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心小娘子》 楔子 「爹爹,你上次说迷心散的期限是多久?」 「十年整。」 「喔,果然是十年啊……当初明明不觉得的,可是现在听起来却是好久。」将脸蛋全埋入爹爹的怀里嘟囔着,心里不免有些后悔。 果然,还是太冲动了吧? 万一到时候他没找来,自己肯定要难过死。 「怎么了?」他怪异的瞥了女儿一眼。 那东西是上次自己不小心从身上掉出来,让她瞧见,觉得有趣便索了说要去玩狗儿的,怎么现在突然问起了? 「我用掉了。」 「用掉?对谁?」不知为何,尹浩岚心中突生某种不好的预感。 轻喃的细语几乎飞散在风里,但对内力高深的尹浩岚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也因此,他当场傻眼了,维持有半辈子之久的冷淡脸色在那一瞬间差点崩解。 她她她……他的宝贝女儿,所有的孩子中性情最像自己的、最稳重的、做事最深思熟虑的琉夜娃儿……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尹浩岚声音里不由自主的有着微微的抖颤,满心不敢置信的又问:「谁?是谁?再说一次,方才你说对谁用了迷心散?」 哎呀,看来是不小心吓坏爹爹了呢! 察觉到爹亲瞬间僵直的身子,少女不在意钓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困倦的脸蛋,扭着娇小的身子在父亲怀里寻着了另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才缓缓道出轻易就教她的冷面爹亲惊疑的答案—— 「我孩子的爹。」 语气自然得像在报告天气,还不忘换句话说—— 「你要当爷爷了,爹。」 要当……爷爷?! 尹浩岚千年不变的冷脸终于崩溃。 第一章 疼。 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的疼……好似被人将四肢硬生生扯开了,然后再次组装回去,只是拼凑的人动作太粗鲁,将她弄得好疼好疼。 还睁不开眼儿,她只能大口大口的呼着气,想要缓和身体的难受,逐渐恢复功能的鼻子嗅到了某种诡异的臭味,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呕……好恶心! 这是什么味道?简直是令人无法想象的臭气熏天…… 极为勉强的,缓缓伸手探着身下。她好像压着某些东西,却又摸不出是什么东西来?她试着撑着疼痛的身子坐起来,睁开酸涩的眸子,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环境,谁知入眼的竟是遍地的—— 尸首?! 好多好多,一时之间教人数不清数量的尸体……有完整的、不完整的尸块;有皮肤上还保留着血色,像是才刚死去的,也有早已腐烂长蛆的,更有像是年代已久,早化成枯骨的…… 她瞬间苍白了脸,差点就当场恶心呕吐了出来。 不是让满地的死人给吓到,只是让空气中那股难闻的腐尸味给熏得难受。 生在不寻常的家庭,那一天到晚上门来寻仇的、想绑架她与兄长好向家人勒索的,以及用着任何可笑名义想来讨点好处的,不管是以上哪一种人,往往都会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变成死人……她那拥有一身高深莫测功力的爹爹可不会轻易放过意图对他们不利的人。 死人,不管是死的多惨的,她都见过;只是像如此大数量的,这还是第一次瞧见。现场约略估量,少说也有百来具尸体。 终于知道为什么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跌下,没把自己摔成碎片,半途让爹爹的软剑卷住身子缓了落下的势子,然后又有这堆尸块当垫子……真要摔死可也不容易了。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她抬头向上望了望那几乎跟天一样高的崖顶,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等待救援的好场所,她想。 至少这种可怕的味道,她半刻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可是该要怎么离开?着实让人伤脑筋呢…… 「大肥豹,你瞧我是不是在作白日梦?我竟然看到一个小仙子坐在死人堆上皱眉哩……哎哟,死肥豹,你捏我脸干嘛,想打架是不?」 「你会痛?那我应该就不是在作梦了,我也看到了耶!咦?小瘦鸟,小美人往我们这边看过来了耶……噢,天老爷,她居然还向我们招手……你……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啊?」王大豹狠狠打了个冷颤,看了看远方染得一身是血的小姑娘,又瞄了眼满地的尸首,第一次觉得这个地方阴森森的,很恐怖。 「哪个?你……你是说,是……啊?」没敢说出「鬼」字,红鸟儿怯懦的缩了缩身子,直接躲到壮得跟座小山没啥两样的同伴背后。 「哎哟,你别推我啊,你平常不是胆子挺大的嘛,老看你放毒杀人连个眼儿也没多眨一下,怎么现在变这么胆小——」 「哇哇,你小声一点,嘘嘘,不要说话,你没瞧见『它』一直在跟我们招手啊……啊,『它』站起来了……我的老天,『它』要走过来了呀!」 难不成是夜路走多了,真遇见鬼了? 眼睁睁看着一步步缓缓走过来的「女鬼」,吓得动弹不得的两个大男人差点像娘儿们一样放声尖叫。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披头散发的「女鬼」迈着不稳的脚步,踩着一地的尸体,缓缓的朝他们而来。 就在抱在一起瑟缩发抖的两个人求神告佛,甚至开始愚蠢至极的念起「阿弥陀佛」时,那个「女鬼」突然像是筋疲力尽,竟直接扑倒在地,然后就一直没再爬起来。 咦?不会吧,原来念阿弥陀佛真的有用? 红鸟儿戳戳同伴。 「去,去看看呀!」 「为什么要我去?」王大豹本能的想往后退,却发现右脚竟然移动不得。「你干嘛拉着我的脚?要看自己去看啦,我……我要回去了。」管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不会动了,那他还是赶快回去烧香拜拜比较实在啦! 「神经病,我没拉你啦!」怕他不信,红鸟儿还证明的举高自己的两手。 一只、两只,小瘦鸟的两只手的确都在,这里又只有他们两个人,那……王大豹一张黑脸倏地惨白。 那究竟是谁在拉他的裤管? 仿佛在回答他心里的疑问似的,那个小小不知名的力量又从下方扯了扯他的裤角,甚至还有逐渐往上攀升的趋势…… 瞪着地上,双眼爆凸的红鸟儿嘴巴张张阖阖好多次,却始终发不出个声音。 「妈……妈妈呀,救命啊……啊——」 两个大男人同时发出有始以来所能发出最尖锐的嗓音。 「你们在耍什么宝?还不赶快把尸虫捡一捡?可别告诉我你们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不温不凉的语句讽刺得很,可此时听来却恍如天神下凡救世的圣乐,当场震醒了抱着发抖的两个人。 不约而同「哇」了一大声,两人连忙攀住救星。 「庄……庄主,死了死死死——」红鸟儿几乎是整个人全爬到主子背上去了。 「你才死了,你庄主我活得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掉。」 「有死人哇……」红鸟儿很孬种的抓住主子的背死也不肯放。 真是彻底的废言!死人谷就是专门拿来丢死人的,没死人,难不成还能有美人吗?切!白衣男子撇了撇嘴角,为了维持住一身佳公子的完美形象,很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个头壮硕的王大豹见状,也想依样画葫芦地学同伴也黏过去。「不是死人,是有鬼鬼鬼……」他双手大张吼着扑抱过来。 哇勒…… 他及时后退一大步,躲开王大豹的正面来袭。开玩笑,让那大家伙一扑倒,就是不死也剩半条命。他只是外表长得高大,其实不过是一般不懂武的寻常身子,哪禁得起这么一撞? 这两个家伙八成忘了他是现场唯一不会武功的「活人」。 「鬼个头啦,你们都几岁了,还在相信那种只有三岁小娃儿才会相信的玩意儿?不赶紧将老大要的东西捡一捡,小心他一火起来,把你们丢到蛇窟去住个几天几夜,到时真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威胁的嗓调依旧凉讽,白衣男子看来丝毫没因两人的满口鬼话而受影响。 「呜呜呜,庄主、在那那那那……」 两个大男人缩在主子身后,抖着指头指着同一个方向。 搞什么鬼?他好奇的顺着那方向瞧过去,恰恰好与女鬼……不,不是,是某个疑似吓坏了自己手下的「东西」对上了眼。 啧啧啧,想不到这里除了死人,还真有个美人儿。 白衣男子爱笑的唇角勾起了一抹不掩兴味的弧度,不顾手下的阻止,走向前蹲下身子,与那死人堆里的小美人大眼对小眼。 「你还是活着的吗?小美人儿。」 死人会动吗?白痴。 「扶……我起来。」声音很虚弱、极小声、富有强烈的指使意味;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 哟,在这种「特殊环境」之下还能骄傲得起来,也算她不容易。 有趣的挑起一道眉,他觑着她,没动作。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人是鬼?谁知道我伸手拉了你一把,会不会反被你勾魂夺魄?」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吗? 美丽的小脸蛋上露出一抹不合年龄的讥讽微笑。 「鬼……」 语一落,一旁愣着不敢接近的王大豹跟红鸟儿又是一阵鸡猫子喊叫。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 「吵死了,给我闭嘴!」往后喝住两个没用的手下,他又转过头来盯着小美人,打分数似的自语道:「这张脸蛋生得真不错呢,皮肤又白又粉嫩,一头黑发也很美丽,身材嘛……唔,无所谓,年纪还小,还有发展的空间……咦?你发上的沉木钗子嵌着的是夜明珠吗?再看看你一身的气质实在很不错,嗯,看来是个大富人家的小姐呢!你说,我该救你吗?小美人儿。」他笑得贼贼的,像是在算计什么。 「条件?」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没什么条件,我只是让你自己选择,」他突然俯近她的脸,在她眼前竖起一根长指。「你可以选择继续在这里生虫发臭,或是——」朝她神秘的弯唇一笑,他又竖起第二根指头,「让我带回家好生宠爱。」 怪异的瞥他一眼,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当真倒霉至斯,落了崖没死也就算了,竟然还遇到一个恋童的大变态。 「我只有十二岁半,未落初红。」软侬的嗓音带着女娃儿特有的娇甜,煞是可爱——倘若不论语气里的讽刺意味的话。 男子愣了下。 「哈哈哈……」像是被逗乐了般,白衣男子为她的反应朗声大笑了起来。「我不是变态,小娃儿。」真有趣的性子,既冷静又勇敢,他不掩赞赏意味地瞧着对自己的声明表现出一脸怀疑的小少女。 想想,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在死人堆里跟人平静对话的女人了,更何况她甚至还算不上是个女人! 「我们家里少的是解闷的小宠物,不是解欲的女人……你要来吗?」站直身子,他拍了拍衣衫下摆的灰尘,摇着扇子,悠哉的对她问道。 「庄主!旗主要的是一只跟『小小』一样的紫金貂,不是这种不人不鬼的……噢!」呜呜呜,红鸟儿捣着发疼的额蹲在地上哀号。 没用! 收回敲人的扇子,白衣男子凉凉的问:「小小是什么颜色?」 「紫……紫色。」王大豹摸不着头绪的回答。 「看一下她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傻傻的顺着主子的手指瞧去。「是紫色。」所以?莫名其妙的望着主子,两个人心里突然有着很不好的预感。 「是了,这不就跟『小小』一样了吗?」玉骨扇在掌中击了一下,白衣男子满意的微笑。 身边两个人见状,不自禁的发出无力的呻吟,已经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很有可能因为另一位主子无端的迁怒,被丢进庄子后院里的毒蛇窟自生自灭去。 「骄傲的娃儿,你的选择?」 白衣男子脸上那抹算计的笑容极有把握,也极端刺眼。 而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哼,宁愿死,也不愿在这鬼地方多待一刻了。 「我要洗花瓣澡。」她瞪着他无力的回答。 果不期然,又引来他一阵无法遏止的大笑。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我要的是尸虫,是长在死人堆里的那种,是可以拿来喂蛊虫的那种,你们抱一个死人给我干嘛?」 年轻男人瞪着被扔在自己床上的「东西」,脸色难看。 「老大——」 「你再用那种称呼山寨头子的叫法喊我,看看我一火起来会不会把你从窗口丢出去。」 「大哥。」白衣男子非常懂得看人脸色的改口叫人,虽然他一直觉得老大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就连山寨头子也比不上。「你误会了,她不是尸虫,她是你要的……可爱小宠物。」唉,真是没审美观的老大,这么漂亮的小东西,究竟是哪一点看起来跟那种丑不拉几的小臭虫一样? 男人脸色更沉。 面对这老爱找他麻烦的胞弟,平时的修养瞬间兵败如山倒。 他语气很忍耐的说道:「你可能听错了,我要的是一只可以拿来跟小小交配繁殖的宠物。」 「她是宠物没错呀!」白衣男子笑得恁是无辜。「至于要『跟你』交配繁殖嘛,现在是不太可能啦,但过个一、两年我们把她养大些儿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大哥,你不觉得她很漂亮吗?而且又会讲人话,可以陪你解闷。」 胡言乱语! 她是人,当然会说人话! 「她真那么好,你怎么不带回去自己养着?」摆明是嫌他日子太无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边还有两只虎姑婆。别闹了,娃儿可能还没养好伤,就被母老虎啃得连根骨头也不剩。」残害无辜小生命会被打落十八层地狱。 「齐人之福?哼……」 「喂喂!你那是什么不屑的表情?要不是你老躲在落日居里当乌龟,你以为我为何要顺了你娘的意,揽下那两个麻烦女人?切!」 「什么我娘?别忘了她也是你娘。」 「谁管她是谁的娘?反正只是一个大麻烦罢了!好啦,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把娃儿养在你这里,这样我有空就能过来逗逗她,呵呵,」 「谁跟你说定?我可没当保母的兴趣。反正你把她带走就是。」 男人已然耐心尽失,起步就要离开。 「那可不成,是你自己说还要养一只紫貂的,现在既然为你带回来了,你不认帐,要我把她扔到哪里去?」 「后院的蛇窟三天没去喂了,你可以考虑扔到那里去;要不,东房的毒蝎坛、后山的彩蛛洞、林子里的肉蚁窝,随便你找个顺眼的地方去把『这个东西』处理掉,总之别占了我落日居的空间就是。」几近无情的言语不停不顿的吐出,顺口的程度让人不禁怀疑,男人是否常有练习说这话的机会? 但,谁理他?那张冷脸看了那么多年,早习惯了。好不容易捡到一个有趣的「东西」,他才不要还没玩到就拿去丢掉! 白衣男子一脸无赖的摊摊手。 「反正现在人是在你这儿,就算是你的东西了,怎么处理都是你的事,我才不管。」 该死!「把她一起带走,翟冠伦!」 「我不要,你又能怎么样?」真是很不怕死的回答。只是他语方落下,脚边一处地板随即塌陷了一大块,烟尘弥漫。「大哥,容小弟我厚颜提醒,你只有我一个弟弟……」真是不懂友爱的哥哥啊! 「你我都知道,爹临死前在外头还留有几个『种』没领回来。」语调未扬,可威胁的含意明显到毋需解释。根本不差他一个。 呃……老大怎么这样不买帐?真是不给人面子。 脸一皱、嘴一扁,白衣男子扑到男人身上,呱啦呱啦就是一长串—— 「亲爱的大哥,话别说得那么快嘛,给她一个机会又有什么关系?我那么辛苦把她弄回来,都还没玩到就要放弃,我才不甘心!给点面子啦,我平常为了让你躲在这里,可是做牛做马,累死也不吭一声;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事也都让你抢了先,就是一身的武功也为了你那几只丑丑的蛊虫给废去了,还有去年那个娇媚的美姑娘也是不长眼的教你给迷了芳心,理都不理会我的挖心掏肺,害我难过得一个月都吃不下大鱼大肉,只能可怜的以鱼翅燕窝来裹腹,呜呜,想到此,我又是一阵心酸,你还记不——」 「够了,我养。」一句话堵住那张叨念了两刻钟没停的嘴巴。 光见他那一脸哀怨,还有满肚子委屈等着向他倾倒的苦瓜样,他就不得不认输。 反正等这家伙走了,他还是可以找借口把那麻烦处理掉。 他是这么想。 第二章 初来乍到的她醒来第一个瞧见的就是那--清清澈澈的、不合半分杂质的湛蓝;像是雨后的天空,也像是在阳光下闪耀的海水。 她有些痴傻的望着,神智还迷迷糊糊,没完全清醒。坐在桌前的那男人只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先前的工作,手持竹筷往一个黑色的小坛里直拨弄着,不晓得在做什么,瞧也不再瞧她一眼。 「你是醒了,还是睡着的?」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徐缓,有种独特的优闲调调。 声音有点陌生,不过那张脸--她的视线由紧盯在男人双眼的范围瞬间放大到整张脸。咦?这不是那个奇怪的异族男人?原来他真把自己带回家了呀? 她甩了甩头,意图唤回几分清醒,打量着这陌生房间的同时也打起了大大的呵欠,觉得头还有点昏沉。 「床边的矮柜子上有水,自己去喝。等我忙完再拿东西给你吃。」他又开口,然后见她乖巧的听话喝了水。像是满意的点点头,复又将注意力回到手上的工作。 男人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她不像既定印象里的娃儿一般吵吵闹闹,坏了他工作的心情。 等他忙完吗?好吧,反正她也没真的很饿。然后……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 在数过自己头上第七千三百二十一根头发之后,她终于确定男人忘了自己的存在,就只是专心的「玩」着手上的东西,像在进行什么百年大计。 他在干嘛?挖黄金吗?撇撇唇,她想算了,不怎么指望那说要把她带回家好好「宠爱」的男人会细心的想起她除了需要喂食之外,还满身脏污待清理,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实在。 拖着长长的被单掩住残破的上衣,她一下了床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这边翻翻,那边找找,不大的房里所有的大柜、小柜、明柜、暗柜无一不让她翻遍、看逼、搜遍,动作非常迅速、非常确实,并且被她翻过的地方又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复元得跟原先一分不差…… 不是他在说,这娃儿实在很有当偷儿的天分。 男人不知何时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有趣的瞧着那只在房里无声无息游来游去的长尾巴小动物,也不出声制止,由着她不把自己当主人看,毫不客气的翻递自己所有家当。 是在找什么吗?他好奇的盯着她翻递整间房,没多久,见那小东西举着一件自己年幼时所穿的旧衣裳在身上比量时,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找她能穿的衣服啊!是了,瞧她那一身破烂的,活像跟一群野狗打完架似的,实在是惨不忍睹,也难怪连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想换件衣服。 在那小身影又再度经过自己面前时,男人迅速伸出一只脚丫,偷踩住她身后长长的「尾巴」-- 就听得「咚」一声,她直接缠着被单往前扑倒。 噗!男人抿着薄唇,在心里偷偷闷笑。 好疼……五体投地的姿势差点撞歪了她的小鼻子!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鼻子,她觉得这男人真是无聊透顶。这种幼稚的游戏现在连小孩子都不玩了! 「你忙完了?」她拍拍裙摆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一边捡回散在地上的衣物。一张美美的小脸蛋皱得跟包子似的,小鼻头上还有些红红的。 咦?不哭? 「不疼吗?」他轻声问着,语气里一时听不出什么含意。 「很疼。」废话,他怎么不自己来摔摔看? 「喔,真是勇敢的孩子。」只是表现让人觉得不太满意。他忽而释出一抹邪笑,有一丝淡淡恶作剧的意味。 「你过来,给你看好东西。」 他朝她招招手,还展示了下方才直拿筷子弄的黑坛子。 「一定要?」她怀疑的瞪着他。就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他不安好心眼。 他笑得更亲切了。「是的,一定要。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东西吃;在这里,只要我没允许你可以吃东西,任何人都不会给你食物,直到你活活饿死为止。」明明是很低沉迷人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了直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很吓人没错,可从小到大她什么没见过,就坏人看得最多,哪这么容易被他吓着? 「坏人。」咕哝了一声,她手里抱着衣服、揪着被单,又拖着长长的尾巴走到他面前来。究竟是什么非要她看呢?小心往那怪坛子里觑去…… 呃……虫?!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一见到那坛子里纠结成团蠕动的黑色软虫,还是不免吓了一跳--但也就「只有」吓了一跳。 小手拍着胸口,不多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镇定,又是原先的从容冷样儿。 咦?挺新鲜的反应! 「不可怕吗?」男人好奇的问。 「很可怕。」除了这三个字,她又多送了他两颗白果子。 「不吓人吗?」他又问。 「很吓人。」她撇撇唇。 「不恶心吗?」他歪着头觑着自己罐中的生蛊,有些不解的跟蛊虫们对望。 「很恶心。」而且那东西还丑死了。 「那么,你不哭?」明明见她吓着了,不是?没道理没把她吓得哭天抢地。 莫名其妙的睇了男人一眼。「你欺负我是为了要我哭给你看?我发现你除了变态之外,还脑子有问题。」而她是何其不幸,竟然遇到这种救命恩人。 「你哭了,大吵大闹,我就能把你丢去喂蛇,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为什么说变态?他……我救了你,不是吗?」男人双手抱胸地问道,清蓝的眸子似笑非笑。 开始有些认同「他」的看法了,这娃儿当真有趣。不晓得这小小的身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从容与自信?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来好好『宠爱』?」 宠爱?很像是那家伙会说出来的鬼话,但这又有什么好变态的?他朝她挑高一眉,状似不解。 忍不住轻叹,竟然不小心又发现他一个缺点:就是装傻。 「我说过,我只有十二岁半,初潮未落。」恋童难道不算变态?她是清楚自己的美丽没错,但光有一张脸皮,却没胸没臀的,也能引起寻常男子的性欲吗? 初……初潮未落?什么意思? 男人愣了一愣,直到时间过去了好半晌,才慢半拍的明白她究竟意指什么。 呵呵,老天,看来她可真是误会大了。 泄欲用的女人,对他来说不难得到,才没必要拿这小东西来充数。她肯定不知道这项指控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污辱。 再说,目前他并不需要那种玩意儿。 「你会不会想太多?」男人微微咧了唇,手肘靠在桌上,大掌慵懒的撑着下颔,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仔细瞧,才发现原来这小东西长得真的很不赖。大大的眼儿水汪汪的,有些艳、有些媚,细致的面容加上一身不凡的气质,的确是有她骄傲的本钱。 应是富贵人家的娃儿吧? 她身上的衣布虽然破烂,可也看得出是难得的好料子,怕是寻常人家辛劳一辈子也花费不起的奢侈品,更别提她腕上还缠着一串随便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金链子。 她轻轻哼了哼,「我美丽又有教养,出身高贵且内外兼备,想与我订下婚约的男子数都数不清,虽未及笄,但家中门槛早不知让媒婆踩坏了多少次,你会对我心怀不轨也是应该。」 说她想太多?真够瞧不起人。 「呵呵。」好个骄傲的小东西,那不服输的性子多像小小,可爱极了。 男人低沉的呵呵直笑,像是让她成功取悦了般。 「有名儿吗?小东西。」 他决定了,要留下她来跟自己作伴。 谁人没名字?翻了个白眼,小琉夜状似自然的答道:「夜儿。」 不知他的意图为何,她态度自然地隐去了姓氏没讲。 夜儿?是乳名吗?