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的乞儿妻》 第一章 严寒腊月,繁华京城一片天寒地冻。 柳丝掩映的弧形小桥旁,有一座华丽巍峨的亭台楼阁,烫金的横匾,龙飞凤舞地镌著「天下第一茶栈」。 茶栈前,一株千年老松树下,偎了一对小叫化子。 两人一身褴褛,衣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补丁。个头看起来小不隆咚的小乞儿,手里拿著一双筷子,把陷了一个口的破旧铁碗敲得哐哐啷啷响。 「大爷啊!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的人哪!我已经饿了三天了,拜托大爷们行行好啊,打赏一点儿吃的给我……」 乞儿故意把搁在小脚丫前的破碗弄出声响,企图引起路人注意。 然而,客栈里的食客川流不息,个个都是身著华丽锦衣的富贵人家,却没有一个好心人肯施舍一点点银两给她。她的破碗里,除了一根枯树枝,半个铜板儿也没有。 不知是不是她太脏了,抑或是这年头全是假冒为善的人,总之,飘来的只有嫌恶的目光,就是没人愿意往这儿靠。 「够了!乞儿,别再敲了!」另一个瘦得活像根竹竿的小叫化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被乞儿这么一敲,更觉心烦气闷,「我已饿得两眼发昏,你再敲下去,我人还没昏,就先被你烦死了。」 「唔……」乞儿嘟起小巧的嘴儿,灵动的大眼儿眨了眨,又鼓著两片被冻得红扑扑的腮帮子,吸著两管鼻涕蹭呀蹭地道:「天寒地冻,咱俩孤苦无依,若不靠大爷们打赏,今年冬天肯定还来不及过完,咱俩就已经饿死街头了啦!你这只小懒虫,不勤劳点儿跟我一起向大爷们乞讨,还嫌我烦呀?」 「你这样乱敲,好心大爷都被你敲到没良心了。」 乞儿不禁脸红了起来,嘟著小嘴儿,偷偷瞄了四九一眼,双手叉在柳腰上,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哼!你胡说,故意赖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铁定是你不讨喜,吓得大爷们不敢靠近咱俩一步。」 四九见她真的生气了,不禁有点儿后悔,万一两人赖来赖去,赖到最后赖出架来,那就大事不好了。 要知道四九自小就喜欢乞儿,而这事在乞丐帮里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城郊那群老叫化子们,早就认定他俩是天生一对,还吵著要吃他们的喜酒。 「好好好,你别生气,就让我四九大现嗓门,给店里的爷儿们吼两嗓子边塞曲儿,包准碎银子积满碗。」四九把压到发麻又冻到僵硬的脚丫伸直,顺势把搁在地上的空碗捞进怀里,接著拔地而起,拉开嗓门,丹田有力地吼上一曲。 乞儿吃苦地捂住耳朵,「要命!在京城里你吼什么大老远的鬼边塞曲儿?一点儿都不搭嘛,别吼了,你再吼下去,天就要被你吼扰了,下雪冻死你!」 四九住了口,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唱就不唱。」 「这才差不多。咳咳……好冷啊……呼、呼……」乞儿忍不住咳出一团白烟,用小藕臂紧紧抱住不断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子。 乞儿身上这件寒酸单薄的衣衫,压根抵挡不住澈骨寒风的吹袭,冷得她上下排牙齿格格格地猛打架,发白的双唇抖得厉害。 她只好把双掌贴在干裂的唇上,企图藉由体内的热气呵暖冰冷的小掌心。 好半晌,乞儿掏出藏在胸怀里的翡翠,若有所思地望著手中这块色泽水亮的半块翡翠。 「乞儿,你在想什么?」四九把脸凑到她面前。 乞儿连忙把翡翠塞回破衫里,「没、没啊!」 「没?」四九怀疑地上下打量著她,「别打坏主意,乞儿,更别忘了爹爹临终前所交代的遗嘱。」 「你时时刻刻的耳提面命,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啊?」 「没忘最好,这是你家人留给你的唯一信物,你要是把它卖来充饥,恐怕这辈子都再也找不到你的家人了。」 「我又没说要卖它,你穷紧张什么嘛!再说,这翡翠质地再怎么好,破裂了就是破裂了,根本卖不了半文钱,搞不好给人,人还嫌破呢!」乞儿一脸心虚地道。随即嘟起小嘴,「四九哥,你要真的担心,就去挣些粮食来,再挣不到,咱们恐怕熬不过今年的隆冬,若不是被活活冻死,就可能饿死,总之,要度过今年冬天恐怕是辛苦的。」 虽然她常和四九吵架,但乞儿认为他们是好兄妹,感情是怎么吵都不会变的。 四九叹了一口气,「我到对街去看看,搞不好可以弄到一点儿吃的,你别走开,待在这儿等我回来。」 话落,四九起身离开,走起路来吊儿郎当,慢慢晃出她的视线。 乞儿抓起竹筷又开始咚咚啷啷地敲打起破碗来,「好心的大爷们呀,求你们施舍一点儿碎银子给我这孤苦无依的小乞儿啊……大爷啊……」 「上菜啰!葱爆虾子丁!沙陶宫菜粽!趁热请尝呀!两位大爷。」 此时店小二手里端著两盘佳肴,忙碌地绕过茶栈前那两扇镌花的红木门,踩著汉白玉门阶匆匆蹬上二楼花台亭阁。 有粽香飘下来,乞儿半点儿也不浪费,闭上眼儿,陶醉似地深深一吸,「好香啊!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尝一口哦!只要一口,我就心满意足了呀!」 ※ ※ ※ ※ ※ ※ 天下第一茶栈的后院,绿草如茵、冬花锦簇,一条红砖小径绵延数里,沿著小径步行约半炷香的时刻,方可看到东西对望的伙计房,再往深宅走去,便看得见花窗竹几的书斋。 偌大的书斋里,一身华丽锦衣棉袄的玄煌,坐在一尘不染的华椅上,黑桧桌木上搁了一只瓷杯,瓷杯里盛著上等观音茶,袅袅茶烟冉冉冒著,茶香飘了一室。 「搭搭搭搭……」玄煌正专注于帐本中,修长指头不住拨动著乌木算盘上的珠子,珠子互撞不断发出轻脆声响。 桌上那堆积如山的帐本,光看就足以让他头疼,现下沅婷又来烦他,更加令他头疼。 「表哥,不晓得怎么一回事,十三阿哥忽然大发雷霆,差点儿把我吓了。」沅婷如坐针毡地看著双眉紧蹙著的玄煌。 玄煌拨动著算盘珠子的长指倏地停了下来,俊容自帐本中抬起,紧锁的眉心隐隐透出他的不耐烦,「你是不是招呼不周,怠慢了十三阿哥?」 京城富甲一方的玄煌拥有纯正的满州人血统,但自从继承「天下第一茶栈」迄今,他的商人之道就再也没有满汉血统之分。 而「天下第一茶栈」从第一代东家开始,便以「诚信为本、以德经商」为商之正途,每一代主子都懂得如何掌握商业命脉,到了玄煌这一代,已累积了富可敌国的雄厚财资。 为了祖业能够继续代代相传,玄煌透过关系结交了仕宦,再利用金子攀附官宦,顺利抢下皇族的生意,成了威风八面、地位显赫的皇商,叱吒整座京城,这是众人望尘莫及的荣耀。 如今无论是皇宫御膳房、军饷,每一道顶级食材皆必须先经由「天下第一茶栈」严选通过才得以运输;为能里应外合,玄煌精心培育出一帮技艺高超的厨子进宫竞选御厨。 然而也因为成功赢得整个皇宫御膳房,因而行事更要谨慎小心,为免出错,玄煌又亲自安排试毒能手分别进宫试菜。 几年光景下来,玄煌便取得与达官贵族之间的密切关系,又博得皇帝信任,满足了皇帝的胃,进而加官进爵,成为二品大员。 如此光景没多久,「天下第一茶栈」每日营收就是一般小老百姓一年薪饷。是以,整座京城除了九五至尊的皇帝,最富有的官商莫过于玄煌。 「当然没有了,表哥,我真的感到很无辜,我……」沅婷叹了一口气。 沅婷,佟佳氏,是玄煌的表妹。她从小就爱慕著玄煌,为了得到玄煌的心,竟央求自小就疼爱她的福晋姨娘替她向玄煌求情,希望他能给福晋几分薄面,替沅婷在客栈里安插一份工作。 玄煌不得不给福晋面子,因为当年就是福晋替他引见康亲王,他才得以顺利抢下皇族的生意。换言之,康亲王府对玄煌有重大恩情。 只是令玄煌感到疑惑的是,沅婷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丢著家里的千金大小姐不做,主张要一人扛起掌柜的重要职位,难道她真的以为这样便可以替他分担忧愁吗? 不,事实上,沅婷只是想让玄煌见识她的本事,继而把她娶回家做贤内助罢了。 孰料待不到半年,沅婷就频频出错,玄煌拿她头疼的很,撵走也不是,不撵走又是一个麻烦。 「我只听重点。」玄煌把大手击在茶几上,严酷的俊容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地瞥了沅婷一眼。 沅婷几乎惊跳起来,「是……咱们给十三阿哥送的菜色,味道都不太对劲……」 「味道不太对劲?」玄煌眯起冷厉如深夜寒冬的黑眸,充分泛染出天生孤傲冷绝的特殊气息。 「我也不晓得怎么一回事,店里的食材向来都以新鲜出了名,怎会……」沅婷慌了,「也许……也许咱们的酱菜被人恶意调了包也不一定。」 玄煌高大挺拔的身子离开椅背,双手剪在背后,内心一阵气恼,双目如炬地扫视著还愣在原地不知反应的沅婷。「还不快去把这事查清楚!」 「是的,表哥,我这就去。」沅婷急忙旋身退下。 玄煌缓慢眯起的黑眸使他俊雅的容颜变得阴鸷而精锐,只见他一脚踹开木椅,迈步走出书斋。 ※ ※ ※ ※ ※ ※ 玄煌神态雍容不变地走在红砖小径上,俊美无俦的容貌、高大英挺的身形,立刻抢眼地惹来好几个路过丫鬟的爱慕眼光,而他似乎早就习惯自己成为旁人注目的焦点。 他的贴身小厮阿虎,个头只到他的肩膀,苦苦在后头追著。 跟了玄煌多年,阿虎早就学会察言观色,见玄煌今日的气色不太好,便紧抿双唇,一句话也不敢多言,省得莫名遭殃。 「该死!」玄煌心里愈想愈气,边走边咒骂,原本打算绕进茶栈,后来又改变主意。 他拐了弯,步履轻快地离开红砖小径,踏上青翠的草坪,最后爬上一棵千年老松,攀过泥墙,俐落地跳出院子。 阿虎狼狈地在身后追赶,见主子爷跳过泥墙,他也跟著爬上千年老松,却因为怕高,整个人瘫在泥墙上,吓得动也不敢动,别说跳,他连瞧也不敢往下瞧,偏偏主子爷在下头催促著他。 「快跳下来!阿虎,咱们得进宫一趟。」玄煌可不欣赏胆小鬼,阿虎再继续不争气下去,玄煌会考虑把他甩掉。 「不行呀,主子爷,我不敢,我怕……高,阿虎腿软了,找不到勇气往下跳。」阿虎没用又发抖地说。 玄煌正要开口嘲笑他胆小,一个冷不防,身后冲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化子,彷若没长眼似的,把玄煌一头撞在泥墙上。 京城里的人几乎无人不识玄煌这个极其富有的皇商,要想拥有一份长期饭票的人,一旦远远看见他来,一定卑躬屈膝地上前去讨好他,绝对不敢开罪这个主子爷。 只有这个小乞儿不知死活,竟朝他撞下去,又倒楣他正在火头上。 玄煌抬头一看,见小乞儿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很小,小小一个儿,瘦到好像只剩下皮包骨,浑身脏兮兮,披头散发的几乎盖住了一张又尖又瘦又脏的小脸,唯有那双慧黠的黑眼睛是不被遮掩的,而且灵动得十分惹人注意。 玄煌原本不打算和小乞儿一番见识,但他正在气头上,又见小乞儿没半点儿礼貌,连道歉也不会,便开口吼道:「小乞儿,你给我站住!」 乞儿狼狈地回头张望了他一眼,眼儿忽然眯到只剩一条缝儿般大小。 哇!这爷儿穿著真好看,生得更好看呀! 他高大的身材俊拔到睥睨群雄,肤色接近古铜,阳刚味十足,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尊贵的优雅气质。 在他俊美得过火的俊颜上,一双天生带股魅惑的炯亮锐眸正直勾勾地瞅著她。 不知为何,乞儿竟害怕见到他的黑瞳,莫名地,她平静无波的心湖竟因这双炯亮有神的黑瞳而泛起涟漪。 可惜现下不是欣赏美男子的好时机,逃命要紧!乞儿转身拔腿就跑了。 「我说站住!没听见吗?」玄煌见小乞儿不肯听命于他,长腿迈步往前一跨,追了上去。 玄煌顾不得小叫化子身上脏不脏,大手往前一捞,把正准备逃逸的小乞儿给拎在半空中。 「哎唷!」乞儿被玄煌这么一拎,惨叫一声,小小身子大大地震动了一下,紧抱在怀里的粽子全部咚咚咚地散了一地。 小乞儿顿时睁大眼儿,见粽子散了一地,眼眶立刻红了,伸出瘦骨嶙峋的细臂,下意识地弯下腰把粽子给捞回怀里,却是整个挂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小王八羔子!辣块爷爷的!瞧你害我粽子全掉了呀!快放我下来!别把我拎那么高呀!」乞儿的心里头垂涎著那些香喷喷的粽子,怕粽子被抢了,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的下场,一开口便是满嘴不堪入耳的谩骂。 小乞儿的声音细嫩清亮,要不是模样像个小男娃儿,光听声音,玄煌恐怕要以为小乞儿是个小姑娘家。 然而事实上,乞儿确确实实是个女娃儿身,她已经饿了三天三夜,满脑袋子只想著吃,只想著如何才能把粽子救回她的怀中,好躲起来偷偷祭她的五脏庙。 「什么?」玄煌这辈子从没听过如此不雅的话儿,也不曾被人骂过,小乞儿一开口,就把玄煌骂愣了眼。 「你是耸子听不见吗?我说——我粽子全掉了!你还不快把我放下来吗?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要打你了——我真的要打你了!」乞儿当真抡起拳头,动作灵巧地往后一勾,竟一拳打在玄煌好看的俊脸上。 「主子爷!」阿虎见主子爷被欺负了,忽然勇气十足地自墙上跳下来,摔得他屁股快要开花也顾不得疼,冲上前去保护主子。 「去去去!你是什么鬼呀?别又跟来凑热闹!」乞儿机灵地抬起细腿,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在阿虎圆圆的肚子上。 阿虎人胖,重心不稳,被她这么一踹,像乌龟似地往后跌个四脚朝天。 玄煌不曾见过如此古灵精怪之人,便不顾自个儿身分,抡起大拳头,不客气地回敬了乞儿一拳,「大胆!」 乞儿被一拳打中鼻子,心里很不甘心,双手一起往后勾拳,胡乱地左右开打,令人惊异的是,每一招都中他的脸。 玄煌应该大发雷霆才是,然而,他不但没生气,原本不快的心情反而因小乞儿的捣蛋莫名消逝不见。 「小乞儿,你是没吃饭吗?拳头软趴趴的,你看我的拳头,这么大一个!」 地上闪过玄煌硬邦邦的拳头影子,乞儿吓得睁大眼睛,为了保命,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灵巧地挣脱了玄煌的钳制,小小身子就这样直接和硬邦邦的地面做最亲密的接触,屁股差点没开花,裂成两半。 「哎哟喂呀,疼死了啊……」乞儿疼得眼泪飞溅,小手不停揉著自己的俏臀。 一想到都是这男人害的,乞儿再也顾不得疼,像猴子似地翻身跃起,旋即用双手抱住玄煌的小腿,用力往前一拉。 「胆敢欺负我!瞧我的厉害!」 咦?扳不动?可恶啊!这人重如泰山,怎么扳都扳不动呀!乞儿使出吃奶的力气,拚命拉他的小腿,要害他跌倒。 玄煌不晓得小乞儿的生性如此狡猾,幸好他生得高大挺拔,否则一个没注意,准被瘦小的她整个拉翻在地上。 「胡来!」玄煌的大手往她额上轻轻一拨。 「呀!」乞儿重心不稳,身子摇摇晃晃了几下,便整个人往后跌了下去。 玄煌却及时伸手拉住了她,没想到乞儿恩将仇报,乘机抱住他的手臂,一手迅速攀在他脖子上,一把抓住他头发,三两下就扯下他一推毛。 「该死!」玄煌痛极了。 乞儿又乘机把他撞倒在地上,一腿跨过玄煌的身,小臀儿骑在玄煌的腹部上,十根纤瘦的小指头往他发上一抓,使劲地胡拔瞎扯一通。 「哼!敢欺负我,我要诅咒你这个猪八戒、花芝麻、烂泥巴——臭了没虫咬,死了又活该没人葬!」乞儿的嘴里乱七八糟地护骂个不停。 玄煌忍不住呼出一声惊叹,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趣意,直盯著眼前这张令他吃惊的小嘴儿。 「住手!快住手!主子爷!阿虎救你来了!」阿虎情急地扑上去,整个人叠在小乞儿身上,急得猛抓小乞儿的头发,「臭要饭的,你简直找死!敢拔我主子爷的头发!快住手!快住手听见没?」 大概是没吃饭的缘故,乞儿的力气实在小得可怜。但玄煌被小乞儿这样压在地上,怪没面子的,他担心被别人看见,于是双肩往上一耸,肚子一缩,再用力一挺,下半身一弹,把乞儿和阿虎一起抛了出去。 乞儿瘦骨嶙峋的身子就这样子从玄煌的头上飞过去了,双手又揪走了玄煌几根头发,而阿虎则摔在主子跟前。 乞儿摔个人仰马翻,「哎哟喂啊!」 玄煌的唇边扬起一抹兴味的笑容。他这辈子从没和人这样玩过,心里直呼过瘾,而且他还没玩够呢! 「小乞儿,来!」玄煌兴致高昂地大步迈向乞儿,黑瞳跳动著狂野的气息,「再来,别这样就认输,再来打呀!有骨气一点!」 「什么?你还来?你累不累啊?」乞儿简直快累惨了。 她已经满头大汗了,这家伙居然还这么有精神,乞儿怀疑他有病,便不想理他,连忙拔地而起,飞快拾起散了一地的粽子,转身拔腿就赶快溜。 「臭小子!跑去哪?给我站住!我还没打够呢!」 玄煌不曾和人打架打得这么痛快,见小乞儿跑了,大步一跨,飞身追上去—— 第二章 乞儿的动作十分灵巧快速,平常转个拐就不见踪影,但今日遇上玄煌,算她倒楣。 因为玄煌腿长,所以跑起来很快,一路追到「天下第一茶栈」的门前。 蓦地,不知怎地,小乞儿忽然脸色发白地停下脚步,然后倒退走了几步,转身往玄煌的方向跑了回来。 见小乞儿不知死活地自投罗网,玄煌眼底浮上一层笑意,伸手一把揪住小乞儿的细腕。 「臭小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我一定要把你打到扒在地上叫不敢!」 小乞儿的手臂又瘦弱又冰冷,玄煌吓了一跳,要不是小乞儿嘴里会诅咒,动作又灵巧,玄煌实在怀疑小乞儿是不是个活人,那冰冷感只有死人才有。 「王八羔子,放开我啊!不要抓著我啊!我不跟你打了啦!哇——你爷的真是野蛮!放手!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死定了啦!」乞儿急得快哭了,嘴里不住地骂,又要忙著护著怀里的粽子,又要忙著挣脱玄煌。 偏偏玄煌野蛮得不肯放手,前方又来了另一个抓她的人,乞儿急得直跳脚,情急之下埋下头,狠狠咬了玄煌一口。 「该死!」玄煌的诅咒声响彻云霄。低头一瞧,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两排深刻的齿痕。 