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无法自拔》 楔子 【楔子】 大元朝 至元二十年 「莫入林」——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就连白天都黑漆漆的森林最好是闲人勿入,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也最好别轻易闯进,否则后果难料。 这片森林的危险不仅只于它的地势陡峭,最大的祸害在于住在这片林子里的人,「龙风寨」在这里据地为王已经数十载,老早从大宋未往南偏安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定居。 宋朝偏安之后,元兵入关,但依旧无损「龙风寨」的威风,在元皇帝忽必烈统治的北方依旧是响当当的狠角色,没有人可以撼动它。 如今,元兵灭南宋,天下一统,龙风寨依旧是龙风寨,仍旧屹立不摇于「莫入林」里,天下已经易主,但这里似乎没啥两样……不,从寨前的广场上倒卧了十几个重伤的人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令人吃惊的是,重伤倒地的人竟然是龟鹤二仙、四圣人,以及十六伏魔等人,龙风寨之所以能够在乱世中处于不败之地位,完全拜这几个人所赐,他们的武功出神入化,已经到了无人能够匹敌的境界。 究竟是谁能够将他们所有人打败,让他们倒卧在地上喘息,似乎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如何?没有人要跟我打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唯一还站在广场中心的红衣少女,她的年纪约莫十二、三岁,黑细的发丝绑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在尾端系了一颗金铜色的铃铛,随着她移动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从她柔柔弱弱的外表,笑起来还有点稚气的脸蛋,实在看不出来她竟然能够打败这些武林高手,所有人都用一种怨愤到了极点的眼光瞪着她。 「没有人反驳我的话,那就代表你们都不跟我打,也就代表你们认输罗?」她挑起娟秀的眉梢,脸上的笑靥灿烂到了极点。 广场上一时之间静默到了极点,龟鹤二仙等人也都呕到了极点,心里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 在江湖上打滚那么多年,什么腥风血雨的场面没见过?他们竟然输给了一个从小被他们带到大的乳娃儿?! 最令他们气呕的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早就知道她这娃儿的心性忒狡猾,他们几个老江湖竟然还没防着她出这种毒招,中了她的计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统统干掉! 「好,既然你们都没说话,那就代表我赢了!」少女穿越过众人的身边,走回广场之前的台阶上,大摇大摆地在寨主的位子上坐下,「现在,不是因为寨主爷爷的遗命,而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叫我声寨主吧!」 众人虽然心里呕得可以吐出一大缸子血,虽然压根儿不想喊一个乳娃儿当寨主,但输了就是输了,他们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视的就是「诚信」。 他们撑起斗败的身子,在她的面前俯首称臣,齐声喊道:「龙风寨部众参见绯乐寨主。」 此刻,在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决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今天他们如何被她这个鬼娃儿打败的真相,永远都不能够被世人知道,否则,他们龟鹤二仙、四圣人、十六伏魔的脸就真的全丢光了! 第一章 【第一章】 一年后 大都 「酒再来!」 「斟满、斟满!今天晚上是咱们将军的大好日子,所有人都要不醉不归,要不我绝对不放过他。」 「哈哈哈,说得对,咱们一定不醉不归……」 在广场的中央燃起了一团熊熊营火,男人们爽朗的笑声不绝于耳,他们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北方儿郎,虽然入关多年,但还是不改在草原上奔放的潇洒个性,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完全不被南方人的繁文耨节给拘泥。 更何况,今天晚上是他们最敬重的腾格里将军成亲的好日子,如琼浆般的马奶酒取之不尽,虽然他们面前的食物不如上位者所享用的全羊席如此精致美味,但足够他们这些长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粗汉子大快朵颐了。 就在同时,几乎半个大都城都在这种欢闹的气氛之中,当然,令所有朝民百姓如此欢欣鼓舞的理由,也同样是为了他的成亲大典。 「退下吧!」 腾格里走到新房门口,遣退了跟随在身后的护卫以及厮仆,推开贴上红喜字的门扉,一个人走进房里,反手把门带上。 一听到可以不必跟进新房,所有下人无不松了口气,好像那间新房里栖息了一只毒蛇猛兽,闪远一点比较好。 因为有关于这位夫人的恐怖传言实在太多了,让他们心里有点发毛。 或许是在腾格里的心里并非很乐意迎娶这位新娘,他并没有在外表上乡下功夫,不修边幅的落腮胡让他看起来更加粗犷豪迈,加上高大强壮的体型,一举一动之间都充满了阳刚的况味。 房内燃着两根火红色描着龙凤金印的大蜡烛,相较于整个京城的夜半喧闹,这间新房里安静得就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暖炕上坐着他的新娘,红帕盖住了她的脸蛋,是美是丑他心里没个准儿,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今晚他娶进门的小妻子,在世人眼里的评价并不太好。 听说,她九岁的时候就会带人放火烧村,十岁的时候设赌局坑人,十一岁的时候抢镖杀人灭口,十二岁还算安分,十三岁就已经当了山大王,是一号让朝廷非常头痛的人物。 十四岁,也就是她现在的年纪,忽然从一块凤纹白玉,认出了她原来就是十二年前失散的速该尔家郡主,也就是他十一岁时双方父母所替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朝廷当局立刻下令,要他不准有任何推拖之词,绝对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娶进门。 他今晚迎她进门,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吧! 虽然知道娶她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但听说了她做过的丰功伟业,他实在无法想像自己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腾格里走到暖炕前,敛眸觎了面前的新娘一眼,在蒙古部落,她这瘦弱的身形绝对是不及格的,就像会被风儿给吹跑似的,如何在男人离家出门狩猎打仗时,操持一大家子呢? 他拿起一旁锦盘上搁着的秤杆,轻轻地往她头上的帕子一挑,敛眸正视他小妻子的脸容。 当红色的头帕被掀起的一刹那间,他愣住了,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着迷的滋味,他的心魂被那双镶嵌在雪白小脸上的美眸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红嫩的小嘴委屈地扁着,从她眼角还有点湿润的样子看起来,她好像不久前才哭过。 无论世人将她说得如何胆大包天,无恶不作,十四岁的稚嫩年龄,要嫁作他人妇,心里总是会害怕吧!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朝她伸出结实有力的大掌,却在还没碰触到她之前,被她给闪躲掉了。 她扁了扁小嘴,一双含泪的瞳眸再度红润了起来。 「你不要我碰你,是吗?」 绯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扁着小嘴,看起来又快要哭出来,她别开美眸不正眼看他,连看自己夫婿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感兴趣。 她的反应让腾格里的眼神变得冷淡,这位新娘不只有纤细的身形不讨喜,就连她这怕生的样子都教他觉得失望。 什么胆大包天、无恶不作,只怕都是言过其实的谣言罢了!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沓的脚步声,接着,他副将兀赤的声音恭敬地扬起,「将军,有紧急军报,请将军过目。」 腾格里开门接过兀赤手里的卷筒,开口处被蜡封住,尚未开启,他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割开封蜡,抽出羊皮书信细读。 「可汗有令,请您视军情处理。」 腾格里半晌不语,原本以为已经降服的敌军如今叛变,情况颇为棘手,这份军报从大漠送到京城已经耗时颇久,他必须当机立断,决定出兵才行。 「传令下去,召集三营弟兄,立刻回军营去报到。」 「将军,请你回房歇息吧!春宵一刻值千金,至于召集弟兄们的事情,就让小的去办吧!」 「不,我现在就立刻回去军营,传本将军的命令下去,要弟兄们少喝点酒,尽兴了,玩够了,就要他们准备收心,谁要是敢太过放浪形骸而误了大事,就等着军法伺候。」 「是!」 「来人,把我的军袍拿来,我要更衣!」他一声令下,几名原本还有点酣意的兵将立刻清醒过来,依令办事。 他心里实在不以为自己的娘子能够在今晚接受他,看到她那双小鹿般胆怯的眼睛,他就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更甭提要与她圆房了。 她真的是那个教江湖中人闻之丧胆,拥有龟鹤二仙、四圣人、十六伏魔等高手保护加持的龙风寨寨主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说实话,他心里还真有点失望。 但,那双湿润含泪的美眸还是令他感到一丝心疼,她真是一个复杂有趣的人儿,他一定会将她弄懂的,等他打赢这场战争,到时或许就可以拥有闲遐的时间,届时他们夫妻俩一定可以好好认识彼此。 「出发。」 着装完毕,腾格里临出门之前,忍下住回眸看了自己的新娘一眼,看着她扁着小嘴,对于自己的丈夫要出门打仗,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他轻笑了声,头也不回地离去,心想他会感到失望,是因为他期待娶到一个可以与他势均力敌的女子,而不是一只泪汪汪的小兔子吧! 两年后 西域 风沙满天,就像金粉般不断地扑在人的脸上,长年在大漠生活的大元铁骑对这一点小沙尘并不放在眼底,驻扎在纵谷里的军营里此刻正布满了士兵,有自己人,也有敌军,他们接到上级的命令,伤患不分敌我,一律要加以治疗。 一直以来,铁骑部队对于敌军都是在期限内降则赦,过了给予的考虑时间,只要一旦破城,就一定夷平敌人的老巢,除了女人和小孩之外,很少人能够从他们的弯刀之下存活,更何况要他们去治疗敌兵。 但,没人胆敢违抗这个命令,因为这是他们主帅雷刀将军的意思,「雷刀」是前任可汗蒙哥给与腾格里的封号,谁敢与他为敌,只要他刀刃所指之处,必定有如雷击之后的焦黑大地,无人能够存活。 第二章 「参见将军!」 几匹高壮体健的马匹扬着风沙奔回营区,士兵们呼喝迎接,骑在马上的男人们用布巾蒙着脸面,以免风沙侵袭,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袍衣,当风沙扬起他的披风,看起来就像是降临在尘世上的恶魔。 腾格里跃下马匹,连同一群部下走进主帐里,他扯下了蒙脸的布巾,随手捻起了桌案上的羊皮卷夹,随口对身边的人交代几句,便要所有人都退下。 他坐到卧椅上,拿起搁在案旁的一封书信,光看样子就知道是从他家里寄来的,而他不需要拆开信袋,就可以读出信纸上的内容。 但腾格里还是把信给拆开读了,果不其然,纸上依旧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字,跟前几封一模一样,他几乎都会背了。 请夫君放心打仗,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每当他看到那些永远千篇一律,甚至于有点敷衍了事的家书时,心里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这个相公根本就不曾被思念,就算一辈子在战场上打仗不回家,对于他那个小娘子而言,似乎一点儿也没关系。 这,真是一个令人感到悲伤的结论。 腾格里重新把信折好,放回袋中,起身打开柜上的一只木制箧盒,将信放进去,木盒里有几封一模一样的书信,只是外表有些褪色了。 这时,一名将领在帐外要求参见,腾格里回到案前,扬声唤进。 「报告将军,所有军务都已经清点完毕,我军随时都可以拔营出发。」 腾格里点了点头,「好,那就传令下去,除了奉命镇守在此的将领士兵之 外,明天卯时过后,我军即刻拔营出发回京。」 「是!」 将领立刻出去传令,听到可以回家的士兵们无不欢声雷动,但腾格里只是淡淡地回瞥了身后那只箧盒一眼,心想或许是他多心了,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回家之后会被妻子欢迎。 他总觉得自己真的打一辈子仗的话,她说不定还会高兴一点…… 「朕的贤侄,真是辛苦你了!」 虽然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但怱必烈依旧是老当益壮,浑厚的嗓音在殿堂之中回响不绝,亲热地迎向凯旋回京的腾格里。 「多谢可汗的关心,腾格里幸不辱命,这是此次收降的国家疆域,请可汗过目。」腾格里呈上一卷羊皮图交给面前的老者。 「做得很好。」怱必烈拿过羊皮图,心思完全不在那上头,随手交给一旁的内官,「朕待会儿再看,你这次回来见过你娘子了吗?」 「多谢可汗关心,臣一回京就直接上朝了,可汗,请问有问题吗?」 「没没……你娘子很好,诸位卿家,你们说对不对呀?咱们的雷刀将军夫人是不是冰雪聪明,人见人爱呀?」 「对对对,将军夫人冰雪聪明,人见人爱。」大臣们简直就像串通好似的,一起重复皇上的说法。 见状,腾格里质疑地微微挑眉,敏锐的心思直觉有异,他回眸瞥了岳父速该尔王爷一眼,发现他根本就心虚到不敢抬头回看。 忽必烈似乎察觉到腾格里的眼神变得锐利,心虚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呀!咱们有多久没有把酒言欢了?来人,设宴,诸位爱卿,咱们今天晚上欢迎腾格里回京,不醉不归!」 大臣们群起鼓噪,团团地围住了腾格里,让他就算心里有所质疑,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一场热热闹闹的凯旋盛宴于焉展开。 昨晚从皇宫里回将军府时,已经是初更时分,腾格里虽然没有喝得太醉,但还是到书房里过夜,消散一身的酒气。 今天早上起床沐浴更衣过后,他命人传膳,打算跟妻子一起用早膳,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拜堂成亲,必须要学会与彼此相处。 但,事情的进展似乎并不如他预想中顺利,他走过穿堂,一路上,不论是待在他家里十几年的老仆,还是进门没多久的新人,都用一种像是看到鬼的眼光盯着他。 参见主子的礼数他们是尽到了,但对于他出现在家里这件事情,他们的表情看起来是惊吓万分的。 看来,他的小娘子趁他不在府里的时候,做了一点……改变。 当他走到房门口,正要推门而入之时,一名身穿绿色衣裳的婢女冲出来阻挡在他面前,大声说道:「将军不可以进去!」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腾格里一眼就认出来她是当年陪着妻子嫁过来的贴身丫头。 「不是……是!」昊红一时被他严峻的脸色给吓呆了,她差点想要逃跑,但一想起小主子的交代,立刻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夫人不能见将军,她……她病了,还病得不轻,大夫交代过,要她少见生人,以免病情恶化。」 「我不是生人,是她的夫婿。」腾格里冷冷地纠正她的说法,「让开,既然她病了,我就更应该进去看她。」 「不可以!大夫说……说除了生人之外,还有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刚打仗回来的人杀气重,秽气也重,见了这种人,夫人的病情一定会恶化百倍。」昊红吞了口唾液,好险小主子有交代这个推拖之词,要不以她昊红的本事,哪有可能编出这种挺唬人的说法。 腾格里无法反驳这个说法,只好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房门口,临去之前不忘回头交代道:「好好照顾夫人,要大夫多用点心,无论用多贵的药材,务必要将夫人的病养好,知道吗?」 「是!」昊红用力点头,目送他离去之后,忍不住腿软了下来。 她想,当将军不再相信这种说词,硬是要进去房里,当他发现真相时,她项上的脑袋一定不保! 为了要保住头上这颗仅此一颗的宝贵人头,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秘密」保住,绝对不能被知道…… 一弯细细的弦月勾在夜空中,凉意伴着微风轻轻地吹送,街上已经敲过初更的梆子,夜深人静,但腾格里依旧毫无睡意,他在书房里看书,享受着夜晚的宁静,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留着粗犷落腮胡的脸庞已经修缮过了,露出了一张温文俊雅的脸庞,少了战场上的杀气,一双深邃的黑眸显得非常温柔,完全不同于先前熊似的外表。 此次回京之后,他发现每个人都变得古怪,上至可汗,下至他府上的厮仆,只要一提起他的娘子,都是一脸心虚到极点的样子。 所以,回家少说七天了,他还没见到自己的妻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相公要见自己的娘子一面,竟然是一件比登上青天更困难的事情。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若不是够敏锐的人无法察觉到,但腾格里长年在战场上生活,对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敏锐捕捉到。 他黑眸一眯,纵身飞出房门,再落地时,手里已经捉住一只白色的鸽子,鸽脚上绑了一小管信笺,他迟疑片刻,把信笺拆下阅读内容。 将军凯旋,请主子火速回府。 看了信里的内容,腾格里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写信人娟秀的字体他感到非常眼熟,像极了每个月都会送到战场上给他的家书。 第三章 最后,他决定静观其变,卷好信笺收回小竹管里,绑回鸽脚上,扬手让鸽子飞上夜空,不片刻就消失了鸽影。 送走了鸽子,腾格里心里知道惊扰他的骚动并不是这只鸽子,而是另有其人,忽地,一片落叶伴随着强劲的风势朝他射来,他仰身闪过,顺手折断了一根树枝疾射回敬对方。 「好俊的身手。」白衣男人闪过树箭,从桂花树丛后走出来。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腾格里回眸睨了男人一眼。 「在下孔雀,是龙风寨四圣人之一。」他毫不吝惜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号,扬手指向东厢那扇紧闭的门扉,「将军,你真的以为你的小娘子在这扇门内吗?你真的相信像她这样古怪狡猾的女子,会乖乖在房里养病……不,应该说,就连病魔都会怕了她吧!」 「从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知道她人在哪里?」 「那当然,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不过,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会让你吓一大跳。」 「那我可以期待吗?因为,我只记得她哭泣的样子。」直至今日,他还是觉得世人给予他妻于的评价太夸大其实了。 「她在哭吗?」孔雀笑着耸耸肩,「也对啦,你们成亲那天,我们对她做了那种事情,也难怪她会哭,将军,需要我为你带路吗?」 腾格里敛眸注视着孔雀的表情,他并不知道新婚夜那天,他们这些人到底对他妻子做了什么事情,但这些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就麻烦阁下带路了。」他请求的语气非常淡然,心头却泛起了一阵阵难以平息的涟漪。 这些年来,他对妻子的印象只有洞房当天的泪颜,难不成,他娶的并不是一只泪汪汪的小白兔,而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女魔头吗? 【第二章】 以前的她叫做谷绯乐,曾经有一度她的名字变成了绯乐速该尔,现在她嫁了人,则成了绯乐勃儿只斤,除此之外,她还拥有许多响亮名号。 有人称她为鬼娃儿,也有人叫她是无恶不作的龙风寨小霸王,另外当然还有一个她最不愿意承认的名号,那就是雷刀将军夫人! 绯乐只要想到自己被迫用「那种方法」嫁给那个男人,她还会呕到半夜睡不着觉,她虽然没有心肠坏到诅咒他战死沙场,但还是希望他越打越远,最好十年都别回来算了! 中秋过后,夜晚的风吹起来特别刺骨寒凉,在阴风惨惨的「罗鬼岳」上,一名红衣少女站在这夜风中,衣袂飘动的样子就像一团火焰。 这个山头是疯马寨的地盘,临近一条南北运送的官道,他们光靠抢劫官道上的货物就已经吃穿不尽,一直都是官府头痛的对象,这次他们劫走了一批要进贡到皇宫里的宝物,里头有好多稀世难得的宝贝,尤其是一只珍贵的花瓶,皇帝忽必烈下令无论如何都要夺回来。 绯乐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才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跟忽必烈「交易」了,自从她与腾格里成亲之后,他上战场打仗,她则是跟朝廷里的人混得很熟,跟那位皇帝老爷爷更是混得熟到不行,熟到不小心成了他的「无冕钦差」。 所谓的「无冕」是因为她乃女儿身,没法子当官,头上没官帽,但她可是握有御赐金牌,必要时还能动用宫府的兵力缉拿坏人。 不过,实话说来,她身边有龟鹤二仙、四圣人、十六伏魔等武功高手,不必动用到官府的兵力,办起事情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帮我保留下来。」 