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爱情》 楔子 有人说,爱情是加法。 你一半,我一半,每人各有五十分。 爱情的总分,端视于每人付出的多或少,就会有不同的总数出来。 左玳宁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拿几分,不过,她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分数。 在课业上,她是资优生,总是拿奖学金。 但是在爱情的学分上,尽管她用尽全力、付出一切,却仍然不及格。 她的爱情,最多也只有五十分。 为什么? 因为她暗恋。 因为她另一半的五十分,加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也听人说过,爱情是乘法。 你一半,我一半,每人还是各有五十分。 糟糕的是,左玳宁怎么算都不对。 五十加零,最少还有五十分。 但是,五十乘以零…… 却是等于零。 她的爱情,永远不及格。 第一章 “干杯!” pub里,有一群人正欢天喜地的庆祝着。 他们正在庆祝事务所接下了一件大案子,那是整个建筑界都在巴望的大案子,许多建筑界的老前辈,都希望能藉由这件案子,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而他们“山居建筑师事务所”也才开幕六年,竟然跌破众人眼镜,拿下这件案子,整个事务所约莫十来个人全都乐翻了。 “梁总,这杯一定要敬你,你实在太强了!”事务所里另一位设计师,举杯吆喝,其他人热烈响应,只因年终奖金最少会多上一个零。 梁或潜的薄唇勾起浅笑,单就举杯的姿势,举手投足间就有浑然天成的气势,协调且无懈可击。 “都是大家同心协力的功劳。”梁或潜不敢居功,因为他知道,幕后的功臣不是他。 他眼中闪烁着笑意,目光瞅着右前方的女人一眼,眸中有着复杂难解的光亮。 那女人有着一头长发,一头总是绑成马尾,要不就绑成发髻,鲜少流露太女人味的一面,但这样的打扮,仍然很难阻止苍蝇的靠近。 那女人也有着白皙的皮肤,纵使日晒,还是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据她所说,那是擦了强力防晒乳液的关系。 那女人更有着一双长如蝶翼的眼睫,眨呀眨的,能眨去你魂魄,一双澄亮勾人的眸子,看着你时能让你屏住呼吸,而挺高的鼻梁,隐约昭告她直率的个性,她还有张得理不饶人的红唇,在吵架的时候,能让你完全开不了口辩驳。 而那个女人脾气超冲,大学同窗四年,两人曾多次拍桌对骂,却没料到至今会变成好朋友。 但那个女人人缘很好,老是要他扮演黑脸,握拳吓跑一堆爱慕者,以求清静。 那个女人,是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他生命的这近十年里,占了很大部分,甚至成了他的工作伙伴,而未来的几十年里,还要继续牵扯下去。 他一向不讳言两人的“关系”,因为他们是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种交好的程度,是天塌下来,都会有另一个人努力替你顶着,纵使,他很怀疑那个女人纤细的手臂,能撑得了几分钟的时间。 但,那又如何,心意最重要。 他们实在是太好、太好的朋友,他们的交情好,连他的女朋友都知道,却从来不吃味,因为她也知道,他们是“朋友”,不分性别的那一种。 不过,奇怪的是,那个女人在毕业之后,却选择隐藏这种“朋友”关系,说是为了工作方便、说是不希望同事误会,说是……太多太多奇怪的理由,她就是不想跟他太好。 “玳宁,你的脸好红,你喝很多喔!” 梁或潜耳边传来同事们的起哄,那个主角,就是让他脑中产生一堆独白的“女人”——左玳宁。 他将眸光挪回她的小脸,果然红嫩得有如蜜桃,简直有引人犯罪的嫌疑。 “玳宁,你真的喝多了。”梁或潜沉声开口,唇边带着笑意,有着纯粹欣赏的笑意,他爱上她颊上的那一抹红粉,有了想收藏的错觉。 玳宁她……真是漂亮,要不是他早就心有所属,他定会为这个女人痴迷。 左玳宁察觉到梁或潜的目光,知道那双深邃的黑眸正落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在他毫不掩饰的注视下,她只觉得粉颊被人放了火,烧红一片。 还好,她酒喝多了,所以她的羞赧并不会被发现,但心却莫名的有些慌乱,清澈如秋水的眼儿闪闪发亮,足以让窗外星星黯淡。 左玳宁垂下头,压下淡淡赧然,端起酒杯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又喝了几口,刻意避开他的注视,才有办法继续开口。 “我的酒量好得很,多喝几杯都没问题。”左玳宁捏紧拳头,压抑有些慌乱的情绪,却仍无法阻止因他火热视线而不知所措的事实。 她无法明白,在面对任何难缠的大客户时,都能游刃有余,但却在面对他带笑的眸光时,每每心慌不已、手足无措。 “你的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了。”梁或潜又补了一句,眼中闪烁着笑意,高大的身躯坐在椅子里,长腿在脚踝处交叠,模样轻松惬意。 左玳宁低声发出呻吟,小拳头在身侧握紧,感觉自己的笑容再也撑不住了。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脸是真的快要烧起来了,又热又烫,嫣红一片,她甚至在猜,她可能已经从头红到了脚趾头,全身躁热得很。 到现在,她终于肯承认她的确喝太多了。 以往,就算他笑得再迷人,她都能告诉自己,他对每个人都是笑得这么可亲,所以,他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是今晚,她一点自制的能力都没有,她甚至觉得,在他深邃的黑眸里,看到明显流露出的欣赏。 镇定!你要镇定啊,左玳宁。 她在心里努力告诫自己,酒不醉人人自醉,但她可没有自醉的权利,因为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 “梁总,我敬你。”左玳宁抬起头来望着梁或潜,心儿狂跳、澄眸发亮。 梁或潜浓眉挑得更高,俊脸上浮现一丝自嘲的笑意。 这个“总经理”,他当得有些惭愧。 当初她毅然决然赌下如花似锦的前程,拒绝知名建筑师事务所的邀约,与他一同扛下“山居”的未来,却不肯身居要职,并且不以股东自居,只把自己当成一般的建筑师,一件案子、一件案子的接,终于做出一些名气来。 “山居建筑师事务所”能有现在的地位,左玳宁功不可没。 她是个女人,却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但工作能力强,更重要的是,她只把他当朋友,不把他当“目标”,没有给他任何压力,所以当他与她工作时,能尽情发挥实力。 一直以来,她的与众不同让他很高兴,也一直与她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有这个“朋友”,真好! 梁或潜的嘴角微微上扬,有着很浅的笑。 “是我该敬你。”梁或潜举杯,他的感谢全写在他深邃的眸底,黑眸里燃烧着火炬,带有复杂难解的光亮。 左玳宁眨了眨眼,漾出浅浅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无奈。 她知道他的笑容代表什么。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心酸。 她的爱情,不管是加法还是乘法,成绩都很糟。 “大家一起来吧!”左玳宁试图忽略酸涩的情绪,端起甜甜的笑容,举杯与大家一起同贺。 酒,一杯接着一杯入喉,左玳宁的身子开始有些飘飘欲仙,她脸上的笑花,开得一朵比一朵还要灿烂,迷醉了不少pub里的男客,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注意着她,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梁或潜发现那些眸光时显得有点不悦,另一个不悦的原因是,若她再喝下去,就会有失态的行为了。 并不是说她失态难看,反而是……太好看了。 她一向收敛得极好的女人味,在酒精的迷醉下,防备尽卸,流露出妩媚女人的风情,举手投足间,教人都要看得痴了。 “好了好了,该散会了,拿到案子是该庆祝没错,但明天才是挑战的开始,好好储备活力与精神,我们一定要做出好成绩,让大家刮目相看。”梁或潜间接告诉大家,今天的庆祝会已告一段落了。 虽然一席话说得义正辞严,但梁或潜很清楚,他只是假公济私,假工作之名,行护己之实。 因为她是他的……呃,他的意思是说,因为她是他的好朋友,他的工作伙伴,他应该要好好照顾她。 纵使大家仍意犹未尽,也只能点点头,收拾东西后准备离开。 在“衣食父母”的指示之下,员工不敢造次,赶忙道别,没几分钟的时间,全部做鸟兽散,只剩下他们两人。 没了旁观者,自然也就没了忌讳,梁或潜一把搀起已有八分醉的她往外走,想藉着门外的凉风让她醒酒。 微风迎面吹来,吹散盈满在鼻问的浓厚酒味,玳宁直觉的多吸了几口气,顿时感到胸口舒服了不少。 “好点了没?”梁或潜偏过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她,黑眸看来波澜不兴,只是在眸底深处,多了一分关心、亲昵的光芒。 对她的关心,只能在没人的时刻展现,梁或潜不解其中原因,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嗯,我没事……噢,好昏……”玳宁红唇微张,呵出浓浓的酒气,脚步一阵踉舱。 “等会先去那里坐吧!”梁或潜赶忙扶住她,往不远处的椅子走去。 才落了坐,玳宁就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她果真喝太多了,酒精在她体内流淌,浑身热得有些酥软,她甚至有某种潜藏的欲望,想将全身的重量,往他的身上靠去…… “下次少喝一点,家里又没人照顾你。”梁或潜拍拍她的背、顺顺她的气,声音低沉而浑厚,有着让人臣服的力量。 她的家在南部,只身上台北读书、工作,是个十分独立的女人。 玳宁的眉微微蹙起,往他身上靠去的动作,有了几秒的停顿,因为他话中的某些字而有了情绪。 他为什么要提醒她,让她想起回家之后又是独自一个人呢? 一阵烦躁袭上心头,让她莫名的躁郁,一双大眼直瞪着身边好看的俊脸,原本是要表达她的怒气,却在与他的视线交缠之后,再也无法移开眸光。 几秒钟之后,一个想法浮上玳宁的心口,她终于勉强找到一个喝酒的好处了。 以往,只要接触到他的目光,她就会胸口发热,心跳乱了谱,但现在却不然,她可以大大方方的瞪着他的眼,没有半点羞涩的情绪,好好的把他看个够。 他有一头不长却有型的头发,总是看来很有精神的模样,他的眼珠子很黑、很亮,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就不小心跌了进去,再也没有爬出来过。 而且,他有一个比模特儿还挺的鼻梁,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立体,也替他的俊逸加了不少分数,而且他,还有个她“肖想”很久的性感薄唇…… 梁或潜原本还轻勾嘴角,露出和善的笑容,神态一派轻松,而他看着玳宁正双眼蒙胧,红唇水亮水亮,怔愣的直看着他。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结在唇边,只因为…… “没想到……我的玳宁,喝了酒之后会变成小女狼。”梁或潜挑眉看着她,接着,醇厚的声音震撼着她的身子,她听见他的喉间发出低沉的笑…… 玳宁先是一怔,然后他的话传入耳膜里,缓慢的进入脑袋中。 她是小女狼? 什么意思? 玳宁正想开口询问时,视线一移到他脸上,就讶异的发现,她的手指竟然在他性感的薄唇上来回轻抚着…… 啊! 玳宁呼吸一窒,险些喘不过气来,她竟然主动抚上他的唇?! 这可是她十年来都未曾做过的事! 但,喝了酒果然是有好处的,她一点儿也没有显出她的惊慌,甚至没有收回她的“小狼手”。 “你长得真好看。”玳宁下了结语,轻薄他的手指,滑到了他有型的下颚,但仍是爱不释手的来回轻抚,藉酒装疯。 梁或潜瞅着她好一会儿,挑起眉头,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底,那抹挂在嘴角的笑,又莞尔了几分。 他决定了,下次一定不再让她喝醉酒。 只因为喝醉酒的她,风情迷人,没有几个男人受得了。 “还好我有女朋友了。”梁或潜很没情调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要不然,我一定……”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梁或潜的理智给断了尾。 “一定怎样?” 他怎么能说怎么样,难不成要说,他一定会被她迷住?还是一定会爱上她? 他潜意识里隐约明白,有些话是不该说,也不能说的!一旦说了就会破坏危险平衡,也很难回到原点。 玳宁或许真的醉了,思绪有些慢半拍,所以她没注意到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倒是把第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有股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出的沮丧,从她心底悄悄溜过。 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她八百年前就知道了,那她到底是在沮丧个什么劲?! 她紧咬红嫩的下唇,暗自抱怨他的不解风情,竟在这个时候谈起他的女朋友,教她无地自容。 忿忿然的收回手,玳宁不爱自己这种不死心的态度,竟然还在觊觎着属于别人的“东西”。 “哼!”玳宁怒气冲冲的从鼻子喷出不层的气息,很想赏自己几巴掌,叫自己清醒一点。 “生气了?”梁或潜有趣的开口,有点讶异她情绪的转变。 喝了酒的她,情绪不是很稳定,一下子笑得像是能将男人的魂勾走,下一秒又红唇微嘟的生起气来,但不变的是,那仪态还是能轻易就勾走男人的魂魄。 玳宁摇摇醺然的小脑袋,迷迷糊糊的,越摇越昏眩,看着他倾身,好看的俊脸越靠越近。 两人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近到能感觉到他吹在她颊上又热又烫的气息,让她的粉颊染上了另一层不同的红晕。 “你也喝醉了?”玳宁挤出微笑,觉得身子越来越热,身上的许多热度,都是因他的靠近而起。 “我喝了酒,但没醉。”他的酒量比她好多了,所以,他不应该醉,但是……他竟也觉得醺醺然的,似乎有种陌生的欲望在蠢动着。 “喔。”玳宁轻应。 好,他没醉……那很好。 不过,她不是,她现在是藉酒装疯,那他在做什么? 他的呼吸好烫,在她颊上持续的吹拂着,那双黑眸好亮,亮得有些诡异,有某种陌生的光芒在里头点燃,几乎要烧伤她的眼。 梁或潜难解的目光,看得她心头一热,羞涩不解的心情,就像小蚂蚁般爬上心头,让她万分不自在。 “我的鼻子长瘤了吗?”玳宁轻问,要不然,他为何像是看到什么“世界大惊奇”一样的盯着她。 “我现在才发现,你真像个女人。”他宣布道,微笑加深,眼神温柔。“而且呢,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玳宁一怔,半晌没有动作。 