又吃了一记闷亏的玄煌,一手松开小乞儿。 得了自由的乞儿,一抬头马上迎视到玄煌那双微泛著怒光的黑眸,害得她心慌意乱。她实在很不愿承认,眼前这男人有一张愈看愈好看的俊容。 他的五官如刀凿般深刻分明,尤其是他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即使泛著怒光,仍然非常迷人。 乞儿暗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叮咛自己不要著了他的迷,赶快逃命方为上策。 孰料,乞儿还来不及溜,便被即刻冲上来的另一个男人给拎在半空中了。 「你这个臭要饭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上门偷咱们店里客人的粽子!我非把你押去衙门不可!」那男人凶悍地咆哮。 乞儿吓缩了秀肩,泛白的两片唇颤抖著,「你爷爷的!我偷你粽子也是千万个不得已呀!我实在快饿坏了嘛!不然这样好了,拿去!拿去!我把偷的全还给你,求求你以后别再找我麻烦了。」 乞儿怕见官爷,连忙把怀里的粽子全部撒在地上。 玄煌没出手帮忙,只是兴致盎然地站在旁边观看。 男人见粽子滚了泥沙,气得一掌掴在乞儿的小脸上,「混帐!」 乞儿的脸颊被掴得火辣辣的,吸著两管鼻涕蹭个不停,玄煌忍不住蹙眉。 「你把粽子弄脏了,还能卖给客人吗?」男人吼著:「除非你赔咱们客栈银两,不然我一样把你押上衙门。」 「大叔,你行行好,我身上哪来的银子赔给你呀?」乞儿见男人怒气未消,怕得身子簌簌发抖。 「那上衙门去!」 「别这样嘛!呜呜……」乞儿小小身躯在半空中蜷缩成一团。 忽然灵机一动,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乞儿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闪动著楚楚可怜的哀愁,瞟向了玄煌。 「好哥哥,你快救救我,借我几两银子,以后洗脚、端茶,乞儿一句不怨地都为你做。」乞儿只好转而跟玄煌求救。 玄煌已动恻隐之心,却佯装没听见,目的就是要小乞儿再多央求他一会儿。 「求求你啦!好哥哥,只要你肯借我银子,我以后天天陪你打架,解你苦闷……」 玄煌冷哼一声,「你对我口出恶言,又把我头发抓了去,我为什么要借你银子?而且我半点都不稀罕你来陪我打,我有阿虎就够了。」 男人这才喜出望外地发现玄煌的存在,「哎呀,主子爷!我的小祖宗啊!见到你真好,我是你店里的伙计,人人叫我王大叔,昨儿个咱们才在店里碰面,记得吗?」 玄煌双手负背,不可一世地把俊脸撇向一边,半声不哼。 王大叔赶忙拎著小乞儿,讨好地挨到玄煌的面前,「主子爷,请你仔细看清楚我模样,我……」 「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的小祖宗啊!主子爷啊!」小乞儿见那人唤他小祖宗,又唤他主子爷,马上机灵地插嘴道。 「闭嘴吧你,吵死了。」玄煌淡淡地道。 王大叔气得把手里的小乞丐拎高,抡起拳头威胁道:「听见没?臭要饭的,咱们家小祖宗嫌你太吵!你再不闭嘴,我就揍你……」 玄煌却伸手擒住王大叔的手臂,「我说的是你,不是他。」 「呃……」王大叔错愕地睁大眼睛。 「他是我的,把他放下来还给我。」玄煌冷眼扫了王大叔一眼。 「哦,是!」王大叔被逼得不得不把小乞儿放下来,否则财神爷从此不眷顾。 「你快回店里去帮忙。」玄煌把王大叔打发走。 「是。」王大叔不敢开罪奉养他全家的主子爷,就这样饶了小乞儿一命,摸摸鼻子回到客栈里头。 ※ ※ ※ ※ ※ ※ 乞儿一得了自由,马上忘恩负义地逃命去。 「阿虎,抓住小乞儿,别教他跑了。」玄煌语气威严地下令。 「哦!好!」阿虎手忙脚乱地扑上前去,一把将乞儿扑倒在地上。 「啊啊!杀人啊!救命啊!」乞儿疼得哇哇大叫,不甘示弱地和阿虎扭打成一团。 才一瞬间,乞儿的瘦小不敌阿虎的熊腰,一下子就被个子矮胖的阿虎制服在地上。 玄煌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瞥著小乞儿,「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被压在地上趄下来,急得吹胡子瞪眼,朝他脚边吐了一口口水,「我姓李,叫老子。」 好怪的名字!玄煌蹙起剑眉,猛然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感到好笑又好气地蹲下身去,大手一拍,赏了乞儿一个头锛儿。 「臭小子!你想当我老子还早的很,你最好诚实点儿,否则我回头把你交给王大叔处置。」 乞儿怕极王大叔,便急著开口道:「乞儿。」 「什么?」玄煌眯起黑眸。 「乞儿。」反正她已经被制服在地上起不来了,便支手托著腮,另一只手在地上无意识地敲打著,显然心里很急著离开他。 「我在问你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玩意儿?」乞儿的小嘴儿噘得比吊高的猪肉还要高,「从小到大,大伙儿都叫我乞儿,我就成了乞儿,你是聋子听不见吗?都回答你一百遍了,你还一直问、一直问,烦不烦呀?」 「你这臭乞丐,不要对我主子爷凶!」阿虎骑在乞儿身上,一掌朝乞儿的脑袋拍下去。 乞儿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回头对阿虎吐了一个舌头。 玄煌没生气,好奇地盯著她,「乞儿,你今年多大?」 乞儿灵动的眼儿对上他精锐的狭窄细眸,他的睫毛真的是又长又浓密,样子长得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好看许多,乞儿莫名感到害羞地红了脸儿。 「十六。」 「十六?」玄煌眯起黑眸,「真不敢相信,你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你爹娘呢?为何任你行窃?」 乞儿故意忽略停留在心上的那股羞意,佯装很不耐烦地翻了一个大白眼,「辣块爷爷的,你真爱问,我天生天养,格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也管不著!」 四九的爹爹一直要她留著翡翠,以便日后寻亲认物之用,但是等了十六年,乞儿早就死心了。 她只知道,当年若不是四九的爹爹捡了她,把她养这么大,她早就饿死街头了。 虽然爹爹已经死了,她和四九变得孤苦无依,但是,她跟著四九闯荡江湖也挺快乐的啊! 不过说闯荡江湖是好听又蒙人的,事实上,四九教她偷,也教她乞。但四九说过,若非得已,人是不可以当偷儿的,因为那会习惯,更会被人瞧不起。 反正她也不懂啦!她一路走来懵然无知,以为自己一出生就是个乞儿,也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的乞儿。 「那么你住哪?睡哪?」玄煌蹙眉。 「我无家可归,整日在京城里游荡,向人乞讨。」乞儿伸手揉著发痒的鼻子。她的手脏,这么一揉,把小花脸弄得更脏了,「有时睡在城郊的破庙里,有时睡在车轮底下,要是乞不到吃的,便冒险去偷,遇到好心人,我就捡回一条命,遇到凶恶的,我就跑给人追,但每次我都能化险为夷就是了,四九哥的爹爹说的,我乞儿就是机灵。」 玄煌一双鸷猛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她,「谁又是四九哥的爹爹?」 「把我捡了又把我养大的好人。」乞儿摇头晃脑地道。 「你好手好脚的,为何不找份工做?」 「谁愿意雇用我啊?我没银子买新衣,浑身又臭又脏,众人躲我都惟恐不及,又怎会给我工做?」 「想不到你这么惨。」玄煌心里同情可怜的乞儿,起身在乞儿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 乞儿的视线随著他的动作,一会儿飘向左,一会儿飘向右。 玄煌顿时停下脚步,敛下眼,怜悯地看著乞儿,「以后远远见到我来,就要向我叩头下拜,如此你明白了吗?」 「哼!」小乞儿用手掌抹了抹满是污泥的小脸蛋,灵动的眼儿不甘心地瞪著他,「你害我粽子全飞了,我还没跟你把命拚,你竟要我向你下拜,哼,你算盘打错了,门都没有!」 玄煌提起右腿,把小乞儿踩在脚下,「放心,我会赔你粽子,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以后绝不行窃。」 乞儿用手拍著地上猛叫疼,「别踩!轻点儿。我会被你踩扁。」 「听见没?我不准你再行窃。」 「我饿了三天,要不到饭吃,当然要偷了,否则我没冻死,也要饿死了。」 「你若想要天天有顿饱,就来天下第一茶栈找我,这间茶栈是我的,只要你听话,我一句话交代下去,以后天天赏你免费的米饭吃。」 天天有免费的米饭可吃?一听见有饭吃,乞儿的眼睛都亮了。 饭耶!她有多久没闻到米饭香了? 真不知眼前这个小祖宗是真好心抑或是个大傻子呀!竟便宜了她这个小乞丐,哈哈,看来她今儿个走了贵人运,赚到了! 「小祖宗若能天天赏我一口饭吃,就算要乞儿替你做牛做马,乞儿都甘之如饴。」乞儿狗腿地道。 「嗯,你要是肯改一改你的不良习惯,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份工。」 「真的?」乞儿鬼灵精怪地看著他,「嘿!你若肯雇用我,我现下就背你回去。」 「呵!你背得动吗?」玄煌的嘴唇慢慢染上一抹笑,回头命阿虎把个头一丁点儿大的小乞儿带进客栈里。 众人皆用异样的目光看著他们,玄煌却视若无睹,催促乞儿上桌,叫人备了饭菜,又给她一壶女儿红,「先喝两口驱驱寒气,别冻出毛病了。」 「谢谢小祖宗!」乞儿喝了两大口女儿红,心里直喊痛快,因为辣辣的女儿红已稍稍退去她身上寒意。 又见满桌丰盛佳肴,乞儿不免口水直流,肚子咕噜咕噜叫,顾不得烫,端起热汤就对口灌了起来,直到碗盅见底,她一手抓起鸡腿,手指扒起米饭,拚命把两手里的食物往嘴里塞,好像饿了几百年了一样,不把自己撑死不甘心似的。 直到真的是饱到肚子完全撑不下,再吃下去就要吐了,乞儿才撩起衫子,把剩下的全扫进衫里,打算打包给四九。 她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玄煌不知何时早就离开了客栈。 万一让那小祖宗傻子给跑了,她岂不是又要天天饿肚子了? 不行、不行!绝不能让到嘴的肥肉给飞了,那损失可大了。 乞儿急忙捧著装满食物的衫子跳下椅子,跑去问那凶巴巴的王大叔,一很凶的王大叔,咱们的小祖宗跑去哪儿?」 王大叔提著一壶茶水,忙著四处张罗茶水,见鬼灵精怪的小乞儿忽然跑到他跟前,他马上绷起一张四方脸,心里只想把乞儿给赶出客栈,但一忆起大少主交代下来的话,便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是我伙计的小祖宗,不是你小叫化子的小祖宗,还有,你要是吃饱了,就赶快离开这儿,别防碍咱们做生意。」王大叔指著客栈门口道。 「他赐我饭吃,那的确是我乞儿的小祖宗呀!」乞儿固执地嘟起小红嘴儿,「很凶的王大叔,拜托你快告诉我,小祖宗去哪了?他说天天赏我饭吃,我哪知道他有没有在说谎骗我?万一我明儿个来,不但讨不到饭,反而被你追著打,那我……」 「少啰唆!快滚!」王大叔懒得理睬她,手一挥,把乞儿给赶出客栈,免得客栈被乞儿身上的味道弄得臭气冲天。 刺骨寒风迎面吹来,把乞儿冻得直发抖,她只好瑟缩起秀肩,一脸无辜地望著客栈。 「乞儿!」偎在树下的四九,破烂的衣衫里不知包了什么东西,一见乞儿,马上跳起来奔到她身边,「乞儿,原来你进客栈了,怪不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喏!快瞧我买了什么给你,是肉包子呢!还热腾腾的呢!我知道你很饿了,快吃,全给你!快拿去!」 乞儿垂著小花脸儿,无力地摇著头,「我吃饱了……」 「什么?你吃饱了?」四九错愕地看著她,随即又望了一眼茶栈,「你进茶栈去讨吃的吗?」 乞儿又摇了摇头。驼著身子转头就走。 ※ ※ ※ ※ ※ ※ 次日,华灯初上,乞儿和四九一起来到「天下第一茶栈」。 四九比她年长,便主动上前跟正忙著张罗茶水的王大叔伸手讨饭吃,想不到王大叔听闻玄煌进宫面圣,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便刻薄地要把他俩赶走。 「大叔,拜托你把小祖宗请出来……」乞儿不肯死心。 昨儿个小祖宗明明答应了她,怎么今儿个就变调了? 四九瘦巴巴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大叔,求你赏咱们一点儿吃的。」 「是呀,求求你,小祖宗说过的,以后我天天来,天天有米饭可以吃……」 王大叔火大了,用力弹了她一个脑锛儿,顺势把她自地上拎起,撵出客栈门外!「以后你们别再来了!小叫化子居然也巴望天天有米饭可以吃?呵!简直是作梦!」 「乞儿!」四九心疼极了,连忙把乞儿自地上扶起,「乞儿,他不给咱们,咱们就走吧!」 「不!」怕四九认为她说谎,乞儿便抓住四九的手,不停地对他解释:「四九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真的!昨儿个小祖宗给我很多很多吃的,他亲口答应我,以后我天天来,天天赏我饭吃,他还说,如果我表现好,搞不好还会给我一份工做呢!如果我求他,说不定他也肯给你一份工做,只要有工做,从此以后咱们就再也不必露宿街头,也不必上街行乞了,不是吗?」 「是是是,我知道,乞儿。」四九回头瞪著王大叔,「做人要守信,大叔,你若舍不得给咱们吃的,要不然你把客官用余的饭菜给咱们也行。」 「哪轮得到你?那是留著喂狗的!」王大叔刻薄地道。 王大叔转身要离去,乞儿却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双膝一滑,跪在玉阶上,拉住他的衫角苦苦哀求。 「我要见小祖宗,请你把他叫出来!」 「滚!」狠心的王大叔一脚把乞儿踹开,「再不滚,我要打人了!」 王大叔举起拳头,作势要一拳朝她脸上揍下去—— 「不要!」四九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他的身体紧紧护住乞儿,不让她受半点儿伤。 忽地,王大叔举高的手臂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王大叔心一惊,猛地回头一看——打扮得雍容华贵的沅婷正冷眼看著他。 「表小姐你早啊!」见是沅婷,王大叔忙露出谄媚的笑容。 沅婷板著美丽的睑孔,「我表哥是顶顶有名的皇商,又在京城里开门做生意,你在店家门前大吼大叫,成何体统?要不要我去表哥那儿告你一状?」 「表小姐千万不要啊!」王大叔回头指著那两个小乞儿,气愤地道:「都怪这两个小叫化子,一来就死缠烂打著我,赶也赶不走。」 沅婷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小叫化子,见他俩浑身脏兮兮的,便以袖掩鼻,嫌恶地退了一步。 乞儿机灵,见王大叔唤她表小姐,便知她是玄煌的表亲戚,膝盖咚咚咚地往她方向爬过去,伸手拉住她的裙摆。 「表小姐。」乞儿哀求地道:「请你听乞儿说几句,昨儿个小祖宗答应了乞儿我,要乞儿天天来客栈找他,表小姐,求你大发慈悲,同情我这个可怜的小乞儿,把小祖宗叫出来,让乞儿见见他。」 「别碰我的裙子!」拎起裙摆甩至一旁,沅婷难掩心中厌恶,顿了下,一脸不解地看著王大叔,「这个小乞丐在说什么?谁是小祖宗?」 王大叔尴尬地摸著脑勺,「他指的是主子爷,昨儿个不知怎么回事,主子爷竟然把这小乞儿带进了客栈里,不但给他满桌子吃的,还交代小的,以后见这小乞儿来,就要施舍一些饭菜给他,可是我……」 「可是你打心里瞧不起小乞儿,所以自作主张地毁掉表哥和人之间的约定,不给他饭吃是吗?」沅婷替他把话接下了。 王大叔惶恐地瞪大眼,「表小姐,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岂能让人天天上门来白吃白喝?万一这小乞儿又带其他的乞儿来,那咱们生意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你的顾忌不无道理,但表哥说过,只要他对人许下的承诺,咱们都要替他坚守,倘若咱们无法替表哥做到他说到做到的承诺,以后怎么挑起店里的重责?」其实沅婷的心里也嫌小乞儿脏,极其不愿小乞儿碰到自己一下,但为了讨玄煌欢心,她便低头看著跪在面前的乞儿,「小乞儿,你起来,我给你饭吃。」 「谢谢表小姐!」乞儿露出惊喜的笑容,双膝咚地朝地一滑,对沅婷连磕三个响头,「表小姐这么好心肠,佛祖一定会保佑你长命百岁、青春永驻!」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你们快跟我进来。」沅婷怕乞儿烦的。 第三章 乞儿开心地露齿一笑,看了四九一眼。 四九上前把乞儿扶起,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沅婷身后。 沅婷没留乞儿在茶栈里用膳,反而把他们带进膳房,打开蒸笼,随便掏出十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你们先吃两个止饥吧!剩下的留著晚点儿再吃。」 乞儿一脸的感动,忙把包子捧进怀里,跪在地上对沅婷猛磕头,「谢谢表小姐。」 「谢谢表小姐。」饥肠辘辘的四九一抓到包子便往嘴里塞。 沅婷叹气地看著他们,「你们……你们怎么认识我表哥的?」 乞儿便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原委道出。 沅婷愈听眉头蹙得愈紧,她从这件事中观察出另一件事,那就是表哥似乎很高兴认识乞儿,而且能够毫无顾忌地和乞儿打闹在一起,那似乎会让他忘记忧愁。 昨儿个才被玄煌骂个狗血淋头的沅婷,心里头不禁滋生了一种想要讨玄煌开心的主意。 「小乞儿,你们两个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你们的爹娘呢?」 「我叫四九,今年十八。」四九塞了满嘴都是包子,讲起话来含糊不清,「我爹娘都死了。」 