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乱绑线》 第一章 「快点、快点,蓝老爷、蓝夫人来了!」 「快快快,大伙快点躲起来!」 东大街上一阵慌乱,活像来人是马贼似的,大伙是少的扶老的,老的带小的,各自奔命,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了单,就要让蓝老爷、蓝夫人「捡去配」。 「娘--我的糖葫芦,我的糖葫芦啦!」一个十岁男童在忙乱中掉了他的零嘴,怎么样都不肯跟着他娘「逃难」去。 「我的儿呀,你乖点,快点跟娘走,娘待会儿再买十个、八个糖葫芦给你吃。」 「我不要!我不要十个、八个,我就要刚刚丢的那一个。」小孩耍赖着。 他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小狗子呀,娘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妇人抬头,只见大伙都逃得差不多了,她要是落了单可就大大不好了。 「小狗子,来,娘抱你。」妇人搁下三岁的女儿,抱起儿子。 女儿哭了,「娘--贞儿要抱抱、贞儿要抱抱--」 「贞儿乖,快跟着娘,别走丢了。」妇人抱着儿子跑,脚边还拖着女儿,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人看了实在是于心不忍。 一个庄稼汉于是踅回来抄起女娃,夹在腋下,跟在妇人的后头跑。 「这位大娘,妳跟大伙跑什么跑?」 「我有个儿子呢,这会儿蓝老爷、蓝夫人出来逛大街,我能不跑吗?」 庄稼汉看了妇人怀中的男童一眼,「可妳儿子看起来像是不到十岁。」 「今年恰好十岁。」 「十岁也不打紧啊,听说蓝家千金年方十四,蓝老爷应该不会打妳家儿子的主意。」 「这事可说不准。」 「可妳家公子明明比蓝家小姐来得小--」 「小又怎么样!这方圆百里内,没个男人敢上蓝家提亲,要是蓝老爷、蓝夫人急了,什么都不顾了,甚至采用闽南那一带的习俗,说什么『娶某大姊,坐金交椅』之类的提议,那我家小狗子岂不是要受灾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小心为上。」. 蓝老爷、蓝夫人带着几个家仆一路往东大街走来。 这一路上没个菜摊、肉贩,就连乞丐都没有,真是太诡异了。 「老爷、夫人,这大街上怎么也是这么冷清啊?」 蓝老爷一双浓黑的眉紧紧皱上,与他家夫人对看一眼,「莫非--」 「大伙接到消息,知道我们要来!?」蓝夫人接口。 蓝老爷、蓝夫人对看一眼之后,原本高耸的两肩陡地垂下。 他们蓝家在这镇上已经快没朋友了,而个中缘由乃拜蓝家大小姐--蓝暖玉所赐。 蓝暖玉是个惹祸精,所到之处无一幸免,就算是没有天灾,也会有人祸。 「这下子怎么办?大家看到咱们两个能躲的就躲,这样咱们还需要去找媒婆吗?只怕媒婆一看到我们上门,也是能闪的就闪。」蓝老爷一阵感叹,而目光所及,别说没半个人影,就连只牲畜的影子也没见着。 「这--该不是连野狗也怕了我们家暖玉吧!」蓝夫人瞠目结舌,实在不怎么愿意相信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竟然到了连畜牲都嫌弃的地步! 「唉,难道咱们家暖玉这辈子真的嫁不出去了?」蓝夫人唉声叹气的,目光扫了在现场的众人一眼。 当场所有的男丁、长工背脊一凛,纷纷站出来说话。 「夫人,我早已娶妻。」 「夫人,我有两个孩子了。」 「夫人,我早已婚配。」 「夫人,我、我、我明年就要告老还乡了。」 大伙是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为自己表明不能娶妻的原因,气得蓝老爷、蓝夫人脸红脖子粗。 「你们这些奴才!我有开口说要把暖玉许配给你们吗?瞧你们一个个怕得跟什么似的,你们当我家的暖玉是什么?豺狼虎豹吗!?」蓝夫人没什么气质地朝着家仆们吼了过去。 众家丁们一个个头垂得低低的,声若蚊蚋地摇头说:「不是。」 「不是?不是你们干嘛怕成这个样子!?」这不是存心想气死她吗?蓝夫人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她好好的一个闺女要嫁人,竟然到众人嫌弃的地步!?好歹--好歹他们在镇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们蓝家也算是小有家产,怎么就嫁个女儿,也得让人挑三捡四,这像什么话!? 蓝夫人是气得都快脑中风了。 「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远远的,蓝家的老管事一路狂奔而来。 「嗄!老管事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平时走不到两步路就会喘,今儿个竟然狂奔哩!」家丁们个个啧啧称奇。 「老、老爷,不、不好了--」老管事连滚带爬地赶来通风报信。 「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咱们家、咱们家小姐--小姐又闯祸了。」 「什么?又闯祸了!?」蓝老爷一惊,脸色丕变。「她又闯什么祸了?我不是让她乖乖待在家里的吗?怎么她又出去了!?」 「老爷、夫人前脚一走,小姐后脚就跟着溜了。」 「溜了!?真是不知养你们这些饭桶做啥!我不是让你们看着小姐,别让她出来惹祸的吗?」 「看了呀。」 「看了怎么又让她溜出来了!」 「小姐是爬墙溜的。」 「爬墙!?」蓝老爷想象那个画面。天吶!他好好一个闺女,竟然给他爬墙!蓝老爷手捧着胸口,有些难以承受这种严重的打击。 蓝老爷身子晃了晃,吓坏了众人。 大伙七手八脚赶去扶。 老管事还以手充当扇子,给蓝老爷搧搧凉,「老爷、老爷,你先别晕吶!家里有事等着老爷你去处理呢。」 「走吧,老爷,我们回家去。」老管事跟一群家丁,有的抬着夫人,有的扶着老爷,一步步的赶回蓝家去. 蓝家大厅前,两边分别站着两方人马。 这边蓝家老爷、夫人是一个头两个大,那边是盛气凌人、怒气冲冲的被告者。 「唉--」蓝家老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妳这个孽女,妳又做了什么?」 「没有啊。」蓝暖玉猛摇头。 「没有!?没有人家会找上咱们家来告状吗?」蓝老爷狠狠的凶了蓝暖玉一顿,让人家知道他不是没教女儿,而是女儿不受教,所以千万别把「养不教,父之过」这顶大帽子扣在他头上,他承受不起。 「爹、娘,你们干嘛头低低的?」 「爹娘是没脸见人。」 「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否则干嘛没脸见人吶?」 「有,爹娘的确是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 「喝!真的吗?」蓝暖玉好兴奋,她掏了掏耳朵,打算洗耳恭听她爹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们这一辈子唯一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就是生了妳这个孽女。」蓝老爷直指蓝暖玉的鼻头。 「爹!」暖玉满是不依的跺了跺脚。「我很乖耶。」 「乖妳的头!妳也不想想看,这几年来妳做了什么好事!三岁那年就气得妳姥姥出家当尼姑;四岁那年还害得妳娘小产:五岁之后,妳把妳使坏的本领无限延长,拓展到外头去,搞得没个夫子敢教妳读书、识字;八岁那年骑马,差点把太守家的长公子给踩死;十岁那年妳更离谱,竟然叫妳表哥带妳去逛窑子......」 「等等,这事不能怪我哟。」蓝暖玉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反驳。 「那么这事要怪谁?」 「怪姨母家的寅哥哥呀。」 「这事为什么要怪寅迁?」 「因为寅哥哥同他的好友老是说窑子里有多好玩又多好玩,我听了当然会心动,而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怎么会知道窑子是男人们才能逛的地方!?」 「好,逛窑馆是妳年纪小、不懂事,那么妳害孙公子不能人道的事,又怎么说?」蓝老爷气呼呼的,一根龙头杖直在地上敲。 「这也要怪我?那是他不要脸跟个男人做,让我撞见了,所以羞得没脸见人,老天爷才罚他不能人道耶。」 「妳这丫头哪来那么多的借口!」蓝老爷气死了,转脸,瞧见还站在一旁,等着告状的两母子。 「这位大婶,妳说,我这孩子是不是太不象话了?」蓝老爷问那妇人的意见。 咦!?现在是在问她意见吗? 妇人有点入戏太深,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妇人才清清喉咙,开口道:「蓝姑娘的确是太顽皮了点!寻常人家的姑娘哪个不是贤良淑德,文文秀秀地待在家中,等着媒人上门提亲,可令千金--唉,不是我爱说人是非,实在是她太不象话了,顽皮得活像是古书上写的那只孙猴子来投胎似的;瞧瞧,我儿子今儿个还让她打破头了呢......」妇人话还没说完,蓝老爷已经叫起来。 「什么?我家暖玉打破了妳家公子的头!?在哪、在哪?」蓝老爷赶去看,一旁的蓝家上上下下也跟着凑上去瞧。 妇人手边牵着的孩子头上果然有个血口子,还汩汩地流着血。 「要死了!真的破了个洞耶!」一个下人惊呼,活像是他家小姐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一样。 「这下子小姐铁定完了。上回,小姐不过是偷了隔壁人家一颗鸡蛋,老爷就把小姐打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这回小姐可是打破这孩子的头耶,老爷肯定会活活把小姐打死......」 打死!? 有那么严重吗?妇人心惊。 可蓝老爷已气呼呼的差人去把家法拿来了。 不一会儿,家丁拿来一根足足有手腕粗的棒子。 妇人身边的孩童看到粗棍子,吓得直往他娘的身后躲,而妇人也吓呆了。 「那个、那个--蓝老爷,您、您不会是想用那根棒子打蓝姑娘吧!」 「是呀!莫非这位大婶嫌这棍子太细?」 「太细!?」妇人尖叫,正想说怎么可能时,蓝老爷已经叫人把那根粗棒子给撤下去。 「再换根粗一点的来。」蓝老爷交代下去。 什么?还要再换粗一点的来!? 妇人吓得魂飞魄散,不明白蓝老爷做啥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刻薄?想来,一定是蓝姑娘太过顽劣,蓝老爷才会这么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蓝老爷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不一定、不一定-- 嗄!那是什么!? 妇人看着家丁换来一根比刚刚大了两倍有余的棒子进来。 妇人惊声惨叫:「不!」 「不行吗?好,那再换一根。去去去,去把咱们府上那根附有钉子的铁棍拿来教训这个不孝女。」 铁、铁棍子!? 那是什么东西? 妇人还来不及问,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就扛来一根铁棒,上头还附着许多小铁钉。 天吶,蓝老爷真要用那个打蓝姑娘吗? 妇人还在起疑着,蓝老爷已经差人家法伺候了。 「唉哟--」蓝暖玉一声惨叫,登时血花飞溅,而且还溅到妇人跟那孩子脸上。 妇人惊惶不定的眼往蓝姑娘方向看去,只见蓝暖玉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而她的袖子口则是缓缓的爬出了一条青蛇。 「啊!小姐养的小青从她的袖子里头爬出来了,小姐真的死了......」 「救命哦--死人了--」 妇人抱着儿子,急忙逃出蓝家,当下是状也不告了. 「好了、好了,下戏了--小姐,妳可以起来了,别躺在地上装死。」老管家善良的伸出手,想扶暖玉一把。 「那妇人呢?」蓝暖玉不放心,依旧躺在地上嗯嗯哀哀的装死。 「早跑远了。」老管家道。「快将妳的青蛇给收起来吧,免得吓坏了其它人。」 而原本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蓝暖玉,竟然生龙活虎地从地上跳起来,跑到门口,仲长脖子看到那妇人果真是带着孩子跑了,她这才放心。 「啧,这么好骗。」蓝暖玉登时对自己的得意作品有些小小的骄傲。「看来我做的『牛皮铁棍子』还真能以假乱真呢。」暖玉将牛皮棍子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自己的掌心,而地上的青蛇则是又爬回了她的衣袖里头。 这棍子是牛皮做的,看起来像是很重很重的铁棒子,但实际上却轻得不得了,别说要用这棍子打死人了,就算是要打疼她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她聪明,不仅懂得演戏,还有先见之明;用鸡血做个血包,待大牛把假的铁棍子往她身上挥时,她就用指甲掐破血包,流得满地都是血。 「呵呵,我是不是很聪明?」蓝暖玉得意起来。 「是呀、是呀,小姐真是聪明,懂得先用真实的两根粗大木棍让那妇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再叫人高马大的大牛扛着牛皮吹的假铁棍,那妇人未细看,也难怪要相信大牛扛的是铁棒子;如此一来,小姐再用这铁棍子打在自己身上,再加上鸡血做的血包也弄得恰到好处,那血一洒、一喷--哇,我看那妇人脸色都变了呢。」 蓝家众家仆是争着对蓝暖玉歌功颂德起来,蓝暖玉登时得意了起来,于是昂着下巴,翘着屁股,环着大厅走一圈,那姿态可骄傲的哩。 「妳这是在做什么?」蓝老爷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小小的骄傲一下啊!」 「小小的骄傲一下!?都做错事了,妳还有脸骄傲!」蓝老爷气得把龙头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掼。 龙头杖撞在地板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蓝暖玉吓得急忙收起骄傲的表情,嗔叫了一声:「爹--」 「别撒娇,我刚刚帮妳,是不想让妳在外人面前太难看;但,这不代表我就会纵容妳;妳、妳、妳去给我跪算盘!」 「什么?又跪算盘!」蓝暖玉嘟了个嘴。 她爹就是这么没新意,老是要她跪算盘,她跪得都快烦死了。蓝暖玉一脸的意兴阑珊。 死孩子!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嫌弃,蓝老爷差点没气绝死亡,「怎么,嫌我没新意是吗?好,那咱们今天就来点不一样的,妳就去罚写十遍女则。」怎样,这下子他是粉有新意了吧i: 「什么?十遍!」真是要她的命。蓝暖玉尖叫了。 「怎么,嫌少?好啊,那二十遍!」 「什么?二十遍!」哦,蓝暖玉要吐血了。 「怎么,又嫌少是吗?好,那--」 「爹,你别再说了,我这就去、这就去--」蓝暖玉跑得像是在飞,生怕自己要是跑慢了,待会儿她的女则可又要往上累加了。 救命哦! 蓝暖玉连滚带爬的奔离花厅。 「终于摆平了那个小煞星。」蓝老爷累得瘫坐在太师椅上,觉得带女儿比当年他带兵还累。 「老爷,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应该赶快把暖玉给嫁出去,这样咱们两个才能享清福。」 「夫人,妳说的我都懂,问题是在咱们镇上方圆百里内,谁人不知咱们家暖玉是什么德性;妳说,照咱们今天上街的那种情形来看,我们能上哪去找女婿?」 「不在咱们镇上找。」 「那么上哪儿找?」 「去别的城镇。」 「别的城镇咱们又不熟,女儿要是嫁差了,可是苦了她一辈子。」 「老爷,妾身想的不是那一回事。」 「那么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老爷可记得你的生死之交?」 「夫人是说--于兄弟!?」 「妾身说的就是于大哥。妾身记得于大哥有个儿子,小时候来过咱们家,那时候那孩子虽小,但是长得是头大四方,耳聪目明,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佐亮那孩子的确不差。听闻他去年考取功名,现在是七品县令;官虽不大,但是前途却不可限量。」 「那孩子还没娶妻吧?」 「是没听说。」 「那么,老爷何不把咱们家暖玉许给于家公子。」 「佐亮?」 「正是于世侄!」 「这怎么成!?」 「为什么不成?」 「佐亮那孩子脾气执拗,从小就有主见,他不见得听我的话。」 「那他父亲的话呢?」 「于兄弟在佐亮十五岁那年就已仙逝。」 「所以我们才有机会啊。」 「夫人言下之意是?」 「老爷可以假造盟约,骗于世侄说他从小就跟咱们家暖玉有婚约在,咱们就能把暖玉送离我们身边。」 「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爷,妾身知道。但是--老爷,想想咱们的清福。」蓝夫人提醒老爷。 蓝老爷当真闭眼冥思,想着自己没了暖玉在身边闯祸的清幽日子......那真是充满幸福与快乐,但是-- 「咱们若真这样做,对于世侄并不公平。」 「老爷,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或许、或许--于世侄跟咱们家暖玉会一见钟情也说不定呀。」 「是吗?」蓝老爷还是有些不忍。 蓝夫人却直点头,昧着良心说谎:「是啦、是啦,咱们暖玉活泼、可爱又大方,于世侄怎么可能会讨厌暖玉呢?老爷,你说是不是?」 蓝老爷很想说不是,但是--想到他清闲的日子、他闲云野鹤的生活,蓝老爷只好顺着他夫人的话说了: 「说的也是。咱们家暖玉配于世侄真是良缘一对、良缘一对呀!」 第二章 「什么?要我嫁人!?我不要!」蓝暖玉想都不想地一口拒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我现在不是在跟妳商量,妳搞清楚点,我是在命令妳嫁人,所以妳没有反对的余地;妳明日就给我起程,嫁到江南去。」 「江南!?那很远耶!」蓝暖玉哇啦哇啦的鬼叫着。 蓝老爷在心里冷哼着,就是要将妳嫁得远,我们夫妻俩的耳根子才得以清静。 「那我要回娘家怎么办?」 「就回来啊。」 「可是江南离京城很远耶,来回一趟少则一个半月,多则两个月。」 「如果嫌远,那就尽量待在夫家那边,帮于世侄打理生活起居。」省得一回来,又把镇上弄得鸡飞狗跳,害得他们夫妻俩在这镇上不得人缘,老是要靠造桥铺路做善事才能博得一些好名声。 「还有啊,人家于世侄是个地方官,妳嫁过去就是个官夫人;当了官夫人之后,妳也算是半个地方父母官了,届时--妳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便了,相夫教子都是妳的工作,妳要好好的服侍妳的相公,别老是闯祸,让于世侄难做人......」 「妈呀!」蓝暖玉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 话说到一半的蓝老爷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脸顿时变成猪肝色。 