她站在一堆宝贝前面,东挑西选,凡是只要看上眼的东西,就挑起来丢给身后的手下,不片刻,那堆「宝贝山」已经少了五分之一。 「绯乐,你偷留下那么多宝物,不怕可汗追究吗?」同样也是四圣人之一的林鴞拿着她递过来的几件珍珠玛瑙,忍不住开口疑问。 「哎呀!白鹈……」 「是林鴞。」 「随便哪只鸟都可以啦!你听着,反正那老头最想要的就是那个蟠龙花瓶,只要花瓶回到他手里,他才不会挂记这一点小东西,米咱们有了,这些东西变卖了就当成买菜钱吧!」 「也对,有饭吃没菜配,食之无味。」还是听她的话收起来好了。 「你终于开窍了,朱鹭。」真是孺子可敦也。 「是林鴞。」如果她哪天可以把他们四圣人的名字对起来,他绝对会痛哭流涕,感谢上天仁慈。 「哪只鸟都好啦!」她扇扬手,完全不介意被纠正,回头面对被她手下制服的疯马寨弟兄,「真是不好意思,这些东西我们拿走了,不过这些玩意儿本 来就不是你们的,我想你们不会介意吧!」 看见她明里说讨伐他们,却暗中把宝贝占为已有,疯马寨的弟兄们早就气得忍不住了,但他们被十六伏魔其中八人打得惨兮兮,又被龟鹤二仙点住了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胡作非为。 「你……你这个走狗,难道你忘记自己也是盗匪吗?」疯马寨寨主天生小鼻子小眼睛,就连骂人的声音都尖细得很。 「订正一下你的说法,那就是我曾是盗匪,但现在不是了!」她掏出塞在腰带里的金色令牌,在众人面前高高举起,「我现在是朝廷任命的钦差大臣,任务就是要除掉你们这些鱼肉乡民的盗贼匪类。」 「你与朝廷狼狈为奸,小心不得好死!」 「好奇怪,你说得我应该要维护你们一样,我为什么要维护你们而跟朝廷作对呢?别忘了,就算我不是钦差大臣,跟你们也是敌人。」说完,她收起金牌,倒不是把它当宝贝,而是这面金牌还算有一点价值,如果没钱闹穷的时候,她还可以把它拿去当掉换盘缠。 「但我们至少没像你去当蒙古人的走狗!」 她没回话,他倒是越骂越过分罗?!绯乐有点不高兴地撇了撇小嘴,「那是因为你们笨,水帮鱼,鱼帮水,要是这天底下每个人都像你们那么有骨气,饿死的人岂不更多?」 「至少我们有骨气!」 「每个笨死的人都嘛说他自己有骨气。」她语气凉凉地回道:「好吧!那你们继续把骨气当饭吃,至少我绯乐吃骨气不会饱,还是俗气地吃些饭菜,好过肚子里闹空城计。」 此时,腾格里隐身在另一端的屋顶上,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少女就像一团火焰般,惹眼而且亮丽。 他认得那双又黑又亮的美眸,但此刻她神采飞扬的表情,完全不同于那天与他拜堂成亲的样子,腾格里发现自己无法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仿佛着了魔似地贪婪盯着她。 他怎么会把像她这么刁辣的女孩当成了小白兔呢? 她看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从可汗手里骗到了一面御赐金牌。 「她接下来应该没事要做了吧?」他转头问向身边的孔雀。 「没,反正她一向没事做,所有苦差事都是我们兄弟在干。」这可是实话。 第四章 「那我要将她带走了。」他深沉的黑眸锁定在红衣少女身上。 「请便。」孔雀一副笑嘻嘻的,似乎对她要煮要炸都请自便的样子。 就在大伙儿都还无法反应之时,腾格里纵身就像一道黑影般将绯乐给掳走了,黑影消失在夜空中,速度又疾又快。 「寨主被带走了,快追!」白鹤公惊嚷了声,作势就要追上去。 「慢着,别追。」孔雀从屋顶上跃下,白衣飘然。 「孔雀,咱们寨主被掳走了,你怎么可以无动于衷,还叫我们不要追?不要忘了,虽然我们很不甘心让她当咱们的主子,但约定毕竟就是约定,咱们输给她也是事实,不容你想赖帐。」 「我有说过想赖帐吗?」他的信用有那么差吗?孔雀一脸委屈,「你怎么不问问把她掳走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这男人的身手绝对不差。他到底是谁?你别忘了,咱们寨主她可是半点……」说到这里,白鹤公的喉咙好像被堵住了,要他继续把话说完,简直就像要命似的。 这一点,同样也是其他弟兄们心里的痛。 「我知道,你们放心吧!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她。」 「你敢保证吗?」 「不敢。」 「什么?!」大伙儿听了惊讶得下巴快掉下来,他既然不敢保证,竟然还让那男人光明正大地把绯乐从他们面前带走?!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怎么不问问那个男人是谁呢?」孔雀双手一摊,故作无奈状,「无论是谁,只怕都没有立场阻止一个丈夫把自己的妻子带走吧?他是雷刀将军,绯乐的相公大人。」 没有月儿,没有星光,今晚的夜一片阗黑,万籁俱寂……至少,在绯乐出现之前,这里是很安静的。 「放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心里想到说不定两人之间「有冤有仇」呢! 从小到大,被她得罪的人不少,说不定他就是其中一个,只是看他的长相……不记得了! 「请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敌我不明之际,她还是客气一点好了。 他没回话。 「至少请你报上大名,好让小妹我可以称呼你,可否?」她扯开一抹灿烂的微笑,决定先礼后兵再说。 但他那张紧抿的唇办就像一个死蚌壳,打烂了也敲不出半个字,这下绯乐心里有点火气冒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必须小心行事才可以,虽然从小就在一群武功高手里被拉拔长大,但像此刻抱住她凌空飞腾的男人身手之好,依旧还是少见。 「你到底是谁?放开我!你是疯马寨的人吧?」 「我不是。」腾格里终于回话了,但回答得有点无力,心里有点气绝,这妮子竟然连自己的相公都不认得?! 或许,在心里期待上演一场夫妻重逢的感人场面的他,想法是有点太过天真了! 「你不要不认输,你们山寨已经是我龙风寨的手下败将,按照江湖规矩,你要对我认输,对我俯首称臣才对!」 「我没跟你打,当然也没输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挣脱我的手,我想这对你而言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她的武功乃天下第一,天晓得她究竟是如何打败龙风寨那群高手的?! 结论是如果不是她太厉害功夫深藏不露的,那就是龙风寨那群人武功实在太烂了! 「太简单了,我不屑做!」她冷哼了声,小手暗暗使劲,想要将他推开。 「是吗?那我就不放。」这妮子是怕打伤他吗?她这一点力道,大概就连蚊子都打不死吧! 「要是你敢伤我一根寒毛,小心龙风寨的人把你碎尸万段。」绯乐决定眼前的情势对自己不利,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我应该要害怕吗?」他淡觑了她一眼,正视她气呼呼的美眸,回首直视前方踩上一根树枝,乘势又掠过了一个树头,「没关系,我不怕,我跟龙风寨还算有点交情,凡事好商量。」 他当然跟龙风寨有点「交情」,好歹他娶了他们寨主,也算是个姑爷吧! 「交情?」绯乐愣了一下,她可是寨主耶!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跟龙风寨有交情,她竟然会不知道!「你少胡说,别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我没见过你,怎么可能跟你有交情?」 腾格里轻轻叹了声,带着她闪过杂生的树丛,已经不想再对她多做解释,这妮子绝对想不到由于她的缘故,他跟龙风寨的交情可深了呢! 他们在三更时进了一个叫「梅花镇」的地方,在镇中心找到了一间客栈,腾格里敲门吵醒了客栈老板,要了一间上房。 但绯乐不肯,硬是要老板备另一间上房,她才不要跟这男人睡同一间房呢! 「一间就够了。」腾格里神情冷淡,不把她的吵闹放在眼底。 「两间。」她很坚持,拿起手里的钱囊掂了掂,「反正,我看你这袋银两还挺够重的,绝对可以付两间上房的钱。」 「你什么时候——?!」腾格里眯细黑眸,阴阴地瞟了她一眼。 绯乐得意地笑了,他们龙风寨个个是强盗,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偷的,相反地,他们对于「不告而取」这方面的技术可高超了呢! 「我跟你保证不会逃跑,你快点跟老板说要两间房吧!」她丢了丢手上的钱囊,以此向他要胁。 「一间。」他再次向老板重申,根本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眼底。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说两间。」这个男人难道不怕没钱付房费吗?他的钱可都在她手上呢! 「你难道没听过一种叫『银票』的东西吗?」他转眸淡觑了她一眼,老早就猜到她想用这种方法逼他就范,他怎么可能没有提防呢? 闻言,绯乐将手里的钱囊打开一看,发现里头只有一些碎银两,没有半张银票,这些钱大概只能算是他的零头花用吧! 「一间就一间吧!」她气闷地把钱囊丢还给他,低头大步地踏进厢房里,懒得再跟他多说半句话。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死心吗?等着瞧吧!她绯乐才没那么好对付呢! 虽然同睡一间房,但她睡床上,而他则是另叫店家准备一床枕被,睡在另一边靠墙的卧榻上。 寅时一刻,正是夜到深沉,万物都熟睡的时候,绯乐突然睁开一双骨碌灵动的美眸,趁着窗外稀薄的月光探勘另一边男人的动静,确定他睡得很熟,应该不会轻易醒来,才悄悄下床穿上鞋子。 她站在床边半晌,确定他的鼻息匀沉,出乎意料地没往房门走去,反而蹑手蹑脚地开了窗。 虽然她心里很不甘愿,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在他们入睡之前,他各抽开了两扇门扉上的一根门轴,如果有人想要开门的话,无论哪扇门都会发出吵人的开门声,这个举动防了想入门的贼子,也防了她这个随时可能都会偷跑的肉票。 不过,她觉得是防她的成分比较多啦! 第五章 绯乐双手搭在窗台上,正要翻身出去,就在她心里暗暗得意计划就要得逞之际,一只男性的大掌揪住了她背后的领子,像只小狗般将她拎了起来,距离那洞开的窗口越来越远。 「只是睡个觉,你有必要搞得自己那么忙碌吗?」腾格里敛眸冷淡地瞅着手里的这只「小狗」。 「你看也知道我不是在忙着睡觉。」白痴也应该看得出来她正在计划跳窗逃亡吧! 「在我眼底看来,是你的睡相太差劲,才会睡到这里来。」他存心不理会她的话题,眉梢微微一挑,「如何?需要我陪你睡,好让你半夜不会再跌下床,把自己给跌醒吗?」 「不需要。」她气呼呼地噘起小嘴,回眸瞪他。 「那就好好睡。」他不客气地把她丢回床上,「如果再让我发现你会睡到床以外的地方,我不会吝于奉陪的,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咬牙切齿地回答,揉了揉被他砸疼的小屁股,乖乖地脱鞋躺平,拉起被子盖住了半张脸,一抬眸,发现他正用那双深邃的黑眸瞅着她不放,那眼神若有所思,盯得她有点心慌意乱。 「你回去睡觉啦!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想要再逃跑。」她只差没有举起三根手指,对着老天爷发誓。 要对付敌人,必须先消除他对自己的戒心,这一点绯乐心里很明白。 「你会不『想』逃跑?」他笑哼了声,似乎看穿了她的居心不良,耸了耸宽肩,走回卧榻上和衣一躺,枕臂闭目假寐。 听见他用那种嗤之以鼻的语气,总觉得听到他说她会不想逃跑才有鬼的嘲弄话语,绯乐心里气闷极了,睁圆美眸盯着床顶,思考着下一步计划。 「我劝你死心睡觉吧!」他低沉的嗓音忽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这个时候就醒来,现在我已经睡足了,有的是精神体力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何?你很想玩吗?」 绯乐侧过小脸,正好对上他那双戏谑的黑眸,故意扬唇冲着他抿起一抹嫣然的笑容。 「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大的人了,还玩猫捉老鼠这种小孩子游戏,真是看不出来,好吧!为了配合你这种异于常人的兴趣,我就陪你玩玩,怎样?」 没想到她会反将他一军,腾格里沉沉地轻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是不想玩了?」她俏脸陡然一沉,朝他吐了吐嫩舌,翻身背对着他,拉拢身上的被子,「我睡了,别吵我。」 「祝你有个好梦。」他笑说道。 跟他这个连名号都不报上来的绑匪在一起,她会有个好梦才奇怪!绯乐气闷地想,赌气地闭上双眸,原本不想睡的,却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地沉入了梦乡,安稳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的潜意识清楚地知道,在他的身边一点危险也没有,可能比她单独一个人更安全吧!所以她才毫无设防地睡着了! 【第三章】 一到白天,客栈里人来人往,这个「梅花镇」平时是非常热闹的,南北的商旅都会把这里当作歇脚的地点,许多回回人喜欢在这里做生意,还有很多浓眉大眼的色目人也会在这里搜罗一些瓷器丝料带回国去。 卯时刚过,绯乐硬是被拉下楼来用早膳,看着面前的小米粥、馒头、肉末等等食物,她一动也不动,一双美眸骨碌地打量了客栈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怎么不吃?」腾格里咬了一口夹着肉末的馒头,挑眉疑问。 「你到底是谁?」她依然不肯死心,乘机问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必问你了。」他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耶!为什么老是一副她如果不认识他的话,就很不应该的责备表情呢? 「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我也不必多说了。」他冷淡地说道,摆出了一脸懒得理她的表情,继续埋头用膳。 连自己的相公都认不出来,他实在不觉得跟她有什么话好说。 她不把他的刻意忽视当作一回事,继续问道:「那……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捉住我呢?」 「我没有捉住你,我绑你了吗?我有限制住你的行动吗?」 天啊!他倒是说得很理直气壮嘛!这男人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吗?竟然好意思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没有吗?只要我一离开这间客栈大门,你一定又会说我是因为不满意客栈早膳的菜色,才会想要跑掉的,对不对?」反正,他就是不会承认自己是绑架她的歹徒就对了啦! 「你不满意吗?」他摆明了答非所问。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吃饭。」他懒得理她。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吃、饭。」他的口气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 「呜……我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她开始低头揉着眼睛,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像刚哭过一样。 「你想干什么?」他眉心一蹙,总觉得这妮子想搞鬼。 她才不管他的问题,兀自捉住他厚实的大掌按在自己的腕上,看起来就像被他擒住一样,「放开我,你放开我啊……救命呀!好心的大爷们,救救我这个弱女子,救救我这个被坏人俘虏的弱女子呀!」 绯乐早就看清楚他们四周的环境,江湖人士不少,对她挺有利的,她一边对客栈里的人喊着,一边回头对腾格里叫道:「我不要再屈服于你了,我要挣脱你的魔掌,不想再任你为所欲为了!」 果然没错,这妮子真的在搞鬼。腾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看见她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男人们纷纷站起身,抄起手边的武器家伙,浩浩荡荡往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这位爷儿,好汉不欺弱女子,我劝你快点把她放开,要不,我铁锤三的锤子可是不长眼的喔!」一名个儿不高,但体型异常粗壮的男人首先站出来,对着腾格里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大圆锤。 腾格里没有被这浩大的阵仗给吓住,他从容地站起身,反握住绯乐的小手,朝着众人扬起一抹友善的微笑。 「我是她相公,夫妻之间难免闹一点小别扭,在场诸位应该可以体谅在下的苦衷才对。」 「你是她相公?」 「对,结发两年,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竟然还让在场诸位见笑,心里真是感到万分羞傀。」腾格里扬起一抹浅笑,叹息地摇头。 「不会不会,上次我跟家里那婆娘吵架,她竟然不认我这个相公,好歹都是十几年的结发夫妻,想来就令人觉得难过。」铁锤三心有戚戚焉地点头,这时,舆论开始慢慢往腾格里那边倾倒过去。 「他才不是!他不是我相公!」绯乐心里暗叫不妙,激动地想要挣开他的手掌,但发现以她微薄的力道根本无法撼动他半分。 「我是。」他所说过的话语之中,再也没有比这句更真实的了。 「你不是!」 「我是。」 她刚才不是才想问他是谁吗?他都已经老实说了,不想相信的话,那也是她家的事,他可是仁至义尽了! 第六章 看见他们两人都非常坚持己见,铁锤三干脆出面当和事老,「小娘子,你就别再跟你相公过不去,他看起来也不太好受的样子,无论做错什么事情,大家有话好说嘛!」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替腾格里说起好话,教绯乐心里呕到快吐血,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我相公,我相公才不是长得像他这样!」 「要不,你相公长得啥模样?」 「虽然我已经两年没见过他了,但我印象很深,他长得像熊一样,蓄了一脸胡子,简直就跟个老头子没两样,没他俊俏啦!」她很不甘心称赞他,但事实是不容她抵赖。 他长得像熊?而且跟老头子没两样?腾格里听完她说的话,惊讶得嘴巴合不起来,这就是她一直认不出他身分的原因吗? 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一个长得像熊的老头子! 他干嘛那么惊讶啦!绯乐有点不高兴地瞪着他,都是他害她被迫承认自己的相公长得像熊,还露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真是讨人厌。 「娘子,为夫真是对不起你。」腾格里冷不防地抱住她,亲热地耳鬓厮磨,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有多亲密,「我应该要听大夫的话,让你好好在家休养,出门在外,容易让你的病情恶化,为夫真是不该……」 「原来你生病了?」难怪好好一个相公,被她说得像熊一样,唉,果然是病得不轻。 「我才没有——」她伸手想要求援,却发现众人纷纷摇头同情离去,看他们的样子,被同情的对象不是她,而是现在把她抱得紧紧的男人! 「你抱够了没?」过了半晌,她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放手的意思。 「说话客气一点,很多人在看着,而我是你相公呢!」他笑笑地放开她,「我想,你对我也算有点好感吧!要不,你早就用一身高超的武功把我打得满地找牙了,不是吗?」 「我没打你,绝对跟好感一点关系也没有。」绯乐闷吭了声,坐回位子上埋首喝着小米粥,大刺刺地咬了口馒头,吞得太急还差点哽到。 除了鬼心眼多些,她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十六岁少女一样,腾格里觑了她一眼,也坐回自己的位子,跟她一样埋首用膳。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疑团,曾经打败龙风寨群雄登上寨主之位的人是她,那天哭着下嫁于他的人也是她,此刻,生着闷气,活像受了他天大的委屈似地啃着馒头的人也是她,究竟哪个她……才是他真正的妻子呢? 她被这个男人掳走,为什么她的手下没半个来救她呢? 虽然她从小到大替他们惹了不少麻烦,还曾经因为惹了棘手的角色,害山寨被围剿,就算如此,他们也都不曾抛下她不管呀! 绯乐沿途上都留下了龙风寨独有的记号,好让山寨里的人可以循着记号找到她,但她已经等了好几天,却都没有人来跟她接应。 没道理是他们脚程太快的原因,她故意把脚步拖慢,明明一天就可以走完的脚程,她硬是可以拖成五六天,从头痛到犯妇女病这种丢脸借口她都可以拖出来说,丢光了脸还是没等到救兵。 算了!等不到救兵,她就自力救济吧! 「我饿了。」 走到一间客栈前面,她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了,就像个耍赖的小孩子看着他,一副「要吃饭可以,要走免谈」的无赖样。 腾格里敛眸觎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她根本就是存心胡闹,每次都说饿了,但一旦饭菜上桌,她又只吃一点点就推说吃饱了。 「好,吃饭。」他懒得跟她争辩,率先走进客栈,也不怕她落在背后偷跑掉,那妮子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绑在发上那颗铃铛,让她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目标物吧! 绯乐叫了一桌子的菜,随便扒了几口又喊不饿了,她以为自己又会被腾格里狠瞪,但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吃饭喝酒。 这时,在客栈的另一边,有两名大汉在调戏一名进客栈卖唱赚钱的少女,那两个人好像是本地有名的恶霸,没人敢惹他们。 他们的举止也引起了腾格里的注意,但就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一个装满筷子的木筒和酒瓶已经往两名大汉的头上砸去,一时之间筷子四飞,酒液飞溅,在场的客人们见状吓得飞逃出客栈。 