「我叫乞儿,今年十六。」乞儿大口大口地啃著包子,也把小嘴塞得满满的,「我爹娘不知死了没有,四九哥的爹爹告诉我,是他把我捡回来养的。」 沅婷见他俩吃得狼吞虎咽,便觉得恶心,她别开头,叫他们吃慢一点,然后一脸嫌恶地偷偷望了他们一眼,「乞儿、四九,你们也听见王大叔说了,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总不能每天让你们白吃白喝;不然这样好了,你们干脆留下来干活,替你们自己赚取伙食费吧!」 乞儿很快就把一颗肉包子吃完了,她忙塞进第二颗,一边一脸天真地看著沅婷,「干活?干什么活呢?」 「你们能干的活儿可多了。」 「真的吗?表小姐不嫌乞儿和四九脏吗?」乞儿兴奋著,有张长期饭票总比在外头行乞流浪的好呀! 「到里头把身子洗一洗,再换套干净的衣衫,你俩就人模人样了。」 「我……」乞儿怕她反悔,急得要答应,便一口把塞得满嘴的包子给吞了下肚,大概吞太急了,差点儿被包子噎到,她痛苦地抚著喉头。 「这儿有水,乞儿。」四九见桌上搁了一杯白水,抓起来就往她嘴里灌。 「咕噜咕噜……咳咳咳!咳咳咳!」水一灌下喉,乞儿就呛著了。 四九又忙帮她拍背。 沅婷用蔑视的眼神上下瞥著乞儿,「乞儿,如果你不愿意服侍我表哥,那这事就当我没提……」 服侍?表小姐的意思是不是说……打算让她陪伴在玄煌左右? 生怕沅婷反悔,乞儿心里一急,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我愿意!做牛做马都愿意!因为我很喜欢你表哥啊!」 语罢,不知怎地,一阵羞意上了乞儿的心头,小污脸不由得一片滚烫,就连颈子都红了。 她怕被表小姐见了笑话,悄悄垂下红通通的脸儿,「不知乞儿能在小祖宗身边干什么活儿呢?」 沅婷一直都以为乞儿是个少年,便偏著头想了好一会儿,「表哥一直都很喜欢读书,而阿虎虽然是表哥的贴身小厮,不过他粗手粗脚的,不太适合当表哥的书僮。乞儿,你个小,搬不动重的,所以你就暂时待在我表哥的身边,做他的伴读小书僮吧!如此一来,你也可以跟著识字读书。」 「那我呢?表小姐。」四九也想抢一份工做,「我能不能和乞儿做一样的工?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乞儿了。」 「不行!」沅婷板著脸孔道:「四九,你得留在这儿干活,以后我会教你读书识字。」沅婷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好了,现下你们可称心如意了,以后再也不必在街头流浪,可谓两全其美;我会替你们安排住宿,让你们以后吃喝不必愁。」 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她沅婷竟也有施舍慈悲心的时候!不过,她的慈悲全是为了讨她心爱的男人欢心。 乞儿却以为她是真心真意对自己好,不禁感动地红了眼眶,心想不管以后表小姐吩咐她做什么,就算要她登天去摘月,她也会想办法摘下来。 她一定要对表小姐好,绝对、绝对不顶她的嘴,绝对、绝对要听她的话。 「表小姐对咱们真好,乞儿就算今生来世都给表小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表小姐的恩情。」乞儿真心地道。 沅婷摸摸自个儿的鼻子,因为她嗅到她不喜欢的异味,而那股异味来自他们的身上,「没关系,我不稀罕。」 乞儿一边啃著肉包子,一边用小舌舔去滴在下唇的泪,「表小姐的大恩大德,乞儿一辈子也不会忘。」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现下只要能讨玄煌开心,要沅婷做什么都行。既然玄煌喜欢这小乞丐,她便替他留下。 沅婷回头交代正在洗菜的小丫头:「凝儿,来把这小乞儿带进去梳洗干净,顺道替他准备一套像样点的衣服。」 「是的,表小姐。」凝儿乖巧地把乞儿带离膳房。 「乞儿!」四九一脸不舍地喊住乞儿,回头看著沅婷,「那我呢?表小姐。」 「你先留在这儿,我好替你安排一份适合你的活儿。」沅婷没好气地说:「你们是怎么了?白天干完了活,晚上就可以碰面了,这么不舍是怎样?」 「哦……」四九傻兮兮地笑著,把手放在胸前朝乞儿挥了挥。 乞儿也跟他挥了挥手,一边抹著泪一边回头望著表小姐,仿佛要把这位好心的表小姐永远记在心上,好等待时机报恩。 ※ ※ ※ ※ ※ ※ 玄煌褪去身上的亵衣系带,把自己脱到只剩下里边的亵裤,手拿小木勺舀起热水,哗啦一声先往自己身上泼。 泼著泼著,忽然想起乞儿。 他回过头去,只见乞儿蜷缩著小小的身子整个人躲在墙角边,一脸惊吓地睁大眼儿直盯著他赤裸裸的上半身。 乞儿的视线逐渐往上游移,浏览过他结实的腹肌、健壮无赘肉的胸膛、宽厚的肩膀…… 忽然她两眼发直了,因为一双深邃的黑瞳正向下盯著她。 在目光和玄煌交会的刹那间,乞儿的脸儿不由得一片火热,心头小鹿乱撞。 「别傻在那儿,快过来和我一块儿洗。」玄煌倒不在乎,开口催促乞儿进澡盆。 乞儿的心口狂跳著,悬泪欲泣地猛摇头,「你爷爷的,我死都不要和你一起洗!」 话落,她跳起身子,转身就要冲出浴间。 「你——」玄煌没见过这么扭捏的男人,大步一跨,上前一把揪起乞儿的衣襟,粗暴地把她揪回来,然后伸手要解她衣服。 「你做什么?我不要!我不要脱衣服!我不要和你一起沐浴!我不要——」乞儿双手紧揪著胸襟,声嘶力竭地尖叫。 乞儿尖锐的声音足以震破玄煌的耳膜,不过乞儿愈抗拒,玄煌心里愈觉得好笑,因为乞儿像极了一个娘们儿。 玄煌只好拿起小木勺舀了热水,水淋淋地泼了她一身都是。 「哇!好烫!烫死我了!」全身被浇个湿透的乞儿被热水烫得满屋子跑。 玄煌大手一伸,又把她给捞了回来,然后单手搂抱起她纤细的腰。 她双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慌张失措的双眸直盯著他那双足以令人销魂蚀骨的黑眸,无法预料下一刻他又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这可是你自找的。」玄煌浑身充斥著一股浓浓的野蛮气息。 「你……」乞儿的心跳快到差点儿蹦出胸口,浑身躁热得宛如著火,红咚咚的小脸有著说不出口的难为情,幸好散发掩住了她的小脸,否则她真怕被他瞧见。「啊——」 毫无预警地,玄煌另一手捧起乞儿的俏臀儿,把乞儿一翻,粗暴地扔进木浴盆里。 她单薄的身子比他想像中还要轻巧许多,纤细到足以激起他不应该有的怜惜与保护欲。 扑通一声,乞儿整个人落进了浴盆里,水淹过了她的头。 「好烫!」突来的灼烫让乞儿惊呼出声,并倒抽一口气。 水温太高,而她身体的温度则太低了,每一吋肌肤都活像被针扎到一样,有种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乞儿的双手在水里无助地打了几下,头又冒了出来,「快烫死我了!你爷爷的王八羔子!」 「什么爷爷不爷爷?你再乱骂一通,我就刷你的嘴巴。」玄煌把她的脑袋压了下去,「你是当惯了乞儿了是吗?浑身臭得跟什么似的,居然还喊著不沐浴,你不怕身上长虫子吗?」 乞儿连吃了好几口水,从头到脚的污垢全被水融了去,浴盆里的水一下子就脏了,「咕噜噜……不……水臭……臭……」 「太好了,你总算晓得自个儿有多臭了!大懒虫!」玄煌又把她压进水里,「你身上的异味可要彻底地清除!」 乞儿死命地抓著盆边,好不容易才自水里冒出头,一会儿又被玄煌给一手压进了水里。 她会淹死的!思及此,乞儿吓到都哭了,哭泣声尖锐得要命。 「你不要叫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玄煌取笑著乞儿。 「快窒息了……住手!咕噜咕噜……」乞儿快不能呼吸了,连忙探出白净的脸儿。 玄煌很快地又把她给按回水里。 咦?!就在此时,有那么一瞬间,玄煌以为自己看错了。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眼花,玄煌忙不迭地将乞儿自水里拎起,屏住气息,单手捧高她的小脸,另一手则粗暴地拨去盖在她脸上的发丝,既惊愕又期待地打量乞儿那张已然变得白净的巴掌小脸。 第四章 玄煌缓缓地眯起黑眸,仔细打量著乞儿,难以置信的神情浮现在他眼底。 乞儿的鹅蛋小脸儿上泛出一层薄红,身上的肌肤比雪还要白皙、比凝脂滑嫩,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披散在那张巧夺天工般的精致小脸上。 如新月的弯弯细眉,翦水般的星眸,如扇的密长眼睫,挺而秀气的鼻子,看似欲语还休的红嫩小嘴…… 多么女性化的一张小脸,清灵脱俗到简直可以用「美」字来形容! 乞儿会是姑娘吗?不会,应该不是,这怎么可能? 「咳咳咳咳……」乞儿难受地猛咳嗽,这辈子她还不曾吃过自己的洗澡水,臭得要命。 「我要验身!」他忽然非常强势地表态,也不问人家肯不肯,说验身就要验身。 乞儿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我不喜欢费心思地猜,我现下就要验身证明!把衣服全脱了!」说著,玄煌动手脱乞儿身上的脏衣服。 「验什么身呀?你犯疯病啦?哇——」 眼看衣服就快要被他剥去了,乞儿脸儿火烧一样地红透,心口狂跳得厉害,又羞又怯地尖叫连连,拚命捶打他的头。 「不要脱!不准脱啦!你走开!走开啦!救命啊……」 「乖点儿!别乱叫!我没打算当杀人凶手。」玄煌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拎起乞儿,野蛮地掀起乞儿的上衣。 乞儿一双纤细的小手在他身上胡乱地捶打著,意图把他打跑,脱离他的钳制,可他用力一拉,竟然把她身上唯一的掩蔽物整件都给剥了去。 「哇!」乞儿羞得满脸通红。 她被困的娇躯徒劳无功地在水中扭动著,生怕春光外泄,连忙找勺子盖在自己胸前,小不隆咚的娇躯整个藏进水里。 「你真是粗暴得要命啊!」乞儿埋怨地叫道。 「起来!」玄煌什么都看不到。 为一解心中疑惑,玄煌把长腿踩上浴盆的边缘,大手随之一抓,企图把乞儿自水里拉出。 「不要!你不要碰我啊!啊啊啊——」乞儿眼看自个儿就快要春光快泄了,叫得跟杀鸡宰羊般凄惨。 玄煌乘机把她小小的身子整个自水里拉了出来,乞儿急了,一拳朝他鼻梁揍下去。 「哎唷!」玄煌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重心,高大身子往后翻,跌落在湿滑的水地上。 重获自由的乞儿顾不得是不是光著身子,抓著盆边,火速跳出澡盆。 乞儿赶忙拾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急慌慌地贴在自己身上。 本打算找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己给藏起来,但她实在很不甘心,便咚咚咚地跑上前去,气呼呼地狠狠踹了玄煌两脚,小嘴儿乱七八糟地叫骂起来。 「我本来就是个姑娘家!别跟我说,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哦!哼!烂把戏,你这猪八戒!王八羔子的狗屎蛋、烂泥巴、花芝麻!喜欢逼人家跟你沐浴的大淫贼!看了人家的身子,还好意思装傻!哼!大色狼!臭淫贼!」 「住手!住手!」得知她是个大姑娘后,玄煌再也不敢随便出手去打她。 然而在气头上的她,整个人简直像发了疯似地捶打他,害他想揍回去又觉不对,便任凭她处置。 乞儿打累了,便坐在湿滑的地上,生气地瞪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著。 见她忽然不打了,玄煌上下睨著她,扬著嘴角,充满讥诮地邪笑起来,「累了?没力了?」 「谁说我没力了?」虽然乞儿有拿衣服盖在自己身上,但被他这样盯著,她便觉得自己有遮跟没遮似乎没什么差别,害她的小脸从头到尾都红著。 「那你怎么停下了?」玄煌眼里充满挑衅。 「你——」乞儿被激得浑身不对劲,瞪著他,似乎想起哪儿不对劲了,便起身朝他伟岸健美的身上扑了过去,「你把我看光光了,我也要把你看光光!」 话落,乞儿开始野蛮地剥他裤子。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玄煌惊骇地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护著自己的重要部位,「你不要乱来!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哼!我瞧你是怕了才说这种话的吧?」乞儿偏不信邪地打掉他的大手,小手逼近他裤头,一把扯掉他的裤带,立刻露出毛茸茸的部位。 玄煌惨叫一声。 她光滑的美背对著玄煌,毛茸茸的私处悄悄摩擦过玄煌敏感的胸膛,浑圆性感的小俏臀也在玄煌眼下不自觉地款摆…… 乞儿正疑惑著,他身体已往下压,腰杆用力往前一挺,邪恶的巨大猛地贯穿了她—— ※ ※ ※ ※ ※ ※ 「小祖宗,方才你那样待我,我觉得很舒服,以后咱们可不可以每天都来一次?」乞儿浑身酥软无力地瘫在玄煌强壮又温暖的胸怀里。 她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让她欢愉得难以自制,但她却半点都不后悔,反而很想再体验一次。 激情过后,玄煌猛然惊醒,吓得推开她的身子,飞快起身穿上衣服。 他竟要了一个无知的乞儿,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强行占有了她,他何时变得这样饥不择食,连乞儿也不放过? 见他不回答,不知为何,乞儿心里感到好难受。「小祖宗,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玄煌整理好衣衫,回头严厉地看著她,「乞儿,从今日起,我要你恢复女儿身,我也不准你再随便开口骂人;另外,明日起,每天辰时前泡好茶端到书斋等我,有空闲时,我就教你识字。」 玄煌本来以为乞儿不过是个行为轻率的少年,在得知她真正的性别后,便再也无法容忍她轻佻的举止。 在他眼中,姑娘就要像个姑娘,就算不懂琴棋书画,三从四德也得顺从,倘若女子的礼教样样缺乏,至少也要懂得几个大字。 「识字?」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眼,「辣块爷爷的!我从小就当乞丐,学人家识什么字?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不识字才会被人取笑,你若要继续待在我这儿干活,就要学会识字。」玄煌狠狠瞪她一眼,「还有,我说过什么?那张嘴不可以再随便乱骂。」 乞儿连忙捂住嘴儿,「不小心说溜了嘛!你爷爷的,这么爱计较做什么?」 「你还骂!」他心里觉得好笑,却一脸严厉地吼她。 「你爷爷的哪叫骂?」她立刻出言不逊。 今日若换成是其他下人对他这种态度,玄煌一定饶不了他!偏偏他就是对她发不了脾气,天知道他是怎么了。 「你这野丫头,为何老是喜欢骂别人家的爷爷?别人家爷爷得罪了你不成?动不动就爷爷长、爷爷短的骂。」 「习惯了嘛,你现下要我别骂,那我宁愿当个哑巴。」 「那你就当个哑巴吧!」玄煌无情地道,把她自地上横抱起来,把她丢进浴盆里,「还有,你要每天洗澡。」 乞儿双手抓住浴盆的边缘,急喘著气看著他,「你天天帮我洗澡吗?」 「你自个儿洗。」玄煌背对著她,弯腰拾起散了一地的乞丐装,打算把它们扔掉,一会儿就让丫头替她送来一套女装。 「可是你今天就帮我洗了。」虽然一开始她很抗拒,可是现下她却变得很期待了。 「那是因为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个姑娘。」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会那样抗拒,原来她是个姑娘,而且他还对她很不规矩。 玄煌可以强烈地感受到翻腾在内心底下那股还在蠢蠢欲动的过人欲望,唯恐再一次失控地占有她,他只好让她继续在水里待著。 「你……你爷爷的,到底怎么了啊?」乞儿心里好害怕,额前冒出细汗,用一双力持冷静却万般惊惶的美眸凝视著他。 玄煌没理会她,神情冷漠地旋身离去,完全无视于她充满乞求的眸子。 望著他的背影,乞儿的秀肩忽然抽搐起来,惊惧地掉下眼泪,「辣块爷爷的,一会儿对人家热呼呼,一会儿又对人家冷冰冰,你奶奶的,我究竟哪儿惹你了?呜呜……」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面对玄煌忽冷忽热的对待,只觉心里好沉重、好难过…… 「咦?」猛然忆起她的随身之物翡翠,她急得跳出浴缸去翻她的脏衣眼,「完了!完了!千万别弄丢呀!」 乞儿紧张地翻找著,但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会不会掉进水里了? 来不及细想,乞儿一头栽进浴盆里,从混淆不清的污水中捞到了她的翡翠。 她松了一口气,把翡翠紧紧捧在怀里,宝贝似的。 第五章 晚上就寝时,乞儿被安排到女下人房去,原本她要住进男下人房的,结果被玄煌及时发现了真正性别。 女下人房和男下人房对门相望,东边是男厢房,西边是女厢房,中间只隔一条石板小径。 乞儿整理好了床铺,便从一个小丫头手中接过一套女装。她不会穿,小丫头便教她怎么穿。 换好女装后,乞儿兴奋地在原地打转,心急地想穿出去向众人炫耀,不料才踏出门槛,便踩到过长的裙尾,跌个四脚朝天。 幸亏小丫头已离去,丢脸也没人看见! 乞儿赶忙拍拍屁股,迅速由地上爬了起来,紧张地掏出怀里的翡翠,仔细检查有没有破损,见是完好的,她松了一口气。 又怕不小心再次把它给摔了,她取下翡翠,找来一块布把翡翠小心包好,又怕被人偷去,便东藏西藏起来,心想若是被偷了怎么得了?最后只好藏进叠在床铺上的衣衫里。 她旋即拎著裙摆走出厢房,往客栈方向跑去,经过凉亭,意外地看见四九一个人坐在亭子里。 「四九哥!」乞儿兴奋地朝他挥手大叫,跑进亭子里。 四九蹙眉,「你是……」 「四九哥,你不认得我啦?我是乞儿啊!」 「乞儿?!」四九活像见了鬼似的,张大的嘴一时之间合不拢,睁大的双眼瞪得比牛铃还要大,错愕地看著伫立在眼前的乞儿。 