他知道南方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是要在出嫁之后才由夫家为自己取名字,而在那之前都只使用乳名。 「还是喊你小东西吧。对了,我决定养着你了,你觉得怎样?」 他似问得真诚,她只回以一记「这问题很无聊」的眼神。 「能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我后院子里的那窟毒蛇三天没喂了,如果有你的好心供献身躯,可省了我们不少人力。」要喂饱那窟蛇可得要几十斤的生肉,准备起来也是颇费工的。 不答应就得喂蛇,这算是什么选择?习惯性的想冷言回讽,可一见自己手里抱着的衣服,忽又抿紧了唇。 「我的花瓣澡呢?你该不会忘了吧?」上前来拉着他的衣服,她挎着娇嫩的嗓音提醒着。 一身又脏又臭的,连自己都受不了,他竟然还能脸色不变的让她睡在床上……究竟该说他不怕脏还是度量大? 花瓣澡?那是什么玩意儿?男人挑眉觑她。 「你答应过要给我洗花瓣澡的。」小琉夜不满地皱起了眉。 「我答应过?」翟冠伦那小子是答应了她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说的话并不可信吗?」 哟,连讽带刺的,看来小东西不高兴了。 男人低下头来,薄唇微扬,清蓝的眸里尽是似笑非笑的。「既然是『我』答应的……好吧,但我不太清楚什么是你要的花瓣澡,你能说详细一点吗?」他是真的不太清楚她说的是啥。 小琉夜怀疑的瞥他一眼。「澡盆里放热水,热水里放香料、香油、鲜花瓣,用来洗澡,就叫花瓣澡。」这人是在装傻吗? 解释还真是够简单清楚明了了。 但……香料、香油、鲜花?他一个大男人的屋里哪会有这种东西?药粉、尸油、毒草倒是收藏了不少,只怕她没兴趣加在热水里头净身。 仔细想了下,男人起身打开西面的一扇窗子,指着窗外那座飘着蒙蒙白烟的池子,「瞧,那是温泉池,浸泡其中能舒筋活血,对皮肤又很好,一旁还栽了几株樱花,现正落樱缤纷的,在那儿入浴,该勉强符合你说的『花瓣澡』了吧?」 符合!符合!怎会不符合呢?温泉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小琉夜双眼一亮,兴奋的就要往外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跳下去泡泡,男人却突然开口叫住她。 「对了,这个时间小小该在那附近打盹,你们见了面可不许吵架。」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小小?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张」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活的紫金色毛皮」吧? 小巧的头颅、大大的眼睛、修长的身躯,以及四只小短腿……唔,这家伙还满可爱的嘛,只可惜小了点,要不,就能请庄里的织娘做成帽子什么的,肯定很搭上个月爹爹送的那件紫狐外氅。 后院里,美丽的少女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俯视脚前那一再挡住自己去路的小幼兽,任由它对着自己低咆乱吼,气得跳上跳下,心里还在算计着,这小畜生还会不会长大?至少也得长到能做成一顶帽子那样大…… 「噫吱--」尖锐的叫声充分表达出它受人忽略的不满。 懒洋洋的瞥它一眼。叹,不过是不小心踩到它嘛,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真是没啥气量的小畜生。 对于小紫貂蓬松的尾巴上那枚灰扑扑的脚印,小琉夜一点罪恶感也没,打算越过它直达自己的目的地。 可是小家伙动作滑溜,才一眨眼又挡在她面前,气急败坏的乱吼乱跳。 那种像猫又像狗的尖锐咆叫声终于让琉夜有些受不了的拧起柳眉,轻斥:「吵死了!」 「叽噫--」 极有灵性的紫金貂似是知道对手无法忍受自己的鸣叫声,叫得更是卖力了。动作灵巧的围着她东跳西跳,没让她有机会摆脱自己,甚至还用脚拨土弄得她满身灰,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小娃儿。 讨厌。她都还来不及将自己弄干净,这小畜生竟然又把她的弄得更脏了! 「这是你自找的!」 琉夜恼了,朝小家伙一伸手就是一记巧妙的擒拿势,直取貂儿喉间,打算将它一举成擒。 可是小紫貂也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竟然几下闪躲就巧妙的避开小琉夜的攻击,轻巧的跃至一旁的假山上,朝着她又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只不过这次少了之前的气愤,多了一些神气,竟让人觉得似教它给嘲弄了! 真是忍无可忍。 骄傲如她怎能接受自己竟然让一张很有可能变成帽子的毛皮给瞧不起? 脚尖一踮,她迅速往前扑去,身形看似瘦小无力,行进却仍优美流畅。 琉夜虽然小小年纪,可拳脚功夫毫不马虎,招式间依稀可看出师出名家之流,基本功夫扎实得紧。 只见她一个腾身、一记鹞翻,不到一个呼吸间就逮住了到处逃窜的小紫貂,单手将它拎在半空中摇晃, 「哼,不过是一张毛皮,有什么好神气的?等等就把你丢给厨房剥皮下锅煮汤,看你还……哎呀!」倏地甩开貂儿,原本白细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一圈带血的晈痕,那伤口疼得几乎发麻了。 死畜生,真敢咬她? 美眸凶狠的往那小紫貂一瞪,琉夜暗忖:好啊,这下非把你下锅煮汤不可! 「吱--」小紫貂得意的在她面前绕着圈儿,用不着明眼人来看也瞧得出很有挑衅的味道。 「该死的小毛皮。」 她气呼呼的飞身扑去,却忘了拉好披在身上的大被单,手里逮着小貂儿,正打算要以牙还牙在它尾巴上也咬上一口时,小腿却很不幸地绊住了过长的被单,加上温池边的土地又湿又滑,原先的冲劲来不及收回,种种先天环境因素再加上后天的人为因素,造就出了某种令人无从抗拒的情况-- 总之,现正是个很适合滑倒的时机,而她,恰恰也应景的滑倒了。不但是以非常难堪的正面扑倒之姿滑出,而且还不忘拉住手上的小家伙同生共死。 「吱噫--吱噫--」被拖住的小紫貂不敢置信的尖声哀叫;没想到这人类竟然恶劣到此等地步! 「扑通、扑通。」一大一小的落水声先后传出。 池面在溅开半人高的水花之后,逐渐恢复平静,白烟蒙蒙的水面上出现的又是怒目相视的一大一小两身影。 「死毛皮!」 「吱几!」 不用喊开始,一娃儿、一小貂极有默契的往彼此扑去,开始了另一场伴随着咒骂声、尖鸣声,以及水花四溅的混战。 待男人终于循声而来,见到的就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欵,你们……不是说了要好好相处的吗?」 虽然他们活活泼泼的也很可爱,但他可不希望因此毁了这温池边珍稀的花花草草。 男人叹了口气,弯身想分开那两个缠打在一块儿的小家伙;谁知脚一绊,一个不小心竟然连他都被拉进一团混乱的水仗当中-- 「该死的小毛皮,你有种就给我待在那里别动!」趴跌在男人胸前的美丽少女气呼呼的拍击水面,喷了男人一脸湿。 「吱--」攀在主人头上的小小挑衅的直跳着脚,将男人松脱的墨发瞬间踩乱成鸟窝状。 一人一貂又缠打在一块儿,就算中间隔着一个体积庞大的男人,他们也「专注」的完全没放进眼底。 没人在乎池里是不是多了个不相干的无辜男人,事实上,也没人有空去在乎,打架的时间都不够用了,谁理他呢? 身处一场混战当中,他已经开始怀疑收留这娃儿究竟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果然,同等骄傲的小动物是不适合养在一块儿的。 在第八百次动手收拾因为那两个小家伙的追逐战而打破的蛊瓮时,他开始有了这层体认。 他是怎么也想不透,明明是性情良善的紫金貂怎么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万年死敌,非得拚个你死我活不可?而那小东西也几乎是以挑衅小小为生活乐趣了。 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故意一脚踢掉小小的食物,或是躲在树后拿小石子偷掷它,要不就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假装没注意地踩它一脚,其行为之恶劣、幼稚,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在数度颁下吵架禁令遭忽视之后,他开始订下罚则: 一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两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三天不准吃饭…… 然后他还得花费心神、药剂去救活那两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笨蛋。事后他们仍然见了就打,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 他认命的继续收拾房中的破瓦碎片,并且考虑将房里那剩下的数十坛蛊瓮移存到地下室去。 但麻烦事还不仅此一件,这小东西骄纵的程度真是他前所未见。 睇着男人手上递来的崭新彩锦衣裙,小琉夜迟迟不肯伸手接下。 「怎么?你不是吵着没衣服穿?我要丫鬟们连夜仿着你原先的旧衣款式赶裁了一套新衣,不好吗?」 「那不是纯丝织的。」仿佛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将那件衣服给贬到天边去。她不屑接手。 男人额上一条青筋隐隐绷起。 「别任性,这儿没那种东西。」 丝?这里可不风行那种炫耀价值大过于实用价值的东西。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只有傻子才会穿着那种不保暖的东西冻死自己。 琉夜嫌恶地抿起唇儿。「我只穿纯丝的衣服。」就连身上穿的这件他的旧衣,也是她翻递房内所有衣物才翻出仅有的一件丝质中衣。 「要不要随你,反正没衣服可换的人是你,与我无关。」男人无所谓的一耸肩,将衣服往那矮小人儿的头上一堆,当是仁至义尽的离开了。 真是,也不想想他还肯费心帮她打点衣物,没躲在被子里偷笑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布料不好?当他是闲闲没事干吗?早知道就叫她跟小小一样「裸身」算了。反正都是小动物,也没差。 没想到当晚用餐时,同桌的男人发现她的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刺目的红痕,有部分甚至还沁着血丝,光是看就觉得一定很痛。 「怎么弄成这样?丑死了。」白天见她不是还好好的? 「衣服不是丝的,我的皮肤就会过敏犯痒。」边说她还边用指甲抓着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臂跟脖子。衣服下瞧不见的肌肤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凄惨。 不是纯丝的衣物就穿不得?这样不觉得太娇生惯养? 「你别去抓它就好了。」 「不行,很痒。」 琉夜又用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抓痕来。那几乎沁出血丝的红痕,他看了觉得很碍眼。 「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等天明了,给你找另外的衣服穿。」 「要纯丝的。」她不忘提醒。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床边,爬到床铺上,躲在棉被里不客气的脱得精光,接着将原先穿的衣服当他的面像丢垃圾一样,「啪」地往墙上甩去,再看着它像断气了般滑落地面。 她的怒火已经在动作中表达得很明显。 觑着她一身「备受凌虐」的肌肤,男人难得的屈服了。 「好,明天我会给你纯丝的衣服。」跟心疼搭不上关系,他只是不喜欢原本漂漂亮亮的东西因为自己而变丑。 解决了衣服问题之后,没想到两个人就连吃的东西也会意见不合。 才吃一口,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少女就皱着眉放下筷子。 「为什么不吃?」男人问。 「腻了。」陪他吃了好几天,早达到她最大底限。 「腻?不饿吗?」昨晚这小东西又打破了他一坛金线蛊,今天故意饿了她一天不给吃食,还以为她早饿坏了呢! 「很饿,可是我想吃别的。」面对桌上那四菜一汤,琉夜完全提不起食欲来。 「哪种别的?」男人嘴里问着,却无动于衷的继续举箸用餐。 「比较正常的食物。」 「这桌上哪样东西不正常了?」他这样吃了二十二年,无病无痛的,足以担保食物的安全性。 「这桌上每样东西都很正常,只是味道太过『天然』。我想吃有放油、盐巴、糖……一切该放什么调味料就放什么调味料的食物。喔,还有肉。」这才是重点。 「我茹素,而且也碰不得重口味的食物。」 「真巧,我无肉不欢,而且从小习惯了大鱼大肉。」 无……无肉不欢?这是一个千金小姐该挂在嘴边的话儿吗? 男人不甚搭理地回道:「落日居里只有这些,不吃就算了,饿的是你的肚子,我才不管……你要去哪里?」他讶异的唤住她的脚步。 「烤了小毛皮来进补。」既然眼前就有现成新鲜又活跳跳的「食物」,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烤……烤?! 男人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他相信她真会这么做的,这小东西在某些时候的执拗,是非常人能比的。就拿她明知自己对他给的衣服过敏,却还是忍着不适穿了一整天,将全身抓得坑坑疤疤的,只为了要当作证据给他看。 算了,反正她的要求也不怎么困难,只是吩附一下就能办到的事,就顺了她吧。他可不希望看到小小真给她烤了喂五脏庙去。 此后,落日居的餐桌上壁垒分明,一半是大鱼大肉的丰盛菜色,一半则维持以往的无味水煮菜色。 第三章 许是家庭因素影响,小琉夜对于适应环境有着异常独到的天分。 既然有人供吃供住,她也就毫不客气地白吃白喝了两个多月,并且也努力将这儿里外都给摸熟。 像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叫落日居,位于蓝旗庄最里边的厢房,离大门口足足隔了--下人房、厨房、柴房、两处花园、一座林子和一条小溪流;总之,是庄里很偏僻的地带。除了她、那个怪男人,以及该死的小毛皮之外,就没其它正常生物了。 由此可见这男人是多么孤僻到不行的个性--她本来是这样想啦,以为这男人害怕接近人群,才把自己远远的隔离起来,不敢让人瞧见;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他故意住这么远,而是大家都怕他。 怕他耶,原来他是让人害怕的那个!多了不起! 就为此,她给了那男人多一点点关注的眼光;至少没再当他说的话是空气。 不过,就算当他说的话是空气,恐怕他也不会介意。 在他眼中,好像只有那些古古怪怪、装在瓦罐子里的毒物之类才是宝贝;除此之外,就难得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男人平常给她吃好穿好,白天把她放养到外头去,只要求她当个隐形人,别与庄里其它人碰面;夜里则与他同寝一床……喔,这是因为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她无从选择。而且虽然跟他睡一块儿,但两人也真只是躺平睡觉,他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虽然有点放心,可也有点自尊受创的莫名感受,只好常常不小心将蜷在床边睡的小毛皮踹下床去,改变一下那种说不上来的心情。 平常,男人闲来无事就爱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逗弄她,好让他自己开心。要不,就是一整天玩弄那些心爱的虫子,任她跟小毛皮在屋外缠打得天翻地覆。 一直到很久之后琉夜才知道,原来那些古怪的生物,包含自己常常捉在手心把玩的毛绒绒五彩大蜘蛛,和那些她一直以为是被无聊人士拿染料弄成翠绿色的可怜「蚯蚓」,其实就是在苗疆人人闻之色变的「蛊」,而且还是当中最毒的「生蛊」!而这男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养蛊师」呢! 嗯,就冲着这点,她又多给了他一点点关注的眼神。 对了,说到蓝旗庄,琉夜这才回想起曾听爹爹说过,关外有个以养蛊闻名于世的蓝旗庄,里头有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养蛊天才,平日深居简出,几乎不见生人,人们总是传言,如果他要你的命,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意念,就能降蛊让你痛苦的死去。 她想,爹爹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 而且她又听说啊,他会住在庄里这么偏远的角落,是因为跟唯一的兄弟争夺家产输了,再加上一身古怪的脾气,才会被赶到这间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庄里的仆佣私下都在谣传,这位主子因为得不到家族的继承权,造成他愤世嫉俗的变态想法,只要接近落日庄的女人,都会被他先奸后杀,男人的话就会让他活生生剁成十八块煮汤…… 另外还有什么杀人不眨眼啦、心情不对就将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啦,餐餐以蛇肉、毒蝎裹腹,要是有人不如他意,他会施蛊下降头,让你不断的吐出没长壳的蜗牛等等残酷恶毒的手段。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不过,她个人是觉得如果要说可怕,「可笑」这两个字也许还比较适当些。 但这还不够愚蠢,她甚至还听过更有创意的谣言。 像是,他因为长年遭到蛊毒的反蚀,连带的外型也逐渐受到了影响,变成稀奇古怪的模样。有人说,他耳朵有四片、鼻子上生有一颗拳头大的丑疣、脸上的斑点多到可跟天上的星火比拟;掌上生六指,指指相连;指甲长六寸,漆黑恶臭……噗哧,说得跟真的一样呢,害她初初听到时--笑到差点昏倒。 什么叫以讹传讹,这就是了。 那怪男人可知道自己一副帅帅的外表被传成这种德行吗?真好奇,记得有空当笑话拿来问问他也好。不过,搞不好他根本不在意。 对了,怎么她会听说到这么多家族不外传的秘辛? 这当然是因为有某种特殊管道-- 「你知道吗?昨儿个晚上,听说厨房大妈的妹妹的小姨的婶婆的女儿小红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就口吐白沫晕倒了,哎哟!真是吓死人了,看见的人都说,她倒下去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死掉的蛇呀!我那时听了,鸡皮疙瘩全起来啦,结果,你猜猜事情是怎么着?」 「怎么?突发急症吗?」 「不是,还不就是落日居的……的……唉,就是那个可怕的人啊!厨房大妈的妹妹的小姨的婶婆的儿子后来鼓起勇气跟大伙儿说了,原来是上个月呀,那个不知情的小红上后山会情郎,顺口念了几句那个……那个人的坏话呀!欵,那日天气昏昏暗暗的,怎么看都像是妖孽出来的时刻。这教大家一听,原因哪还需要猜?要我说啊,肯定就是那个人在搞鬼!是搞鬼哪……后山是他的地盘,一定让他听到啦--咦?你怎么啦?突然闷不吭声的?」 「我……我在想,我们在这里讲,会不会也被那……那个人听到?」 「吁--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瞧你都白了脸了。傻瓜,你忘啦?这片白桦树林就是天然的避邪物,他是妖邪,近不得的!而且那人一年到头全躲在落日居里,除了偶尔去一趟后山之外,根本就是足不出户。我们又没……」 林子里,两名碎嘴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交换着情报,胡说八道的内容也能说得跟真的一样,还举证历历呢! 一旁的大树上,浓密阴郁的枝叶间,垂了一小截粉裙布儿,要是有人向上仔细瞧去,就会发现一个清灵灵的小姑娘正不合宜地分腿跨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她一边静静听着树下两名丫鬟交换着最新讯息,一边抚弄着肩膀上一只雪白的信鸽,腿上还搁着一张写满字的薄绸布块。 其实早在来到蓝旗庄的隔天,她就收到了爹爹的飞鸽传书,加上这次,信鸽都已经往返第五回了。 可是就这回信的内容看来,她恐怕还得在这儿待上一阵子。 爹爹说,当初与她同时被掳走的两名兄长,至今都还下落不明。每天仍然有不同的人假藉绑匪的名义上门来威胁勒索,前些日子甚至还有人送来两双断掌、断脚,吓得娘惊慌得当场昏厥。 不过还好,最后总算证实那只是两个想分一杯羹的小盗匪弄出来吓人的,要不然真惹恼了爹爹,让他不顾一切大开杀戒的话,恐怕江湖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现在,全家的人力、物力全投入在搜寻兄长们的下落,没法子分心顾及她的安全。况且爹爹也认为目前对她来说,待在不常有外人进出的蓝旗庄,恐怕比在家里还安全得多。 「小东西?」 听到男人叫唤自己的声音,琉夜迅速放走了信鸽,翩然飞下地。树旁,方才谈论是非的主角背着一只竹篓,一副俨然刚下山经过此处的模样。她忍不住好奇的想着,他怎会知道自己躲在树上? 他朝她招招手,问道:「我下山时顺便采了些药草,打算搀进热泉里头泡,你要一起来吗?」 喝!好个不知羞的男子,怎么可以邀她这个名门闺秀一起泡澡? 「这些药草对皮肤很好。唔,你们都是怎么说的?养颜美容吗?而且这药草的香气会染在皮肤上,也挺好闻的。」 男人揉着她的发,蓝眸底浮起了浅浅的笑意,与小小的毛皮不相同,他爱极这小东西发上更为柔软的触感。 自认天生丽质的小少女对养颜美容没什么兴趣……不过,他说香气会染在皮肤上? 「那还说什么?走吧。」不多想,琉夜立刻伸手让他牵住,没条件地撇开一切不符礼节的问题,开始快乐的期待一个香喷喷的温泉澡……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教他瞧见身子,现在再来考虑这些未免显得太矫情。这样一想,她也就轻易释怀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橘红的夕日余晖下,温泉池面上泛着水烟蒙蒙,白白的烟雾笼罩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还伴着哗啦啦的水声不断。 「呀!咕噜--咳!」吃到水了,好苦,恶…… 「肩膀别用力,会沉下去。」 「唔。」别用力?像这样? 「腿太弯了,放轻松点,你根本就没有前进。」 「唔。」这样吗? 「手臂打直些……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你想……了吗?」 「什么?」他刚刚说什么? 屈着腿踢着水花,好不容易捉到了一点窍门,女孩有模有样的在温泉水里头游动了起来。另一旁,男人裸着身,也一同浸在泉里,舒缓因为上山劳动而紧绷酸痛的肌肉,还不时开口指点女孩游水的姿势。 「我是说,你想回家了吗?」男人又问了一次。 「嗯?」 「信鸽,连这回是第五次了。」男人云淡风清地说道,蓝眸轻闭,表情看来像是极为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 咦?用着仍不熟练的姿势游到男人身边,琉夜有些讶异的瞧他。「你知道?」 「为什么不?你以为你的信鸽能安全飞过我设的警戒线是什么原因?」如果不是他故意放行,就连一只蚊子也不可能安然通过。 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挥动着手脚又游了开,池面又是一阵水花乱窜。仗着身子轻巧,琉夜当这浅匠宽面的温泉池是个小湖泊,玩得快活得很。 「现在还不能回去,爹爹说家里危险。」 「危险?」 「嗯。我两个哥哥被带走了,至今都还下落不明。」憋气在泉水里翻了个滚,她转了个方向,又游回他身边,也学他把头枕在岸上,轻轻打了个呵欠,看来是玩得有些累了。 男人拍拍她的脸颊。「别睡,再泡一下。」这药方对她是养颜美容,对自己则是用来平衡体内蛊魂的活动,而不管是哪种用途,没一次泡上一个时辰可是没效果的。 为了逗她提起精神,他开口问道:「你不担心吗?」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她每天吃好、睡好的,哪有一丝担忧的神情? 担心吗?琉夜想了想,回道:「一点点吧。我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的。」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安分的顺着爹爹的安排,别造成家里的负担。 至于哥哥们……大哥身上有爹亲手纹上的族徽,在江湖人士的眼中,他们三兄妹里恐怕就这哥哥最值钱、最碰不得,同时也是在紧要关头唯一能当免死金牌的人质,自然他的安全最是不用教人担心。而另一个孪生哥哥,与她自小就存有某种神奇的感应,就是距离再远,也能感应到对方的快乐或痛苦。她明确知道,他目前没事。 