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有诈》 楔子 此刻正值落叶的时节,竹林里枯黄与青绿交织。 一个娇俏的女孩,踩着地上枯黄的叶片,一脸欣喜的笑,飞奔至竹林深处。 “不尽,不尽,你在哪里?”她柔声呼唤,满心期待地奔至与情人常常相约的地方,却远远看到一道人影飞快地从她的眼角消失。 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心底漫出一股苦涩,双眉间隐隐袭上忧愁。 即使她已经成了不尽的人,但他还是有很多事瞒着她,这让她多伤心他不会知道。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条鸿沟,完全没有桥梁互通。尤其最近,他的心情更是不如以前的好,是不是有事要发生了?她希望她给他的消息能让他开心。 “不尽。”她走向他,怯怯地喊。 萧不尽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他一身陈旧的衣裳,掩不住他孤傲、冷漠的神情,在看见朱杏时,只显得更阴霾。 计划已经付诸行动,留她在身边会碍事,不管她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他都必须狠下心抛弃。 不察他的心思,朱杏掩不住好奇地问:“不尽,刚才是不是有人来找你?”她不住往远处张望。 “你看错了。”萧不尽冷然道。 朱杏虽满心不解,但也不再追问。将忧心暂置一旁,她漾起笑,红着一张脸,“不尽,今天我和爹酿了一坛酒,他说准备要给我当嫁妆呢。”一想到待会就把好消息告诉他,她就觉得好羞人。 萧不尽为刚才的事心情沉郁,再见她娇滴滴的模样,更是烦闷不已。这个小笨蛋帮不了他,只会碍事,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将要做的事,他的心就像被人揉成一团般痛苦? 不忍继续面对她天真信赖的眼神;他大手一伸将朱杏揽进怀中,狠狠地吻上她的樱唇,逃避那种痛苦。 朱杏没有多想,伸手环住他的颈项。 “不尽,我好喜欢好喜欢你这样吻我。”她气息紊乱,毫不保留地说出她的感觉。 “小笨蛋。”萧不尽深沉的眼中闪过一抹温柔。 朱杏娇笑出声,把他意有所指的轻骂当成了情人间疼宠的爱语。 “你这无可救药的小笨蛋。”萧不尽一说完,随即又吻住她,不想再看到她令他烦躁的笑容。 敌人比他想的还要精明,为了取得信任,他必须牺牲她和自己的感情。他终究敌不过现实的逼迫,不能不这么做。 她没有察觉异样,沉迷在萧不尽的爱抚怜宠中。 缱绻过后,朱杏穿上衣服,看见萧不尽健壮的体魄,不禁羞红了脸。每一次的温后,她总是如此害羞。 萧不尽没有看着她,目光望向远处,似陷入沉思。 “不尽,你在想什么?”朱杏抱住他的手臂摇晃,撒娇地问。 “我要成亲了。” 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微笑,羞涩地低头,“你在向我求婚吗?”她等这天已经等了好久。 “不是。” “不是?”她蹙起眉,放开他后退一步,抬头专注地看着他。他不是向她求婚,他...... “新娘是别人,不是你。”他面无表情地说,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地锁在内心深处,一丝也没有透露。 朱杏像被雷击中,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萧不尽再给她最后一击,“日子订在一个月后。” “不尽,我怀孕了。她镇定地说。 他毫无表情地睨她一眼,“打掉他。”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朱杏不敢相信地瞪着他,“那是我们的孩子啊!”她难以接受他会这样对待她,如果他真如此狠心.他们之前的浓情蜜意算什么呢? “我不会承认的。”萧不尽冷声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要!”朱杏猛摇头。 “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 她僵着身子,“那么我们之前的恩爱算什么?你只 是玩弄我?” “我未来的妻子是六省无人可比的大美人,你一介小小酿酒师傅的女儿,凭什么跟人家比?”萧不尽狠心地说。 朱杏后退一步,踉跄地跌倒在地。 萧不尽紧握住双手。他绝不能在这时心软,他必须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能报仇,即使那得牺牲所有也在所不惜。 他无情地抛下她独自一人,转身离去。 朱杏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远走,而后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 热闹的街道,穿着红袍的新郎官骑在一匹马上,准备去迎娶新嫁娘。 朱杏神情憔悴地远远凝望着,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魁梧的背影。 “阿杏,走吧。”朱父看着女儿,不舍地说道。 女儿肚子越来越大,老家是肯定待不下去了,他们得离开这里,不然女儿的一辈子都会葬送在这里。 离开,还有机会重来。 “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会这样对我?”她喃喃地问,心碎了一地。她已身心俱疲,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阿杏,就当你遇人不淑吧。”朱父心痛地叹息。他原本也以为萧不尽那孩子值得女儿托付终身,但如今只证明他看走了眼。 朱杏捂着胸口,凄楚地低语:“爹,我的心好痛,痛得我要窒息了。”没有了他,她要怎么活下去? “我的傻女儿,忘了他吧。你还有爹,还有孩子,不是什么都没有。”朱父将悲伤的她搂进怀里。 “爹,对不起。”是她连累父亲,让他跟着她离开居住许久的地方,但她舍不得打掉自己的小孩,再怎么样,这孩子都是她的爱,是她与心爱的人共同拥有的珍宝。 “傻孩子,你说这什么傻话,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不为你,还为谁去?要不是他娶的人家太有权势,爹早就跟他拼了,哪会让你受尽委屈。”朱父无力地道。他们人小势微,硬碰硬只是白白赔上一条命。 朱杏瞥了萧不尽离去的背影最后一眼;泪眼迷蒙地跟着父亲离开这个伤透她心的地方。 第一章 凉风徐徐地吹,驱散些许骄阳带来的炽热,湖边的青青杨柳随着风儿轻轻摆动,更添清凉。 一艘美丽、精致的画舫巧妙地镶嵌在这如画的风景中,静静地靠在绿波悠悠的湖畔。 画舫的主人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遥望远方,直到夕阳渐渐西沉,一盏盏的灯火亮起,她才收回飘远的心神。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扰了这一分幽静。 “嬷嬷、嬷嬷,大事......大事不好了!”一个女孩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小爱,什么事值得让你不顾形象,这么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朱杏一身五花绣衣走向她,顶着一张涂了厚粉的脸,没好气地问道。 这艘画舫是她一手打理的“云绣阁”,卖的不是精致的妇女巧手,而是一个个活色生香的娇躯。 但是她这个老鸨可是非常有天良,从不做逼良为娼的无耻勾当。 她手下的女孩都是自愿来到云绣阁,要是有人做腻了想要从良,她也从不刁难,还大方附送嫁妆。 就拿阁里最红牌的芙姬来说,人家还是清清白白的清倌,只弹曲,不卖身,而她这个手握卖身契的嬷嬷也随着她去,从未强迫她一定要开苞不可,连芙姬想见什么人,她也没插手干涉过。 “嬷嬷,大厅有两方人马要打起来了,你赶快去!”小爱一边喘着气一边报告。 “谁啊?”朱杏只是伸手拢了拢发丝,一点都不为这个消息慌乱。云绣阁在扬州可是远近驰名,男人们为了见芙姬一面而一言不和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下了,哪值得大惊小怪。 “嬷嬷,你快一点呀!”小爱拉着朱杏就要往大厅走。 “小爱,你又不是没看过有人来闹事,那些男人只不过讲讲大话,不会真干起的。”朱杏不以为意地道。 “这次不一样!”小爱急得都要跳脚了。 “怎么不一样?”她还是一点也不着急。真是的,她还不知道那些来云绣阁的男人嘴脸吗? “哎呀!嬷嬷快点走吧!” 小爱拖着慢条斯理的朱杏来到大厅外。 两方人马正对峙着,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朱杏愣了一下,接着低呼一声。 “原来是咱们扬州的土霸王陈意暹,另一个是从未见过的客人,看那样子也同样得罪不起。” 她的目光掠过陈意暹,停在那些从未来过云绣阁的客人身上。 其中的两个背影,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小伙子,让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一股冷飕飕的寒意窜进心窝。 奇了,从她当老鸨至今,还未有过这样不祥的预感,今天怎么忍不住打起哆嗦? “嬷嬷,你要小心一点。”小爱担忧地劝告。 “行了,之前什么都没提点我一下,现在才来放马后炮,不嫌大晚了?”朱杏不悦的瞟了她一眼。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嬷嬷,我只是太紧张才忘了说嘛,又不是故意的。”朱杏心想,等他们吵完应该就没事了,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你们当真要跟我抢女人?”陈意暹恶狠狠地说,一身的白衣穿在他身上没有飘逸的爽朗;却有一丝邋遢的狼狈。 “是我们爷先跟芙姬姑娘约好的,你凭什么插队?”那个小伙子不甘示弱地抢着回嘴。 朱杏觉得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在脑中找寻有关这个人的记忆,越找心越慌。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陈意暹怒问。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伙子以嘲讽的语气道。 “那你还敢挡我路!” “有何不敢?”他可没把这个一身肥肉的色鬼放在眼里。 听到小伙子的大话,朱杏拧起了眉。站在旁边的那个男人应该是小伙子的主子,他怎么不劝架呢?要是真出了事,怎么办可好?看双方僵持不下,她不得不出面协调。 “各位大爷,卖朱嬷嬷一个面子好吗?先别气、别气。”朱杏赶忙上前,挡在两方人马中间。云绣阁只是小本生意,他们开打不得啊! “朱嬷嬷,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一定要见到芙姬,不然我不会走人的。”陈意暹扯开喉咙嚷嚷着。 朱杏根本没注意听陈意暹在说什么,因为她一看见那个小伙子的脸,就整个人被吓呆了。朱潇露出讨好的笑容,怕母亲一气起来剥他一层皮。 她眨眨眼,还是不敢相信地看着,直到她被陈意暹的破锣嗓子吵回神,才瞪了朱潇一眼,悻悻然的先放过他。 “朱潇。”萧不尽终于开口。朱潇跟老鸨“眉来眼去”,想必他们是熟识,难怪朱潇千方百计就是要他上这里一趟。 “是。”主子的叫唤让朱潇避开母亲想把他生吃的眼光。 那道低沉的声音让朱杏打了个寒颤,她抬眼望去,整个人更是被震呆了。 他竟然是那个烧成灰她也忘不了的人。 不会吧,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那么多年没见,他就竟然这样不知会一声地蹦出来!朱杏愕然地在心中叫道。 “朱嬷嬷!”陈意暹大吼一声。 朱杏赶紧收回目光,在心中拼命安慰自己,他不会认出她来,绝对不会还记得她,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女孩,多年后更是面目全非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转而面对陈意暹,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压下惊慌,决定先处理这事再说。 “陈大爷,你是知道我们云绣阁规矩的,要见芙姬的人都得经过芙姬的同意,而且必须一个一个来,我是做不了主的啊。”朱杏讨好地说。 朱潇不悦地皱着眉,看不惯朱杏对一个没有品格的人如此卑微,难怪母亲总不让他们到这里来。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见到芙姬。”陈意暹打定主意,不见到芙姬誓不甘休。 “陈大爷,既然人家先约了,也没有办法呀。找别的姑娘你看怎样?我们云绣阁每个姑娘都是绝色,不比芙姬差。”朱杏拼命说着,完全不敢看向朱潇那一群人,尤其是那个正虎视眈眈看着她的男人。 萧不尽对朱杏不自然的表现眯起眼。这个女人认识他。“朱潇,你得好好跟我解释一番。”他冷声令道。 “是。”朱潇嬉皮笑脸地答应,一点都不把萧不尽的怒意放在心上。 “戈浩,朱潇,我们先上去。”萧不尽打算把不识趣的陈意暹留给云绣阁的老鸨去打发,他是来这里放松心情,不是来这里跟人争风吃醋。 “你们哪里都不准去!”陈意暹发现不对,一把挥开站在他跟前的朱杏,要她让路。 “啊!”朱杏毫无防备,来不及避过陈意暹的手,狼狈地跌在地上。 朱潇一回头,见到母亲被人推倒,马上火大地朝陈意暹打过去。 陈意暹的手下二话不说地加人护主的行列,和他打了起来。 萧不尽的另一个护卫戈浩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顾不得萧不尽同意与否,立刻加人战局。 萧不尽没有开口,只是蹙眉。 朱杏哀号,也只能眼睁睁地由着他们去。 一来她没有武功,二来看他们的武功造诣,阁里的打手也阻止不了,那只好让他们打了,不然能怎么办呢?她可不想阁里重新装潢的同时,还要付伤药钱。 朱杏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往萧不尽走去,“大爷,抱歉坏了你的兴头,这里就留给他们去处理吧。”朱潇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请跟我来,芙姬应该正等着你呢。”芙姬想见什么人不用经过她同意,没想到竟会为她引来这个人,真是始料未及啊。 “阁里的损失,赭傲山庄会负全责。”萧不尽低声说。他不该纵容身为属下的朱潇在他眼前放肆,但当他面对那孩子时,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欣赏和疼爱,无法严厉地端起做主子的威权。 朱杏愣了一下,随即道:“不用了。”自己儿子惹的祸,哪有要外人赔的道理。 “你认识我?”萧不尽终于找到机会问。 朱杏苦笑,“赭傲庄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赭傲山庄离云绣阁甚远,要不是她那个儿子多事,他们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萧不尽冷锐的眼审视朱杏全身上下,总觉得她很熟悉。 “萧庄主,到了。”朱杏暗吁一口气。他的视线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幸好芙姬的如云小斋已经到了。 朱杏一推开门,看到芙姬已优雅地坐在里头等着。 “芙姬,你等的客人来啦,要好好招呼这位贵客,千万不可怠慢啊!”她扯开喉咙,下意识地破坏自己在萧不尽面前的形象,不想让他认出她来。 “嬷嬷,对不起,方才给你惹麻烦了。”芙姬已经 听小爱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没事、没事,只要你弹好琴,把客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就行了。”朱杏掏出绢帕,不在意地挥了挥。 “是。” “好了,这儿没我的事,我出去了。”她想赶快消失在萧不尽的眼前,她可不想再跟他面对面。 “等等。”萧不尽唤住她。 “萧庄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朱杏尽责地问道。 “你留下来。”萧不尽突如其来地说 芙姬错愕地一呆,这才注意到萧不尽的眼光似乎从走进如云小斋就一直没有移到她身上来,可是嬷嬷会引起赭傲山庄庄主的注意,这也大不可思议了。 “这样不大好吧,会打扰你们。”朱杏怯怯地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认出她来了吗?怎么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乱了序? “嬷嬷是不想留我这个客人了?”萧不尽稍微厉声问。 “不是、不是,是我担心这副尊容会坏了你们的雅兴。”朱杏面露为难,尽量贬低自己。 见萧不尽不肯退让,芙姬出面打圆场,“既然是萧庄主的意思;嬷嬷就留下来吧,听听我的琴艺进步了多少。” 朱杏眼看拒绝不了了,只好道:“好吧,那我去张罗一些酒菜再过来。” 她沮丧地走了出去。 “萧庄主对嬷嬷很有兴趣?”芙姬克制不了好奇地问。 “弹琴吧。”萧不尽没有回答,一脸冷漠。 芙姬识趣地不再多问,手指开始轻轻拨动琴弦。铿然有韵的琴声,浅浅地飘荡开来。 @@@ 朱杏忸怩地坐在椅子上,耳里听着美人弹奏人间少闻的佳乐,嘴里又有名厨烹调的美食,但她就是没办法享受这一切,而罪魁祸首就是那男人的眼光,锐利得让她坐立不安。 “嬷嬷不舒服吗?”萧不尽的利眼一刻都没离开过朱杏,他要确定她是否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舒服、舒服。”朱杏正襟危坐,表情僵硬地说。 “那么为什么脸上冷汗直流?” 听到萧不尽的询问,站在一旁的朱潇这才察觉到母亲的确如此。 “萧庄主,是我认为自己待在这里并不适当。”朱杏一心一意想离开如云小斋,因为一面对他,她的心脏就无力。 萧不尽看了朱杏好一会儿,才对芙姬说:“弹《凤求凰》。 朱杏双眼圆瞪,霍然转头看向萧不尽,又霍然转回头。 天,她差点扭到脖子。她小心翼翼地扶正自己的颈项。 朱潇见她脸色真的很差,不放心地想要靠近。 朱杏狠狠瞪他一眼,才让他把身子缩回去。 萧不尽的举动让跟了他许久的戈浩不解。主子不曾这样注意一个女人,甚至破天荒地问起她的感受。听着这曲《凤求凰》,朱杏越来越难以忍受这样荒唐的局面。 当年是她不顾女性的矜持巴上他的,今天他点这首曲子是来讽刺她的无耻吗? 最后,朱否终于忍不住地站起身。 芙姬的琴声停了下来,大家全着向举止失常的朱杏。 她尴尬地一笑,“我内急,请原谅我失陪了。”不管萧不尽同不同意,她快步地走出如云小斋。 “庄主,我......”朱潇不放心让朱杏一个人出去。 “去吧,我们今晚都要留下来。” “是,庄主。”朱潇转身欲尾随母亲离去。 “朱潇。”萧不尽忽然叫住了他。 “庄主,还有什么事要交代?”朱潇回过头来。 萧不尽望了他一眼,冷然地说:“跟老鸨说,今晚我要她。”他会等着她来见他。 朱潇怀疑自己听错了,下巴差点掉下来,“庄主,你真的要......” “继续吧。”萧下尽转头看向芙姬沉声说,不再理会他。 朱潇无奈地撇了撇嘴,走出如云小斋。谁叫他娘做的是这一行呢,他不能义正词严地指责庄主污辱她。 美姬和戈浩全都讶异地睁大眼睛,但一个是为人弹琴的艺妓,一个是为人下属的护卫,而且看萧不尽的脸色,他们完全开不了口询问。 **** 朱杏在走道上,抬手捏捏僵硬的肩膀。整个晚上她一直被萧不尽的目光盯得死死的,要不是借着尿遁,她不晓得还要被他折腾多久。 要死了,她为什么得这么委屈不可?明明是他理亏在先,为什么她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到猫,看到就想躲? “娘。”朱潇叫住了她。 朱杏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你这死孩子,还知道要回来啊!她的表情看似生气,但一说完马上就笑开嘴,语气一转,“可想煞你娘我了。”他跟他弟弟从小就跟着他们的酒鬼师父上山学武,不在她身边,只有过年过节才回来,一解她思念之苦。 朱潇见母亲对他闯的祸并没有太生气,才敢走过去抱住她。 “你弟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跟酒鬼师父待在山上呢,还不打算下山。”朱潇笑着说,其实朱尽是去探查萧不尽的过往,所以才不能来看母亲,而他是开路先锋,先在萧不尽的身边卧底,随时引领他和母亲见面。 “你怎么会在赭傲山庄做事?也没跟我报备一声,害你娘的魂差点被你吓飞了。”朱杏不满地道。 “我想赚钱养你,你就下用再做这行了。”朱潇垂下眼睑说。 “死小子!”朱杏骂道。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跟那些不入流的人鞠躬哈腰。” “你们兄弟只要自己好好过日子就好,不用顾虑我。”朱杏没好气地说,“不准你泄漏我们是母子。” “娘——”他不依地叫道,娘吩咐晚了,在她准备下酒菜时,他已经“泄漏”了。 “你说了!”要命啊,这下子萧不尽要是再不知道她是谁,她就把头剁下来。 朱潇扁扁嘴,庄主毕竟是主子,他既然问,为人属下的总不好不说吧,况且他可是有任务在身,不说也不行。 “我的天,你娘的身份可不用昭告天下。”她还要儿子们好好地做人,娶媳妇生孙子给她抱。 “我不以为耻。”娘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她疼他们、爱他们,他和弟弟全都感受得到,况且娘又不是真的下海做妓女,只不过是帮酒鬼师父管理这项产业,有什么好避讳的。 “那你还要我不要做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再那么辛苦。” “这是你们酒鬼师父的家产,况且能帮那些可怜的女人一些忙,何乐而不为?”朱杏平淡地说。 “可是也不用当老鸨啊,万一又遇到像陈意暹那种不识相的客人怎么办?你又没武功可以保护自己。”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给我出纰漏,哪会有事。”朱杏佯装出怒意。 “我忍不住嘛!”朱潇不好意思地笑着。 “对了,你怎么会跟着赭傲山庄庄主的?”他们应该凑不在一起才对。 “我几个月前下山要回家的时候,在路上遭劫,庄主刚好路过救了我。”朱潇耸耸肩,一语带过。 “所以你就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了?”朱杏一听马上心知肚明,她这个义子对他的救命恩人可忠心得很,所以才会被她那个小儿子吃得死死的,要他往东,绝不敢往西。 “娘,你别看庄主一脸严酷,他是面恶心善,一身高深的武学造诣是江湖人士都不敢轻视的,他手下的大片产业,也都是他一个人努力打拼出来的。”朱潇一 脸钦佩地说着萧不尽的丰功伟业。 “一个人努力打拼?哼!”朱杏不屑地低语,看着儿子对那个男人崇敬的表情,她心里五味杂陈,但过去已经过去,她不想再说人是非,“是你故意把他带来的?” “我本来想告假回来看你,刚好庄主也要来这里视察产业,跟人谈生意,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朱潇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你啊,不要娘做这一行,却又见不得娘没生意做。”朱杏宠溺地道,“快回去吧,你们庄主看你出来那么久,可是会生气的。” “对了,娘,庄主说要留下来过一晚。”朱潇忽然想起。 “你们不是待会儿就走?”朱杏有些讶异。 “本来是这样打算,但庄主的心思谁也料不准。”看来庄主是注意到娘了,他和小弟的目标算达成一半。 “晚上他要人陪吗?”朱杏脸色怪怪地问。 “啊......”朱潇支吾其词,十分为难。 “怎么了?说啊,我手下的姑娘可都是貌美如花,况且凭你爷那种条件,可是人人抢着要,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朱杏酸道。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为什么她已经快人老珠黄;那个人却还是如此俊美,真是太没天理了。 “娘,庄主他......” “他什么?快说!”朱杏催促道。 “他要你。” “咳!”