换上满州女子传统旗服的乞儿,前后简直判若两人,皮肤白皙、模样干净、体态轻盈、发细如丝,尤其那张小脸实在素净得清丽可人。 「你你你……」 在四九的印象里,乞儿似乎不是这样子的,他感到陌生又稀奇地围绕著乞儿的身子打转个不停。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乞儿?乞儿是又黑又脏的不是吗?你怎么……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变得好……好……」 「好怎样呀?」乞儿紧张地摸著垂在胸前的柔软秀发,「你爷爷的,别一直盯著我看呀!到底是怎样呀?快告诉我,我这身装扮究竟好看不好看?」 四九看傻眼地猛点头。「好看、好看、太好看了!」他结巴地道:「乞儿,你……你好美哦!我从来就不知道你原来生得这么好看,我一直以为你生得又丑又黑又扁。」 「真的好看吗?」乞儿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她开心地拉起裙摆,在四九的面前兜著圈,「那么你猜,小祖宗要是见了这样好看的我,会不会喜欢上我呢?」 乞儿渐渐发觉自己似乎很在乎玄煌对她的感觉,或许她已经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了。 虽然才见他几次面,但她已经被深深迷惑住了,以后天天见面,难保不会 四九不解地蹙起眉,「你在胡说什么呀?乞儿。」 「我没有胡说呀!」乞儿鼓起两片腮帮子,又在四九的面前不停地转圈,「我喜欢小祖宗,我心里当然也盼望他能够喜欢我啰!可惜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虫,猜不透他藏在心里头的事。」 四九心口一跌,惊愕于他耳朵所闻,不禁惊喘起来,「你喜欢他?」 「是呀!我好喜欢他哦!」乞儿开心地在原地继续转著圈。 四九伸手往她秀肩狠狠一抓,阻止她再旋转,「不行!乞儿!听见没有?我不准你喜欢他!不准!不准!」 「呀!好疼啊!」乞儿被他抓痛了,吃疼地瑟缩起秀肩,「四九哥,你快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呀!」 四九连忙松开她,「我从没想到要伤害你,可是我吃醋、我嫉妒,我不要你喜欢上别的男人!」 乞儿生气地把双手叉在柳腰上,「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你不能管我。」 「乞儿!」四九像吃醋的丈夫般气得满面通红,「你才见他几次面,你就说你喜欢他?尼说得真顺口,一点都不害臊!乞儿,我爹爹把你自破庙前捡回来,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不是要你这么没良心地待他儿子我的!」 「我没良心?」乞儿哼了一声,旋身以背对著他,「我哪里没良心?我要干活都想你一份,可没把你忘记。」 「我现下宁愿不要这份工了!我只要咱们在一起。」四九承受不住失恋的打击,气呼呼地大吼。 「咱们现下不正在一起吗?」 「那不一样!我要娶你的,乞儿!我真心真意地爱著你,总想著咱们以后成为夫妻的日子。」四九急得快哭出来,他哽咽地道:「咱们是天生一对,我是乞丐,你是乞丐婆,咱们注定要在一起的,要不然我爹爹也不会那么巧地捡到你!爹爹把你捡回来,就是要你长大嫁我为妻的。」 乞儿从没听过四九讲这些话,现下明白他的心意,她慌得了无主意,「你胡说什么啊?咱们不是一直都是兄妹吗?」 「当然不是兄妹,乞儿,咱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四九扳过乞儿的身子,深情的眸子凝望著她,「而且你并不适合咱们的主子爷,你不过是个小书僮,过去还是个街头小乞儿,你怎敢奢望主子爷会喜欢上你?主子爷肯留你下来干活,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别胡思乱想些有的没有的,下人是永远都不够资格让主子爷爱上的。」 「为什么不能?」乞儿心里紧张了。 「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结果的,劝你抛开妄念,和我成为夫妻。」 「可是我……」乞儿一脸茫然地看著他,「四九哥,我……小祖宗他……他对我做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 乞儿的脸儿愈来愈红了,她小声地道:「他对我做了我觉得很害羞的事儿,但我并不讨厌,还很喜欢,我想我一定很喜欢他,不然我容不下他对我做的事。」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 「他吃我的……我的嘴。」乞儿有所保留地吐露著心事。 四九眼睛瞬间睁大,一张脸莫名红了起来,情绪变得无比激动,拉著乞儿的手直嚷著要离开。「咱们走!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儿!咱们现在就走!」 「我不要!你放开我!」乞儿狠狠咬他手臂一口,接著蹙著柳眉看著他,「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像疯了一样!」 「主子爷已经吃你的嘴了,难道我还不紧张吗?」四九崩溃地哭了起来。 他是个男人,他当然知道那就叫作亲吻,是男女之间亲密的表现。 难怪玄煌对乞儿这么好,原来有不良企图,他打心里不齿玄煌这个人! 乞儿困惑地看著四九,「那又如何?我喜欢他吃我的嘴,如果还有下次,我仍愿意让他吃我的嘴。」 「你……」四九快要心碎死了,「那你让不让我吃嘴?我也很想吃你的嘴……」 乞儿嘟著嘴哼了一声,「我才不给你吃呢!那多恶心啊!」 「恶心?你……你……」四九满心妒意地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硬是要把她拖走,「走……咱们走……现下就离开,咱们不留下,咱们不干了!」 「我要留下!你别这样不讲理!」乞儿用力挣扎,挣脱了他的钳制,「你变了,四九哥,你变得不像是你了,你变得好怪,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我不喜欢!你再这么怪里怪气下去,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 扔下一串话,乞儿头也不回地奔回女厢房,用力把门关上,耳边似乎还回响著四九悲伤的哭泣声。 她不过说她被吃了嘴而已,四九就哭得这么激动,她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四九,他岂不是要杀人了? 吃嘴有这么严重吗?那摸她双乳、触她肌肤、吃她身下…… 不!不能再想了,怎么她连想都会脸红呢? ※ ※ ※ ※ ※ ※ 兴奋到整夜都睡不著的乞儿,次日卯时不到便跳下床,准备干她小书僮的活儿去。 孰料外头竟雪虐风饕,天地间一片白雪皑皑,寒风把四下纷飞的雪花吹出无数白线,覆盖了整栋宅院。 乞儿匆匆漱漱口、洗了把脸后,披上厚棉袄,撑起油纸伞,提著一盏灯笼,点亮了灯笼里的油灯,不在乎天有多寒、地有多冻,在她小小的脑子里,只想著服侍她的小祖宗。 循著地图上的指示,乞儿奔跑在小径上,来到花竹围环、景色清幽的书斋前。 推开书斋的门,里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乞儿就知道自己来早了。 玄煌只交代「辰时前」来找他,可没说「准辰时」来找她,两者时辰不同,一心求表现又迫不及待要和玄煌见面的乞儿自然是来早了。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替他沏上一壶好茶,一会儿就端出来好好伺候他。 于是乞儿又开始翻找塞进腰带里的地图,牢记了膳房的位置后,便沿著红砖小径一直往茶栈方向走去,一面用心地熟记著路径。 进了膳房,乞儿烧了一壶开水,旋即摸黑走进茶房寻找玄煌平常爱喝的铁观音。 她几乎不用点油灯,光闻茶香就猜得出茶种,这或许和她天生敏锐的嗅觉有关;取了铁观音后,她又匆忙忙地踩著小碎步,往玄煌的书斋快快走去。 她从前在树下见过一个老爷子泡过茶,她记得那老爷子先把茶叶放在掌心上,揉捻成一粒一粒呈豆子状后,才搁入精致的瓷杯里。 乞儿试著那样做,然后冲入热水,直到茶叶舒展,浓郁的茶香飘满了一室,她才赶忙滤出茶叶,端起茶杯偷喝了一口。 茶汤甘醇,茶韵更足。 乞儿在华椅上坐下,双手搁在桧木桌上,小脸枕入双臂里,望著窗外蒙蒙亮的天色。 辰时就快到了,乞儿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得紧张莫名,心跳倏地加快速度,想到一会儿就可以见到玄煌,她的心里不由得又喜又羞。 不知不觉的,她合上了疲倦的眼儿……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摇著她的肩,乞儿睁开眼儿,这才知道自己睡著了。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抬起脸儿。见是玄煌,她开心地伸手握住他的大手,「小祖宗……」 「你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玄煌挟著冷锐得足以夺人魂魄的目光,满脸不悦地挥开她的小手,反掌拍在桌上。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脾气,乞儿瘦弱的娇躯顿时整个跳起来,一脸无辜地看著他,「怎么了?乞儿做错了什么?」 「我不是要你来睡觉的。」玄煌低咒了一声,波动在她眼中那楚楚可怜的无辜神韵,令他泛起一丝爱怜。 见他眉心深锁著怒意,乞儿的喉间不由自主地兴起一股莫名的哽塞,她强忍住,连忙离开书桌前,呆呆地站在他旁边,一脸傻傻地看著他。 「接下来呢?」她问。 「什么?」玄煌蹙眉。 乞儿歪著小脸蛋,「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不说,我不懂,你一说,我马上懂。」 玄煌不满地凝起了剑眉,厉声吩咐道:「替我冲茶。」 「茶在此。」乞儿把早就泡好的铁观音端起来送到他面前。 然后把瑞脑香放入一个狻猊形的铜香炉里点上,薰染整室怡人的香味。 「嗯!」玄煌在桌前坐下。 不久后,帐房派凝儿送来了昨日的帐本,叠起来整整有一只手肘那么高。 玄煌取走搁在最上面的那一本,「不要说话,静静站在一旁,茶没了,就替我冲。」 「好。」乞儿点头,摸了一下水壶,发现水温降了,连忙重新烧了一壶来。 之后,乞儿就一直留在书斋里,她难掩心中的喜悦,双眼迷恋似地紧盯著玄煌,瞬也不瞬,而且半步也没离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玄煌总算把帐对齐,从一堆帐本中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乞儿一直都站在身边。 见她眼里似乎有什么,玄煌蹙起剑眉,盖上帐本,随意抓起一本书卷翻开就读,并随口问:「你在看什么?」 乞儿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儿,吹弹即破的粉腮及雪颈顿时一片醉人的酡红,心口跳得更是厉害,「看你长得好看。」 玄煌胸口一阵鼓动,却故意忽略莫名泛在心口上的情愫,叉开话题道:「你过来,我教你吟诗写字,明儿个我再请人教你女红和琴艺。」 「好啊!」乞儿惊喜地睁大眼儿,赶忙端起书卷,煞有其事地看著。 「书拿反了。」 「是吗?」乞儿红著脸,慌张地把书卷翻过来。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味道好闻到令玄煌很想伸手去碰她。 ※ ※ ※ ※ ※ ※ 个把月过去了,乞儿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白天学吟诗、写字、作画、下棋、识字,晚上学刺绣、缝纫、弹琴……一天就这么被一推见鬼的玩意儿给占据了。 不知是没天份,还是古筝真如乞儿所言故障了,她的古筝竟弹断了三根弦,指头划破了好几处不说,结果她弹出来的琴音分明比鬼哭狼嚎还要可怕。 那作画更用不著提了,根本没人看得懂她在画什么鬼东西。 玄煌对她简直无力、无望外加无可奈何。 他今早还意外地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件帛和罗,想必是乞儿的作品。他好奇地拾起来一瞧,不看没气,看了便一肚子火兼啼笑皆非。 她笨拙的针脚刺得凌乱不齐,五彩色线也配色配得乱七八糟。 玄煌何只不满意她的表现而已?简直失望透顶! 唉!罢了,他心想她女红不行,读书总应该强过女红吧? 因为她总是有几分小聪明,下棋进步神速,脑筋动得极快,玄煌才和她下过一盘棋,她就马上透彻了棋道。 对于珠算,她更是厉害,他才教她算过一次帐本,她竟全数吸收,不到一会儿工夫,她竟把一整叠厚厚的帐本清算完毕,可以说她对数字极为敏感。 只是玄煌并不清楚她到底吸收了多少古卷诗词,便心血来潮想考考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乞儿自信十足地大声朗诵出来。 「嗯,很好。」玄煌俊容上的神情尽是满意的微笑,「子曰:饱食终日……」 乞儿秀眉一蹙,顿时停下脚步。 「饱食终日以后呢?」玄煌眸光一转,视线投入乞儿的眸里。 乞儿紧蹙著眉,抓著头皮,一双眉纠得快要打结了,仍然想不起来下一句,「饱食终日以后……饱食终日以后……」 「以后怎么样啦?」玄煌严肃地盯著她。 乞儿愈想愈加苦恼,用袖子猛揩著冒在额上的香汗,迟迟想不出下一句,忽然,她小脸笑得眉飞色舞。 「我知道了,小祖宗,饱食终日以后就不饿了,就可以出去玩耍啦!我小时候最喜欢抓蛐蛐儿了,有一次我抓到一只小霸王,四九哥就急著要他的独脚仙与我的斗一斗,结果……」 「乞儿!」玄煌的诗卷怒冲冲地往桌上一扔。 乞儿无辜地眨著眼儿,「唔!怎么啦?」 「我辛苦教你读书,你怎能满脑子尽想著玩?」 「小祖宗,你是做生意的,以后我跟在你身边,也要跟著你学商。」乞儿神情古灵精怪地道:「我背这些死文章,其实对将来是一点帮助都没有,我自然不肯用心记了,你若考我算数,我准丝毫不差地算给你。」 「你……」玄煌俊色一沉,目光凛冽若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我顶嘴!」还说得头头是道呢! 「我说的是实话嘛!」乞儿还不知死活地道:「不然下棋也行,我让你一车一炮,都可以赢你。」 「你……你真是大言不惭!好大的口气!」玄煌的俊容莫名红了起来。 不可否认地,她的确很会下棋,这些天下来,他几乎盘盘输给她,而她则赢得很光彩、很得意。 他真不晓得她脑袋瓜子里装的是何等古灵精怪的东西,什么东西都学不会,就是下棋、算数她了得。 「呃……」意识到他的怒气,乞儿惊慌地缩起秀肩,一脸无辜地望著他,「对不住,我以后再也不敢这么嚣张了。」 「我今儿个暂时不考你,不过你得留在书斋里看书,明儿个我再考你,你若是背不出来,我非禁你一天的食不可。」 禁食?!乞儿瞪大眼儿,嚅动小嘴想抗议,又怕挨骂,便把话咽回嘴里,满色不悦地嘟起小嘴。 见她嘟起小嘴,玄煌的眼里倏地燃烧起两簇怒焰来。 「回答我的话。」玄煌面有愠色,冷眸犀利地瞅著她。 「是!」乞儿急忙点头。 「还有……」 「还有呀?」乞儿觉得自己实在苦命得不得了,她样样都学,却都样样赢不了他的赏识。 玄煌把一直都搁在一边的女红拾起,怒冲冲地丢到她面前,「你绣这什么鬼玩意儿?」 乞儿连忙拾起女红,迅速眨动著无辜的眼,「你怎会看不出来我绣的是什么呢?」 玄煌很勉强地猜:「烧焦的杂草?」 「什么?!」乞儿大声抗议著:「人家绣的明明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牡丹?这叫牡丹?真教我『刮目相看』呀!」玄煌满脸的嘲讽,又忍不住把她的作品抢回来重新看了又看,「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堆烧焦的杂草。」 「呃……」乞儿心虚地道:「我明明很用心绣的,谁知道它会变成那样,搞不好那根针有问题……」 他真的生气了,把她的「牡丹」丢还给她,「让你学琴,你说琴坏了;让你刺绣,你说针有问题,我看有问题、坏掉的明明就是你那一双手。」 「唔……」她盯著摊开的双手,被骂得很是泄气。 「从此,你琴别弹了,绣也别刺了,没天份学了也是白学,你还是好好识字读书吧!」话语未毕,玄煌便英姿拓迈地拂袖离去。 见玄煌走了,乞儿一屁股在雕镂精美的窗棂边的椅凳上坐下,气呼呼地望著窗外,嘴里念念有词地犯嘀咕著。 「真是的,早知道读书这么辛苦,我当初真不应该答应小祖宗的。这下子我哪儿都不准去了,得留在这儿背那讨人厌的鬼经书。」 「你嘴里在嘀咕什么?」怒喝声如平地一声雷,吼得乞儿双耳轰轰作响。 乞儿惊跳起来,瞪大眼儿,慌张地盯著去而复返的玄煌,「你……你怎么又回来啦?」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玄煌立刻板起好看的俊容,「我是回来看你有没有偷懒,果然……」 「什么呀!我……」怕挨骂,乞儿紧张地揪著裙摆,小手正微微颤抖著,「我压根没在偷懒呀!我只不过有点儿累,所以……」 「狡辩!」玄煌严厉地道。 步进书斋,玄煌一脚把木门踢上,然后绕过绘了淡烟流水的巨幅屏风,在书桌前的华椅上坐下。 「把椅凳搬过来,然后坐下来练字,我要盯著你,免得你又偷懒了。」 「哦……」乞儿一手抓起椅凳,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再把椅凳放下,好半晌,她大胆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手掌,「我可以在你腿上坐下吗?」 只是小小一个动作,便莫名点燃了隐藏在他严峻外表下的狂烈欲念,玄煌怒瞪著她,「不准!」 