他夸她漂亮?说她真像个女人? 要是在平常,她一定会恶狠狠的揍他几拳,因为她觉得她被侮辱了,但现在,她自动将他的话转为夸奖,所以她的心跳剧烈,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感觉到他薄唇间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又酥又痒,玳宁全身都在发烫,双脚几乎使不上力气,她想,一定是她喝醉的关系。 不过,很快的,因酒精而迷醉的理智开始运作起来,让她的心情火速低落。 玳宁轻咬着唇,双眼闪亮,视线仍旧离不开他。 “你到现在,才发现我是女人?”她侧眸看着他,猜想他若不是瞎了,就是他的眼睛只装得下他的女朋友。 无论是哪一个答案,都很伤她的自尊心。 “我知道你是女人,只是……”梁或潜笑了笑,大手一摊。“你平常的样子,就很不像个女人啊!” 大眼眨了眨,再眨了眨,玳宁想开口,却终究无言。 她多想问,如果、只是如果,她平常的装扮像个女人、行为像个女人,那他对她,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疑问若没问出口,答案自然就不会出现,这或许是比较好的结果,因为她很清楚,自始至终,他对他女朋友的态度,从来就没有变过。 不把自己当女人,除了希望大家能看到她在工作上的表现外,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杜绝太多不需要的苍蝇、蚊子,或许有一天,当他回眸时会发现,她一直在这里等他…… 玳宁自嘲的撇嘴,看来,是她想多了,替自己画下一个永远也吃不到的饼,活该馋死自己,让口水淹死自己。 “或潜……”一个娇柔的女声突然从身后响起,不用回头,玳宁就知道那块“饼”的正主儿出现了。 “淑芬,你来啦!”梁或潜迎了上去,动作从容自在,轻轻的把她拥入怀里。 “看来,我差点来晚了。”淑芬倚在他的胸口笑了笑,简单的语句里,深埋了几分微乎其微的敌意。 玳宁被恶狠狠的扎了一下,感觉好疼,她赶忙站起身来,努力笑得跟梁或潜一样自然,纵使她的心里慌得像是个被人逮住的偷儿。 “你总算是来了,我要把你的另一半还给你了,他很烦,又爱讲话,讲得我头痛死了。”玳宁露出一脸嫌恶的样子,口气听来有些不满,用小手捂住脸,不敢面对正主儿疑问的眼神。 淑芬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只是笑。 或许是玳宁心虚,不知从何时开始,淑芬的笑总教玳宁惭愧,无法坦然的面对她,像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事一样。 逃吧!她还是选择惯常的动作,就是逃。 “我要回家了,你们两个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见。”玳宁狼狈的挥挥手,脚步踉舱的拦了辆计程车,不让他们有反应的时间,拔腿就跑。 “疑……”梁或潜不解的看着玳宁急窜的背影,急切得像是有恶鬼在后面追赶一样。“她是在急什么啊?我可以载她回家啊!” 淑芬脸上的笑容一僵,但又很快的收敛起来,直接把话题一转。 “我刚从饭店下班,好饿喔,你陪我去吃宵夜好吗?”淑芬揽住他的手臂,撒娇的腻在他怀罩。 “好,没问题。”梁或潜应允,揽着她的肩就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刚刚没赶上聚会,实在是很可惜。” “喔,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淑芬好奇的问。 “还不是玳宁……”梁或潜笑了,脸上有着他没有发现的宠溺。 淑芬脸上的表情显得更僵了,几乎无法将笑容自然的挂在唇边。 “她又怎么了?”她的语气转为冷漠,敌意若隐若现。 “她刚才喝醉酒,竟然变得好女人。”想到刚才她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又加深几许。 “她本来就是女人。”淑芬的好心情完全消失殆尽。 “不过,我没见过她那么迷人的模……你怎么了?”粱或潜讶然发现淑芬恶狠狠推开他的手,拒绝他的拥抱。 “在女朋友面前,不停夸着另一个女人,这样算正常吗?”淑芬插起腰来瞪着他。 “这……拜托,玳宁哪算女人,她可是我们的好朋友耶,我只是……”梁或潜不可思议的看着生气的淑芬。 “我不听、我不听!”最近他们俩之间的话题,老是在玳宁身上打转,她已经受够了。 “我上班累得要死,你不但喝酒又看别的女人,我……”鼻子突然涌上酸意,淑芬终于气到崩溃,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梁或潜看得傻了,不知道淑芬又怎么了。 只是,最近这种情形越来越多,他实在倍感无力。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们去吃饭,好吗?”他举双手投降。 淑芬还在气头上,梁或潜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低声下气,十分钟之后,终于获得淑芬破涕为笑的赏赐,同意一起去吃宵夜。 情况解决,梁或潜在心里叹了一口长气。 还好他的玳宁不像淑芬,玳宁是能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不是爱胡闹、爱哭的女人。 思及此,他不禁又想起刚才匆忙离去的玳宁。 他的大手牵住淑芬的手,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但是动作间,他脑中还是继续想着:玳宁到底怎么了? 第二章 一回到家,玳宁就吐了,吐得七荤八素、吐得小脸翻白,还外带一脸怎么也抹不完的泪水。 她的泪来得又急又凶猛,几近崩溃的在浴室里大哭起来。 “傻瓜!笨蛋!猪……” 玳宁用力捶打着墙壁,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想起在pub外时,梁或潜拥抱淑芬的景象,她的视线便因为泪水而蒙胧,只因那画面刺疼了她的眼睛,而淑芬的话,则像针一般,扎伤她的耳朵。 淑芬是个聪明的女人,最近的言谈里,总会出现几句“双关语”,玳宁不敢想像淑芬知道多少关于自己的心事,却也无法欺骗自己,淑芬会完全不知情。 从头到尾,淑芬只找过她一次,就在大学时,他们相识半年后的那个午后,淑芬劈头只问了她一句…… 我们是不是朋友? 一句话,已将他们三人的关系打入谷底。 大学时期,玳宁是学校国乐社的社长,梁或潜则是管乐团的团长,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阴错阳差的成了好朋友,而且还是属于“不打不相识”的那种。 基本上,他们选的社团不同,练习的曲目不同,邀请的老师也不同,就连乐谱都完全不一样,但这样的他们却有着同样的目标—— 社团经费。 一个是国乐社,一个是管乐团,一听就知道“管乐团”的重要性与人数,都远胜于另一个小小的“国乐社”,而经费上的分配,当然也就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只是,当玳宁接下国乐社社长这个位置的时候,就决定要赋予国乐社另一个新生命,他们要参加比赛,他们要夺得名次,他们要有更好的成绩。 但,这些都需要钱。 要参加比赛,社内的大型乐器需要经费改善,老师需要经费聘请,就连出去比赛的旅费,也需要学校经费赞助。 玳宁曾经向学校申请过几次,但都被打了回票,理由都是千篇一律,就是“已经拨给管乐团”,没有多余经费可以支领。 于是,玳宁将脑筋动到管乐团的头上,大刺刺的冲进管乐团,冲着管乐团团长就是一番义正辞严的指责,意思是说管乐团不该独大,牺牲了所有小社团的福利。 那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梁或潜,因为他们同是建筑系的学生,虽然曾见过,但却不熟。 不过,那是她第一次发现,这男人在系内会那么出名不是没有原因,因为这男人的五官超立体,好看得不可思议。 但,那可不影响她“要钱”的态度,说起话来仍是有条不紊,没有因为俊男而口齿不清,言语失序。 那是她第一次出征,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她不屈不挠,三番两次的去找麻烦…… 呃,是去沟通,终于让梁或潜点头,与她一同去向校方抗议,得到两全的解决办法,不但没有损害到管乐团的利益,也让小社团多了些福利。 从此之后,他们成了好朋友,常常在一起的好朋友,聊天聊地,聊比赛经验,聊注意事项,大家都说他们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哪一种好? 玳宁一直没去细细了解,直到不知从何时开始,梁或潜的身边开始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那时玳宁才知道,那是他的女朋友,沈淑芬。 沈淑芬是公关系的系花,之前曾与梁或潜若即若离,大概是自己的出现,给了她危机意识,她便赶忙跳出来“正名”,说她才是梁或潜的正牌女友。 隐约有难过的情绪浮上心底,玳宁这时才发现,她好像投注了不该有的感情。 很快地,玳宁收拾好不该有的心绪,把两人的关系定位在“朋友”。 她始终认为,她是很理智的人,她知道什么叫分寸,她不能因为有人误会,就赔上她与梁或潜的友谊。 直到沈淑芬当着她的面丢来那句话。 我们是不是朋友? 她跟她当然是朋友,当她与梁或潜见面时,淑芬很少缺席,都跟他们一起快乐的聊天。 久而久之,她们也就熟稔起来,所以,她们当然是朋友。 所以她不懂,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淑芬那种质疑的语气、那种指控的表情,都教玳宁心惊,更别说当时淑芬的眼眶泛红,看得出来她已经哭过一场。 玳宁知道,淑芬在担心什么,一定是那些流言伤了她。 那时她只给了淑芬一句话,承诺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抢她的男人。 但是……但是现在……她却倍感无力。 窝在浴室里的玳宁,眼泪落得更急,心痛得更厉害,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我真的不想、真的不想抢你的男人……但是,我就是无法停止自己爱他……我该怎么办?” 玳宁一字一句的独白,对着自己沮丧的开口,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沾着她的心酸,揉进她的心碎。 一直以为自己是知道对错的人,自己是有分寸、有自制力的人,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脆弱,更明白理智在爱情面前,完全使不上力,派不上用场。 爱情没有对错,只有先后。 她来晚了,所以,她输了。 这个结局就像是判官手里的朱砂笔,再次将她打人绝望的深渊里,判她永不超生,至死方休。 “山居”这次所接下的案子,范围包括了两岸三地。是一个跨国建筑集团的大企画,内容不但含括建筑物的设计,还牵扯到对岸的都市规画、道路整合与市容,规模十分惊人。 梁或潜一到公司,就看到大家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十分专注的样子,由此可见,这次大家都受到激励,冲劲十足。 他脚步未停,直接往玳宁的办公室走去,轻敲了门之后探头进去,看到一颗正努力工作的小脑袋。 玳宁将手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抬起头来,直接给了他一个笑脸。 “早安。”玳宁笑得很灿烂,将大眼眯成一条细线,不让他看出昨夜无眠的心酸。 “早。”梁或潜大步迈进,没有忽略掉她的黑眼圈。 “还好吧?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梁或潜倾近身,俊脸往她眼前堆来,黑眸仔细的在她脸上梭巡着。 玳宁吓得闭住气,往椅背里一靠,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是在检查青春痘,还是在做皮肤检测?靠那么近做什么?”玳宁瞪了他一眼,小手不自在的在脸上胡乱揉了几下,想拂去脸上不该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 “瞧你紧张的……我是会咬你?还是会把你给吃了?”梁或潜白了她一眼,对她的大惊小怪有点不以为然,他直起身,长手长脚的他坐上她的办公桌,长腿在脚踝处交叠,姿势轻松自然。 玳宁不理会,只是轻哼一声。 她不怕他咬她,也不怕他吃了她,就怕他不动手,自己会冲上去,那不更糗?到时候,飞身逃走的人就变成他了。 玳宁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水顺顺气…… “好了,我是来通知你,过两天我要带你去度假,啧啧啧,想必淑芬又要吃飞醋了……”梁或潜开口,一脸无奈的表情。 被他的话吓到,一口气突地呛了上来,玳宁一阵猛咳。 “咳咳……”她咳得小脸涨红,心肝脾肚胃都像是要咳出来了。 梁或潜的浓眉蹙了起来,大掌不客气的往她背上拍。 “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宿醉未醒,神智不清?酒量差,就别跟人拼酒,心情好也不是这样喝的。”他的口气充满责备,但动作却是轻柔的。 玳宁侧过脸看着他,大眼瞪得老圆。 “怎么了?换我的脸上长青春痘了?”梁或潜直直的看着她,问她现在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刚说什么?”玳宁平缓呛咳后,急于想确定刚才的话是否出自她的幻觉。 “说什么?”梁或潜一头雾水,接着恍然大悟。 “你是说出差的事?” 玳宁一愣,口唇开合了几次,却说不出半句话。 出差? 当然是出差!不然还会是什么呢? 玳宁的脸色一白,突地笑了出来,笑容里有着只有自己才了解的无奈与自嘲。 “你还笑得出来?”梁或潜白了她一眼,误会她在幸灾乐祸。 “昨天淑芬一听到我要跟你单独出差,气得一整晚不跟我说话。” “有这么气?”玳宁无奈的撇唇,有权生气的人真好,哪像她,只有边吃苦瓜边苦笑的份。 梁或潜只是耸肩,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她最近都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一脸无辜,想起昨天的争执场面。 玳宁心虚的低下头,她知道淑芬是怎么了,因为她太清楚了。 只是,梁或潜没有接续这话题的打算,话锋一转,看到她桌上的草图。 “有什么想法吗?”他一向对她的空间概念与设计理念很赞赏。 玳宁看了他一眼,心里无不遗憾,在他的心里,她除了是他的工作伙伴外,还能是什么呢? “既然这是两岸三地的大企画,我也想在各个不同的地方,设计出理念相同,型态却不同的设计,所以我只画了草图,将大概的想法画出来,但详细的情形,我想……看到实地后会比较有清楚的想法。” 玳宁有条有理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梁或潜则细细聆听,不时点头同意,还加了几句自己的意见。