「是谁?站出来!是哪个家伙竟敢惹咱们兄弟?!」大汉回头狂喊,四处在找寻凶手。 凶手当然就是绯乐,她还把纤臂举得高高的,小脸扬着俏丽的笑容,唯恐人家不知道她干了坏事。 无论她是故意或无心的,她都太会惹麻烦了吧!腾格里叹了口气,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原来是你。」两名大汉走到他们面前,对着绯乐打量了半晌。 「看你这模样长得还挺标致的,就给我当娘子吧!」暴牙大汉笑呵呵地说道,露出了一脸色迷迷的表情。 「不,要也应该是俺娘子才对。」秃子大汉立刻把同伴推到一旁,色迷迷的程度一点儿也不输身边的人。 「你们说够了吗?本姑娘我已经嫁人了,就是我身边这一位,你们谁想要我,就去跟他要吧!」她指着腾格里,把麻烦全部推给他。 「你是她相公?」暴牙大汉瞪向腾格里,一脸不爽。 「我是吗?」他故意挑起一道眉梢,反问绯乐。心想她这妮子到底又在耍什么心眼? 「你是!」她一口咬定,扬唇非常有把握地笑了,「现在有人要跟你抢娘子,要找你打架,相公,你没问题吧?」 腾格里轻轻地笑了,一下子就看穿她的目的,她是想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游戏,让这两个无赖把他绊住,好乘机逃跑吗? 「你那天说我不是,所以我想自己应该不是才对。」 「我说你是就是,你这男人有点志气好不好?有人要来跟你抢娘子,你竟然一声不吭,难不成真想看我被他们抢走吗?」 「麻烦是你惹的,我不想管。」 「好,这位小哥,算你识相。小姑娘,说谎的习惯不太好喔!他说不是你相公,证明你在说谎。」暴牙大汉啧啧了两声,好像看穿了她的把戏。 「说谎又怎样?姑奶奶我肯骗你们这两个笨蛋,还算是赏识你们呢!」她轻哼了声,一脸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底的表情。 「这娃子不教不乖,看来要给她一点教训才行。」秃子大汉才说着,就已经开始撩衣袖,准备动手。 「喂!」看到腾格里一脸不关己事的模样,绯乐大喊了声,「他们要找我麻烦,你不出面管管吗?好歹我都算是你的肉票耶!」 腾格里耸耸宽肩,依旧是一副不关己事的表情,「你的武功不是很厉害吗?何必假装不懂呢?这两个小喽罗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不是吗?」 「谁跟你说我武功很厉害啦?」 「你是龙风寨寨王,你的武功厉害举世皆知,要不,你怎么可能打败寨里众高手登上寨主之位呢?」 「龙风寨寨主?你就是龙风寨寨王谷绯乐?!」 第七章 两名大汉面面相觑了一眼,最后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秃子大汉笑哼了声,满脸不信地说道:「一定又是在撒谎吧!兄弟,咱们动手,只要赢了就可以把美人儿带回去,说什么都要搏一搏!」 「没错!」暴牙大汉狂吼了声,与同伴联手冲了上来,原本以为绯乐会回手,却没想到她竟然只忙着闪躲。 「动手吧!让我们欣赏一下你的绝世武功。」腾格里在一旁袖手旁观,在他的心里倒真的很期待见识到她的武功。 「我……」想说的话全梗在她的喉咙说不出来。 这个男人是乘机在报冤吗?因为她那天在众人面前戏弄了他,所以才故意对她见死不救吗? 小心眼!小气鬼! 「你想说什么?我想,你一定是想说这两个家伙武功不佳,所以你不屑出手吗?」 「我……」 不行!她绝对不能在他的面前认输,要不以后在他的面前被瞧得扁扁的,她就不必做人了! 「如果你再不出手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喔!」 「我……我不能出手……」她四处窜逃,就像只被猫追赶的老鼠。 腾格里心里觉得古怪,语气变得有些认真,几乎已经准备随时要出手了,「虽然这两个男人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如果你不出手的话,很可能会受伤,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应战吧!」 「你一定要看我丢脸才高兴吗?」 「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还不快点用你天下第一的武功,把这两个无赖打得落花流水?」 「什么天下第一?我看是倒数第一吧!原来龙风寨寨主的武功也不过尔尔,被咱们两兄弟打得像耗子一样乱窜,看来龟鹤二仙、四圣人他们这些人的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秃子大汉狼爪一伸,只差一点点就逮住了绯乐。 听到龙风寨被贬低的话语,绯乐心里火冒三丈,「才不是他们武功差,是我……我根本不会武功啦!」 「你说什么?」腾格里闻言为之一愣,瞧热闹似的嬉戏笑容仿佛冰冻般凝在他的唇边。 「我说啊啊啊啊——」眼看一个大拳头就要迎面挥过来,绯乐吃了一惊,闪避不及,索性闭上双眼,等着痛楚的感觉降临。 但没有,她足足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了,但没有感觉到被打到的感觉,她怯怯地掀开长睫,一丝光线透进她的眼底,正好瞧见了刚才想打她的男人,就像个麻布袋般被打飞了出去,硕大的体型飞砸在桌椅上,现场一片狼藉。 「你没事吧?」腾格里收回攻势,挡在她的面前,就像一面令人感到安心的保护墙,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摇头捂住胸口,小脸上露出了余悸犹存的表情,这副模样看在腾格里眼底就有满肚子火,他才是那个被惊吓最严重的人吧! 不会武功也就算了,竟然拖到最后一刻才说,如果不是他出手够快,她现在早就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会武功?」他揪住她纤细的膀子,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会就是不会啊啊啊啊……又打过来了啦!」 就在她的尖叫声中,两名大汉又被打飞了出去,绯乐瞪圆美眸,看着腾格里俐落地把两名大汉给解决掉。 白鹤公他们常说她机灵狡猾的烂个性是与生俱来的,所以从小她就知道什 么叫做「乘人之危」、「见机行事」,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她应该趁着这男人正在与别人缠斗时,赶快溜之大吉。 本来她就很想趁他在跟别人打斗时溜掉,但她的双脚就像被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担心他会打不过那两个恶霸,还是因为贪看他厉害的武功招式,才没有溜掉。 当然,她也不是没打过歪主意,把他收为手下,当然,这需要多花一点心思才可以,但看他武功那么厉害,多花点力气也绝对值得。 腾格里三两下把人给解决掉之后,扬了扬衣袖,回到她面前,锐利的眸光上下打量了她好片刻,才问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同一个问题你要问几遍才过瘾?我不会、不会,就是不会。」一提到这个话题,她心里就有气。 「既然不会武功,竟然还想要逞强?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算我服了你了!」说完,他定到一张空桌旁,扬腿挑起一张长凳坐下,他们刚才那张桌子已经被翻倒,菜也全毁了,他转头对店小二说道:「把我们刚才点的菜全部再上一次,再来一壶茶,茶叶要好一点的。」 「是是……」店小二连忙哈腰点头,跑进厨房里张罗,根本就不敢开口追究这场打斗究竟毁了他店里多少东西,开玩笑,对方可是比那一双恶霸更厉害的人物呢! 这时,绯乐走到桌边,没他那么潇洒,只能乖乖地扶起椅子坐下,眼下这间客栈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点诡异。 「不会武功,为什么不直说?」他沉声问道。 「你以为我有那么笨吗?没听过人是会被吓死的吗?我不会武功,但大以为我武功盖世,有八成的对手掂掂自己的斤两,大概都会知难而退。」另外两成的人当真要寻衅时,通常都有龟鹤二仙他们在她身边。 有他们在身边,她通常都很轻松地在一旁看热闹,啥事也不必做。 「那你就不怕遇到像刚才那两个不知死活的笨蛋吗?如果我刚才没来得及出手,你可能被他们打死,你不知道吗?」只要一想到刚才的危险情况,他的心脏就快要停掉了。 「你生气了?」她偏着小脸纳闷地问他,「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就算被打死,也是我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客倌,先给你上道茄子馒头,还有一壶好酒。」小二端着酒菜上桌,一股羊肉掺着葱花香的味道弥漫开来。 腾格里没回答她的话,埋首吃着东西。 就算被打死也是她的事情?她说的可真是轻松简单,那怎么可能只会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事情呢?! 他一想到心里就有气,气自己为何没有早一点发现她的异状,让她差点遭遇到危险,也气她为何不爱惜自己,就算不为她自己,也至少为心已经悬着她的人想想吧! 为什么?她还要负责讨好他呢? 被捉来当人质的人是她,她才是受害者,现在却要辛苦地逗他开口说话,这种情况会不会太不对劲了? 他们出了城镇,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里,一路往北走,现在绯乐至少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京城,因为,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回京」。 「喂,你不要不说话啦!这样很闷耶!」她跟在他的身后,不停地追问着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她反倒比较像是咄咄逼人的绑匪。 「我有义务一定要跟你说话吗?」他冷淡回眸,语气也是轻淡的。 「没有……」她摇摇头,但立刻觉得不对劲,「不,你有,既然你把本寨主给掳来了,就有义务要解决本寨主的吃穿,还要想办法替我解闷。」 「你说自己是我的人质吗?如果是人质的话,就要有人质的样子。」 第八章 「你这个绑匪真是不负责任,算了,我这个好女子不想跟你这个小人计较,你现在就放我走的话,咱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说完,她越过他的身边,气呼呼地走掉。 「你以为像你这样爱惹祸又不懂武功的女儿家,能走得哪儿去?」他喊住了她,口气非常不善。 但她没停住脚,一边大步离开,一边回头对他大声吼道:「明明就是一个不懂得替肉票解闷的烂绑匪,别说得你好像是我的保护者一样,你又不真的是我相公,我的事你管不着。」 「好,我放你走,希望你不会哭着回来我身边。」他着实恼火了,难道要他像个傻子大声地吼出来,她才会知道他就是她相公吗? 没认出他,根本就是她这个当娘子的人不尽责吧! 绯乐猛然停住脚步,回身骄傲地在他面前昂起小巧的下颔,心里很想给他来个居高临下,睥睨俯视,但无奈身长输人,她也只能做做样子。 「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哭着求你!」 「是吗?」他挑起眉梢,一脸不信。 过了半晌,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气闷地抬眸瞪他,那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他怎么没开口留她。 「怎么?你不是想走吗?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吗?」 「鬼才会舍不得你啦!」被他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生根似的,绯乐气呼呼地转头,大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他这个臭男人、烂男人!才不过长得好看一点,武功厉害一点,就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等着瞧吧!她绯乐也不省油的灯,不过就是片小小的山林嘛,她怎么可能会走不出去呢? 反正,她就算是在山上遇了熊,还是摔下山崖跌断了腿,她都不会回来跟他妥协的! 【第四章】 让她留在他身边,会严重危害到他的心脏健康。 腾格里没想到无惧于千军万马的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而感到紧张万分,光想起来就觉得没用到极点。 他心里确实生气,不是针对她,而是在生自己的气,在她面前,他毛躁得像个年轻小伙子,一刻也沉不住气。 但现在她走掉了,他的担心才真正开始呢! 腾格里待在原地没离开,高大的身躯状似慵懒地靠在石墩上,一动也没动,看起来就像石化了似的。 在他心里,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他明明就娶了那妮子两年多,早就应该熟悉彼此,但他却连她会不会武功都不知道。 他闭目倾听,受过训练的敏锐感觉完全掌握了这竹林里的动静,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在他的心里知道总该有人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做事要收敛一下,但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她不会出事吧? 瞧她离去之前,说得自信满满,应该是胸有成竹,不会有问题才对。 一阵细微的骚动从竹林深处传来,腾格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那就是她不会出事……才怪! 「该死,真是前辈子欠了她。」 他低咒了声,起身提步往她离开的方向追去,只希望在他找到她之前,她可以平安无事才好呀! 这时,竹林里开始下起了滂沱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得竹叶沙沙直响…… 她不行了! 会不会……她就死在这里,没人发现呢? 绯乐紧紧地捉住救命的绳索,柔嫩的手心被磨得好疼,但她不敢松手,深怕跌进急流里,一个不小心就没了命。 她没有遇到熊,也没有跌落悬崖,而是在经过一座吊桥时,木板意外地松脱,她从空洞的地方跌了下去,最后一刻捉住了绳子。 就快要没力气了…… 说不定,她顺着水流跳下去,还比较好一点。 雨水不断地打在她身上,将她的指尖冻僵了,让她必须要很用力才可以不让麻绳从手上挣脱。 不行,她真的没力气了…… 绯乐闭上眼睛,脑海里想到了龙风寨里的众人,但最后一刻,她想到的人竟然是那个老是臭着一张脸对她的男人,她想喊他的名字,却喊不出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后一丝力气从她的身体里被抽走,她手心一松,不敢看自己跌得粉身碎骨的模样,但就在这时,男人强而有力的臂膀锁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当她再睁开眼睛之时,就发现人已经飞在半空中,她侧首看见了腾格里严峻的脸庞,心里有些愕然。 「你……」她还是想喊他的名字,但却找不到任何宇可以喊他,再次见到他,心口好热好烫。 她咬着唇,一双纤臂紧紧地环住他的颈项,就像找到了最后一根可以赖以维生的浮木,心里不再在乎他究竟想带她去哪里。 虽然柴火有点潮湿,但腾格里最终还是生起了火堆,他们在竹林里找到了一间樵夫搭盖来当休憩地方的小屋,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但还是可以找到一些野地里生活必备的东西。 绯乐身上裹着一件粗麻编成的毯子,是这屋子唯一可以找到蔽体的东西,质地对她细嫩的肌肤而言有点粗糙,但她的衣物全都脱掉在烘干,她只能紧紧地揪住毯子,望着屋子中央的红色火堆,俏脸还是惨白没有血色。 腾格里下身仅着长裤,上身披着外袍,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他燃起了火堆之后,坐到她的身边,他们下面坐的是一张用圆竹编成的床,成亲两年多,他们倒是头一遭坐在同一张床上。 「为什么那样不小心?」他抚着她冰凉的脸颊,她失去了红润的脸蛋让他感到心疼。 「你又要骂我了吗?」她扁起小嘴,眼眶一红,泪珠子像断了线串似地不断地滚落双颊。 「不,我不骂你。」而是他心疼呀!腾格里再也不顾心里的自尊,长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感觉到她一直在发抖。 「我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然后谁也不知道,没有人会回家替我告诉白鹤公他们说我死了……」 她抬起泪眸凝望着他,可怜地吸了吸鼻涕,继续说道:「我会曝尸荒野,没有人替我埋葬,我就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变成孤魂野鬼,怎么喊……都没有人听见。」 「你喊我,我一定听得见。」 「我怎么喊你,连你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喊你?」说着,她再度哽咽,泪水又狂飙出来。 这一路上,她都是盛气凌人,不断地在动鬼心眼,让他头疼又无奈,教他差点忘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也会有如此脆弱令人心怜的表情。 她这双泪汪汪的眸子他并不是没瞧过,但如果两年前这双泪眼只是令他着迷,那么此刻,她这双眸子里盈满的泪水揪得他心疼极了! 他伸出大掌轻抚着她柔嫩的脸蛋,拭去滚落她颊边的莹泪,心里有一种想要紧紧抱住她,将纤细的她给揉进骨子里呵护疼爱。 从未有过一刻,他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是拥有她的那个男人。 第九章 「我曾经见过你,是不是?」她忽然觉得他那双黑眸似曾相识,仿佛在许久以前,她曾经见过,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记忆,她却偏忘了。 「是的,你见过。」 「在哪里?」 「这已经不重要了。」他蓦然俯首吻住她的唇,在初触碰到她软嫩的小嘴时,感觉到她轻颤了下,似乎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吻她。 是的,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她有没有把他认出来,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此时此刻,她在他的怀里,依赖着、寻求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这就够了! 绯乐心里震惊,但没有挣开他的吻,有些被动地任他越吻越深,因为冰冷而哆嗦的身子依旧不停颤抖,但却是因为羞怯,他明明只是吻着她的唇,却教她觉得好像被他做了一件很令人害羞的事情。 他双唇的触感是饱满而且充满侵略性的,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背,几乎快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她一直知道男女有别,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当男人将女人 拥进怀里时,会令女人感觉到彻底的无助与柔弱。 她心儿怦动,而且越跳越快,仿佛快要窒息般无法呼吸。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真的好无助,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属于别的男人,却还是想要他,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却能够紧紧地掐住她的灵魂,完全地掌握住她…… 这妮子在躲他,自从竹林那晚之后,她就明显地在闪避他,教他就算想把话跟她说清楚,也迟迟找不到适当的时机。 绯乐知道他一定会觉得奇怪,但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心里不讨厌他的碰触,但却知道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因为,她已经嫁作人妇,虽然她与相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但无论如何,她与相公以外的男人做了那种事情,就是不守妇道,就是错了! 就算是平日作风惊世骇俗的她,心里还是有愧。 她不想跟他把话说清楚,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了他的名字,一定更会忘不了他。 为了要转移注意力,绯乐比平时更会惹麻烦,反正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惹麻烦,因为她发现他比想像中更在意她的安危,就像龙风寨的弟兄们绝对不会让她受伤一样。 她不想去细究他跟龙风寨那些人有啥不同,反正她就是得到了一个免费的保镖,可以乐得当一个逍遥自在的「人质」。 至于她都惹些什么麻烦呢?比如说,在路上遇到传家宝物被官兵夺走的可怜小女孩,她都会「不小心」过去插手管一下。 这里是顺南府,因为临靠河岸,水运非常发达,是个物产丰饶,来往商旅也多的地方,因为是个重要据点,所以元兵也不少,一进了这个城镇,腾格里就特别谨慎。 现在绯乐还不知道他的身分,在他找机会告诉她之前,千万不能够被熟人认出来,要不,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太好过。 「好心的姊姊,你真的可以把我爹被拿走的画要回来吗?对方可是官府的人,他们说我们家欠租税,要拿画去抵,他们一定是听说那幅山水画价值不菲,才故意以田租末缴,把画抢走的!」说话的少女叫小绢,她坐在街边挂着 告示牌要卖身葬父,在绯乐的询问之下,才将事情全盘托出。 「小绢,你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把画给拿回来的。」绯乐拍胸脯挂保证,一副有「保镖」万事足的模样。 「你别惹事。」 