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婚》 过年杂记 今年过年却没有过年的感觉,一来冷到爆,晓筠把电毯都拿出来用,但改变不了又冷又湿的感觉,又输钱输到气闷;二来天数太少,感觉才拿到红包不久,又开始赶稿子。也许是晓筠老了体弱,得披着被子写稿,不禁想到住在阿拉斯加或是冰天雪地的人要怎么活?抱着电炉出门吗? 未能免俗的去看了电影“长江七号”、“曼哈顿奇缘”,过年嘛!真的是马马虎虎的电影,不过我对贡献台湾经济是有份的,七、八个去看电影,吃吃喝喝得花不少钱! 不讲新年新希望了,只要每天都健康的活着,就谢天谢地了。我爱的人也健康的活着,爱我的人也开心、健康,那么……晓筠就快乐了。 真的,欲望愈少,要求愈简单,人生就会更轻松,不能强求的事就不要强求,例如体重、白头发和外貌。 不过,体重其实可以控制,少吃多动:白头发……定期去补染啊;外貌……保养品多用一些,不要烫发,看起来会年轻一些,晓筠一向如此“伪装”,重点是,别去追究我的年纪,因为……太不礼貌了!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翻开下页看故事,希望你会喜欢。 下次再聊!拜。 楔子 一阵剧烈的碰撞、惨叫声,坐在后座、昏昏欲睡的麦薇薇,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冲撞,因为要上高速公路,所以她特别系了安全带,以至于她人并没有飞出车外,还在想这是怎么回事。 和车内的安静相比,车外人声嘈杂,有些人朝他们的车子奔跑而来,麦薇薇的头很痛、很重,一直想要理出个头绪。是出车祸了吗?为什么整辆车子都不动?为什么坐在前座的爸、妈一点声音都没有? “爸?妈?”她试着探身上前。“你们好吗?我的头好痛,你们有没有事?”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爸……妈……”看着已然毫无反应,头和身体好像是一堆软泥的父母,她的血液变冷、意识开始涣散,整个人处于一种崩溃、发狂、无法置信的情绪中,突然的扯开喉咙大喊── “救命!救命啊──” 有人用工具破坏了车门,想要救出他们,但是当车门一开,见到父亲的身体立刻瘫倒向车外时,麦薇薇昏了过去。 第一章 段泽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因为打了镇定剂,她睡得很沉。和她的父母比起来,她算是幸运的,只受了些轻伤,但是当她醒来之后,必须面对父母双亡的事实,不知道她要怎么去承受和面对? 毫无血色的脸庞像白瓷一般洁净、无瑕,长发散落在白色的枕头、床单上,五官看似脆弱、清丽。他和警察谈过,由她皮包里的证件,他知道她今年二十六岁,在银行工作,似乎是一个平凡、简单、幸福的女生,只是此后── 她的世界再也不一样了! 闯祸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弟弟段浩威,追究原因,又是那老掉牙却不能教每个人得到警惕的酒驾问题,即使他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吊儿郎当的弟弟还是不当回事,以为自己驾车技术好、酒量好,现在…… 替自己唯一的弟弟收拾过不少烂摊子,他曾无怨无悔,因为他答应过父母要照顾弟弟,而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麻烦,他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是两条人命,他要怎么帮弟弟善后? 从来不喜欢童话里那些蠢公主的麦薇薇,这会却觉得自己像是睡美人,仿佛睡了一百年之久,她该醒了! 她不是个懒惰虫,不喜欢一直躺在床上,所以即使觉得好累,身体沉重、酸痛不已,她还是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试着用双手撑起。 有人过来帮她,她感觉得出那是一双有力的手臂,为她竖起枕头,扶着她让她向后靠,他的动作温柔且贴心。 看向伸出援手的人,一向不相信世上有王子的麦薇薇,看到了一个挺拔、冷峻,面孔简直可以和希腊天神相抗衡的男子,脸上不带情感,可是眼中有温暖,至少在他看着她时,她感受到了暖意。 “还可以吗?”声音充满了权威和关怀,他没有碰她,可是全身的力量似乎在影响着她,支撑着给她。 “我在……”像是问他也像是在问自己,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医院病房里。”他直言告诉她。 “那么……”她的头又开始痛了,很突然,令她措手不及。“是有一场……车祸” “是的。”他的语气沉痛,“你碰上了车祸。”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愿想起的记忆,麦薇薇也是,她并没有失忆,虽然此时的头痛令人想要去撞墙,但是她没有忘记那一场车祸,自己坐在后座,而她父母坐在前座。 他们呢? 想问又不敢问的矛盾表情全写在脸上,她知道凶多吉少,但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只要她父母还有一口气在,她就可以承受,现代医学如此发达,还有像叶克膜那样的体外循环维生系统,父母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根据警方调查,麦薇薇是独生女,没有其他兄弟姊妹,段泽豪真希望自己可以带给她好消息,因为她就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那么的不堪一击。 “你阿姨正在赶来医院的途中。”轻声但口吻坚定。“你叔叔也快到了。” “我爸跟妈呢?”她突然问道。 “他们……”瞒得了一时,但是下一刻呢?事实就是事实,人死不能复生,不论如何,总要面对。“往生了。” 麦薇薇双手紧抓住白色床单,紧咬着唇,她没有哀嚎、没有大哭,却瞬间泪流满面。 “对不起!”这三个字包括深深的歉疚。 “是你?”她眼神一凛。 “不是。”段泽豪没有伟大到替弟弟扛下这重责,而且警方一查也知道不是他。“肇事的人是我弟弟。” “你弟?!”麦薇薇怒问,“他人呢?” “在警局做笔录。” “他还可以在警局做笔录,而我父母却死了……”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爸妈还活着。“这不公平,你知道吗?这一点都不公平!” 段泽豪当然知道不公平。但老天何时公平过?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即使在童话故事里,也不是每个角色都快乐、幸福,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我很遗憾而且抱歉。”他想要上前安慰却止住步伐,因为她的眼神充满敌意,明显抗拒、排斥他靠近。 “道歉能改变事实吗?” “不能,但我会尽力弥补一切。” “你是说……用钱?”脸上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用钱打发我或是用钱摆平一切吗?” “麦小姐,我不是这意思。”段泽豪一向沉稳,而且临危不乱。“我是说我会负责。” “闯祸的人是你的弟弟!”她终于怒吼出声。 “但是我会负责,”他向她保证。“我会照顾你!” “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的照顾!你说你会负责,那你就想办法让我爸妈起死回生,我只要他们活过来啊!”他们一家人明明开开心心出游,为什么现在只剩下她一人? “我希望可以,但我做不到……” “你说谎,你什么责都负不了!” “我会照顾你。”他重复这一句。 麦薇薇歇斯底里的边哭边猛力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个,混蛋!我要的不是这个啊!” 保护她,怕她抓狂或是伤到自己,段泽豪不得不上前,双手捧着她的头靠向他的胸口,不让她再折磨自己。 “如果我能预知这件悲剧的发生,哪怕赔上我的命,我也会全力阻止,但是……” 麦薇薇边哭边听,却不再激动。 “对不起!我弟弟犯下这么致命的错误,如果可以不顾兄弟情,我会借你一把枪。” “拿来!”她冷酷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但是……我希望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他由衷乞求。“不过绝不是给你一把枪。” 她渐渐的冷静下来。就算他的胸口再厚实、再温暖,她还是扯了下他的双手,然后用力推开他。 “请你离开!”她命令他。 “我会等到你阿姨或是叔叔来──” “不!我不要再看到和凶手有关的人!”她此刻看他的眼神带着浓浓恨意。“你可以叫护士进来,我不想再和你多相处一秒钟!” 段泽豪沉默的看着她片刻,然后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在病床边的小柜子上。 “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找到我,你的长辈们有什么要求、指教,或是你有什么要我去做、需要我处理的事,都可以打给我。”他展现担当的说。 麦薇薇只是又冷又狠的瞪着他。 “我会负责到底!” “那叫你弟弟去死!”她负气咆哮,“一命抵两命,他不吃亏!” “如果事情可以这么解决……”吐出一声沉重的长叹。“想想其他可行的解决方式好吗?” “出去!”这是她的回答。 “我们会再碰面的。” *** 段浩威以新台币十万元交保候传,暂时获得自由后,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他父母合葬的墓前。段泽豪一脸冷峻的等在那,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见状,立刻往墓碑前一跪。 “如果我可以一枪打死你而没有任何罪恶感,我会立刻这么做!”想起枉死的两条人命,段泽豪不能控制自己的狠狠踹了弟弟一脚。 “哥……” “两条人命!就因为你酒醉驾车?” “我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醉……”他不敢直视哥哥严厉的目光。 “你不知道?!”啪!一个耳光狠狠扫过去。“酒测值一点多,段浩威,你不是三岁小孩,你逞什么能!” “我以为……” “你毁了人家一个美满的家庭,夺走了两个老人家的生命,你一辈子的良心能安吗!”因为悲剧已经造成,段泽豪知道这些都是废话。 “哥,我们可以用钱──” “钱?!”大吼打断弟弟的话,“你有钱吗?” “你有啊!”段浩威一向把哥哥当靠山、当提款机。“你有的是钱。” 拎起他的衣领,段泽豪本来想狠揍他一顿,结果弟弟的话令他猛的一惊。是他惯坏了浩威、是他宠坏了浩威,浩威才敢有恃无恐、才敢如此嚣张,原来真正的凶手是他! 把弟弟往地上一扔,他看着爸妈的墓碑,突然双脚一软的跪下。 “爸、妈,我答应过你们会尽全力照顾浩威,但是爱之适足以害之,是我造成他今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反省的恶劣个性,我不能再这么盲目下去,不能再纵容他了!” “哥……” 在父母的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段泽豪倏地起身。 “你想做什么?”感觉不妙,段浩威抓着他的手臂。“你不能不管我!” “你等着坐牢吧!”他心痛道。 “我才不去坐牢!要我坐牢,我宁可去死!” “浩威,犯了错误就要付出代价。” “我又不是故意要撞死他们的!” “但你撞死人是事实。” “我是撞死了人,但我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段浩威眼眶一红。“我也是有人性、有良心的,我……很抱歉,但是人都死了……” “所以你要负责!”他绝不会再包庇他。 “我向你借钱,看看对方要多少钱才肯和解,哥,我会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见哥哥无动于衷,他态度转变,想用父母压他。“你答应过爸妈要照顾我,而你的‘照顾’就是让我去坐牢吗?” “段、浩、威!”段泽豪气到七窍生烟。 “活着的人比较重要!”他才不管别人死活。 “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自己犯了错却想推卸责任,他怎么会有这种弟弟!“人家原本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父母突然走了,剩下一个孤女,你要她怎么办?” “我娶她!一辈子照顾她好了。”段浩威不经大脑思考的脱口而出。 “你!”又是一巴掌甩去。段泽豪真想亲手打死这个目无法纪、无法无天的弟弟。“你以为她会点头嫁给你这个凶手吗” “我随便说说嘛。”段浩威不敢叫痛,知道哥哥在气头上,再痛他也得忍下。 “你真该遭千刀万剐!” “哥,我不是有意的。” “醉不上道,喝酒不开车对你来说都是屁话吗?”段泽豪可以赤手空拳揍扁弟弟,但是在父母的墓前,他不能这么做。“有我这个有钱的哥哥替你善后、擦屁股,你就什么都不怕了吗?” “哥,最后一次帮我,如果你再逼我,”段浩威撂下狠话,“我会先死给你和爸妈看。” “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求你,最后一次。” “段浩威,好汉做事好汉当!” “哥,就这一次!”段浩威承诺,“你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好歹我是你唯一的手足,就帮我这最后一次,我发誓绝不再给你惹麻烦。” 段泽豪心中天人交战,尤其是在自己父母的墓地,他怎能狠心拒绝亲弟弟的要求? “你先去灵前向麦家夫妇上香。” “应该的!” “我会想办法支开麦薇薇,我怕她会在她父母的灵前亲手掐死你!”段泽豪和她的阿姨、叔叔谈过,长辈们是比较倾向和解,希望能拿到一笔钱,照顾她的未来。 “你安排吧!”只要不坐牢,段浩威全听他的。 “然后我要你离开台湾。” “离开台湾?!”段浩威一惊。“没这么严重吧?你打算把我驱逐出境吗?” “浩威,台湾的诱惑、娱乐太多,舅舅在纽西兰过着与世无争的退休恬淡生活,我要你过去那里修身养性,好好的想想你的人生到底该怎么走。”段泽豪直接替弟弟做决定。 段浩威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哥哥只说是“修身养性”,可没说要他老死在纽西兰,以目前的情况……换个环境也好。 “我去。”他无奈同意。 “你敢不去吗?” “哥……我知道错了。” “但愿你真学到教训。”段泽豪看了看父母的墓碑。“爸、妈,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期待弟弟能改过向善。 *** 麦薇薇想要的是一个温馨、私密的告别式,可是段泽豪带了近一百个人来参加她父母的葬礼,好像死者是多重要、多有人望的名人。他以为他这么做就可以扭转一切吗? 阿姨告诉过她段浩威来给她父母上过香。那又如何?能让这事没有发生过吗?知道她不想和他们姓段的有任何接触,所以段泽豪都是找她阿姨、叔叔商量事情,不管丧礼有任何需要或是花费,他都全部负责,没有第二句话。 但即使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得到她的认同或是谅解!她的父母离开了人世,失去最亲的家人,再多补偿又如何?钱买不回人命啊! 一路陪着麦家夫妇去火葬场、入灵骨塔,段泽豪仿佛把麦家夫妇当作是自己的父母般,所有的礼数都做足,能做的全都做了。 麦薇薇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因为是父母的告别式,有那么多亲友在,她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堪,但是在离开灵骨塔之前,她决定和他把一些事讲清楚、说明白。 “你那个‘凶手’弟弟呢?”她厉声质问,“今天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在纽西兰。”段泽豪不想欺骗她。 “他弃保潜逃?!”她大惊。 “法律上的问题,我会请律师去处理。至于赔偿──” “你帮助他落跑的,对不对!”她指着他的鼻子怒斥。“好一个手足情深啊!反正你有钱,这种安排对你而言是小事一桩。” “他就算死了,也无法唤回你父母的生命。” “但至少表示这世上还有公道!”他们无法体会她一夕间失去双亲的痛! “以命偿命吗?” “落跑算是负责、算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为吗?”麦薇薇抚着胸口怒吼,“至少他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该去狱中好好反省,逃去纽西兰算什么?享乐吗?这叫逍遥法外!” 段泽豪无话可说,因为她的指责合情合理。 “本来以为你可能有点良心……”她鄙夷的瞪视他一眼,冷哼道:“但兄弟就是兄弟。” “麦薇薇……”段泽豪决定谈点比较实际、比较有用的话题。“我和你叔叔谈过,他认为赔偿金──” “我叔叔敢要这笔钱?!”她打断他的话。 “不,他是为你争取的。”段泽豪立刻解释。 “为我争取?” “他希望你未来的日子衣食无缺。” “我现在就衣食不缺。”她可不想利用自己父母的死来谋利。“我有工作,我有爸、妈留下的房子,还有他们的意外死亡保险理赔金,我不需要钱,我更不会饿死!” “话是这么说,但是……”明知她不是贪婪的人,可是如果她肯要钱,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你想用钱买心安?”她一语道破。 “钱多总是比较……” “钱多买回我父母的命吗?” “你知道不行!”段泽豪痛苦又低沉的回道:“可是它可以确保你过比较好的生活,你甚至可以不必再工作、不必再辛苦的──” “然后当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废物吗?”她瞪着他。“我不是这种人!我喜欢工作、愿意自食其力,我不要你一毛钱!” 这不在他的预期中,他宁可她“勒索”他,向他要上天价的数字,这样他就不会对她满心的疼惜、不忍和关切,他多希望能替她赶走这些痛苦。 “如果你真有诚意,叫你那个凶手弟弟从纽西兰回来,回来台湾面对他的刑责!”她只有这个要求。 “对不起。”段泽豪鞠躬致歉。 “有钱人就可以玩弄法律?”她不要道歉,她要凶手受到惩罚! “我答应我父母要照顾我唯一的弟弟。” “所以即使他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你都可以替他想办法脱罪吗?”她厌恶的质问。“你不像是这种人,真的不像!” 段泽豪只有站着挨骂的份。 “是非不明、纵容犯罪、只手遮天,你以为老天没在看,没有报应吗?”麦薇薇冷言冷语。 段泽豪回头看看身后高高耸立的灵骨塔。他相信报应,但是唯一的弟弟、父母的临终遗言,他这个做哥哥、做儿子的又能如何? “我不要钱,我只想等着看段家的报应何时会到!”她说得咬牙切齿。 “这样会让你快乐一些吗?”他皱眉。 “良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的人不会是我!”将满腔的愤怒丢回他身上。 “麦薇薇,宽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可以选择原谅别人,那对自己也会是一种释放。”虽然他没读过圣经,他想上帝也会说这些话。 “瞬间失去父母的人不是你……”她惨笑。 “对不起……” “家庭破碎的人不是你……” “我有诚意──” “日后要一个人过生活的更不是你!”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宽恕他弟弟? “我可以──” “而那个制造这个悲剧的人竟然在纽西兰?”她摇头,一个冷到极点的眼神射向他。“有钱真好,你是用私人飞机把他送去纽西兰的吗?你们一定有亲戚或是朋友在那里,有钱有势真好!” 段泽豪忍辱负重此刻哪怕麦薇薇出手打他或是踢他、朝他脸上吐口水,他都会接受,但她不要钱……这令他头大。 “再好好想想,不必急的,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联络我。”他摆低姿态,想平息她的怒气。 “不!我要在这里和你划清界线!”她虽然不是有钱人,但很有骨气。“一切到此为止。” “不可能!麦薇薇,我对你有责任。”他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不!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 “我会照顾你!”他言出必行。 “错!我只要你滚远一点!” “难。”他一言九鼎,说到绝对做到,“我会替我弟弟赎罪。” 第二章 即使面对再大的伤痛、再大的变故、再深的痛楚,人都必须往前看、必须勇敢的活下去,没有人可以帮你、没有人可以给你快乐,除非你自己愿意走出来。 麦薇薇在父母丧事告一段落之后,又回银行继续上班。生活总要有个寄托,她不在乎薪水,只求能打发时间,至少在下班回家后她会觉得累,会好睡一些,否则一个人在空荡荡、没有父母嘘寒问暖、没有家人寒暄的寂静空间里,她觉得自己好像游魂。 卓妍是麦薇薇的表姊,常会带上一大锅她妈妈炖的鸡汤或是卤肉来给表妹,顺便陪表妹聊聊、解闷。她才新婚三个月,没有工作、没有怀孕,生活自由,可以给表妹很多时间和关心。 “薇薇,一只小鸟的食量大概都比你大。”她总会监视着表妹把她带来的东西吃下去。“怎么?你想转行当模特儿?” “我吃不下。”麦薇薇已硬撑了不少。 “这是你最爱吃的炒年糕。” “我吃了啊。” “才半碗!”