想到什么,琉夜突然问道:「你怕我跑掉啊?」 不然作啥问这么多?记得他当初说过,会救她回来是为了解闷,那么要是她走了,这男人岂不是又只剩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什么都没有的落日居里?这样很可怜呢!落日居……啧,今天才发现,这地方就连名字都取得很孤傲。 「为什么要怕你跑掉?」他反问。他可不以为在自己没允许的情况之下,这小东西能离开得了蓝旗庄。 「因为要是处境安全了,我就会回去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喔。」他垂着眸觑她一眼,又闭上了。心想,那也要她走得了才成。 「我真的会走的!」以为她在开玩笑吗?这里什么都没有,小毛皮又一天到晚跟她作对,他该不会误会她很喜欢住在这里吧?哼! 轻「嗯」了声,他这回是连看也不看她了。 「你没要留我啊?」 男人心思早绕到别的地方去,脸上仿佛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让一向被捧得高高的小琉夜有点受到打击。虽然还不至于到丧气的地步,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哪个人不是将她当个小公主般捧着、护着?如此不被人当作一回事,让她觉得有些失落、有些恼意、有些不想讲话、有些疲累、有些昏昏欲睡,可男人只轻轻一个举动就倏地拉回她所有的注意力-- 他脚底抵着她的背脊,膝盖一直,直接就将她往水的深处踢去! 「咕噜咕噜……」完全反应不及,琉夜直接沉下。别说是憋气了,就连嘴巴都因为突然被吓到而没闭上。 搀了药材的苦涩温泉水不断的自鼻腔、口中呛入,小手、小脚使劲地滑动着,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自水底稳稳站起。 「咳……呸呸、呸!」老天,他是在泉里偷加了十斤黄连吗?这么恶心的苦味,就是要找出合适的字句来形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嗯!这下子什么睡意、失落的,转瞬间全跑个精光。 「时间差不多了,起来吧。」他率先起身,一如平常的语气里全然没有因为刚刚那一脚生出分毫愧疚。眸底微乎其微的笑意含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可恶! 本来想做些什么好回敬回敬他,好比也踢他去吃水,或是挥掌赏他一记五百两。可眼儿才一眨,身子都还来不及移动,视线就全往他身上黏去,怎么拔都拔不开。 他……他……居然……啊…… 光溜溜。 方才有乳白色的温泉水隔着,他又一直安分守己的待在原处,没像她动个不停,自然也没被看到什么,可现在……喝!全身上下还有什么没让她看到的? 当他自泉水中站起来时,顺势带起了一阵小小的水花。寸缕不着的高大身躯上,几串小水珠子从那精壮厚实的胸膛一路滚下,反射出闪亮的晶光。 忍不住的,她的眸光也跟着那滚落的水珠子往下溜,滑过呈现古铜色泽的有力胸肌,顺着往下,是一块块结实紧绷的腹部肌肉,再往下,是小小的、有些细长的脐眼儿,她瞧见有几颗顽皮的水珠子在里头转了转,然后视线又往下溜,直到…… 她倒抽了好大一口气,双眸大瞠,立刻大力撇过头去。欵,不对,这样不就大大吃了亏?既然自己早让他给看光,干嘛不也把他看够本?商人之女可没吃亏的道理!如此一想,还是又把脸转了回去,虽然耳根烧烫烫的发红了,眼睛却还紧盯着那个重点部位不放。 「别用眼睛意淫我。」男人笑念着,却也不在意小东西那过分火热的视线;只是自在的以手梳开湿发后,便赤身裸体的走过来将她抱起,取过一旁的大氅包住两人。他低头闻闻她的长发,「嗯,一样的味道。」这才满意的抱着她走回屋内。 意……意淫?要不要脸啊?这人! 非常愤慨地瞪他一眼,她绝对不接受他强加在自己头上的罪名。 好奇心人皆有之,她只是抱持着健康的心理研究新奇的事物!是的,就是这样。这男人该要感到荣幸的,他可是她第一个瞧见的裸男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裸……噗哧!原来是长这样啊,书上画的跟亲眼看到,果然还是有差距……嘻嘻。 见她又掩嘴、又傻笑、又脸红、又偷瞧他,看起来忙碌得很。男人只是由着她,倒也不遮掩。一个小女娃总不可能扑上来非礼自己吧?怕什么? 突然-- 滴答……滴答…… 刚换上干爽的衣物,男人才转过身来,看到的就是一副沭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啊啊,他房里唯一的一床厚棉被……毁了! 「你……流鼻血了。」看来他还是要担心一下自己的贞操安全…… 「啊?」难怪觉得鼻子热热的。 第四章 「居然下雨了……讨厌……愚蠢、烂天气、没良心、违背我对你的信任!」好失望、好失望…… 「一个人咕咕哝哝的在说什么?」一大早,就见这娃儿趴在窗口,也不知在看些什么,间她,却连理都不理他。 「居然没给我下雪!」琉夜愤怒的朝天喊了一声。 男人无言以对。上天会下雨还是下雪,难不成还得经过她同意? 大雨滂沱,哗啦哗啦。 「欵,要怎么才会下雪?」小脸皱起,不耻下问。 「看弛高兴吧?」男人动手收拾着桌上一些晒干了还没处理的毒花毒草,分装到各种大小不一的瓷瓶里。 「谁?」真有人可以控制下雪呀?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 「老天爷。」 这下换小琉夜无言以对的回瞪他。无聊! 男人终于弄好了手上的东西,起身拍了拍衣衫裤摆,弹去方才不小心沾染的毒粉,然后步到床边整理被褥。月底了,他想着该不该让丫鬟再多加一床棉被…… 「现在还没够冷,降不了雪的,也许再晚个几天吧。怎么会突然起了这赏雪的兴致?」在他们这地方,四季分明,夏热冬冷,年年冬季都一定会降雪,当地人从小到大看惯了,只当是自然景观,下雪跟下雨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冷了些。 「雪,我从没见过。」好想看、好想看。打小在四季如春的南方长大,她从没机会见到书里说的银白雪景。爹爹说过,那看起来就像缕缕白絮,漫天飞扬。 「你会见着的,到时只怕冻得你哭天抢地,除了被窝里,哪儿都不想去。」男人说道,转头朝她招手,「小东西,你过来。」 「作啥?」从窗边的躺椅上爬下,她才走近床边,怀里就被塞进一颗大枕头,咦?这不是她的枕头吗?接下来朝头盖下的,是一张大棉被。 「这几晚你跟小小睡一下躺椅,嗯?我人不太舒服,过两天你再回床上睡。」 琉夜愣愣的敦他推到一旁去,然后见他掀了被子、脱了靴子,就要躺上床-- 这么早睡?本能的望了眼窗外阴沉沉的景象,天是黑了没错,可那是因为上天泼水才黑的,现下才过午没两个时辰呢! 对了,方才他说人不舒服? 见他就要放下床帐了,琉夜急问:「哪儿不舒服啊?」一说完又自个儿拧了细眉。关她什么事呢?这人就要赶自己下床了,还这么好心肠的关心他? 嗯……肯定是天生慈悲心过重,没教娘一天到晚在耳边当佛经念的那句「无奸不成商」给潜移默化去……是的,就是这样。 她是同情他,才不是关心他呢! 「没的,我每个月固定会来上这几天病,习惯就好。」 还每个月固定来几天呢,又不是姑娘家! 一听就知道是瞎扯的理由,她真庆幸方才没教他唬去了感情,真信了他说什么生病的蠢借口。 八成是他自己一个人想霸占住整张床……可是他脸色真的较平日来得苍白啊! 瞅了眼男人略显疲态的脸庞,琉夜怀疑地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想找出什么不对劲。 「小东西担心我?乖,真没白养你了。」 啧!白担心了,根本没发烧。 「谁要担心你?」抱着大枕头又往窗边去,她轻轻巧巧地跳上软榻长椅,双手往窗格子上一靠,眼睛又回去瞪着那片没降下白雪取悦自己的天空。 「我是怕你要是病死了,这儿我人生地不熟,说不定给别人欺负惨了呢。」 瞧她说得还真理直气壮呢!他暗笑,她不去找别人麻烦就谢天谢地了,哪还会被谁欺负? 「答应我,雨没停就乖乖待在屋里,别让我担心。」 「你才不会担心。」这笑话还真冷。 「我是不会担心。但如果你让我在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之下,还必须处理你造成的麻烦,我就丢你去喂蛇!」 「哼!」又是这没啥长进的威胁语。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嗯?」 又瞧了她一眼,确定她真的乖巧的待在原处,没出现任何想外出淋雨之类的疯狂举动之后,他这才安心阖眼入睡了。 管你?同意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附和呀! 虽然心里这么咕哝着,可接下来,她还是真的乖乖巧巧的在屋里待着,没跑出去为非作歹。 夜里,琉夜摸黑起来找水喝,却教某种奇怪的、像是痛苦的呻吟声给吓了一跳,连带也碰翻了杯子。 「啊!」她懊恼的甩甩湿透的袖子,手臂上冰冷的湿意瞬间引来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下子可全清醒了。 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发出这种鬼声音吓人的? 心里才抱怨着呢,又是一阵沉嗄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回荡在静谧的房里,猛一听还真有点可怕:幸好她胆子还大上那么一点,不然肯定被吓死。 好奇的在屋里绕了一圈搜寻着,这才发现那声音是从床上传出来的。 不会吧?是他在鬼叫喔?该不会又是这无聊人想吓哭自己的新把式? 就着穿透床帘的月光,她探头探脑的,清楚的瞧见他的身影在薄薄的帘子之后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你作噩梦吗?」在他再次低声呻吟时,琉夜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出口。 男人又翻了个身,她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帘布,一时瞧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怎么不说话?你快要死了吗?」她口无遮拦。 坏嘴巴的小东西!教她吵醒的男人轻叹着。挥去满脸的冷汗后,闭着眼艰难的开口:「我没事,你回去睡觉。」语气虚软,隐约还有些颤意。 他的声音好怪。 「你……真的没事吗?要是让噩梦给吓哭了,就老实说,我不会笑你的。」 静默了半晌,男人没回话,床帘之后也没再有任何动静,只有略带急促的呼吸声,和某种细微的、似是牙齿打颤声音。 会是睡了吗?琉夜等了一会儿,得不到他的回应,便想掀开帘子瞧瞧他的情况。心想:真是爱逞强的男人,该不会是因为怕喝汤药,才不敢让她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吧?如此猜测着,正弯下腰采视他的情况时;谁知帘后伸出一双大掌猝不及防地就往她腰间缠了上来,将她整个人往床面拉了下去。 啊!好疼。琉夜来不及反应,而他的手劲像是老藤缠紧枯树那样的紧实,直似要将她整个人挤到身体里,或是干脆绞成两截。 天,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一时错愣没及时挣出他的禁锢,她现下是整个身子给他抱得完全动弹不得。 琉夜愣了一愣才回过神。 「你发什么神经?」她难得挤出一点好心肠,他居然这么回报她! 「你好暖……」本能的抱紧怀里温软的小身子,他整张脸埋进她颈间蹭着,神情似醒又未醒,八成是睡胡涂了。 暖?废话,这男人不知怎么搞的,浑身冷得像冰块,别说是她,现在就是随便一只猫、狗对他来说也是温暖的! 抿着粉唇儿,琉夜毫不客气的用手推着他的脸,没打算教他继续轻薄下去,无奈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撼动不了他半分。 呼,好累!她满身大汗的,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原来重得跟只猪有得比。 「别,让我抱着睡,好冷。」他闭着眼抗议她的反抗。这回是连双腿都往她跨了上来,扣着她的腰儿往身下一拉,翻身叠上。 「啊!」好重! 胸口突然让人重重一压,琉夜差点就喘下过气来,难受地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将小脸挣出他的身下,靠在他的颈窝处轻喘着。天,差点让他压死! 可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活着,没因为某个睡昏头的家伙误把她当成抱枕热情使用而窒息身亡,就悲惨的发现,这男人看来真是睡死了!瞧他眼下那两圈代表疲惫的阴影,就能得知这人一时片刻恐怕还清醒不过来。 不会真要任由他这样抱到天亮吧?她好想哭。 他身上过低的体温不断地经由两人大范围的接触传了过来,令琉夜不由自主地频频打着冷颤,明明被抱在温暖的被窝里,却让人有种身处冰窖的错觉。 好冷啊,他身上异常的低温让她难受极了。 没必要去揣想他是不是病了,谁管他会病死或是怎么了?她现下只担心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得到今年第一个风寒。 「哈……哈啾!」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哈啾? 翟冠伦放下手里的茶杯,弯下头审视她红通通的鼻子,好奇的问:「天候还热着呢,你该不会是得了风寒吧?」只有傻子才会在寒冬未来就抢先一步着凉,可他好心的没说出来打击她。 难得老大不在家,他偷溜进来瞧这娃娃,才不想还没跟她聊上两句就被轰了出门。他可是文弱一书生呢,与他们这些没事就高来跳去的人一比,恐怕只要他们伸出一根指头就能将他弹得老远。 「哼!」琉夜狠瞪他一眼。要不是昨晚硬是让他当暖炉缠抱着睡,她又怎会受寒? 天晓得这男人又不是姑娘家,干嘛学人家每个月要来个几天不舒服? 他说了,因为将阴蛊养在体内的关系,所以每个月底固定会有几天阴气反蚀,饱受冻寒之苦。这几日就是他固定的受难日,而她只是倒霉的靠他太近,才会被逮去被迫献身当成活暖炉! 哼、哼哼!愈想愈火,她根本就不该这么好心的接近他查看他的情况,才会一时不察着了他的道儿! 「哼我?大胆的娃儿,不怕我把你切成块煮汤吗?」翟冠伦贼贼一笑,蓝眸里尽是捉弄意味,十只指头扳得喀喀作响,一副就要朝她扑来的模样。 男人这德行只得到她瞥去莫名其妙的一眼。 吃错药吗,这人?他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可爱来着?还真想卷起袖子搔她胳肢窝? 琉夜有点担心的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这次学聪明了,没在他不对劲的时候接近一步。 「你发什么巅?昨晚的……还没恢复正常吗?」 「昨晚?昨晚怎么啦?」难不成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没让他知道?哎呀,这可不成!这娃儿是他捡回来的,有好玩的都要记得分他一份呀,要是全让老大玩去了,多不公平! 嘿!他幻想着昨晚可能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干柴烈火乱烧一通,于是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会不知道?而且看他笑成那副诡异的样子,唔……肯定是还没恢复正常。琉夜小心翼翼的盯紧他的一举一动,双脚不着痕迹的又往后退去一步。依之前的经验来看,还是离他远点安全些。 「喂喂,你躲个什么劲?」这种看神经病的表情很伤人的耶! 「我……有事,先走一步。」煞有其事的抱拳一揖,她迅速眺开,瘦小的身影消失在窗外。 「喂!你--别飞走啊,最少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哇勒,真的给我飞得不见人影?可恶!会武功了不起啊!会飞来飞去了不起啊!事情没交代清楚就翻窗飞掉是很无礼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你对着我的窗户骂什么?」 突然出现的冷言冷语吓得翟冠伦当场消音。糟!擅闯落日居被逮到…… 「老……老大……我说,你别用那张脸装那种表情,很……很可怕……」 「吓到你了?」 「不敢……」不敢承认。 「别随便进来逗我的宠物,还有--」男人一瞪,冰冷的眸子骇得对方悚然一震。 「我知道、我知道,『滚』是不是?这个我自己会,老大,你千万别动手,浪费到你的力气小弟我会愧疚……」没有第二句话,翟冠伦陪着笑,连忙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闪出门外,消失在房子主人的眼中。 呜呜呜,谣言都是错的,什么老大被他欺凌到只能躲在这种小地方?哇哩勒,天地良心啊,究竟是谁被谁欺凌,事实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咩……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小小年纪的琉夜个性再老成,也还不脱孩子爱玩的性子。 前些日子因为受到无辜波及而导致的伤寒方好,就忍不住想找那只老是一起打架的紫金貂叙叙旧兼练练招式;没想到那死毛皮竟然不给面子的见了她就跑,一脸仿佛再也不愿跟她一般见识。 哼,了不起吗?又不是只有它能用来打发时间! 闷了几天,穷极无聊的琉夜只好找上落日居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活人。 「有事?」 「没。」 「肚子饿?」 「没。」 「想睡觉?自己去床上--」 「没。」 「缺什么东西--」 「没。」 「有秘密要跟我讲?」 「你想太多。」 男人开始胡乱猜测。 「你终于亳发无伤的打败小小,忍不住要跟我分享成功的喜悦?」记得每场战事发生这两只都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赢谁;可她今天看起来很干净,衣服没有破损,身上也没有爪痕。 琉夜忍不住瞪了男人一眼。 「你无聊。」竟然说到她的伤心处。 「那你为何……」他抬了抬手,连带的也拉起了一只捉在袖子上的小手--已经捉着他袖子三个时辰有余--一脸摸不着头绪。 她已经形影不离的跟了他大半天,就连去茅房都要在门口守着,等他出来了,再贴上来拉住他的袖子,又是默默无语的跟东跟西。 她并没有妨凝到他,只是让人很不习惯。这小东西一向是自己照顾自己,又很能自得其乐,从没有像这样黏着他的时候。 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就是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带着一只小动物一起工作,呵! 「我要去捉蛇,一起来吗?」 蛇? 没有女孩子会喜欢那阴冷湿滑的条状动物的。好恶心! 琉夜皱皱眉,表情明显迟疑着,内心交战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决心的点点头。 这样也跟? 但他可没打算带她一起去。男人蹲下身子拍拍她的头,「怎么了?你很无聊吗?」 很高兴他终于发现这一点。 「想要什么玩具吗?我要人找来给你。」终究还是孩子,这里没同年龄的玩伴,也难怪她跑来缠着自己。 「什么都可以吗?」她一脸期待的问着。 「说说看。」 「小毛皮。」她已经想好不少整治它的点子,也做了好几个陷阱,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它不是玩具。」他叹息。 「不是吗?」 这辈子八成都指望不了他们会有和平相处的一天了。 算了,既然她找不到事做,就让他找事给她好了。 他开始想着,什么会是女娃儿喜欢的活动或是东西? 「你想学刺绣吗?我要丫鬟教你。」他想起上回她一时兴起自己补衣服,却把两只袖子的开口全缝了起来。 「别闹了。」她早有自觉不是这块材料。 「那弹琴吹笛呢?你会喜欢吗?」 「又不是要当歌伶,没必要学这些吧?」 「中烩?」 「不要。」她没兴趣。 「丹青?」 「学那没用。」 「园艺?」 「学这作啥?」 「净身?」 「时间不到。」 「帮我打扫一下屋里?」男人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烦。 「太花力气。」 「你……你给我去睡觉。」 「太没创意--」咦?他刚刚说什么? 忽然-- 「哎呀!卑鄙,你放开我!我不要睡觉!」毫无防备的被捉住后领子,像只猫儿一样的吊在半空中,琉夜踢着脚挣扎不休,还在男人胸口一连踩了好几个灰白色的鞋印。 这小泼猫,竟然连他的脸都踩! 难得出现的好脾气早让对方一连串不屑的反对给消磨精光,男人懒得理她了,直接将她抛上床,迅雷不及掩耳地拍住她多处穴道,令她无法动弹,然后为她盖好棉被,头也不回的出门去。 他觉得自己真是自讨没趣。 而她,很气! 被封住声音跟动作的琉夜动弹不得的躺着,心里真不敢相信,这没度量的男人竟然这样对待一个高雅的名门千金?!可恶!可恶…… 隔天。 没什么理由,就只是不甘心。 被迫睡了一整天的琉夜还是一早就捉着他的袖子跟东跟西,努力当个模范背后灵。 「又无聊?」 「我不想睡觉。」怕他使小人招数,琉夜防备的瞪着他两只手的动作。 「我很忙,要出门,没空陪你玩。」今天要上山寻出已埋下足足四十四夜的金蝎蛊坛,一共有十三坛,他预计要花上好半天的时间。 「我要跟。」一个人待着很无聊。 「我要去挖毒蝎子,你不怕?」 「我要去。」反正有他在,有什么好怕的? 默默地,他看着她。 「你看那边有只长翅膀的蛇!」 啊?什么蛇? 琉夜怀疑的转头看去,后颈立刻一紧,两只脚便又离了地。 「啊,大骗子!」 说什么大骗子?会被这种幼稚的手法骗去自己也要反省一下好不好? 「乖,去睡觉,明天再陪你。」 这小东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跟着去只会增加自己的负担,他没想自找麻烦,自然不打算带她一起上山。 「不要,我陪你,不会捣乱也不找麻烦,让我……唔!」 她倏地消了音,又是在瞬间被人丢上床、盖好棉被。他甚至还拍着她的头一边说:「我给你带糖香饴回来,安分点,知道吗?」 说什么废话!手脚及声音的穴道都被人制住,还能不安分吗?切!她恼极的一瞪眼。 第三天-- 她如愿的缠了男人一整个早上;没想到才过午后,又被丢上床睡觉。 因为下雨了,男人赶着去移动摆在院子角落的几个大瓦瓮。 第四天-- 男人一大早看见到她靠近,直接点了她昏穴了事。 因为他要出门一趟怕她吵着跟。 第五天-- 琉夜打睡醒就冷着一张脸,连日来的挫败让她有着技不如人的老羞成怒,自个儿生着闷气不说话,一方面男人也自觉昨天的确有些过分,怀着陪罪的心情刻意陪了她一整天。 第六天-- 总算让琉夜发现小毛皮的行踪,二话不说立刻扑上,一人一貂又是缠斗在一块儿,打得天昏地暗。 男人一整天不见那黏了自己好些天的小身影,心情突然有些失落。 第五章 难得的,落日居里气氛意外的平和。 「怎么?今天这么乖巧,多不像你?」 垂眸觑着安安分分伏在自己怀里的美丽少女,男人从小碟子里抓了片半个手掌大小的梅饼,递到她嘴前要喂她,可她不领情的把头转向另一边,又是一阵发愣似的静默,分毫没理会男人这种像是在喂食小动物的举动。 轻笑了声,他有些自觉没趣,可也不在意。自己啃了饼,复又低头专心在手中几个瓦罐里拨挑,由着怀里的小东西继续发愣去。难得她肯这样亲近自己,他可不想惹恼了她,然后又教她躲了个好几天不见人影。 从先前教她莫名其妙的缠了整整六日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他是难得见她一面,直到现在。 天晓得庄子里人来人往的,明明能躲人的地方不多,可偏偏这小东西一个不高兴,就是有办法躲得不见人影,教任何人是怎么也寻不着影儿……莫怪翟冠伦老是笑说,她上辈子八成是只专司钻洞的小老鼠儿。 午后黄昏前,风里还带着一丝未退的暖意,挟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味吹进屋内,熏得人昏昏欲睡。 小琉夜儿安安静静趴在男人胸前,细瘦的胳臂往下垂,落在他的劲腰两侧,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散在腰带外的衣摆缠着玩儿,大眼儿一瞬也不瞬地瞧着窗口一截横出的枝桠儿,上头新绽的一朵小黄嫩花儿像极了自己闺房外头栽植的观赏用花。想着自己离家前,那花儿都还含苞待放,娇嫩的花芽儿还让粗鲁的琉星弄掉了好几个…… 快两年了呢! 不知不觉的,她竟也在这儿逗留这么久了,家里的情况不晓得怎么样了?上回的飞鸽传书里,爹爹提到琉星回家了,虽然身负重伤,却因为抢救得宜,几天卧床休养后,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娘上个月从罗煞门收养了一个小她一岁的女孩儿,闺名唤作楚萦心,听说长得很漂亮。然后最重要的是大哥还寻不到下落。 大哥……还安好吗?都这么久了,究竟是让何人带到哪里去了呢? 粉嫩的脸颊下熨贴着男人强而有力的心跳,怦怦、怦怦的,一声声传进耳朵里,逐渐转化成某种令人心安的乐音。听着那规律的心音,神智仿佛也逐渐松缓了下来。 男人不小心觑见了她打呵欠的娇俏模样,竟然伸手捏住她的小鼻子。 哎呀!「讨厌。」嘟着唇儿娇软的斥道,有点赌气的将整张小脸蛋埋到男人怀里。 「别这样,会闷着。」