钱。” 玉娘此刻脱了披风,着一袭白衫正在床边为十九擦脸,闻言温和一笑道,“如此,玉娘倒也不妄做了一回悍妻,你我明日便去钱庄掌柜那,请他帮着张罗一番。” “诶。”林晨挠了挠头,傻笑着应了一声,随即想起了两人间的赌约,转过身来看着玉娘认真道,“玉娘,认赌服输,莫说十日了,那些银钱在我手中都没能撑过三日,所以无论你的请求是什么,我都答应。” “哦?”玉娘闻言直起身子,一手拿着布巾,一手却托起了十九的下巴,看着林晨坏笑道,“那玉娘想要林大哥把十九让给我,也可以吗?” “玉娘……” 林晨知道她是开玩笑,可急坏了十九,泪眼巴巴的一会看看林晨一会看看玉娘,活像是只即将被遗弃的小猫。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她了。”林晨笑着走上前坐在十九身边,轻轻地打开了玉娘的手。 玉娘也不禁莞尔一笑,转身走到木盘边洗净面巾挂在一边擦了擦手,这才走回他面前,随后在他讶异的目光中自怀里取出一纸信封。 “那就请林大哥,好好的用心思回一封家书,如何?” 家书? 林晨蓦然一怔,下意识的接过了信封,正过来一看,只见正中间赫然写着‘夫,林晨,亲启’的字样,右边角落里还缠缠绵绵的写着四个小字,纸短情长。 “这字迹……” “是京都那边托人送到翊雅姐手上的,前些日子咱们与钱庄掌柜打了照面,今日这封家书便到了我的手上。” “京都……香芸……” 林晨目光闪烁嘴边喃喃着,心头一阵翻涌,随即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第三四九章 一封家书(下) “昨夜你领我到屋顶赏月,唱了一首很奇怪的歌,我很喜欢,靠在你怀里静静地听着,想摸摸你的脸,手却怎么都伸不出去,想哭,却连泪水都流不出来,我太清楚了,这只是一场春梦……没关系,我会乖乖醒来,等着你来接我的那一天。” “今日阿弟来看我,他已经与小晴成了婚,我心里有些愧疚,想我一个做姐姐的,连阿弟的婚事都没能去观礼……” “昨日与各地赴京的掌柜们见了面,对了账,扩展的计划越发顺利,安心,我一定会让你昂首挺胸的站在玉娘姐姐身边,到那时,你会多看我一眼吗?” “哈哈,小茹偷偷的画了你的画像藏在枕下被我抓了个正着,这丫头哪里懂得作画,画的像个呆子……可我盯着这个呆子,怎的眼泪便止不住了呢?” “今早去看望了莲婷公主,她近来一切都好,只是每每相见,她都是眉头紧锁的模样,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 “院里的老树把最后一片叶子都落尽了,天气越来越凉,可面前这炭盆的温度,怎么都没有你怀里暖。” “今早秋风凛冽,我坐在窗前告诉它们,我很想你……它们可对你说起过?” …… “身上有些疲惫,是昨夜做账时凉着了吗?” “今日又去了公主府,莲婷见我面色不大好,替我传了御医……” “相公!我好高兴!你一定不知道为何,等你回来,我要给你一个大惊喜!” …… “相公,你在哪呢?” “思君盼君,相待何年。” …… 最后这里,是不是该写一切安好勿念? ……不,这样就好,这份熟悉的真实感才能触及他一直深深刻在心里的情意。 那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奇女子,那个深情热烈的笨丫头。 手指轻抚过落笔处点滴状晕开的墨迹,林晨眼眶微润,放下了书信。 他又何尝不明白,这是香芸故意让他看到的,也是对他狠心的控诉,可又有多少看不到的泪花,仅仅是落在了那些相思的时光里,不为任何人所察觉。 手掌轻扣着一页页倾诉,林晨胸中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放在信封里不觉得,这封家书竟有厚厚的一摞,像是落叶般层层叠叠。 说是家书,更像是香芸将她每日所感所想记录在笔尖的日志。 可就是如此林晨才更加的心疼,这丫头日日夜夜脑袋里的,都是他…… 这般深情的女子叫他如何能不动容? …… 感动萦绕在心中许久许久,林晨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玉娘……此去泉州路上,即便找不回失去的记忆,我也想……” 话音未落,颈边便环上了一双温暖细嫩的手臂。 “嗯,回京都。”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玉娘最是知根知底,即便不看书信她都能从林晨脸上看出香芸那份入骨的想念。 懂她情重,知她执迷,所以玉娘认可了她,接纳了她。 若当真有那么一日……让香芸帮衬着十九,自己便可以安心了吧? 晚一些吧,再晚一些…… 玉娘趴在他背上,转头看向窗外。 此刻阳光明媚,不正是大好的天气吗?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随后几日林晨白天在钱庄掌柜那边打打杂工跑跑腿,晚上便坐在桌前咬着笔杆子挑灯夜读,遇到什么不会用的词汇就请教玉娘,玉娘也乐得教他,披上件外衣便坐在他旁边指导了起来。 当然日间也少不了偶尔来自隔壁的骚扰,遗憾的是三人都不怎么喜欢那批人,每每打发了事。 修修改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等到将信纸放进信封,他才猛然间想到什么,整理好仪容,请玉娘为他画了幅丹青,一道塞进了进去。 “林大哥笑的这么开心,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画完画,玉娘好奇的问道。 林晨抿嘴一笑,眼泛柔光,“没什么,一场夜市罢了。” …… 将回信交给钱庄掌柜请他代为传递后,林晨一扫连日来的低迷,干起活来越发精神卖力,得了掌柜不少赞许,玉娘也因此欣慰了许多。 赌约虽然是他输了,他也因此对玉娘的雍容大度更加了解了几分,说到底好好回香芸的家书怎么也不该算是玉娘来请求他做的事。 对玉娘说起此事,她只柔情一笑,坐到床边褪下长衫,做出了头一天的姿势。 这次没人再出言阻拦,林晨握住纤指的同时,也拉开了那条布带。 两人趁着十九在卧榻上小憩,就布带的用途进行了一番久违的深入交流。 他选的这个时间好像很巧,用玉娘的话来说,再过两天,便不安全了。 “呼,惯会欺负我,怎的不见你绑十九。” 汗流浃背着还要撒娇的玉娘简直美的冒泡。 当然,他嘿嘿傻笑后换来的便是一记千娇百媚的白眼。 只是这番缠绵多少驱散了些愁绪,他知道玉娘的用心,也暗自铭感于她的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日子在这种和谐,忙碌又充实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直到隔壁樊士霆一行人敲门来访,他才知道,试剑大会终于要开始了。 “林兄当真不打算上山去见识一番?” “多谢樊兄弟美意,只是我们兄妹三人留在此地还有些未尽之事,便不去凑那热闹了。” “那……”樊士霆目光越过院门往里张望片刻,见没有那道身影不由得面现几分失落之色,期盼似得看向林晨问道:“我与林兄一见如故,敢问林兄出于何门何派,小弟也好来日上门拜访。” 想来他有些武功的事樊士霆已经听他那师妹提起过来,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过想到樊士霆的目的,林晨就本能的对眼前这个虚情假意的家伙有些厌恶,这几天这货也没骚扰他和十九,正打算敷衍两句了事,斜眼瞥见他身后那个厚粉女子满眼的恨意,顿时计上心头,假作感动的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实不相瞒,林某虽与樊兄弟只是萍水相逢,但心中早已经把你当成了亲兄弟一样。” 樊士霆双眼放光面色一喜道,“那……” “好说,林某学的武功虽然是偶然得之,但现下正在长虹帮帮主梁子虹手下办差。” “长虹帮……”樊士霆郑重的念叨了几遍,随后才在脑海中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想起了这个帮派,心中随即对林晨又是一番鄙夷,优越感涌上来的同时,也终于松了口气,前日听师妹说这小子实力强劲他还颇有几分忌惮。 可如今知晓了对方的底细他便完完全全的放心了,虽然长虹帮与他所在的飞云门同样是一流势力,且两方各自都拥有两名一流武者,但一流武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他早年随师父游历时曾见过长虹帮那对兄弟。 按照他师父的说法,即便是以一敌二,师父也绝对是游刃有余,轻而易举。 况且飞云门是正统的习武门派,门中弟子众多实力雄厚,长虹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岂敢与他们造次? 而师父一向看重他,不过是个女子,想来向师父求一求,师父便会松口了。 脑海中已经想好将来去长虹帮求亲的威风场面,他心头不禁一阵翻涌,甚至做好了到时他们不同意就要出手强抢的准备。 “樊兄弟?” 林晨可不知道这人心里想了一大圈,他本意只是避免麻烦,能祸水东引自是最好,实在不济也可以让樊士霆离他们远点,若是知道这货想强抢十九,怕是会将他就地干掉,以绝后患。 “啊,哦,没事了,来日我会去寻你的。” 樊士霆回过神来,这才瞥了他一眼浑不在意的说道,语气就像是命令他乖乖等着一样,随后深深的望了门里一眼便转身领着师弟妹走了,也不说道个别,全然没了之前的友善态度。 林晨见状也没多表示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脑海里想起方才转身时厚粉女子眼中的愤恨,体内的剑气好似有些不安。 “不过是知晓了底细,此人便能如此原形毕露,确实伪侠士。”玉娘在一旁听到了全部过程,走到林晨轻摇螓首道。 “嗯。”林晨点头表示认同,随即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接着道,“不过我更不解的是,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为何敢上山去夺剑?” 玉娘猜测道,“也许只是如他所说,长长见识?” “不。”林晨摇头,“之前与他虚与委蛇时,他曾说漏嘴过,他师父命他来‘取剑’。” “这……玉娘便猜不出了。” 林晨呵呵一笑关上了院门,走过去抓住她的小手,“你呀,让你舞文弄墨还行,这江湖之事哪能让你全懂了去?” 玉娘任他抓着,抿嘴一笑也再不多言。 可他们不懂,有人却是懂的。 “那个飞云门,不止有掌法还有一门阵法。”十九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个大包子,从厨房出来缓缓朝他们走来,“数人成阵,以掌法催之,看他们几个的实力若是出手偷袭,与一般一流武者也可一战的。” “哦?” 听她这么说,林晨倒是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他想找个实力强劲的对手可是想了很久了,可一来确实不想惹事,二来也担心落败受伤让两女忧心。 樊士霆那些人可就不一样了,即使他们联手对敌可以达到一般一流的水平,但绝对没有一流武者对敌的经验和心性,而且如果感觉不妙,他大可以找个机会祭出凝渊剑气打开一道缺口逃掉。 还有比这更好的木桩子吗? 他跃跃欲试的表情浮于面上,十九看在眼中,嘴上的动作一停,不安的捏了捏小手。 玉娘则是担忧,可担忧的目光,却是望向了十九…… …… 于此同时,沧浪山下不远处偏僻的密林之中,两道身影正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他们之中一中年轻装简行,然而倏倏寒风也吹不起的衣衫中,似乎暗藏玄机,诡异莫测。 另一人却竟是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 老道士手握拂尘,后背长剑,看着竟也是个前辈高手的模样。 不多会,两人前后脚停下了脚步。 “子虹,到易剑阁还有多久。” 即便白发苍苍,老道说话仍是中气十足,沉稳有力,只是此刻他眼中的浑浊不住的浮动,想必他内心也不是表面上那样平静。 “回师父,不需半日便到了。”中年小心翼翼的说完,便低下了头。 老道转眼看他,冷冷地道,“人手可到齐了。” 中年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尚,尚在路上。” “混账!”老道怒喝一声,不满地瞪着他,“让你保护子坤你保不住,叫你派人助我夺剑又推三阻四的,要你何用!” “师父息怒……”中年被一顿训斥却是屁都不敢多放一个,赶忙拱手解释道,“他们轻功稍逊一些,想必要比咱们晚上半日,并非蓄意……” “哼。”老道不等他说完便怒哼一声打断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想为了帮子坤报仇而葬送了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知道我夺剑是为了对付上官豹,便怯懦了,是也不是!” “冤枉啊!师父误会我了,子坤与我是手足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想报仇,只是其中一人尚不知身份,而上官豹那边师父又……徒儿实不忍让师父花甲之年与人以死相拼呐。” 一番解释声泪俱下,老道闻言面色也松动了几分,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罢了,难为你有如此孝心,不过你也不必过多忧心。” 他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道,“一流武者中也只有寥寥几个登峰造极的异类,上官豹虽然成名已久,但不至极境,便与我武力不相上下,若得了神兵,必可将其斩于剑下,报杀徒之仇!” 老道说完,便双手一背,双目微凝,目光连带着几许凛凛的杀气往山顶的方向看去。 “师父威武……”中年则抹了抹额间冷汗,低下头恭维了一句。 只是在老道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的怯懦与尊敬消失了大半,目光深沉与方才的卑微格格不入,像是早就做好了计较一般。 一柄决云,勾起了无数暗潮汹涌,看来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三五零章 何以悲伤 “天明如今国泰民安,国力强盛,何至于总是让你这小丫头劳心劳力?” “燕北之地兵强马壮,南方盟国虎视眈眈,近有高丽之患,远有倭寇之灾,大皇子三皇子夺嫡之争愈发肆无忌惮,林大哥身在江湖不晓朝堂局势,若果真如你所说,天明之威万民臣服,何至于偌大个武林江湖不畏朝廷,反而去怕区区一个林千城……太平盛世,可远不是大哥想的这般简单。” 茶余饭后,林晨搬了张躺椅出来,抱着十九欣赏夕阳。 早间玉娘让他请钱庄掌柜来一趟,说是有信件要请掌柜带给胡翊雅,如此神神秘秘的大概也只可能是跟她身份相关的事了,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昨日试剑大会一开镇上立马就冷清了下来,李婶子用了饭也出门了,倒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 “哦……他们是知道朝廷无暇顾及,这才如此肆无忌惮,那,此局无解?” 玉娘站在两人身后捏着自己的下巴,“嗯,倒也不是,父亲虽然年迈,厉军却还是鼎盛之姿,只是朝局动荡这才不敢过多威慑,以免激的狗急跳墙腹背受敌,而今只需皇帝稳住朝局,册封太子以安臣民,父亲大哥定可威震四邻,进而压武林,制乱象。” 林晨恍然地点了点头,“攘外必先安内?” “便是这个道理。” “可我听说武林人士不得从军,厉军当真能压得住这江湖中成百上千的一流武者?” “规矩是人定的,况且‘武林人士’四个字本就很难界定,习过武便算是武林人士了?不见得吧?”玉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父亲早年在江湖中颇有些人脉,加之玉娘几位自幼便开始习武的兄长都已经有了些名望,到时自会一呼百应。” “呃……”林晨被她说得一愣,随即无语的撇了撇嘴,“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两只老狐狸。” 玉娘莞尔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似有深意的低头看他一眼遗憾的摇了摇头,“只可惜,颜宗政从前那些怪异举动,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个中端倪,他不会立老大也不会立老三……” “哦。”林晨似懂非懂的应了声,平静的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既然无法安内,何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其道而行之?只要让一个亲近朝廷的绝顶高手统合了天明武林,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不是吗?” “嗯……”玉娘应了一声,却不知是肯定,还是在思量。 无论是以军武合一为终点,还是以之为始,在玉娘看来最大的问题都是那些武道至‘极’,一流武者尚可以量胜质,极境却不成。 尤其是,北九霄,南临渊。 父亲的友人中有两位极境武者,提起真如海时他们面现难色,可仍愿尽力一试。 然而提及凌琼……他们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九霄宫主好武,看过的秘籍大概比万象山庄那号称收尽天下武学的藏武阁还多,若诚心请教于她,她绝大多数时候都会愿意出手切磋一番。 两人都曾有幸与其切磋过片刻。 为何是片刻?父女俩都没有去问,心中却是明白的。 凌琼如今仍为极境武者,只是因为武林中约定俗成的境界,极境便是最高,如果其上还有别的层次,也许她早在九岁那一年,便已经跨了过去。 所谓天地之灵,便是连胡厉胡玉娘的这样的人物,都不得不改变策略,将其作为最后一个攻陷的难题。 当然,现在玉娘已经找到了可以打败她的人了,换种说法,大概凌琼,已经不需要去打败了。 先兵后武还是武定乾坤,天下之势,竟都在他一念之间。 如此想来,他们的相遇竟是如此奇妙。 “此亦不失为一则良策,到时天明武林的高手应征入伍,自可轻易压制别国野心。”玉娘舔了舔嘴唇,凤目半阖,低腰伏首,将躺椅上紧贴的两人都搂紧了怀里,莹润精致的下巴靠在林晨颈窝处,樱唇贴在十九耳边微微闭合,“这便是天命,要你我三人聚在一起。” 十九闻言浑身一颤,玉娘则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两人身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清冷中带着些别样的温暖,三人安安静静的享受着秋日的余晖,直至光线消逝,夜幕降临…… …… 钱庄掌柜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晨正在院中拿着条树枝百无聊赖的练剑,事实上他也只是舞着玩的,分尘剑势顶多算是一种运功之法,正经剑招他是半点都不会。 “小林子,你这剑法粗中有细刚中带柔,迅猛亦不失灵动,当真是出神入化,令人赏心悦目啊。” “竟然有识货的!”林晨一怔,随后走上前来诧异道,“莫非掌柜的也是什么隐士高人?” “呵呵,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了。” “失敬失敬。” 在钱庄打杂有段时间了,两人算是相熟,林晨扯起蛋来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顺道还询问了山上的情况,而掌柜也确实派人前去打探过情况。 不出他的预料,易剑阁采取的强者居之,便是摆下擂台,战至全场拜服为止。 然而所谓强者,比的也不过是势力强弱罢了,谁先上底牌被消耗体力,谁就会提前落败,所以据说第一天上场的全都是些二流的杂鱼,真正的高手都还在观望,养精蓄锐以图后计。 二流杂鱼啊…… 正互相吹嘘着,玉娘面带笑容,款款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双手执信递到了掌柜面前,“还请掌柜的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姐姐手上。” “小小姐放心。”掌柜回身郑重地接过信,点点头道,“各地掌柜定期便要到小姐那对账,小的此行不会惹人怀疑的。” “有劳了,虽然此地应当没有朝里那些人的爪牙,可此信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些为妙。” “明白,小的这便回去准备出发,先行告退了。” “慢走。” …… “计划有变?” 想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玉娘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 “无妨。”林晨稍微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擂台不比野外,场地狭小平坦往往很快便能决出胜负,想必两日之后当会有个结果了。” “嗯。”玉娘点头应是,随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林大哥也是武林中人,便没半点想得那决云的心思?” 林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玉哥哥知我懂我又何必蓄意试探,怀璧其罪的道理我可比别人懂得多了,决云于我来说不过是场灾祸。” 他相较于往常也成熟了许多,明白即便得了神器他也没有那份守护的能力,又何必去自讨没趣。 “唔。”玉娘有些意外,想起他带着自己离开京都时义无反顾的模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从前竹先生告诉你怀璧其罪时你尚且一知半解,而今却来与我讲这道理?林大哥莫非不知道,将玉娘带离京都所承担的风险,远非小小一柄决云可比。” “嘿嘿。” 颜氏拥有怎样的力量,胡家又有怎样的势力林晨当然明白,但那又怎样,他早就已经有了觉悟。 “傻样。”玉娘玉指压在唇边轻笑了起来。 林晨却反而变得一本正经,仰头望着半空中悄然升起的一弯明月,轻叹一口气,“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要为他人死生,而我在遇到你们两个那一刻,也想好了今后的人生该如何去过,我想象不出你不在身边的日子,那大概会比死更难过些吧。” 即是明月,皎洁透彻。 月光下的两人清晰透明,仿若将心中的一切都展露在了这片留白之中。 林晨直直的盯着月亮,真诚而深情。 玉娘却在恍惚之中,沉默了。 感动吗? 感动,有些盈眶的泪珠。 对,本该是感动的,可心头这汹涌的不安与悲伤又是什么? 这份揪心,除了恐惧外还能是什么? 因为恐惧,她的唇角微微颤动,因为恐惧,她轻轻地攥起衣襟,半晌,她将一切深藏在眼中,抬起头,与他同望一片月色。 第三五一章 都吃过早饭了吗? “哈哈哈哈,我聚合堂拳法天下无敌!还有谁敢上台一战!” “呵,蠢货最愚蠢的地方,就在于明知自己是个蠢货还要装摸做样,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流鹤剑派的无上神功!” …… 易剑阁财大气粗,山下的阶梯皆由整齐干净的石块铺成,盘旋而上直连大门,宗门内有一块偌大的广场,连接着东侧的武宗和西侧的器宗,正前方则是一条又宽又长的石阶,宫殿样式的大建筑坐落其上,古朴庄严。 建筑之下立着一方剑台,一柄细剑以铁链吊剑柄悬挂其上,旁边则站着几个维持秩序的易剑阁弟子。 剑三尺有余,宽两指,较之普通剑长,细,剑身刻着些细腻自然的纹络,仿若流云涌动,浑然天成。 秋日映着几许寒芒,光彩流转之间将剑身映出了些别样的光晕,似是被一团祥云笼罩,飘然欲仙。 剑似有灵,凝视着前方心思各异的芸芸众生。 擂台便正摆在广场中央,原本坚实的石板经过三日的摧残,此刻的地面上已是裂痕斑驳,满目疮痍了。 按照易剑阁定的试剑大会规矩,想一争决云的武林人士须得在首日登记到册,也就是所谓的报名,否则是没有资格站上擂台的,如此便杜绝了后来者想以逸待劳,投机取巧的心思。 当然,这样的淘汰制也导致了此刻围观人数已经减少了一大半,场中二流武者所剩无几,拥拥堵堵,比肩而立的大部分竟都是一流武者,如此盛况倒也少有。 “招!” “来得好!” 方才高喊的两人已经你一拳我一剑的纠缠在了一起,他们都是一流武者,内劲相交之间,场中罡风凛然灼的人面颊生疼。 “如何?” “两个马前卒罢了,不必上心。” 许多人目光烁烁的盯着决云,许多人眉眼平静的看着擂台,追逐名利也好别有用途也罢,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渴望……就连易剑阁的弟子都多少被这份热烈所感染,一个个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要说还有一个例外,大概就是此刻缓缓从东边走向剑台的女子了。 “师兄,情况如何了?” 来者一袭内衬长裙,虽然未执寸兵,却仍是锋芒毕露,英姿飒爽的模样,令人不禁为之侧目,她随意的瞥了场中的拼斗一眼,回过头来平静的开口问道。 剑台旁领头的男子闻言转过了头,见到来人严肃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两分笑意,迎了上去,“莲耶,你来了。” 说着,自怀里取出一本册子翻开来看了看,思虑片刻道,“想来再过两日,这场风波当会有个结果了。” “两日?”名叫莲耶的女子细眉微蹙,转头扫视场下围观的众人,即使那里有数百人,她清冷的目光也仅在四个人身上略微顿了顿。 一个跃跃欲试的青年,一个目不斜视的老道,一个笑意盈盈的美妇,一个冷笑不已的壮汉。 半晌,她收回目光开口问道:“登记在册的武林人士,还有多少没有上台?” “不足两百。”师兄翻了翻册子认真地回道,随即看到册子上的某处面色一怔,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台下,“师妹一向聪慧,有件怪事可否为愚兄解答一二?” 莲耶点点头,“师兄但说无妨。” “按照你与师父的规划,我等放出消息不久后便开了这试剑大会,那些真正强大的势力来不及到场,便引发不了大规模的争斗,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烫手山芋已不在咱们手中了,可对?” “嗯,咱们越是高调的出手,陷入是非的风险便越低,方才我已经向师父请示过了,大会一旦结束便立马封山闭门,如此必可保我易剑阁无虞。” 莲耶平静的说着,目光瞥见被吊挂在剑台上的决云,眼中晃过片刻厌烦之色。 说实话,这些人的胜负如何,决云最后归于何人,她半点都不感兴趣,她此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通知师兄这个封山的命令。 若不是师父顾及器宗那个老头的情绪,自己早就把这剑销毁了,哪还会费尽心思的搞这些权宜之计,弄得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 “嗯,师妹所虑为兄一直都是相信的,可怪就怪在,既然是短时间内赶来此处,心中必然对决云是迫切渴求的,那这两个门派的人,为何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师兄适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莲耶师妹加入易剑阁才不过三四年,但为人低调长得俊俏,更难得的是头脑聪敏见识过人,对江湖之事又了解甚深,师父有些什么难题便喜欢与她商议,而师妹所出的主意也往往可以完美解决问题,所以他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意思。 “哦?师兄且将名册予我一观。” 听他这样一说,莲耶也有些疑惑了。 按理讲,如果他们对决云志在必得,肯定会在前两天先派些杂鱼去试探那些在意的门派,好让自己有个了解多些准备,毕竟想要在擂台上站到最后,必然要有能战胜数个一流武者的实力,不知道敌方情报是很难做到的。 那么,按兵不动的若不是别有所图,就必是成竹在胸,稳操胜券的绝对强者。 心中有了些计较,莲耶接过名册一页页的翻了起来。 “飞云门来了六人,其领袖樊士霆在年轻一辈中也有几分名气,长虹帮十一人,为首的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道,前者没有长辈带领只是来长长见识倒也说的通,可后者……” 师兄见她一时沉默不言,赶忙开口提醒道。 “名不见经传啊……”莲耶手上的动作不停,眼都没抬轻声道,“师兄也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前途无量,所谓年轻一辈也不过年幼几岁,何必挂在嘴边,说到底,这群人中真正能在几十年后晋入极境的又有几个?”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数年前为兄外出历练,曾有幸见过千城大人出手缉贼,那份强大与狠辣,啧啧……” “林千城自是与旁人不同,她是真正不世出的天才,一流武者中想来已经少有敌手,重霄七杰的那几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当然,若非如此实力,恐怕也难以掌控武林大局,令得人人敬畏。 师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师父也曾与我提起过此人,对她的评价亦是惊为天人,说起来,她手下那几个巡捕倒是过于弱了些……”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也是太久没闲聊了有些寂寞,毕竟守着剑台不时便要连带着承受那些武林人士或是贪婪或是狠厉的目光,每日的气氛相当沉闷,能找个稍微说几句的实属不易。 然而后面的话莲耶却没听进去多少,只是认真的看着手上的名册,俏丽的眸子偶尔凝起,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好半晌才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竟要被自己的弟子如此利用,玄清道人当年可是和朝天观云阳老道齐名的武者,没想到现在竟落寞至此了吗……” “师妹你说什么?”师兄说的兴起,没听仔细。 “哦,没事。”莲耶察觉到自己多嘴了,合上册子递还给了师兄,岔开话题道,“师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兴许与咱们关系不大,但还是希望你能多留心下。” 师兄呵呵一笑,拱手道,“师妹尽管吩咐。” “师兄所虑并非没有道理,樊士霆此人面上看着和善豪爽,事实上却是个心胸狭隘刚愎自用之人,自以为掌握了一套合击的阵法便能对抗一流武者,他冷眼旁观便是想养精蓄锐,等别人夺了剑,便半路劫杀以逸待劳。” “什么!”师兄闻言大惊,忙开口问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若真的让他得手,恐怕咱们也要惹祸上身了!” 毕竟是在他们的地头出的事,被迁怒倒也合情合理,不过莲耶仍是淡定的摇了摇头,“此子反而不需多虑,因为此次夺得头筹之人,远非他所能抗衡,咱们要注意的只有那人的弟子,以及……” “等等等等。”师兄听的云里雾里,赶忙抬手叫住了她,疑惑地道,“师妹你可把我说迷糊了,这百十号人少说还得打个一天两天,你怎的好像已经知道谁会站到最后了一样?还有‘那人’的弟子……怎的他弟子还要反叛是怎么着?” 他话音刚落,没想莲耶竟真的点了点头,“此人弟子有颗枭雄之心,可建立的势力却是乌合之众一地鸡毛,所以此次大概是借着某些缘由请他师父出山夺剑,心中……当是有些不轨之举的。” “这……”师兄愣愣地怔在原地,而后佩服的看着眼前面色略显凝重的女子,“师妹年纪尚轻,见识之广博,思维之聪敏都远非愚兄可及,佩服佩服。” 他虽然仍是不得其意,只懂了个大概,但面前这位师妹说的事就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她说那人的弟子会反叛,那自己要做的事情,便只是加强防范,让这事不要在他们管辖的地界发生。 “师兄太高看我了,莲耶不过是了解的多了些,根据他们的心性经历猜到些罢了。” 说着,她神色却变得有些复杂。 那些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是她不愿再记起的回忆,好在她如今的师父愿意收留她,将她留在易剑阁中潜心休养,那她也自当尽心竭力,以报此恩。 “哈哈,你跟师兄还谦虚个什么,快快告诉我咱们这来了个何等样的高人。” 师兄爽朗的一笑,开口询问道。 他也不是什么傻子,略一思索便明白师妹这是看到了什么高人,这才会如此肯定试剑大会的结果。 莲耶回过神来倒也不卖关子,伸手指向场下。 师兄正欲抬眼去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略显刺耳的“嗡嗡”声。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不解,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之处,与之同时,场中亦有三道不同的目光,笔直的看了过去。 紧接着,身后便响起了某位师弟略带慌张的声音,“剑鸣!是剑鸣!师兄你快看,决云颤动不已,像是要脱链而出了!” “什么!” 直到此时,他惊诧不已的目光才落到了剑台之上,也是因为这师弟的大喊声,场中的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决云的异样,纷纷抬起了头。 “决云有灵!决云有灵!真乃神器也!” “它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主人!” “到底是谁……前几日明明没有这种现象的……” 它在颤抖,在兴奋,离它最近的莲耶几人最是清楚。 灵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但决云却确确实实的传达出了它的情绪。 它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令它兴奋的,认同的,期待的灵物…… 场中已是大乱,师兄几人赶忙收回心神走上前,奋力的拦截着想要靠近的武林人士,莲耶却将目光转向了宗门外,紧接着…… “乾坤剑阁阁主宋道远,携几位小友,特来拜访!” 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所有人同时一怔,又不约而同的将注意力从决云的异动转移到了门外。 人声鼎沸的嘈杂顷刻间变为了落针可闻的静谧。 震惊与恐惧同一时间侵入了每个人的心间,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份隐隐的期待。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高手,见识过人,自然也知道,这种用声音让空间震荡,以达到类似传音入密的能力,只有极境武者才能做到…… 极境! 武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超越顶峰的顶峰! 每一个极境武者,无不是一份传奇,而今,这其中一个便要在他们面前展现了! 这要人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期待! 他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和善?凶残?温和?狠辣?仙风道骨?恣意随性? 便是这样的疑惑与期待,把一双双眼睛牢牢的吸向了大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过了千万年,几道嗒嗒的踩着石阶的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随后,三道人影这才出现在了易剑阁宗门之外。 然后…… “我就说了要从后山绕进去吧,玉哥哥你偏不让,这么长的石梯可走的我累死了,啧,还有这宋老头真的不用咱们扶一下吗,我看他都要累趴下了。” “你这混人还好意思说,宋老明明都说了只是路过,你偏要带人上来说要长长见识……十九你怎么样,还好吗?” “嗯。” “靠,这能怪我吗?谁让他不早点说,我这不是好心带他走一段,谁让他半道才说是路过的?哎,十九我好累,要不你背我吧……” “嗯……” “去去去,你还要不要脸!” “这不是开玩笑嘛……” 此情此景,这絮絮叨叨,如同小夫妻带着孩子外出游玩的对话,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以至于当门口的人抬眼往里看的时候,门内凌乱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 一时间门里门外,大眼瞪小眼的景象,格外的喜感…… 半晌。 “咳,那,那个……大家好,都吃过早饭了吗?” 第三五二章 剑帝?宋道远! 平静的生活过后,林晨总会期待下一段与她们同行的旅途。 但偶尔,他也会怀念那些在眼前静静流淌的朝夕,平淡与温馨总会令人忍不住的想仰头感叹岁月的静好。 院子里的老枣树,石板路上的青苔,门外经过的车马,茶余饭后坐在门口便能从附近大叔大婶口中听到的家长里短。 什么东街老张家的女儿嫁人了,西街老李家的儿子做了教书先生,就着打在身上暖暖的夕阳,他总会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竟会开始享受这些。 直到听到玉娘或者十九的声音,他才会清醒过来,随后任由她们拉着自己的手走入院门,结束这一天的宁静祥和。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待一切尘埃落定,是不是可以寻一处安适的小镇,买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带着家人们也过上这样悠闲的日子。 不必闲云野鹤,不是纸醉金迷,就这么平平凡凡日复一日的…… “小子,追忆往昔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事情,怎的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多感触?呵呵,当心一个不留神放跑了眼前人,就得不偿失咯。” 被打断了回忆林晨到底是有些气恼,眉头一挑瞥了身旁看着四五十岁,却坚称自己已经古稀之年的‘老者’一眼。 “别吧老宋,你都快胖成个球了,回忆以前吃了什么山珍海味吗?” “喂喂,你这话说的也太失礼了吧!?老子年轻的时候那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不知道惹了多少风流债,泡过的小妞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你那个年代的姑娘都喜欢球?” “靠!” 听着两人斗嘴,身后的玉娘不禁掩嘴失笑,连带着十九也弯起了唇角。 老宋是他们几个登山的时候,从山下‘捡’来的。 三人清早辞别李婶,背着行囊准备往山上走的时候,便在山下遇到了这么个望着山顶长吁短叹的老头。 林晨叫住他,见他看着自己等人先是一脸震惊,随后眼中露出了几分释然几分遗憾,以为他是想去易剑阁凑凑热闹又怕有危险,便热情的邀请他一道上山了。 至于叫他老宋倒也不是林晨不懂尊敬长辈,实在是因为他总觉得将眼前这个圆滚滚,笑起来眼睛都看不到的胖老头,跟宋道远这个意味深长的名字相结合,多少有些别扭。 再加上眼前的老者言谈举止风趣幽默,吹嘘扯淡也是信手拈来,与他交谈便完全没有代沟和隔阂感,林晨觉得亲切就这么叫了。 宋老也果然是个豁达风趣的人,玉娘说教林晨的时候,便在旁边呵呵一笑浑不在意道,“老夫欣赏你,你也没有什么恶意,名字不过是个方便人与人交流的代号,你不习惯叫老夫的名字,那么叫老宋,前辈,宋老头又有什么区别?即便叫声小宋,我也是完全能接受的。” 虽然他有些不要脸,但林晨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老者通透,睿智。 “老先生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玉娘笑完拧了林晨一把,接过话题道。 “哎。” 提起过往,老宋颇有些感慨的抬起头,望着蜿蜒曲折直通顶峰的阶梯,背起手一边一步步向上蹬着,一边叹了口气,“我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好在还算勤勉,到老了也得了些成就,可其中的艰辛与那些冷漠目光,总让我对那些天赋异禀的人有些嫉妒……”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得到的,别人举手之间便拥有了,不忿与茫然是人之常情,老先生也不必如此挂怀。” 玉娘跟在他们两个身后走着,闻言便出声宽慰道。 “姑娘和善温婉,老儿铭感五内。”老宋转过头看着玉娘和蔼一笑以表谢意,随即不着神色的又往她身边的女孩身上看了一眼,这才回过头接着道,“即使是人之常情,也有点到即止与过犹不及之别,而我……” 四人的脚步踏在石阶上,发出嗒嗒嗒嗒的轻响。 秋风萧萧,将山路旁的落叶吹到了干净整洁的石阶上。 老宋说着他曾经的那些落寞不甘,执着与癫狂,可从始至终面上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好似在说着什么与他无关的事。 林晨听的入神,一时间也插不进话去。 走的时间长了,老宋到底是年老体迈,渐渐的开始喘起了粗气。 “呼,直到有一天,我自禁闭中清醒,看着从阁顶照入的月色仿若看到了那日击败自己的那道光,一时间,我悟了……” “停停停,你可别悟了,再悟两句我还得把你背到山下的医馆里。” 看着老宋弯着腰,双手撑膝,大汗淋漓的模样,林晨第一次感觉有内功护体是这样的美好。 再转头看到玉娘也是轻捻衣袖擦着额间的细汗,樱唇微张小口小口的喘着气,这才四下张望了一番,指着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小亭子,“玉哥哥,再坚持一会,咱们到前面的小亭子里多歇一阵,反正不着急上去。” 两女各自应了声,反倒是老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道,“小兄弟不是为决云至此?” 要知道比武这种事情瞬息万变,晚一点上去说不定决云都有了归宿了。 “决云?白送我都不要。”林晨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拍了拍背上的铁疙瘩解释道,“长辈赠剑,被我不小心烧毁了,遂来此求阁主重铸剑身,仅此而已。” “呃……”老宋一愣,随即看了看他背上露出一角,漆黑的铁疙瘩,沉吟片刻不禁大笑了两声,笑的脸上的肥肉都颤了起来,“呵呵,好好好,小兄弟不要神剑,却对一块凡铁如此执着,自知自制,重情重义,小老儿佩服,佩服!” 能被火烧成这个样子,说是凡铁都有些抬举了,这剑的质地大概比家用菜刀也好不到哪去,这男子却能为此费尽心思来此重铸,足见其心诚。 他欣赏的夸赞,林晨却不领情,眉毛一挑便拉着身后两女往前走去,“少拍马屁,你就是把爷吹到天上去,爷也不会背你的。” 说完才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好奇的问了句,“对了老宋,你锲而不舍的追求,到底是什么?” 老宋抹了抹脸上的汗,缓过口气来,便重新将目光望向了山顶,淡然一笑。 “剑。” …… “咳,那个……大家好,都吃过早饭了吗?” …… 易剑阁意外的有钱,武宗里大片大片高高矮矮的房屋行舍看的林晨眼花缭乱,虽然这里的宾客房是男女分住的,他不得不与玉娘十九结束长久以来的同居生活有些遗憾,但人家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他也不好突然去提什么破坏规矩的异议。 当然,靠在窗沿边闲聊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十九睡下了?咱们还是来早了呢,看着那擂台旁的人数,怎么也还得打个几天吧?” “啊……嗯。” “那这几天咱们还是尽量待在屋里减少外出吧,我刚才路上看到好多负伤在屋里休整的人,不少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林晨拖着下巴回忆着方才的所见所闻,回头却看到玉娘坐在床边拧着衣袖,足尖点地一个劲的想往后缩。 “嗯……” 即便有些木讷,他多少也察觉到了玉娘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些不对了,赶忙直起身子关心的问道:“怎的了玉哥哥!?莫不是早间爬山累着了!” “你,你出去……” “啊?”林晨一愣,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看着一脸涨红的玉娘,“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惹你。” “……” 玉娘自是有她的难言之处。 不同于十九,她爬山出了许多汗。 身上黏糊糊的,衣服都变重了几分,鞋子里湿漉漉的,脚趾怎么动都会有些滑滑的感觉。 会很狼狈吗?会有气味吗?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喜欢让心上人看到这副模样,即使到了两人如今的关系,她仍然会很在意自己在林晨眼中形象。 只可惜林晨一向不解风情惯了看不出来,可怜了玉娘一番心思。 当然,对于他来说,跟玉娘坦诚相见都已是常态,哪还会在意她出汗的模样,何况玉娘的体液多少都有些奇异的花香味。 所以在被玉娘恼羞成怒的推出房门以后,他坐在门口想了很久始终也得不到答案,最后也只得悻悻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 与此同时,易剑阁武宗宗主所住的小阁楼里。 “师父,宋前辈带到了。” “嗯,你这几日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 大堂中央,一个看着四十几许,长发半白,背对着大门的妇人摆了摆手,带人过来的弟子便躬身退了出去,留下一个圆滚滚的老头站在门里好奇四下打量,待弟子退出去有一会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这地方确实精致……大山对你好吗?” 屋内陈设简单,正前方一个大大的武字写的苍劲有力,大字下则挂着一柄长剑,屋角处燃着的炭盆虽然熄灭了,但余温尚在,想来也是刚刚才熄灭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屋主无心打理所至。 妇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而老头赫然便是与林晨一道上山的老宋,宋道远。 听老宋的语气竟好似与易剑阁武宗宗主很是相熟,若是林晨在此,恐怕是要啧啧称奇的。 “‘剑帝’大人晋入极境,当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大人来易剑阁这等小门小派意欲何为?兵器对于你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当是可有可无的吧?” 妇人一袭干净利落的长裙没有旁的装饰,她转过头来冷冷地道。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风霜,但仍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风华,可老宋却仍是看的莫名心酸,眼中感慨万千,万千话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多年不见,洛妹妹……也老了。” 武宗宗主闻言忽而怒起,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捏紧了拳头高声喝道,“莲耶!送客!” 老宋赶忙摆手赔笑,“别别别,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再说了你不是让她去休息了吗……” “你!” “别生气别生气,咱都多久的老相识了,洛洁妹妹若心中不快,老哥这便给你赔个不是。” “老相识……”听他这么说,洛洁神色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些复杂的神色喃喃的道,“我宁愿从来都没见过你。” 话音刚落,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缄默之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勾起了两人多少陈年旧事的记忆。 窗外落叶倏倏,屋里亦是萧瑟。 见得她如此,老宋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他虽然早已成了家,但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忘记。 至于洛洁,当年的事情虽然已经彼此释怀,随风而逝,两人也有了各自的归宿,但每每想起自己在山下凉亭中傻傻的等了三日三夜,等来的却是一纸辞别,即使不再伤心,恼怒也是难免的。 “咳,那小姑娘叫莲耶?倒是个机灵的小丫头,怎的以前都没见过?” 洛洁长吁了口气,两人如今即是好友,倒没必要把关系弄的这么僵,遂收拾好心情接话道,“你我上次见面,子阳那小子才成年,现在他三十岁了。” 似乎不想让他太注意莲耶,洛洁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大弟子身上。 “有这么久了吗?子阳啊……确实是个好小子,只可惜天赋差了点。”老宋摸着圆滚滚的下巴,想起剑台下呆住的男子,呵呵一笑道。 “你可没资格说别人天赋差。” 洛洁也是个护短的,果断的反唇相讥道,只是预想中宋道远的脸黑没有到来,反而传来了他开怀的笑声。 “哈哈,是了是了,论天赋老夫还不如子阳那小子呢。” 他笑的从容,然而这番言谈举止却真真的惊到了洛洁。 眼前的‘剑帝’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恶人,可曾经却只因为别人说了他一句天赋差,便与那人结了怨,那人是世家子弟,两人结怨险些累得乾坤剑阁和那武学世家全面开战。 虽然结果是两个年轻人摆下擂台,最后以不打不相识收场,他们也成为了挚交好友一道闯荡江湖,但同时他这个不可触的逆鳞亦为人所熟知。 随着他的名声越大,在他面前讲天赋便逐渐成为了禁忌,尤其是自那日娥之墟劫难之后,他的性情就变的越发乖张暴戾。 用江湖人时常提起的一句话来说,那是九霄宫主的成名之战,却也成了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什么天赋异禀,什么武学奇才。 什么勤能补拙,什么奇遇不止。 在她的光辉面前只剩下了黯然失色,随即通通化作了一道冲破云霄的剑光,消弭于天际尽头。 