卓妍摇头叹气。“薇薇,再痛的事都会成为过去,你以为在天上的阿姨、姨丈忍心看到你变成这样吗?” 她面无表情硬把炒年糕往自己的嘴里塞。一提到爸妈,她就想哭,但是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昨天晚上段泽豪又来了。”卓妍说的是自己的娘家,她也是今天听她妈妈说的。 一听到段泽豪这三个字,麦薇薇马上放下碗筷,满脸怒容。 “他要干么?!”他可不可以不要再扰乱她的生活? “他只是问我妈,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对段泽豪可是一点也不排斥,因为错又不在他,而且他已经展现了最大的耐心和诚意,当然,对于他处理他弟弟的事,大家是有一些微词。 “你们不必理他!” “薇薇,人家可是不计任何羞辱或是谩骂,一次又一次的上门,他到现在还是希望可以补偿你些什么。”卓妍公道的劝说。 “我不要!” “听我妈说他是什么总裁,专门购并小公司,然后加以整顿或是再出售,好像做得很好,身价──” “黑心!” “薇薇,我是要说他很成功。” “趁人之危!”麦薇薇冷哼。“有其弟必有其兄,这种钱,他赚得心安吗?” “生意就是生意。”毕竟人要赚钱才能生活。 “哼,不义之财!”他一定是赚黑心钱。“表姊,我一定要听这些吗?这辈子我不想和姓段的有任何牵扯。我希望他们兄弟俩这一生都受到良心的谴责!” “段泽豪有点无辜。” “狼狈为奸。”段家兄弟都不是好人。 “你这成语用得好烂!” “我可以用更烂的成语说。” “薇薇,我知道我结婚了,也绝对对我的老公忠心不贰。”卓妍先讲一些漂亮话。“但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段泽豪是那种可以令女人为他神魂颠倒或是不顾一切的男人吗?他又酷又有型,又有一种忧郁、沉稳的男性魅力,令女人看了会心中小鹿乱撞。” 麦薇薇以一个“你疯了”的表情看着表姊。 “连我妈都很欣赏他,有点遗憾我已经嫁人了。”卓妍故意唉声连连。 “阿姨也疯了吗?” “我妈说段泽豪真的有心。” “说完了吗?”麦薇薇完全不买帐。“表姊,如果你没有别的话题,早点回家吧!表姊夫一定很希望下班回家就见到你。” “薇薇,我和我妈都很担心你。” “我很好!你又不是没有看到。” “你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卓妍不再搞笑,表情严肃。“但是像这样一个人生活……” “你不会是叫我去和你住吧?”她故意说。 “我很享受现在的‘两人世界’。”卓妍很诚实的回她表妹。“你可以去和我妈住,她刚嫁出一个女儿,你正好补我的空缺。” “但我不想麻烦阿姨。”她柔声婉拒。 “独居不健康。”尤其是她的状况,根本不适合一个人住。 “才不!现代有多少人是独居的?”她不以为然,“每个人都必须学习‘孤单’、必须忍受‘独处’,这是现代人的必修课题。” “要不,你也可以找个伴啊!”卓妍嚷嚷。“你五官端正,又不缺胳膊、又不断腿,有一间房子、有一份正当工作,还有保险理赔金──” “表姊,你该回家了。”不想再听这些,麦薇薇催促她。 “我说得太白了?” “我一个人很好!”加重语气,想让表姊相信。 “我是怕再久一点之后……”卓妍一脸担忧。“你会有幻听、幻觉、幻想,甚至有忧郁症的毛病,这是文明病,你又经历过重大心灵创伤,很多情绪要过一段日子才会──” 麦薇薇替表姊拿起皮包,然后陪着表姊走到自家大门,她还礼貌的替表姊开门,再把皮包塞到表姊手中。 “没空就别太常来。”再补上一句。 “薇薇,你真没良心!”卓妍嘟嘴抱怨。 “是你太唠叨,叫人受不了。” *** 依段泽豪的身分地位,绝不是麦薇薇在工作时会见到的人,但是当他拿着号码牌,把印章和身分证放在她的柜台上时,她不会形容自己是面如土灰,可是惊慌在所难免。 “你来做什么?”脑海中只想得到这五个字。 “开户。”他答得非常干脆。 因为弟弟浩威闯的祸让她失去双亲,对她,他自觉有份责任在,如果她接受金钱上的补偿,也许他不会那么挂念她。 自从葬礼之后,他们不曾碰面。虽然从她阿姨口中知道她的近况,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一再催促他──他想再见她一面、想亲眼证实她过得很好。但真的只是为了替浩威赎罪而已吗? “你要开户?” “不然我来银行做什么?” 绝不是为了要开户!但是麦薇薇不能当面顶撞他,只能在心里回他英文字母开头的字。 双手微颤的拿起他的身分证,既然他是来办正事,职责所在,她不能怠慢,他和她的“私人恩怨”是台面下的事,她必须把他当是一般的客户接待。 “对不起。”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在看了他身分证背面的住址栏之后,她说:“段先生,你不能在我们这边开户。” “我不能吗?”他挑眉问。 “因为怕诈骗人头户的问题,所以现在规定开户只限于个人户籍或是工作处附近的银行,不能你想到哪家银行开户就到哪家银行开户。”她解释,但那种将他一军的得意明显流露于她的眉宇之间。 “这是新规定还是你想出来的?”目光精明的瞅着她。 “段先生,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现在银行之间为了怕诈骗人头户的产生,所特别制定的新规定,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别家银行试试。”她非常乐意送他这瘟神出门。 “但如果我会在贵银行存很多钱呢?”段泽豪只能使出这招,表示他会是大客户。 “对不起。”她仍然婉拒。 “我可以和你的经理谈谈吗?” “如果你需要理财方面的建议,我可以介绍我们的理专人员给你。”她吐出职业化的对白。 “我要开户。” “那抱歉。”就算他是天皇老子也一样,恕难从命。 “我一向能做到我想要做到的。” “那就自己开一家银行啊!” “你以为我不能吗?” 她沉默不语。就算他有本事搞一个和台北101大楼一样的建筑,也不干她的事,因为她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只要见到他,心中那道失去双亲的伤口又再被扯裂开一次。 “麦薇薇,你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不是要开户吧?”这里是她上班的地方,他不想和她继续僵持下去,对他俩都没有好处。 她静静把他的身分证和印章交回他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信不信我可以每天来这里一趟。”一向不喜欢威胁人的段泽豪,非常时刻也只得使出非常手段。 “这是骚扰,我可以报警。” “我不能来银行吗?”他笑了下。 “你能,但不要在我面前出现。”麦薇薇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动怒,绝不能失态,她有同事、有上司、有相熟的客户在四周。 “这是公开场合。”他为什么不能来? “段泽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下她不得不妥协了。“我过得很好,只要你不再出现──” “快十二点了,你几点可以午休吃中饭?”他早就算计好了,先派司机抽了不少张号码牌,反正一定可以等到她的柜号,加上近中午时间,她总有休息吃顿饭的空档,她闪不掉的。 “我不想和你吃中饭。” “那一杯咖啡。” “段泽豪,我──” “你可以选择现在打发我或是……”他双手一摊。“每天见到我,随你。” 卑鄙!但她又拿他没辙。 “银行对面有一家咖啡店……”麦薇薇很气。 “我知道。”段泽豪满意的笑了。 “十分钟。”她下巴一抬。 “十分钟之后见?” “我只给你十分钟。”她冷冷一句。 *** 段泽豪几乎才坐定,麦薇薇就已出现在他的桌边,很显然他前脚才走出银行,她后脚就跟了来,似乎真的只打算给他十分钟。 “喝什么?”他友善的问。 “十分钟不够好好喝上一杯咖啡,别糟蹋了,我喝水就好。”她边坐下边说。 “那么果汁呢?”他展现十足耐性。 “不喝。” “麦薇薇──” “段泽豪,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直接打断他,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好像她真的在计时。“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请快一些!我是有工作的人,不像你是总裁,时间由你自己决定。” “你知道我是总裁?”他淡笑的问。 “不要再去烦我阿姨,她改变不了任何事,那场车祸她失去了自己的姊姊,她也很痛苦,你一直去烦她做什么?”麦薇薇指责。 “我不是存心要去烦她,只是想去了解一下是否还有什么我能做的,既然你一直不要赔偿,我……”他绝对是出于善意,想为她做些什么。 “没有。”她断然道。 “一点都没有吗?”他不信。 “一点都没有!” “麦薇薇,不要逞强、不要考验或是折磨你自己,错不在你,你不该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你──” “错不在我我当然知道,但是制造错误、悲剧的人现在在纽西兰快活,一想到这个,我的心就平静不下来,而共犯这会又坐在我的对面,段泽豪,你认为你有脸来骚扰我吗?”她存心把话说得很重、很残忍,这是他自找的。 段泽豪认为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况且她说的离事实不远。 她一向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要她把话说得这么直接、这么辛辣,自己也不太好受,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有心想要修补他弟弟所造成的伤害。 “向我保证你不会再到银行来乱!”她半强迫他,想要把这事就此搞定。 “我不是去银行乱的。” “那你是要做什么?” “看你好不好。”他坦白的说,目光清澈而且诚恳,他真的关心她。 “我很好!”她向他强调。“没有行尸走肉、没有骨瘦如柴、没有皮包骨!” “但你脸色苍白。”就他观察。 “可能是我的蜜粉扑得不够厚。”她自我挖苦。 “你看起来并不健康!” “要我拿一张医生开的健康证明给你才算数吗?”他想关心她到什么地步?他明知她对他存有敌意。 “麦薇薇,你不需要给我什么证明,但是……一个星期可以有两个晚上让我带你出来吃饭吗?我会带你去吃一些真正营养、真正有益健康,而且绝对是美味的食物。”他向她提出要求。 麦薇薇像块石头似的愣住了。 “可以吗?”他又问。 “你在说什么?”她厉声质问。 “一个星期两晚就好!”他耐心的一再拜托她。 “和你一起吃饭?” “对!我会喂饱你,会让血色和养分重新──” “段泽豪,你有没有自己的专属心理医生?”她再次打断他,他真的需要心理治疗。 “麦薇薇,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确定十分钟一到,她一定会掉头走人,所以他把握时间。“我知道你不要钱,你想要我们兄弟一辈子良心不安,可以!都可以!但请你把自己照顾好,不然……让我来照顾你,我可以的!” 自己该被他感动吗?她该有一点感动的感觉吗?他真的超有诚意、表情诚恳,但是── “你可以考虑一下。”他不想逼她当下做决定。 “考虑什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吃饭的事。” “你不觉得我看着你反而会吃不下吗?” “试试吧!”他带着自信的说。 “试试……”她不禁迟疑。 “吃过晚饭我就送你回家,绝不啰唆、绝不纠缠不休,我只想替在天上的麦伯伯、麦伯母做点什么,我弟弟欠你们麦家的,我来还,请给我这个机会!” “我考虑一下。”他要是恶形恶状,她可以拍桌子走人。但他这样,她反而无法再拉下脸面对他。 “谢谢你,麦薇薇。” 他居然是一张笑脸,和他不笑时的冷峻比起来,教她不敢直视他。 “九分半了。”她起身。 “这剩下的三十秒算你欠我。”他幽默的站起来。也该回公司处理事情,下午有个合约要签,他又买下一家财务状况摇摇欲坠的中小企业。 “我才不欠你任何东西呢!”她白他一眼。 “现在没有。”他还是扬着笑。 “以后也不会。” “谁知道呢!”他颇有深意的看她一眼。 *** 不知道鹅肝酱搭上圆圆、小小的咸饼干是这么的对味、可口。 一向不敢吃生食的麦薇薇,在段泽豪的“指导”下,开始尝试各种生鱼片。 不爱海鲜的她,已经迷上日本秋叶蟹蟹脚的滋味,尤其是段泽豪总会帮她把蟹肉都剥好,她只需负责张嘴吃下美食。 鲑鱼卵的口感独特。 神户牛排的滋味鲜嫩。 各地的风味菜各自有不同令人惊艳之处。 她原本不吃辣,也开始吃泰国菜、越南菜,即使是酸酸甜甜的菜,都勇于尝试,连她最不爱的鱼,都知道哪种烹调方式会比较好吃。 只要不带着恨意去看段泽豪,她发现他确实有点迷人。 “今天的麻辣锅只是小辣,而且锅底是由各种中药熬成,非但不会伤胃,反而可以补身体,天冷的时候吃很棒。”好像这家有名的麻辣锅店是他开似的,他介绍得很详尽。 麦薇薇随意点头,注意力则是放在锅子里的鸭血、油条和大肠头上。 “如果嫌辣,老板还有特调的酸梅汁,保证你再怎么大吃大喝都不会腻。”段泽豪喜欢看她吃,自己倒不怎么动口。 “这家店你有股份吗?”她忽然开口问。 “没有,老板是独资开店。” “喔。”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看你这么热心的介绍,我以为这家店你是股东之一。”拐个弯揶揄他。 “我说太多了?”他失笑。 “我会吃。”她淡淡的说。 段泽豪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三、四个星期下来,他带着她吃遍各种料理,只要是她想得到的,或是他吃过觉得好吃的,他都会带着她品尝。这些日子下来,她的确是脸色红润、精神焕发,比起之前的“弱不禁风”,现在比较像健康宝宝。 “你阿姨说你喜欢吃炒年糕,而韩国的辣炒年糕很过瘾喔!”他又不由自主的介绍起来。 “我吃过一次。” “我知道很地道的韩国料理──” “段泽豪,或许你该去开个美食节目,现在这种节目很流行。”麦薇薇建议。 “又是揶揄?”这回他聪明了。 “你听出来了?”她故作惊喜。 “我是够格开个美食节目。”他平心而论。 “不行!”麦薇薇忽然投反对票。“如果是由你来主持,那些婆婆、妈妈、妇女观众,会注意的是你的脸,而不是你介绍了什么菜。” “你的意思是……”他不敢自作多情、不敢太自恋,免得到时被她羞辱一顿。 “我是不喜欢你,是对你怀有恨意,但我不能否认你是一个有魅力的帅哥。” “你还是恨我?”神色一黯。 “恨。”她直截了当的回话。 “时间不能冲淡你的一些恨意吗?” “如果角色互换,你或许能体会我的心情。” “但人必须往前看。”否则日子很难过下去。 “没有遭逢悲剧、丧失过至亲的人,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她怒视他。她知道他的付出,可是再多的付出也唤不回两条宝贵的生命,更何况他弟弟并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为什么又去扯这些?把吃饭的气氛都破坏了。他不是告诉自己,对麦薇薇只求付出、不求回报,他不该再去触及那些令她痛苦的事。 “有一家手工冰淇淋店,味道很好。”他抛开灰色情绪,一副啥事都没有的神情说。 “我只有一个胃,更不想吃成大肥婆,我还想嫁人呢!” “你有对象了?”既然她提到,他顺口问。 “有没有对象你不必知道。”触及个人隐私,她立刻竖起高墙。 “我是怕给你带来困扰。我这么常带你出来吃饭……” “如果你怕这个,当时就不会上银行要找我开户。困扰?你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吧?”又刮了他一顿胡子。 段泽豪朗声大笑。麦薇薇身上有一种聪颖、剔透的个人特质,当她想要令人开怀时,她可以轻易做到;而当她想要折磨人时,她的一字也是可以极具杀伤力,教人见血落泪。 “麦薇薇,我服了你!”他喝了口酸梅汁。“你好像有一点了解我了,通常没有人真正了解我。” “哼!你没有那么难懂。” “所以,你比我所想的还了解我?” “段泽豪,我不想了解你!”他们只是吃饭的伴,她不能喜欢他,必须恨他,那么了解他要做什么?“我又不打算替你出书或是写传记,我懒得去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给她的回应只是微笑,那笑容……令她有些头皮发麻,但绝对不是因为吃麻辣锅的关系。 “下星期我会在美国,所以……”他突然说。 “那就正好结束这一星期两次的──” “不!”他斩钉截铁告诉她,“麦薇薇,不会结束,只是暂停一个星期。” 第三章 一向照顾她的表姊生日,麦薇薇特地安排一天休假,请表姊吃buffet,这家的buffet段泽豪带她来吃过,她觉得值得介绍给表姊,好东西当然要和表姊分享嘛! 卓妍的胃口向来奇佳,这里的菜色丰富,有冷盘区、热食区、自煮的日式小火锅,还有生蚝、寿司、台菜,几乎想得到的料理,全都一网打尽。 很想全都的菜色都尝一些,但是吃到小火锅时已没有肚子塞,寿司根本吞不进肚子,连美味的水果和甜点卓妍都没有办法再吃上一口,她瘫在椅子上。 “薇薇,叫救护车。”卓妍呻吟。 “食物中毒?”她笑问。 “不,我要灌肠、洗胃。” “我一直叫你浅尝即可。” “平日都在节食,突然看到这些好吃的东西……”她唉唉叫个没完。“你故意要陷害我,就算我生日,你请我吃个卤肉饭或是蚵仔煎也就算了,干么非要来吃大餐,我肚子说不定会爆开!” “下次你生日,我叫人送一片葱油饼给你怎样?”麦薇薇损回去。 “葱油饼你送得出手?” “你不是要减肥?” “怪了,”卓妍专心的研究起表妹。“平时你最讨厌大吃大喝,一向吃得清淡简单,但是你在这里……好像识途老马,什么东西放哪你一清二楚,你来过这里对吧?” “来过。”她不否认。 “和谁啊?”卓妍不是挺认真的问。 “段泽豪。” 一听到这个名字,卓妍全然忘了自己吃太多的不适,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仿佛听到薇薇是和台湾最有钱的男人闹绯闻般,全身进入备战状态。 “你和段泽豪?!” “是。” “那个段泽豪?” “就是那个段泽豪。” “你们一起来吃大餐?” “没错。” “你……吃得下去?” 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时,她也以为自己一定食不下咽,但在他的哄骗、介绍、半威胁之下,她吃了,而这一吃,她才发现食物可以多可口、多美味、多精致、多令人食指大动,之后顺理成章。 “我一星期和他吃两次晚饭。”麦薇薇不想瞒骗表姊,因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两次?” “就是吃饭。”她特别强调。 “你们在谈恋爱吗?”卓妍没头没脑抛出一句。 “表姊!”她大声抗议。“我一直在强调只是吃饭而已,你为什么要扯到恋爱这么可笑的事?他内疚、他良心不安、他怕我会因为悲伤过度而营养失调,所以他……强迫我吃东西。” “我也强迫你吃,你怎么不吃?你大小眼喔!” “表姊!” “一个星期两次?他这么闲?”卓妍知道段泽豪的事业做得很大,他一星期居然可以抽出两个晚上伺候她表妹,真是太教人感动了。 “早知道我就什么都不说。”麦薇薇觉得面子挂不住。“请你吃大餐还要被你侮辱。” “你原谅他了?” “才没有!” “那么……”卓妍就想不透了。 “表姊,我不会因为和他吃过几次饭就忘掉我爸妈的死,但是他那么有诚意,吃饭又是那么平常的一件事……是的!我面对他时吃得下去,而且还吃得不少,你没发现我‘壮’了些?”表情有丝无奈。 “你看起来是健康不少。”卓妍点头同意,然后更加细心的打量起表妹。“薇薇,你们这样下去……” “又不会一直到永远。”她打断表姊的幻想。 “那要到什么时候?” “想停就停啊!” “这么不拖泥带水?”卓妍不信。男女之间的相处或是关系都是这么简单、纯真就好。“你是说,当你不想再和他吃饭时,你们之间就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像是曾经一起吃饭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 “表姊,你讲得好复杂。” “薇薇,你到底把段泽豪当什么?”卓妍的胸大无脑是装出来的,其实她心思细腻。 麦薇薇张口欲言,但竟答不出来。 “朋友?” “不,段泽豪不是我的朋友。”她直接否定。 “仇人?” “我和他没有仇,我只是……”她有点烦躁。“不能谅解他、对他有敌意,但是我和他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撞死我爸妈的是他弟弟,不是他,我只是气他为什么纵容他弟弟,为什么不大义灭亲!” “所以你是有可能喜欢上他?”卓妍大胆假设,不怕表妹把刀叉朝她丢过来。 “卓妍!”麦薇薇震惊的吼道。 “地球是圆的。” “我绝不会喜欢上他!”她否认得又急又快又凶。 “绝不会吗?”卓妍小心的又问。 “祝你生日快乐!”她负气的想打断这个话题。 “我不快乐是没有关系,”卓妍发挥搞笑的本领。“以后你们俩不快乐,比较严重。” *** 旧金山 涂强是段泽豪的好哥儿们,也是他生意上竞争又合作的伙伴,他们可以同时抢标一个对象,也可以携手接下一件大case,互相支持,但若把生意的事放一边,他们是可以脱光衣服洗三温暖、聊心事的至交。 来到国外,心情自然比较放松,尤其是生意谈成后,那种高亢的情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俊帅的东方男人来到小酒吧,不只吸引金发美女的注目,连男人都对他俩阳刚、纯男性的魅力所慑服,谁教旧金山是同性恋的大本营。 涂强的人生观是及时行乐,他看似不经意的喝着小酒,其实早已锁定几个可能目标。 “泽豪,我今晚可是不会一个人回饭店房间喔!”涂强预告。 段泽豪回他一个哥儿们的笑容,他不会去管涂强今夜要怎么过,但他自己来酒吧只是想喝一杯睡前酒。 “没你看上眼的?”瞄瞄四周,涂强以为是货色不够好。 “我只想睡觉。” “泽豪,才三十出头,你没那么老。”这么早就上床睡觉。 “我也不承认自己老,但是一夜情……”他摇摇头。“涂强,我不会假道学的阻止你,但安全防护措施一定要做好。” “怕爱滋病啊?” “还有性病。”不可不防。 “你真扫兴!”涂强斜睨他一眼。“不趁现在身强体壮时放纵一下自己,难道要等到七老八十时才看着美女流口水吗?帅哥,现在只要你勾勾手指头,就会有一票波霸扑向你。” 段泽豪仍是一脸没兴趣的表情。 “怎么?你是带发修行,改吃全素了?” 他知道自己绝没出家当和尚的打算,更清楚自己是正常男人,他有性欲,会想和女人上床,但是现在── 想到的女人只有麦薇薇。 他一点也不想和酒吧里那些心甘情愿、花枝招展、想要一夜情的金发波霸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泽豪,你在想什么想到魂不守舍?”涂强推了哥儿们一下。 “你知道我把浩威送到纽西兰的事吧?” “他酒驾肇事,虽然我不是很赞成你的做法,但是,”涂强耸肩。“我可以谅解。” 段泽豪开始说到麦薇薇,说到她的孤单一人、她的伤痛失落、她什么都不要,再又讲到他的不忍、他的付出、每星期带她出去吃两次饭,对哥儿们,他毫无保留。 “难怪在台湾的你,几乎每天晚上都没有空。”涂强现在终于了解。 “我自己本身的事就多,购并来的公司要加以整顿、经营,即使有专业经理人,即使我可以每家公司给它一个ceo,但还是得花我很多时间,一星期七个晚上我都嫌不够了,现在又……”不是抱怨,他只是在说自己的情况。 “那你陪她一个晚上就好嘛!”涂强向来实际。“你是真的有想补偿、赎罪、替你弟弟负责。” “她看起来是……那么不堪一击。”语气充满怜惜。 “现在还是吗?” “现在不会了。” “那你就可以抽身了啊!”涂强拍拍好友的肩。“泽豪,你已经仁至义尽,可以放手了,你又不是闲人,哪那么多美国时间陪她。” 他的反应却是不语。 “怎么?难道还有其他内幕?”涂强开始觉得事情不太对。 “我想她。”简单三个字却吓到好友。 “什么?!” “我想麦薇薇。”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想‘上’她”涂强基本上不相信爱情、婚姻、永恒那一套。 “涂强!”段泽豪瞪他一眼,“你不能想点正常些的吗?” “嗯……你喜欢她?” “我说我想她!” “你是说了,但是……”涂强皱着眉头。“有什么特别意涵吗?我是一般正常男人,搞不懂你说的这种虚幻的东西。” “我现在人在旧金山,却希望自己身在台北,可以照常带她去吃饭、吃冰淇淋、吃甜甜圈,才离开台湾几天,我却觉得好久、好久……涂强,我都无法分析自己的心态。”段泽豪轻叹一声。 “完了!”他忍不住翻个白眼。 “完了?”什么东西完了? “你自己不觉得吗?” “觉得怎样?” “你已经被那个女人勾住了。”他摇头,一副寡妇死了儿子般的绝望神色。“你的生命中已经少不了她。” “你这么认为?”段泽豪表情一凛。 “难道你以为你真抽得了身?”拍拍好友,“你酒喝一喝,回饭店睡你的大头觉,至于我……”他拿起自己的酒杯起身,“我的夜晚才正要开始呢!” 段泽豪瞪着自己的酒杯,麦薇薇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他真的完了吗? *** 台北 车子彬平常可没有送麦薇薇回家的机会,因为麦薇薇不给,她一向独来独往,加上父母车祸过世,她更加的封闭,竖起一面高大、无形的巨墙,把自己和外界隔开,孤独的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不是要查一笔帐,如果不是金额出了问题,全银行的人都要留下来加班,那么也不会因为时间太晚,主管要求未婚、没有男友接送的女行员,一定要由同事护送回家。 麦薇薇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护送,但是主管都已经开口,而一些未婚男同事也都乐意时,她便不再说什么,还好只是短短的车程,一下子就到家了。 一路上她几乎是有问才有答,不在乎车子彬是否觉得自己无趣,反正大家只是同事,只需在上班时见面,她不是太在乎他的感觉。 车子彬就不同了。从麦薇薇一进这银行上班,他就注意到她,但她总是一副冷若冰霜、和人很有距离的表情,害他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今天这个机会,真是老天爷给的礼物。 即使麦薇薇表现得再疏离,他还是决定下车陪她走到她家门口。 “谢谢。”她客套说一句。 “明天晚上一起吃晚饭好吗?”不趁这时说,他怕再没有机会。 “我刚好有事。”吃晚饭?这个礼拜少了段泽豪的“骚扰”,耳根子清静不少,只是不知为何,她的食欲似乎变差了。 “后天晚上呢?”他的话拉回她游离的思绪。 “我有插花课要上。”她不禁佩服自己的反应能力,谎话竟能说得这么流利、自然。 “我不知道你在上插花课。”车子彬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他,至少她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好像是真的一般,没有破绽。 “我对插花有兴趣。”她淡淡的道。 “那你哪一晚会有空?”既然头都剃了,就要剃个干净、痛快。 “我大都做了安排。”因为每天上班会碰面,麦薇薇并不想树敌或是和他撕破脸。“你也知道自从……” “你父母的事,我很遗憾。”他替她说话未竟的话。 “所以我晚上尽量都安排事做,我也学日文、学绘画。”谎话愈扯愈大。 “你每晚都排了事?!” “几乎都没空。” “那你怎么会有时间交男朋友?”车子彬技巧的把话题带到自己和她的身上。“想要追你的人怎么办?” “我现在哪有可能谈恋爱。”她暗地里拒绝,表面上给他留了面子。 “先做好朋友也可以啊!” 又不是脑残,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指了指他停在巷口的车子,生怕会挡到其他车辆的进出。 “你该回去了。” “麦薇薇,我想……”他迟疑了下,自己这时候说,不知道得不得体。“我想追──” “时间真的晚了。”她插嘴打断他。 “如果你晚上没空,那──” “我假日都要到阿姨家陪她,我母亲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如今我母亲骤然离开人世,假日我都要去安慰她。”麦薇薇比他更快的说。 “麦薇薇,这是拒绝或是你真的没空?”车子彬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可是被她这么一再的说no,表情有些沮丧和不悦。 “你可以自己回家想。”面对质问,她不为所动。 “我对你印象一向很好。” “谢谢。” “你是个好女孩。” “马马虎虎。”她冷笑自嘲。 “而我……自认为是个条件、外在,各方面都不差的男人。”车子彬怕她不知道似的吹捧自己。“我有硕士的管理学位,我家人口简单,只要我结婚,我父母会送我一幢房子。” 麦薇薇想打呵欠,想告诉他就算他父母会在他结婚时送上保险库或是一座金山,她也不想接受他的追求!她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麦薇薇,我──” “我很累了。”她转身,拿出钥匙要打开大楼的大门。“明天还要上班。” 情急之下,车子彬却猛的抓着她的肩,想要她再听他说,突然── 几声刺耳的喇叭声响彻整条巷子。 麦薇薇边甩掉他的手边回头,此时的她,心中有丝窃喜。是他吗? 段泽豪?他回台湾了?! *** 陪着麦薇薇进到屋里的人是段泽豪,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她家。 车子彬不认识段泽豪,但是他的气势“吓”到他,当段泽豪走出宾士休旅车,带着一种千军难挡的气势来到他和麦薇薇的面前时,他居然落荒而逃。 麦薇薇并没有邀段泽豪回家,时间都这么晚了,是他绷着脸跟她走了进来,反正他又不能对她怎么样。 可一进家门── “怎么会这样?!”他发飙,眼神冷冽。搭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然后一路由桃园机场赶到她家,却看到她和某个男人在大门口纠缠不清。 “怎样?” “他想干什么?”语气充满质疑。 “他是同事,只是送我回家。” “他看来不是只想送你回家!”他边说边脱去皮夹克。 看着他的举动,麦薇薇情绪有些复杂。她高兴他回来了,可是另一方面,他凭什么把她家当作他家,她好像是他的,她和他可没有一点关系喔! “段泽豪,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是你有资格跟我要‘交代’吗?”麦薇薇超不爽的。 “他为什么要送你回来?他在追你吗?” “要你管!” “你要让他追?” “这是我的事!” “麦薇薇,你现在会想谈恋爱?” “不行吗?” “不行!”段泽豪大吼。他不曾和任何女人真正谈过恋爱,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吃醋、嫉妒、被女人摆一道是什么感觉,而麦薇薇……他认为她是受他“照顾”的。 “你说不行就不行吗?” “麦薇薇,我──” “你是上帝啊!”连她父亲都不曾吼过她,他凭什么? “我当然不是上帝,我只是不能接受你的行为!我下了飞机不是回家、不是去办公室,而是先到你这里,而你呢?现在几点了?你还和同事在大门口拉拉扯扯。” “那不是拉拉扯扯!”她严重抗议。 “我担心你,你呢?” “谁要你担心。” “我一直在想这星期你有没有好好吃晚饭,结果呢?原来除了我,还有同事会照顾你!”他没发现自己话里充满醋意。 “银行对帐到太晚,主管要求有车的男同事送女同事回家,这离谱吗?”不容被误会,麦薇薇大声捍卫自己的名誉。 真的是这样? “他想约我,但我努力拒绝。”不自觉的,她仔细交代经过。 “你真的有很努力拒绝他吗?”他需要知道。 “你管!” “麦薇薇,不要欲拒还迎,你的拒绝要让他很清楚、很明白的感受到。” “我要怎么拒绝他是我的事!”她都说清楚,他还想怎样? 段泽豪突然在沙发上坐下,瞄了瞄她的家。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三、四十坪大的房子,简单不奢华,整洁但少了温馨,感觉有些冰冷而且凄凉。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形成,而且愈来愈强烈。 “麦薇薇,嫁给我!”段泽豪看着她说。 麦薇薇心跳快一拍,整个人后退一步,像是看到疯子般的看着他。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嫁给我!” “段泽豪,你真的该去做心理检查。”莫名一些红潮爬上她的双颊。 “我想娶你。” 看着他表情坚定如一,他不是在说着玩,她心底竟有异样的骚动。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要照顾你。” “那你干脆帮我找个安养中心,我可以在那里住到死。”照顾?不是因为爱她?麦薇薇突然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我不需要同情、照顾,我才二十六岁!” “但我不要你一个人这么孤单、寂寞的过日子,守着这个没有温暖的屋子,这不该是你的人生!”段泽豪感性的说:“麦薇薇,嫁给我!只要你答应嫁我,我什么条件都依你。” “都依我?什么条件你都肯?” “嗯,都依你!”他说到做到。 第四章 “我想怎样就怎样?”担心他是不是因为旅途劳顿,一时神智不清,她紧握手机,以备随时向外求援。 “你想怎样就怎样。” “段泽豪,你弟弟酒驾撞死我的父母。”他还记得吧? “我没忘。” “你帮他弃保潜逃,我是唾弃你的!”提起这事,怒火顿时向上烧。 “我了解。” “我对你存有敌意。” “我能接受。” “那你还要娶我?”在盛怒之下的麦薇薇,猛的把手机往他身边砸去。“你是活得不耐烦,还是在自寻死路?” “我不想死,想好好的活下去。过去的事终究有一天会过去,那些错误、悲剧、不谅解终会淡化,而未来……”他沉稳的将手机摆在茶几上。“我要你受到很好的照顾。” “像你弟弟那样?”她还是有恨。 “浩威不是圣人,他犯了错,我承认。”段泽豪没有回避。“但是当我母亲在临终之前,拉着我和我弟弟的手,要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弟弟时,我很难不理他。是,他罪该万死,所以我送他去纽西兰反省。” “他该在牢里反省。”她咬牙切齿。这哪是惩罚? “麦薇薇,坐牢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些人一辈子没有进过监狱一天,但却像是在坐心牢般。如果心无法得到真正的平静,每一天都像是在坐牢──” “我不能接受!”她吼着打断他,看着墙上父母的遗照。“他在纽西兰反省?难道我父母是在天堂享乐吗?” 段泽豪直视麦家夫妇的遗照,有痛心、歉意、遗憾,但命运就这么安排了,他能怎样?! “麦伯伯、麦伯母,”他忽然起身对着麦家夫妇的遗照请求。“我想照顾薇薇。” “薇薇?!”麦薇薇听了跳脚,他们没那么熟。 “我要娶她!” “你……” “请你们点头,我会用心照顾她。” “你是个恐怖分子!”无法阻止他的疯言疯语,她气得口不择言。 “我会尽我所能给她幸福。” “你是疯子!” 段泽豪直接走到她的面前,眼神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定、令人慑服的力量。“麦蔽蔽,好好想想我的求婚,我不疯狂、不莫名其妙、不是吃错药,找神智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你到底要这个婚姻做什么?只是为了赎罪、只是想照顾我?” “我不要你一个人过日子。” “你的理由──” 为什么想娶她?只是不要她一个人孤单生活吗? 他知道不只这个原因。和她共餐时,他总是心情愉悦;离开她只短短一个礼拜,却不时想到她的一颦一笑,再婀娜多姿的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一处理完公事,他只想飞奔回她身边。 涂强说对了,他完了!生命中再也少不了她。但他知道,她目前还无法接受他爱她这件事。 “麦薇薇,如果你愿意嫁我……”段泽豪开出教她无法抗拒的条件。“在这桩婚姻里,你有完全的主控权,可以主导我们的婚姻,这么痛快的方式,你居然不想要,这该是任何女性梦寐以求的婚姻方式。” “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吗?” “都可以。” “你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当然我不会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去做任何会危害到我生命的事。麦薇薇,我确信你不变态,也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我不是。”她冷冷的睨他一眼。 “那我怕什么?”他从容反问。 “我根本不了解你。” “但我相信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段泽豪继续说服她。“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交谈,这么简单的事,很多夫妻都做不到呢!” “看来,”麦薇薇开始正视他的提议。“你不是随便说说。” “我从来不会说出我做不到或不想做的事。”他幽默的看看手表。“十分钟如何?够你考虑我的求婚吗?” “我明天给你答复。”她觉得自己已先输了一城。 “好,我等你消息。” *** 身上还披着薄被,卓妍是很想回到床上、回到她老公温暖的怀抱,无奈亲亲表妹半夜两点跑来扰人清梦。 “薇薇,”卓妍呵欠连连,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如果你没有立即的生命危险、没有被黑道追杀,那么你天亮了之后再来找我。” “表姊,段泽豪向我求婚。” “求婚?谁?”卓妍还迷迷糊糊的 “段泽豪!”怕表姊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麦薇薇在表姊的耳边吼。 “段泽豪?!向你求婚?!”卓妍吓得身上披的被子掉落。她是在作梦吗?“给我一巴掌。” “你确定?”麦薇薇犹豫。 “当然是假的。” “表姊!”她心情乱糟糟,表姊还闹她。 卓妍转身去煮咖啡。 “薇薇,我才听你说你们一星期会出去吃两次晚饭,现在……”她拿出两套咖啡杯组。“要结婚了?” “是他向我求婚,我还没答应。” “他疯了?” “应该没有。” “他被人拿枪逼迫娶你?” “谁会这么无聊。” “那么,”卓妍半开玩笑的问:“是因为他没有你会活不下去?” “他说他想照顾我。”就为了这个理由,他竟然想娶她为妻。 “照顾的方式有很多种。”卓妍不再搞笑。“但你不要钱,这问题是大一些,可还是有其他方式,他已经一星期带你出去吃两次饭,当然他可以增加到一星期四次或五次,要不然也可以天天晚上带你出去吃,但是结婚……” “我该拒绝?” “你疯了!”卓妍斥责。 “拒绝他的求婚是疯了?”她微皱眉。 “麦薇薇!”卓妍瞪着表妹。“你没瞎吧?这个男人帅到可以和‘曼哈顿奇缘’里的帅哥律师相提并论,又多金、有自己的事业,体面、英挺,简直是‘不可能的男人’,但他是真实的,而且开口向你求婚,你要拒绝?!你有病啊!” “你要我说yes?”麦薇薇略带苦涩的说。 “他不是变态吧?”卓妍粗声粗气的问。 “不像。” “如果再确定他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可惜她已经死会了。“求求你说好,说你愿意,说yes!” “表姊,他弟弟──”提起害死父母的凶手,麦薇薇愤慨道。 “那个人已经不在台湾,而你要因为一个不在台湾的人推掉一个可能给你‘很多东西’的婚姻?”卓妍非常实际。“我认为段泽豪不会亏待你。” “我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不需要他的施舍!” “你脑部一定受过重创!”将煮好的咖啡倒进精致的咖啡杯里。“没有女人不想过好日子。” “我有工作──” “如果有好日子可以过,哪个女人会想工作?”卓妍驳斥。“你表姊夫说如果我很闲,可以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存点自己的零用钱,哼!他是要我分担一些家计。” “表姊夫是怕你无聊。” “哼!他如果一个月给我二十万元家用,你看我会不会无聊。” “平凡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那是金钱买不到的。 “好啦!我觉得你该说yes。” “他不爱我。”结婚不是该两情相悦? “你只要能忍受他就可以。”贫穷夫妻百事哀,有时得向现实屈服。 “我无法和他……”麦薇薇毕竟没有表姊那么直接、大胆。 “上床?”卓妍很了解她。 她点点头。 “那或许是你的损失。”卓妍幽默的替表妹感到惋惜,但遭到表妹的白眼伺候,她决定收敛一些。“薇薇,这问题是可以谈、可以解决的。” “真的可以拿出来谈吗?” “薇薇,是他向你求婚,又不是你向他求婚,当然可以谈。而且他多少有赎罪的心理在,他会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他是这么说过。”麦薇薇低声承认。 “那你发了!”卓妍笑着放声大叫,“表姊我以后就要靠你了。” “表姊,你到底以为这桩婚姻是什么?”麦薇薇一脸肃穆的看着她。“我不会为了好处而结婚。” “那为‘折磨’他而结婚好了。”卓妍开玩笑,出起馊主意。 “折磨他?” “你不是气他协助他弟弟落跑,那折磨他,替自己消消气嘛!” 麦薇薇不语,只是静静品尝咖啡。 她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 麦薇薇向银行请了假,约他在下午一点碰面。 而才从旧金山回台湾的段泽豪,办公桌上其实堆了像山一样高的公文、卷宗,待回的电话,即使有一批高级主管,但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他身上。 “决定了吗?”他打定主意,即使她说no,他仍会想办法说服她。 “我有四个条件。”她看起来有些不安,拿着咖啡杯的手有些轻颤,干脆放下咖啡杯。 “说来听听。”他一派轻松,好像两人是在巴黎香榭大道喝咖啡般。 “第一个条件,”她深吸口气,“我不和你同床!” “你是说,”段泽豪想了一下,“我们要有各自的房间?” “这是一定要的。” “可以。”他爽快答应。“我也认为依目前的情况,我们该有自己的隐私和空间。第二个条件呢?” “你不可以碰我。”她昂头说,不想在气势上输他。 “不可以碰你?”他的表情有点怪异。 “就是不可以碰触到我!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行。” “牵手也不行吗?”段泽豪终于懂了她的意思,语带嘲弄的问,“拥肩也不行吗?” “不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除非经过你的同意,不然我连你的手指头或是你的头发都不能碰?” “对!”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呼吸相同的空气吗?”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今天八成是他这辈子以来最感羞辱的一天,没有任何女性这样对待过他,麦薇薇是第一个,八成也是最后一个。 “你到底做不做得到?接不接受这条件?” “我按受。”即使觉得受辱,段泽豪还是同意,因为他立誓要照顾她。 “第三个条件,”麦薇薇愈说愈顺,“你不可以管我。” “这意思是?”