他笑着将她拉开一段距离,「不舒服吗?这样黏人的小东西真不常见。」真是教他受宠若惊啊!双手扣着她腋下将她举高,他亲昵的低头用脸颊磨蹭着她的,感受小佳人细致的肤触,吃尽她的嫩豆腐。 这小东西愈长愈漂亮了,让他也莫名的生出一种骄傲的感觉。 瞧,别说是不曾被人在平地上驯养成功的紫金貂,就连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也让他养得健健康康? 「看起来不像着凉的样子。」男人啄了她小小的鼻子一下,又将精神摆回原先的工作上。 由着他不合礼的亲近--反正他也从未对自己合礼过,尤其是近日来,更是比从前多了一些搂搂抱抱的亲昵举动,不过因为她也觉得满舒服的,自然也就不怎么排斥。 她伸长手儿捉在他宽大的肩膀,整个人像个小娃儿似的手脚并用攀在他身上。许是教自己揽抱了一整个下午,发现他身上沁出一股淡淡的汗味儿,不难闻,有点像爹爹刚练完剑时身上的味道。 小琉夜一时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爹爹。」 爹? 她喊得极小声,可两人的距离太近,仍让他听得清晰。 伸出一指勾起娃儿的下巴,他俯下头,「想你爹?」 「嗯……想家。」说着,又把脸埋进他胸前磨蹭。 不只爹,还有娘、大哥、琉星。因为她的失踪,大家八成要担心死了,虽说有请人带了消息回去,但没亲眼瞧见她的安好,她知道家人恐怕还不安心。 「想回家吗?」男人轻抚着她的发淡问。心里暗自算了日子,这才发现,原来这小小姑娘都来到身边这么久了。 「家很远。」关内与关外呢,要好几个月的路程。 「要我送你一程吗?」拿过桌上微凉的茶水啜了一口,他随口问道。 送她一程? 细巧的眉儿不满的向中央拢紧。他就这么巴不得赶快送走她吗?记得以前他也是这样,一点都没有想留她的意愿。 忽然间,心里好闷,比起上一次教他不看重的生气反应,这一次更是多了一些其它说不出的情绪,就好像心里塞住了什么东西似的,很难受。 无预警地推开他,琉夜一跃下地。 「去哪儿?」男人仅仅抬眸觎了她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摆回手中的简册上头。蛊罐里的情况不太对,他忙着从先前的记录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思考。」 思考? 小孩子一个,脑子里能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大事? 他微笑看着琉夜远去的背影,轻声唤道:「记得回来吃饭,不然下次我会在你身上绑铃铛。」 「切!」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小春!你好大胆啊,挑这大伙儿都在忙的时刻混水摸鱼,敢情是皮痒想挨板子?」 从落日居的书房里跑出来,琉夜便教身后突然冒出的一声大吼给吓着,人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立刻一沉,被塞了一个彩漆长盘,上头搁了几样应时瓜果,和着鲜艳的花办,排列得漂漂亮亮的,像幅画作。 一只肥软的指头用力朝她脑袋瓜子顶了好几下。 「去去,端到前厅去给太夫人跟两位姨奶奶……去啊,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要不是我现在正忙着,非要赏你一顿板子不可!你这死小春,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不是总管念你可怜无依,早把你撵了出庄自生自灭去,也好过让你在这里整日混水摸……」长相肥胖的大娘骂了几句,也不等她回应,又是一路念着远去,完全没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这是什么情况? 等到现场只剩下她莫名其妙的端着盘子站在小园子里,这才认真考虑着是要把手上的东西转交给别的丫鬟代送去,还是干脆找个地方自己把它吃掉? 鲜果呢,有一阵子没吃了。因为男人不爱吃这东西,连带的,落日居里也鲜少见着……嗯,决定了,就端回去吃掉好了…… 「咦?我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讨厌。琉夜微恼的嘟嘴,暗怪自己决定得太慢,开始行动之前就被逮着。 「这么在这里发愣?迷路了是不是?咦?你手上的……难道是要送去花园里给三位主子的?我刚好也要过去,一起走吧!」 她看着眼前这位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的青衣少女,不太高兴的点了下头。 自小的教养让她做不出抢了食物就跑的举动,只好跟在端着茶水的少女背后走,打算去瞧瞧到底是谁想打「她的水果」的主意。 「我是小青,来庄子里三年了,你呢?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啊?我觉得你长得好漂亮呢,该不会是哪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大小姐吧?嘻。」 琉夜心里还恼着手里那盘「烤熟的鸭子」怎么也会飞了呢,哪有心思理会对方的有意攀谈?久了,领路的婢女自觉无趣,也闭上了嘴。 来到西面的花园里,一股甜媚的嗓音由小亭里传了出来-- 「听说落日居里来了个小女孩,丫鬟们说,那人似乎还对她挺好。」 这说的不就是她? 方踏进园子里的脚跟又旋了出来,避开众人的视线,琉夜无声的挪动步伐,来到附近一丛半人高的小树后蹲下。 当然,她可没忘记把手上的水果端得好好,一并带走当看戏的零嘴。 「丫鬟们就是碎嘴,这种谣言听听就算了,哪能当真的呢?我说,八成是让那人捡来练蛊用的……嘻嘻,他呀,不是洁身自爱得很吗?我们进庄这么久了,可从未听说过他的一件逸事,又怎么会突然去相上一个身分不明的小女娃?要不是听说他的体质是……呵呵,我还以为他是……是那个不行呢……」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边说边笑个没完,花枝乱颤的姿态让胸前一对呼之欲出的豪乳频频上下抖动个不停。 还真不是普通的……嗯,雄伟。琉夜客观的在心里下评语,然后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视线调回自己的胸前……噢!一张粉脸儿暗恼地皱了起来,可随即又轻哼了声,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松开蹙起的眉头。 切!作啥灭自己威风,长妖女志气?反正她还年轻,发展的空间还很大。 「那可不。」 不?是谁说! 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小觑她的「进步能力」? 往亭子里探了探,才发现原来开口的人是在接续大胸脯女子所说的话,且听这声音,分明就是最初打开此一话题的人。 「我说八成没那么单纯!听说那人可疼她啦,衣服要专人订做、吃食要专人处理,不愿她随意出来让人瞧见,就连那只稀有至极的紫金貂都让给她玩儿去了。哼!要是拿来练蛊的,怎需如此费心思?我瞧定是拉上床去享用过哩!不过……也难怪嘛!正值年轻力壮的年岁,怎么忍受得了那种出家人的生活呢?」用辞毫不修饰地说着,那穿着五颜六色鲜艳服饰的瘦削女子还掩嘴嗤嗤笑,活像是一只意图假扮成大家闺秀的七彩大孔雀。 做作女!琉夜暗骂道。心里实在生气对方竟然如此诽谤她与男人之间简直是清白到不能再清白的清白。非要说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就是再认真想也不……唔,其实认真想,真的是可以举出很多很多…… 就像,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呀,根本就不该让他牵着手走路,还有不该轻易教他搂搂抱抱、不该与他单独同处一室、不该和他同桌共食、不该跟他同床共寝、不该一起泡泉共浴、不该…… 想想,真的有好多个不该呀,可偏偏又跟他全做齐了。 心里仿佛有种类似心虚的感觉在发酵着…… 欵!等等!她为什么要心虚?! 她尚未及笄,等同是个小孩子,而一个大男人又能跟一个小孩子搞出什么谱? 哼,没错,就是这样!那嚣张的男人肯定是这样想的! 就因为她还小,所以根本不把她当作一回事!见她要走了,也不晓得要挽留,一副随她爱走不走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有气! 有没有搞错啊?当初是他自己说要收留她来陪伴的耶……想不到才没多久就打算过河拆桥了?真是死没良心的臭男人,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宠物,哪能教他说要就要,不要就放生了事?而且……而且既然都养了,就要好好的负起责任呀! 真可恶! 突然没了偷听的兴致,琉夜心里觉得好闷,兀自蹲在小树丛后,气鼓着双颊咬瓜果,以一种刻意咀嚼的姿态,想象着正咬着某人的皮肉。 「哼,贱丫头罢了!八成以为攀上了个好男人才死赖着不走。」老夫人喝了口水,才又说道:「找人查查她的来历去,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如此不知羞的跟个男人同居一房,天晓得会不会是什么窑子里逃出来的小娼女?要是玩玩的也就算了,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个不三不四的女子来当媳妇。」 对于儿子竟然将人藏在居处长达两年,没来跟她报告一声,怎么说她心里都是不满的,落日居可是连她这个做娘的人都不许进入的地方啊,要不是近日来听丫鬟们提起此事,真不晓得他还想瞒上多久? 同桌的两名妖艳女子又同声附和了什么,怒火中烧的琉夜早就听不下去了。 那老妖婆是在说什么鬼话?! 如果说方才那两名女子只是揣测性的发言,现在这老妖婆根本就是在无的放矢,乱说一通! 说什么不三不四?什么小娼女?什么叫攀上了个好男人? 凭她的身家、凭她的姿色,就是要嫁入宫中当个贵妃娘娘也是够格的,又怎会去屈就他们这般的寻常人家?论财力、论权势,蓝旗庄就是再出名也强不过号称全国首富的美人山庄。就是让三岁小娃儿来选,也不会舍大鲍鱼去就小鲫鱼,哼! 想都没想,琉夜扬手就把手上的果核扔了出去,「咚」一声,正中红心--老妖婆的额头。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树林里、花园里、小溪边……没有。 房里,地下室、后院里……没有。 拉开棉被……没有。 打开橱子的门……没有。 推开窗子看出去……也没在泉子里。 这小东西是跑到哪里去了? 最后不怀希望的拿起瓦罐的盖子……她这么大的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躲进里面……男人用力的摔回盖子! 整整一天一夜没见那小家伙的影儿了,到底是背着他躲到哪个洞里去了?先前不是还一天到晚黏着他不放的吗? 昨儿个明明也警告过她要回来吃饭的,怎知才出了门就将他的话给忘得精光。 养着这小东西是用来帮自己解闷的,可她却是一点也没有当宠物的自觉,老是我行我素的当自己是主人,对他颐指气使、要求东要求西的……这也就算了,现下竟然还搞出「夜不归营」? 瞪着窗外好半晌,他探手自怀里取出一颗小铁球,搁在指间一弹,铁球就往窗外疾射出去,瞬间飞过树林,直击林子外竖起的一面大铜锣,发出「锵」的一声长音。 未久,两名素衣的丫鬟匆匆忙忙的奔进落日居中,双双跪倒趴伏在门外。 「旗主,请问有何吩附?」就是隔着一层门板,丫鬟们还是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随意抬起或是轻忽礼节,就怕会惹这位在下人们眼中恶名昭彰的主子不快。 大家都说,落日居的这位主子个性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要是不小心犯着他的忌讳,他多的是方法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可怕呀,要不是刚好轮到她们当班,有谁愿意靠近这个恐怖的地方! 「去跟你们庄主说,我房里的小动物走丢了,要人去帮我找回来。」 淡然指示完,他便打发走了浑身发颤的两名丫鬟,专心坐在桌前等待。 直到三个时辰之后,白日落尽,得点起烛光之际,又湿又脏的琉夜跟小小才全身发抖的被人送回了落日居。 发生了什么事……迷路?掉进猎人的陷阱里? 有没有搞错啊?她又不是第一天来,有什么资格好迷路? 再说,后头那座山里哪儿有人挖了陷阱、铺了兽网、摆了兽夹,她应该都是最清楚的人,不是?毕竟有一大半的陷阱是她自己弄出来玩的,而另外一半则是她不晓得从何处栘过来的。 他紧抿着唇,瞪着琉夜不发一言。 「好冷喔!」 琉夜瑟缩着身子,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他。 男人果然心软了,吞下了到口的责骂,迅速将她连同也一身脏的紫金貂抱进了院里的温泉池里,亲手为她打理完,又将她抱了进房。 「好饿喔!」 这句话再次堵回了男人重新酝酿好的要骂人的情绪。 俊脸冷绷着,他从窗子再度击出一颗铁球,唤来丫鬟准备膳食。 直到桌上摆了满桌佳肴,待那一人一兽吃了个半饱,他才冷声冷气的念道:「为什么后山明明就那么一点儿大,你也能迷路迷上一天一夜?说了要你别乱跑的,你却偏偏跑了那么远……」 吃饭配菜,嚼嚼嚼。 「瞧你平时的聪明样是装出来的吗?天冻地寒的,要是我没要人出去找,你一条小命岂不玩完……」 咬住鸡腿,啃啃啃。 「别以为我宠你就能如此无法无天,出去了那么久,就没想过我会担心吗?下人说你跑去花园里捣蛋,不止翻了人家的桌子,还故意弄得全部的人一身湿--」 喝汤……咕噜。咦?这道汤还真不错喝。鸡汁的味道又香又浓,喝进嘴里也不会显得太油腻;满分十分的话,可以打个九分半给它。 「如果没必要,别与庄里的人往来,要是得罪了人,人家随便降只蛊给你,就能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死毛皮,干嘛抢她的鱼肉?一只小畜生也学人吃那么好干嘛?看我无敌弹指神功……哈哈,掉下去了吧! 「吱--」 「小小,你安静一点,我还没--」还没念完……男人试图压下跳上桌张牙舞爪的小宠物。 「你咬我?死毛皮,你有种!」琉夜尖叫。 「吱!」它弓起背脊,咧出一嘴小小的尖牙。 「叫什么叫?那是什么表情?要不是为了你这只笨毛皮,我又怎么会被困在洞里动弹不得?」真是不懂感恩图报的小畜生! 都怪自己脑子接错了线,见它滑脚掉入陷阱里,心里居然只想到万一它丢了小命,它的主人说不定会伤心,才会奋不顾身的也跟着往下跳……天晓得下面居然只是一摊泥水,什么箭啊网子的都没有,就只是洞大了点,洞壁又湿又滑,教她无从使力,攀爬不出。 夹在一人一兽中间,他深深吸一口气,怒火又炽。 「我说你们两个--」 「吱吱吱!」小小气愤的跳上桌,毛茸茸的尾巴一甩,顺势拨翻了一大碗热汤。 「啊--我的鸡汤--死毛皮,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谋杀了我的汤?!那是你们家的烂厨子有史以来做过最好喝的一道汤啊--」而它居然轻易毁了它?新仇加旧恨,她今天一定要宰了它做帽子! 「吱--」哇哈哈! 「我说你们--」男人额上绷起一条青筋。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你快帮我抓住它,让我踩上几脚!快快……啊!你抓住我做什么?」被拎在半空中的琉夜挣动不休。 铁青着脸的男人一手抓一个,右手的紫金貂往窗外丢去,左手的少女则丢上床。 「我不……啊!」琉夜让突然贴近到眼前的俊脸吓了好大一跳,又跌回柔软的床铺上。 做……做什么靠这么近?有点可怕…… 「你,半个月不准出房。」吸气、吐气,他努力克制自己想动手扁人的冲动。 「为什么?」她不懂。 「处罚。」 「不……」才不要。半个月都不能出门,那多无趣?会发霉的! 「不?」他低下头,蓝眸里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瞪得她浑身发凉。 他很生气,不是气这小东西不听话,而是自己的担心受怕竟然教她如此轻忽不在意。 相处了那么久的时间,早就将这小家伙视为落日居的一部分,习惯了有她的存在。忽然间将她弄丢了,视线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也像是少了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她,竟只顾着玩! 「乖乖给我待在房间里,要不,我定了你的穴道放只蛊,一样能教你动弹不得躺到我满意为止!」 「喔。」琉夜乖巧的点点头,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聪明的不再去火上加油。 男人摔门而去,留下一脸不解的小琉夜。 多稀奇,她可还没见过他皱眉头呢!这般苦恼的模样是在想什么国家大事吗?感觉很凝重的样子。 清风徐送,吹拂过院子里的温泉池面,微凉的空气一触及温热的池水,随即凝成了白烟,弥漫四处。 池边,男人驻足沉思,在白雾蒙蒙中认真的想着,究竟要将铃铛打成什么模样,才能稳稳的铐在她脚上,教她无法拿下? 第六章 又隔了几日,傍晚。 翟冠伦难得偷了个空,自个儿捧了些糕点瓜果进落日居,打算找老大聊天瞎扯,顺便联络联络兄弟间的感情。 谁知脚才拐进园子里,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 咦? 他好奇地循声瞧去,就见那个漂亮娃儿正飞身往三步远的紫金貂儿扑去,并且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几招之下,就一脚踩住它蓬松的尾巴,直甩着被咬疼了的手臂…… 是她? 觑着美丽少女足踝上戴着的紫玉铃铛,翟冠伦忍不住捂着嘴闷闷直笑,心想,本以为老大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去找了串铃铛来铐着她,看来真是让上回的事给气着了,呵呵。 他敢拿头保证,依老大那阴险的个性,铃铛里肯定教他搞了鬼,说不定只要那娃儿一出落日居,就有生蛊随时监视在一旁,就怕她跑不见。 不过话说回来,老大是真心在意这娃儿的吧?要不怎会为她如此费心思? 真好……以后就多了件事可拿来当笑话说,嘻! 又瞧了好一会儿,翟冠伦决定离去,好心的不去打扰到那一人一貂的「情感交流时间」。 反倒是琉夜瞧见了他的身影,放弃了痛扁小毛皮的机会朝他奔了过来。 「喂。」见他要走,她连忙开口喊住。 「有事?」他俯身笑看玩得一身脏破的小少女。 奇怪,是老大天生有着豢养小动物的本事吗?方才没注意,现在近看,才发现这娃儿生得愈来愈好了,体态较刚来时柔美了不少,短短两年下来,已经小有女人的媚态,看来距离「可实用」的日子已是不远。想到暧昧处,他兀自发出一阵神秘的笑声,看得对方是一脸莫名其妙。 又是这男人的发作时间吗? 总觉得他有时真的怪怪的,像是……不太正常。但如何不正常,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皱眉,琉夜没打算去想这么多,就算他是疯子也不关自己的事。 「我要问你一件事。」她拉拉他的袖子,要他弯身下来配合自己的高度讲话。 「什么事?」从善如流的低下头,翟冠伦心中微微讶异着,该不会她平日与老大相处也是这般亲近?如果是,那么这可就有趣了。 老大的孤僻作风可是远近驰名,除了自己,可还没听说过有人能对他这样近距离地「动手动脚」的呢! 「唔?」琉夜怀疑地望着他脸上那副亲切真诚、又夹着一丝说不出奇怪的笑容。是了,就是这笑容古怪。在落日居里,他不只是难得一笑,也难得开口出声,除非是有心逗她,要不就老是一个人闷着做事,哪像他现在这般随时都笑得像个傻子似的? 肯定是吃错药了。 「我想知道,你的弱点是什么?」她直接就问。 「弱点?」翟冠伦呛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你问这个做什么?」想要谋杀老大?不好吧,他都还没想好如何玩他们,她就要先自寻死路了吗? 「当然是为了要保护你。」无论是表情或说话的语气都表现得非常正经严肃且理所当然。「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弱点,就能帮你注意,要有什么万一,我也能特别关照你啊!」说得再认真不过了。 「喔,原来是这样--」拉着长长的话尾,他搓着下巴,一边看着她发出奸诈的笑声。 真是个说谎不改脸色的娃儿,算她了不起。不过嘛……他心里倒是很认真的想着她的问题。 弱点弱点,老大的弱点是什么呢?这得好好想想……啊,有了!他双手大力一拍,「我想到了,是酒!」语气太过可疑的兴奋。 「酒?」琉夜怀疑的挑眉瞧他。「你酒量不好吗?」的确,这么久以来,她从没见他沾过酒。 「唉!」叹了好大一口气。「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他突然放低音量,靠她极近,一副像是怕让人偷听去了的模样,「我完全不能喝酒,只要沾到一滴滴,就会全身发软、动弹不得、头昏脑胀、无法思考,完全跟个无行动能力的小娃一般,八成只能任人为所欲为了。」说到这里,就觉得好笑,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忍住几乎要滚出喉间的笑声,继续装出认真到不行的表情。「所以你一定要特别帮我注意这件事,小心别让我喝到酒了喔!」不是故意要整她的,谁教她自投罗网地送上门来? 「是吗?」 还是很怀疑,不过她也确实的记进心里了。 酒吗?那还不容易。 当晚,琉夜就迫不及待地下厨煮了三菜一汤,还跟厨娘要来了几个漂亮的碗盘装好,亲自端进了落日居,送到了男人眼前。 「这是?」 「晚餐。」这男人说废话的能力愈来愈高明了,她才不相信有谁会看不出这是饭跟菜! 他的确看不出。 「晚餐?」他挑眉,脸色复杂的瞅着神情自若的她。就是想要毒死他,也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吧? 一盘炒得像小石头的黑色豆干、一盘焦焦烂烂看不出是什么青菜的青菜、炖到已经变成糊状的不知名东西,还有呈现诡异橘红色的一大碗汤汁--能将正常的材料煮成如此特殊的模样,也算是一项了不起的长才吧?他想。 「我做的。」琉夜说道。 「喔。」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差点还以为厨娘终于打算要自告奋勇成为全庄的代表,下手除掉他。 默默的,他坐了下来,啥也不再问的举箸吃将了起来。 原本是不习惯搀了调味料的菜肴,可这是小东西第一次亲手下厨,理所当然该给点面子--他是这么想。 幸运的是,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勉强都还能吞下口不当场吐出来。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不过是饭没熟透、豆干炒得太硬又太甜、菜炒得太焦……也是甜的,而那盘看起来像浆糊,吃起来也像浆糊的东西--对了,有点类似是加了糖水的辣豆腐脑儿,只不过若换个人来煮,应该就会变成那道四川名菜「麻婆豆腐」;喔,还有那一大碗橘红色的汤,唔……也很甜!不用多加揣测他就已经非常确定这小东西八成是将盐跟糖搞混了。 突然-- 「怎么?」方才有一瞬间,她看见他的身子晃了下。 「没什么。」奇怪,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按了按太阳穴,不明白自己怎会莫名其妙的发起晕,体内的血液也隐隐骚动了起来。 「人不舒服吗?」琉夜难得这么热心的表达关切之意,一切只为了确定他是不是中了自己的计? 「好像有点……」有点怪。 他甩了甩头,有些难受的眯起了眸,原本清澈的蓝色眸底倏地闪过了一丝诡谲的光亮。 她没发现那一瞬间的异样,走近搀扶他看似不自禁瘫软下的身子。 「有点难受?有点想晕倒?有点手脚无力?有点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动弹不得?」询问的语气快乐得让人不得不心生警觉。 被害者也因而开始生起自觉。 「你?」他试探。 「是。」她微笑。 「是什么?」心里是很不好的预感。 「女儿红。」琉夜非常快乐的回答。 「不可能!」这些菜里没酒味! 「消味粉。」专门拿来去酒味。 「他xx的!」他爆出一声不雅的咒骂。 「我赢了!」她在他面前兴奋的欢呼。 该死的小东西!搞不清楚状况的小笨蛋! 「砰」一声,男人看似极为难受的趴倒在桌面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体深处瞬间烧起了一把火焰,烫热的血液游走全身,令他不由自主的发出炽热的喘息。 他很不舒服,全身上下都在骚动着、渴求着某种不知名的想望。他几乎得用尽一切力量才能去阻挡体内那不该出现、同时也是不寻常的冲动。 真是该死的小东西! 真是该死的消味粉! 真是该死的不能喝酒!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他试着静下心来,压抑住怒火的同时,也试图压下几欲失控的冲动-- 可她一靠近就轻易的破坏了他所有的努力。 「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不就是当场醉倒了事而已吗?怎么他的模样像被下了什么千年奇毒?才接近了他身边几步,一个没防备,却教他一手大力推开。 哎呀,好疼!因为一时止不住跌出的势子,琉夜的背撞着柜子,发出好大一个声响。 