对宋道远来说,更是如此。 “你真的变了。” 她回过神来,平静地打量着他,平静地说着,好似是重新认识了这个数十年交情的胖老头。 曾经那个嗜剑如命的人,现在腰间却是空无一物的。 极境就真的如此神奇?足以让一个人完全改变? 注意到她的目光,老宋也多少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拍了拍腰侧淡然地道,“我以剑痴入武,却以止戈悟道,并非极境改变了我,而是我放下手中剑的时候,便成了极境,决意此生快活逍遥不被死物所累的,是我。” “缘起缘落便是这天地至理,我与剑的缘分到此为止,从今往后江湖上少了个不知所谓的剑帝,却多了个自由自在的宋道远,岂不妙哉?” 忽然之间,洛洁看着眼前爽朗随性,哑然失笑的老宋,心中竟升起了些佩服的情绪,抛开名利,放下执念说起来简单,这世间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他放下了,也得到了。 他是真的不同了。 洛洁收拾起心情,正经神色,恭敬的一拱手,“宋老高见,洛洁受教了。” “喂喂喂,咱们几十年交情了,你这模样我看的浑身难受。” 老宋不着痕迹的侧过身去不受她这一礼,随即真的身上发痒一般,怪模怪样的抓了起来。 “噗。” 见他作怪,洛洁忍俊不禁的掩嘴笑出了声,随即白了他一眼,方才的恭敬也不知跑到了何处。 “嘿嘿,这就对了嘛。”老宋摊开手咧嘴一笑,“想当年,我就爱逗你笑,你一笑起来胸口就颤的厉害,看的我……” 这老家伙口无遮拦的话没说完,洛洁脸色还没来得及变,远处忽而传来一道比洪钟还响亮几分的怒喝声。 “宋道远!你他妈这王八羔子在说些什么狗屁东西!?真当老子死了不成!!” 这污言秽语听的老宋肝胆俱裂,面色忽而大变道,“坏了,忘了何大山这货!” 说着慌乱的四下张望,随即便往一旁的窗户跑去,想是要从那钻出去。 “洛妹妹,你这决云之祸我有法可解,晚些时候再来相会,告辞!” 这便是武人巅峰,极境武者!?分明是来偷情被抓的奸夫吧? 洛洁惊异之余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不厚道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伸出了脚。 “哎呀!”“咚!” 一声惊呼过后,老宋一个踉跄像个球一样滚了出去,随即脑门便和窗户来了个亲密接触。 窗户纸本就薄弱,这一撞脑袋便撞破窗户钻了出去,偏偏身体太胖钻不出去,不尴不尬的就卡在了那。 老宋一阵迷糊,清醒过来的时候眼下正对着的是张怒不可遏的大脸,那搓个性的小胡子看得他眼皮直跳。 “咕咚……” 他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啊……哇,这不是大山哥吗,别,别来无恙?” …… 后来,根据《易剑阁传记·武宗》记载。 当时路过的某弟子看到器宗宗主何大山怒火中烧的冲进武宗宗主洛洁居所后不久,里面便传出了一道比杀猪还凄惨几分的惨叫。 那声惨叫真可谓是,惨不忍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以至于之后他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 梦里,一个胖的像个球一样的男子卡在窗户里,鼻青脸肿的看着他,凄凄切切的质问他为何不来相救。 为此,这张略显可笑的脸成了他多少年来的梦魇。 直到许多许多年后,他下山历练时,偶然看到某个四五岁的林姓童子,一拳打在他那个胖胖的师父脸上,看着那个乌青的眼窝,他才终于醒悟了过来…… 第三五三章 何大山 “我去,你这是偷东西被人打了?” 一大清早,林晨睡的正香,忽然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打开门一看,眼前这个鼻青脸肿,模样凄惨无比的人不是老宋还能是谁。 “摔……摔了一跤。”老宋一手挡着脸遮遮掩掩的,目光四下张望一副心虚的模样。 “这得是摔到井里了吧?”林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在这有熟人没有安全问题吗?” “咳,嗯……” 见他支支吾吾,做贼心虚的样子,林晨猜测这货说不得是跟人吹牛吹大了这才挨了揍,便也没多想什么,问起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老宋恍然拍了拍额头,一不留神拍上了块红印子又疼的痛呼出声,好半晌才缓过劲来龇牙咧嘴道,“快带上那烧火棍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烧火棍……” 林晨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回到床边随意的穿好了衣衫,取过桌边的长条布包背在了身上。 虽然与老宋只是萍水相逢,但就好像他会热心的帮着张罗自己的事,自己感谢他的好意并信任他就该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走吧,希望不是带我一起去挨揍。” “怎么可能……你不要把我想的这么不堪好不好,哈,哈哈。”老宋略显尴尬的笑着,眼神有些飘忽。 林晨眉头一挑,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门。 …… 同为知名门派,朝天观以清修为主,九霄宫分舵则略显贫穷。 那什么才是大势力该有的气派? 易剑阁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小小一处宾客所住地方,亭台楼阁门院错落,高高矮矮各式各样的建筑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集群,连通各处的小路甚至有点古街小巷的意思。 小走几步就有水井,每日饭菜都会有专门的杂役弟子送来。 住在这里除了享受外更多的是舒心,所谓宾至如归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当然,前提是宾客的心情平稳,不像现在这样全是各种怨声四起的伤员。 林晨与老宋一路往外走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不和谐的声音,这些伤员是前些日子上过擂台,淘汰下来的武林人士,实力大多都是二流中下,属于来碰碰运气或是凑凑热闹那种。 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轻视人家,想获得实力,想变的强大,从来都不是什么错事。 转头再看老宋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扯着嗓门唾沫横飞的跟他吹着年轻时候泡过的妞,有的时候他都不得不佩服老宋的口才,细节到他都差点要信了。 不一会两人便走出了武宗的地界,来到了连接各处的广场。 祈灵坪,也就是此刻仍在激战的武林人士所在之地。 “喂,快看!” “他老人家怎么来了?” “嘘,噤声,莫讲些闲言碎语,当心祸从口出。” “喂,他身后那个是谁啊?” “极境……” “极境又如何,没有登记在册就没有赢取决云的资格!” “剑帝……” 擂台下众人窃窃私语,远在剑台旁小道的林晨却是没有听清的,但那些或是灼热或是忌惮的眼神一道道打在身上着实有些不舒服,见着老宋一脸若无其事也不由的佩服起他的厚脸皮来。 “老宋,你说这决云真有灵性吗?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它抖个不停,尿完尿打摆子一样,今天却又没了。” 斜眼瞥见前面不远处剑台上静止不动的决云,林晨有些好奇的问道。 倒也不是期待老宋能解答他的问题,只是走过这里气氛着实有些沉闷,找个话题说说罢了。 “哦这个……”没想到老宋却真的眯起眼睛侃侃而谈起来,“应该是有的吧,我不懂炼兵铸器之道,但既然它对上位者有反应,那便必然是有属于它本能的情绪,比如敬畏,恐惧,此前我见过的兵器中大概也只有远在临渊门中的朔夜才有此灵性了。” “朔夜倒是听说过,上位者?” “啊,也许是‘灵气’也许是‘剑气’,亦或者是两者都达到顶峰的绝对强者吧……” 说到绝对强者的时候老宋转头看向了擂台的方向,他眼神平和,可霎时间,所有望向两人的武林人士只觉得后脊一凉纷纷低下了头去。 这种见我尽低眉的感觉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暗自得意起来,宋道远却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没一个像样的。” “绝对强者没一个像样?” “哦,没什么,咱们快走吧,可别让他等急了。” “呃。” 虽然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好像听了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但也多亏如此,周围种种眼光似乎也没那么刺背了。 至于决云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 西侧器宗的建筑相较于武宗就要朴实的多了,但也绝对说不上简陋。 叮叮当当的声音此起彼伏。 从偶尔敞开的大门里往里看,也不难看出里面锻造的器具是何等的齐全精致。 而且不同于武宗弟子身材匀称气质出众,器宗的弟子多数看起来热情澎湃,身型壮硕。 林晨像是乡下小子进城似得,这瞧瞧那看看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随后两人越走越偏僻,身边的建筑也越来越少,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宁静的小山坳中。 “就是这里了?” “嗯,一会进去你尽量少说话,我这朋友性情古怪,一个不高兴说不得你就要挨揍。” 老宋一边嘱咐着,一边挑着眼愤愤的往里瞅。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脸上的淤青又隐隐作痛了起来,这该死的,下手不知轻重就算了,怎的还专门往脸上招呼? “知道了。”林晨点头应了一声,见着老宋这模样,对他脸上淤青的来历也明白了过来,登时便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老宋闻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率先往里走去。 好像也察觉到自己这样有些不厚道,林晨轻咳一声止住了笑意,将背上的‘烧火棍’往上托了托,大步跟了上去。 …… 这里的树木并不茂密,往往树与树之间相距数步之遥,偶有方才落下的树叶在两人头顶盘旋好一阵才会落到地上,或者飘进身旁潺潺而过的小溪上,如一支小船般随流而下,所以地上的落叶也不似其他树林中那样踩上去软乎乎的,叠的厚厚一层。 光影斑驳,空气清新,秋景浓郁,涓涓细流哗哗的轻响,即便只是走在其间都会感到无比的惬意。 想必住在如此雅致居所的人,也当会是个温文尔雅,举止洒脱之人吧? 怀着这样的期待林晨随着老宋在小山坳里又走了一阵,不一会,一座精巧古朴的复式小屋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只在树林里小憩的巨兽一般。 “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叫门。” 两人行至小屋近处,老宋叫住他便上前拍了拍门,林晨则一拱手留在了原地。 稍时,门内似有响动,老宋随即转身对他招了招手。 …… “若只是想要把外形一模一样的,我可以根据你的描述做出一百把,做到你满意为止,可要想重铸此剑……嗯,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屋里除了林晨两人外还有一男一女,此刻那个把胡子编成小辫的壮老汉捧着烧毁的翎羽剑,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这样啊……多谢何宗主,只是宗主所言小子仍有些不解。” 林晨是如何都没想到,老宋的熟人竟是易剑阁器宗宗主何大山,而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看起来也是来头不小的样子。 “哦?有何不解之处。” “既然宗主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为何又说无法重铸?” 何大山恍然的哦了一声,他与弟子们交流惯了,忘了眼前的青年不懂铸造,随即开口解释道,“每一柄剑,除了质地、重量、锋利程度外,剑身上都有其独特的纹路,其余细节皆可复刻,唯有这纹路……” 他摆了摆手中的黑铁疙瘩,将漆黑的剑身展示在林晨面前,“以目视,以指压,我不过能得出其四成纹路,然要重铸此剑最少也要猜出七成,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人……” “竟!竟如此复杂……” 林晨诧异的瞪大了眼,本以为只是按照样式重新铸剑就行了,怎知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可既然连器宗宗主都无法做到,那他也只能选择前者了吗? “如果就只是做把一模一样的,那我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呢?”他低头喃喃着,面现苦恼之色。 何大山则又拿起剑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洛洁看了个清清楚楚。 “道远,来。” 她眉头微皱,思虑片刻后朝不远处打着瞌睡险些睡着的老宋打了个招呼,紧接着脚步轻踱掀开身旁的门帘走进了里屋。 老宋闻声迷糊地清醒过来,随即双目猛地一睁,小心翼翼地看了不远处的何大山一眼,见他仍对着烧火棍不住的摇头叹息,内心便激烈的挣扎了起来。 “干什么呢,快过来!” 直到洛洁掀开帘布不满地小声催促了句,他这才咬了咬牙,做贼似得垫着脚摸了过去。 里屋的陈设就比外面简单的多了,想必是何大山冶炼累了休息所用。 老宋一进门便长长的吁了口气,随即假模假样的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抿着唇,面带痛苦之色开口道,“洛妹妹,太晚了,你也知道我已经……” 嘴边说着,手上却不忙解开了颈边的扣子。 “道远,卖这小子个人情真能救我易剑阁之危急?” “呃,哦,原来是说这事啊……”明白自己这是会错意了,饶是脸皮厚入老宋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不着痕迹的系上扣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原本以我一人之力足可保尔等无忧,只是现下我仍是乾坤剑阁阁主,肆意妄为便不免牵连到乾坤剑阁,故不能轻易出手相助。” “嗯,这个我自是省得。”洛洁点头应了声。 如果只是宋道远自己的事,凭他极境武者的身份登高一呼,自是没人再敢找易剑阁不自在,可他身后还有个乾坤剑阁,势力与势力间的争斗就不是一两个人能说了算的了。 即便他是极境武者,被数百武林高手埋伏围攻,也不免落得个力竭身死的下场。 想到这,她不禁好奇地往门帘外望了望,“连你都无法插手的事,这个功力不过二流的小伙子,能帮上什么忙?” “你呀……”老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接着道,“出门在外行走江湖靠的从来也不是武功高低,罔你在江湖中混了这么久,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洛洁微微一愣,沉吟片刻,这才有些恍然的开口道,“莫不是这位林少侠家世雄厚,是个什么高门大派的少当家不成!?” “喂喂,你易剑阁已是一流门派中不俗的存在了,还要指望仰仗什么高门大派?” “啧,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我说我说。” 老宋见她有些急了,也不逗她了,赶忙摆了摆手,“此子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派,但他娘子……嘿嘿。” 老宋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却见洛洁的表情先是从疑惑变为了惊异,再从惊异变为震惊,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脸上忽红忽白的,精彩极了。 等老宋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已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缓缓后退而不自知,直至撞翻了身后的木盆。 “咚!哐当哐当……” 木盆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大响,随后面朝地面打起了转。 “嗯?师妹!” 门外的林晨何大山听到声音,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少了两人,赶忙顺着声音跑了进来。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 何大山先到一步,见着自家师妹兼媳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打翻了木盆,她那个又肥又胖又猥琐的旧情人则在一旁嘿嘿怪笑,顿时像是火盆浇上了菜油,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紧走两步一把拉起了老宋的衣襟,像是提小鸡子一样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娘的!你到底对我师妹做了什么!” 不得不说,到底是器宗宗主,要提起老宋这球形生物着实是需要几分手劲的。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别,老哥,我真是什么都没干啊,不信你问洛……问你师妹,小兄弟,你快帮我叫叫她。” 靠,这老小子整天搞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姗姗来迟的林晨收到老宋的眼神提示,生怕他又挨揍,赶忙走到那前辈女子身边拱手道,“前辈,前辈?你还好吗?” “啊!” 洛洁闻声才回过神来,眼见着是林晨又是一声惊呼,一流武者的形象荡然无存,好半晌才强自定下心神来,仔细的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来。 “你……” “师妹!” 刚要说话何大山赶忙扔下老宋跑了过来关切的看着她。 “我没事。” 见他如此关心洛洁也是心中稍定,随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如平时镇定。 “林少侠且安心,我易剑阁定会尽心尽力为少侠重铸此剑!还请少侠明日午时到剑台旁一叙。” “呃,有劳了。” 此言一出林晨倒是没觉得什么,一旁的何大山却是心里一突,师妹没有用自己或者是他的名义应下此事,反而用的是门派的名义,此间珠玑耐人寻味。 可就算尽心尽力,她又要如何说动那人…… 还没来得及细想,洛洁便拱手告辞,拉住了他的胳膊。 拱手示敬?对个二流武者? 何大山被自家师妹弄得整个人都愣住了,连什么时候被拉出去的都没察觉到。 眨眼间,两人便消失在了屋子里,只留下满脸疑惑的林晨,和眯着眼睛貌若无害的老宋。 这前辈什么情况,刚才还说不行,这会又应的如此爽快? 林晨看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之中。 自己,有什么可图的地方吗? 第三五四章 台上台下的主角们 “玉哥哥以为如何?” 从器宗回来林晨赶紧跑到玉娘与十九的住所,坐在椅上来不及多喘气,便将早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玉娘此刻刚刚洗完衣物从外面回来,卷着衣袖,泛白的指尖看的他一阵心疼。 “我也这么想。”玉娘坐在梳妆台前轻吁了口气,挽着长发悠然道,“宋老先生即使没有什么恶意,目的也未必见得多单纯。” 至于原因是什么,听说他与这边宗主是老友,玉娘便猜到了个大概。 细说源头,大抵,是看出了十九的身份吧…… 想来这宋老先生定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可他图些什么?”林晨有些苦恼。 “图什么?”玉娘扎上头发,转过头来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娇嗔道,“图你是个呆子!” 说完便听得身后一声娇俏的嘤咛声,她赶忙起身走到床边卷起了床围挂到一边,熟练的为迷迷糊糊的十九整理起内衫来。 眼见着玉娘又要担心这个又要照顾那个,忙忙碌碌的模样,林晨也不忍心再多问什么了,挠挠头,“那,明日你们随我一道去吧。” “嗯也好,省的林大哥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这叫什么话……” “金,玉,良,言!” “嘁。” 即便嘴上很硬,但林晨心里很清楚,没有她们两个在身边鞭策,他大概一直会是个一事无成的混混……虽然现在也远算不上有所成就。 嗯,等回去以后到莲婷手下寻份差事吧,跟唐昭她们一道办差,说不得会很有趣呢。 不必多体面,也不需赚太多钱,可最少……要让这两个丫头安心些吧。 林晨温尔一笑,看着床上熙熙融融的两人心中暗自决定道。 只是这平凡的愿望,又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实现了。 …… …… …… 决云自那日剑鸣后,便静静地吊在剑台上,再没有过半点异动。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决云是为剑帝而鸣,剑帝不至,大抵也听不到剑鸣了。 剑台恢复如初,擂台上的比武犹自激烈,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却已经少了许多许多。 这些人中不乏真正有实力夺剑的,有想试试身手的,有想见识高手的,自然也有那心怀不轨的。 譬如,樊士霆。 他不出手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在观察,观察有可能取得此次比武胜果的人。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笑到最后,当然,他不会简简单单的以为凭借一个合击阵法就能胜过所有一流武者,但有了师父交给他的东西,即使是面对顶级高手他也有信心一战。 但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此刻,他气的牙直痒痒。 这特么是在搞毛? 那男的不是在长虹帮做事的吗?怎会跟剑帝扯上什么关系! 在看到林晨三人的那一刻,他心中的震撼与嫉妒,要远高于周围所有人。 上山前那几天他派人去之前的镇子上调查了一下,那个强大的一流武者与那小子小酌一杯便离去了,想来两人也只是淡水交情,他气松下来还没两天,没想到这次却是被那剑帝亲自带来了这里。 这要让他如何娶得那仙子!? 说实话,宋道远这胖老头他是看不上的,被人斩碎了兵器就躲了起来,这种人不过是凭着些气运便得了如今的名望地位罢了,而今又机缘巧合的晋入了极境。 若是自己有那般气运,成就定会远远超过他! 然而无论他心中如何抱怨,宋道远入极境是事实,乾坤剑阁亦随之水涨船高,已经不是他能轻易开罪的了。 好在姓宋的似乎没有要夺剑的心思,他也就不必因此放弃此次的计划。 “师,师兄,你快看!” “嗯?” 正思虑着,听到身旁师妹的惊呼声,樊士霆有些烦躁的抬头看向了擂台。 他的眼神从不耐,到震撼,再到嫉妒也不过用了短短几秒。 “承让!” “哼!” 擂台之上,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双指成剑,直指对方颈间,他身上虽有些伤口,面上却仍是兴致不减。 而在他对面的中年则眼中满是羞愤之色,怒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愤愤地走下了擂台。 至于他的反应为何会这么大,也很快就有了解答。 “哗!” 擂台之下一阵惊呼哗然,随即便是不住的议论之声。 “赢了?赢了!?” “二流武者胜了一流武者!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哪门哪派的弟子,竟能有如此本事!看他剑掌威势,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天纵奇才!这便是将来的武林新贵啊!” 他们的惊诧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二流武者与一流武者之间的差距已是天地之别,只要能做到内劲外放晋入一流,最低限度也能轻易的对付三五个二流武者,更有甚者便是如同周横天那样的人物,想必不布置个天罗地网,即使数以百计的二流武者也难伤其分毫。 越级战斗说来简单,可谁的武学境界也不是在家里吃吃喝喝便能晋升的,丰富的拼斗经验,沉着冷静的心理素质,行走江湖久了谁都会具备,且越是年长就越是老练。 那么作为后辈,以弱胜强便更是不易。 可即使如此困难,台上的青年却做到了,而且看他的状态仍自充盈,竟还有一战之力! 果然,只见台上的青年朝着台下四面一拱手哈哈一笑道,“家师命我到此便是为了与强者过招长长见识,小子仍有余力,还请各位前辈赐教!” 那一脸兴奋不似作假,他是真的不为灵剑,只想比武。 “哈哈,好小子,我来会会你!” 青年话音刚落,一个壮汉便一脚踏地,飞身而上,随后稳稳地落到了擂台上,脸上满是见猎心喜的愉悦。 “好!前辈,请!”青年一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壮汉却是摇了摇头豪爽大笑道,“小子不必客气,我痴长你几岁,也不占你便宜,这番便让你三招加一只左手,如何!?” 比武到了这个阶段已是末期,剩下的人大多数都是老江湖了,相熟的自然不在少数,壮汉站上台刚说完,台下便响起了一道打趣声。 “喂老尤,妄你自号铁腿追魂,既然要让,你怎的不让双手?哈哈。” “那可不成。”没想到被唤做老尤的壮汉竟摇了摇头,认真的回复道,“我看这小伙子有几分本事,莫要被迫的坏了条件,颜面尽失才好。” “哈哈哈哈……” 听他说完台下登时响起了一阵零散的笑声,可真正了解壮汉的人心里却更多了几分惊诧。 似他这般实力的人,竟要对一个二流武者保持着这等小心谨慎的态度,那小子的战力,又到了何等地步? 台下众人各有心思,台上的青年却是面带微笑,恭敬的拱了拱手,“如此,晚辈便多谢前辈谦让了!” 不推不拒,不假做谦退,坦然处之的态度引得老尤一阵点头,“好,来!” “喝!” 随着青年摆好架势一声怒喝,两人很快便战到了一起,有来有回,一时间竟不分上下,看的台下众人无不啧啧称奇,欣赏万分。 若昨日有人能注意到剑台旁的莲耶,便能很快发现此时台上的两人便是她眼神停顿处所关注的四人之二,只在一眼之间便找出了数百个一流武者中的特异点,这等本事,恐怕寻常人是决计无法施展的。 然而莲耶不是此次比武的主角,所以便没人去过多的关注她。 对于比武来说,真正的主角永远来自于擂台之上,就比如,无论此次比武结果是怎样的,台上这个青年也绝对是最耀眼的那批人之一。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怀有这种善意的想法。 就比如,一脸阴沉的樊士霆。 第三五五章 蝶 茧 “师妹早。” “莲师妹早。” “师妹这是才下了早课?” 什么是寡情薄性? 就是此刻面对一众心怀善意,热情关怀的师兄师姐们,莲耶内心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波动,她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这群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会不会有哪怕一丝丝的难过? 结果到最后,答案才是最令她难过的,然而,她却不会为此内疚。 人,生到这个世界上便是孤独的,那些纤细而脆弱的多余之物,都是累赘。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面上却是温暖一笑挥袖拱手,“各位师兄,师姐早,莲耶方才随子阳师兄巡视了山防之处,刚想回房小憩一阵。” 恭敬,平和,却又带着一点点的疏离。 易剑阁在人前主事的是武宗弟子张子阳,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老成稳重,宗主长老们也都很信任他,莲耶则只是在旁协助,然无论是张子阳还是武宗宗主洛洁都很信赖和依仗她。 当然,这些对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她只是在报恩罢了。 “张子阳这白痴,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事事仰仗师妹,忒的不争气!” 爱情这东西就更是愚昧不堪,盲目、迷惘、不坦诚,眼前说话的刘师姐便是如此。 “师姐太高看我了,莲耶不过是在子阳师兄身边打打下手帮不上什么的,哦对了,方才他还问我,刘师姐生辰在即要送些什么礼物呢。” 想要让这师姐少说些话,再简单不过了。 “什么!这……这白痴,怎的不亲自来问我……” 看吧,表情开心的不要那么明显好不好,脸都红透了。 “好了好了刘师姐,师妹方才巡视回来,咱们还是别打扰她休息了。” “说的也是,师妹且安心休息,万事还有我们这些不中用的呢。” “师姐这说的是哪的话……” 再几句交谈,一行人与她告别离开。 莲耶转过身,那些或温馨或愉悦的背影,她一眼都未多看,头也不回的往住处走去,脚步踩在地上踏踏的轻响,心中考虑的也只是何时将刘师姐生辰的事情‘不经意’间透露给子阳师兄。 不是她有多关心两人,只是不想到时候惹到些无妄的麻烦。 …… 这条路已经走了几年,她轻车熟路地走了一阵,不多会便走到了自己房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家具很少,说不上简陋,但也简洁的有些离谱,就是比林晨他们的客房都还要简单些。 不过这也是莲耶想要的,该说是因为没有太多归属感呢,还是不知道何时自己就会被那些人抓回去呢? 将来必然失去,现在又何必珍惜。 大概是这样吧…… 她习惯性的在屋里走了一圈,抬头望望屋梁又轻抚了抚窗沿,确定没有人进来的痕迹,这才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可发了许久的呆,她却左右也合不上眼,想是前些日子操心的事情有些多了,养成了习惯。 既然无法休憩,那……该去做些什么? 莲耶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待看到不远处书桌上一方尚未干涸的墨砚,目光微滞,这才起身从床下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踱步至书桌前停下脚步,缓缓地翻开了书册。 书上记载的,是个不那么有趣的故事。 …… 她和她同是自小被某个组织掳去培养的杀手,她们没有名字,一人代号蝶,一人绰号茧。 蝶振翅高飞,茧作茧自缚。 如此想来,当时为她们取代号的师父倒有几分相面的本事。 培养的过程极尽残忍血腥之能事,然而她们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好在两人相依为命,彼此有了能倾诉的对象,也算是有了依靠有了慰藉。 但说是相依为命,其实对茧来说,蝶是谁都无所谓。 蝶太过天真幼稚,向往的自由对茧来说也是一文不值,当然,这些都无所谓,有个‘护着’自己的姐姐,茧也可以更好的掩藏自己,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后来两人成功通过考核,成为了组织的一名杀手。 第一次执行任务,蝶不忍出手,茧便顺带手将两人的目标,以及目标身边的一切都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当场便把来监察两人的‘老手’吓了个够呛。 看着蝶眼中除了感动与心疼外,没有半点惧怕的情绪,茧心中便产生了些许歉意。 很抱歉,也许在你的心中我为你担下了罪孽,可我却不曾感到过片刻不忍,也完全没有要顾及你的意思。 茧这样做,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回去之后,她以控制不住杀意为由,转到了收集情报的地方,有那‘老手’作证,凭着第一次出手便‘斩草除根’的事迹,她成功转到了幕后。 自那以后,她凭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将情报部门的卷宗档案全都记在了心里,为一个个前来的杀手们提供对方的功力武学,家世心性,以助他们更好的完成任务。 省了很多麻烦的同时,她却很少能见到蝶了。 后来有一次听来索要资料的杀手说,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整整一天,自己陪着他淡然一笑,只是奇怪那些残忍血腥的训练蝶好似全都忘在了脑后,想完,自己却仍旧没能生出半点同情的心绪,有点小可悲。 再之后,蝶在组织里越发声名显赫和受到重用后,来过一次,激动,欣喜又神秘的告诉茧,她们获得自由的日子不远了,说完便匆匆而去。 而那轻快的背影,也变成了她最后一次见到蝶的画面。 反叛自然是以失败告终,这是必然的结局,茧丝毫不感到意外。 像她那样天真到随意相信他人的人,要如何才能成事? 告密的,是另一组假意谋事,聚拢在蝶身边的杀手,蝶的尸体是由他们得意洋洋的亲自送来登记的。 出卖者能获得重赏与殊荣,这便是组织,也是这个扭曲的江湖的规则。 茧俯下身去,看到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庞。 此刻的她心中仍自没有太多波动,随意的检查了起来。 死因是从腰后侧方刺入的匕首,那是蝶无意间得来的神奇兵器,据说能轻易撕开武者的罡气,她一向很喜欢也很珍惜,没想到却成了最后送她一程的利器。 蝶苍白的脸上带着三分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释然,好似再说,“你们是因为害怕才会这样做吧,对不起,是我没有顾虑到那么多。” 蠢,真的是太蠢了,但以茧对她的了解,她临死前想的,必然是与这八九不离十的蠢话。 然而她眼中歉意与不舍又是怎么回事? 对于没能把自己带出组织而抱歉吗?为今后再不能看到自己而不舍吗? 茧不知道,这个问题也永远都不会再有答案了。 有生以来,头一次有种莫名烦躁的情绪挤满了心头,她气恼的抚下了蝶冰凉的眼睑,合上了她那双恼人的眼睛。 就如小时候两人一起入睡时,明明是一起闭上眼的,茧却总会在这之后醒来,望着蝶眼皮下鼓动的眼珠陷入沉思。 但这次,蝶的眼睛再也不会如她期待的那般睁开了。 随后,她以要详查为由扣下了尸体,并在第二天连带着尸体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她通晓江湖情报,自然也少不了组织的。 避开了组织的一切据点,暗哨,以及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她远度重山,在黎明之时将蝶的骨灰撒入了大海。 虽然生前没能实现,可好歹现在,她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故事的尾声里,茧布了很大一个局,将那组出卖蝶的杀手尽数送下了地狱,直到那时,这组人才发现,这个情报部门的闲人,心机与凶狠,都远超那号称血蝶的蠢货…… 至此,茧终于放下了那莫名的心燥,找回了曾经的自己,拖着伤重的身体漫无目的的走在暴雨倾盆的深山里直至力竭倒下。 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无力挥出的匕首被来人轻而易举的拍开…… 这篇忽而叙述,忽而以内心视角描写的故事,写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墨迹早已干涸许久,想来是这作者并不打算再写下去,或者已经找不到再写下去的意义了吧。 啧,只可惜后来回去寻那匕首,却无论如何也没能再找到。 “命运怎会如此残忍,若不是被掳劫了,这名为蝶的善良女子怎会沦为杀手,她的这一生都活在痛苦和挣扎中吧。” 听到声音,茧心头微凛面色蓦然一滞……片刻后才换上了一脸笑意,“莲耶可不知道原来子阳师兄是这种擅闯女子闺房的人。” 莲耶说着不着痕迹的扣上了书本。 “咳,不是我说你,你看话本也太入迷了些,这房门大开着,我都在门口敲了半天了,况且你这房间哪有半点女子闺房的模样?”虽然事出有因,但擅闯闺房却是不假,张子阳赶忙从书桌旁走到窗边,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今日之事,你可千万别跟刘师妹说啊。” 你俩快去拜堂好不好,整日在我面前碍眼…… “咯咯,那可就要看师兄如何道歉了。” “道歉道歉!为兄错了还不成吗?改日我下山去给你买点好吃的,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莲耶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呢,是师父有事让你来请我了?” “嘿嘿,师妹果然料事如神,师父喊你到主殿去,看着像是有什么要事。” 说完,见师妹半天没动静,张子阳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正要再复述一遍,便听得师妹无语的看着他道,“怎的,师兄还想留下看我整理仪容不成?” 张子阳一阵恍然,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顺便拉起了房门,然而门还没全关上,又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那个师妹,你刘师姐过几天生辰,你说我送点什么才好?” 所以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能坦诚一点。 “嗯,上个月师姐的朱钗摔断了,师兄没注意到吗?” “断了就好,断了就好!嘿嘿。” 随后,门咚的一声关了起来,莲耶的脸也随之冷了下来。 …… 另一方面,出了门的张子阳耳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侧眼间好似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不远处的屋后,他浓眉一皱,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第三五六章 心眼识人 第二天林晨三人如约来到了剑台旁,两位宗主见到几人招呼了一声,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两位大人物如此以礼相待,但受到重视总是令人舒心的。 “前辈,敢问这宋老去了何处?怎么没有随两位一道过来?” 见两人身边没有那胖老头的身影,林晨一时好奇,拱手问道。 “他?” 洛宗主起先一直盯着林晨身后,眼中神色晦涩莫名,这会听他提问才撇了撇嘴,强忍着笑意道,“他年轻时险些被家师打断了腿,心里有些犯憷,这会大概是躲在屋里睡大觉呢。” “哼!” 林晨还没反应,一旁的何大山倒是先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原来如此……” 看来他们年轻时颇有些纠葛啊……林晨心中暗想道。 注意到她话中的家师字眼,再联想起昨日何大山口中那个神秘的铸剑之人,两人带他去见谁,想来已是呼之欲出了。 果然与十九昨日所料不差,这小丫头脑袋不怎么灵光,见识倒是一等一的强。 “好了好了不提那晦气之人,几位且随我入主殿吧,昨日我与何宗主商议许久,少侠要重铸那柄剑,想来还是要家师亲自出手才行,只不过……” “前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哎,你见到家师便明白了。” “嗯,也好。”见她神色有些为难,林晨也不多问,抱拳拱手道,“前辈请。” 洛洁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朝剑台旁的看守弟子招呼了声,“子阳。” 顿时一个浓眉大眼,看着就踏实的男子走了过来,“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你且去将莲耶叫来,说我在主殿等她,有要事相商。” “是。” 眼见着男子朝他们点头示意后,龙行虎步逐渐走远,林晨也不禁心中感慨一声,到底是大门大派教出来的弟子,气质出众远非从底层混起的江湖人士可比。 …… 众人一道从石阶上去,身后的十九早上没有吃饱,一副淡然无神的状态,玉娘则一直沉默不语,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两女经常这样林晨倒也并未多想,只是对这位即将要见到的老前辈心中充满了好奇。 虽然何大山是这里实质上的阁主,无论是门内弟子还是江湖人士都认同了这一点,但事实上,阁主之位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禅让和继承仪式,所以他们现在要去拜见的,便是名义上真正的易剑阁阁主,也就是何大山与洛洁的师父,傅衍。 傅衍?敷衍? 名字虽然有些奇怪的既视感,但这位前辈行走江湖的岁月大概比自己的爷爷辈都还要早些,真可谓是武林活化石了。 当然,以上皆是林晨昨天到附近江湖人士口中套来的信息,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思虑间几人走到了大殿门外,洛洁上前表明了来意,守门的弟子恭敬地抱拳行礼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家师一向睡的沉,即便晚些时候进到主殿内,也请各位安静些。” “小子省得了。” 林晨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不多时,守门弟子便走了回来。 …… 进到大门里,面前是一片旷地,四周围墙围着远处几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说是宫殿有些过了,但那气派精致的程度也远不是楼宇可以形容。 其中尤以最中间的建筑最为庞杂。 “易剑阁之气派,乃我平生仅见,那日在皇宫里见到的宫殿也不过比这大了些。” 林晨很没见识的感叹着。 “林大哥有所不知,你那日被皇上接见是在偏殿,一路走去所见皆是偏殿的建筑,事实上像那样的偏殿,宫中是数以百计的。” 玉娘赶忙出言解释。 “咳,原来如此……这老皇帝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我好歹帮他挽回了颜面,事后也不说给个一官半职的。” 他就差没把这江山给你了。 见他老脸一红小声埋怨,玉娘心里偷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颜家那一大堆烂摊子,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处理,不过到时候大概也轮不到她来帮大哥处理了吧? 想参与他的未来,大概是种罪孽深重的奢望吧。 想到这,她又不免有些小遗憾。 “几位且在此稍候,阁主起身梳洗,需得要些时间。” “有劳了。” 守门弟子引着几人入了主殿便拱手离开了,林晨踏入主殿中也适时的收起心神安静了下来。 …… 众人在殿中等着阁主的功夫,那名叫莲耶的弟子也应召而来。 “师父。” 她站在门口低眉顺眼的行礼,一副乖巧的模样,玉娘却总觉得不知为何有些别扭,柳眉顿时微微一蹙。 林晨在旁察觉到了她的神情,手腕轻撞了撞她的大腿,“喂,你别看到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就吃飞醋啊,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天下美女还能都心仪我不成?” 手上惊人的滑腻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赶忙收回了手。 玉娘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当着两位前辈高人的面动手动脚,一时羞急,慌乱下心中的疑惑便丢到了一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林晨赶忙假作四下看风景,玉娘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让三位见笑了,这是劣徒莲耶。” 洛洁招呼那弟子过来,嘴上说着劣徒,眼里的满意喜爱之色可是骗不了人的。 “武宗弟子莲耶,见过三位侠士,前日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再见,咱们可当真是缘分不浅。” 她一脸和善的上前打招呼,林晨自是看的如沐春风,虽然是很明显的客套话,但温声细语的美人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莲耶姑娘客气了,说起来林某前日还没谢姑娘带路呢,失礼失礼。” 说来这个名叫莲耶的女子可是前日那批看着他们发呆的人中第一个清醒过来并上前接待他们的人。 两人寒暄两句,怕吵到阁主便礼貌的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林晨眼里,眼前是个大方得体,心思细腻的姑娘,长的还漂亮,如果可以他自是希望能结交一番,毕竟看洛洁的神情她是很喜欢这个弟子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是易剑阁这样有些实力的门派,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己就需要人家帮一把,但是转头看见玉娘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他也只得心里默默感慨一句家有悍妻,将结交的想法先行搁置了。 众人在主殿大堂里等了好一会,直到林晨感觉脚下有些酸,准备运些轻功了,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才在旁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掀开内堂珠帘缓缓走了出来。 “见过阁主。” 待他走到不远处的主座上落了坐,林晨玉娘随易剑阁几人一起拱手行礼,可半天也没听到响动,林晨悄咪咪的抬起眼心头顿时一阵无语。 这须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前辈,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哈喇子,若不是被那长长的胡子托着恐怕早就流下来了。 “咳。”一旁的洛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闭眼轻咳一声,旋即将声音提高了一大截,“徒儿洛洁,给师父请安!” “呼~咻~呼……” 眼见着收效甚微,洛洁一咬牙,“徒儿洛洁……” “好了好了,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主座上的老前辈吹破了个鼻涕泡,这才睁开了被长眉盖住的双眼悠悠转醒,听到自家徒弟的声音便不满的摆了摆素袍宽袖道。 一番话说的洛洁满脸黑线一时无语。 “罢了,你便是这般急性子,说吧,可是又被大山那混小子捉弄了?我帮你抓他来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老前辈看着洛洁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随后见到衣袖上有口水又呼啦呼啦的甩起了衣袖,好像是想把口水甩掉,眼见着甩不掉竟开始当众脱起了衣服。 “洛宗主,这……”林晨看的是目瞪口呆。 洛洁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摇头解释道,“家师年事越大,而今已是有些识人不明,思维混乱了。” “这便是师妹所说的难处了,师父他老人家铸器技艺尤在,我也可以从旁辅助,可……”旁边的何大山也遗憾的补充了一句。 林晨一阵恍然,怪不得他一直当洛洁与何大山是孩童一般。 难不成重铸翎羽剑当真无望了? 他不禁有些沮丧,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努力下的。 长辈所赠乃是其一,若被临渊门的人发现自己烧毁了他们门派的信物,那后果…… 且不论林晨心中所想,一旁的洛洁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宋道远说的不错,铸剑本不是大事,但能卖那位一个人情,也算是给易剑阁在此次风波中买了个双保险。 想到这,她看了林晨身后那个面色淡然的女子一眼,抿了抿嘴唇开口打算分散师父的注意力,“师父,徒儿给你介绍几位客人……” “莲耶嘛,她来看过我几次,我知道。”傅衍问声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已经拉开大半的衣袍,浑浊的双眼看向洛洁身后,随即略带遗憾道,“还没找到破开枷锁之人吗?再这样漠不关心下去当心孤独终老哦,明明是个好姑娘……” “谢过师公关心,莲耶必会努力寻找有缘人,不让师公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啊。” 明明是一番师父关心弟子恭敬的好话,洛洁却听得一阵心酸。 师父的病情真是越发严重了,莲耶一向是个温顺乖巧,乐于助人的女子,怎会与漠不关心四个字关系到一起去。 也难为她还要出言哄着。 想到这,她不禁庆幸当年自己力排众议,将这个曾为杀手又叛出组织的好孩子留在身边的决定。 这些年来她不但出谋划策为剑阁解决了不少麻烦,更是获得了所有弟子的认可和好感,有她在子阳身边辅佐,想必剑阁的未来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啧!”正当洛洁想到将来一脸欣慰的时候,傅衍又将目光落在了何大山身上,轻咂一口转过了头,“晦气!” 何大山一脸黑线。 林晨则赶忙捂住了嘴险些笑出了声。 同是弟子,两人之间的待遇竟然这般天差地别。 然而不等他心中笑完,傅衍接下来的一番话便让他彻底没了笑意,同时,也深深地震撼了包括玉娘十九在内的三人。 “哦,这是……颜宗政?不对不对,真幽儿?好像也不是……” “旁边那个是白氏?又只剩不到半年了吗……” “剩下那个……句让?不对不对,剑气相当,灵气却是云泥之别,世上何时出了这等灵物,嗯,或者你本就不是凡尘之人?” 