「阿爹啊,你就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头都疼了。」蓝暖玉痛苦地请求着。 而蓝老爷就快让女儿给气死了。 「妳、妳、妳这个不肖子孙!妳爹爹我正在说话,妳给我在地上滚来滚去,成何体统!」蓝老爷火极了,恨不得一脚踩下去,把蓝暖玉给踩得扁扁的。「妳给我起来!」 「不要!除非你答应我,不把我嫁给那个劳什子的地方官。」地方官耶!一听就知道阿爹口中的于世侄是个八股的老学究。 「我不要嫁给一个阿伯啦!」蓝暖玉继续躺在地上抗议。 「什么阿伯!?」 「就是你口中那个于世侄咩。」 「人家于世侄年纪轻轻的,妳干嘛称呼人家阿伯!?」 「阿爹,你别骗我了,一个年轻人怎么可能当地方官?」打死她,她都不信。 「于世侄又不像妳不长进,人家十八岁就中状元了。」 「中状元了不起啊,哼!」 「就比妳了不起。」 「是哟、是哟。」蓝暖玉皱着小鼻子,很不屑那个叫作「于佐亮」的七品地方官。 「好,那我问你,若是那个于佐亮真有你说的那么奸,媒人为什么没把他家门槛给踩扁,而会轮得到我这个小惹祸精来觊觎啊!?」蓝暖玉聪明地发现问题所在。 蓝老爷登时哑口无言。 蓝暖玉小小的得意一下,继续得寸进尺的加了批注,「所以说呀,那个叫于佐亮的家伙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否则怎么可能还没娶妻?爹,我是你女儿耶,你忍心看我掉进火坑吗? 爹,如果那个于佐亮真有什么隐疾,那我这辈子岂不是玩完了......」 蓝暖玉发挥她的毒舌功,把未曾谋面的于佐亮给批评得一文不值,反正她就是不要嫁给于佐亮啦。 蓝老爷被蓝暖玉气到四肢无力。 于佐亮好好的一个青年才俊,竟然让暖玉这丫头给嫌弃到这种地步! 「妳、妳--」蓝老爷手指头颤巍巍的指着暖玉的鼻尖。 怎么样、怎么样?爹是不是打算听她的话,要她别嫁了?蓝暖玉瞪大了眼,兴奋地咧着嘴,注意的听她爹爹接下来要讲的话。 「妳马上给我收拾包袱,滚到江南去!」这个孽女,不要也罢。 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要啦,爹--」蓝暖玉抗议。 但抗议无效。 为了避免事情有变,蓝老爷差人把暖玉的包袱收拾好,隔天一早就雇了个车夫将暖玉送往江南于家. 暖玉人还没到达于家,于佐亮已收到蓝老爷差人送来的书信,信中提及当年他爹与蓝老爷的盟约。 于佐亮看完信后,一张俊脸毫无表情,顺便就把信交给自己的亲信--于管家看。 于管家一家三代都在于家当差,于管家更是伺候两代主子的家仆,于佐亮等于是于管家从小看到大的。 而且,于管家虽名为于家总管事,但是之于于佐亮,于管家相当于他的仲父--另一个父亲。 于管家迅速的将信读了一逼,再将信整整齐齐的折好,递还给主子,且说: 「依老奴看来,这事不太可能是真的,因为老爷在世时,老奴从未听老爷提起过这件事情。」 「仲父以为蓝世伯说谎?」 「以蓝家老爷的为人,是不可能撒这种谎。但是--这事极为诡异。要是主子真的与蓝家小姐有婚约,那么之前,蓝家的人怎么未曾提起过?」 「或许蓝世伯念及当时蓝家小姐年纪尚小,所以不愿意提起。」 「那去年老爷仙逝的时候,蓝家老爷来祭拜时,怎么也不见蓝老爷提起?」 「或许蓝世伯认为佐亮带孝在身,不宜提起。」 见自己提出的任何疑问,于佐亮总是有办法解释得通,于管家聪明得一点就通。 「听主子的意思,似乎有意娶蓝姑娘为妻是不是?」 「仲父不觉得佐亮该成家立业了?」 「主子是早该成家立业,但--蓝家小姐是否合适当于家主母,主子尚不清楚;要是蓝家姑娘面丑如无盐,那又该如何是好?」 「仲父,这你就多虑了。娶妻当娶贤,蓝家姑娘相貌如何并不是佐亮娶妻的重点。」 「可是--要是蓝家小姐一点也不贤慧呢?」要是蓝暖玉是个母夜叉,那他敦厚的主子岂不是一辈子要被欺负了? 于管事总是有些担心,认为此事大有蹊跷,但于佐亮却认为于管事多想了。 「蓝家小姐为名门之后,自当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蓝世伯又是个文武兼修的长辈,想必在他调教之下,蓝家小姐该是贤良淑德,宜室宜家。」 总而言之,于佐亮就是善良到不会去怀疑别人,甚至对蓝暖玉有着高度的期待。 于管家心头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这会儿也只能点头,附和主子的话。 「那么,主子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蓝姑娘?」 「我与暖玉既然早有盟定,现在就不用太过铺张。」 「那主子的意思是?」 「暖玉来的那天,就宴请两桌,请地方官绅来府上同庆便行了。」于佐亮行事一向低调,就算是自己的婚姻大事,他都不想过于破费。 「现在潮河水患严重,咱们能省就省,免得劳民伤财。」于佐亮将所有的心思全系在百姓上头,至于自己的事,他则不是那么注重。 「那么仲父,关于佐亮娶妻之事,就拜托你了。」 「那主子呢?」主子不会连自己要成亲了,都放着不管,一心忙于公事、国事吧? 「我!?我还得去看河堤建得怎么样?」. 「什么?这就是于府!?」当蓝暖玉风尘仆仆,远从京城赶到江南时,一下轿,看到于府的光景,她差点当场晕死给众人看。 「车夫,你过来。」蓝暖玉招招手,要一路送她南下的车夫过来。 车夫走了过来。 蓝暖玉问:「我刚刚赏了你多少银两?」 「一两。」车夫老实地回答。 蓝暖玉又问:「那我爹爹雇你车时,又给了你多少银子?」 「十两。」 「我爹爹让你送我到哪里去?」 「水源县县令大人的宅第。」车夫有问必答,觉得自己实在是了不起,竟然什么都答得出来。 车夫笑得有些得意,有些傻。 蓝暖玉跟着咧嘴一笑,笑得极假。 「拿来。」蓝暖玉手心朝上,跟车夫要东西。 「不知道蓝姑娘要什么?」车夫不懂。 「要我跟我爹爹给你的钱。」 「哦。」老实的车夫闻言,急忙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钱袋,全部交给蓝暖玉。 蓝暖玉将钱袋揣在手里,收进自己的对口衣襟内。 「啊、啊--蓝姑娘,那个、那个--」车夫急得结结巴巴。 「怎么样?你想说什么?」蓝暖玉睨了那车夫一眼。 「蓝姑娘--」车夫哀怨地叹口气。 「什么事?」 「妳、妳、妳--」车夫指着自己的钱袋,苦着一张脸,讷讷地开口道:「那是我的钱耶。」怎么蓝姑娘将他的银两纳进自己的怀里?这摆明了是要坑他嘛! 「混帐东西,我爹爹交代你的差事你没办好,竟然还敢开口要我们蓝家的银子!怎么,你当我们蓝家好欺负,可以任你胡来是不是?」蓝暖玉恶狠狠的把车夫给数落了一顿。 车夫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道蓝老爷交代的事,他明明都已做全了。 「我明明都照蓝老爷的吩咐做事,为什么蓝姑娘要如此诓我?」 「你信口雌黄、你胡说八道!」 蓝暖玉一连按了两个相同的罪名给人家,吓得车夫急摇头说:「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说,我爹让你送我到水源县县令大人的宅第,而你现在却送我到这个鬼地方来。」蓝暖玉边说还边看了一眼这破屋子。 有没有搞错,骗她蓝暖玉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七品县令住在什么样的房子啊! 七品县令虽是个小官,但好歹也是拿皇家俸禄,朝廷除了每个月发固定薪饷之外,还另外配给宅院。 而这宅院--蓝暖玉又睨了一眼。这宅院大虽大,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宅院已好些年没整修了。 瞧那门面,虽是整理得干净,但是却老旧得让人嫌弃。她才不信堂堂一个七品官会住这种地方。 「你说,你究竟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蓝暖玉恶声恶气地说着。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她的气势要足一点,免得让人给欺负了。 「这、这里就是水源县县令的宅第啊!」车夫指着后头那老旧的宅第说:「蓝姑娘,妳要是不信,看看门匾上头不就写着『于府』吗?」 蓝暖玉抬头一看-- 嗄!真的是于府。但-- 不,她还是不信堂堂的一个七品县令竟然住这种破屋子。 「或许这是另一个于家。」 「蓝姑娘,我都打听过了,全水源县就这么一个于家,更何况这是皇上派下来的宅第,给历任大老爷住的地方,我再怎么没见识,也不会错认。」 「可是、可是--」这下子换蓝暖玉傻眼了,说话吞吞吐吐了老半天,不知该怎么吐出正确的字眼。 「蓝姑娘是想说这宅子怎么这么老、这么旧、这么破?」车夫小心翼翼的确认蓝暖玉的心思。 「对对对。」她正想这么说。 「这宅子之所以这么破、这么旧,是因为水源县令是个体谅民情的大老爷。水源县每年仲夏水患连连,住在水源县的老百姓都民不聊生了,还得缴交税赋,所以水源县的县令一到水源县,便将皇上派下来修建宅第的银两全揖进县库里,平时造桥铺路,天灾降临时,县老爷还开仓捐粮。」 「什么!?这个傻子!钱都还没赚到,就先掏空自己的口袋!」蓝暖玉听到这样的义举,顿时觉得老天爷待她不公。 为什么古书上的状元郎一个比一个有才情、有知识,怎么她就许给一个这么憨的,不懂得怎么贪污不打紧,他还打算掏光自己的家产做善事! 要命,她若真是跟了这样一个良人,那她这一辈子能不能吃得饱、穿得好都有待商榷了。 这种良人万万嫁不得! 「车夫,你快送我回去。」蓝暖玉撩起裙襬,快速奔回车厢里坐好,生怕若是迟了,她就得永远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蓝姑娘,不行啦!」车夫面有难色。 「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 「可是、可是--」车夫说得吞吞吐吐的。他不知该不该说。 「可是什么?」蓝暖玉气得掀开车帘,这才发现于府的下人们刚好出来。 「于大人家的家仆们出来迎接妳了。」车夫讷讷的说出为难之事。 这下子蓝暖玉要走也走不掉了. 蓝暖玉因此住进了于家。 而住进于家的这三天来,蓝暖玉无时无刻都想找于佐亮谈他们俩的婚事,但是-- 见鬼的,这两天大雨不断,于佐亮忙着防堤的事,根本连家门都不曾迈入! 这下好了,古时候有个大禹为了治水而三过家门不入;现在有个于佐亮为了筑堤防夜不归营。 天吶!难道她蓝暖玉真要为了这个原因,住在这个鬼地方了吗? 蓝暖玉无语问苍天,而眼睛下意识地往搁在桌上的饭菜看过去-- 又是青菜、萝卜,外加一块小得可怜的肉块! 有没有搞错啊,她从小到大都没吃得这么差过!可是那个于管家却说这是他们府里头吃得最好的了。 这就叫最好!? 蓝暖玉瞪着桌上那块小到快看不见的肉块,心里头翻腾着一股怒气。 爹娘他们什么人不好推,偏偏把她推给一个穷儒酸,这种勒紧腰带过日子的生活叫她怎么忍受下去? 不行、不行,要是再这么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她要去跟于佐亮谈谈。 蓝暖玉撩着裙襬又往外冲。 她的跑步声咚咚咚的,于总管不需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在这个家中也就只有他们新任的当家主母会这么走路。只是,他真的很不想面对蓝暖玉这个新主母。然而-- 「于管事。」她在叫他了。 于管事不得不回头,应声:「少夫人。」 「别叫得那么好听,你一声少夫人,我可担待不起。」蓝暖玉不喜欢人家这么叫她,像是她跟于佐亮的事已成定局。 「你家主子呢?他回来了没?」蓝暖玉每天早上一张开眼就急着找于佐一兄。 「还没,主子人还在堤防那儿没回来。」 「你能不能叫他抽空回来一趟?」 「少夫人,主子他很忙的。」 「我知道他忙,但是他不会忙到连回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吧?」 「在水患期间,主子的确是不曾阖眼过。」 「我知道于佐亮很伟大、很善良,但我只是要他回来一下也不行吗?」蓝暖玉伸出手指头,比出一点点的距离,很显然的,蓝暖玉已经没了耐性,不想再等待下去。 见到蓝暖玉龇牙咧嘴的模样,于管事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着实讨厌这个新主母。 打从这个新主母进府里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蓝家小姐根本就不是个大家闺秀。 她没半点淑女风范,更不似寻常人家的闺女,她总是粗粗鲁鲁,大声讲话、大声咆哮。 那天,她初来乍到便嫌弃他们于家宅第不富丽堂皇,而且当那个车夫跟她提起有关主子的仁慈之心时,新主母也没有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反倒像是遇到什么豺狼虎豹似的,连忙要车夫带她走。 从那一刻起,于管事就讨厌蓝暖玉。 他不懂老天爷为什么要把他那个良善的主子,配给这么一个势利眼的姑娘。要是可以,他也想阻止主子,别娶她。 但是他知道他主子有多单纯、良善,届时怕他说得如何口沫横飞,主子也会不信他的话。 唉!于管事偷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打从心里不喜欢蓝暖玉当他们于家的当家主母。 「我知道你讨厌我。」蓝暖玉突然冒出一句。 于管事一惊,瞪着眼睛看着蓝暖玉。 「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我也不喜欢你。所以--于管事,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吧。」 「打什么商量?」 「你让我离开这,就当我没来过,怎么样?」 「不行。」 「为什么不行?」蓝暖玉没好气地直在屋子里转圈圈。「你就当我没来过,让我偷偷的回京城。这样一来,我不用在这看你的脸色,你也不用忍受我这个坏脾气的姑娘,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主子知道妳要来。」 「你不会骗他说我根本没来过吗?」 「我不曾骗过主子。」 「为了我们两个好,你说一次谎会死哟。」蓝暖玉急了,于是口无遮拦。 于管家瞪着蓝暖玉看。不敢相信刚刚那句话竟是从个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的!天吶!这个人日后还是他的主母呢!? 于管事突然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副不能承受如此打击的表情。 蓝暖玉瞪着于管事看。不敢相信这人竟是如此食古不化、冥顽不灵。他明明如此讨厌她,却碍于他的主子,一直忍受她。 对于这样的忠仆,蓝暖玉差点给他气到没力。 好,找他不成,那她找于佐亮总行了吧? 「你去带于佐亮来见我。」 「主子很忙。」于管事又是这句老掉牙的说辞。 好,很好。 于佐亮很忙,所以没空来跟她谈是吗? 「那我去见他总成了吧。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找他。」 蓝暖玉冲回房,找出她带来最好、最美的那一套衣裳换上,又冲出来要于管事带她去见于佐亮。 于总管回答:「可以是可以,但是现在正在下大雨。」 「下大雨有什么要紧的?打伞不就行了吗?」反正这一次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于家。 她再也受不了这个鬼地方了。 她要离开,她要走!差点被风给刮跑了。 「少夫人,咱们别去了。」于管事走在蓝暖玉的后头劝着。 蓝暖玉却十分坚持,「我要去。我再不去,只怕这雨一直下下去,于佐亮十天半个月不回来,那我就得待在这个鬼地方十天半个月。」所以,为了她的幸福着想,前头的路再怎么难走,她都得忍耐。 蓝暖玉一步一脚印,走得十分艰辛,但她却十分有毅力,足足在大风雨里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堤防处。 那里原是水与陆地的边界,现在却让大雨给淹得分不清楚哪里是陆地、那里是水泽;蓝暖玉瞭望过去,是黑压压的一群人,有的搬石头,有的扛沙包,一个个的同天抗争,他们将石头、沙包丢在来不及筑堤的地方,防止大水淹进村里。 蓝暖玉从小就生长在富裕的京城,从没见过这等阵仗,但她知道这群人正在受苦着-- 该死!雨打进她眼里,流出温热的水滴。 蓝暖玉伸手抹去水珠,要再往前走去。 「少夫人,妳别去了,大水来了,前头很危险。」于管家虽然不喜欢蓝暖玉,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要是她因水患而有什么危险,只怕主子不好对蓝家的人交代。 「少夫人--」 「你别啰嗦,没理由我人都来到这边了,却无功而返。今天说什么,我都得见于佐亮一面。」蓝暖玉提着裙襬,小心翼翼的不让裙子湿了,然而大水却不断的涌进,最后蓝暖玉索性放弃。 不管了、不管了,裙子湿了就湿了,她还是找人要紧。 放下裙襬,蓝暖玉在大水里走动,行动仍是有所不便。 「于佐亮、于佐亮--」蓝暖玉边走边拉开嗓门找人。 蓦地,前头传来一阵尖叫声。 第三章 蓝暖玉一出门就后悔了。 水源县每年水患严重不是没有原因的,每次豪雨一下就是没日没夜连着几天不停;蓝暖玉一出门,滂沱的大雨迎面袭来,她要双手抓得紧紧的,才不至于让风吹跑了她的伞。 「要死了,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蓝暖玉发出出门后第十句诅咒。 这里的水竟然淹到她的膝盖骨,她走路都嫌难了,风还一直吹,吹得她 「堤防倒了,大水来了,快走、快走--」 撤退的声浪伴着水声一波波的传来,忽然间,镇上所有的人都顾着逃命,蓝暖玉站在水中央被人推来挤去的-- 我的妈呀! 「你们走路小心点,别推着我、别推着我啦!」蓝暖玉护着自己还要顾着伞。在逃命的声浪中,她忽然听闻小孩的叫声-- 「爹、爹--你在哪里?」 蓝暖玉转脸去瞧。只见小孩站在不远的小丘上,眼看大水就要淹到那里了,那个小孩还不知死活地站在上头找亲人。 该死的,于管事到哪去了? 蓝暖玉拉长脖子找人。 找了老半天,仍不见于管事的人影。 真是要命,莫非真要她亲自出马不成!? 蓝暖玉正犹豫着该不该浪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救个小鬼的命,她的脚却自作主张朝着那孩子走过去。 蓝暖玉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现在她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不了了,竟然还发神经,去救那个孩子。 蓝暖玉嘴里还犯着嘀咕,手却伸了出去,「小弟弟,你快下来,大水来了,你再不走,待会儿就让大水给冲走了。」 「不行,我要找我爹。」 