哇勒,死没良心的家伙,她是好心看看他的情况,竟然恩将仇报--当然,她也不否认,自己其实更想搞清楚的是,他怎么还没倒下地去昏睡?这人的武功比她高、动作比她快、力量比她大,没确定自己的优势地位之前,教她怎么安心上前去踩他几脚,好报复先前老是吃鳖的窘境? 尹琉夜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就连整人也是。 他恶狠狠的瞪着那闯祸的小东西,内心天人交战。 二十二年来,他从未破过戒;想不到今天居然就这么栽在她手上……真该给她一点教训-- 是的,教训。 这是她惹出来的祸,理应捉她抵账。 理智消弱,突如其来的冲动在体内瞬间攀升到最高点…… 啊啊,他不管了,就她了。「唬」地站起身来,那股像是什么东西即将要从身体里倾巢而出的气势还教琉夜警觉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怎么好像不太……呃,应该说是非常不对劲。 远远的观望着,她聪明的没再靠近一步,打算情况有变就闪人为先。 男人靛蓝色的眸光里仿佛波涛汹涌,不住地幻化着各种读不出来的情绪,他嗓音异常的沙哑,伸出微微颤抖的右掌朝她摊开,唤着:「小东西,乖,过来……」嗓调是诱哄的。 过去? 别闹了! 看他那副如狼似虎的模样,就是傻子也不会乖乖走过去! 小心的挪动脚步往大门口栘去,非常懂得看人脸色的琉夜当场就想消失于无形--有点难。 好吧,那至少如果上天还肯给面子的话,就让她在他扑杀过来之前顺利逃出门去就好……喝!不会吧?她的愿望很小很小,没要大富大贵,也没要当官成仙的,只是想逃出生天……收回捉上门闩的小手,她对着神乎其技般抢先一步挤进自己和门板间的男人露出一朵象征讨好的笑容。 「呃,我……」琉夜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觉得他有点可怕,心口不知怎么搞的「怦怦怦」乱跳个没停。 「怎样?」他搂着她的腰转了半个圆,就将她旋进了自己跟门板之间,系在她足踝上的紫玉铃铛因为脚步的带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 他身上异样的高热传给了她,令她非常不自在的频频闪躲着。老天,他连呼吸都是热的! 意识到两个人过于贴近的距离,琉夜难得窘红了粉颊,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她不会傻到问他是不是着凉了?就是再不经世事也该知道现在的情况危急,不容再装傻下去。 「咕噜。」一阵诡异的鸣响打破了空气中异样的静闷。 男人挑起眉角,无声的询问。 她害羞地对他一笑,「我饿了。」心里期待他会好心的放她去用餐。 「我听到了。」他也跟着笑,态度是和善又亲切。「过来,一起用餐?」他有礼的询问。 用哪里的餐?不会是她端来的那些吧?她惊恐的一抽气,用力摇头。「不、不用了……」 拜托,她煮的东西连猪也不吃的,只有他这个味觉白痴才会二话不说往嘴里倒。 不要? 男人脸色一变,湛蓝双眸里出现她不曾见过的冷厉,箝住她双腕的大掌惩罚性的收紧,她随即受疼的轻叫一声。那强劲的手势硬是在她细致的双腕上留下一圈瘀痕,警告的意味浓厚。 她自认是个优秀的俊杰,所以识时务,乖乖不再挣扎了,任他拖到桌边,往椅子上压下。 别跟一个疯子见识,琉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可……看着他亲手代劳夹到嘴边、光看就觉得一点都不美味的菜肴,还是很有逃跑的冲动-- 可是跑不掉。 「这……我不要……唔唔唔!」真是好好好好诡异的味道呀!方才他能面不改色的吃下那么多,真是为人所不能、非寻常人之所能。 呕!好想吐!可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瞪着,她就是想吐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着他的面吐出来。天晓得这突然发起神经的家伙会不会又故意藉机整她?什么叫作自讨苦吃,她现在很能体会了。 好不容易咬牙吞完那半碗比馊水还难吃的东西,见他「好心的」又要去添饭,她差点跳起来阻止他--要是还跳得动的话。 「我……我饱了……很饱很饱,吃……吃不……下了。」这下不止手脚发麻,就连说话也有些困难,舌头渐渐的使不上力了。 惨! 视线一晃,猝不及防地,她「咚」一声跌进他怀里,再也动弹不得。没让那隐在饭菜里的烈酒成分给醉晕,反而是那下足了十人分量的「软骨散」……等等,对喔,刚刚怎么没想到,她明明下了那么多,多到不可能没作用、多到可以放倒一队人马的软骨散,为什么他一点反应也没?! 敢情这家伙的神经粗到被下了毒也会发作得比别人晚? 琉夜满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他,想观察出任何一点点的不对劲,可他一直是行动自如、一脸的轻松自然……呃,错了,他一点都不自然,笑得好像看见肥老鼠的馋猫,盯着她不放的蓝眼睛里,还有一丝令人莫名紧张的意图。 还是……难不成她下错药? 切,才不可能!她现在的情况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醉了?」男人俊帅的脸庞凑了过来,蓝眸里隐隐透着邪气。 「哪有你那么没用?」啐了声,她困难的撇头不瞧他。 她意识还十分清醒,可身子却酥软无力,连根指头也动不了。 这下完了,没想到没放倒他也就算了,反倒是自己中了计。 她开始很小人的想着:也许他会把自己倒吊在树上一整夜,也许会把自己绑在院子里饱受寒风刺骨,也许趁她无法动弹之际,放任那只小毛皮欺负她而不制止,或是干脆绑上石块沉进她最爱的温泉里头溺毙。 可他想做的,恐怕是她怎么都想象不到的。 他开始动手剥起她的衣服,因她无从反抗,所以其轻松顺利的程度,就跟剥橘子皮没什么两样。 啊啊啊……这男人未免疯过了头,他不会真想……不……不要吧…… 在他身上扭扭扭、蹭蹭蹭--不能动手扁他、出脚踹他,可还是小小的抵抗一下,至少让他解自己的扣子不再那么顺利。 「别动!」 他没预警的大吼一声,琉夜顿时噤若寒蝉,吓了好大一跳。 「你乖,要不然我会把你绑在床上,痛扁你一顿。」他邪气的威胁。 她无力的想:可是你已经把我绑起来了呀!虽然你怎么看都不太像要痛扁我的样子。 「唔,你!」被人扔到了床上,双手高举绑在床头,琉夜被迫摆出了一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任人宰割姿态。 「你……你冷……冷冷静……一点……点……」她紧张得语难成句。 「做这种事--」他俯低下头,轻挑的往她脸上吹了一口气。「没人冷静得了的。」他笑得像是准备扑羊前的大野狼。 「什……什么事?」虽然装傻是件很蠢的行为,可某些时候,除了装傻,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他好笑的挑眉睇她,顺便剥除她身上剩下的衣物,随手往后一扔。 轻飘飘的薄肚兜儿在空中扬了两三下,准确无误的盖在先前落在地面的一条裙布上。 琉夜孬种的想昏倒了事。 「为……什么……」就是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是你的错。」他神色认真的说道。低下头,薄唇顺着她颈子的曲线,一路往下滑行。 好、好痒……大色狼别乱碰! 「我……为什么是我?啊!」呀,他怎么……怎么可以咬她那儿! 「是啊,为什么是你?嗯,让我想想……对了,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酒后乱性?」用唇齿在她身上印下更多红痕,他觉得她这样全身红通通的模样真可爱。 酒……酒后乱性?!天杀的酒后乱性,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起来都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有哪一咪咪醉酒的模样? 收回凶狠的瞪人目光,她一转为可怜兮兮的模样,当下决定改变形象,采低姿态作风。「大哥哥,可……可不可……以打……打个商量……」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容。商人世家的孩子打小学的,除了看人脸色之外,就是见风转舵的本事。 「可以。等我们『忙』完,我绝对会好好听你说。」 语毕,男人有些小人的抢先吻住她的唇,吞入她所有可能带有抗拒意味的声音,只容许她发出细微的喘息…… 渐渐的,他可以感觉得出身下的娇躯变得柔软,不再像初时那般的僵硬与紧绷。为此,他满意的轻吻她的眼、她的颊、她的耳朵……轻轻的啄吻似乎让她感到舒服,她的眼儿逐渐迷蒙了起来,变得水汪汪。 到底是未经人事的闺女,小小的欢愉就能令她目眩神迷。 他离开她,以最快的速度褪去衣物,然后在她的惊喘声中,再度叠上她柔软无掩的身子,任由生理的冲动凌驾于理性之上。 今晚,他会拥有生平第一个女人。 还是自动送上门来的小东西……想到此,他就忍不住弯唇微笑。 与成熟女体不同,纤细而白皙的身子像是一块上等的暖玉,隐隐透出温润的光泽,诱人前去触碰。 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在那赤裸而美丽的身子上或轻或重的滑动,感受不同部位柔细软嫩的肤触,引出她一连串受寒似的轻颤。 男人似是对她生涩而紧张的反应感到有趣,轻笑了几声,紧接着降下身子,让灵活的唇舌也加入双手的游戏当中。 「啊……」让胸前湿热的触感吓了一跳,琉夜缩了缩脖子,却没闪躲。男人带来的并非是难受的感觉,相反的,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在体内逐渐被诱发,唤醒血液里奔流的火热骚动……很奇妙的,没经历过的,可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她脑子一片浑沌的想。 不知何时起,她气息乱了,原本白皙的雪肤让男人撩拨得泛起一层可爱的粉红色,紧闭的樱唇关不住细小而急促的吟哦,老实告知诱惑者她已然臣服。 当他确定了她已经为自己准备好时,奖赏的又在她脸上落下一连串细吻,并且在暗地里松了口气。如果要再久,他恐怕也等不及了! 感觉到男人的身子压叠了上来,并扣着她的腰儿将她往上提了一些,微微调整两个人的姿势,蓄势待发。她偏过脸蛋埋入松软的被褥中,压抑着到口的呻吟,顺便也将因羞窘而通红的面容隐藏起来。隐约有预感,接下来要发生的,会是影响一生的大事…… 「小东西,想喊停吗?」 在最关键的一刻,他强忍住冲动,轻轻问着;毕竟还是这么小的姑娘哪,在心底深处仍是有着些许迟疑的。虽然他极不希望听见任何令自己不快的回答。 也幸好这小东西没教自己失望。 「喊……喊停?」琉夜墨眸凝着晶亮的水光,樱色的唇瓣怯怯颤抖着,一脸惹人怜爱的表情、可一双小手儿却是粗鲁的揪住他的头发用力扯下,强硬地警告:「都什么时候了还喊停?你想我会同意吗?」 这恶劣的男人难道没见她都已经被他撩拨到这种地步了吗?他要是在这个时候喊停,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呵呵!「你这样脸红红的真可爱,小东西……那,就来了……」用手固定她的身子接着腰一沉,他毫无预警的侵入,进占她紧窒而温热的身子,取走了她代表纯洁的证明。 「啊--」她倏地脸色一白,差点没一掌往他脸上殴去。 天,真是该死的好疼! 第七章 事后。 男人神情愉悦的在铜盆前略作梳洗,赤裸精壮的胸膛横着一条条几欲见血的指抓痕,臂膀上还印了几圈见血的咬痕。方才战况之激烈可见一般。 床上,浑身酸痛的琉夜正陷入极端的自我厌恶当中。 怎么会这样?没道理呀,她明明在饭菜里搀进了保证能放倒十个人的软骨散……好吧,虽然说有将近大半在他的胁迫之下,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可他也还是吃了不少啊!怎么可能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还……还…… 啊啊啊……她失败了,最愚蠢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败在哪里!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从来就没在这种小把戏上被击败过! 「你要干嘛?」察觉到自己正被他抱起来时,她怒视他尖叫了声,咬牙切齿的表情丝毫不加隐瞒。 两年的时间相处下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出现愤怒的表现,而他看了觉得颇为新鲜,以前她总说发脾气是一件没气质的事,所以就算是再恼,也不会老实的表现出来……小东西的想法总是不同常人的。 「你在生什么气?如果是因为刚刚……乖乖,你可不是全然不适的,不是?再说,我会负责的。」拍拍她的头安抚道。 他抱起仍旧一身赤裸的琉夜来到后院里的温泉边,将她放下。这几年来,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自然,并且颇为融洽。很少遇到他愿意去容忍的人,而他并不排斥与她继续相处下去。 微笑着,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件颇为糟糕的事。俊朗的眉宇微微拢起,倏地伸手探向她腕间的脉搏,凝神细审半晌才放开。 现在还观察不出来,看来还是得过月中才能确定…… 「欵,我问你。」不甘心的皱紧粉脸,琉夜终于决定要效法古人不耻下问的精神,搞清楚自己完美无比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嗯,什么事?」如果真的……事情可就槽了。她并非我族中人,这样究竟会对身子造成什么损害实在无例可循,真让人担心。蹲在温泉池边的男人忽然间沉思了起来,两道俊眉拢得几乎连成一条线,看似苦恼万分。 「你不是不能喝酒?」坐在温泉里,她百思不解地嚷着。 「唔……对。」他本能的答道,思绪犹然陷在一团乱中。 「那为什么你没有手脚不听使唤、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张着眼睛任我为所欲为?」忍不住的,她将他白天「自曝其短」的内容全搬出来反问他。 闻言,他愣了下。 任她为所欲为?事实上,是她任自己为所欲为去了吧? 「这是谁告诉你的?」怎么自己喝酒会变得这么凄惨自己都不知道? 「中午,你自己说的。」她皱眉。 「我……说的?」男人指着自己的脸讶然问道。该不会又是翟冠伦那家伙在搞鬼吧? 难怪下午见他一脸笑得像捡到黄金三百两。 「这……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就好,还真的相信?」男人轻叹了口气,习惯性的拍拍她的头。 真是天真的小东西,再这样下去的话,搞不好哪天让人卖了都还帮忙数银两。 她当然是随便听听!哪有人会故意将自己的弱点透露给「敌人」知晓?想当然耳他是在耍她。可就是冲着这既然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可见他对于喝酒必有一定的把握,才会将计就计的诱他;没想到最该死的-- 「你给我说清楚,我明明就下了软骨散,为什么你会没事?」她几乎是咆哮了。 「软骨散?」男人扬高的语调里明显的有着惊讶。 原来她下了这玩意儿?也难怪她一脸吃鳖的表情。自己一点「该有的」反应也没,的确是太不给她面子,骄傲如她会这么生气也是可想而知。 可别说是软骨散这种寻常毒物,就是号称天下奇毒的什么乱七八糟丹药丸粉,也对他造成不了作用啊!他体内五只护身蛊可不是养着来玩的,百毒不侵刚好是它们最大也是唯一的作用。也之所以,他一直到现在听她说起了,才得知原来自己被下了软骨散啊……说实在的,还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知道我下药在饭菜里,所以事前服了解药?」她揣测地问。 「不是。」不畏毒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解药。 「软骨散失效?」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摇了摇头。要是软骨散没效,她又怎么会「乖乖」让他吞下了肚吃干抹净? 「你只是做做样子,其实并没吃下我做的任何东西?」琉夜又猜,非要找出原因来不可。只要找出失败的原因,以后下手就能引以为鉴。 「我吃了。」虽然她的手艺真的不怎么样,可自己还是满感动的……就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感动,才会中了她的计。 「那你为什么没事?」 男人无言以对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明,这一切全是她自讨苦吃。酒,的确是目前他最大的弱点,因为前年才植进体内的「赤丝血蛊」碰不得酒气,要是不小心喝了酒,就可能导致蛊虫分泌出某种会使人动情的成分,让宿主兽性大发地「扑杀」掉视线之内所有的异性同类…… 换句话说,目前对他来说,喝下一小杯酒可能就跟吞下一斤春药没什么两样。 可怜的小东西,就因为这原因以身殉主了。 「说啊!」她猛拍着水面催促,激出乱蹦乱跳的水花。 来不及闪避的男人就这样被喷了一身湿。他无可奈何的拧着湿透了的衣摆,认真考虑着干脆也下池去洗个澡。 「小东西……」 「干嘛?」 「我怕告诉你原因,你反而会更生气。」他可是好心。 她忍不住瞪他。 「你不说,我一样会生气,说了,我还可以考虑。」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耸耸肩,男人谨遵吩咐、从善如流地娓娓道来;片刻后,落日居里果然传出一阵属于女子的、极度尖锐的、非常气愤的尖叫,响遍整座蓝旗庄。 「啊啊啊--」 足足一刻钟后。 「啊啊啊--好了。」尖叫声突然中断,琉夜神色一整,又是寻常那副傲傲的德行,「我说你……」她朝男人招招手。「你不下来陪我泡吗?」 耶?就这样随便鬼吼鬼叫便消气了? 她看出他脸上莫名的疑问。 「我只是发泄一下,毕竟是第一次失手嘛,心里会不平衡也是正常。」她看似不甚在意的甩甩手,仿佛之前的一切只是让小小给咬了一口。 反正做都做了嘛,后悔也挽救不了什么。 再说,她不讨厌他。 不讨厌他,这是重点。唯一的重点。 所以没关系。 小琉夜的思考模式在某些时候是直率得可爱,或者是说古怪。 「快下来,洗完,你再好好跟我说说除了酒之外,你还有什么弱点?喔,对了,这次你可要连弱点的『表现手法』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才行。」她一向是个不容易放弃的人。 告诉她,然后好再让她搞出「害人害己」的把戏来? 回过神来的男人除了瞪她之外,也找不到话回了。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 隔天一大早醒来,想法实际的小琉夜想到了这个问题。 自己可不是两年前那个初潮未落的娃娃了,在第一次看见雪景的那个冬天,她来潮了,有了孕育宝宝的能力,那时男人还要厨房煮了一大锅搀中药的红豆汤要给她喝。 正在更衣的男人动作连停也不停,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过来。 「还能怎么办?有了就有了,覆水难收。」 去他的覆水难收!这句话是用在这种情况的吗? 「别用那种不满的眼神瞪我,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的吗?」说到底,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他倒是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琉夜一听,漂亮的眉头硬是夹皱成了个「川」字。 「小笨蛋,都说要娶你了,还担心什么?有了,就生下来吧,蓝旗庄不缺这一口饭。」 要生不生是他说了就算吗?他又怎么这么确定她会留在这里?她有她的责任……啊,是呀,她的责任。 她最大的责任就是在娘退休之后,好好的帮娘撑起家里的事业,养活一庄子几百人的温饱,再怎样都不会待在这儿吃他蓝旗庄的这口饭。 「嗯,让我来想想,如果有了孩子,要取什么名儿好呢?是要温儒些,还是霸气些的名字?要用哪个字?要带上什么典故呢?」男人说着,还真的起了兴致,也要她开口讲几个名字来供挑选。「欵,你也来说说,如果有了孩子,我们要取什么名儿好?」 「你有病。」琉夜啐了声。自己担心的是有没有孩子这件大事,而不是孩子要取作什么名儿这等小事好吗? 况且要是真的有了孩子,然后嫁给他,她肯定会让娘的眼泪给淹死。 自小娘对她就没什么大期许,仅仅希望她能够安分的接下家族的事业,然后「娶」个还算过得去的男人回家传宗接代--没错,是娶男人。 她们家向来是女子当家,代代都是招婿为夫,自曾曾祖母那代下来,无一例外。全国上下都知道,那个顶着全国首富头衔的美人山庄是不嫁女儿的--她们只娶丈夫。 「说真的,以前我倒是没认真想过要有个孩子。」 男人站在床边,一双看似认真的清澈蓝眸由上而下望着她,长指搁在下颔一副沉思状。 「不过依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不想也不行了……唔,我想到了,就叫『心玉』吧?就好似搁在心头的一块美玉,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用这名儿,你觉得怎样?」说着,他看似极为满意的笑了出来。 名字是不错,他可以保留给他真正的孩子去用。至于她肚里这个--要真倒了楣,让她有了的话--就是要叫阿猫阿狗,恐怕也轮不到他做主。 并且在那之前,他就会先让爹爹拿剑砍成两段喂狗。 啊……好烦恼! 拉起棉被盖住脸,琉夜整个人缩进被褥里头,想象自己是只无忧无虑的乌龟,不去理会那些还没来到的问题。 反正时间还久嘛,爹爹应该不会那么早来接她回去,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想未来,以及跟他的事情。 时间还很久,她本来是这么认为;分离的日子还很远,她懒得想太多。 只是意外总是来得突然,教人措手不及。 三个月后,当她红着眼睛让爹爹抱出蓝旗庄时,除了身上的衣物,她没带走任何一样物品--如果肚子里的孩子不算的话。 就连男人亲手扣在踝上的紫玉铃铛足环,都在她盛怒之下亲手摔了个粉碎。浅紫色的玉质碎片散落一地,片片相隔甚远,就如同宣告了两人接下来长久的离散。 第八章 美人山庄,当代一项传奇。 富可敌国是原因之一,掌握全南方经济动脉是原因之一,主事者异于寻常人的行事作风也是原因之一。 从创业初期即颠覆一般人男尊女卑的观念,美人山庄一向是传女不传子,代代皆由女子当家。 美人山庄名下的产业约莫百来项,商行不下数千间,不约而同全是与女子扯上关系的行业。打从花钿首饰、胭脂水粉、丝织刺绣、华衣美布,只要是跟女子扯得上关系的产业,无一不涉。 可近来,他们竟然出乎大家意料地开起花楼来,打算越界赚起男人荷包里的钱,而且做得还不错。开业不到一个月,楼里的红牌姑娘楚萦心随即夺下南方第一花魁盛名,吸引了各地不少败家子千里迢迢前来奉送银两,只为博取佳人一笑。 美人山庄自然又是进帐不少。 可最初提议开花楼的现任主事者心里可没一丝欣喜。 原本是打算砸些银两陷害一下别人,谁晓得竟又开辟出一条赚钱的管道,忙死人不说,银子赚回来花不完又没地方摆,真是徒增困扰。 没人知道,银两多得花不完也是一件挺辛苦的事。 除了抢钱能力不输前几代的主事者,美人山庄的现任主事者声名会大噪,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个原因发生在十年前-- 她忘了要学她娘绑来一个男人成亲,就提早生了一个蓝眼睛的孩子。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深夜。 门才推开了一道小缝儿,床上的少年就警觉地张开了眼,转头一瞧,恰恰瞄到一截灰白的裙角,忍不住惊呼出声。 「娘?」她该要在房里好好躺着休养的! 「躺着别起身。为什么还不睡?」柔软的嗓音不疾不徐,有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可仔细听,却是夹着一丝不稳的气息,似是随时会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阖起了门板,她缓缓踱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但随即被少年一把捉下。 他好生气的叨念着:「别管我怎么还不睡,你怎么没在房里躺着?娘,你不舒服吗?头还会晕吗?呼吸不过来吗?慕容姨说你要躺个四、五天才下床会比较好的,娘,你再让慕容姨看一下吧,也许是--」 尹琉夜噗哧一笑,恼得儿子不敬的白了她一眼。 「你什么时候偷学了你舅的唠叨神功?」而且叨念的内容还几乎一模一样! 「娘,我担心你呀!」什么唠叨神功嘛,那么三八的举动他才不要学呢! 「傻瓜,担心什么,我好得很。」只是个头高了点,仍是小鬼一个,禁不起人激,呵!又探量了下他的额头才开口,「听丫鬟说你今天睡了一整天都没出房门,我过来瞧瞧你。是心口难受吗?这样吧,我再--」 「不要!」海儿出声打断她未尽的话语,漂亮的蓝眼睛气恼地眯了起来。「我不要你又为我……我不会肯的!一个月一次就很够了,美人山庄的女子都是让人捧在手心宠的,只有我,只有我是反过来拖累你……你别理我了,反正也死不了,只是疼个七天半个月的,又不会怎么样!」 