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我要和谁出去、去做什么,你都不能限制我、不可以管束我。”麦薇薇下巴抬得高高的。 “我不能有任何意见?”他皱起眉头。 “不能。” “连看法、建议都不能有吗?” “不准管我就是了!”她蛮横的表示。 “但你会有分寸吧?” “你怕我给你戴绿帽子?”麦薇薇回他一个冷冷的表情。“我这人观念传统、还讲道德,我做不出伤风败俗的事,即使我再不喜欢你、再想令你不开心,都会拿捏分寸。” “第四个条件呢?”明知不合理,他也只能答应。 “你要提供我一切生活所需。” “你是指……用不完的钱?” “段泽豪,我没有那么贪心、更不是挥霍无度的女人,我只想要够用的钱,可以买我想买的东西,刷卡时不必烦恼下个月的帐单,如此而已。”对于自己的第四个条件,她比较不那么理直气壮。 “只有这样?”他确认。 “就这四个条件。”她果决回答。 “ok,成交!”虽然她开出四大不平等条约,但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打开心房接纳他。 “你同意?!”他这么干脆,麦薇薇反倒有些畏缩。 “我可以接受。” “但对你而言……完全不利啊!”她毕竟是个善良的人。“段泽豪,你不会只是先骗我结婚,然后──” “你需要一份正式的合约吗?”段泽豪每一步都让、都照她的意思。“我可以请律师拟一份给你,再不放心,我们还可以去法院公证。” “不用了。”他的大方,反而令她有小小尴尬。 “那么,我可以有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她不禁小心戒备的看着他。 “婚礼简单,而且愈快愈好。” “需要这么快吗?” “我不要你一个人过日子。”他理由正当。 “我习惯了。” “这个星期六好吗?”抗议无效,段泽豪给她一个日期。“你邀请你想请的至亲好友,我则邀请我几个长辈、哥儿们,既然我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婚礼隆重但是不要那些繁文耨节。” “……好。”她还能说什么。 “那就这样讲定了。” 看着他像在说办公室般的态度,麦薇薇无言。她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了? *** 不知道别的女人结婚时的心情如何,更不知道她们的第一晚是怎么过的,但是对麦薇薇而言,她觉得受折磨的是自己。 婚礼真的既隆重又简单,只请了三桌,但是是在最高档的六星级饭店、最贵的佳肴,虽然段泽豪与麦薇薇俊男美女看起来绝配,可是整个婚礼的气氛就是怪怪的。 有种说不出的奇特张力和紧绷感。 虽然新郎、新娘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但是知道酒驾事件的人都笑不太出来,卓妍和涂强则是用一种玩味的目光去看这一对新人,未来的发展……可有意思、可精采了。 这就是她的新家? 面对自己专属的房间,麦薇薇突然莫名有种罪恶感。如果不是他的弟弟酒驾肇事,造成她父母死亡,她今天能有机会住进这么奢华的地方吗? 因为没有人闹洞房,所以他们在宴席结束后直接回家。 各自梳洗后,段泽豪一身休闲运动服,脚穿皮拖鞋,仍有一般领袖气质。 麦薇薇则穿着牛仔裤和衬衫。她不知道在他家、在他面前,她该怎么穿才不随便、不邋遢。 “麦薇薇,你有棉质、舒服一些的长裤吧?”站在自家的吧台后,段泽豪正在为自己倒酒。 “在你家不能穿牛仔裤?”她以为自己犯了他的忌讳。 “在这个家里,你想什么都不穿也行。”他笑着回答。“我只是希望你能舒适、自在。” “我穿牛仔裤就很舒适、自在。” “较难脱吗?”段泽豪突然问一句。 “什么?”她吓一跳。 “麦薇薇,我答应不碰你就不会碰你,所以你一丝不挂和穿了铁衣、包得像粽子的效果是一样的,所以请你让你自己舒服些吧!”娶她不是要虐待她,她可以让自己轻松点。 麦薇薇的回应是瞪他。 “要不要来杯酒?”他问。 “我不喝酒!”她断然拒绝。 “睡前啜饮一小杯红酒其实不错。”他由吧台走出。“我没有灌醉你的企图。” “我就是不喝酒。” “女人不爱喝酒也算好事。”他选择单人沙发坐下,不想吓她,虽然她所坐的沙发还有很多空间容纳他。“你决定辞去银行工作?” “做到月底。” “也好,你不必把自己搞得太累。” 麦薇薇是想好好休息一阵子,看看少奶奶是怎样的生活,如果情况有异,她可以再去找工作,她还年轻,不愁找不到工作。 “明天我会请公司的会计小姐送一张我的副卡和一本户头是你名字的存折,副卡没有金额限制,而存折每个月会有十万元的现金存入,这样可以吗?”段泽豪询问她的意见。 是只有他如此,还是很多男人对女人都这样大方? “你还没回答我,不满意吗?” “太多了。”麦薇薇出声。“我其实不是一个很会花钱的女人。” “那是因为之前你没有一个有钱的老公。” 照说,她该因为他这句玩笑话而发笑,但是她笑不出来,毕竟这不是一桩正常的婚姻。 “想去哪里度蜜月?”他轻啜着威士忌询问。“远的地方我比较困难,因为手上的事情太多,但如果是三、四天的行程──” “不用麻烦!”麦薇薇受不了他的体贴。“段泽豪,知情的人都不会对我们的婚姻有任何期待,再说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用蜜月,你后天就可以正常上班,我也是,银行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我结婚。” 没有动怒、没有一句恶言,段泽豪的反应仍是很平和、很一般,好像她说什么都不会激怒他。 “你高兴就好。”他一口喝光杯中的酒。“等你想去时,我们再去。” “段泽豪,你以为这桩婚姻会维持一辈子吗?”她存心和他唱反调。 “我不知道,看你了。”他诚实回答,举着空杯子。“总之,欢迎你成为段家的一分子。” 第五章 “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不对?” “表姊!” 婚礼的第三天,星期一一早卓妍就call表妹。 薇薇约她中午吃大餐,是顶级牛排,一客就要四、五千元,但既然付钱的人不是自己,她当然乐于享受美食。但她最在意、最想知道的还是房事。 “他没有‘硬上’吧?”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或许有个烂弟弟,但他不是禽兽,他没有对我怎样。”有点浪费这么高档的牛排,表姊的话令她有点难以下咽。 “他上班了?” “七点半出门。” “这两天你们是怎么过的?”卓妍还是好奇。“别怪我像是八婆一般,因为实在太诡异了,像你们这样的婚姻,要怎么相处啊?” “他有一间大书房,大半的时间都待在里面。他家还有一间健身房,我就在里面玩跑步机、做做运动,我自己的房里则有电视、各种视听设备。” 听起来他们好像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那吃饭呢?” “叫外食。” “就这样?”卓妍讶异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你们会一起做的事就只有吃饭?” “我们和你跟表姊夫的婚姻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爱。”这明明是她希望的,心里却莫名感到失落和无奈。“更何况没有剑拔弩张、可以相安无事一起吃饭已经很好了。” “薇薇,问题都出在你身上吧!”卓妍凭良心说。 “表姊,这一顿你自己付钱。”她好心请吃饭,表姊却吐她的槽。 “好贵耶!我不要!” “那你可不可以拣点好听的话来说?” “薇薇,我是你的亲表姊,当然站在你这边,但是你想过一件事没,这样的婚姻对段泽豪而言公平吗?毕竟该付出代价的人不是他。” “不是我逼他娶我的!” “对!因为他太有良心、心太软。” “表姊!”麦薇薇真的快要翻脸了。“怎么被你说得好像他是受害者,我是加害人,我可是压根一点都不想和他结婚,当初也是你劝我接受他的求婚,现在你是不是要建议我和他干脆离婚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卓妍吓得高举双手投降。 “那我到底要怎么做?” “薇薇,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可以对他好一点。” “你认为我该怎么对他好?”麦薇薇自我嘲讽。“我又不会煮饭,家事他说有专人会打理,我连衣服都只要丢进洗衣篮里,日用品他也说有专人采购,定期会送到家里来,我想我若是缺手缺脚,大概也可以过得很轻松。” “真的找不到你能做的事?” “好像没有。” “原来贵妇真的很好命!”卓妍忍不住感慨。“哪像我,得自己上菜市场、超市,自己打理三餐、还要定时清扫屋子,三天洗一次衣服,家中大小事都得靠自己、夜里还得‘应付’老公。” “表姊……”她和表姊夫的房事不用向她报告吧! “薇薇,你真的对段泽豪没有感觉吗?”卓妍难得正经的问。 “你已经问第二次了。” “他的体格应该很棒!”可惜只维持一秒钟。 麦薇薇不耐烦了。“下次他洗完澡出来,我请你过来欣赏!” “你自己欣赏过没?” 麦薇薇的反应是拿餐巾丢她。 “你和段泽豪的状况违反自然。” “才不!既然他想照顾我,我就让他照顾:既然他不介意他家里多出一个人,我也乐得住豪宅,哪天他受不了,我再做其他打算。”麦薇薇想过这问题。 “你真能做到说走就走?” “为什么不能?” “人是感情的动物,日久会生情。”她想到李安的电影色戒。“连王佳芝最后都会爱上汉奸易先生而放他一条生路,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你在乱扯什么?” “你没那么恨段泽豪吧?”她看得出来,否则依表妹的个性,不可能心平静和跟他吃饭,甚至嫁给他。 “我不会爱上他!”这话像是在提醒她自己。 “你怎么知道?” 如果没有他弟弟,如果她父母仍在人世,那么她会爱上段泽豪的体贴、幽默、 大器的人生态度,他的确是任何女人会渴求的男人。 可是如果没有这场悲剧,他又怎么会同情她、想要照顾她一辈子?就如同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永远无解。 自己又为了什么嫁给他?真的是为了折磨他吗? “表姊,你稍早是不是说过表姊夫到高雄出差,今晚不回台北?”不想了,她想要好好放松自己。 “你要做什么?” “我有钱、有时间,我现在只需要个伴。” “陪你花钱?” “陪我享乐。” “那有什么问题。”卓妍一副赚到了的表情。“我老公不在家,你老公不能管你,薇薇,我陪你疯,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 *** 不相信麦薇薇会失踪或是卷款潜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报警,而这才是他和麦薇薇结婚的第三天。 不,该算第四天,因为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讲好不能干涉她或是管她,所以他不能有大动作的找人行为,可她到底在哪里呢? 知道自己很关心她,但不知道自己会到心急如焚的地步。他知道她和她阿姨、表姊很亲,该打电话去询问吗?但如果她们也不知道她人在哪里,大家岂不是紧张成一团?或许当麦薇薇回来后,他会要求她在身上植入芯片,好让他随时知道她在哪里。 除了等待,也只有等待。 麦薇薇的生活一向拘谨,仿佛想要彻底大解放,跟着表姊又做spa、又是血拚,还看了午夜场电影,她玩得好开心,所以当她回到家,看到表情怪怪的段泽豪时,她收起脸上的笑容。 “你今天不是要上班?”看着她手中的大包小包,他按捺下自己所有的情绪。 “我请假。”放下名牌战利品,像是做错事的心虚小孩,她不敢直视他的眼。 “你和谁在一起?” “你不能管我!” “但我总能问一下、总能关心吧?”他的脾气已经到了极限临界点。 “我表姊。”她简短回答。 “她丈夫不介意她这么晚回家?我记得她结婚了。” “表姊夫出差了。” “所以你们表姊妹共度很愉快的一天?” “是的。”麦薇薇抬头挺胸的回答。 段泽豪走到她面前,几乎快要脸贴着脸的看着她的眼。“麦薇薇,我不能管你,但是给我一通电话告诉我你会晚归,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麦薇薇本来想要道歉,可是给他这么一抢白,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你父母还在,如果你有事必须晚些回家,你会先告诉他们一声吧?” “我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刺到她的痛处,所以她下意识的反击。 “那我呢?你可以当我是家人吗?”他不是木头人、不是植物人,他有感觉、有喜怒哀乐。“可以给我一通电话吗?” “我又没有彻夜不归。”回击的力道变弱。 “但现在很晚了。” “多晚?!”明明只要向他说句“抱歉”或是“下不为例”,这件事就结束了,但是她却偏偏选了一个最糟的回应方式。 “已经过了午夜了。” “我又不是灰姑娘,得赶在十二点之前回家。” “麦薇薇,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我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我有那么天真、无知,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吗?”她像是闹脾气的小孩,死不认错。 “你可以保护自己?!”段泽豪怒火中烧。这个女人是怎样?没碰到过不好的事就以为这世界全是好人吗?她对台湾的治安这么有信心? “我当然能!” “你可以?”他又问一次。 “我当然──” 突然段泽豪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迅速将她的双手扭到她的身后,接着用自己的身体将她逼到墙边,双眼无情的看着她。 麦薇薇想要挣脱,无奈双手被制住,她无法像小猫般的用爪子去抓花他的脸,更因为他用身体的优势压制她,害她的双脚也无用武之地。 她的嘴被他的大手捂住,叫不出声,她只能用惊恐、无助、愤恨的眼睛去瞪他。 “求救啊!”他故意激她。 麦薇薇拚命扭动身躯,想要脱离他的钳制,可是他的力量远远大于她啊! “你叫啊!” 她猛力摆动头。 “如果我现在扯破你的衣服呢?你能怎么办?” 她摇头,像是求饶。 “如果我拉下你身上这条裙子,撕破你的内裤……” 虽然她喊不出声,但是她总可以咬他吧。牙齿用力一咬,她咬住了他的手指头。 痛,段泽豪没有预期她会咬他,但他也没有缩手,他的身体更加使劲的压住她的身体,好像她咬他多深,他就压得多用力,两人像是角力般攻击对方。 无可避免的,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这绝不是他能控制或是他想要的,但他是正常的男人,他要她! 麦薇薇也感受到了,她是纯洁,但是绝不无知,她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于是牙齿乍然松开他的手指。 手指上的压力一解除,他的身体也稍稍退开一些,但还是和她的娇躯贴得紧紧的,那份悸动也还在,他还是要她! 麦薇薇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接下来的情况。他不是坏人,不是歹徒,他只是在假设情况…… 终于,段泽豪先收回捂她嘴的手,不经意瞄了一眼自己的中指,那上面有着她的齿痕,好深、好深,好像她在他身上烙了印、做了记号。 她的嘴是自由了,却没有喊出声。 看着她,这一刻,他真希望自己是歹徒,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教训够了吗?”突然麦薇薇可怜兮兮的开口,“我的手快要被你扭断了!” 他马上退开,放她的手自由。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他还帮她按摩手臂。 “不要碰我!”她哑着声斥喝。 “我怕你的手会麻掉──” “我说不要碰我!”她哭了,哭出心中所有的委屈。“不要碰我,你答应过不碰我的!” 段泽豪一下子手足无措,除了在她父母的告别式上,他没有见她大哭过,虽然他是她法律上的丈夫,但是这会他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向他控诉似的大哭大吼。“你怎么可以!” “薇薇,我──” “你食言!” “我是急了,我──” “你欺负我!”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欺负弱小,仗着你是大男人,你……” “我没有料到情况会失控,你的态度……” “你可恶……”她愈哭愈不能自己,一发不可收拾。 段泽豪什么都不想,一把将她带到自己的怀里,牢牢抱着她,这拥抱没有丝毫激情,只有保护、道歉、疼惜的意味。 “对不起……”他对着她的头顶道歉,吻着她的头发。“真的对不起!” “你不可以这样……”她扯着他的衣服,气得要命,却没有从他的怀里挣脱。 “你打我出气!” “我不要!” “那你再咬我。” “我不要!” “随便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 “我不要!我不要!”双手捶着他的胸口,像是出气,但又没有杀伤力。“我不要打你!不要咬你!” “薇薇……”他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回荡。“我只是太担心你。” “我不想烦你。”她不再捶打他,反而抓着他的衣领,像是在诉说委屈般。“你不是一直强调你很忙,你要开会,你要和很多人见面,谈事情、签合约、买下别人公司,我不想烦你啊!” 可以直接抱她上床吗?这会他不想再说任何废话,只想和她温存,只想感受她在他怀里,只想确定她会是他的! 但是他的绮想还来不及实现,麦薇薇已经推开他。 “你有门禁规定吗?早说嘛!是不是我十二点之前回家你就不管我?” “你几点回家都没有关系,只要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就够了。” “这就是管。” “这是‘关心’!” “那你干脆在我身上植入芯片算了!”她讽刺的道。 “你肯吗?”他却是认真的问。 麦薇薇的反应则是弯身捡起地上的大袋小袋,在回房间之前,她还是忍不住撂下话── “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可以维持多久!” “麦薇薇,只要你仍想要拥有我的副卡,我想你会继续维持这个婚姻。”他不在乎她花了他多少钱,他只要这个女人属于他。 麦薇薇可以直接把他的副卡丢还给他,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只是头也不回的走回她的房间。 段泽豪很想要跟过去,可是他握拳硬压下那股冲动,因为他答应过她,不能碰她。 真是他妈的!他为什么不能碰她? *** 涂强没有见过段泽豪的这一面──沮丧、隐忍怒意、一副随时可能火山爆发的样子,在台北大家都忙的时候,段泽豪却在五点多就约他出来喝酒。 “泽豪,还没吃晚饭耶!” 段泽豪的回答是向酒保要了一整瓶的酒。 “看来新婚生活并不如意喔!” 如果一切顺利,他干么找好哥儿们喝闷酒。 “和新婚妻子吵架了?”涂强替好友斟了杯酒。“你也知道你和她的婚姻会困难重重,毕竟……” “涂强,我尽力了。” “我了,但是她了吗?” “她很过分。她对我很过分!” “怎样过分?”既然要当垃圾桶,涂强很有耐心的问了。“把你对她的所有不满都说出来,女人不都一个样,我帮你想办法对付她!” “我不是想要对付她,我只是要……”他又不是娘们,他从不对付女人。 “出气。”涂强马上更正。 “她愿意和我结婚是因为我答应了她四个条件。” “哪四个条件?”涂强边喝口酒边问。 “不能和她上床、不能碰她、不能管她、提供她一切生活花费。” “你点头?!”涂强被酒呛到,惊讶的问。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不合理、不公平、不人道、人神会共愤的不平等条约,也亏那个麦薇薇敢提出这些条件。 “不然你喝得到喜酒吗?” “泽豪,你谈生意时的狠劲到哪去了?”竟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不是生意!” “她的条件又苛又违背人性。她分明是在整你、折磨你嘛!” 段泽豪认命的一叹。谁教他在乎她。 “你不欠她。” “法律上我可能不欠她,但是她一个人住在那已没有父母温暖与呵护、照顾的房子里,我良心难安,还有她其实……” “她其实长得漂亮、灵秀,和一般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她特别。”涂强替好哥儿们接了下去。“换作是我,也会心动,你会栽进去,也是情有可原。” “所以我是自作自受?得不到同情?” “等一下,照这么说,你和麦薇薇根本没有上过床?根本没有新婚之夜?” 段泽豪的反应是白他一眼。 “不会吧!这年头还有这种事?” “我只不过是担心她晚回家,只不过发了小小脾气,”段泽豪省略了那些香艳、激情的过程与感受。“她已经一个星期不和我说话。” “你受不了?” “我其实并不常碰到她,我回家时她已经回房睡觉,我早上上班时,她人还在房里,就算有一、两次不巧碰上,我叫她,她连甩都不甩我一下。”段泽豪觉得好窝囊。 “这么跩?” “我又不能拿她怎样。” “泽豪,你明明很大男人的。” “但我承诺过不能碰她、不能管她。”他说得咬牙切齿,“我现在充其量只是她的提款机。” “那就封锁她的经济,不要再给她钱!” “但我和她谈的第四个条件就是──”他还是叹气。“她其实花不了我多少钱,我也不在乎钱,我在乎的是她的无情、她的可恶。” “那就给自己找个配合度高的女人啊!”涂强不是从一而终型的男人,更不会像段泽豪这么固执、这么坚持。 “涂强,我结婚了!”他完全不考虑向外发展。 “这又不是真的婚姻。” “你不懂。” “就算你有外遇,她敢抓奸吗?” “我干么外遇?”