腾格里下想去惹官府的人,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分,丢了两只碎银在小绢的面前,揪着徘乐的手转头就想走。 「我?要去的人当然是你呀!」她用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理直气壮眼光望向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她了?」 「不会吧?你有这么没心没肝又没肺吗?你没看见这名可怜的孤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正用她脆弱无助的眼光看着你吗?」 「你自己惹上的麻烦,少往我身上搁。」这几天,他不知道已经打跑多少恶霸和上财主,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她把话说清楚。 「你不会真的那么没有同情心吧?瞧,这位可怜的孤女哭得更伤心了,我想,她一定是在哀伤自己身世可怜,被恶霸欺负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遇上了好心人,结果竟然是个没心没肝又没肺的无情汉,对不对?」 孤女一时反应不过来,被绯乐强押着点头。 「瞧,她点头了,你真的忍心让她觉得这个世上一点温情都没有吗?」他怎么还不点头答应?难不成要让她把这位孤苦少女弄得更可怜,哭得更凄惨才甘心吗? 腾格里从来没有看过像她那么无赖的手法,他相信如果自己再不答应的话,她真的会把这个可怜的孤女打一顿,好让他觉得更可怜。 「好,我答应你帮她把画拿回来,但你要答应我,等我把画拿回来之后,我们要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我们没话好说……」她在他锐利的瞪视之下住了嘴,心虚地垂下小脸,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等事成之后,我们好好谈。」 腾格里总觉得她的语气一听就觉得心虚,总觉得就算事成之后,也会被她蒙混过去,但他现在更该担心的是,进关的蒙古官员并不算多,他在蒙古恰好又是非常有名的人物,只希望在抢画之时,不会被认出来才好! 一辆牛车上捆满了金黄色的稻草,摇摇晃晃在林道中前进,农夫扬着手里的短鞭,驱策着牛只走快点,他想快点把活儿做完,就可以早点回家。 在牛车后面,腾格里与绯乐两人并肩而坐,农夫答应送他们两人一小段路,而他们似乎也没急着赶回京的打算,坐着牛车,一点儿也不介意稻草屑沾满了他们一身,反而还有点享受这慵懒的步调,以及难得的秋日阳光。 腾格里最后还是帮小绢把画给抢回来了,跟那群抢画的士兵打了一场,希望他们没有发现他的刀术路子是出自塞外的流派,画抢回来之后,绯乐给了小绢一点银子埋葬父亲,还给了她盘缠,要她早一点离开顺南府。 「那幅画真不错,要不是小绢不肯割爱,我很想把它买回去挂在厅里,一看就有幽静的感觉。」绯乐哼着歌,不自觉地把头靠到腾格里的肩上。 「既然我已经把画抢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谈一谈了?」腾格里以手为梳顺着她的长发,敛眸注视着她的双眼充满了怜爱。 绯乐昂起美眸回看他,「你不觉得那幅画很好看吗?」 这妮子又在跟他打马虎眼了! 「画很好看,但你没忘记自己的承诺吧?绯乐,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都一样。」绯乐垂下小脸,神情有些落寞,心想如果这牛车可以一直慢慢走,让他们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够回京城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一样呢?我是你的——」腾格里忽然住了口,他听见了马蹄声由远而近奔来,接着,是一阵滚滚黄沙扬起,在牛车前面停了下来。 第十章 「下官顺南府兆尹阿脱答参见雷刀大将军,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为首的男人带着部属下马,恭敬地拱手参见腾格里。 腾格里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 一听到「雷刀」两个字,绯乐感觉有点困惑,有点讶异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听见这个名号,她用手肘撞了撞腾格里的手臂,「这个人好奇怪,他认错人了 吧?这里哪有什么雷刀大将军,你叫他别闹了。」 过了片刻,绯乐发现身边的男人不发一语,没有动静,与其说是沉默,倒不如说是心虚。 「你快叫他别闹了。」她再次要他为自己反驳,但见他一脸沉凝,不打算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心里感到有点不对劲。 「你就是雷刀?」说完这几个字时,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无力了。 「对。」他叹了口气,看见她俏脸沉了下来,伸出大掌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急着想要解释一切前因后果,「绯乐,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瞒了你那么久是我不对,但我在找机会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绯乐挣开他的箝制,走到阿脱答面前,语气冷淡地问道:「如果我说自己是雷刀将军的妻子,我说的话你会听吧?」 「那当然!」阿脱答忙不迭地点头。 「好,那我现在就是将军夫人,我要你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要回京去。」说完,她回头朝腾格里伸手指道:「另外,不要让那个男人靠近我,一步也不可以,听见了吗?」 「这……」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将军夫人,他到底应该先听谁的呢?原本想趁此机会拍马屁的阿脱答,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局面。 「你听过汉人常说一句话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你听过吗?」绯乐挑眉觎着他,语气很轻淡。 「呃……可能有听说过。」阿脱答干笑地回答,心想就算他没听过,也知道这句话说得非常之正确,因为他家就有一个恶婆娘,是个活生生的惨案。 「我是女子,手段向来也不光明磊落,大概也算是个小人吧!你觉得又是小人又是女子的我,你有本事惹得起吗?」 这下子,阿脱答总算听懂了,她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没照她的意思去做,她绝对会把他整得很惨的意思。 「来人,给马!挑一匹又快又好,最好乖巧懂事,不会把我们将军夫人摔伤的灵骏,快!」 接到府尹的命令,一群士兵开始忙着挑选坐骑,深怕挑到不好的马匹,到时要让将军夫人摔伤了,他们准是吃不完兜着走。 腾格里没有制止她的行为,走到她的身后,轻语地说道:「绯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别急着走,让我们单独把话说清楚,好吗?」 她背对着他,根本就不想回头看他一眼。 这辈子她从来就没有遇到如此过分的事情,他存心隐瞒自己的身分,看着她千方百计想从他身边逃跑,根本就是存心要看她笑话。 「夫人,马匹准备好了。」阿脱答笑咪咪地替她把马牵到面前。 「绯乐!」腾格里又唤了声。 她当作没听见他的声音,仔细地瞧着面前的骏马,随即向阿脱答点点头,「就这匹马,我要了。」 只怕再不长眼的人都能够看出来,知道被他欺骗之后的她,那张如覆冰霜的小脸看起来就是一副恨死他,想把他千刀万剐的样子。 腾格里看着她踩着士兵手托跨上马背的背影,心里知道这下子,无论他再多做解释,就算说破了嘴皮,只怕她都不会原谅他了! 绯乐才不管他现在心里想什么,勒紧缰绳,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匹扬蹄飞驰离去,就连片刻都不愿在他的身边多待。 「也给我一匹马。」腾格里转头向阿脱答吩咐道。 「将军,您夫人说不准您靠近她半步,所以……」 「现在夫人不在了,你听谁的?」他扬起一道浓眉,质疑地问道。 「当然是听将军的!来人,快给将军准备一匹快马,一定要又快又好,听见吗?快点备马。」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阿脱答立刻见风转舵,一伙人又开始为了挑选马匹而忙碌了起来。 此刻,在腾格里心里有一种不踏实感,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一种害怕会失去最重要东西的不好预感…… 【第五章】 在绯乐走后还不到半刻钟,腾格里就已经骑马追上她了。 虽然她想尽办法想将他甩掉,但她的马术毕竟好不过从小就在草原上生活,驭马成精的他,最后,她只能放弃,以沉默当成抗议接受他这个跟屁虫。 一直到回京之前,她没再跟他说过半句话,就算真的有话必须说,也会找人代传,就算他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一样视若无睹。 而他也一样找人传话,虽然他并不希望这么做,但她这妮子做法真绝,他直接对她说的话,她一定假装半句也没听到,但如果他找人代传,或许她还会愿意听进几句话。 大概是阿脱答的口风不紧,到处宣传看到他们夫妻的事情,所以他们的行踪很受到官府的注意,根本就隐藏不了,才一进京,就有大队人马一字排开,将他们迎进皇宫。 一进大殿,绯乐就被大臣们团团包围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绯乐,你没事吧?听到你被人给掳走,让我们好担心。」右丞相率先代表群臣说道。 「没事、没事!你们瞧瞧,一张脸,两只手,两只脚,不都好好的摆在我身上吗?有我绯乐出马,只有成事,哪会出事?!」 她转头望向落在人群后的父亲,看见他安心地笑了,或许是因为流落在外太多年,他们相认之后一直不亲,她也知道他在朝廷之中是一个很无话的人,真不晓得怎么会生出一样像她这样的女儿。 「说得对,我们绯乐是个天纵聪明的鬼灵精,谁遇上她都会倒大霉。」这话才一说完,众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既然谁遇上她都会倒大霉,那当初竟然还把她硬塞给他当娘子?腾格里眼色不善地扫了他们一干大臣一眼,没好气地轻哼了声。 算了!他早就知道这桩婚事是在做功德,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而这「地狱」的滋味,说实话,还挺美妙的。 听到他这一声轻哼,上至右相大人,下至随堂的七品小官都噤了声,一脸寒蝉似地往他这个方向瞧过来。 「将军,你能平安把自己的夫人救回来,实在太好了。」其中一个人硬是被推出来说了句话。 「我没有救她。」因为他就是那个掳走她的人。 「对,他才没有。」绯乐立刻接着说道,抬起美眸瞪了他一眼,明明是坏人,竟然还被当成她的救命恩人,心里真不爽。 她这妮子总算肯正视他的存在了?腾格里回觑她,心里比她更不爽,娶了一个娘子两年多,却发现比起自己这个相公,她跟别的男人更熟稔的事实,真教人不是滋味。 「绯乐丫头,你回来了,朕好担心你,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第十一章 一道苍老而浑厚的嗓音从殿外传来,一听到绯乐回来的消息,忽必烈飞快地赶到大殿。 在忽必烈的身后跟着大宝法王八思巴,他看到了平安归来的绯乐,脸色一沉,不发片语。 腾格里敏锐地察觉到八思巴看着绯乐的眼光之中透出的敌意,深沉地觑了他一眼,也同样不置一词。 他一直都不是很欣赏这位大宝法王,但就算他是敌人,轻举妄动都不是他腾格里的习惯,面对这位得到可汗信任的帝师,一切小心为上。 「如果我不回来不就称了你的心,可以不必开仓放粮了?」绯乐看到眼前笑呵呵的老人,也扬起嫩唇笑了,美眸细细地眯起,藏住了她顽黠的光芒。 她可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位老头有多好应付,就算他再疼爱她,终归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子,弄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们之间有过协定,只要她能办好他交代的事情,就可以开仓放粮,这两年北方地旱欠收,百姓们需要这些粮食救急。 「呃……丫头,你说这话就伤感情了,朕怎么可能会言而无信呢?当然是不会啦!诸位爱卿,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一颗颗脑袋都拼命地点,只除了腾格里与八思巴。 「这次可汗要开哪一号粮仓呀?」绯乐一步步逼近,知道如果不乘机敲定这件事情,又会被他给唬弄过去。 「这……朕再想想,诸位爱卿给点意见吧?」忽必烈急着拉替死鬼,一副广开谏言大门的样子。 绯乐不等别人开口,就抢着开口,「就仁字号仓吧!我调查过了,那个仓里的米粮都是三年前存进去的,米是旧的,但还是能吃,照官家吃粮的速度,还没等到仓里的米吃完,就已经全都坏掉了,可汗干脆把这批旧米拿来放粮,一来让百姓感谢可汗皇恩浩荡,二来也可以省了浪费,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腾格里心里讶异她竟然会知道那么多有关朝廷的事情,难不成,她在「罗鬼岳」上说的「加菜金」,也是为了要帮助受苦的难民们吗? 「也对,就开仁字号仓吧!绯乐,你满意了吗?」 「可汗圣明。」她笑咪咪地回道。 「可汗,八思巴认为不妥,再这样下去会宠坏百姓,到时候任他们予取予求,绝非我大元之幸,请可汗三思。」 「你是要朕失信于人吗?法王。」忽必烈回头望着八思巴,唇畔的笑容锐减,「朕不是任百姓予取予求,而是答应了绯乐,就要履行诺言,她懂江湖,才能那么顺利把宝物拿回来,只是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米粮,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吗?」 「可汗英明,八思巴失言了!」他拱手退下,不敢再多说半句。 这诡谲的气氛看在腾格里眼里深觉奇怪,可汗一向最信任八思巴,才会任命他为帝师,没想到才短短两年,他们的关系变化那么大。 从八思巴看着徘乐的嫌恶眼光看来,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其中的缘由必定与她有关…… 这两年,忽必烈确实很宠爱绯乐,就像在对待有点任性、有点骄蛮,却又聪明得让人不得不服的孙女儿一样,对她所说的话,无不言听计从。 绯乐当然也不会不懂要利用这一层关系,她从来不仗势欺人,但欺的要是欺负自己的人,她当然不会客气。 大臣们都退下之后,忽必烈将他们小两口留下来聊天,心里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果不其然,绯乐立刻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大诉自己的委屈。 听完绯乐的诉苦之后,忽必烈也觉得有点伤脑筋,顿首苦思,「唉,说起来也对啦!你年纪轻轻就要独守空闺,腾格里一去两年没回大都,只怕你们就连想洞房都还没吧!」 「已经洞了。」腾格里语气很淡地在一旁补充道。 绯乐想要阻止他开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既然已经洞房,那生米煮成熟饭……」忽地烈笑呵呵地转头看着她,「绯乐,你就别计较,怎么说你都已经是腾格里的女人了。」 「那才不算!」绯乐急得跳脚,转头怒瞪着腾格里,看到他一副「我说的都是实话」的表情,心里更火大了,「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你,才会被骗的好吗?这不算数,绝对不算数。」 「因为不知道他是他,所以就算洞了房,也可以不算数,还有这样的喔?」忽必烈困惑地搔搔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清官难断家务事」了,要理清他们这对夫妻的事情,只怕比他干皇帝更难。 腾格里双手抱胸,回视绯乐挑衅的火怒眸光,「你的意思是说,宁可与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做那件事,也不肯跟我做吗?」 「如果我给你肯定的答覆,会让你气得七窍生烟的话,那么,是的,我就是不想当你娘子,怎样?」谁教他要骗她?! 她这辈子最痛恨别人骗她了!那几天,她心里一直很愧疚自己对不起丈夫,却没想到他就是那个令她感到罪恶的元凶! 「你——」腾格里细细地眯起黑眸,阴霾的心情尽写在脸上。 「可汗,你刚才也说过了,他让我独守空闺两年,这两年来,他没照顾到我这个娘子,任我自生自灭,这样的相公还要他干什么?」她非常可怜地说道,只差没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没错,腾格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忽必烈非常赞同地点头,跟着训起手下爱将。 闻言,腾格里以一双非常阴沉的眼神回觑忽必烈,看得他头皮发麻了起来,「如果没有我冷落妻子两年,是谁帮可汗打仗平叛,一举攻陷了伏尔加河流域的几个国家?让他们巨服于大元,并且承诺年年按岁进贡,您倒是说说,我对您的答案感到万分兴趣,到底是谁呢?」 「呃……这个嘛……」忽必烈干笑,这还需要回答吗?当然是他眼前这个一脸不爽的男人啦! 这时,腾格里将眼光转回小妻子身上,正好看见她在对他吐舌头来不及收回去,他轻哼了声,教自己别放在心上。 「再说了,究竟是谁没善尽自己身为人妻的职责呢?这两年来,送到我手上的家书,只怕没半封是你写的吧!」 「哪有?至少第一封是我写的——」她忽然住了口,暗恨自己怎么会沉不住气,教他把话给套出来了! 「只有第一封,是吧?」他刻意加强了语气,隐含着嘲讽的意味,他早就看出来,第一封家书的笔迹与之后几封完全不一样。 那天,他拦截到应该是要向她通风报信的鸽子,看见附在鸽子上的字条,一看见那字迹,就知道这两年来的「家书」,全部出自于她的婢女之手。 他绝对不能跟她计较,否则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教他吐血。 他想,就算那些家书是她亲手书写的,只怕也不会多加几分思念之情,大概也是他一辈子都没回来也无所谓的调调吧! 「绯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朕不是教你一定要每个月亲手写一封家书给你相公吗?你怎么可以找人代笔呢?」忽必烈又叹气又摇头。 第十二章 「可汗又没说我不能找人代笔,你交给我那么多事情做,我很忙耶!哪有空去写家书呀!」 「连封家书都不亲手书写,你就以为自己会比我称职吗?」 「我至少比某人坦荡磊落,没把人骗得团团转。」 「那就让咱们来比比看,到底是谁比较不称职,如果我输了的话,你要如何休掉我都无所谓。」 「那如果……如果你赢了呢?」 「你,任我宰割。」他淡淡地挑起眉梢,看到她那张小脸充满戒备,故意挑衅地说道:「如何?你不敢吗?还是,你对自己根本就没信心?」 哼!对她采取激将法吗?她才不会笨到上他的当,但这回她偏偏就要上他的当,就让他自食恶果,丢脸地被她给休了! 到时候她要大肆公告天下,让每个人都看他雷刀大将军的笑话! 「不称职的条件是什么?」 「为人夫者不忠不义,为人妇者不贤不淑,就是不称职。」 「好,我答应,如果我赢了,一定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她答应了他,同时提出自己的条件。 「君子一言……」他语气故意顿了一顿。 「快马一鞭!」她立刻接口,说得斩钉截铁。 「要是有人后悔的话……」 「那人就是狗娘养的!」虽然已经贵为将军夫人,但她的脾性还是不脱江湖儿女的洒脱,说话当然也不会客气。 「期待娘子你的作为能够让为夫耳目一新。」 「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完,她昂起俏脸,投给他挑衅的一瞅,回头对忽必烈说道:「可汗,如果没事要交代的话,绯乐觉得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去吧!好好歇息,等恢复体力之后,再进宫来陪朕下棋解闷。」 「是,那绯乐告退了。」 两个男人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腾格里的心里在盘算着,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无情无义于她,所以他绝对没有输的理由。 忽必烈笑觎了他一眼,深沉的老眼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认真。 「贤侄呀!虽然朕个人认为你从小就资质非凡,举凡再困难的仗交给你打,都可以轻轻松松,三两下就成事,但我还是必须给你一个忠告,小心你娘子,这两年来她不知道已经从朕手上赢了多少赌注,让朕开了好几座粮仓接济贫民以及饥荒的百姓,说实话,朕还真有点怕了她。」 「多谢可汗忠告,我不会有事的。」 「你不会?你知道她会怎么做了吗?」忽必烈惊讶地瞪圆老眼,心想要是有人真的能够看透绯乐心里的想法,那他还真想讨教一下,否则粮仓再这样被她开下去,迟早连官家自己都会不够吃。 「说实话,不知道。」他非常干脆地回答,立刻就看到一张失望的脸,那表情仿佛在说「早说嘛!害人期待了一下」的样子。 就连多年来纵横沙场,确立了大元朝行政、军事等多项制度的忽必烈汗都必须提心吊胆,不得不提防着的女子,腾格里心想,他或许娶到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妻子。 虽然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可以力克群雄坐上龙风寨主之位,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使出什么手段,可以让他主动认输;他现在只能 期待着这场赌注别输得太惨才好。 不,应该说他不能输,因为输了这场赌注,就等于失去她…… 【第六章】 骁勇善战,剑锋一指就足以教敌人为之胆战心惊的雷刀大将军,与他娶了两年却聚少离多的妻子所下的赌注,隔天就在朝廷之中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大臣们茶余饭后所讨论的,全都是他们夫妻两人的精采决斗。 