「你爹都多大的人了,他会照顾自己,不用你来操心。」 「不是的、不是的。」小孩急着反驳。「我是要找我爹回去,我娘病了,小七儿又全身发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来找爹......」小孩说着说着便哭了。 天吶,他哭就哭,可不可以不要一边哭还一边流鼻水啊!蓝暖玉嫌恶地看着那孩子。 如果她够聪明,就应该马上掉头就走,别理这孩子了。但是她今天一定吃错药了,因为她竟然把她的手绢拿出来给那小鬼擦眼泪、擦鼻水,而且还拉着他的手说:「你下来,我跟你回去。」 「妳--」小孩收住眼泪、鼻水,有点错愕地看着蓝暖玉。「妳是大夫吗?」 「不是。」 「那妳跟我回去有什么用?」哇的一声,小孩又哭了起来。 蓝暖玉真是遇到克星了。 她难得一次大发慈悲,这小鬼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嫌弃她! 该死的! 「你别哭了,我虽不是大夫,但是我从小就照顾我两个弟弟妹妹,带孩子我很有经验的,你刚刚不是说什么小乞儿病了吗?」 「是小七儿。」小孩纠正蓝暖玉。 「好,小七儿最小七儿嘛,他既是病了,我去看看,若是有需要,我替你们请大夫。」 「可是我们没钱。」小孩瘪着嘴,说出他的为难之处。 蓝暖玉瞪着他,不敢相信这小孩竟然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他该不会要她出力又出钱吧! 「呜呜呜......我家很穷,小七儿就快要死了啦--」小孩放开喉咙痛哭。 蓝暖玉的头都快要爆开了。 她投降了行不行?她认输了可不可以? 「你别再哭了,要是有需要,我出钱替你们请大夫。」 「真的?」小孩收住鼻涕、眼泪,亮着一双眼睛看蓝暖玉。 蓝暖玉点了头,保证着,「是真的。」 小孩这才开开心心的把手伸过去给蓝暖玉。 他们想走,可却走不了了,因为才须臾的时间,大水已经淹到蓝暖玉的胸口,小孩现在才知道要怕。 「阿姨--」 「你别吵。」蓝暖玉看到这番阵仗头都痛了。 「可是我怕。」小孩瘪着嘴,快哭出来了。 蓝暖玉真想硬起心肠不理他,但是这小孩看起来像是才七岁。而一个七岁的娃儿,却在大风雨里,独自跑出来找爹回去救弟弟妹妹-- 想到这,蓝暖玉就什么刻薄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别哭了,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像什么话。你过来--」蓝暖玉弯下身子,「我背你。」 小男孩跳上蓝暖玉的背,将头埋进蓝暖玉的背里。 蓝暖玉一手撑着伞,一手负在身后护着孩子。 天吶,她才来水源镇三天,为什么就已经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了!?. 老天爷啊! 蓝暖玉一到男孩家,看到四坪不到的屋子睡足了七个人,她简直要晕了。 「你娘到底生了几个孩子?」蓝暖玉瞪大眼睛数,一、二、三、四、五、六、七-- 床上睡的、地上窝着的,连同她身边站的这一个,一共有七个孩子! 这位大娘真是好本领,一口气生了七个,也不嫌浪费米粮。 「你们都睡在这一张大床上吗?」 「嗯。」男孩点头。 蓝暖玉走过去看一下环境。 这屋子通风不好,满屋子弥漫着一股酸臭味,「老天,你们多久没洗澡了?」 「唔--」男孩昂着脸,扳着手指头,认真的想着。 当蓝暖玉看到男孩的十根手指头都快扳完了,他却还没说出正确的数字,她便已经确定她没有勇气听到正确的答案。 「你别说了。」她怕他要是真说了,她会吐出来。 「你去烧些热水让弟弟妹妹们洗澡。」 「嗯。」男孩点头。 「还有,去煮些稀饭。」 「可是家里没有米。」 没有米!? 「不然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 「吃地瓜、菜叶,但是这几天下大雨,菜圃里的地瓜跟菜全给雨水泡烂了。」换言之,他家早就没有了粮食。 听到小孩的际遇,蓝暖玉纵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当下也只能把心一横,从发髻上挑了根发钗交给男孩,「你拿这个去当铺当,然后买米和菜回来,知道吗?」 「嗯,知道了。」男孩点头,还转脸交代下面那几个小的去打水烧柴。 而蓝暖玉就抱着发着高烧的那个小的一边哄他,还一边替他换湿帕子,替他降热. 「蓝小姐不见了!怎么会不见呢?」 大水淹了水源镇的几个村落,镇上的居民家家户户往高处迁移。在这个时候,于佐亮会大开官府之门,让逃难的百姓们住进来。 现在于府内、官衙里到处都是人,可却偏偏少了蓝暖玉一个! 「我这就出去找她。」于佐亮才刚回府,却又听到蓝暖玉不见的消息,大气都还没喘上,便又要急着出去找人。 「主子,你别去了,外头雨大,大水淹进城里来,现在到处都是水--」 「就是这样,我才要出去找她。想想看,她一个姑娘家,在水源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她要是有个万一,我如何对得起蓝世伯?」于佐亮边说边拿出他的斗篷。 看他这个阵仗,像是执意要出去寻人。 「主子,你别去了,或许蓝小姐她--她是离开咱们水源县。」 「离开!?」于佐亮这下停下脚步,转头回去看于管事。「这话怎么说?」 「蓝小姐并不认同这桩婚事。住在咱们府上的这几天,她几乎天天吵着要见主子。」 「见我?」 「嗯,见你。为的就是商量退婚的事宜。」 「她想退婚?」 「非常想,而且简直到了待不住的地步,所以今儿个她才会冒着大雨,去堤防处找主子。而且,主子,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老奴偷偷观察了她几天。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奴觉得蓝小姐实在不适合当咱们于家的主母。」 于佐亮挑了眉,要于管事将话说明白些。 「这些天她住在咱们府上,挑剔东挑剔西,一下子嫌咱们住的寒伧,一下子又嫌咱们吃的不好,摆明了是千金小姐的个性,既刁蛮又任性。 她除了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气质之外,还没什么仁善之心,跟主子你简直是天南地北的差别,不仅个性不合,依老奴来看,你们连生活习惯和待人处世的看法都差得极远。」于管事将话说得含蓄,他没有直接说蓝暖玉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于佐亮是于管事从小看着长大的,于管事是什么样的人,于佐亮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相信仲父不会随便冤枉好人,更相信仲父绝不会在人后说长道短。想必那蓝暖玉是真的差劲,要不然仲父不会用这么严厉的字眼批评一个姑娘家。 「住在咱们府上的这几天,她不只一次提到要解除婚约的事;主子,老奴劝你,娶妻当娶贤,那蓝小姐纵使有着美好的表相,但性情却是奇差无比,要是可以的话,主子还是退了这门亲事比较恰当。」于管事建议着。 可于佐亮却闷声不语。 「主子!」 「我考虑看看。」这是于佐亮最后的妥协。 在他讲信重义的人生教条中,要他背弃父亲替他订下的婚约,使他已故的双亲蒙羞,还坏了蓝姑娘的闺誉......他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做到。 「算了,现在不是心烦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蓝姑娘的下落。」于佐亮怕大水来了,蓝暖玉还不懂得危险。她要是让大水给冲走了,他将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我还是得出去找她。」蓝暖玉既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就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危,不让她有一丁点的危险。 「可是,主子,你从未见过蓝小姐的面。」这样,主子如何找起? 于佐亮灿颜一笑,「仲父,你说蓝姑娘奢华浪费,一身华服穿戴在身上花枝招展的,一点也不像咱们镇上的人,佐亮只要出门找到一个穿金戴银的姑娘家,想必就是蓝姑娘了。」 「主子这会儿是责备老奴在人后说长道短?」 「仲父,你别多心,佐亮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只不过仲父真的提供了佐亮一个很好的线索。」他只要找到一个跟水源县格格不入的人便是蓝暖玉了,这倒不失为一个简单俐落的好法子。 瞧,前头不就来了一个。 「仲父。」于佐亮唤了于管事一声。 「什么事?」于管事应了声。 「你瞧,那人是谁?」于佐亮手比着前方。 于管事转脸,看了过去-- 是蓝暖玉!. 「真是要命,怎么县衙里成了避难所,到处都是人。」蓝暖玉一进县衙就得踮着脚尖走路,生伯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人。 「于管事、于管事--」她又大着嗓门叫人了。 于管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真想躲开她,不响应;但,蓝暖玉却一眼就看到他了! 她连跑带跳的奔到于管事面前,大着嗓门叫住于管事:「你快派个大夫跟我走?」 「大夫!?」 「对,就是大夫,帮人看病的那种就叫大夫,怎么,你干嘛这么惊讶啊!难不成你们这里帮人看病的不叫大夫吗?」 「是叫大夫,只是--蓝小姐,妳好端端的找大夫做什么?」这会儿,于管事不叫蓝暖玉少夫人,而改叫蓝小姐了。 蓝暖玉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因为她心急于虎子家那一大口人。 那一家子老的老、病的病,她让虎子拿了发钗去典当,但老半天都请不到大夫上门来看诊。 虎子回来了,她才知道这镇上的大夫全挤到县衙来看病了--说是县令大老爷的命令。 「于管事,我需要个大夫去救人。」 「我跟妳走。」于佐亮拿起药箱,人就立在蓝暖玉的身后。 蓝暖玉回头,撞见一个身材颀长,满脸胡髭,看起来很累、很疲惫的汉子。 「你是大夫吗?」 「不是,但略懂岐黄之术。」 「不是大夫,我不要。」虎子家要是死了其中一人,虎子铁定当场哭给她看。不,她怕死虎子的哭叫声了,她这辈子死都不要再听见。 「蓝小姐,这位爷虽不是个大夫,但是他的医术可精湛得很呢。」于管事虽不懂主子为什么不开门见山跟她说自己就是于佐亮,但是-- 于管事坚信主子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在。于是,于管事帮着于佐亮瞒着蓝暖玉。 「就连青天大老爷都是让这位爷看诊的呢。」于管事大大吹嘘自家主子的本领。 蓝暖玉这才拿正眼看于佐亮。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副穷酸样的书生竟是深藏不露! 「好吧,就信你一次。你跟我来。」蓝暖玉撩起了裙襬,又往外头冲,而于佐亮就跟在她身后,保持两步远的距离。 蓝暖玉总是一边跑,一边回头提醒他:「那里有人,你小心点,别踩着了他。」 她小心翼翼的不踩着那些正在受苦的人,有时候见到有人病着、痛着,她还会皱起眉头,停下脚步,多睨了那人一两眼。等到她察觉到自己已无力顾及那么多,才深吸口气离开。 于佐亮就跟在蓝暖玉的身后,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他愈是看她就愈是懂她。 这小姑娘明里虽是尖酸刻薄,但内心里却盛载着过多的同情心--只怕她自己都不晓得呢。 于佐亮笑了,而笑意就藏在眼里、眉梢上。 「你笑什么?」冲出于府大门,蓝暖玉才转头,而一转脸,便看到这男子笑得好不暧昧。 「我告诉你哟,你们水源县的状况你是晓得的,你别以为你出这一趟诊,我会给你多少银两。」蓝暖玉没好气地睨着他看。 她是打算跟他先说清楚、讲明白,省得这汉子狮子大开口,让她的荷包大出血。 「我义诊。」 「义诊!?」蓝暖玉提高了声调说话。「这是什么意思?」不会真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吧!? 「就是不收钱。」 「真的?」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傻子! 蓝暖玉觉得这人不是家里太有钱,就是头壳坏了。但从他的衣着看来,他若是有钱也有钱不到哪里去,所以他铁定是头壳坏掉的可能性居多。 唉,原来水源县什么都不多,就是傻子最多。 原本以为一个于佐亮就已经够傻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一个! 蓝暖玉冷哼着,脸上的表情摆明了对他的义行不以为然。 于佐亮对她的不以为然倒是没多大的意见,他随着她东奔西跑,直到一条小巷里。 蓝暖玉带着他去虎子家看诊。 一进门,于佐亮就听到屋子里闹烘烘的,一会儿孩子哭着喊饿,一会儿又是另一个哭着吵着要找爹。 「别哭了、别哭了--」蓝暖玉一进门就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哄,然后再把于佐亮带到床边去,那里躺着个不到一岁的小娃儿。 「他高热不退,全身还起了像这样的红点。」蓝暖玉把娃儿的衣服给掀起来。 小七儿一让人吵醒便哭闹不休。 「瞧,就是这个样子,一醒来就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于佐亮帮小七儿把脉,而后又扳开他的喉咙看。 「是烂喉痧。」 「烂喉痧是什么?严不严重?有没有得救?」蓝暖玉极为担心小七儿的状况。 「可救,但却是极为棘手的病。这个孩子必须跟其它孩子隔离,省得连其它没病倒的孩子也被传染了。」 「哦,好。」蓝暖玉一听他这么说,连忙把手里抱着的两个孩子全交给虎子,再问虎子:「还有没有别间房。」 「就只剩一间柴房了,可是那里堆着东西。」 「没关系,暂时只能屈就了。」蓝暖玉抱着小七儿移到柴房去。 她先捡了块地方收拾干净,再用自己的斗篷铺在稻草上,让小七儿睡。 「现在呢?」她转脸问于佐亮。 「这样就行了,剩下的让我来。」 「让你来!?就你一个,行吗?」蓝暖玉睨着着他瞧,「不是我看轻你的能力,只是你的样子像是几天没睡好觉。要不是你会看病,我还会以为你是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呢。」 蓝暖玉无法完全信赖他。 倒不是因为她小心眼,有防人之心,而是--这些孩子是虎子的命,要是其中一个少了一根寒毛,虎子那孩子铁定没日没夜的哭。 她早就受够了虎子的哭声,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留下来。 「我来照顾小七儿。」 「妳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妳没得过烂喉痧,极有可能被传染。」 「我得过。」为了照顾小七儿,蓝暖玉不惜说谎骗人。 「妳得过?」于佐亮狐疑,摆明了不信。「可我刚刚说出烂喉痧的病名时,妳明显像是没听过。」 「没听过是因为我家里的人没告诉我,我得的是什么病。但我记得我小时候也像小七儿这样全身起红疹,还发高烧。」 「是吗?」于佐亮还是不信。 「是啦、是啦,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骗你?你让我留下来吧。」 「好吧。」于佐亮终于点头答应了。 他交给蓝暖玉一瓶东西。 「这是什么?」蓝暖玉手里拿着个陶瓶狐疑地端详着。 「白干。」 「白干!?你拿酒给我干嘛?」他不会闲得无聊,想跟她喝两杯吧?拜托,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喝酒! 「我不会喝酒。」蓝暖玉把酒还给他。 于佐亮笑了出来,「这不是给妳喝的。」 「不然用来干嘛的?」 「妳拿块干净的布,沾上白干替小七儿擦身子,让他的身体保持干爽,他会舒服些。」于佐亮解释。 蓝暖玉这才明白他拿白干给她的真正用途。 突然,蓝暖玉听到开门声。 她猛然回头,看到他正要走出去。 「你要去哪里!?」蓝暖玉拔尖嗓音问,声调里含着恐惧。 她以为他就要走了! 以为他就要丢下这一堆烂摊子走了! 于佐亮笑着安抚她的多疑,「我只是要出去抓药,等会儿就回来。」他不会把她一个人放在这边,独自离开的。 「那你一定要回来哦,我会等你。」蓝暖玉站起来,急切地盯着于佐亮看,很怕他就此不回来。 于佐亮给她一个微笑。 就只是一个微笑,蓝暖玉便心安了不少。她相信他还会再回来,相信他不会说话不算话-- 第四章 「休息一下吧。」于佐亮看暖玉都快要趴下了,却还努力睁大眼睛,硬撑着。「接下来的,让我来。」 「不要,我撑得住、撑得住--」蓝暖玉一边嘴硬说自己不要紧,却又一边猛点头打瞌睡。 唉,她逞什么强呢? 她明明就快不行了。 于佐亮看着暖玉东倒西歪,却又硬要逞能的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偷偷的进驻他的心房。 在于佐亮还来不及厘清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之际,暖玉的一颗螓首便靠了过来,枕在他肩头上。 「你让我靠一下,我只靠一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我不会睡着的--」话还没说完,她便不雅的打了大呵欠。 那是寻常人家的闺女不会做的不雅动作,但是她却大大方方的做了,难怪仲父要嫌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可,她的不雅之于他,却觉得分外的轻松。 在没见到暖玉之前,他心里不曾期待过他的娘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印象中,全天下的姑娘,都该像他的娘,甚至是他的姊姊一样,就连笑都文文秀秀的,不可露齿。 可她不一样。 她大声讲话,说话轻率,又不懂得修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言辞还刻薄得过分,但是他却不讨厌她,甚至是有些喜欢她。 他喜欢她说话虽刻薄,但却依旧保有她人性中最纯真的那一面。她明明是那么势利的一个人,但却在紧急关头,对个孩子伸出援手,为那孩子的家人奔波,一会儿找大夫,一会又替那些她嘴里说讨厌、嫌烦的孩子们洗澡,哄他们睡。 而这样矛盾、心口不一的人儿却是他的妻-- 想到这,于佐亮不由自主地让笑意爬上他的眼、他的眉,他心里一点也不排斥他爹替他许的这门亲事,而且他还开始期待他的妻子将带给他什么样的人生。 或许有她在,他的日子将会变得很不一样也说不定。 「主子。」门外敲了两声。 于佐亮回神,压低了嗓音说:「进来。」 于管事依言,悄声地推开门,却撞见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个势利眼的小妖女竟然把头放在主子的肩头上呼呼大睡!