朱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急忙顺了顺气,开口大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不敢相信,她这张大花脸,这副肥胖的身材,他还想要她?他的品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他要你。”朱潇慎重地再说一次。 朱杏歪着嘴,“你娘我该受宠若惊,还是去给他一点教训,竟打主意打到老娘身上来了” 朱潇为难地笑了笑。“你怎么说?”朱杏看着儿子,无奈地问道,“你该不会想把你娘推入火坑吧?”她觉得儿子行为怪怪的。 “娘,庄主他非常地有魅力。”朱潇心里其实也很难下决定,庄主能喜欢他娘,他应该高兴,可是...... “你少做白日梦了,也不看你娘长得什么样,还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娘,你不喜欢庄主?”朱潇试探地问。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拒绝?”朱杏斜着眼瞄他。 “娘该拒绝。”朱潇严正地说。他可不想让娘受这种屈辱。 “不,我答应。” “娘!”朱潇喊道。 “既然他看得起我,我怎么能不把握机会?”朱杏贼贼地笑着说,存心为难他。 “娘,你不是妓女,只是老鸨,不用亲自下海服侍庄主。”他慌道,不想让萧不尽瞧不起母亲。 “你不是要娘去攀上他?这是个好机会。”朱杏继续捉弄儿子。 “娘!”他不依地撒着娇。 “行了,我这就去拒绝。”朱杏好笑地说,她这宝贝儿子可真矛盾,一下子要这样,一下又变那样,不晓得是不是他弟弟又派了什么任务给他,才让他这样鬼鬼祟祟地不敢对她说明白。 朱潇闻言松了一口气,看着她傻笑。 第二章 “萧庄主,是我。”朱杏来到门外。他可真霸道,芙姬因为他把如云小斋让出来,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侵占一个女人的香闺可耻到极点。这男人的个性一如从前的糟。 “进来。”他冷淡地道。 朱杏撇了撇嘴,不高兴听到他如命令般的语气,但她也没什么好不满的,有怨有恨也都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女人,也不打算再重续前缘,她可没那么不济事,这点骨气她还有。 萧不尽开口轻喃:“朱潇朱潇,你对我的恨可真是天地可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跟他有过一段情缘的女子。 朱杏因他尖锐的话抖了一下身子,随即冷静下来,睨着他,“岂敢、岂敢,我可不会不自量力去捋虎须。”她还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不会白白赔上自己一条命,给他看笑话。 “他的年纪不合。”萧不尽突然说。 朱杏沉默不语。 “别敷衍我,我大可以问朱潇。”那孩子对他知无不言,她瞒不了他。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朱杏也不再逃避,直接地问。 “听芙姬弹琴时。我还以为你会将我大卸八块,毕竟当年是我负了你。”萧不尽平静地说,似乎并不对过去亏欠她的事有任何愧疚之情,但他的眼神已没有刚才清澈。 “我是想啊,只是打也打不过你,若论阴谋,还记得从前你常骂我是个小笨蛋,我心机没有你深,也不想在关公面前耍大刀,自讨没趣。”朱杏的表情同样平淡,不知他们过往的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对萧不尽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你变了很多,多得让我认不出。”他实话实说,完全没想到岁月会改变她,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变的。 她一直都在他心中? “托福、托福。”朱杏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 “你——一笑泯恩仇?”他很难相信,女人不都很死心眼吗?为什么她不会?这不合常理。 “萧庄主,不然你要我怎么样?不想报仇不行吗?现在的我只想把日子过得顺顺利利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其余的我都不求。要不是我家那免崽子把你带到这儿来,我们这辈子八成都不会再碰面。”这一碰面就勾起她的心伤,唉! “还有另外一个。” “阁下早在十四年前就没有资格问了,况且我相信你那个人称‘六省无人可比’的美人妻子一定也会帮你生。”朱杏沉下睑,他可别在十四年后才来跟她抢孩子,她会瞧不起他。 萧不尽沉默地看着她。 “老天,有话请你直说!”他这阴冷的性子怎么一点变都没有,闷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很难相信你会变成这样。”萧不尽看着朱杏的大花脸和略嫌臃肿的身材,跟当年瘦小的她一点都不像。要不是她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让他无法错认,他想必不会注意到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她。 思绪回到从前,依稀还可以看见她娇艳的笑容,用粘腻的甜美声调唤着他的名,轻巧地往他飞奔而来,像只小燕子般投人他的怀中。 他不自觉地一震,是怀念,还是未曾遗忘? 他惋惜的话听在耳中格外刺耳,朱杏嘲弄地撇撇嘴角,她变成怎样都不关他的事。“我这副模样,听说你还指名要我,真不知道十四年前你抛弃我,十四年后你到底还看上我什么?”她不甘示弱地揶揄道。 “另一个叫什么名字?”他非晓得不可。 “朱尽。”知道瞒他没有用,她干脆直说了。 萧不尽挑眉看她,她用这个方法念着他,可是却从来没出现在他面前,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朱杏自顾自解释着:“没办法,谁教那时候我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帮他们取名字时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后来他们被他们的酒鬼师父带走,一年也才回来看我那么一次,之后就懒得改了。” 朱杏一说完,马上扁下嘴,恨自己干吗那么多嘴,跟他解释这些有的没的,这又不关他的事。 真气人,她还是会受他影响,他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心头发慌。 瞥了他威重的外表一眼,她愤愤地道;“看你刚才威风的样子,我真想不到你会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变成现在雄霸一方的赭傲山庄庄主,不过,也许我不该讶异,那时的你就看得出不会是个小人物。” 当年,她就是被他身上那股傲人的气势迷得团团转,不顾一切地委身于他,直到亲眼看他穿着大红喜袍迎娶别人,她的心才碎了一地,再也拾不回来。新娘不是她的苦楚,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的日子很苦吗?”看着岁月留在她脸上、身上的痕迹,他一阵茫然。当年,他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活下来了。”她不想跟他谈论过往,“不过你是嫌自己太闲了,没事找我叙旧?” 萧不尽沉默不语。 “你怎么越来越闭塞?当年你已经够沉闷了,现在有权有势,得到你想要的所有,不能开朗一点吗?”朱杏受不了地说。 萧不尽突然道:“天色晚了,该就寝了。”在如此意外的情况下与她重逢,他必须好好想一想以后该怎么做。 “啊?”朱杏楞了一下,马上解读他的话,“行了,我自己走,我那个呆儿子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多照顾一点。” “我会的,那是我们的儿子,我还没无情到连自己的种都不照顾的地步。”他低喃道。欠她的,他会在儿子身上还给她,这是他目前惟一能做到的事。 在他的大仇未报前,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迂回地在儿子身上弥补一些。 朱杏没听清楚,疑惑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萧不尽深邃的幽眸专注地看着她。他一直猜测她为什么不来找他报复,现在他知道了,不只是因为她做不到,更是为了养大他们的孩子。 她是个好母亲,更是个好女人,只可惜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 朱杏战栗一下,抚着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满心不解地离去,不想再跟她的旧情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自讨没趣。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一切船过水无痕。 **** 早晨的云绣阁没有一丝人声,恍若一座空屋,只是隐约飘散着些许胭脂粉味。 一道尖锐的女声破坏这分寂静。“嬷嬷、嬷嬷!”小爱手中拿着一封信,脚不停地跑,嘴也没停过地嚷嚷着。 她再次打断朱杏的思绪。 “小爱,又是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朱杏没好气地走出房间,双手叉着腰问。这丫头总是喜欢破坏她的清静。 “这个月不是要你们全都不必上云绣阁吗?” 之前被陈意暹和朱潇那么一闹,整艘画舫都要大肆重整,她也顺便放了姑娘们一个月长假,让她们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难怪儿子们老是嫌她赚不了什么大钱,转不了业。 “嬷嬷,有急信。”小爱把手中的信交给她。“急信?谁会写信给我?未免太奇怪。”朱杏不解地接过来,她拆了信一看,脸色整个刷白。 “发生什么事了?”小爱担忧地问。 “小爱,帮我雇辆马车,我马上要用。”朱杏赶紧回房里打理自己的行李。 “你要去哪里?” “对了,你跟姑娘们说,我们云绣阁要停业三个月,这段期间随她们要去哪挂牌,或者不再跟着我都行。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那个爱闯祸的儿子竟然干出这种事,这一次她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嬷嬷,你不要我们了?”小爱惊慌地叫道。 “小爱啊,该是你们的钱,嬷嬷我可是一文未多收,你们身边的积蓄够你们活上大半年,没有我,你们也死不了。 “但是......” “小爱,要是三个月我没回来,云绣阁就此收起来。”她吩咐道。 ”嬷嬷......” “好了,快去帮我雇辆马车。’朱杏看向还杵在那不走的小爱,受不了地吼出声:“还不快去!”她迟早会被这个没有脑子的丫头气死。 “是,我马上去。”小爱被她的凶样吓到,马上转头跑了出去。 *** 没有心情欣赏沿路的好山好水,朱杏情绪紧绷,不眠不休花了十天的时间,马车颠得她头昏眼花,在她快要受不了晕车之苦时,赭傲山庄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扶着仍晕眩的头,下了马车,瞪着这栋外表平凡的房子,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每个人都畏惧三分的赭傲山庄。 她还真想不到他是这种朴实无华的男人,想当年他要娶亲时,可是招摇过市地大肆庆祝。他是靠自己一个人起家?真是天大的笑话,要下是做了大布商王狮恩的女婿,他哪有这么简单坐拥偌大产业,还有如今如日中天的名声。 朱杏直盯着大门,最后轻叹一声。纵然不愿,她还是别无选择地迈开脚步走上前,敲了敲门上的铁环。 朱红的大门被人打开。 “请问你找谁?”下人谨慎问着。 “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朱潇的母亲来了。”下人听到她这样介绍自己,马上敞开大门迎接她, “朱夫人,请赶快进来,庄主正在等你呢。” “等我?为什么等我?”朱杏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讶异地开口问。 “半个月之前,我们都以为朱护卫活不了了,所以.....”这些日子庄主的脸色真的是难看到极点,赭傲山庄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有这么严重?”朱杏语气激昂,她原本以为只是出点小纰漏,这会儿应该没事了。萧不尽不是答应她会照顾好孩子的? “朱夫人,你见到庄主就明白了。下人将朱杏领至朱潇的住处。 **** 一打开厢房的门;一阵呛鼻的药味袭来。 朱杏的心不安地卜通直跳,她一看见躺在床上的爱儿,呆了半晌,再看向站在床畔的萧不尽。 “庄主,朱护卫的母亲来了。”下人上前通报。 萧不尽抬头看向她,而后又撇开头去。 见到萧不尽从没有过的内疚表情;担忧的情绪霎时笼罩朱杏,她再也顾不得其他,飞也似的闯了进去。 她奔到朱潇的床前,手颤巍巍地抚着一个月前还在她面前嘻嘻笑着,如今却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孩子。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抬头质问萧不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抿着嘴不发一语。 “你说啊!为什么才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朱杏恨然地站起来,红着眼眶瞪他,“我亲手把孩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萧不尽对朱杏的逼问仍默然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不要跟我装哑巴!”她怒气冲冲地来到他面前,“我一个好好的孩子交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眼含着泪大吼:“你还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他”她忽地伸手捶打萧不尽,泪珠潸然而下,哽咽地叫着:“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儿子,骗子彻头彻尾的大子!”而她竟然还相信他,最蠢的人是她! “你冷静一点。”萧不尽的语气毫无起伏。 “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来赔!”朱杏目毗欲裂地说,她不能原谅他让孩子受到伤害。 “咳!朱夫人,朱潇没事。”一直在旁边的人开口插话。 “你是谁?”朱杏转头看他。 “大夫。”郭石安微微笑道。 “我儿子他......”她终于冷静了一些。 “没事,我保证。” “真的?”她不相信。 “朱夫人可以自己看,虽然朱潇此刻气息犹虚,但休养个一两个月就会恢复健康的。”郭石安向她保证。 朱杏看向朱潇,慢慢地走回床边,摸摸他的胸口,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缓顺畅,她才露出放心的微笑。 “没事,真的没事了。她安心地喃喃自语。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面色微红,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对不起,萧庄主,刚才我太激动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萧不尽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郭石安问道:“朱夫人跟庄主是旧识?” “不认识。大夫,我儿子他需要什么特别的照料吗?”朱杏乘机问道,故意忽略他的问话。 “不用了,照我给的药方好好地调养,保证什么事都没有。”郭石安审视着她,试着在脑海中找寻此人的记忆。 “谢谢。”朱杏深深地向他一鞠躬。他的大恩大德,她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 “你太客气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郭石安笑着走出去。他已经想起这个女人是谁,她是不尽的最爱。 朱杏安心地看着沉睡的朱潇,一颗心稳了下来。 **** 萧不尽疲乏地捏着两眼间。这半个月忙着救朱潇,并找出下毒的人;他一直没能好好睡觉,一放松后才知道累。 “揪出内贼后,你打算怎么办?”郭石安踏进书房问。下毒的人是敌人在赭傲山庄内卧底的杀手。 萧不尽看向他,冷冷地抿了抿嘴,“我要继续挖空王狮恩的生意,要他不得不来向我求救,那样才能保证他会一蹶不振。” “他不会轻易认输,暗杀的行动可能会继续。” “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要不是朱潇替你喝下那碗鸡汤,躺下去的会是你。看样子,王狮恩已经知道你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有二心,我们以后的行动必定要更加小心。” “我不该让给他喝的。”那一晚是朱潇在他身旁伺候,他没有胃口,看朱潇不舍地直盯着那碗鸡汤看,他就让朱潇喝了,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这么做。 “你太维护朱潇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他微微一笑。不尽简直把那孩子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疼。 “有那么明显吗”萧不尽拧眉,他不知道自己保护朱潇的行为有那么明显。 “原本我以为你喜欢那小子是因为他敢挑战你的权威,指出你的痛脚,但看样子不只如此,还因为他娘吧。”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不尽这样不设防地让一个女人 打他。 萧不尽默然。 “这件事千万别让那个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郭石安警告他,那个人会无所下用其极地打击不尽,他们已经委屈这么多年,绝不能在紧要关头前功尽弃。 萧不尽的表情更加深沉。 **** 朱杏亲自在厨房熬了药给朱潇送去,才踏进房门就看到萧不尽在跟朱潇说话。 听见她的脚步声,萧不尽回头看向她。 “娘,庄主来看我。”朱潇出声唤道,拉开被子想下床。 “别起来!朱杏赶紧喝道。 “娘,我想下床走动。”他一点都不想再躺下去,这样动也不能动是很累人的,他一点都不喜欢。 “别让你娘担心。”萧不尽说。 “是。”朱潇乖乖地坐回床上去。 朱杏不满地瞪他一眼。萧不尽的一句话,竟比她这个养他十几年的娘还来得有用,但气归气,她还是温柔地喂朱潇吃药。 朱潇一喝完,她马上说:“你现在只能给我睡觉,一根手指动都不准动。” “可是我的身体......” 朱潇想抗议,说他已经痊愈了,不用再这样躺着,但朱杏根本不听他说完。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来给你送终了?”朱杏沉下睑。 “娘,没那么夸张。”他翻着白眼。 “不夸张,那萧庄主叫我来做什么?不就是来给你收尸的?”朱杏没好气地说。 “好,我睡。”朱潇合上眼不想让母亲气坏了身子。 直到朱潇的呼吸逐渐平稳,知道他已睡着,朱杏才向萧不尽道:“我们出去吧。”她有事情必须知道。 “你有话要问我?”萧不尽淡淡地说。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朱杏冷哼,他就是凭这点把她吃得死死的,让她恨他,却只能把恨意往肚子里吞。 两人来到房门外,一直在外头候着的戈浩被萧不尽遣退,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 “我要知道是谁伤了我儿子。”朱杏直接地问。 “我会给你和朱潇一个公道。”他不打算把她扯进来,朱杏知道的事越少越好,不用担多余的心。 “我不要什么公道,我只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咬牙切齿地说。 萧下尽没有回答她。他不能把她扯进危险中,他已经亏欠她太多,这是他唯一的坚持。“我会派人为你准备房间,你暂时住下来,朱潇需要你照顾。” “我会留下来,直到朱潇的身子养好。” “等他好了,你可以把他带回去。”那孩子也许并不适合待在他身边。 朱杏瞥了他一眼。朱潇太崇拜他,不可能跟着她离开赭傲山庄。“孩子大了,不是我管得动的,只是我不希望他再因为你而受到一丁点伤害,不值得。”她冷冷地说完,掉头就走。 萧不尽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当年他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太小看她了吗? 第三章 朱杏回到朱潇的房间,看到他正要撑起身子下床。 “娘,你不是跟庄主出去了?朱潇被当场抓包,语带慌张地问。 “你这小鬼头,连娘都骗。” “我没事,是你们太大惊小怪。” “躺回去,你还不能随意乱动。”见朱潇还不放弃,朱杏真的动气了,“躺回去!”她命令道,不准他违抗。 朱潇扁扁嘴,无可奈何地又躺回床上去。 “娘,你可别生庄主的气,那不是庄主的错。”是他自己大贪吃了。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娘一个弱女子,哪动得了他那个跺一脚就会让整个江湖动荡的大人物。”朱杏为儿子一心维护萧下尽满心不是滋味,她可养了他十几年,竟然比不过才相处不到半年的男人,她的心里真是怄到了极点,却又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发作。 “那就好。山庄里似乎出了内贼,庄主为了这事一个头两个大,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了。” “那不关我们母子的事。”朱杏欲与他撇清关系。 “娘,好歹庄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为他分忧解劳。”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对庄主生出仰慕之心。 “那么说来听听吧。” “娘知道一个叫王狮恩的人吗?” “不知道。”她故意这么说。 “那还讲什么?”朱潇翻翻白眼。 朱杏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就是不知道才要你说啊!你当娘是先知啊,什么事都知道。” 他摸摸头苦笑。娘的脾气好大,不能再惹她生气,不然他只能当受气包。 “娘,那个人是个江湖上人人畏惧的大侠士,但私底下却是个狼心狗肺,杀害自己恩人的大坏蛋。他就是要庄主命的幕后主使者,庄主为了他更是花了好多年找寻证据,证明他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最近,他察觉庄主对他有二心,所以三番两次打算谋杀庄主。”朱潇义愤填膺地说。 “这事不好办,况且那也不是我管得到的。”朱杏淡漠地说,他的世界早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处。 “娘,我想帮庄主。”朱潇闷闷地说,怕母亲不同意。 “你自己拿捏吧,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朱杏并不希望因为一己的恨意而影响朱潇的决定。 孩子有孩子的未来,她的过去不该加诸在无辜的孩子身上,这是她的坚持,否则当年她早就找萧不尽同归于尽了。 朱潇漾开一抹笑,突然像说秘密般的低下声音,“娘,听说庄主的妻子是个大美人。” 朱杏的脸马上变得毫无表情,掩盖所有的情绪,“你见过她?” “我只有远远地瞥见,不过没有娘好看。”朱潇马上改口。 “少来。”她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娘,你好象瘦了,变得更清雅了。” “还不因为担心你这个兔崽子。” “娘,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只要你把身体养好,让我能早点回云绣阁去,我就阿弥陀佛了。