他忽而自言自语,忽而拧眉思索,三人一时间都听得有些发呆。 反而是洛洁在一旁看的清醒,自认为师父老毛病又犯了,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正要开口打岔,却见傅衍忽然间瞪大了混沌的双眼,恍然大悟道。 “啊!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白氏引得句让与胡厉兄弟反目,最后死于长邕,真幽儿执意嫁入宫中,死于京都,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啊……你们是她们的后代,后代……那么下一个是谁?是你吗,你们两个,要为争她而反目吗?” 傅衍双目放光,指着十九,却是在询问林晨和玉娘。 “抱歉,师父他识人不明,总是这样胡言乱语的,请诸位不要见怪。” 识人不明……吗? 最是清楚一切的玉娘,呆在了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第三五六章 心眼识人 第二天林晨三人如约来到了剑台旁,两位宗主见到几人招呼了一声,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两位大人物如此以礼相待,但受到重视总是令人舒心的。 “前辈,敢问这宋老去了何处?怎么没有随两位一道过来?” 见两人身边没有那胖老头的身影,林晨一时好奇,拱手问道。 “他?” 洛宗主起先一直盯着林晨身后,眼中神色晦涩莫名,这会听他提问才撇了撇嘴,强忍着笑意道,“他年轻时险些被家师打断了腿,心里有些犯憷,这会大概是躲在屋里睡大觉呢。” “哼!” 林晨还没反应,一旁的何大山倒是先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原来如此……” 看来他们年轻时颇有些纠葛啊……林晨心中暗想道。 注意到她话中的家师字眼,再联想起昨日何大山口中那个神秘的铸剑之人,两人带他去见谁,想来已是呼之欲出了。 果然与十九昨日所料不差,这小丫头脑袋不怎么灵光,见识倒是一等一的强。 “好了好了不提那晦气之人,几位且随我入主殿吧,昨日我与何宗主商议许久,少侠要重铸那柄剑,想来还是要家师亲自出手才行,只不过……” “前辈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什么旁的……哎,你见到家师便明白了。” “嗯,也好。”见她神色有些为难,林晨也不多问,抱拳拱手道,“前辈请。” 洛洁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朝剑台旁的看守弟子招呼了声,“子阳。” 顿时一个浓眉大眼,看着就踏实的男子走了过来,“师父可有什么吩咐?” “你且去将莲耶叫来,说我在主殿等她,有要事相商。” “是。” 眼见着男子朝他们点头示意后,龙行虎步逐渐走远,林晨也不禁心中感慨一声,到底是大门大派教出来的弟子,气质出众远非从底层混起的江湖人士可比。 …… 众人一道从石阶上去,身后的十九早上没有吃饱,一副淡然无神的状态,玉娘则一直沉默不语,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两女经常这样林晨倒也并未多想,只是对这位即将要见到的老前辈心中充满了好奇。 虽然何大山是这里实质上的阁主,无论是门内弟子还是江湖人士都认同了这一点,但事实上,阁主之位还没有进行正式的禅让和继承仪式,所以他们现在要去拜见的,便是名义上真正的易剑阁阁主,也就是何大山与洛洁的师父,傅衍。 傅衍?敷衍? 名字虽然有些奇怪的既视感,但这位前辈行走江湖的岁月大概比自己的爷爷辈都还要早些,真可谓是武林活化石了。 当然,以上皆是林晨昨天到附近江湖人士口中套来的信息,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思虑间几人走到了大殿门外,洛洁上前表明了来意,守门的弟子恭敬地抱拳行礼后便转身走了进去。 “家师一向睡的沉,即便晚些时候进到主殿内,也请各位安静些。” “小子省得了。” 林晨点了点头以示明白,不多时,守门弟子便走了回来。 …… 进到大门里,面前是一片旷地,四周围墙围着远处几座富丽堂皇的建筑,说是宫殿有些过了,但那气派精致的程度也远不是楼宇可以形容。 其中尤以最中间的建筑最为庞杂。 “易剑阁之气派,乃我平生仅见,那日在皇宫里见到的宫殿也不过比这大了些。” 林晨很没见识的感叹着。 “林大哥有所不知,你那日被皇上接见是在偏殿,一路走去所见皆是偏殿的建筑,事实上像那样的偏殿,宫中是数以百计的。” 玉娘赶忙出言解释。 “咳,原来如此……这老皇帝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我好歹帮他挽回了颜面,事后也不说给个一官半职的。” 他就差没把这江山给你了。 见他老脸一红小声埋怨,玉娘心里偷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颜家那一大堆烂摊子,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处理,不过到时候大概也轮不到她来帮大哥处理了吧? 想参与他的未来,大概是种罪孽深重的奢望吧。 想到这,她又不免有些小遗憾。 “几位且在此稍候,阁主起身梳洗,需得要些时间。” “有劳了。” 守门弟子引着几人入了主殿便拱手离开了,林晨踏入主殿中也适时的收起心神安静了下来。 …… 众人在殿中等着阁主的功夫,那名叫莲耶的弟子也应召而来。 “师父。” 她站在门口低眉顺眼的行礼,一副乖巧的模样,玉娘却总觉得不知为何有些别扭,柳眉顿时微微一蹙。 林晨在旁察觉到了她的神情,手腕轻撞了撞她的大腿,“喂,你别看到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就吃飞醋啊,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天下美女还能都心仪我不成?” 手上惊人的滑腻感让他心头猛地一跳,赶忙收回了手。 玉娘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当着两位前辈高人的面动手动脚,一时羞急,慌乱下心中的疑惑便丢到了一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林晨赶忙假作四下看风景,玉娘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让三位见笑了,这是劣徒莲耶。” 洛洁招呼那弟子过来,嘴上说着劣徒,眼里的满意喜爱之色可是骗不了人的。 “武宗弟子莲耶,见过三位侠士,前日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再见,咱们可当真是缘分不浅。” 她一脸和善的上前打招呼,林晨自是看的如沐春风,虽然是很明显的客套话,但温声细语的美人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莲耶姑娘客气了,说起来林某前日还没谢姑娘带路呢,失礼失礼。” 说来这个名叫莲耶的女子可是前日那批看着他们发呆的人中第一个清醒过来并上前接待他们的人。 两人寒暄两句,怕吵到阁主便礼貌的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林晨眼里,眼前是个大方得体,心思细腻的姑娘,长的还漂亮,如果可以他自是希望能结交一番,毕竟看洛洁的神情她是很喜欢这个弟子的。 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是易剑阁这样有些实力的门派,说不得什么时候自己就需要人家帮一把,但是转头看见玉娘不怀好意的瞪着自己,他也只得心里默默感慨一句家有悍妻,将结交的想法先行搁置了。 众人在主殿大堂里等了好一会,直到林晨感觉脚下有些酸,准备运些轻功了,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才在旁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掀开内堂珠帘缓缓走了出来。 “见过阁主。” 待他走到不远处的主座上落了坐,林晨玉娘随易剑阁几人一起拱手行礼,可半天也没听到响动,林晨悄咪咪的抬起眼心头顿时一阵无语。 这须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前辈,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哈喇子,若不是被那长长的胡子托着恐怕早就流下来了。 “咳。”一旁的洛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闭眼轻咳一声,旋即将声音提高了一大截,“徒儿洛洁,给师父请安!” “呼~咻~呼……” 眼见着收效甚微,洛洁一咬牙,“徒儿洛洁……” “好了好了,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主座上的老前辈吹破了个鼻涕泡,这才睁开了被长眉盖住的双眼悠悠转醒,听到自家徒弟的声音便不满的摆了摆素袍宽袖道。 一番话说的洛洁满脸黑线一时无语。 “罢了,你便是这般急性子,说吧,可是又被大山那混小子捉弄了?我帮你抓他来打一顿给你出出气……” 老前辈看着洛洁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随后见到衣袖上有口水又呼啦呼啦的甩起了衣袖,好像是想把口水甩掉,眼见着甩不掉竟开始当众脱起了衣服。 “洛宗主,这……”林晨看的是目瞪口呆。 洛洁也只是见怪不怪的叹了口气摇头解释道,“家师年事越大,而今已是有些识人不明,思维混乱了。” “这便是师妹所说的难处了,师父他老人家铸器技艺尤在,我也可以从旁辅助,可……”旁边的何大山也遗憾的补充了一句。 林晨一阵恍然,怪不得他一直当洛洁与何大山是孩童一般。 难不成重铸翎羽剑当真无望了? 他不禁有些沮丧,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努力下的。 长辈所赠乃是其一,若被临渊门的人发现自己烧毁了他们门派的信物,那后果…… 且不论林晨心中所想,一旁的洛洁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宋道远说的不错,铸剑本不是大事,但能卖那位一个人情,也算是给易剑阁在此次风波中买了个双保险。 想到这,她看了林晨身后那个面色淡然的女子一眼,抿了抿嘴唇开口打算分散师父的注意力,“师父,徒儿给你介绍几位客人……” “莲耶嘛,她来看过我几次,我知道。”傅衍问声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已经拉开大半的衣袍,浑浊的双眼看向洛洁身后,随即略带遗憾道,“还没找到破开枷锁之人吗?再这样漠不关心下去当心孤独终老哦,明明是个好姑娘……” “谢过师公关心,莲耶必会努力寻找有缘人,不让师公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啊。” 明明是一番师父关心弟子恭敬的好话,洛洁却听得一阵心酸。 师父的病情真是越发严重了,莲耶一向是个温顺乖巧,乐于助人的女子,怎会与漠不关心四个字关系到一起去。 也难为她还要出言哄着。 想到这,她不禁庆幸当年自己力排众议,将这个曾为杀手又叛出组织的好孩子留在身边的决定。 这些年来她不但出谋划策为剑阁解决了不少麻烦,更是获得了所有弟子的认可和好感,有她在子阳身边辅佐,想必剑阁的未来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啧!”正当洛洁想到将来一脸欣慰的时候,傅衍又将目光落在了何大山身上,轻咂一口转过了头,“晦气!” 何大山一脸黑线。 林晨则赶忙捂住了嘴险些笑出了声。 同是弟子,两人之间的待遇竟然这般天差地别。 然而不等他心中笑完,傅衍接下来的一番话便让他彻底没了笑意,同时,也深深地震撼了包括玉娘十九在内的三人。 “哦,这是……颜宗政?不对不对,真幽儿?好像也不是……” “旁边那个是白氏?又只剩不到半年了吗……” “剩下那个……句让?不对不对,剑气相当,灵气却是云泥之别,世上何时出了这等灵物,嗯,或者你本就不是凡尘之人?” 他忽而自言自语,忽而拧眉思索,三人一时间都听得有些发呆。 反而是洛洁在一旁看的清醒,自认为师父老毛病又犯了,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正要开口打岔,却见傅衍忽然间瞪大了混沌的双眼,恍然大悟道。 “啊!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白氏引得句让与胡厉兄弟反目,最后死于长邕,真幽儿执意嫁入宫中,死于京都,她们都已经不在了啊……你们是她们的后代,后代……那么下一个是谁?是你吗,你们两个,要为争她而反目吗?” 傅衍双目放光,指着十九,却是在询问林晨和玉娘。 “抱歉,师父他识人不明,总是这样胡言乱语的,请诸位不要见怪。” 识人不明……吗? 最是清楚一切的玉娘,呆在了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第三五七章 山雨 傅衍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出身易剑阁器宗,武功虽然稀松平常但年纪轻轻一身铸器技艺便已经青出于蓝,更是精通天象地理,子经史集,遂很快便以在弟子中极高的名望,被立为易剑阁少阁主,前途无量。 然而他却不是个喜欢被束缚的性子,一日留下纸书信,便远遁江湖之中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去经年,直到得知自己师父时日无多了,这才带着一身阅历和满腹故事回到了易剑阁尽孝,之后老阁主逝世,他便继任了阁主。 这时的他已是华发半白。 既然已经继任,他便静下心来经营门派,广收门徒,等徒弟们都能独当一面后,他选择了长居养灵殿中,不问世事。 也不知是否因此,他的记忆与认知都出现了断层,甚至时有胡言乱语之症,英雄迟暮,不免令人感慨唏嘘。 “重铸?” “正是,还请老前辈全了小子一番情义!” “少扯大话了小子,你可是怕人家找你麻烦?这柄分明是你外,分明是真如海手中的翎羽剑。” 大概是少有的见到了故人之后,今日傅衍意外的很清醒也很高兴,手捧着‘烧火棍’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一本正经的林晨道。 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总是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乐此不疲大喊前辈的女孩并未因为宫闱之乱死于非命,而是真真切切的活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即使行将朽木,他也会因为想起那个女孩而心里一暖,也许他是老了,但有些人,却永远不会老。 “还请老前辈念在林大哥是为了武林除害的一片侠义之心……” 白氏的命运则太苦了些,或者说这一族的血脉皆是如此,同样的温婉同样的聪慧,和同样的病理。 他曾亲眼看过白氏只是因为偶感风寒便险些香消玉殒,身边那两个经天纬地的男子又是何等的心痛。 他不是医者,却真真切切的明白白氏的痛苦不止来自疾病,让心爱之人看着自己慢慢离去而束手无策,才是对于双方来说的剜心之痛。 那么,眼前这个女子又会如何抉择? …… “老前辈?老前辈!?” 林晨看着傅衍眯着眼睛一副快睡着了的样子,赶忙唤了两声。 虽然之前对他喊出的真幽儿这个名字心乱不已,但之后的那些话便佐证了洛洁所讲的识人不明,思维混乱的说辞。 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旁人又怎么可能一眼看出他是谁的后人。 “哦,嗯,重铸……” 傅衍好似真的小睡了一阵,揉揉眼睛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思虑片刻后才看着林晨道,“既然是你,应了也无不可,当做入土前弥补一份遗憾也好,只是此剑必是我今生最后之作,你要我铸柄凡铁,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的。” “老前辈……” 林晨心里一急正要开口,身后的玉娘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一旁的洛洁何大山两人眼中也是满满的复杂之色,唯有十九与莲耶两人一脸淡然,看不出心里究竟有什么想法。 果不其然,林晨安静地等了一阵后,傅衍又再度开了口。 “重铸翎羽,可以,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林晨心头大喜,抱拳道,“老前辈请讲。” 傅衍点点头,“其一,我要决云为胚。” “什么!”“师父!”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言一出,林晨与洛洁纷纷惊呼出声。 “师父,要剑胚,阁中尚有不少上乘剑胚,何必非是决云不可?那可是师兄数年的心血啊……”洛洁焦急的开口道。 傅衍却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用决云,因为它够资格。” 洛洁咬了咬嘴唇正欲再劝,便听得身后咚的一声,紧接着何大山的声音随之而来,“徒儿谢过师父!” 转过头,只看见他额头一片红印子,厚唇颤动不已,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师兄,你……” 何大山转而看向她,目光闪烁道,“师妹,你可知我走尽山川大地,遍访隐世高人,寻来那些灵材,又废寝忘食的铸造出决云,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洛洁看看师父再看看师兄,面上顿时晃过明悟之色。 是了,师父刚刚不是已经明着提点她一句了吗!她不是什么蠢人,只是方才护人心切太焦急了没有细想。 那个炼兵技艺举世无双的人,又何曾在这方面承认过他人一次……自己可真是太笨了。 洛洁眼泛泪光,是高兴的,为她师兄高兴。 “师父认可我了,师父认可我了!哈哈哈哈……” 何大山兴奋地大喊着,像是个终于得到父亲夸奖的孩子一般满足,笑着笑着,不一会眼角也溢出了泪水。 “啧,丢人。” 所以说这两个人怎么都长不大啊。 傅衍白眉一挑,一如既往的表达了嫌弃,嘴角却似隐约有些欣慰的笑意,随后转头看向林晨,“如何,可想清楚了?” 林晨抿了抿嘴唇,回头看向玉娘,见她没有说话只是温婉一笑,他心中的不安顿时有了着落,转过头郑重回应道,“晚辈不保证一定‘取’来,但定会尽力一试!” 他将尽力二字咬的很重,盖因按照易剑阁的规矩,他已经没有夺取决云的资格了,所以只有通过其他手段从获胜的那人手中…… “哦,这倒无妨,你何时取剑来,我何时起锻台。” 傅衍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随即没等他开口询问,便主动开口道,“第二,便是此剑……不会赠予你。” “啊?” 这话听的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林晨一头雾水,也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询问道,“恕晚辈愚昧,还请老前辈再言明些。” “怎的?”傅衍一撇嘴,“不是我瞧不起你,材料,剑胚,器材,铸剑师全都是我剑阁中最顶尖的,你小子,付的起报酬吗?” 说实话,不说材料如何,单就傅衍能再度出手铸剑,便已经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了,况且林晨手中还不着分文。 “那剑胚不是要我去夺来吗……” “嗯?” 眼见着小声嘟囔被听到了,他赶忙尴尬的笑了笑,“付不起。” “那就是了,此物归属我易剑阁,不是理所应当?” “可……” 他自然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费尽人力物力,又凭什么白送给自己……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如果剑给了易剑阁,那他们站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傅衍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不等他说完便开口继续解释道,“你不要在心里编排我这老人家的不是,我也没说不把剑给你。” “……您这是在跟我讲谜语?” “呵呵。”傅衍也不打哑迷了,悠然一笑道,“此物若成,便当做是我易剑阁借给少侠的,将来再还来就是了。” 林晨恍然,仔细想想,如此一来既解了燃眉之急,成本什么的自然也不必计较了,虽然有些辜负了真门主的一番心意,但为了三人的安危,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 “借期?” “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何大山。”傅衍却不回答,转头看向一旁吩咐道,“派人带林少侠去挑个弟子。” 何大山与洛洁面面相觑,即便是相处几十年的两人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何用意。 然而还没等他问出口,傅衍便接着开口道,“我命一人为剑侍,抱剑左右,待你身陨之时,便是他带剑归来之日,如何?” 林晨闻言面色一滞,随后恭敬的弯腰拱手,“林某承了老前辈这份情,心中有愧,无以为报。” “呵呵,那就先好好活着吧。” 傅衍的笑声苍劲有力,林晨只当他一向如此,身边的人却知道,自家这师父可是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老前辈大恩,林某铭感于心。” “去吧,哦对了,你那两个小娘子就先留下来陪我老人家叙叙旧,我可是许久没有见到生人了,等你挑完弟子再回来领走就是。” “这……”又是叙旧又是生人,听着这语无伦次的话,林晨以为他病症又发,转过头,见到玉娘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点头应了声,“晚辈稍后再来。” “莲耶,带林少侠去武宗弟子那边转转。” “是。” 眼见着两人拱手离去,傅衍神色微沉,再挥了挥手,“大山小洁,你们也先到殿外候着。” “弟子告退。” 两人应声离去,空荡荡的大殿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心思不明的主客三人相互对视着。 …… 半晌。 “你娘她……葬在泉州?” 傅衍长叹一声,苍老浑浊的双眼中有回忆,有遗憾。 “老先生果然是娘亲的故人。” 玉娘微微欠身,之前听这老者提起颜宗政与白氏的名字,她便知道这人不简单。 “算不得什么故人,那时你母亲病重,恰好老夫友人是位医者,我曾有幸随他一道去见过令堂几面。” “她当时……也如我这般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吗?” 母亲的存在对于玉娘身边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禁忌一般,除了二娘外,没人敢在父亲面前提起,而今难得听到有人提起母亲,她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孺慕的泪光。 她们两人即是母女,亦是同病相怜之人。 “她是个再温柔坚强不过的女子……最少明面上是如此,每每当医者都垂头丧气束手无策的时候,她却反而在一旁轻声宽慰,生命的意义从来也不是活了多久,而是该怎么活着,这是她的原话,也当适用于你。” “老先生似乎话中有话。” “我是否话中有话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你想要的答案,不是吗?” “对,对……” 因何潸然泪下,又为何掩面而笑。 记忆中的娘亲早已模糊,好在,每个遇到她的人,都会铭记她的温柔善良。 这就好。 第三五八章 欲来 “老先生留我二人,想必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握着不知何时伸到掌中的小手,冷静下来后玉娘便问起了正事。 而对于她的敏锐,傅衍一点也不意外,呵呵一笑道,“凡炼兵者,无不以神兵蕴灵为最终目的,而眼下,最奇特的材质摆在面前,老夫作为一介铁匠自是心动非常。” “还请老先生言明。” 玉娘柳眉微皱,冶铁煅兵她是了解的,毕竟从小在当军主的父亲左右耳濡目染,但所谓蕴灵这种高阶的技巧,她就完全不懂了。 “好,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敷衍点了点头,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身具白氏血脉充满了未知未解,连天底下最博智的神医都束手无策,而你身后的女子,是老夫穷极一生也没见过的无垢灵体……遂,若将你二人的血液融入剑中,所锻造出的武器连老夫都无法估量……” 此话一出,玉娘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这老者为何要林大哥去答应件看着就很难的事情,又迫不及待的让他去选弟子做剑侍。 这就是要留住林大哥,也间接的挟制了她们。 ‘他这么努力,你忍心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吗?’这种言论,在玉娘看来简直不要太卑鄙。 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她少见的有些恼怒,血液也就罢了,如此欺辱林大哥是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老先生心中是否早就打好了这盘算!?”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怨怼,这难道不是一举两得之举吗?让他去取剑自然有我的考量,至于血脉的事情倒确实是看到你们二人的时候心中便有了想法,放心,老夫绝不会多取,更不会因为失血而伤了你们。” “你!” “哦,在他身边久了,你也沾染了这种急切切的性子吗,这样甚好,甚好啊,她二人当初若是能相逢,何必互相落个死于非命的下场,哈哈哈哈哈。” 傅衍抚掌而笑,似乎是想到了那两个女子结伴同游的画面,笑了两声便咳了起来,等他安静下来,又是遗憾的一声长叹,随即摆了摆手,“罢了,时间还长,你们且回去好好考虑,老夫不会为难小辈,但若要让我带着这份遗憾入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铸剑,可以,割掌取血,否则你们尽管下山去,也绝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玉娘心思通透,自然是明白他话中之意,冷哼一声也不多说,拱手行礼后,便领着十九往外走去。 …… “玉娘,若鲜血可以化为守护晨哥哥的力量,你我不该为此高兴吗?” 走出主殿的路上,玉娘罕见的全程阴沉着脸色,十九自然知道她是个温柔的女子,也就是牵扯到林晨才会令她如此失态。 “我自然省得。” 玉娘是明事理的,只是想到林大哥被蒙在鼓里,到时她们还要将这件事瞒骗过去,心中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爽利。 这烦心的功夫,他又去了何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莫不是跟那名叫莲耶的女子……不会不会,那莲耶姑娘看着是个有心思的,林大哥最是不喜心思复杂的人。 不过,最近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些?待他回来…… 少女心思总是春,这边春色撩人,只可惜白费了这良辰美景,无人欣赏。 …… …… …… “那个,莲姑娘,这个所谓剑侍,是侍卫的意思?” 两人并排走在武宗所驻的祈灵坪以西,林晨没话找话的开口问道。 然而他心里真正疑惑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为何那老前辈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他能不能拿到决云? 要知道,即便他实力大有长进,而今也才将将过二流罢了,与那些擂台上争斗不休的一流高手之间,仍有着天差地别的沟壑。 一旦他夺剑失败,那寻这剑侍岂不成了一场闹剧? “为剑侍算是弟子下山历练的一种,侍剑而非侍人,与剑主之间的关系自也不是主仆。” 莲婷温和的开口解释道,不过看着他的眼中多少有些探究之意。 这是面对初见之人的正常样子,林晨倒也觉得无可厚非。 “监察者?” “倒也不是这么严肃的身份,嗯,算是代表剑阁与林少侠交好的友人吧,只要林少侠不打算将决云……将那柄剑带走藏匿起来。” “不会不会,我有一辈子的时间用它,藏起来干什么。”林晨赶忙摆摆手表决心,随后想起什么转过头道,“对了莲姑娘你也别少侠少侠的了,总觉得疏远,若不嫌弃就叫晨哥,要不叫林晨也行。” “那……林大哥?” “哎,这就对了嘛。” 看着这姑娘一脸平和的笑意,林晨心中倍感亲切,想起他与玉娘初遇时那会,两人也是如这般温声细语轻声交谈,既像是朋友,又带着些少许的戒备与疏离…… 想到这他忽然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 自己与她是友非敌的,好端端的戒备什么? 大概是他最近意识太紧张了,产生了些错觉吧。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唤声。 “师妹!莲耶师妹!”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却见一名弟子模样的青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甚至来不及擦拭满头的大汗,便行色慌忙的到了两人面前。 “师兄这是?” 莲耶面上满是关怀之色,眼中却没有太多波动。 “师妹,你且快去看看吧,子阳师兄他……他出事了!” “你先别急,师兄出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师兄,师兄他……被刺身,身亡了!” “什么!” 林晨双眼猛地睁大,连他这样才来几天的人都知道易剑阁有张子阳这么个人物,那可是个被各种剑阁长老管事委以重任,将来有可能继任易剑阁的人啊,竟然就这么死了! 这也太突然了! 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想起身边还有个张子阳的师妹,林晨赶忙转过头想劝她先不要慌张,可这一转头,霎时间他便呆住了。 “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 在她脸上的,是个温婉平和的表情,与方才叫林大哥的时候,分毫不差…… …… 张子阳死了,很突然,突然到上午还在和他交谈的莲耶现下却有些无措。 可,他本不该死。 正是大好的年纪,正该是施展抱负,做一番事业的岁月,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即使没有天赋,但他已经足够努力,做人做事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与人为善,这样一个前程似锦的青年,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你为什么死了? 莲耶看着静静躺在小台子上,只一条白布盖在身上的张子阳,眼中充满了疑惑地神色。 “张子阳!” 大部分闻讯而来的弟子都围在院里院外守着,举目而望,即便悲痛,即使不安,他们仍要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哪怕是当做送师兄一程也好。 可当这声极力想表现愤怒的悲呼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免鼻尖一酸,低下了头。 “咚……”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撞倒了木椅而不自知。 “刘师姐。” 莲耶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个女子满眼的不可置信,颤抖着嘴唇,一步步的朝台子上的人走过去。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痛哭流涕,她平静地伸出手,默默地为他整理好额间的碎发。 “张子阳,你总跟我说,世事无常,行走江湖的人就更是如此,不知道哪一天就惹到了什么人,然后死在哪个僻静的角落里,那时我对你嗤之以鼻,所以现在你要如此来反驳我吗?” 刘师姐话音减弱,“可你不也说过,等你当了宗主就来跟我提亲的吗……就因为我打了你一巴掌,你就要这样报复我,作为一个男人,你怎可如此小气……子阳……” 到最后,她嘴中已经只剩下含糊不清的哽咽之声,膝腿一软,便扑倒在早已无法回应她的男子身边。 白布随之滑落,张子阳胸前沾着些许血液的衣襟被无意间扯开,随后,一支梨花样式的精致朱钗从他胸前掉了出来,直直的落在了刘师姐眼前。 哦,原来师姐摔坏朱钗的事,他一直都记在心间,会问自己,也只是想在送出去之前重复的确认下吧。 莲耶眼中闪过些恍然的神色,紧接着,一道痛彻心扉的哭喊响起,凄婉的声音穿过小屋,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三五九章 交易 寂寂秋风不知带走了什么。 有些冷,不大的院落外,林晨双手环抱靠在墙角,望着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人群,心中除了遗憾惋惜外其实也生不出太多感情。 毕竟他不认得张子阳,对他的事情也仅仅限于听说罢了。 清风与他,皆是过客。 但从那些人脸上带着的焦急与不安之色不难看出,这人想必是个性情好的,作为师兄也好作为晚辈也好,都极为合格。 那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会去的如此突然?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林晨心间挥之不去。 若讲实力,听说他已是一流武者,即便稍有不敌,凭借着对附近环境的熟悉,他也不可能死的这样悄无声息。 若论势力与关系,看此人人缘如此之好,不至于有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的仇人,就算真有,在易剑阁这种巡视严防的地方潜入并杀人,难度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就好像想刺杀老皇帝总是等他外出时布局一样,谁也不会想将难度提升到去皇宫刺杀。 何况易剑阁是一流势力,一般人还真惹不起,莫说张子阳还是个重要人物。 “是不是很疑惑?” 正努力思索着,忽而一道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微微一怔抬起头来,面前的正是不知何时从院子里走出来的莲耶。 见到是她,林晨立时便沉下了脸,直起身子,“我确实疑惑,好歹是几十年的情分,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冷静。” “准确的说,是三年半。” 莲耶丝毫没有为他的指责动摇半分,犹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之前平和文静的模样好似从未出现过。 “你竟真是这般性情!” “你又懂我些什么?” ……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 他们身后不断的有人陆续赶来,老的少的,最后是何大山和洛洁,两人先后而至,都是运足了轻功,一脸的凝重痛惜和愤怒,进入院中的时候甚至都无暇看到墙角处的两人。 一眼万年是什么意思? 想必不是一个愠恼,一个冷漠的相互对视吧。 “罢了,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晨沉下脸转身就要走,眼前的女子对亲友生死如此漠然,令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同时,也从心底感到一股凉意。 “林大哥,不想解惑?” 这一声林大哥叫的他直冒鸡皮疙瘩,不过转念一想,能在这种地方杀了人家重要弟子,这人想必也会对玉娘两人造成威胁,能知其缘由提前戒备,自然不是坏事。 想到这,他缓缓的转过头来。 “张子阳因何而死?” 他没什么好脸色,莲耶倒是不介意,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比了个斜刺的方向,“一尺长的利刃自下而上,从背后侧方斜刺而入,直抵心脏,分毫不差。” 她笑着说出这些,听得林晨通体生寒,但既然已经不打算深交,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也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一刀毙命?” 莲耶摇了摇头,“从手法以及身上打斗的痕迹来看,对方不但同是一流武者,且是个深谙此道的杀中老手,如何对敌,如何一击致命对这人而言易如反掌,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子阳师兄的内力修为,中此刀之后师兄用雄浑的内劲护住了心脉,逃出了刺客的追击范围。” “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你能确定都是事实?” “八九,不离十。” 眼前的女子当真神秘,仅仅凭借观察尸体便能确认对方的实力手段,以及对敌技巧,他自问即使再给他两年时间游历江湖,也做不到莲耶这般笃定的还原现场。 虽然她一口一个师兄叫的林晨心里说不出的膈应,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有本事有主见的人。 想着,他继续抛出了心头的疑惑,“张子阳既然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为什么会被杀手轻易找到了伏击地点无法还手,又为何会惹到杀手?” “关于这个。”莲耶说着,自腰间取出一张红白参半的纸条,从容的道,“我想他大概是为了追一只信鸽吧,说来可笑,他本可以试着跑回宗门,兴许碰到内力高深的长老配以药石,能活命也说不得。” 这张仍自有些湿润的纸条上有些规则的折痕,想来便是为了卷起来塞进信鸽脚上绑的小竹筒中。 “上面写了什么?” 事到如今林晨也看出这纸是被张子阳藏了起来,上面红色的便是他的血液。 “他想将这纸吞入腹中,怎奈弥留之际连吞咽的气力都没了,就这么卡在喉间,脏腑气血上涌,他只得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只可惜纸片仍旧随着血液冲到了口中,方才我趁着四下无人,取了出来。” 莲耶说着纤指微微勾起,展开纸条。 血渍犹新,纸片像是张地图般被血液不规则的浸湿,万幸纸上字并不多,勉强能认出来易剑阁,茧的字样。 林晨看的云里雾里,“茧是何物?” 既然事关易剑阁,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与铸剑相关的材料。 然而莲耶只是冲他满含深意的笑笑却不说话。 眼见着从她那也得不出答案,林晨只当是易剑阁的什么不传之秘,转而疑惑地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张子阳既然已经取下信纸,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将传书吞入腹中?即便那杀手短时间内因为剑阁弟子加强巡逻而不得妄动,可等事情过了再写一张不就行了?” 留下书信岂不是可以给他人重要讯息吗?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隐蔽了刺客的行迹和目的。 “所以我才说他蠢啊。”莲耶长出了口气,低头紧紧地盯着指尖的血迹,“相比缉拿杀手为他报仇,他更愿意做一个好师兄,好兄长。” 不想让她愧疚,不想让她背负,这是张子阳最后留在世间的愿望。 想不明白…… 是啊,她就是想不明白,蝶也好,张子阳也罢,为什么可以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情与义当真就这么重要? 那边的莲耶仍自陷入沉思,这边的林晨沉吟片刻沉声道,“你就是茧?” 从她的对话与神情,不难看出这一点,再加上之前听她说的时间不难推断出,此女定是三四年前遭到了仇家的追杀为易剑阁所救,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暗下打探,被张子阳撞了个正着,这才狠下心来杀人灭口…… 如此想来,张子阳为这女子而死,当真不值。 不得不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玉娘身边久了他多少也学会如何去思考了。 “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莲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她的本意虽然是透些底,但对方思维敏捷,与曾经看过的案卷里所记载略有出入,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一比交易。” “交易?” “对,一比双赢的交易。”她平静地点点头,“你选我为剑侍,带我下山去。” 林晨闻言顿时冷下了脸,“不可能!” 不说她性情如此淡漠,单就说她有可能是间接害死张子阳的元凶,林晨也不可能把这颗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再说,这人只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离开?他不信。 “哦?”莲耶不慌不忙的浅笑一声眯起了眼,“林大哥不答应没关系,不过我听说前阵子有人火烧观星楼,杀了长虹帮堂主……眼下长虹帮可就在祈灵坪前。” “你!”林晨闻言猛然一惊,眼见着没人关注这边,忙把眼前的女子拽进了旁边院与院的夹缝中,冷冷地看着她,“说,你还知道多少!” 他反手将莲耶压在墙上,手臂上细腻的触感和紧窄的空间都没让他产生半点暧昧的情绪,反而越发警惕了起来。 “原来真是你?”莲耶丝毫不见被胁迫的慌乱,反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林大哥为民除害英雄了得,小妹佩服。” 林晨恍然大怒,“你,你诈我!?” 就他那点门道在莲耶面前活像是个被随意拿捏的小孩子。 “倒也说不上,师父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长者所赠长剑烧毁成那个样子,想来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再加之恰好听闻观星楼中留下了一柄被焚毁的剑,只是后来被不知何方高人拿去了……” 林晨面上气恼,脊背却发凉,光凭这点东西就能猜出这么多,这女子的心思当真是缜密之极,盯着她冷漠的眸子思虑了许久,这才摇了摇头,直起身来放开了她。 “别把我当傻子,你去长虹帮告密,我大不了带人马上离开,他们想找到我也没那么容易,而带你离开,时时刻刻都要警惕个一流杀手不说,还要面对不知何时认出你的仇家,孰轻孰重,我还是会判断的。” 莲耶毫不在意的整了整衣襟,眼睛里透着笑意,“莲耶从前做事的部门大多时候是蒙着面的,认得我的人只手可数,所以此人必是我从前熟识之人,只要找出来杀了,我保证整个烟州都没有能认出我的人。” “在你口中熟识之人都能轻言诛杀,你的心到底冷到什么程度。” “我只想知道你的回应。” 她不想,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说句我熟识的都是该死之人? ……太过怪异。 林晨思索片刻开口道,“既然是双赢的交易,我能得到什么?” “决云剑。” “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赌一赌。”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许久沉寂,半晌,林晨仍是摇了摇头,“不行,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我绝不会轻易决定。” “这份谨慎,倒也成熟。”莲耶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你可知京都从前有个名叫天外天的杀手组织?” 林晨闻言蓦然一怔,脑海中忽而想起他们从黎州赶往京都路上那批轻甲杀手,以及,那个夜探神捕府的晚上,在小巷中遇到,给他极大压迫感的青年男子。 他抿了抿嘴唇喃喃道,“天外天……已经被千城大人剿灭了。” “表面上是这样。” “表面上?” “天外天的首领绰号‘枭’,其手下有数个一流杀手,所谓狡兔三窟,林千城即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短时间一起击破所有驻点,如此,漏网之鱼便绝对存在,比如杀了张子阳的这条。” “一群丧家之犬,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跑到一流门派来探查?”林晨质疑道。 “我从前也是这般想,京都与烟州相隔数百里,在此深山之中绝对是安全的,试剑大会的名单我也反复的确认过,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混了进来。” “他们要死灰复燃?”皱着眉,林晨好奇的问道。 “不。”莲耶摆头否定,“我对那组织曾有过深入的调查,有个猜想被我舍弃了,如今我却想重新提起。” “什么?” “天外天……隶属于烟州三恶之一。” “什么!” 第三六零章 结果 烟州三恶是个什么层次的人物,只要不是第一天出来行走江湖多少都会有些了解。 说他们是烟州黑道的祖师爷一点都不为过,即便强如林千城都拿他们没有丝毫办法,致使整个烟州的秩序都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捕快?不过是一群分堂开的比较多的闲散势力罢了。 与这样的人为敌,却是林晨想都没想过的道路,不是他没有一颗除恶之心,而是一条咸鱼,如何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直面鲨鱼…… 三恶在烟州扎根数十年,有些手下势力渗透出去他倒是一点不意外,当然按照莲耶的说法,她为天外天的那群人养过一批特殊的信鸽,信鸽的目的地便是烟州,它们最终成为了天外天首领‘枭’的专属信鸽,其他人都不允许半点接触。 而她之所以会怀疑天外天与三恶的关系,还要从一只无意飞回她身边的信鸽说起。 它带着书信,本该是飞回枭那里,但也许是因为眷恋,转而阴差阳错的落在了莲耶肩上。 信的大意是,继续观察林千城的动向,近日朱琥等人又来找了麻烦,减少联系。 内容虽然不多,她还是敏锐的从字里行间里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因为那时巡捕朱琥正是受林千城命前往烟州追查三恶线索的,所以莲耶才会怀疑两者之间的关系。 当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那只眷恋她的信鸽最终变成了她的晚饭,信件则由她早就准备好的备用信鸽重新送到了枭的手中。 听到这,林晨虽然对她的说辞仍有些疑虑,但还是不得不感慨她的未雨绸缪和心思缜密,以及跟她亲近的,果然都没有好下场。 …… 思虑再三,林晨还是决定静观其变,迟些时候在给她答复,毕竟如果她连那个杀手都揪不出来,一切就都是空话了。 但最苦恼的问题还是要如何瞒着玉娘十九,乃至于将她们暂时先安置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他将莲耶送到她觉得安全的地方再将她们接回来。 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有可能面对那样的敌人,怕是死活也要跟着的。 当然,这都是之后才要考虑的事情,现下知道大乱将至,林晨赶忙将两女接回来,送回屋里并嘱咐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外出乱逛后,见她们乖巧的应声,他心头这才略微松快了一些,闭上房门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人影都没看到半个,相较于平时的热闹,此刻的平静显得特别怪异,然而粉饰的平静之下,那些被微风吹拂着摇摆不停,哗哗作响的树叶,又到底预示了什么? …… 果然,等他回到屋里,刚一屁股坐到床上,整个易剑阁就开始混乱了起来,大批大批的弟子不断的从他外门走过,很快便将宗门内外团团围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守之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随后由数名长老带队挨门挨户的搜查,完完全全的展示出了易剑阁作为一流势力的底蕴。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死了个继承人候选外加还是武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易剑阁高层们如何能不震怒,尤其是内定的阁主何大山。 张子阳是他和洛洁看着长大的,两人中年无子,这个徒弟就像是他们的子侄一般,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爱人冷着脸红了眼眶,他便再顾不得什么得罪武林群豪了。 与此同时,祈灵坪方向也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阵惊天呼喊,就连待在房间里的林晨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仔细一想,便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心头燥热之气渐起,躺在床上左右闭不上眼。 他将要面对的是谁? 是趁着众高手筋疲力尽后捡漏的鸡贼老六,还是力战群雄不倒的绝顶高手? 最关键的是,若对方是个正气凛然的侠士,他是否真的有勇气出手夺剑? 想了半天,心中仍是纠结难断,若出了手,那他与那劫江的杜青青有什么分别?