而主子不是打算退婚的吗?怎么还把肩膀借给那个小妖女依靠! 于管事一时之间看傻了眼,全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仲父。」于佐亮悄声地叫了于管事一声。 于管事这才回神。 是他失态了。于管事连忙清清喉咙,「嗯、嗯--」 「嘘--」于佐亮却连忙将根食指竖直在唇边。 那郑重其事的表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骇得于管事一口气哽在喉咙、鼻腔里,不敢吐出来。 现在是发生了什么事?于管事的双眼惊疑不定。 在他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之际,于佐亮却朝着他肩侧上的人儿比一比,小声的说:「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那又怎么样?于管事才想着。 于佐亮又说了:「别惊醒她。」 什么?主子要他小声说话,竟是为了那个小妖女!?于管事嘴角抽了两下。心里明白大势已去,从主子待这小妖女的态度看来,他这辈子是别想赶走她了。 这小妖女是当定了他们于家主母,不可能变更了。 于管事叹了口气。 「嘘--」于佐亮的食指又竖起,脸上的表情紧张兮兮的,生怕吵醒了蓝暖玉。 于管事只好也学着主子压低嗓门,道:「天气稍稍放晴了,而且孩子们的爹也回来了。」 「是吗?」于佐亮看了身侧的人儿一眼,当下决定--「将他们移往县衙。」 「全部吗?」 「嗯,全部。」 「那蓝小姐......」于管事看向蓝暖玉,「也接回去吗?」 「这是当然。」 「可是她还在睡--」 其余的话还来不及出口,于佐亮便笑着摇头说:「没关系,我抱她回去。」 「抱她!?」于管事尖叫了。 他伟大的主子竟然要抱那个小妖女回县衙! 要是、要是让底下的人看见了,那怎么得了! 于管事正想开口抗议时,却见主子又把食指放在唇上,要他噤声。 「小声点,别吵醒了她。」 是哟,吵醒-- 于管事小鼻子、小眼睛地睨了蓝暖玉一眼。 瞧她睡得像头死猪,只怕打雷了,也吵不醒她. 完了!怎么会这样? 暖玉今儿个一起床,就发现自己喉咙痛、发烧,还全身起疹子、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我怎么会这样?」唉呀,要死了,她才说一句话,竟然就头晕!?这么虚弱的自己,令蓝暖玉好不适应。 顿时,蓝暖玉心里一惊,「天吶!我该不会是快要死了吧!」 「妳不会死。」 「可是我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耶,而且我的喉咙好痛,像是有火在烧。」 「妳之所以不舒服,是因为妳病了。」 「病了?」有没有搞错,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健康宝宝,大病、小病从没犯过,怎这会儿她会生病!? 「妳被小七儿传染了烂喉痧。」 「烂喉痧?」蓝暖玉傻傻的重复着。「还好,原来只是烂喉痧。」不是得了什么重病,快要死了。 蓝暖玉拍拍胸脯,一副「好理加在」的表情。 她好,于佐亮可不觉得好。 是她说她得过烂喉痧,所以他才让她照顾小七儿的,没想到她根本是在说谎。 「妳根本不曾得过烂喉痧对不对?」 「对啦、对啦。」蓝暖玉没好气地回答。 「妳骗我就是为了照颢小七儿?」 「是呀,谁让虎子那么爱哭,而他的弟弟又生着病,偏偏你这个身为大夫的,看起来像是三天没好眠,我怕你一个不小心,医死了小七儿,虎子当场又哭给我看,所以我还是自个儿来比较保障。」 说到底,她不是不信他的医术,而是觉得事情掌控在她手里,比较有安全感。于佐亮叹了口长气,像是既无奈又没好气。 「你作啥叹气?」 「叹妳行事鲁莽。」 「喂喂喂,」蓝暖玉不客气的拿手去拍于佐亮的肩膀。「别以为你是个大夫,说话就可以如此不客气,我行事哪里鲁莽了?」 「妳骗我说妳得过烂喉痧。」 「那又怎么样?」 「我说过烂喉痧是一种极为棘手的病,小孩子得了就不容易根治,而大人就更难医了。」 「什么?」暖玉心里一惊。这么说--她性命堪虑了是不是? 「而且--」 「还有而且!?」暖玉差点晕死给于佐亮看。「这病究竟有多严重,你可不可以一次说清楚?」 「水源县不是大城市,物资来源不足,所以一些昂贵的药材城里才有。」 换言之,能治暖玉的药,水源县没有。 「可是你却能治小七儿。」 「那是因为小七儿是个小娃儿,我能用别的药材代替牛蒡让小七儿服用;再者,小娃儿虽是易染病的体质,但是他们因为用药的时间远比大人来得短,所以身体比较不容易产生抗体,很多药一试就能见效。 但大人可不同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病次数的增加,药吃得愈多,身体便能适应药剂。如果今天妳得的是普通、寻常常见的病,那还不打紧,可妳今儿个得的偏偏是烂喉痧--」 于佐亮没往下说,蓝暖玉却懂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她的病很难治。 「那、那现在我怎么办?」 「能别说话就别说话,能不动就不动--」 「那我跟个死人有什么两样?」暖玉马上反驳。 「我只是要妳保持体力,让我的人有时间去别的城县买回药材。忍耐一下好吗?」他好言相劝。 他的态度这么温和,像是在哄孩子,蓝暖玉也只能说好。 她就忍一下子,当个不说话、不动的死人啰. 才过一个下午,蓝暖玉便发现她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 她不只全身无力,还全身发痒、发酸、发痛-- 「娘--」在昏昏沉沉中,蓝暖玉难过地叫着亲娘。 如果娘在,她就不用在这个地方受苦了。 想想,其实老天爷蛮不公平的。明明她是做善事、扮好人,既花银子给虎子的弟弟找大夫看病,又花时间精力去照顾小七儿,怎么老天爷没保佑她长命百岁、无病无痛,还让她被传染烂喉痧这种不好医治的病。 想想,好人真是难做。 瞧,她头一回做善事,就不得善终,实在是够悲哀的。 「娘--」一想到这,蓝暖玉就好想哭。 昏睡中,她的意识模模糊糊的,只是好想抓住娘的手,告诉娘--她好痛、好痛...... 「娘--」蓝暖玉的手伸了出去。 暖玉以为那是她娘的手,顿时心安了不少,但是身体依旧难受着,整个身子像是火在烧似的。 呜呜呜......暖玉窝在于佐亮的怀里,哭得像个泪人儿。 「娘,孩儿好痛、好不舒服,咱们别留在这里了行不行?暖玉好想回家,妳别留下暖玉,别一个人走--暖玉答应妳,以后我会乖乖的,不到处惹是生非,娘--妳让暖玉回家好不好?」她不要待在水源县,不想住在这种鬼地方。「娘,妳答应孩儿好不好......妳让孩儿回家行不行......」 蓝暖玉不断的求着。 她哭得好伤心,于佐亮心也跟着塌了大半。 他想答应她,跟她说--好,他让她回家、他不会强留她在水源县。但是如此容易讲的一个「好」字,却梗在他的喉咙里,像根鱼刺似的,咳也咳不出。 他舍不得她--他的心已恋上这个小姑娘,他自私地想留下她的人,不想让她走. 「主子!」于管事推门进来。 「仲父。」于佐亮一回头,见到来人,马上站起来,迎了上去。「派去的人找到药材了吗?」 「找到了,现在下人们正熬着。」 「那就好、那就好。」于佐亮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主子,时辰到了,柳儿该帮蓝小姐擦身体了。」 「是吗?」于佐亮看了看水漏--是时候了。「那我先回避一会儿。」于佐亮转身出去,没留在暖玉的闺房内,却仍在不远的内厅守着。 于管事跟了出去,却见到于佐亮仍在蓝暖玉厅房内,没有出去的打算,于是他劝着主子。 「你不妨先回房睡个觉。」 「不用了。」 「可你连着好几天没睡了。」先是潮河水患,再来是小七儿的病,现在蓝小姐一病倒,主子又是不眠不休的照顾着-- 「主子,你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也要累倒。」 「我没事,我还有体力,而且--仲父,我答应你,只要她一脱离险境,我就回房。」这是于佐亮最后的退让了,再多的,他做不到。他要亲自看到暖玉好转,才能放心。 「好吧。」于管事不再多劝了。 看到主子如此执着对待她,他就知道主子喜欢上这个势利眼的姑娘了。如果主子没看到蓝小姐好转,只怕他说再多,也是劝不动主子的。 「那我去监督下人熬药,药一好,我就让人送来。」 「有劳仲父了。」. 蓝暖玉服了三帖药之后,病情终于好转了许多。 在床上休养了三天之后,她的精神就来了--这会儿她不只能下床走路,而且还能跑能跳。 而蓝暖玉下床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去找于总管。 「我要见于佐亮。」 「不行。」于总管断然拒绝蓝暖玉的要求。 「为什么不行?」 「因为主子还在睡。」 「什么?于佐亮还在睡觉!有没有搞错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睡!喝!想来这个知县也真好当,日上三竿了他还不起床,啧,于佐亮真好命呀。」蓝暖玉啐了一句。 而于总管听得可是万分的刺耳。 他是个老光棍,没娶妻、没子嗣,他的全部心力就放在于家的小主子身上。 于佐亮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就像个父亲似的,看着于佐亮长大,甚至是功成名就。 于佐亮能官拜七品,当个清廉的好县令是于管事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而这会儿这小妖女把他的骄傲说成什么德性了。 「蓝小姐,说话请自重些。」 「我说话哪不自重了?」 「妳说我家主子日上三竿还不起床!」 「这是事实,我可没有胡乱造谣。」暖玉不把于总管的歹脸色看在眼里。哼,她才不管于佐亮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现在就要找他。」她要赶紧跟他说取消婚约的事,然后早日回家。 「妳不能去。」于总管阻止暖玉,不让她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 「我说了,主子他还在--」 「还在睡!我知道,但是我有要事跟他商量,他就该起来,不该放着正事不谈,光顾着歇息。」蓝暖玉试着跟于总管讲道理,但由这老头子一心护主的表情看来-- 算了! 「我不求你了,我自己去找于佐亮。」反正这官邸就那么点大,她不信她找不到于佐亮。 蓝暖玉提着裙襬,就奔了出去。 于总管是真的怕了那个小妖孽·昨儿个主子照顾她到三更,看她的病情没什么大碍了,他才回房歇着。 而主子才歇一会儿,天还没亮,报事的下人又传来消息,说大雨停了、潮水退了,县民们正在潮河畔,主子二话没说,披了件官袍就出去勘查灾情。 这样的青天大老爷是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看过的,而如此难得一见的好人,竟让这个小妖女说成这副德性,于总管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妳别去--」于总管一路追着暖玉。 暖玉从小就野惯了,虽没练过功夫,但手脚却俐落得很。她三两步就远远的把于总管给甩开,而后把一间间的厢房拍开来找着于佐亮。 「于佐亮,你在哪里?你快快出来,本姑娘有事找你--」暖玉拉大嗓门,四处嚷嚷着。 于家上上下下的人全出来了,而且大家还有志一同的把食指放在嘴巴上,异口同声地嘘了一声。 「你们嘘什么嘘啊?」蓝暖玉拿眼珠子瞪他们,不喜欢他们一起嘘她时的表情。 「主子在睡觉。」全于府的人都压低了嗓门,就蓝暖玉一个敢大着嗓音急嚷嚷。 蓝暖玉一听又是「在睡觉」这个老词,眼皮一翻,露出了个受不了的表情。 算了,这一家子想必都是护主的好奴才,所以才会她说话大声了点,他们就一副天将塌了的表情。 罢了,要是她得靠这班奴才,才能找到于佐亮,那她这一辈子就甭想回老家了。想来那句古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蓝暖玉撇下众人,又去拍开另一扇门。 「于佐亮,你在吗?」 「于--」 她像匹失控的马,一路往内房里冲,却冷不防的撞上一堵肉墙。 「小心!」 于佐亮看暖玉莽撞地冲进来,没看见门前的地上破了个洞,脚一颠,她差点跌个狗吃屎。 于佐亮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蓝暖玉没先跟他道谢,倒是先回头看了一眼。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她一脚。 「该死的!这地上竟然破了个洞!」差点跌死她,可恶、可恶!蓝暖玉跑回去,狠狠的在那个洞上踩了两脚才甘心。 等气消了,她才回眸。 这一回眸,恰巧看到他在笑她。 「你笑什么笑?这洞绊了我一脚,难道我不能还它两脚吗?」 「能能能。」她横眉倒竖、杏眼圆瞠,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他怎么敢说不能? 于佐亮双目含笑,一点也没有被人吵醒的恼怒,相反的,当他见到暖玉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像是打开了一扇窗,阳光、风、鸟语、花香一下子全吹了进来,令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觉得累。 「哇!没想到你笑起来挺好看的。」蓝暖玉冲到于佐亮面前,看着他好看的眼、好看的鼻--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那胡髭太碍眼。你是几天没整理门面了?」 「我这几天忙。」 「忙什么忙啊!?忙到连梳理的时间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人觉得好脏、好落拓。」 「是吗?」他被人损了,却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暖玉不懂他,还当他没什么羞耻心,要不就是不信她。 「你别不信我的话,我说的全是真的,你这样子真的是不好看。」 「姑娘既是这么说,那--可否赐教一下,我该怎么办?」 「你连该怎么办都不知道呀!」唉呀,他真笨。「你把胡子修一修不就得了吗?」 「我不会修。」 「不会修!?」 「要不,姑娘妳帮我修吧!」于佐亮口出戏言,存心逗逗暖玉。 「要我帮你修!」 「嗯哼。」他依旧笑吟吟地点头。 他一笑,暖玉心里就有股怪怪的感觉,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一股暖意,有春风、有暖阳,还有数不尽的青山绿水、好山好景在里头,让人看了就舒服。 「好吧,我帮你修。可我先跟你说好了哟,我没帮人修过脸,不知道会不会。」 「没关系。」 「我要是伤了你的脸,那怎么办?」 「那也不要紧。」他只是想要她像个小妻子一样,帮他修脸,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我要是把你的脸弄得很难看--」 「不会的。」 「要是会呢?」 「那我认了。」 换言之,他随便她怎么都可以了。 「好吧,那我去准备热水跟羊脂膏,你等着哦。」暖玉像只小蝴蝶似的飞了出去。 她从来没帮人修过脸耶,嘿嘿,那铁定很好玩。 暖玉开开心心的离开,完全忘了她刚刚还十万火急地想找出于佐亮,跟他谈她要退婚的事。 第五章 「给我水!」暖玉全神贯注地看着于佐亮,且指挥着他做事。 「哦,好。」他连忙伸直了手,胡乱地朝着水桶舀了一勺热水给她。 「把羊脂膏搓出泡泡来。」 「是。」他乖乖的把手弄湿,握着羊脂做的澡块搓出一团白泡泡来。「喏,给妳。」他将白泡泡递给暖玉。 暖玉接了过去之后,将泡泡全部抹在他脸上。 「剃刀。」 「是。」他连忙将剃刀递给她。 而暖玉手里拿着剃刀在于佐亮脸上比划了老半天,还是不知从什么地方下手,弄得在外头看好戏的于总管吓得冷汗直流。 「唉呀!」里头尖叫一声。 于总管赶紧收回神智,紧张兮兮的往里头一瞧。 「流血了!」蓝暖玉尖叫着。 她把他的脸划出一道小伤口,鲜红的血液染红了白泡泡。 「怎么办?怎么辨?」她赶紧拿她的衣袖去擦他的脸。 她的衣裳香香的,煞是好闻。 「你这个傻子,脸都让我划一刀了,你还笑!」暖玉瞪着他的笑脸,觉得这人真是脑袋坏了,要不,怎么反应这么怪。 「你要不要紧啊?」暖玉看着他脸上的伤,虽是个小伤口,但是她伤了人,心里总觉得对不起他。 她怕他痛,于是张了嘴,猛往他的伤口上吹气。 她吐气如兰,再加上她大病初愈,呼出的气里还混着药香,于佐亮心口一动,情欲油然而生,蠢蠢欲动。 「妳别吹了。」 「为什么?」 「我不痛。」 「你骗人!都划了一个刀口子了,怎么可能不痛!」暖玉横了他一眼。「你别嫌我手脚不俐落,就诓我说不痛,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会小心的吹吹,不会伤着你。」话才说完,她的头就凑上前,又要往他的伤处吹去。 于佐亮连忙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妳别忙了,我真的不痛。妳还是快点帮我剃胡子吧。」 「你确定还要我帮你剃胡子吗?」 「确定。」 「可是我伤了你耶!」 「我都说不要紧了,不是吗?」 是哦,都划出一道刀口子,他还说不要紧!蓝暖玉是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怎么长的,只当他是懒,不想要自己剃胡子,要不--就是他的技术比她还差,所以才执意要她帮他剃胡子。 既是如此,那--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一次蓝暖玉更加小心行事,不敢粗心大意,怕的就是在他脸上又留下难看的疤。 届时,他要是破了相,这辈子成不了亲,那她罪过可大了. 两刻钟后,暖玉总算是完成了帮于佐亮剃胡髭这项大工程,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剃了胡髭之后,竟是如此一张干净、洁白的脸! 他的眉、他的眼好看,是她先前就知道的事,然而还没修理门面之前,他的斯文中带着落拓,清秀中带着失意,可是这胡髭一刮-- 哇!「你长得真是好看呢。」 「承蒙姑娘不弃。」 「什么承蒙不弃啊!你做人干嘛这么谦虚,你要不是真的好看,我才懒得开口夸你呢。」她边说边跑去案上拿了柄铜镜。「喏,给你。」 「干嘛用的?」 「让你瞧瞧我帮你修面修得好不好看。」 「好看。」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好不好?」暖玉不管,硬是要他看。 他拗不过暖玉的要求,真像个娘儿们似的,揽镜自照着。 外头看戏的人差点没跌成一团。 我的天老爷呀!那揽镜自照的人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吗?大伙纷纷提起衣袖,揉一揉眼睛,定神再一瞧-- 真是主子耶! 