有人开了赌盘,落注猜他们的输赢,按照道理来说,绯乐的心眼忒多,作风古怪狡猾,吃过她的亏,上过她的当的大臣们不在少数,但令人惊讶的是,赌腾格里会赢的人多了一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一天,退朝之后,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及侍郎,还有他们的大头头左、右两丞相,以及枢密院、御史台等等各部官员都不急着回府,聚在歇堂里热闹地讨论了起来。 「我看,绯乐的赢面比较大,她这丫头鬼心眼多,将军虽然善于打仗,但说到用心机,他一定赢不了绯乐。」兵部尚书推敲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 「那可不一定,难道,你没听说过吗?将军从小就是勃儿只斤家族里不可多得的神童,小小年纪用兵的计策就比他父亲还高明,难道你以为他打赢仗都是靠蛮力不成?」工部尚书是个快要六十岁的老头子,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这……敢情他们两个人恰好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老头子点点头。 「绯乐不知道这件事情吧?」 「想来应该不知道才对,她从小在中原长大,将军却一直生活在塞外,距离那么远,要是没人告诉她,她肯定不知道。」 「所以,大伙儿才会把注押在雷刃将军身上啰?」户部侍郎昨天去押注时,顺便打听到这个消息。 「其实没多少啦!我也才押了一百两银子,全赌将军会赢。」 「我也押了五十两,赌将军大获全胜。」上回打仗时,他都还没押注那么多钱呢! 「照这么说来,这次雷刃将军的赢面真的比较大啰?」 「将军当然是非赢不可,要是连他都输给绯乐,这世上还有天理吗?绯乐从咱们这里拐了不少东西过去,总也要有人治治她才行吧!」 「说得对,雷刃将军应该就是老天爷派来治她的人,一定是!」 众人纷纷点头,一副人生还是充满希望的表情。 敢情这群大臣会押腾格里赢得这场赌注,不是因为他们看好他的聪明才智,而是已经吃过绯乐太多亏,希望有人能够帮他们治治她而已? 只是,绯乐一直斗不过腾格里,老是吃他闷亏的原因终于找出来了! 她的相公只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很温和,事实上也是老狐狸一只,以前她可是不知道才会输他,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他的身分了,知道他的生平也不是难事,既然已经知道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她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九月中旬,时序正式入了深秋,湖面上尚未结冰,但湖水已经非常冻凉,迎风飞扬的柳树虽然还保持着绿意,但叶子已经微枯,风一吹来,沙动的声响有如千军万马过境。 绯乐坐在湖心的亭里喝着热茶,昊红在一旁伺候着她,而白鹤公与赤龟爷两人则是在她的面前直赔不是。 「你们是说从一开始就知道把我带走的人,就是腾格里,所以你们才没有出手救我吗?」 「是呀!是孔雀告诉我们他就是你相公,你们是夫妻嘛!在一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当然不好插手去管。」白鹤公无奈地耸肩。 「没错,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是你相公才没出手,要不,你可是我们的寨主,我们哪有可能见死不救。」赤龟爷也跟着附和。 第十三章 「我以为你们是想报三年前的仇。」 「对啦!我们是很想报三年前被你欺骗的仇……」赤龟爷说到一半,赶紧住了口,「不不,丫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们都忘记了,哪有可能会借这个机会报仇呢?」 不小心把话说太快了,赤龟爷紧张得额头直冒汗。 绯乐轻哼了声,当作没听见,又轻啜了口热茶,淡声地问:「从一开始知道他是我相公的人,是孔雀吧?」 「对。」白鹤公点点头。 那不需要多想,就知道把腾格里带到「罗鬼岳」的人就是孔雀!绯乐将茶杯交给昊红,轻缓地站起身。 就在龟鹤二仙紧张地盯着她的背影,等待她的处决时,她回头看他们,表情显得有些困惑,「那天我不是拿了很多宝物给孔雀,要他拿去变卖当加菜金吗?他怎么可能把腾格里带去那里?」 「绯乐丫头,那天在罗鬼岳从头到尾跟在你身边的人是朱鹭。」虽然最后把宝物拿去变卖的人是林鸮,因为他最抠门,能够跟买家谈个好价钱。 龟鹤二仙轻叹了口气,难怪那几只「鸟」老是觉得忿忿不平,因为她永远没将他们弄清楚过。 他们分明长得都不一样,她为什么就是无法正确喊出他们的名字呢?这一直是他们龙风寨中最大的谜,连当事人本身都无法理解的天大谜团…… 明明是在自己的府里,却凡事要像防贼一样,这对腾格里来说,确实是一种很新奇又无奈的体验。 这几天,他只能睡在书房里,反正他们夫妻也不需要同房杜绝谣言,现在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赌注。 一连好几天,府里都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这是绯乐安排的,把整个将军府弄得热热闹闹的,但相对的,闲杂人等也多了不少。 腾格里穿过长廊,正要到练武场的途中,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的女人忽然扑了过来,作势要倒落在他的怀里,被他眼明手快地擒住。 「你想干什么?」看她这模样,大概也是戏班子里的花旦吧! 「将军,迎翠终于见到您了!」女人还是很不死心地想抱住腾格里,但总是被他巧妙避开,「将军,迎翠不介意名分只要能够在您身边……」 「够了!」他喝住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挑眉冷问道:「敢问如果本将军答应了你的邀请,她会给你什么好处?」 「好处?大人说的话,迎翠都听不懂,在迎翠的心里,是真正欣赏大人的英雄气魄,哪有什么好处呢?」 「我妻子,她究竟跟你做了什么约定,如果你现在说实话,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你想要继续骗下去,小心我治你欺上之罪。」他甩开了她的手,眉宇之中透出了严峻的气息。 迎翠被他可怕的脸色吓得魂不附体,「夫人说,只要我能够成功引诱大人,就可以……得到将军夫人的地位。」 「她真的说出这种话?」他浑厚的嗓音陡然一沉。 迎翠听到腾格里的嗓音透出浓浓的不悦,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大人饶命!迎翠知道自己出身贫贱,是绝对不可能当上将军夫人,但是夫人说只要能够让大人喜欢迎翠,就可以……大人饶命!」 她不停地磕头,一连好几下,等她再抬头之时,腾格里早就离开了! 被拆穿了! 躲在长廊旁边等待着看好戏的绯乐飞快地溜回房间,她本来是想等腾格里落入美人计里再出面,没想到他根本就不买帐。 「你真的以为我会喜欢那种女人吗?」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从她的背后扬起,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想干什么?这里是我的房间,不准你进来。」绯乐转头看见腾格里走进房间,气呼呼地喊道。 「更正一下,这间房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可以不进来,但我也有权决定自己要进来。」他不止进房,还顺手将房门带上。 他永远忘不了。 那天,在「罗鬼岳」上再次见到她,她神采飞扬的骄傲模样令人激赏,不驯的气质仿佛是一只最俊美的野驹,那绝美的姿态令他几乎要忘了呼吸。 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把这个女子关起来,将她独占,虽然,他心里真的很想那么做。 而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今生今世不可能不爱她。 他早就爱上了她,却也知道不将她驯服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拥有她这匹俊美的灵驹。 「你告诉那个女人,说要让她当将军夫人吗?」 「那当然也要你同意才可以呀!」 「依你言下之意,主权是在我手上啰?」 「那当然。」 「你心里巴不得吧?巴不得我迎纳别的女人进门,你就可以用我对你不忠的名义,宣布休夫,是不?」 「没错,这是最简单也最快的方法。」省得她多费功夫。 「你死心吧!我不要别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对你不忠,用这种方法你休不了我的。」突地,他箭步上前揪住绯乐,坐到床上将她按在长腿上,「但我会让你知道,你让我有多生气。」 话才说完,他大掌狠狠地往她圆翘的小屁股打下去,绯乐痛喊出声,「放开我!你干什么?腾格里,你住手……」 她才喊着,又捱了一个拍打,疼得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腾格里不是没听见她在喊叫,心里觉得讽刺,他曾经很希望她可以喊出他的名字,却没想到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腾格里,你这个大混蛋,大坏蛋!」绯乐一连捱了好几个惩罚,终于气得忍不住哭出来。 他欺负人!他为何老是要这样欺负人嘛! 听到她哭喊的声音,腾格里住了手,恢复了理智,大掌轻柔地抚着她被他打疼的小屁股,「听着,我绝对不会不忠于你,你明白吗?」 绯乐挣扎起身,推开他,跑得远远的,「暴君!你没有不忠,可是你打我,摆明了就是对我不义。」 「我打你,当然是因为你做错事,屁股疼吗?」他的眸光之中沁着一丝温柔的温芒。 「废话!」他的手劲可一点儿都不轻。 「那你就好好记住这个疼,少把将军夫人的头衔拿去随便跟别人交换条件,要敢再让我知道你做了这种事,你就小心自己的屁股又要捱疼了!」 说完,他不再多做任何说明,起身大步地离开,不想再看到她那双泪汪汪美眸,免得他这个惩罚她的人,最后却因为心里的罪恶而跟她说对不起。 他再待下去,绝对会做出这种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谁教他早就着了她这妖女的魔而不能自拔呢?! 原本他们之间至少还有冷言冷语,针锋相对,但自从那天他打了她的屁股之后,她就气得再也不想跟他说话。 他们之间的烟硝味,大概方圆一里之内的人都能嗅闻得到,当然,四圣人之一的孔雀自然也是知情的。 月儿弯弯,寒凉的秋风又多了一丝冬天的味道,两个男人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被拉得斗长。 第十四章 「我的计策到底是哪里出错呢?故意安排你们夫妻两人单独相处,孤男寡女朝夕相对,你好歹人模人样,我们家那妮子也长得不差,理应要迸出爱的火花,怎么爱的火花没迸出来,她现在却反倒不想跟你当夫妻了呢?」孔雀百思不得其解,他还以为自己的计策是天衣无缝的呢! 「不说这个,我有话要问你。」腾格里的心里对于绯乐一直存有疑惑,她身上有太多谜团是他难以理解的。 「你们快要当不成夫妻了,你应该要紧张一点才对吧!」 「不当夫妻也要她先赢了我再说。」腾格里淡然地耸肩,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我问你,绯乐怎么可能不会武功,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她打败了所有龙风寨的高手,才当上你们的寨主,她怎么可能半点武功都不会?」 「她不会武功吗?不会吧?她不会武功吗?」孔雀完全看起来就是一副装傻的模样,但大概就连傻瓜都骗不了。 「她不会。」重复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 「是吗?那真是大消息,我要快点去告诉伙伴们,将军,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必须快点采取行动,失陪了!」说完,孔雀立刻转身就要溜了,但还没走两步,就被唤住。 「如果你不把实情说出来,我就对绯乐说当初是你把她出卖给我,你想,她如果听到这个,会是什么反应呢?」腾格里沉浑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勾住了孔雀的背影,让他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终于,孔雀缓缓地转过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绯乐的男人翻版。 他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绯乐不见得可以赢得这场赌注,因为她遇上了一个说不定比她更聪明狡猾的男人。 「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孔雀撇了撇嘴角,一脸被欺骗的样子。 「所谓兵不厌诈,在下只是非常懂得善用这个道理。」腾格里扬唇笑了,眉眼之中有一种贵族特殊的雍容气息。 「你真的想知道?」孔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误上贼船了。 「请说吧!」 孔雀叹了一口气,过了久久才说道:「绯乐那妮子真的很精明,她连打都没跟我们打过,就已经赢了我们。」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要知道我们这些人谁也不肯让谁出头当第一,就可以把我们统统都打败了!那妮子说只肯跟我们之中武功最强的人打,她根本就是看准了我们谁也不让谁的要强心态,结果,我们四圣人、龟鹤二仙、十六伏魔展开了一场大混战,只为了要比出一个最强的人,就算谁还有力气站起来,也一定会被别人打下去,最后,我们打到没人有力气可以跟她打,她等于是不战而胜,这就是当年比武大会的真相。」 「因为你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用这种方法被打败的,所以传闻就变成了绯乐是武功超强的高手,而你们是打不过她才会认输的?」腾格里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听过比这更令人惊奇的事情了。 「这种说法,至少比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骗还令人好受一点。」孔雀只要想起当年那件蠢事,到现在都还会觉得吐血。 「但她分明就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不被拆穿呢?」真是教人难以想像。 「因为我们不允许整个实情被拆穿。」谁教他们太要面子呢?结果便宜了那个小姑奶奶,出入有他们保护,甚至于还被她拿来当把柄要胁。 腾格里扬唇笑了,虽然笑得含蓄,但眼神之中仿佛已经洞穿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绯乐的惊喜感又多了几分。 另外一件事情也悬在他的心上,那就是八思巴对绯乐所表现的敌意,他知道这个人向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物。 孔雀看着他脸上刻意含蓄的笑意,心里呕到了最高点。 「我想,绯乐这两年一定惹了不少麻烦,但,她也惹到了大宝法王吗?」腾格里开门见山地问了。 「你说那个八思巴吗?那姑奶奶怎么可能没惹到那号人物呢?一开始我们接到的任务就跟他有关,在湖北有一个贪官,才短短敛财几年,就有了几百万两的家产,他私自造了一座庙,庙里有一座样子很奇怪的神像,样子长得有点像八思巴,这倒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这神像之下压了龙印,有人说,这根本就是意图要把皇权压在大宝法王的脚底下,是意图造反的证据。」 「但八思巴绝对不会承认,并且极力脱罪,是吗?」腾格里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结果。 「是,但这个贪官向来跟八思巴走得很近,大概也上供了不少饷银,从那次之后,可汗嘴上没说,但摆明了就把八思巴判进了冷宫里,绯乐那姑奶奶也就成了可汗面前的宠儿,一直到现在,你说,她不会被怨恨吗?」 腾格里沉吟不语,想也知道,从那之后绯乐就成了八思巴的头号大敌,想必是除之而后快吧! 这时,绯乐娇嫩的嗓音幽幽地从隔墙后传来,「卑鄙小人,你想向我的手下探听我的弱点,好知道该如何对付我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无所谓。」腾格里淡然地回应,转眸看着走入月光之下的她,灵俏的小脸在月光的照映之下,显得十分迷人。 「朱鹭,我不准你告诉他任何有关于我的事情。」绯乐转头对孔雀说道。 厚,听了又让人很想吐血了! 「你这妮子,我是孔雀,好歹从小把你拉拔长大,也请你记清楚我们四圣人的名字,别老是张冠李戴,行吗?」 「谁教你们要取那种名宇?孔雀、朱鹭、白鹈、林鸮,无论叫哪一个名字,还不就是几只鸟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听起来确实真的是几只「鸟」,她说得一点都没错。腾格里忍住了唇畔漾起的笑意,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不过,如果你是孔雀的话,那咱们之间就有帐要好好算了!白鹤公他们说那天在罗鬼岳时,是你把这个男人带去那里的,对不对?」 「我——」孔雀瞪向腾格里,只见他耸了耸肩,一副「我没说,但不保证别人不会说」的无关己事模样。 面对怒火冲冲的绯乐,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别走!」绯乐扬声大喊,但已经太迟了,孔雀腾空一飞,消失在夜空中不见人影。 腾格里不发一语地凝视着她,直到她发现他的视线,一脸沉凝地转身准备要离开,但立刻就被他唤住。 「亲爱的小娘子,请你换个招数吧!别再教那些女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对她们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可没有再拿将军夫人的头衔跟她们交换。」她回头,觉得自己还是把话说清楚一点比较好,「你只是因为不想输给我,所以故意压抑自己吧!还是,那些女人长得还不够好看,才会不入你法眼?」 「她们长得好不好看,一点都不关我的事,话说回来,你比她们长得美,我是你相公,娶了你这个美娘子,我不需要往外寻求发展,如果要看美人儿,我看你就够了。」 第十五章 虽然她想要对他的话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心里还是有如灌注甜蜜般,一阵阵泛甜了起来,但还是嘴硬不肯服输,「说话肉麻兮兮,真是让人觉得恶心死了,我不会被你影响的,死心吧!」 「我只是想当个好相公。」他注视着她的眸光温柔得腻人。 「照你的说法,是我没当个好娘子,乖乖的被你给肉麻死啰?」真是的,这是因为她够聪明好吗? 「一个好娘子不会拒自己的相公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拒你于千里之外。」 「你连房门都不让我踏进去,这不算是『千里』之外吗?」 「你就算是进了房,我也不会让你碰我。」 「你言下之意,是我可以进房啰?」 「不、可、以!」她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腾格里不急着反驳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一个好妻子不准相公入房的,说到底,是你压根儿没打算当个称职的娘子吧?」 闻言,绯乐无话可回,她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在他的陷阱里,当初应该要赌谁能够比较快被扫地出门,大闹的本事她最行了! 「好,你可以进房,但不能碰我。」她无奈地妥协,心里其实不如表面上如此抗拒他。 月儿弯弯,夜空中吹来的风儿,正如他们之间迟无进展的关系一样稍嫌冰凉了点…… 【第七章】 今天的绯乐长得特别奇怪。 平日的她虽然称不上国色天香,但好歹都是个模样水灵灵的清秀佳人,白嫩的瓜子脸,朱红的丹唇,那双清秀的眼眉笑起来特别惹人怜爱。 「主子,你……你的眉……?」好粗。 昊红一早就端水要进房给主子梳洗,没想到会见到将军也在房内,心里才正诧异,就又看到主子脸上那两道诡异的浓眉。 「不要问我,要知道的话,就问我身边的男人。」绯乐投给腾格里深深的一瞅,俏脸上的表情根本就是故意寻他麻烦。 「是你坚持要我帮你画眉的。」这妮子,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是谁知道你的技术那么烂,亏你打仗的本领那么好,竟然连一支细细的眉笔都拿不好,丢脸。」 「你不能要求一个会带兵打仗的男人也同时会画眉,那根本就是两回事。」他轻叹了声,终于开口承认自己的弱点,「我不会画,没人教过我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觉得这是很好的借口吗?没人教你,你不会自己学吗?能够帮自己的娘子画双好看的眉才叫好相公,想当好相公当然就要从小多练习,自己做错事竟然还敢狡辩。」她心里可得意了!不会画眉就不等于好相公,她可有理由去公告天下了! 这妮子果然没安好心眼!腾格里稳住了气,冷笑道:「那你呢?人家的好、娘、子都会帮自己的相公补衣做鞋,你只会成天往外跑,这又算什么?」 哼!「好娘子」那三个字竟然还给她加重语气,摆明了瞧不起她!她绯乐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让他有机会逮到弱点?! 「我……补衣做鞋嘛!我当然会,这一点小事当然难不倒我!」 「是吗?」他英挺的眉梢淡淡挑起,充满了对她的质疑。 「当然!」 「那,你要做给我的鞋呢?」他伸手要讨。 「鞋……鞋……」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心虚地瞟了瞟,最后,她深吸了口气,鼓起胸膛,「我还在做,做好了就给你。」 「是普通的包鞋,还是比较费工的长靴呢?」 