望着娘亲仍显苍白的脸色,海儿的表情是既愧疚又沮丧。 其实他的「病」严格说来是不至于会危害到生命的,一切就像他说的,痛一痛就会过去,反正从小到大,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只是娘亲不忍见他痛苦,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自己来纾缓他的疼痛。 他知道娘亲一直自责带给他这种痛苦,可她为什么不晓得,他其实是很高兴能救了娘亲一命--舅舅曾偷偷跟他说过,当年要不是意外的让他接承下了这「病」,她很有可能撑不过半年。 所以说,受这苦,他从没怨过娘亲,但见娘亲一次又一次的不顾身子健康来保他,却让他不免埋怨起自己来了。 傻孩子。 拍拍他的头,她忍不住张手抱住这个贴心的大孩子。 「好歆喻。」 海儿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突然跳了起来。 「别用那名字叫我!」一向护着娘亲的他难得要脾气的大声顶嘴,所以一见到她微愕的神情,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他什么都能依她,可就这一事儿从没屈服过。 「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海儿!海儿!你说过,那是那男人取的名字,既然是他取的,就跟我不相干--」 「歆喻。」琉夜叹息,幽幽的轻唤传到了窗外。 树梢上,一道隐藏了气息的人影微乎其微地震了下。早失了一身功力的尹琉夜并无察觉出异样。 她抚着孩子的头,就如同记忆中的那人也总是这么拍抚她。 想也知道,该是其它人对他灌输了什么不好的观念吧?她知道家人一向不谅解「他」,可那再怎么说,都是孩子的爹啊!她并不希望孩子因为别人的想法而怨恨「他」。 但自己该怎么解释其实那人……那人严格说来并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呃,等等!他当然还是有做错事,要不,也不会造成两人现今的分离……哼! 海儿自床上坐起身,握住了娘亲不知想起什么而紧紧握起的双拳,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愤慨。 「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是不?但为什么要?他给了你什么?你是美人山庄的主事者,有钱有势又有脑子,可以说要什么就有什么;不像其它寻常女子,非得要靠男人的施舍才能活下去,你想要过什么样子的生活都可以,何必非要他不可?」 自小在美人山庄长大,就如同其它人一般,他早将保护妇孺弱小视为男人的第一职责,更何况对象还是他的娘亲!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能伤她一分一毫! 「我身上的病,其实是蛊?」清澈的蓝眸里飘沉下一层深暗的色泽,形成了某种不属于他年纪的深沉。 「你怎么会……」尹琉夜讶异极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听见了你跟舅的谈话,你不晓得。」他气恼的在自己唇上咬下了一排齿印,心疼自己的娘亲。「要如何狠心的男人才会对一个弱女子殖下这般可怕的蛊毒?他几乎是要置你于死地了,而你居然还如此惦念他?甚至还为我起了他希望的名字?我不会认他的!他是生我的人,但又如何呢?我恨他不是因为他让我的身子变成这样,而是因为你呀!你忘了吗?这蛊当初是下在你身上的呀!要不是渡到了我体内,如今会月月受这种磨难的人是你啊,到时候可有人能为你纾缓这种可怕的折磨?」 他激动的摇晃着几乎与自己一般纤瘦的娘亲,不敢置信一向聪颖的娘亲怎会如此想不开? 「忘了他吧,你是这么美丽,又有良好的身家,年纪大些了又如何?抢着要娶你的男人排起队来还是可以绕足皇城三圈的!如果你不想依人也无所谓,奶奶说过,虽我练不得武,可我有经商的才能,将来你累了,想休息了,我可以顶下你的工作,赚钱养你呀!虽然舅说过,他已来寻你,而我也瞧见他了,但--」 啊,糟! 瞧见了娘亲怔讶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噢,我真是白痴!海儿懊恼的几乎想找面墙撞去。 他怎么这么笨啊!明明当初意外的教他拦下舅的那名贴身护卫时,就打定了主意要在她发现这件事之前,跟舅一起想办法把那男人撵走、拐走、打走、骗走……反正不管是什么方式啦,他就是不要让美丽的娘亲见到那万死也不足惜的坏男人!他才不要让那该死的男人有机可乘! 可是现在却是自己说溜了嘴--噢,真是笨笨笨笨笨…… 「你看见他了?」不自禁地,琉夜的视线模糊了,脑中尽是一片空白,想什么都是一片混沌。长长的羽睫紧紧地阖起,试图挡住意欲涌出的湿意。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假意打个呵欠,海儿鸵鸟的拉起软被蒙住头脸,打算结束谈话。「娘,我好累好累了,要睡了……夜安,恭祝你一觉好眠。」 「海儿……」 这孩子为自己抱不平的心态哪会不晓得呢?只是有很多事情,连她都还弄不清楚,又怎么去跟孩子解释……看着床上身型修长,却是瘦弱得过分的孩子,她不禁叹了口气,心疼又自责的摸着他的发。 这孩子很贴心,除了自娘胎就带下来的病痛之外,从小到大没让她操烦过,事事以她的喜好为前提,甚至小小年纪就学起管帐,一切就只是为了能早日分担她的工作。他是多好的一个孩子,但老天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总是安慰她,说他早就习惯了,不要她担心,也不要她的帮助。 可那样剧烈的痛苦,又怎可能习惯得了?在怀胎初期,她也曾受过一次蛊毒发作的痛苦,而光是那一次,就足以令自己终生难忘了,更别说这孩子是月月都得承受一回呀! 她多希望这苦仍由自己来承受,别转移到孩子身上。 若是非要说,这么多年来她所坚持的这段感情有对不起的人,恐怕也就只有海儿这孩子了…… 好半晌,见他仍是装睡不肯睁眼,尹琉夜也只好转身离去。 直到听见了门板被阖上的声音,海儿才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只眼儿偷觑着。 没见人……娘,终是回房了吧? 蓦地跳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海儿弯腰就从床底摸出一把弹弓、几颗指头大的珍珠,透过大开的窗户在漆黑一片的景象中找着方向,然后拿着弹弓双脚微张,摆出一副无比完美的姿势。 发射-- 不多时,一道黑影「咻」地自窗口出现。 来人是一位与尹琉夜长相几乎半分不差、气质却是万分相异的年轻男子。 偏于女相的容貌俊美秀气,眉心一点丹红观音痣教人觉得好亲切,脸上总是习惯地噙着一丝顽皮慵懒的笑意,无形之中使人失了对他的防备。 他是尹琉夜的孪生兄长--尹琉星。 「笨海儿,三更半夜的扰人清梦,闲着没事做吗?切,迟早有一天趁你娘不注意把你吊起来打屁股!」尹琉星边抱怨边整理着领口的扣子,顺势将手里捉着的珍珠弹回抽屉里。 真是后悔极了当初送把弹弓给他玩,才老让这小子拚了命的逮机会破坏他的良辰美景! 「舅,完了啦!」他拉着尹琉星的袖子猛扯,但立刻就被他一把抱回床上,还密实地盖上被子。 这小鬼是忘了自己的破烂身体吗?三更半夜还敢站在窗边吹风?尹琉星警告的瞪他一眼。真是找人麻烦! 「你这个嘴巴不甜的小鬼,你才完了咧,你舅我好得很,干嘛没事咒我完了?」一拳就敲得小鬼哇哇大叫。 「不是啦,讨厌的舅,你听我说完嘛!我刚刚一时失口不小心让娘知道了那个男人到城里来……怎么办呀?娘肯定会去找他的,那……不行啦,舅,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男的八成会对娘不利,搞不好还会软禁娘不让她离开,舅,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赶快找十个、八个人去杀了他,可别让娘有机会见到他!」 哇勒,这小鬼还真是商贾世家养出来的标准范本: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竟然为了顾全自己对娘亲的占有欲,怂恿他这个舅舅去杀了亲爹? 漂亮娘要是听见了这话,肯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吧?美人山庄将来要是找不到女子继承,绝对可以交给他,保证不会没落。 尹琉星拍狗儿似的拍着侄子的头,眼神若有似无地往漆黑的窗外某一点瞥去。 亲耳听见自己的亲儿想杀了自己,不晓得他心里的感觉是怎样?呵呵! 「舅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愣着发呆?」 「笨海儿,什么发呆?你帅气舅我是在沉思,沉思懂不懂?意思就是我要好好想想啦,你这么急躁作啥?只要你安分守己的待在山庄里,我保证你娘就不会跟男人跑掉!」 虽然嘴里不曾说,可大家都知道琉夜那笨妹一向将这小鬼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可我不要她还惦着那男的,她可不听!」 小鬼一个,毛都没长齐,哪懂得大人的感情世界? 「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得,有些事、有些感情不是说不惦着,就能不惦着。」 「可是我不用长大现在就知道,你八成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才打算用这串话来唬我。」 「哎哟,你又敲我!讨厌的舅,我要跟漂亮姨打小报告,说你又欺负我,让她晚上留在我房里安慰我,教你一个人独守空闺--哎哟!」 「死小孩,敢跟我娘子诽谤我给我试试看!你真是找死了!还有,笨蛋,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叫她舅妈啦,你不要以为坚持不叫她舅妈就有机会娶到她喔,别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也别想啦!还有啦,那个独守空闺是女人家用的词儿啦,我们男人要说独……独……独什么来着?哇勒,我干嘛跟你讨论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可爱的小落花还在房里等着我回去,我真是疯了才跟你在这边瞎扯浪费时间……」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同一时间,返回自己居处途中的琉夜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那步伐极缓极轻,似是特意隐藏行踪,不教人发现。 在此三更时刻里,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警觉的快步欲走,迅速离开过于阴暗的小路,直奔自己的居处,在那附近有爹爹安排的护卫守夜。可随后在身后响起的,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嗓音…… 「琉夜!」 耶? 她讶然回头。 「嫂嫂?」她怎会诡异的出现在这里?还以为尹琉星那黏人精是不会放任自己的新婚娘子在夜里离房的。 「我有话想与你说。」 足下缠了一双三寸金莲的貌美女子脚步微颠,不稳的步伐让人见了不免为她捏一把冷汗。 只见她张着一双银灰色的眸瞳四处张望着,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我怕教他给发现了才……」显然也知道自己小偷似的行径造成了某种误会。 「谁?」她在看什么?尹琉夜也跟着往她身后看了看,却连半点鬼影也没瞧见。 「嘘!轻声些,尹琉星也来了,现下在海儿房里。」那家伙的武功可是跟碎嘴的能力一般高明,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她紧张的拉过尹琉夜欲走,却反而让对方给搀扶住。 「呃,我自己能走的。」抗议似的轻叫道,心里尽是万般无力的困窘。 这家子人总不太信任她的行走能力,以为缠过的小脚只能看不能用,直把她当个连路也走不好的娃儿。 尹琉夜扶了她就走,没让她挣开去。「进房里谈吧,也温暖些。」她也好奇这小嫂子故意躲开兄长是要跟她谈什么? 「不进去了,我得赶在他回房前离开。」 在房门口停住,银眸女子神色困窘地说道:「琉夜,我来同你打个商量,你别故意让公公遣尹琉星去漠北,我自有法子制住他,不教他伤了那名蓝眼睛的男子,他日在公婆面前,我也会为你说话的。」把这一段话说完,她的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 尹琉夜愣了愣,随后噗哧一笑。 是了,这世上还有谁的心思能瞒得过日巫子?虽然已经丧失了可探窃他人心思的「心见」能力,但可不代表就没别的方法能代替使用。 「我方才的确动了念,打算伪造漠北那儿出了事的消息,想藉爹爹的手弄走他一阵子,因为他对那人一直怀着恶意,而我是极不愿他们正面对上的,一时倒是忘了你们才新婚不久;别说他肯定气疯,就是你也会不舍……真是我自私了。」尹琉夜有些抱歉的说着。 银眸女子急急摇着头,脸上仍是燥热未消。对她来说,表现得如此缠黏丈夫,实在是羞死人的一件事。 「那你……你……」 「放宽心吧,都让人知道了的诡计,使起来也没趣了。」她笑,又搀着她往回走,打算扶她回房去,但这次却被她坚定的推开手臂。 「别送我了,晚了,你进去休息吧!」在自己家里还送来送去的算什么。「待会儿回程我会碰着尹琉星的,他自会扶我。」知道对方不轻易放弃的性子,银眸女子只得补充道。 尹琉夜也不坚持了,点了下头,但进房前忽又转头唤住她。 「嫂嫂是否能告诉我,要到何时才会见着他呢?」 她要何时才能见着那人吗?银眸女子随手扯落一旁几朵半开的花朵,拆了花瓣在掌心揉压,然后摊平在手掌查看,默数上头只有她看得懂的法纹。 「三日后。」 「是吗?还得三日吗……」沉吟着,没发觉那双银中带灰的瞳眸正往树林间瞟去,带着同情的目光,不知在瞧什么。 她得要三日后才能见到那人,可那人却是已看见了她,但也就只能这样看着,无法再进一步。 「噗哧……」许是让生性爱玩的丈夫给教坏,该要表现出同情的时候啊,银眸女子却反是笑了出来,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待那位不知名的银眸女子离去了,挂在树上窥伺良久的男人总算也做好准备--准备好将怒气全数收敛,以确保不会在盛怒之下宰了某个小女人来泄恨。 站在门前,他深深吸了口气,再一次确定将情绪稳定住之后,举手正打算敲门…… 几乎就在手拳敲上门板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倏起一阵凛寒杀气,令他颈背的汗毛全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 背后,有人?! 本能的收手转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下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无声地放倒。 敌人,着白衣,持软剑。 男人沉住气,双拳紧握。视线盯住对手的一举一动。 主司攻击的蛊魂受到对方毫无掩饰的杀气影响,不停地在体内骚动乱窜着,就如同以往每一次遇到挑衅,迫不及待就要破身而出,迅速将对手吞噬。 从前,他一向顺应它们的渴望;生性嗜血的蛊虫要压制并不容易。可这次,他就是用尽全身的力量也得阻止-- 那个对自己举剑相向的白衣剑客,伤不得。 冷汗滑下额际。 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准备不动到蛊之魂就这样跟人打,不用想就能得知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是没入过江湖,他也听过关于这男人的传说:一个多年前宛如昙花一现的高手。以一柄名为「白蟒」的银白色长软剑独战群雄,顺利夺下武林盟主的地位,可一个月后就不知去向。 听说那年,他只有二十岁。而今天他「有幸」遇到他,虽然年岁已长,体力、耐力与武功却是更上一层楼。 「亮出你的兵器。」尹浩岚一抖手中的青龙软剑,真气瞬间贯入,剑身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他的声音冰冷,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凛然的杀气让人有种身处冰窖中的错觉。 「不必。」真正的养蛊之人用不着有型的兵器。 「随你。」 方听得语落,一道白色的身影顷刻逼近眼前,绵密的剑势漫天盖地而下,他心一猛跳,急要后退;谁知脚下才使了几步,那柔软凌厉的剑影便跟了上来,频频以着不可思议的角度切折弯入,硬是又将他全身拢进剑影之中,体内的蛊魂本能的要出体护主,他只得一边闪躲,一边低喝:「不准!全都不准出来!」姿态是狼狈万分。 很厉害呀,这人。而且当真说打就打,没因见他手无寸铁就手下留情。 尹浩岚可不是那些满口侠义道德的舆论派人士,什么不对空手之人动用兵器这类的说法一律当成笑话看待。这么多年来,他能护全家人的性命,靠的就是「绝不留情」这四字真言。误杀不是没有,但他绝不错放任何一个。 他永远忘不了多年前,曾因一时的心软纵放了对手,换回的却是大儿子从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这个异族男子…… 觑了眼那极似孙儿的俊脸,尹浩岚嘴角扬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这男子在招式间对自己有所让步,他当然知道。他已经不只一次看见他强行将窜出体外的黑影给封回去。 真打算空手与他对招吗?该不会以为自己会对他手下留情吧?除了认定他对自己不了解之外,只能说他勇气可嘉。 但,这还不足以令他消火。 「可有话要说?」剑抵着男人的喉口,只消一使力,就能将锋利的剑尖喂入。尹浩岚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男人大力喘着气说道,才开口,鲜血就汩汩自唇角流下。因为过度压制暴动的蛊魂,而伤了体内多处脏器。 是吗?那他就不客气了。尹浩岚倏地松手放剑,在他满是异讶的目光之下,抡起右拳,猛地砸下…… 第九章 就如同嫂嫂所预言的,三日后,在结束与管事们的商谈,回程往自己居处的途中,琉夜见着他了。 差不多的容貌、差不多的身型,他与十年前的模样并无差多少,那自己呢?在他眼中是不是更美好了些?有没有教他失望呢? 眼睛的视线似乎模糊了,他的模样不再那么清晰。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眨回了一些清明,然后缓缓漾开一抹最最美丽的笑容……真好,他来了呵! 没让她失望的,他真的寻来了。 「大姑娘小心。」 荷彩、莲色两名有武功底子的丫鬟身先士卒的挡在主子身前,防备的瞪视着这几名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 美人山庄向来防备森严,三个大男人,而且还是身型高大,绝对假装不了路人的三个外族人竟然能不惊扰任何人地闯入,可见这些人的能耐不容小觑。 丫鬟们手握双刀,眼神如临大敌,内心暗自惊惧,要是他们对庄子有什么不利的企图,只怕现在大家早已成了无魂尸首。 「退下,没事。」 「大姑娘,这--」两名丫鬟看了主子一眼,仍是迟疑。 「真的没事,听话,你们先去帮我备点吃食,我隔了两餐没吃,着实饿了。」琉夜淡淡的下令,语气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丫鬟们怔愣了下,想起了大姑娘说一不二的性子,这才福身退去。 三名闯入者中,带头的那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两道天蓝色的视线始终睇视着琉夜清艳的丽颜,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没一瞬偏离,专注得像猎人注视着随时可能逃离的猎物。 尹琉夜抬眼望上那双眸子,红唇轻启,嗓调乎稳自然得像在与家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她拉了拉裙摆,福身的姿态是恭谦有礼。 「是好久不见。」他收回盯在她脸上的视线,开始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 她任他瞧着,不移不动,脸上的表情未变,平静无波。 时间静静的移动了两刻钟,蓝眸男子似乎总算是看够,一双清澈的蓝眸这才转移,观察起周遭的环境。 右后方树上躲了两个、左后方草丛里也有两个、前面屋顶上伏了一个、假山后面也有一个,方才那两个懂武的丫鬟也隔着窗户频频往这儿打量…… 「庄子里高手云集。」琉夜提醒。 「看得出来。」他没把握能一次对付这么多人,况且是身上还带着伤的情况。 尹琉夜暗暗松了口气。海儿的「病」需要她,而她担心这男人会一气之下什么也不顾的掳了她离去。 幸好,他看来还算冷静。 尹琉夜往前跨了一步,男子身后的两人反射性地也向前一大步。 要打了吗? 该动手了没? 红鸟儿跟李大豹对看一眼,准备好随时动手开打。 旗主难得与人接触,他们担心他会一时不察落入这个奸险的女人圈套里。美人山庄主事的大姑娘手段之厉害,就连身在关外的他们也时有所闻。 两个大男人对她战战兢兢,琉夜心里不觉莞尔,觉得自己仿佛教人给当成了什么可怕的食人猛兽,有些好笑。 她又往前跨上一步,纤柔的小手缓缓贴上他厚实的胸膛,抵在他颈子前的小口吐气如兰:「怎么?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需要如此大场面?」贴近他就有一抹淡淡的药香窜进鼻间,令她心里微微浮动。 都这么久不曾见他了;没想到自己还记得他身上这种独特的药香…… 情不自禁的将脸贴上他的胸膛,却让他伸手推开,呆了呆,才慢半拍的发现,双腕已全落在他一只大掌里。 「你我皆知,你并非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捉紧她两只纤细的手腕,从怀里取出长布条,在半空中抖了开,仔仔细细的在那手腕上捆上一圈又一圈,手劲是扎扎实实的。 琉夜始终是静静的望他,没一丝反抗。 「现在至少有十个人注意这里,并且个个武功不弱。」她轻声提醒。 「我知道,所以我没打算要带走你。树上那几位可以把手中的短箭收起来了,论使暗器的功力,我想在场应该没一个能赢得了在下。」 他蹲下身子,又拿了另一条布绳,单膝跪在她脚边,将她两只脚也一并捆绑起来。 「你在生气?」不甚温柔的手劲弄得她脚踝有些生疼。 「很高兴你发现了。」他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 「打算要就地处决我吗?」 「好建议,我会考虑。」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了上的裤管,然后弯腰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手脚遭缚,她反抗不得……或者是说,她根本就没想反抗。 「哪个地方能不受打扰?」他低头对她问道。 举起被绑住的双手指了个方向,琉夜无比乖巧的回答:「那条小路直走到底是我住的楼,没人会打扰。」 「你不怕?」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她的表现太过乖顺,不符本性。 「怕呀,怎会不怕?」她朝他眨了眨眼儿,柔美的红唇一张一阖,似勾惑、似引诱。 一朵沁着甜香的花儿本能的吸引蜂儿亲近,他终是抵不住内心冲动的俯低了头,却在贴近她唇上的前一瞬,忽又气恼的撇开了头。 他恼自己的情不自禁。 「你的眼神好可怕,像就要动手杀了我一般。」脸上没表现出情绪,可心里却是大叹。是不期待他会有啥热情的表现,可那么久不见了,足足十年了呢,他竟是一见面就打算吓死她,实在够没感情的。 害怕?她哪一点像?甚至还一副优闲的姿态,教人忍不住火气直冒。 男人觑着怀中说着害怕却全无害怕之情的小女人,神色复杂。 「我的确是想杀了你。」回想记忆初初恢复之时,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把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然后又因连带的想起某件该死的要事,只得暂时放下怒火,披星戴月的赶到她身边,而这可恶的小东西竟然全无反省之意! 男人俯下身子逼近她的脸,一双清湛的蓝眸因为突然扬起熊熊怒焰闪出骇人的晶光,烁烁逼人。不能将她折成两半,只好试图用目光在她身上烧灼出两个洞来。但要是以为这样就能吓着她,尹琉夜也不叫作尹琉夜了。 「喔?真想杀我?唔……现在吗?就在这里吗?这种人多嘴杂又毫无隐密性的地方?」歪着脑袋瓜子,柳眉轻蹙,她状似无辜的说着,加上一张明显苍白的脸,小媳妇的扮相颇具说服力。 男人缓了眼中的怒火,却改而拧起眉头来。粗糙的长指勾起她尖细的下巴,深遂的蓝眸盯紧她与当年同等美丽、如今却多了丝病态的娇容。 是谁放任她瘦成这副德行?她家里的人都不给她饭吃吗?抱在怀里的身子轻得不可思议,她怎会只比当年娃儿年纪的身材重不了多少? 是病了吗?他只能这样猜测。她的家族富有得不可言喻,并且将她高高捧着当个皇家公主般侍奉,该是不可能虐待她才是;如果他得到的情报无误的话。 