「总管。」大众纷纷看向于总管。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一回事。」 以前主子是最不注重门面的,要他像个娘儿们似的揽镜自照,不如叫他去死比较快,可这会儿那小妖女说没两句话,主子竟然就顺着她去做一些他从前压根就不屑做、也不想做的事! 「啊、啊、啊--」突然间,众家仆们指着里头鬼叫着。 「你们叫什么叫?」 「总管你快看、你快看--」 「主子在帮那个小妖女画眉耶!」 什么?他那个伟大又俊逸非凡的主子在帮那个小妖女画眉!? 于总管急急的回头,一看-- 他的心脏承受不了那种打击,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总管、总管--」 「别管我,你们让我休息一下就好。」只要他闭上眼睛,不看那小妖孽是如何得折腾他家主子,那他的心脏就不会跳得这么快。 他一定可以振作起来的。 对,就是这样,只要他想到好法子赶走那个小妖孽,那主子就不会受到媚惑,他们于家也就能得到安宁。 对了!那小妖女不是一直想离开于家吗? 那他就赶她走、逼她走啊。 一想到这,于总管又有精神了。 他陡然清醒,有如神助。 「总管,你去哪?」 「我去阻止那个小妖女再施妖术迷惑咱们主子。」于总管大步大步的走进去。 暖玉揽着镜子看他帮她画的眉。 「你画得真好看,不像我,没丫鬟帮我画眉,便笨手笨脚的,画得歪七扭八。」暖玉夸他手巧。 于佐亮只是含笑以对。 「主子。」于总管清清喉咙,打断他们之间的亲密氛围。 「于总管。」暖玉转头,看到于总管。 「蓝小姐,妳跟主子谈好事了吗?」 「主子是谁呀?」 「就是大人。」 「哦--」蓝暖玉这会儿才听懂了。「你是说于佐亮呀!?」 「是的。」 「我还没找到他啊。」 「主子就在跟前。」 「跟前!?」暖玉的眼左右张望。「在哪呀?」 「在这。」于总管指向于佐亮。 暖玉顺着于总管的指头看过去,对上于佐亮笑吟吟的脸。「你就是于佐亮!?」 「正是。」 「可你不是个大夫吗?」 「我说过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岐黄之术。」 「可你也从来没说过你是于佐亮。」 「那是我的不对。」于佐亮大方的认错。 见他态度坦然,暖玉登时也不明白自己干嘛那么生气。 是呀,当日情况那么紧急,他没表明身分,也不是他的错;日后,他们俩一个忙着医病,一个忙着看诊,也没时间打照面,这会儿有时间凑在一块了,她又像个笨蛋似的,没说她要找谁,倒是傻傻的替他修起脸来-- 「算了,算了,我们俩总是阴错阳差的错过对方,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就原谅你了。」 虽然于佐亮不懂既不是他的错,那他何须她的原谅,但他还是极有君子风度地言谢:「谢谢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可我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 「我想要退婚。」暖玉将她一直放在心上的事给说出来。 她原以为事情说出口后,她会感到轻松,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心里却反倒像压着一股气,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它沉沉的压着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说?」 「妳真心想退婚?」 「是的。」 「妳不顾自己被退婚后有损闺誉吗?」 「不怕。」她怕的是在这个偏僻又无聊的地方终老一生,那才是最大的悲哀呢。 「好吧,我让妳走。」 他愿意退婚! 这时不只蓝暖玉惊讶于佐亮的好商量,就连于总管都觉得讶异。 主子分明就喜欢蓝小姐,为什么却肯让她离开。 「不过--」于佐亮还有下文要说呢。「近日潮河水患冲坏了多座道路与桥墩,妳若是要走,我改日再派人送妳,可好?」 他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暖玉可是他一眼就喜欢上的姑娘呢! 道路及桥墩要修复最快也得半年,他有自信可以在半年之内让暖玉喜欢上他,不再轻言离去。 「好......好呀。」暖玉一对上于佐亮清澄得有如两潭湖水的眼,再怎么不好的话都吞进肚子里,改成「好」了. 「你们家主子呢?」有事要找于佐亮商量,暖玉特地起了个大早。 因为昨日她为了于佐亮的事,也为了整个水源县的事,躺在床杨上整夜未阖眼。 于佐亮让她觉得心烦、水源县也令她心烦,自小在京城里头长大,暖玉还没有见过如此贫穷的地方,为此她想了又想,就是希望能找出一些方法让水源县变得富有一些。 不过,水源县地贫民穷又年年洪水泛滥,朝廷的税收一年比一年少,真的是令她很烦恼。 「妳又有什么事了?」于管事虽然因为于佐亮的笑容而对蓝暖玉另眼相看,但对待她的态度却是更差劲了,他直觉像暖玉这么穷搅和的姑娘,真的配不上于佐亮,就算于佐亮再怎么喜欢她也一样。」 「于管事,你的态度怎么变差了?」暖玉扬了扬眉,平常就算是于管事看她再不爽,也不会表现的如此明显,可现在于管事竟然这么夸张,可见他真的对她忍无可忍了。 不过......暖玉偏头想着,她最近似乎没有得罪他才是,他做什么这么小鼻子、小眼睛呢? 「蓝小姐,妳多心了。」 「我也很希望是我多心了,不过你表现的太明显了。」暖玉故意说着: 没想到暖玉竟然一点台阶都不给他下,于管事顿时红了脸。 「怎么了?唷......你脸红了耶......」 「蓝小姐!」 「哎呀,管事你恼羞成怒了,啧啧......冷静一点,免得到时一不小心气坏身子可不得了!」她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本姑娘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闲聊,你们家主子到底在哪里啊?」对于水源县的问题,她可是想了一夜,非得告诉于佐亮才行。 「敢问蓝小姐找我们主子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想知道吗?」她古灵精怪摇头晃脑的问道。 「这......」于管事点点头。 「不告诉你哩!哇哈哈哈......」她大笑了几声,看到于管事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她心里就很高兴,「别生气啦、别生气啦......」 「哼!」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好吧、好吧,你要生气我也没办法,你要是这么生气,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你们家主子现在在哪里,我还是自己去找好了。」暖玉挥了挥手,正打算向后转走出大门之时,于管事开口了。 「主子在帮县民修堤防。」 「修堤防?」暖玉睁大了眼,「他不是县令吗?他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他自己的身分啊?一下子是大夫,一下子又去修堤防,我看他还是别当县令了。」 哎......一想到水源县这么贫穷,她全身都快要没力了。 「我们主子是个爱民的人,也是朝廷里头不可多得的人才。」于管事看不过暖玉这么批评于佐亮,脸色大变。 「是唷......」可是暖玉却不是这么想的,「不可多得的人才竟然被派到这种穷乡僻壤当县令,还真是伟大呢......哎呀、哎呀......」暖玉装模作样的摀住了嘴,「我怎么可以乱说呢?说不定皇帝老爷子就是派他来拯救水源县的,他可是水源县的大救星呢。」 「妳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说够了没!?」 「真的生气了啊?」她的双手拉着自己的耳朵,「别气了、别气了,哎呀......我看本姑娘还是快些闪人好了,免得管事看的碍眼了。」说完,她一溜烟的跑掉了。 「真是个气煞人的小姑娘。」在暖玉离开之后,于管事忿忿的说道. 不对呀、不对啊......暖玉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水源县不是很贫穷吗?她怎还有看见大户人家呢?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耶,是比他们蓝家看起来更富有、更奢华的人家。 哎呀......这么有钱的人家太不适合住在水源县了,他应该要住在京城里才是。 「看什么看!?别寻我们家老爷子的晦气了。」一名家丁手拿着棍杖就要挥向一名小乞儿,这真的是令暖玉太看不过去了。 「喂,看一眼会死人啊?」暖玉不悦的吼道,那名家丁多大声,她就比他更大声。 「关妳这个小姑娘什么事?给我滚!」 「路又不是你们家开的,我为什么要滚啊,本姑娘高兴就站在这里,你想怎样!」 哼,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也不去打听打听她蓝暖玉是什么人,竟敢用这种态度对她说话,他是不要命了是吗? 「哇哇......再不走我就拿棍棒赶了!?」 「好胆你就打打看,本姑娘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暖玉杏眼一瞪,那种架式让家丁不敢轻举妄动。 「妳、妳这个泼辣的姑娘--」 「本姑娘不仅泼辣而已,还可以让你吓得屁滚尿流。」说完,她袖子挥了挥,里头飞出了一条青蛇。 「哇--」家丁顿时大叫,「有蛇啊、有蛇啊......」看到圈住他手腕的青蛇,家丁登时口吐白沫。「蛇......蛇......」家丁还未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啧,真是没用。」暖玉不客气的白了口吐白沫的家丁一眼,「小青过来。」她对地上的小青蛇唤道。 那条小青蛇在听到暖玉的话之后,果然自动的移到了她的袖子里头。 「喂,小乞丐......」她这时才将注意力移到身后的小乞丐,「你做什么一直看着人家门口啊?只是比较富有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哪有!」小乞丐有些气愤,当他见到暖玉袖子里头的小青蛇探出头之后,身子连忙退了几步,「妳、妳......妳的蛇......」 「哎呀!你说小青啊!」她的手指点了点小青蛇的头,「牠很乖的,而且没有毒。」 「没有毒吗?」就算没有毒他也不敢接近她。 「当然。」暖玉点点头,「对了......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耶。」 「我回答了又怎么样!?妳没办法解决我的问题。」小乞丐不屑的说完,转身就走。 暖玉岂能让人如此对待她,她的小手一伸,拉住了他的领子,「快,给我说清楚,我蓝暖玉向来最讨厌有人说话只说一半,那会让我很难过。」 「放开我、放开我--」 「我就是不放开你,除非你乖乖给我招了。」暖玉的手拍了拍小乞丐的头,「说!」 「哼--」 「哼?你这个小乞丐也敢给我哼!」暖玉不悦的挑了挑眉,她竟然遇到一个比她还跩的小鬼,这令她很不爽,「『哼』这个字是我在说的,不是你这种臭小鬼在说的,你给我搞清楚状况。」 「妳是谁啊!?」 「蓝暖玉。」 「听都没听过。」小乞丐瘪了瘪嘴。 「废话!」她一脸大受污辱,「你当然没有听过了,本姑娘才刚到这个水源县没多久,地盘都还没有打稳,你怎么可能听过我的名字呢?」 「是噢。」 「快说啦,我好想听咧。」她放开了小乞丐,走到一旁的大榕树前坐下,手指玩着榕树的须须。 「我想找他们要回我们朱家的传家之宝。」小乞丐缓缓的说道。 「朱家?乞丐不都是不识字、没名没姓的吗?你怎么知道你姓朱啊?」暖玉怀疑的问道。 「姑娘,我们水源县以前是很富有的。」 「呸!本姑娘见到的都是贫穷的景象!」她不屑的说道。 「在上上上任的县令那时,洪水泛滥还没有那么严重,我们水源县是很富有的。」 「上上上任?」她嗤笑,「上上上任是何时啊?你这个小鬼头出生了没?」 「还没。」小乞丐摇头。 「既然你还没出生,你说这些不全都是屁话吗?你又知道以前是这么富有的呢?」 「我听我娘说的,那大约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喔......」暖玉掏了掏耳朵,「小孩子吃饱后早早睡,不要乱听一些大人胡说八道。」 「没有!我娘说那些全都是真的。」小乞丐情绪激动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相信你所说的话。」真是的,话好好说不就得了吗?做什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兮兮的呢?难道他不知道鼻塞会让发音不清楚吗? 「妳真的相信吗?」 「相信啦。」她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呢?」 「直到我们上任的县令来,他榨干了我们水源县的民脂民膏。」 「是吗?我怎么从没听于佐亮说过......」暖玉喃喃自语着。 「什么?妳说什么?」 「没有。」她摇着头,「刚才没有人说话,如果你听见有人说话,那就是鬼在说话了。」 「是这样吗?」小乞丐搔了搔头。 「没错,本姑娘说的话你就不用怀疑了,还有呢?还有呢?」她对听这种事最有兴趣了。 「上任的县令就是那户郭姓人家的叔叔,他们联合起来对人民课重税,并且只要听到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想办法弄回去。」 「唷......本领这么大啊?」真的是太了不得了,她蓝暖玉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耶。「你们可以告诉巡抚啊,巡抚不是很厉害吗?」 「没用的。」小乞丐摇了摇头,「巡抚也被收买了。」 「真的吗?」暖玉睁大了眼,「好厉害耶,怎么会这么厉害呢?我就说要当一个贪官污吏才会发达咩......」她得回去对于佐亮好好的洗脑才是。 「姑娘!」 「没啦、没啦......我只是开玩笑而已。」暖玉挥了挥手讪笑了几声。「他们拿了你们家的什么?」 「十颗紫色的夜明珠。」 「嗅,只是几颗珠子而已,你回去拿十颗鸡蛋将它们当成夜明珠不就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啦。」是咩、是咩,像她蓝暖玉就时常将钱财当成身外之物想都不想。 「那是我们的传家之宝。」 「没有传家之宝你们家就不行了啊?」她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小乞丐却用力的点头。 「是啊!妳能帮我想办法吗?之前我也曾找过他们,要他们还我们夜明珠,却被他们毒打一顿。」 「废话,你是白痴吗?你不知道这么贸然前去只有挨揍的份吗?」果然是个笨蛋。 「以前不知道咩。」 「我回去想想办法,我们明日中午约在这里,知道吗?」 「真的吗?他们郭家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民间抢来的耶......」 「好啦、好啦,我回去想想啦,别一次告诉我这么多事。」 是啊,她没办法接受有这么坏的人存在,她恨不得把郭家的每个人都碎尸万段。 第六章 于佐亮见到暖玉一来,心情大好,向暖玉招了招手之后,要她坐在他身旁,趁机休息一下。接过了暖玉送来的几个馒头,他这才想到自己连早膳都还没用就出门了。 「水源县真的很穷吗?」暖玉劈头就说,「别跟我说水源县很富有,我是不会相信的。」 于佐亮听到暖玉说的话,嘴角露出了个微笑,「水源县是挺贫瘠的。」 「它是本来就这么穷,还是另有原因?」 他听到暖玉这么说,愣了下,「蓝姑娘,妳刚才说什么?」 「我说--水源县是本来就这么穷,还是另有原因!?」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 于佐亮沉默了,「蓝姑娘,妳问这些要做什么?」 来水源县也有一段时间了,水源县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心里头也有个答案,但他真的很怀疑为何暖玉才来不到几日,却好象知道了许多事一般。 「帮你解决水源县贫穷的问题。」她最看不惯贫穷的地方了,只要她在这个镇上一天,她就要让它变得十分富有。 「为什么?」于佐亮笑了,笑的犹如春风抚过一般,「那似乎跟蓝姑娘没有什么相干。」 「不!」她用力的摇头。 「为何?妳不是不想在水源县久待吗?」这是试探,也是说出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于佐亮静静的等着暖玉给他一个答案。 「呃......」暖玉的眼神有些不定,「是啊、是啊......是这样没错,不过我现在还在这里啊。」 「所以妳要帮我解决水源县的问题是吗?」 「是的、是的。」暖玉挥了挥手,「记得不用太感激我,这只是我举手之劳而已。」 「它是本来就这么贫瘠了。」 「骗谁啊......我听小乞丐说的才不是这样。」暖玉嚷着。 「小乞丐?」他扬了扬眉,「什么小乞丐?」 「没有、没有。」暖玉摇了摇头,「好啦,反正我要帮你把水源县变富有。」 「愿闻其详。」 「听说水源县会变得这么穷,全都是郭员外家做的好事,不然我们就交劫富济贫好了,你觉得如何?」哇......这是多好的一个点子啊,不是平常人都可以想到的耶! 「劫富济贫?」于佐亮听到暖玉所说的话之后脸色丕变,「不行!哪有什么劫富济贫的事,那是强盗的行为。」 「才不是。」暖玉据理力争,「哪有什么强盗的行为啊?郭家的一切全都是搜括民脂民膏来的,我现在只要他们吐出不该得的,这样有什么不对!?」她很不爽。 她哪里说错了吗?没有嘛......那个郭家所有的东西都是抢来的,她当然可以再将那些东西抢回来发给贫民啊,这有什么不对的呢? 这叫劫富济贫啊......而且对象还是为富不仁的人呢。 「不对,蓝姑娘妳没有证据,又怎么能说郭家的一切全都是搜括民脂民膏来的?这是不对的,对于郭家也是一种污辱不是吗?」于佐亮知道暖玉说的是对的,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帮她,因为他是一个地方父母官啊! 「我......我......」 「蓝姑娘妳没有证据。」 「可是他们明明是坏人啊,是他们让水源县这么穷的。」她忿忿的说道,站起身不悦的想离去。 「我刚才说过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 「你是袒护郭家是不是?」明明就是水源县的县令,竟然偏袒水源县的害虫,「好!你不做,我去做,本姑娘就要去劫富济贫。」 「蓝姑娘......」于佐亮拉住了暖玉的手。 当厚实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之时,暖玉顿时感到一股电流由他的手传到她的,再流窜至全身,令她打了个哆嗦。 