要不是孩子需要她,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赭傲山庄里。 “娘,你不要再回去了嘛,我现在有了工作,可以在山庄附近买一栋房子,把酒鬼师父和弟弟一起接过来,那你就不用那么辛苦,每年还要寄钱给我们。” “娘还要替你跟你弟弟存点聘金,好让你们娶媳妇用。”这是她推一可以帮他们做的事了。 “娘......”朱潇撒娇地喊。 “好啦,别再说话,快点睡觉吧,老是让我操心。” “娘,唱催眠曲给我听。”未潇赖着她要求。 “那么大了还撒娇,不怕人家笑你是长不大的小孩?朱杏笑道,本来学唱曲是因为要养活他们兄弟,却遇上了他们的酒鬼师父;成了云绣阁的老鸨。 “现在没有人在,谁笑啊。我要听李之仪的《卜算子》。” “还指名,花样真多。朱杏骂归骂,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娘,快唱嘛!” “你闭上眼睛我才唱。” “好” 朱杏润了润喉咙,轻轻地启口,柔美地唱出声来,绵绵无尽地传递着她温柔的嗓音。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荡漾在房间内的柔细哥声渐渐转弱,消散在空气中。 她的歌声一歇,停了好久都没再有声音出现。 “娘。”朱潇睁开眼,轻轻地唤道。 “什么事?”她低问。 “娘......爱过吗?”以前因为他还小,听不出母亲声音里的感情,现在他已经能够慢慢了解母亲有着刻骨铭心的伤心往事,直到如今都未曾忘掉。 朱杏温柔地看着他,“睡吧。” “嗯。’朱潇不敢再问,闭上眼睛。 她看着儿子的睡颜,泪珠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在她原本应该已经心如止水的心房激起涟漪。 爱过吗?傻儿子问得傻,怎么会没有爱过?她爱得义无反顾,爱得失去自我,爱得无法恨他,却止不住粉身碎骨的痛...... **** 原本站在门外的两人悄然地离去。 本来要来为朱潇看诊的郭石安看着满脸苦涩的萧不尽。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他略知二,却从不知道那女人爱他爱得如此之深,但...... “她必须走。” 萧不尽僵着身子,声音紧绷,低沉地说;“我欠她太多。” 郭石安略带悲伤地看着他,“这是你选的路,没有回头的机会。”而且她太单纯,根本隐藏不了任何心思,很有可能成为敌人威胁不尽的最佳工具。 萧不尽看向远远的某一处。十四年了,每一天,每一刻,她一直都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他完全不让自己想起她。 直到再次遇上她,他压抑的情绪获得纾解,再也克制不了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心。 “不尽,事情已经到最紧要的关头,她会让你分心。” “我要留下她。” “不尽!” “石安,我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也许这辈子只剩这次可以让他挽回她,他不能再错过。 郭石安久久没有说话,他明白不尽心中的痛,只是这个人绝不是那么好欺骗,他怕不尽最后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你可明白这样做可能招致的后果?”当初为了取信王狮恩,不尽已经牺牲太多,如今只希望朱杏真的值得他这么做。 萧不尽默不作声。为了她,他愿意赌一把。 **** “你,就是你!一个年纪约六旬的老者叫住朱杏,骨瘦如柴的手正指着她。 “我?你在叫我吗?”朱杏指着自己说,走到老者的面前。 “当然是你,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他为她并未毕恭毕敬的态度生气。 “请问老伯,有什么事吗?’她好奇地问。 “你是谁?怎么会在山庄里乱晃?” “我......我是新来的嬷嬷。”朱杏看眼前的老人为了一点小事吹胡子瞪眼睛,玩心一起,决定隐瞒身份。 “新来的嬷嬷?好,跟我来。”老者突然道。 “啊?” “啊什么,快跟我来,既然你是新来的,我就给你安排工作做。”老者一副他最大的模样。 朱杏没有异议地跟着走,一路上有趣地听着韩伯跟她述说赭傲山庄的规矩,下人不能到处见,只能去固定当差的地方,而他是赭傲山庄的总管,不管什么人都要听他的指挥。 韩伯带着朱杏来到一间房,“进来吧,以后你就负责伺候庄主。” “呵,韩伯,我不是—一”朱杏见情况不妙,赶紧想说明她的身份,她一点都不想跟萧不尽有任何接触。 “韩伯,有事吗?”萧不尽从内室走出来。 “庄主。”韩伯恭敬地鞠躬,“庄里来了一个新的嬷嬷,我看她年纪有一点了,经验一定丰富,所以把她派来给你,服侍你沐浴更衣。她应该不会象小丫头那样笨手笨脚,而且也不会再像上次那个一样,竟然不知廉耻地想要勾引你,还惹得夫人气出病来,我想这位朱嬷嬷经验老到,一定知道该有的分寸......” 韩伯自顾自地说着,没看到朱杏猛翻白眼和萧不尽一睑的错愕。 朱杏求救地看向萧不尽。韩伯再讲下去,她就越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她只想戏弄这个老人,却反而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韩伯,住嘴。”萧不尽受不了地喝道。韩伯什么时候敢在他面前这么多话了? “庄主,有什么不对吗?’韩伯一脸慌张,庄主第一次对他大声怒喝,他做错什么事了吗? “下去吧。” “庄主,你听我说......”他还不打算放弃。 “我知道了,下去吧。”萧不尽冷眼一瞥,才让他住口。 “是。”见萧不尽已经动怒,韩伯才不甘愿地退下。他难得可以借机在庄主面前警告新来的朱嬷嬷不可乱了规矩,庄主却不给他机会。 朱杏的嘴奇怪地抽搐着。 “要笑就笑吧。”无底下也只有她会这样大胆,在他面前要笑就笑,要哭就哭,要气就气,不把他脸上的冰寒当一回事。 她当真不客气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赭傲山庄没有人敢冒犯你的威严呢,想不到胆子大的人还多着。” “我们的儿子就常做这种事。进来吧。”萧不尽平淡地说。 “进去做什么?”她戒备地问。 “服待我。” “我可不是你的奴婢。”朱杏满睑警戒地跟着他走进内室,生怕他会扑上来。 “我帮你把云绣阁停了。”萧不尽淡淡地道,丝毫不在意来杏的反应,她会如何生气,他都可以猜想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朱杏膛目瞪他。 “不要再做那一行。”她真的不适合那种工作,她简直对那些姑娘放牛吃草,任由她们吃定她。 “你凭什么这么做?” “朱潇在赭傲山庄工作赚的钱够养活你。” “那又关你什么事?你怎么能够自作主张?”朱杏气得狂怒大吼,就算他是儿子的雇主,也不能干涉她的生活。 他当作没听到,直接走进浴室。 “萧不尽,你不能这样对我!”朱杏气得没法思考,傻傻地跟着走进去。 “我已经做了,你手下的姑娘也都散了。”他给了那些女人一大笔钱,让她们乖乖走人。 “该死的!那不是我的产业,你这样做,教我怎么跟酒鬼大哥交代!?”她气急败坏的跺脚。 “留下来吧,我想补偿你。”他回过头来,看着她气得满脸通红,白里透红的脸色带给她一抹醉人的光彩,不再有云绣阁中刻意雕琢的外表。 她渐渐恢复为他印象中的女人,只是时间给了她成熟的味道,转变成眉宇间流露着妩媚的佳人。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你没有瓜葛。”她不会再那么傻。 “现在儿子和你都在我身边,怎么没有瓜葛?你还是那么天真。”她一直笨得让他想摇头叹气。 “那是儿子跟你的关系,不是我。” “有差吗?” “当然有,毕竟他不会一见到你,就想要杀了你!”朱杏冷哼。 “我欢迎你来杀我。”他决定主动出击。 “杀你?我这个弱女子根本动不了你一根寒毛!”他讲的是什么屁话?她要是做得到早做了,还会等到这时候吗? “你现在不是就有机会? 萧不尽表情深沉看不出他的意图,但他的话惹得朱杏惊疑不定。 “你说什么?” “我给你机会杀我。” 朱杏瞪着他,思索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韩怕给了你一份差事不是吗?”他提醒她有利的地方。 “你当真?”她的眼圆瞠。 “我没有拿生命开玩笑的兴致。” “你现在不是正拿生命开玩笑?” “你不敢?” “别拿话激我。” “那为什么不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我没有心情,没那种智能。”恨一个人也要有体力,况且她早已经把他抛在脑后,只当自己遇人下淑。再说,她也不想真正痛恨一个与她有过感情的男人,她只想在心中保有对他的回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深沉的恨对想要活下去的她来说太沉重了。 “还是你打算就这样把你的恨带进坟墓?”萧不尽嘲弄道。 “你......天杀的,我接了!”他要她恨他是不是?好,她朱杏也不是那么不上道的女人,人家都已亲自送上门来,她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还没有愚蠢到那种程度。 “那还不过来?”萧不尽转身面对一大桶热水,要她过来服侍他沐浴。 朱杏对他仿佛事不关己的态度咬牙切齿,低声怒骂。 “你真该听听你说了什么。”她口中的粗话真的会脏了他的耳朵。 “我不信你没听过更糟糕的。” “那也不是由你来说。”他混过市井,当然听过比这更糟糕的脏话,但绝不能出自她的口,她不是那样粗暴的女人。 “哼!”朱杏不屑地冷哼一声。 “朱杏,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萧下尽寒声道。这副粗俗的凶婆娘样,一点都不是她该有的表现。 朱杏瞪了他一眼,“你娘子呢?为什么她不在你身边服侍你?” 他面无表情,有棱有角的脸庞紧绷着,“这不关你的事。” “我好奇。”朱杏被他的态度刺伤,以嘲弄来掩饰受伤的心,“你可别跟我说她死了,所以你们没住在一起。” “她身子弱,不住这里,在他处休养。”萧不尽避开她的目光说。 朱杏没再追问,她不想让事实搅动她平静的心湖。 她不应该让这事伤害到自己的,这太令人不堪了。 “我是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你?” “当然,只要你高兴。” “既然如此,我就不信这样我还不会成功” “好,我等着你表现。” “怪人。”朱杏偷骂一句。 “我要洗澡了,你过来服侍我吧。” “现在?”朱杏这才察觉到他们身在何处。 “你没帮男人洗过澡?” “当然有。”她那两个儿子小时候吃喝拉撒都是她一手包办。 萧不尽瞥了她一眼,想起她曾做过什么,于是也不那么惊讶。 介意她有过别的男人吗?如果是以前,他会无法忍受,但现在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还有什么其它感受。 “那么这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困难,过来替我脱衣服。” 朱杏对他的话感到不悦,但还是走过去帮萧不尽脱掉外衣。 “还有,你可不要我说一项,你才做一项,我否则可是会叫韩伯撤了你。”萧不尽的语气淡然中夹带一丝捉弄。 朱杏真想将他碎尸万段,但她只是在他背后龇牙咧嘴。 她不甘愿地再动手褪下他的单衣,露出他黝黑的肤色。 看着萧不尽结实的身材,肌理光滑,她不免咽了口口水,他的壮硕真是让她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裸身的剽悍让朱杏痴望,她的心跳加快,脸色绯红。 “你还要我做什么?”她不敢继续看他,撇开头问。 萧不尽瞥眼看见她羞红的睑,突然伸手想碰触。当年是她巴着他不放,现在却是避他惟恐不及,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吗? 教他不愿相思,可免相思苦,怎知真正分离后,却宁可相思苦。 “还要做什么啦?”朱杏叫道,急忙远离他可以触碰的范围。 萧不尽完全转身面对她,朝她走去。 “你要做什么”朱杏往后退。 萧下尽面无表情,一步步缓慢但坚定地逼近她。 她退了一步又一步,心怦怦直跳。 他的睑霍然靠近,像是在她眼前放大。 “啊!”朱杏被吓到,双手乱挥跌倒在地,疼得她紧皱着一张脸,“你做什么啦!”要死了,这样吓她,他很得意吗? “去帮我拿衣服来。”萧不尽对她的窘状似乎视而不见,又转身走近浴桶。接下来他该好好洗个澡,不然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萧不尽,上辈子我到底是欠了你什么,这辈子非得这么委屈自己不可?”朱杏咬牙道,捂着发痛的臀部,甩头走了出去。。 萧不尽不语,脱去裤子浸在浴桶中,闭着眼,让隐约的笑意悄然融化他脸上的冷厉。 第四章 郭石安不疾不徐地走进萧不尽的书房,尔雅的脸上有着看清世情的淡泊。 他知道有大多事不是自己能掌握,保持心中的平静是养生的好方法,因此他不像不尽把感情藏得深,创伤难以痊愈。 “王狮恩的事情怎么样了?”萧不尽抬头问道。 郭石安的眼光定在他的脸上,“你看起来非常恰然自得。”他的身上多了一股温情,柔和了他的刚强。 我请你来,不是来讨论我的事。”他微微一笑。自己的私事,他无意多作解释。 “是没有我的事,只是那个人有事。”郭石安意有所指地说。 “有消息了?” “他最近有大动作出现。” “可以硬着来了吗?”萧不尽眼中泛出杀气。预谋了那么多年,终于要验收成果了。 “他只剩下一具空壳,近期内应该会来向你求救。”他们就等着他人瓮。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 “你不怕吗?’郭石安实在无法忽略他的弱点,怕事情会有变量。 “怕什么?” “朱杏会成为你唯一的弱点。” 萧不尽冷然道:“我不会让她成为王狮恩注意的目标。” “很难。”郭石安摇头。 萧不尽充满自信地冷哼。没有人能潜进铜墙铁壁的赭傲山庄,王狮恩的人在这里已经半个都不剩。 “不尽,熬了那么多年,你真的打算在最后前功尽弃?” “绝对不会的。”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绝不容许在最后一刻失败。 “但她不会愿意躲起来。”朱杏的个性冲动,不会考虑到太多事。 “她没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因为我不准。”萧不尽眯着眼说。 ********************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赭傲山庄,他借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萧不尽寝室前的院落,避过一列巡逻的人马,想从另一方探人,但没留心脚下,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枯枝,发出些微声音。 一声天大的叫喊声随之响起:“来人,有刺客,有刺客啊!” “嘘!”蒙面的黑衣人急忙跑到喊叫的人面前要他闭嘴。 喊叫的人马上举剑刺向他,黑衣人一个闪腰躲过,手抚拍着胸口。怎么赭傲山庄的人这么凶,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群人窜出,把他团团包围住。 “天啊,这下非死即伤。”黑衣人见到这场大阵仗,瞪大眼睛,看样子他是挑错时间闯错门了。 朱杏跟在萧不尽身后出来看热闹,反正不看白不看,这些日子在赭傲山庄老是被萧不尽欺压,看看热闹可以纾解一下情绪。 黑衣人躲着四面八方攻来的剑招,一身狼狈,但看似惊险,却每次被他避开,没有碰到他一根寒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黑衣人只是不想动手伤人,并不是真的被这群护卫吓得无法出手。 萧不尽了然,因此没有出手,想让护卫们再探探对方的来历。 “对,就是这样,那边,那边,不是,是那一边!”看热闹的朱杏拼命为护卫们加油。 黑衣人被一群人攻得手忙脚乱,再听到朱杏的话,他更是捶胸顿足,“别打了、别打了,我不是刺客啊!”他再也忍不住了,被这样恶整,他情愿面对母亲的怒颜。 “不是刺客,你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见鬼啊?”朱杏才说完,突然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好象在哪里听过? “我是来见人,不是来见鬼!”黑衣人咬牙道。 朱杏恍然大悟,见他情况危急,欲冲上前去,却被眼明手快的萧不尽握住。 “住手、住手,不要伤了他!那是我儿子,我的宝贝儿子啊!朱杏失声大喊,她百般着急,却甩不掉萧不尽的手,气得她大叫:“你放手啦!” 萧不尽这才对护卫们喝道:“住手。” 见所有人停下手不再攻击,黑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朱杏马上摆脱萧不尽的钳制,跑过去拧起黑衣人的耳朵。 “娘!轻一点、轻一点,痛啊!”朱尽龇牙咧嘴地喊道。 “你这个死小子,还知道痛啊,竟然敢这样吓你老娘!”她不堪负荷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他才痛这么一下算什么。 “娘,放开呀,不好看啦!”朱尽哇哇叫着。 “不好看?”她生气地说:“你吓得我三魂少了七魄,我还顾着你的面子做什么?”她这些儿子们是嫌她太命长,存心让她提早去见阎王是不是?三天两头就吓她一次。 见朱杏还没打算歇手,萧不尽对其他人说:“你们退下吧。”他得把孩子的面子顾到。 “是。”众人很快退下。 “你可以放手了。”萧不尽不忍见她这样虐待儿子。 “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什么事”朱杏回头吼道。 “娘!”朱尽连忙喊。 “干吗?” “萧庄主也是好意,别那么凶。”朱尽乘机劝导,要是娘的凶样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朱杏对儿子的话感到一阵尴尬,恼羞成怒地对他嚷道:“你穿着一身黑来做什么?还有干吗蒙面?见不得人啊!”朱杏伸手拉下朱尽脸上的面罩,但又察觉不对,马上拉回去,“你还是蒙着脸好了。”她才不要便宜了萧不尽那个臭男人。 “娘,我又不是见不得人。”朱尽不悦地皱眉。 “你的确是见不得人啦!”朱杏哇啦哇啦地说。 萧不尽径自走过去把朱尽的面罩拉下,那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容颜,有他的眉,他的轮廓,却有朱杏的眼神,化去脸上过于刚硬的线条,透着一股自得其乐的逍遥自在。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 朱尽装出傻笑,讨好地笑开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并没有大过于兴奋,只是很高兴这个出色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萧不尽的双眼闪着亮光,也注视着他。 “朱尽,你来赭傲山庄做什么?”朱杏冷哼,打断他们父子俩的凝视。这两个人简直当她不存在。 “我来看大哥。”朱尽眨眨眼睛说。 “你知道你大哥在这里?”朱杏讶然道。 “他有写信给我。” “你们兄弟俩到底背着我在搞什么鬼?”朱杏蹙着眉问,怎么她被人设计的味道越来越浓? “我们想赚钱嘛!朱尽向她撒娇。 “赚钱做什么?她的儿子们什么时候铜臭味那么重了? “养你啊。”朱尽正色道。 “那么你有一份工作了。”萧不尽突如其来地说。 “萧庄主,真的吗?”朱尽又回头,对萧不尽笑得更灿烂。他越来越喜欢这个爹,大上道了。 “你想有就有。”萧不尽勾起兴味的笑,看样子他是着了他这两个儿子的道,他跟朱潇的碰面也是他们故意设计的,完全是为了他们的娘。 “大好了!能顺利进人赭傲山庄,靠近他,离他们兄弟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我不准!朱杏赶忙叫道。 “娘的抗议无效、”朱尽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天下那么大,那么多地方可以去,你干吗来赭傲山庄工作?” “你们都在这里啊,我想跟你们在一起嘛。”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们的酒鬼师父呢?” “我一下山,他就云游四海去了。娘,好啦,我们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不用再分开了。”朱尽偎在朱杏身上撒娇,意有所指地说。 “你..”朱杏气得结巴,偏又拿他没辙。 朱尽像没看到朱杏脸色不佳,问道;“娘,大哥的身子好了吗?” 她轻易地被转移话题,“嗯,已经可以下床了。” “太好了,我去看他。”朱尽转身就要走,忽然想到一件事又回过头来,“庄主,那我要做什么?” “跟你大哥做一样的事。” “知道了。”朱尽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不想被母亲大人大卸八块。 朱杏不解地抵喃:“他们兄弟俩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她把他们教得非常好,有着开朗的性情,不怨天不尤人,自在快乐地生活着,仍掩不住他们眼中的精锐。 朱杏怪异地看了萧不尽一眼,她的问话和他的回话老是搭不在一起,算了,还是别问的好,免得她又成了小笨蛋。 “我要回房睡觉了。”管他们要做什么,反正她做她自己的事——想想该怎么杀了萧不尽,其它她都不想管了。 萧不尽目视着她俏丽的背影消失,眼中有着宠溺的笑。 **** 朱尽和朱潇打算好好安抚母亲,怕计划会功亏一篑,白白浪费他们的精力。 “娘,你瘦了。朱尽的语气有着惊喜。 还记得离家前母亲的身材丰腴得过头了点,那堆肥肉配上她娇小的骨架就是多了分俗气和不雅,脸上抹了厚厚的白粉就更不能见人。 如今她的双下巴没了,呈现出名副其实的鹅蛋脸,白嫩中带有弹性,缀上嫣红的双唇,再加上整个人瘦了一圈,脱俗的容颜衬托出她的娇媚,想不到他娘有这么美。 因为这一两个月为朱潇忧心操劳。让她以往略嫌肥胖的身子逐渐纤瘦下来,显出她原本玲珑有致的身段,但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瞳,灵动中带着收敛的沉着,身上的沧桑感让她别具一股特殊的女人味,非常吸引人。 “死小子,一开口就知道说好话哄我。”朱杏睨了他一眼。 虽然变美了,但娘的言行举止却没变,但这种话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何况称赞的话永远不嫌多。朱尽又是一连串的吹捧:“娘是真的越来越美,连那个超恶心的白粉都不必擦了。” “去,又不是还当老鸨,那种装扮在大白天会吓死人,我可不想在这里听见恐怖的尖叫声。”她是做什么像什么,哪像他们长这么大,还是个离不开母亲的顽童。但这两个免崽子是她的心肝宝贝,谁也不能抢,尤其那个没尽到一点责任的男人更是不能占一点便宜。 “我喜欢娘这样子,漂亮得宛若开在朝阳下,迎风摇曳的大波斯菊。”朱潇一样甜言蜜语地哄着朱杏。 大波斯菊看似柔弱但却坚强,不会被强风吹倒,娘的性子就是如此,才能把他们两个拉拔到大。 “别在这里假吹捧,扯开话题。老实说,你们怎么非在赭傲山庄工作不可?” 她才不信他们一点鬼主意都没有。 “这样出人头地最快啊!两兄弟异口同声地道。 “别以为你们的娘好骗,你们的性子我没摸得七八成,六成也跑不掉。你们会想困死在一个地方,我就输给你们。敢在她面前讲谎话,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 “娘,我们真的是想赚大钱、发大财,那样你就不再有借口为了我们,委屈地待在云绣阁里。况且赭傲山庄在江湖上也是雄霸一方,在萧庄主底下工作我们并不屈就。”朱尽微笑地说,而且他也想看看萧不尽是个怎么样的男人,可以让母亲十四年都忘不掉。 那男人可是他们的父亲。 如果萧不尽也仍对母亲有情,那就更好了。 “真是这样?没有其它的鬼主意?”她一点都不相信他们的话,人家说知子莫若母,她会不知道他们肚里有几条蛔虫? ‘当然,娘,你怎么也决定在赭傲山庄待下来?”以前他们死劝活劝也不能把粮拉离云绣阁,怎么这一次她没有说什么就换了工作?可见庄主的本事很大喔! “哼!这是我的事,你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可以了。”