他的心已不是他能掌控的,对其他女人也没有兴趣。 “你是说你要继续忍受这样的生活?”涂强大表意外。 “冷战会结束的。”他只能自我安慰。 “你把她宠坏了!” “老天要这么写剧本,我也只能配合演出。”段泽豪喝了一大口酒。“每件事的发生一定有其原因。” “你真的完了,你已经摆脱不了她了。” “但我根本没想要摆脱她啊!”段泽豪说出真心话。 第六章 再两天,麦薇薇就可以离开银行的工作。 原本她是为了惩罚段泽豪而辞去工作,想当个称职的败家女,可一旦生活无虞,也失去了工作的热忱。这么做到底惩罚了谁? 幸好今天没有少半毛,她可以准时下班,可以回家好好泡个澡,再想想晚上要吃什么。或许她可以约表姊,现在表姊负责找美食,而她负责请客。 她没料到段泽豪会在七点不到就回家,他从来不曾这么早回家,所以泡完澡,只围了条大浴巾到冰箱拿果汁喝的麦薇薇,这会动弹不得,如果她要回自己房间,一定得经过他面前,而他们已经冷战好一阵子。 段泽豪微眯着眼,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美景,仗着酒意──其实他根本没有喝多少,他向涂强吐苦水的时候多──藉酒装疯,他了。 两人不语的对峙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出第一句话、踏出第一步。 但是只围着白色大浴巾的麦薇薇可吃亏了,虽然才泡过澡,可是室温也不过二十度,再这么僵立下去,感冒的人会是她。既然他们在冷战,他又不能碰她,她怕什么? 抓紧身上的大浴巾,麦薇薇准备从他的面前直接走过。 段泽豪佩服她的勇气,但是在她经过时,他伸出手扯住她的手臂。 麦薇薇全身感到一阵酥软,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他。 “肯跟我说话了吗?”他一开口就这么委曲求全。 麦薇薇仍只是看着他,但闻到了他口里的酒味。 “会感冒的。”他哑着嗓子说。 “所以我要进去穿衣服。” “你刚泡澡?”他一边脱下自己的西装,一边抓着她的手臂,担心她会冲回自己的房间,在确定她不会跑时,他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麦薇薇不懂,仰头看他。 他第一次发现女人可以这么性感、这么妩媚、这么撩人,白色大浴巾再加上男人的西装外套,那种极致的女性魅力,令他忍不住情欲高涨。 “薇薇……”他有点情不自禁。“真的不能碰你一下吗?” “你醉了吗?”她冷冷的问。 “我只喝了点酒。” “不能!”她说。 “碰一下都不能?”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求过女人,喉咙有烧灼感,全身的皮肤仿佛有千万只小虫在钻、在爬。 “你答应过。”一点折扣都不打。 “薇薇──” “不要叫我薇薇。”她当然看得出他的情绪。 “我是你的丈夫!”他有些恼羞成怒。自己干么答应她那四个条件。 “我们有过协议。” “这太不人道了!” “我会回去穿上衣服。”她转身要走。 但是段泽豪马上扣住她的肩膀。鼻子嗅到的是她全身散发的熏衣草沐浴乳香气,眼睛看到的是她光滑的肌滑、红润的脸颊,她的唇上遗留着新鲜果汁的味道,她怎能不让他碰一下?她怎么能?! “麦薇薇,你不能这么对我……”他既像是在向她抱怨,又像是在向她讨饶。 “别想!”但他碰触的地方,即使隔着西装外套,她仍觉得有些热。 “我可以──”他硬声。 “那会是强暴!”在自己的心背叛自己前,她悍然喝止他的遐想。 “我不会强暴你,我只是……” “那就放手!”她不能忘了他弟弟害死了她父母。 “你不该这么残忍、这么没有人性!”他收回手,情绪失控的吼道。“我依着你、顺着你、对你毫无保留的付出,难道……” “难道你要我用身体来报答你?是你非要娶我,不是我硬要嫁你。” “你真的没有良心吗?” “没良心的人是我吗?如果不是你弟弟──” “够了!”他真想掐死她,但是他不舍。“麦薇薇,你赢了!” 可以进房了,她却迈不开步伐。她忽然觉得段泽豪好可怜、好委屈、好惨、好倒霉,明明不是他犯的错,可是受到折磨、惩罚的人却是他。 “怎么了?”他冷漠的看她。她还想打击他、羞辱他、给他难堪吗? “我……还没有吃晚饭。”她不想和他再冷战下去,他脸上有笑容时看起来比较可亲、比较迷人。 他立刻弃械投降。 “你吃过了吗?” “只喝了点酒。” “带我去吃晚饭?”她请求。 “这有什么问题。” “我们……起码可以不带火药味的过日子。”她退让了一步。 “你可以做得更多。” “不,眼前我只能做到这么多。”她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麦薇薇。“你以为我们的婚姻是建立在什么上面呢?” 段泽豪对自己摇了摇头。“去穿衣服吧。” “如果你……有‘需要’,我不介意你找别的女人。”话一出口,她的心却揪痛了下。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去穿上衣服。”他冷冷的警告她。“我也有兽性的!” “你不会。”她相信他。 “不要太信任我!” “段泽豪,你是好人。” “如果我是好人,那我得到了什么?” 麦薇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于是回房穿衣服。 段泽豪呢?他恨不得给自己两拳,恨不得拿自己的头去撞墙。他到底还算不算是男人?竟让她就这么从他手中溜走。 *** 以前是卓妍带着麦薇薇,现在是卓妍跟着她吃香喝辣,平时只能上一般连锁美容院的她们,现在则是往专做偶像明星或是大人物的高级发廊跑。 两人紧邻而坐,一边让发廊的工作人员修指甲一边聊天,真的像贵妇一般,这会她们的秀发正在做深层保养。 “薇薇,你和段泽豪现在是什么状况?” “冷战结束了。” “和好了?” “不然你要我们怎样?一辈子不再说话吗?他又没有多大的错。”麦薇薇居然会为他说话。 “薇薇,你可别冤枉我,我本来就希望你们西线无战事,是你一直说他多可恶、他失信于你,好像你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你这么说,好像我在你们背后离间你们似的!” “我没这么说。”麦薇薇一笑。 “看起来……情形有好转?”卓妍试探的问。 “正常而已。” “正常?!”她还是有是非心的。“你不让人家上你的床、不让人碰、不让人管,还要给你花不完的钱,你丢不丢脸啊?敢说正常两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可孤男寡女共处于一个屋檐下,真的什么火花都没有吗?你半夜锁不锁房门?”卓妍又讲起八卦。 “我只能说他不会违反我的意愿。” “薇薇,你是正常女人,难道你没有欲望吗?”卓妍知道这是真实人生,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说情节。“就算你没有,你也要替他想想。” “我不介意他出去打野食。”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她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有老婆了,干么要去打野食?” “我又不是他真正的老婆。”他只是为了替弟弟赎罪、为了照顾她才娶她。 “那你怎么好意思用他的钱?而且还用得这么理所当然、正大光明。”卓妍也是有反省能力的人。“当然我也很不要脸,我也在花他的钱。” 麦薇薇不知是懒得回答还是不想回答。 “你不会这么折磨他一辈子吧?”她完全忘了自己当初开玩笑出馊主意要表妹嫁他的目的就是想折磨人。 “他什么时候想结束婚姻,我都会点头。” “这么干脆?” “或许我会要求一笔钱。”麦薇薇不想假清高。“你不知道他多有钱,而且我已经辞掉银行的工作,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靠他的赡养费过日子?” “我还有我爸妈的理赔金、存款,生活不会有问题。”如果可以,不工作就不用面对上司的臭脸和工作压力。 “所以你并不想做任何努力?你要一天拖过一天?” “我日子很快活啊!”笑容有点僵硬。 “你不想和他变成真正的夫妻?”卓妍摇摇头。“让过去的悲剧真正的成为过去。” “我父母双亡的悲剧不会成为过去!”一碰触她的痛处,她就变成刺猬。 看看修得整洁、美观的指甲,事先能提醒的她都提醒了,而表妹不听是表妹的事,她无能为力。 “表姊,银行星期六晚上会帮我办个欢送会,你陪我参加好吗?”麦薇薇突然开口要求。 “你该找你老公去才对。” “银行里没有人知道我结婚。” “你装单身?” “反正我都要离职了,说那么多干什么?本来我婉拒这个欢送会,但他们坚持要办。” “我和你表姊夫星期六晚上有喜酒,而且那都是你的同事,又没有不认识的人。” “还是有点小尴尬。”虽然车子彬对她不再积极,可是面对他总是令她不自然。 “找你老公。”卓妍还是这么建议。 “no。” “没心没肝的女人!”卓妍忍不住开口骂。 *** 段泽豪并不认识面前这个女人,更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秘书那一关,大大方方走进他办公室。 涂玉在见到段泽豪后,终于相信她堂哥的话。这个男人果然相貌堂堂、风度不凡,是个领袖型的人物,她堂哥没有夸大其实。 “我是涂玉。”她主动拉了张椅子,直接就坐到他的桌前。 “涂玉?那你和涂强……” “他是我堂哥。” “喔!”段泽豪起码知道她是谁了。“欢迎。但是不知道你来有什么贵事?” “我堂哥叫我一定要来。”涂玉笑咪咪。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只说我来了就会值得。” “值得什么?” “认识像你这样的男人!” 段泽豪一头雾水,不知道涂强在搞什么鬼? 涂玉刚从加拿大拿到文学硕士的学位返回台湾,她亮丽、自视甚高,在亲友之间放话,她一定要嫁个会令大家竖起大拇指的男人,而涂强堂哥叫她一定要亲自来这一趟──段泽豪没有令她失望。 “涂小姐……”从她的言行,段泽豪看出端倪。“你堂哥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已婚男人’吗?” “我堂哥果然了解你,”她噗哧一笑。“他已经料到你会这么说,他叫我别在意。” “别在意?”涂强疯了吗?竟叫自己的堂妹去做人家的第三者。 “他说那是假的。” “涂强说我的婚姻是假的?!”段泽豪有点动怒。“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身分证?” 一我堂哥跟我保证,他说不要担心你的婚姻状态,我是他的堂妹,他不会害我,叫我只要看对了眼,就和你认真交往。”涂玉向来不做作,想什么就说什么。 “涂小姐,我想你堂哥的玩笑过火了。”看在好友的面子上,他不会让他堂妹下不了台。 “你对我没兴趣?”涂玉直言的问。 是不是现在的女生都这么豪放、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敢大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反而是他比较难以处理这种突发情况。 “涂小姐,我结婚了。”这是他唯一的挡箭牌。 “不幸福?” “你堂哥告诉你的?” “我猜的。” “以我们的交情,我还不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段泽豪起身,想赶人了。“你堂哥的幽默感有时令人不敢恭维。” “我堂哥是你的好哥儿们,我又是他堂妹,他不会那么无聊吧?”涂玉比较愿意相信自己的堂哥。 “你要去问他!” “所以今天你不会约我做任何事?”她失望的起身,还以为依自己的条件,不管是哪个男人见到她都会惊为天人、都会爱上她。 “涂小姐,今天不会,以后也不可能!”段泽豪替她留了面子。 “那后悔的人可能是你喔!” “麻烦你转告你堂哥一句,请他管好自己的事就够了。”段泽豪相信涂强只是不想看他被麦薇薇折磨。 “如果你要找我,堂哥知道我的电话。”临别前,她抛了一记媚眼,希望能打动他的心。 *** 车子彬知道今晚欢送会一结束,他大概不会再见到麦薇薇,所以趁着酒胆,他把麦薇薇请到了餐厅门外。 “麦薇薇,我能追你吗?” “车子彬,我以为我已经让你死心了。” “是上次那个按喇叭的男人吗?” “不管是谁,反正你要死心!”既然不用再当同事,她的拒绝可以直截了当一些。 “但如果我就是无法死心呢?” “发酒疯也无法解决问题。”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我只喝了些酒。” “那你的头脑应该很清醒。”因为是在餐厅外面,既有人车经过,又有同事在里面,麦薇薇不担心他会有什么不理性的举动。“我不会接受你的追求,我们也不会成为男女朋友。” “我自认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不喜欢他? “我相信你是。” “我也会真心对你。” “谢了,算我无福消受。你会碰到比我更好的女人。” “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我?”一再被拒绝,他有些生气。 “我真的……”麦薇薇拍拍他的肩。“只能当你是同事,顶多做到普通朋友,告诉你一个八卦,薛珍玲好像对你有意思。” “但我对薛珍玲没有感觉!我一直只注意你。” “可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 “感觉可以培养。” “那请你和薛珍玲培养好吗?”麦薇薇当起月下老人。“薛珍玲文静、内向,而且朴实、诚恳,这样的女人你要去哪里找呢?” “麦薇薇,我要的女人是你!” “对不起,请不要再缠着我!”她严词拒绝他。“你不能勉强别人。” “我只是要你看到我的诚心!” “我只觉得你很烦人。” 车子彬一脸痛苦的表情。他一直认为自己和麦薇薇很配,有他这样的男友她一定不会没面子,但她似乎真的从没有把他看在眼里,真的只当他是同事而已。 “那我可以有最后的要求吗?”既然她的拒绝是这么彻底,他也没有脸再纠缠不休。 “什么要求?”麦薇薇带着戒心的问。 “你可以给我一个最后的拥抱吗?” “最后的拥抱?!”麦薇薇真的被他吓到。 “一个拥抱就好。” “不能只是握握手吗?”她面有难色,他们只是普通同事。 “麦薇薇,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我想……”车子彬有些脸红。“留下一些你的温暖。” “温暖?!”麦薇薇觉得恶心。 “很快的一个拥抱。” “我……”她万般不愿意。 “拜托!” “那……”反正只是一个拥抱,而且是最后一次,麦薇薇只好点头。 车子彬立刻把麦薇薇拉进自己怀里,哪怕他感觉到她撑起双手,尽量不让他的身体碰到她的,但他还是结结实实的抱到她,脸上露出一个幸福、死而无憾的表情。 段泽豪是接到卓妍的电话,才知道麦薇薇今晚有个欢送会。卓妍希望他去接麦薇薇,其实是要给段泽豪、给这对夫妻一个机会,没想到车子开到餐厅门口,他看到的竟是这一幕。 几乎是带着想要杀人的怒气下车,段泽豪一走到他们身侧,马上用力的拉开他们。 车子彬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只知道有人打断了他和麦薇薇的拥抱,正想要找这个破坏者算帐,但当他看到一张比地狱阎王还要恐怖的脸孔时,吓得像是被丢落到大水沟里的小狗狗,只想逃离水沟以求活命。 “这……”他的舌头像被割掉似的,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麦薇薇不知道是不是莫非定律在作祟,段泽豪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当车子彬在拥抱她时冒出来。 “我可以解释……”麦薇薇不知道这么老套的话会从她的口里说出来。 “上车!”段泽豪绷着脸命令。 “我的皮包还在里面。” “去拿!” “段泽豪,这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拥抱。”麦薇薇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在公开场合,这么多的人车会经过,能有什么奸情或暧昧的。“我没有──” “你皮包不要了吗?”段泽豪只冷冷回她这么一句。 “当然要,但是──” “那就去拿!” 麦薇薇只好往餐厅里走。而当车子彬吓得差点尿裤子时,段泽豪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第七章 除了无辜,麦薇薇还是觉得自己无辜。她真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餐厅外的车水马龙与餐厅里的同事,都可以让这个拥抱变成只是一种社交、一种礼貌。 但是段泽豪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回到家之后的他并没有暴跳如雷或是做出骇人之举,相反的,他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瞧,而他这反常的态度,更教她心里七上八下。 “这只是个道别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他不开口,那么由她来说好了。 段泽豪的眼神带点阴沉、批判,令人猜不透他的心。 “如果我和那个车子彬真的有什么,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他不知道你结婚了?”段泽豪冷冷的问。 “他真的不知道。” “你银行的同事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又不重要。”这时如果她肯说几句好听话,应该可以风平浪静,偏偏她要实话实说。 他是人,也是有感觉的,他受够了她的折磨、漠视和羞辱。 “麦薇薇,我决定要改变现况!”他要为自己争取权利。 “你想改变什么?” “你的四个条件,前三个我不遵守了。” “什么?!”麦薇薇差一点跌下沙发。 “前三个条件重议。” “你不讲信用!” “我只是要当正常人。”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 麦薇薇整个人跳起来。“如果你不打算再遵守我们之前的协议,那……我们就离婚!” “离婚?!”他怒不可抑。“在我百般讨好你、纵容你之后?” “每个人的认知不同。”她心虚的驳斥。 “你可以让你男同事抱你,却不愿让我碰你一下?”段泽豪逼向她,“麦薇薇,你有这么怕我的碰触、我的抚摸、我的身体吗?你说那个拥抱没有什么意义,那你愿意好好的抱一下我吗?” 除了躲回房间,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他才好。 段泽豪不可能放过她,他的动作快她一步,直挺挺的挡在她面前。 “不要逼我。”她半娇嗔半哀求。 “至少取消第二、第三个条件。”他愿意退让一步。 “我不和你上床,我也不让你──” “我要碰你!”他毫不迟疑吼出自己内心的想法。“麦薇薇,在我为了你不要尊严、百般讨好你之后,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甜头?” “不要!”不可以!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我要!” “我不要!”她突然伸手去打他的身体。“我宁可离婚!我绝不让杀人凶手的哥哥碰我!” “所以在你心中,我是杀人凶手的哥哥?”段泽豪心寒。 “你弟弟撞死我爸妈却逍遥法外,而你还指望我会高高兴兴的和你上床,让你的手摸遍我的全身、让你的唇吻我吗?”麦薇薇嘶吼。 段泽豪先是一怔,然后沉默。 “你对我好有什么用?”她凄然道,“我忘不了很多可怕的画面,忘不了撞死我父母的是我丈夫的亲弟弟,段泽豪,谁教你娶我!” “既然这样……”肩膀一垮。“麦薇薇,我们分居吧。” “分居?”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干脆──” “我不离婚!”他的吼声可以震天。“麦薇薇,我收拾一下东西,我搬出去。” “你不用搬。这是你家,我才不会死赖在这里,我爸妈原来的房子没有租给别人,我回去住就是。” “你决定要这么做?” “没错。” “副卡你可以继续使用,钱我也会叫会计照汇。”段泽豪没有在金钱上找她麻烦。 “随便你。”她低头说。 段泽豪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心痛,哪怕她施舍他一点善意,他都会感激万分,但她却狠心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他。 他的一颗真心对她而言不值一文。 “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自己。”他硬挤出了个惨笑。“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原以为就近照顾她,终有一天她会被他感动。但他错了!他反而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快要无法呼吸。 他转身回房,留下她呆愣在原地。 *** 照说回到自己老家后的麦薇薇应该觉得舒服,因为金窝、银窝也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好,这个地方她住了二十几年,有感情、有和父母在一起的回忆,为什么她的心却若有所失呢? 她突然好想段泽豪,不是想念他的豪宅或是少奶奶般的优渥生活,而是那个屋子里有他给她的踏实和安全感,即使和他冷战时,知道他在那个家,她觉得很安心。 现在她一个人了,本来以为这才是她要的,可是当她得到时,才发现和她想的不一样。 卓妍特地赶来陪表妹,她没想到自己的通风报信却造成段泽豪和表妹分居。 “你这算被扫地出门吗?” “表姊,你是来乱的吗?”