暖玉想缩回自己的手,又有些不舍,对于那双厚实的大手,她有着莫名的依恋。 是安全感吗?她不知道,她唯一了解的,是他的手虽然粗糙,却不像她爹爹给她的那种感觉。 暖玉的眼就这么紧盯着于佐亮握住她的那只手,等到于佐亮发觉自己的失态时,他连忙缩回自己的手。 「蓝姑娘......我失礼了。」他红了脸。 「唔......」 「蓝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妳别哭好吗?」看到暖玉就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真的有些着急。「妳不要介意好吗?」 她缓缓的抬起头,圆滚滚的双眼着盯着于佐亮,「你--」 「妳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于佐亮说道。 「你再握一次我的手好不好?」暖玉也不管于佐亮愣住了,她的小手就这么抓住了他的大手,然后握住了他。 真的耶......有那种很奇怪的感觉耶,那种很奇怪的感觉流窜过她的全身。 「你......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当妳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暖玉连说话都显得有些结巴,那种平日伶牙俐齿的嚣张模样根本就见不到。 「有。」他微笑的点头。 「真的吗?」她的小手摀住了自己的嘴,「我以为只有我有那种奇怪的感觉耶......」 「是的。」 「那再让我做一件事好吗?」她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于佐亮。 「好。」 见到他点了头,暖玉的眼四处乱瞄着,发现所有的村民都努力在建堤防,没有人有空偷看这里,才偷偷摸摸的抱住了于佐亮。 果然,那种温温热热的感觉让她好舒服...... 「喝!你、你......」突地,她往后跳开了一步。 对于暖玉大胆的行径,于佐亮有些受惊了,但是后来她的表情却让他吓住了-- 「怎么了?」 「你......你......」她的手颤抖的指着他,「你......你一定是......」她边说边摇头,但是却没有说出半个重点来,「是......是......」 「是如何?」于佐亮好奇的问道。 「是......我不知道......」她摇着头,「等我弄懂、了解了之后,再告诉你。」看他那呆呆笨笨就如同呆头鹅一般的个性及脑袋,她就不信她不懂的他可以懂。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不行。」暖玉认真的说着,「因为我现在还不懂,本姑娘现在还有正事要办,回头见。」 「妳要去哪里?」他问道。 「劫富济贫。」她回答的理所当然,并且用着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哼!不懂得治本,只会治标有什么用啊?水源县穷就要懂得开辟财源啊,而不是傻傻的拿自己的官饷出来赈灾,那自己吃什么啊? 像他这么穷,她若真的嫁给他是不是要陪着他一起吃苦啊? 嫁给他!?暖玉偷偷的瞄了于佐亮一眼。 奇怪!她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不嫁给他吗?怎么现在又想到要嫁给他的事了啊......哎呀,真的是太麻烦了。 不行、不行!暖玉拍了拍自己的头,她得先解决完水源县的财政问题才行。 「蓝姑娘,那是犯法的。」 「才不是。」她对于佐亮吐了吐小舌头,「那才不是犯法,那是劫富济贫的行为。」暖玉非常执着她的想法,才不会觉得她是在做坏事。 「蓝姑娘,妳还是三思而行吧!」 「不,我蓝暖玉说一不二,决定这样就是这样。」她双手扠腰,「没事的话就再见,我要回去了。」 「若是蓝姑娘执意如此的话,我......」于佐亮沉思了下,缓缓说着。 「你......你想做什么?」暖玉往后弹跳了几步,「你是不是想打昏我?」她小声的说着。 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他是好官嘛,所以知道有人要做他口中的「坏事」就一定会设法阻止。 「不是。」他摇头。 「不是吗?怎么可能?」她才不相信于佐亮所说的话,「要是不是,那你要做什么?」 「在下想引荐一位高手让妳认识,有他帮妳的忙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真的吗?」暖玉睁大了眼,「你真的要引荐高手给我认识?」 「是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呢?还要我和你聊这么久。」她不太高兴,不过一想到有「高手相助」她就十分的高兴,「好吧,我要怎么认识那位高手呢?」 「今夜到离县衙两哩外的那座凉亭,他会在那里等妳。」 「他会不会没到啊?」 「不会。」于佐亮摇头。 「你确定?你是他什么人?你说了他就会帮我吗?」一连串的问号在暖玉的心里头浮起,「别随便讲话诓我,否则你就完了!」 「在下与他是好友,我说了他就会听。」 「好吧!暂且相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暖玉高兴的回去了;于佐亮则是着迷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那个白痴于佐亮,亏他还是个县令,竟然没有说今夜哪个时辰到县衙两哩外的凉亭等那位高手,要是我很早就去而对方却迟迟不到,我不就变成了笨蛋吗?」暖玉的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一肚子的不悦,她一边走着,口中则是不停的嘀咕。 其实她会这么不高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下午回到县衙之后都没见到于佐亮,这令她心里头有些怪怪的。 她有一点点想他,想和他说说话,但就是没见到他,真的是好讨厌唷 「蓝姑娘,妳来迟了。」 一阵醇厚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她愣了下,连忙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谁?是谁?」难不成于佐亮出卖她了吗?不可能吧?她可是在为他们水源县谋福利耶...... 「要帮助妳的人。」 「要帮助我的人?」她踩着小碎步跑进了凉亭里头,果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坐在凉亭里头等着她。 「嗯。」对方点头。 「你要怎么帮我啊?」她对着黑衣人左瞧右看,他那种架式是真的有点像高手,她在心里头想着。 「到时妳就知道了。」 暖玉偏头看着黑衣人。说的这么深奥,好象真的有两把刷子一样,「现在就要去郭家了吗?」 「妳跟着我走就是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藏宝室是在这里?」没一个时辰,暖玉对于黑衣人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转变,她用着崇拜的眼神看着黑衣人。 刚刚他竟然一手搂着她,脚这么一蹬就跳过了围墙,还躲过了几名守卫,带她到了郭有银的书房里头。 「妳看,这里和这里都是实心的,而这底下则是空着的。」黑衣人的手敲着地面,果然,里头有两种不一样的声音。 「咦......真的耶!」不行、不行,她不能再这么崇拜黑衣人下去了,继续崇拜下去不是会显得她很没用吗?什么都不会只是个小拖油瓶而已,不行......她不能让黑衣人给瞧扁了,「哼!我告诉你,本姑娘早就知道这地下室是藏宝室了,会问你只是为了要考考你知不知道而已。」 「是吗?」黑衣人用着半嘲弄的语气说着。 「喂,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她不悦的用手指戳着黑衣人,「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东西是在这里了。」暖玉大声说着。 黑衣人连忙用手摀住了暖玉的嘴,「好,妳说在这里就在这里,小声一点可以吗?」 暖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大嗓门,「好啦,知道了。」 「现在得想想怎么打开这个藏宝室才是。」黑衣人走到了一旁看着案桌,手则是在上头摸索着。 「你在做什么?」她问着。 「应该是有机关。」 「机关?」哇......越来越好玩了耶!暖玉的心跳加快了些,她兴奋的张大眼,这种游戏她最喜欢了。 「我也来帮你找好了。」她的手左碰右摸着,好不容易让她找到一幅挂在墙上有点问题的画。「怎么弄不开呢?」她的手抓着字画往右方移动-- 果然,藏宝室开了,里头是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还有大批的黄金在里头。 「咦......」 「妳挺厉害的。」黑衣人夸赞着,「在这里等我,我将东西装上来。」说完,他跳下藏宝室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几个麻袋,一一将东西装入了里头,那动作之俐落几乎要令暖玉傻眼了。 暖玉吞了吞口水,看着丢上来的麻袋,「你是神偷吗?」 「不是。」他边装着金银珠宝边回答暖玉的话。 「不然你怎么看起来好象专门干这个的?」 「谢谢蓝姑娘的夸赞,在下会考虑当个神偷。」他左右各一袋的跳到了暖玉的身旁,「走吧,藏宝室里头的东西让我拿走了不少,郭有银应该明日才会发现。」 「哦。」她点头,拿起了地上装满金银珠宝的麻袋,「挺重的。」 「拿得动吗?」 「可以。」她点头。暖玉注意到他拿起两个麻袋就像拿筷子一样轻松,她根本就不好意思说这麻袋太重了,她拿起来很吃力。 「真的可以吗?」 「可以。」 「用扛的比较轻松吧!」黑衣人抓起了一个麻袋将它放在暖玉瘦小的肩头上,暖玉差一点就要摔跤了。 「喝--小心点、小心点......」她吐着大气,「你轻轻放。」 「我看还是我拿吧。」 「不行,我要拿。」暖玉十分的坚持,「我背得动的。」 「好吧。」. 「呼......发完了、发完了,水源县终于可以摆脱贫穷的恶梦了。」暖玉好高兴,她看着黑衣人,「真的是太感谢你了,我想整个水源县都会感激你的。」她真挚的对黑衣人说道,脑子里头想的净是于佐亮。 「我做什么要整个水源县感激我?」黑衣人不屑的说道,他看着暖玉,「我只要蓝姑娘妳感激我就行了。」 暖玉瞇起了眼看着他,「你说这是什么话!?你这种行为是在帮助整个水源县摆脱贫穷的命运耶,你怎么可以说的这么毫不在乎哩!」人家她可是觉得自己就像个救星一般,拯救了整个水源县耶,而他--哼,什么东西嘛。「你不是于佐亮的朋友吗?这也是在帮助于佐亮。」 「我刚才说过了,只要妳感激我就行了。」黑衣人的眼神火热的看着暖五。 「本姑娘可以代替整个水源县感激你。」要她感激他?哼!门儿都没有,她又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为何要感激他啊。 「我要妳感激。」黑衣人压低了声音,逼近了暖玉一步。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暖玉怎么可以接受有人说话比她还大声, 「你这么靠近我做什么?」 「拿出妳的诚意。」 「诚意?笑话,我要给你什么诚意!」于佐亮到底到哪里找了这么奇怪的人啊,「本姑娘警告你唷,别靠我这么近,不然你就完了。」 「完了?」他嘴角露出了笑容,「妳一个弱女子要怎么让我完了?」 「当然可以了。」她瞪着黑衣人,「这里可是县衙里头,我只要大声叫你就完了,于佐亮也会赶来。」 「于佐亮?」 「是啊,怕了吧!以于佐亮这么大公无私的个性来说,就算你是他的好朋友,夜半私闯府衙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暖玉威胁着。 「那个懦夫他可以做什么?」 「懦夫?我不准你骂他懦夫,他虽然待在很贫穷的水源县,不过他可是很努力的在治水。」 「在官场里头越正直的人是越没有前途的。」他看着暖玉,眼神趋于火热,「妳为什么替于佐亮说话?」 「我......我......」暖玉惊慌了,「我为什么要同你解释啊,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暖玉气道,「我警告你唷,你现在马上给我离开,不然我就要喊了。」 「妳是在威胁我吗?」 「你现在才看出来啊!蠢蛋。」 「呵呵......」他笑了几声,「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竟然还威胁我,这要说妳是太笨了,还是太聪明了?」 「我蓝暖玉可是个聪明人,笨蛋是你。」 「还在逞口舌之快。」黑衣人的手拉住了蓝暖玉的手,「妳是不是喜欢于佐亮?」 「关你什么事啊!」她喜欢谁还要向他报备吗?他以为他是她什么人啊! 「说!」 暖玉的心不停的怦怦跳着,「我偏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哼!难不成妳真的喜欢那个懦夫吗?跟着他是没什么前途的,只能一辈子守在这个可怜的水源县而已,妳要是真的够聪明就应该跟着我才是。」 「跟着你可以吃香喝辣啊?」 「只要妳想要,没什么问题。」 「我才不要,我就偏要待在水源县,偏要在这里你要怎么样?」她有点不想离开水源县,因为于佐亮在这里啊,就算水源县再怎么贫穷,她还是想要在这里陪他。 在这里陪她?暖玉的心里头暖烘烘的,她真的可以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于佐亮了。 「不跟着我?」 「是啊......」她用力的点头,「才不要跟着你。」 「好,我就看妳要不要顺服我。」在她惊惶的眼神之下,黑衣人伸手点住了暖玉的哑穴,「妳别开口叫人了,省下一点力气吧!」 暖玉怒瞪着他,就算她想张嘴大喊,但就是喊不出声音。 「喜欢于佐亮是不是?」黑衣人拉下了面套,那是一张与于佐亮完全不同的脸。 她用眼神警告他,手想拿起一旁的东西砸向黑衣人,可是却早一步被他发现她的企图。 他手一挥,拍下了她手中的东西,「看来妳是学不乖,不过我可以好好教妳,别用生气的小脸看着我,妳只要把这一切当成是妳对我的感激就行了,我从不白白的帮人做事。」黑衣人单手扣住了暖玉的双手,将之拉高,并且低头吻住了她。 她摇着头抗拒,却无法挣脱他。 「妳应该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吧?」他邪笑问着。 暖玉偏过头不愿看他。 「啧啧......于佐亮为了妳来求我帮忙,我看他应该也很喜欢妳才是,而我......我的喜好一向与于佐亮相同,他喜欢的我就爱。」他用腰带缚住了她的双手之后,将暖玉抱到了内室的床榻上。 暖玉紧咬着下唇。 「妳可别企图咬舌自尽知道吗?我每晚都会来找妳的。」说完,他低头吻住了她的颈项,而无法挣扎的暖玉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他的大手隔着衣裳抚遍了她全身,然后撕开了它。 「啧啧......于佐亮那家伙就是太正直了,简直就像个呆头鹅一般,没办法......只能让我捷足先登了。」他的食指在她的兜衣上头轻划着,「妳可别咬舌自尽啊......我最不吃女人这一套了,而且......」他停顿了下缓缓的说道:「若是妳怎么样了,我就让于佐亮来陪葬。」 看到暖玉的唇形,黑衣人笑了。 「妳在骂我无耻吗?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暖玉拚了命的点头,眼眶中落下了倔强的泪水。 「哭了?呵......这有什么好哭的?」他邪笑着,「妳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想问我吧?包括我是于佐亮的朋友为何要这么对妳,而且还用他的性命威胁妳对吧?」他放肆的双手拉下了她背后的红绳,红色的兜衣就这么掉落在地上。 「虽然我欠了他一点人情,不过他要我做的我也做了,算是还他人情了不是吗?接下来我要如何都是我的自由了,包括--取他的性命。」他边说还边注意暖玉脸上的表情。「如果妳真的喜欢他,就拿妳自己来换他的命,妳觉得如何?别想叫于佐亮来抓我,凭那个懦夫是抓不到我的。」 他火热的眼紧盯着她姣好的身段,圆润的胸脯上那抹嫣红令他忍不住伸手触碰…… 黑衣人踏入了秘室里头,幽暗的秘室里早已有人在那里静待。 「主子,你回来了。」于管事恭敬的唤道。 「仲父!」黑衣人撕下了脸上的假人皮,一张白净的脸庞露了出来。「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就寝?」于佐亮并没有试图去掩饰这一切。 「老奴不赞成主子的做法,这太不像你了。」于管事摇头说着,这么疯狂的事根本就不像他们正直的主子会做的。 「你看到了多少?」于佐亮的眼扫向了管事。 「一点点,就是你与蓝小姐进入她的厢房之时。」管事意有所指的说道。 于佐亮笑了笑,「仲父就是看到我最不想让人看到的那一幕?」他戏谑道。 「只看了一点点而已。」 「呵......」他摇摇头,「遇上暖玉我似乎反常了,做出的事连我自己都很难理解。」 「身为一个父母官是不能做那些事的。」 「我知道。」 「可是主子你犯了。」 「嗯。」 向来拘谨的于管事破天荒的在此时露出了个笑容,「看来那个小妖女是彻底的迷惑了你对吧?」 「算是吧。」 「那个小妖女有这种能力我也真的是佩服她了。」他叹了口气,「虽然我是不愿这种粗野的小妖女,成为主子你的媳妇,但我还是得唤她一声少夫人不是吗?」 「没错。」 「快将蓝小姐给娶进门吧,别再这么欺负她了。」管事忍不住说着。 于佐亮挑了挑眉,「仲父,你在帮她说话吗?现在娶暖玉还不是时候,我还没有逗弄够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娶她的。」 「主子,老奴一向以为你是个正直之人,也许老奴错了。」看来他们神智清明的主子遇上蓝暖玉整个脑袋就昏了,就算去劫了官银他也不会很讶异。 「仲父早点就寝吧。」 第七章 「暖玉,妳的脖子怎么了?天气这么热怎么还在脖子上贴了块布呢?」见到暖玉来找他,于佐亮满面春风,「怎么了?昨夜没事吧?」 「嗯......」看到于佐亮,暖玉觉得有些委屈,眼泪几乎快要掉下来了。 原本她想她已经失去贞节了,这样未出阁的姑娘是要被浸猪笼的,与其被人发现带去浸猪笼,她还不如自己死一死算了。 当她拿起了刀子朝自己白细的手腕轻划下去时,一条小伤口沁出来的鲜血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她怕血而且怕痛,当下,她放弃了用刀子割腕,改用白绫。 她踩在凳子上头,手中拿着白绫不管怎么拋就是拋不过横梁,令她十分的气恼。 于是她再改用投河自尽,但是她又想到那个大坏蛋威胁她,要是她有个万一就要于佐亮陪葬,她就放弃了。 