可见着她不掩病态的脸色,他不由得开始幻想,她是否因已非清白之身,所以教家里的人给亏待了?表面是光鲜亮丽,其实私底下不仅找不到好夫家,还受尽大家的冷嘲热讽,甚至是各式各样惨无人道的欺陵? 「你教人给欺负了吗?小东西?」他严肃的表情像是公堂上的青天大老爷,说着有冤上诉这句标准台词。 墨黑的美眸仍是平静,却再也掩不住丝丝笑意。 真是可爱的男人,她不去欺凌无辜路人大家就要偷笑了,怎还会教别人给欺负去?粉嫩的樱唇悄悄勾了个愉悦的弧度,她脸颊贴着他的胸,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瞧见了她掩嘴闷笑的模样,他瞪她一眼,抱着人快步走向她方才指的方向。 多年不见,小东西学坏了。 「你要把我抱到房里杀掉吗?我好怕呀……对了,我可有跟你说过?我房里有张特别订作的大软榻,又大又舒适呢,就是让两三个大人在上头滚来滚去也不成问题。待会儿我可以建议你在上头『犯案』吗?我接下来的时间到明日上午都很空闲,或许我们可以……唔,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好好的、慢慢的、仔细的来『杀』我……」柔软的指尖隔着衣布在他心口画了一个圈儿、两个圈儿、三个圈儿…… 脚步一踬,他不可思议的低头瞪她,表情怪异的低吼:「你在勾引我?在这个时候?」 他在生气、他很生气,相信只要有长眼睛的人都会看出这项事实,就连红鸟儿跟李大豹那两个家伙也晓得要识相的躲得远远儿的,现在也至少在他背后隔了五步远不接近:而这小东西居然想用这种方式处理他的怒火? 相较起她过于随意的态度,自己的担心反倒显得可笑了。 愈想,忍不住就愈火大。 男人控制不住地收紧手臂,过大的手劲让琉夜受疼的轻叫了下。 「这么猴急呀?」她犹不知死活地调侃。 「对。」 快步来到她居住的小楼前,男人大脚踢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咆哮道:「别跟来!红鸟儿去找出那个孩子,王大豹给我守在门口,我没出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他直入内室,撩开床幔,将她整个人往床上丢去。 毫无防备的尹琉夜摔得头昏眼花。怎……怎么回事?这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野了?虽然举不出他曾有什么非常温柔的举动,可也从未粗鲁到哪里去。 咦?是她眼花了吗?他的头顶好像在冒烟?呃,他不脱衣服,却卷起袖子要干嘛? 情况不太对劲。尹琉夜总算开始生起一些危机意识。 瞧瞧,这个狰狞的表情、这个可怕的架势,她迅速在聪明的脑袋瓜中组合出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过滤掉部分不切实际的揣测,撇开一些太过幼稚的想法,除去数种下符他个性的作法,再删减掉几个根本就吓不了她的手段,然后只剩下一个-- 啊啊啊,他难不成是想…… 不……不要吧?那样是很愚蠢、很白痴、很没气质兼很没良心的一件事…… 「你别过来,我可……可以解释!」连忙拿过枕头就往他砸去--呀,没打到,而且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可怕了。 第一次,尹琉夜诚实的让害怕的情绪形诸于外,紧紧抱着棉被缩成一团,滚到角落去瑟瑟发抖,心里想着要怎么跟棉被融成一体,还是干脆就此蒸发不见? 男人的怒气是认真的,而他也不吝啬于让她发现自己的企图。虎掌一伸,就朝她抓来。 眼看怎样都躲不开,尹琉夜只能很孬的放声尖叫:「啊!救命哪……杀--人--啦--」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如愿的被吃了。 可是在被吃之前,小粉臀儿结结实实的挨了男人一顿揍。 尹琉夜趴在大床上,赤裸的美背上遍布斑斑点点的红痕,那痕迹密集的程度,大概就像整个人被彻底咬噬过一般。视线再往下溜,粉嫩的翘臀上红红一片,隐约还可见巴掌印未消,看得出被修理得很惨。 男人倚坐在另一侧的床位上,同样赤裸的上身刻有几道鲜红的抓痕,没瞧见的背上也是一片战况激烈……明显的,方才他也不是全然占上风。 有些恶劣的伸手往她还辣疼着的粉臀上一捏,随即得到琉夜一声不雅的咒骂。 男人明知故问,「屁股还疼?」 去你的,凶手有什么资格问这句?尹琉夜懒得理会,一张脸全闷在枕头里,不吭一声。比起还疼着的伤处,更受伤的是自尊。 男人笑了声,裸着身子下床,寻着了先前随意扔在地上的上衣,翻出了一只细长的翠玉瓶子带回床上。 「趴好别动,我帮你擦药油。」 「假好心!」 「还说,想再被打是不?」 这死男人!琉夜一听,恼意突生,忽一起身就曲腿往他踢去。 男人一时不备,竟然就这样被她一脚踹下床。 「砰」地好大一声,他坐在地上,呆然了好半晌才回神。 「尹--琉--夜--」他咬牙切齿。 「声音小点,你绑了我回房已经够让一堆人担心了,还想引来我那武功高强的爹爹将你打成猪头是不?」懒洋洋的语气里夹着一丝得意的调调。 「你!」 「我怎样?」 还能怎样? 要是平常,这么惹恼他的人早就不知道死过千百次了,哪还能教她这么嚣张的出言挑衅?可是她……紧抿着唇不发一言,他兀自恼怒着,忽地起身就要甩身离去。怎知先是衣摆一紧,还没反应得及,身后就蓦地传出一阵重物落地声。 怎么回事?他讶然回头,原先卧坐床上的佳人已是姿态狼狈的跌在地上。 「摔疼了没?」他连忙上前扶起她。 「你要去哪里?」就是跌疼了,小手也还是坚持的揪紧他的衣裆摆,不肯松开。 她在担心什么? 「你……要走了吗?如果是因为我使你生气了……那我……我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仍是裸身跌坐在地上,她将头垂得极低,呢哝的细声说着,他瞧不见她的表情,却明显感觉到她的紧张。 她真的怕自己走了。他有些失笑的看着揪在自己衣摆上、那使力到几乎要发白了的手指。她怎么会这么想?而且说真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说了「对不起」这三个字。 「起来,别坐在地上,难看死了。」想拉起她,却得到她哀哀一呼,怔愣间,竟然又让她再度跌回地上去,不意外的,她又是痛呼一声。「怎么了?伤了哪里?」他敢而将她抱起,轻柔的送回床上。 「脚。」琉夜皱紧眉,手揉着伤处,看来是方才那一摔,扭着了脚踝。 忽然,一件宽薄的被子在空中摊了开来,然后降下,遮盖住她柔白的裸躯。 「把身子盖好,不合体统。」斥了声,那双蓝色的眸子微微撇开视线,不让自己不受控制地往她屈起的腿儿间瞄去。 不合体统……有没有搞错?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还来说什么体不体统的,不觉太晚?可她这回不敢再乱说话了,怕又将他给气走。 「坐进去些,你……你把被子拉好,别让肌肤露出来,我给你看看脚。」 别把肌肤露出来? 以前他明明都跟自己一块儿泡澡的,哪有如此嫌弃过的一天? 「我变丑了,是不?」咬着唇,语气有些委屈。 要是让下人听了她竟然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肯定会吓得连作三个月噩梦,还以为美人山庄要倒了。大家口中那位精明能干的大姑娘呢?究竟是哪只鬼怪来附身,让她说出这么没自信的话来? 「这是什么傻问题?」不知她心里的计较,他嗤地一笑,大手将她往床里一推,拉过她的脚查看。纵使还有满腹的疑问待解,也忍着火气,打算先解决她的伤处。 轻柔的手劲持续按压红肿的脚踝,舒缓她的疼痛。 看着他专心一致的动作,尹琉夜有些瞧傻了。 「你来找我……那你,是反省过了吗?」 她的问语极轻,功力高深的他仍听得清晰。 「反省什么?」他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心里也隐约预感,接下来她要说的绝对就是十年前对自己下此「毒手」的原因,而且搞不好还是个会让他吐血身亡的理由。 「反省,你没依约定前来陪我泡泉,却胡乱跟那两个胸大无脑的狐狸精在东园里野合。」 咳……跟那两个……什么……什么鬼在东园里野合? 「狐狸精」这字眼是指那两名顶着庄主侍妾头衔的狐媚女子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别闹了。就凭自己这张脸,他光躲都来不及了,怎可能去跟她们…… 再说,若真有这种事,是光反省就能解决的吗? 「那不是我。」他挫败的抹了下脸,心里想着,这次回蓝旗庄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翟冠伦的头扭下来泡酒。想都想不到这一次帮人背黑锅的代价竟然是如此之大!要不是现在让他厘清了误会,岂不是到死都不瞑目? 「我知道。」琉夜自然的回道。 虽然古人日:「非礼勿视。」但自己的男人都爬过墙头了,没道理还为了守礼回避,所以说她不但眼红的从头看到尾,而且还看到那男人事后回房,摘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其下的真面目。 光看橱子里那数十来张一模一样的「她熟悉的脸」,就知道他易容已非一朝一夕。 「喔,你知道就好……」 他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心想还好,没造成更大的误会,可突然又一怔,等等…… 「你说你知道?」他忍不住扬高了音量,「你知道还对我下那什么见鬼的失忆药--」我的老天啊,这小东西究竟在搞什么鬼?她……她她她…… 「那是因为我发现了更糟糕的事。」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忽地就整个人翻身往他扑上,跨坐在他的腹上,双手蛮横的揪起他的头发,小脸俯下贴近他,眼神危险。 「我听见你那个像老妖婆一样的娘喊他冠伦,还问他,璟斐下次出落日居的时刻?翟、璟、斐--他们谈论的那个人是你吧?这个我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为什么你不是叫作翟冠伦?我听过狐狸精们那样喊过你好几次,你也没否认过……为什么你竟然是叫这个名字?你这该死的,竟然连名字都是假的!对我来说,你还有什么好信任的?你说啊啊啊--」琉夜气奋的抓着他的头猛摇晃,摇得他头昏脑胀,一时分不出东南西北。 什么冷静、什么自持,全自脑海里飞得无影无踪。多年前没让她有发泄使泼的机会,多年后她一次补足了遗憾,不但差点让他摇掉了脑袋,还捉起枕头就往他身上一阵乱打。 她简直气极,当她知道这人竟连名字都不曾老实告知时,一种受人背叛的愤怒瞬间凌驾在理智之上,想都没来得及想,就取了藏在手链于里的迷心散搀进他茶水里,然后愤然跟着爹爹回家。 当然知道自己当时的反应是冲动了些,可人在气头上,哪又能想到那么多? 「你……」方才欢爱时意外探着了她的脉,才知她已失了武功,他不敢轻易回手或是抵抗,就怕会伤了她,可肚子又教她给压坐着,也起不了身闪躲。只能蠢蠢的待在原处任由她发泄痛扁,姿态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两手忙挡着她的花拳绣腿,嘴里也喊着:「别……别打了……你冷静点!」 公平些呀,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自己叫作翟冠伦或是什么的?他只是没否认、没承认、明知她受人误导也没主动更正……好吧,他同意,其实这与欺骗并无什么不同。 他尝试对她解释:「我不是不告诉你呀,只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毕竟落日居里从来就只有我跟小小在,根本没人会叫到我的名字,就算后来多个你也是一样。再者,我从未想过会有跟你分开的一天,更别提还隔了千里远,在我全然不知又无从反抗的情况之下!」严格说来,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琉夜停下动作,眉毛倒竖,语气尖锐:「你是说,这全是我的错?」 可恶!她又给他一阵好打。 原想让她消火;没想到反是更加激怒了她。他有些无奈。 「停手好吗?小东西,你要打死我了!」 这求饶似的句子是夸张了,凭她这点小小的力道当然伤不了他!他一个皮粗肉厚的大男人怎么说都不可能让这几下花拳绣腿给伤了。 他只是心疼,担心她会不会太过激动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果不其然,才没多久呢,尹琉夜就已经气喘吁吁的软倒了,还因为不小心呛着了气,一时之间咳得停不下来,整张小脸是惨白的,看来真是可怜兮兮。 「嘘,别激动、别激动……」无声的叹口气,翟璟斐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拍着,柔声安抚。 低眼望去,她的眼儿红红的,以为她是因为方才太过激动不小心去弄到,想抬起她的脸蛋帮她吹吹,却不期然触了满掌湿。 「为什么哭?」 「我没哭,只是生气。」她哭着反驳。 瞧她抹去眼泪的不服气样,翟璟斐忍不住地笑了。纵使过了这么久,小东西还是小东西,冷静的外表包裹着的,还是一颗直率的心。 「那就别气。」他轻手为她拭去泪水,可才没过多久,丽颜上又是湿意一片。他见了有些心疼,毕竟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可你实在教人生气。」琉夜哑声抱怨着,眼泪又扑簌簌直冒。「教人很生气、很生气。」除了生气他当年的隐瞒,也连这十年的相思一并在此时化成泪水宣泄而出。 可恶,她没想要哭的!这样她觉得很难堪,觉得自己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娃儿,可泪水硬是不给面子的直淌,她无力制止,干脆孩子气的将眼泪、鼻涕全沾在他胸上,也要他置身事外不得。 他哭笑不得。 有没有搞错,他才是那个该生气发飙的人哪,可现在却搞得像自己是杀人放火该要被捉去千刀万剐的那个? 「反省了吗?」琉夜还在执着这个问题。 「反省了。」低头看看湿黏一片的胸膛,只要想到不反省结果可能更惨,就不得不反省。 「认错了吗?」 「我认错。」现在要他认罪也可以的。 「认真的吗?」 「很认真、很认真。」也很无力、很无力。 「好吧,那我赦免你了。」 「谢主隆恩……我在想,你小时候一定没学过『做贼喊捉贼』这句话吧?」 琉夜耳尖的听到他后半句的咕哝。 「什么?」 「没事。」他又叹气,大掌扶着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口压下,轻拍安抚着。 适才教她这么一闹,差点儿就忘了最重要的事。 自己不眠不休地入关赶到她身边,可不是为了要跟她翻云覆雨哪! 趁她半睡半醒之间,翟璟斐悄悄点了她的昏穴,随后轻手搭上她纤腕间的脉搏,寻着当初意外渡进她身上的那只蛊虫的血息,但…… 没有? 怎么可能?! 他迅速将棉被拉开,细心审视她裸裎不掩的身子,稍后,掌心贴上她心口,藉由肌肤的相触,小心翼翼地将少许属于自己独特的气灌进她体内,自胸口大穴起,缓缓走遍她全身百穴,行通所有大小血脉。 他再次确认了她的武功尽失,血气明显不足,体力大不如前,甚至她的心脉都较一般人来得虚弱,重点是……他找不到那只该存在的「赤丝血蛊」! 绝不可能! 他输气再探。 甚至因为输进过多的蛊毒之气让昏睡中的她感到痛苦而逸出细吟,仍是不愿停手。 他明确知道那只蛊虫绝不可能在没人操控的情况之下离开宿主的身上,只要他一天没出手收回,那蛊虫就不可能不在她身上……啊!对了…… 他蓦然想起前两天夜里夜探美人山庄,被人拦阻之前,隐约听见几句那孩子与她的对话……倏地心头一紧。 假使事情真如他所猜测,那么,那孩子可真吃足苦头了呀…… 「赤丝血蛊」本为阴蛊,若还在她身上就不算糟,只要辛苦地疼上一回,之后教蛊虫认了主人,将不会再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可要是蛊虫进入男子体内,又是那么小的孩子……能存活到今,真算是难得的奇迹了。 咦?那是什么痕迹? 他怀疑似的眯起了眼,紧盯着她两只手腕不放。随后便动手一一扳下佳人双腕上叮叮咚咚挂了一长串的镯子,一个接着一个顺势抛丢到床边的地上,直到完全露出她两只手臂…… 「老天!」 看见她无掩的双腕,他狠狠倒抽了好大一口气。 数十道深浅不一的刀痕遍布她两只手腕到手肘之间的肌肤,教那原本该是雪嫩无瑕的肌肤无一分完整。新旧不一的伤痕有些历史已久,有些则是愈合不久,初生新肉,另外还有两道像才划伤,甚至都还渗着血色没能愈合…… 翟璟斐震惊得不能自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章 「蛊,是你下的吗?」 「什么?」 正忙着处理琉夜手上伤口的翟璟斐讶然抬头,对上她注视的黑眸。 她什么时候醒来的? 「我身上的蛊,是你下的吗?」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心移也不移,仿佛要看入他的眼底、望进他的心里。徐缓而清晰的问语确定着什么似的。 她这问话是什么意思? 翟璟斐看似不高兴的拧着眉,步到床前,在她面前站定,低下头俯视她。 「你体内的蛊虫原是我的护身蛊之一。那是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才驯服的,还得每个月忍受三到五天的冻寒之苦,才能将它好好的封在体内,谁知驯养的时限未到就毁在你手上……怀疑什么?就是你没错。要不是那顿搀了女儿红的饭菜,要不是我们做了……蛊虫不会移转到你身上去!」 她以为这是他愿意的吗?赤丝血蛊是百年难出一只的稀有蛊虫,在他们养蛊师的眼中,就是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的呀! 「在那当下,我也只知道体内少了只蛊,可临时也觉察不出是少了哪只蛊虫,所以也就没告知你了,原是打算自己搞清楚之后,再私下将蛊虫自你身上引回。想都没想到你后来竟然……」他愈想愈恼,直到今日都还觉得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 想当初失亿时,甚至以为是自己笨,不知不觉把蛊养死了,或是不小心在睡觉时让蛊虫窜出体外,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翻逼了落日居里里外外。他把蛊虫遗失的消息也让整个庄子上上下下人心惶惶了好几个月。 「所以那蛊,你要说是我下的,答案是对,也不对。你在想什么?难不成是怀疑我会害你吗?如果我不要你,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将你扔进蛇窟里了事,才不会把那么重要的蛊虫浪费在你身上……」语一顿,他又急问:「依你的性子,怎会拖到现在才问?该不会又是--」 翟璟斐突然动手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捉起,两手分别捉住她两腕往左右张开,她一身洁白光裸的美丽身子便尽收眼底。 他动作谈不上温柔的将她翻左又翻右、摸上又摸下,最后干脆将她面朝下压趴在床褥上,仔细拨弄那头如云的秀发。 该不会藏在头发里吧?他猜想。 「能否让小女子了解,这位公子到底在忙些什么?」让人当布娃娃整弄了好一阵子,尹琉夜总算是没好气的开口。 没办法,再不出声,他搞不好会扳开她的嘴巴捡查。 「你身上还藏了什么危险物品?」翟璟斐防备的问着,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对付这种没安好心眼的女人,就是要步步为营、小心为上。 「你指的是什么?」她一时没反应得及。 「像是你之前让我失忆的东西……那是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尹琉夜噗哧一笑,轻轻推开他,拉过一旁的棉被掩住身子。 「那不是毒,也之所以才能对付百毒不侵的你。『迷心散』只会让人记忆混乱,再加上适时的一点暗示,就能使你应我的要求忘掉记忆里某段指定的事物。」 「像是你?」 「像是我。」她笑,很不知反省地。 「剩下的呢?」危险物品不可留,翟璟斐只想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毁尸灭迹。 「没有了。」 「嗯?」他怀疑的瞥她。 「因为太生气,当初全倒进你的茶水里头去了。」后来才知道那只要用上一小撮就足够, 翟璟斐不敢相信,这女人竟然还敢表现出一脸非常可惜的表情?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走出房门时,翟璟斐拉住琉夜。 「就算你认为我对你下了那样狠毒的手段,你也等着我吗?」真不知该说她笨还是死心眼? 尹琉夜微笑着,不答话。 她从不曾怀疑过他会伤害她,恼的只是他无心的隐瞒,但那并不在等不等他的理由之内。会开口问他,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翟璟斐依然没释怀,再次拉住她的脚步。 「相思如针,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就一点感觉也没吗?」想起了往日相处的情景,和她狠心对自己夺去属于两人记忆的举动,他语气不免有些怨怼。 「相思如针,你怎能认为我会一点感觉也没?等待是难受,思念也令人难安,可当我知道相逢的时刻终会来到,这样想着,也就不是那般难受了。」 「想不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听着她的话,不禁让人起了恼意,感觉好似自己的一切心思全掌控在她手中,任她扳弄操控。 「不,我不是对你有信心。」琉夜拉着他的掌贴到自己颊边磨蹭着,轻喃道:「我是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选择的人有信心。」而他始终没教自己失望。他来了,这样就足够弥补她十年的相思了。 带着微笑,她主动牵起他的手,与他并肩走出自己的居处。 「走吧,我们若要在一块儿,还有件事得解决。」 「什么事?」 「说服几个人接受既定的事实……别担心,必要时刻有必要手段可用。」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宴无好宴。 美轮美奂的大厅里,一片紧张的肃杀之气。 一家子人壁垒分明。左边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右边是邪恶的一方。而现在,除了当家的大姑娘及一位陌生的异族男子之外,所有人皆不约而同在左方落坐。 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奇异的沉默,人人脸上难得出现几近严肃的表情。事情看来颇为严重,就连仆佣们也被这不寻常的气氛感染,远远的觑望着,没敢靠近。 静默……还是静默,静默了三刻钟之后,被好几双眼珠子瞪住不放的女主角终于有了动作。 她泰然自若的以手势唤来了丫鬟,为自己及自己的男人倒了茶水。 虽然一直没开口,半点口水也没浪费,可是人还是会渴的。 几道视线夹着不满的火光迅速瞪了过来。 事情还没谈妥,喝什么茶! 也幸好丫鬟们还算识相,立刻为所有人倒齐了茶水,免去一场可能而生的风波。 然后……仍是没人开口。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一家子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全天下最无聊的游戏,谁也不肯认输先开口。 翟璟斐摸不着头绪,却也乐得跟他们耗下去,他刚好可以藉此机会好好瞧瞧小东西的家人。 很美的妇女、很俊的侠士,看着席上那对气质截然不同却又互补的相融夫妻,便不难明白小东西的好容貌从何而来。有这么出色的爹娘,要生出丑孩儿可也不容易。 对了,还有那个气呼呼的男子--一个跟小东西几乎有着同一张脸的男子,只是身型高大了些、五官粗犷了些、眼里的光彩活活泼泼的,就像一只蹦蹦乱跳、永远安静不下来的大犬。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佳人,然后再回头去瞧那直直瞪着自己不放的男子,两相比对了一番,忍不住勾唇笑了。真是一对漂亮的孪生子。 听说家族里若有出孪生子,孩子生出孪生子的机会也就比一般人大。这么说,要是将来小东西还愿意生孩子,他们很有可能也会拥有这样一对长相相似的漂亮孩子了? 笑什么?尹琉夜奇怪地扔来一记疑问。 没什么。翟璟斐拍了拍她的头,就像多年之前常做的小动作,习惯性的将她当成小孩子拍哄。 也许是因为记忆失断的原因,对他来说,十年未见的隔阂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身边的佳人还是与他相处两年的小东西,只是年岁大了些、身型拉高了些、容貌也柔美了些,其它的,并无改变。 怪人。尹琉夜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 方踏进厅里的一名貌美女子发出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默。 「果然是你!」 美人儿小心踩着一双缠得小小的脚儿,摇摇晃晃地绕过那一桌精美菜肴,来到那个在庄子里引起轩然大波的外族男子身前。她睁大一双异常美丽的银灰眸子,好奇的观察他的模样。 「你的『气』……看来好多了,不再如初时那般糟糕。是因为知道了琉夜对你仍然一如从前,所以心安了,是吗?」初见面时,他的心里就只夹杂着痛苦、担心、不安跟害怕等等负面的混乱情绪,还一度使她精神承受不住而昏厥。 