她一点都不想跟儿子们解释她和萧不尽之间的恩怨。 “娘,最近我们兄弟都要跟在庄主身边,不可能离开的。”朱潇赶紧道,就怕娘又发飙,硬逼他们走人。 “我知道了,随你们要怎么做。”朱杏站起来欲离开。 “娘,你要去哪里? “收衣服。”为那个臭男人做牛做马去。 她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老天爷真是无眼啊! **** 朱杏收完晒干的衣服,走进萧不尽的房里,要把他的衣物整理好的,一道女声喝住她。 “你是谁?为什么可以如此不经通报,随便进出庄主的厢房?”一个梳着双髻的女人不客气地质问朱杏。 “你又是谁?凭什么对我大声吆喝?”朱杏转头看她,没有被来人吓到。 拜托,她当老鸨时,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一点架式也想教她畏惧,下辈子再说吧。 “没礼貌,我可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小茹蹙眉微怒。 “夫人?”朱杏有不样的预感,她不想见那个女人,可是她又不能让自己马上消失不见。 “小茹。”一道细柔的嗓音传来。 “夫人。”小茹回身低头。 卢笛莹从内室的屏风后走出来。 朱杏看着属于萧不尽的美人,内心深处突然窜起一股刺痛,被衣袖遮住的手紧握成拳。 “你是庄主身边新来的嬷嬷?”卢笛莹轻轻地问,气如幽兰。 “是的,夫人。”朱杏敛下不该有的情绪,让自己看来十分漠然。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但真到这一刻,她还是上不住痛恨的心。 她错了,她不该收起自己恨,她早该发泄那苦不堪言的痛楚,教那负心的男人尝尝,凭什么他就能够过得如此好,有美人在侧,有权可恃,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她却得被他踩在脚下。 她恨他,恨不得能一剑杀了他,了却她心头之恨! “那就麻烦你多担待了。”卢奋莹点头柔声道。 “夫人,你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朱杏恭敬地说,只是眼光深沉幽暗,这个得到萧不尽的女人让她心中不是滋味。 “庄主总是熬夜工作,我吩咐厨房熬了鸡汤,晚上就麻烦朱嬷嬷端过去给他补身。”卢笛莹仔细地交代着。 “是。她的语气毫无起伏。 卢笛莹满意地点点头,“小茹,我们回去吧。 “是。”小茹马上扶着卢笛莹走出去。 “夫人慢走。” 朱杏看着卢笛莹纤弱的背影消失,失神地喃喃道:“萧不尽,我有心情想杀你了。” 她绝不会让他如此春风得意,还安然无恙。 报仇的时机到了! @@@ 萧不尽看着自己灯火通明的房间,脚步略停了一下,眯起眼,思索来人是谁,很快就得到答案。 “庄主,需要我进去看看吗?”在他身后的戈浩警戒地问道。 “不用了,下去吧,今夜不用你守卫了。”除了她,也没有哪个人有天大的胆子,这样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是。”戈浩恭敬地回答,退了下去。 萧不尽推开房门就看到朱杏站在他面前,笑盈盈的像是欢迎他,他心知肚明,她绝对不安好心,但他还是期待她的表现。 “我来服侍你更衣。朱杏巧笑倩兮地说。 萧不尽微一挑眉,不发一语。 “怎么,不要?那我回房歇息了。”朱杏作势要离开。 “过来吧。他就好好看她要做什么。 朱杏满意地走过去,伸出纤纤玉手慢条斯理地解开他的腰带,噙着得意的笑容,然后不动声色地绕到他的身后去。 萧下尽的眼暗暗跟着她转动。 “朱潇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她知道他会想知道这件事。 “没事了就好。他点点头。她在他身旁转来转去,以为他都没感觉吗?要不是不想吓跑她,他何苦压抑自己。看她的眼贼溜溜地转,他马上明白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这样的她更显得活泼动人,让他不想那么早拆穿她的阴谋。 “你今天回来得很早。”朱杏试着转移萧不尽的注意力。 萧不尽拧眉,她的确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只是这个心眼再坏,他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你觉得我该不该在你的房间插上一些花,让阳刚之气不要那么重;你也好放松心情?”朱杏边脱他的衣服边说。 萧不尽对她显而易见的打算直想叹气,可他也乐在其中。她心怀鬼胎。他却欣然接受,谁教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看似温柔的朱杏在他的背后收起笑脸,双眼突然泛出杀气,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她要他付出代价! 萧不尽感到一股微妙的杀气,浑身的肌肉绷紧,他马上转身,见到朱杏手中的利器就要刺向他。 他手脚利落地抓住朱杏方匕首的手,把她整个人往床上压,大手在她握着匕首的腕上用力,让她不得不松开。朱杏知道行动已失败,发狠地瞪着他看。 “这种方法我七岁就会玩了,你二十几岁的女人才用不嫌太迟了?”他消遣她的笨拙。 朱杏对萧不尽的嘲弄气得满脸通红。 这样讽刺她,他是准备不要命了? 可是被他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 “萧不尽,放开我!”她推拒着压在她身上的壮硕身躯。 “自投罗网的猎物哪有这么容易让人放手?”萧不尽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吸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你要做什么?”她身子变得僵硬,声音颤抖了起来。 “你说呢?” “放开我!” “我已经放了一次,不想再放。”他低喃。 “你说什么?”她假装没听清楚。 萧不尽放开双手,朱杏马上溜出他的怀中。 “下一次我一定会成功的。”她气愤地甩头离去。 “我等着你下次的行动.”他淡淡地说。等了十四年,再多等一段时间也无妨。 走出萧不尽的厢房,朱杏红了眼眶,泪珠在她的明眸中滚来滚去,但她就是不让它落下。 当年她没哭死,如今更不会再为他掉泪。她早就不爱他了,绝不能重蹈覆辙...... 第五章 朱杏捧着鸡汤走进萧不尽的书房,这个时候正是朱潇和朱尽担任守卫。 她轻挪莲步跨过门槛,引起三人的注意。 “娘,什么东西那么香?”朱潇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的香味,马上感到饥肠辘辘。他从小就爱死了这些补品,只要闻到味道就会无法克制地流口水,要不然 当初他也不会接过庄主的补药猛吃,害得自己躺在床上那么久。 “不是给你喝的,这是夫人吩咐要给庄主进补的鸡汤。”朱杏撇嘴道。他好命得很,有人准备得好好的给他享受,完全不用劳动到他这个大老爷。萧不尽皱眉,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名为补,实则苦得要死的东西,况且经过朱潇的中毒事件,他更是没了好感。 朱杏尽责地把汤捧到他面前。 他不悦地瞪着那碗补品,“我不想喝。” “你不接受夫人的爱心?”朱杏的语气泼辣,完全不给萧不尽好脸色看。 “我没有吃补品的习惯。”而且卢奋莹也不太像会做这种事,朱杏实在应该先打听好他们的底再来算计他,比较容易成功。 “没有这个习惯也可以喝。”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可以下毒,他不能不捧场。 他挑眉,就是不接过朱杏手中的鸡汤。 “拿去!她口气凶恶,想要硬塞给他。 萧不尽睨了她一眼,还是不动手。 “如果你担心有毒,我已经试过了。”朱杏赌气地说。 “那让给朱潇喝好了,我记得他最喜欢喝这些东西。”萧不尽不相信,她的表现大急躁;一定有鬼。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烂人!”朱杏干脆一口气自己喝完,她冷瞪萧下尽一眼,跺脚转头离去。 她是下了毒,可是不会要了他的命,顶多不舒服罢了,但他却一点都不给面子,浪费她的时间和精神,真是不可原谅! 萧不尽摇头,暗暗苦笑。 “庄主,你明知我娘做不了什么坏事,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地耍着她?”朱潇好笑地看着母亲气急败坏地离去。娘是个实心人,掩不住坏心眼,难怪她会被精明的庄主耍着玩。 “我觉得..如果庄主喜欢我娘,我们兄弟不介意娘再觅第二春。”朱尽跟着试探道。 萧不尽看了他们兄弟一眼,“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跟你娘的事?这两个小鬼头,古灵精怪得很,也丝毫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我们不知道庄主在说什么。”他们一同装出一睑傻相。 “你们真的不怨我?”他们的个性都像他们的母亲,没有一点他的影子,也好,这样他们就不会受苦。 “庄主,这和我没有关系。”朱潇赶紧挥手撇清,他只是义子,这种亲子之间的事他没说话的分。 “庄主,有怨、有怒的是我娘,她的事我从未多问。”朱尽也跟着摇头。这是娘跟他的事,不劳他这个儿子来操不必要的心,要不是看不惯娘在云绣阁被一些不人流的家伙折辱,他们不会大费周章找上他。 闻言,萧不尽心中五味杂陈。除非他能让他们的母亲心甘情愿留下,否则儿子们不会认他,更不会喊他一声爹。 “庄主,交班的时间到了,请容属下告退。”两兄弟看到戈浩已经出现,很快告退。 “下去吧。”他们兄弟俩摆明了是不想与他有太多的牵扯。他们的这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他们只想帮他们的母亲,见不得她不快乐,才会找上他。要不是为了朱杏,他们会当他是个陌生人,连见都不会想见他。 “庄主?”戈浩讶然地看见萧不尽嘴边的苦涩。 “做你的事吧。”他向戈浩微微苦笑,低下头继续处理公事。 他真的错失太多了。 “是。”戈浩退到一旁。自从那两兄弟和朱嬷嬷来了之后,庄主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不同于旁人吧。 **** “娘,那边、那边。”朱尽似痛苦似愉快地催着。 “知道了。”朱杏低斥道。 “不对、不对。” “别催。” “对了、对了。” 看朱尽一睑的舒畅,朱潇也忍不住地说:“下一个该我了。” “快了,娘只有一双手,再等等。” “你们在做什么?”萧不尽才走近朱潇住的地方,就听到他们怪异的交谈,越听越不舒服,于是推门进去。 “啊!三个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 “哇!”朱杏又大叫一声赶紧湮灭手上的证据。 萧不尽愕然地看着朱杏把手中的东西收进怀中。 “什么都别说!她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你们..”他几乎失笑。 “庄主也要来这么一下吗?很爽喔,我娘的手技一流。”朱尽话才说完就被朱杏敲了一记头。“闭嘴。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越讲越暧昧。 她只是帮儿子们掏耳朵而已,又不是在干什么肮脏事,干吗羞于见人。一想到此,朱杏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 “你们......真是母子情深。”萧不尽已经不知道心中的滋味是什么,当年是他放弃的,让他连吃味的立场都没有。 “你来找我们有事吗?朱杏挑眉问。 “我来找你。”他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她已经有很多天没来找他的麻烦了。 “庄主,娘,我们还有活要干,就不多待了。”朱潇和朱尽马上找借口离开。 朱杏冷眼看着他们开溜。 “他们一直都是那么宝吗?萧不尽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 她不想跟他谈儿子,是她含辛茹苦养大他们的,他想要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朱杏冷声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既然杀不了他,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单独面对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看天底下也只有你这个嬷嬷做得这么悠闲” 朱杏耸肩,是他要她做的,他要是不高兴就辞了她,反正她也不是那么想待在他身边。 “你把我随身的暗器收到哪里去了?”萧不尽问道。 “不就放在你床头的暗柜里?”不放那里,还会是哪里? “没在那里。”他摇摇头。 “你是瞎了,我明明放在那里,你会没有看到?”骗鬼! “信不信由你。”萧不尽不想跟她争辩,一吵起来,她会念到他耳朵长茧,还不得安宁。 可是,当年他不就是栽在她细心的照顾上?最眷恋也是她那张不知停歇的嘴,只是如今她的话里总掺杂着怒意,不再有甜蜜绵软的语调,也不再笑逐颜开地对着他,有的只是冷漠,和化不开的距离。 他厌恶她的排斥,更难以接受她的态度,而他却只能静待时间足以改变她。 朱杏掉头走出朱潇的厢房往萧不尽的院落而去,她就不信他真的没看到那个东西。 她走在前方,大摇大摆的模样好象她才是主人。不尽不在意地任她撒野,悠闲地走在她身后,一路上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相公。”一道温柔的嗓音叫住了他。 两人同时回过头。 卢笛莹由小茹扶着向两人走来,看了朱杏一眼,又看向萧不尽,并未再开口。 朱杏僵住了身子。 萧不尽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朱杏悄然地退至萧不尽的身后。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她只觉得对方纤丽清雅,但第二次见面,她却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而且,她觉得卢奋莹跟萧不尽之间暗潮汹涌。 “有事?”萧不尽冷淡地问。 “相公,爹有事想与你相谈。”卢笛莹轻声地说。 萧不尽脸上的冷肃在一瞬间更甚,但下一刻马上不见踪影,要不是就站在他后侧,朱杏会以为刚才的杀气只是她的错觉。 “我知道了。” 卢笛莹对他福了福身,由小茹扶着离开。 “还要去找你要的东西吗?”朱杏轻声地问,看他这样,她突然没有心情对他的凶了。 “不,你去做你的事吧。” 萧不尽已没有闲情逸致处理别的事。 了结恩怨的时间终于快到了。 **** “太好了,不尽,王狮恩要来见你了。”郭石安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们的计划已进行到最重要的阶段。 委屈多年,藉由王狮恩的力量一步步站稳脚步,这下子他们总算能反客为主,逼王狮恩向他们低头。 “这是可以预料的事,毕竟赭傲山庄蚕食鲸吞他太多生意,他不得不来探我们的底。萧不尽冷声道。 “也许他已经知道我们要完全毁灭他,所以才决定见你。郭石安猜测地说。他有些不安,也许是因为事情到了结尾,他的心中突然涌出害怕的感觉。 “应该不会,不然他不会以身涉险,继续派人暗杀我不是更好、更快?”萧不尽沉然分析整个局势。 一旁的朱潇、朱尽和戈浩全都慷慨激昂。“庄主,庄里的安全你大可放心,我们会严阵以待,让他来得去不得。” 他们兄弟俩与王狮恩誓不两立,谁教他是当年逼得庄主抛弃母亲的罪魁祸首。 萧不尽好笑地望着他们,“你们真是迫不及待。” 三个还未定性的男孩羞涩地笑着,他们的确是想让那个叫王狮恩的男人吃瘪,做一件大事。 萧不尽和郭石安相视一笑。 “石安,你暂时对王狮恩说笛莹病情加重,需要你全天候着,住在这里不要回去。” “我知道。”郭石安点头,他明白自己与不尽交情不浅,要是王狮恩拿他当人质,不尽会为难。 “朱潇,朱尽,多防着你们的母亲突然冒出来碍事。”他命令道。这女人是他最大的担忧。 朱潇和朱尽面面相觑,深觉有趣地点点头。庄主的确不可小觑,如何让娘别捣鬼的确是他们最头大的问题。 “你听够了吧?可以出来了。”萧不尽突然望向书房门口道。 朱杏轻哼一声,提着四层的食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她只不过才刚踏上这里,他凶什么凶。 “娘,你怎么可以偷听呢?”朱潇对母亲的行为难以认同。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萧不尽冷声说。 朱杏耸耸肩,双手将食盒放在桌上,冷哼一声。她才不会听他的,她爱来就来,爱走就走,谁也管不住她。 “儿子啊,有好吃的美食。戈浩和郭大夫也有呢1”她招呼着大伙,就是不搭理萧下尽。 “娘,有什么?”朱潇第一个靠过去。 “有包子、鸡汤,还有我亲手做的糕点。” “娘,你要喂猪啊,这么多!朱尽不敢领教地皱了皱鼻头,满脸嫌恶.就只有大哥对娘煮的补汤趋之若骛。 “喂你们这两个吃里爬外的小子,还有谢谢郭大夫对朱潇的救命之恩。”朱杏对郭石安巧笑倩兮地道。 “朱夫人,你太客气了。”郭石安徽笑接受她的好意。 “不不不,这是应该的。”多攀交郭大夫总是有利,以免以后生病被人暗中算计,那才得不偿失。 朱尽不舍父亲被冷落,问道:“娘,没有庄主的份吗?“没有。” 萧不尽眼中的惊讶和不是滋味没有躲过郭石安的眼睛,他玩心一起,变得对朱杏热络了些,“朱夫人,这些东西想必费了你很大的工夫吧?他夸张地摆出一脸垂涎的表情。 “郭大夫,你品尝看看,这是我从早忙到晚的成果,不知能不能入你的口?”她把热腾腾的包子递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娇美的笑颜。 萧不尽身上的肃杀之气隐隐窜升。 他得忍住不发作,如果表现出嫉妒的样子绝对会被她讪笑,但再这样下去,他会提早进棺材。 “朱夫人,你大客气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郭石安笑容满面地接过来,对像要烧穿他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对自己的表演感到得意,可见不尽真的非常“重视”他,呵呵! “你们大伙也吃吃看好不好吃。”朱杏殷勤地说,把食物递给其他三人。 朱潇、朱尽和戈浩偷偷看着萧不尽,全都黑着脸承受朱杏的关爱。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萧不尽冷声道,将醋意借题发挥。 “我又不是自己想来。”朱杏说得理直气壮,”只是“我儿子肚子饿,我这个做娘的舍不得。” “我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吧?” “你又不差我一个关心。”多得是有人照顾他,她不用多事地插一脚,她也绝不承认自己在吃醋。 “这是你这个做嬷嬷的工作。” “我晚上休息,你饿死也没有我的事。” “这项工作不该全天无休吗?”萧不尽冷然的视线瞪向正窃笑的其它人。他们是太闲,准备让他用眼神冰冻吗? “不然你减我的薪水啊。她又不在乎。 “你实在任性。” “任性又怎样?至少我还活得好好的。很抱歉没如你的意,跳井去。”幸好她当年没那么笨,傻傻地自尽,不然今天也不会有机会可以好好地痛骂他一顿。 “我......”萧不尽心中有愧,不再冰语脸寒。 郭石安和朱潇等人见情况如此发展,纷纷拿着手上的食物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去。情人吵架,他们在旁边太碍眼,而且要是不小心被牵扯进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什么我,你以为老娘爱待在这里呀?要不是我儿子不想走,我还等着杀你呢!” “你可不可以顾顾我的面子?他毕竟是一庄之主。 “你的面子?朱杏提高声调,“面子值多少钱,遇到事情还不是一斤一斤地卖,还不见得卖得出去。” 萧不尽轻叹,拿起书看了起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尤其是他爱上的这一个,绝对是个中高手。 朱杏骂上了瘾,丝毫未察觉萧不尽脸色难看。一下子要出尽十四年来的怨气,简单两三句话哪够她说。 萧不尽没有多置一词,继续翻他的书。 朱杏见他不专心,气怒地抽走他手中的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只不过说你几句,你就给我分心到哪里去了?怎么,当了大庄主就了不起吗?当年你还是个穷小子时,就已经是个没有耐心的人,现在有点年纪了,性子还是一样没有变......” 萧不尽无奈,连这她也要说? 看着她散发光彩的脸庞,他心想;也许能这样看着她,已经算是幸福了吧?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不甘地摇晃他的肩。 他不发一语地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朱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 “回房去。” “喂,回来,我还没有说完!她跳脚,却唤不回想休息的萧不尽。 一天听她念一个时辰,那样就够了吧。萧不尽思忖着。 **** 朱杏光明正大地往萧不尽的厢房走去,今天轮到自己儿子值班,她更加不必有所顾忌。 “娘,你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朱尽看见朱杏大摇大摆地走来,满脸好笑地问。 “什么都别问,只要装作不知道。”朱杏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他马上目不斜视,对她怪异的举动着都不看。母亲要对庄主自投罗网,他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朱杏径自推开房门。“这次你又想做什么?”萧不尽的声音在她的身侧响起。 “哇!你干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朱杏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你来做什么?”萧下尽再问一次。 “不做什么。”她嘟起嘴不悦地瞪他一眼。 “没事,你不会主动来找我。”她对他是能避就避,不能避也是想着要怎么杀他、怎么骂他而已。 被他这么一说,朱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我想见识你们前几天谈论的那个男人。”他越不让她见,她就越想见。 “你当老鸨时,什么男人没见过?” “那不一样。” 萧不尽沉默了好半响才再次开口:“你怎么会当起云绣阁的老鸨?”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撑过那些日子。 “救命恩人的托付。”朱否敷衍道。 他眯起眼,“救命恩人?谁?” 朱杏耸肩,不想跟他解释太多,他是她的仇人,可不是她的爱人,她才不想跟他讨论自己的事情。 见她不想多说,他也不勉强她,“朱伯父好吗?” 朱杏的语气变得冷硬,“去世了。”提到这件事,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什么时候?”萧不尽讶然,他一直以为朱伯父身强体健,不该早逝。 “那不关你的事。”朱杏冷哼。 “那我的事为什么你要管?”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好奇。” “那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把我服侍妥当便行。” “是啊,是没有我的事,我来找你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那个人面前?她干脆退一步问。事有蹊跷,她非知道不可。 萧不尽默然不语,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回答我啊!’她要答案。 “你不该这么晚来找我。”他清楚再说下去,只会让她更执意想知道。 “这几天不这么晚来,我哪找得到你。”朱杏怪叫,他是个大忙人,忙得连她这个贴身侍女也不见得能见到他的面。 “你找我,是因为你想我?”萧不尽故意挑她罩门问,惹她生气,不让她再追问下去。 “鬼才想你!朱杏大叫着直跳脚。 “不想我,那你就不该来!” “我偏要来。” 萧不尽对她的撒泼挑眉,“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只要你有方法能做到让我满意,松口答应你的要求,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朱杏一呆,之后嫣然一笑,脸庞浮上一抹红艳,女人柔美的媚态尽现于她的神情中。 “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萧不尽眯眼。天啊,他突然发现这个提议是折腾自己,他觉得这会儿自己像第一次看见她般悸动,心剧烈跳着,双手只想抚摸她的脸。 朱杏将自己的身子转了一圈。她还记得他喜欢她这样做,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在他面前撒娇,不晓得现在他是否还爱看? “你瘦了。’ “不好看?” 萧不尽不语,只是看着她,仿佛要用眼神捉住她。 “你啊,只用眼睛瞄人。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朱杏娇嗔,她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不管胖瘦都好看。”他深情地凝望着她。 朱杏愣了下,然后漾开温柔的笑意,含情脉脉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含着勾引的挑逗。 “你......”萧不尽觉得自己吞咽困难,不再是那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庄主,在她面前,他只是她的俘虏。 朱杏娇媚地一笑。她可还有吸引他的魅力?她心中有些得意。 萧下尽倒抽一口气。 “你期待我接下来的行动吗?”朱杏笑问。 他没办法说话。他当然期待,可是他更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如他所愿,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不提往事?”朱杏温柔地依在他身上。 “没问题。”萧不尽俯看她,克制自己不伸手抱住她。不晓得接下来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迫不及待想拆开礼物的小鬼。”朱杏调侃他。他的表情像极了收到礼物后的朱潇。 “你不觉得你的年纪已不适合做这样的事?”萧下尽眨眨眼,想把自己拉离她的魅力之外,但眼里、呼吸都是她,他无法不被她吸引。 “喔?你真的这样认为?”朱杏睨他,知道他不是真心要她别做,只是口头上还不肯服输。 她的眼光流转,手放上他僵硬的肩头,轻轻来回抚动。 她有的是让他舒服的办法,他会喜欢的。 第六章 萧不尽畅快得想呻吟,可是他不能让她知道他早已在她手心,不然她一定会狠心地停止,吊足他的胃口,那种看得到吃不到的难过,他可不想尝。 “这样的力道,你可以接受吧?”朱杏柔声问,转到他身后。 “我没意见。”只要她不松手,他随便她拿捏。 “你好硬。”她埋怨地加大力气。 他闷哼一声。 “你不喜欢?”朱杏皱眉。 “还好。”萧不尽声音僵硬地说。 “我可是经验丰富喔,你一定会喜欢。”她没有多想地道。 萧不尽脸一沉,不喜欢她对这种经验那么自豪。 “你舒服吗?”朱杏俯在耳边问他,温热的呼吸吹过他的耳际,引爆他故意隐藏的欲望。 他闭紧嘴巴,硬是下肯松懈,但不能遮掩身体直接的反应。 她得意地一笑,察觉到他肌肉的悸颤,她更努力了。 “再用力一点。”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话来。他已经动情,激动得想拥抱她,尝遍她馨软的娇躯,可是绝不能让她看出他已动摇,不然她绝对会不客气地拿这项弱点来讽刺他。 你觉得这样够了吗?朱杏故意在他耳边呵气,挑逗他的感官。 “不......”萧不尽已经不能隐瞒他的渴望。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的小手上,难以抗拒她的服务,难以克制他感到畅快的表情。 “还不够吗?”她娇声软语地勾动他的心弦。他浑身一颤,她碰到了他的敏感点! 朱杏嘴一噘,“可以了吗?”她的手已经开始酸疼了。 “你这项推拿的技巧是从哪里学来的?萧不尽喃喃地问。 “你真的想知道啊?”她睨着他。男人的心态她很清楚,宽容的人不多,能够完全不在乎的是个宝,稀世珍宝。 萧不尽的身于僵了僵,他的确不想听。 “哎呀,你害我的努力白费了。’朱杏不禁嘟囔,小手的动作却没停o事实上,她对他健硕的肌肉爱不释手 萧不尽的呼吸变深、变粗,脸色不由得泛红。 察觉他不由自主的反应,朱杏得意地轻笑。她早知道这招有用,看他如此享受,就知道她的功夫不是盖的。 “再用力一点。”萧不尽催促道。 “够了啦。”她已经快没力了。 “不够。”他还要更多。 她只好应他要求加重力道。 “力气再大一点。” 朱杏气得用力捶他。还不够,她的手就要断了! 萧不尽赶紧闪到一旁。她一不高兴马上拿他出气,而他又不能太强硬,久而久之他懂得开始学着让步,发现这样反而会让她没有理由可以撒泼。 “你不想达成你的愿望了?” “我的手酸死了。”朱杏嚷嚷,她才不要还没达到目的反而先累死自己。 “我看看。”萧不尽拉起她的手帮她揉捏。她做事一点都不懂得衡量自己的能力,老是一鼓作气往前冲,等发现不对,已经来不及挽回。 朱杏看着他对她好似以前,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的温柔中。就是这样的温柔让她尸骨无存,满心只恋他一人。 “觉得怎么样?好多了吗?”萧不尽关心地问。 她不语,只是垂下头,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杏?” 朱杏稳住浮动的心情,她不能就这样原谅他,不然她所受的苦算什么?她的痛苦谁来还? 她绝不能心软!“放手。”她不再是当年那个笨女孩。 萧不尽迟迟不肯松手。这段日子他一直问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然而此刻捏握着她的手,他已经不能思考。 “萧不尽,放手,我的手并不好摸。”她的手已不如年少时细嫩。 “红酥手。”萧不尽低喃。 她翻翻白眼,“睁眼说瞎话。” “杏,你的手是一双抚慰的手,即使没有红酥手的柔,没有它的优雅,但没有谁的手对我更有意义。”这双手曾抚遍他的全身,带给他热情与温柔的感受,和永生难忘的记忆。 朱杏瞪着他,“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萧下尽不解地注视她。 “我最恨你从不拿甜言蜜语骗我,然而只是看着你,我却早已经醉了。”朱杏不甘地抱怨,什么时候他对她才会没有影响力? 他勾起嘴角,很高兴听到她这样说。 “可惜的是我不再是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朱杏的话又浇了他一盆冷水。 萧不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知道他们要回到过去不是那么简单,但比起前些日子,他们的相处越来越像从前,他想找回爱与被爱的记忆。 朱杏抽回自己的手扭绞着,想不在意他在上头留下的微温,却没有办法。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萧不尽垂眸道,不敢让她看见他的表情,怕她断然拒绝聆听。 她没有回话。他一向是沉默纂言的人,她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 “我最喜欢你看我的眼神,给我一种世上我最伟大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那样看你了?”朱杏不承认,她没那么贱,还死抱着过去的种种不放。 “以前” “现在没有!”朱杏抬头挺胸,她有这个自信。 “总有一天会再有。” “不可能!”她断然道。 “会的,你会的。”他不会放弃,一定要她再回到他身边。 “哼!咱们走着瞧,永远都不可能。”朱杏噘着嘴发誓,她保证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她没那么傻! **** 朱杏利用儿子当班时,躲躲藏藏地闪入空无一人的书房。 她拿起一枝枝摆在桌上的笔,在毛端粘上胶,要萧不尽一枝都不能用。 上完胶之后,她悄悄把笔放回去,将一切整理得完好如初。她呵呵笑着,大功告成! 一定要见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否则绝不罢休。 “你在做什么? 声音乍响,她惊跳起来,差点撞翻椅子。她稳住自己,之后马士胡乱窜逃避着来人的目光。 要死了,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老在他面前吃瘪?欠债的人是他,困窘的滋味却由她来尝。 “别跑了,我已经看见你。” 朱杏皱起脸,停下动作,忿忿不平地面向他,“你不是去谈生意吗?为什么这么早回来?” 萧不尽逡巡着朱杏搞鬼的毛笔,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她不反省自己,反倒怪他这么早回来,看来她真的恨他到他动辄得咎的地步,但他绝不容她忽视他的脾气,搞鬼也得有个限度,毕竟还有敌人正虎视眈眈,绝不能让对方知晓她的身份。 “书房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一不小心,你会被当成敌人派来卧底的人看待,轻则皮肉之伤免不了,重则连儿子都拖下水。”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容她忽略。 “哼!你以为我有那么笨吗?当然是没人看见我才进来。别看不起我,不然吃苦头的人是你。"朱杏抬头挺胸,不让自己在他的怒视下胆怯。 “一把年纪了还玩这把戏,你不觉得太孩子气?”他拿起一枝毛笔把玩,看样子她打算让他的生活充满不便。 “我童心未泯,不像你已经行将就木。” “我行将就木?”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对这样的形容词感到新鲜,他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人口中得到这种形容。 是啊,多得是女人倾心于他,而他却走不出她很久前设下的迷宫。她用爱、用情用孩子,还有愧疚和责任把他困在里头。 “你不像吗?看看你,头发白了一半也不懂得染;衣服不是黑、灰就是青,一脸毫无善意的表情,活像牛鬼蛇神;有了钱也不懂得做善事;有了美丽的娘子也不见你喜上眉梢;一脚已经踏进棺材,一脚还在外面伸啊缩的,不甘愿又不肯放,不肯放又不愿努力,你说你不是行将就木是什么?” 萧不尽露出佩服的笑,“你这些话说得很溜。” “那当然,我可是混过客栈、妓院还有很多龙蛇杂处的地方,这一连串的话还难不倒我。” “你空有一身酿酒的手艺,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要在那种地方糟蹋自己?”他的酒业做得很大,也许是下意识地想找到她,但却在巧遇后,才知道他找错了方向,她似乎已不碰酒。 朱杏浑身一僵,脸色瞬间苍白。她想到过去,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她酿了一坛酒当嫁妆,却得知爱人的新娘不是她,这羞辱让她绝不再碰一滴酒。 “怎么了?”萧下尽担忧地伸出手,她马上躲开。 “这辈子我绝不会再碰酒。’朱杏恨然地说。 “那是朱伯父传给你的拿手本事,更是他的谋生技能,你不可能随便舍弃,发生了什么事?” “他死了。”朱杏冷声道。 “你不是这么地冷情的人,尤其对恩重如山的亲爹,你更不会不明白酒对他的意义。” “萧不尽,不要再试探我。”他没有那个资格。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萧不尽蹙眉。 “我要走了。”她不要再跟他谈下去。 萧不尽捉住她,不让她走。他们早该讲开来。“杏,告诉我,我想知道。” 朱杏冷笑,”知道什么?那已经过去。” “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早在十四年前你就已经没有资格要求我什么。” “是我负你,我并没有什么话好说。”他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要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不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不要用冷嘲热讽的态度伤害他。 “你欠的何止这些。” “朱伯父因你而死吗?”他猜测地问,却一什见血。 朱杏故作镇定,毫不在乎地耸肩。 “我很抱歉。” 她倏地回瞪他,僵硬地扯动嘴角,“抱歉?你有什么好抱歉?爱不对人的人不是你,未婚生子的不是你,带着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的也不是你,爹因自己而被人活活打死的更不是你,没本事替自己的爹报仇,差点沦落妓院的更加不是你。” 要不是孩子们的酒鬼师父,她的遭遇可能更悲惨。 “杏....”他心痛地唤道。他害她遭遇多少困顿;纤弱的她如何挨过那些重重的难关?“告诉我,是谁害死朱伯父?” “他们早死了,哪轮得到你在这儿问。” 萧不尽神色黯然。她不肯原谅他,但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放纵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做了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我......我不后悔这样做。”他情愿远离她,也不想看见自己所爱的人死在眼前。 “我没要你后悔,但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勾起我心痛的往事?为什么还要我恨?”朱杏含着泪控诉,激动地往后退,怕自己会用力捶打他,更怕 自己情不自禁倒在他怀里痛哭。“是啊,我是没本事替自己、替我爹报仇,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我再记起来?为什么要有一个人来提醒我的无能?”他真的好残忍。 “杏,我只是......”萧不尽见她如此痛苦,只想好好安抚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 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想到过往,她就止不住满腔的恨意,“萧不尽,如果没有再遇到你,这种挣扎、矛盾不会有,它们会随风而逝,然后我会看着儿子娶自己心爱的女人,生孙子给我抱,年老时,我可以平静地闭上眼躺进棺材里,永远长眠。” 萧不尽面无表情,他什么都不能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逼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得用我一颗鲜血淋漓的心来还?” “如果这是你要的,我派人送你回去。”他是否做错了,不该将她留下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低喃。 “对不起。” 朱杏像被针刺到的马,突然冲向他,拼命打他,“你该死!该死!这样辜负我,这样玩弄我,弃我跟孩子不顾,在我最需要你时都不出现!”要不是酒鬼大哥,她早已是一缕冤魂。 萧不尽抱住她,没有阻止她发泄。对与错早已过去,他再也追不回,只能尽量地补偿她。 “呜......”一接触他温热的胸膛,泪瞬间夺眶而出,不想原因,不想理由,她在他怀中哭泣,像要将所有的恨与不甘倾泻而出,“我恨你、我恨你......”她啜泣着,大喊着,谁来告诉她该怎么遗忘这种恨,该如何停止这心痛?谁来帮助她?这笔账该向谁讨? 他怜惜地低喃:“杏,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不,不要再来一次。”她突然察觉不对,愕然不已,她是在做什么,说恨他的人是她,说要遗忘的人是她,那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不! 她幡然醒悟,她恨的是从来没恨过他的自己,即使被抛弃,即使父亡,都不能让她真的恨他。 不要!她不要这样的自己,谁来救救她? 她的泪无尽地流着,心已快灭顶。 “杏,不要哭,不要这样哭。”萧不尽心疼极了,他从未这样感到后悔,看着她的泪,酸人心底,让他跟着眼眶泛红。 他紧拥着她,激动地要她明白,他的伤心不比她少,可是她不会知道,她看见的是他多年来在敌人的践踏下赚来的财富,她以为他乐得娶那什么六省无人可比的卢笛莹,殊不知锦衣玉食,他是过得多么战战兢兢,何尝快活! 他想抚平她的绝望、她的无助,她这样不停地哭,他的心都拧了,恼悔和内疚排山倒海而来。 他俯下头,不停地狂吻她,含住她的眼泪、她的哭泣,辗压吸吮她的唇瓣,引爆内心久藏的爱意。 这样的触碰再也满足不了累积多年的渴望,他需要更加真实地拥有她,在黑暗来临前储存力量,给无法预知的未来一点希望。 贴紧的身躯交缠在一起,宛若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停攀升的欲望引燃的炸药粉碎所有的坚强防卫,鲜红的热血浸出心房流窜全身,一心一意只要证实对方的存在。 萧不尽把她压在桌子上,背抵硬物的不舒服忽地唤回她的理智。 “不要!”她开始挣扎。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扯开她的衣服,双唇印在她柔软的肌肤上。他喟叹一声,记忆回到他们初见面的那一刻,明知不可,却无法自拔。阵阵热流没有目标地乱窜,直到填满她的全身,她的力气逐渐变小,从抗拒到接受,在他怀里融化成一摊水,偎向她永恒的爱恋,不变的情人。他早已穿透她的思想,控制了她的一举一动,就算让她堕入地狱被火焚烧,也止不住对他的渴望,牺牲所有都想让他幸福,舍不得伤他一分一毫。 朱杏以为失去他以后,她还可以把美丽留在心中,甚至天真地以为一个女人有了孩子,她的男人已不会是最重要的。 可是她错了,错得好离谱。虽然还有孩子,还有自己的坚持可以让她活下去,但现在她发现;她的坚持只不过是爱他的证明,而不是真正的释怀。 爱上他一次是傻,再爱第二次不可原谅,那么,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不爱他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她希望他过得好,不论她是不是在他身边,她要他笑颜常开,要他幸福平安...... “为什么不放过我?”她喃喃地泣道。 “因为你不想走,我也不想放。”他们都在找寻彼此,都在等待对方,他们是一体的,直到天毁地灭。 他移不开目光,只有她在身边,他才能完整,他要她回到他身边,他已经等不下去,他需要她。 血液不住地沸腾、大喊,荡漾出一波波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扩大,直到再也抵挡不了欲望的呼唤,他们如同丝萝缠绕着大树,紧紧攀附,再也分不出谁是谁...... **** 交缠的手指稍稍松开,却又舍不得地扭在一起。 没有人说话,久别重逢的情愫需要沉淀,有太多新的感受是要慢慢品味,如果有人开口,怕会弄断这微妙且脆弱的联系。 但,他们纵然百般不愿意,依旧无法避免断裂的来临。 朱杏抬眼看他,欢爱过后他总喜欢咬她的肩。“这个习惯你还是没变。” “有些事情很难改。” “我有同感。” “后悔了吗?” 朱杏笑了笑。她后悔再与他发生关系吗?她不知道。 再次跟他有所牵扯不在她的计划中,事实上他本来早已走出她的生命里,只是她的心不愿放弃。 “你好安静。”他不习惯这样的她。 “你不是老是嫌我聒噪?” “那是因为你不对劲。”她突然的沉默加深他的不安。 “我很累。’她阖眼,明显逃避着他。 萧不尽不让她这样做,“当年为什么不报复我?” 朱杏苦笑,“报复?她有这本事吗? 他不禁蹙眉。她的性子怎么变那么多?以前她是那么的娇美动人,如今却是带刺的玫瑰,每次一碰,都会使他不舒服。 朱杏霍然睁开眼,里面的伤痛赶走了萧不尽心中的抱怨。 “时间是魔法。”他忘了她不再是当年的女子。 “让你看清我? “我该为我伤了你道歉o”因为这道伤痕,她还没有抚平,为了留住她,他愿意低声下气。 “伤了我?讲得真简单,你可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爹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咬牙把孩子养大?伤了我?不,太轻描淡写,你杀了我,夺走了我的青春,毁了我的人生。”她起身穿上衣服。 “我并不好过。” “谁信呢?” “我该怎么平息你的恨?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会去做。” 朱杏深呼吸,狠下心回头看他。这个问题她该弄清楚,被人愚弄这么多年,她该清醒了。“告诉我为什么恨那个人,还要娶那个人的女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小心地不露口风。 “我没有资格问吗?” “别这样,咄咄逼人不像你。” “你心疼我的改变吗?” “你要我再向你道歉吗?当年是我不该吗?不是我逼着你缠上我。”他已经极尽所能地拒绝。 朱杏脸色一白,“把罪过丢给我,就是你男子汉大丈夫的作风?还是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那你要什么?”他面无表情,绷得像大理石般坚硬。 “我什么都不要!萧不尽,你别看不起我,也许我能让你不好过,但我能用我的方法讨回我要的公道,说不定我会让你报不了仇。”朱否气怒地说出赌气的话。 “别去招惹王狮恩,那不是你惹得起的人物。” “我这条命对你还重要吗?” “讨回你要的公道和你的命哪个重要?你是昏头了吗?还是真不要命了?” 她冷笑道:“是不要命了又如何?” “朱杏?” “你是为了王狮恩抛弃我吗?”她该知道理由,她不要再挣扎,化脓的伤口该藉这个机会割掉。 “不止如此。”他不能透露太多。 “是不是只要你报不了仇,我就算报仇了?” 朱杏踩中他的痛脚,惹得他大怒。 “别想威胁我!”他不会接受这样要求她原谅的条件。 “你后悔惹上我吗?”朱杏大笑,却笑得凄厉。 她没得到他的回答,当他默认了。 “当你不会痛苦时,我的报复有什么意义?只让我落到可笑的地步,苦了我自己,累了无辜的孩子。遇上你,让我在悔恨中翻滚,我爹因我而死,我差点难产,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挽回不了。” “难产?”萧不尽惊道。 “很惊讶?” 萧不尽敛起担心的表情,她不该威胁他,他不准任何人挡在他报仇的路上,即使那个人是他爱的人也不行。 对他的躲避,朱杏更是难以忍受,但她告诉自己绝不让他发现他还有能力伤害她。“反正我对你来说巳没有任何意义,但为了满足的我好奇心,说不定我会去找王狮思,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厉害到足以毁了我的人生。” 萧不尽握紧拳头,她这个程咬金气得他想掐住她的脖子,要她头脑清楚一点,为了王狮恩他已经牺牲太多,他忍下多少委屈、气恨,绝不能因她前功尽弃。 “我真的踩到你的痛脚了?”朱杏冷嗤,更不让他称心如意,“萧不尽,留我下来,是你不对,勾起我想报复的念头,更是你不该,我已经没什么好在乎。” “你不怕你的乱来会使儿子伤心?”’ “哈!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子,嫌我的日子过得太平静,非得加味不可,我怎么不能反过来让他们为我担心一下?而且他们大了,没有我照样活得下去,现在的我只有满腔的恨要发泄。”她不顾一切地说。 “朱杏,你不能乱来。”此刻的她像个陌生人,全然不是他爱的样子。 “萧不尽,你错了,我不但想乱来,我更想教你不得安宁。”她要他后悔离弃她。 “朱杏,即使是你,也不能碍到我的事。”他已经投人太多心血,他不能忍受功亏一篑的挫败。 “威胁我?你以为有用吗?过去已经挽回不了,更不可能重来,说什么都安抚不了我的痛楚。还是你以为我会再拜倒在你脚下,摇尾乞怜?我不再是那个爱你爱到不顾自己的女人,更不是你说一句话,我就视若圣旨的女人。” “当初为什么不回来?” “我怎么来?你糟蹋我还不够吗?