好烦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她就来找于佐亮了,她要问清楚到底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个坏蛋的。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啊......」面对于佐亮关爱的眼神,暖玉真的是觉得十分心虚。 她已经是个不贞洁的姑娘了,她没有资格接受于佐亮对她的好。 「没有吗?不过我看妳的脸色很是苍白,是不是昨天苍鹰没有保护好妳?」 「苍鹰?他叫苍鹰吗?」暖玉激动的说道。 「是啊!」于佐亮点了点头,「他没告诉妳吗?」 看到暖玉点了头,他才继续说道,「可能是他不想让人知道吧,既然如此,妳也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你是去哪里认识苍鹰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想叫他苍蝇而不是什么苍鹰,再用手使劲的揉扁它。 「有一次我上山采草药救了他一命。」于佐亮脸不红、气不喘的编着谎,「他告诉我,只要我有困难,他都愿意帮助我,我昨日去找他,他果然就答应了,是个守信的君子。」他夸赞道。 「你这个人就是太正直了,才会被人给骗了!」听到于佐亮称呼那个该死的苍蝇为「守信的君子」时,暖玉当场变脸。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于佐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蓝姑娘妳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了吗?」 「当然!」她用力的点头,正想将昨夜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于佐亮时,才想到不能告诉他,因为她知道以他这种耿直的个性一定会良心不安,甚至于去找苍蝇拚命。 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说不定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杀过半只鸡,一见到苍蝇岂不是会被他给打扁吗? 「他做了什么吗?」于佐亮紧张的伸手握住了暖玉。 「他......他......」暖玉吞吞吐吐的。 「他怎么了?」 「呃......没事、没事,他很好、我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她胡说八道一通,「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于佐亮将暖玉轻轻的搂在怀里。 他大胆的举动让暖玉愣住了,「你......」他对她越好她越想哭。 「我......」于佐亮连忙放开了暖玉,而暖玉却再度抱紧了他。他不知所措的表情在看到暖玉的举动之后,消失,复又紧紧的搂着她。 「于大哥......我......我真的好喜欢你......」她情不自禁的哭了,眼泪、鼻涕全都滴在于佐亮的衣裳上。 「真的吗?」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了,但是以于佐亮的身分听到暖玉说喜欢他,不禁让他心里开始悸动了起来。 「嗯......可是我......我怕你会嫌弃我......」暖玉紧皱着眉头哭的可怜兮兮,实在不太像她。 「嫌弃妳?我为何会嫌弃妳?」这个笨暖玉!于佐亮明明就知道一切,但他就是想捉弄暖玉。 「反正你一定会嫌弃我的。」她咬着下唇,「你不会吗?」她蓄满泪水的眼望着那双澄澈的眸子。 「我为何会嫌弃妳?」他笑得温柔。 「这......这......」暖玉慌了,「我......我......我只是觉得于大哥你会拋弃我而已......」 「那只是妳心里头想的,并不是我的感觉不是吗?别胡思乱想了。」于佐亮的手感觉到暖玉手上那灼烫的体温,连忙将手覆上了她的额头,「妳染上风寒了,昨夜一定没盖好被子对吧?」 他记得他在离去之前还有帮她盖好被子,可现在看来,她昨晚肯定踢被子了。 「可能吧!」暖玉点了点头,「难怪我一直觉得好冷。」 「我开些药方子让仲父帮妳去抓几帖药,妳今日服了药,也许明日就好了。」 「可是我不想吃,那些药都很苦,我咽不下去。」暖玉皱着脸摇头。 「我会要仲父帮妳放一些甘草进去压住苦味,不过能不放最好,这样病才会好的比较快。」于佐亮发挥了大夫的那一面。「不然......妳忍住吧!只是几帖药而已。」 「不要,我不要忍。」暖玉拚命摇头。 「好吧,那我多放一点甘草,不过妳的药可能得多吃几日。」. 「有点烫,小心点喝。」于佐亮手拿着一碗汤药坐在暖玉的床榻旁,将汤药递给了她。 「很烫啊?」当于佐亮一进入她的厢房,手中端着的汤药就散发出一种苦味,让暖玉只能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我可不可以不喝啊?」她涎着笑脸试图打动于佐亮。 光闻味道就已经觉得很苦了,她怎么可能有办法去喝下它呢? 她的饮食习惯一向以甘甜为主,至于苦辣的味道她可是敬谢不敏。 「不行,妳刚才答应我要喝汤药的。」于佐亮露出了笑容。 「是啊......」她看着他,「我是答应过你要喝汤药,可是我怎么知道到底苦不苦呢?」 「放心!里头我多放了许多甘草,不苦的。」 「才怪。」她吐了吐舌头,模样十分动人可爱。 「真的。」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吃药,我要等病自己好。」她一向都是个健康的姑娘、她就不信她会病多久,见到于佐亮将汤药递到她的面前,暖玉伸手去推开它。 一个不小心,汤药就这么打翻了一地。于佐亮见到这个情景,一道剑眉紧紧的皱了起来。 「暖玉,这汤药可是熬了很久的。」他训道。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见到汤药洒了一地,暖玉又何尝不心疼,那可是于佐亮的心血啊!只不过这些汤药看来是真的很苦,想必没办法入喉,她才会推开他的手啊。 她哪知道这轻轻的一个动作会令汤药打翻在地上呢?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谅我好不好?」暖玉可怜兮兮的看着于佐亮,就怕于佐亮认为她是个骄纵的姑娘而讨厌她。 以前,她不喜欢于佐亮的时候,他怎么想她的,她才不管,而且她也没有那种心情去管;可是她现在喜欢他了,他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她才不想让于佐亮讨厌她。 「好,不过妳等会儿得乖乖的再喝一碗药。」他收拾着地上的碎片。 「不用了。」暖玉连忙挥了挥手,「打翻都打翻了,怎么好意思让管事再去帮我熬一碗药呢?这么太劳烦他老人家了。」她用力摇着头。 那臭老头本来就很讨厌她了,现在要他再帮她熬一碗汤药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何况她也不想喝药,若是可以避得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仲父不会介意的。」于佐亮只顾着与暖玉说话,却没有仔细看地上的碎片,一不小心手就这么被割到了。 「你流血了耶......」暖玉惊慌的说道,那道约莫一吋的伤口虽然不大,却看得暖玉心里头有些不舍,「痛不痛?还是我帮你包扎好不好?」她可是没帮人包扎过伤口,于佐亮可是她的第一次耶。 「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不行,一定要包扎。」她扳起了脸说道,「我要帮你包扎。」 「妳自己都还是一个病人,妳乖乖喝药我就很高兴了。」他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好放在一旁,手抚了抚暖玉的脸庞。 「我乖乖吃药,你得包扎伤口,这样好不好?」她的双眼骨碌碌的看着他,「我们这就算是条件交换。」 「妳这个小姑娘还会谈条件?」他挑了挑眉。 「是啊、是啊。」暖玉用力的点头,「如果你不答应我也不要。」 「好吧!」. 「昨夜不是还好,怎么今夜就病了呢?」一阵嘲弄的声音在暖玉的床榻旁响起。 暖玉惊惶的睁开眼,就看到她极度厌恶的那张脸。虽然他长得不错,但是在暖玉的心里头,一只蟑螂都比他来得好。 「身体虚弱。」她拉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包裹在里头不留一丝小空隙,「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了。」 于佐亮眼眸满载着笑意的看着暖玉。其实他若是聪明的话,今夜是不应该再来的,但是他却眷恋着暖玉柔美的身段,想再一次真切的抚摸她。 以于佐亮的身分来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利用苍鹰这个登徒子的身分来做这种事。 「身体虚弱还叫得出来,看来妳复原的情况还不错。」他仍旧是一身黑衣,一伸手便点住了她的哑穴,「昨夜好玩吗?有没有梦到我?」他笑着。「或者是想我?」 暖玉拚命摇着头,她怎么可能会想他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她用力瞪着苍鹰。 「昨夜很舒服吧?要不要再玩一次?也许可以让妳的病情好转一些,妳觉得如何?」他想了下,摇了头,「听说得了风寒的人只要出点汗就会比较好。」 暖玉不停的缩着身子,但他的大手一个用力便将她的棉被完全拉开。 「啧啧......不错嘛,都已经脱的只剩一件中衣在床榻上等我了,挺有进步的。」明知道她是因为早已入睡才仅穿著一件中衣,他还是故意这么说。 「要不要顺服我?」他的手指勾住了暖玉的下颚。 暖玉用力摇着头,要她顺眼他,她宁可死了算。 「不要?真的不要?」苍鹰由自己的腰带里头拿出一罐小瓷瓶,在暖玉面前晃动着,「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惊慌的看着他,并且摇了摇头。 「这是媚药,只要一颗,就算再怎么贞洁的姑娘,都会变成一个荡妇。」他邪笑着。「妳想不想试试?」 暖玉拚命摇着头。 「不要?为何?一个姑娘家很难体会到那种极乐的境界,我这可是在帮助妳啊......做什么要往后缩呢?」他的手拉住了她,「不然这样好了,妳乖乖的顺服我,就不用吞下这颗媚药,也可以保住于佐亮的命,妳说这样可好?」 暖玉再度摇头。 「还是妳要看我杀了于佐亮?哈哈哈......」他是故意这么欺负暖玉的,「妳脖子上的印子今日更明显了,于佐亮都没发觉吗?妳确定那迟钝的家伙是真的喜欢妳吗?」他的手拉开了她的中衣,轻声的在她耳畔问道。 她没有挣扎,只能让他为所欲为。 「屈服了?看来妳这次学乖了嘛......还是只要用于佐亮来威胁妳,妳什么都可以照做?」他讥笑着说道,「妳真的这么喜欢他吗?我早就告诉过妳,跟着他妳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以过。」 「难道妳为了他甚至甘愿将自己给我?不摇头也不点头就当是默认了。」他低下了头吻住了她,「要顺服我就要乖乖的,知道吗?」他解开了她的穴道,「我可不希望从妳的嘴巴里头听到一些我不想听的话,现在是妳表现出妳的诚意的时候了。」 「诚意?」好不容易可以发出声音,要不是为了于佐亮,暖玉真的想咒骂苍鹰一顿。 「是啊......别忘了于佐亮的命还在我手上,不然这样好了......反正我身上有这么多的毒药,我就先喂一颗给于佐亮吞下,妳觉得这样可好?」 「不要、不行!」 「为什么不行?因为他是妳最重要的人吗?」 「你卑鄙,我蓝暖玉从小到大就没有看过像你这么卑劣的人,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变成了这种大坏蛋,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多难过!」 「他们早死了。」 「若是他们地下有知,会从坟墓里头爬出来的。」她啐道。 「哈哈哈......好可爱的一张小嘴,我喜欢。」他笑了,没想到暖玉的性子竟然是这么可爱,都已经被他给威胁到这种程度了,还可以同他说教!? 「这里有很多守卫。」 「妳一叫就有半数的人会死在我的手里,妳应该不会笨到这种程度吧?」 「我......我......」暖玉顿时哑口无言。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顺服我,知道吗?」他在她的脸颊亲吻了下,搂着暖玉坐上了床榻并且放下了帷幕。 当粉红色的罗帐一放下来,所有的春色都在这时候开启了....... 苍鹰亲吻着暖玉的唇,就算她不响应他,他也掠夺着她的一切,「搂住我,听到了没?」 「不!」她拒绝。 「不顾于佐亮的命了吗?」 听到这句话,暖玉没有退路只能照做了。 他的舌窜入了她口中,与她的小舌相互交缠着…… 可能吗?苍鹰有可能是于佐亮吗? 苍鹰有可能是于佐亮的这件事,让暖玉对昨夜的欢爱并不是那么的抗拒,她一早就坐在床榻上不停的想着昨夜的事。 要是于佐亮真的是苍鹰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她得想其它的法子才是。 好吧!她决定先从于佐亮下手。他若是想玩弄她于股掌之间的话,那就太小看她蓝暖玉了。 心念一转,她立刻跑去他的厢房。 「暖玉,妳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就寝?」见到暖玉到他的厢房来,于佐亮感到有些讶异。 「睡不着。」暖玉摇着头,看着于佐亮。 「为什么?」他与她一同坐在案桌前,「有什么事情困扰了妳?」他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文,一手在她的发上轻抚着,「可以告诉我吗?」 「告诉你,你也没办法帮我解决。」她嘟着嘴,「苍鹰都什么时候来找你啊?」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人家好奇嘛!你告诉我好不好?」暖玉同于佐亮撒娇着,「告诉我。」 「都是我去找他。」 「你都怎么找到他啊?」 于佐亮挑了挑眉,「妳想找他吗?」他将暖玉给搂入怀里,昨夜她娇柔的身躯令他难以抗拒,要不是现在是于佐亮的身分,他就会将暖玉再度抱上床榻缱绻、厮磨一番。 「没有啊,只是有事想问他而已......」 「真的?」 「当然!」她用力的点头。 「妳有什么事想问他?也许我可以帮妳转达。」于佐亮说着。 「那你就是知道他的联络方式了是不是?」 「这......」 「好!」她不悦的瞪着于佐亮,「你就是不告诉我对不对?」果然,被她给猜对了,这个臭于佐亮真的不告诉她,这就代表他是很大的嫌疑犯。 「人家这么喜欢你,你竟然连这种小事都不告诉我?」 「暖玉......我答应过苍鹰不随便泄露他的行踪,妳现在是在为难我,妳知道吗?」于佐亮对于暖玉的举动真的感到十分不解,照说她应该要恨死苍鹰才对,怎么又想找他呢? 难道......暖玉喜欢上他了吗?应该不可能才是。 「我哪有为难你啊?人家只是有话要当面和苍鹰说清楚而已啊......」她的小鼻子一皱,泪水就这么落了下来,「好过分......竟然不告诉人家,你......你......」 「我怎么了?妳别哭啊!」暖玉哭得他的心都疼了。于佐亮连忙将她给搂进自己怀里。 「你是坏人,这一点小事都不告诉我!」 「暖玉,妳别让我为难好吗?就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告诉妳。」 「坏人!」暖玉气愤的说道,用力的在于佐亮的肩头咬了下。 「暖玉--妳这是在做什么?」于佐亮真的完全摸不清楚暖玉到底在搞什么鬼,以她单纯的脑袋应该是很好懂才是,可是现在她却让他摸不着头绪。 「这是你不愿帮助我的惩罚,哼!」暖玉用力的推开了于佐亮,走出了他的厢房。 第八章 「听于佐亮说妳急着找我是吗?」暖玉才刚在自己厢房里的花厅坐定,就听到了苍鹰的声音。 哼!再装神弄鬼啊,明明就是想要她嘛!暖玉瞄了走入厢房里头的苍鹰一眼。 「是啊,我是想找你没错。」她点了点头,他想再唬她是不是?她蓝暖玉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我?」 「对啊!」从来没给他好脸色看的暖玉,出乎意料之外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想过了。」 「想过了什么?打算不要于佐亮想与我长相厮守了是吗?」苍鹰开玩笑的说道,顺手将暖玉给搂入了怀里。 「嗯......这就是我今日要于佐亮找你的原因了。」她点了点头,「其实我今日一早都在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暖玉这么急着找他让他觉得十分的纳闷,于是他才会连忙赶来。 「我想了很久......」她抬起了眼注视着苍鹰,「我想......也许于佐亮并不适合我吧!你说的没错,整个水源县都这么穷,他根本赚不到什么官饷,而且瞧他那近乎白痴的脑袋,自己的薪俸又拿去给灾民,跟着他我不是一辈子都得吃苦吗? 而且我今日看了一些历史书,那上头写的清清楚楚,只有贪宫污吏才能一辈子不愁吃穿,像我这种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根本就无法像想跟着于佐亮以后要怎么办!」说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我今日的做法是正确的,」 一听到暖玉说出来的话,他的脸都绿了。 他完全没办法相信,像暖玉这么一个姑娘家会这么的虚荣。 「你说的话全都是有理......更何况......」暖玉低头想了下,「大家都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我真的与于佐亮成亲的话,在洞房花烛夜他也会发觉我并不是处子,这么一来......」 「所以妳就决定跟着我了!?」他低声说道。 「对啊、对啊!」暖玉点点头,甜甜一笑,「跟着你当然会比跟着于佐亮吃苦还来得好啊。」她的手抚上了他的肩头,「那个穷酸到我数不出来的几品官,根本就没办法让我过的幸福又快乐。」 「妳真的是这么想吗?」他的声音趋于冷冽。 「当然!而且你又有这么一身好本领,人家不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吗?想想也没错。」她的手在他的身上不停的轻抚着,「我帮你更衣好吗?我们今夜一定会比昨夜快活......」暖玉说的暧昧极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根本顾不到暖玉的行为。 暖玉的手解开了他身上的腰带,「让我们像昨夜一样快乐好吗?」她口中说着极为挑逗的话,手则是将他的衣裳一件件的脱下。 