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佳的工作伙伴,最有默契的同僚,却也是……永远走不到“恋人”这一步的男女。 玳宁心口一痛,却仍僵着嘴角,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我最近常常想到我们大学时代的事。”梁或潜突地天外飞来一句。 玳宁笑了笑,那些事,她也一直记得。 她仰头侧望着他,对他露出笑容,眼儿闪烁得就像星辰,笑意点亮她的小脸,看来幸福满溢。 她想,就算只是几分钟的幸福也好,她愿意沉浸在那样的喜悦里。 “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这样自由的日子了。”梁或潜一阵感叹,看着笑盈盈的小脸,伸手揉了揉她前额的发,小心的没弄乱她一向整齐的马尾。 虚幻的幸福破灭得好快,玳宁的笑意才上了眼角,就被他一句话给戳破。 “什、什么意思?”她僵直着身子问道,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粱或潜笑得很是无奈。 “淑芬很没安全感,她想早点结婚,安定下来。” 他摊了摊手,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争执,他不想再这样争吵下去了。 淑芬的话说得并不好听,他不想转述让玳宁知道,他不明白一向懂事的淑芬,为何最近总是胡闹。 或许是淑芬的家人给予的压力太大,他认真的想了想,如果真的为了淑芬好,他的确该改变他的人生计划,尽早结婚,好让淑芬安心。 玳宁逐渐理解他话中的涵义,她将视线从梁或潜的脸上移开,缓缓来到桌上的草图,她的唇瓣在颤抖,她想强迫自己微笑,却无法如愿。 “所以……你们打算要结婚了?”玳宁一字一句地问道,说出口的话,纠缠着她的心酸,无止尽的泛开。 “嗯,大概吧,我还没让她知道,想说等我们从香港回来之后,再给她一个惊喜。”梁或潜笑了笑,经过昨天的争吵后,他没打算现在就去碰钉子。 “倒是你……”梁或潜再度对她扯出笑容。 “我?我怎样?”她逼着自己跟着露出微笑,纵使她的心,痛得想流泪。 “淑芬急着嫁,你怎么不急着交男朋友?”他好奇的凑近,心情轻松了许多。 总是这样,只要在玳宁身边,他就能感到很自在,有什么说什么,他的想法玳宁总是能理解,而且很支持他往梦想前进。 玳宁的心头一震,被他的话刺伤了耳也死了心。 多不在乎的口气啊……他一点儿都不渴望将她留在身边。 事实就是这样了,没有继续留恋下去的必要,若再像傻瓜一样的守候,只会被当成觊觎他人猎物的豺狼虎豹,岂不可悲? 他不爱她,从来就不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爱。 纵使如此,她也曾固执的在他身上寄托所有纯真的情意,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 并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她只是想顺着自己的心意,爱着她想爱的人。 她的心遗落在他身上,而如今,迷恋也该告一段落,以前的痴恋不复追寻,那应该就此决定遗忘。 “其实,我有喜欢的人。”第一次,玳宁看着他,说出心里真正的话。 梁或潜一怔,突然觉得笑容有些僵硬。 “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他黑眸里的神色黯沉,语气近乎严厉。 “女人家的心事,为什么要让你知道?”玳宁别开眼,想把这段暗恋换个方式说出口,不想再压于心底深处,她想,这样要淡忘这段感情,或许比较快。 梁或潜浓眉微蹙,心里有着异样的不舒坦。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无所不谈的,他连和淑芬吵架的事都会告诉她,但是她却对他有所隐瞒?! 哪个男人对她这么重要?甚至更甚于他? 刚才的好心情突然蒸发,梁或潜知道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但心口那处无来由的空荡闷疼,却是再真切不过。 “找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吧!”梁或潜压下无法理解的情绪,告诉自己,他只是不习惯被隔绝在两人之外,并不是其他什么莫名的原因。 “不要。”玳宁回得果绝,她去哪儿找个人来吃饭。“那是我心底的秘密,别忘了,我只是说,我有喜欢的人,并不是说,我有男朋友。” 所以说,她是单恋? 哪个男人这么优秀,竟能让玳宁这么有自信的新时代女性,都没勇气对他告白心意? 梁或潜的表情又沉了几分,一语不发的看着她,在脑海里梭巡着可能的人选。 是他认识的人吗?还是……她一直将他藏得很好,他未曾有幸见过那个男人?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久好久,久到她想视若无睹都很难。 她想对着他大吼,叫他别再这样看她,她或许不笨,但在爱情上,她却从来不是资优生,甚至从未及格过。 她真的不聪明,常把他的眼光会错意,她会发挥她无限的想像力,误以为他这么认真的凝视着她时,是因为喜欢她、欣赏她,甚至…… “好了,就说我脸上没长青春痘,你别老瞪着我看。”玳宁出声,试图阻止自己的想像力继续奔腾,单手揉着眉心,感到疲惫不堪。 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她已经错了太久,久到自己都快要忘了,这根本是不应该发生的。 玳宁撇下胸口的思潮起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淑芬能让你改变三十三岁结婚的想法,提早三年安定下来,她的面子也算够大了……这么说,这算是我们俩的‘毕业旅行’罗!” 玳宁刻意装得轻松,虽然脸上带笑,但心里却酸了、涩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相信,淑芬若能让梁若潜答应跟她结婚,也就能让他与自己保持距离,甚至断绝来往。 她的心好痛,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也好,或许这样强硬的隔离,才能让自己断了奢望。 她曾经努力想游过这条河,到达他的心湖,但是,她在挣扎里已经筋疲力竭,或许让自己淹没,才是最好的方式。 他皱起眉头,瞪着垂得低低的小脑袋,看不到她的脸,猜测不了她的表情。 毕业旅行……这几个字,不是很中听。 纵使他知道将来已婚的身份,势必会改变他与玳宁的关系,虽然两人间问心无愧,但他必须对淑芬负责,不该承受的流言蜚语,他都会尽力为淑芬避去。 所以,绕了一大圈,他无奈且不悦的发现,这真的是他们俩的毕业旅行了,于公于私,他们都无法维持现状。 突地,他觉得很无力。 “好像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就不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了。”梁或潜大掌再次移上她的脑袋,握住她绑起的马尾,记得这些年来,他几乎不曾见过她放下长发的模样。 玳宁被他这句话逗笑了,虽然他并没有要耍宝的意思。 “你讲得……好像我们都七老八十了。” 她扬起头,没有甩开自己的头发,让她的发丝,代替她停留在他的指间,满足她的依恋。 “如果我们七老八十了还能像这样,倒也不错。”梁或潜的笑容里,总算流露出一丝真意。 他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太阳西下,日近黄昏,阳台外有两张摇椅,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那里,一个是他,一个是玳宁。 画面里没有音乐,但气氛仍旧很温馨,他甚至觉得耳边出现玳宁最爱哼的那首歌,轻轻柔柔的,像是在他的耳边低语。 一切好像很理所当然,这个画面自然而然的出现,再也简单不过。 咦……不对! 梁或潜脑中的画面瞬间停格,他突地转头瞪着玳宁,危险地眯起眼睛。 “怎么了?”玳宁微蹙眉头,觉得他的表情很像是被雷打到。 她直觉的伸出手去触摸他的额际,温度正常,并没有异样,长长的眼睫煽呀煽的,瞅着那张阴沉的俊脸。 原来,他沉下脸来的表情还挺可怕的。 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玳宁心中却没半点恐惧,她心里一向清楚,梁或潜是个好人,极有责任心,光是从淑芬提议结婚这件事,就能看出端倪。 她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不但脸色阴沉,连浓眉也拧了起来,环着手臂,像是来讨债的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玳宁一头雾水,不懂他为何突然“沉默是金”起来。 梁或潜的浓眉紧拧,他的黑眸中,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 有什么问题吗? 玳宁的问话窜出他的脑门,梁或潜双手插腰瞪着她,深邃的双眸定在她脸上,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她竟然还敢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有!当然有! 不但有问题,而且还是很大的问题! 他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他画面里出现的女主角,竟然是玳宁呢?! 第三章 纵使心中疑云未散,但他们还是有既定的行程要走,于是两人隔天一早就直飞香港,与案主讨论细节。 白天,他们专注在工作上,默契好到不行,气氛好到让玳宁忘了现实,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案主大致听了他们对设计的想法后,十分满意,三人共度愉快的晚餐时光,之后才让两人回到饭店休息。 或许是气氛太过热络,所以梁或潜与玳宁并没有半点倦意,兴致很好的又叫了酒,在阳台一边看夜景,一边聊了起来。 “这次的案子一成功,公司马上就会声名大噪。”梁或潜举杯,眼中充满自信的光采,那神采教玳宁专注的别不开眼。 “我们已经声名大噪了。”玳宁笑笑的说,举起酒杯,与他同喜。 当他们这间小公司拿下这件案子时,有许多公司跌破眼镜,“山居”的名号也随即响亮起来。 梁或潜知道她的意思,一直以来,他们总是能猜出彼此未说出口的心情,无论是好事或坏事。 “这件事,你的功劳最大。”事情还没定案前,玳宁奔走香港数次,与案主有过多次联系,诚挚的热切加上完美的企画,造就这次的成功。 玳宁比出胜利的手势,她喜欢他眸中的赞赏眼神,她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次成功,让我对我们公司的未来越来越有信心,我们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除了要处理香港这边的事宜,还要到对岸讨论设计蓝图,我们应该要分工合作,但我又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灵感最多,实在是……”梁或潜面露难色,他是真的无法做出取舍。 灵感与想法是很难强求的东西,虽然实力也很重要,但是他们这对合作伙伴只要聚在一起的时候,激发出来的想法,总会教人拍案叫绝。 玳宁只是笑,她很喜欢他话里不断出现的“我们”。 这两个字,代表了很多意思,代表了他的认同,代表了他的欣赏,也代表着他们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们……这两个字,有着近乎“神奇”的力量,让玳宁的心情好极了。 “我敬你,干杯!”玳宁将酒杯靠向他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爽快的一口饮尽。 梁或潜挑起了眉,没想到她突然变得这么豪爽了。 “刚才你都只是浅尝辄止,却拐我多喝了好几杯,现在良心发现,决定舍命陪君子了?”梁或潜跟着一饮而尽,酒意醺红他的耳朵,连眼白都泛红。 玳宁不讳言,刚才她的确耍了一点小诡计,没什么坏念头,只是不想喝醉,只是想……好好的记住他的脸,他的每一个表情。 “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喝酒了吧?”玳宁苦笑,眸中渗入涩意,甜蜜的‘我们”两个字,再也不能让她觉得愉快。 她的无奈感染了梁或潜,他又将彼此的酒杯斟满,从对面的位置,挪到了她的身边。 “别怪淑芬,她只是想太多了。”梁或潜摇摇头,习惯性的为女朋友说话,伸出另一只大掌,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 玳宁顺势将头朝他的方向微倾,靠上他的肩膀,深深吸进他的气息,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亲近他了。 怪?她怎么能怪? “我知道,她只是太没安全感了。”玳宁只能附和,但胸口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又开始逐渐累积。 慢慢的,那些情绪沉淀成嫉妒,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嫉妒淑芬,嫉妒她能长久以来享受着梁或潜的宠爱。 真是不可原谅! 她的心里,怎么可以有除了“祝福”以外的情绪? 只是,绝望一层又一层包围过来,玳宁感到快要不能呼吸,只要多看他一眼,心就更疼上几分,她只能咬紧牙,抵抗着心中的痛楚。 “是啊,如果我们结婚了,她的不安全感,应该就能减到最低了。”这是梁或潜的希望,他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想想,我们三个都认识这么久了,若要发生什么事,不早就发生了吗?她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一定是你太出色了,所以她的不安全感才会渐渐失控……结了婚就没事了。”梁或潜只是摇头,对这个话题下了结语。 疼,好、疼、好、疼…… 玳宁的心中只剩下绝望,胸口揪着深深的痛,那痛楚把她折磨得好难受。 曾经多少个梦里,她不停的梦着、想着、渴望着,希望能与他成为神仙眷属,期望与他百年齐眉,但是……怎么可能呢? 当她为他心痛时,她才明白自己爱他有多深,她甚至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怎么了?”梁或潜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不自觉地蹙眉,神情困惑。 睁开水雾的双眸,玳宁望进一双满是担忧的黑眸中,胸口像是被某种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收紧她的手,握紧他的手臂。 “你结婚,我一定会哭死的……”紧绷的情绪累积到爆发的顶点,最后忍无可忍,这话就这么出了玳宁的口。 