我不可能再回头求你爱我,我没有那么廉价、可悲。” 萧下尽看见她的心痛,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不会因她改变自己的决定,他不能退,一退,他对不起所有为此牺牲的人,还有过去的痛苦。 “你这么说是想引起我的内疚,还是要我求你不要去见王狮恩?’他的面色逐渐变得铁青,不能忍受她威胁他。 “萧不尽,我不是当年那个软弱的女子,对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要怎么样,早已怎么样了,所以我怎么能不讨回一点公道?十四年的复仇计划因被你抛弃的女人而烟消云散,那是一件多么令我痛快的事。”朱杏硬是不肯放弃,想要他也尝尝她受过的苦。 “朱杏,你不能这么做!” “你叫我住手,我就住手,那我还报什么仇?” 萧不尽忍不住真的掐住她的脖子。他不能任她破坏他多年的心血,不能放任她胡作非为而害得她自己命丧王狮恩之手。 朱杏笑得凄凉,泪轻滑而下,心已经痛到没有感觉,“哈!到现在你还是会为了他伤害我。”她可以想见自己在他心中多没价值。 他脸色苍白地马上放开手,被自己的行为吓到。 她绝望地低喃:“萧不尽,爱你大痛苦,报仇太伤神,我什么都不要了。也罢,早已是过去的事,再提无用,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求你不要再来招惹我。” 她绝对不要再走回头路,这个人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过去已经过去,再也拾不回半分...... 第七章 “王狮恩竟然反悔,不打算见我!” 萧不尽痛恨地捶打桌子。他牺牲那么多,难道还要再等下去?不,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漫长的煎熬。 十多年前,他的父母因错信王狮恩,欠下庞大的债务,走投无路,在他面前跳河自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永远烙印在心。 他忘不了这仇恨,于是隐瞒自己的身世,委屈自己在王狮恩手下工作,寻找机会报仇,而他已经苦熬这么多年,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却还不能了结这一切,教他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这项事实! 郭石安叹口气,他本来也不相信,但他们费了多年的心血可能前功尽弃。 “如果他决定不向你求救,那么我们设下的陷井就没用了。” ”石安,如果用偷的呢?你和笛莹熟知王府内的秘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你是说偷他私吞修建海堤官银的账簿?” “对。” “如果这样,最后仅能交给官府处理,你能接受吗?” 郭石安同意萧不尽提出的主意,为了王狮恩,他与妻子一直不能公开在一起,这是他们的遗憾,也想早点了却这件事,但他不能不问不尽的意思,他为报仇牺牲太多,他能这样干脆? “如果他能正法,我没有第二句话。”萧不尽一样期待事情早点落幕,他也已经受够了。 郭石安点头,心中有了主意,“不尽,去偷账簿的人选必须熟知机关、陷阱和各种毒物,而且还要够机智。一次就必须成功,”不然以后没有机会,如果引起王狮恩的警觉,以后要报仇可说难上加难了。” “石安,你有人选?” “人选早已有,只怕你不愿意。”郭石安面有难色。 “什么意思?” “朱潇和朱尽是很适当的人选,他们是鬼斧神偷的门人,对机关再熟悉不过。” 萧不尽面无表情,无法答应郭石安的要求。 他们是朱杏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她一定会把他宰来吃,要她再接受他,更是不可能的事。 “不!” “庄主,我们愿意去。”朱潇和朱尽的声音与萧不尽的否决一同响起。 他们从窗边探头进来,面露顽皮的笑容。 “你们真大胆,竟敢偷听。’萧不尽转头斥道。 “庄主,不管如何,我们都愿意帮忙。”两人一前一后跳进房内,无视萧不尽冻人的寒眸。 “不行。” “庄主,我们想去!’他们急切地想要他答应。 萧不尽敲敲桌子,两人马上闭嘴。 “我知道你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但此事非同小可,一有不慎会累及生命。’ “庄主,破解各种机关我和大哥最在行了。”他们不怕。 “只怕你们的娘不答应。” “不要让她知道就行了。”娘这方面好解决,只要能瞒得过去,一切没问题。 郭石安也为他们两兄弟讲话,“不尽,他们是万中选一的人选。”绝对忠心,能力又好,没人比他们更适合。 “对呀。好啦,庄主。”两人对萧不尽期盼地张着大眼睛,就要他答应。 他不得已只好点头。 “太好了!”他们高兴地欢呼。 **** “娘!朱潇一脸悲苦,事情失败得莫名其妙,早知道他不要因为贪吃,出发前去厨房偷拿食物就好了。 “娘啊,轻点、轻点,痛啊!”他低叫,这副惨样若是被人看见,会被耻笑一辈子的。 朱杏不理他,狠狠地揪着他的耳朵不放,假笑着问:“儿子啊,你这么晚了不去值班,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娘,你怎么还没睡?”朱潇哀声问。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我要去睡了啦。” “但是你娘我刚好睡不着,想找你们聊天。我们到你房里去,找你弟弟一块彻夜来场母子感情大交流吧。” “娘啊,不要啦,大晚了......”朱宽边走便叫,迫不得已被朱杏抓到房间去。 朱尽惊讶地看着大哥成为母亲掌中的小鸟,飞不得。 朱杏笑得像一只看见兔子的黄鼠狼,“我的两个好儿子真有兴致,三更半夜不睡觉,等我来聊天,还穿得一身黑,准备上屋顶喝茶赏月去。” 她的话听在朱尽耳里,只能假笑以对,怎么会被抓包呢?他们已经够小心翼翼了,但还是躲不过母亲的法眼。 “你们想去哪里?不再跟他们瞎扯,她要答案。 “娘,没有啦。” “骗你们的娘,可不是孝顺的表现。” 她又狠揪一下朱潇的耳朵,惹得他不停叫痛,更引得心疼的父亲现身。 “他们要去王家。” 萧不尽一出现,朱潇和朱尽马上往他身后躲。 ‘你想死,别拿我儿子垫底。”朱杏十分不高兴,他们的表现活像她是瘟疫,随时要人命似的。他们的一颗心全往那没良心的男人偏,气死她了。 “杏,我也不会存心伤害孩子们。” “对嘛,娘,我们....”他们难得可以大展身手,怎么可能错失这个机会。王狮恩家的机关耶,那可是他们师父的死对头设的,更让他们心痒难耐。 朱杏冷瞪了兄弟俩一眼,让他们乖乖闭上嘴。“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 “庄主。他们转而向萧不尽求救。他们一定要去,这一趟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想帮爹和娘的忙,不解决王狮恩,父母之间完全没有未来可言。 “他们在我手下做事,我派他们出任务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叫他们立刻离职行不行?” “你别为了故意和我作对而作对。” “我高兴。”“娘,我们想去。”朱尽赶紧道。他们的娘是小女人......小人加女人,超难养的那种,这下被她逮个正着,要走人可不容易。 朱杏对儿子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看着萧不尽,“你能保证我两个儿子会平安无事?” “不能。”这一定有风险,要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他不会让他们去,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让他们去冒险。 “那么你们就不准去。”朱杏不准儿子们拿生命开玩笑。 “这是他们训练自己的好机会。”萧不尽叹口气。他只能这样说。 “他们的人生还很长,不需要这次机会。” “娘......”朱潇和朱尽撒娇地喊。 “不准去!” “娘,我们真的想去。”他们难得神情严肃地对朱杏请求。这次即使娘不同意,他们也要去,即使要他们背上不孝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朱杏脸色很难看,她一向让他们自主,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要面对极大的危险,她怎能不担心?可是看见他们如此坚定,让她知道再阻止也无用,只会破坏他们母子间的感情而已。 “随你们吧。”她终于选择让步。 “谢谢娘!” 他们欣喜地和萧不尽交换成功的眼神,让朱杏更不是滋味。她这个娘已经没什么地位了。 **** “怎么不点灯?” 萧不尽在黑暗中隐约看出她的轮廓。 朱杏抬头看他,晶莹的目光像两颗夜空中的明星,似乎带着怨气。 “你要跟我吵架吗?” “儿子生死未卜,我根本没心情跟你吵。” “他们不会有事。” “是啊,反正他们已经是你的人,我算什么。”她嘲讽地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拼命做坏事惹人注意的小孩?” “你竟敢这样说我,我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耶?她才不是小孩子。 “这事我也有一份,我怎么会不明白?”他可是孩子的爹。 朱杏红了脸,庆幸黑暗足以遮掩她的失态。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那么晚还不回来?”没见到他们平安归来,她不能放心。 “他们遇险会有办法脱困。”他只能这样相信。 “办法?别嗝屁了就好。” “别咒儿子。” 朱杏瞪了他一眼,”儿子是我养大的,我要怎么说就怎么说。” “没有我,你生得出来吗?” “没有你,也会有人跟我生。”抢这种功劳也亏他说得出来,真是脸皮厚到什么人都比不上。 “如果我没有放弃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朱杏冷笑,“萧不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没有你,多得是有人要娶我,我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杏,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虽然活泼,但有着女子的温柔婉约,但现在......” 萧下尽真想叹气。 “人总要长大的嘛。”她只是学到教训而已,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他无语,如果这是她所谓的长大,他情愿她永远是个小女孩。 “萧不尽,你跟那个姓王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说来听听吧。”朱杏状若随口一问,但心底可在意得紧。 他眼中杀气忽现。 她咽了一口口水,天啊,他们的仇可真是比天高,比海深。“你当我没问吧。”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他是我的灭门仇人。”萧不尽倒是说出口。 “也是你牺牲一切也要消灭的敌人?” “没错!”他的确是如此。 “他也是你当年弃我另娶他人的原因?”瞧他回答得多正气凛然,好似这样他抛弃她就都没错一样。 萧不尽森冷地绷着睑。 “萧不尽,你该明确地给我一个回答,我不想再活在猜疑中。”她要一个笃定的答案,让自己的感情有个真正的结束。 他没回答她,只是反问道:“杏,为什么不恨我?” “恨你会让自己更无助,而那时候的我没有软弱的条件。”那时候父亲去世了,她又不酿酒,她得非常努力才能养活自己和儿子。 “杏,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还。” “不用你还,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我都不想再跟你有牵扯。我现在只要一个答案。”对他的承诺,她几乎快要尖叫,再也不愿相信。 “凶婆娘。”萧不尽揶揄她的泼辣。 “你这个负心汉!”要骂人,她不会输。 “你总算说出心中的话了。” “是你逼我的!”她十分懊恼。 “这样你的心情会好一点。”压抑太过会使人疯狂。 “萧不尽,你想听什么?还要我满足你的虚荣心吗?我告诉你,等到地狱结冰都是不可能的事。”她绝不要再被他所激,再次崩溃。 “杏,你还爱我。这是永远不变的事实。” 朱杏冷笑,“不了,往后我要换人家爱我,况且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爱。”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没人要吗?很久以前就有人向我求婚呢,还说永远有效。她骄傲地抬头挺胸,炫耀自己还有价值。 “谁?”他备感威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是假的啰!” “才不是,他是酒鬼大哥。” “鬼斧神愉?” “对”她嚣张地昂首,“酒鬼大哥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更是我该做的事。” “但你没嫁。”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会。 “我是不想再让自己被男人骗。” “那他不值得你嫁。” “萧不尽,你竟敢这样说,酒鬼大哥比你好大多了!” “别使性子,很难看。一点气质都没有了。 “你说我无理取闹?”她最讨厌他.一副都是他对的神气模样,每次都教她想疯狂大叫。 她是错的吗?才怪,明明是他不对再先,她却是倒霉受气的那个。 “我没这样说。别一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你根本对我下不了手。”他已经给了她机会杀他,也算对得起她了。 朱杏气得浑身发抖,“谁像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杀不了你是我善良好吗?”她绝不承认自己没用。 “杏,当初会放弃你,我是有苦衷的。”那时候他没有能力保护她,这样做她还能活下去。 “那是你的选择。你这样说就要我原谅你,天底下没有那么多便宜让你占。” “你敢说你不爱我吗?” “我不爱你,你要我说几次都行。” “你爱我。”他可以从她的眼中、行为中看出来。她在挣扎,因为她不想爱他,但又不能不爱他。 “我不爱你。”朱杏强烈地否认。 “你爱我。” “我不!” 萧不尽偏头吻上她的红唇,诱惑她放下不实的谎言,他更不想听到那些刺耳的否定,他要她再爱他一次,不管时空如何变化,她的最终只能是他的。 朱杏挣扎着,她绝不要再沦为他的玩物,杀不了他已让他看了一场大闹剧。 “我们会回到过去。”他低语发誓道。 朱杏头发凌乱,狼狈地推开他,“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做梦。” “是吗?”他不会再放手,她也别想教他放手。 “对。”她不会再让他有机可乘,她要紧紧守住自己伤痕累累的心。 此时,朱尽闯了进来。 “朱尽?”朱杏首先喊道。 他向他们走来,“娘,你为什么险那么红?” 他的问题让朱杏好羞人。 “我是被你吓的。”她故作生气地回道。 “喔。’ “朱尽,你们没事吧?”萧不尽看见他身上衣服凌乱,还有几处伤口在流血。 “没事。”他摇头。 “还说没事,你都受伤了。朱杏不高兴地把他拉过来。 “哇!朱尽痛叫一声,“娘啊,小心一点,你碰到我的伤口了。” 萧不尽拉开朱杏,马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拉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伤势,“有内伤或中毒吗?” “没有,只是皮肉伤,不过东西已经顺利到手。” “好,做得好。”萧不尽欣慰地点头。 朱杏因他只顾那东西,不顾孩子的伤气得推开他,“还有哪里受伤?” “没有了。”朱尽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有些畏怯地说。 “你大哥呢?” “他在后面善后。” “我去看看。”萧不尽马上要走。 ‘萧不尽,你给我站住!朱杏下意识地唤住他,不想让他涉险。 “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得确定朱潇是安全的,怕王狮恩的手下穷追不舍。 “你......”朱杏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禁怒火中烧。 “娘,大哥的安危比较重要。”朱尽不得不提醒她。 “我当然知道、可是他去有用吗?”她不甘心地低喃。 朱尽低头,在心中暗忖,至少比娘去有用。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欺你娘不会武功,是不是?”她生气地拍打他受伤的地方。 朱尽痛得冷汗直冒,但不敢出声抱怨,“娘,你别老是乱想。” “你们父子全是一个样,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娘,你的儿子正在流血。”朱尽无奈地说。 朱杏冷哼,但还是拿出伤药帮朱尽包扎,然后两人一块等着萧不尽和朱潇回来。 片刻后,萧不尽背着朱潇走进房里。朱潇已经呈现昏迷状态。 朱杏被这情况吓坏,脸色苍白地帮萧不尽将他安置在床上,“怎么会这么严重?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 萧下尽坐上床,盘腿运功帮他疗伤。 朱尽安抚母亲,“娘,大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看朱潇再一次昏迷,朱杏忍不住淌下眼泪,“我本来不准你们去的....”没去就不会有事了。 “娘,这件事总要有人做。” “他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还能这么冷血讲这种话!” “娘,我不是不担心,而是......” “我不要听那些道理,我只要你们都平安,看你们活蹦乱跳,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朱尽只能翻白眼,乖乖闭上嘴。只要娘认定的事,说什么都没用,难怪庄主会视娘为大麻烦。 朱杏眼眶泛红,心疼地抚着朱潇苍白的脸。上次才中毒,这次又受重伤,她还有几颗心可以这样吓? 萧不尽收功停手,然后让朱潇躺好。 “他怎样?”朱杏赶紧问。 萧不尽深呼吸平稳气息,确定朱潇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不会更严重,才安下一颗心。 “他需要好好休养。”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们也不会受伤。”朱杏红着眼眶斥责他,怪他不该让他们去冒这个险。 萧不尽只是看着朱潇紧闭的眼,“我会教王狮恩付出代价。”他已经受够了,绝没有下一次。 “不是王狮恩的错,是你!” “娘,这根本不是庄主的错,要怪只能怪我们本事不够。”朱尽明理地帮萧不尽说话。 萧不尽痛苦地望向她,“儿子受伤,我跟你一样难过。” “你才不难过,你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帮你拿到你要的东西。”他只在乎那个王狮恩有没有得到报应。 “你不能这样说!受伤的也是我儿子。”她以为他真有那么铁石心肠,丝毫不在乎儿子的安危? 朱杏完全听不进他的大喊,“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杀了你。 “杏!”他一样不好过啊。 “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朱杏转头,拒绝听他的解释,她不能再心软,这样的代价她付不起。 萧不尽叹了口气,转头对朱尽交代,“好好照顾你大哥,有事随时跟我说。” “我会的。”朱尽点点头,送萧不尽出去。 朱杏坐在床沿,觉得心又被划了一道伤口,她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悲哀,到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 “娘......”朱尽不知该说什么,娘根本是有理讲不清。 “闭嘴,我什么都不想听。” “大哥不会有事。”朱尽翻白眼。情况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你以为你大哥有几条命可以这样卖!”朱杏瞪视他。 “大哥和我都不后悔。”他们都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也已经作好心理准备,他们不会责怪任何人。 “哪我呢?我不该后悔吗?”她好后悔没有阻止他们去。 朱尽无语,这根本是没有解答的问题。 庄主真是太辛苦了。 他渐渐同情一样身为男人的萧不尽,遇到娘这种女人,任何决定根本只有先斩后奏的份,不然什么事都做不了。 第八章 多久了? 她问自己,将自己的心完全剖开。 是的,爱他已经多久了,她还记得很清楚,也许早在第一次见到他后,就已注定她永世的沉沦。 她忘了爱他什么。理由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是他这个人。 他难道不知道他的生命是她的喜悦,他的呼吸是她生存的价值?他怎么能将这些只当作是他自己的,全然轻视她的在乎,这对她而言是多痛心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怎能不重视? 朱潇和朱尽的行动已惹来仇人不停的暗算,而他还要再拿生命去陪葬,她怎么能够忍受? 她不能再一次失去他,无法置若罔闻,即使她得放下自尊,不顾矜持地哀求他,她也在所不惜。 朱杏静静地站在萧下尽的房门口,月光投射在她身上,让她看来皎洁美丽。 戈浩一见是她,主动自萧不尽的身后悄悄退下。 四周寂静无人声。 他们谁都不说话,似害怕、似亲密地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感情。 “不要去。”她打破沉寂。与他对峙,战败的永远是她。 前天,她从戈浩与朱尽他们的私谈中,得知他要亲自去见王狮恩,这个消息狠狠击溃她心中立下的誓言。 她不能眼睁睁地着他走上黄泉之路,不加以阻止。 萧不尽细细打量她,苍白的脸上是一双大而哀痛的眼睛。从他们再次相逢,他好像老是让她哭,没看她在他身边开心地笑过。 纵然那么多年过去,她依旧占据他所有的感情,封闭的心灵曾因她而开启,对她再也没有力量抵抗。 他无法遗忘过往,对她的思念如此长久,却不能带给他无所畏惧的勇气。过去太怕爱她而带来伤害,而现在有了保护她的力量,仍然不能将她留下来。 内心的恨,不共戴天的仇,是他的责任,是他无法挥去的阴影,他一定要除掉这个威胁,不然他永远不能安心地拥有她。 “不要去。”她再说一遍。 她的乞求唤不回他的决定,“夜深露重,你不该来这里”他躲着她毫无遮掩的真诚双眸,怕看见里面引人心疼的脆弱。 她是他的致命伤。 “不要去。”她只在乎这个。 “杏,我不能不去。”他垂下眼睑,最怕听她这样求他。她再这样看着他,他会动摇,会想改变决心的! “儿子受伤回来,这还不够吗”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通,报仇不会带来任何的满足? 萧不尽摇头,“我一定得去,不除掉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得到王狮恩的罪证,他原本该放下心,但事情突然有变,他不得不亲自去见王狮恩,确定没有人会再因他遭受伤害,不然他会一辈子愧疚。 如果让王狮恩有喘息的机会,他会想尽办法除掉他,甚至连累他身旁所有的人,他不能给王狮恩这种机会,他必须保护他所爱的人,他要彻底作个了结。 朱杏泫然欲泣,轻轻走近,然后慢慢地抬头凝望他,祈求道:“不要,难道非得牺牲生命,你才会甘愿吗?” “但王狮恩在我的面前杀了我的父母!”萧不尽低吼,她为什么不能体会这种痛苦?她也有同样的遭遇。 “你以为我不恨他吗?他让我失去爱人,成了没人要的女人,还害得我离乡背井,失去父亲,甚至连儿子也差点葬送在他手上,我不恨他吗?我恨得比你深,但我不要因为这股恨意而再次失去你。” “杏,不要这样求我。”她不知道她的祈求会让他痛苦万分。 “你会死的。” “不会的,相信我”他没那么不济事,纵然保护不了她,但他绝不会让自己白白牺牲。 