乞儿隐忍不住,纤细瘦小的身子就这样硬挤入他炽热的胸怀里,跌坐在他大腿上,两片浑圆的臀儿巧妙地贴在他胯下,弄得他欲火一阵狂乱窜烧,两腿间的男性莫名其妙地膨胀起来。 「乞儿!」他咆哮,凶暴得宛如一头被捋了须的狮子,想起身,又怕伤到她。 随著胡乱飞舞的思绪,之前那场翻天覆云的激情画面及她要命的紧窒记忆,倏地汹涌波涛地袭向他。 「该死!」玄煌粗哑地低咒了一声。 感觉壮硕的硬物顶著她的臀儿,乞儿气息混乱地娇喘著,「别凶我,我知道你也想,我不笨,我知道你那个……那个……好硬。」她羞涩地捂著嘴儿偷笑著。 他鼓凸的裤裆藏著令她屏息的壮硕,正顶著她的臀儿。 「好啊!你在偷笑吗?」他俯下俊容,热气不自觉地吹在她的耳畔。 乞儿的心泛起一阵悸动,「好痒哦!」 他敏感地蹙眉,「哪里好痒?」 「不对,这样写不出好字。」他看不下去,用大手圈住她的小手,试著带领她写出第一个字。 乞儿一阵脸红心跳,微微低下头,身子也微微向前俯,此时胸脯无意碰触到他的手肘,更助长了潜伏的欲火…… 激情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正有一抹纤细的身影自窗前晃过…… 第六章 「表哥,姨娘来了!姨娘要见你……啊!」 书斋的门,蓦地被沅婷大力推开。 眼前这一幕,一时让沅婷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老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原本红润的小脸霎时宛如白蜡。 男人的粗喘加上女人的娇吟,引来了沅婷的好奇心,迫使她停下脚步,躲在书斋外偷听。 当那串串销人心魂的娇吟声愈加激烈地传入她耳里,沅婷内心的惊恐显得愈盛,最后她再也忍受不下去,决定不顾一切地闯进来一探究竟。 孰料,印入眼帘的竟是春宫般撩人的景象! 「好羞啊!」乞儿的神智蓦地被沅婷突然的闯入唤醒,两朵可爱的小红晕立刻染上她的双颊,羞愧欲死的她慌得要推开玄煌。 玄煌的力道却十分猛锐,双手紧紧地纠缠着乞儿。 「放肆!谁准妳进来的?出去!」软玉温香抱满怀,欲望已然凌驾在理智之上的玄煌,难以抑止正濒临爆裂的激情欲念。 沅婷的胸口顿时彷若被一把刀刃狠狠刺过,头晕目眩地站不住脚,苍白的嘴唇发抖着,「表哥……」 「滚!」盛怒的玄煌宛若一头威猛慑人的野兽,鹰眸迸出怒焰射向一脸惊愕的沅婷。 「砰!」沅婷缓慢移动着步伐,失魂落魄地退出书斋,用力把门阖上。 她没离开,捂着小嘴,蹲在门边,伤心地啜泣个不停。 她是谁?那女子是谁?为何在表哥的书斋?他们做的是什么事呢?为何似乎很快乐呢? 「啊啊……」 沅婷的耳边再次响起男女激情的粗喘低吟声,她捂住双耳,身子在门边蜷缩成一团,崩溃地放声大哭:「呜呜呜……不要,表哥,请你不要这样待我,不要啊……呜呜……」 ※ ※ ※ ※ ※ ※ 玄煌前脚一走,沅婷后腿跟着进了书斋,绕过巨幅屏风,湿润的眼恶狠狠地射入乞儿的眼里。 见是表小姐,乞儿难为情地垂下羞红的脸儿,心里忆起方才不小心被表小姐撞见了她和玄煌之间的事。 「表、表小姐……乞儿真高兴见到妳……」 沅婷用手背抹去滚出眼里的泪水,怨怼地瞪着乞儿,「妳是谁?为何到我表哥书斋做出这番见不得人的勾当?」 「勾当?」乞儿睁大美眸,眨了眨,「表小姐,不是呀!我……」 「妳到底是谁?说!妳到底是谁?」沅婷目光凶悍地逼近了她。 乞儿被她的神情吓到,急忙连退了几步,直到撞到后遗的墙,「表小姐,我是乞儿啊!妳不认得我啦?」 「乞儿?」沅婷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然后一脸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生得比她还要漂亮的姑娘,「不,乞儿是个少年,妳不是乞儿。」 「我真的是乞儿啊!我是姑娘啊!」乞儿急道。 沅婷定睛一看,果真发现她和前不久才收留的那个小乞丐生得有几分神似,这令沅婷的心猛地一沉。 她竟引狼入室,胡里胡涂地把生得这么漂亮的乞儿安插到玄煌身边,孤男寡女的,难怪他们之间会出事! 沅婷再也容不下她!而且只要一想起那羞人的一幕,沅婷就快要发疯。 她猛地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就给了乞儿一个耳光,很有权威地吼着:「混帐!妳竟敢女扮男装欺骗我?马上给我离开!我这儿容不下妳这个骗子!」 乞儿被沅婷这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整个人跌在地上,错愕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沅婷那张凝聚了怒浪的美颜。 乞儿的眼儿盛满了无辜和委屈,眼眶一红,泪珠涌上来,充斥整个眼眶,她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趺跌撞撞地扑到沅婷面前跪下,忙不迭地直磕头。 「表小姐,妳对乞儿这么好,乞儿怎敢欺骗妳呢?报恩都来不及呢!」见沅婷无动于衷,乞儿把头磕得更大声了,「表小姐,我若做错了什么事,请妳大发慈悲,别怪罪乞儿,乞儿一定会努力做事,绝不敢好吃懒做!」 「没得商量,马上给我离开!」沅婷荷袖一甩,怒骂着转身离开书斋。 她是个善妒的女人,无法容忍有其它女人待在玄煌身边做事。本以为乞儿是个少年,想不到竟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且还勾引上玄煌,造成她的威胁,她说什么都不会再用乞儿了。 「表小姐!」乞儿急急忙忙地拔地而起,匆匆追了上去,绕过沅婷的身子,跪在地上乞求着,「求求妳别赶我走啊!表小姐,求求妳啊!」 「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妳!」沅婷嫌恶地把乞儿挥开,往东厢的凉亭走去。 凉亭里坐了一个体态生得丰腴婀娜的美丽妇人,以及一个已看得出些许年纪的中年丫鬟。 沅婷勉强自己装出笑脸,步上凉亨,挨近那妇人身边,撒娇地挽住她的手臂,讨好地道:「姨娘,表哥不在书斋里,妳再等会儿,我派人去把表哥找来……」 「表小姐!」后头响起乞儿的声音,她已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无视于他人存在,便又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表小姐,求求妳……」 「妳真是烦死人了!」沅婷怒极了,举起手,又一掌打在乞儿脸上。 乞儿整个人捧在妇人的脚边。 福晋温柔的目光投入乞儿的眸底,她抬起头,两人顿时四目交融。 乞儿忽然间呆住了,心头莫名一热,脑袋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她愣愣地看着福晋。 好美丽的女人……乞儿看傻了眼,呆呆地看着她,「没……没事。」 冬香上前将福晋扶起,转头一看见乞儿,猛地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小丫头和年轻时候的福晋竟生得有几分神似,尤其是那眼睛、那眉毛,相信小丫头若再生得丰腴一点,恐怕是福晋的缩影啊! 不过天底下貌似的人实在太多了,前几天才有人说地面善,还说她和布庄老板的女儿长得很像,念及此,冬香便没再多想下去。 而一看清楚乞儿的模样,福晋的心头无故猛跳了下,彷若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撞击到了,「妳……」 福晋不及开口,沅婷忽然冲过来将福晋拉开。 乞儿被这一耳光打得差点摔下石阶,一旁的冬香及时扶住了她。 「妳这骯脏的乞丐,别和我身分娇贵的福晋姨娘说话!滚!立刻滚!再不滚,我叫人把妳丢出去!」沅婷泼妇骂街似地吼道。 「沅婷,对待下人别用这种态度,教玄煌看见了不好。」福晋一脸责备地道:「就算乞儿真犯了错,妳也该好好教导她,别这么没耐性。」 沅婷脸色一沉,又忍不住想起书斋那一幕,顿时感到委屈不已地扑进福晋怀里,哭得呼天抢地,「姨娘呀,妳有所不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竟然欺骗了我,姨娘呀,妳若真疼我,就别再替她说话,让她尽早离开这儿!」 福晋却满脸慈悲地看着乞儿,不知为何,光看着乞儿,她心口便莫名地疼,像是被针扎到一般。 「乞儿,妳真是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福晋语气温柔地问着乞儿。 乞儿眼眶一湿,鼻头一酸,难过地点了点头,又猛烈地直摇头,「以前是,现下不是了,若不是表小姐收留了乞儿,我现今恐怕还饿着肚子在街上行乞。」 沅婷却是很后悔收留了她! 福晋的目光很是温柔,「那么……乞儿,妳这一离去,是不是又得露宿街头?」 乞儿眼里的泪珠子成串地滴下来,头点得更悲切了。 福晋心一紧,「那么妳来我身边做我的丫头。」 乞儿睁大眼儿,受宠若骛地看着福晋。 「那怎行?」沅婷更不容许了,「姨娘,她是个低贱的乞丐呀!」 「别这么说人家。」福晋温柔地笑着,拍拍沅婷的手背,「身分高低不是问题,只要她肯做事,姨娘无所谓的。」 「可是姨娘……不!我不准!姨娘,沅婷不准妳收留她。」 「那妳就继续收留她。」 「不要!」 「妳这也不行,那也不要,让姨娘很不高兴。」 「姨娘……」沅婷心里喜欢姨娘,是因为姨娘最宠爱她,平常也最帮她,现下姨娘不高兴了,沅婷心里好难过。「好吧,留下她也行,不过她再也不能留在表哥身边做事,我更不准他们见面,所以,我要派她去做杂工。」 福晋叹了一口气,拿沅婷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谁教她把这孩子宠坏了。 「表小姐,妳要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把乞儿赶出去。」乞儿急切地说。 「好,这是妳说的,去清洗马厩,也顺道把客官们的马儿全都给洗干净,去!」既然乞儿不肯离去,就休怪她无情! 沅婷已打算折磨死乞儿,以泄心头之恨,马厩是玄煌平时不会去的地方,只要把乞儿调到那儿去,他们想见也不得见。 ※ ※ ※ ※ ※ ※ 乞儿没想到马厩里搁了那么多匹马儿,若要把每一匹马儿都清洗干净,哪有那么容易啊? 她才把马糟刷干净,天色就已经黑了,真不知她今儿个的活儿要干到何时才干得完呢! 乞儿蹲在地上,小手托着自己的双颊,望着眼前的马儿发呆。 「这么多马儿,真不知要洗到什么时候才洗得完啊!」乞儿自言自语地叹气着,「咦?我在发牢骚的这段时间中,早不知洗了几匹马儿去了,对,我要赶快洗,不然今晚甭睡了。」 乞儿连忙抓起搁在地上的毛刷,一面捞水浇湿马儿,然后蹲在马身前用力刷洗着马儿的蹄。 当她洗完第一匹,正要刷洗第二匹马儿时,她蹙起了柳眉,绕着马身转来转去,仔细东看西瞧着,似乎在研究什么。 「奇怪,为什么这匹马儿生得特别高大呢?是哪位客官的呀?」乞儿抓起马尾,望了牠屁股一眼,最后发现马臀旁有个烙印,「咦?天下?咦?这里还有个字……煌?这个字是煌吗?没错,是煌字,这……这是小祖宗的马!啊,是的,一定是他的马!」 意外发现了玄煌的坐骑,乞儿活像发现稀世珍宝似的,兴奋得不得了,洗牠也洗得特别来劲,甚至不怕死地爬上去刷洗马鞍。 因为这是玄煌的坐骑,她要卖力地洗啊! 忽然间,萦绕在乞儿脑海里的全是玄煌。他削长伟岸的影子如鬼魅般纠缠着她。 不知小祖宗现下在做啥呢?是否像现在的她一样,正在想念着他的温存呢?他会到书斋去查探她有没有用功读书吗?是否也跟她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见彼此呢? 乞儿已经知道,玄煌占领的是她的心,她对他的爱,如燎原的野火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地烧遍了她的心。 待洗完玄煌的宝马,乞儿也浑身没力气地捶了捶酸疼的腰背。 「咕嘻咕噜……」乞儿捧着抗议的空腹,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肚子饿得溜扁溜扁的,我得偷偷去膳房找些吃的来。」 乞儿离开马厩,绕过一个庭院,偷偷摸摸地溜进了茶楼,见大伙儿都在忙着,表小姐正热络地招呼着客人,便悄悄溜进了膳房。 一进膳房﹒满鼻子都是酒肉的香味。外头生意正好,膳房工伙们正忙着料理,没人注意她。 乞儿怯怯地来到圆桌前,忐忑不安地瞪着满桌子鸡鸭鱼肉流口水。 「好香呀!」她伸手抓起摆在眼前的大烧鹅,张嘴就咬开。 「这儿多的是吃的呢!妳刚不是要吃烧鹅,全给妳。」四九抓起大烧鹅,把她带到角落,关爱地看着她,指着圆桌上的佳肴说:「晚膳还剩很多,妳吃不够那儿还有。」 「太好了!」乞儿兴奋地拍着小手,抓起大烧鹅,正准备大快朵颐,身后却伸来一只纤手,夺走已经送到乞儿嘴运的大烧鹅。 「呀!」到嘴的烧鹅忽然飞了,乞儿惊跳起来,回头一看。 伫在身后的是摆了一张晚娘面孔的沅婷,「妳活儿都干完了?」 乞儿紧张地绞着十根莲指,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我……我……」 「没干完吃什么饭?不准吃!」沅婷刻薄地道。 沅婷当然听见了乞儿饥肠辘辘的声音,但她存心不放饭给乞儿,明知乞儿做了一天工,身心早已疲惫不堪,需要补充粮食来恢复体力,沅婷仍不肯放过乞儿。 「表小姐,乞儿饿了,她……」四九忍不住开口替乞儿解释。 「真没规矩!这儿几时轮到你说话了?」沅婷怒瞪了四九一眼,然后把视线落在乞儿身上,心中充满了妒恨与怨意,「哼!要不是看在姨娘的情分上,我可能留妳吗?现下我留妳下来做事,妳没感激我也就罢了,还敢讨饭吃?」 沅婷怕四九偷拿东西给乞儿,便走到圆桌前,把剩下的膳食统统倒进盛剩菜的桶子里,与其它的馊食混在一块。 「表小姐!」四九要扑上去抢救,已经来不及了。 沅婷冷哼着,「我宁愿把这些馊食拿到豕牢去喂猪,也不给懒惰虫吃!给我回去干活!立刻!」 「是!表小姐。」乞儿再也不敢顶撞沅婷,转身走出膳房。 四九望着乞儿纤细削瘦的背影,心一阵阵地发疼…… 第七章 次日。 玄煌把前几天所收的款项和帐本分别收进宝箱里后,便进了书斋,此时卯时还不到,他知道乞儿不会这么早来,便取了一本经书,随意翻了就读。 没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玄煌抿唇笑了笑,望了一眼天色,也差不多到了乞儿来的时辰,便起身把经书搁回原位;回头一看,却不是乞儿,而是沅婷。 沅婷痴痴望着玄煌,脑海里猛然浮现他纠结的肌肉,脸颊倏地一阵滚烫起来,脸红地走到玄煌面前,「表哥。」 玄煌语气淡淡地响应着,「有事吗?」 「我……」沅婷羞涩地垂下红通通的脸儿,「表哥,福晋姨娘找你来了。」 「请她上阁楼坐坐,我稍后就到。」玄煌从她身边走过,随手整理着桌上的文房四宝,心里却在挂念着乞儿。 「那个……」 「表哥……」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沅婷怯生生地看着他,「你先说,表哥。」 「妳看见乞儿了吗?」 沅婷两眼全是满满的妒火,咬着牙,别开头说:「乞儿那丫头根本不听使唤,我把她撵走了!」 闻言,玄煌的俊容瞬间变得难看,「谁准妳这么做的?」 沅婷的杏眼不安地在他身上溜溜打转着,「她太不听话了,我……」 「我在问妳,谁准妳这么做?」玄煌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 「是……是我的主意……」 「妳好大的胆子,竟敢一再自作主张,妳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的存在?」 玄煌的怒喝声如平地一声雷,吼得沅婷双耳轰轰作响。 「当然有。可是,表哥,你已经给了我职权,我当然可以随时调动人手……」 「别忘了,我随时可以把给妳的职权收回。」 「表哥,你变得太不寻常了,往常你的贴身小厮和书僮,哪一个不是我在调动和安排?况且在工人的调动上,你从来也不会有意见……」 「我没意见,不表示妳可以胡作非为!」玄煌忍无可忍地道。 「表哥,我……」沅婷苦口婆心地道:「咱们何必为了个不安分的乞丐,伤了彼此的和气呢?」 玄煌锐眸冒火,从没如此生气过,「她再也不是乞丐,我不准妳这样说她!」 见表哥袒护乞儿袒护得这么紧,沅婷心中妒火更盛,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她明明就是乞丐!」 「啪!」玄煌一掌落在沅婷的脸颊上。 想起乞儿的可怜身世,玄煌就心疼得紧,所以他不准任何人羞辱乞儿。 沅婷抚着红肿的脸颊,满脸不甘心地看着他,「你打我……你居然为一个外人对我动粗?」眼泪夺眶而出,沅婷突地失控地扑进玄煌的怀里,「表哥,她不过是个乞丐,她有什么好?乞儿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表哥,我真心喜欢你,我也想要表哥像对乞儿那样对我……」 玄煌厌恶地推开她,「混帐!立刻离开我的书斋!」 他从来也没有与沅婷交欢的念头,过去没有,现下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盘旋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乞儿的倩影,她的身躯娇小又瘦弱,却可以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情欲。 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要一个女人过。 「表哥……」沅婷挫败地望着玄煌无情的侧脸,「我守在你身边多年,竟比不上一个小乞丐?表哥,你教我情何以堪啊!」 玄煌愤怒地把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斋。 ※ ※ ※ ※ ※ ※ 乞儿的肚子简直饿坏了,呻吟了几声,伸伸懒腰,这才发现背脊酸痛得无法自持。 