梁或潜凝望着她的脸,心中倍感诧异,仿佛看到一个寂寞的孩子,用那双充满渴求的眼神,期待他的回应。 不……不会的,梁或潜截断那种思绪,他与她不是这样的关系,他们只是好朋友,再好不过的朋友。 “傻瓜,你以为我酒喝多了就故意唬我,以为我会被骗吗?”梁或潜轻敲她的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认识你这么久了,压根儿没见你哭过,你说你会哭死,鬼才信你。”话毕,他又赏了她一个爆栗子。 被敲了一下,不疼,但心口却抽痛着。 玳宁的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庆幸他的不知不觉,只把她当朋友,所以两人还能一起工作;还是她压根就该埋怨他的不知不觉,才让她一颗心悬宕在半空中,因为他的热情靠近而喜悦,因为他的心有所属而低落。 他说她出色。 但是她的出色,他只是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里,只因他的心里早有人入住,半点也容不下她。 伸出去的手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缩回自己的手,同时,也决定将自己的心门紧紧关上:永不开启。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又更糟了,咕噜咕噜又干了整杯酒,对他露出一抹微笑,但模样却有点凄然,充满绝望。 “来,我敬你三杯,敬你将迎娶美娇娘,既成家又立业,一切安稳平顺。”玳宁不待他反应,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梁或潜发觉她喝得有些急,但是心想再也不会有这种畅饮的机会,索性也不阻止她,跟着她一起举杯同乐。 辛辣的滋味从喉头灌人,在她的胸腹间逐渐燃起一把火,在全身蔓延烧开,进而在她的胸口和喉头间,涌起一种酸涩的感觉,意外的逼出她的勇气。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玳宁藉着八分酒意,趁机吐露心声。“淑芬没有误会,她的担心是对的,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梁或潜只是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把她的话当真。 如果他也有她一半的诚实,他或许会发现,他其实是没有勇气把她的话当真。 “你这话千万别让淑芬听到,要不然,她会叫我们俩拆伙,最好不要住在同一个城市,用你这句话来吓她一定很好用,包准吓死她……”梁或潜虽然是笑着的,但眼神却直直凝望着她,带有专注的提醒。 他的潜意识里,一直不愿意这件事发生,他知道淑芬的忧虑与不安,但是他也不希望跟玳宁连朋友都做不成。 玳宁默然无语,知道他很心疼淑芬,不想让她难受。 “放心,这句话我就只说这么一次,再也不提。”绝不! 从此之后,她会把她的心事收拾好,压回心底深处,能不想他就不去想他,就算真的压抑不住想起了他,她也不会再说出口。 “我们来唱歌。”玳宁天外飞来一笔,清丽的脸庞一如往常,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却又像是傲了些改变。 既然今天可能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最后一晚,那她要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个晚上,绝不用在怨天尤人上。 梁或潜低笑出声,以手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面颊。 “今晚的你,很high喔!”他的语调充满意外,开口逗弄她,低嗄迷人的嗓音衬着那俊美的五官,几乎要迷醉她的心。 玳宁无法解释,心中那种既悲伤又难受的复杂情绪是什么,于是她挑了一首愉快的“无敌铁金刚”,试图让自己像机器人一样,无情无欲,而且百战百胜。 “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玳宁高举单手做奋战手势,压低她轻柔的嗓音,努力唱出像军歌般的魄力。 梁或潜笑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挑这首歌来当开场。 好,要唱大家来唱! “哥哥爸爸真伟大,名誉照我家……”梁或潜用着响亮的声音,很快的抢走她的音律。 玳宁轻声笑了出来,但她并不打算认输,决定以柔克刚,他唱哥哥,那她就来个妹妹吧!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儿歌一首接着一首,梁或潜很快便败下阵来,他转移方向,索性唱起军歌。 “我有一只枪,扛在肩膀上……”声音慷慨激昂,响彻云霄。 “青海青、黄河黄,还有那滔滔的金沙江……”玳宁不落人后,不让他专美于前,不过,军歌他可是训练有素,马上又来一首。 “男儿立志在沙场,马革裹尸气豪壮……” 玳宁军歌不在行,不过这首歌她很熟,也不再跟他抢拍,两人爽声合唱起来。 “金戈挥动耀日月,铁骑奔腾撼山岗……” 两人很有默契的看了一眼,不比歌,决定来比音量。 “头可断,血可淌,中华文化不可丧……”眼看梁或潜的声音雄厚,玳宁也卯起来大吼。 “挺起胸膛把歌唱,唱出胜利乐章……”比完音量来拉尾音,两人唱得是上气不接下气,还扯直了喉咙大吼,两人的脸红通通一片,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压根儿就是喝酒喝太多。 “哈哈……”不知道是谁先没了气,玳宁靠在他肩上,笑得说不出话来,而梁或潜也好不到哪里去,胸口喘得像是跑完了五百公尺障碍赛。 “你输了。”玳宁决定先下手为强。 “哪有,明明就是你输。”梁或潜可不认帐。 “那我们再比一次!”玳宁不服输的提议,梁或潜正想附议时,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梁或潜一边往房里走,一边回头向她“呛声”。 “我们再比一次,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喂!我是……好……是是……抱歉抱歉……”他的口气,由一开始的凶狠转换为柔和的态度,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看起来仍然很愉快。 玳宁面露疑惑的看着他挂上电话,然后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在她的面前停下。 她正要开口询问时,梁或潜突地爆出一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到几乎要站不直腰。 “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被说不道德,第一次被检举,原因……哈哈……原因竟然是因为我唱歌太大声了,哈哈……原来太愉快也是有罪的……哈哈……” 玳宁很认真的听了半天,终于弄懂他哈哈大笑的原因,也轻易的被感染了喜悦的笑意。 原来是有别的房客向柜台反应他们太吵了。 这、这……真是丢脸丢到香港来了。 不过,他们的心情仍然好得不可思议,虽然不再唱歌了,但是笑声仍旧震天价响,饮酒的兴致不减。 玳宁开始担心,饭店等会儿会赶他们离开,原因是他们精神不正常,会发生公共危险,烈酒搭着狂笑,她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流眼泪了!流眼泪了!你这样如果叫流眼泪,那我就相信你刚才说的话,说什么我结婚你会哭死。”纵使酒意醺红他的眼,没有九分,但也有八分醉,但梁或潜却没有忘记她刚才的话。 “你一定会在婚礼上喝挂,然后高兴到‘泪流满面’,哈哈……”玳宁笑着,但却睨了他一眼,轻咬着红唇,没有替自己辩解。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 “话说回来,若你会哭,一定是在你要嫁人叩谢父母恩的时候,才有可能真的扒泪。”粱或潜很认真的想了想,酒精开始起了作用,让他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 玳宁抬头看着他,双眼充满无助。 要怎么样他才能知道她的心意?但,知道了又如何?事情会更好?还是更坏?不管、不管、她全都不想管了! 她现在就只想投进他的怀抱里,她的心被渴望折磨得好软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 这一瞬间,她无法考虑太多,那些道德、那些理智、那些答应好友的承诺与附属的罪恶感,她都无力去想起,她只是专注地看着这一个……自己明知不该爱上、却无力抗拒的男人。 “我可能找不到人嫁了……”玳宁喃喃自语着,双手紧紧交握,却仍无法克制住那阵由内向外狂涌而出的颤抖。 “开什么玩笑?”梁或潜才不信。 他打了个酒嗝,酒气整个呛了上来,他今天喝得太多,头不但开始昏眩,连话都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了,虽然想反驳她,却找不到理由。 “我没有男朋友怎么嫁人?我甚至不曾认真的吻过男人……”玳宁静静地说,回避他的视线。接吻不是不曾有过,但那都只是年少轻狂的事,不曾在她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 玳宁慢慢将眸光移到他的脸上,她在累积她的勇气。 梁或潜正要开口,说她真爱胡扯,凭她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时,她却突地冒出一句话,把他吓得愣在当场。 “你吻我一次,好不好?”玳宁嘶哑地说道,困难地发出声音。 薄唇开合了几次,梁或潜说不出半句话来,只能怔愣的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他是不是喝太多产生幻听了?还是他喝醉的程度,远胜于他自己的想像。一句话,迅速的有了无法言喻的改变,连四周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梁或潜虽然喝多了,反应慢了,但他还是很清楚,这句话是不该出现的。 “你又喝多了,而我也是。”梁或潜脸色如常,用一句话搪塞,试图缓和两人之间这些不该有的对话、不该有的心情,他必须跳出来阻止。 一切,似乎都与平常一样,只除了他那双有着烈焰暗窜的黑眸。不待她回应,梁或潜又迳自开口。“我也喝得差不多了,头都昏了,我们还是回房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梁或潜主动开口喊停,他真的觉得该冷静一下。 吻她?她竟然敢叫他吻她?一定是头壳坏去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对她的提议,很有“兴趣”?! 果然是酒后会乱性! 不行,这事儿不能继续下去,他无法想像他竟然会有想吻她的欲望,这简直是罪大恶极,活该上刀山、下油锅滚上八十遁。 梁或潜站起身,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想催促她回房,但说时迟那时快,玳宁竟突然攀上他的脖子。 酒意拖缓了他的反应,他只是怔愣的站在原地,下一秒。玳宁随即踮起脚尖吻上他,柔软的唇舌,青涩的磨脍着他的唇瓣。 带着浓烈酒味的舌尖,生疏地窜入他口中撩拨,瞬间在他腹中烧起一把火焰,带来一阵心醉神迷,酥麻了他的神经。 他残余的理智,知道这是不该发生的事,但是酒精松懈了他的意志力,他的身体比他自己还要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对她的渴望,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她的吻仍持续着,双手仍旧缠着他的脖子,并开始尝试性地抚摸他的胸口,在他身上洒下一波又一波的火种。 梁或潜的脸色蓦地一沉,黑眸紧盯着她嫣红的粉颊,浓眉紧拧。她该死的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而自己……到底又在迟疑什么?他能感觉到她的唇、她的舌、她的手掌,但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 终于,他成功的让他的手臂移动了,他的大掌攀上她的腰,他想,他就要成功阻止她、推开她了…… 但,天不从人愿,渴望战胜了理智,他的大掌不但没有推开她,反倒将她紧揽入怀,他的唇热切的吸吮着她的,试探的吻渐渐转为激烈。 他的吻,让玳宁微薄的勇气窜动得更加迅速,她把握着机会,让她的神魂给予他最无私的回应,她的手轻柔的脱下他的外衣,索讨着他的热情。 “或潜、或潜……”玳宁低喃着他的名字,闭上蒙胧的双眼,感受他烙印在她唇上、颈上的吻。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喊着他的名字,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的脸颊在他粗糙的肌肤上磨脍,像只惹人怜爱的猫儿,冀望着主人的关爱,这动作教或潜的眸色深了,脸色也温柔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颈上,轻吮着她的耳垂,听到她陌生却又挑情的轻吟。 “玳宁……我是不是在做一个不该做的梦?”他在她的耳蜗低语,一声一声的轻唤,几乎要醉了她的心。 玳宁的眼前被水雾迷蒙,她知道他醉了。 今晚,她刻意灌他酒,他喝下的酒远超过她一倍以上,他的眼神涣散,没有平时的锐利,但却揉入几分慵懒的深情…… 这就是她想要的他,她想要的吻! 请原谅她的算计,她在心里暗自忏悔。 请原谅她的自私,她真的爱得好辛苦。就让她偷欢一次吧! 就这么一次,她不贪心,她只想要拥有一个记忆,悼念她的爱情。 今晚,她要他。今晚,她不让他走。请纵容她今晚的小心眼,今晚,她一定要留下他。她所有的愿望,就仅只是“今晚”而已。 天明之后,她就会将他还给淑芬,还给该属于他的人。她不贪心,真的。或潜,我的爱……请圆我一个晚上的梦吧! 第四章 星子高挂,月光透进屋内。 玳宁倦极、累极,但却辗转难眠,只能无语凝望夜空。 她枕着男人的手臂,想幸福的睡着,但她知道,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刚才的狂欢就像一场梦,一场最绮丽的梦。 梦里的他,不停地在她耳边喃着她的名字,不停地在她的身上烙下印记,教她深深讶异于他表现出的热情,不但吻肿她的唇,还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纵爱的痕迹。 他的投入教她感动,教她永生难忘,他的低唤,几乎逼出她的泪水,至少,他没喊错她的名字。 躺在他怀里,玳宁心里好平静,也很满足,静静看着他沉睡的脸,她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她将脸贴近他的胸口,耳边传来他规律的心跳声,她闭起眼,回忆着不久前,他激狂猛烈的神情。 