朱杏苦笑,撇撇嘴角,“我不要赌那不到一半的可能,泪已经流得太多,我不要再过那样绝望的日子。” “杏,只剩这一次,如果这次不能铲除他,那么以后就不可能有机会了。 她挥开他伸出的手,“不!这一次就足以害你送命啊!” “听我说......” “是你该听我说,我不要再失去你。”如果他做不到这点,她不会留下来。 “你不会失去我。我只不过是要去了结过去,那样我们才有全新的未来可言,不然我们的生活会过得战战兢兢。” “我会失去你。”她无法谅解他,当年他因为她的天真、单纯,以她不能承受这些事为理由抛弃她,让她过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漫长岁月,这次他又因为要报复而舍弃她,她不能接受。 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有她! 没有! 没有她...... 萧不尽见她眼神逐渐狂乱,拼命安抚道:“杏,这是最后一次,我会平安回来,我保证!” 朱杏疑惑地看他,“真的吗?你会平安回来?”她已经被他骗过,不能再轻易相信他,可是她好想相信。 萧不尽轻拥她人怀,在她耳边低语,“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不尽,我怕。” “没事的。” “不要跟我说没事,你不是没看见他们兄弟俩受了伤回来。你想那个人不会防着你去找他吗?万一你这一趟去是自投罗网,怎么办?”想到朱潇的遭遇,她根本不能完全放心。 “相信我,我有万全的准备。” “我不想再经历当年心碎的痛苦,你更不是九命怪猫。”朱杏悲泣,痛恨他的执意,不肯放下心中的仇恨,有了敌人不法的证据,还要以身犯险。 “有石安在,我不会有事。” “命只有一条,再高明的大夫也有没办法的时候。”当年她差点卖身,也救不回父亲的命,她已经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她不能再看着他去送死。 “相信我。” “不尽,不要去!”她只要求他这一项。 “乖。”萧不尽哄道。 朱杏推开他,“说到底,你还是要去?” 萧不尽抿嘴,困难地开口:“杏,这对我很重要。” “我对你不重要吗?” “这是不能比较的事。” “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是不能比较的事?” “我会平安无事回来。” “你拿什么来保证?你的命?你的承诺?还是你儿子身上的伤?他可还昏迷不醒。”朱杏悲哀地低喃。 “杏;也许你不能了解我非这么做的想法,但是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些事得付出所有去完成。”萧不尽面无表情地说着,他要过没有威胁的日子,要过能安心拥有她的生活,即使他将冒着再一次失去她的风险。 “我只是要求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已经拿到罪证不是吗?” “不行!”萧下尽拒绝,“错过这个时机,不晓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能再等了,而且朱尽他们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要是再不解决王狮恩,笛莹她......他惊觉自己暴露了不该说的秘密,立刻闭口不谈。 “你说什么?”朱杏眯眼。 “杏,我不能答应你不去。”他做不到,因为他们不够小心,卢笛盈已经落人王狮恩的手中。 “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比我重要?”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 “不是?你不是因为她才要涉险?”朱杏咄咄逼人。 “你能不能有点理智,不是这样的。” “不能,我也不想有理智,它只会让我痛苦。” “杏,我不想再跟你辩。” “因为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因为你爱你的妻子。”她下了结论。 “该死!难怪我不得不放弃你,就是因为你这种有理讲不清的个性。”萧不尽不禁怒火中烧,口不择言。 “我这种个性帮助我活了下来l”她可不是那种软弱的千金小姐。 “这跟那是两码子事,你不要混为一谈”跟她讲道理一向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真有把一桩小事变成大事的才能! “借口!” “杏,你以为当年的你够坚强吗”他不能不把话挑开来说。 “我不够坚强吗?那么我怎么敢未婚生子?”朱杏冷笑,他未免太瞧不起她。 萧不尽对这点无言以对,她的确让他刮目相看,但面对王狮恩的威胁,这又是不同的压力,热情的她没有办法不跟他亲近,而他更怕自己不能掩饰爱她的感情,而导致她的生命有危险,况且这一次他不能不去,还有人命掌握在王狮恩手中,他不能对不起石安和笛莹,他们是同生共死的伙伴。 “杏,我知道你担心,可是这是我该做的事。” “一定要亲自去?其它的方法都试过了?”他根本不知道她介意的是什么,她介意的是他拿生命去冒险。 “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我要亲眼看见王狮恩咽下最后一口气才能安心。”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改变。” “杏,为什么你不能替我想?你应该知道父母被人逼死是什么滋味”萧不尽忿忿地低吼。 “你为什么不替我想呢?”她已经替他想大多,不然事到如今她不会还站在这里不走。 “我有替你想过,所以我离开你。”萧不尽没有多想地脱口而出,他已经被她逼到角落无力反击,只能转而伤害她。 朱杏脸色倏地刷白,“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看不起我?是,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是我傻,是我笨,是我不该赖上你!” “如果你真要这么说,我没话反驳。”他对她已无话可讲。 “萧不尽;为什么你能这么绝情?”她悲哀地大喊。 “事情逼得我不得不这样做。”他只是作了最好的选择。 “我不配嫁给你,是吗?” “不是。” “我不够格站在你身边,是吗?” “不是”萧不尽愤怒地对她咆哮,她为什么老是弄错他的用意? “那你为什么这样伤害我?” 萧不尽对她的逼问不知该如何响应。 “对,你还有一个老婆,不需要我,是吧?她不阻止你毁了她爹吗?” 萧不尽一震。他可以利用这个理由逼她走,不然他就要屈服在她的恳求下了,那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跟她是夫妻,她当然是向着我。”即使说谎,他也不能不这样做。 朱杏整个脸色由白转青,“你再说一遍。” “我跟她是夫妻,我不会抛下她不管。” “那么我算什么?”她挑眉问。 萧下尽不语。 “妓女?” “不是”他失去控制地大吼,“你什么都可以说,就是不准你这样说自己!” 她不是廉价的女人! 对他而言,没有哪个女人比得上她。 朱杏瞪着他,不再言语,他的行动已经表示她对他的意义;她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价值。 她要离开,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他。 她立刻掉头就走。 “杏?”萧不尽忍不住拉住她。 朱杏坚定地拨掉他的手。 “不要......”萧不尽情不自禁地道。 “是我太傻了,妄想能改变现实。”朱杏苦笑一声,“心碎了还能再碎一次吗?” 他心痛难当;只能放她离去。 朱杏忽地停下脚步,稍稍转过头,“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为难了。”她这次会头也不回地走。 萧不尽知道自己已挽回不了她。 为什么他跟她每次都会错过呢? 老天爷,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朱杏离开他的房间后,茫然地在回廊上走着,脚步微颤。 她在心底嘲讽自己自甘下贱,人家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为什么还要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她苦苦哀求,甚至放下所有的骄傲,换来的还是不屑一顾。为什么避不了被他遗弃的命运?不是说不再为他伤神,不是要将他置于脑后?一听他要身涉险境,她还是克服不了打从心底泛出的恐惧,怕极了他从她眼前消失。 唉!她早已不再拥有他了,还搞不懂吗?他就是死,也没有她的事,为什么还要给他机会任他侮辱?爱一定得那么卑微吗?如果是这样,那她不要了。 她再也不想听他怎样敷衍她的感情,不看他的残忍,一次又一次置她于绝望之境。 他的眼底没有她的存在,不然他不会看不见她的害怕;他的心没有她驻足之地,不然他不会单纯地认为她会永远等他。 她独自抚养儿子的苦,任人讥讽的心酸,他不曾尝过,父亲被人打死的悲痛,她忍了下来,为的是活着想再见他一面,为的是心中那一点残存的火苗,她细心呵护了这微弱的火苗十四年,到最后,他的妻子依旧不是她,他只是认为她不是那个可以承担他痛苦的女人。 她不能吗? 是的,她不能,因为她在他的心中是最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这一次,她要连根拔除对他的爱恋,不留一点残渣。 **** “娘,你真的要走?”朱尽一睑着急,在朱杏旁边碍手碍脚,尽量延长母亲收拾行李的时间,看能下能改变她与庄主间的僵局。 朱杏不耐烦地遭他一眼,“你们搞的鬼,不要以为娘什么都不知道。”她收起崩溃的情绪,不在儿子面前心伤,让他们不安。 躺在床上的朱潇和站在一旁的朱尽面面相觑。 “娘,我们只是不想让你一辈子都是一个人过活。”娘一直都是不快乐的,眼中的失落,让逐渐长大的他们想为她填补,所以他们才有这次大胆的行动,设计将她和庄主重新凑在一起。 “娘的心愿已了,过去的让它过去吧。’她真的已不再留恋。 “过去已经过去,那现在与未来呢?”朱尽问。 “现在还是什么都没有啊,未来到时再说。” “娘没再重新爱上庄主?” “儿子,爱这个字眼太沉重,过去对他,我只是女人家的死心眼吧,现在不会再有了。” “娘,你又何必......”说谎骗自己。可是这句话朱潇不敢在娘面前提,怕她生气发飙,不要他这个儿子。 “你娘不会那么没骨气,跟人共事一夫”她会受不了的,也不想让自己因为嫉妒变成面目可憎的女人,她情愿选择视而不见,独自憔悴到死,也要过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留下来是心痛,离开他是心碎,那么她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她不要再活得没有自尊,没有自我。 没有他,她应该会过得更好。 朱潇和朱尽见挽回不了母亲坚决的心意,当下作了决定,“娘,我们跟你走。” 他们只想让母亲快乐,庄主的安危只能留给他自己处理了。 “随你们”朱杏继续低下头收拾自己的行李。离开赭傲山庄,她要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疗伤止痛。 **** 杨柳随风轻飘,时间总是不等人地慢慢流逝。 朱杏站在船头,静静眺望远处,她的眉头有着淡淡的愁思。她悄悄走了,下带走任何东西,只有满满的回忆。 没有他的消息,更拒绝传言溜进她的耳中,影响她的心情,她打算重新经营云绣阁,一来打发过多的时间,二来没有酒鬼大哥的同意,她可不敢放下这门 生意不管。 萧不尽悄然无声地来到她身后,对她的离开痛心又愤怒。 当他处理完王狮恩的事,与郭石安救出卢笛莹,待一切尘埃落定后,他赶回山庄,心喜自己终能毫无牵挂地爱她,怎知却只有满室的寂寥等着他。 他痛苦地发现,没有她,他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况且他还欠她一个解释,所以他来了。 朱杏感受到身后有人靠近,霍然转头,看见是他, 她呆住了。 “你要做什么?”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他。 萧不尽一步步接近她,“你真要离开我?”回到赭傲山庄,发现她不见踪影,她可知他有多心慌? 朱杏一愣,“好可笑,萧庄主,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这样问我”她绝不让他再践踏她的心。 也许她已不会再爱别人像爱他一样深,但她情愿守着自己的心,也不会再陷入爱情的悲惨泥淖。 “凭我是你的男人。”萧不尽不要当年的错再度重演,无尽的相思已令他憔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我的男人?”朱杏撇嘴冷笑。 “杏,不要说出让我们都会后悔的话。他阻止她再伤害彼此。 她沮丧地发现她无法否认自己还爱他的事实,她不想再伤害他,但也不想再苦了自己,她要彻底对他放手,也让他对她放手。 “我要成亲了。”即使说谎,她也要离开他。 萧不尽止住步伐,冷沉地睨着她。 朱杏的心情不似以往浮动,平静地望着他,“可惜对象不是你”这种情况会不会很可笑?一报还一报? “是谁?”他的心开始抽痛,不能接受这项事实。 “他是谁不重要。” “你骗我?”’ “这么大的事,骗你可是会马上被拆穿,我不想在你面前闹笑话。”她已经脆弱得禁不起他的讪笑。 萧不尽不相信,“你是在报复我?” “萧庄主,你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我可没兴起把自己的未来幸福当陪葬品,只为了赌气或报仇。”朱杏僵硬地笑开,尽量想让气氛好一点,“嘿,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你不祝福我吗?” “我不信。” “我会邀请你来观礼。”她要让彼此都死心,他们早在他为了报仇,弃她跟孩子不顾时就该断了,是她不该,是她痴心妄想,忘了他的无情,忘了他不要她。 心上的烙印一次次地加深,她恨他,恨他让她爱他,恨他不能让她忘了他,恨他为了仇恨抛弃她。 但对于他的痛苦她能感同身受,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无力和自责,她也可以体会,明白他想报仇的决心,但她不能原谅他什么都不肯说,在她的哀求下,他还是只敷衍她的感情。他为所欲为,却忘了她会改变,她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无条件爱他。 “你以为我会去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随你。你不来更好......” “你......” 朱杏看着他睑上疲惫的线条,紧绷的下巴,他的怒气如漫天大火向她袭来,她想无动于衷,却禁不住浑身颤抖,是对他会伤害她感到害怕,还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无情感到失落?她已分不清到底哪种情感才是真实的。 恨他的理由多了一个,因为他,她迷失了自己。 她不禁对自己面对他时的软弱摇头苦笑。“你笑什么?”他的痛苦对她而言是个笑话? 朱杏摇头,不回答他大过敏感的问题。“为什么还来找我?”她以为他们已经说清楚了。 “我要你回到我身边。”他只有这个希望。 听到他的要求,朱杏悲从中来,“萧不尽,我不是永远不变的,不会照着你要的样子走。” “卢笛莹不是我的女人。”萧不尽突然说,这是他欠她的事实。 “什么?”她讶然。 “卢笛莹是石安的女人。她是王狮恩的养女,打算用来笼络敌人之用。当年我隐藏身份,在王狮恩底下工作,和石安他们相识,但王狮息中意的人是我,他看出我有做生意的潜力,想要培植我当他的心腹,却又怕我不能为他所用,于是用卢笛莹来拉拢我,顺便利用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但她早已经爱上石安,所以我们将计就计,让我娶卢笛莹,假成亲,先取得王狮恩的信任,让卢笛莹成为我们在王府内的伏兵,慢慢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等实力厚实,再来对付难缠的王狮恩,会比较容易,所以当年我不得不抛弃你。而这一次我离开是因为卢笛莹在我们窃取账簿后,误信王狮恩的话,被他诱回府,为他所擒,所以我不得不帮石安救出她。”萧不尽解释这一切原由。 “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 “杏,跟我回去。”萧下尽低下声音要求她。 “不。”纵然心喜他没有爱上任何人,但她却早已伤痕累累;恐怕不能再无条件地继续爱他了。 “杏,我知道这十多年来是我对不起你,我有心想要弥补,给我机会。” “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只要你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拿到。” “你不可能拿到。” “你不试怎么知道?” “我已经试过。”换来一生情伤。 “我再问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朱杏摇头拒绝,跟他回去,她会再次面临心痛的结局,她不想要再这样虐待自己,她不会再被他的请求打动。 萧不尽面色阴沉,没再多置一词。他已经追来,也已经向她解释他的苦衷,是她不肯谅解他。是她不愿给他们机会重来,他不该再傻愣愣地待在这里,被她再三无情地拒绝,像一只可怜虫。 他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来挽回她,甚至放下身段与自尊来请求她回到他身边,是她不肯原谅他。 朱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身影远离。 她只有一颗心,不能继续任他伤害了。 算了,也许他们真的没有缘分。 第九章 云绣阁再度热闹开张,恭贺的人潮络绎不绝。 朱杏与小爱偷得半日闲,跷着脚跟着朱潇和朱尽喝茶吃甜点,稍微休息一下。 要招回因萧不尽自作主张而四散的人马,她可是费了一番工夫,而且最近不知为问她老是很容易疲惫。整个人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这症状总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嬷嬷,你瞧,厨房师傅的糕点还是做得那么精致”小爱拼命地把她最爱的甜点塞满嘴。 “是啊,便宜了你这张馋嘴。”她笑着说。 “嬷嬷,你也吃吃看,很好吃喔。”小爱讨好地拿一块糕点递给朱杏。 朱杏接过,就要咬下去,却感到一股恶心涌上喉头,她马上丢掉手中的糕点,低下头不停地干呕。 “娘,难道你......”朱潇为心中猜测的事愕然。 朱尽眯眼,事情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朱杏苦涩地笑了笑,“这辈子注定是要来为他还债的。”她就不能不跟他没有任何的牵扯吗?每次都要留一个纪念品给她。 “娘,要不要让他知道?”朱尽小心翼翼地问。 “不,我绝不要再跟他有任何接触,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可是不说真的好吗?只怕萧不尽知道后会把云绣阁拆了。 “对了,我想跟你们的酒鬼师父成亲,你们说好不好?”她问儿子们的意见一次解决两个问题,多好。 “娘,你说什么?”朱潇惊跳起来。 “娘要跟酒鬼师父成亲”朱尽瞠目结舌,多年来都没有冒出火花,娘怎么突然要和酒鬼师父厮守一辈子? “你们不赞成?” “当然不是。”朱潇和朱尽一起摇头。 “那不就得了?” “但是..这样好吗?”怕是有人会不同意。 “我心意已定,你们什么话都不用再说,把你们的酒鬼师父给我叫回来拜堂就行。”也让她对萧不尽说的谎言变成真的。 “可是你肚子里是别人的孩子。”朱潇和朱尽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酒鬼师父会介意吗?”她反问。 “嗯......不会。”当年酒鬼师父还吵着要娘把大哥或他让给他做义子,不然娘嫁给他也行,那他就有两个现成的儿子叫他爹,不过都被娘拒绝了。 “那不就结了?” 朱潇和朱尽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下子他们不说都不行了,他们不能让娘乱来,牺牲三个人的幸福。 朱杏注意到他们的不对劲,警告他们说:“你们这两个兔崽子,不准再给我捣鬼,听到了没?不然你们就准备没我这个娘。” 撂下狠话,她转身出去准备今晚云绣阁的生意。 朱尽的眼珠子转了转,“大哥,如果把这个消息稍微透露一点给庄主知道,你想咱们会不会活得过今年?’ 朱潇苦笑,“小弟,比起自己的小命,我更不能接受娘的做法,她明明还是爱着庄主嘛。” “可是酒鬼师父要是知道我们把娘送给别人,不晓得会不会更生气?”朱尽无力地问。 “一次得罪两个大人物,我们的皮要很小心地保管了。”朱潇肯定地说。 “大哥,你会力挺我到底对不对?’ 朱潇瞥他一眼,“我能不挺吗?小弟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朱尽嘿嘿笑着,兄弟有难同当的感觉真不错。 **** 清晨天未亮,黑夜与白天交替之际,云绣阁的姑娘们正要进人梦乡,一道无声的暗影闻人老鸨的房间。 “啊”短促的声响消失在房里。 转眼之间,朱杏已被带离云绣阁。 她用尽力气拼命捶着萧不尽的背,不停地叫嚷着,“萧不尽,放我下来!” 他竟然敢绑架她! “萧不尽,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他的背好硬,打得她的手好痛! 任凭朱杏怎么拳打脚踢,怎么嘶声吼叫,萧不尽好似不痛不养,完全不吭一声,直到把她带到他的行馆为止。 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她绝不可能轻易逃走。 朱杏被放在床上,在确定有身孕之后不到一天,她马上落人虎口,实在令她难以相信。 “这里是哪里?”这个闷葫芦装那种吓人的脸;她看了就有气。 “我的行馆。” “你不能这样做”朱杏低叫。 “我早该这样做了。” 萧不尽将她困在她与床板门,狂怒的脸庞正对着她。 她无路可退,只能闷闷地问:“你知道了?” “你竟然想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那两个可恶的小子,我要缝了他们的嘴。”朱杏骂道。 “你没有那个机会!”他不会让她动他儿子们一根寒毛。 “你根本不用生气。” “我是孩子的爹,你还叫我不用生气”他快气疯了。 朱杏低头,“我没有说你不是。” “那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你竟然还敢真的想嫁给别人?” “但......你是我的吗?”她很怀疑这点。 “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证明吗?还是你要我再证明一次?”萧不尽威胁她说。 朱杏马上摇头,“不用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又被两个儿子出卖,落得进退维谷的处境。 “朱杏,你给我听清楚,我绝不会让我的孩子再离开我半步。”萧不尽愤怒地说,他无法再忍受那样的事。 “其实你不用在意的,我可以自己养孩子,况且也有人愿意帮我养。”朱杏低声说,他实在是反应过度。 “我没必要在意?”萧不尽挑眉。 “真的没必要。” “你要我再说一次吗?我绝不准我的孩子认别的男人当爹,你给我搞清楚这一点。”他没有这么窝囊。 “如果当年我为了孩子嫁人,你的孩子不照样也叫别人爹,我现在只不过是做以前该做的事而已,我现在做还嫌晚了呢。”朱杏撇嘴道。 “说到底,你还在介意当年的事。” “要是怪你,我不会生下孩子。” 她的话浇熄了他的怒火,他叹口气,道:“杏,过去是我不对,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 这会儿换朱杏叹气,“是我的心不肯。” “什么意思?” “不尽,不是我不肯原谅你,是我的心不想再爱你,是我的情害怕再爱你。爱你太沉重,不是我这个平凡的弱女子承受得了的事。”在感情上,她脆弱得不堪一道小小的海浪拍击。 “杏,以后我不会再伤害你。” “不,以后这种事还会一再地重演。” 萧不尽因她的话愣住。 “遇到事情,你还是不会解释,还是会一再地丢下我,而我已不想再等你。”这滋味太苦了。 “那是因为告诉你也没有用。”_ “你对我说了吗?不然怎么知道没有用?”她被他的否定刺伤,世间没有比自己爱的人不能信任自己更悲哀的事。 