麦薇薇正忙着跪在地上擦地板,积了一个月的灰尘,是该好好的擦个干净。 “我是来关心的。” 麦薇薇继续擦她的地,待会她还想洗浴室、洗厨房,总要找事情做,打发掉无聊的时光。 “你要不要向段泽豪低个头?”卓妍诚心诚意给意见。 “低什么头?” “只要你肯跳上他的床……” “表姊!”麦薇薇想拿擦地板的布丢她。“你这是什么建议?” “最实用又实际的建议。” “我才不会跳上他的床!” “那么真正损失的人是你。” 麦薇薇不想和表姊一般见识,忍着气换掉脏水,再提来一桶干净的水。 “要不要我去当和事佬?” “鸡婆!” “你不要嘴硬。”瞧她,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表姊,你是在急什么?一来他又没有断了对我的金援,二来顶多我去找个工作,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为什么要去向他弯腰、低声下气,是他莫名其妙、是他故意找我的碴!”麦薇薇回得理直气壮。 “姓麦的,你有点良心,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找你的碴?那是因为他在乎你,因为你已深植在他心中,他吃味、他不平衡,他打翻了醋醇子,你的老公明明是他,他却看得到摸不到……”卓妍替这个可怜的男人出一口怨气。 麦薇薇装作没听见。 “你可千万不要惹毛了他,如果哪天他真对你死了心,你会躲在棉被里哭。”卓妍好心提醒。“你不要以为你可以一辈子吃定他!” “讲完了吗?”表姊讲的她都知道,但她不想听。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表姊,如果命运真是这么安排,我也只好接受。”她必须学会放下、学会舍得。 “你不可能再碰到比段泽豪更好的男人!”这个傻表妹。 希望有一天她会开窍,别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放弃到手的幸福。 *** 如果不是涂强事先看过标单、如果不是他发现哥儿们的心不在焉,那么这下段泽豪的损失可是无比惨重,多了一个零多的不只是一笔钱,还会被认为是不懂行情、门外汉,被瞧扁。 段泽豪还是拿到合约,当然他会和涂强一起分享这个利润,这次涂强是来陪标的,也幸好被他发现,不然很难善后。 “扯平了。”语气仍是意兴阑珊。 “扯平什么?”涂强一头雾水。 “今天你发现了我的错误并及时更正,我则原谅你叫你堂妹来我办公室乱的事。” “但你不觉得涂玉很棒吗?”在等各自的司机开车过来时,两个男人站在大楼的门廊下聊着。 “她不差,然后呢?” “你们可以交往啊!” “涂强,你把麦薇薇当死人吗?” “对她而言,你恐怕才是死人,是她把你当死人。”涂强说话一向直来直往。“我堂妹或许自负、高傲,有时教人会皱眉头,但我向你保证,至少她的血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 “涂强,我是已婚男人,我的身分证配偶栏上有麦薇薇这三个字。”段泽豪火大了。 “她不要你!”一句话打死好友。 “别说了!”这是他心中的痛。 “那你现在马上回家,直接把麦薇薇拉上床,看她会不会为你张开腿!” 没等到段泽豪的拳头伺候,涂强意识到不对劲。 “又怎么了?” “我和麦薇薇分居了。” “分居?!真的?” “她已经搬回她家。”住在一起心痛,分开又不时挂念她。 “那我可以放鞭炮了吗?”涂强笑咧嘴,“你总算像个男人了。” 像个男人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的快乐。以为眼不见为净,心情会轻松一些,但是没有!光是想到麦薇薇一个人过日子,他的心就会不停的往下沉,沉到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幽暗空间。 “泽豪,看来我们有亲上加亲的机会了。”涂强基本上并不讨厌麦薇薇,他只是觉得她不应该因为段浩威所犯的错而凌迟好友。 段泽豪无动于衷。 “我会叫涂玉把脾气改一改,修正一下说话的态度,装得温婉、可人一些。”涂强不像是在开玩笑。 “涂强,可以了!” “分居之后不就是离婚吗?”到时好友就自由了。 “我只是想要冷静一下而已。” “光冷静有屁用,你要有作为啊!” “我不要失去她!”段泽豪突然失控的揪着他的衣领。“我不会失去她!” “你爱上她了?!”看样子,还是爱惨她。 段泽豪没有承认,只是推开他,不想回答这个可怕的问题。 涂强摇摇头。 两人的司机一前一后把车子开来,段泽豪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上车。 看着消失的车影,涂强心忖:或许他该去和麦薇薇谈谈。 *** 叫卓妍什么都不管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趁她妈妈生日办寿宴,自己的表妹要请,自己的表妹夫更要请,但她没有事先告知麦薇薇说她老公会来。 段泽豪准时出现。对卓妍他是一脸感激,面对几天不见的麦薇薇,他心情澎湃。 而麦薇薇则是狠瞪表姊,她没料到表姊这么贼,竟找了段泽豪来。这还不够── 表姊又说她忘了拿蛋糕,要她替她拿,当然,表妹夫要开车帮忙。 “如果你不想去,我自己去,地址给我。”段泽豪不想勉强麦薇薇。 “蛋糕店在巷子里,不好找。薇薇知道在哪!”卓妍赶紧插嘴。 “只要有地址……”段泽豪耸肩。 “我去。”麦薇薇冷冷的说。 卓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都已经奸诈到这地步了,这对璧人再不有点进展,就太对不起她了。 坐在车里,麦薇薇把地址给了段泽豪,有需要指路时她才会动一动手,告诉他方向。蛋糕店真的是在巷子里,也的确不好找,除非是老顾客,她这个表姊有够阴险的。 段泽豪会利用红灯空档或是小塞车时俞瞄麦薇薇,当他看到她左边太阳穴有一小块已经快要褪色的瘀痕时,他边打方向盘边问。 “你那里怎么了?”他用手很快指了下她瘀青的地方。 “这里?”她摸了摸他手指头指的地方,“喔!我摔了一跤。” “摔得这么严重?太阳穴耶!” “我刷洗浴室时不小心滑了一跤,头刚好撞上马桶,还好啦,人没有昏过去。”麦薇薇自以为幽默。“我也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笨、这么粗心。” 车子猛的煞住,段泽豪将车子熄火,拔出车钥匙,他不在乎他的车子占住巷道的通行,也不在乎什么鬼蛋糕,他忽然把头放在方向盘上,好像他有多痛苦似的。 “段泽豪……”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生病了吗?心脏病发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沉痛的吼出他的忿忿不平。 “我折磨你?”这是什么逻辑?她到底是怎么折磨他了?“滑倒摔跤的人是我,我是哪里折磨到你了?段泽豪,你不要把所有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如果你撞得严重一些……”他缓缓抬头。“如果你昏倒在浴室里呢?一 “那是我的命。” “你……”段泽豪是心疼、是不舍。 “小题大做。”麦薇薇不会领情,把他的关心丢回他脸上。 “你真残忍!你明知道这样可以折磨我、令我内疚。” “谁要你内疚了!我会跌跤是我笨、我蠢,你难道有办法让一个人永远不受伤、不摔倒、不咳嗽,永远是健康宝宝吗?更何况我们都已经分居了,你干么管我。” “我在乎你!”他狠声对她说。 “不必了。”心底一悸,但她表面上仍倔强拒绝他的关怀。 “我不要你身上有任何瘀青。” “无聊!” “麦薇薇,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的眼神居然有些不知所措。“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让自己安心?” “段泽豪,丢开你那一开始就不需要有的赎罪心态,我不需要你来替你弟弟偿还他欠我的,你这么委屈自己,并不会令我感到平衡。你该让你自己过得好一些。” 麦薇薇的心其实没有那么毒,她对段泽豪的付出也不是没有感觉,当她在自己的家里时,她也会想到他,她和他之间是有一种吸引力存在,只是把他们障碍的力量一直存在。 “回来吧!”段泽豪苦笑。 “你要我回去?” “四个条件……我会遵守。”他认了。 “你要遵守?!” “只要你回来。”四十个条件他都会履行,他无法忍受看不到她的痛苦。 “我即使回去,还是会不小心摔跤。” “但起码我会知道,或许正好在你附近,或许可以给你最好的照顾。” 他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吗? “我不回去!”麦薇薇瞅着他。“段泽豪,我要结束这种折磨,你别再替段浩威做任何事了!”她要放他自由。 “麦薇薇──” “我会试着原谅他,可以吗?” “你会?!”段泽豪觉得自己像是在作梦。 “我再恨他,也挽不回我父母的生命。” “那我们……” “你解脱了。” “你的意思是?”他面容一紧。 “我等你的离婚协议书。” *** 约自己的人明明是涂强,但出现的却是涂玉。没有让段泽豪立刻翻脸起身走人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毕竟是涂强的堂妹,他和涂强有交情,另一个理由是男人最起码的风度他要顾到。 涂玉今天的打扮优雅了些,长裙、圆领针织衫,比较不那么前卫,涂强似乎给她上过课,她不再一副唯我独尊的傲慢样。 “我堂哥突然有事,他要我代替他来。”连借口都说得自然、流畅。 “一通电话取消就可以了。” “他听得出你心情不好,所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谦让的建议。“和我吃顿晚饭没有那么痛苦吧?如果你真的那么受不了,那么甜点、饮料可以不用上,我们早点结束就是。” 女方都这么委曲求全了,他还能再怎么坚持,或许涂强是真的有事。 “吃什么?”菜单交给她。 “你点。”她把菜单还他。“我都吃。” “不挑食?” “我很好‘照顾’的。” 段泽豪不理她的双关晤,点了两份牛排套餐。他和涂强都是这里的常客,服务生和大厨都知道他们的要求。 光是看着段泽豪,她就觉得心旷神怡。他不只是外貌佳,还有那种自然散发的魄力,似乎只要有他在,女人就可以高枕无忧、幸福快乐一辈子。 “问题还没有解决吗?”她贴心的问。 “你堂哥到底告诉你多少?”段泽豪不悦。 “只告诉我别打退堂鼓。” “涂玉,你堂哥可能跟你有仇,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明明白白告诉她,不留任何模糊空间。“一分钟都不要浪费。” “我堂哥可是把我当亲妹妹看待。” “那他八成是神智不清。” “不,他是头脑清楚、心狠手辣的生意人。”涂玉开她堂哥玩笑。“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段泽豪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上次我的态度可能令你不敢恭维,我会调整,和我交往看看吧!”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你这样很伤人耶!” “我态度不明才是伤你。”他不是个会摆烂的家伙。“你堂哥还认识很多人,叫他帮你介绍别人。” “但他最看重你。” “我已经死会了。” “段泽豪,我堂哥就说你顽固得莫名其妙!”涂玉不用装柔弱,直接摊牌。“我就不信自己一点魅力都没有,没有办法打动你!” 涂强是在搞什么飞机?嫌他的问题还不够多吗? “段泽豪,我可以让你忘掉任何不愉快的记忆或是任何女人!”涂玉高傲的抬起下巴,“我可以给你新的记忆、新的快乐!” “买单!”段泽豪却突然招来侍者。 “你……”涂玉呆住。 “别说甜点、饮料,”他拿出皮夹要付帐,“连主菜都免了吧!” 第八章 婚礼当天和涂强有一面之缘,尤其是当段泽豪介绍到他说是他最好的哥儿们时,麦薇薇有多看他一眼,所以当他出现在她家大楼门口时,她并没有误认他是可疑分子或歹徒。 “有印象吧?”涂强指了指自己。 “有。” “聊聊好吗?” 麦薇薇当然不会请他进家里坐坐,毕竟他们不熟。 “附近有个社区公园。”她说。 “太好了。”涂强赞同。 社区公园里老人、小孩居多,他们来到健康步道区,这里这会并没有人,比较适合他们谈话。 “我是为了段泽豪而来。”涂强直接切入主题。“他是我最好的哥儿们。” 麦薇薇只是看着他,不语。 “放他自由吧!” “是他不让自己自由!”她缓步走在健康步道上。“我已经提离婚。” 面对她冷然的态度,他不禁火大,“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对你的感觉?” “我叫他不要再赎罪了。” “你认为他只是为了赎罪而娶你?” 麦薇薇相信还有其他因素,可是这干涂强什么事?他干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麦薇薇,如果你只想折磨他,那么他所受的折磨已经够了,真的够了!”涂强不去提段泽豪九成九已经爱上她的事,切断这份孽缘才是对他好。 “叫他把离婚协议书送来啊!”麦薇薇觉得自己被冤枉。“我会签!” “你不爱他?”涂强试探问。 “你怎么会这么问我?” “你真的不爱他?” “我不爱他!”她倔强的说。她又不是冷血动物、更不是外星人,只是他们之间的障碍永远都无法跨越。 “那么如果他有其他女人……” “祝福他!”犯错的人不是他,他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你真的不会伤心?” 苦涩和一股酸意涌上她的喉咙,不过她为什么要让涂强看她笑话。 “你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想自己再处于挨打的份,麦薇薇犀利反问。 “我只是想救我的好哥儿们。” “我想他没有生命危险。” “话不是这么说。”他渐渐感受到麦薇薇的魅力,她像朵带刺玫瑰,不是能随便由人掐圆捏扁。“一个人的心如果已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那么这比生命有危险更糟糕。” “我没有带走段泽豪的心。” “你确定你没有?”涂强对她笑了笑,他开始了解段泽豪为什么这么迷她了。 “我从来不曾开口要他为我做什么。” “或许这正是他甘心为你做任何事的原因。” “我也没有对他耍过心机。”是他不放过她。 “所以他更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那为什么一切都像是我的错?涂强,你分明是一副来替他讨公道的样子,我没有欠他。”他痛苦,她也不好受。 “那你提出的四个条件呢?”涂强质问她。“这总不是泽豪平空捏造的吧?”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麦薇薇觉得难堪。 “麦薇薇,你并不无辜。” 她觉得自己在理字上好像已经站不住脚。“是他自己愿意接受的。” “所以你摆明吃定他。”涂强咄咄逼人。 “我不是这样!” “那么就想办法让他对你死心吧!” 麦薇薇没有接话。 “也算是对他做一件好事。”涂强又说。 “行了!”她再也不想和这个男人多说。“我了解你此行的目的了。” “聪明人,难怪泽豪对你──” “我会和他了断的!”就由她出手,放他自由,也放过自己。 *** 如果自己真能和麦薇薇修成正果,段泽豪一定要好好感谢卓妍。 接到卓妍的电话,他立刻赶到pub,只见看起来已经有些醉的麦薇薇正在和一个女服务生喊拳,一头长发显得凌乱却又妩媚,眼神迷离,和平日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她会喊拳。”段泽豪注视着她。 “我也不知道。”卓妍笑着双手环胸,“我更不知道她也会这么卢。” “怎么了?” “她之前硬要和一对情侣拚酒,那男的可能对她有意思,结果女朋友硬把那男的拉走了。” “不可能!麦薇薇不会这样。”段泽豪摇头拒绝接受。 “她会。” “她向来拘谨而且自律。”他还是不信。 “她喝了酒。” “为什么?” “心情欠佳啊!” “表姊。”段泽豪跟着麦薇薇叫。“心情欠佳的人应该是我,生不如死的人也应该是我,藉酒浇愁的人更该是我,不是麦薇薇。”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她找我出来喝酒,然后一直骂你和你的朋友。”卓妍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我和我的朋友?” “我不清楚,她又不说个痛快,她那个死性子……真不知道你怎么受得了。” “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你能照单全收?” “我觉得ok。” 这时麦薇薇正搂着那个女服务生亲吻,人家已经又闪又躲,但是麦薇薇固执的非要她的吻,因为她喊拳喊赢了,当她得逞时,摆出胜利的手势。 卓妍无奈的摇摇头。 段泽豪则专注的看着这崭新的麦薇薇,平日她一定是非常压抑,而酒精令她放松。早知道酒精有用,他该在两人住一起时就灌她酒,也许今天的情形就会不一样。 “她还喝!”卓妍叫嚷,见到表妹又喝了一大杯的酒。“她疯了吗?” “让她喝吧。”段泽豪一副纵容的表情。 “这样喝,她会醉。” “有我在啊!” “所以我可以把她交给你?”别有含意瞄他一眼。 “表姊,这不就是你叫我来的用意吗?” 卓妍伸伸舌头。“段泽豪,我知道我很鸡婆,也知道薇薇对你并不好,但是她……失去父母,受了很多苦,所以……” “这些我都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她,一切都是我自愿自受,和薇薇无关。” “你不会想和薇薇离婚吧?” “绝不!” “但你们现在是分居状态。” “暂时而已。”经过这一夜,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 “你真的认为你可以扭转乾坤?”她可没有这么乐观。 “我不敢预言任何结果,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能抓住她我就绝不放手,毕竟我已经拉着她走了这么一大段路。”段泽豪说得真诚。 “段泽豪,你──”卓妍同情的惊呼,“你爱上她了!” 段泽豪苦笑。 “唉!如果你弟弟没有撞死我阿姨、姨丈……”卓妍多希望不是这么戏剧性的发展。“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你和薇薇之间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所以我能说什么。” 麦薇薇喝得太多,一个重心不稳就要跌向一张空桌,段泽豪动作比谁都快,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稳稳的抱在自己怀中。 “咦,”麦薇薇是醉了,但还没有到烂醉的地步。“你也来了?” “可以吗?”他询问卓妍。 “表姊,我们回家!”麦薇薇想要挣脱他。“不然我们再换一家pub。” “薇薇,我有老公。”卓妍把表妹的皮包交给段泽豪。“你不怕你表姊夫休了我吗?两个已婚妇女到处喝酒寻欢、饮酒作乐,我们是良家妇女喔!”还是得乖乖回家。 “喝个两杯而已。” “那你找你老公喝。”卓妍顺势道。 “段泽豪不是我真正的老公!”麦薇薇瞪着他,不再挣扎。“你不是!” “我可以让自己变成你真正的老公。”段泽豪没有退却,事实上他很乐意做她真正的老公。 “你们自己去解决,”卓妍乐得完成任务。“没我的事了。” *** 麦薇薇知道段泽豪背着她,但是不知道他要把自己背到哪里,送回她的家吗?她听到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他要放下她了吗? 她忽然用力的搂了下他的肩,她居然舍不得放手,想再让他背久一些。 “薇薇,到家了。”段泽豪的声音无比温柔。 “你家还是我家?”她迷迷糊糊的问,赖在他的背上,她觉得好舒服。 “我们的家。”小心翼翼的让她由他的背上滑下,然后转身抱着她。“你回家了。” 眨着醉眼,麦薇薇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把自己身上的小外套一脱,用力的甩向沙发。 “这不是我家!”她孩子气的叫道。 “你以为我会让喝醉的你一个人待在那个屋子里?”段泽豪把她的皮包轻放在小茶几上。 “我没有那么醉!”她抗议。 “九乘以八是多少?”他马上考她。 “七十!”她超大声的回答。 “不是!是七十二。” “是七十!”她以为他在唬弄她。“九乘以八明明就是七十,你骗我!” “你醉了。” “我没有!”她突然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段泽豪,我没有醉,我还可以再喝,我们划酒拳、比腕力、玩文字接龙。” 段泽豪陪着她在地上坐了下来,她这副小女孩模样令他心中充满柔情。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深沉的心结在,今天又会是什么情景? “你为什么突然想喝酒?”段泽豪想要找出原因。 “有人骂我。”她抱怨。 “谁骂你?” “你害的!”她醉言醉语。“是你害我的!” “我害了你什么?” 麦薇薇挥拳打了他一下。“你把自己搞得像是圣人,而我……我成了白雪公主里的坏心后母,你的心又没有交给我,但是人家却说我占领了你的心,你这家伙,你的心在哪里啊?” 段泽豪抓起她的手贴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他的眼神无比炽热、无比真诚。 “我的心在这里。” 麦薇薇看着他,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醉了,还是意识不清,她忽然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感觉到了吗?”