可若是不出手,到时临渊门问起翎羽剑的事,自己又要如何交代……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念林千城,她的强大,她的袒护,如果换做是她,大概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出手帮自己的吧? 明明算不上多熟悉,但林晨就是有这种莫名的自信。 “吱…” 正思索着,忽然间房门被推了开来,一道窈窕的身影步入屋子,随后双手置于臀背,缓缓压着房门,直至闭合。 即使是秋意凉凉的午后,这无意间的举动仍是如此撩人,只可惜林晨对于来人并无半点好感,心动二字也就无从提起。 任是无情也动人,这种意境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高深莫测了。 “林晨,二流武者,早间在养灵殿主殿中,有数人可以为我作证……” 他敷衍的交代着,事实上林晨当然知道对方不会怀疑他。 “我已经与宗主长老们交代过了,不会有人来盘查你和那两位女子的。”来人出口打断道。 他头也不转,无精打采地盯着床顶,“那就先谢过莲姑娘美意了。” 莲耶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心中明明厌恶,嘴上却是感激,就不觉得别扭?” “总比你心中冷漠,面上一副伪善的表情要来的真实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晨也懒得跟她胡搅蛮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一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莲耶小踱两步走到窗边,反手撑着窗台道出了来此的目的。 “什么消息?”林晨心里一突,这才来了精神,一手撑床坐直了身子,迫切想验证心中的猜想。 莲耶意味深长地浅笑一声,“试剑大会结束,玄清道人力压群雄,得了决云。” 果然…… 他低下头,“玄清道人……何许人也?实力如何?” “实力嘛,刚刚站在台上,连下十数个一流武者,不过受了些轻伤,至于背景……”莲耶顿了顿,舔了舔嘴唇才接着道,“是长虹帮的客卿。” “长虹帮!”林晨一惊,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竟是长虹帮的人力压群雄,你还跟我说不知道是好是坏!?难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 看到他这模样,莲耶好似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脸上也多了几许笑意,“呵呵,似你这样的人,从今早到现在,考虑最多的难道不是出手的时候会不会违心吗?眼下是仇人得剑,你心中该当是没有负累了吧?” 虽然很想否认,但林晨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而且看她坦然自若的样子,恐怕对面前的情形也早有预料。 自已的反应也好,想法也好,甚至是试剑大会的比试结果,她都早有计算,否则又怎会选定自己带她下山,早上还特意提起长虹帮的事。 这样惊人的掌控能力,着实令他有些迷惘。 “哼,笑的那么轻松,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林晨不满的轻哼一声提醒道。 既然对方那么强,她也该感到紧张压迫才是,然而莲耶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玄清虽强,却远没有达到需要我放在心上的地步,何况他很快就自身难保了,决云不过是你我的掌中之物。” 莲耶轻摇螓首,直起身子小走几步打开房门,随后扶着房门轻声道,“放心,很快那刺客就会浮出水面,到时你心中当会有个结果了?” “哐当。” 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而闭,明亮的阳光也随之被挡在了外面。 有个结果…… 难道他现在还有什么退路吗? 林晨苦笑着坐下,随后长吁口气,躺倒在了床上。 暴雨将至,还是该好好保存体力才是。 第三六一章 藏巧于拙,深谋远虑 “金大爷,金大爷?” 四四方方的房间,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忽而推开门探头进来,轻声呼唤道。 “诶,来了,咳咳……” 不多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里屋缓缓走了出来,似乎感到了些许寒意,他很自然的紧了紧身上的粗布衣裳。 这一切落在青年眼中,他脸上顿时闪过几分歉疚,进来闭好门,扶着老人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哎,都怪我,若不是小子莽莽撞撞,撞到了大爷,您也不用随我来此养伤,遭这份罪了!”他有些懊恼的甩了甩头道。 “哪有的事,是老朽老眼昏花看不清山路,这才碰上了少侠,唉,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明知最近人多,还偏偏要上山砍柴!” 老人宽慰道,说着还颤颤巍巍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手上。 “使不得使不得!”见他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青年心下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感慨老人家和蔼敦厚之余赶忙拦住了他,“金大爷这是折煞小子了。” “你呀,是个好小子。”金大爷目露欣赏之色轻拍了拍他的肩,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略显失落的摇头叹道,“我家那个小混蛋若是有你一半踏实,何须我如此费心,整日就知道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这几日没人看着,怕是要,要鬼混进捕快老爷们的牢子里了!唉!” 金大爷重重地一叹,怒其不争又担心焦虑的模样一览无余。 青年闻言赶忙倒了杯水递到大爷面前,“您放心,虽然不知道易剑阁前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闭了宗门,但我方才已经到外围探查过了,恰好看到有一处偏僻的院落少有巡逻与看守弟子,待我晚间做足准备,必能将大爷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下山去。” 原来这青年是上山参加试剑大会的,一路上兴致冲冲的没多看路便撞伤了老人的腰,本想着送他下山去,可老人说只是小伤休息一阵就好,青年便没有多想,扶着他一道进了易剑阁。 怎料这腰伤越发严重,直到前日才有了些好转。 大爷忧心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下山去,可不知怎么了,易剑阁忽然间就封了宗门,禁止一切人等出入,而且态度强硬,谁说都不好使。 眼见着金大爷明明担忧万分还强撑着宽慰自己的模样,青年心里不是滋味,于是便想到了带着大爷偷溜出去的主意。 “小伙子……我,我真的没什么,可别为了我这老不死的,让你和人家打起来受了伤,那小老儿可就百死莫赎了!” 这不,话里话外都还是关心自己的言语,青年如何能不感动。 “不会不会,大爷你放心,晚上可不止我一人。” “嗯?” “嘿嘿,我不是与你说,早先在擂台上结交了一位大哥吗?我请他也来策应两分,尤良大哥是个豪爽的人,当时便拍拍胸膛应下了。” 金大爷听他解释,这才恍然,“哦,就是少侠说那个让你一只手还赢了的人?” “正是!说来惭愧,小子那日可是败的彻底。” 青年挠头憨笑,大爷也是听的呵呵一笑,“少侠太过宽厚谦逊了,此前打败那个一流高手已是英雄了得,即便如小老儿这般平凡人也知道二流打败一流多不容易。” “这…嘿嘿,我此前与大爷提起过此事?” “呵呵。”金老汉眼珠一转,“少侠太小看自己的壮举了,这两日闷在这易剑阁中,那些大侠们闲聊时提起石磊的名字,哪个不说句后起之秀,未来可期?” 谁不喜欢被吹捧的感觉?即便这青年看着就是个温厚的小伙子,此刻也难免有些欣然之色。 “金大爷过奖了,小子只是有些侥幸。” “哈哈……” 两人言语和蔼神态亲切,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温馨的氛围,可同是欢笑,大概是年龄的问题,一人眉目间清澈明朗,另一人眼里,却满是浑浊晦暗。 …… …… …… 时间静静流逝,转眼间夜幕已至。 又过了许久许久,明月西移,星辰流转。 整个易剑阁也随着冷清了下来,然而白日的紧张氛围,即使到了深夜也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空气凝重的可怕,一队队弟子面容肃然的走过各个院落路口,敏锐的目光四下扫视着,不放过半点可疑的动静。 如此做派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识好歹的武林人士大半夜的闲逛,倒是省了很多麻烦。 “认真谨慎些,师妹说前两天盘查必然会激的刺客狗急跳墙,就当是为子阳师兄报仇,打起精神来!” “是!” 几个弟子巡查完四周聚拢到一处,简单的交流后便一道离开了。 直到四周重新恢复了平静,两道身影这才蹑手蹑脚地从墙角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金大爷,他们往前面走了,我们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跑到西门那边去,迟了就会遇到换班的弟子,你且跟紧我,脚步尽量小声些,尤大哥大概已经在西门准备接应咱们了。” “好。” 为了顺利护送金大爷下山,避免与易剑阁弟子发生冲突,石磊也做了充足的调查,毕竟谋而后动是江湖人最基本的素养。 时间不多,两人趁着夜色一路潜行,石磊为了照顾金大爷还特意放缓了脚步,好在金大爷老当益壮,丝毫没有落步的意思。 一路上有惊无险,不多时,两人便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目标院落。 “嘎…吱。” 忽然间不远处干枯的树枝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石磊赶忙停住脚步将老人拦在身后低声喝道。 “谁!” 一双大脚出现在树上,随之便是一身黑衣,粗犷的声音没好气的回道,“还能是谁?哥哥我在这儿吹了半个时辰夜风了!你小子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吼,忒的没良心!” 石磊闻声一愣,待看到树上之人的脸和壮硕的身躯,这才面露喜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走到树下压低声音歉意道,“是小弟冒失,还请尤大哥勿要见怪,来日小弟定请大哥痛饮一番聊表心意……” “真的!?”尤良双目一亮。 石磊笑呵呵地点点头,“还请务必赏脸。” “好酒?” “陈年佳酿!” “那感情好,哈哈哈哈。” 眼下不是言谈的时候,见他仰头大笑,石磊心头一惊急忙小声劝阻道,“尤大哥切莫太声张了,叫巡逻弟子听着可就不妙了。” 尤良随意的摆了摆手,“放心放心,我这半个时辰可不是白待的,这个地方虽然距离西门还有段距离,可真的如你所说,基本上没有巡逻弟子路过,像是个盲点一样,你我可以一边散步一边走到西门,再想办法解决守门弟子都行……哦,这位便是?” 他说着,这才注意到石磊身后之人出言问道。 金大爷身形微颤,好像有些畏惧似的走上前低头弯腰拱手道,“小老儿姓金,见过高人。” “嗯?”尤良眉头一拧,看着老人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且越看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遂一个健步跃下,走到两人身前仔细的打量了起来了。 金大爷见状慌慌张张的便退后了两步,他正要再看,便被石磊挡了个正着,“好了尤大哥,他一个普通人可受不住你的气势。” 说完还不忘回身跟老人解释,“金大爷放心,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尤大哥,你别看他膀大腰圆的长相又凶狠,其实是个大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也着实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 “哦……”金大爷闻言这才长舒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尤良感激的笑了笑。 见他果然平静了许多,尤良便放下了心头的疑惑,想想也是,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碰到了他们这种练武的粗人不害怕才怪呢。 “好了好了,如何引开守门弟子咱们边走边商量吧,以免夜长梦多这便出发。” 他说着便一马当先往前走去,后面两人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 …… 一路上果然不曾遇到半个易剑阁弟子,石磊心中大定,终于松了口气,可怎料都快走到目的地了,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 “哎哟!” 一声低呼。 石磊两人纷纷回过头来,却见走在后面的老人一脸着急,额头上都冒出了一粒粒汗珠来,他赶忙上前询问,“金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不见了不见了……老伴留给我的发簪子不见了,老儿我明明时时留在身边的,这可是她唯一的遗物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金老汉急得泪花直在眼眶里打转,随即想起什么才拍手顿足道,“嗨呀,我想起来了,应该是遇到高人的时候太慌张,落在那棵大树下了!” “那……” 石磊正欲开口说自己去找,便被尤良伸手拦了下来。 “你这老头,该不会说让我们两个去找吧?” 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直觉觉得眼前的老人身上充满了某种别扭的违和感,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那里离西门已经不远,一旦出了什么事守门弟子必会过去查看,让他们两个被发现当诱饵,老头就能轻轻松松的从西门溜出去了。 毕竟是老江湖了,这种如意算盘尤良轻易的就能想到。 但很快,老汉的话便打破了他的疑虑。 只见他闻声一愣,随后嘴角露出一个看着宽厚的笑容,“不,怎敢让高人费神,不过是百步之遥,小老儿自己绕过去就是了,只是劳烦两位在此稍候,探讨下对策了。” 说完拱了拱手,不等两人多说,便转身走回了夜幕中。 “尤大哥,你未免也太谨慎了些,金大爷与我同住几日,为人我都看在眼里,没问题的。” 倒不是责备,石磊也知道尤良这是关心他,毕竟以尤大哥的实力,即便有人下手使绊子他也能轻松应对,但自己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兄弟如此担保,尤良心中也打起了鼓。 难不成真是自己看走了眼?这样怀疑石老弟的朋友,却是有些不上道。 想着,他摸了摸鼻子歉声道,“是我唐突了……” 石磊倒是没放在心上,呵呵一笑也就过去了。 既然没了顾虑,两人也就放下心来,走到一旁屋后的阴影中商量起了晚些时候如何应对守门弟子,然而半晌不见金老汉回来,尤良便慢慢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望向不远处静谧的夜幕皱起了眉。 “石老弟,不过两个拐角,他好像去了有一柱香时间了?” “嗯……兴许是天色太暗不好找,我去看看吧。” 说着,石磊抬脚便要从屋后出去,尤良却突然耳朵微动,像是听到了什么,脸色一僵,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不必去了,咱们两个这是被人当成傻子利用了!” 话音刚落,一声声大喊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一点点火光也从西门的守门处合围了过来。 “给我搜!” “刚才那道人影就是往这边窜过来的。” “刺客就在附近,全体弟子成队而行,不得给他半点偷袭的机会!” “莲耶师妹略施小计,这人果然想从西门突围,师兄弟们随我将整片院落围起来!” 巡逻弟子,守门弟子,叫喊声,怒喝声,火把,脚步,乱成了一片。 一间间院落逐渐的亮起了灯,想必不久之后,宁静的黑夜就要变的灯火通明。 西门外竟早有埋伏!想来这附近巡逻松散,也只是人家的请君入瓮之策罢了! 石磊两人仿佛成了瓮中之鳖,望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心急如焚。 “怎么办尤大哥,你我深夜至此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哦对了还有金大爷,不会已经被他们抓起来了吧……”石磊压着声音,急切的问道。 落得如此境地还在关心别人,该说不说,此人当属侠义之士。 “你这笨蛋!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不想想为什么没人巡逻的地方会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尤良低声喝斥,怒其不争的一巴掌排在他后脑勺上。 仔细想想,从第一次见到那老人,他便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违和感,现在想来,他作为一流高手,在面对二流武者的时候都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这不是自傲,而是上位者所具备的气场,可站在那老人面前却没有丝毫这种感觉……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完全是被他那惧怕的模样蒙蔽了。 想必那金老汉本身也有着不俗的实力,也早算到了西门会有埋伏,这才利用他们钻陷阱,好给他争取逃离的时间……这人,便是易剑阁这几日一直搜查的刺客! 而易剑阁的人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义愤填膺,必然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被刺杀了,如果他们两人此刻现身投降,免不了一阵恼恨之下的武斗,杀将起来怕是会越闹越乱。 大意了啊…… 尤良是个老江湖了,但也不得不承认那金老汉心机之深沉,演技之逼真令人咂舌。 然而眼下却不是感慨的时候,耳边传来的喊叫声,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眼珠转了又转,片刻后将仍自懵逼的石磊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听着老弟,我现在径直往西门跑,你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等四下无人了便赶忙去找武宗宗主洛洁禀明原委,那人是个沉着冷静的,想来能避免这场无谓的冲突。” 说完,看了他一眼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清楚,单脚蹬地,一个借力便掠上了屋顶,深吸口气,运起内劲大声道,“易剑阁的朋友们,我乃……” “来人呐!刺客在这!将他拿下为师兄报仇!” “快走,跟我上!” 眼见着一堆堆簇拥着的光点越靠越近,尤良无奈的撇了撇嘴,“啧,就知道会这样。” 随即扫视四周,找了条容易辨认的路,运起轻功径直往西门飞掠而去,一路上还特意加重了脚步,踩下不知多少瓦砾。 “这边!他往西门去了!” “追!” “别让他跑了!” ……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随着尤良离去,四周的嘈杂声也逐渐减弱,直到此时,石磊才终于回过了神来,随即想起尤大哥的嘱托,火急火燎地往武宗的方向跑去。 …… …… …… 与此同时,易剑阁宗门正门处。 “喂,快跟我来,西门那边发现刺客行踪了!” 一个就着黑夜看不清面容的弟子匆促赶来,衣着凌乱想来是有过一番追逐了,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大喊过一样。 “这……”十数个守门弟子面面相觑,皆有些犹豫。 那人好似有些恼了,“这什么这,师兄的仇你们不想报了?那人武力高超,千万别让他从西门突围了!” 说起这个,便一下子戳到了这些弟子的软肋,想起平日里那个平易近人的师兄,他们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站直身子捏了捏拳头。 “是!” “快来,这边。” 他指着一条边路,并站在一旁担当指引的角色,弟子们很快便在他的指引下一个个顺着边路往前跑去。 然而等所有弟子都跑远了,那个引路弟子却并未跟着他们一道而去,反而静静的留在了原地。 一息,两息,半柱香……也许是更长的时间后,他低着的头才慢慢的抬了起来,那不知从何时露出的诡异笑容,一点点,一点点的扩大,直至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年轻人始终是年轻人,这点手段如何能诓的到我?茧,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请君入瓮,却反而成了助我脱离的手段吧。” 他一边得意的怪笑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弟子衫,将脸上特意涂抹的煤灰擦了个干净,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然而整个正门早已人去楼空,再没人能揭发他的身份。 他抛下衣衫,一步一步,像是走出自家大门一样,轻松写意的从易剑阁大门,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嗒,嗒,嗒。 他的脚步并不重,可走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走在空无一人的石阶上,仍是发出了清晰的脚步声。 可他不在乎,这附近早已没了别人。 他与那个女子的博弈,最终是他赢了。 她的手段幼稚的令人发笑,即便再有天分,她终究是太年轻了,当然,如果她还在自己手下,自己该是会教她做的更完善些。 “哎,可惜了,当年老夫还曾动了收你做接班人的想法……” 他悠闲的背着手,有些遗憾地摇头喃喃自语,然而话音未落,下一刻,他浑浊的老眼便猛地凝了起来,身体僵直,扭过头,死死的盯着右下方一块阴影处。 “那可……” 沙沙。 嗒,嗒,嗒,嗒…… 她轻盈而缓慢的脚步,踩过一片落叶丛,踏在石阶上,由下而上,稳稳的走向了老人。 “太令我感动了,老师。” 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她抬起头,明亮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笑意…… 第三六二章 伤口 “……呼,这便是我的终点了吗?那么你呢,茧,你的结局又是怎样的?” 万籁俱寂的夜,看着人畜无害的老人靠在一颗大树下,紧紧地捂着腹部,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仰头望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乌云。 脏腑的破损,令他伤口血流如注,甚至从口鼻间倒灌而出,如此伤势又岂是区区一只满是褶皱的老手所能阻拦的。 然而事已至此,他反而有些释然了。 脚边的血迹洒在满地的落叶上,蜿蜿蜒蜒,直至一双娟秀的白布鞋前。 白鞋的主人身上落落错错太多伤口,发髻凌乱,衣裙之上满是血污,右手边衣袖撕裂开来,露出了半截光洁如玉的臂腕。 莹莹的月光映在她柔媚的脸上,她平静的看着老人,似乎在考虑着是否要上前补刀。 闻听此言她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匕首丢到了地上,“我们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今日的老师,便是来日的我。” 像是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呵,咳咳……” 对于她的答案,老人不置可否,眼中的浑浊不知何时退去,清明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月亮。 “当年初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一眼看中了你,你眼中的冷漠与枭那小子一模一样,我想我终于能找到个传承之人了,却没想到连你身边的丫头都掳了回来,咳,知道吗,若不是当初她抓着你的手死死不放开,可就没有之后的血蝶了……” 老者讲着莲耶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莲耶好似也想起了什么。 那个小镇,那个自来熟的女孩,那场幼稚的孩童游戏,那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以及……整个人被马车拖了半里地都没有松开的小手。 后来的她们不知为何,淡漠了那段记忆,忘记了家在哪里,忘记了彼此。 可冥冥中,她们还是相遇了。 原来,并不是谁都可以成为蝶…… 莲耶有些怅惘,但也仅限于此了。 “主子他……枭那小子……花城的栗子酥……” 老人仍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些凌乱的过往,区别则是声音越发的小了。 鲜血穿过他的指缝,顺着躯体流下,透过枯黄的树叶,将他身下的土地浸染成了深红的颜色。 想来,他快到时候了。 莲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他最后凄惨的模样深刻的映在脑中,随后仰头长出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才刚刚转过半边身子,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平静地开口道,“哦,忘了问你,当初我毁了一整个分舵,是谁将事情暂时压下,让我有时间逃掉?” 淡淡的声音在树林间回响。 老人的回忆戛然而止,扭过头来看了看她,露出了一个复杂至极的笑容,随后,便闭上了眼。 “……” 夜风款款,将一片枯败的落叶卷上了天空。 “谢谢。” 半晌,莲耶樱唇微张,转身离去。 他最后的眼神很清澈,可里面的东西太复杂,她没能读懂。 现在想来,其实他一直很看重蝶和茧,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连蝶那样毫无天分的人都培养成了组织里炙手可热的杀手。 对她则更是宽厚,想来老师是了解自己的,即便如此,她执意退到幕后,老师也并未阻拦。 为什么? 也许那些以师徒相处的岁月中,慢慢的,他已经把两人当成了他的孩子,最后在忠诚与那一点不该有的亲情中,痛苦的挣扎。 如今也算是解脱了? 在地狱里,为那些罪业慢慢忏悔吧。 再见了,师父。 …… …… …… “唔……” 上午都过了大半,林晨才悠悠转醒过来,伸了个懒腰。 并不是他嗜睡,而是昨天晚上易剑阁闹的动静实在有些大,他担心两女的安全,便大半夜的溜进女院那边,在她们房里偷偷的待到事件平息,这才踏着晨光回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那女子今天会来给自己个交代了吧? 想起莲耶温善的脸庞,林晨心中不禁一寒。 性格平淡点倒也无所谓,最开始的十九也像是个没表情的瓷娃娃,可那丫头本性善良,路上遇到小乞丐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总也愿意把林晨手里的吃食抢过去分给他们。 碰上不公的事,眼神中也总有一股子难掩的冲动。 莲耶则不然,那人在听到师兄死讯的时候,所变现出来的神情,远比他这个外人还要冷静的多。 原本林晨想着她是不是强作镇定,所以才会跟到张子阳的居所外想要确认一下。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想到这,林晨感慨地深吸了口气,这才闻到了早已钻入鼻腔中的血腥味。 “谁!” 他猛然惊醒,坐起身来侧过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片在纱布缠绕下,依然显得光洁白皙的玉背。 “醒来了?” 莲耶背对他坐着正在包扎左肩的伤口,闻声侧过半边脸,吐出口中的一头纱布,唤了一声,额间已是疼的冷汗淋漓,脸上仍是温和的一笑。 “靠,你,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包扎伤口。” 她轻声回道,见他没了反应,随即又拾起纱布咬在口中,继续动作起来。 林晨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纱布,以及地上满是血污的布块。 “要我帮忙?”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开口去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疗伤,莲耶是个怕麻烦的人,这一身伤让洛洁或者弟子看到了,最免不了的就是问询。 “最好不过。”莲耶点点头,又是浅浅一笑算是道谢。 林晨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她身后,瞥见桌旁的金疮药便顺势拿在了手上。 “药擦过了,绑纱布就好,有劳林大哥了。” “呃,哦。” 林晨有些遗憾的放下金疮药,取过她口中的纱布为她包扎了起来。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 “小女子这一身伤口林大哥也吃得下?” “咳……” 这女人话都不会好好说,林晨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事实上即使关键部位都缠着纱布,但隐隐约约的光滑肌肤,仍旧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两人没了话头,很快,房间里除了撕扯纱布的声音外,便只剩下木炭燃烧发出的啪啪轻响。 时间静静流淌,地上门窗的倒影移动了半指的时候,莲耶站起身穿好了衣物。 “你赢了?” 林晨想确认心中猜想。 “他死了。” 这个消息很快便能从别人那里得知,莲耶也没有欺瞒的必要,何况这一身伤已是最好的证明。 林晨自是不疑有他,但面色仍是一凝,“我听说,你的实力不如张子阳。” 莲耶起身走到炭盆便,缓缓地伸出手,活动活动手指,这才开口道,“论实力,这杀手的内力修为远远逊色于绝大多数一流武者,可要生死相搏,恐怕连尤良那样的人都要捉襟见肘。” “尤良?” “哦,算是此次试剑大会实力排上前三的人物吧。” “你竟能杀死这样的人物!?” 林晨惊的瞪大了眼睛,此前听人说有个小子二流胜了一流,他就已经很吃惊了,现在有人告诉他,二流武者杀了一流武者中的佼佼者,他又怎能不震惊! 另一方面,既然她有这么强的实力,又看上了自己什么? 仅仅是为了名正言顺下山? “侥幸罢了。” 这句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嚯的站起身便要开口质问,“你……” “好了,现在我们有时间可以探讨探讨另一件事了。” 林晨话被她打断,气息便是一滞,随即顺其自然的开口道,“什么?” 莲耶勾起唇角,平静地看着他,“夺决云。” 第三六三章 夺决云(上) 风波过后的第三天,易剑阁宗门大开。 易剑阁门人虽然没有明确的交代什么,但仍旧派人每门每派的亲自上门致歉,送上两柄武器以表歉意。 江湖人士们不过是多待了几天,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还得了武器,也乐得卖他们一个面子。 事情告一个段落,为避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大量的武林人士便背上行囊,陆陆续续的下山去了。 可下山归下山,仍有许多人会多走几步,绕到某个大院子门口向里面张望几眼。 不甘,羡慕,好奇,形形色色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神情,最后都换成一声声落寞的轻叹,踩着秋风而去,踏上了下一次行程。 毕竟无论在此逗留多久,人家也不会捧剑出来给他们一观。 …… “帮主,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大院子由几个房间合并组成,此刻一个偏房中,梁子虹坐在主座上,正对着门外暖洋洋的阳光,雀鸟清脆的鸣叫声与此时的平和氛围相得益彰,一切都显得和煦极了。 梁子虹悠闲的挑着茶杯盖小抿了一口,随后看着座下的男子点了点头,“嗯,以免夜长梦多,等用过早饭,咱们便启程吧。” 他大眼宽鼻,头发扎在身后,长的虽然说不上多正气,但对比梁子坤那个阴柔的好似毒蛇般的男子要正常太多了。 “是。” “等下……” 下属拱手正要离去,便被梁子虹叫住了。 “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哦,师父他还没出房门?” 梁子虹状若无意的问了句。 事实上自那日得剑以来,整整五天时间,玄清老道都没有出过房门一步,要不是夜间还有灯光亮起,怕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何时离去了。 “是。”那属下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继续道,“不过他老人家早间回了属下的话,想来已经出关了。” “语气如何?” “语气的话……平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的多。” “嗯。”梁子虹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看来师父的武道又有所进境了,神兵果然是神兵,锋利都只是最表面的东西……” 长虹帮主喃喃自语的说着什么,一旁的属下也只是安静的等着,可他也不是傻子,心中预感着要发生什么,脑袋低了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果然,不过片刻,梁子虹回过神来转头看着他呵呵一笑,“阿邦,你说说,这些年本帮主待你们弟兄几人如何?” “帮主!”阿邦闻言面色一滞,随后猛地跪了下去,“帮主对我们兄弟几人恩同再造!当年被仇敌追杀若非帮主相救,恐怕我等早已做了刀下亡魂!我等行走江湖最重个义字,既然命是帮主救的,便随时做好了为帮主而死的准备!” 他是个聪明人,三言两语间便表明了立场。 “好!” 梁子虹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他带的这批人武功在帮里不算最好的,但论忠心,却是真正的独一份。 长虹帮说的好听是个一流势力,可他手下又有几个真正安分守己的?恐怕盼着他早点死的也不在少数。 想真正的将这来之不易的势力做大做强,为我独尊,他还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成为顶流武者,武压群雄的契机…… 想着,他背手踱步走到一边,看着窗外的暖阳秋景长吁了口气。 “师父刚刚出关,想必是疲乏不堪,将我行囊里上好的龙井找出来,泡好送去给师父解解乏吧。” 阿邦闻言浑身一颤,随后低下了头看不清神情,“属下明白。” 说完便退了下去,只余梁子虹一人,孤独地伫立在窗前。 “晴光潋滟后迟早会迎来夜晚,随后长夜终尽,黎明再至。如此往复,方能让这天地万物生生不息,这是天地至理,怨不得我……怨不得我……” 身后的茶水尚温,缕缕白烟缓缓飘起。 他沉着一张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门外的罗雀却似有所查,不敢再叽喳半句,逃也似的,振翅飞走了。 …… …… …… 樊士霆这几天苦恼坏了,那决云好巧不巧的被长虹帮得去了。 他本没有将一帮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可长虹帮那小子却是跟着宋道远这个极境武者身边的,两人关系没明确前,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动手。 然而所谓气运之子,大概就是喝水有人递杯子,睡觉有人送被子,早间在易剑阁宗门外盯梢的弟子回报说,没有看到林晨那小子随长虹帮众人一道回去。 也许是另有任务,又或者是睡过头了,反正他不必纠结宋道远的问题,就算是上天助他了。 说到底,他们办事的时候必然是蒙着面的,能被人认出来的概率本就极低。 放下了心,他也就招呼几位师弟妹换上几件合身的劲装,揣上师父为他们准备好的‘物件’,悄咪咪的从侧门绕了过去。 …… 与此同时,距离山腰凉亭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也悄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喂,你确定他们会经过此处?” “玄清此人相当自傲,除了周横天等少数的几人外,他谁也不服,更遑论那些对他来说犹如稚童般的虾兵蟹将了,放心,即使身上负伤,他也绝不会改走僻径小路的。” “嘁,你那么能掌握心性,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这女人身上好香,肩头好滑,要是前日能帮她擦药就好了’如何,对了吗?” “……” 两人挤在一个紧窄隐蔽的小山坳里,这里地势略低一点,被层层枯叶藤蔓所掩盖,在里面可以勉强从缝隙中看到外面的景致,从外面则很难注意到里面有些什么,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太挤了些,两人的呼吸混成一片,有些燥热。 这种能勘察四周的妙地,想来除了熟悉此地的人外是很难发现了。 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与子阳师兄巡视山道的时候,他告诉我的。” “我靠!你会读心不成?” “嘘,有人来了。” 他闻言赶忙噤了声,转头往外看去。 但来人的方位有些偏差,即便是身处右方的林晨也要向右侧蹭一蹭,才能隐约的看到几道停下脚步的人影。 所以很快,身上微微一沉,绵软馨香的身体就压了过来。 “喂,你!” “别乱动。” “呃……哦。” 第三六四章 夺决云(中) “何方宵小!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吧,躲躲藏藏的着实碍眼。” 长虹帮一行十数人成纵向的两队,以玄清老道为中心一字排开,警备的望向四周。 开口出声的是自然是领头的梁子虹,老道则一直心无旁骛,手执拂尘镇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他背上背着由易剑阁特制的玄铁剑鞘。 里面有什么,想来不必多说,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好个长虹帮,从前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人外人有,梁帮主真是藏了张不得了的底牌在手啊。” “子虹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哈哈,没想到这里还真是热闹。” 即便早就有所准备,可在看到这些如雨后春笋般从树林里冒出来的武林人士的时候,梁子虹仍是绷不住的阴下了脸。 用刀的用棍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抱着同样的目的出现在这里,零零总总的不下于三十几人。 “各位久侯在此,想必不是为了来给我等送行吧?” “如果你希望,也可以是。” 率众而出的男子邪笑一声道,语气中充满了霸道,他口中的送行,也显然是另一层意思。 “卓宇……” 这人梁子虹却是认识的,此前两人曾因为琐事有过照面,只是就像他说的,人家看不上长虹帮,没有深交的必要。 此人武功高强却没有在试剑大会上露过面,想来是没有赶上记名,所以没有参与的资格。 “哎呀梁兄弟,此前试剑大会举办的太过仓促,我们没有时间好好准备,你看……” 此刻开口的这人他也认识,名字已经叫不上来了,其人虽然有些势力,但远及不上长虹帮,惯于攀炎附势见风使舵,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 今日倒还真是鱼龙混杂,群雄汇聚,不止这两人,其余带头的无不是小有名气的高手,或是一方势力的掌舵人,连他们那些门下弟子都看着是一脸冷峻,行止利落的好手。 还真是给面子啊,不过没关系……这种严峻的局面,正合他意。 “哼!” 他一声怒哼,冷冷的扫视四周,身体微屈手则伸入了衣裳中。 闲言碎语顷刻间全都停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不必多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中所想,决云乃我恩师拼尽全力负伤而得,今日即便是要与在场所有人为敌,拼至最后一人,我也绝不允许尔等伤我师父分毫!”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听得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当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无意识扬起的嘴角。 …… “这两边谁能赢?” 眼见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林晨躲在小山坳里看的兴起,不禁压着声音开口问道。 对这两边的人他都没什么好感,一方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帮会,一边是夺人兵刃的贪婪之辈。 此情此景,让他又不禁想起了烟波江上的杜青青……自己又要到何时,才能与她一较长短呢? 他不爱记仇,但绝对是个不服输的人。 “若是生死相斗,大概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毕竟玄清道人前日负伤不浅,可眼下,那批人没有决死之心,长虹帮一方必然得胜。” 莲耶站在他身前平静的回复道,吐气如兰的打在脸上,令林晨有些心猿意马,好在远处已是剑拔弩张,他才把注意力转了回去。 “随后梁子虹会对他师父出手?你又为何能如此肯定?” “玄清此人自傲自负,却唯独对弟子梁子坤情有独钟视若己出,此前你与上官豹之子杀了他,梁子虹却未能替他报仇,玄清自然不满,而梁子虹是个无情无义之辈,长虹帮又藏蛇伏鼠……” “玄清需要决云对抗上官豹,梁子虹亦渴求神器巩固地位!?” 林晨而今也是不笨,这一点拨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但仍有些疑问,正要问出口,转头间鼻尖的青丝又撩的他直痒,片刻才回过神来。 “即是师徒,他为何不直接借着玄清之威,威慑帮众?” 莲耶抿唇一笑,“这种心里只有武道的人,岂会为了这些琐事劳心劳力。” “那梁子虹也犯不上……” “所以你成不了一方霸主。” “嘁,我可不稀罕。” 林晨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自己与这些老江湖间差的最多的就是这股狠劲,但对于他来说恣意江湖才是真正想追求的写意人生,一方霸主什么的,他还真就不在乎。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局势又有了变化,他是怎么都没想到,率先动手的竟是梁子虹! “此人面对如此局势都敢于出招,当真算得上是个枭雄!” 那边打得火热,小山坳里却像个解说台一样。 叫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莲耶不屑的撇了撇嘴,讥讽道,“你没听出来吗?他在诱导这些人攻击玄清。” 林晨一愣,“嗯?” 莲耶也不解释,“想来梁子虹已经准备好后招了,你等着看便是。” 她话音刚落,林晨还来不及多想,远处那些武林人士果然突破围阻,一窝蜂的向中间老神在在的玄清冲了过去。 …… 喊杀声怒喝声,武器相交的撞击声,一瞬间便让安静的树林热闹了起来。 原本长虹帮一行还能组成阵型将敌方拦在外面,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数的差距就体现了出来,战圈被越发的压缩,最后随着卓宇等顶流武者加入战斗,他们的防守阵型很快就被撒开了一个口子。 嗤! “先拿下老道!他受了伤实力大减!” “是!” 卓宇一剑砍翻眼前的长虹帮帮众,冷目一扫,剑指玄清大喝道,随后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他身旁的弟子应了一声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其他势力的掌门领袖见状面面相觑,也不甘人后,逼开眼前的敌人飞身而去。 “快!保护师父!” 不远处的梁子虹急的目眦欲裂,可嘴上这么喊着,旁边的弟子都已经应接不暇了,哪还抽的出身保护别人。 阵势之内已是畅通无阻,几个高手不多时便将玄清老道团团围了起来,而老道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卓宇一手平伸拦下身后众人,凝神看了老道一眼,恭敬的拱手道。 “晚辈失礼了,还请前辈借剑一览!” 即便知道老道已经受伤,但他仍然不敢太过轻举妄动,运起内劲小心戒备着。 力压群雄夺取神剑的高手,又岂是那么简单能拿下的。 外围叮叮当当的打成一片,到了他们这却没一个人大口喘气,气氛端的是诡异异常。 老道只是闭目不言,不多时,卓宇目视四周,眉头便皱了起来。 时间有限,要是再如此拖沓下去,恐怕到时候被旁人看到,事情便会愈演愈烈……何况虽然打的是借剑的名头,可明眼人一看谁还不知道他们是来劫剑的。 霸道的名头和强盗的名头,大概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老前辈……” 他正要开口下最后通牒,玄清老道忽而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精光湛湛,似有毫芒闪出,看的周围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多说无益,你们一起上吧。” 眼见着没了交互的余地,卓宇面色一沉,朝身后摆了摆手,随即猛地拔剑上前。 “动手!” 身后众人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接到指示,纷纷拿起武器,呈扇形飞扑而上,封锁住了老道所有可能的迎击点。 明明来自各个不同的门派,但想是做惯了这种事,他们的配合竟格外的默契。 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老道像是已经放弃了一样,众人近身数尺都没有丝毫动作。 许多人脸上登时露出了得逞的兴奋神色,只有几个境界稍高的武者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再想抽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唏……” 随着一声怪异的声音,老道右眼眉毛一挑,嘴角猛地龇起,露齿大笑,狂霸凌厉之气倒卷而出。 将拂尘插在腰间,右手往背后一伸。 “退!” 一股凛然的杀气令卓宇瞬间汗毛倒立,脊背发凉,他本能的感到了危机。 然而他转攻为守,才退了几步,只来得及喊出一个退字,一道清波如水的月牙状剑光,便朝着他们涌来。 说它快,它好似流水一般潺潺而至,好似用手都能抓到。 说它慢…… 除了少数几个高手外,其余人等全都僵在了原地,兴奋之色还定格在脸上,却再没有过半点动作。 “咕咚。” 林晨咽了咽口水,转头看着与他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莲耶,不可置信的开口道。 “你确定……这里有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少见的,莲耶没有回复他,只是秀眉轻轻地拧了起来。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些呆立不动的武林人士鲜血溅射而出,尽数倒在地上……身首异处。 第三六五章 夺决云(下) 果然,这场聚集了数个一流武者,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拼斗,如莲耶所言一般以长虹帮的胜利告终,虽然过程与林晨设想的有些出入。 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只留下几具身份不明的尸体便灰头土脸而去。 那些江湖高手在见识过决云之威后,招招式式间都小心提防着,生怕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此一来他们只是招架攻势就耗费了大半精力,渐渐地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再其后便没了太多悬念。 逃跑这种事情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最后卓宇也咬着牙,留下个不甘的眼神,带着门下弟子飞身而退了。 他们本就不是一伙的,见事不妙就溜也无可厚非。 “我们几时动手?” 眼见着远处大局已定,长虹帮众人欢呼一阵后开始收拾残局,林晨正经神色凝目而视道。 如果要面对的是玄清老道那样的对手,他怕是没什么战意的,而今只能祈求莲耶所言都会应验了。 “静观其变。” 莲耶轻声回道。 眼前的局势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前还是太小看了这决云剑,没想到此物除了锋利外,在内力催动下还能增幅剑气,着实神奇。 接下来,就要看梁子虹到底有什么后招了。 凝神静气地看着远处慢慢朝玄清走去的中年男子,莲耶心下暗道。 …… 才刚刚大获全胜,举目而望周围的狼藉,梁子虹却低沉着眼睑看不出多少高兴,片刻后不着痕迹的给一旁的手下阿邦递了个眼神,见阿邦点了点头,这才换上一脸倦笑,转身朝玄清老道走了过去。 “师父,死了两个弟兄,伤了……” “好了,这些与我无关,呼,你叫他们动作快些尽早离开这里,迟恐生变。” 