这些年来,她不停地为他的不信任付出代价。 “你的个性不适合知道,不适合处在那样的环境下。” 他的话再次伤了她的心,但她没让他看出来,只是坚定地推开他起身。 “你要做什么?” “离开。”朱杏径自下床,不去看他,努力压抑烧灼心头的痛,他的话只让她证明离开他是对的。 “不准走。”他拉住她,制止她离去。 “留我下来做什么?”朱杏低问,他根本不懂得她的心。 “我要孩子。” “你要跟我争孩子?”她忽地转头看他。 “我不会再让我的孩子离开我;这一次我要看着他诞生,看着他走出生命的第一步,我要从头陪到尾。”他羡慕她与儿子的亲近,这一次他不能再错过。 “你真的要这样做”朱杏低声再问一次,心因为他的理由而冰冻。 “对!”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她冷冷地吐出话来。 “你走不出这里。这里全是他的人,没有他的命令,没人敢放她走。 “萧不尽,你打算软禁我? “你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我不可能放你走。” 朱杏双眼大睁,“你不能这么做!” “朱杏,你要是敢做蠢事,危害到我的孩子,我绝对会让你后悔。”萧不尽冷声警告她。 “我不会虐待自己,我是个母亲。”她痛心他竟然这样想,她是会牺牲自己孩子的女人吗?他未免太不了解她。 他脸色有些难看。明知自己说错话,但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沉默不语。 “滚出我的视线范围。”她不想再见到他。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们是耗定了。” “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那好,你一辈子都看得到我。” 朱杏马上见风转舵,“好,我原谅你,只要你放了我。” 萧不尽气结,“你还是会看见我。” “你骗我!” “我承认我骗过你,但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你非得气死我不可吗”他的解释根本安慰不了她受伤的感情,他到底懂不懂?她需要更多。 “这是实话,难道你要我再骗你一次?”她不是讨厌人对她说谎,怎么对他的解释老是不满意?害他不知该怎么如她的意。 “你没有其它话要说吗?”朱杏轻声地问。 “没有。”他淡淡地说,并没有察觉到她声音中不明显的渴求,像缺水的人需要水一样深切。 “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萧不尽皱眉,对她的平静极不适应,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她的心里绝对另有所思,“不管如何,你别想带着我的孩子走。” 朱杏垂头低喃,“孩子,这次是为了孩子。” “你说什么?”萧不尽咪眼。 “你什么都不懂”她叹气,绝望让她如沉入冰潭,她已没有呼吸的力气。 “我会看着你乖乖待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 朱杏冷冷地看他,他为什么总是伤害她? 天下之大,男人之多,她为什么还不能移情别恋? 甚至她还是在男人最多的地方干活,但她的心完全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这算什么?永恒的爱? 笑话,爱得这么苦,这么悲哀,她后悔极了,她能不爱他该有多好。 “说话。”他实在不习惯她的沉默。 “说太多没有用。”她已经不想再说。 “你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朱杏苦笑。她原本会的,但如果他再问下去,她就能保证这个孩子注定保不住。 “朱杏,回答我。”他绝不会让她只是虚应他。 “我这个被玩弄的人有资格决定吗?” “你为什么不能忘记过去?”萧不尽怒道。 “是你不让我忘记,是你逼得我不能忘记。”她的祈求是那么的少,那么的卑微,但他却从不给她。 “我?”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指控。 “对,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萧不尽皱眉,“我已经尽力地弥补了。” “我没看见。”她没感受到就不算数。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已有些不耐烦。 朱杏嘲讽地勾着嘴角,苦涩渗透整颗心。他伤了她,却问她要怎样?她能怎样呢? “你什么都不要的话,那都听我的。”他冷冷地说。 够了,他不要再放下身段让她伤害。 “我能不听吗?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根本没有力量拒绝这样不合理的对待。” “那是不得已的事。”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是啊。”她没否认。 “我不准你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对我”他害怕她的冷漠,像是她已经真的对他死心。 “这是我推一能做主的事,我不会任你要求。” “会的,因为你爱我。” “不。”她低呼。 “你爱我,因为你想生下这个孩子,因为你想嫁给别人来躲避我。”她为什么不肯承认这么明显的事实? 朱杏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让他看透而感到害怕。 “杏,你爱我。”他笃定地说。 他不断的直言带给朱杏极大的冲击,她体认到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都逃避不了他存在她心中的事实。 她的身子忽地软倒。 “杏!”萧不尽扶住她,急问:“你怎么了?” “走开。”她推拒他。 她的排拒让萧不尽整张脸垮下来,他对她绝不会再心软。他该说该做的都已经表达了,他不会再低头,绝对要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滚出去!”她叫着,要他离她远远的。 萧不尽甩头离去。 门落锁的声音震撼朱杏的心,她倒抽一口气,垂下头,却发现泪已快满溢。 她不想哭,不想让眼泪告诉自己,她依旧会因他不懂她的心而受伤。她抬头拼命地呼吸,仿佛不这么做,就不能证明她还活着。“呜......”哽咽声终于难以压抑地溢出喉咙,她立刻捂住嘴,咬着牙,泪水仿佛决堤似的流下。 为了一个不了解她的人哭泣,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到底她还要为他伤多少心才够? 萧不尽倚在门外,胸口滞闷,她的哭泣声不停传入他的耳中,他做错了吗?可是不这么做,她要带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 他不能忍受这种事发生在他眼前! 他闭上眼,按捺想进去安慰她的冲动。他不想这样对她,但他别无选择,可是她的难过紧揪着他的心,该怎么做才能不再让她伤心? 他爱她啊,怎么舍得伤她?何尝想惹她哭泣?但他怎么做都下对。 他们的距离好遥远,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他所爱的人啊!为什么不能再次温暖她的心? 失去的真的已经追不回来了吗? 第十章 朱杏挺着大肚子,漫步在清幽的院子里。已经是五月时节,太阳越来越大,她才走了片刻就已经汗流浃背。 她抽出手绢擦拭额头,尽量不去想生气的事,激动的心情不适合胎儿成长。 她必须以这孩子为优先考量,将个人的恩怨暂抛一旁。 萧不尽静静地在一旁待了好半晌,他常来看她,可是每次一来都惹她不高兴,但还是止下住想看她的欲望。 她到底想要什么?他的姿态已经放得够低,更是照顾她到无微不至的地步,她却还是不愿退一步,一定要他们都难过地过日子,她才甘愿吗?他们已经不年轻,没有太多的日子可以再让他们浪费。 “你来做什么?”朱杏注意到他,马上变得警戒。 “看孩子。” 萧不尽靠近她,她站着不动、让他温热的手掌抚上她凸起的腹部。 一股骚动从他的手心窜到她的四肢百骸,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对他,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他乖吗?”照顾她的人告诉他,她的生活作息正常,但他还是不安心;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讶异柔弱的她如何撑起这么重的孩子。 她是不是比他想的还坚强? “嗯。我想应该是女孩子,怀朱尽时,孕吐的时间比这孩子久多了。”这娃儿比起朱尽那小子算是很乖了。 “那很好。”见她受苦,他一样不舒服。 朱杏听不出他的意思。“儿子们呢?”她已经不把逃走的希望寄托在那两个吃里爬外的免崽子身上。 他们已经是萧不尽的儿子,不是她的。 “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 “你太宠他们了”他大概想把这十几年没享受到的亲情全补回来,让他们对他有求必应,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爬到他头上去。 萧不尽微笑,“他们是好孩子,懂分寸。” “那是我的功劳。”她马上说,而且摆出一副不准跟她争,不然不惜跟他翻脸的霸道样。 “当然。”萧不尽好笑地看着她,她以为他会抹杀她的功劳吗?他可没有这么不讲理。 “哼!”朱杏扶着腰,走到凉亭坐下。 萧不尽拍了拍手,侍女马上送上补药。 朱杏嫌恶地瞪着它看,恶心的感觉让她想捏住鼻子。 “没那么苦吧”萧不尽怀疑地问。 “我不是你那个爱喝这种东西的儿子!不苦?你自己喝喝看。”哼,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萧不尽瞄她一眼,捧起碗,一口气喝光,面无表情地道:“不苦。”然后要传女再拿一碗来。 朱杏瞪大眼睛,不甘地撇嘴说:“算我服了你。” 他的确懂得如何说服她,直到她无话可说,因为他跟她一样不喜欢这种苦苦的补药,但为了孩子,他还是喝下后对她说出这种他们都心知肚明的谎言。 她不再摆脸色给他看,感受得到他其实井不想为难她,只是不够了解她的心,没有办法抚慰她受到的伤害而已。 可是这样对她而言已经很严重了。 “快喝吧,冷了会更苦。”萧不尽接过传女递来的碗交给她。 朱杏没拒绝,嘟着嘴接过,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萧庄主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陪我在这里纳凉?” “我打算把财产分成两半,一半交给石安。” “为什么这么做?” “这十多年来,石安委屈自己担任王府的家医,不能发展自己的事业,我这是做该做的事。” “他肯收吗?”朱杏不认为郭大夫是容易说服的人,要他接受可是一项挑战。 “我有办法教他收。” “这是你的专长。”朱杏对他的笃定心情复杂,很想酸言酸语一番,但不知为何,她不想破坏此刻宁静的气氛,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你这是在称赞我吗?”萧不尽不敢相信,她已经很久没对他这样温柔相待,害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朱杏不理会他的惊异,问道:“以后打算怎么办?” 萧不尽深情地望着她。 “干吗?她不喜欢他的眼光,好象她与他的未来息息相关。 “先解决一只小野猫再说。”往后他有的是时间考虑未来的事。 朱杏红了脸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虽然他常叫她小笨蛋,其实她才没那么笨!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萧不尽好玩地睨着她。 “欺负我很快乐吗?” “这叫欺负?他的幽瞳直盯着她不放,暗示另外一个意思。 他已经快一年没碰她,实在怀念欺负她的滋味。 老天,他们的对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朱杏睑红心跳,她这个老鸨面对挑逗竟还把持不住,偏又拿他没办法,真气人!她的面子要往哪里? 她—样想念他的触碰。这个事实让萧不尽微笑,“况且你根本说不了谎。”她依旧直爽,藏不住心思。 “这是你叫我小笨蛋的原因?”朱杏冷哼,她开始讨厌这个昵称。 “一半。”他的表情因回忆而变得柔和。 “我们回不去了。”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杏,过去回不去,但我们还有未来,为什么你不肯放弃过去的伤害,让我们重新来过?” 朱杏站了起来,“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她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 “杏,你这样逃避,我们都会卡在这里,直到我们老去。” “你不是说要跟我耗一辈子吗?怎么,没几个月就 悔了?”她冷声嘲讽他的不耐。 “随你吧。”他已经不知道能再对她做什么了,对她再好,她还是不高兴。 朱杏冷冷地看他掉头离开,在心中暗忖,瞧他说得多简单,他以为这样说,她受伤的心就可以弥补?曾经有过的创痛这么容易遗忘吗?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怎么会有办法。 如果不骗自己的话,其实,她也不想为难彼此,但她的心就是不肯让她安宁,也不想教他好过。 **** 一个人影悄悄阖上后门,挺着大肚子,双眼觑着四周,确定无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朱杏忍了大半年,每天在行馆内各处散步,记住每个人进出的时间,就为了等待这一刻。这下没有人会挡在她面前阻止她离去了。 她轻抚自己遮掩不了的大肚子,“孩子,没关系,娘会照顾你,没了你那两个哥哥,娘还有你撑着。” 她毫不留恋地离开。这次没有人逼她远离她的爱人,但她还是顺从自己的心远走,不然她永远都不会再有过去的笑容。 她失踪的消息,没多久就被萧不尽得知。 “你们是怎么看人的?”他很气仆人们的疏忽,但更气朱杏的乱来,她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要是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才好? “庄主,对不起。”所有的人全低下头去,他们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好象是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庄主,娘挺着快生的肚子,跑不了多远的,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才有办法追。” 朱潇和朱尽在一旁干着急,不知母亲往哪个方向去;他们不能胡乱找人,以免错失母亲的行踪,误了找人的时机。 萧不尽冷笑,“她是走不远的,因为我早在附近布下探子,随时随地注意她的动静。”他可不是她那个小笨蛋。 朱潇和朱尽面面相觑,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男人,“庄主,你真是厉害;没有把娘的依顺当一回事。” 也难怪娘会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人家,这么出色的男人可是世间少有。 **** 朱杏吃力地抬着腿,汗已湿透衣服。她喘着气,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够远了吧,暂歇一下才能走更远的路。 她走到溪边,将绢帕沾了水后拧干,擦拭自己满是汗水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树下休息。 她心中盘算着得快点找到房子,暂居下来;若是孩子等不及,提早落地,那就糟了。 可以的话,最好再找个接生婆,这会儿肚子有点痛,她不能让孩子发生什么意外,不然她情愿回萧不尽身边去。 一阵马蹄声惊扰她的思绪,她望向声音来源,心头一惊,连忙收起绢帕起身。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往哪里走,还这么快追来? 不行,不能被他抓到! 她慌乱地往前跑,只想远离那个让她痛苦挣扎的男人。 远远看见她不顾安全地乱跑,萧不尽吓出一身冷汗。这女人难道不知道她有孕在身。不能这样乱来吗? 他策马奔近,一纵身,手一楼,她整个人已安然待在他怀中。 她苍白的脸色令他担心,只想用大吼宣泄他满腔的恐惧。 “你竟敢偷跑?”他快被她的举动吓死了。 朱杏嘟起嘴,在心中低喃,已经跑了。还有什么不敢?但对着他难看到极点的睑,她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笔账我们回家再算。”他得马上请大夫来帮她看看,以防出问题。 “我不想回去。’她不要回去。 “那你要去哪里?” “我......”她不知道。 萧不尽叹气,“回去吧,先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坐完月子后,看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他不安地发现,她身上的汗流得太多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好吧。”朱杏无奈地答应,然而身子一放松,肚子的抽痛更为明显,痛得她弯下身。 “杏,怎么了?”萧不尽急问。 “我......可能要生了。”她慢慢深呼吸,想要减缓下腹的抽痛但急速的收缩使她的努力似乎没有任何效用。 “什么我们马上赶回行馆去”萧不尽吓得抱住她。 “不行,不尽,我的羊水破了,来不及回家生了。”朱杏痛得抓紧他的手臂,在上头留下一道道血痕,“我得在这里生!” “什么?在这里要怎么生?”萧不尽完全失去主张。 朱杏见他已经慌乱,马上命令道:“扶我到草丛里躺下。”她有经验,可以告诉他该怎么做。 “潇儿。把外衣给我。”萧不尽对跟随他而来的儿子说。 “是。”朱潇马上照他的吩咐做,手忙脚乱地脱下衣服交给他,让萧不尽垫在地上。 朱杏呻吟,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准备热水。” “热水y他们到哪里去找锅子? “快去”萧不尽吼道。 “是”兄弟两马上分头进行,一个找锅子,一个找柴火。 “杏,我还要做什么?”萧不尽问道。 “干净的布。” “好o”萧下尽温柔地对朱杏说话,但却对朱尽大吼:“尽儿,回来,把你的内衣撕成布块,快!” “啊?那我不是得凉了半截?” “快做!”萧不尽受不了他的迟疑。 “是。”朱尽不得不照做。 萧不尽又把注意力放回她的身上,“杏,怎么样?”他温柔地抚着她的额。 朱杏拼命深呼吸,阵痛规律地传来,她已经不再挂念其它事,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下腹。 时间缓慢地过去,从她口中发出的嘶哑叫声从未间断,可他只能担心地看着她受苦,只能握着她的手,什么忙都帮不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 “不行!”朱杏摇头。 “怎么了?” “孩...子...出不来。”她眼泪直流。 “加油,用力,不要放弃,求你。”他不能失去她们任何一个。 朱杏听话地再继续用力。 “热水来了。”朱尽捧着一锅水走向草丛。 萧不尽吼道:“别进来!” 朱尽手中的锅子差点翻倒,老天,他爹的叫声可媲美狮子吼。 “别吓死儿子,否则白费我生得那么辛苦。”朱杏责怪地瞥他一眼。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生孩子而已,死不了人。”她又不是没生过,只是好痛。 “我们以后不要生了。”萧不尽如此发誓,他不知道生孩子这么辛苦,往后他会想尽办法避孕。 朱杏微微勾起嘴角,只要他们在一起,不生孩子是不可能的事,但她已没办法跟他辩驳,强烈的痛楚逼得她直咬牙,期望能快点把孩子生下,不然再拖下去,等她体力透支,孩子可能也跟着陪葬。 如果情况变成那样,不晓得他会不会痛哭? “杏,你感觉怎样?”萧不尽帮下上忙,急得眼眶微微湿润。 .“啊......” 她尖声大叫,惊得他心跳一停。 伴随着婴儿的哭声,她的全身已经湿透,差点昏过去。 “生出来了。” 萧不尽颤抖地把孩子用自己的外衣包着,走出草丛,交给两兄弟,“把你们的妹妹洗干净。” “是”两兄弟都咧开嘴,笑得像傻瓜似的接过那红通通的娃儿。 他马上回到朱杏身边。 “是男是女?”她虚弱地问。 “女儿,漂亮的女儿。”萧不尽含泪告诉她,感动几乎让他说不出话来。 朱杏欣慰地一笑,她总算生下这个孩子,她可以放心了,“不尽,我好累。” “杏?”萧不尽不解,孩子平安,她应该还有体力,怎么这么不对劲?而且血还一直流,难道是血崩?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脸色发白.血崩是没有救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阖上眼,永远离开他。 “不尽,我想睡。’朱古瞠着眼皮,努力不闭眼,但抵挡不了睡虫的侵扰。 “杏,不能睡!”萧不尽摇晃着她。 “不尽,我睡着后,你要好好照顾孩子。”朱杏的呢喃像在交代遗言。 “别说傻话!”他怒斥。 朱杏对他的慌乱面露笑意,但这笑意微弱得让他心惊。 “杏,跟我说话。”萧不尽要求她,想让她保持清醒。 “说什么?”她勉强开口问。 “说......我说好了。杏,我们还没有真正在一起生活过,我也还没有告诉你我爱你,我还想跟你游遍五湖四海,不要再让我后悔。杏,我们已经错过太多,千万不要在这时候离开我。”萧不尽泪眼迷蒙,将头埋在她的胸前,他恐惧地颤抖。 朱杏吃惊地微笑,她就是想听他说这些话,要是他早点说,那该有多好,她很想再听下去,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带着满足的笑意,她慢慢闭上眼睛。 “不i”萧不尽惊喊,抱着她拼命地摇。她不能这样抛下他自己一个人走,他不允许她对他们俩这么残忍。 “不尽,不要那么用力摇晃我嘛。”朱杏微微掀开眼皮,软声斥责他的粗鲁。 “啊?”萧不尽抬起头来,见到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整个脸涨红。 “我想休息,请让我睡个觉,生孩子可是很累人的事。’ “可是血不是一直流?”他怀疑地问。 “没再流了不是吗?”她微微一笑。 “对。”他傻傻地应道,因为不知道女人生产的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当一次傻瓜,被她骗。 “那不就得了?不尽,我们回家吧。”她靠向他怀中。 萧不尽小心翼翼地轻拥着她,声音哽咽,“好。” 朱杏窝在他怀中,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往后她偶尔得这样吓吓他,不然他都不会知道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害她老是感受不到他的心。 “杏,我们回家了。”萧不尽为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往马儿走去。 他早该告诉她,他依旧爱她,为她心动,或许他们不必过了那么久才和好如初。 他决定以后每天至少要说一次爱她才行。 想象着美好未来的萧不尽完全没有听到两个儿子在后头窃窃私语。 “小弟,你看到娘的眼神没?”朱潇瞥视一样不安的弟弟。 “看到了。”朱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要告诉爹吗?” “我可不敢再来一次。”他们通知爹娘怀孕的消息,已经惹得娘火大了,再来一次,他们恐怕别想完整无缺地娶媳妇。 “小弟,我们以后的日子绝对会鸡飞狗跳。”朱潇肯定地说。 “对,我们和爹都有苦头吃了”被娘抓到他们的弱点,娘绝不会放着不用,一定会整得他们不得安宁。 想到这,兄弟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脚步如有千斤重。 而他们不知情的父亲还抱着他的爱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