这也难怪了,昨天洗了一整天的马儿,什么东西也没吃,便空腹上床,结果今天一大清早又被表小姐给挖起来,要她来马厩试试马的脚力。 马儿的脚力要怎么试呢?问了表小姐,得到的答案竟是要她一匹一匹地跳上去试骑。 老天,这不是在考验她的本事吗?她长这么大,还没骑过马呢!万一摔死了,岂不是很冤枉吗? 乞儿感到万分苦恼地看着耸立在眼前的马儿,想哭却又觉得没必要哭,因为实在找不到哭的理由与原因。 叹了口气,乞儿抱着马身就想要跳上马鞍,想不到攀着马身还来不及跃上去,马儿便举起前蹄在半空中喷气踢踏,然后把她给甩了出去。 乞儿整个人跌在地上,她嘟着小嘴,拔地而起,指着马儿训起话来,「现下连你这畜牲也要欺负我了是吗?亏我昨天那么辛苦地替你洗澡,你现下前蹄一扬,就把我给摔了,算什么意思嘛?你好歹乖乖让我骑你一回。」 乞儿拉着马绳,身子一弹,右脚一跨,竟顺利地跃上马鞍了。顿时,四个马蹄一扬,飞快地冲出马栏。 「哇──」骑在马鞍上的乞儿吓得脸色发白,一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摆,情急之下,一把抱住马儿的脖子,上半身倾在马身上。 马儿像发了狂似地冲出马厩,乞儿被马儿的冲劲甩下马鞍,可她没松手,仍紧紧抱着马的脖子,于是整个人便摇摇晃晃地挂在马脖子下── 「啊──不!」此时,她可以说是陷于生死关头了。 「乞儿!」玄煌充满暴戾的声音于天地间燎烧开来。 一听见玄煌的声音,乞儿立刻喜极而泣,拉开嗓门求救道:「小祖宗!救我──」 「乞儿!」眼前这一幕几乎夺去玄煌所有的气息,无比惊悚的吶喊声在冲出喉间的那一刻,脸色同时惨如白蜡,屏息地瞪着眼前恐怖的景象,惊惧得险些儿当场窒息。 这是玄煌有生以来头一次面临如此恐怖的景象,恐惧感不断由心里升起,他不想失去乞儿,一点都不想! 「我不想死啊!快救我──」乞儿尖叫连连,想她做乞丐时,也从没经历过这般刺激的日子。 马儿拖着她跑,跑没两步就吓出她一身冷汗,双手紧揪着马脖子,怎么也不敢放手,就怕她双手一松,就这样子一命呜呼哀哉啊! 万一下场真如想象,那死得多不值得啊! 玄煌按捺不住满腔的恐惧,十万火急地冲向身陷险境的乞儿,双臂朝她一伸,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身子,「别怕,快放手!」 乞儿被他惊人的胆识吓坏了。 「快放手呀!」他吼。 乞儿在庞然大物的眼下松了手,整个人落入玄煌的怀中。 明知危险,玄煌仍然不顾一切地把娇小的乞儿裹入强壮的臂弯之中,包得一个缝儿都不透。 「嘶──」马儿的铁蹄于下一刻朝玄煌的身上残酷地践踏过去。 乞儿感受到有重量从头上压过,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儿疼痛。 玄煌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因受冲力影响,身子在被马蹄踩过后,便失控地在地上翻滚,生怕乞儿受伤,他的双臂始终不肯松放,直到他的后背撞上一块大石头,又彷若被攀枝划破,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暂时缓下。 「嗯哼……」玄煌浑身都吃痛地蹙起剑眉,却咬紧牙关,不肯松放怀中的乞儿。 感觉有汗水从上方落下,乞儿抬起头,睁大惊惶的湿眼,见玄煌青筋浮动的额上汗水淋漓而落,她吓得忙摇晃他的身子。 「小祖宗!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小祖宗!」 见他动也不动,乞儿的面色苍白到不见血丝,双手猛摇他的身子,见他仍闭着眼,乞儿情绪一时激动起来,潸然泪下,哭得是惊天动地,在紧要关头之下,不顾一切地表白出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愫。 「小祖宗!你不能死呀!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小祖宗,你快睁开眼睛看着我呀!呜呜呜……你别死啊!乞儿不能失去你,失去你,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呜呜……小祖宗,你听见我的话没?我不能失去你呀!求你别死啊……」 「乞儿……」玄煌睁开黑眸,见她总算脱离险境,用他孔武有力的臂膀狂喜不已地将她紧紧地拥在臂弯之中。 无数个细吻不停地落在她颊上、眉上、眼上,并吻去斑驳在她脸上的泪痕,最后深深吻住了她颤抖不已的冰冷双唇。 「呜呜……」乞儿胡乱地响应着他的吻。 两人的双唇纠缠了好些片刻,才恋恋不舍地分了开。 乞儿仰起满是泪水的小脸,忧心忡忡又深情款款地望进玄煌那双溢满焦虑又夹杂浓浓爱意的眼里,虚脱般地偎在他怀里,惊魂未甫的她仍感受到心脏正强烈地扑通扑通跳动着。 「我以为你死掉了,呜……」 「我也以为我会失去妳……」玄煌将她的小脸压入他粗犷的怀里,嘴里不停呢喃着。 头一次,她发现他对自己原来是如此的重要,重要到没有任何事可以夺去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重要到她愿意为他付出、牺牲所有的一切…… ※ ※ ※ ※ ※ ※ 大夫被请来了,这才知道玄煌几乎全身都受伤了。 不但有擦伤,还有刮伤,最严重的是背上那道伤口,似乎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过,伤口深到几乎见骨。 看着大夫替玄煌疗伤,乞儿坐在他床边干著急,还哗啦啦地哭个不停。 大夫都已经替玄煌止住血了,乞儿还在哭。 「别哭了,我又还没死,妳哭个什么劲?」玄煌被她哭烦了,便没好气地念了她几句。 「呜呜……你还说呢,你伤口这么深,居然还说没事!以后好了,也准留下疤痕了!」乞儿哭哭啼啼地道。 玄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呀,我竟让妳在我身上留下记号,怎么擦也擦不掉的记号。」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乞儿可怜兮兮地问着他。 「妳都开口要我救妳了,我能见死不救吗?」他却笞得如此流利且无奈。 乞儿哭得更大声了,她还以为他很在乎她呢!「平常都不见你那么听话,现下我要你救我,你就当真救我,早知道我宁可死,也不要你救我。」 「说什么蠢话!」 「本来就是呀!」 玄煌的双手收握得死紧,掐得骨头喀喀作响,「乞儿,我很不喜欢听到这样子的话,我也不容许任何危险再靠近妳的身!」 被他这么一吼,乞儿吓得整个人自床榻上跳了起来。 在这同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福晋和沅婷一脸着急地冲了进来。 「表哥!」沅婷见乞儿在这里,用力把她推开,走到床榻边坐下,温柔地问着玄煌,「表哥,你没事吧?」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沅婷刻意把乞儿调开,安排她到马厩工作,玄煌的怒气立刻一飞冲天,便连正眼都没有瞧沅婷一眼,只是摆着一脸冰冷的面孔,满脸阴鸷地默不哼声。 福晋忧心忡忡地看着玄煌,「唉,你真教人担心,怎么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儿个就受伤了呢?」 福晋一开口,乞儿立刻转过头去看着她,一看见福晋,她心里就变得很紧张,也不知在紧张什么,紧张到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忽然,有人轻轻把手搭在乞儿肩上。 出了神的乞儿整个人惊跳起来,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福晋,「啊?」 「怎么了?」福晋被她突来的反应吓到。 乞儿绞着十根纤指,一个小脑袋左右摇个不停,「没、没事。」 「是吗?」 乞儿吞吞吐吐地道:「不知为何,每当我看着妳,心里就好安慰。」 福晋笑了,爱怜地伸手摸摸乞儿的脸颊,「我也是。」 乞儿两眼直盯着福晋瞧,感觉她掌心的触感是如此的温柔。 「福晋。」玄煌开口打断她俩的谈话,「让妳担忧了。」 福晋把视线落在玄煌身上,「哪儿的话。」 「福晋,妳托我找的人,我尚未找到,所以,咱们还是改明儿再议吧!」 福晋在榻边坐下,拍拍他的大手,「我明白,我知道这事急不得,我今儿个来找你,也不是为了那事,而是为了沅婷,昨儿个晚上我就想对你说了,是你不让我说。」 「玄煌失礼了,请福晋见谅,福晋请说。」 「这……」福晋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望了乞儿一眼。沅婷的脸也红了。 乞儿看不懂眼色,傻傻地不知回避,玄煌也没打算让乞儿回避。 福晋无奈,只好直言,「是这样的,玄煌,沅婷在你这儿做事也有一段时日了,你晓得这孩子向来死心眼,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你……」 「有话不妨直言,福晋。」玄煌没耐心听那么多废话。 福晋清了两声喉咙。沅婷脸更红,头也垂得更低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几个月前,我和沅婷的娘一起去了杭州找你阿玛和额娘,说了你和沅婷的媒,你阿玛亲口答应了,准了你们这段姻缘……」福晋温婉地说着。 闻言,乞儿的呼吸忽然不规律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一颗心如擂鼓,在胸腔内激烈地鼓动着。 「如今你阿玛要我来替你们挑个良辰吉日,好让沅婷尽早过门……」 乞儿看着说话样子十分温柔的福晋,看着看着,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人就昏过去了。 「呀!」福晋受了一惊,不知怎地,每次看见乞儿,心里头总是有种酸楚到说不出的怜惜,现下乞儿忽然昏过去了,福晋的心纠得更疼了。 玄煌心一抽,不顾一切地跃下床榻,伸手抱起了乞儿,一把将她抱上床,急切而痛楚地叠声喊道:「大夫!快把大夫叫回来!」 大夫去而复返,忙替乞儿把脉,察看瞳仁。 好半晌,大夫叹了一口气,笑吟吟地对玄煌拱手地道:「这位少夫人没有大碍,她有喜了!」 玄煌一愣,须臾,怀疑地转头看着大夫:「确定?」 「骗人……」沅婷面色惨白地看了看乞儿,又望了望玄煌。 福晋关心至极地坐在榻上,凝视着脸上堆满笑意的玄煌,「难道……难道乞儿怀的是你的孩子?」 玄煌点头,变得热切的目光落在乞儿身上,「我决定娶乞儿为妻。」 「不!不可以……」沅婷摇摇欲坠地站不住脚,求救般地望向福晋,「姨娘……姨娘啊……」 福晋跳起身,急忙上前把沅婷扶住,「沅婷,乞儿有了身孕是天大的事,就算姨娘也莫可奈何,做不了主呀!」 「呜……」沅婷哭得凄惨,头又摇得急切,「姨娘,妳不替我做主,我就不活了,呜……表哥若娶了这小乞丐,我也不活了,不活了……」 「沅婷,别这么死心眼。」福晋一心想安慰她。 沅婷这孩子自小她就疼得紧,大概是因为失去一个女儿的关系,福晋把对小女儿的爱全都转移到沅婷身上,无论沅婷的要求有多过分,只要在福晋的能力范围内,福晋都会答应她,唯独她的婚姻大事最教福晋为难。 「呜呜……我不管!呜……」沅婷哭着奔出玄煌的厢房。 「沅婷!」福晋心一惊,追了出去,从沅婷身后一把揪住她的手腕。 沅婷心碎地扑进福晋怀里,失声痛哭,「姨娘……呜呜……姨娘……」 「可怜的孩子,别哭了,乖孩子,听姨娘的话。」福晋心疼地拥紧她,见她情绪很不稳定,便温柔地道:「沅婷,妳还是暂且到我那儿住下,待妳情绪好些,我再把妳送回来。」 望着沅婷挺得直直的背影,福晋的心纠得更紧了。 第八章 「我有喜了?」 乞儿一双眼睛瞪得比牛铃还要大,难以置信地喃喃重复着一醒来就立刻听见的喜讯。 「千真万确,所以,以后我再也不准妳随便乱跑!」玄煌拂去她颊边的发丝,用长指顺着她的秀发。 乞儿的眼儿睁得更大了,「我只是有喜了,又不是生病,为什么不能随便乱跑啊?」 「万一妳出事了,我怎么办?」背上的伤口刺痛着,玄煌忍不住蹙起剑眉。 「这个……」乞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啊!「咦?不对啊,你为什么忽然担心起这个问题呢?」 玄煌双臂环胸,唇边镶着一抹难得一见的温和笑容,「因为我打算娶妳做我的娘子。」 玄煌忽来的话语令乞儿惊异无比,瞪着他带笑的黑眸,彷佛想揪出他哪一只眼睛在说谎骗人。 「妳不想?」见她久久不说话,玄煌以为她不愿嫁给他,便刻意加重了语气,以故意忽略掉泛在心湖下那抹浓烈的失落感。 「不是!那……那表小姐怎么办?她不是要嫁给你吗?」乞儿惊喘着,心中那份狂喜让她全身狂颤不已。 玄煌微扬的嘴唇别有一番狂妄的滋味,「那还得先问我肯不肯娶她。」 「你不肯吗?」乞儿拚命想要隐藏住心中那份喜悦,却压不住逐渐在脸上扩大的笑意,甜美如旭日般的笑容,让她那张小脸变得既灿烂又美丽。 「妳说呢?」他似笑非笑地不答反问。 「可是……可是……」她并非笨得透顶,而是她不相信,「可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乞儿还在惊喘中,满脸的难以置信,「为什么拣我做你的娘子?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对妳做出只有夫妻才能有的行为,现下又害妳怀孕,我理应负责。」 「什么样子的夫妻行为?」她不明白夫妻之间该有什么行为。 「咱们已经洞房了,妳不知道吗?」在他们有了不合礼俗的亲密关系后,玄煌对她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歉疚,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碰她。 「洞……洞房?!」乞儿满脸困惑地看着他,「我在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洞房』两个字。以前见人家拜堂成亲,最后总会听见媒婆喊一句『送入洞房』,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单单把一对新人给送进新房里,至于他们躲在房里做什么,我就再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了。」 「这种事何必要人提起?」他感到无力地揉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头看着她,「奇怪,妳究竟以为妳为什么会怀孕?」 「我……我不知道。」她一脸傻气。 他叹口气,「算了,以后我会慢慢教妳,总之现下妳怀孕了,我是妳的夫君,理应负起养育的责任。」 乞儿失望地嘟起嘴,「你娶我就单单只是因为我有了身孕?」 「不然妳想怎样?」玄煌伤口实在太痛了,忍不住把她赶下床,「下去!别赖在我床上不动。」 他在卧炕上趴着,乞儿被赶下床后,在房里来回踱了两趟,回头转向裸着壮硕上半身的玄煌,愣愣地看着他。 见他安静不动地趴在床上,双手枕着右边的太阳穴,剑眉紧锁,乞儿也蹙起了柳眉。 「你的伤口很痛啊?」 「都皮绽肉开了,妳说痛不痛?」要不是她便了他的身孕,玄煌真想痛骂她一顿,因为她净问一些蠢问题。 再说,他才是真正的病人,结果她一晕,却要把床让给她,害他得坐在床榻边忍着背伤的疼痛。 「我去看药煎好了没。」乞儿怕挨骂,转身就跑了。 膳房里,凝儿正在熬药,乞儿一走进膳房,凝儿马上把药汤舀进大碗里。 乞儿喊了一声谢,端起药汤,又回到玄煌的厢房。 「小祖宗,喝药了。」见他把眼闭了,乞儿轻轻唤着他。 玄煌没睁开眼,只是薄唇微掀,「喂我喝。」 「你又没伤着手,做啥要人伺候?」 「妳把我害成这样,还敢有意见?再说,我是妳主子,我要妳往东,妳就得往东!」睁开黑眸,瞥了她一眼,见她心不甘情不愿,玄煌又合上黑眸,懒洋洋地道:「算了,妳不喂我喝药,那我只好等死;等我死了,瞧我怎么做鬼抓妳。」 「你!」乞儿嘟起小嘴,不情愿地用汤匙舀起一口药汤,「喂你就喂你,快把嘴张了。」 「态度真差,也很没诚意。」 「这样又被你嫌啦?」真难伺候!只不过是救了她一命,竟在她面前摆这么大一个臭架子? 本来嘛,他是主子,他说什么是什么,为奴的永远只有服从的份儿。 「不嫌妳,妳怎有进步空间?」 「好好好,小祖宗,你说什么都是,现下呢?你究竟要我怎么伺候?」 「我要妳以嘴喂我喝药。」 乞儿脸颊火速烧红,像是煮熟的螃蟹,「好啊,原来你要占我便宜啊!」 「不可以吗?那……罢了,妳走吧!」玄煌不以为忤地继续合着眼。 「你……」乞儿不情愿地坐回榻上,趴下身子,把小脸凑近他的俊容。 她瞼上的表情煞是可爱逗人,看得玄煌体内欲望又开始尽尽欲动,一只铁臂冷不防朝她伸了过去,霸道却不失温柔地抓住了她的皓腕,轻轻地将她拉向自己,紧紧地箝制了她。 看着渐渐逼近的男性唇瓣,充满挑逗的黑眸似乎要啃蚀掉她的心,乞儿的脸儿涨得通红,「你又想了呀?」 「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玄煌好看的俊容上荡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乞儿的小脸迅速涌上两朵红星,两眼出神地看着他,他看似贪婪且魔魅的神情竟然令她愈看愈兴奋。 他笑容邪荡,指尖温柔地摩挲过她那两瓣诱人的红唇,「妳不喂我喝药了吗?」 经他提醒,乞儿脸更红了,愣了下,才舀了一口药汤含入嘴里。 这帖药明明苦不堪言,可当她的唇一碰到他的唇,非但一点都不觉得苦,反而还觉得甜甜的。 他炽热的唇瓣使她意识晕眩,贪婪地吞下她送入的药汤,又贪婪地把舌喂进她的嘴里。 他的吻由浅至深,熟练地寻觅着她口中的芬芳。 乞儿意乱情迷地响应着他的吻,却又彷佛想起什么,娇嗔地忙挣扎,「不行,你受伤了,一会儿大动作,你伤准要疼了。」 「难道妳不想我?」玄煌箝紧她娇嫩的身躯,边说大手边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游走。 