他柔声问。 “嗯。”她温驯的回答。 “你要我把我的心交给你吗?” “不要!”她抗拒,想要收回她的手。 但是段泽豪将她的手牢牢扣住。“你可以拥有我的心。” “段泽豪,我不要你的心!”她突然发起脾气,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可以要。” “我不能爱上你!” “你可以爱我。” “不!我不可以!”麦薇薇忽然扑到他身上。“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可以爱上你,我不能!如果我爱上你,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心,就是背叛了我父母,背叛了我自己──我要离你远远的。” “不!”段泽豪马上翻个身,轻易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薇薇,过去的悲剧就让它过去,看看未来,好吗?” 麦薇薇摇头。 “不要再对我摇头!”段泽豪已经忍无可忍,等他回复意识,他已经吻上了麦薇薇。 他的体内此刻正燃烧着熊熊欲火,像是想要将她吞噬一般的吻着她,他已经压抑太久了…… 麦薇薇的手下意识在他的背上滑动,感受他的肌肉线条……她忍不住呻吟,开始意乱神迷,忘了现在,忘了他们之间的所有纠结,她的心里此刻只有他…… “薇薇……”他边吻边忘情的唤道。 “不要叫我!”好像只要他不叫出她的名字,她就不是麦薇薇,就不会有罪恶感,之前的恩恩怨怨都和她无关。 “我爱你……”他脱口而出。 “闭嘴!”她不要听到这三个字,她不可以和他有任何感情!“吻我!” “遵命。”他乐于顺从她。 不需要到床上,不需要任何轻怜蜜哄,这一刻他们只需要彼此。急切的帮对方脱衣服,急切的搜寻着对方的身体,她的双手紧紧圈住他的后颈,指甲像是猫爪般的戳进他的肩膀,喑哑的低唤他的名,在这一刻,她不是麦薇薇。 她不是! *** 虽然是在段泽豪的大床上醒来,但是麦薇薇清楚的记起两人在客厅的地板上做了什么,她和段泽豪做爱了…… 她真的做了!该死! 当时她可以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没有名字、没有脸孔的女人,毫无束缚的和段泽豪发生关系,而且还不只一次……但是现在,她无法否认自己不是麦薇薇,她是啊! 端着一杯现榨的果汁和治头痛的百服宁──段泽豪认为她现在需要的是这些。 “早,薇薇。” 麦薇薇低着头、咬着唇不敢看他。 “薇薇……”他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麦薇薇抬起头,已是一脸的痛苦、一脸的羞愧,还有……一脸的泪水。 “痛吗?”段泽豪往床沿一坐,关心的问。 “为什么?”她泣声的问。“你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事发生?” “薇薇,当时──” “你该送我回我自己的家!” “这里也是你的家。” “你存心占我便宜吗?”麦薇薇硬是安他罪名,“你知道我喝醉了,所以──” “薇薇,那是你情我愿,我没有强暴你!”段泽豪不知道原先的热情、美好、难忘的经验,为什么现在成了她指责他的借口。 “我又没有经验,你可以不让这种事发生。” “你也要我!”男欢女爱,而且他们是夫妻,为什么不可以? “我喝醉了!” “你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我──”她扬起手掌想要甩他巴掌。 “你或许以为九乘以八是七十,但是你很清楚你和我在做什么!”段泽豪不让她诬赖他。 “九乘以八是七十二。”她又哭又吼的。 “你现在知道了。”他笑。 “总之……”麦薇薇这会全身酸痛,现在他们的婚姻不再只是名义上、法律上的而已,他们真的有了亲密关系……天啊!她怎么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薇薇,有这么可怕吗?”瞧她脸色大变。 “你不会懂。”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我们现在分居,上床也不犯法。你为什么要有那么深的罪恶感?我说过我爱──” “我不要听!”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段泽豪,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不久前才把她的贞操献给了他,他们明明就非常契合,为什么她要否认所发生过的一切? “你做了避孕措施没?”她忽然大惊的问。 “没有!我没有做任何准备,昨夜不是预谋,是你表姊找我──” “我要杀了她!”麦薇薇凶恶的说,“段泽豪,你又不是小男生了,没有任何……保险套,你就不会避孕了吗?” “有我的小孩会令你这么痛苦吗?” “会!” “为什么?”他仿佛从天堂坠入地狱。她为何要这么残忍? “因为他得叫段浩威一声叔叔。”麦薇薇怕他忘了,“而他的叔叔撞死了他的外公和外婆!” 段泽豪无言以对。想要忘记过去,拥有未来,对他们而言真的这么难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的小孩子吗?” “孩子是无辜的。” “反正总有方法……”麦薇薇披着床单下床。“我不一定会这么倒霉怀孕,就算我真的有了,也还是有办法的。” 他的手随即扣着她的手腕。“麦薇薇,你别乱来。” “不要管我!” “我──” “我的第三个条件!”她狠狠的甩掉他的手。“你不能管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现在还说这种话?!”本来以为在经过昨晚之后,那三个“不合理、不人道、不平等”的条件已经自动失效,看来他想得太美。 “别忘了我的第一个和第二个条件!”麦薇薇冷漠的说,“条件就是条件。” “但我们已经上过床。”他指了指他的大床,昨夜在激情过后,他们可是一起睡在这张大床上。“而且我还碰过你,碰过你全身的每一处,麦薇薇,你忘了吗?” 她只能气到发抖。 “你已经是我的了!” “不,段泽豪,我永远不会是你的!” 第九章 麦薇薇回到自己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东西,简单说,就是收拾行李、准备落跑。她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她会撞墙,会发疯,她居然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来。 关心表妹的卓妍,第二天早上就来表妹家报到。她是个聪明人,看到表妹在收拾东西,她什么都没问,从冰箱里找到一盒巧克力,然后大剌剌的吃了起来。她知道昨夜一定有精采的事发生,不然表妹不需反应如此激烈。但是看看表妹整齐、好像没有被使用过的床,那么案发现场应该不是在表妹家里。 明知迁怒自己的表姊也于事无补,但是她总要为自己脱一点罪、减少一些罪恶感,于是故意把牛仔裤丢到地上。 “你没看到我在收拾行李吗?”麦薇薇发起脾气,瞪着表姊。 卓妍点点头,巧克力仍是一颗接着一颗塞进嘴里。 “你不问吗?”麦薇薇更加生气。 “还需要问吗?” “你认为我和段泽豪……”真的难以启齿,“我和他……” “上床了?”卓妍好心的替她讲完。 “你是这么想的?”她更加羞愧。 “难道没有吗?” “既然你现在会这么想……为什么要找段泽豪来?你为什么不自己送我回家?”火大的她干脆把行李箱踢下床。 “你喝醉了。” “所以我才需要你!” 卓妍露出自己很无辜的眼神。“我是女人家耶,而且体型又娇小,我怎么搞得定你?段泽豪是你老公,一个喝醉了的老婆由老公领回家,是哪里不对?” “我和他又不是真正的夫妻!”麦薇薇大骂。“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交给警察?” “你又没有犯法。”卓妍失笑。 “我现在的心情比犯了法更沉重。” “没有这么糟吧?段泽豪的床上表现──” “不要再开玩笑了!”麦薇薇大吼。 她高举双手,一副投降的表情。 “表姊,你害死我了!”麦薇薇想哭却哭不出来。“你害我和段泽豪发生关系了!” “麦薇薇,你到底是在气什么?”卓妍直接点明,希望能点醒被恨蒙蔽双眼的表妹,“你又不是和什么陌生男人上床,是段泽豪!是一个爱你、愿意一辈子照顾你的男人,是你身分证配偶栏上的老公!” “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麦薇薇强忍住那份对自己的厌恶。“我甚至不敢看爸妈的遗照、不敢给他们上香。” “为什么?”卓妍不懂和段泽豪上床会给她这么大的心理冲击。 “我觉得自己好不孝。”她轻泣。 “不孝?” “段泽豪他是──” “撞死阿姨、姨丈的不是他!”为什么要他扛起所有责任? “但他是段浩威的哥哥!”她一直无法克服这层心理障碍。“他对我再好、再有情,他仍是凶手的亲哥哥啊!” “薇薇,你要为这层关系而怪他?” “反正我不该和他上床!”麦薇薇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但你还是……” “他还说他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接着吼出她心中的恐惧。 卓妍此刻不敢说俏皮话、不敢说任何自以为幽默的话,因为看得出来表妹的心情糟到不行。她终于放下那盒巧克力,一脸的严肃。 “薇薇……”她上前拥着她的肩。“我想你不会这么倒霉,才……一个晚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现代人压力这么大,没那么容易怀孕。” “我无法面对自己……”麦薇薇一脸慌乱。“我更无法再面对他!” “薇薇,你太小题大做了。” “我必须离开。” “你发什么神经?你要去哪?” “我手边有钱,哪里都可以去。” 卓妍当然不赞成。“顶多是找个地方散散心,你不必搞失踪吧?” “表姊,我真的无法再看到段泽豪。” “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和他上床?”一说完,卓妍就知道自己说错话。果然,表妹将她的手臂用力甩开。 “你现在可以帮我做一件事。”麦薇薇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必须坚强、必须做个了断。 “我的手差点断了。”卓妍抗议。 “活该!”说着她从皮夹中拿出段泽豪的副卡,交给表姊。“请你交给他。” “薇薇,何必和张卡过不去呢!” “叫他也不用再汇钱了。” “和钱过不去更笨。”卓妍希望表妹不要这么顽固。 “我要和他一刀两断!” “你们还有婚姻关系。”不是她说断就能断,也要另一半同意。 “不管!”麦薇薇耍任性。 “薇薇……”卓妍苦笑。 “我反正要离开这里了。” “你可不可以和段泽豪再谈谈,或许──” “绝不!”她下定决心。 “你真要消失?” “我会消失得很彻底。” *** 没有立即去找麦薇薇,是因为他购并的一家公司,因为之前仍有劳资争议,所以当他买下来后,必须面对旧员工的抗争,段泽豪不想交给手下处理,钱的问题好解决,但怎么收服人心可是大学问。 等他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后,却已经找不到麦薇薇,手机停话,她的住处是一片黑暗,什么时候过去找人都找不到她。他不相信她可以躲这么久,而找她表姊,是另一个最快的方法! 未开口,卓妍就先奉上表妹夫的副卡,没看菜单,只点了杯咖啡。 “这是……”段泽豪瞄了卡片一眼。 “你不认得你自己的卡?” “我当然认得,只是……”段泽豪也只点了咖啡,现在他哪有心情吃大餐。“薇薇呢?” “走了。”卓妍简单回答。 “去哪里?” “没交代。” “没交代?!连你也不知道?”这下段泽豪也酷不起来。“她就这么走了?” “表妹夫……”卓妍也是满腹苦水。“她一定是认为我是‘抓耙子’,一定会向你通风报信,所以她死都不肯说出她的目的地,只要求我把你的卡还你,还叫你不用再汇钱了。” “她就这么消失了?”怒气在不断上升之中,但他拚命把这把火压下来,因为对卓妍出气改变不了什么。“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耶!” “没有?!” “反正她就拿了个大行李箱,然后我和我老公目送她搭着计程车离去。”卓妍一副她尽力的表情。 “她真的走了……”段泽豪捏着水杯,像要把它捏碎似的。 “段泽豪,你要克制。”看着他的表情卓妍有些担心。 “她走了……”他重复这一句。 卓妍倾身向前,由他的手中抢下杯子,也等于是抢救他的手,她不希望这个男人已经伤了心,连手都得见血。 “别这样。” “我不知道她会这么生气、这么恨我,我并没有……”他把头一撇。“强要了她。” “我知道。”卓妍尴尬笑笑。 “我爱她!” “我了啊!” “那她为什么要走?”他不能接受。“她有什么理由消失?离开我就可以当作那件事没有发生吗?她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有!我相信她有!”卓妍给他笃定的表情。“我认为薇薇也爱你,只是她不肯面对、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她有她的顾忌。” “又是因为我弟弟?”段泽豪心知肚明。 “如果对你没有感情,我想她宁可从你家一跃而下也不会和你发生关系;如果不爱你,她也不会这么矛盾、这么痛苦、这么无措,她大可以玩弄你的感情,大可以好好嘲笑你一番。”卓妍冷静分析。 “所以她爱我……”他的表情却是更加苦涩、更加狰狞。“但她又必须离开我?” “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啊!” “我会一直陪她!” “依她的个性……”卓妍摇摇头。 “所以她就这么一走了之?”段泽豪大怒不已。 卓妍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男人。她能替表妹说的全说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表姊。”段泽豪知道愤怒、失控、怨天怨地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先找到麦薇薇比较重要。“可不可以请你列出一张薇薇的亲友、同学名单来,她比较有联络或是接触的人。” “你要一个一个找?”卓妍低呼。 “我一定要找到她。”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薇薇就会出现。” “但如果她永远不出现呢?”他知道麦薇薇不按牌理出牌的个性。“她是那么的固执、那么的以自己为中心,她不肯学习原谅,不肯给自己和我一个机会,她偏要把我和她一起打入地狱!” “那……”卓妍想要试试段泽豪。“你就放手吧!任由薇薇离开,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薇薇的亲人,都不会怪你的!” “我根本不在乎你们怎么想!”段泽豪也直接坦率的说:“但我要那个女人回到我身边!” “唉,你上辈子一定欠她。”卓妍感慨的看着他。“薇薇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这辈子我只要她!” “我听到了。”卓妍真希望表妹也听到这句话。 *** 几乎把台湾整个翻过来找,段泽豪还是找不到麦薇薇,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从人间蒸发,那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消失得这么彻底,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段泽豪的耐心一天天的被磨去,到后来,他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只要眼睛睁开,就是一张臭脸,要不就是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都对不起他的脸。 他不再笑。 为他工作的人每天都像是在走钢索般,生怕一个不留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连他的秘书都不敢直接面对他,而是隔着办公室门,用手机和他联络事情。 当段泽豪的朋友也不容易。 涂强知道麦薇薇失踪的事,他知道这个女人个性顽强、心高气傲,只是他不知道她能这么率性、这么的不顾一切。 三、五天他就会来一趟段泽豪的办公室,因为他要确定好哥儿们还活着。 但人活着不表示一颗心…… 段泽豪不是没事可办,而是他没有心办。不抽烟的他,这会点了根烟,双眼无神的站在自己办公椅后的玻璃窗前,不知看什么看到都呆了。 “泽豪。”涂强唤他。 段泽豪没有反应。人在红尘里,一颗心却已失落。 “段泽豪。”涂强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接过快要烧到他手指头的烟蒂,他似乎在这里站了好一会。 他回过神,冷冷的看了好友一眼,并不想开口说话。 “全天下只有麦薇薇一个女人吗?”涂强受不了的质问,“其他女人都死光了吗?” “涂强,你想干什么?”连语气都像是冰雪一般,冻得教人冷到骨子里。 “我想揍你一顿!” “来啊。”他露出嗜血的表情,似乎正想找人发泄。 “哼!我没有那么蠢。” “来打啊!”段泽豪继续挑衅。 “我不想自找死路。” “我不会打死你,但是……”段泽豪冷血的表示,“我可以打到你满地找牙!” “然后呢?你心情就会好转?” 他的心情不可能好转,只要麦薇薇一天不出现,他的心情就不可能好转。 他一方面担心她是否怀了他的小孩,一方面担心如果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会怎么做?这问题一直折磨着他,日日夜夜。 “我看我得叫我堂妹死心了。”涂强终于认清事实,段泽豪除了麦薇薇,不可能再去喜欢别的女人。 “你早该这么做了。” “泽豪,我堂妹真的愿意对你百依百顺──” “够了,涂强。”有关涂玉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他不要再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 “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痴情。”涂强感叹。 段泽豪的反应是又把视线投向玻璃窗外。窗外是一片蓝天,一点云彩都没有,不知道薇薇这会是在哪一个角落,她会想他吗? “泽豪,如果麦薇薇永远不出现呢?”涂强想到最坏、最糟的方面。 “她会出现的!” “如果她是二十年后才出现呢?” “那我等她二十年。” “不会吧?!”涂强惊呼。“王宝钏也只苦守寒窑十八年而已,你居然可以等她二十年?” “我不要别人!”段泽豪淡淡一笑。“而且我不相信她会叫我等二十年。” “你……不知是情圣还是脑残。” 脑残也好,情圣也罢,反正他要等,他相信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既然命运把他们牵扯在一起,她愿意把自己给他,那么……他们命定会在一起。 “看来我只能送你‘自求多福’这四个字了。”涂强也只能在他身边默默为他加油打气了。 段泽豪没有回答。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守候。 祈求麦薇薇早日出现。 *** 一年多之后── 去年的今天没让卓妍和段泽豪等到麦薇薇,虽是她爸妈的忌日,但是她没有出现,让他们扑了个空。而今年,一早卓妍就来等,她不相信表妹会不来,果然,让她等到了。 麦薇薇站在她父母的塔位前,虔诚拜着。去年她有不能出现的理由,而今年,挑了个大早,她特地来拜拜,相信她父母会谅解她。 “麦薇薇。”卓妍生气的唤她。 平静的转过身,即使这会会见到段泽豪,她也不会太意外,但是她只见到了表姊。还好,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 “表姊,好久不见。”她是很想上前给表姊一个拥抱,但又怕自己失联那么久,表姊会一把推开她。 “你这女人……”卓妍好想要给她一个耳光。“你是死到哪里去了?你怎么那么会躲?居然没有一家征信社找得到你!” “我在澎湖。” “澎湖?!那里有我们的亲戚吗?” “据我所知没有。” “那你的朋友、同学?”卓妍又问。 “也没有。” “但你却可以一直窝在那里?” “有钱就可以啊!”麦薇薇笑笑的说,“房租便宜,吃的方面也不贵,我在那里过得很快乐、很平静。” “你快乐、平静?!你就不想想我们大家的感受?”卓妍臭骂她一顿。“我妈为了你的安危,每天去求神问卜,大小庙都拜,现在一双腿都快不良于行了;我呢?被那个家伙搞到神经衰弱,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你的下落。” 麦薇薇听到那个家伙时,脸上的表情变了下。 “你怎么能这么狠!”竟然连亲情都不顾。 “表姊,我……” 卓妍的下一个动作是上前紧紧抱住她,一年多不见,她都快要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出现。她边抱边骂,“你真没人性!你该被打五十大板,你该被满清十大酷刑伺候!” “表姊……”麦薇薇也紧紧的搂着她的腰,默默流下眼泪。 “你……”卓妍忽然把她推开一些,然后仔细端详。“你这一年多还好吧?” “我很好。” “为什么要消失这么久?” “我……”麦薇薇顿了一下,思考片刻,决定暂时不告诉表姊。目前一切的状况未明,她不知道她和段泽豪的关系会怎么发展?不知道她不在的这一年多,他对她是否还有感情,所以她必须暂时先保住这个秘密。 “好啦!我先不问你这个。”卓妍不想过去,目前、现在比较重要。