当他赤裸的胸膛裸露在她的面前之时,暖玉气得牙痒痒的,同时,她也为他这一身古铜色的肤色心跳不已。 那牙印清楚的印在他的肩头,而他的手上也确实有那个小伤痕。 于佐亮是在要她是吗?原来他诚实又正直的一面全都是骗人的。 可恶!一想到于佐亮用苍鹰的身分这么玩弄她、欺负她,她一口气就忍不下来。 不过,没关系!他要这么整她是吗?那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怎么了嘛......你怎么这么生气呢?你不是应该要很高兴吗?我决定不要于佐亮了耶!」暖玉的手拉着他的手。「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呢?」 于佐亮气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用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暖玉。 「做什么这么看我啊?我知道我很美,不过你一直看着我,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来......笑一个嘛......」 于佐亮完全笑不出来。 「不笑?」暖玉在于佐亮没有任何的警觉之下,低下头用力的在他的肩头同一个部位又咬了一口。 这一次她咬的比原本的还重,甚至让于佐亮的肩头差点要沁出血来。 「啧......」于佐亮痛得瞇起了眼,他望向了一旁的暖玉,「妳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爱的印记啊......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只能喜欢我一个人。」说完,暖玉主动伸手搂住了他的颈项,并且送上了她的香吻。 虽然内心十分的不悦,但是对于暖玉的投怀送抱,于佐亮也欣然的接受了;他接下了主导权,吻住了她. 于佐亮这几日见也不见暖玉,整天就忙着处理公事,一想到暖玉对他另一个身分说的那些话,他真的觉得痛心。 回想起暖玉对于苍鹰的热情,他的心就隐隐作痛着--也许他做错了吧! 「主子,你偶尔也要关心一下蓝小姐吧,怎么都没去找她呢?连她要见你都见不到。」于管事不知道主子与暖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主子的反常真的让他觉得不习惯。 那个小妖女是真的对主子下了毒,而且这个毒应该是无药可解才是。 「那是我与暖玉的事,仲父莫担心。」 「可是主子你的不寻常让我想不担心都难。」于管事皱着眉头说着。 「是吗?」 「是的。」 「对了,这里有封信是蓝小姐要我交给你的,不过她说了要交给你的时机。」于管事从衣袖里头拿出了一封信函。 「要交给我的时机?」于佐亮皱起了眉,他现在最不愿想起的就是暖玉,而她又叫于管事送信给他,难不成这信里头是写着她打算要与苍鹰长相厮守吗? 「是的,只不过时机还没到,所以我也不能交给主子你,只能再收回来。」于管事说完,又将信函放入自己的衣袖里头。 「仲父,你这是在做什么?」于佐亮终于抬起了头,不悦的对管事说着。 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不随便对人发脾气,但是暖玉激怒了他,甚至于连他一向最尊敬的仲父也受到了牵连。 「遵守我对蓝小姐的约定。」 「什么约定?」 「蓝小姐说......」他清了清喉咙,「她说要等你愿意见她时,你才可以看这封信。」 「为什么?」 「其实蓝小姐已经离开这里约莫七、八日了。」 管事的话让于佐亮愣住了,离开七、八日了?但是直到昨日他都还听于管事说暖玉想见他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于佐亮迷惑极了。 「主子你一定在想,蓝小姐应该还没有离开才是吧?」 「没错。」他点头,「我记得你昨日还告诉我暖玉想见我。」只是他推说身体不适不愿见她而已。 「这是老奴随口说的。」 「为何这么告诉我?」于佐亮质问着管事。 于管事在他们于家可是待了许久了,他正直、忠诚且誓死为主子效忠,根本不可能编派谎言来欺骗他,这几日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不这么说,主子你永远都不会主动提起想见蓝小姐,而这封信你就可能永远见不到。其实,这封信是蓝小姐要离去的那日交给老奴的。」 「将信给我。」 「不行,主子你要说你想见蓝小姐,信才能交给你。」于管事坚持着。 「仲父--」他拉长了音调,他很明显的将自己心头的不悦传给了于管事。 「若是主子你不愿照做,老奴就先下去了。」他转过身。 「好,我愿意见暖玉。」见到他这么坚持,于佐亮也只好让了步。 在他话一说完,信件就平放在他的案桌上。 「老奴先行离去。」管事退了下去。 于佐亮拿起了那封信函,上头有几个丑丑大大的字,他认得那是暖玉的字。 他拆开了信函,从里头拿出了信纸,仔细地看着那上头的字-- 于佐亮: 真的不知道要叫你佐亮还是苍鹰......你好啊,竟敢用苍鹰来骗我、占本姑娘的便宜!?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我是喜欢你没错,不过你竟然这么的恶劣!要不是怕你的命被你的分身--苍鹰给收拾掉了,我才不会这么乖乖的妥协,我会宁死不屈,现在想想,我真的是白痴一个。 你那时一定在心里头笑我吧? 欺负我让你那么快乐是吗?哼!我告诉你,本姑娘一向只会欺负人,不准人来欺负我,你敢这么瞒骗我,又在我的面前装神弄鬼,我就一定不会给你好日子过。 要不是我聪明的早就识破了你的诡计,气得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出这口气呢! 你知不知道我是何时识破你就是苍鹰的?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善良的帮你解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良善。 记得我在你的肩头咬了一口,也在苍鹰的肩头咬了一口吧?仔细看看,我可是都咬在同一个地方哟! 知道你何时露出破绽的吗?就是在你扮苍鹰要欺负我之时,让我看到你手上的伤痕。下次学聪明一点,别再留下小辫子了,要不我也可以教你几招让你整人,不过,我想象你这样一个笨呆子,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吧! 哼!给你一个教训。 想我吗?想知道我人在哪里吗?告诉你,我现在人在京城里,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呵呵...... 暖玉 看完这封信,于佐亮原本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露出了个笑容。 这个小姑娘原来是在整他啊,看来那夜她说的那席话也是故意气他的。 这该说什么呢?该说他于佐亮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好端端的,竟然变出一个苍鹰来欺负暖玉,到最后还是自己倒了楣。 看样子他是真的有必要到京城一趟,顺道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了。 「仲父......」他唤道。 「主子有什么吩咐吗?」于管事开门进入。 「我要到京城一趟,可能得一个月才回来......还有,帮我准备聘金,我要到蓝府下聘。」 于管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扬了扬眉,「主子,我想蓝家应该不会收什么聘金才是,只要你愿意娶蓝姑娘,蓝老爷子还愿意付十来箱的黄金当嫁妆。」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就是因为暖玉在京城里头恶名昭彰,蓝老爷才硬将暖玉塞给他们家主子。 在这个世上,可能也只有他们家主子这么善良的人,才会将蓝暖玉当成一块宝吧! 「快去准备吧,即日动身!」. 「快点、快点,蓝老爷、蓝夫人来了!」 「快快快,大伙快点躲起来!」 「听说蓝姑娘回到我们镇上了......家里头有壮丁的人可都得躲好啊,免得被抓走了。」 「是啊、是啊,前阵子不是听说蓝姑娘嫁到水源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看蓝姑娘那样子......她可能就只有相貌正常而已吧,普通的人家都受不了这么一个媳妇了,更何况听说她嫁的可是水源县的县令呢!」 「对啊,听说是个当官的。」 「哎呀......那大伙儿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休了吧......现在别说那么多了,大家快逃命要紧啊......」 平静了半年多的东大街再度骚动起来。 看到这个情形,蓝老爷和蓝夫人真的感到十分心酸,原以为暖玉不会被「退货」,他们可以安心在京里头颐养天年,不会再被东大街的每个人当成豺狼虎豹,他们可以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当好邻居,没想到......这种情形才维持了没多久,严格算起来也不过半年就没了。 「老爷,我想我们还是回府吧!」蓝夫人用手绢掩着自己的脸,就怕被人认出她是暖玉的娘。 「是啊,这东大街上的每个人都还得做生意,我们别在这儿了。」蓝老爷感叹的说道,一想到可能连于佐亮都不愿意娶他们家暖玉,他的头就很痛。 以佐亮这么乖的孩子来说,连他都嫌弃他们暖玉、看来他们还是早早将暖玉送入「青真寺」里头吧。 「快回去吧!」. 「暖玉,妳在于世侄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妳就快告诉娘好吗?也许娘可以与妳爹商量,看能不能解决。」蓝夫人苦口婆心的说着。 暖玉才回蓝家不过短短的两天,就惹了不少的是非,让他们十分的头痛。 「不能......你们不能解决的。」暖玉摇了摇头,一想到于佐亮她就气得牙痒痒的,「还有,我不认识于佐亮这号人物,别跟我提起他的名字。」 「娘只说他是于世侄而已......」 「我知道!」她拍着桌跳了起来,「我只是不小心记得他叫于佐亮而已。还有,娘!我告诉妳,我从回来的那日就不知道谁是于佐亮了。」 看来那个臭家伙可能都还不知道她已经离开府衙了,要不以他的个性,应该早追过来了才是。 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也对,这有一点小小的可能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存在,她的心里头就不是很舒服。 那个该死的于佐亮要是敢喜欢上别的姑娘,她一辈子都会恨死他的! 「好,是、是......娘记得。」蓝夫人连忙用手拍着自己的心窝,「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了,别再和我谈他了。女儿现在玩累了想休息,娘妳就别吵我了。」 「娘知道,妳好好休息吧!」蓝夫人转身快步的走出了暖玉的厢房. 东大街上再度出现了奇景,所有的人都围着走过东大街的那几辆马车不停的指指点点着。 大家都知道这是要来下聘的,其实下聘这件事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根本就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若对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蓝家大小姐蓝暖玉呢? 啧啧......这可真的是不得了了。 「听说那是给蓝家姑娘下聘的?」一名男子对一旁不认识的人说着。 「蓝家姑娘?我们这儿不就只有一户人家姓蓝吗?」 「是啊......」对方点了点头,「就是蓝姑娘啊......」 「不会吧!像那样的姑娘还会有人要?」 「听说对方还是个县令呢!」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蓝姑娘竟然有县令要娶她?这......这......好吧!那我妹妹有希望了,连蓝姑娘都可以嫁到一个县令,我妹妹可能可以当皇后呢......」 「是啊、是啊,有女儿的都有希望了。」 不一会儿,东大街的人们自费去买了一些炮竹,开始放炮庆贺着暖玉可能要出阁了。 其实,说这些是好听了一些,正确的说法是--妖孽终于有人要了,他们东大街可以过安静的日子了. 见到一表人才的于佐亮要登门提亲,蓝夫人、蓝老爷高兴的都快要阖不拢嘴了。 其实只要有人登门提亲他们就很高兴了,更何况是他们早就选好的目标呢! 「不知世伯对于我与蓝姑娘的亲事......」于佐亮恭敬的问道,「之前曾接到世伯送来的书信,上面言明了我与蓝姑娘原本就有婚约在,现在我是要来提亲的。」 「呵呵呵......」蓝夫人、蓝老爷不停的傻笑着,根本就没办法回答于佐亮的问题。 什么婚约、指腹为婚那都是骗人的,不过能够弄假成真,他们真的是连作梦都会偷笑。 「世伯?」 「好、好,你要娶暖玉是吗?那有什么问题呢!世侄你要多少的嫁妆尽管开口好了,你说的出口我就一定做得到。」只要可以把暖玉嫁出去就行了,其余的什么都好谈。 「我只要暖玉就行了。」于佐亮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这有什么问题!」蓝老爷看向一旁的女婢,「妳现在就去告诉小姐,马上要办亲事了,叫她准备准备。」 「老爷,你这样太匆促了吧?都还没订亲呢!」蓝夫人忍不住出声说道。 「亲不是自小就订下的吗?这道手续就不用了,现在于世侄愿意娶我们暖玉,那就打铁趁热顺便把亲事办一办!帖子我现在马上派人去做。」 说是打铁趁热那真的是好听了,说到底还不是怕于佐亮反悔?在于佐亮身旁将所有的情景全看人眼底的于管事在心里头想道。 「世侄,你觉得这样可好?」蓝老爷意思意思的询问于佐亮的意见。 「若是可以将暖玉尽早娶入门,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不过......」不过这也得征询过暖玉的意见才是,于佐亮后半段的话都还没说完便被蓝老爷给打断了。 一听到「不过」这两个字,蓝老爷就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他故意打断了于佐亮的话,「好事得趁早办一办才是。」 「老爷,可是现在找不到嫁裳啊......这可是来不及缝制啊!」蓝夫人说着。 「来不及缝制就别缝了,找几件好看的衣裳让暖玉穿了拜堂就行了。」 于佐亮及暖玉的亲事就在「一切从简」之下全都省了,只请了几名亲朋好友来见证,隔日才宴客。 尾声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啊......」暖玉嘟着嘴,坐在新房里头抱怨着。 她可是被她爹娘要人以五花大绑送到他们面前与于佐亮拜堂的,她爹娘为了怕她嘴里吐出什么不干净的话,还甩布将她的嘴给塞住了。 「妳现在是嫁给我了。」于佐亮露出了笑容,那种温文的笑容看得暖玉一肚子火。 「你给我闭嘴行不行!?你别笑了。哼!都用那个笑容骗人。分明是看我天真活泼好欺负就占我便宜。」 「暖玉......」 「叫什么叫!?」讨厌,他以为这么叫她就会心软啊?她有这么没用吗? 好吧......不过她是的确心软了没错。 「妳还在生气吗?我知道那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欺骗妳。」他不顾暖玉的挣扎将她给搂在怀里。 「是吗?就只有这样子而已?」暖玉怒瞪着于佐亮,「你让我浪费了多少的泪水,你知道吗?」那些泪水她可是喝了不少水才补足的。 「原谅我好吗?」 「不要......除非你说出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我不原谅你!堂堂一个县令竟然做出这等下流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暖玉啐道。 「我找不到机会可以接近妳。」 「哪有?」她昂起了小脸,「我们不管何时都是很靠近啊......」 「我想抚摸妳,妳知道吗?」于佐亮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听到他的话,暖玉的脸登时通红了,「你......你......你说那是什么话!」真的是......他可是读了很多圣贤书的人,怎么可以做那种事呢? 「君子言行要合乎礼,虽然妳爹说妳我自小就订了亲,不过妳那时终究还不是我的娘子不是吗?」 「所以你才用这种方法是吗?小人!」 「不是......我还有一点试探的意味。我想知道妳到底有多喜欢我、多在乎我,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还多了许多。」他将她搂在怀里。 「是吗?」她怀疑的看着他。 「妳越在乎我就越让我心悸,越让我想拥有妳,我会对妳做出那样的事,有一半妳也得负责才是。」他亲吻了她的额头,是啊......他只要看到暖玉这么护着他,他就忍不住为她悸动,想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头。 「真的是那样吗?」 「真的。」他用力的点头,「不过......我没想到妳这个小姑娘竟然也挺精的,说那些话来气我。」他笑道,手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是啊......你有没有很生气?听到我不要你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有!都快气疯了。」于佐亮说出了实话,「妳不应该这么气我。」 「哇!我不能这么气你,你就可以这么欺负我是吗?你这算什么啊?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吗?」她板起了脸说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她双手扠腰,像只母老虎般,「你说啊......你说啊......」 「好吧,小生向妳赔罪可以吗?」 「哼!一人一次,我们就当打平了,以后就别再玩这种把戏了。」算了,她就原谅他好了,谁叫她一向都是这么善良的人呢! 「好。」他点头,眼神火热的看着暖玉,「既然原谅了我,我们是不是可以就寝了?」 「就寝?」 「是。」他放下了帘幕,「我要妳这个小妖精拿出对待苍鹰的热情对待我,知道吗?」 「你求我,我就考虑看看。」她得意的说道。 于佐亮挑了眉,看来暖玉还是存心想占他一点便宜,不过在这洞房花烛夜让让她又算什么呢? 「我求妳。」 「好吧,看你这么可怜,我就答应你了,本姑娘会好好伺候你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