「当然是比较费工的长靴,一定是比较难做,我才会到现在还没做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没想通吗?」捉住了这个绝佳的理由,绯乐菱角似的小嘴又抿起了笑意。 「夫人……」一旁的昊红拉了拉主子的衣袖,紧张地想要提醒她牛皮可别吹大了,免得以后无法收拾。 「那为夫的我可以对娘子你有期待啰?」 「当然,连眉都画不好,没办法当人家好相公的人是你,我可是能帮相公做双好长靴,当个好娘子的人呢!」 「很好,为了要让你对相公的心意更加完整,我希望那双靴子可以由你一个人独力完成,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 「你总不好意思让我出去向部属炫耀的时候,还要补充一句这双靴子是下人们『帮』我娘子完成的吧?」 「当然不会!」 「你能用你寨主爷爷的名誉发誓,你给我的鞋一定是你自己做的?」 「这是我跟你之间的协议,关我寨主爷爷什么事?」 「你这妮子的性情忒狡猾,你就算用自己的名誉发誓,我也不敢相信,但我知道你非常敬重把你抚养长大的谷寨主,你绝对不会随便拿他的名誉开玩笑,我说对不对?」他扬起一抹浅笑,一副逮到她弱点的得意表情。 说她狡猾?这个男人才是老狐狸啦! 绯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巴不得将他那张嘻笑的脸皮给剥下来,心里把他恨得牙痒痒的,先前她是瞎了眼吗? 她怎么会对他有好感呢?她一定是眼睛瞎了,才会一时脑筋错乱,想要对他以身相许! 「好,我就用我寨主爷爷的名誉发誓,你那双……长靴,一定由娘子我一个人独力完成,绝对不假他人之手。」 「好。」他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了,「请问,为夫的我要等多久,才可以从娘子手上拿到这双鞋呢?」 「半年。」她话才说完就看见他挑起眉梢,一副「你的手脚真慢,原来技术可能不太好」的表情,立刻就改口道:「三个月……不,两个月……一个……一个半月,还要一个半月才可以!」 她拍拍胸口,暗叫一声好险,差点就要喊出一个月的期限,开玩笑,她哪生得出来啊? 每次碰上他的冷嘲热讽,甚至于是他的一记瞪视,她的心里都会忍不住火大,想要跟他分庭抗礼,不肯轻易妥协让他瞧轻了。 她还是想办法赶快跟他休亲,免得她迟早气死自己,而且还可能作出后悔莫及的决定。 可是,她一开始干嘛说出「半年」这种冗长的时间呢?难道她还想跟他厮混那么久吗? 「好,那为夫的我每天翘首期盼,等待娘子的好消息,可别到了最后,你才是那个不适合当人家娘子的人哪!希望不是才好。」他一脸看起来就是很好心的样子。 既然会开口嫌她,那不会快点把她休了?!绯乐在心里嘀咕,立刻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念头,哼!无论如何,她才不要当那个被休掉的人。 「希望你到时可以学会画好眉毛,免得我天天顶着两条粗眉出来晃,让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没有好相公。」 说完,她领着昊红转身就走,不再跟他多说废话,其实心里是想要快点进去想办法,做鞋子?哪有可能! 她连补个衣服的破洞都不会! 「小姐,你明明就不会做鞋,为什么要在姑爷面前逞强呢?」一进房,先嚷出来的人是昊红,刚才她看到那种情况,都快要看傻眼了! 「我不能让他看扁呀!你没看到他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吗?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不可能向他低头认输。」 第十六章 绯乐轻哼了声,看着眼前一篮针线布料,这种东西一直都存在于这个房间里,大概也是她的嫁妆之一吧!但现在堆在上头两年的灰尘厚得惊人。 「这怎么会是低头认输呢?小姐你压根儿没做过针线活儿,这是事实,你只要跟姑爷承认就好了呀!」 「我不要!」 「那……那就瞒着姑爷,让我们帮你?」 「不成,我可是用寨主爷爷英明的声誉跟他保证过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帮我,要是让你们帮了,岂不是毁了我寨主爷爷一生的清誉?」 从小,她最崇拜的人就是在山林里捡到她,把她辛苦养大的寨主爷爷,谁敢让他丢脸,谁就倒大霉,没道理这个脸是由她来丢呀!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她这位姑奶奶根本就连针线都没拿过呀! 「快点去找个做鞋很行的高手来教我,我就不信自己学不会。」她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还算是有几分把握,「我一定可以把他那双鞋做得很好,绝对让他找不到挑剔的缺点。」 「可是……」昊红叹了口气,已经没了解说的力气。 她这位姑奶奶的天纵英才,相信是没有人敢否认啦!但如果靠着聪明,短短一个半月就能把自己练成高手,教那些从小没天没夜练女红的师傅们不去撞墙,也干脆买块豆腐自杀算了! 但既然当主子的人已经开口要个女红师傅,当人家婢女的人也只能乖乖的去找一个回来给她啰! 才短短两天的功夫,她的十根纤指就已经被绣针给刺得不成原形,在深秋寒凉的天气里,更是冻得难受极了。 「啊……」明明要穿进布里的针刃又往她的指尖刺进去,绯乐一张小脸痛苦得皱起来,她并不是捱不起疼,但她的手已经被刺了好几个洞,真的已经痛到快受不了了啦! 腾格里走到她的身后,看着她笨拙的缝制模样,这两天有家仆们说工人房里快要成了刑场,每天都可以听见夫人的惨叫声。 腾格里一声不响地走到她的身后,看到她这模样,好是心疼。 一双男性大掌冷不防地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让她吃了一惊,抬起美眸,正好望进了他敛眸觑着她的深邃双眼。 「你的手好冰,伤口很疼吗?」他暖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缓缓地渗入她的肌肤,竟神奇地舒缓了她的疼痛。 「不疼。」她摆明了嘴硬。 他笑了,不点破她的谎言,替她揉着小手,扬声朝外面喊道:「来人,多添口暖炉,让屋子里暖和一点。」 接到主子的命令,婢女们开始忙进忙出,不片刻,屋子里果然暖多了。 绯乐瞪着他温柔的笑脸,心想他好狡诈,竟然使出这种温柔多情的伎俩,让她的决心被迷失了。 说不定,他现在心里已经在盘算等她输了之后,要如何任他宰割,说不定,他心里想的跟她一个样,要好好羞辱她,让她丢脸呢! 「你一定在心里笑我吧?笑我女红技术那么烂,对不对?」她没挣开他的手,乖乖地任他握着,告诉自己只是手太冷,贪恋着他的温暖。 腾格里扬唇笑了,厚实的掌心缓缓地挲揉着她冰凉的指尖,「你的缝纫技术确实不太好,我的心里确实也不是没有感觉,但并不是笑你,而是心疼,靴子别做了,就当作我们没做过要送鞋的约定,好吗?」 「不要,我才不要输你。」她还是嘴硬,但从他掌心沁透的暖意,一阵阵渗进心坎儿里,令她无法自制压抑。 「你没输,我不也是把你的眉画得很差吗?咱们只不过是平手,这个裁定你满意吗?」他笑瞅着她,话里满是讨好的语气。 「算你上道,咱们这局就算平手,那你就算画眉的技术很差,我也不计较,如何?」 「成交。」 她看着他,俏脸难得露出了甜腻的笑容,让他瞧得心醉了。 屋子里被炉子烤得暖烘烘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也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有一点退冰的迹象…… 腾格里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很聪明,但她真正的聪明才智比他所料想的更高,与她谈论兵书上的论述,她都能够很快地举一反三。 她让他觉得像是挖到了一块瑰宝,想要好好捧在手心呵疼。 用过午膳,他们在书房里谈天,说的都是一些朝廷里最近发生的大事,他们什么都聊,而且百无禁忌。 龟鹤二仙经过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小两口相视而笑的景况,两人走进书房,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小两口的感情真好,你们那场赌注是否不想算数了?」白鹤公上下打量了绯乐一眼,发现这丫头明显的不同了。 「这可不成,赤龟爷我可是押了八十两银子赌绯乐丫头会赢,如果你们不分出输赢,到时候庄家通吃,我不就赔大了?」 「我们才不会不分输赢!」正当腾格里想要开口打圆场之时,绯乐忽然冲口脱出这句话,教他感到愕愣,半晌回不了话。 在她的心里,依旧还是悬着你输我赢,非要斗出个结果不可吗? 绯乐没看他,当然也没发现他的神情有异,起身走到龟鹤二仙面前,开口笑道:「你们别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嫁给他的,我根本就不情愿,就算我跟他有婚约,也是被迫履行的。」 她控制不住自己,不想被人逮到她的弱点,更不想承认当她与腾格里谈笑风生之时,早就把输赢抛在脑后,这么多没志气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承认。 「再说一次,把你刚才所说的话,再说一次。」腾格里也站起身,走到她的背后,低沉的嗓音透出阴沉。 「本来就是。」她转头面对他,别开眼眸没看他沉霾的脸色,「我本来就不是自愿要嫁给你,要不是白鹤公点了我上半身的麻穴,赤龟爷喂我吃了暂时不能说话的哑药,那几只鸟硬是抬着我上花轿,我早就逃掉了,怎么可能乖乖嫁给你?!」 「我的姑奶奶,你就少说两句话吧!」白鹤公急着想要捂住小寨主的嘴巴,心想她这丫头是没看见她相公的脸色都绿掉了吗? 「将军,她这丫头心直口快,说话没有恶意,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赤龟爷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其实心底也在冒冷汗。 腾格里丝毫没把他们两个老人的话听进去,他锐利的眸光只盯住绯乐一个人而已,「你是说,如果没有人点住你的麻穴,没有人喂你吃哑药,你根本就不会跟我拜堂成亲吗?」 「那当然!」她说得斩钉截铁。 「所以,新婚夜当晚,你所流的是委屈的泪水啰?」亏他为了那张梨花带雨的泪容心疼过。 「我是气哭了!」她替他更正道。 「现在也是吗?」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答案当然是不乐意!」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很好,果然是『心直口快』的丫头,我记住了。」说完,腾格里绷着一张冷酷的脸庞,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姑奶奶呀!你这是聪明一世,胡涂一时吗?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相公说出这种话呢?」白鹤公无奈到没了力气。 第十七章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心想将军会生气也不是没有道理,哪个男人会乐意听见自己的娘子是因为被点穴和下药,才会嫁给他的呢?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不也是一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娶我吗?」绯乐理直气壮地反驳,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这时,正好走到门口的腾格里将她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停住了脚步,回眸冷冷地替她补充道:「你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压根儿就不想娶你,这门婚事我确实非常心不甘、情不愿!」 说完,他轻哼了声,长腿跨出门槛,穿过了满栽着竹子的庭院,眨眼的工夫就在拱门边消失了踪影。 「他竟敢这么说……他竟敢说娶我是不甘愿的?!」绯乐气得小脸涨得通红,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换不过来。 「将军又没说错,他只是在附和你说过的话。」 白鹤公不知道她干嘛那么生气,只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好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却无力还手。 「我能说,可他不能说!他怎么可以说娶我是不甘愿的?他不可以说,他不可以啦!」她毫不讲理地嚷道,一颗心没由来地揪成一团。 「为什么?」赤龟爷很感兴趣地凑过头来问。 「因为……」她话才要出口,忽然又打住了,看到两个从小拉拔她长大的老人无不一脸兴致盎然,就知道他们正等着看热闹。 「对呀!为什么你能说的话,将军不能说?」白鹤公很亲热地从另一边靠过来,「小绯儿,好歹白鹤公从小没亏待过你,你小时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想家的时候,都是我把衣袖借给你擦鼻涕的哟!」 绯乐秀致的眉梢一挑,觑了白鹤公一眼,怎么?现在竟然给她讨起人情来了?要算陈年旧帐嘛,谁不会! 「那你喜欢喝寨主爷爷私藏的好酒,又是谁帮你骗来的?」 「这……」当然是她这个鬼灵精丫头呀! 「哈哈哈,白老鬼,竟然想要用那种办法要胁绯乐丫头,真是不自量力。」赤龟爷毫不客气地取笑起老友,挥挥手要对方靠边闪,让他来表现,「出门在外,要记得会套交情,人家像我跟绯乐丫头交情那么好,不用威胁的烂招数,她也会把话都告诉赤龟爷,对不对?」 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向绯乐抛了个眼色,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跟他一切尽在不言中?绯乐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在他靠过来之前,飞快地闪身,让他扑了个空。 「我们交情很好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还以为上次你灌我吃下哑药的时候,我们的交情就宣告终结了呢!」 这下子,大笑的人换成白鹤公,而赤龟爷一张老脸则垮了下来,「丫、丫头,咱们有话好说嘛!好歹你小时候都是我在当你的靠山,要不,你怎么可能小小年纪就当了小霸王,我们有交情啦!有交情喔,对不对?」 「有吗?」她完全一副「有这回事吗」的不屑表情。 「有啦!有啦!」 「不记得了。」说完,她甩头转身就走,心里就像缠乱的毛线般揪成一团,她越想用力解套,就缠得越紧。 她现在心情恶劣极了。 本来,等龟鹤二仙离开之后,她会跟他解释的,她只是不想服输,他该清楚她的,她真的只是想赌一口气而已,他应该清楚的呀! 自从那个赌注传出之后,京城里到处都有人在流传着后续发展,有人说绯乐怨恨相公,成了夜夜磨刀的女人,也有人说雷刃将军不堪被妻子冷落对待,每天都流连风月场所,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这些谣言全都传进了忽必烈的耳里,让他不停摇头叹息。 他知道这些全都是不可信的谣言,而唯一可信的传闻是,他们小两口现在的关系真是冰到了极点,简直就跟仇人没两样。 这两个人都是他最疼爱的后辈,手心手背都是肉,还真不知道他应该偏袒哪个人比较好。 这时,一名宫人拿着信函悄声地走进来,恭谨地交给忽必烈身边的内官,「启禀可汗,弗牙王爷从塞外送来这封书函,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拜托可汗。」 「嗯。」忽必烈点头,从内官手里拿过信函,拆开一看,忽然,他眼眉露出了丝丝笑意。 他转头对内宫交代道:「来人,把腾格里和绯乐都宣进宫来,朕有话要当面对他们说。」 【第八章】 皇帝老头把她和腾格里一起叫进宫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绯乐心里有点纳闷,侧眸偷偷地瞟了身旁的腾格里一眼,看见他直视着殿前,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也一句话都没对她说过了。 她知道自己那天是说得有点过分,但他也同样对她说了过分的话呀!人家说一报还一报,他的话让她的心里很不好受,他也应该感到高兴了吧! 他这个小气鬼、小鼻子、小眼睛、小鸡肚肠!她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恼恨他的无动于衷。 腾格里随她如何去想,在他心里根本就已经无所谓了。 他已经让她又选择了一次,但再一次选择,她还是不要当他的妻子。 「既然你们已经都来了,那朕就开门见山说了,最近朕收到塞外弗牙王爷的请求,他们家有个女儿今年十五岁,只比绯乐小一点,正是适合婚嫁的年纪,他希望朕可以替他女儿作主指一门好婚事。」说完,忽必烈顿了一顿,各瞅了腾格里与绯乐一眼,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 「贤侄呀!对于朕这个提议,你意下如何?」忽必烈转头问腾格里。 「我……」 「我反对!」 两个男人同时望向右手高高举起的绯乐,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说话,腾格里敛眉不语,而忽必烈则是呵呵地笑了。 「绯乐,你别担心,反正要扶正花善,也要等你不是雷刃将军夫人之后,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们可还在赌局里,他如果对我不忠不义,就等于是输了,如果可汗用圣旨逼他娶小妾,等于是让我平白捡到便宜,我不要胜之不武,所以他不可以娶。」 腾格里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些令人期待的话,却没料到,她关心的依旧是输赢。 「回可汗,关于这件事情,臣一点意见都没有,听凭可汗作主吧!」他仿佛没听到绯乐所说的话,以一副淡然的口吻说道,从他的神情看起来,看不到一点不愿意的样子。 绯乐转头愕视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听到他肯定的答覆,又或者应该说她不愿意相信,整个人有一种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晕眩感。 他不是说过,不会对她不忠的吗? 难道,他又是在骗她了? 那这场比赛算是她赢啰?他不经她的允许要娶小妾,她就应该算是赢了,不是吗? 绯乐垂下小脸,咬唇不语,心里一点欢欣鼓舞的感觉都没有。 腾格里侧眸观了她绷凝的俏脸一眼,神情莫测高深,不发一语,直至此刻,他心里竟然还有期待,真是可笑极了。 第十八章 忽必烈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暗潮汹涌,连忙开口打圆场,「那……没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这件婚事就交给朕来办了。」 话才一出口,他就发现情况一点儿都没有改善,唉……其实当初也没料到腾格里会答应,还以为他会设下这场赌注,是因为很在乎绯乐呢! 如果腾格里在绯乐面前义正词严地拒绝这门婚事,说不定就能够感动她的芳心,局面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僵持不下了! 忽必烈叹了口气,他提出这门婚事,希望不是弄巧成拙才好…… 「大色鬼,没想到你竟然会答应,只要是女人你都肯要吗?没节操、没道德、没志气的大色鬼。」 绯乐在腾格里的脚步之后跟进了书房,一进门,她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闷气全部爆发出来。 她话才说完,就见腾格里忽然停住了脚步,冷冷地回眸盯住她,「你真是自私,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不许别人碰吗?」 「我又没这么说,你不要含血喷人。」 「你明明就不要我,不是吗?你千方百计想要休掉我这个相公,我说错了吗?只要我娶了小妾,就等于是背叛了你,你什么都不必再做,就赢了这个赌局,没错吧?」 「没错。」这个回答她说得很小声。 「那你为什么要阻止可汗替我指婚?我年纪不小了,这几年的戎马生涯我过腻了,现在,我想要一个温柔体贴的娘子,替我持家生子,如何?我腾格里这个微薄的心愿,你都想要破坏它吗?」 「不是温柔体贴就不行吗?」这句话丝毫不经过她大脑思考就冲口而出,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眉梢微微一挑,深邃的眸光显得有些冰冷,却又仿佛有火苗在簇动,「说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温柔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到口的话语又全部吞回去了,古怪不服输的个性又跑出来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谁教你要欺负人,我才不会让你如愿娶到一个温柔体贴的妻子。」 「真是个任性的家伙,别以为凡事都可以依你的意思去办,雷刃将军夫人这个名号是你不想要的,我要将它送给别的女人,你管不着,也没资格管。」他睥睨着她的眼眸看起来冷若冰霜。 绯乐被他这冷淡的眼光瞧得心里一螫,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用这种神情瞧她,仿佛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敌人。 「出去,我还有公文要看,没空陪你多说废话。」说完,他没再搭理她,转身往书案走去。 绯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环视四周的孤寂,想到那天他与她曾经在这个书房里相谈甚欢,他朗朗大笑的俊爽模样仿佛还烙刻在她的心里,从来没有淡忘掉。 她咬着唇,想起了他刚才所下的驱逐令,愤然转身跑出门去,仿佛一只落荒而逃的败家犬…… 从那天之后,腾格里就与花善郡主走得很近,他们同样都是在塞外长大,能聊的话题不少,从骑马到搏术,都是他们可以谈论的话题。 这天,真腊的使臣奉他的君王之命,给忽必烈送来了一头通体乌黑,身形庞大矫健的象,忽必烈看了高兴,特地举行了一场盛宴,让他的臣子们都来看看这头稀奇美丽的大象。 