梁或潜对她或许有情,但不是情侣之间的那种,夜里的荒唐,只是酒精助兴之下的迷乱行为。 她不管天明之后他还会记得多少,但是,她知道她的回答是什么。 没有!她会笑他,竟然对她做了一场春梦。 今晚这一切,将是她心中永远的秘密,她永远都不会提起,更不会要他负责。 她承认是她自私,设计偷取了这段记忆,只为满足她的奢望。她不要他愧疚,不要他因为今晚而改变任何决定。 轻轻移动身子,玳宁从他的身边离开,没有了他的温暖,她顿时被冷意包覆。 仲夏的夜里,她的凉意来得荒唐,她知道,冷的不是身子,而是心灵。穿回衣服,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的脸,最后一次将他刻画在心里。 她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于是乎,她该断然的离开,不留一丝眷恋。 今晚的温柔,是秘密,也是甜蜜,她要一个人独享。 她走近了一步,伸手欲理好他落在前额的发,动作却怔在半空中。 不能吵醒他,要不然,什么都乱了。 她握紧拳收回了手,压抑想再吻他一次的渴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毅然决然的转身,走出他的世界。 她要回到自己的角落,刻下这次的回忆,同时……品尝她独有的心酸。 床边的电话响起,是服务人员打来的momingcall梁或潜接起电话,说了声谢谢之后,重新躺回床上。 天啊,头痛死了,像是被卡车辗过一样。 梁或潜压住太阳穴,第一次知道原来宿醉这么痛苦。 他偏头一看,垃圾桶旁散落着几支酒瓶,可见昨天两人真是喝疯了……呃? 一幕绮丽的画面瞬间闪过,让他的思绪顿时停格。 他是怎么了?竟然、竟然……看到玳宁不着寸缕,热情地在他身下娇吟轻喘的模样? 他昨天是喝了酒?还是吃了春药? 那些画面是幻象?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隐约记得她红唇的湿润?她长发落在他胸前的柔细……该死!那一切就像真的一样。 他是不是酒喝太多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 他起身看到一地凌乱的衣物,但却没有看到脑海中让他热情如火的玳宁,空气里除了浓浓的酒气外,闻不到一丝属于女人的味道。 “喝酒果然会误事。”他轻敲着头痛欲裂的太阳穴两侧,嘴里不停低咒,完全记不清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口涌上矛盾,无法厘清现下在心口上盘旋的情绪是什么。 如果,昨晚那一切不是梦,那他……要如何面对玳宁?他甚至无法解释,为何会对玳宁做出那些事来。 在工作职场上打滚的这些年,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也不是没遇过,但他总能心如止水婉转的拒绝,不伤感情的回归原点。只是,如果他是那么自制的人,那昨夜的事,怎么会发生? 话再说回来,如果那只是梦,一场春梦,那他就更无法说出任何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何玳宁会在他梦中出现,而且还有那魅惑人的唇……梁或潜惊骇了下,被胯下突然涌上的欲望给惊骇住,几乎欲火焚身。 他的浓眉紧蹙,无法明白那些梦境为何如此真实?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会做这个梦,是因为他很渴望她吗? 他的胸口有种无以名状的感觉,不停地来回冲击着。 玳宁……还好吧? 如果那一切是真的,那她一定被他吓坏了。 想到她可能会有的慌乱,他的心就紧紧地揪起,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伤害了她。 如海浪般的焦躁层层叠叠涌上,几乎快淹没了他。 不行!他得找她问个清楚。 听到房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玳宁的心漏跳了几拍,以为早已收拾好的情绪又漏了馅,手里的梳子瞬间掉落在地。 是他! 饭店里,除了他,不会有人用这种方式叫人开门。 玳宁深吸了几口气,叫自己别慌张,不能露出破绽,看着镜子里刻意妆点的淡妆,看不出一丝疲惫的模样,她才松了一口气。 “来了来了。”玳宁满脸笑意的开了门,看着那一脸阴晴不定的俊脸。 “离我们会合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你这么急着来敲门做什么?”玳宁故意装傻问道。 梁或潜的思绪原本一片混乱,却在见到她的表情时,顿时心安了下来。 “你……昨夜睡得还好吗?”梁或潜开口,黑眸仔细的从她的眉看到她的眼,看到她一脸精神充沛的模样,还有……她的一头如瀑长发。 第一次看到她披散着长发的模样,看起来好……好美,有着女人的妩媚模样。 “你又在找我脸上的青春痘了!”玳宁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的开口,之后旋身走进屋内。 他的眸光教她紧张,教她软弱…… 梁或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走进房内,胸口的疑惑再次蠢动起来。 为什么……她像个没事人一样? “昨天,我喝醉了。”梁或潜跟了上去,看着她表情自然的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拿起梳子打算扎起那一头长发。 “我知道,你的确喝得很醉,还老说我酒量不好,其实你也差不多嘛!”玳宁的美眸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所以,昨天你没醉?”梁或潜站在她身后,从镜子里注视着她的表情,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你说累了,想睡了,我就回房啦!”玳宁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一边梳发,一边回答,心中的情绪很复杂。 他忘了昨夜的事了? 就算他隐约还记得,但是,他几乎忘掉了大部分,所以,他想来探她的口风,他来旁敲侧击! 心里松了口气,知道他忘了才是最好的结局,纵使心里会有遗憾,却也无怨。 她其实是带着担心的情绪等着他来敲门的。 她担心他会指控她的主动诱惑,指控她不顾朋友道义,硬是在他结婚前夕,让他对另一个女人有了肉体上的出轨。 如果他真的这么指责她,那么她也无话可说,她是罪无可赦,那些事,她的确都做了。 不过,还好他忘了;至少,他并不确定,只要她坚决不承认,昨晚的事就能云淡风轻,只会在她的心里留下记忆。 “所以……昨天就这么结束了?”他靠得更近了,几乎就贴在她的身后,灼热的气息与存在感,教玳宁几乎要慌了手脚。 梁或潜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没事,气色甚至好看得过分,但是,他还是发觉了,她从刚才到现在都不曾迎向他的眼睛。 “当然。”她回答得好简单,很理所当然。“你都醉了,我当然回房睡罗!” 梁或潜盯着镜子里的她,发觉不出任何破绽,只除了……那双灵巧的小手,出乎意料的笨拙。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以往三两下就能成功绑起的马尾,竟然怎么扎都扎不顺,玳宁几乎想放弃。 就在那一秒,梁或潜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梳。 玳宁一怔,在镜子里与他的眸光相触,她的心像是被尖刀刺了一下,传来闷闷的疼。 梁或潜没有开口,只是垂下眼,很自在的梳着她的发,又轻又柔的,让木梳滑过她的发,滑进他的指间,流泄一头黑瀑。 心乱,如麻。 说的是玳宁的心情,却也是梁或潜的心境。 她看着镜中的他,替她梳开一头长发,看着木梳与他的指掌,轮流滑进她的发间,她胸口不该有的酸意开始泛滥,她移不开视线,无法说服自己,更无法命令自己开口喝阻他,说这是多么不合宜的行为…… “你知道吗?”梁或潜开了口,视线仍是紧盯着她的发,没有看向她。 悸动在心口抖瑟,玳宁哑口无言,根本不敢问他究竟要她知道什么。 他仍是梳着她的发,闻着流窜在他鼻尖的淡淡香气,然后撩起一缯黑发,凑到鼻端细闻。 玳宁的心,几乎快要停了。 “昨夜,我梦到你,梦到这头长发,我甚至还闻过这样的香气……”他的声音粗嗄,眉间有着浅浅的结,揉进几分困惑。 玳宁心一悸,屏住呼吸,垂下眼不敢看他,嘴角牵出一抹晦涩的笑容,想开口却只是无语。 “梦里,我们不是朋友……”梁或潜若有所思的开口,似乎正在思考,该用哪一种形容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难不成我们是仇人吗?”玳宁扯出一抹笑,笑容有着无解的落寞。 梁或潜看向她,第一次看不透她眸中的情绪。 那一切,当真只是他在做梦吗?还是,她压根儿就不想去面对。他对她所做出那种杀千刀的恶事?! 他沉默着,很久很久…… 脑子越清醒,昨夜的记忆就一件一件涌上脑海,他甚至还记得,她曾经很轻很轻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我爱你。 他突然整个人愣住,因为那声突然窜进的耳语,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那是在做梦吗? 我爱你。 她的声音,像倒带一样,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让他的心口涌起莫名的躁郁。 梁或潜胸口一紧,突地明白从早上醒来后,一直缠绕在心口那股莫名的情绪是什么了。 他发现,他一点也不希望昨夜只是一场梦。 但,他怎么能希望那是真的呢? 他看着她的眉,看着她的眼,看着似曾相识却又有些陌生,那属于她的每一寸肌肤。 那些触感都极为真实,而她却说,那些事从木曾发生? 发现这一点,让他的心绪有些纷乱。 他的心情不好,很不好,原因是:他觉得她骗他!但是,他心情不好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懂,她是不是故意忘记昨晚的事,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都不该彼此隐瞒,对吧?”梁或潜看着她,眼神阴郁。 此话一出,他能感觉到她全身一僵,脸色刷白,然后她调开视线,将目光移向墙角,表情变得漠然。 那样的她,教他好生气。于是他一个箭步往前,大掌握住她的手臂,逼她重新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他必须知道实情,他必须确定,他跟她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玳宁垂下眼,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梁或潜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她想避开却没能成功,他握住她的下颚,看进她清亮的眸底。 他的怒气,在她的眼里有了不同的解读。 他的“朋友”两字,重重的冠在她头上,打得她头昏脑胀、手脚无力。他们是“朋友”,所以昨晚的事不该发生;他们是“朋友”,所以,虽然不该隐瞒,但应该有其言外之意。 懂!她懂!如果他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那昨天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该说。 “我没有瞒你什么。”她望着他,久久才吐出一句。 “你喝太多做了春梦,我要跟淑芬说,说你对我有遐想。”她试着自嘲,努力扯出笑容,却揉进太多破碎的成分。 “我做春梦?”梁或潜危险的低语,听得出来口气不满,恼怒的心情充塞在胸口,杂乱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瞳眸收缩,呼吸为之一顿,发现他竟要不起真相。 他也在这个时候意会到,玳宁其实是为他着想的,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承受不起这件事的结果。 但……真要这样算了吗? 如果不想算了,事情就能当真不曾发生过吗? 突地,玳宁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梁或潜松手让她去接电话。 “我是……楼下餐厅吗?好,待会儿就下去。”玳宁面色如常的挂上电话,两人的视线再度接触。 “是黄经理。”玳宁轻声开口,平静的表情与梁或潜激动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梁或潜黑眸一眯,讶异着案主为何会一早就打电话到她的房里来。 突地,他想起了昨天见面时,黄经理一见到玳宁那种极为熟识的表情,其中还带着几分的愉快与期待。 “你跟他见过几次面了?”梁或潜一僵,双拳不自觉的握紧,隐约知道了黄经理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大概四、五次吧!”玳宁没再看他,转身开始收拾着床上的衣物。梁或潜眸色一沉,冷着脸,吭也不吭一声,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凝。 “他想追你?”他大步来到她的身边,瞪着装忙的她。 玳宁只是耸肩,不发表任何意见。 该死,那个人果真想追她!心口微微一抽,泛起梁或潜无法明了的情绪与火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或潜冒出几声低咒,愤怒的情绪再度蔓延。 “谁知道?”玳宁不给正面回答。 “你!你就知道!”梁或潜火冒三丈的瞪着她,她竟然给他敷衍的答案! “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又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玳宁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 难不成,有人喜欢她是她的错?他那么凶骂人是什么意思?!梁或潜嘴角抽搐,下颚绷紧,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不过……他就是很不爽! “他想干嘛?”他没好气的开口。 “吃饭。”玳宁这次倒爽快,直接把答案丢到他脸上。 “大老远来这里吃饭?”梁或潜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说喜欢饭店的早餐。”玳宁转述了黄力诚的答案,虽然,她知道这个理由非常牵强。 “他可以自己吃!”干嘛还打电话上来? “但是他想多跟我聊聊。”玳宁翻了翻白眼,没想到他对黄力诚这么有兴趣,直问个没完。 “聊个……”梁或潜硬生生把那个“屁”字吞进去,脸色一阵灰白。 