此时的老道也不复方才的霸气,面色苍白如纸,脚步略显虚浮说话也有些喘。 梁子虹见他疲态尽显面色一滞,随后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师父你这是……” 老道一反常态的没有推开他,反而晃了晃身子险些坐倒在地上。 “为师此前伤势未愈,许是方才用功过度,现下说不出的倦怠,呼,内劲十不存一,若那些人去而复返……为师恐无力再战。” “什么!”梁子虹闻言一脸震惊,随后警惕的四下张望一阵,这才压着声音问道:“师父此言当真?” 老道眉头一皱,冷着脸闷声道,“若非尔等不力,我何至于此!” “师父,此言当真?” “我诓你做什么?” “原来如此……甚好……” 他的声音在不知何时,变的诡异。 “你!” 看着喃喃自语缓步后退的梁子虹,玄清这才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正要开口质问,迎面却猛然飞来一支细若发丝的钢针! 他脸色骤然一变,侧身躲过这一镖,反身勃然大怒的大喝。 “放肆!” 语气中分明也带着几许颤抖的不可置信。 “放肆?”梁子虹此时也终于露出了隐藏许久的獠牙,沉下脸看着玄清冷笑一声道,“此式摘叶,当年我求了你多久你都不愿传授于我,若非子坤那废物惹了个大人物要我出面,恐怕我还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教了他多少!” “哼,我愿意教谁是我的事,何须他人指手画脚!” “嘿嘿,师父永远都是这般强势,也罢……你们这些老东西的时代早该结束了,此后的天明武林当由我来掌控!” “逆徒!就凭你也想搅弄风云!?” “那还要多谢师父替我夺了决云,哈哈哈哈。” “逆徒……逆徒!”玄清牙关紧咬,脸颊旁干瘦的皮肤不住鼓动着,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指着梁子虹怒声道,“你,是故意不报杀弟之仇!” “如果不是这样,如何让你着急对付上官豹?当真以为你住的穷山僻壤,消息能如此灵通吗!?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逆徒……逆徒……” 玄清像是大受打击一般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是嘴边不住的念叨,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怎的都无法将他的脸与记忆中那张活泼开朗的小脸重合在一起…… 他脸大了些,头发长了些,再不是那个将弟弟护在身后,站在自己面前争辩的执拗孩童了。 是啊,自己终究是老了。 体内的内劲迅速的流失着。 玄清想起了早间的那杯茶。 他明明是最讨厌喝茶的,那孩子竟然也忘了……可自己最后又为什么会喝下那杯茶呢? 是因为送茶来的人说了句‘这是帮主的一番心意’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 这是梁子虹计划中最大的纰漏,但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 此时树林中的画面说不出的怪异。 数具不知其名的尸体散乱错落的趟在林中,伤口的鲜血尚未凝固,枯黄的树叶就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盖住了一张张或是恐惧或是痛苦的面孔。 在尸体旁的,是十数个同样面色僵硬的武林人士,他们围着一个老道,一个中年。 老道精神恍惚,口中喃喃不知为何,中年得意洋洋,大言不惭的炫耀着自己的智慧。 什么天命所归,正巧赶上决云出世,什么足智多谋,知道对方能嗅出毒药,特意用了低剂量的散功粉,之类的言论在空荡的山林间回响,显得有些可怖,却又有些莫名滑稽。 而很远距离的小山坳中,在一阵难言的沉默后,林晨沉着脸开了口。 “什么时候出手?” “你想救那玄清老道?” 他抿了抿唇,嘴上没说什么,但心中确实是有这股冲动的。 远处那人较之顶尖强者,如今更像是个风烛残年,无依无靠的老人……动了恻隐之心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你别忘了他夺决云是为了对付谁。” 莲耶早已看惯了这些尔虞我诈,亲友反目,当然,也明白眼前这一幕在身旁这个男子眼中,是何等的的凄凉悲怆。 “我杀了他徒弟……”林晨说着才反应过来声音大了些,赶忙又压下了嗓音,“我杀了他徒弟,他来与我寻仇,本该是堂堂正正的!” “满嘴的慷慨大义,等死在他剑下的时候,希望你也是这般想法。” “那也是为民除害,死得其所。” “我本以为你也如那两人一样,没想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你!” 他们的对话到此而止。 莲耶口中的两人指的是谁林晨并不知晓。 争吵本身也并没有意义,他本就不是个正派清高的人,刚才的这番话确实有些意气用事,而莲耶的说辞又未免太过于不近人情,说到底,他们本就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妄图说服对方不过是白费力气。 这边看的出了分歧,那边说的倒渐渐的没了声音…… 第三六六章 夺决云(终一) 梁子虹见眼前的老者低头沉默,没有半点想与自己分享计划的样子,也失了兴致,沉下脸,从袖中摸出几只钢针捏在指间。 即便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真的要对老道出手了,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老道是真正的强者,能正面击败他的,整个天明武林大概也不过双十之数。 “你若不是如此厌恶于我,或许还能留得一命,老头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心!养育之恩,子虹来世再报了!”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他根本不信命,所以来世如何,说说而已。 只是他此刻功利熏心,全然看不到玄清老道面如土灰,生无可恋的表情,全当他是内劲流逝,浑身无力。 “厌恶……”老道闻言抬起头看向了他,眼中复杂的神色意味难明,干涸的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凝目屏息,颤巍巍的从背后抽出了决云。 一道虹光划过,决云剑隔空直指梁子虹。 四周围观的帮众立时便将手中的刀兵拔出了两分。 “似你这等刚愎自用,桀骜不驯的逆徒,哪里及得上子坤半分!想要决云,便来取吧!” 秋风萧瑟,将他宽大的袍袖吹的不住摆动,似在倾诉着他的凄凉。 玄清不会告诉梁子虹,他这般性子与自己年轻的时候到底多么相像,也不会告诉他,他们兄弟二人对自己来说…… 梁子虹没再多说什么眼中却更冷了几分,脚步微微平移,正准备动手,一道嚣张至极的讥笑声便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哈哈哈哈,小门小派就是小门小派,这等腌臜龌龊的事,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梁子虹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转过头来,看着明显是领头之人的男子道,“明人不说暗话,足下率众而围,蒙面示人口出狂言,想来也不比梁某光彩多少吧?” 他话音刚落,仓仓锵锵的声音便齐刷刷的响了起来,训练有素的帮众们适时的重新拔出武器,看着四周将他们合围,并缓缓朝他们逼近的蒙面人,小心的戒备着。 大意了! 他一边将气机锁定在身侧的玄清老道身上,一边心中大叹。 本以为那些匪人摄于老道之威定会结群而来,没想到还有一批人藏在远处暗中观察,守株待兔,挑个最好的时机跳了出来。 而今前有贼匪后有老道,他们腹背受敌,进退失据,已经完全的陷入了不利的局面。 该死的,该先让手下去四下搜索一番再发难的! 他恨得牙痒,而今却是悔之晚矣。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梁帮主混迹江湖已久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看着对方越显阴沉的脸,蒙面人得意的眉毛都扬了起来。 他其实早在这群人到此之前就埋伏在附近,听到喊杀声便第一时间潜了过来,一到近处果然看到两批人已经动起了手,他乐得坐享其成也就命令师弟妹们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等看到师徒反目的一幕,他心知时机已到,那老头实力非凡而今又是恨毒了梁子虹,只要他们前后牵制,长虹帮这批人自然只有取死一途,之后那老头精力耗尽一切便是水到渠成,决云自是唾手可得,何况,他还有师父交代他的后手…… 好像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边,蒙面人占尽了天时地利,若事情全然按照他设想的走,他自然可以取得决云扬长而去,可偏偏,他半点不了解玄清老道。 只见三方对峙的空档,方才还看着意气风发的玄清老道,不知为何突然气息一滞,单薄的身子晃了几晃,白须微颤,大喘了几口气便脱力一般向后方连连退去,直至靠在身后不远处的大树上,捂着胸口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咳咳……” 他轻咳几声,然而并没人关注他的苍弱无力,因为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悄然掉落的虹光之上。 决云从玄清手中脱落,发出呛的一声轻响,便直直的坠入了泥土之中,只一点树叶间透过的阳光反射其上,照在在场众人眼中,却是耀耀其华,仿若星辉遍布,灼人心扉。 片刻沉寂,枯叶纷飞。 “决云……决云是我的了!?” 过分的突然导致梁子虹一时间都忘了玄清原本就在离他不远处,等回过神来看到决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近处,竟产生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紧走两步站在决云面前,顿了顿,随即猛地拔了出来。 “嗤……” 剑身离地发出一声轻响,却没有带出一粒泥土。 “这武林,终究是要改朝换代的,该我了,该到我了!” 他满面激动的对着决云喃喃自语,握着它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数年之后一统烟州诸城,接着入主清欢谷,与九霄宫临渊门分庭抗礼共掌江湖的美好画面。 他不知道玄清老道为何会因为散功而脱力,只想着现在少了老道碍事,又有神兵在手,他专心对付那批前来夺剑的宵小自是手到擒来。 不得不说,梁子虹此人心狠手辣武力不俗,又有长虹帮做底子,若真能带着决云全身而退,想来在烟州搅起一番腥风血雨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他只顾兴奋激动全然没有看到树下老道黯然神伤的眼神,以及,全程任由他接触决云,不曾有过半点阻拦,此刻依旧神态自若的蒙面人。 “你看够了没有?”蒙面人紧紧地盯着决云,声音中有兴奋,有不耐,有嘲弄,唯独不见丝毫慌乱。 梁子虹只当他是来得晚,没见识决云之威,撇过眼看着他冷笑一声,“狂妄之徒,今日便让尔等成为我称霸武林的垫脚石!” 他左手一挥,手下众人便脚步移动摆开了阵势。 “呵呵,本想与那老头联手合击省些功夫……也罢,今日就让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蒙面人不屑的嗤笑一声,同样一挥手,他身旁众人便一齐迅速的取出了背上的十字弩,蹲身架好。 杀局一触即发。 第三六七章 夺决云(终二) 双方对峙,从位置上来说蒙面人一众刻意保持距离,手执弩箭,站在外围成合拢之势占据优势,从武力上说,梁子虹是全场唯一的一流武者,此刻又手提决云,足以力战数人而胜。 真要是动起手来长虹帮一方伤亡是在所难免的,只是等他们近了身,仗着内力与神兵这些人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 总的来说长虹帮赢面更大一些,但即便如此,领头的蒙面人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梁子虹不是蠢人,那股兴奋劲过了,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方已是剑拔弩张,再没有半点和解的机会了。 “放箭!” “动手!!” 来不及多想,两道号令先后响起。 十数支箭矢顷刻而至,长虹帮众人心中同时一凛,架好刀剑准备先挡下第一波剑雨再行冲击,但很快他们便僵在了原地。 手中的兵器纹丝未动,预想中的箭矢没有如约而至,反而直愣愣的顺着他们的目光向上飞去,随后在他们头顶相撞在一起爆出一团白色雾气。 “快屏息!是迷药!” 到底是老江湖,梁子虹瞥见箭尖上吊挂的小包,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以袖掩面厉声大喝道。 到了此刻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了起来,他可不信对方大费周章的准备弓弩只是为了将迷药射入人群,毕竟即便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只需屏息跑出药粉范围也发挥不出半点作用。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之后,令人厌恶的声音再次从迷雾外传来。 “梁帮主好反应,只可惜此物并非迷药。”蒙面人见得对方全员捂住口鼻站在原地等着气雾散开,心头顿时大定,得意的直挑眉,“我特意将两种药粉左右分放,这两种药粉分开的时候不过是些寻常的药物,可一旦将他们掺杂在一起……” 梁子虹很想回点什么话,但是很快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瞳孔猛然间放大,想要飞身后退,却见那些飘洒在空气中的白色粉末忽然间犹如陷入了癫狂一般剧烈的浮动起来,紧接着化作一条条白色阴蟒,从长虹帮众人的袖口、领口、裤管处,扑食似得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阻拦,然而面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终究是徒劳无果。 片刻之后,方才还能遮蔽所有人视线的白色雾气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阳光照在人群间,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所有人面面相窥,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异。 “哈哈哈哈哈……” 直到此时,一直在看戏的蒙面人才大笑几声,缓步上前。 “若真让你们如此轻易便化解了,我等准备这么久,岂不太过儿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子虹强定心神,咬着牙喝道。 他第一时间让内劲游走周身,可除了气血翻涌有些燥热外竟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然而事到如今他当然不会认为这只是些人畜无害的面粉。 “梁帮主为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蒙面人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指挥手下众人收起十字弩,换上了细剑。 事实上这自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否则有如此奇异的特性,他的宗门定能凭此药在烟州成为一方强者,然而现下他的师门却仅是个说不上多强的一流势力罢了。 当然,在师父将此物交给他的时候,他曾找人亲自试验过,所以对这东西的药性他是十万个放心,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不过事已至此,我就让你死的再明白点。” 说话间,他将佩剑连带着精致的剑鞘一把扔给了身旁的人,踱步上前背手而立。 “小弟站在此处接你几招,动手吧。” 梁子虹老练非常,闻言却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小心戒备许久,见蒙面人仍然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半点防备的姿态,他便朝身边的阿邦递了个眼色。 阿邦会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紧盯着蒙面人,运起全身内力打算来个一招制敌,然而丹田内劲才刚刚聚到五成,一股莫名的强烈热意袭上心间,内劲顿时在他体内躁动开来,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过后,阿邦单膝跪在地上,喉头一动,一口鲜血忽然间喷了出来。 “帮主……咳,切莫运功太多……” 他只来得及提醒一句,便彻底晕了过去。 在其他人眼中,则是看到他刚刚停下脚步,就口吐鲜血跪倒在地,一脸萎靡的模样,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整个过程也不过发生在数息之间。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不止是惊恐万分的长虹帮众人,连蒙面人带来的手下都是一脸惊异,显然此物的药效连他们也是不曾知晓的。 “这!这到底是何种毒药!?” “毒药?在下可不会做此卑鄙小人行径,既然梁帮主不喜欢先动手,那在下也就不多费唇舌了。” 蒙面人嗤笑一声缓步后退,脸上得意的神情仿佛要从面巾中满溢而出,他走到手下身边时顺手取回了佩剑,随即低头悄声吩咐道,“那群人发挥不出三成实力,给我起阵围起来!切记小心那把剑!” “是,师兄!” 这边蓄势待发,缓缓逼近,另一边相较而言就略显惊慌不安了。 “帮主,咱们怎么办?” “别慌!” 即使面对当前如此不利的局面,梁子虹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先安抚手下的情绪,略一思索后才接着道,“听阿邦所说,这些药粉应当只是限制内劲的运用,大家收敛一些且战且退,待药效一过,我等即刻杀将上去必能一反颓势!” 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说的并非实情,身后这批人中能活着回去的想来不多,但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一切就都不算输! 想着,他往身后瞥了瞥,手下弟子闻言果然镇定了下来,但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须臾之间,骤风忽起。 “上!” “杀!” 方才的一番交涉,两批人像是打了个照面,此刻才终于是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 第三六八章 夺决云(终三) “快走!” “给我追,一个不留!” 树林中,两方人一前一后的追逐,踏着落叶蹭蹭之声不绝于耳。 前面数人面色惶惶,狼狈不堪的往前跑,后面十数个蒙面人则眉宇之间满是煞气的追。 双方衣着皆有不少破损与血迹,想来之前已是交战过一番了。 “混账!” 梁子虹回身望了一眼,面上满是不甘与凶恶之色,一句粗口也不知是在骂谁。 他知道会败,却没想到溃败来的如此之快。 由于那些药粉钻入体内,导致他们所有人动起手来都有些束手束脚的,有力使不上要远比无力来的更难受些,况且对方也不是什么三脚猫的角色。 再加之他本来擅长暗器,可力道不足内力不够,暗器的威力也就大打折扣。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才不过交手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丢下几具尸体,溃逃而去了。 好在是树林比较密集,落叶繁多掩盖了他们的身形足迹,一时半会还不会被轻易追上。 只是如此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梁子虹!我念你是个人物,此刻束手就擒,我饶你不死!” 蒙面首领说的话险些没把梁子虹气笑,这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好似刚才那句‘一个不留’不是他说的一样,忒的虚伪!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出来混的谁的心思还不是一样,不斩草除根留着你来报复? 就这样,这场追逐战持续了几盏茶的时间,眼见身边的手下逐渐减少,一个个被追上后击杀,梁子虹脸色越发的阴暗了起来。 “嗒!” 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更短的时间。 他停下了脚步,惯性让风将他的衣袍后摆吹起,身边的手下也齐齐的跟着停了下来。 “帮主!” “前方不远便是平坦开阔的官道,再往前走,等着你我的就只有围困战败,死路一条!” 梁子虹转过身,冷静的分析了目前的形势,体内的浊气已有散去的趋向,但他身边只余寥寥数人,再跑下去必定会被围攻致死。 “那,那我们……” 帮众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话都不利索了,可即便已是精疲力竭,仍是对他不离不弃誓死效忠。 就像阿邦曾经说过的,这条命既然是帮主救的,大不了,也就是还回去罢了。 这是一帮有情有义的汉子,只可惜,跟错了人。 “在这里,跟他们决一死战!” 谁,与他们决一死战? 这句话没有主语,梁子虹已经萌生了牺牲帮众自己退去的想法。 毕竟方才人员齐全都没打过蒙面人,现在又凭什么去与他们决战? 他清楚,帮众们……也清楚。 “帮主放心,我等……绝不退半步!” 那回话的手下面色先是一怔,随后正经神色捏紧了武器,眼中再无半点迷茫。 其余几人也是各自对视几眼,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声附和。 “愿为帮主,死战到底!” “……” 此情此景,饶是如梁子虹这般自私自利之人,心中也难免泛起些波澜,毕竟是些朝夕相处了数年之久,一起打拼江山的人,即便是养了一群狗,也总会生出些感情的。 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急匆匆的响了起来。 “想死,还不容易?杀!” 战事顷刻而至,蒙面人显然不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一上来便是全员杀招。 怎料长虹帮众一个个杀红了眼,不要命了一样,不管不顾的调用内力拼死抵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眼见这般情景,梁子虹有过片刻犹豫,但最终还是捏了捏拳头,出手逼开身旁几个蒙面人,趁着混乱跑了出去。 …… 却说长虹帮众人虽然混不畏死,但终究是中了怪药,力有不逮,很快便被蒙面人围杀而死屠戮殆尽。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后退过半步。 “师兄,未见梁子虹尸首,想来是趁乱跑了……” 手下翻动尸体后,紧着走到抱臂在旁的蒙面人面前拱手道。 没了旁人,他们的称呼也就没了顾忌。 “废物!还不快给我追!” 蒙面人眼睑低垂,沉声喝道。 事实上方才场面乱成一团,搏杀之间也确实不好去盯到一个一心想跑的人。 “是,师兄!” 手下闻言如蒙大赦,赶忙一低头,正打算指挥后面其他人一起去追,却听得一道讥讽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不知从何处传来。 “不用去了,敢得罪帮主,尔等贼子一个都别想走!” 话音刚落,壮实直挺的身影便从不远处的老树后面绕了出来。 他脸上也蒙着面巾,双臂环抱缓缓地走了出来,与那师兄的装扮姿势可谓是如出一辙。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够胆的报上名号!” 师兄心中猛地一紧,强作镇定冷声道。 他已经派人在四周戒备了,眼前这人却还是不着痕迹的站在了众人面前,足见这人要么内功深厚,随意便能瞒过众人的探查,要么就是轻功高绝,令人探无所探! 还有,这声音他听着怎的如此熟悉? 还有些莫名的……厌恶? “呵呵。” 来人轻笑一声没有回话,面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最近总想找些旗鼓相当的对手实战来试试自己的斤两,眼前这批人正巧有着近二流顶的实力,只可惜…… 想起方才那个女人的吩咐,来人也只得无奈的咂了咂嘴,放开手抽出背后的细剑,随后,眼底猩红的波澜悄然流动了起来。 …… …… …… 耳边刀剑相击的刺耳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所代替。 感受着体内逐渐复苏的内劲,步伐越发有力的同时,梁子虹面上露出几许冷笑来,只需在等待片刻,想来就算不下山去,那批宵小之辈也奈何不了他了。 至于手下……难过是有一些的,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憧憬未来的兴奋。 背后的一切早已是过去,欲成霸业,牺牲是在所难免的,自己只是做了自古以来所有枭雄都该做的事罢了。 如此安慰自己,他心中到底还是轻松了许多。 身边的景色一晃而过,眼前浮现的全是一幅幅将来的辉煌画面,然而下一刻,那些虚浮的辉煌仿佛被一柄利刃划断,他脸色一变猛地停住了脚步。 “梁帮主,久侯了。” 银杏叶划出一道道扇形的弧光,将四周装扮的明黄一片。 她轻描淡写的靠在树上,没有丝毫要隐藏身形的意思,好似早知道他会经过此地,在等着他一般。 浓浓的秋色吹动面上的面纱,她看着对方,好像在浅笑,眼中透出的却是连暖阳都化不开的冷漠。 “好个飞云门,竟能算计到这一步,当真令在下刮目相看。” 事到如今梁子虹如果还不能从那批人的招式中窥探出些什么,那他也就妄自混迹江湖那么久了。 当然,他内劲恢复了大半,冷静下来探查一番眼前女子的实力,心中已是大定,不慌不忙的点出了他们的身份。 女子美目微阖,没有否认,只是直起身子掸了掸肩上的落叶。 “想借帮主项上人头一用。” “哼!不知死活!” 梁子虹怒哼一声,面沉如水,他现在对飞云门那是恨之入骨,眼前女子大概也就是想拖延时间,让后面支援的人能赶到,至于放的狠话,大概也就是想激怒他罢了。 女子看起来是如此沉稳冷静,那领头的看人眼光倒是和他的策略一样高明,只可惜,他对那药粉太过盲目自信了! 现在的他只要迅速击败这女子,之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这女子便是他成为一方枭雄的最后一道关卡啊。 想到这,梁子虹脸色一松冷笑一声,舔了舔嘴唇右手执剑左手伸入长袍之中,眼中满是残忍之色。 再看女子。 她的眼中从始至终都是一片明亮,好像一切都是在她胸中书写的一篇文章罢了…… 第三六九章 夺决云(终四) 易剑阁,主殿之中。 “师父……” “你这丫头,有事就去忙吧何必每日过来给我这老头子请安,看你这六神无主的模样,莫不是大山那小子出了事?” 即便傅衍人老成精,在识人这方面有着近乎妖人的能力,但人心却是这世间最难捉摸的东西,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让师父忧心了,宗门……一切安好。” 洛洁闻言放下了行礼的手,尽量平和的看着自家师父,勉强一笑安抚道,只是说到安好时,言辞之间仍是止不住的顿了顿。 子阳身死,整个易剑阁上下都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 于师门而言,他们损失了一个优秀的弟子,和善的师兄,甚至是将来的领袖。 于她本人而言,子阳不止是徒弟更是她的子侄,而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又如何能不悲痛欲绝。 只是师父年事已高,思来想去她与师兄还是决定先瞒着他老人家,待时机成熟了再和盘托出。 “哦。”傅衍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抚了抚胡须,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在她身边左右看了两眼,好奇道,“今日怎的不见你带莲丫头来?” 洛洁收拾好心绪恭敬道,“禀师父,莲儿今日助林少侠前去夺……咳,借决云。” “嗯,如此行事当切记小心,若然让他人知晓,易剑阁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名声不日便会传遍大江南北,为人耻笑。” 他不多管,不过问,只是悉心的提出了该注意的点,徒弟们做了任何决定都是自己的抉择,也该他们自己承担后果。 做师父的,该做的只有为他们指路,而不是带他们走到最后。 他向来如此,洛洁也早已习惯。 “师父放心,莲儿机敏非常,这种事情想必心里有数,早有计较。” “嗯,那就好。” 随后洛洁又交代了些宗门内的事物,傅衍也只是点点头没有过问,虽然他已经不理门内事物多年,但这丫头还是坚持每日禀报。 这该说是她的习惯呢,还是想证明自己这老家伙还能再撑几年? 他不知道,但总也不是坏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师父以为如何?” “啊,嗯?” 见他愣神,洛洁便又说了一遍。 “师父以为,凌琼此人如何?” 她并非有意提及这‘天下第一人’,然而说到绝大部分武林人士都已离去时,免不了还是要提起决云,提起林晨,以及…… 前日已经私下将她的身份,过往与师父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此时也刚巧可以听听师父对她的看法。 “噢!是那个小姑娘……” 傅衍闻言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目光深邃地望着殿门口不住晃动的门纱。 也不知过了多久,洛洁以为师父又如往常一般想着中午吃些什么这样的问题想出了神,不愿打扰,拱了拱手便要离去,谁知刚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了师父平静到甚至有些不自然的声音。 “自古以来,真正能做到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以至天道至境的,从来就没有过,甚至连这种超凡入圣的概念都只是前人的猜测罢了,可……若真要以此为准,以无情入道,当是最接近天道的了。” “师父所言,徒儿……” 洛洁如听天书,一脸茫然地回过身来。 什么无为无我,什么天道至境的,她晋入一流多少年了压根就听都没听说过,人常言,入了一流之境就算是摸到武道的门槛了,可没想到武道之后竟还有什么天道。 “你不明白,这很正常,从你的描述来看,她早已超脱了极境的概念,而当今武林中,极境便是最强者,谁又能真正懂她的道呢,我亦不过是妄言罢了。” “可徒儿仍是困惑!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却可以做到万万千千武林人士穷极一生都做不到的事?” 这个问题,也困扰了太多太多的江湖人。 傅衍却是呵呵一笑,抚了抚长须仿若心中早知道她会有此一问,点点头顺势答道,“他人习武,都是先入武,后悟道,此女却恰恰相反,天资悟性高到小小年纪便已参悟天道,武功修为自是一日千里,我们这些俗世中人,又如何能及得上她?九岁入极境……九岁入极境,呵呵,不会真有人认为她入极境用了九年吧?” 他在那女子身上感受到的剑气与灵气,可是连那剑中至尊句让都远远及不上的…… 这句话他没说,便已经足以令洛洁震撼到无以复加。 好半晌,洛洁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师父,数年之后,这世间是否真的会多出一位仙人?” 她说的是仙人,而不是武人。 “为师一介凡人,如何能参透她的将来?”傅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长出了口气,随后转身扶住一旁伺候的弟子,“不过我能想到的结局,不过两种。” “彻底的超脱凡世,入那忘情之道,从此不问过往,只谈因果,此乃其一。” “其二,便是以无情衍有情,从尘世来往尘世去,乐得逍遥天地间,哈哈,红尘仙子不外如是,不外如是啊……” 师父的笑声不知何时远去了,回过头来,眼前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洛洁站直身来掸了掸袖口,走到门口,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流云,无比怅惘的长叹了口气。 到时这世间的一切都会在那个女子掌中了吧? 是无情仙子,还是红尘仙子? 到那时,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又要由谁去主宰呢…… ……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山上一派平和,山腰间本该将诗意卷入秋风的杏树林,此刻却横七竖八的陈列着数具尸体。 尸体死状各异,壮的瘦的老的少的,带面罩的不带面罩的,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再也无法看到花开花败,日出日落了。 “不可能!长虹帮何时出了你这号人物!!” 怒喝声在树林间回荡,将树叶震的漱漱作响。 蒙面人师兄头发披散着,面巾早已散落在了一旁,面巾后那张不可置信到扭曲的脸,赫然是属于飞云门弟子樊士霆的。 对方没有动手,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原本围绕在身边的师弟师妹,现在已经尽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直到现在他还是惊惧万分。 就在刚刚,眼前赤瞳男子长剑出鞘的那一刻,他们就像是被一只深渊恶兽紧紧地盯上了一般,随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抹黑色的剑光便穿透了一名师弟的身体,师弟当场殒命……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共一十三个师弟妹,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撑到。 相较于那人本身的强大,更令人恐惧的却是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黑色剑气! “喝……啊……” 在樊士霆身前数丈之外,男子双目闪烁着妖异的红光,口中发出压抑似的吼声,黑色剑芒附于长剑之上,不住的涌动着,剑身颤动不止发出嗡嗡的低鸣。 黑色剑光,自然就是栖息于林晨体内的凝渊剑气了,想在最短的时间击溃樊士霆,他也唯有出此下策。 不过这么做的副作用也相当明显,就是现在他必须集中精力压制暴走的心绪,以保留清醒的意识,若非如此,恐怕樊士霆早已魂归西天了。 想起莲耶的嘱咐,他也只得如此苦苦忍耐。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得罪帮主,死!” 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一如彼时被剑气侵蚀的李唯。 不同的是,李唯是靠执念来掌控剑气,林晨,则是靠意志。 片刻之后,感受到清醒的意识略站了上风,剑身上的剑气开始变的稀薄动荡之际,他猛然一咬牙,左手奋力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 体内的躁动忽而一滞,借着这抹刺痛,林晨赶忙意识清醒的飞身挥出一剑。 看着急速逼近的剑芒,樊士霆瞳孔微缩大惊失色,急忙飞身后退,侧过身将将躲过这一剑。 然而他的身法轻功造诣怎可与林晨同日而语,一个转头间,清利的寒光划过眼前,紧接着便是一声宝剑入体的轻响。 “呃……”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眼睛,男子眼中的红芒未褪,他却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是你……” 话没说完,他愤恨的咬牙道,随后便一口鲜血喷出,闭眼倒了下去。 …… …… …… 于此同时,树林尽头的另一出好戏也恰在此时落下了帷幕。 “你……你到底是谁!!!”梁子虹脸色惨白单膝跪地,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的双手鲜血淋漓,颤抖着仿佛被卸了力一般,那席引以为傲的长袍被割成了碎布,数百支钢针洒落了一地。 而决云,已然易主。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这个女子为何能凭借着远不及他的内力,以及那些似有似无的招式将他击败,更想不通,明明已经被数支钢针刺入腹部腿部,她却还在笑。 她带着被染成了血色的面纱,但梁子虹就是知道她在笑,而且笑的令他无比厌恶! “呵呵,我家师兄所言不假,你即便有所恢复也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如此……剑归我飞云门,大事可图矣!” 女子挥剑甩掉上面的血渍,打了个剑花后,将决云横在面前细细的观赏着,仿佛在看着什么至宝。 面前的纱巾仍在滴答滴答的滴落着她从口中喷出去的鲜血,将她胸前的衣襟打湿,但她确如梁子虹所想,在笑,笑的无比得意,语言中带着的崇敬之意让梁子虹更是恨的牙痒痒。 “飞,云,门!” 梁子虹面色无比阴暗,从牙缝旁一字一顿的漏出了三个字。 他发誓,如果可以从这里活着回去,定要起全帮之力与飞云门不死不休! 但,如何能活着回去? 气势一松,梁子虹便颓然的双膝跪在了地上。 自己双手被刺穿,外加之身受内伤,早已无力再战,而眼前的女子尚能笑谈不说,从那两下舞剑也可以完完全全看出她仍有余力。 二流武者战胜一流武者后仍有余力?飞云门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莫非真是天要亡他。 想到此处,这位枭雄之姿的帮主眼中也不免蒙上了些许灰暗之色。 若是自己当时不得意忘形,早早的杀了老道夺剑,若是能早些察觉周围的异常,若是能在药粉未爆炸时就抽身而退,事情是否就会变的不一样? 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要怪也只能怪他太不小心!事到如今难不成还要期待老道能来救自己这叛徒不成? 怎么可能……如果换做他,不手刃叛徒已是仁慈。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的一笑,“事情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若放你回去让天下人提前知道决云在我飞云门手中,可就不妙了。”女子摇摇头,随后像是不想在浪费时间了,一甩决云轻声道,“既然胜负已分,还请梁帮主早日上路吧。” “哼。” 梁子虹的冷哼都没了力气,可他也不是什么甘于束手就擒的人,面对着提剑而来的女子,积蓄着仅剩的气力便打算来个最后一搏。 叶落风吹,正在这时,一道苍老的空明之声忽而响起。 “姑娘既已得决云,何必赶尽杀绝。” 梁子虹面色猛地一滞,愣在当场。 女子闻言亦是停下脚步,面纱下的嘴角却是更弯了。 她等的人,终于来了。 须臾之间,一道后背尘拂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都说入了一流便是摸到了武道门槛,在我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老人家连自己的心绪都控制不了,方有今日之祸。” 待来人走到近处站定,女子这才收起决云,阴阳怪气的道。 “姑娘所言对也不对,若不经此劫,老道又如何能看破红尘,而今还想请姑娘手下留情,了了老道最后一桩心事。” 开口说话的,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玄清老道。 “我若说,不呢?” 女子俏皮的眨了眨眼。 “贫道虽然内力尽散,姑娘也已是重伤在身。” 玄清平静道。 “咯咯咯……” 女子柳眉微微弯起,提起了决云…… 第三七零章 事后 “呼……所以你就一时心软,放他离去了?” “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说不上什么心软不心软,反倒是你,那樊士霆可放走了?” “刺歪了半寸,他果然如你所料诈死逃走了,喂喂,你还好吧,来月事?这一地……” “有时间开玩笑不如专心调理内息吧,看你只剩下半条命了。” “咳,小爷我还能打二十个。” 孤零零的枝丫上挂着一黑一红两块面巾,在微风吹拂下荡漾着轻轻的波澜。 两人坐在约定好的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如果不是左右一片片斑驳的血迹,倒颇有忘年之交畅谈人生的感觉。 此刻两人皆是衣衫破败,发髻凌乱,一个肋下小腹以及腰腿处流血潺潺,一个则是脸上手上遍布着崩裂似得伤口,端的是凄惨无比。 其实莲耶的做法林晨大概也能明白一二,无非是引得两方人仇视火拼罢了,可他没想明白的却是明明有机会,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一了百了,这样问题解决的不是更加彻底吗,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有问题向来不会藏着掖着,莲耶的回答也是相当直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你杀了他们,只要查一查出入的记录,你暴露的风险也是极大的,到时你可敢面对两个一流势力的复仇?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决云,剑在何处?” “呃……”林晨一愣,看了看两人身前插在地上利气四溢的长剑,又转头看了看莲耶,那模样好像在说他们两个之中是不是有个蠢货。 莲耶倒是没有在意他的愚蠢,指了指决云,血迹斑斑的唇瓣微张道,“若他们两方身死,这个问题便会出现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江湖人士心中,他们最感兴趣的便是到底何人杀了人,哪方夺了剑,到时首当其冲要被怀疑的,便是此范围内最大的势力,易剑阁。” “对啊!” 说到这里,林晨已是一脸恍然,猛地一拍手身上就是一阵剧痛,一阵龇牙咧嘴后才开口道,“所以你做了这个局,让双方都以为对方得了剑,自己又是侥幸逃脱,到时杀人之仇,夺宝之恨一起算,他们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其他武林人士听他们各执一词,也只会看个热闹,等着其中一方拿出决云!” 聪明! 他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关键,如何给长虹帮飞云门制造矛盾的局势,又要如何把易剑阁摘出去,最后还要让不存在的‘决云’有个归宿给江湖人士去抢夺,如此一石三鸟运筹帷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做出这样精妙的布局,此女心思之缜密比之玉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关键的是,她对人心以及性格的把控,已经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对方会说什么会做什么,一举一动好似都在她的计算之内,虽然正是得益于此才让计划得以成功实施,但对于林晨来说,这种感觉……有些恐怖。 “嗯。” 莲耶轻声回应着,转头看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与林晨所说的也并非计划的全部真相,什么飞云门长虹帮,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与她何干……她要做的只是挑起争端与混乱,间接引出烟州黑道背后实际的掌权者,清欢谷。 天外天,三恶,清欢谷。 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何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她要印证的东西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也还有许多…… 不多时。 想是那些早已冰凉的尸体被下山的武林人士发现了,远处的树林逐渐的热闹嘈杂了起来,两个非敌非友的人却置若罔闻,看着四下飘落的银杏叶,心思游离到了属于各自的远方。 …… 翌日。 “好,少侠既然如约取来决云,老夫自当竭尽所能,重铸翎羽。” 傅衍瘦弱的手臂毫不费劲的提起决云,随意的看了两眼便交给了旁边伺候的弟子,弟子手托着一方玉匣子,装好剑便恭敬的站在了一旁。 大堂中的何大山见到自家师父对自己的得意之作并没有什么表示,眼中竟露出几分孩童似的失落。 此刻除了殿外护卫的弟子外,大堂中只站着易剑阁两位宗主,以及林晨三人。 “还要多谢莲姑娘倾囊相助,林某一介武夫,可没有本事拿下此剑。” 林晨恭敬的拱了拱手道,脸上手上这一块那一块的长方形止血膏药格外显眼。 昨日他摇摇晃晃的带伤而归,玉娘急的边打边骂边抹眼泪,打完哭的更凶了接着把她自己也骂上了,端的是令人心疼,又觉得好笑。 随后玉娘便替他清洗止血,十九也是满脸心疼关切的站在一旁,只不过她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林晨也没想太多,只当她是忧心所致。 见两女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自责,但却不后悔,为了她们的安全,有些不必要的危险是要提前杜绝的。 后来玉娘十九在床边陪了他一宿,早上好说歹说,这才把她们劝回去休息,所以就没有跟来。 当然因着两人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他抑制凝渊剑气所造成的精神疲惫,现下也已经恢复了很多。 “嗯。”傅衍点了点头,抚了抚苍白的胡须,“莲耶那丫头呢?” “回师父,莲耶受了些伤行走不便,是徒儿令她在房中休息。”洛洁上前一步解释道。 “噢,理应如此,可……” 傅衍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老前辈有什么难为之处不妨直说,晚辈受此铸剑之恩,理当为老前辈排忧解难。” 林晨见左右两位宗主没什么反应,便开口客气一声,怎料傅衍忽然一拍椅子扶手,大笑出声。 “好!好个知恩图报尊敬长辈的有为青年,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 上当了! 林晨眼皮直跳,再看看左右的两位宗主,他们都非常果断的扭头躲开了他的视线,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见此情景,他哪还不知道这事有猫腻。 “呃,那个老前辈,小子昨天身受重伤,现在还都……” 不等他说完,傅衍提高了声音,“铸剑的材料还差一样。” 话已至此,林晨到嘴边的借口也只得咽了回去,既然是跟铸剑有关,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呼……还请老前辈直言。” “哈哈哈哈……是了是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傅衍忽而开怀大笑,林晨则是一脸不解。 可以?可以什么? 不过是去取一样材料,怎么好像还非他不行一样? 第三七一章 前往何处 “林大哥,此去荣安城路途遥远……” “十九吗,说在山腰凉亭等你……” …… “林少侠,莲儿早间便下了山,在山下镇子置办物件,你且去寻她便是。” “此去路远,还请少侠多多照拂莲儿。” …… “哈哈林兄弟,最近这山上好似不太平了,老宋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遭了重,你反正要下山,便顺路送我一程吧。” …… “你要对林小子做什么?你二人不是……” “聒噪,退下!” …… “这,这是凉州吕家独门绝技囚龙锁指法!竟然还有这般用法!?” “你当真只有十九岁吗……” …… 天色晴明,因着是秋天倒也不觉得炎热。 “嗒,嗒,嗒。” 牛的蹄声比之马要缓,而稳。 脑海中闪过太多零碎的画面和声音后,林晨才模模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视野左边是牛车的车轮,以及一片望不到边的树林,右边则是一袭素白色长衫下若隐若现的裤腿。 嗅到身边之人淡淡的体香,背后枕着颠簸中有些刺挠的干草,他这才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那日在半山腰的凉亭中他并没有见到十九,有的只是一抹戚戚冷冷的雪白背影,随后他便晕了过去,隐隐约约间听到了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没了知觉。 等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老宋带到了山下,只觉得身上有些涨涨的也没有其他不适,只当是前几日受内伤的后遗症便没有太在意,赶忙问起了十九。 老宋闻言表情有些怪异,只说那姑娘没事,随后便神色凝重的嘱咐他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可施展体内的剑气。 林晨也不知他是如何晓得凝渊剑气的存在的,见他并无恶意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无论如何要在上山确认十九的安危,然而一阵气血翻涌后,他又再次晕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与莲耶汇合了,老宋也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一封手书让莲耶递交给他。 书信上寥寥几笔,写着名叫十九的姑娘下山来,见他睡的安稳便没有打扰云云,而信的最末尾,仍是义正言辞的叫他千万不要唤醒剑气,说这是十九姑娘的嘱咐。 见信如此他也就放下了心来,与莲耶商议离开,唯一不解的,便是凉亭中那道倩影究竟何人? “莲……咳,宫四姑娘,我们还有多久才到目的地?” 他们离了镇子,便向着荣安城的方向去,路上或是乘船或是步行,又或是像现在这样搭了便车,紧赶慢赶的,三日间也走了小半路程。 