“你知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只有我来?去年今天段泽豪可是一整天守在这里。” “因为他不想再来。”麦薇薇不抱希望。 “你……”卓妍忍不住狠狠的捏了她的脸颊。“你真该被抛弃,真该被他丢到脑后!” “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段泽豪出了车祸。” “什么?!”麦薇薇立刻脸色刷白。 “前天的事。” “那他……”麦薇薇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自己去看他。” *** 会发生车祸不是没有原因,段泽豪太震惊了,震惊到忘了自己正在开车,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难道真是报应吗?举头三尺有神明,冥冥之中早就已经注定好一切,躲都躲不掉。 肋骨断了三根,所以他没有办法亲自去一趟纽西兰,无法搭长途飞机,所以这重责大任他只能拜托涂强。 “泽豪,你要节哀。”涂强不是那种会长篇大论去安慰人的人,而且事情都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段泽豪长叹一声。 “这对你们或许都是解脱。” “我知道,但是浩威还这么年轻……”浩威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再差、再糟、再烂,还是他唯一的手足,如今这世上……只剩他一人了。 “命啊!” “涂强,麻烦你了。”段泽豪强忍悲痛,拜托好友。这一刻,他需要的是时间来沉淀悲伤。 “我做得到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我肋骨断掉……” “浩威会了解的。” 有人轻敲房门,段泽豪和涂强以为是医生或是护士,但是当他们看到进来的人是麦薇薇时,两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而段泽豪的表情又比涂强多了些愤怒、抓狂和一种……心死之后又再被人狠敲、狠击的痛楚。但她毕竟还是出现了。 涂强先出声,“你可出现了!麦薇薇,你‘总算’出现了!”好友有救了,不会再死气沉沉。 麦薇薇心虚而且担忧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段泽豪。他的胸部裹着层层纱布,脸部有些玻璃划过的小伤口,其他的……看起来还好。 车祸……她现在光是想到这两个字都会双腿无力、发软。 “你好吗?”她主动问段泽豪。 段泽豪看着这女人,如果不是他弟弟的死讯,还有他自己出了车祸,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 “涂强,我拜托你的事……” “麦薇薇,你知道吗?泽豪的弟弟──” “涂强!”段泽豪打断他的话。“什么都不必说,请你快点去安排那些事,我全权交给你了。” 涂强会意的点点头。“看来我该消失了。” “谢谢。”段泽豪沉重道谢。 “好好解决你和麦薇薇的问题吧。” 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才能解决。 第十章 只有段泽豪与麦薇薇独处的病房,并不是浓情蜜意或是缠绵悱恻,相反的,一种冰冷、指责、愤怒、疯狂的气氛在酝酿、堆积。 “麦薇薇,如果不是我出了车祸,我想……”段泽豪不曾用这么冷漠、这么无情的语调对她说话,“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现身。” 麦薇薇没被他激怒,只是看着他问:“你的肋骨──” “是不是!”他的吼声震天。 “来看你是……” “应付吗?” “不是!”麦薇薇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脾气变得这么差、这么暴躁、这样不友善。“我不是来应付的,听表姊说你出了车祸……” “你是想来知道我有多严重,会不会死掉吗?”段泽豪不客气的说:“我不会死!” “那很好。”很肯定自己是不受欢迎的,那么她再待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于是一句“早日康复”之后,她准备离开病房。或许她和他的缘分真的尽了,哪怕她还有一个关于他的小秘密没告诉他。 “站住!”他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因为是断肋骨,所以段泽豪不太敢用力或是动作太大。他盼了一年多、等了一年多,难道就是为了把她气走吗?浩威已经不在人世,除了她──他的妻子──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外,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五百多个日子里,你在哪里?”虽然很气她不告而别,但分开的这段日子她过得如何,他还是要问,还是想知道。 麦薇薇转回身。她不能就这样走,她爱他却不敢承认,在乎他却不敢明说,她身上还背着十字架,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走到他的病床边,为他把枕头竖好,然后轻轻扶着他靠向枕头,却不敢直视他的眼,心想她该怎么交代这一年多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车祸、如果不是肋骨受伤,这会他真的可能会毒打她一顿,她折磨着他的身心已一年多,没有发疯算是他幸运。 扣着她的手腕,他没有打算让她走。“你最好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我人一直在澎湖。” “你在澎湖做什么?”他不解。 “过日子。” “台北不能让你过日子吗?” 麦薇薇忍耐着,病人最大,起码他还活着,所以她决定暂时当个小女人。“在澎湖……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率性、不受打扰、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我可以不必考虑任何人的感觉、情绪,只做我自己。” “只做你自己……”段泽豪发出一声冷哼。“你想过我没有?!” 麦薇薇瞅了他一眼,然后低头。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急疯?” “我又不是小孩子。” “所以即使你不见踪影,我也只要笑笑就算了,反正你不是小孩子?”他没有想过要弄痛她,但是这会,他忍不住加重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 “好痛!”她脱口而出。 “会有我的心痛吗?” “段泽豪……”她讨饶。 “麦薇薇,你没肝没肺!”他甩掉她的手,但是因为用力过大,扯动伤口,他的脸一阵扭曲。 “段泽豪……”她怕了,又急又心焦。“要不要我叫医生?你看起来──” “不要!”他低吼。 “你不要逞强。” “我不需要医生!” “但是……”这会麦薇薇不敢忤逆他,怕又扯动他的伤口。“段泽豪,你希望我怎么做?就算你想怪我、修理我,也要等到你的身体好一些再说,我并不是要来令你的病情恶化的。” 段泽豪注视着他,发现一年多不见,在她的身上、脸上多了一种成熟、圆润、温暖的气质,和一年多前的高傲、任性、自我,有很大的差别,她似乎整个人都变柔软了,不再像刺猬。 “你是因为你爸妈的忌日才回台北吗?”他又问。 “是。”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段泽豪犀利的目光扫向她。“回澎湖?继续过你自由自在的日子吗?” “我……还没有想好。”她的确是还没有想好,她的心肝宝贝还留在澎湖,还托她信任的邻居照顾着,她不能在台北停留太久。可是段泽豪车祸受伤,这不在她的计画之内,她该如何是好? “还没想好?”段泽豪愤怒不已。“麦薇薇,我是你老公!我受伤住院,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吗?” “你还是我老公?!”她没多想的脱口问。 “麦、薇、薇!”他咬牙切齿。 “我是说我们还有婚姻关系?”她要问清楚。 “麦薇薇,你是我老婆,在你离开之前是,现在你还是我老婆。”段泽豪决定行使他为人丈夫的权利。“我要你照顾我!” “但你可以请看护──” “我要你!”他冷冷一句。 “但是……” “我不管你还需要处理什么事,总之你每天早上来向我报到,我说你可以走时你才可以走。”段泽豪霸道的指示。 麦薇薇露出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你欠我的!”他很酷的提醒她。 “好,我还你!” *** 真的只能用“使唤”这两个字来形容段泽豪对麦薇薇的态度。明明他自己能做的事,他全都假手于她,好像他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行为能力,好像他是瘫痪还是植物人一般。 喂饭、喂药、洗脸,连上个厕所,她都得扶着他、都得帮他开水龙头,她不相信只是肋骨断裂就会这么虚、这么无能,但……他是病人,所以她决定逆来顺受,暂时忍气吞声。 甚至当他要求她要为他擦澡时,她也只能瞪大眼睛,忍耐的开口询问── “我请护士来做。” “护士已经够忙了,而且你是我老婆。”段泽豪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 “但我怕会弄痛你。” “麦薇薇,”他笑得有些暧昧。“我想你不会弄痛我的。” 麦薇薇告诉自己要忍耐,而且她又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身体,那一夜……他们熟悉彼此的身体,即使已是一年多前的事,她也应该不会害羞、不知所措才是,毕竟孩子都生过了,还有什么她不敢面对、过不了的关卡呢? 段泽豪真的觉得麦薇薇变了。要她帮他擦澡,其实折磨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他仍强烈的想要她,只是现在的他怎么得到她呢? “我要喝水。”刚擦过澡的他,现在仍是浑身燥热。 麦薇薇照做,仍是温柔的喂他喝水。 “你的身材好像变了。”他盯着她的身体瞧,尤其是她的胸部。 “随便你说。”她不为所动。 “你的胸部……丰满了些。” “我晚发育吧!”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一句话很好笑。” “那你就笑吧!” 但是段泽豪没有笑,他在思考要怎么留下她。肋骨会复元,他会出院,虽然浩威的事他还没有告诉她,可至少对他们的关系会有帮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麦薇薇留在他身边,绝不再让她离开。 “薇薇,你……是不是很庆幸你那时没有怀孕?”段泽豪忽然提到。 她怔了下,但是马上恢复镇定。他别想让她自乱阵脚,她已经世故、成熟了,有能力面对任何问题。 “没什么庆不庆幸。”她含混的回答。 “如果你怀孕了呢?” “生下来吧!” “你会生下来?”他目露兴奋的神采。 “或许。”她仍是一脸平静的表情。 “你肯?” “为什么不?”她淡淡一笑。“那也是我的小孩,而且是无辜的生命,我不会因为自己的酒后失身,就把错误推到孩子身上,我会承担下来。” 段泽豪觉得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记得她的说法和一年多前完全是两种说词。 她会留下小孩?她会吗?! “段泽豪,你……为什么没有处理我们的婚姻关系?”麦薇薇也提出疑问。 “你失踪了,我要怎么处理?” “我现在回来了,那么我们──” “不会离婚!”他的眼睛冒火,好像是在告诉她,这辈子她都不要去想这个问题。“我还不想离婚,你不要作梦了!” “但你不想要自由吗?”人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耐得住寂寞吗? “麦薇薇,是你想要自由吧!” 忍耐!不要生气!她不想和他有口舌之争,她问过医生,大概再三、五天,他就可以出院返家休养,那时她就可以回澎湖了。 “我要你回家。”段泽豪说出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回我们的家!” “我不能……”她轻声。 “你能!你是我老婆。” “有些事……”她欲言又止。 “我要行使我做你老公的权利和义务!”以前是他蠢,当滥好人还不是留不住她。现在先把她留下来,以后再想办法留住她的心。 “可是……”现实逼得麦薇薇露出凄苦的眼神。“很多事还上没有改变,没有解决,问题依然存在,段泽豪,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麦薇薇,你是一个人,除了你比较亲的阿姨、表姊,你没有其他人了;而我……除了好哥儿们,我也没有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不该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吗?”他责问她。 “你还有弟弟。”她提醒他。 段泽豪静默,一句话也没有。 “我没有办法……”她痛苦道。 “如果我在这次车祸中过世,你……还是不会改变想法?如果我不在人世了,你的坚持和你的怨恨又能给你什么?”他再问她。 麦薇薇不敢想象要是他真的走了…… “你还学不会‘及时’、‘把握当下’这两件事吗?”段泽豪只说到这里。 怎么过下半辈子,还是得看她的决定。是要背着仇恨,痛苦一辈子?还是放下仇恨,让他们携手共度未来? *** 终于熬到段泽豪可以出院,麦薇薇认为她已做到为人妻的责任,该是她回澎湖,尽为人母的责任时,段泽豪又命令她得和他回家。 “不!”她不在乎这会还在病房里,医生还站在他们身边。“我要回澎湖。” “你得和我回家!”段泽豪比她更坚决。“医生说我还需要特别照料。” “请看护。”她由衷建议他。 “医生,请你跟我老婆说。”段泽豪正色的看着他的主治医生。“我还需要人贴身的陪伴与照顾。” “不!你只是想要折磨我。” “麦薇薇,这话好耳熟,不是吗?”只是他们现在立场对调。 “我还有其他的事。” “你是指在澎湖自由自在的生活?” 当然有话可以回击段泽豪,她自觉不欠他了,刚好她的手机响起,所以她对段泽豪比出一个暂停的手势,她要先接电话。当她看到来电显示是隔壁的刘太太时,她的心开始狂跳。 “怎么了,刘太太?”她每晚都会打一通电话给她邻居,所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她相信刘太太不会打电话找她。 段泽豪原本不是很注意在听。 “发烧?严重吗?”麦薇薇一脸焦虑。 不知道是谁发烧,可以让薇薇这么担心。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医生怎么说?”她快急哭了。“玫瑰疹?!” 玫瑰疹?!那不是小孩子才会得的?!段泽豪心中的狐疑渐渐加深。现在是怎么回事? “哭闹不休吗?”麦薇薇顿足。 小孩子才会哭闹不休。 “我马上回去!”她挂上电话。 段泽豪即使不是一个敏感的男人,这会也该听出一些端倪,用眼神示意医生出去。 当麦薇薇也要离开时,他不顾自己还没有完全康复,站在她面前,伸手挡住她。 “你别想走!” “段泽豪,我要走!我──” “你会和我拚命吗?” 会!她在心中呐喊,她会和他拚命!为了她的心肝宝贝儿子,她会和任何人拚命!现在她的宝贝得了玫瑰疹,正在发高烧,正哭闹着要找妈妈,谁敢阻止她,她就宰谁。 “段泽豪,你最好──” “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段泽豪很快的把所有的事串连起来,她消失了一年多,她身形上的变化、眼中的光芒、个性上的改变,如果不是有小孩,她仍会足以前的那个麦薇薇。 麦薇薇仰头看他,却不敢承认。 “男生还是女生?”段泽豪又问。 有种暴风雨要来临之前那种窒人的平静,他虽然没有提高音量,但看起来可怕、骇人极了。 “段泽豪,我……” “回答我!” “男生。”她认了。 “你是说……”他强忍着肋骨的疼痛,还有想一把掐死她的冲动。“我有儿子了?!” “六个月大。”她低低的道。 “我有个六个月大的儿子,而我直到这一刻才知道?”没有立刻动手k她是因为他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健康,他想要早点真正的完全康复、早点抱抱自己的儿子。“麦薇薇,你竟然……” “我要赶回澎湖了!”此刻她归心似箭,担心儿子的状况。 “你不会一个人回去!” “段泽豪……”她心乱如麻。 “我会安排我的私人飞机,”段泽豪冷冷的说:“然后我们再慢慢算帐。” *** 从澎湖回台北的路上,麦薇薇不太有机会再抱自己的儿子,除了换尿片、喂奶外。而不顾自己肋骨疼痛的段泽豪,像是拥抱世上无价宝般的抱着自己儿子,也像是想弥补这六个月的空白。 他想掐死麦薇薇,真的想掐死他儿子的妈。 用超高的效率和金钱,段泽豪马上为儿子布置了一间婴儿房,他请了的小儿科大夫看过,等儿子退了烧、舒服之后,他才决定该好好的和“他的老婆”谈一谈,该是他们一起面对未来的时刻。 麦薇薇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段泽豪会怎么做?他会怎么对她? 段泽豪给自己倒了杯酒,缓缓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的态度不疾不徐,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我要我儿子!”他先声明。 “那也是我儿子!” “所以你可以和我一起抚养他,也可以和我打官司争取他,当然你没有任何赢面。”段泽豪先告知她。 “你……”她听了为之气结。 “你怎么说?” “你以为你是谁?”她大吼。 “我是孩子的爸爸!”他也不客气吼回去。“麦薇薇,该结束过去那些恩恩怨怨了,我们三个人……你、宝宝、我,我们该开始我们的新人生了。” 麦薇薇咬着唇,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爸妈一定希望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在一起。”他平静的道:“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 “我也不想啊!”她终于溃堤。 “那就释放你自己的情绪,不要再逃避我了!” “我……” “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段泽豪不敢奢望她爱他。“薇薇,为了我们的儿子。” 麦薇薇突然勇敢的看着段泽豪──她儿子的爸,只能在心中默默爱着的男人,她到底还要ㄍ一ㄥ到什么时候呢?死的人已经上天堂,活着的人……日子无论如何都要继续下去。 于是她走向了段泽豪所坐的沙发边,半跪坐在他的面前,从他手中拿走酒杯,搁在茶几上。 “段泽豪,我愿意跟你重新开始。”她下定决心。 “你愿意?!”他大喜。 “我愿意!”她点点头,不再和自己及段泽豪过不去。“为了儿子,也为了我们。” 段泽豪立刻把她拉坐到自己的身上,这会他不去想肋骨,不去想过去的种种,那些都过去了,再多的悲剧、眼泪、怨恨都消失了,新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才是他们该珍惜的。 “薇薇……”他感动不已。 “哪怕我儿子的叔叔是段浩威,是酒驾撞死我父母的凶手,我也……”她扬起释怀的笑。 “薇薇,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是时候了,该让她知道事情。 “什么事?” “浩威已经死了。” “什么?!”麦薇薇整个人弹跳起来,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他不是一直都躲在纽西兰吗?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可能是报应吧!”段泽豪已走出这个伤痛,接受事实,就如同她终究必须接受事实一样。“他被一个喝酒开车的妇女撞死了。” “他是被酒驾妇女撞死的?” “冥冥之中有报应的,是不是?” “段泽豪,我……”她该安慰他吗?她该说些什么吗?这消息……她仍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段浩威死了!撞死她父母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薇薇,我们现在最亲的人只剩彼此和我们的儿子了。” “似乎是。” “那么……”他起身,朝她张开双臂。“一切重新开始?” “一切重新开始!”说完,麦薇薇投入他等待的怀抱。“嗯,一切从头来过!” 尾声 卓妍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还是她上辈子没有做好事、修福报,看看表妹那一副食欲不振、反胃、恶心想吐,看到鱼就皱眉的表情── “薇薇,你有了?”她问。 “什么?”麦薇薇把面前的那盘鱼排推得远远的,不然她一定会当场吐出来。 “你是不是怀孕了?”她有点伤心难过。“为什么你都第二胎了,我还……” 麦薇薇心想自己是该去做检查了。mc没有来,她的一些身体状况都和平常不同,段泽豪一直嚷着他要女儿,要有个小公主来宠、来溺爱。 看来他可能要如愿了。 “不公平!”看表妹那表情,卓妍更加心理不平衡。“老天真不公平!” “表姊,老天是公平的。”麦薇薇露出一个充满母爱的笑容。“相信我,祂是公平的。” “那就让我怀孕吧!”卓妍怒吼。 “这就要去找你老公,别找上帝。”麦薇薇甜甜笑道。 而她等着告诉老公好消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