完全弄不明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好半晌他才忍住气,让自己不要莫名其妙的口出恶言。 “他在楼下餐厅等我。”玳宁淡淡开口,看着挡住她去路的梁或潜。一股明显的怒气,从梁或潜的身上辐射而出,但是玳宁一点也不怕。 “你骗我!”突然,梁或潜口出指控,愤怒的眼神直瞪着她,像是想把她的身上瞪出两个大洞。 “我骗你什么?”玳宁被骂得不知所以然。 “我记得你说你没有男朋友!难不成又是我喝醉幻听了?”粱或潜火大的瞪着她。 “他不是我男朋友!”玳宁面无表情。“不过,我不确定他将来会不会是。” 梁或潜一动也不动,只是脸色难看的直瞪着她。 半晌,他仍是沉默,眼里有着挣扎,不满的闷气在胸口冲撞着。 “我得快点下去,我跟黄经理还有公事要谈。”玳宁见他不肯让路,干脆闪身从一旁离开。 “公事不都谈好了?”梁或潜粗鲁的打断她。 “对,但是他曾指明要我负责香港部分的设计,记得吧?”玳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梁或潜一怔,这是在晚餐时候说的,那时他还没喝酒,清醒得很。 只是,他没想到黄经理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实在太后知后觉了。 “这叫‘假公济私’。”梁或潜眯起眼,咬牙迸出一句。话才出口,他心口微微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一牵涉到玳宁的事,尖锐的言辞总是轻易的说出口。 “那又怎样?”玳宁没有察觉到他心思的飞转,无谓的耸了耸肩。“有人为了我花心思,这不是有心的表现吗?那我还挑剔什么!” 被她的话堵得气结,梁或潜只能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绕过自己,往门外走去。 第五章 梁或潜终于知道,什么叫“紧迫盯人”,他也第一次知道,玳宁不是没人追,而是她一直拒绝了周边男人的示好,直到现在。 从同事间的耳语知道,案主黄力诚不但电话打得勤,甚至从香港飞到台湾来,一鼓作气,想要将玳宁追到手! “你在想什么?”淑芬谨记母亲的交代,压抑住怒气,看着一整个晚上心神不宁的梁或潜。 “没事。”梁或潜收回思绪,将心神定在桌上,看着那五颜六色的喜帖样式,看得他一阵烦躁。 出发到香港前,他曾告诉玳宁,他已经有了向淑芬求婚的打算,那时会这么冲动是为了平抚淑芬不安的心,所以想给她一个安定的感觉。 但他从香港回来之后,淑芬不但没闹脾气,反倒像没事人一般,总是对他笑盈盈的,像是他们不曾争吵过一样。 不是他恃宠而骄,但是打从他从香港回来后,不知为何,他突然没有了结婚的冲动。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这样就落幕,淑芬开始藉着友人要结婚之名,拿着各种喜帖、饭店的菜单,甚至是婚纱到他面前。 真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自然知道淑芬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求婚的惊喜,但她明示、暗示都来,他反倒提不起兴致配合她了。 说到底,他就是没了结婚的打算。 他不想去细究原因,所以干脆逃避这个问题,刻意不去理会不想结婚的理由是什么,但却也没有阻止淑芬的行动,于是,他周围有关结婚的商品,一样样的冒出来,简直要将他淹没,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更别说玳宁这个礼拜的刻意冷淡,几乎夺走他全部的心神…… “你又分心了。”淑芬的脸色像是结了一层冰,想她在饭店工作时,哪个客人不是被她美丽的外表所吸引而不断冲着她笑,唯独梁或潜,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我只是累了,你知道最近这个案子……”梁或潜将公事拿出来当挡箭牌。 “少来。”淑芬冷冷的打断他的借口。 “同样都是公司的股东,人家玳宁忙归忙,就有时间约会。”想到这里,淑芬心里浮上歉意,她以前还以为玳宁喜欢的人是梁或潜,所以心里对她曾有芥蒂。 “你知道这事?”梁或潜倒是十分讶异。 “我当然知道,因为黄经理就住在我们饭店里,曾经聊过天,他一听到我们三个人是大学同窗,抓着我直问玳宁的事,还说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见面。” 气温一下子降到冰点,梁或潜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一切只是耳语,他还可以告诉自己,那都是虚构的,毕竟办公室的流言太多,不必当真,但……如果是由当事人口中说出,那一切就不同了。 原来,黄力诚真的来到台湾了,刚才淑芬已亲口证实这件事。 但,他来了,却没通知自己,这表示他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来,很明显的,是为了玳宁而千里迢迢来到台湾。 火在烧,烧得很旺很旺,但该死的,他找不到那个放火的人。 “看样子,那个黄经理很认真,下次约玳宁一起出来吃饭,我可以分享这些结婚需要的资料……你怎么了?”淑芬原本说得兴致勃勃,一转头看到梁或潜铁青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我们去看电影。”梁或潜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那些资料没拿……”淑芬回过头要去收拾那些资料。 “电影快开场了,不要拿了。”梁或潜不让她有回头的机会,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把桌上那一堆关于“结婚”的东西,全抛诸脑后。 玳宁不需要那些! 至少,现在不需要! 像是故意的一样,梁或潜不想让玳宁接触到那些结婚资料,但淑芬却刻意的约她出来共进晚餐。 三人各据餐桌一角,每人心思各异。 “听说,最近有人追你追得很勤?”淑芬主动开口,他们三人本来就熟稔,讲话都直来直往。 玳宁耸肩,并不开口否认,只是心里并不平静。 她当下以为,这件事应该是从梁或潜的口中说出来,为的是要让淑芬安心,要不然,以淑芬之前的行为来看,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与梁或潜下班之后还有任何接触,怎么可能还会主动邀约晚餐? 想来,梁或潜还是很在乎淑芬的想法,才会把这么私人的事让她知道。 “黄经理的条件很不错。”淑芬没理会玳宁的沉默,一个人说得很开心,还不忘拉个人下水。 “或潜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很登对?玳宁是不是该好好把握?”两个问句,问得餐桌上一阵沉默。梁或潜咬着牙,潜意识里不想去承认黄力诚的条件好到不行! “怎么了?你觉得黄经理不好?”淑芬蹙起眉,不喜欢他的沉默。 “当然不是……黄经理跟玳宁很登对……她的确要好好把握。”梁或潜终于开口,动作僵硬得有如行尸走肉。 入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针一样,刺在玳宁的胸口,她的双手在桌下交握着,握得好紧好紧,克制着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她转眸看向窗外,今晚天气阴凉,乌云密布的遮住整片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教人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来。 是吗?他觉得她应该要好好把握? 只要想到这是他心底的想法,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玳宁,你觉得呢?黄经理对你好不好?”像是对黄经理有许多好奇,淑芬打破沙锅问到底,一整个晚上的话题,都绕着黄经理打转。 “很好。”玳宁回答得很敷衍。 淑芬闻言,高兴的往梁或潜身上靠去,揽住他的手臂,笑眯了眼。 “终于,我们三个人都有了幸福的归属,真好!”淑芬愉快的说道,像是很为她高兴。 玳宁听着她说出口的话,微微勾起嘴角,但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只是说不出的痛。 从心底深处,一直有股酸液涌上,几乎要窜出她的口,玳宁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的吞咽了几口,想吞下那酸得令人掉泪的不明情绪。 只是,酸液仍浸蚀着她的喉咙,痛人心扉。 “或潜,我有个主意。”淑芬偎在他怀里,微微仰起下颚,对着他眨了眨眼。听到淑芬的叫唤,梁或潜只能将目光收回,盯着偎在自己怀中的淑芬。 迎视着他的眸,淑芬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双黑眸虽然落在自己身上,却充满复杂的情绪,像是他真正想看的,并不是她。 纵使她想自欺欺人却无能为力,恐陷,她的担心已经成真。 一整个晚上,他的目光落在玳宁身上的时间,远比落在自己脸上来得多,黑眸的深处始终燃着炙热的光芒,那样的眸光,看得淑芬心里发颤。 她不要坐以待毙,她要做最后的努力! “妈妈在问你,什么时候要去提亲?如果时间挪得适当,搞不好我们可以跟玳宁一起举行婚礼,也是一件美事。”淑芬刻意说道,小脸几乎要埋进他的胸口里。玳宁的指尖陷入肉里,努力不让淑芬话里的暗示伤了自己孱弱的心,刻意挺直身子,直视着淑芬的眼睛,不让心虚露出眉间,泄露心里的秘密。 “你想太多了,我跟他八字都还没一撇。”玳宁武装自己,镇定情绪,强装无谓的回答。 “不要不好意思,我们很乐意分享你的喜悦,或潜,你说是吧?”淑芬打定主意,今晚要让大家都难看。 梁或潜冷着脸,突然觉得一阵厌恶。 淑芬的态度有挑拨的嫌疑,他相信不只他感觉到了,玳宁一定也感觉到了。 想到玳宁,梁或潜黑眸中闪动着光芒,扫过她苍白的脸,心中一阵揪疼。 “如果我们两对真的不能一起结婚也没关系,我跟或潜结婚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的伴娘,所以,你如果好事近了,一定要记得通知喔!”淑芬不肯罢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说着这些伤人的话。 玳宁的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了接连而来的言语打击。 她的胸口好疼好疼,疼得像是要破裂了一样,她好想捂起耳朵不听,但是她不能。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玳宁知道她没有置喙的余地,但……一股难忍的冲动,逼着她站起身,狼狈地往外头走去。 “对不起……” 看着她匆匆离去,梁或潜几乎压不下想追上去的冲动。 “玳宁她怎么了?”淑芬故作狐疑地问道,心里隐约猜得到是什么原因。 她在心里对着玳宁说抱歉。 不要怪她残忍,这个男人是她的,她不允许别人来抢,就算是玳宁,也不准! 玳宁几乎是逃出餐厅的,她跑到一个阴暗处倚在墙上,虚弱的蹲跪下来。 没有办法!她真的没办法忍受! 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相拥,相依相偎,那情景就像针在扎着她的眼。 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因为眼前的情景令人心如刀割,她将脸埋在双膝里,泪水落在地上而无力制止。 夜风带着凉意,风雨欲来的天空,连那凉风教人心头都冷了起来。 她伸出双臂环抱着自己,但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停止颤抖。 冷的是人?还是心? 她不但手脚发冷,连胸口都泛不出暖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 逃出了餐厅,她能逃去哪里? 如果逃到了天涯海角,她是不是就能避开那双黑眸?忘记因他而起的心痛? 结婚!结婚!结婚! 这个字眼不停在晚餐的时候被提及。 她的心也跟着这不停重复的字眼,一次次被揉碎,被说不出的痛拉扯着。 真的要结婚了吗? 一直挂在嘴边的事,真的就要付诸实现了吗? 玳宁想问,她也知道该问,但她却提不起勇气开口,问出详细的日期。 她怕! 她怕她的心会当场碎裂一地,怕自己无法接受,当场痛哭失声。 爱情,怎么会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呢? 她越挣扎却被缠得越紧,那绳子一圈又一圈的勒在她的身上、她的颈上,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觉得,她就要死了。 心,会不会真的迸出血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胸口仿佛有液体流出,从胸口窜出她的眼睛,变成了泪水。 这痛,什么时候会停呢? 越是不想去在乎一个人,越会去注意那个人的行踪。 梁或潜明明不想把心思放在玳宁的身上,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注意着她何时进公司,何时下班,午餐吃了什么,晚餐又有什么约会。 他沮丧的发现,她的约会对象只有一人,就是黄力诚,而且,密集的程度几乎让他翻脸。 以往无论再忙,他们总是会挪出一天,两个人喝喝小酒、聊聊心事,但是从香港回来之后,她就避他如蛇蝎,好像他会咬人似的。 天知道,他的确很想咬她,这个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的家伙。 他从来没发现,他的公司竟然有这么大,大到让他想遇见她都很难…… 某天,他终于在她要踏出公司门的前一秒逮住了她。 说“逮”很难听,不过,梁或潜真的觉得,就连小偷也没她那么难抓。 “又要去约会了?”梁或潜挡住她的去路,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点酸涩。 “嗯。”玳宁也不否认,大方点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梁或潜一双暗眸直瞅着她,玳宁知道眼前的气氛诡异,她知道她该举步离开,但是她却移动不了半步。 “这么喜欢他?”梁或潜直接开口,他们之间不需太多装饰的语言……至少,他是这么觉得。 玳宁在脑中思索着,该给他什么样的答案,对于黄力诚,谈不上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她不知道心里真正的感觉,但是,她却知道该给他哪一种答案。 “是,我很喜欢他。”玳宁肯定的点头,眸中有些许深情,但那深情却是为了眼前的他。 这一句,让梁或潜的心里一沉。 他知道该为她高兴,毕竟黄家的家世好,黄力诚也不像是个败家子,如果玳宁可以嫁人豪门,应该也算是美事一桩,可是,他竟然该死的觉得不舒坦。 看着梁或潜的沉默,玳宁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得让黄力诚留在她的身边当挡箭牌。 