当然,腾格里与绯乐都在邀请的名单之中,忽必烈每次有稀奇的玩意儿,就喜欢找绯乐来欣赏,她总是有一些鬼主意让东西变得更好玩。 「如何?是个宝贝吧!」忽必烈得意洋洋地对绯乐说道。 「这头象确实挺不赖的,不过,充其量也只是当只宠物,让可汗乘着象辇解解闷,顶多就是骑去打猎吧!真是浪费了它的大好处。」绯乐冲着大象左瞧右看,露出了替忽必烈可惜的表情。 「好处?除了打猎之外,这象还能做什么?」忽必烈不解地问。 「打仗呀!这象比马儿大太多了,蒙古铁骑确实所向无敌,但如果面对一群象队,还能有几分胜算呢?」她偏着小脸笑着反问。 忽必烈起初一愣,但随即明了了! 「好贤侄,你说呢?咱们蒙古铁骑能有几分胜算呢?」他转头问向腾格里,神情是认真的。 「回可汗,臣早就听说在南方有国家驯象为军队所用,但我军也不是不能赢,只是胜算会少几分,象队在北方不适用,但在南方……倒不失为一个攻击的方法。」腾格里淡然地回答,自始至终都没看绯乐一眼。 「那倒不是问题。」忽必烈立刻把真腊的使者传唤上来,讨论是否能够多引进一些大象,最好再派人手过来大元训练象群。 绯乐被晾在一旁,没兴趣知道像这样的大象还要多进几只的话题,她不经意地把眼光瞟到腾格里身上,却发现他根本就没在看她,视线完全放在身旁的花善身上。 他们在聊着御马厩里又引进了几匹大食的骏马,高大的体型完全不同于蒙古的原种马,脚程又快,其中有几匹更是传说中可以日行千里的好马。 他完全忽视她的存在,绯乐不喜欢这个被冷落的感觉,非常不喜欢,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句话「不喜欢」,她都说不出口…… 辗转反侧,一整夜,绯乐无法入眠。 今年的深秋特别湿冷,雨水特别多,每下过一场雨,天气就会变得更冷,冷到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踏出门,但整个大都城暗地里还是热闹滚滚。 每个人都在等着瞧他们赌注的输赢,她不能输,也不想输。 在她的心里,一直想着如果连这一次也输在他的手里,那就太没志气,太没有用了! 可是,如果她赢了他,得到的最大犒赏就是可以离开他。 突然间,她变得不太想赢了! 因为那个奖品她一点儿也不想要。绯乐轻咬嫩唇,再次翻身,老是觉得自己在这张大床上找不到一个安稳的位置可以入眠。 她勉强自己闭上双眼,想到的却是那夜他拥她而眠的温暖臂弯,或许她根本就是倦极而眠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从未睡过那么安适的一觉。 她一会儿睁开眼,一会儿又闭上眼,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窗外隐约地泛出了亮光,宅子的另一端传来了家仆活动的声音,空气中飘散着早膳的食物香气,一阵阵地飘进房里面。 绯乐坐起身,终于放弃勉强自己睡觉,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腾格里,还有她应该喊一声表妹的花善。 此时,她心里没再多想,匆匆地起身穿上衣鞋,才正要出门,就碰见昊红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要给她洗脸。 「主子,你要去哪儿?外面天色还早,一会儿早膳就会送过来了。」昊红拧湿了绢巾,递给绯乐擦脸。 绯乐敷衍地擦了手脸了事,顿了一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呢?他也在用早膳吗?」 「不,将军早就出门了,听说他和花善郡主约了一早要去晨骑,听说郡主她的马术很好,在蒙古可是第一女高手呢!」他们当下人的平时无聊,最会说的就是主子们的闲事杂闻。 第十九章 昊红一时说得高兴,没注意到绯乐脸色变得落寞,她将绢巾交回昊红手里,转身走进内室,鞋也没脱就躺回暖炕上。 两个人一早就出门,他就巴不得时时刻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吗?绯乐翻身趴在被褥上,一手揪着胸口,好让一颗心感觉起来没那么疼。 但她忽然想到,就让她的心疼死算了,疼死了就不会再烦,疼死了就不会再随便就想起腾格里,一颗心让他占据着,再也不像平时洒脱的她。 门外开始蒙蒙地下起雨,天候变得更加冷冽,她将小脸埋进被褥里,任由昊红怎么喊唤都不回应…… 「将军回府了!」 房门外传来家仆们的吆喝声,通知府里的人主子回来了,有人忙着准备暖炉,有人忙着把烧开的热水送上来,因为腾格里回府的时候,身上的衣袍是半湿的,他一回府,书房那里就变得门庭若市,家仆们来来去去。 绯乐坐在早就冷掉的早膳之前,筷子停在半空中,好半晌没再把食物送进嘴里,所有的心神都专心在门外的动静上。 这早膳她才吃了几口,其实她根本就吃不下,但昊红很坚持要她少说吃一点,免得饿坏了身子。 他回来了,也一起把花善带回来了吗?她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几乎是半刻也坐不住了。 「主子,你只吃这么一点点,怎么够呢?」昊红从门外进来,看见桌上的膳匙几乎都没被动过,急忙地喊道。 「将军回来了?」绯乐把碗放下,沉着俏颜问道。 「是,将军淋了一点雨,正在沐浴更衣。」昊红没有多想地笑答。 「他……把郡主也带回来了吗?」话才问完,绯乐心里就觉得好紧张,生怕听到答案是肯定的。 「将军是一个人回府的,大概是下雨让他们提前结束晨骑吧!」 一听到腾格里是单独回府的,绯乐再也坐不住,猛然起身往外跑去,一古脑儿地冲进冰冷的雨幕里。 「主子,多穿件衣服……不不,外面在下雨,你好歹撑把伞再出去吧!」昊红一见傻眼,忙着追出去,捉起门边的油伞要交给主子。 「别跟来。」绯乐转头喝住了她。 「可是伞……?」昊红愣在原地,油纸伞在手里举得高高的。 「我不需要撑伞,别跟来,要不然会坏我的事。」说完,她不等昊红再开口说话,冒着雨往书房的方向跑去。 雨很冷,但她的心口是热的,像是火焰烧过的灰烬,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就像是仅存的希望般,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不让它熄灭…… 寒冷的雨水几乎冰进她的骨子里,冷得她几乎没有感觉,但她并没有退缩,站在天井之中,淋着冷雨,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书房紧闭的门扉。 这是她最后的赌注了!也许在她的手里根本就已经没有了筹码,但她还是想要赌赌看。 她不想赢了! 面子和骨气她都可以不要,因为,如果她要了面子和骨气,就一定要把腾格里让出去,她发现这不是犒赏,而是惩罚。 虽然她嘴里嫌弃着他替她画的眉,但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如果真的如此厌恶,早就用水洗掉了,哪还会留着让别人看到呢? 她只是不想承认,承认当他专心在替她画眉时,她看着他心儿怦然,像是被人紧紧掐住的感觉。 有点高兴,有点害羞,甚至于不知所措,半点儿都不像是平常的她。 腾格里梳洗更衣过后,走到书房门口,看见了在天井中被淋了一身是湿的绯乐,几乎是立刻地拧起眉心,神情变得严厉。 看见了他,绯乐心里一阵忐忑,他会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就像那天在象宴上,把她当作不存在一样! 好冷,她感觉到心口那一点火花余烬,就快要完全消灭了。 「你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没看到外头在下雨吗?」腾格里低咒了声,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冒雨走到她的面前。 「我有话要跟你说。」太好了,他没有假装看不见她。 「有话哪里都可以说,跟我进去!」他伸出大掌擒住她纤细的手腕,转首将她往屋里拉去。 「我不要!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开他,但他筋肉结实的大掌太有力了,让她感觉就像被铁套钳住一般。 「我没有话要跟你说。」他冷冷地回答,捉住她另一只纤臂,打算要将她整个人架起来,往屋子里扛去。 「你有!」她尖声大叫,伸手用力地推开他,本来以为无法撼动他,却没料到因为雨水滑脱,他忽然放开了钳制,她整个人跌到前两天才翻过上的花圃里,泥水溅了她一身,看起来好不狼狈。 看到眼前这副景况,腾格里怔在原地,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惊讶无语,慢慢地扁起小嘴,沾着泥水的小脸皱成一团,一双美眸顿时成了两泓汪汪水潭,像只落水狗儿般低哭了起来。 「快起来,我叫下人准备热水,让你把身子洗干净。」他的嗓音变柔了,走到她面前,伸手揪住她一只纤细的膀子,作势要将她拉起来。 「我不要!」她沉着身子不肯合作,打算在这个泥堆里赖定了。 「有话我们进屋子里再说。」 他轻叹了口气,心里真是服了她,她这妮子从小把冒险犯难当饭吃,都已经嫁作人妇了,还是不懂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吗? 她不在乎自己,就不在乎他这个身为她相公的男人会心疼吗? 老是跟在她身后担心烦恼,他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德事,这辈子才会像是欠了她似的,老是要时时刻刻为她操心不已呢? 「我不要,一进屋子里,你一定又会找借口转移话题,又或者是忽略我的存在,不跟我说话了!」 闻言,他斜斜地挑起一道浓眉,居高临下地觑了她一眼,「你这是在赌我会关心你吗?如果我不关心你的话,根本就不必跟你站在雨里淋得一身湿,也不用替你操心会伤风得病,你在赌这一点,是吗?」 「是。」她非常老实地点头。 「放心吧!我会请大夫特地把药开苦一点,让你好好尝一下苦头。」他轻哼了声,很生气自己会为她心软这一点被利用了。 听他这么一说,她的眼眶再度泛红,滚下来的泪珠与雨水混成一块儿,根本就分不清楚了,她抬起手背用力地拭去脸上的湿痕,但几乎是立刻又被雨水和泪水给覆满整张小脸。 她本来就是在赌,赌他对她会有一点心疼,看见她站在雨中那么可怜的模样,会好好听她把话说清楚,可是她错了! 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说话,还幸灾乐祸要大夫开苦药给她吃,根本就是咒她生病,就算看到她那么可怜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肯给她一个把话说明白的机会,说到底,他根本就是对她没有感觉了! 或许,他根本已经铁了心,要休了她去娶别的女人了! 看到她一副好像被他欺负的脆弱样子,他忍不住又气又恼,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现在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呢? 第二十章 口口声声嚷着不要他这个相公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吗?明明是她将他耍得团团转,看到她这副模样,却教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做错事情,应该要好好反省的大坏蛋,这世上还有天理存在吗? 腾格里懒得再跟她在雨中纠缠,弯下身将她整个人扛上肩头,大步地往屋里走去,语气不舒爽地哼道:「你这狡猾的妮子,难道真觉得自己不需要吃点苦头吗?明明知道人家会为你担心,会心疼你,你就捉住我这个弱点,任你予取予求了,是吗?」 他话一说完,她并没有立刻答腔,一双小手紧紧地揪住了他背后的袍子衣料,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她伏在他的宽背上,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哽咽的抽泣声。 「我没有。」她小声的说,音量只足够让他在滂沱大雨中可以清楚听见,「我没有想要利用你,我只是想要你听我说,我……喜欢你,你不要娶别的女人,我喜欢你啦!」 他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久久无法回神,不敢置信自己真的听见了她所说的那番话,他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你是因为不想把我让给别的女人,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迷惑我吗?」他刻意硬着声,冷冷地问道。 「才不是,我才没有那么坏心眼。」她抽噎不止,在他的肩上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我输了,我任你宰割,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喜欢上别的女人,你喜欢我,不要喜欢别的女人……好不好?」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你说的话。」 「不要喜欢别的女人……」 「上两句话。」他替她订正道。 「我……」明明知道他想听什么,但话就像石子般梗在她的喉咙,花了好大的力气还是说不出来。 他这是存心欺负人吗?难道不晓得说那种话需要看心情和气氛的吗? 刚才她是一时冲动,现在她说不出来了啦! 「不说是吗?好吧!我想自己应该是听错了,咱们就当作刚才的话一句都没说吧!」说完,他又继续迈开长腿,往屋子走去。 「不要!」她急得大声嚷叫,心里好气恼他的刁难,但还是只能乖乖地把话招出来,「我说就是了,我认输了,就任你宰割吧!只要你别娶花善,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抹浅浅的微笑跃上了他的唇角,似乎非常满意自己所听到的话,但他没答腔,兀自地往屋子里走去。 「你听见了吗?我已经说了你想听的话,你听见了吗?」 他依旧老神在在,一句话也不回她。 这时,被他扛在肩上的绯乐心里忐忑不安,猜测他为什么不说话,该不会又想假装没听清楚,还是他又想捉弄她了? 她小手紧紧地捉住他背部的袍子衣料,心里对他真是又爱又恨极了! 腾格里扛着她走进屋里,在他们的身后,冰凉的雨水渐渐地转变成了白茫的雪花,一片接着一片飘落,渐渐地将整个枯叶落尽的荒凉大地变成一片雪白,纯净的颜色仿佛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第九章】 一桶接着一桶烧开的热水被提进了房里,倒进了沭浴用的大木桶里,整个房间里水烟氤氲,直到大桶子被注满了水,婢女们匀好了水温,一干人等告退,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位主子。 从刚才开始,腾格里就一句话都没说,他站在花厅中央,下人们经过他的身边鱼贯地退出,而绯乐就像一颗粽子似地被包裹住,坐在寝房里的暖炕上差点不能动弹。 隔着绣纱屏风,她隐约可以见到他高大的身影,他一动也没动,一句话也没说,教一直在等待他回应的绯乐心里煎熬得要命。 终于,她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知道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她决定不要再等下去,揪住身上的被毯猛然站起身,才正要行动就被他唤住。 「衣服脱掉,你浑身都湿透了,先泡个热水暖暖身子。」他低沉的嗓音从屏风外传来。 「可是……」她不想再等了。 「先把身子暖了再说。」他决断的语气丝毫不容许她有任何异议,「在这之前,我不会跟你说任何话。」 她虽然不甘愿,还是照他的话去做,卸掉了被毯,逐件地脱去沾黏在身上的湿衣裳,一张苍白的小脸气闷地绷着,但也知道他是为她好,她的手脚已经冷得快要没知觉了。 她坐进了大木桶中,将整个身子都浸入热水里,还是冷得有点哆嗦,一颗心儿忐忑不安,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忽地,一双男性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环住她的纤肩,腾格里俯唇轻吻着她白皙的后颈,对她的爱怜就算没有说出口,依然可以清楚地被感受到。 「你这狡猾的妮子,算准了我一定对你没辙。」他浑厚的嗓音轻轻地在她的耳边低回着。 「才不是。」绯乐心儿跳得飞快,她以为水已经够热了,没想到他烙在她后颈上的唇温,才是灼热得足以让她的身子都感到温暖,「一直都是我输你,就连这次,我也没能赢得了你。」 听她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对他的浓浓怨怼之意。 他失笑不已,大掌扳过她小巧的脸蛋,吻住了她柔嫩的檀口,仿佛索求般深深地缠吻住她甜蜜的小舌,品尝到足以令他心魂为之激颤不已的美妙滋味,让他想要狠狠地爱她一场,直到她的全部都属于他为止。 从那次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紧张的,就根本是剑拔弩张,绯乐没敢开口承认过,其实,她好怀念他温暖的胸膛,他令她感觉到自己的柔弱,感觉到自己是渴望被他拥抱,成为他的一部分,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亲爱的娘子,请问现在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洞房了吗?」他一边吻着她柔软的脸颊,一边轻柔地问道。 「我们不是早就……」她羞得没把话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欲语羞态让她看起来更是娇媚动人。 「那算不得数,现在,我才算是真正拥有了你。」他深深地瞅了她一眼,长臂将她扶起,让她一半的身子露在水面外,她泡过热水的雪白身子泛着一层淡淡的嫣色,美得令他几乎屏息。 他情难自禁地再次吻住她的嫩唇,一尝再尝,一辈子都不会嫌腻似的。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过了久久,她终于睁开双眼,望进了他深邃的黑眸之中,一开口,语气是强悍的,几乎像是勒索一般。 「说你喜欢我。」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傻话?忘记了吗?现在你是任我宰割的输家,哪有资格可以命令我呢?」 「我要你说,一句就好,说你喜欢我。」她在他的怀里扭了起来。 「等我心情好一点再说。」他忍住了唇畔的笑意,长指卷绕着她柔细的长发,温柔的神情是属于眷恋娇宠的。 「你欺负人,好欺负人!」她小手握拳,拳头就像雨点般气愤地捶在他厚实的胸膛上。 他眼明手快握住了她一双粉拳,笑叹了口气,「我不早就喜欢上你了吗?妖女,从一开始被耍得团团转的人,其实是我,是我,一开始就爱上了你,才会注定我会输在你手里。」 第二十一章 在爱上她的那一刻,他早就注定了要输,因为他早就把心输给了她这个美丽的恶魔,怎样也赢不了。 听了他说的话,绯乐还来不及反应,呛鼻的泪水就已经浮上她美丽的眼眸,在她的眼眶之中滚成两泓汪汪泪海。 「你好诈,说这种话……存心要让我哭吗?」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心湖翻涌得就像沸腾的热水。 「拜托,是你自己说要听的,现在又怪我惹你哭?」真是够了喔! 「再说一次。」 「你不是说只要一句就好了吗?我可是已经多奉送了好几句,做人不要太贪心。」他故意捉弄她,不遂她的愿,不断地轻吻着她的脸颊、粉颈,一直滑落到腴白的胸口。 「再说一次!」她加重了语气,决定如果他不肯乖乖照办的话,她一双粉拳又要再次出动。 但腾格里没给她机会,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瞅着她,低沉的嗓音极缓、极慢,「我爱你,妖女。」 「不要看我!」绯乐冷不防地抱住他,将小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语气闷闷的,像是害羞的小女孩,不敢让别人瞧见她不好意思的模样。 但腾格里心里清楚,他抱住她,低低地轻笑了起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爱上的妖女比任何人都还要面子,而他这个相公,也只能认命了…… 虽然绯乐曾经被视为是无恶不作的小妖女,她确实也曾经是威风赫赫的龙风寨主,但自从两年前,她千方百计让忽必烈开粮仓救济百姓,还让百姓可以在大旱之时减免税收,她的德行让人们非常感激。 自从仁字号米仓放粮给百姓之后,忽必烈就得到百姓们极高的爱戴,名望不断地水涨船高,这让绯乐更加受到忽必烈的重视与宠爱。 「法王,再不想想办法,那丫头就快要变成百姓们眼底的活菩萨,不只百姓听她的,就连可汗的心都倾向她。」长得一副尖嘴利牙模样的易灿从很久以前就跟着八思巴,自己的主子失势,他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近臣的谏言,八思巴冷着脸,「这一点不需要你提醒,她进宫之后,就跟可汗处得很好,意见还老是跟我相左,可汗已经很久没询问本法王的意见,虽然可汗嘴上没说,但上次的事件还是让他觉得心有芥蒂吧!」 「法王,还是早一点下手吧!免得夜长梦多。」 「我知道,不过她身边高手如云,现在再加上雷刃将军的保护,需要想点办法,才可以要得了她的命。」能够拥有眼前的地位,八思巴的心思当然也是缜密小心的。 「法王,说不定有个机会,咱们可以试试。」 「说来听听。」八思巴的脸色一亮,招手要他靠过来一点。 易灿附到主子耳边,压低嗓音说道:「钦察汗王从不久以前就传出病危的消息,听说这些日子内斗不断,如果他崩逝之后,汗国内发生了政变,可汗势必要派兵协助,法王到时候就推举雷刃将军去吧!」 「少了腾格里,那丫头身边还有一群武功高手,根本也拿她没辙。」这两年来,就是那群人让他不断吃瘪失利。 「可汗不是最喜欢给那丫头事情做吗?我听说最近四川有帮派斗争,咱们是塞外来的,不懂汉人们江湖上的事情,可汗一直都把这些事情交给那丫头,法王你倒是说说,如果她接了这任务,会交代给谁去呢?」 八思巴眯起眼睛,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易灿加紧补充道:「咱们就暗地里把这件事情闹大一点,让她身边的人都走光,就算剩下一两个高手在她身边,要杀她也是易如反掌。」 【第十章】 「你一定要去吗?」 「是的。」 「可是,现在已经是冬天了,京城里已经那么冷,你要去的地方一定更冷吧!既然如此,你就等春天再去吧!」 「别担心,我从小就在漠北长大,不畏严冬。」 听到自己的问题老是被他四两拨千斤给闪掉了,绯乐心里就有气。 几天前,可汗下令要腾格里前去钦察汗国平叛,因为探子回报事态严重,军队越快出发越好。 