「我知道。」他低语。 「知道你还这样?」她娇瞋着。 「我忍不住,我喜欢看妳快乐的表情。」他一边搓揉着她柔软的椒乳,一边撩起她的裙襬,暴露出她纤细白皙的细腿。 听到他邪淫的话,乞儿的小脸一片火烫,「还是别了,你的伤势会恶化……」 「那么妳自己来!妳肯自己来,我就饶了妳。」玄煌在她耳边低语,把她的亵裤脱到膝盖。 乞儿像是被他的话语吓到一般,瑟缩起秀肩,把羞红的小脸埋入他怀中, 「羞死人了,我不依……」 「妳也会难为情?」玄煌低声椰撤道。 「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当然会难为情了。」乞儿很不服气地抡起粉拳,小力地捶打了他胸膛一下。 「别难为情,又不是第一次。」见她娇羞模样,玄煌心上感到一丝爱怜,忍不住亲吻她羞红的粉颊,把她抱上炕…… 吻化了他的倦意,也吻疼了他的心…… ※ ※ ※ ※ ※ ※ 四九一冲出书斋,就被一双纤细的小手硬给扯到角落,他眨掉眼里的泪水,定睛一看,发现竟是表小姐。 沅婷不苟言笑地看着四九,「乞儿这贱骨头是和你一起来的,你得想法子把她给我弄走!」 四九一直都很怕表小姐,现下听表小姐这么说,他错愕地睁大眼睛,「乞儿不是贱骨头,表小姐,求妳别这样子说她。」 「她已变心爱上别的男人,你竟还替她说话?你真是好人!」沅婷冷笑。 四九一想到乞儿,便伤心地掉下眼泪,「我不是好人,我只是爱乞儿……」 「既然你爱她,就快把她带走。」 「她不愿跟我走。」 「那就把她绑走,强逼她与你拜堂成亲。」 四九猛摇头,「我不能这么做,乞儿会恨我。」 「你是要她恨你,这是眼睁睁等着看她嫁给别人?」 「我都不要!」四九崩溃地哭了起来。 「好,那你现下就离开这里,永远也别让我再见到你!」沅婷眼见软的不成,便来硬的。 四九不想失去乞儿后,又失去工作,便急慌慌地哀求道:「表小姐,别赶我走,妳要我做什么都成,就是别把我赶走,否则我又要做回乞丐了。」 沅婷丢了一大叠银票给他,「有了这些银票,你再也不必做回乞丐,因为这些足够让你吃用一辈子。」 「表小姐?」捧着怀里的银票,四九傻了,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银两。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你和乞儿今晚就要离开这儿,而且我要你和乞儿拜堂成亲!」沅婷怒道。 她明知自己这种行为很自私也很可耻,但为了破坏玄煌和乞儿的婚事,她选择让玄煌怨恨,虽然她心里很喜爱玄煌,然而比起现况,被玄煌怨恨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四九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捧紧银票,不住地猛点头。 第九章 自娘胎出生至今,玄煌不曾有过如此好的心情,整天面泛笑意,逢人就打招呼,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他甚至亲自上街去挑选预备送给乞儿的礼物,可惜找不到特别的,一直到华灯初上,才看中了一副西洋棋。 他已经安排乞儿独自住一间房,没让她和下人住在一起,打算两人成了亲后,便用那间厢房当作两人的新房。 玄煌回到茶栈已是子时,进了新房,见乞儿坐在桌前刺绣,便把西洋棋藏在身后,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乞儿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玄煌却惊见她可爱到一塌胡涂的小脸儿上尽是泪痕满面。他蹙眉在她身边坐下,用大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怎么了?」 乞儿每次一想起四九,就觉得很难过,索性躲起来哭,而这事她打算一直隐瞒着玄煌,不让他知道。 玄煌要烦恼的事已经够多了,乞儿不想平白无故地增添他的烦恼。 她胡乱地擤擤鼻涕,笑出两排小贝齿,布满泪水的小脸蛋上竟抹上了两朵可爱的红晕,「嘻嘻,没事啊!我只是一想到咱们就快要成亲了,就高兴得不得了。」 「真的?」玄煌的黑眸锁住乞儿,似乎在搜寻她的心事,「别骗我。」 「真的嘛!」乞儿笑嘻嘻地用双手托着粉腮,笑眼直盯着玄煌,半点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就怕她眨一下眼,玄煌就会消失不见似的。 「有心事别闷在心里,知道吗?」玄煌爱怜地捏捏她的粉颊,心里很舍不得。 「知道。」 「从现下起,不准妳再掉一滴泪。」玄煌用大拇指将她的泪痕拭去。 他凝望着她,暗暗思量着他怎会霎时觉得自己爱她爱得十分深刻? 他是在哪等情况下被她直率到不行的真性情所吸引?又是从何时开始被她莫名其妙又说来就来的情绪给牵引?又是从哪一天开始不管怎么看她都觉得可爱? 「是!」她下了决心似地点着头。 他点点她嘟嘟的红嘴儿,「说到要做到才是。」 「当然,你要我不骂人,我答应你了,你瞧,我从此不再骂人。」乞儿一 脸笑咪咪,忙不迭地起身为玄煌沏上一杯热腾腾的上等观音茶,然后小心地把茶送入玄煌的手里,「我的小祖宗,请喝茶。」 她忽然发现他手里的玩意儿,「咦?那是什么啊?」 玄煌挑眉,还是被她发现了!他笑着把西洋棋搁在乞儿面前,「这是邻国引进的玩意儿,俗称西洋棋。我特地买回来送妳的。」 「送我的?!」乞儿惊喜地睁大杏眼,好奇地忙把盒子打开。 发现里头塞了张棋盘似的纸皮,分别有三十二个深浅两种颜色交替排列组成,而黑白棋也分别有十六枚,每枚棋子都生得不一样,奇特极了。 「好棒的玩意儿啊!」乞儿好奇地把每枚棋子都拿起来瞧了瞧。 「喜欢吗?」瞧她一脸兴奋的样儿,玄煌便忍不住笑了,他就是喜欢见她这种笑容,没人比她的笑容更讨他欢喜。 「喜欢极了!」玄煌待她真好,供她锦衣玉食,又送她奇怪的玩意儿,虽然尚不懂其中的奥妙,但她总有一天会研究出玩法。 「那……」一语未毕,门外便传来四九惊天动地的叫声。 「不得了啦!主子爷!主子爷!」四九未经通报便慌慌张张地闯进新房。 「四九哥?」一见四九闯进来,乞儿一颗心又提心吊胆了起来,就怕四九对玄煌胡说八道。 玄煌蹙眉,「怎么啦?」 四九惊慌地大叫道:「表小姐吵着要跳井自尽,现下大伙儿是拉住她了,可是表小姐还是吵着要去死,主子爷,你说该怎么办是好?」 乞儿睁大眼儿,望了一眼神色忽地变得难看的玄煌,便把视线转回四九脸上,「四九哥,表小姐为何想不开寻短啊?」 四九痴痴地看着乞儿,没开口解开她心中的疑惑。 玄煌微愠地瞪了四九一眼,「沅婷真不象话!」 这些天,沅婷老是哭哭啼啼,缠他缠得紧,玄煌好几次都不理她;但愈不理她,她愈缠着他。 「怎么办啊?主子爷。」 「我前去瞧个究竟。」玄煌伸手拍拍乞儿的手背,「妳自个儿在这儿玩,我快去快回。」 「哦!」乞儿吓愣地猛点头。 玄煌伸手揉揉她的头,把她好不容易梳好的秀发给弄得凌乱,「要乖。」 乞儿嘟起嘴,用指头把自己的秀发梳顺。 四九见他俩亲密的动作,心里极不舒服。 玄煌转身离开,没注意到四九没跟上来。而乞儿见四九没跟上去,整个人不禁变得紧绷。 她最怕和四九独处,最怕四九又缠着她哭闹不休,便假装屋里没他的存在,埋头研究起西洋棋,一脸自得其乐的模样。 忽然,鼻间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乞儿感到奇怪地抬起头。 四九的嘴里含着一支会冒烟的小吹管,眼睛冲着她笑,模样儿有着说不出的怪。 「四九哥,你有没有闻到怪味儿?」乞儿皱皱鼻头,嗅了嗅。 四九来不及开口给她答案,乞儿便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之下,忽然整个人瘫软下去了。 现下大伙儿全忙着抢救寻死的沅婷、安抚沅婷,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四九,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四九试着把中了迷药的乞儿抱进怀里,想不到乞儿最近变重了,四九试了几次,都抱不起她。 生怕被人发现,坏了大事,四九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弄伤乞儿,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把乞儿扛起,甩在背上。 这么一扛,西洋棋掉了一地,桌巾也斜了一边。 凝儿蹙了蹙眉头,「奇怪,今天怪事特别多呀……算了,没事还是少管人家的闲事,免得挨主子爷骂……」 ※ ※ ※ ※ ※ ※ 沅婷一见玄煌来了,以为他关心她的生死,欢天喜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把他抱住,「表哥,别不理我,我会想不开,也全是为了你,你若不理我,我便再去寻死。」 玄煌极其愤怒地把沅婷推开,「想死就滚回去死,别在我这里丢人现眼,听见没?」 沅婷心伤地看着他无情的侧脸,「你……」 玄煌沉了沉俊色,冷冷瞥了她一眼,狠下心转身离开井边,想赶回乞儿的身边去。 一进房,玄煌先是错愕地盯着散了一地的西洋棋子一愣,片刻,目光一转,视线落在歪了一边的桌巾上,他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碎了。 「乞儿!」周遭除了他的叫喊声外,一点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 不及细想,玄煌把身一旋,急步朝书斋赶去。 书斋里,凝儿正在整理堆积如山的帐本。 「看见乞儿没有?」找不到乞儿,玄煌的心绷得更紧了。 凝儿的眉头蹙得很紧,「回主子爷的话,凝儿方才在路上遇见四九背着乞儿从旁院的侧门出去了。乞儿好象生病了,我瞧她似乎没任何意识……」 玄煌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有一道雷把他脑子轰然炸开,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一张俊容转为苍白,立刻冲出了书斋,前去客栈急召店小二们四处去寻找乞儿,自个儿则冲进马厩。 他跃上自己的千里驹,缰绳一拉,策马冲破栅门,以电光石火的速度乘风离去…… ※ ※ ※ ※ ※ ※ 「啊──」 忽地一声尖叫划破夜的寂静,响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声音熟得很,正是乞儿的尖叫声。 一醒来印入乞儿眼里的景象,原本让乞儿以为自己还在作梦,随即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小脸竟然趴在四九的肩头上,四九正驼着她,快步走在小巷里,不知要往哪里去。 乞儿无暇细想,欲从他背上挣脱下来,没想到身体动都不能动,这才知道绳索把她的身体和四九的身体捆绑在一起了,所以她怎能不尖叫? 「乞儿,妳醒了吗?」 唉!真坏事!四九一开始就担心药下太猛会害乞儿一觉不醒,便酌量放药,他自己则先吞了一颗解药;想不到半途乞儿就醒来了,早知道就多放一点儿药,起码也要撑到他们拜堂成亲之处。 乞儿气愤地在他耳边嚷嚷着:「四九哥!你要把我背去哪呀?还把我和你绑在一块儿,你……」 「我要和妳成亲,咱们要拜堂成亲去。」乞儿的重量让四九愈跑愈吃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但四九不放弃,他已事先在城郊一间破庙里备了红烛,此刻红烛正燃在佛前,有佛祖为他的爱做见证。 四九的口袋里还有一条红喜帕,等到了破庙,他就立刻把喜帕披在乞儿头上。等他们拜了堂、成了亲,任谁也拆散不了他们! 「什么?!」乞儿惊愕地挣扎起来,「你……你疯啦?」 「哎唷!妳很重!妳再乱动,咱们两个都要摔下去!别……啊!」 四九被乞儿连撞两下,身子摇晃了起来,她再撞一下,四九就整个人往前跌了个狗吃屎了。 乞儿在他背上,他往前这么一跌,乞儿就压在他身上了。他被重量压着,又跑到没力气了,怎么也起不来,乞儿被他绑在身上,整个人更起不来。 四九大感不妙,「乞儿!妳怎么变得这么重?现下咱们都起不来了,怎么办才好?」 「都是你!」乞儿抬起脑袋,拚命用下巴撞他的后脑勺,「要死了!没事把我绑在身上做什么?快叫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来救救咱们俩啊!」 「乞儿,别叫啊!咱们这副怪模样,会被人家笑的!」四九快被她压到喘不过气来了,「万一妳又乱动,肚子里的孩子小产掉,那……」 「你也怕人家笑吗?你把我绑在背上,现下又快把我孩子压扁了,我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赔我一个!」乞儿扁了扁嘴,心里觉得很生气。 话说乞儿先前根本忘了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被四九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想起,若是小产了,回去怎么向玄煌交代? 一想起玄煌,乞儿鼻头不禁红了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珠儿。这些天,她高兴着要嫁人了,压根忘了她还没空告诉玄煌她心里有多爱他呢! 万一没人来救她,她也回不去把心里话告诉玄煌,结果不幸就这样小产在这儿,最后失血过多地死在四九的背上,真是光想都觉得很火大呢! 不行!她一定要用力地叫救命!要不然她就见不到玄煌了! 「救命啊!来人啊!快救命啊……」 「飕!」倏地,一阵冷风从后边掠过了她的脸颊! 乞儿转过头去,惊喜地发现马背上的玄煌,「小祖宗!快救我啊!我快要被四九哥抓去拜堂成亲了!你快救我啊……咦?我几时松绑的啊?」 乞儿忽然发现一把飞来的匕首,早就一刀划破了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阴暗处的玄煌眼睛冒出两团火焰,炽焰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瞪着四九。 乞儿连忙爬起来,感动地转身扑向玄煌。 背上的重量整个离开了四九,四九总算喘得过气,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真舒服啊……」 马背上的玄煌英姿勃勃,神色比杀人魔还要吓人,他跃下马鞍,目光如炬地走了过来,展开双臂,把扑向他的乞儿拥进怀里。 乞儿用力抱住玄煌,抱得紧紧的,顺势把脸儿埋入他臂弯里,死也不肯再与他分离了。 「你该死的竟敢劫我娘子!」玄煌怒不可遏地举起手掌,一掌击向四九,震断了四九几根肋骨。 「求你不要杀四九哥,求你饶了他一命,银票不是他偷的,是表小姐给他的,是表小姐要他把我带走的!不关四九哥的事!求求你不要杀四九哥!」四九对她有恩,乞儿就算气四九气个半死,也绝对不希望四九为她丢了性命,便一古脑地把所知道的全说了。 「沅婷?」玄煌惊愕至极,震惊至极,难以置信地凝望着乞儿哀求的小脸,然后移过视线,落在躺在地上哀号打滚的四九身上。 忽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思路整个变清晰了。 原来沅婷寻短只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好让四九有机会带走乞儿! 「是是是!」乞儿哀戚地红了眼眶,不住地猛点头,眼光深深切切地凝视着玄煌充满震惊的俊容,「小祖宗,你听我说,我一出生就被我爹娘扔在破庙前,当年若不是四九哥的爹爹把我捡回去养,我早就死了,是我不好,爱上了你,辜负了四九哥对我的深情。」 乞儿眼泪簌簌直掉,伸出小手,轻轻握住玄煌的大手,「别杀他好吗?答应我,放他走,可以吗?小祖宗,我求你、求你……」 玄煌心一纠,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自地上拉起,紧紧地拥进怀里, 「不准妳哭!妳要什么,我都答应妳,就是不准妳哭。」 乞儿破涕为笑,用力抱紧他。 「乞儿……」玄煌用双手捧住她又变得凌乱的秀发,「妳是我今生今世,心底深处最深、最切的渴求,我的情绪、我的思想都随着妳而起伏,如果妳要我快乐,就是只能笑,不能哭。」 「小祖宗。」乞儿如醉如痴地凝望着他,哽咽地喃喃说道:「好,我不哭,今儿个不哭、明儿个不哭,永远都不哭,因为我爱你,太爱、太爱你了,我要你快乐。」 「呜呜呜……」四九眼中含泪,心如刀割地痛哭着。 原本深情相望的两人,同时把目光落在四九身上。 四九情绪澎湃,不能自己,「主子爷……我爱乞儿爱得不够深……我整天……整天只想着要乞儿做我的妻子,从没有过和你一样的感受,你竟光看着她的笑容就心满意足,而我……呜……我该死!呜呜……」 「四九哥……」乞儿喘着气喊着,朝四九伸出手。 四九强忍着心上和皮肉上的痛楚,慢慢自地上爬起,激烈地摇着头,闪闪泪眼里盛满了歉疚与懊悔,「我不配做妳的四九哥……对不住,乞儿,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妳……」说完,四九便转身而去。 乞儿愣住了,只能看着四九一跛一跛的颀长背影逐渐离他们远去,一动也不动,话说不出来,气也喘不过来。 第十章 「表哥!」沅婷正从二楼步下,转头惊见乞儿,脸上神色俱变。 玄煌盛怒的黑瞳直勾勾地瞅着沅婷的眼睛,以震耳欲声的声量指着门外吼道:「离开这里!永远别让我见到妳!走!」 「表哥?」沅婷吓得睁大眼睛,「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忽然要把我赶走?我做错什么事了?」 乞儿不安地看着玄煌,玄煌没再说话,拥着乞儿往里头走去。 沅婷着急地冲到玄煌面前,伸手抱住他的手臂,「表哥,别不说话,你快回答我呀!」 玄煌愤怒地推开她,「妳心里有数,难道还要我明说吗?」 