牛车缓缓前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莲耶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当然,现在她叫作宫四。 “刘大爷说载我们到前面的岔路口,此刻想是快到了。” 她笑的和煦温善,眼中却如一滩死水。 林晨早已习惯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再次合上了眼睛。 这三日涨感已经渐渐退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激起凝渊剑气当真是凶险极了,一个不小心,累得莲耶计划失算不说,恐还会伤及无辜。 当日李唯运用剑气时那副摧枯拉朽的模样,满目疮痍的后山又仿佛历历在目,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暗自下定决心听十九的话,尽可能不动用剑气。 毕竟这曾是属于她师姐的东西,她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多时,随着一声轻哞,牛车停了下来。 …… “宫姑娘,小老儿家住在附近村子里,就只能送到这了。” “老先生太客气了,我二人多谢老先生费心才是。” “呵呵,好……” 两人在路边说道,林晨则站在一旁插着手看着。 往日这客套道谢的角色都是由玉娘来做,说起来这两个女子从身段仪态,到言谈气质都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玉娘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婉和善,宫四则是习以为常的戴上面具。 “这名字你倒是半点不觉得违和。” 刘大爷牵着驼干草的牛车渐渐远去,林晨这才上前来与宫四站成一排,挥手道别。 “不过是个代号,茧也好,莲耶也罢。” “不想让人查到易剑阁就直说,讲的那么高深,我这俗人可听不懂。” “哦?”宫四闻言倒是有些惊异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看样子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 林晨放下手,长舒了口气不疾不徐道,“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此番你就算不是为了师兄报仇,他们既然已经找上门来,想必你也不会束手待毙吧。” “那你还跟着我?” “我不是正道人士,却依旧嫉恶如仇,何况承了你夺剑之情理当报答,若有机会我会帮你的,杀手组织……三恶?” 呵呵,果然是个傻子。 宫四姑娘莞尔一笑,纤指微展指着前方的岔路口,“往左走数里便能看到荣安城官道,数日之后你就能见到傅衍的老友,取回天木玉匣,随后回到易剑阁……” “别说废话了。”林晨不耐地眉头一皱,不等她说完便径直往右边的小路走去,“抓紧时间,我不想让家里的女人太担心。” 哦。 宫四姑娘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 …… …… 与此同时,某处古朴的剑坪上,两道快到看不清的身影极速交错着,剑气纵横,内劲狂卷,给本就老旧的剑坪增添了更多斑驳的剑痕与裂纹。 “了不起!真真的是了不起!不愧是年轻一代第一高手,能迫我出剑,即使在一流武者中也已经是顶尖的存在!” 一名年逾半百的武者手中长剑翻飞身法飘逸,他说话间双眼放光,显然是长久未遇对手,此刻有些见猎心喜。 他话音刚落,只觉颈部微凉,一扭头,一支细若发丝的冰针便紧擦着飞了出去。 “老东西还有时间说话,当心老马失蹄,败在我手里!” 与他对战的女子长发飘飘一根发带缀在其间,深色官服随势而动,动作迅捷手脚利落,整个人说不出的潇洒俊逸。 只可惜蒙着脸看不清面貌,但从那双水波流转的媚眼中,也不难猜出面纱下的定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哈哈哈,大人快人快语,既如此,看来老夫也只有全力施为了。” 老者抽身而退大笑三声,随后打了个剑花,背剑而立。 “废话少说,别忘了比约就是。”女子不退不让,咄咄逼人道。 “哼,虽是大人以权相挟,但周某向来是说到做到,你若能迫我退出剑坪半步,周某自会告知我家宫主下落,只怕……” 说着,他双目微凝眼露精光,只听得‘叮叮叮叮’几声奇异的响动,寒光凛冽的长剑上竟开始结起了霜花,一朵,两朵,顷刻间长剑竟变成了一把雪白透亮的霜剑! “怕大人没这个本事!” “哈哈哈哈哈……”女子仰天大笑,豪爽至极,少顷方息,“好!听闻你是极境之下第一人,今日林某人却偏要不入极境,胜你半分!” 她自称林某人时,眼中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触动与欣喜,随后的话却是狂霸至极,青色真气不住攀升。 “嗖嗖嗖!” 某一刻,她身边忽然凝起数支细针,如离弦之箭一般朝老者射去,她玉腿微屈,同时飞身而上…… 凌琼,晨,等着我。 第三七二章 孤鸳城中一场雨 秋雨总是有迹可循。 乌云轻压微风乍起,雨点就滴滴答答的掉了下来,不多时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便降临在了孤鸳城中。 雨不大,雨点冲洗着早晨落下的秋霜,湿润着屋顶上的干涸,轻轻激起石板路上的尘土,清爽写意舒服极了。 城中的居民们习惯了这样的天气,经过一小阵的慌乱后,便各自撑起伞搭起篷,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 “包子!薄皮儿大馅儿的肉包子,刚出炉热乎着嘞,客官吃着暖暖身子吧。” 街边包子摊的老板从身后店铺里端出一屉包子,鼻尖冻得通红却还是卖力的吆喝着,随即看着面前三三两两撑伞路过的行人,掀开了笼屉盖子。 “呼……” 霎时间一股白雾涌了出来,老板伸出脑袋享受这片刻温暖,恍惚间,他透过升腾的白烟,看到街口处两道模模糊糊的身影,撑着伞,缓步朝这边走来。 …… “都说了抓紧时间,你带我到这城里几天了?老子现在每天闲的躺在客栈屋顶数蚂蚁你知道吗?” “有时间数蚂蚁,不如去置办几身衣裳,林大哥身上的袍子都洗的有些发白了。” “嘁,玉娘给我补的衣衫,洗黑了我都爱穿……” 一人款款而动脚步轻盈,一人满脸不耐粗声粗气,二人各自撑着油纸伞并排走在街上,中间隔着礼节性的半臂距离。 被轻易转移了话题的,自然就是某个决心报恩的林姓大侠了。 当然,他会如此不耐也是事出有因的。 初时抵达孤鸳城他还以为两人要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拼斗,什么直捣杀手组织老窝,揪出幕后黑手三恶,为民除害等等。 他如今受凝渊剑气的侵蚀还不多,但多少还是受了些影响,如此暴戾嗜血之事多少让他有些热血沸腾。 可没想到连续数日,他们只是在客栈闲待着,偶尔出门买些东西而已,虽说易剑阁财大气粗,宫四也是出手阔绰,可他们此行的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游玩啊。 如此心理落差过大,导致他现在对宫四也是颇有怨言。 “温柔乡,英雄冢,何况你那温柔乡美的让我都有些心动,沉溺在她身边你是不会有作为的。”宫四不愧是人精,一语就点破了林晨与玉娘间依赖扶持的上下关系。 “嘿嘿,过奖,你也不差不要妄自菲薄了去。” 林晨可不在乎这个,别人夸玉娘漂亮他心里只有高兴,傻笑着半天才缓过神来,摇摇头没好气的开口道,“别扯开话题,你到此究竟有何图谋?你我如今好歹算是同伴,就算不想说出全部计划,多少也要告诉我个大概吧?” 他不是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人,既然与宫四之间是合作关系,那他就不该只是颗被牵着鼻子走的棋子。 宫四转过脸,见他面容坚决,思虑再三还是轻摇螓首,“并非我有意隐瞒,待时机成熟我定会一五一十的与你解释。” 话已至此,林晨自然不会再去胡搅蛮缠的深问,宫四不想说的事,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只会一笑置之,反正既然是有相同的目标,想来她也不会害自己。 半晌无话,两人走到了包子铺对面的小茶楼里。 “小二!” “来嘞!客官要点什么。” 两人收起伞靠在桌边,林晨一声吆喝,百无聊赖的小二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擦桌子。 “两碟小菜两碗白粥,外加一壶茶,有劳了。” “得嘞,您稍等,小菜白粥马上就到。” 外头下着小雨滴答作响,林晨闲来无事,见四下没什么人,便开口问起了心头疑惑,“说起来,你前日拿了我的匕首防身,却始终都没有告诉我自己的武功路数,而今你我同仇敌忾,知己知彼也好一同对敌嘛。” 匕首指的便是那把从天外天的杀手手中得来,能破开罡气的神奇武器。 之前将匕首给了玉娘防身,他下山前玉娘又将匕首还给了他防身,前些时日被宫四无意间看到要去了。 想着她没有带兵器,林晨也就顺手给了她。 “哦。” 说起匕首,宫四古井无波的眼中这才掀起几分波澜,似是有片刻追忆,但很快又恢复平常的样子,轻笑一声回道,“天下武功,无不是以巧运劲,如何让内劲发挥出最大最奇特的威力,更快更强,可反之来说,如果被对方知道了武功的路数,想要反制便也轻而易举,所以天下至强的武学,便是一刀扎进心窝。” 说着,纤指还隔空对着他点了点。 “这就是所谓无招胜有招?” “也未必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让手中的武器,成为杀人利器的。” “靠,给我说迷糊了,你个养鸽子的说起天下武学来倒头头是道的。” 林晨听的直挠头,他本就不是什么武学天才,自理解不了这等高境界的意境。 “呵呵,武非武,道非道,许多武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境界,也许还不如路边一个纳凉老头闲趟一天的感悟,待他日你到了界限,自会明白我所说的了。” 宫四抿嘴一笑说的玄乎其玄,林晨摸摸鼻尖讪笑一声便闭嘴不语了,他自讨了个没趣,一时间听的头大也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情,这要是再问下去,怕是跟听天书没区别了。 茶水早餐恰在此时端了上来,他赶忙扯开话题,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起了杂事,宫四抿了抿茶水看着他直乐,也不再谈刚才所说之事。 林晨嘿嘿一笑松了口气,专心的吃起了早饭。 不过片刻,门外细雨稍有息势,他碗里的粥也去了大半,待抬起头来,却见得宫四不知为何放下了筷子,望向门外。 “宫四姑娘,怎的了?”他停下碗筷,好奇的问了句。 “嘘,嗯。”宫四不知所谓的应了两声,随即回过了头来,继续吃食。 “这……” 林晨正要再问,一道纤细的声音便悄悄的传入了耳中。 “时机……”忽而一阵响雷,“到了。” 与此同时门外包子摊也传来了一阵交谈声,“哟,陈老这是回来了?您瞧瞧这天气……雨忽大忽小的。” “呵呵,人老了,不中用了,送点小东西就去了这么久,给我来两个包子,带走。” “得嘞,您稍等,这就给您包上。” 听到这,林晨正要回头看,鼻间一香,脸侧忽而传来一片温凉。 “林大哥快尝尝,这小菜可鲜的很呢。” 话音刚落,一双筷子带着小菜,便递进了他的口中。 “不要回头,只管继续吃。” 宫四边笑边提醒着。 “呃,哦……” 菜鲜不鲜林晨尝不出来,看看面前捧着他面颊喂菜的美人,再低头看到湿润的筷子头,他只觉得……有点甜。 第三七三章 焰火 按照规矩,天外天的杀手外出任务从不会一人独往,通常是一人行事一人策应的二人组,需要小队出动的任务则另当别论。 这样的规矩一来是为了更方便更准确无误,另一方面想必也有一层监视的意思在里面。 宫四的老师作为组织里的高层,找的策应人员自然也不会过于随意,而附近的组织人员中,也唯有在孤鸳城中有一位他多年的老友。 以宫四对自家老师的了解,他能完全信任的也只有这个人了,如今老师身死的消息还没传播开来,她还有许多时间部署。 …… “为什么我们不再靠近些?在这个位置监视未免太远了,一不留神就会跟丢啊。” “此人是一等一的暗杀者,追踪与反追踪能力极强,这种距离已是有些危险了。” “哦对……” 林晨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 脚下青苔因为早上的秋雨褪下了一层外衣,显得越发清亮,让人找回了些春夏季节的鲜活。 没有太阳,没有倒影,雨水阵阵也没了足迹,正是适合跟踪的天气。 两人的鞋子旁都有些雨渍,一前一后站在鲜有人路过的街角,小心的盯着百丈外一座普通的民宅。 事情的大概他已经从宫四那里听过了,虽然她说的未必就是事情的全部,但到底是合情合理,关于杀手规矩什么的自己一窍不通,也只能选择相信,之前不明说大概也是怕他太过关注,引起那个高手的注意。 但问题……杀手组织的规矩以及那个老杀手的习惯,她一个养鸽子的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咱们就这么等着?” 而今的林晨也不会什么问题都脱口而出。 “唔,走吧。” “嗯……嗯?” 林晨反应过来一转头,眼前就只有宫四洒脱的背影了,愣了一会,再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院落,他赶忙跟了过去。 “就这么走了?” “这些老屠夫的嗅觉远超你的想象,多待一会被察觉的风险便多一分,况且我心中早有计较……”说到这,宫四转过脸来竖起一根手指莞尔一笑,“万事俱备,只差一只鸽子。” 好家伙,跟这妹子在一起永远都有猜不完的谜语。 林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我都懒得问了,反正你不会跟我说。” “咯咯咯。” 宫四笑的花枝乱颤,他却心头发寒皱起了眉。 她的眼神太冷,冷的杀气都溢了出来……现在这个样子,林晨都有些怀疑她是否才是真正的杀手。 其实早先他心中也不是没猜过宫四会怎么做,而他能想到的也无非是重伤老者,假意放走他,再其后跟踪直至找到杀手组织老巢。 后来转念一想,自己这点伎俩在那些人精的眼里,大概就是所谓班门弄斧吧。 …… …… …… 数日后,孤鸳城外的小庙中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乌云片片,雨点一直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细雨中的小庙显得有些朦胧,年久失修便有些古朴破旧,外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石径,因着没人打扫,堆了厚厚的一层树叶,两侧的树木倒是不要人照料,自顾自的长得高大。 来者三人的脚步较寻常人轻盈的多,踩过石径落叶只有些轻微的沙沙声,连脚印都不曾留下几个,不多会他们便踏入了小庙中,掸掸衣袖上的雨水,仔细观察过四周后走到杂草丛生的石像旁各自坐下。 照理说昏暗潮湿阴冷的天气,在这种地方应该是要生火取暖的,他们却好似习惯了黑暗,半点没有不适的意思。 沉寂半晌,外面的雨势越发大了,哗啦直响,其中一个皮肤略黑的男子这才擦了擦鼻子,有些不耐的开了口。 “松,不过是带个老头回去见首领,用得着出动咱们地煞一整队的人吗?” “不得质疑首领的命令!”站在石像下神色整肃的男子回过头训诫道。 那人脸色明显一变,“我,我只是……” 两人身旁另一个满脸温和的男子赶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动气,榆也只是关心任务才会有此一问。” “哼,枫,你且不要忘了,前次就是因为他多嘴,才使得任务差点出了纰漏!” “谁知道那人会与一流武者同行,这也不能全怪榆啊,你消消气……” 三人听着声音甚是年轻,身着便服,样貌平凡却略显僵硬,显然是做过了简单的易容。 名为松的男子闻言瞪了榆一眼,终究是转过了头没有再多言,身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其实也无怪他们首领小题大做,毕竟在此处的,可是曾经号称天罡最强,鹰隼二人组之一的强者。 前日收到那位前辈的死讯,首领便飞鸽传书到孤鸳城中询问缘由,然而却迟迟不见回信,以防意外便派他们一队六人前来探查,一人策应,两人接应,他们三人则来探查。 想到这,松心头微沉,正要开口提醒两人小心些,门外忽而传来一阵平缓均匀的脚步声。 他双目一凝猛地站了起来,身后两人也感觉到了异常,同时起身目光犀利紧紧地盯着门口,右手缓缓伸到背后,好似随时能抽出武器一般。 三人彼此成阵,可进可退。 “嗒,嗒,嗒。” 脚步很轻,却很清晰。 不消片刻,一个打着伞的青衣女子便迎着他们的目光踏进了小庙中,收起油纸伞,拍了拍衣袖细眉轻蹙抱怨。 “啧,这么阴暗潮湿的地方,也只有老鼠喜欢住了。” 女子双目半阖,一刻也不曾大睁,面上的表情倒是活泛自然,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松与枫对视一眼,上前道,“姑娘若嫌此地阴暗,不如……” 不等他说完,女子自顾自的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拿掉竹帽轻吹了吹,微弱的光顿时便照亮了她美丽的脸庞。 “嗯,我不会在此久留,你们也一样。” 松与榆不解其意的皱起了眉,唯有平日里最是冷静聪敏的枫在看到女子眉眼之时面色猛地一怔。 那娟秀的眉,好似在笑但永远眯着的双眼,若是蒙上面…… “枭做事果然谨慎,才不过三日没回信,竟派了地煞组的杀手前来问话,怎么?死了鹰,又怕折了隼?” 松直到此时才终于面色大变,呼的从身后抽出匕首,反手而握,遥遥的对着女子大喝道,“你是何人!” “松,小心!” 身后的枫却不知为何忽然上前将他拦在身后,缓缓退后。 松转过脸,看着他面上一片惊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认得她?” 枫却不回话,上前两步看着女子神色复杂的道,“茧,你竟未死。” “什么!”松面色大变,满脸震惊,“她不是几年前就因为叛出组织被处死了吗!?” 榆对这些事都不甚上心,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盯着女子的动作,随时准备动手。 “呵呵……” 女子仍旧眯着眼,笑容更显柔和,“枫,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精明。” 她从前在情报部门,面对任何人都是蒙着面工作,眼前的男子曾来讨过几次情报,竟能凭借一点点细节就看出她的身份,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想着,不等他们回应,她便轻描淡写的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脚边的干草堆里,随后又重新撑起了伞。 “那么,再见。” 石像下的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懵了,互相对视不解其意,直到枫敏锐的看到一缕青烟从火折子掉落的地方转瞬间飞向了一旁严严实实的干草垛,这才蓦然一惊,慌忙大喊道,“快走!” 三人合作多年默契非常,听他如此大喊,其余两人也不问缘由,猛地运起轻功就要撞向窗户飞身出去。 只可惜茧早有计划,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轻易的离开,那一缕飞窜的青烟眼看着就要烧到干草垛了,枫的神情先是慌张,再到茫然,随后露出了一个解脱的表情,轻笑一声,将内劲运到手心,奋力向前一推。 前方的两人跃到半空中,只觉得一阵柔和的掌风传来,借着掌风,他们顷刻间便撞破旧窗飞了出去。 松面色猛地一紧,回过头来,却只看到枫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两人微笑,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平静的面容便淹没在了无边无际的火焰中。 雨声停了,风声停了,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 瞬息之后。 “轰!轰……嘭!” 数道爆裂的声音同时响起,紧接着便是房屋倒塌的巨大响动……火焰登时将周围一片全都笼罩了进去。 热浪将破窗而出的两人送到了不远处湿透的落叶堆上,周围是些从小庙中被炸出来的石块与木料碎屑,他们嘴边带着被爆炸余浪震伤所流出的鲜血,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啪嗒啪嗒,哗……瓢泼的大雨仿佛此时才刚刚下起一般,将两人淋了个透彻。 “他曾与我说过,你们三人都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迫不得已才加入了天外天,可,就算不得已,你们仍是成了杀手。” 轻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松转过头。 她打着伞站在不远处,双目半阖着,脸上挂着一道不知是谁溅到她脸上的血痕,口中的话语有些感慨,笑颜却依旧从容,可不知为何,这张美丽的脸映着面前明暗交杂的火焰,总觉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松紧紧地握起被雨水打湿的双拳,盯着眼前的女人,眼中射出的是超越仇的恨,狠毒,疯狂! 女子见此,捏了捏鬓角的一缕秀发,无奈的道,“别这么看着我啊,弄得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 油纸伞因为她的动作倾斜了一点,几滴雨水便顺势飘进来沾湿了她的衣袖,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柄匕首…… 第三七四章 雨渐歇 林晨拖着被雨水打湿,略感深重的身体走到了一处废弃的牛棚下,扔掉长剑,撕开衣衫取下布条,随后围着腰部绕了一圈紧紧地绑住后腰伤口,顿感一阵剧痛,疼的脸上一抽后,他还是咬紧牙关绑好了布条。 伤口不深,可他还是有些恼。 本以为自己在二流武者中已属佼佼者,对付两人当是绰绰有余的,可没想到疏忽大意下还是险些受了重伤,而今只是简单的挂了彩也全仰仗他自己反应够快。 透过眼前不住落下的雨帘,林晨望向倒在不远处气绝身亡的两人,看着被雨水冲淡顺流到一旁田地里的鲜血,回想起方才的拼斗,直到现在他仍是心有余悸,若非这两个杀手不知道分尘剑势之利,恐怕自己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拿下他们。 论实力,这两人恐怕已经与入京路上遇到的那个轻甲杀手不相伯仲了。 “还是该更小心些啊……” 反省后,林晨轻叹一声,稍微休息了一会便听得远处传出一声轰响,他下意识转头过去,便看到滚滚浓烟从远处的深山中冒了出来,随后冲天的火光仿佛遥遥的映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她竟然真的预料到了杀手落脚的地点。” 林晨的面色逐渐的低沉了下来。 火药是他负责搬运的,他自然知道是谁引爆的。 可一个养鸽子的,当真能像这样预测到对手每一步的动作吗? 不止让他到这里来截杀接应的杀手,更是提前在那座小庙里埋好了火药……要知道,孤鸳城方圆数十里内比那小庙更隐蔽的地方多得是。 宫四从前到底是何人?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深吸口气,站起身来提剑走入了雨幕中,缓步朝着浓烟处走去。 …… 这里其实离孤鸳城还有段路程,附近是一小块废弃的农田,路有些泥泞,但对于林晨这样轻功卓越的人来说倒是没有多大影响,脚下轻点便在田间飞跃了起来。 越过田野翻过两座山坡,滚滚的浓烟便清晰可见了,山下通往小庙间只有一条蜿蜒的小径,长而窄,再加上大雨滂沱,即使他全力奔走,也花了近乎两盏茶的功夫才到了事发现场。 火势很凶,但想必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女子连天气都早就算好了,此刻在雨水的浇灌下,洒在残垣断壁中发出呲呲的响动,火势不但没有蔓延,反而有些渐熄的意思。 “他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是一句赞叹。 林晨赶来这里,还没来得及注意宫四,两具倒在路边面色狰狞的尸体就映入了眼帘。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后由衷的发出这声意味深长的赞叹,这两个刺客一人被匕首从腰侧刺入直抵心脏,另一人则是气贯天灵,皆是一击致命,干净利落。 他们死的太干脆,以至于生前的表情都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直到此时,林晨才有些理解了宫四口中武功招式是累赘这话的含义。 “世人皆是如此,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因为控制不住心绪,妄自送了性命。” 雨水像是不忍沾湿她的眼眸,从娟秀的脸颊旁缓缓流下,将她青色的衣裙打湿,只可惜了玲珑有致的身段无人欣赏。 她冷清的眉眼间少见的有几分感慨,目光所及之处,一柄被整整齐齐劈裂的雨伞顶在树梢上,在风雨中飘摇着,飞不去,落不下。 说完,她回过脸看向不远处的男子接着道,“想问就问吧,你当有许多疑惑压在心间?” 然而林晨接下来的举动却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只见她话音刚落,林晨便缓缓地站了起来,脱下里衣丢给了她,“虽然已经湿透了……嗯,借给你挡挡雨吧,淋的时间长了当心感染风寒。” 他方才撕碎了外衫做绷带,此刻脱下里衣,腰间缠着布条精壮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了大雨中。 “我以为你会……” 握着被雨水冲淡了斑斑血迹的衣物,宫四脸上露出两分诧异。 “呵呵。”她话音未落,林晨便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需要更多谎言了。” 他不多精明,但也明白宫四瞒着他太多事,两人之间本就不是互相信任的关系,很勉强,也就没有必要互相理解了。 不知道此刻身后那个深不可测的女子是什么表情,他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个觉。 谎言啊,唔。 宫四微微一笑,将衣衫搭在头顶,朝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两道沉默不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火势也很快被浇灭,除了一片废墟以及两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外,这里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山雨霏霏,滋养万物。 …… 第二天,城外出现几具尸体的消息就传到了城里,传播的如此之快,也得益与那声炸响,以及两人蓄意的不处理现场。 当然,烟州这种地方纷争太多,死上个把武林人士再正常不过了,尸体被捕快们抬回衙门后没什么人过问,议论声也很快的消散了。 “嘎。” 客栈房间里,林晨大喇喇的搬了椅子坐在窗边,信手推开身旁的窗户,百无聊赖的望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潮。 连日来的大雨停在了昨天夜里,许久的阴冷后升上了暖阳,人们的脸上多多少少都染了些朝气,红光满面的。 当然,鞋子不免会被一个个的水洼沾湿。 “如你所说,早上还有许多人议论,此刻已经没人关注了。” 后腰还很痛,但到底不是多深的伤口。 “人命如草芥,这才是江湖,没有林千城压制下,最真实的江湖。” 宫四坐在桌边,一脸从容的说着些残酷的话。 “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 “又是等?” 这女人净会打哑谜,林晨有些头疼。 “嗯放心吧,即便再谨慎的狐狸,老窝旁边着了火也会冒出头来的,大概……就是今晚?” “你问我?” “抱歉。” “算了。”林晨抚了抚额头,“我们就在这里等?” “不。” 宫四说着,给自己到了杯水轻抿了一口笑的眯起了眼。 “衙门,停尸房。” 第三七五章 隼 若论衙门之中守备最松懈的地方,必然要属夜间的停尸房。 除开有百姓命案发生的时候,这里城主不管捕头不问,连巡守捕快哈欠连天的经过,也要轻呼一声晦气,敷衍的四处走走后便疾步而去。 “走了?” “走了。” “呼……” 停尸房四四方方不大不小,中间横停在小床上四具尸体皆被盖着头脸,以待查明身份让人认领,或是数日后送去义庄,当然,这四人怕是不会有人来认领了。 而此刻,作为始作俑者的两人正伏房梁上,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影稍移,在这种狭小的环境下待久了林晨渐渐的有些心生烦闷。 “那老头真的会来?” 他压着声音悄声问道。 与紧张不安的林晨相反,此刻一根木桩相隔的宫四姑娘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房梁上,一只腿蜷着,另一只腿随意的垂在房梁下轻轻摇晃着,手中甩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枝条呼呼直响。 “一般聪明谨慎的人,越是近在眼前发生的异响就越是不会轻举妄动,这人却不一样,他太惜命了……即使是门口的包子铺换了老板这种事,他都会第一时间亲自去详细调查。” “原来从最开始你就已经想好了最后一步。” 林晨恍然点点头,这才明白她为何每日多走几条街到那家小馆吃早饭,也想起那老者回到城里的第一天就风尘仆仆去买了包子的事。 “呵呵,宫四并非妖人,哪能事事称心如意。” 宫四姑娘自然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妖物,若说有什么特异点,大概就是她太了解天外天这个组织了。 有什么章程,有什么规定,鹰死后消息多久能传到枭的耳中,他又会如何行事,派出什么人来,策应人员会从情报处拿到什么情报地图,又会选择怎样的计划与落脚点,那些基本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她多少都能猜出来一些。 想方设法扣下信鸽,在预设地点埋下火药与击杀接应人员全都得益于此。 隼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若非如此布置是逼不了他入局的。 “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做的事是否还是正义的。”林晨头疼的苦笑道。 虽说他的初衷是为了行侠仗义铲黑除恶,可自从决定跟着宫四报那夺剑之恩以后,他是杀人放火什么都干过了,即使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但他心中也不免有些彷徨惆怅。 “我心如澄澈秋水,自问无愧天地,你坚守心中正道亦是不忘本心,何以妄自菲薄。” 不忘本心?说的轻巧。 林晨闻言无语的白了她一眼,想想自己明明当初满心只想送玉娘十九到泉州后自己便能快意江湖游历江湖,而今却变成了两人陪着自己寻找记忆。 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经历过那么多波折后还能不忘本心? “当心!” 还没来得及感慨完,耳听得宫四一声轻呼他下意识的运功护体,只感到两道寒风吹过,紧接着便听到‘咚,咚’两声轻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宫四姑娘拉下了房梁。 站定抬头一看,才赫然看见方才两人所在的地方定着两枚飞刀,刀尖寒光凛冽,深深的扎在房梁中。 “我日……” 林晨瞪大了双眼,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这飞刀真要是扎进自己身体里,不死也要重伤! “嗖!”“嗤!” 他转过身,宫四姑娘手中的树枝不见了,窗户上则多了个一指大小的孔洞,再仔细一看孔洞旁还有两道细细的裂缝,看大小正好够飞刀穿过。 这宫四姑娘竟是在他完全不知觉的情况下,与外面的人交锋了一次! 即便已经知道她的实力不可以常理度之,但林晨心中仍是止不住的震动,要知道,如果只论内劲和武功他还要略强于宫四…… “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叙!?如此暗箭伤人,算的上哪门子武林前辈?” 宫四放开了拉着林晨肩头的手,冲着门外一声高呼。 “里面的人,是你杀的?” 苍老而平静的话语从门外传来,两人盯着门口半晌,却依然没见有人进来。 这人果然小心之极。 天外天中的杀手多以使用短兵为主,长兵则常是隐藏的手段,隼却是少有的剑客,习得几式狂风掠云剑凌厉无比,为人又低调谨慎,再加之与鹰枭齐名,所以即便没做出过什么震慑人心的大事,依然没人敢小看他。 鹰枭隼,是天外天中最负强名的三人,听宫四说,被易剑阁数百人围杀致死的那个刺客便是鹰,却不知这隼又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林晨心头暗叹,昨夜与宫四详谈起这位即使在天外天中也不轻易露面的老杀手,对他多少也有了些解。 “老哥,外面夜风凉,你这么大年纪了,何不进来避一避呢,有话慢慢说嘛,如此谈话难免引来官差注意。” “哼,贫嘴滑舌!此处偏远,若有不对,我自可随意遁去。” 知道他没这么轻易的上当,林晨与宫四对视一眼,出门走到了院中,院中陈设很是单薄,看上去像是荒废了许久一般,很开阔。 林晨踏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院中身着夜行服的蒙面人,来人身型很是精瘦,隐没在夜色中好似不经意间就要消失一般。 然而越是不起眼,林晨心中就越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呵呵,前辈老当益壮,倒是小子多事了。” 听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黑衣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你这等轻浮的小子,能站在那位姑娘身边也属奇怪。” 他脚边静静的躺着条被整齐斩断的树枝,方才宫四那一手着实是令他惊艳非常,同时其中手段也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从来都是一个缘字,与身份性格有何干系?” 林晨大方一笑道,关于这方面,在玉娘十九身边待的久了他倒是已经看得很开了。 “好一个缘字。”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手中剑锋微微一转,霎时间院中罡风乍起,一股股的朝他手中长剑席卷而来,他提起剑,好似从狂风中将剑抽了出来一样。 “只可惜,你们的缘也就到此为止了。” 正如宫四所说,隼是个极其惜命的人,这两人见了他现身,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林晨正要再说些什么,宫四将他拦了下来,从容地走上前去。 “提剑斩缘,前辈真的是好雅兴,不过……” 她微微一笑,眯起了眼。 “今次,恐怕我二人要让前辈失望了。” 第三七六章 交锋与阳谋 前日夜里林晨与宫四交谈了很久,直到公鸡啼鸣方罢。 眼见着天明,他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久违的跳上了客栈屋顶,静静等待着朝阳的降临。 许是晨景看的入了迷,他没有注意到宫四是何时来的,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拉开与她的距离,两人都没说话,像是多年老友一般,并排坐着,一起望向天边。 少顷,天边浮起了鱼肚白。 “杀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林晨没有转头,也没期待过谁来回答。 他不是不知道,疑惑的只是为何他们能那样轻描淡写的杀死每一个无辜的人,换做是他,这种事大概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从这一点来说,他很感激林千城,最少在她威名所摄的范围内,平民百姓能得到相对安稳的生活。 “杀者,窃也,窃夺他人的生命换来自己的生存,将他人掩埋在黑夜中,独自迎来黎明。” “他们很卑微,卑微到连眼前的朝阳都不属于自己。” 宫四的两句话很简短,林晨转过头,看她望向天边时眼中闪过的珍惜之色,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 那时他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此刻看着宫四从容自如的闪匿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隼被他逼退的位置出手,他这才想到了宫四的身份。 为什么她这么了解天外天,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的预料到对方的行动,只因为,她也曾是其中的一员。 当然,他也明白这是宫四想让他知道,所以他才能猜到的,所有信息宫四都没对他有过半点刻意隐瞒。 可也正因为如此,林晨有些恼了。 没有人喜欢永远被牵着鼻子走,更恼的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如果玉娘在身边就好了,而不是自己去努力思考。 宫四说的对,他在玉娘身边,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独当一面。 可这能怪他吗?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身边的人总是太过优秀,以至于让他显得,十足愚蠢! “剑势!” 他将分尘剑势融合在简单的剑招中,此刻含怒出手,剑出的又快又狠! “嘶。” 此式汹涌凌厉,饶是隼这样的强者也不敢硬接,轻吸了口冷气飞身后退,正打算隐匿在暗影中伺机而动,却忽感脖颈一凉,他心头一震,赶忙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过身,手中长剑顺势向后一扫,却见身后女子一击不成,早已提前倒飞而起,长剑扫了个空,再回过头,那两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一处。 “你们是林千城的人!?” 隼的长剑依旧清风缭绕,语气却没了之前的平静,多了些低沉与震惊。 其实这也由不得他不惊讶,他的修为以入一流,作为杀手他本身的实力又区别于一般的一流武者,此刻却被两个二流武者压着打,处处被动,即使他仍然未尽全力,但方才也确实的感觉到了威胁,这两人的实力未免太强了些! 如此青年俊杰他竟然没有听说过,也从未没见过他们的武功招式,着实怪异的紧! 思虑良久,他能想到的也就是前阵子清扫了天外天在京都数个据点的林千城了,以她的本事,想来追到烟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二人武功低微,名号实在不足道也,倒是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天外天虽然受枭的管制,天罡组而今却仍是奉鹰隼两位前辈为最强者……哦,前阵子死了个,现在就剩前辈一人了。” 隼闻言瞳孔猛地一缩,鹰前阵子来与他打过一个照面,如今时日渐长,鹰却始终音信全无,难不成真的……不可能!以他的身手,全力脱逃整个武林有几人能留得住他! “一派胡言!你二人在此埋伏,到底意欲何为!” 听他质问,宫四轻笑一声也不回话,侧头看了林晨一眼。 林晨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自怀里摸出一物嗖的打向了老者,隼顺手拿住,张开手一看,却是一个纸团。 “前辈若然不信大可独自离去,只是当今江湖人才辈出,早已不是尔等所能掌握,老鹏妄想展翅蔽日,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宫四说完,便比了个请的手势。 隼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半晌,颠了颠手上的纸团,谨慎地打了开来。 只片刻,他脸上的平静便被打破了,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双目猛地睁大,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掠入了停尸房中。 夜风拂过脸颊,林晨甚至还来不及细细感受,他便已经从停尸房里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可怕,死死的盯着两人。 “这些都是你们做的?” “倒是费了些力气。” 看到那张字条,隼立时便有种不妙的感觉,待确认了房中几人的身份,他古井无波的内心也终于有些翻腾了。 字条的内容很简短。 鹰确认死亡,他作为接头人,必须要亲自去给枭一个解释。 这事本身没有问题,可问题是从墨迹来看,这字条送出来最少数日有余了……再加上房里躺着的地煞组杀手,整件事情他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他数日没有回信,枭派了手下过来探查却被眼前的两人截杀了,这是要他百口莫辩。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阳谋,他避不得,也解不了。 枭继承了他师父一贯的多疑与狠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即使他是两代元老,也逃不过身死的下场。 “你们是天外天的叛徒……不,不可能,天罡组中与你们年纪相当的,只有在数年前身死的蝶……” 隼的语气低沉而混乱,能如此精准的截杀地煞组的杀手,除了要认得他们以外,还要很了解天外天的行事风格以及部署,最关键的是,组织中的信鸽都是由情报处特别培养的,不知道特点和飞行路径,寻常人决计不可能截得下来! 而如此大的信息量,也唯有天罡组的数十个人能够大致掌握。 眼前的两人到底是谁…… “我们是谁无关紧要,眼下的问题是,前辈要不要去枭的面前将眼下的‘真相’陈述一番,看看他会不会相信你。”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隼不想再多说废话,他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眼前的女子也必然清楚。 “唔,晚辈为前辈准备了一条生路。” 宫四话到一半,远处忽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以及火把燃起的淡淡光晕,想来即使他们已经尽量避免武器相交,这边的动静依然引起了官差的注意。 但这一些好似也在她的计算中一般,她转过身,扭头朝着隼微微一笑,“前辈若有兴趣,还请明日敞开院门,扫地相迎。”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已经立在了墙头,几个跳跃间消失在了院中两人的视野中。 林晨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撇了撇嘴又转头朝隼拱了拱手,随即飞身跟了上去,这场策划中,他不过充当一个打手静静地看着宫四表演,多少还是有些无聊了。 “这份轻功……” 隼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凝视着林晨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喃喃着,一个转身便走入了黑暗中。 少顷,一队手举火把的官差这才姗姗来迟,只不过他们除了灰尘外再也找不到旁的什么了。 第三七七章 死水与鱼 翌日清晨。 林晨早早的便从客栈里出来,疾步走过几条街市,假作不经意的从衙门口经过,眼见得四周无人,门口告示牌旁站着一个不住呵欠的衙役,他又瞥了眼告示牌,见除了无名尸首招领以外没有旁的,便赶忙满脸堆笑地走了上去。 “这位差爷,小子初到宝地,劳烦请教下鸿德武馆怎么走?” 他一抱拳便满嘴跑起了火车。 “去去去,什么鸿德武馆,听都没听说过,哈啊……再烦大爷就把你抓起来!” “是是是,您瞧瞧我这没眼力见的,差爷想必昨夜……嘿嘿,也是操劳过度了。” 林晨嬉笑着,还给了衙役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衙役见他如此,面色越发不耐了。 “少跟这嘻嘻哈哈的,大爷我向来不擅离职守,昨夜若非那巡夜的混蛋谎报军情,也不至于闹得整个府衙上下不得安生。”说着,他脸上不由多了两分怨气。 林晨眼珠一转,好奇道,“谎报军情?” “哼,不过是窗户被吹开两个口子竟说是有人半夜盗尸,累的我们搜查了大半夜……嘿,你怎么还不走,非要大爷我出手赶你是不是!?” 知道没有事发林晨也不再多说,拱拱手转身便要走,可刚一转身,一道清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明明是暖阳高照的晴天,他看着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心里蓦然一凉,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朝她点了点头大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自昨夜她坦明身份后,两人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嗒嗒嗒。 林晨的脚步均匀沉稳,不曾看她一眼。 “你该走了。”她叹了口气,平静出声道。 他顿下脚步,半晌,转过半边脸沉声道,“别跟我打哑谜,我现在没心情听。” 宫四抿了抿嘴唇,转过身,“你知我身份了?” “知道,你也没想瞒我。” “那你也该当知道,你我并非一船之人。” “无所谓,林某人只是想覆灭三恶罢了。” “你真以为杀了三恶就能颠覆格局,解救烟州?他们背后……” “不试过怎么会知道,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这几日她的手段自己都看在眼里,林晨不是盲目自信,只是足够相信宫四。 “既相信我,你便离去吧,你心中有太多超越了生死的东西,此番随我前去……必死无疑。”她目光闪烁,语气平静。 宫四并非什么心慈手软的善人,相反,为了达成目的,她不介意牺牲林晨。 可到底,她还是想起了之前两个为她而死的人,公理、正义、情义,对这种人来说,有太多可以为之舍弃生命的东西。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望着窗外的寂静也总是在想,如果让那两人知道结局,他们是否还会选择一条死路。 所以她头一次超出自己预想的,让林晨做了选择。 “我并非什么视死如归的正道侠士,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他的回答却是干脆利落,亦不出宫四所料。 “诛三恶?说得轻巧,那是连林千城都做不到的事,你又凭什么?你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咚!当当当…… 两人一言一句没有片刻停顿,像是在争吵,却又无比冷静,不远处的衙役早已被他们的对话惊的目瞪口呆了,手中的枪矛掉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 林晨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认真的再看了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本该作无谓状,偏又觉得有些可悲。 口中的汽雾从牙间缓缓而出,他低笑了一声。 “一滩死水,何以要问鱼儿何去何从。” 话锋如利刃般随着晨风扫开了她额间的细发,林晨期待从她眼中看到些别样的波澜,然而最后迎来的,到底还是心中一声暗暗的叹息。 两人对视着,半晌无言,眼中皆看到了对方的种种…… 最后还是林晨先开了口,他长出了口气,扭过头不再看她。 “办完事就回去吧,晚些时候还要去赴约。” 说完,便踩着阳光大步离去了。 片刻,又或是更久之后。 一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不见了,宫四才缓缓地闭上了眼,仰起鹅颈素面朝天,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她心中不寻常的悸动一般。 “鱼儿啊……真好。” …… 午饭后,两人闲谈两句,便动身往隼所在的宅院走去。 说起来也奇怪,早间的对话过后他们竟然意外的恢复到了以往的状态,闲谈,说笑,一起吃饭,如同朋友一般。 大概是他们从来没将真心交付过,便也谈不上丧失信任之类的蠢话。 小院在城南的住宅区,与林晨所在的客栈距离不远,不过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到了当日监视隼的位置。 远远地果然看见院门大开着,里面隐隐传出打扫的声音。 “分明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他竟然能如此若无其事的生活。” 林晨看着眼前纷扰的街道,颇有些讶异的感慨道。 “真正可怕的刺客从不会戴着人皮面具躲在阴影中伺机下手,而是顺其自然的站在你身后,将匕首送进你的身体里。” “是像你这样的吧?”林晨回头看了出声的宫四一眼,撇了撇嘴,站直身子走出了街角,“走吧,他既然如此明目张胆,想来也不会有陷阱埋伏。” 宫四也没理会他阴阳怪气的话,点点头便跟了上去。 不一会,两人就走到了小院门外。 “当当当。” 林晨屈指敲在敞开的门板上,探头进去。 “请问是孙守福,孙老先生吗?” 话音未落,院中扫地的老头抬起了头来看向他们,思虑片刻出声道,“呵呵,两位是来裁衣服的吧,快请进。” 说起这老裁缝,平日里和善可亲慈眉善目的,家访邻里谁不说个好字。 看着他那略显伛偻的身型与和蔼的笑容,林晨怎么都无法将眼前的老人和昨夜欲取他们性命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是街口包子铺的伙计介绍我们来的。” 包子铺换了老板伙计还是原来那个,跟孙守福熟的很,两人随意的套了套话就知道了大致的消息。 “哦。”孙守福老眼微凝点了点头,又很快换上了笑意,“街上风凉,两位快请进来吧。” “谢过老先生。”林晨与宫四对视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见两人进来,孙守福将手上的扫把放靠在旁边的树上,又走到两人身后关上了院门。 