上次他去打仗,她明明就巴不得他快点走掉,现在,要送他上战场,她就难过得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想到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再见到他,她心里就好舍不得,不听话的泪水就快要像涌泉般冒出来。 腾格里心里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京城,根据各方消息回传,大宝法王最近动作频频,跟绯乐的梁子又结得那么深,只怕会找机会报仇。 其实他早就应该进军营了,但心里悬着她,不到最后一刻,他真的不想要离开她身边。 唉,说来奇怪,他两年前究竟为何能走得那么狠心又绝情呢?腾格里大掌揉着她被冷风冻红的白嫩脸颊,说什么都舍不得走。 但此刻,他的贴身小队已经在一旁等候着,准备随时要出发,但她这样子教他真的走不开。 「绯乐,你确定自己没事?」 「没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事了?哪只眼睛?」她满嘴不肯服输,但一张精致雪白的脸蛋微微泛红,一副快要因为舍不得而哭出来的模样。 「好,我没看见,没看见你其实不想让我走,哭丧着脸已经开始在想我的样子,可以吗?」他柔声征询她的同意,没办法,娘子最大。 「我才没有……」她噘起小嘴,顿了一顿,终于有点妥协,「好嘛!我承认,有一点啦!我只有一点点舍不得你,这样你高兴了吗?我可是已经开始有一点想你了,你应该要觉得很荣幸才对。」 这时,在一旁听到她的话的龟鹤二仙无不用力忍住笑意,他们凡事要强的小寨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爱了?果然,当初他们一伙人设计她嫁给腾格里的决定是对的。 要不,她这姑奶奶诡计多端,凡事不肯让步服输,卯起来还会把人整得哭爹喊娘的个性,只怕奉送对方一千万两黄金,都不敢把她给娶过门吧! 所以,他们会硬把绯乐送上花轿,倒不是因为他们欣赏腾格里,最终的原因是怕她会嫁不出去,变成没人要的「存货」。 「是是,多谢娘子大人惦记着相公我,在下深感荣幸。」他将她拥进怀里,低头轻吻着她圆白的额心。 「那你心里也要惦着我,知道吗?」她专断的口吻根本就不容许他讨价还价。 「遵命。」他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转过头去,低头情不自禁地吻住她柔嫩的小嘴,恨不得将她给揉进骨子里一起带走…… 其实,那天腾格里接到出兵令的同时,绯乐也接到了处理四川帮派争战的命令,她已经先派四圣人去探查情况,但争端不断扩大,她怀疑有人在其中操弄争斗,所以决定加派龟鹤二仙前去协助。 「丫头,你有没有很舍不得我们呀?」赤龟爷也很想仿效那十八相送的场面,语气充满试探地问道。 「没有,一点都没有。」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算了,我知道你是很舍不得的,你只是在嘴硬,没关系,不嘴硬就不像我们家的绯乐了。」 第二十二章 她什么都没说,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话!什么叫做他们家的绯乐,忘了她已经是出嫁的女儿,而且还是他们亲手把她架上花轿的吗? 绯乐瞪了赤龟爷一眼,心想算了,这次就别跟他斗嘴,刚才跟亲爱的相公辞别,现在他们又要到四川去办差事,身边只剩下昊红陪着她,还真是有点无聊寂寞。 过了片刻,还没听到她回嘴,满心期待被唾弃外加警告的赤龟爷倒是有点讶异,「丫头,你不说话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想听你骂他,要不他浑身就会不对劲。」白鹤公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就抢着替他补充说明。 「我为什么要骂你?对啦!我是有点舍不得你们,记住,我心里排名第一个舍不得的是腾格里,然后才是你们,清楚吗?」 「丫头……?」两个老头子感动得眼角泛着泪光。 虽然没被她那张伶牙俐嘴给狠刮一顿,心里有点不舒坦,但竟然听到她有点舍不得他们,光是听到如此难得的话,就足以让他们暗地里高兴好几天。 「你们快出发吧!小心点,我很怕其中有诈。」虽然她平常挺会欺负他们的,但心里对他们还是很关心。 「你自己才要小心一点,我们都不在你身边,我已经要十六伏魔他们派几个人过来保护你,记住,在他们还没到京城之前,你绝对不可以一个人出门,知道吗?」赤龟爷神情非常认真。 当初,是他与前任寨主一起捡到绯乐的,对她的感情也最深厚。 「我知道啦!」绯乐点头,把他们给送走了。 龟鹤二仙带着她有点敷衍的承诺离开将军府,一路上,赤龟爷的表情都是凝重的。 「还是叫纱魔他们快点进京城,我心里老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很怕绯乐丫头会出事。」 「担心什么?绯乐那丫头狡猾得很,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能想办法自保的,孔雀他们确实要早点叫回来,但你也别瞎操心。」 「希望我是瞎操心,你别忘了,绯乐那丫头虽然精明,但总归是一个只会一点武功皮毛的女娃儿,要是她出事了,咱们该如何去向将军交代?」说完,两个老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临行前,腾格里可是对他们千叮嘱、万嘱托,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绯乐的安全,她可是他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要是绯乐出了事,别说腾格里不原谅他们,只怕他们都会无法原谅他们自己,所以,在十六伏魔等人赶到之前,她千万要平安无事才好。 说也奇怪,当龟鹤二仙才刚出发到四川去,就得到那里的情况已经获得改善,四圣人已经将乱事大致弭平,正要回到京城。 绯乐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人在其中搞鬼,但她还来不及派人去调查,就收到了一幅山水画,就是当初让腾格里帮忙小绢抢回来的那幅画。 随画附上了一封信笺,是小绢请托她帮忙,说她人在京城帽子胡同里遇见了又老又病的伯公,她实在没钱替伯公治病,只好拜托别人把画拿给绯乐,就算是拿画抵押,也要救这唯一的亲人。 「快点!快点!把那顶帽子拿给我。」绯乐穿好一身劲飒的男装,伸手向昊红要讨帽子。 「夫人,你真的确定自己要做出种事情吗?要是将军知道你……他一定会生气的。」昊红捏着手里的男子软帽,心惊胆战地说道。 「如果你不把你手上那顶软帽拿给我,就换成我会生气了。」 「是……」昊红乖乖点头,把帽子交出去。 「放心,我是要去救人,我扮成了男装,除非我自己承认身分,否则没人认得出我,当然也就不会有危险了。」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少麻烦,光是「绯乐」这两个字挂出去,要报仇的人就一堆了! 她知道自己要听腾格里的话,要好好小心安全,不要乱跑,但没办法,谁教她就是鸡婆又闲不住呢?! 此次平叛之战,腾格里只打算带五千名精锐部队,但这次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随队出发,而是由先锋带队先行。 所以,除了几个近侍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人依然在京城外的军营里,因为这次叛乱的军队也是自己人,双方知道彼此的实力,他必须要小心一点才行。 帅帐中,腾格里研读各方捎来的军报,细心地研拟对策,最晚明天一早,他就必须出发跟上队伍。 在他心里当然还是悬着绯乐那妮子,但他知道龟鹤二仙他们会好好保护她,所以他应该不必担心才对。 「末将参见将军。」赤兀进帐拱手参见。 「免礼。」腾格里摆摆手,从军卷中抬起视线,「辛苦你了,你母亲生病,竟然还调派你来打仗,如何?令堂大人病况好一点了吗?」 「已无大碍,多谢将军关心。」 「对了,你刚从京城过来,将军府应该一切安好吧?」说到底,他还是不太放心绯乐。 「将军夫人一切安好,不过,听说四川那边情况恶化,所以夫人又多派了两位高手前去,将军府顿时冷清多了。」来这里之前,他到将军府去过一趟,不过没见到绯乐本人一面。 「她把龟鹤二仙也派去四川了?」腾格里猛然站起身,厉声地质问道。 「是的,听说法王接到了可靠的消息,说四川那里的情况越来越恶化,所以就请可汗多派些人手……」赤兀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到一阵风急拂而过,等回神时,已经不见将军人影。 只要这妮子还在他身边一天,他的心脏就绝对饱受威胁! 当他发现绯乐的时候,她躺在雪地上,背部一道殷红的血迹,鲜红的颜色随着融化的血水不断地晕开,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迷迷糊糊之中,绯乐不知道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她感觉很冷,但现在却很温暖,只是所有的舒适感觉在她清醒的那一刹那都消失了! 好痛! 绯乐感觉到背部痛得好像有人要将她扒成两半,又仿佛是火在烧,像要把她烧成灰烬般极度灼热。 「绯乐……」她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熟悉的男人低沉嗓音。 她睁开双眼,清楚地看见自己躺在房间里的暖炕上,一抬眸,看见了才分开没多久,却已经很想念的男人脸庞,小嘴立刻扁了起来。 「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可以阻止你乱来呢?」看见她醒来,腾格里一颗揪悬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他看见她挣扎地想坐起来,只好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的伤口,在他的眉心清晰可见才刚刚舒缓的刻痕。 他早知道她的无法无天,早知道像她这样的惹事精迟早会出事,但一切的心理准备都不及当他亲眼见到她浑身是血,躺在他面前的心魂震颤。 「相公……」她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见,唤声有些迟疑,伸出小手在他的脸颊上又掐又捏,直到看见他拧起眉心,想要发难之时,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十三章 「相公!」她扑进了他的怀里,牢牢地环抱住他厚实的胸膛,哗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她哭得好凄惨的样子,让想责骂她的腾格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叹了口气,能做的只有将她拥进怀里,好声地呵哄着。 「别哭了,再哭会扯裂伤口。」 「可是,我真的很想哭嘛!」她紧紧地抱住他,不断地抽噎道:「都是八思巴,他知道顺南府的事情,买通了小绢,要我去帽子胡同,结果我中了埋伏才会受伤,我知道你会担心,可是我真的以为会没事嘛!」 她这妮子永远都知道如何先发制人!腾格里立刻就看穿她是想要先责骂自己,好让他没机会再责备她。 但看到她这副脆弱的模样,他哪里忍心再责骂她呢? 绯乐好半晌没听到他开骂,就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了,这时,她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龟鹤二仙和四圣人。 她昏迷了三天,他们昨天就抵达京城了! 「对了,八思巴呢?他竟敢那么卑鄙,我一定要找他算帐。」一想起自己白白被人砍了一刀,她心里就有满肚子火。 「你又想乱来了?」他眉梢一挑,黑眸之中充满了无奈。 「这叫做有仇必报,不报非君子。」她理直气壮地回嘴,说什么乱来嘛!好像她还是三岁小孩子似的。 只怕三岁小孩子都比她懂事好说话!腾格里在心里暗暗叹息了声,才开口说道:「我赶到帽子胡同的时候,只看到小绢,她对于自己害你受伤一事非常内疚,把八思巴威胁她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这事情传到朝廷,可汗知道八思巴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下令缉捕八思巴,顺便要把以前的帐跟他算一算。」 「人捉到了吗?」她眨了眨明亮的瞳眸。 「还没消息,听说军队追出了边关,到了北方,八思巴的爪牙众多,要捉他可能要多花点心思。」说完,腾格里就看见她眉目之间的神情有异样,沉声警告道:「你最好别给我打歪主意!」 「我哪有?!」只是想想不成吗?她气呼呼地鼓起嫩颊瞪他。 「请将军别担心,我想,寨主应该有好一阵子不能乱来了。」孔雀笑笑地开口打断他们的缠绵悱恻。 「你怎么能够断定呢?」连他这个相公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竟然由一个第三者说出,心里倒是挺纳闷,也挺不是滋味的。 「对呀!你怎么知道?」绯乐鼓起两片白嫩的腮帮子,气恼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想做什么谁也管不着」的样子。 腾格里觑了妻子一眼,心想他们两个人倒是很少像现在这样同仇敌忾,如果少一点刁钻,少一点古怪,再少一点狡猾的坏个性,她这水灵灵的模样倒是真的挺惹人怜惜的。 但少了那么多样独特的个性,就不像令他喜爱的绯乐了! 「在你清醒之前,我替你把了脉。」他们四圣人最喜欢东学西学,而他孔雀学的就是医术。 「那又怎样?」绯乐鼓起嫩唇,一副存疑的表情。 「一个人的脉象可以说出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一弦之脉代表了整个人的身体状况,有无恙病可以立刻从脉象之中辨别出来,听我这么说,你们都懂了吗?」 「说重点。」腾格里脸色一沉,语气陡然变硬。 如果是因为生病才让绯乐暂时变得安分,他倒宁可天天见她上山下海,闹得天翻地覆让他收拾算了! 绯乐不自觉地揪住腾格里的衣袖,心口紧了一紧,她该不会得病了吧?不要!如果她得了治不好的绝症,不小心死掉的话,腾格里就会去娶别的女人,她要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属于她,她不要把他让出去啦! 「重点就是,你有喜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喜出望外,腾格里更是藏不住欣喜若狂的表情,唯独绯乐一脸局外人的疑惑样。 「有喜?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肚子里有小孩了!」 「朱鹭,你怎么会知道?」她瞪圆了美眸,望向孔雀。 「是孔雀。我刚才帮你把脉,所以我当然会知道。」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你怎么可以知道?臭林鸮,你不要胡说喔!」她气呼呼地鼓起双颊,被人家在大伙儿面前说出有孩子,岂不是变相地在公告大伙儿说他们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可是一件都没漏掉吗?! 「就跟你说过是孔雀了,你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搞清楚?」 「反正就是四只鸟嘛!」她哼哼了两声,心里早就知道他是孔雀,但她存心就是要叫错,罗鬼岳一事她可是还没忘记呢! 「就算是鸟也有名字!」 「都是鸟有什么好计较的,小气鬼白鹈……」 「是孔雀!」迟早会被她气死。 看见她恢复精神,还有力气可以吵嘴,大伙儿都松心了,腾格里笑抚着她披散在肩上的柔细黑发,以爱怜的眼光注视着她俏灵灵的眼眉与神情。 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儿,有时候精明到让人头痛,有时候又胡涂到让人拿她没辙。 也令他无法不爱她呵! 绯乐感受到他温柔的视线,转眸与他对个正着,目光就像被他锁定了一样,直直地看着他,再也无法移转开来。 众人察觉到他们之间异样的氛围,非常识相地悄悄退开,将这个应该属于小两口的空间留给他们。 「好好补养身子,生个白胖胖的儿子给我吧!」他将她拥入怀里,小心地不碰到她背部的伤口。 「要是生女娃儿怎么办?」 「好吧!那就生个白胖胖,像你一样的女娃儿给我吧!」他顺她的心,立刻改口道。 「不要,我要生儿子。」她存心跟他作对,反正他说要男娃,她就说要女娃,存心就是要他伤脑筋。 「生男生女都好,只要你高兴。」 他真诈,男孩女孩都被他说全了,她要说什么呢?绯乐噘起嫩唇,心想现在身孕都有了,总不能因为要跟他唱反调,就说不生了吧! 她要生他的孩子呢!想来就令人觉得心头甜丝丝的。 他托起她小巧的下颚,直视着她澄亮的美眸,「现在,绯乐姑娘,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再让你做选择,你会乐意嫁给我吗?」 「你是指没人点我麻穴,喂我吃哑药,还硬把我扛上花轿的情况之下吗?」她忍住了笑意,故意逗他。 「当然没有。」他眸色一沉,神情非常认真。 「那我现在给你回答,此时此刻,就算有人点我麻穴,喂我吃了哑药,甚至于把我绑起来想要阻止,我都会想尽办法……嫁你为妻,没有人可以明白,我有多么想要当你腾格里的妻子。」 「这才是我一直想要的答案。」 他扬唇一笑,俯首吻住她柔嫩的小嘴,双臂牢牢地锁住她,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最心爱的人儿,一个令他着魔无法自拔的小妖女…… 尾声 【尾声】 闲、闷、慌! 除此之外,绯乐感觉自己就像只要被喂得肥肥的,要被推出去比赛得奖的神猪,每个人都唯恐她吃不饱似的,大概全天底下的山珍海味、珍奇补品都被送到将军府了,害她都变得挑食了,要是真的把这些东西都吃进她的肚子,她只怕会胖到不能走路。 除了闲跟闷以外,她还觉得慌,说实话,她实在没啥事情好觉得心慌意乱,毕竟腾格里疼她疼得要命,有这种相公实在没什么好嫌弃的。 一切都怪她那群手下啦! 说什么像她这么古怪的女孩,怀的孩子说不定也是怪胎一个,不知道她会生出什么东西,真是教人担心。 他们绝对是在当年的报一箭之仇,要不,谁会那么没良心去恐吓一个怀孕的少妇说她会生出一个怪胎?! 教她还真有点担心会生出一个奇怪的孩子,到时候该怎么办? 钦察汗国的叛乱在不久之后就停止了,新的汗王即位,不需要出兵平叛,而腾格里为了她的安危着想,释出手下精锐,倾全力要追捕八思巴,果然在三个月前,在西藏捉到了她。 腾格里不让她乱来,让她压根儿没事可做,为了要转移心思,她只好找点事情来做,普通孕妇缝的都是婴孩的衣物,但她不一样,缝制的是她要做给相公的鞋子。 说到底,她还是不服气,说什么都要做双好鞋给他瞧瞧。 腾格里没料到她会坚持把鞋给做完,看着眼前那双根本称不上鞋子的「东西」,他的内心错愕到了极点。 那双靴子上满是花花绿绿的补丁,他心里有一种感觉,说不定就连乞丐都不穿这种东西了。 「这双鞋是我要送给你的,高不高兴?」她早就很期待说这句话了。 「高……兴。」这两个字,他说得很缓慢,也很犹豫。 「我觉得你好像言不由衷,算了,不高兴就直说嘛!这双鞋我收回——」她语气忽然一顿,美眸像是受了惊吓般圆瞪。 「怎么了?」腾格里急忙地扶住她,也被她吓了一跳。 「肚子……好像快要生了!」她双腿一软,差点跪跌在地上,下一刻就被他腾空抱起,放在炕上。 「来人,快!快请产婆!」腾格里扬声唤来下人,脸色绷凝,可见心脏又受到了一次震撼。 一直过了两个时辰,孩子还是没生下来。 从绯乐嫁进将军府之后,这里几乎快要成了龙风寨的大本营,龟鹤二仙、四圣人简直把这里当家没离开过,地位比较低的十六伏魔等人只好乖乖回去山寨里主持大局,倒是比较少露面。 「听她叫得那么大声,不会有事吧?」白鹤公担心地问。 「不会不会,她这丫头福大命大,被丢在『莫入林』那种险恶之地,竟然还可以平安无事让咱们前寨主捡到,可见她命不该绝,一定会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让咱们玩。」赤龟爷还是最乐天。 「可是,绯乐要是生出一个像她的鬼灵精,那该怎么办?」凡事谨慎的朱鹭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有点沉重。 他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巨变,白鹤公急忙地打圆场,「哎呀!顶多就像她一样,既然咱们可以把她安然无事养那么大,那再养一个应该也没问题。」 对呀!从小将她养到大,他们可以安然无事,那真是老天有眼!众人很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你们别忘了,将军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一加一等于二,他们的孩子会不会比他们更可怕?」赤龟爷想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至少,要让这孩子把我们四圣人的名字弄清楚。」孔雀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们会从四只鸟,变成四个鸟叔叔。 「还有别老是让我们山寨变成武林恶霸围剿的目标。」生性抠门的林鸮觉得这一点最重要,每次山寨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修理起来可要花不少钱呢! 「还有不要接一些很危险的案件让我们去出生入死,她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赤龟爷心想自己老了,三不五时就来个要老命的任务,对老人家的心脏不太好。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千万要平安无事才好。」 「没错,要不然少了她,我们的生活会很无趣。」 「是无趣到极点。」 得到了这个共识之后,众人相视一笑,这时,屋子里传来了婴孩嚎啕大哭的声音,从这孩子那么有精力的哭声听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可能必须要多准备一点体力,否则可能应付不了这个小混世魔王……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娘子躲猫猫之一《狡猾无法自拔》; 02、娘子躲猫猫之二《叛逆顺理成章》; 03、娘子躲猫猫之三《撒野理直气壮》; 04、娘子躲猫猫之四《磨人心甘情愿》。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