沅婷见乞儿回来,就猜到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但她认为只要她不承认,玄煌也拿她没办法。「沅婷不明白,表哥……」 「妳不明白?」玄煌缓缓瞇起严厉的黑眸,投入沅婷惊慌的眼底,「妳投井自尽是为了什么?妳给四九那么多银票又是为了什么?乞儿莫名失踪又是谁设的计?」 沅婷的身子慢慢惊颤起来,「表哥,我这么做全是为了逼你取消婚礼,你不能娶她!因为我不只比她更爱你,我也比她好上干倍、万倍!」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乞儿,「都是妳!都是妳在我表哥面前搬弄是非!也是妳这贱人夺我所爱──」 沅婷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忿恨地朝乞儿挥下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她出手那么快,快到玄煌来不及阻止,乞儿左颊立刻被打肿了。 「该死的妳──」玄煌勃然大怒地揪起沅婷的皓腕,举起大手,回敬给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乞儿扑进玄煌的怀里,闭上眼儿,紧紧抱住他。 从没受过这种羞辱的沅婷崩溃地尖声痛哭,「我这么喜欢你,你竟然……」 「发生什么事啦?这么吵……」 沅婷转头一看,租下茶栈客房、原本好梦正酣的众旅人们,下楼的下搂,探头的探头,总之全都被吵醒了,好奇地看看玄煌,又好奇地看看乞儿,也更加好奇地看着沅婷,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欲知真相的好奇心。 「妳去收拾包袱,我会差人送妳回府。」玄煌不顾好奇的上宾,语气铿锵、坚定有力地对沅婷说道。 沅婷抚着脸颊,嘴里发出可怕至极的号咷声,「你──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爱你这么痴,你竟半点都不领情,下贱地去爱一个乞丐……对,乞丐!大伙儿,你们瞧,这贱骨头竟选择和这个小乞丐成亲!你们说他是不是贱骨头?」 好奇围观的众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原来如此」的表情,并低着头窃窃私语。 沅婷得意地笑了,心里头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呵呵呵!皇商娶乞丐?玄煌注定成为他人的笑柄,在京城里搞得满城风雨,她就等着看!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等着看! 贱骨头!活该! 「哈哈哈哈哈!」沅婷倏地仰首狂笑,转身奔出「天下第一茶栈」,隐没在黑暗之中。 夜,更深了。 ※ ※ ※ ※ ※ ※ 狂欢的宾客直到深夜才肯散去,卧炕上的玄煌已有了几分醉意,把乞儿紧紧抱在怀里,凝视着乞儿有如阳光般的笑容。 乞儿酒量不好,才喝了几杯交杯酒,就有了几分醉意,两眼痴痴又痴痴地看着玄煌,像个傻瓜似地笑个不停。 「娘子。」玄煌的心热烘烘的,「我从没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我也是啊!相公。」乞儿笑得花枝乱颤,如痴如醉的眼儿柔情万千地凝视着他的眼,「怎么你身后有一张雾蒙蒙的大网啊?你啊,你是怎么从这张网里走出来的啊?怎么那么好看啊!」 一抹迷人的笑意缓慢地染上他的唇角,「妳真是连醉了都可爱。」 当他用一双犹如狮兽般慑人的黑眸直勾勾地瞅着她时,乞儿感觉全身就好象被灌了泥浆似地软得不得了。 「谁说我醉啦?你胡说!我压根还没醉,醉的是你。」 「是啊,我醉了,光看着妳,我就醉了。」他拉下她的小脸,温柔地吻住她的小嘴,「我这一份心,这一片情,今生来生都给妳,永远永远都给了妳……」 她感受到他烫热的小舌极富技巧地喂入她嘴里,她的神智立刻被吞噬,意识也模糊了…… 她火速脱掉他的新郎袍,饥渴又贪婪地爬到他身上,「我要,给我嘛……」 「妳真是猴急。」玄煌一手掀开她的大红喜袍,解开烦人的亵衣,大掌盈握住她颤动的椒乳,嘴一张,把乳首含进嘴里吸吮,将柔嫩的瑰蕊吮得湿润而绽放。 柔软的小嘴逸出一串极为无助的娇嘤,为他的造访而欢偷不已。 他的大手随着她身体曼妙而诱人的曲线,梭巡过她的肚脐,裙子上的系带被他解开,大手一扯,裙子轻盈地滑下美臀,落在卧炕上。 「喀!」卧炕上突地响起一个轻脆响声。 「什么声音?」玄煌的大手离开她的俏臀,落在裙子上摸索。 「我那块不值钱的翡翠啦!」乞儿叠上他的胸,啃咬着他的下颚,「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希望有亲人看着我出嫁,便把它系在裙子上,当作是我亲人在我身边看着,因为那是我亲人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不过没用,从来也没人找过我……」 可长久以来,她仍然小心收藏着,不敢遗失掉它,因为在她心灵深处,仍期盼她的亲人出现。 「在哪儿?我看看。」玄煌从没听她提过这件事。 乞儿没力气去拾,便把裙子整件往他头上盖,「你自己拿,人家没力气。」 玄煌在裙子里头摸到一块硬物,用力一扯,扯下翡翠。 定睛一看,发现那翡翠只有半边,还刻了「容」字,玄煌立刻惊跳起来。 「哎唷!」乞儿正骑在他身上,他这么一跳,她整个人翻进了被褥里。 玄煌忙把她拉起来,「乞儿,妳没事吧?」 「当然,我好得很哪!嘻嘻……」乞儿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跌也没事。 玄煌蓦地下床去翻箱倒柜。 「相公,你是怎么了?」乞儿盘腿坐起身来,便瞧见玄煌在新房里跑来跑去,忙个要命。 「妳没看见我在找东西吗?」玄煌把梳妆台前的物品全都扫到地上。 乞儿笑嘻嘻地猛点头,「看见了呀!不过你在找什么呢?」 「找另一半边的翡翠。」玄煌愣了愣,忽然忆起什么似的,一个箭步冲到卧炕上,翻开鸳鸯枕,把压在被褥下的翡翠取出来。 乞儿好奇地凑眼一瞧,「咦?怎么连你的翡翠也破啦?『文』?我知道,这字是『文』,你教过我,我的是『容』,我知道。」 「文容!看见没有?文容!」玄煌一脸震惊地盯着模样儿看起来傻兮兮的乞儿。 当他将两块原本破裂成半的翡翠密不透风地紧紧结合在一块,成了完整的一块翡翠时,乞儿发出惊喜的大笑声。 「看见了!看见了!哇!怎会这样啊?太神奇了!好玩!好玩!真好玩!我也要玩!快给我玩呀!」 乞儿抢过他手里的两块翡翠,重新让两块原本破裂成半的翡翠结合在一块,见它们结合了,乞儿开心地直拍手大笑。 「妳这个小傻瓜,这不是给妳玩的,乞儿,我找到妳了!乞儿,原来是妳!乞儿,妳是福晋的女儿,妳是个格格啊!乞儿!」玄煌情绪略微激动地捧起她的小脸,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乞儿傻兮兮地冲着他笑,「格格是什么呀?可以吃吗?」 「妳这个小笨蛋!」玄煌被她逗笑了,胳臂一拢,将她纳入怀中。 太意外了!想不到他派人外出寻找多日的小格格,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 ※ ※ ※ ※ 火烛的光影洒落在乞儿泛汗酡红的娇躯上,显得格外娇嫩迷人。 「你在说真的还是假的啊?怎么可能呢?」酒醒后,乞儿得知自己的身分后,简直不敢相信。 玄煌竟然告诉她,福晋就是她的额娘? 怎么可能呢?那么温柔、高贵、美丽的一个女人,会是她的额娘? 难怪每次看着福晋,她都有种很莫名其妙的亲切感,每次都很想亲近她,原来…… 可是,怎么可能呢? 「我几时骗过妳了?福晋现下就在门外,我去开门让她进来,让妳们母女相认。」玄煌厚实的大手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动作轻柔得彷若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般。 乞儿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好象在作梦一样,而她的夫君竟然还说福晋此时就在门外?不知为何,乞儿感到非常的紧张。 「不不不,还是不要好了。」红潮迅速染上她的芙颊,乞儿拉住了夫君的手臂,不让他去开门。 「不要?为什么?」玄煌纳闷地蹙起剑眉,他以为她会很高兴找到自己的亲人呢! 「平白无故地忽然跑去喊人家额娘,真奇怪!」乞儿胡思乱想着,「万一到头来发现根本就是认错人了,岂不是很丢人吗?」 玄煌把两块翡翠再一次合起来给她瞧个仔细,「这假得了吗?这刻在两块翡翠上的字,合起来就是妳额娘的闺名──『文容』。」 「真的?」乞儿仍然觉得好象在作梦一样,「你没骗我?」 玄煌无奈地摇了摇头,踱到门边,把门拉开。 福晋满脸泪水地看着玄煌,情绪显得非常激动,玄煌拍拍她的秀肩。 福晋缓缓踱进新房,一看见一脸惊慌的乞儿,便急切地扑上前去,颤抖地将乞儿拥入怀里,「乞儿,额娘对不起妳,额娘该死,请妳原谅额娘……」 福晋很快就从玄煌口中知道乞儿与她之间的关系,她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急着在门外等着,就是在等乞儿酒醒。 所以当她在门外听见房里的对谈时,她真恨不得撞门而入。 乞儿不知所措地被她抱着,不知所措地听着她哭,不知所措地望着玄煌。 玄煌正扬着刚毅的嘴唇微笑着。唉!是母女果然就假不了,瞧她们这眼睛、这眉毛,怎么看都像极了,怎么以前他竟看不出来? 乞儿笨拙地举起小手轻拍福晋的背,不知挣扎了多久,才吐出那两个字,「额……额娘……」 「乞儿!」福晋的泪珠疯狂般地掉落,激动又感动至极地捧起乞儿的小脸,叠声地问:「妳肯叫我?老天!妳肯叫我?乞儿,妳从来没有恨过我吗?恨我这狠心的额娘,竟把妳给遗弃……」 乞儿怯生生地道:「我……我不知道……」 「乞儿……」福晋激动到浑身颤巍巍。 「我……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恨过任何人,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以为我一出生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注定要当一辈子的乞丐,直到遇见我的夫君,才真正脱离十六年来的行乞日子,现下,忽然间像作梦似的,我的娘亲就出现在我面前,还让我知道隐藏了十六年的秘密,原来娘亲当年是存心遗弃我的,这样的事实,教我心中难免有所怨怼……」 乞儿说着,隐忍许久的委屈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泣出了十六年来的委屈,也透露出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矛盾。 「但,我的心情却又矛盾起来,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真的可以找到我的亲娘,会不会高兴得跳起来呢?由现下情况看来,似乎是不会了,因为我心里正承受着极大的震撼,有太多的矛盾,让我挣不开也解不了,我甚至搞不懂自己究竟恨不恨妳,或许,我心里真的恨妳,怨妳害我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怨妳害我一出生就成了苦命的小乞儿,怨妳害我连个象样点儿的名字都没有……」 怨怼一个人的滋味是痛苦的,但乞儿却是属于天生乐观的人,这样的冲突难免在她心上形成了莫大的矛盾。 玄煌望着瞬间都成了泪人儿的乞儿和福晋,忍不住叹了口气。 「呜……孩子,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妳原谅我……呜……」福晋歉疚地哭出声音来,想起女儿所受的苦,便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额娘……」晶莹的泪水自乞儿眼中缓缓滑下,她痛苦地道:「娘,别哭,或许在我的心里早就原谅妳了,只是有点儿不甘心罢了。」 「乞儿……」福晋颤抖地握紧她的双手。 娘亲的泪像一把锐利的小刀子,从乞儿心头划过,划得她好痛,「咱们母女俩有着切不断的血脉,相连的亲情是一桩铁打的事实,任谁也改变不了。如今要我去恨自己不想恨的人,那是痛苦;要我用快乐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才叫幸福。所以……我选择后者,因为我不愿做出来不及挽回的错误。」 玄煌安慰地笑了,他的娘子会说出这番话,证明她不只长大了,心智也正在成长中。 「我的孩子……」福晋的面颊因激动而染红了。 乞儿有些犹豫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妳说,其实我第一眼见到妳就很喜欢妳了,现下又知道妳就是我的亲娘,我心里其实是有点儿高兴的,毕竟在这世上,我并非无亲无故,我还有个与我血浓于水的亲娘,不管妳当初拋弃我的原因是什么,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想费心思去追究那些陈年往事了。」 「乞儿,这么说来,妳是肯原谅我了?」福晋眼眶又是一热,泪水成串夺眶而出。 乞儿故作轻松地点点头。 「是娘害妳日子过得如此辛苦。」福晋愧疚地道:「妳是格格,却沦落于街头行乞,十六年来,娘天天烧香拜佛,就是希望妳能够回到娘的身边来,再续母女情,如今娘总算把妳给找着了,日后娘定会好好弥补妳,不再让妳受半点委屈,也不让沅婷再来破坏妳和玄煌的感情。」 「额娘,不必了,不必想着要弥补我什么了。」乞儿温柔地抹去额娘脸上的泪水,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向她心爱的夫君。 玄煌双臂交叠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爱的小娘子。 「有个人会代妳好好补偿我的,嘻嘻!」乞儿鬼灵精怪地冲着玄煌傻笑,脸上还挂着两行热泪呢! 「哈哈哈!」说的好!不愧是他的娘子!玄煌狂狷的大笑声在新房里磅礡地回响着。 福晋回头望了玄煌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乞儿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红着脸,双手剪在身后,吊儿郎当地走到玄煌面前,「你说,你肯不肯代我额娘补偿我,并终生疼爱我一人呀?」 想不到福晋的话题竟成了他们夫妻俩打情骂俏的起源,玄煌心中涌起一股爱怜,为这身材瘦小到彷若一捏就碎的女人泛起阵阵心疼与怜惜。 「如果我不肯呢?」玄煌就爱逗她,轻点她的鼻尖,想瞧瞧她的反应。 乞儿立刻板起晚娘似的脸孔,把手扠在柳腰上,凶巴巴地道:「哼!你敢?」 「我怎么敢?」 「谅你不敢。」她得意洋洋地笑着。 福晋见女儿嫁得幸福,一颗心安慰不已,更释去积压多年的愧疚。 她走到他俩身后,紧紧将两人抱住,低低切切地哭着。 ※ ※ ※ ※ ※ ※ 「夫人!有妳的信!」凝儿一接到信差投来的信,未经通报就冲进了书斋,指间还夹着一封信。 乞儿的视线自棋盘中抬起,落在凝儿手上,接过她手里的信函。 「怎会有妳的信?谁寄给妳的?」玄煌和乞儿正在下第二盘棋,前一盘他已经轮得很难看了,不愿连这一盘也输了,正值紧张时刻,凝儿拿着信闯了进来,玄煌不禁疑惑不已,因为从来也没有人寄信给乞儿。 乞儿着急地拆着信,「四九哥!」 「妳和他居然还有联络?」玄煌的心活像泡进了醋缸里,不悦地质问起她。 乞儿吐吐舌头,身子有些儿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含泪地看着那写得歪歪斜斜又不怎么好看的笔迹。 乞儿将信纸捧在心口,低声啜泣起来。 四九不知练了多久才练出这几个字?又挣扎了多久才写出这几个字呢? 见她伤心,玄煌受不住醋意,猛地抢过信函揉成一团,很不客气地把纸团丢出窗外,然后将她拉进怀里,一双黑眸溢满郁闷地凝视着她。 「什么事我都可以忍受,就是无法忍受妳为别的男人哭泣。」他烦躁地说。 乞儿吸着两管鼻涕蹭呀蹭的,坦然迎上他恼怒的视线,「以后再也不会了嘛!」 「我真不知道还该不该信妳。」玄煌幽幽地叹息一声。 「我是你的娘子,你当然要相信我啊!」 「原来妳还记得妳是我娘子吗?那就更不应该和别的男人在那儿飞鸽传情了。」 「你少冤枉我了,我哪有和四九哥飞鸽傅情啊?」乞儿指着他的鼻子,气得好想踹他一脚。 「哼!叫得真亲密!」玄煌爱吃醋地板起脸孔,「不然那是什么?」他指着横尸在窗底下的纸团。 「我不管,以后妳每年都替我生一个孩子。」 「我才不要!」乞儿气呼呼地把脸儿甩向一连,「我又不是母猪!」 他掐红了她吹得鼓鼓的双颊,「乞儿,妳可知我为何要妳这么做?」 乞儿假装没听见,其实耳朵早已竖起来了。 「不是当妳母猪,是担心妳红杏出墙啊!妳要是整年都怀孕,我就不担心妳是不是还有空闲出去胡搞瞎搞了!」 「什么?你……」乞儿生气地抡起粉拳捶打着他,「你这么说,分明侮辱我的人格!」 「我怎会侮辱我的娘子?」玄煌蛮横地抓住她有如雨点般落下的双拳,深情地凝视着她,「妳想想看,要怀有身孕前,总得先恩爱过,咱们要是能这样恩爱过一生,不是挺好的吗?」 乞儿心里掀起一阵涟漪,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噘着小嘴,「那你可以直接明讲嘛!做什么老是这样捉弄人家?」 「捉弄妳是我的乐趣。」 「讨厌啦!」乞儿抗议地大叫着。 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拿她这个又爱吃醋又爱生气又爱逗弄人的夫君怎么办才好啊? 但还来不及细想,她喊在嘴里的抗议顿时淹没在玄煌的嘴里,而原本停留在她心上的烦恼,转瞬间也变得十分无谓……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