这些动作林晨都看在眼里,全程高度戒备着,直到孙守福从两人身后绕出来走到前面笑呵呵的带路,他才松了口气,再回过神来额头已是层层的细汗了。 没办法,让一个顶级杀手走到身后,除了身边这个女子外,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不紧张了。 “老人家腿脚稳健,身子骨硬朗的很呐。” 宫四裙摆微动,一边脚步轻盈地跟着走,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道。 “呵呵,若是不好,两位也不会来找我了不是。” “唔,也对。” 两人这对话可给林晨听麻了,寻思这老头要是身子骨不好,估计昨夜就折在衙门里了,哪还能在这说话。 院子不大,几个屋舍紧挨着,没走几步三人便进了一间看着像是工作间样式的屋子里,屋里有许多架子挂着各色各样的布匹,陈设有些老旧却一尘不染,想来是常有清理使用的。 “咚,啪!” 到了足够隐蔽的环境,三人也没了装模作样的必要,孙老头走到门边猛一摆手,一阵罡风吹过,房门便撞在一起,严丝合缝的闭了起来。 林晨心头一凛,急忙转过身运功戒备起来。 宫四却是不管两人间怪异的气氛,不慌不忙的踱步走到前方的架子旁,纤指抚过眼前红色的布匹。 布料好似有粘性一般随着她的指尖凸起,落下时便已经整整齐齐的被分割开了,待她指尖离开,下面一块布料便摇曳着掉在了地上。 她的指尖就如同这世上最快的利刃。 “我家林大哥胆子小,老前辈若再吓他,我二人即刻离开。” 孙守福看着她的动作目光一闪,随后点了点头,“果然好本事,光这份对内劲精细的操控能力,便足以胜过天罡组绝大多数人。” “前辈过誉了。”宫四微微一笑。 “是否过誉你心里清楚,如此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回答老夫三个问题,老夫供你驱使绝无二话。” 他说话间,走到了工作台前裁起了布,嗤嚓之声不绝于耳。 “但说无妨。” 林晨走到宫四身边,捡起落在地上的布块放回了架子上。 人与人的关系真的很微妙,昨夜还是刀剑相向,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此刻却能如此平静的站在一起说话。 孙守福手边动作不停,双眼也聚精会神的盯着布料,嘴边却是沉声道,“与你们合作,我能得到什么。” “脱离天外天,今后再无人约束,再不必提心吊胆。”宫四平静的回答道。 “我要知道你们的计划。” 林晨瞥了宫四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够呛,这位宫四姑娘心里在想什么,连我都是一知半解,不过你放心,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覆灭天外天。” 背后的三恶。 这话林晨没说,怕吓跑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是孙守福最关注的,也是横架在他们之间最关键的问题。 “这好办。” 他话音刚落,林晨便自怀里摸出了一张地图,放在了孙老头的工作台上,来之前他们便想到了隼会有此一问,这张地图则是宫四前日连夜绘制的。 孙守福也不多问,放开手中的剪刀,一把将地图摊开来压在了布匹上。 不消片刻,他瞳孔猛地一缩,“你们果然是天外天高层的叛徒子弟……” 图中所画的乃是全国各地所有天外天分舵驻点所在,以及暗哨联络点分布,情报之详细,恐怕连枭都无法凭借记忆如此清晰的绘制出来,简而言之,这两人背后恐怕还另有幕后大手在操控。 “如何。”林晨颇有些自得的抱手问道。 孙老头这次却没有立马回答,看着地图的老眼中晦暗交杂,拳头握了又松,挣扎半晌才抬起了头沉声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此话一出,林晨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扭头一看,却见宫四像是早就预料到了,面色淡然而从容,踱步上前。 这人,就从没担心过此事能否顺利进行,她早就摸透了对方,即使对方也是个精打细算的老江湖。 还说自己不是妖人。 他有些无语,又有些庆幸,庆幸宫四与他的目的一致。 如此,诛三恶好像也并非单纯的送死了。 第三七八章 语不惊人 “狂风掠云剑共分七式,你修习的功法中虽然毫无剑气,但即使无法发挥出最大威力,此剑招也足以称得绝技二字。” “呃,哦……” 皓月当空,林晨站在小院中,望着不远处背手而立念念有词的孙守福,脑子仍自有些混乱,他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如此轻易的学到一门绝技。 虽然明白对方并非真心实意的教习,但狂风掠云剑是什么层次的武功?天外天最强者之一的绝技,只要习得其中精髓,他便又多了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当然,孙守福绝非什么济弱扶倾的慈善家,他能如此不情不愿的传授林晨剑法也全都仰仗前日宫四提出的三个要求。 林晨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情景……宫四走上前一口气说出她要孙老头做的三件事,孙老头听完脸都绿了,那脸色精彩的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小子,且将你修习的内功心法运行一遍。” 见他神游天外,孙守福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余光瞥见坐在两人身后屋顶的女子,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一向低调谨慎,还是头一次如此被动憋屈,这两人所提出的条件简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一,以狂风掠云剑斩杀即将到来的第二批杀手。 二,传授林晨这门剑法。 三,带两人去清欢谷。 第一件事毫无疑问便是要断了他的后路,如果说之前的诬陷还有那么一丝转圜的余地,一旦他亲自动手,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会改变,他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第二件就更是为难,要知道一个武林人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强大的实力,武功绝技便是私隐中的私隐,毕竟一旦被敌人研究透彻了,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面前这两人虽说目前算不上敌人,可事成之后谁又说得准? 他心中可从未放下过杀念。 至于第三件……清欢谷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里面藏龙卧虎,他就曾见过某门派的掌门,堂堂一流武者,在赌坊被人活活打断手轰了出去。 这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位看样子就来者不善,一旦闹出什么大动静杀将起来,他夹在中间必然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 若说前两件事还能勉强接受,那这第三件,就是在他理智的边缘疯狂试探。 答应,他估摸着是大祸将近了,可若不答应……这两人身后的幕后之人早已掌握了他的行踪底细,也决计不会放过他。 在这样的生死抉择中犹豫许久,孙守福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毕竟能培养出林晨宫四这样的弟子来,他本身也定然是个超一流的武者,说不得已入了极境。 最重要的,宫四做的这个局,算准了自己与枭那小子的性子,一个多疑残忍,一个谨慎惜命。 他不会去赌枭相信他。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没的选择。 …… “凝心诀?” “孙老……哥见识广博,在下修炼的确是凝心诀。” 这小子把人当白痴? 孙守福剑指抵在林晨丹田位置,眉头越皱越紧。 凝心诀是什么内功他当然是知道的,可清莲谷的内功是用来修身养性的,虽然对各种武学的适应性极佳,但后劲不足寸步难进,绝不可能修出如此青年俊杰。 况且他隐约间感觉到有一股令他无比战栗的内劲隐藏在这小子丹田里,他不敢再深度探查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想必他也是受命于背后那高人,不想暴露身份吧。 不过既然你有所隐秘,也别怪老夫不尽心相授了! 想着,孙守福收回手点了点头,“嗯,内功虽不浑厚胜在精纯,现在我便传你本家手法擒风,待你将手法融会贯通,我会传授你剑招,至于身法……你的轻功不比我差多少。” “有劳了。” 林晨哪知道他心里歪七扭八的想了那么多,虽然每天都在修炼可一说起这凝心诀,他心头又回忆起在毒瘴山头与唐昭相处那几日,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前辈今夜恐怕是没有时间传授了。” 两人闻言,齐齐抬头望向侧边的屋顶。 那个女人双腿交叠双手撑着屋檐,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神色寂寥的望着夜空,见两人仰头看她,这才朝外面的街道抬了抬下巴。 “四个天罡组的杀手,枭也算是看得起你了。” 其实来了六个,她却不想表现的太过强势,最少该让隼更确认两人背后另有强者。 “嗒…沙…” 话音刚落,孙守福脚步轻点,蹋在了院中的树梢间,凝神屏气的看向外面。 片刻后才扭过头不阴不阳的开口道,“哼,区区小辈有两分眼力便不可一世,你这点本事真与外面的人交手,怕也是凶多吉少。” 说完便转身走入了房中,不消片刻便背手提剑走了出来。 林晨正待开口,眨眼的功夫,眼前便不见了孙守福的身影,只留下院中飘到的夜风,凉人心肺。 “光是这份轻功,便已经能独步江湖了吧。”他愣了少顷,无不感慨的喃喃着,此刻方才知道孙守福之前说他轻功好有多不真诚,苦笑一声接着道,“我之前是不是太过自满了些?”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以与顶尖强者周旋了,现在见到胜过他的轻功,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失落。 “确实顶流,能胜他的却不少。” 打击接二连三,林晨反而有些释怀了,转头给了她个白眼,脚尖轻点跃上屋檐,拍拍衣摆坐了下去。 “你呢?老实说,咱们合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实力在哪里。” 身边坐着美女他却丝毫不觉得旖旎,不知为何,这样反而让他感到轻松。 有心问宫四为何要让孙守福传自己武功,但转念一想她关于目的从来也没跟自己坦白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宫四捏了捏鬓角的细发认真的道,“轻功与内功我都不如你,武学也只在易剑阁中学过些粗浅的剑招,论实力,怕是不入流的。” “靠!” 林晨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他能感觉到宫四说的都是实话,但同时也深深的明白,对方要杀自己也许真不用费什么功夫,天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恼人。 两人半晌无言,恍惚间只觉得院外街道上几阵劲风吹过,紧接着几道近乎虚影的人在屋顶上飞掠跳跃着,顷刻间便不见了。 林晨知道这是孙守福带着几个杀手去了偏僻的地方。 “你就不担心他被干掉?” 看这些人的身法就知道所谓天罡组全都不是善茬。 “会有些波折。”宫四点点头,思虑一阵后接着道,“想必他会先于这些人商议,把咱们设的局一并交代,然而这些人心里只有执行任务,哪会管他许多。” “哦,那孙老头一会回来的时候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想留条后路,但很可惜……” “嗯。” 林晨应了声,又转过头疑惑道,“识人性当真能预测一切?即使现在还没发生,你却好像连孙守福回来的画面都已经想到了。” “只是些根据现有情报得出的猜测罢了,也有许多人的行事是全然无法预测的。” “比如?” 宫四转过脸看着他微微一笑,“比如某家的两位娘子,一个胜似天人却闻所未闻,一个名满天下却甘愿爱个混人,伴他左右。” “你!”闻听此言林晨心中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宫四半晌,这才平静下来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玉娘身份的?” 天下人鲜有见过玉娘真颜的,连她的名字都仅是寥寥几人知晓,眼前这人…… “呵呵,你以为我在京都住了多久?又去看了多少次花朝节?”宫四轻笑一声接着道,“像那种体态那种气质,整个天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况且,她的声音太好听了些。” “你的记性当真可怕。” 光靠着几年见一次的身影,听一次的声音就能认出一个人,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忽然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便沉了下来,“所以你老早就算计好了!只要把我带出来,如果我遇到了什么挫折危险,玉娘定会不顾一切的帮我。” “唔,嗯。” 宫四倒是坦荡,半点没犹豫的承认了。 “你……就不怕我走了?” “我前日便说过,你若想走宫四绝不阻拦。” “……” 林晨一时间有点懵,如果可以他绝不想拖累玉娘,但谁又能保证一切是否真能顺利……即便没真正的去了解过,他也明白三恶有多强大。 正自思量,耳边只听得‘咔吱’一声,院门应声而开,缓步走进来的孙守福果然如宫四所说,阴着张脸,比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此处留不得了。” 他衣着有些许破损,剑尖滴滴答答的滴着血,落在地上与沙土融在一起,想来那几个杀手已是凶多吉少了。 “前辈不懂得处理尸体?”宫四轻笑道。 孙守福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不久前才收到的风声,四巡捕正领着捕快与军队赶赴烟州办案,算算也差不多是这几日,作为先遣的朱琥和玄逸就快到了,以朱琥的敏锐,我的手段未必瞒得过他。” “那……明日我等便动身离开吧” 宫四站起身,瓦砾都不忍发出半点响动,微风吹动她的衣带裙摆,皓月星辰,她像要乘风归去。 林晨忽然很想抓住她,可伸出手便僵在了原地,最后化为一声轻叹,收回手看向孙守福,“怎么走?” 孙守福闻言,一时间沉默了。 即使心里无比气恨,可还有得选吗? 没有。 所以他咬咬牙开了口。 “花城。” “什么?花城!?” 林晨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喊出了声,过大的声音,让周围的民宅星星点点的燃起了昏黄的灯光。 耳边响起些嘈杂的声音。 他赶忙捂着嘴,转过脸却见连宫四那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竟也露出了几分诧异。 谁能想到,清欢谷作为烟州黑道最巅峰的控制者之一,竟然就隐藏在整个烟州最繁华的城镇中,在那烟州总捕头月如霜的眼皮子底下。 “了不起。” 短暂的诧异后宫四便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舔了舔嘴唇,“能有如此胆略心智与能力,此人定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 “再了不起也是个混蛋。” 林晨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呵。”宫四轻笑一声,轻踏房檐翻身下了屋顶,“早点睡吧,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平。” “接下来?” 门口与屋顶的两个男人同时开口问道。 宫四仰头望月,薄唇轻启,“不是说要把天外天连根拔起吗?就从那些据点暗哨,一个个杀过去吧。” “……” 林晨望着她缓步走远的窈窕身影,呆呆的嘴巴此刻才合上,重重的咽了咽口水,随即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 三个人扫平一个个高手无数的据点,这真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想法吗? 说起来,追随她脚步的自己,又真的是个正常人吗? 第三七九章 这下完了 “哎!” 孤鸳城衙门口左右站着数个衙役捕快,不戴差帽的中年捕头则背着手来回踱步,不时的望一望街口,面露复杂神色唉声叹气。 “头儿!头儿!” 片刻之后,他耳听得呼唤声,随后看见一人从远处跑来,他面色一紧,迎了上去。 “如何?” “呼,咳咳,进……进进,进城了!” 小捕快哈着腰扶着膝,满脸涨红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 捕头此时脸上才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轻喝一声正打算抬步往外走,一抬眼,一抹身着绛紫色官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街口。 来人下盘稳健,内息均匀,气势之强盛仿若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大山一般。 “几年不见,廖大哥怎变的如此浮躁。” 声如洪钟,不外如是。 捕头心头一阵激动好半天才稳下心情,再抬头,眼前已经多了一个大汉,他想起当年那个跟在自己左右的小捕快,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朱琥大人说笑了,而今四大巡捕之名如日中天,小人怕是已当不得这大哥之称了。” 朱琥闻言哈哈一笑,上前拉住廖捕头的手臂大声道,“廖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当年朱某不过是个贫民窟出来的小捕快,郁郁不得志,若非你带我去参与选拔,千城大人又怎会重用于我?说来朱某能有今日成就,还全要仰仗大哥提拔!” 毫不介意的当众说出低微的出身,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之情,没有歧视没有架子,如此落落大方光明磊落,能做到林千城手下二把手端的是当之无愧。 两人身后的几个捕快尽皆露出了敬仰的神情,连带着看廖捕头也更尊敬了几分。 “朱琥……”廖捕头一时间有些哽咽,顿了顿方才抿起嘴唇接着道,“大人情谊属下铭记在心,此次传书大人前来,一是有疑案不解,二是……下官确想再见大人一面。” 朱琥含笑点头,“我们的目的地本就是去花城与月总捕头汇合,从此处走不过是换条路罢了,廖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我已令兄弟们四散在城中各处,军队则驻扎城外与守城军汇合,若凶徒现身保管叫他插翅难飞!” 廖捕头是个认真的人,谈起公事旁的都放到了一边。 “如此,事不宜迟,还请大人移步停尸房。”他正经神色,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城主那边稍后由我去解释。” 城外驻军,城内布防,这要放在别的地方可是重罪,当然以朱琥的身份来说城主怕是巴结都来不及。 朱琥闻言拱了拱手,“劳烦廖大哥带路。” …… 一行人鱼贯而入,穿堂而过,一路上廖捕头便将事件的经过与发现的线索都全部告知了朱琥。 “……那日夜里好似是有什么响动,可我们搜查了整个衙门内外也没任何发现,没过两天便发现了另外六具尸体。” 原本在烟州这种地方,一句话没说好交恶出手死上几个武林人士也是常有的,可整件事从头到尾廖捕头都觉得太过蹊跷,不像是一般的矛盾相争或是江湖仇杀,故而知道朱琥路过附近,特意差人去将他请了过来。 “尸体可有什么共通之处?” 朱琥冷静的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虎口指尖皆有老茧,看着都是有些实力的武林人士,其余的除了都不是本地人外,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第一批人身着常服,第二批则都是清一水的夜行服,尽管属下也怀疑过,但确实没有证据证实两批人是同一伙的。” 到了地方,廖捕头一摆手,身边几个捕快便留在了院外候命,随后他便将朱琥请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朱琥站定,扭头看看地面再一扫四周的陈设,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旋即开口问道:“此处院落近日是否打扫过?” “咳。”身旁的廖捕头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您也知道停尸房这种地方不招人待见,平日里不积些土也没人愿意清扫,确实脏乱了些还请大人担待。” “嗯,这倒是不妨事。”朱琥浓眉微皱轻声念叨,“可既然如此,何以窗沿水缸满是尘土,四周的地面确是干净的印不下一个脚印?” “大人您说什么?” “没什么,且带我去查验尸身。” “好。” 两人几步便走到了正中央的屋舍前。 “左侧六具是前日发现的,右侧四具则是七天前的,哦,其中两具是在炸毁的破庙前发现的,附近还有些破碎的衣物与血肉,想必现场还有另一个死者,大人……”廖捕头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两块厚实的布块,一块缠住口鼻,一块递给了朱琥。 朱琥摆摆手,推开了房门。 …… 少顷,朱琥放下了手中掀起的衣物。 “这四人分别为两人所杀,另外六个则死于同一人之手。” “大人何以见得?” “前日发现这六人,伤口宽而不整,皮肉外卷,杀人者的内劲与武功定是狂放刚强,一旦伤了人,便会迅速的破坏皮肉扩散伤势,可惜我辗转各地多年,见过相近的,却与面前这伤口有些细微差别。” “嗯,属下也找了些江湖上的朋友仔细辨认过,却一无所获,没人能看出这是何种武功所伤。” “江湖之大,能人隐士何止千万,倒是不奇怪。” 朱琥点点头右看向另一边。 “最右侧两人伤口细而长,想必是死于一种极快极利的剑法之下,而且浑身上下不止一处伤口,他们与杀者的实力当是不相上下。”他说完,有些感慨的指了指另外一边,“另外这两人则完全相反,伤口极小,一人遭内劲灌顶而死,一人则是被匕首从腰后直刺内脏,这等干净利落的手法,对死者来说简直是种仁慈……” “啊?杀人也算仁慈?” “如果一定要死,你是愿意气血流尽一点点的感受死亡,还是半点不察顷刻魂游?” “呃……”廖捕头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朱琥,“大人可想到有关于凶徒的线索?” “凶徒?我看未必。”朱琥挥了挥手,示意廖捕头过来,见他靠近这才再次掀开白布,指了指右侧六人的鞋子,“前些时日下了场持续数日的雨,城外自是泥泞不堪,这些人的鞋子却是不见半点尘土。” “许是他们轻功高……”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愣住了。 “廖大哥认识的轻功高手中有几个是平日走路都要运足功力生怕留下痕迹的?况且……”朱琥拍了拍手,随后起身走到一旁站定,微微运功,随后一掌祭出拍在了其中一人的胸口。 廖捕头眼皮子一跳,“大人这是?” 朱琥没有回话,拉开落掌位置的衣襟,少顷,一只凶残暴戾的老虎刺青便浮现在了苍白的皮肤上。 “这,这是!” “虎。” 朱琥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在每具尸体锁骨下依样画葫芦的拍了一掌,不消片刻,各式各样的刺青便显现了出来,直到此时他才开口解释了起来。 “杀手组织天外天中有一种秘制的药水,以之浸泡银针,刺在皮肤上分毫不显,唯有需要验明身份的时候才会以内力催之,令其显现,组织里的杀手通过考核后都会自行刺上自己的代号。” 廖捕头惊叹的拱了拱手,“大人见多识广,属下远不及也。” 摇了摇头,朱琥谦逊的道,“前些时日神捕府联合禁卫军围剿了京都附近数个天外天的据点,若非如此,我怕是也看不出这些人的身份。” 这种事情连神捕府的宗卷室都没有记载,真正见多识广的,是千城大人。 查验完尸身,朱琥便靠在窗边思考了起来,廖捕头不敢打扰也不好随意进出,只得一言不发的陪着他待在这停尸房里。 半晌。 “既然知晓了身份,廖大哥可有什么见解?” 听他发问,廖捕头思虑片刻这才谨慎的开口回道,“杀手自是为杀人而来,岂知折在了那人同伙或是部下手中,随即派出了第二批,这次则是目标亲自出手解决。” “嗯。” 朱琥闻言托起下巴再次陷入了沉思。 廖大哥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也完全符合表面证据,但他心中所想却与这个推测有些偏离,现在缺少的是一些超乎表象的细节。 正想着,他忽而感觉有一缕微风拂过他的护腕,吹过了他的手背。 朱琥看着自己的手背虎目一凝,旋即猛地一摆手,劲风乍起木门嘭的一声巨响,严丝合缝的闭了起来。 “大人……”廖捕头吓了一跳。 “嘘。” 即使室内已近密闭,但那缕微风却并未消失,朱琥闭目侧耳,专心致志的感受了起来。 不多时,他的手指顺着风的方向缓缓伸了过去,而风的尽头是窗上的藤纸。 “有人在这里交过手了。” 窗上的裂隙,院中的尘土,都是最好的证据。 廖捕头看的新奇,“大人如何得知?” 然而他话刚说完,朱琥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比之二人略显稚嫩的声音便从上方传了过来。 “他说的对,房梁上有两道刀痕,从痕迹上来看应当是菱形飞刀,刀痕很新,不出半月。” 话音落地,他们面前便多出了一个人。 “玄,玄逸大人!?” 从房梁上翻身而下的,正是四大巡捕之一的玄逸。 然而真正令廖捕头震惊的并非他的身份,而是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上了房梁,他竟然半点没有察觉! 没理会呆愣的廖捕头,朱琥习以为常的转身面向他,“查的怎么样了?” 玄逸撇了撇嘴,“从破庙外的痕迹来看,死的那两个其实没有什么还手的能力,里面则事先埋了火药,那日大雨,杀者定是早早的料到了有人会来,否则埋的太早火药会受潮。” “嗯。” 朱琥闻听此言也不回应,开始来来回回的在房里踱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廖捕头正欲上前询问,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他转过头,便见得玄逸朝他摇了摇头,“他这种状态,这世上除了千城大人和青文,是没人能叫醒他的,当然,想必事件的真相也快要揭开了。” …… 不知过了多久,廖捕头早已受不了气味跑到了外面守门口,玄逸则百无聊赖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房梁上。 太阳悄悄的升到了最高的位置,朱琥才终于停下脚步,深深的出了口气。 “第一批来的人武力不高,应该是来谈判的,城中必然有天外天的成员,且是个高手,而截杀他们的人也是天外天内部之人,所以他们才会被认出来,来不及换装便穿着常服被杀了。” “第二批则确实是来暗杀的,只不过技不如人,被当场格杀。” “嗯?”玄逸一向对他的敏锐很是信服,但闻言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照你所说,既然有能力击杀六个强者,为何要费尽心力埋伏五个弱者?” “他们不是一起的。” “啊?” “有人在布局……” 说完这话,朱琥虎目一亮,总算是将线索捋顺了,这个院子该是两边人第一次交手的地方,随后他们便达成了共识。 天外天中有个叛徒,想从城里某人手中得到些什么。 即便不知道详细的经过和内情,他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想来此事还会有后续,也许彻底铲除天外天的契机就在这里! “坏了!”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朱琥面色一紧,“廖大哥!” 廖捕头闻声赶忙推门走了进来,“属下在。” “杀死这些人的凶手已经逃离了,你且速速去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要快!” “是!” 廖捕头没有半句废话,快步跑出了房间。 他虽然不知道朱琥有何发现,但绝对相信他不是无的放矢,这就够了。 “你担心第三批杀手来袭?” 朱琥思维敏捷,玄逸也不慢,想明白了他忧心什么,便拧着眉头说出了口。 “不,事实上这六人才是第一批杀手。”朱琥摇了摇头,踱步走到一边认真的为死者盖好了白布,“听闻天外天的掌控者是个极其多疑谨慎的人,从这些死人的年龄身形来看绝对是强者,所以……” 他说到此处,玄逸的脸也终于沉了下来,“那个代号枭的人……会亲自前来。” 白芷曾在京都那些据点的活口嘴中问出了些信息,但到底也都是些边边角角,到了此刻才派上了些用场。 “不止于此。”朱琥目露深意,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我甚至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叛徒是故意把棋下到这一步,将天外天的首领引出来,你、我、那个高手,还有他身边的一切,都是棋子。” “有何凭证?” 朱琥摇了摇头,“没有凭证,纯粹是凭感觉猜测的。” “猜的?这可不是你朱大巡捕的行事风格。”玄逸咧嘴一笑道。 “没有时间废话了。”朱琥一摆手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起身走往外走去,“你速速去令城里的弟兄们暗中查探,我去城门处查一查出入记录……” “不必去了,此人真要是如你所说,恐怕智计远在你我之上,怎么可能留在城里等咱们去抓?”玄逸不等他说完,便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以我之见,若真是天外天倾巢而出,此事只能由千城大人亲自来处理了。” 朱琥闻言脸上先是一怒,思虑半晌,才垮下了脸有些丧气道,“没想到时至今日,你我四人还是没法为千城大人排忧解难,如何能对得起她的栽培之恩。” “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天外天的实力高深莫测,从京都那几个据点便可以得窥一二,真要是枭亲自出面,你我不过是去送死罢了,死了……还怎么为千城大人排忧解难?” “……”朱琥蓦然一愣,随即长出了口气,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在千城大人面前像个孩子似的,没想到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玄逸闻言爽朗一笑,“我哪有什么大道理,人人都明白的事情,只有钻死胡同的人才想不清楚。” “然也然也。”朱琥大笑几声,走到了院中,“出来的时候千城大人给了咱们几只信鸽,说是有紧急情况与林少侠的消息便通知她,现在想来是时候了。” 那几只信鸽都是千城大人的宝贝,据说识得大人身上的气息,无论她身在何处都能找到她,没有重大事件他们还真不敢随意放出。 “好。” 玄逸也从房间里跳了出来,院中艳阳正高,却只见一团影子晃了几晃,他就出现在了朱琥身边,“为防意外我会暂留此地,也好接应千城大人。” “嗯,我会将荣王爷的军队留在这里策应,你务必要小心些。” “放心,若是散布的消息及时,枭不会来这里的,你我花城再见。” 两人对视一眼,多年同事,多年知交,多年兄弟,他们一起面对过太多危险,不差这一次,但每一次都会当做是最后一次。 “等此事事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我会向千城大人讨一壶好酒,到时咱们再好好喝一杯。” “一言为定!” 啪! 两人笑着,手掌击在一处,似有使不尽的力量凝聚其中。 “两位大人!” 然而如此激昂感人的画面,却被一声大呼顷刻间打断。 只见廖捕头手中拿着一张纸,匆忙走了进来,随后奇怪的道,“咦,玄逸大人呢?” “哦,他尚有任务在身。”朱琥浓眉微展,放下手转过身,“廖大哥可是有什么发现?” 廖捕头没多问,微微颔首,递上了手中的纸,“方才差人把事情办妥后,我将衙内差役召集起来询问了一遍,发现一件怪事。” “怪事?” 朱琥接过纸张,好奇的看去。 “嗯。”廖捕头这才接着道,“前几日衙门外来了两个怪人,口口声声的争吵着说要诛三恶救烟州什么的,差役以为他们神经……咳,就没有多想,属下觉得有些蹊跷便令人将画像画了出来,看看这两人是否有什么线索,大人?大人?” 沉寂,良久。 “这下完了。” 罕见的,朱琥脸上竟露出两分慌乱,随后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千城大人……要发疯了!” 第三八零章 熟人 “你这人心真大,让孙老头与咱们分道去花城,就不怕他把咱们卖了?” 并不热闹的街头,不知谁家圈养的鸡正嗒嗒的啄着地上碎落的果壳,不时发出几声咯咯的叫声,街道旁三三两两的错落着数个摊子,摊主个个都耷拉着脸,清冷秋风刮过的时候才会缩缩脖子。 路中央,林晨面带埋怨的看着并肩的宫四,言语之中颇有微词。 “你不是怕他如何,是担心只看剑谱练不会剑法吧?”宫四好笑的看着他,见他面上略显愠色才扭回脸继续道,“放心,那六具尸体我看过了,只要是天外天中的杀手,轻易便能看出他们死于何人之手,就算他想反水,只怕枭也不会放过他。” “那他要是跑了……” “隼是黑道中人且露过真颜,要跑到哪里去才能落得安生?” 林晨点点头,随即又喋喋不休地接着道,“那目的呢?你支走他总得有个目的吧?” “朱玄二人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想必能看出不少东西,嗯……”宫四说着,余光忽然转到不远处蹲在街角的两个小乞丐身上,“就让孙守福带着他们逛一逛吧,你我这一路也好轻省些。” 林晨点点头,边走着脑海中想起临走时与老熟人朱琥擦身而过,看到他领着十数个好手龙行虎步的踏入孤鸳城的样子,心头仍有些后怕。 他那时刚刚取过人性命看到朱琥那身官袍就胆颤,身旁的宫四却很淡定的告诉他,朱玄二人若是心系百姓,必然不会明目张胆的大肆在周围搜捕,还会放出他们早已离开的消息。 林晨不知道她为何如此自信,但事实上他们确实在离开孤鸳城几日间都没有看到身后有任何追捕的官差。 …… 身旁女子忽的顿住了身型,他也随之停住了脚步。 “我,我靠!?” 回过神来,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睁大了双眼。 “怎的,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就是觉得……原本应该想象不出你动恻隐之心的样子。” 此刻的林晨与其说是惊,不如说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在他的认知里宫四能给小乞丐施舍简直是比真如海跟自己拜把子还不可思议的事。 “林大哥看不懂我,我却把你看得透透的。”宫四温柔地笑着,朝跑到远处的小乞丐们挥手,“无论你口中说出天大的事,我都能想象出你努力去做的样子。” “你在取笑我不自量力?” “不是人人都有这份不自量力的勇气。” 宫四对他这评价到底是好是坏?林晨没听出来,只得白了她一眼假做没听见。 自打离开孤鸳城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两人像是外出游历一样,除了吃喝练功以外就没干别的,当然,他也明白这是腥风血雨前的平静。 林晨倒没有太多不适,他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初时的戒备过后便将心思都用在了练功上。 时间不充裕,自己还是太弱了。 想着,他将目光放在了街道旁的落叶上,内劲沿着几处经脉运至手掌,随后猛地做了个抓取的动作,随机只听得‘呼!’的一声风响,落叶像是被什么推着一样朝两人所在的位置飘动,然而叶子不过在低空漂浮了几息,眨眼间又落到地上,静静地一动不动了。 “啧。”林晨遗憾的皱了皱眉。 “此式擒风从前是某门暗器手法,被孙守福‘无意间’得到改良成如今这般精妙的武功,与他的狂风掠云剑相得益彰,倒也算是一份机缘。”以宫四敏锐的观感,哪还不知道他在干嘛。 “这么说来,孙守福也算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 自创武学者可谓宗师,这天下可称为宗师者,屈指可数。 “差得远。”宫四抿唇摇头,“自创武学与改良武学天差地别,不过晋入一流的武者没有一个简单的,他们对于武道有自己独特的认知,将武学变的更适合自己也就更容易。” 林晨自觉无知,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关于孙老头的话题到此结束,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半晌,直到身旁越发萧条冷清看不见人影了,林晨才忍不住出口道,“宫四姑娘,你朋友真的在这瀚城中吗?” 事实上他对宫四是否真的有朋友都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但宫四执意绕开官道跑到这座小城里,必然是有她的用意。 “先前还不能确定,毕竟那人又不止这一处栖所,不过现在嘛……” 说话间,宫四微微一笑,朝远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林晨顺着她的目光侧眼看去,一道瘦小羸弱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远处的一条胡同口。 “面容可以涂灰,身形可以消瘦,但作为被天外天从小培养的杀手,手掌纤细与柔软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再加之长期服用‘幻剂’后颈处会有一片不易察觉的青黑色……”宫四脚下不停,却不知为何开始挽起了袖口。 “额。”林晨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抿了抿嘴唇,“那…说不得是他天生如此。” 幻剂是什么他不想知道,只是回想起方才那个小乞丐接过铜钱脸上感激的笑容,他心中仍是不愿相信。 “你不必信我,随我来便是。” 说完,宫四便朝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林晨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握了握拳头也随后跟了上去。 …… 两人遥遥的缀在小乞丐身后,即便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小乞丐已经足够谨慎,时常假作不经意的停下来,或是与路过的行人讨钱。 可尽管他早有防备,怎奈跟踪他的两人都是轻功高超之辈,若非什么顶级高手,是不可能轻易发觉他们的。 跟着小乞丐过街串巷,眼瞅着绕了数圈连林晨这样的路痴都快认得周围的建筑了,小乞丐才终于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一个小门外,左右打量后上前敲响了木门。 那似乎是谁家的后门,从外面的院墙来看也并不是什么富庶人家,周围足够僻静,倒是一户好住所。 一路尾随而来的两人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得站在街角贴着墙,对视一眼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小木门上。 “咚咚,咚咚咚……” 小乞丐以某种规律敲击着木门,随后放下手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林晨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的时候,门终于‘嘎吱’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紧接着,一个身着常服面容平凡的女子便挎着簸箩站在了门口,扫视四周后,朝小乞丐点了点头。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林晨也听不清那小乞丐究竟说了些,正打算冒险往前摸一点,便听的耳边穿来一阵轻声细语。 “那小孩在给她描述咱们两人的模样穿着,想来城中只要来了陌生人,四散在城中的‘小乞丐们’便会借故上前看个仔细,随后来此禀告。” 林晨蓦然回头,鼻间只掠到一片微凉的芬芳,“你竟然听得到。” “我内力不及你,自然也是听不到的,只是略懂些唇语罢了。”宫四飘然转身站在他身旁谦虚的解释道。 “还有什么是你不懂的?” 林晨无语的吐槽了一句,又转过了头。 门外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女子似模似样的从簸箩中取出一个馒头递给了小乞丐,整个画面看上去倒是和谐极了。 小乞丐拿到馒头也不见多高兴一溜烟就跑远了,宫四赶忙拉回了探头出去的林晨,半晌,两人才听得咚的一声轻响,像是关门的声音。 “现在,咱们要怎么去见你这位‘熟人’?” 事到如今林晨也知道院子里这人大概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了。 “敲门。” “嗯?那刚才咱俩在这躲啥呢,直接上去打招呼不行吗?” 宫四闻言也不多解释,拉起衣袖简单的扎了一下,随后将衣摆别在了腰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干练的气质。 紧接着,她微微一笑轻闭双目,“我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见她手中寒光一闪缓缓向小院走去。 林晨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第三八一章 宫四的狠 当当当。 “有人吗?” 林晨其实不想伤人,但铲奸除恶,有些时候背上些杀孽也责无旁贷。 当当当…… “有人在家吗?” 他又敲了一次,门才终于打开了,开门的还是方才那个女子,不过她见了林晨面色倒没有面对那个小乞丐时候的严整,眼中稍有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初到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便与师妹失散了,走到这里口干难耐想问姑娘讨口水喝。” “原来如此,请便。” “多谢。” 女子轻松的笑笑,便侧过身让出了路。 如果是正常居家的女子,看见他这样腰间挂着长剑的人,就算不会拒绝起码也会仔细打量询问一番,确保不是什么歹徒。 这个人答应的太过轻松随意,反而让林晨谨慎了起来,他不知道宫四有何打算,但保住自己的性命总是没错的。 想着,他感激的笑了笑,随后凝神屏息往里走去。 小院里陈设简单而齐全,水井菜园老树,柴房厨房,好似每一个普通人家的院子。 “少侠从何处来啊?” 林晨心中一凛,随后故作轻松的一笑,“哦,在下乃是京都朝天观子弟,此次是奉师命,与师妹二人前去花城寻人。” 他曾经在朝天观挂名过长老一职,说来也不算是骗人,不过若算师徒,恐怕也只有带他领悟剑意的李唯算的上他半个师父。 “原来是朝天观高徒,久仰大名。” “失敬失敬。”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咣当一声,林晨心头一惊,赶忙回过头去,只见那女子正站在门边平静地看着他,刚才那声响动却是关门的声音。 两人此刻相距不足五步,若眼前这人是宫四的‘同事’,恐怕他还真不一定能轻松跑掉。 “姑娘这是?” “哦,小女子独居此处,怕被旁人看见了会误会,也请少侠喝完水快些离去才是。” 你要真有此担心不是更应该大敞院门吗! 林晨脑门冷汗直流,手悄悄的搭在了剑柄上,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再托大转身背向女了。 好在女子显然也还摸不透自己的底细,不敢随意动手。 现在该如何是好? 两人的僵持只维持了几息的时间,他还在想着该不该先出手为强,眼中便晃出了一道飘逸的身影。 身前的女子将他盯得仔细,见他面色一滞顿感不妙,惊诧间再想转过身去腰间便是一酸,紧接着她下半身便失力的要跪倒下去,可迎接她的却不是冰冷的地面。 来人点了她腰间的穴道,便将她的身躯搂入了怀里。 “别怕,很快就好。” 声音说不出是慈悲还是怜悯,冷冷清清,毫无杀意,却让她明白自己即将迎来终结。 …… 宫四捂着女子的嘴,轻轻地划开了她的喉咙。 女子张不开嘴,呜咽着断了气。 鲜血没有喷洒,只是顺着她的衣裙流到了地上。 “……” 她最后的眼神直直的打在了林晨身上,里面有疑惑、有不甘、有愤恨、有痛苦、有恐惧,以及一丝丝的解脱,最后又通通归于了平静。 林晨张了张嘴,可看着女子手中掉落的匕首‘不要’两个字最终也没能说出口,胸中的不忍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 女子的身体从宫四怀中滑落,两人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身侧忽而传来一道破空声,只见又一女子从阴影中冲了出来,眨眼间就来到了两人身旁,手持短兵朝着宫四当头就是一刀! “唔,好身法。” 林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宫四微微一笑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来者反应极快,一击不成竟强行拉回了半空中劈下的短刃,顺势改为横扫。 宫四不慌不忙,弓腰下身,短刃从她胸前掠过的瞬间,她灵巧的直起身滑步上前,一掌推开短刃随后看似纤细实则有力的手指便点在了来者持刀的手背上。 来人手背吃痛顷刻间便松开了短刃,可她也明白现在丢开武器就再没有击杀眼前女人的可能了,所以她咬了咬牙,放弃了这一瞬间可以抽身而退的机会,忍痛伸手将短刃重新握在了手中。 她不信,不信有人可以抓住这一息的破绽。 可宫四到底是要让她失望的。 这个女人对敌时太过冷静,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好似早就了然于胸了,或者说整场战斗都在她的算计中了一样。 在那人重新握住短刀,滞留在空中的一瞬间,宫四踏步上前,点出去的右手撑开换做爪状,一把将女子的下巴抓到了手中。 随后,她顺势轻描淡写的一个发劲,将飞来女子整个人脑袋朝下,从半空中狠狠的按在了石砖地面上…… 话长时断,这两招杀招的博弈其实也只在林晨一个眨眼之间,他刚刚将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耳边就传来了一道让人胆寒的‘咔嚓’声。 微量的鲜血溅起,沾污了她平静的皎面,为她平添了几分寒意,几许冷漠。 呲…嗒。 长剑归鞘的一声轻响,似乎给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画了上句号。 “她们,非死不可吗?” 林晨深吸了口气,他不是圣人,但总还是想知道原由的。 “能派到他身边的,最少也该是地煞组的杀手,她们手上沾的血比常年戎边的将士还多的多,这样……你心中可好受些了?” 宫四轻轻提起的手指间满是血污,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她的眼睛微闭浅浅的笑着,看不出情绪。 “这里没别人,收起你那副嘴脸。”林晨心中情绪复杂的难以言喻,嘴角微动冷声说着,瞥了她一眼后抬脚往前院走去,“动作快些,方才这么大的动静,迟早要引来麻烦。” “哦。” 她扁扁嘴跟了上去,样子看上去有些委屈,演技好的像是真的一样,若不是脸颊旁的血痕,恐怕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这是个天真浪漫的少女吧。 …… 整座小院不算大,后院前院中间只隔着一条走廊,几间房子,两人走了几步就来到了主室门外。 林晨停住脚步,回身问道:“直接进去?” “嗯,他功力不高,不必过多谨慎。” 见宫四点头,他这才将手放在门上准备发力。 “进来吧,门没锁。” 里面的人声音很是平静。 门外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第三八二章 齐仲 “那两个小姑娘都是从烟州抽调出来的,对我不甚熟悉也没什么尊敬可言,这份凉意便请两位多担待吧。” 屋里确有些凉,炭盆早已熄灭没留下半点余温,林晨进屋后便下意识的关上了门。 再抬头时宫四已经平静的坐在侧方的客座上。 房间中央是一张躺椅,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消瘦的中年男子,他正面色从容的躺在上面看着两人满目含笑。 即使是林晨这样的粗人也看的明白这是个瘫痪的人,那浑身无力身躯,袖口露出来一双长久不用以至于有些萎缩手,犹如无骨般搭在椅子上的双腿,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京都一别,没想昔日枭最倚重的‘晓天下’齐仲,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怪不得枭会允许你退出组织,原来如此。” 晓天下? 好威风的名号。 林晨看看不远处的男子,心头竟有些艳羡,也不知自己将来在江湖中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想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宫四。 宫四此刻又恢复了那般平静和煦,这个女人演技太好,演一个像一个,有多少张脸谁也不知道。 当然,在他眼里她怎么看都是那一潭死水。 “我也没想到再与曾经的属下见面会是这般光景,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从来就没相信过,现在看来整个天外天隐藏最深的竟然是你,所有人都小看了你啊。” 原本该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名叫齐仲的中年眼中没有半点惊异,反而满满的欣赏之色。 明明是该虚弱的状态,中年大叔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简单的几句话,林晨也明白了两人曾经上下级的关系。 只是如此风光的人,怎么落得了如此下场? “生生死死的游戏我早就玩够了,此番来寻你另有一事相求。”宫四倒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撕下挂在一旁的画布泰然自若地擦拭着手上的血渍。 “我手书的档案你尽数看过,神捕府的宗卷室你也亲自去过,可以说天下之事你已知晓八九,还有什么是我这废人可以效劳的?” 齐仲眉头一皱,他明白自己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脑袋里放着的东西,然而对方知道的可一点不比他少。 “宫贤。” 宫四只嘴唇微张说出了一个名字,躺椅上的齐仲瞳孔猛然一缩,手似乎想用力却怎么也握不起来,最终也只是颤了颤,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好半天才终于神色肃穆的开了口。 “你该知道,枭既然肯放我至此,手中必然留着拿捏我的手段,我不可能会将天外天的命脉告知于你。” 宫四闻听此言倒是丝毫没表现出意外来,扔开手中血渍斑斑的画布微微一笑。 “不说也无妨,听说江州暨城人才济济,也许那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也尚未可知。” “……” 直到此时,齐仲才终于脸色大变,看着宫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并非天外天培养的人而是中途投靠组织的,暨城中有他的软肋,枭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逼他服用了‘止’,甘愿成为一个废人在此养老。 可天外天势力庞杂消息更是四通八达,加之有烟州某黑道势力为背景,查到他的过往他一点不觉得意外,面前的女子却到底是从何处…… 莫非!? 忽然想到了什么,齐仲双目一睁,随后深吸了口气。 “神捕府,宗卷室……” 神捕府有巨鲨帮作为后备情报力量外加之林千城多年的经营,早已网罗了不知多少隐秘,多少人想到宗卷室中一睹为快,可那里的守备之森严,连鼎盛时期的鹰前去都铩羽而归,十数年来能真正潜入其中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女人。 原来她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弱点却始终隐忍不发,直到此时此刻才开口发难。 当然,他是不知道面前的林晨也已经在某大能的帮助下‘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过了,否则定然会惊异非常。 事情想到此处,耳边又传来温婉、冰冷的声音。 “与我合作尚有一线生机,如若不然……” 宫四话不说完,轻描淡写的摆了摆已经擦净的纤手,可指甲缝里已经干涸的鲜红,却是怎么都不好擦了,夹在她的指间,也晃进了齐仲的眼里。 齐仲又怎会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动手一向干脆利落,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这世上唯一能阻止她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 “停停停。” 他正陷在沉思里,一道清朗中带着几许憋屈的声音便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林晨憋屈,能不憋屈吗? 这都哪跟哪啊? 两人对话属实是给他听懵了,什么生啊死啊,档案神捕府的,宫贤是谁?天外天的命脉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聪明人都这么喜欢打哑谜?偏偏他就是一点都听不懂! “那个两位,再听一会我大概能晕过去,实在受不了了,在下去门外给你们把风可好?” “阁下是……醉意堂,林晨!?” 直到林晨开了口,齐仲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随后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他,最终那些目光糅杂在一起,都化为了一丝希冀。 “在下确是林晨。” 即使记忆仍没有恢复,可林晨已经从大舅子那得了些消息,自不会否认。 “好好好!” 听他承认,齐仲无神的眼中再现光亮,连喊了三个好字这才转头看向宫四认真道,“我可以说,但只能告诉林少侠一人,至于他会不会告诉别人,我不会过问。” “嗯?” 这人认得自己? 一旁的宫四还没回应林晨就先呆住了,仔细一想才回过味来,眼前这人跟宫四是同一个路子的,自己失忆前那点事,人家想必是门清。 当然,齐仲这番言论其实有些矛盾,他们即是一伙的,他知道的消息宫四自然也会知道。 还是说……齐仲有什么其他不能告诉她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想着,林晨将目光投向了宫四。 另一边的女子则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思考,随后眉眼轻抬点了点头。 “好。” 第三八三章 陈年旧事 “别看了,她再不择手段,答应了的事也很少会食言。” 林晨正在门后探头探脑的往外张望,闻言回过身来无语的看了看齐仲,“我这不是替你操心吗。” 说完才抬脚走到才放宫四所坐的位置坐了下去,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有点反应过甚了,总觉得即使宫四出去了也还会留下什么后手。 “呵呵。”齐仲欣慰的点了点头,“智者为自己而活,愚者为他人死生,林少侠为人倒是能让人轻易看透的。” “靠。” 你就直接说爷傻不就完了? 林晨朝他翻了个白眼,忽而想起前阵子他自己也说自己是条鱼来着……鱼?愚? 见他率真,齐仲呵呵一笑,“少侠与……那女子是熟识?” “别别别,我到现在连她真正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莫说我了,方才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也无怪乎林晨有这疑惑,不了解点内情谁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些什么事。 “放心,此事我会与少侠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 话音一落,齐仲再深深地看了林晨一眼,随后仰头靠在椅子上。 …… 一人缓缓说着,一人静静听着,话没几句听者便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 这齐仲本名叫做李仲,家住江州城,父母早亡只余一兄长尚在城中,这也成了他如今唯一的牵挂……枭与宫四正是以此要挟,迫他就范。 李仲说起父母兄长时,眼中晦暗复杂,好似有千般感慨深埋其中,无法言说。 至于他们刚才口中的宫贤,便是一桩陈年旧事了。 幻、梦、止、情四剂,为颍州宫家代代相传的秘药,后来不知为何却成了天外天的根基,传到如今已经不知多少代了,宫贤便是宫家这一代的家主。 “宫家?秘药?” 林晨是一脸惊奇。 李仲点点头,“不错,四种秘药各有神奇,幻剂可乱人心神,天外天从全国各地掳来根骨资质奇佳的孩童,投之以幻剂,亲人也好朋友也罢渐渐的他们会完全遗忘自己的过往,直到忘记自己的姓名,心性差些的,便会直接授命于组织,任其摆布左右生死。” 咚! “一群该死的混蛋!” 林晨听着,心中一团怒火越窜越高,再想起之前那个瘦瘦小小的小乞丐,一拳头砸在桌上嘴上便也忍不住了,可骂完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个也曾是其中的高层,这么骂好像把他也说进去了…… “咳,我的意思是其中一部分。” “林少侠不必忌讳,自入天外天起,我便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不得好死,再恶毒的咒骂都是我应得的。” 既然如此想得开,当初这人又为何加入组织助纣为虐? 林晨想不通。 他没多问,李仲便继续说了下去。 “梦剂,可禁功力。” “软筋散?” 李仲摇头,“万不可将软筋散与它相提并论,软筋散起效缓而轻,反观梦剂,饮下三息便会生效,极境之下的武者想把药逼出体外,难如登天。” “原来如此。” 林晨恍然,要知道软筋散这种东西,只要是个高手及时察觉到不对劲便能运功将其逼出体外,此药可说是软筋散的终极升级版了。 “止,便如你看到的这般。” 李仲倒是豁达,林晨却只觉得这些东西太过残忍。 “还有一剂?” 李仲又摇了摇头,“此剂神秘非常,乃是宫家与天外天交涉的手段,是他们保命的本事。” “这么厉害!?” “倒也未必,组织高层一直以为他们是故弄玄虚,毕竟是排在最后的一剂。” 林晨微微颔首,到现在他终于知道宫家为什么对天外天如此重要了。 有了幻,他们可以自小培养忠诚的死士,有了梦,哪怕是顶尖的一流武者都有可能被他们暗杀,止则是威慑作用,威慑组织内不安分的力量。 如此看来,这三种神奇的药剂说是天外天命脉之一,一点也不为过。 但问题很快就出现在了林晨心中。 李仲这番突如其来的透底,到底是为了什么?莫说宫家,但就他哥哥的事,这人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成为第三个胁迫他的人? “在下有一事相求,本是有罪之身,除了这般坦白实不知该让少侠如何相信在下。”李仲看穿了他的心思,出声解释道。 透露出如此重要的信息,再加上他方才的坦诚,林晨心中还是有些动摇了,抬头盯着李仲的眼睛看了半晌,见他眼中一直是一片坦然不躲不避,林晨最终还是放下了心头的戒备。 嘎吱。 他起身的时候椅子有些轻响,想来是有些年久失修了,那两个派来照顾他的女子果然并不重视他,一代人物落寞至此,不免令人唏嘘。 “我暂且信你,也……愿闻其详。” 他一拱手,行了一礼。 李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此就先谢过林少侠了,劳烦林少侠且先将在下身后挂画中的物件取出,其中用途,我稍后自会言明。” 林晨应了一声缓步上前,掀起一副挂画随李仲的指示捣鼓了一阵后,面前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墙面咔的一声弹了上去,黑暗的隔层里,几个物件便显现了出来。 “这是?” 他左手小心的拿出两个大小相当的竹筒,右手拿起一柄粗糙简陋,巴掌大小勉强能看出是木剑的东西问出了声。 李仲目光一闪,似有些回忆之色,“多年前,一个女孩子拜托我查了些东西,哪知道调查还没结果,那女孩子就……去了很远的地方,此后我便将调查结果装进了竹筒放在这处住所中,另一个竹筒则是空的,晚些时候我会将宫家所在说与你听,少侠尽管抄录下来放入其中。” “哦。” 林晨点点头,受人之事终人之托这人果然不像什么大坏人。 再看了看手中竹筒,发现一个有些划痕看着老旧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另一个则要新一些。 随即他摆了摆手中的小木剑,“这个呢。” “不着急,还请少侠先听在下讲个故事吧。” “呃……好。” 见他往外面张望,李仲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呵呵一笑道,“放心,那个女子做事小心谨慎滴水不漏,即使你我谈到夜里去,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院中的异常。” “呼。” 林晨舒了口气,转头朝着他微微颔首。 “从何说起呢。”李仲长出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窗外的方向,“这是一个,关于蝶和茧的故事……” 第三八四章 不知爱恨 啾…咕咕。 不知名的鸟类盘旋在夕阳笼罩的天空中,缀着醉染的云朵格外美丽。 “嗵!” “哗啦……” 宫四一脚踢开方才自水井中拉起的水桶,水流奔腾而出,将一旁地面上略微干涸的血液冲开,淡淡的红色顷刻间便散开了一片。 把两具尸体扔到柴房,应付走一个个的‘小乞丐’,她现在有些累了有些厌了。 可这是身体上的疲倦还是看到那些‘小乞丐’想起了什么以至于心神倦怠,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低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又转而望向天边,随后坐在了井边的石墩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出半点情绪。 落日将尽时总有些凉风,可吹在她身上也只是让衣摆发丝动了动,仿佛她本人从来都感觉不出冷热。 当然,她不是真的不知冷热,只是在思索罢了。 林晨与齐仲在房内相谈至今,着实有些出乎了她的预料。 原本宫四是很有自信的,既然她与枭都知道齐仲有个兄长的存在,那么齐仲到底会有怎样的选择也就完全成了未知之数,所以她将林晨带了过来。 用齐仲看人的标准来说,林晨是个彻头彻尾的愚者,只凭借心中那点不可名状的东西便可以为他人死生。 从前,为了一个帮过他的人,他可以拜其为兄长,加入了名字都没几个人记住的醉意堂,过那连杂工都不如的日子,最后还因为义兄重病,跋山涉水孤身往京都附近求医。 如今失了忆,仍旧是不计生死不论得失,毅然决然的投入到了‘解放烟州’这种虚无缥缈的愿望中。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明白,齐仲也明白,所以她将林晨带了过来料定齐仲会因此妥协,只是没想到…… “吱呀。” 思虑未尽,远处老旧的房门忽然间打了开来。 宫四勾起唇角,放下挽起的衣袖迎了上去。 …… “如何?” 林晨好好的关上门,随后恭敬的鞠了一躬,闻声面色沉重的回过身,抬眼看到在他面前站定的宫四,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齐仲会自断心脉!?” “唔……嗯。”宫四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齐仲只有一死,枭才会相信他没有出卖组织。 “是你我将他逼死的!为何你能如此淡定!你知不知道,他对你们的事……” “他那副样子。”没等他把话说完宫四便开口打断了他,言语之间皆是淡然,“你又岂知他想苟且偷生?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解脱,而我把你带来……完成了他最后的愿望。” “你有何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 “他是死是活,我从不在意。” “你!” ‘哪有人生来不知爱恨?她也是个可怜人呐,也许,你可以帮帮她?’ 林晨看着那双如宝石般通透,又毫无波动的眼睛正欲发火,脑海中却忽然回响起齐仲方才交谈时的惋惜之语,再回忆起他讲的那个故事,心头的不快还是被缓缓地压了下去。 尽管她语音冷淡到让人不忿,可仔细一想也明白她说的大概是事实,齐仲临终前慰他千万莫要介怀,随后便是一笑,是个很平静,很和煦的笑容,即使他口中不断有鲜血涌出。 一个曾经意气风发,一时无两的大人物落到这步田地,那份心情即使他不能完全理解,却也能知晓一二。 “如何?” 她浅浅的笑着第二次问出声,语气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再回过神来,林晨看着她的脸色极是复杂,随后自怀里掏出两个竹筒。 “根据齐仲的要求,这两个竹筒我要毁掉一个,当然,选择权在你。” 啧。 宫四罕见的露出了不解,苦恼的表情,齐仲做事不会没有缘由,既然是针对自己的,此中必有深意。 她面对活人都少有困扰,可对一个已经死去的齐仲却如此小心,足见这位曾经的上级是多么令她忌惮。 “其中一个是宫家所在,可对?” “没错。”林晨左手拿过较新的竹筒,点点头。 “另一个?” 宫四看向另一个老旧的竹筒,心中忽然一紧,心脏咚咚咚的跳个不停,直觉告诉她这物件对她很重要。 “一个地点,一份地图。”林晨盯着她的眼睛,抿了抿嘴唇,“是一个名叫蝶的女子,生前托齐仲调查的,她与挚友孩童时被掳走的地点……” “呼。” 她缓缓地吐出口气。 疾驰的马车从心中呼啸而过,太多太多的画面停留在了那双拉着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的手。 宫四轻闭双眸,不住颤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这个地点的含义她很清楚,不过十数年的事,以她的能力只要深入查探,一切的开端,那两个女孩的来历未必不可得,那…… 名字,身份,甚至是……家人,这些词汇离她太远太远,以至于她早已忘了她也曾经拥有过。 何况,这也许是蝶生前最后的愿望。 她会如何选择,亦是显而易见。 “嗖。” 宫四再睁眼时眼中以无波动,右手抬起做拉拽状。 一阵疾风袭过便听得‘嗒’的一声轻响,较新些的竹筒便稳当当的落在了她手中。 这式擒风,林晨还没完全掌握,宫四便以驾轻就熟。 “你……” 林晨有那么一瞬的失落,想要抓住竹筒,可追着竹筒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他心绪很是复杂,一时间也只能凭着本心脱口而出。 闻听此言宫四又盯着他笑了,可这一次与寻常不同,笑容中分明带着些嘲弄。 “林少侠不喜欢看我演戏,我亦对少侠这种表里不一嗤之以鼻。” “什么意思?” 林晨看着她,眼神并不躲闪,只是有些迷茫。 “什么意思?”宫四咯咯的笑出了声,“林少侠情义无双自是极重承诺,两者取其一定然说到做到,可我若选了另一个,烟州怎么办?受苦的百姓怎么办?弱者仍被欺凌,强者依旧暴虐,你的理念呢?少侠心中的正义是否真的允许?你要我考虑又有几分真假?那些客套做作的话还是少说为好罢!” “够了!” “虚伪!” 她背着手缓步上前,与他面面相对,鼻息可闻。 “你要履行你心中的道,也许这次便是解放烟州最好的机会,否则,林少侠教教我该怎么选吧?” 一边是寡情薄幸,从未给过他半点信任,利用他设计他,任何计划都瞒着他的陌生女人,一边是他的意志,他的正义,会如何选择,善于计算的宫四片刻不用就能得出结论。 而她,即是无爱无恨,便不会有第二个选择,他们选择一致,其实不该有这些无谓的话语。 可……若选择都是正确的,又为何,心口会痛。 “咔。” 她背在身后的手轻松捏碎了竹筒,不知为何,她并没有运功护体,任由散裂的竹片刺入手掌之中。 那些尖利的触感掩盖了心中的不安。 其后,点点寒梅浸染了竹筒中的纸张,沿着一根根倒刺般的竹渣子顺流而下,斑斑驳驳的,弄脏了她的衣摆。 第三八五章 另一个故事 莫不是,她真的不知爱恨? …… “呼,哗!” 被夜风一带,火苗顺着泼洒在地的油渍凶猛的扩散开来,先是被堆砌好的柴火,接着是门,窗……不消片刻,就窜起了一人高的火焰来。 少顷。 几缕灰烬借着热浪飘飞到了夜空中,火光从数米远的房门处跳入了林晨明暗交杂的眼中。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了黄昏时分的对话。 那个名叫蝶的女子,当真是她最重要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为何从宫四的脸上找不到半点证据。 当时宫四的神情是怎样的冷淡平静,除了语速快了一些外,他没能看出对方一点点的表情变化。 他心中开始质疑齐仲所说的关于宫四的事情,也因此忘了答复她。 现在再想说,好像有些迟了。 他所想的其实很简单。 是,他想要铲除祸害烟州十数年之久的三恶,更想因此能还烟州百姓朗朗晴空,也不得不承认凭他的能力想做成这件事,宫四渊博的知识必不可少。 可万事怎会只有一个解决方法?说到底,宫四从来没有相信过他,连找这宫贤为了什么他都完全不知情。 即使如此,林晨也从未想过强迫他人牺牲什么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告诉她,自己会尊重她的选择,想对她说,自己甚至可以作为朋友,陪她找到过去。 ……然而,这些话到最后都停在了嘴边。 她不会相信自己。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化名宫四?” 房子一间连一间,火焰熊熊,一时片刻就化为了火海。 一张血迹斑驳的纸张缓缓飘入其中,落在边上,顷刻间化为了红黑相间的灰烬。 两人的脸被火焰映的通红。 “如果不知道计划,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听你的吩咐行事。” 林晨自怀里取出老旧的竹筒,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火海里。 “嗯。” 宫四双眸一凝,却没有时间去意外他的果决,望着逐渐燃烧的竹筒,她双拳不自觉的捏了起来,忽然之间她不想去算计那么许多了,内心深处好像缺了一块似的,失去了些什么,只剩下无尽的空虚,每每触及,只觉得了无生趣。 这是种很可怕的情绪,幸好只在她的心中维持了一瞬的功夫。 “三恶武功高超心狠手辣,以你我的能力想杀他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我的计划便是混入清欢谷,查出三恶的真实身份,交于林千城。” “有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清欢谷中搜集存放情报的地方必然极其隐蔽,我们就算侥幸混了进去也不可能轻易探查出来,更别说接触了。” 林晨扭过头,“所以?” 宫四抿唇轻笑一声,“宫贤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皆资质平平只得学些药理帮帮杂工,唯小女宫果天资聪颖,尽得其真传。” 林晨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宫四姑娘,指的不就是那位宫果吗? “你,你是要取而代之……” “不错。”宫四点头承认,“宫家乃是天外天绝对的高层之一,清欢谷即是黑道统袖,万没有轻视的道理,如此我便更有机会探查到更机密的地方。” “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宫家的存在少有人知道,认得宫四姑娘的便更少了,连孙守福那样的角色也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清欢谷即便真的有所怀疑,想要查证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 “你已经想好了后路,我的提问好像很愚蠢?”林晨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你要对宫家动手?” “既然要让他们的查证得到最大限度的拖延,那么宫家的人……自然不可以被人找到,况且,我需要一个进谷的理由。” “什么理由。”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安的猜测,林晨还是问出了口,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他还是期待一个不同的答案。 “唔。”宫四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指,点了点嘴唇,好似是在考虑,可看向林晨的目光分明带着调戏与打趣。 好似明白他的期待。 “就,灭门之祸,找人主持公道吧。” 随后亲手将其覆灭。 看着他的眼中闪过分外明显的痛苦不忍之色,宫四笑了,这次笑的很真实很痛快,因为她自心底感到一抹快意,像是复仇后的快感,又像是戏耍后的得意。 戏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宫四向来不大喜欢,可若说是复仇,复的又是何仇何怨? 她没有去细想,或许是这丝心绪太过浅薄,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吧。 “呼……” 林晨长长的出了口气,少顷的悲天悯人后他还是将心情平复了下来,到时毕竟自己在现场,若真的有不该死之人,他也完全可以出手拦下来,大不了事后将其藏起来罢了。 不过得提前做些准备才是,否则以这个女人的手段,自己怕是很难从她手中保下什么人来。 他回首望去,那个女人正背着火光望着他浅笑,唇边两颊皆是她自己血指印,看上去格外……妩媚? 没来由的,他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离谱的词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错愕。 难不成这世上有种女人,是越无情,越妩媚? 林晨想不通,一时之间也只觉得大概是自己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火光四射,不多时,周围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而始作俑者的两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 …… …… 夜幕方至,易剑阁中也星星点点的挂起了灯,不多时便连成了一片,映的阁中上下有如白昼,又如一片滔滔火海,连绵不绝。 “宗主。” 易剑阁的练武场一侧有处用以休息和观望的高台,平日里弟子习武,掌教弟子或者长老师父便会于此观察。 此刻观武台四角燃着火盆,中间则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女子,细一看,可不就是易剑阁武宗,洛洁,洛宗主吗。 “如何?” 洛洁回过头,看着刚刚走上来还有些气喘的弟子问道。 “回禀宗主,弟子已将玉匣送与两位姑娘,取血的步骤也已详细说明。” “嗯,胡姑娘聪颖,当用不着我来操心,只是师父闭关铸剑一月有余,此时派人出来取血,想必铸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切事宜还是务必要万分谨慎才是。” “是,弟子明白,明日会再去一次,略作确认。” “好,下去吧。” “弟子告退。” 那青衣弟子抱拳行礼正要退下,抬眼往台下看了眼,一时间没忍住便开了口,“两位老前辈还没分出胜负?前日斗剑气,昨天比下棋,前辈们当真好雅兴啊。” 听弟子如此说,洛洁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呵,这两个老家伙前日论剑入了迷险些伤到旁人,惹了那位姑娘不悦,如今是不敢再随意动手了,至于这棋局吗……想必快有结果了。” 说着,洛洁的注意力又落在了练武场中。 易剑阁算不得什么武学上的高宗大派,可架不住人家有钱,这练武场比之九霄宫分舵的论剑坪可不知精致了多少,又大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此刻偌大个场地中只有两个石凳,石凳旁点了一盏小油灯,远处的树枝树叶被夜风吹的窣窣作响,灯火却像是被什么护在其中一般,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摇曳。 平静的火光中,两个长袍老者相对而坐手中各自夹着黑白棋子,面色虽然从容可看那白眉轻皱的模样,想来是陷入了僵局。 令人惊异的是,两人中间竟然没有桌子,也没有棋盘!那些黑白相间,蜿蜒缠绕在一起的棋子却安安静静的定在半空中纹丝不动,能操控棋子维持这种状态一天一夜,这份内力不说当世绝顶,也可谓屈指可数了。 “嗯……” 正如洛洁所说,这一步棋已经僵了半个时辰,棋,终要有个结局。 咚…… 手执白棋的老者指尖一点,衣袖飘飘,棋子顺势而落。 落子分明是无声的,那声轻响却好似落在了观武台上的弟子与洛洁心中,甚至还看到了一层层波纹光晕,从棋子中心缓缓散开。 “周横天的剑意竟已大成至此……何以不入极境。”洛洁直直的盯着白子,口中的喃喃声就只有自己能听到了。 再看场中,手执黑棋的胖子见对方落子,嘴角顿时露出了个得意至极的奸笑,随后早有预谋一般右手一挥,猛地敲下手中的黑子。 “两头通!哈哈!周老兄,绕是你机关算尽,还是老弟我更胜一筹啊!” 对面的周横天闻言颇有些无语,他寻常与人博弈都是下的围棋,哪有下五子棋的。 “宋老弟棋艺精湛,周某不及,老弟这孩童心性周某也远不及也。”他抚了抚额头,随即开始一颗一颗的将白子拾起归入棋盒。 “哈哈,哪里哪里,老哥过奖了。”宋道远哈哈一笑,一挥袖,黑子飘飞而出落入棋盒。 两人看似博弈棋局,事实上一人掌控一色棋子凌空抗衡,比的却不止是内力,还有对棋子和内劲的掌控能力。 显而易见,周横天输了一招。 “周兄,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有话但说无妨。” 周横天会来这里是因为担心林千城会对自家宫主不利,怎料林千城没来却正巧遇到了宋道远,两人同为剑修,又是同辈,几日的相处间各种较量各有胜负,惺惺相惜之感越发深厚,虽然相交不久,但大有成为莫逆之交的趋势。 “恕我直言,周兄无论剑招,剑意,内功修为都早已超越一流的层次远矣,为何还是迟迟不愿感悟天地以入极境?” 这个问题困扰了太多人,然而真正有机会当着本人面问出口的,大概也就这么一个了。 闻听此言,周横天收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少顷才一边动作起来,一边略带感慨的开口道,“因为一个承诺。” “承诺?” “嗯。”周横天点点头,“那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与师妹约定同入极境,如今师妹虽然不在了,可这个约定我会一直遵守下去。” 他说的简单轻松,可极境,那是多少江湖人祈求了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光,他却…… 光这份重情重义,已经足够令人敬重了。 宋道远为此番话动容,同时也明白自己触及了他的痛楚,赶忙开口转移话题,“啊,说起来早先我将乾坤剑意传授给贵宫主,你猜她用了几天便领悟了精髓?” 这个转折有些生硬,周横天却领了他的这份善意,呵呵一笑道,“我猜,不出半月!” “七天!只用了七天!老宋我是真不明白,凌宫主既有如此之能为何还没有一统武林……” 说到这个,宋道远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说实话,才入极境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自己是否能有资格挑战那天下第一人,然而这个想法也只维持到见识了她近乎违背常理的天赋资质。 他以乾坤剑意求取囚龙锁指法,可没想到他用尽一生所创的武学,对方只听讲解,独自领悟七日便已得其精髓。 人与人之间……为何如此不公平。 当然,不甘与感慨只有片刻,他是个乐天派,没有争强好胜的心。 见他如此神情,周横天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思虑片刻,轻笑一声道,“听周某给你讲个故事吧,等听完,想必你会对宫主有些了解。” 宋道远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周横天叹了口气,收好棋子拢起衣袖,仰头望向天边缓缓道来。 …… 从前,有个偏远的小地方,生活在那里的人们虽然没什么大见识,但互帮互助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算是平静祥和,偶然有些争执最多也只是演变成互相打上几拳,不必谁去真正的服从谁,人们习惯了这种生活……直到一天,有个人捡到了石头。 谁的石头大石头硬,便能迫使他人臣服,渐渐地,人们开始沉浸在寻找更大更多石头的途径中,随后拿起获取的石头扔向对方,战胜对方,或者将石头紧紧握在手中,威慑对方,保护自己。 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太久,人们又重新习惯了这种头破血流的生活。 这个时候,她出现了。 她是个奇怪的女孩,捡起石头的时候露出的不是欲望,而是纯真的欣赏,那些石头在她眼中好似变成了美丽,闪亮的宝石一般。 她喜欢石头,喜欢石头的美丽。 此后她背起竹篓,将那些喜欢的宝贝一点点的收集起来。 再回过头时,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拥有了最多,最大的石头。 不知不觉间,人们开始服从她,惧怕她,厌恶她,忌惮她。 她孤独,她彷徨,又不得不独自面对一切。 即便她仍喜欢那些石头,可寂寞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没人理解她,没人认同她,她想要分享乐趣,可从竹篓中取出石头,人们只会害怕的逃离她的身边。 …… 听完他的故事,宋道远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想起那日他拿着自己的石头与她交换时,她露出的表情是那样的欣喜,纯真,可自己心中想的……只是拿到更多的石头。 “抱歉。” “不必如此,我家宫主最不喜别人为她难过,况且,她现在需要的已经不是分享乐趣的同伴了,而是一个……能让她放下竹篓的人。” “嗯?哦,林小子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是个顶了不起的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好似又更好了一点。 “再来一盘?” “哈哈,正合我意!” 夜还很长,这两位顶级剑修的对局,想必还要很久才能结束。 第三八六章 药堂 夜,小树林,篝火堆,一对年轻男女相对而坐,不时轻声交谈着。 半晌。 “完了?” “哦,临走前他还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他问我,相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活了三百年的人。” 说来很是荒谬,可林晨当时看齐仲的表情,更多的是恍惚与惆怅。 “三百年……” 宫四闻言却是面色一滞,若有所思沉吟片刻。 “没了?” “没了!” “所以你们谈了一个下午,齐仲要你做的只是把这木剑交还给他兄长?” 宫四晃了晃手中的小木剑,都快被眼前这个无赖气笑了。 “咳是啊,你也知道我这人比较腼腆,一直不好意思说话,他又刚好睡着了。” 林晨眉毛一挑,咽下口中的干粮糊弄道。 他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只要他嘴硬不说,饶是宫四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出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哦,他教你如何对付我?” “胡说!”林晨下意识的大喊出声,转头看见宫四似笑非笑的模样又赶忙补充道,“你莫要多想,我有对付你的立场吗?” “方法跟旧竹筒里的东西有关?” 天气冷,她嘴中一阵阵的轻吐着雾气,映着篝火像是天边的彩霞一般,格外美丽,然而林晨却是无心欣赏了。 “如今再提起竹筒还有什么意义?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没了后悔的余地。” 沉吟间,他将一根树枝丢进柴火堆,火堆噼啪作响,越发的反衬出两人间的沉默。 这是一句试探,可惜终究没有结果。 宫四抿了抿嘴唇,收起心神,起身将木剑还给了林晨。 “宫家对于天外天来说至关重要,四周必然埋伏着无数暗桩,即便我们可以在暗中拔除一些,可到底还是免不了正面交锋,而其中当不乏天罡组的高手。” “你有什么计划?” 无论她说的形势如何严峻林晨都不会慌张,这是宫四给予他的特殊安全感,也是他信任的来源。 宫四自信一笑,“声东……击西。”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纤细的人影随着火光摇曳。 “在此之前,你需要更多与杀手对战的技巧。” “嘁,搞的好像你身法轻功比我好似得。” 嘴上很硬,可林晨还是放下木剑起身跟了上去。 不多时,两道身影便在树林间闪转腾挪了起来,神奇的是,整片树林寂静无声,连一只雀鸟都没有被惊醒。 …… …… …… 风陵城位于花城以东数十里,骑马疾驰要几日的功夫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两者与孤鸳城形成了一个不太整齐的三角形。 这是座普通的城镇,普通到连个像样点的武林势力都没有,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大概就是城中有座济民药堂。 药堂中住着吕姓大夫一家子,吕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药到病除,更是为人和善,若病人没有医药费用,只需采上几株不值钱的药草即可抵做钱用。 大家都明白,吕大夫这是既想免除穷苦百姓的药钱,又不想让他们觉得亏欠。 百姓们心存感激,药堂的名望渐盛,甚至有不少四里八乡,甚至有外地的病患前来问医。 这也就成就了草堂在城中独一无二的地位,连城主见了都要客气几分。 此刻草堂大堂中,一年迈的老大夫正自面色正经地为坐在对面的青年男子把脉。 老大夫衣着朴素看着眉眼间略有几分严肃,青年男子穿的虽然不算华贵,但也精致端庄,冠佩在身,很是有几分干练公子的气质。 少顷,老大夫收回了手。 “嗯,刘公子气息通顺,脉象平和,想必风寒之症大好,迟些时候我让老大给你开些益气养身的方子,你服用几日稍作调养,之后便不必再来了。” 这本是个好消息,可那青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慌乱的开口道,“哎,别别别,咳咳,吕大夫你看我这病哪像是大好的样子?我看我还是得叨扰几日,而且吕大哥平日里都那么忙了,不如让吕四姑娘……” “嗯?” 姓吕的大夫一挑眉,吹起胡子来,“你的意思是老夫我医术不精,诊不出你的病来!?” “咳咳咳咳。”刘公子这回是真咳,被口水呛得好半天才尴尬地开了口,“这个,您老误会了,小子的意思是,嗯,那个……” 吕大夫白了他一眼,“去去去,少跟我这个那个的,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这个……嘿嘿嘿。”刘公子腼腆的挠了挠头。 那憨样吕大夫看的差点笑出声来,只得抿起嘴唇板着脸训诫道,“心思归心思,病症对于我们这些医者来说是很严肃的事,万不可拿来说笑,可记住了?” 闻听此言,刘公子神色一正,赶忙坐直身子歉意道,“是小子儿戏了,还请吕大夫见谅。” 见他如此板板正正,吕大夫满意的点点头,“罢了罢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想见小四便去找她给你开方子吧,不过她行动不便,你且带着老大一起去。” 刘公子眼睛猛地一亮,激动地起身应道,“唉,唉!多谢吕大夫。” 说完便飞也似的往后堂跑去了。 “这孩子。” 吕大夫望着他的背影呵呵一笑,站起身抚了抚长须。 “刘公子虽为本地大户之子却没有半点架子,平易近人,热情正直,当真是个顶好的性子。” 此时,一中年人缓缓自身后走来,与吕大夫并排而立,略带感慨的道。 “若非如此,我怎会允许他与小四结交。”吕大夫双目微凝,说着长出了口气,“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四偏偏……” “父亲!” 中年听到这里,赶忙神色慌张的打断了吕大夫的话。 吕大夫撇了他一眼,沉声道,“一批亡命之徒有什么说不得?感情便是他们的催命符!绕是当年什么最年轻的天罡组成员,还不是被人卖了命去。” “哎呦我的亲爹啊,您就不能少说两句?若是让人知道小妹与那小子……他明日非得趟在镇子外头不可。”中年面露苦色劝阻道。 “哼,死便死了!莫要连累了小四就行。” 吕大夫说到气处怒哼一声,甩袖愤而离去,只留下中年人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敛了神色轻叹一口气,面色复杂的自语道,“说到底,我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人,又与那些亡命之徒有什么区别呢?” 说着,他抬脚往后院走了过去。 …… 吕家药堂不远处是个小坊市,药堂后门出来的小巷正对着个猪肉铺子,铺子老板却一反那种粗壮的形象,虽然系着围兜端着菜刀,但看起来却很和善,慈眉善目的。 此时正值正午,太阳高照没什么生意,老板也乐得清闲,笑呵呵的靠在门口与一长相普通的布衣青年说着什么,然而他们谈话的内容却属实不那么轻松。 “今早,东街的胭脂铺子被人买了个干净,茶与桑下落不明,与近日附近几城被毁据点一般无二,皆是以点击面。”青年声音越发低沉,脸上也逐渐撑不住平静的神情了。 猪肉老板却依旧是笑意洋洋的,“你且带几个人去看看,切莫将所有人手抽调过去,附近几个据点被端本就蹊跷,我担心那批人的目的不简单……不要中了声东击西之计。” 老板不着痕迹的往药堂后巷看了一眼,青年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面色复杂的望了望药堂,随后便急匆匆地走了。 老板望着他的背影双目微凝,丝丝狠辣之色从中闪过,但很快他便睁开眼睛走回了肉铺中。 这人虽说是他的半个弟子,可要是真的有了不该有的东西…… “老李,来半斤瘦肉,剁馅!” “唉,这就来,六婶你可有阵子没来了。” “去去去,叫谁婶子呢,也不瞅瞅自己脸上的褶子,好好剁你的肉,可别短了我的。” “嘿你这老婆子……” 对话是最寻常不过的斗嘴打趣。 多少年街坊了,六婶就是嘴毒心善,周围人都心里清楚,老李为人实诚,卖肉从不缺斤少两,所有人也明白。 大家伙看了个乐呵,哈哈的笑了起来。 老李似是被气氛感染,也呵呵的笑了两声,摇了摇头专心挥起刀来不再多说什么。 可若此刻有那绝顶的高手在此,定会为老李那均匀落下,刀距之间分毫不差的刀法感到惊诧吧。 第三八七章 声东击西 夜很深,隔壁养的家禽都没了动静,想来不出一个时辰太阳便要从东方升起。 本该是所有人睡的最熟的时候,老李却默默地站立在自家院中,眼睑低垂双手抱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对方显然是早有预谋,如同附近几个城镇中的情况一样,他们不是要打草惊蛇,既然已经动了手,想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搜寻并拔除城中数个据点,他断定敌人会在今天动手,所以一直在等属下的禀报。 至于为什么没有主动出去搜查,则是别的什么原因。 至少要明确对方目的不是药堂他才能采取下一步的动作。 又过了许久,下属没等来,一抹红光却自墙外涌上了天。 “走水了,走水了!” 随着几声大喊,外面的声音顿时间乱了起来。 老李警觉地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忽然间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翻过了院墙,单膝跪在他面前。 “药堂右侧民宅失火,人员皆无伤亡,吕氏一族并未受惊,药堂四周无任何异动。” 来人黑衣蒙面,话语简洁明了。 “右侧?” 老李闻言双目一凝,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脚步声泼水声喊叫声越发嘈杂,他才终于无比阴沉的道,“这伙人早已潜入城中多时,想必发现了附近的暗桩,却不知我等为何围于此处……目的是,抛砖引玉吗?” 黑衣人神色一怔,“这把火是人为的?” 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老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皱着眉来回踱了几步,忽而想到什么,猛地转过头,“柚在何处?” “今夜未归。” “什么!” 柚是个极守规矩的人,仅仅去胭脂铺附近查探,不可能彻夜不归! 想明白其间种种,老李心中便有了计较。 “此必为声东击西之计,为防据点有失我亲去看看,尔等继续暗守药堂,须得万分隐蔽不可有半点松懈!” 即使已经猜到对方的目的是让他把人手调来这里,好趁机袭击据点,他仍是将所有守卫的人留了下来,毕竟不容有失的,不是据点。 “是。” 黑衣人拱手应是,一抬头却已经不见了老李的身影,只余一缕微风拂过地面。 他明白首领的本事,没有一点讶异,起身如一道鬼影般离开了小院。 外面街道上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间院落却冷清的可怕。 半晌。 两人离去已然有段时间,一道黑影又借着黑夜摸了进来。 来人黑衣蒙面与方才的黑衣人打扮一般无二,论轻功也显然是高绝之辈,越墙过街没有引起半点注意。 他躬着身子伏在墙角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确认人已经离开后,才轻巧地摸到了小院卧室门前,手按在房门上谨慎的数次试探,再次确认没有陷阱后便敏捷的侧身钻了进去。 然而就在他消失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也自角落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仔细一看,竟是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老李。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目标不是药堂,那他想要化解这次事件最好的方法就是主动出击。 这把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真正精明的策划者,心思永远都不可能被人轻易的猜到。 但很遗憾,他遇到了自己。 打一出门他就绕了个小圈子折返了回来,躲在附近观察,直到发现有人潜入了他的居所。 看来对方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啧,这伙人倒是有点本事。 并没有打算隐藏,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卧室门前,一摆手推开了房门。 借着墙外的火光,映入双眼的是一个黑衣蒙面人。 此刻他的眼中满是惊诧以及几分慌乱,手中正拿着一个指头大小的瓶子,桌上的水壶已经打开了盖子。 哦,下毒。 “尔等四处破坏我派据点,究竟意欲何为?” “哼,奸邪恶徒,人人得而诛之!”黑衣人说出的话一点气势没有,颇有些强作镇定的意思。 “哦……” 很显然,又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侠’。 老李识人无数,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见的多了,死在他手上的也不少,所以也深深地明白这种人的难缠之处。 接下来,把他打成重伤,尾随其后找到幕后之人吧。 只是杀的多了……怕是吕氏便要搬家了,上头难免会责问自己。 有些苦恼的抚了抚额,老李长出了口气,再放下手时,一道青光便陡然射向了黑衣人。 …… …… …… 吕氏药堂中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父亲可受到惊吓?” “无妨,小四怎样了?” “我让二弟三弟躲在房里不要出来,四妹此刻安置于书房,若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能从暗道离开。” 吕家父子两个穿着里衫披着外衣,坐在卧室里沉声交谈。 “嗯。” 吕老大夫应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出卧室站在了院中。 院外的火光忽明忽暗,由于距离太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觉到些许热浪。 “总觉得这把火,让人有些烦躁,宫家……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处。” “父亲多虑了,‘寺’是天罡组中少有的高手,再说咱们隐姓埋名到此已有数年一直很安稳。” “安稳……”吕老没看走过来的吕大,只是望向外面将安稳两个字仔细的念了几遍,随后叹了口气,“知道吗老大,我年轻的时候曾经问过你祖父一个问题。” 吕大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站在一边静听。 “我问他,明明宫家是医学世家,悬壶济世救人为本,为什么要做那些天怒人怨的事,还要日夜担惊受怕,生怕被人报复,对任何人都不能真心以待?” 说到此处,吕老顿了顿,眼中闪过回忆之色,半晌才接着道。 “他说,人皆是血肉之躯,任你武功再高,有心之人控制了你的亲人,你也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弱者,人的感情……要比所有的武功都厉害,他不怕死,可心中也有放不下的感情,生命与信念他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可信念与感情摆在面前,你会如何选择?” 吕大沉默的低下了头,他还没有成家,但这种事情还能坚持多久?天外天是不会允许他不娶妻的。 妻子,孩子,弟弟妹妹,他真的可以自私的因为自己的信念抛下他们吗? 他很迷茫,这份迷茫,亦如当年听完父亲回答的吕老。 “呵呵,安稳……老大啊,睡梦中你不会听到那些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吗?是我们夺走了他们的人生啊!” “父亲。” 吕大面色动容目光闪烁,眼中再维持不住平静,那份悔恨、不忍、挣扎与痛苦,满满的像是要从眼眶溢出来一般。 他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到底是咽了回去。 …… “嗒嗒嗒。” 两人各自感慨,相互沉默之时,一阵脚步声忽而从内院传了出来,紧接着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 “宫老先生的父亲当是位明白人,只可惜他最后还是选择成为了愚人,想必宫家的祖祖辈辈,皆是大同小异吧。” “什么人!” 两人转过头,吕大赶忙挡在了吕老身前大声喝道。 喊完便将目光投到了四周。 “哦,你在找他吗?” 来人走出房子的暗影,两人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一道秀丽的身影,以及脸上,头发,衣裙上的鲜血……滴滴答答的为石板路画了一条不连贯的细线,她似乎拖着什么,一路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随即,她背在身后的手随意一摆,一道人影便被丢在了两人面前。 “哇啊!” 吕大凑近看清倒地之人的样貌不禁惊呼出声,随即倒退两步惊恐的看着来人。 来人见状满意的抿了抿嘴唇,紧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啊啊,对了,通向城外那条地道中现在全是毒烟,最少要半个时辰才会失效,所以……” 笑容怎会温和又可怖,吕大不解,但确实看到了。 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似乎陷入了黑暗中,盯着他们,像是看到了猎物。 “可以坐下谈了一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