她想伸手碰碰他的脸,却教一阵鸡猫子喊叫似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足下一绊,险些跌倒。 「小落花花花花--」尹琉星尖声惊喊着,身影如疾箭一般射至,连忙将亲亲小娘子拉进怀里,迭声训诫:「别跟坏男人靠那么近,小心被怎么样去了找不到人负责……」声音「小」得让全厅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是坏男人?谁又会对谁怎样?」一开始就被归类在坏人一边的尹琉夜寒声问着。当她这孪生兄长打定主意惹是生非时,就不会让人好过。 「哼,你不就被怎么样去了?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对呀对呀,兔崽子说得对!琉夜,你快过来娘这里,离那坏人远一些,别教他给怎么样--」 「漂亮娘,你那个不孝女早就已经被怎么样去了,要不然哪会出现海儿那只死小孩?」 「对厚,那……」凌翠凤想了想,心里还是不安,又是叨念道:「你还是过来娘身边,免得他又想吃回头草,想要对你怎样,那我们不就又吃了一次亏?」到底是掌握南方经济命脉的美人山庄前任主事者,吃不吃亏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事。 「阿娘,我刚刚看到他们两个一起从房里走出来。」将宝贝小脚娘子供上了椅安坐,尹琉星搓着手偎近娘亲身边,脸上那副爪耙子嘴脸仿效得百分百相似。 闻言,凌翠凤倒抽一口气,陡地拔声一喊:「琉夜,快过来!阿福,拿盐巴,我要驱散恶灵!」 驱散恶灵?这种鬼话一听就知道是尹琉星那长舌公在一旁煽风点火。狠瞪一眼孪生兄长,尹琉夜这才安抚的朝娘亲开口。 「娘,恶灵是你宝贝孙子的亲爹。」给点面子吧! 「是海儿的亲爹又怎样?只要你点个头,海儿想要十个爹都可以,他又算什么东西?」大手用力往桌面一拍,可惜没制造出多震撼的音效,反倒是弄肿了一只不曾受过什么苦的柔软掌心。 轻叹口气,一直没出声的尹浩岚轻手捉过妻子发红的手掌,包在掌里搓揉着。「不懂武功的妇人家学男人拍什么桌?弄疼自己了吧?」 「相公,我家的孩子都让人欺负到这么彻彻底底一点都不留了呀,你还在一边喝什么茶?」 「爹啊,那可恶的家伙对我们家琉夜做了如此天理不容的错事,要是传出去,小则琉夜的闺誉受损,大则影响山庄千百代以来打下的基业,破坏先人立下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乐善好施、为人津津乐道的良好德范;身为长久以来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征,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破坏美人山庄家誉的外人道遥法外!你千万不能答应笨妹的蠢要求,放那男人一马!」尹琉星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桌子的另一边,尹琉夜无奈暗付:这事怕是十年前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回庄子时,就传出去了吧?尹琉星那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一向是公认的顶尖,他要是认了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再说,他们家什么时候传了千百代?什么叫作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乐善好施?为人津津乐道?是世人口中良善的表征?她不知道他口中这一长串形容词是来自于那本书册里,但显然的,肯定不是指他们家。 美人山庄惊世骇俗的举动跟不按牌理出牌的特性早传递天下每个角落,这些话讲出去给外头的人听,恐怕就连三岁稚娃也知道是笑话,而且还很冷。 最可怕的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爹爹竟然还能顺着回话。 「琉星说得是。」尹浩岚冷静答道,正经的模样一向很有说服力。 琉夜很是无力的叹息。什么叫作滴水穿岩?潜移默化的效用果然不容忽视。 翟璟斐显然让这家子宝贝给吓着了,还微愣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尹琉夜瞅了自个儿的男人一眼,认命的独自奋战。 「蛊,是他下的。」淡然的语气完全不将自己当作事件的第一受害者。 翟璟斐转了过来看她,不明白她现下说这作啥?他可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破坏他的形象就能达到教那些人屈服的目的。 尹琉夜不理会他无声的询问,继续说道:「是很毒、很毒的蛊……叫什么名字来着?」 「赤丝血蛊。」他顺着她的话意回答。 「是了,就是赤丝血蛊。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很毒的一种蛊,可不是?这蛊啊,毒的地方不在于杀人于无形,而是在于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它存活的期限短则数年,最多可长达数十年,跟着宿主一生一世教他吃睡也不安心……」 不容易。虽然知道她在瞎扯,可竟跟事实也相去不远。翟璟斐表情不变地听她胡说。 「海儿之前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每逢月底无月的夜晚,他必受尽蚀心之苦。当年我服下『转神草』,化了一身功力,取血喂食海儿度过每月一次的痛苦,谁也不知道这样下去那孩子还能撑多久?海儿虽是嘴硬不喊苦,可我们这些大人们看了也知道,那孩子真是受尽折磨了。」 尹琉夜顿了顿,咽了下口水。翟璟斐见状,自然的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她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才又说道:「当年我第一次蛊毒发作时,适逢分娩期,整个人痛苦不堪,差点就要保不住肚里的小生命。城里的大夫怕麻烦,好说歹说就是不愿出诊,产婆也都推辞不来,还是路过的慕容夫人好心伸出援手,才教我们母子均安。这些年来,我们也派了不少人、使出各种不同的名义去请,可就是教蓝旗庄都给回拒了。 「一来,他们生性不与外人接触,二来,我们也提不出什么有利的证剧,说这蛊是他们庄子里的人所下。爹只得转而派人去苗疆寻了养蛊师前来,可接连找了数十人却仍无一丝帮助,海儿还不是月月发作?现下看来,除了靠他,恐怕是没人能帮助我们了。」 翟璟斐心疼地看着身旁的佳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她跟那孩子的生活过得这般辛苦。难怪她莫名失了一身功力,难怪她骨瘦如柴的,难怪她两只手上满是利刃划过的伤痕。 真是小笨蛋啊,他不知道该说她执傲还是死心眼?宁可这么伤害自己也要顾全那孩子的生命吗?若是当初自己在她身边,他会宁愿失去孩子,也不要她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赤丝血蛊属性极为阴冷,若将之植入纯阳之男体内,每月所造成的痛苦,必胜过植入阴性之女体之内,所以她以自身阴性之血安抚孩子体内骚乱的蛊虫,甚至不惜自服「转神草」,恢复纯阴体质,强化血疗的效用。 可「转神草」……那对身体很伤的啊,可以想见接下来的岁月中,她就是大病不生,必也会是小病不断。翟璟斐叹息,然后习惯性的想摸摸她的头,可这个动作却因为她下一句话而怔住。 「他说了,如果我不跟他回蓝旗庄,他就不帮海儿解蛊,到时候,蛊虫在身体里愈养愈大,终有一天会破体而出,只怕大罗天仙也解救不得……再加上他下在我身上的蛊虫--是的,我又中奖了,就在昨晚,你们不知道的时候里……总之,你们好好想想,是面子重要,还是孩子跟我的命重要?」 这下,别说是其它人了,就连那个瞬间被迫贴上「大恶人」标签的翟璟斐也一样震惊。 好诈!他什么时候这么要求来着?而且他才没对她下什么蛊!昨晚除了痛扁她一顿好抵销心里的怒火之外,其它的时间全用在「怀念」她甜美的滋味,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心力去加害于她!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原来这小东西说谎的能力已经高明到不用打草稿就能随口溜出一大段,不但说得跟真的一样,还能唬得对方深信不疑。 解那蛊是极困难没错,可他并不打算解什么蛊啊,只要将那蛊虫再次引回自己身上就行,毕竟那原就是自己的护身蛊。 而引蛊的方法就仅是贡献出自己小小的一滴血,再酌以随身携带的药物,便能轻松、迅速、不花到什么力气的处理掉这件麻烦……其实,就算是得耗费多大的心力,甚至自伤身体,他也不会拒绝,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虽然就上次看来,那个孩子似乎对他有着极深的成见。 「琉夜,你的意思是,那个该死一百次还不够的男人他威胁你?」 凌翠凤和尹琉星母子俩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大口气,极有默契地同时大喊出一模一样的问句。 下一瞬,厅内突然涌进了数十名著劲装短褂的弓箭手,人人手中皆持着铁弓,并且动作一致地将每张弓都拉到极限,目标瞄准在同一处--那个胆敢威胁美人山庄掌事大姑娘的坏男人。 气氛绷紧着,铁弓上的粗弦也绷紧着,搭在弦上的利箭浸过剧毒,在光线下隐隐泛着诡异的绿色流光,只待主子一声下令,就能瞬间让那大胆的男人变成一只中了毒的刺猬。 尹浩岚无言地望向坐在身边那知名的叛逃巫子媳妇儿--洛华。只见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见此,他也就安心了。 如果日巫子说没事,自然就没事。尹浩岚又是优哉的倒茶喝茶,挥手要弓箭手暂退,让那群小辈自行作乱去。 见情况危急,翟璟斐不得不插嘴:「小东西--」 「所以说,你们要是还不愿意接这个即将成为事实的事实--」 完全被忽略到彻底,他不死心的又唤:「我说小东西你--」 「唉,那我们苦命的母子俩可能也时日无--」 「小--」音量倏高。 「怎么?」尹琉夜不耐烦地看他。在这个重要的时刻里,他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来给她制造新的麻烦吗? 终于争取到发言机会,翟璟斐赶忙说道:「我要说,我没打算带你回蓝旗庄,因为--」 「你不要我?!」不想活了这男人!她要跟他回关外,他就该要放鞭炮、铺红毯、八人大轿扛她回去,哪有给他说不的权利? 「我没这样说,我只是没要带你回--」 这一回打断他的是女主角的娘。 凌翠凤拍--不、不行拍桌,拍桌手会很痛。 她及时放下了举一半的手臂,脚一抬,踩上椅蹬,一手擦腰,一手指着桌子另一边的高大男子,以一只茶壶的姿势怒骂:「你这男人敢给脸不要脸?你要知道我们家琉夜就是带了个孩子,可在外头的行情就是大旱期的米价都没这么高涨不下! 「打琉夜未及笄便有数不尽的媒婆天天上门来洒口水,为的就是要攀上我们家这桩婚事,你以为你是什么角色可以这样拒绝?有没有搞错啊你?」骂着吼着,她完全忘了先前的立场,现在就为了这男人不给宝贝女儿面子,气得七窍生烟。 「我妹子条件这么好你居然不要?嗯,搞不好你早就娶了别的女人回家暖床?可怜我家笨妹还痴痴等着,不晓得推掉了多少好亲事,女人最美好的光阴全都赔给了你……呜呜,可怜的小夜夜,琉星哥哥我真是心疼你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尹琉星这会儿倒是添对了油,一旁的尹琉夜一听,红唇立刻抿紧了,秀雅的眉间堆出了又恼又疑的褶痕。 「你没为我守身如玉?」可恶,为什么埋伏在蓝旗庄的探子没回报这一点?不光是为了找出解蛊的方法或是确定他恢复记忆了没才派他们进去,就连她男人的贞洁也是要好好给她监视着呀! 他什么时候说了这种话?还有,什么叫守身如玉?这诡异的词适用在一个大男人身上吗?本能的就要纠正她的用辞不当;谁知口还没开,众人劈头又是一大串让他插不上嘴的质问,攻击得他连连退后,直到后背贴上了墙,再也无路可逃。 翟璟斐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只陷入虎豹狼群的迷途羔羊。 「你说,你为什么不打算带我回去?你今天要是不说清楚的话,别怪我对你不……你想干嘛?你开口是想说什么?不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甜言蜜语,我才不要听你的狡辩!」尹琉夜的咄咄逼人让他开不了口,解释的语句才到了口又吞了回去。 「给脸不要脸的臭男人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海儿的爹就能拿乔,哼,老娘我才不吃你这一套!」爱女心切的凌翠凤手指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膛,气呼呼的。 被三个人围在中心,翟璟斐是怎么做也不是。原本还对立的两方忽然间团结了起来,同出一气的群起围攻他这个满脸莫名其妙的大恶人。 先攘外再安内。一致的,大伙儿的攻击火力全集中到了那个娶了别的女人的坏男人身上,打算先解决外患,再来处理家务事。 只可惜这合作关系没能维持得了多久。 尹琉星兴致勃勃地甩了甩手里的银白长软剑,提议道:「阿娘啊,不要跟他说废话了,我看还不如这么着,妹子你上去捉着他,让帅气高贵、玉树临风的哥哥我用剑捅他几刀、几洞,也好教大家消消火--」 尹琉夜倒抽了口气,霍地转头瞪向孪生兄长。 「你敢?!」敢碰她的人,他找死吗? 「我是在为你出……气……」让妹子凌厉的眼光瞪得寒毛直竖,他气焰顿时消了不少。 「不必!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鸡婆。」很冷很冷的瞪住那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俊容,尹琉夜很坏心的想着,明天定要帮自己的嫂子引荐那个打宫里来做客的俊美小爵爷好气死他。 「欵,你们两个怎么先斗起来了呢?我们应该要先处理掉外人!」 凌翠凤嚷嚷着,三个人又吵成一团。 深陷混乱脱不了身,翟璟斐本能的望向一边静坐的尹浩岚,原本以为他是现场最冷静,并且镇得住场面的人。可眼一瞄,才发现这会儿,就连尹浩岚都跟着沉下了脸色。 他右手威胁性的搭上腰间的软剑,大有一副他要是回答得不对,就下地狱去的姿态。 谁管他家里有没有女人?既然女儿想要他,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个不字;要是有妻,离了就是。在尹浩岚的心里,自己女儿的幸福绝对优于其它不知名的女子。 袖子突然被轻轻扯动着,他斜眼瞄去,发现是自己的媳妇儿洛华。 洛华笑了笑,意有所指的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又放心了,放了刀柄,拿起杯子,继续喝茶。 看着尹浩岚逐渐敛去一身戾气,翟璟斐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胸口跟腹部那几击重创,表面上没留下一丝瘀痕,可皮下的伤却是疼得他撕心扯肺,还有四肢关节重复被拆卸又接回的剧痛……他可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只是,尹浩岚似乎没打算站出来主持正义? 看着围在身边吵成一团的三个人,翟璟斐不禁头皮发麻。 颇有趣的,今天的戏码。尹浩岚又喝了口茶,顺便帮身边的银眸女子也倒上一杯。 尤其最近,多了个媳妇儿陪他,不再像从前,冷静的永远只有他一个,想想实在是有些孤单。咦?那是?突然,他眼神一亮。 「公公,您在看什么?」洛华不解地问。 尹浩岚喃喃念着:「那围巾的颜色看来挺不错……」悠远的目光望向门边。 围巾?哪来的围巾? 她好奇依言瞧去,只见门边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坐在地上,神情优哉地梳理一身颜色特殊的紫金色毛皮。然后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圆滚滚的大眼睛望了过来,灵动地溜转着,又懒洋洋的撇开,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好可爱的--呃,是什么呢?公公?」她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 「不晓得,该是什么貂狐之类的动物吧?不管是什么,待会儿叫人擒了给你婆婆当围巾吧!」无视于墙边那几乎要打起来的一群人,尹浩岚表情自在地举箸用食,还不忘招呼媳妇儿一起来。「先吃吧,别等他们了。」那些人八成还要忙上好一阵子。 「嗯。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颜色……那会好吃吗?」洛华想起前几天,尹琉星为了讨好她,上山去打了一只山猪回来烤给她吃,那皮酥肉嫩的美味,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没什么肉的样子,可能不太好吃吧?」他嘴里嚼着一块红烧猪肉,随意地答道。 「那真可惜。」洛华表情似是遗憾。 他们想吃什么?! 还深陷身边三个人的七嘴八舌阵仗当中,翟璟斐耳尖的听到几句诡异的问答,内心暗惊,赶紧噘唇吹了声口哨,将小宠物唤近身旁,一把捉起就塞到胸前的衣服里。 真不该带它一起来的。在这些豺狼虎豹当中,天知道会不会在自己一个不注意之下,就被人拔毛宰了下锅! 才抬头,恰好接到远处两道闪着疑惑的视线,只得无力的回道:「呃,这是我养的……不、不是养来吃的,是当宠物……」 尹浩岚跟洛华两人同时回以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皮草」养着却不「使用」,真是奇怪。 翟璟斐只能勉强一笑,但随即头皮吃痛,被迫低下头--是尹琉夜扯住他的发往下拉。 「你是不是在欺骗我的感情?」她冷声地问。 终于又轮到他开口了是吗? 「我刚刚只是想说,」翟璟斐叹了口气,「我没要回去了,留在这儿陪你不好吗?反正家里从来就不是我在掌事,有没有我,并不会造成什么大影响。」养蛊的工作在哪儿都没差,只要给他一间小屋子、一座小园子,顶多让下面的人辛苦些,关内关外多跑几趟来回运蛊即可。 「你不回去?」这下子,尹琉夜傻眼了。 怎么也没想过,他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要跟他私奔到关外去,然后把这一切全丢给……呃,是妥善慎重的交给海儿去继承。 反正嫂嫂算过了,他们这一辈专出男丁,没一个女娃儿,那小子怎么也逃不掉这责任。只要他为海儿解了蛊毒,她自然就不用日日跟在孩子身边,怕他发作而无人能为他缓和痛苦。 「让你养不好吗?」拿下她抓在自己发上的手指,包到手心,密密阖起,轻轻揉着。 「那蓝旗庄--」 「有翟冠伦那小子在,我很放心。」事实上,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回去了,只怕会捶胸顿足,后悔让他入关来。 他一向很埋怨自己得接下庄主的位置,所以才会一天到晚顶着他的「脸」见人,说是将来有一天想离家出走时,刚好可以陷害他顶下庄主的位置;可惜计划未达成就破功,因为他跑人了。 「那老妖……我是说你娘……」 「我们兄弟跟她感情并不好,没什么好牵挂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富人家多似如此,也没什么好稀奇。 「那你的妻……」 「根本没那种东西!」翟璟斐不耐的皱眉,拉过她的身子搂进怀中。「除了你,我没别的女人,如果我要妻,也只会娶你为妻。」 这十年的岁月中虽没了她的记忆,但可从不曾碰过别的女子。许是生性少欲,许是虽遗忘她的身影,内心深处仍藏有她的存在。若不是确定她并非我族中人,真会怀疑是否教她给下了情蛊,锁住了感情只为她一人舞动。 若要娶妻就只会娶她为妻吗? 听他说得认真,琉夜深深觉得,这真是一句让人听了就很高兴的话。 好满足,好快乐的偎入他的怀抱里,享受足了情人的浓情蜜意,然后尹琉夜这才慢半拍的发现-- 咦……怎么突然变得安静? 方才还拚了命反对的那些声音不见了,实在让人觉得好不习惯。 视线在空荡荡的大厅上绕了一圈,尹琉夜不期然地与正闲适喝茶的洛华对上了眼。 尾声 「你不去瞧瞧没要紧吗?」 「爹、娘跟琉星全去了,就连海儿都还赖在那里凑热闹,还要我去作啥?只不过是认个人,人对了就带回来,人不对就丢出门去,这种小事哪需全家出动?」 「但那极可能是你离散多年的亲生大哥。」 「不是可能是,而是一定是。嫂嫂是铁口直断的日巫子,她说了是就一定是……」脑子里灵光一闪,忍不住噗哧笑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亲生大哥的身上有我爹爹亲手纹上的族徽?」 「没,怎么?」笑这么暧昧,真怪。 「方才萦心的丫鬟不是回来说了,她的小姐不小心瞧见了一名身上有两枚盘龙抱珠纹身的男子?我在想,她是怎么瞧见那两枚纹身的?」 「很奇怪吗?」 「也不是,只不过那纹身是分开的两枚盘龙抱珠图案,一枚是绿色,纹在左臂上;一枚是紫色带青,纹在……」她神秘一笑,「小腹接近大腿处。」多暧昧又多容易令人想歪的位置?呵呵呵,好好奇,萦心究竟是如何「不小心」才能去瞧见? 没因琉夜带着颜色的暗示笑出声,翟璟斐反是开口问了别的。 「萦心?可是城里那花楼的红牌姑娘?」 「你见过?」这可奇了,他该不会背着她去买姑娘吧? 「嗯,我曾在那儿碰过那孩子,那时他正跟个陌生男子争风吃醋,只为了搏取她的注意,本还以为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后来是在一旁客人的指点之下,才发觉他跟我长得好像。」 他接着说了前几日潜至她窗前,听了她与孩子对话一事,表情有些苦涩。 「那孩子会不会不愿认我?」 尹琉夜可不担心这个。海儿只是单纯的为她抱不平才会讨厌他,只待误会解了开,自然会接受事实。 她伸手往他胸口拍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必要时有必要手段,别想太多。」 必要时有必要手段?这句话还真耳熟,晚膳之前不是才听她说过?结果是陷害他当了个大恶人……啊! 「怎么?你不舒服吗?」翟璟斐咬牙忍痛问道,因为让她直接往床上扑倒,撞着了头。 「我们再生一个吧,好让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看还有谁敢不从?」既然他没要回去了,自然得想想办法好教其它人「屈服」,接受他的存在。 琉夜暗自算计着,爹爹看来是认了他了,而萦心本就没趟这淌浑水的兴致,洛华嫂嫂虽能牵制住尹琉星那大嘴公,但就怕抵挡不住尹琉星的滑溜,还有娘……嗯,只要有了孩子,他自然又多一个利器,可以在这庄子里大摇大摆的出入。 闻言,翟璟斐没好气地斥道:「我现在就已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你忘了,我还手控你们母子俩的『生命安危』吗?」他拿先前她在大厅里说来吓人的那番话回堵她。 虽说也不是那么在意给别人的印象是好是坏,但突然间就被当成大坏人看,而且还是因为子虚乌有的事,任谁都会适应不良。 「哎呀,一个大男人的,怎么跟我这个小女人计较此等小事?」 她摆出一脸「你真是爱计较」的眼神,忽地又笑开,蛇般灵活的小手爬呀爬地攀上他领口,拨弄着他喉间的凸起。 「欵,想那么多作啥?突生困扰罢了,还不如拿这时间来办正事……别忘了孩子可不是用嘴巴说说就会有的,你最少也得做点什么。」 「你……变坏了。」这是自见着她之后,一直盘在心口的感想。 琉夜挑眉睨他,嗔了句:「让你识破了。」哧地一笑,随即拉下他的头,主动送上香软红唇,任君享用。 想着接下来其它人将全为了大哥的事分去注意力,不再来烦人,她就心情大好。 呵,没人知道,那个男人……呃,现在该叫大哥了;大哥的行踪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就让她给掌握住,只不过那时她另外又得知琉星与海儿有意瞒住关于他的消息,便干脆压下此事,想着将来寻了适当时机拿出来讨功,也许能为她与他争取一点机会。 果然,这事儿爆出的时刻还真是关键……对了,不小心又想到,若琉星瞧见了大哥的模样,不晓得会不会猜出他就是先前伤了嫂嫂的黑衣人?她有些坏心的暗想,要是让他们对上了,琉星那家伙定又更没机会来找人诲气……嗯,这事可得好生计划计划……呵呵! 「想什么?」这火明明是她挑起的,怎么分心的也是她? 翟璟斐咬了她一下,在她胸前印上一枚红痕,她吃痛地一呼,接着也不甘示弱地在他臂上咬了圈牙印,礼尚往来。 「小泼猫。」男人笑骂,翻身将她压到身下,没再给她分心的机会。 床下,小小叼着两人随意扔在地上的衣物,到角落弄了个临时床铺,窝了进去,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昏昏欲睡。只是床帐里不断传出的细喘吟哦实在扰人……扰貂安眠。 好吵。 小貂儿掩耳烦恼的可爱模样,就连窗外象征团圆的满月见了也会心一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