她心里知道,梁或潜并没有完全相信,在香港的那一晚,他们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他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而她并不想因为这莫须有的责任感来折磨彼此。 她不要他内疚,因为那不需要,从头到尾都是她主动,她心甘情愿。 眼前她该做的事,就是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就算功德圆满了。 “你的婚礼筹备得如何了?”她还记得,那时他说过,要给淑芬一个惊喜。 “还好。”梁或潜给了个很敷衍的答案,他没有告诉她,他始终不曾开口跟淑芬求过婚,倒是淑芬一头热的找了很多资料。 结婚是人生大事,而他,筹备了什么? 拍婚纱没心情,挑婚戒没兴趣,他甚至没有愉悦的心态,不仅没有牵挂着未来的新娘,反倒记挂着另一个女人。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句话出了口,玳宁才知道她无意问起心中在意的事。 明知道不该靠得太近,但关心总是情不自禁说出口。 粱或潜凝眸瞪着眼前的她,心情极为复杂。 他不明白,一向自认为冷静的他,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厘清,他总能突破难关,获得最后胜利。 只是,眼前这个女人,他花了一个礼拜理解,却还是站在雾里,完全无法靠近一步,甚至有使不上力的错觉。 但,只消她一句话,一句关心的话,他就觉得胸腔发烫,一颗心几乎要融了。 “如果说,我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想找个人陪我喝酒,肯不肯陪?”他抛出疑问,想要知道她还有几分真心。 “梁或潜……”玳宁感到为难。“我跟他约好了。” “换句话说,就是不肯陪。”梁或潜眼色骤暗,转头就要走人。 “喂……”玳宁赶忙喊住他,小跑步到他面前。“生气了?” “没有。”梁或潜深感落寞,曾几何时,他也会尝到失落难堪的滋味。 “你的表情就是在生气。”玳宁不让他走。 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她不由得担心,在心里猜想是不是他和淑芬还没和好,所以心情不好。 “肯不肯陪就一句话,要不然我找别人喝酒去?”梁或潜的表情冷凝,心情悒郁。 “好啦!”见他这样,玳宁也顾不了那么多,只好赶忙应允。“朋友有难,自然得两助插刀,喝酒就喝酒,可以了吧?” 梁或潜闻言一喜,心里满溢温暖,但没敢在脸上表露出来,为了掩饰心虚,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太在乎她了?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了醉意,玳宁心下觉得奇怪,一整个晚上,他连淑芬的名字都没提到,而他看来也不像是心情不好。 他一杯接着一杯,一个晚上话匣子从没停过,像是要把一个礼拜的话,全在一个晚上说完似的。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看着他愉快的表情,玳宁低荡许久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一个礼拜强撑出来的笑容,总算多了些真心真意。 “好了好了,少喝一点,等会儿又醉了。”玳宁赶忙阻止,他这么壮,要是醉了,她可扶不起他。 “你怕我醉?”梁或潜觑了她一眼。 “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你就随地找块干净的地板睡。”玳宁嘴硬的回道。 “你陪我?”梁或潜开口,眸光直视前方,不敢看向她。 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玳宁却猛地一怔,看着他的侧脸,却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她有点忐忑,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打电话叫淑芬来接你。”玳宁最终还是选择不去碰触,那随时可能崩塌的友谊。 “不要!”他脸色一沉,伸手阻止了她打电话的动作。 他的大掌紧握着她的纤腕,因酒精而升高的体温,熨烫着她的肌肤,教她不由得想起那一夜,他的大掌温柔的轻抚着她 她心中一震,赶忙就要抽回她的手。 梁或潜察觉她的举动,反而将手握得更紧,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松手。 放不下! 怎么样就是放不下! 这些日子以来,他无时无刻都想着,那一晚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照理说,玳宁都说了没有,他就压根儿不需要放在心上,她既然都不在乎,那他还需要在意什么。 话虽如此,他却还是那三个字,放不下! 他总觉得他该负点责任,至于是负什么责任,能不能负得起,他又没个准儿。他厌恶这种感觉,讨厌这种无力感,他更不喜欢看到那个男人总是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纵使他曾说过,教她要好好把握身边的姻缘,但此时此刻,他却更想一脚把那个男人踹回香港,叫他别像个黏皮糖一样拉不开。 “我现在不想见淑芬。”他对着她低吼。 他想见的人是玳宁,他想留的人也是玳宁…… 该死!他究竟怎么了? 梁或潜首次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他想把事情弄清楚,他不要这样茫然,他不要! 只是,天知道他要什么? 一切,都不对劲了! 第六章 或许是察觉到两人间的暧昧情愫,那天之后,玳宁躲他躲得更彻底了,除非有公事需要,不然他根本见不到她。 她有空接黄力诚的电话,却没空陪他多聊三分钟,直嚷着要回去画设计图…… 她的逃避,激发出某种潜藏的情绪,嫉妒像地狱窜出的鬼爪,扯裂了他的心。 他无法冷静,整个人惶惶不安,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整日,他努力工作,但只要工作告一段落,他就会心神不定,几乎想直接冲进她的办公室。 门外传来轻敲声,他一抬头,眼色突然骤亮了起来,轻扯嘴角笑着。 是玳宁。 “我画好初步的草稿图,你先看一下。”玳宁将手中的资料,往他桌上摆去。 她缓慢靠近,熟悉的香味再次拂入鼻尖,久违的香气教他迷醉,他禁不住目光闪动,心荡神驰。 “玳宁……”情不自禁的低唤出了口,有着连他都意外的想念。 听出语气的不寻常,玳宁一僵,她别开脸去,东西放了准备要离开。 梁或潜忽然扯住她,直言指控她。 “你在躲我。”梁或潜下颚绷紧,他有点动怒了。 “没有。”玳宁的心在痛苦里蛰伏,听见自己因为他靠近而急驰的心跳声,无法自抑的因他而浮躁。 “说谎!你最近总是在对我扯谎!”梁或潜气得心肺像是要炸开一样。 “我没有!”玳宁仍是执意反驳。 “我骗了你什么?” “你明明就在躲我却说没有;那天晚上的事,你也没有跟我说实话。” 梁或潜眼色一黯,感到心悸与忐忑。 玳宁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怕看到那双会让自己误会的炙热黑眸,她会心动、会妄想,接着她就会走不开,然后再次陷入挣扎的情绪里。 “该说的我都说了。”玳宁努力轻扯嘴角,但笑容看来苦涩,心中涨满酸楚。 梁或潜摇头,他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我们到底……”他冲着她大吼,一双炙眸紧盯着她,心烦气躁。 “就说了没有。”她打断他的话,没让他把话问完。 “你又说谎!”他的目光烧灼,表情懊恼。 “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问我?”玳宁知道她的话没有说服力,但她又能怎么样呢? “我要听真话!”他强忍着愤怒,声音听来有点酸涩。 “真话就是没有。”玳宁已经打定主意,不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复杂。 “左玳宁!”他连名带姓的喊她,已经气得头顶冒烟,但她的火气也不小。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为什么就是要听到‘有’这个答案,你明明清楚,你承担不起这个答案的后果。”她喉咙一紧,虽然对着他笑,但眼里却闪着泪光。 梁或潜脸色一黯。 她一语道出两人间的矛盾,他的胃仿佛着了火,他的心被她一句话给掐碎。 “不管怎样,我都要知道答案。”这是他唯一的坚持。 “你……”玳宁心下一阵无力。 “你都要结婚了,就算那夜真的怎么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懂,为什么他要用那么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控诉她的无情,明明要结婚的人是他,但他的神情却像是被她狠狠伤害,教她的心都揪痛了起来。 梁或潜气结,因为她话里的暗示,一颗狂跳的心猛烈的撞击着胸腔。 她的意思是…… 真正的答案,他不敢说出口,他在等,等着她亲口证实。 玳宁伸出手,指尖轻触着他的脸,慢慢地滑过他的眼,还有他的唇,知道否认已经无法让他安心。 “或潜,我不要你负责。”这是她的真心话。 一句轻唤,唤回他所有记忆,也证实了一切。 那一晚,她也是这样轻柔的喊他,喊得他热血沸腾,无法自己,一次又一次吻着她的唇、吻着属于她的每一寸肌肤。 原来,他们俩真的…… 他的情绪极度混乱,有些惊讶,却也有着欣喜,更有着浓浓的遗憾。 思绪还在混乱中,玳宁又开口。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要再提了。”她垂下眼,只想把那些记忆当做一夜风流,酒后乱性。 算了? 梁或潜挑起眉,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瞬间脸色微变,只不过,当他的情绪还处于纷乱之际,谁知她又冒出一句教他十分恼火的话。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要再追问这件事了,我还想嫁人。”玳宁移开她的视线,疲乏地吁了口气。 最后与淑芬交谈的那些话,她知道淑芬已经起了疑心,她在友谊与爱情之间游移,不停的自我折磨。 而更荒谬的是,那根本还不能称之为“爱情”。 “你想嫁人?”梁或潜心情激动。 “想嫁人有什么不对?”淑芬也想嫁他不是吗? “不对。”他想也不想的回答。 “哪里不对?”她不相信他能举出合理的反对理由。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更重要的是,对象也不对!”梁或潜义正辞严的一项一项反驳。 “你又知道我要嫁谁了。”玳宁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除了他,还有谁。”梁或潜心里有数,知道她想嫁的人是谁。 “既然知道是他,那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玳宁回视着他的眼,不再逃避。 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才能中止两人间不该有的纠缠。 梁或潜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情绪百转千回。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反对这个人品、家世都称得上一等一的男人? 只是,愤怒的情绪仍在燃烧,他本想压抑住情绪不要开口,却还是失了控。 “不准嫁!”他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对,但是他无法欺骗自己,而且反对的意志很坚定。 “为什么?”她的声音微颤。 “不知道,就是不准嫁!”梁或潜说得理所当然,但眼里却有抹黯然不解的神色,里面掺杂着苦涩的矛盾。 只消一眼,她便看出来了,也知道了。 他对她,应是有情。 其实……这样就够了,这样她就满足了。 “原来,你有点喜欢我。”她带着自嘲的语气开口,笑得很无奈。 “我本来就喜欢你。”这是无庸置疑的答案,他一点儿也不想反驳。 只是,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朋友的情谊,但明显的,他弄错了,而且是个很严重的错误。 经过那一夜,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或许应该说,那只是个催化点,他对她的感觉,早就已经产生了化学反应。 这下,倒教玳宁哑口无言,没料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只是,待思绪平稳后,她心想,他只是觉得愧疚,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但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一个会让他更愧疚的女人,那就是淑芬。 而淑芬,是唯一能阻止这个话题继续发酵下去的人物。 “你有多喜欢我?”玳宁回问,目光清亮,不允许他闪躲。 “有喜欢到……可以不在乎她的心情,抛下她,然后来到我的身边吗?”玳宁知道,他明白“她”指的是谁。 这句话,狠狠的劈开两人的纠缠,梁或潜瞬间无法动弹,怔愣得无法回应。 这个表情,让玳宁的心直坠谷底。 “就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玳宁笑了,笑得很无奈也很沮丧。 他是喜欢她,但那又怎样?她该骄傲吗? 不,一点也不,因为,他爱的人是淑芬。 哈!哈哈! 这情形真是荒谬的可笑,她有着想放声大笑,也有想大哭的冲动。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只见她眼神空洞的盯着桌面,像是失了魂一般,那表情让梁或潜一阵心痛,忍不住将她一把拥进怀里,下巴靠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拍抚着她的背,无言的说着道歉。 玳宁想着要推开他,但是他的钳制太有力,让她无法挣脱,让她的心越揪越紧,紧到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无力加上心酸,让她的眼一阵迷蒙,觉得心好空,一个忍不住,泪水就落了下来。 “算了吧,一切都算了吧!”玳宁彻底崩溃了,她的心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梁或潜说不出反对的言语,却只是摇头。 不,他不想算了,真的不想。 “放开我吧,放开我,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她仰头看着他,而他也正好低下头,两人的唇便这么碰触了。 玳宁惊慌的退开,而梁或潜的眸色深了,更加入一丝不悦。 察觉他的怒气与某种欲望,玳宁脸色骤变,急忙的想要退开,他不会是想…… 她的思绪霍地中断,他的唇覆上了她,强势的衔住她的唇,霸道地吻住,长驱直入的探人她的唇内,搅乱她的呼息。 这熟悉又令人想念的气息啊!梁或潜的目光柔了,心也融了。 吻上了,才知道他真的想这么做! 吻上了,才知道糟了,他根本不想停下来! 许久之后,热吻终歇,两人目光交错,他胸口急喘,而她则气息紊乱,彼此相对无语,但却能心领神会。 蛰伏的想念失控,渴望在彼此的眸中流窜,复杂的情绪百转千回。 一个想法在脑海清晰的浮现,他不能让她在这个情形下离开他,他发现,他不只是喜欢她而已,绝对不只是这样。 “不准嫁!”梁或潜还是这句话,只要一想到她要嫁人,他就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玳宁只是摇头,光看着他,她就满心内疚。 她看得出他的心在动摇,他对自己也有了不该有的情愫,且不论这情愫是多是少,但……这都是不应该的。 当初酒精迷醉之下,她罔顾朋友道义,就已经很不应该了,现在她更不该夺人所爱。 她退缩了,她害怕了,爱与不爱,都教她无所适从。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不要淑芬伤心,她曾答应过淑芬,她不会觊觎这个男人,但她却背叛了自己的承诺…… 她不能一错再错,她必须修正这个错误。 玳宁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半晌之后,踮起脚尖,亲吻着他的下巴,这是她温柔的告别。 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怎么也没想到,逃走的人竟然是她?! 梁或潜看着桌上的请假卡,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烦恼了一个晚上,还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但她却轻易的下了决定,就是放弃他!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玳宁成全了他,让他继续当好男人。 只是,他一点儿也不感激,甚至觉得生气。 她就看准他离不开淑芬吗?她就这么不相信他,认为他终究会负了她吗? 还是,她压根儿就看出他的犹豫,所以伤心、难过了?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两个女人之间游移,不知该选哪个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决定。 但答案已经揭晓,这已经不是他要选谁的问题,而是玳宁根本不要他。 她走了,她逃了,到香港找黄力诚去了。 虽然请假理由写的是,到香港与案主洽谈设计事宜,但是他很清楚,这只是她逃避他的方式。 只是,她哪里不去,却直奔黄力诚的怀里,这不是故意要让他无路可退吗? 黄力诚对她有极大的企图,他都能直接飞到台湾,渴望与她多些时间相处,那他又怎么会让只身到香港去的玳宁落单呢? 黄力诚有着商人本色,投资就要见到效果,他既然对玳宁有情,自是会用尽方法留下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甚至是要求她嫁给他! 只要一想到她会成为他的经理夫人,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梁或潜的心就狠狠的揪疼着。 他有种被逼到尽头的感觉。 他不想让她走,一点都不想,但他却该死的无能为力。 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他好想留下她,却没有权利可以这么做。 这些日子以来,他被淑芬逼得喘不过气来,逼得他想逃,不想面对那些白纱、婚戒、喜饼,任何有关结婚的东西,但昨晚,他整个脑子里,却总是浮现玳宁身穿白纱的美丽模样。 他多希望自己就是站在玳宁身边的男人,能携着她的手,迈向未来。 不久前,他才希望用婚姻来解决他与淑芬之间的杂事,希望能尽早让她安心,以为结婚就能解决一切。 那玳宁呢? 她是不是也认为,结婚就能解决一切,索性直接嫁给黄力诚? 他会疼她吗?会爱她吗? 他会像自己一样,这么了解她吗? 但,了解又如何,了解她又不能拥有她,他甚至连与人竞争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一个输家,还搞到这步田地,让自己连一点赢的机会都没有。 脑中思绪一顿,赫然发现,他竟然想赢?他竟然完全不想失去她? 天啊!他是不是一直弄错了什么?! 只身来到香港,玳宁站在饭店的阳台上,看着万家灯火,霓虹闪烁,手里端着白兰地,但心却意外的平静。 她做出了无愧于心的抉择,纵使心有不舍,但她总算是下了决定,不让自己深陷于心力交瘁的无底深渊。 这就是她所能做的,断绝两人所有联系,让自己死心。 放下,果然是最好的决定,告别了往日情怀,让她觉得心情平静,神清气爽,心里或许有些空虚,但总比填满痛楚来得好多了。 不过,显然有个人并不想让她一个人清静…… 床边的电话再度响起,玳宁没有想接起的打算。 不用接起电话就知道是谁,除了黄力诚,没有人会费尽心机,外加神通广大的查出她落脚的饭店,甚至花了一整个晚上打电话给她。 之前,是她还理不清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需要有个人来支撑她虚弱的意志力,阻挡梁或潜的继续靠近。 现在不同了,她已经决定了结那一切,包括黄力诚这个程咬金。 他的厚爱,她心领了,因为她对他真的没感觉,她不想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心,虽然被掏空了,但那并不代表需要硬挤个人进心房里。 她宁愿让一切归零,让所有思绪沉淀,让她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休息的机会,待她修复好心上的伤口,或许,她就会试着学习,重新爱上另一个人。 学习…… 她想,她该学习的事情还很多,在学习重新爱上另一个人之前,她要先学会遗忘。 她知道,在遗忘那些痛楚的伤痕时,同时也要遗忘那些美好的记忆,从以前到现在,那些喝酒的夜,那个一同高歌的夜里,甚或是更早之前,那些拍案桌、抢经费的大学时期。 甜的、苦的、酸的、辣的,所有的滋味搅在一起,回忆起来真是五味杂陈,但令人难受的感觉还是居多。 轻啜一口琥珀色的酒液,香醇好人喉,暖了这个微凉的夜,也暖了她失温已久的心。 重新开始吧! 既然是自己选择要走的路,玳宁决定坦然面对。 拭去了最近老是占领她粉颊的泪水,她想要回到最初开心的自己。 她已经做好打算,想利用这次接下的案子,一边出差,一边整理心情,让所有的事回到原点。 她不否认她在逃避,但她只想对得起自己。 再见了,我的爱情! 第七章 玳宁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她每天打电话回公司报备工作状况,与其他建筑师在线上讨论设计蓝图与施工进度,有时案主也会在一旁讨论,显然很满意她的工作情形。 为了加紧完工速度,设计图采且战且走的方式,设计的大方向决定后,就一边请人着手兴建,细部的再逐步改进。 这是个很大胆的方式,不但建筑师要有很好的空间观念,案主也要给予充分的信任与权利。 很显然地,他们配合得极好,呈现出来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每个人都很满意,除了一个人——梁或潜。 烦!烦!烦!说不出的烦躁!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他却没来由的沮丧,以往从容的好心情不复见了,他觉得每个人都面目可憎,看了就讨厌。 他的情绪不稳,心情不定,他觉得有件事一直悬在半空中,让他不得安宁!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来?!”梁或潜对着空气大吼。 喊完之后,他支着头,长吁了一口气。 够了,真的够了! 她给他的折磨真的够多了,除了线上会议时间,他几乎看不到她,甚至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拒绝了他,用任何想得到的方法拒绝了他。 她对他,一定很失望吧? 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失望透顶。 他始终弄不懂,他要的爱情是什么,直到她离去,他才觉得空虚。 当眼角瞥见玳宁送给他的手表时,还记得那时她笑笑的说,希望他到哪里都甩不开她这个缠人精。 而现在呢?缠人精不缠人了,反倒一直躲人,他应该怎么办呢? 从来没想过,她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因为她的支持从不缺席,无论是在工作上,或是心情上。 但是她不见了! 他开始像只无头苍蝇乱飞,做什么事情都不对,甚至连与淑芬见面都觉得索然无味,只能找借口回避。 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想着过往的一切,更想弄清楚他现在真正的心情,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伤害了三个人。 对淑芬,他有责任,但是,除了责任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支持他与她继续走下去。 对于玳宁,混乱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是愧疚还是心动,这些日子始终困扰着他。 直到玳宁转身离开,他整个情绪被唤醒,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心绪被玳宁所左右,愧疚的情绪逐渐淡去,想念完全占有他的脑海。 而淑芬……这个他一直以为会伴他一生的女人,却无法影响他分毫,于是他更加确定,他不爱她,一点也不爱! 还要我吗?还是你已经选择了黄力诚? 这些问句,在他的心里盘旋好久,他知道他该问、他想问,却没有立场问,同时……他也不敢问,害怕答案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从来,他就不想当坏人,他不想负了谁,但是,他势必得做出一些决定。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而他,已经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为了玳宁,他宁愿负了天下人,也绝不负她! 梁或潜难得主动打电话约淑芬一起吃晚餐。 淑芬兴致勃勃的赴约,带着一脸化不开的笑意,因为她猜想,她与梁或潜的关系将在今天大有进展。 一到餐厅,她就看到梁或潜坐在位子上跟她招手,淑芬才走到桌边,就看到桌上有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 这就是他电话里说到,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商量…… 莫非,他终于要向她求婚了?! 淑芬眼里的笑意更甜了,一脸温柔的坐了下来。 “前几次约你都没出来,我还以为你忙到不想理我了。”淑芬笑得很开心,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撒娇意味。 “淑芬……”梁或潜薄唇紧抿,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像个残忍的刽子手,就要砍下一个人的幸福。 淑芬向他望去,终于发现他的表情有异,心中顿时浮起不安,欣喜的表情就像由天堂跌落地狱,一片惨淡。 原来,不是求婚,而是……谈判! “你想说什么?”她脸上的笑容随即敛下。 她不傻,她看得出来他的改变,只是,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挽救一切,让他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很可惜,她错了。 他的人虽然还在,但他的心,却早就飞开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想了很多。”梁或潜终于开口,语气沉稳的说道:“我们交往了很多年,对彼此都很了解,甚至连对方的家长都见过面,我知道我对你有责任……” 淑芬静静的听着,这近乎告别的语气。他说他知道,但是,她猜想,他做不到! “不要拐弯抹角,我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够多了,给我一个痛快。”淑芬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只是她不愿去面对。 她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或许他会顾念两人多年的情分,而让这段感情修成正果,但眼下看来是不可能了。 多年的情分……不只是他与她,连玳宁也一直牵扯在其中。 梁或潜叹了口气,他活该接受她的不悦口气。 “我很抱歉。”这些年来,他欠淑芬一个道歉。“也许我的离开,可以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不必继续浪费时间耗下去。” 终于,他还是说出来了。 淑芬看着他歉然的表情,心里有着痛,但也有着解脱,她恨自己这一阵子的煎熬,最终换来的,却只是灰头土脸的感觉。 他们的爱情,在认识玳宁之前,她就一直以为她有了优先权,却总是忘了,爱情这事没有先后爱了就是爱了。 然后,她开始要小心眼,开始嫉妒,开始感到患得患失,在失去的恐惧里不停挣扎。 直到现在,她确定被判出局了! “我不懂……”淑芬的表现意外的冷静,或许是已经做了努力,所以她不再有遗憾,只是疑惑。 “玳宁都离开那么久了,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做出决定?”在玳宁弃权离开的时候,淑芬以为自己赢定了。 “因为我不想因为冲动而伤害了任何一个人。”梁或潜的黑眸里有着真挚。“我想弄清楚,我要的爱情是什么。” “这么自私?”淑芬打断他的话,怎么会是由他来决定一切? “不,我不觉得这叫自私。”梁或潜没有为自己狡辩的打算,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情。 “如果我不爱你,但是却因为责任选择了你,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大家都不会快乐。” “那你选择了玳宁就会快乐了吗?”淑芬难掩心中不平。 “我不知道。”梁或潜无奈的表示。 “我只能说,我要的爱情,她能给我,但……我却不确定,我是不是她要的对象。”她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会不会根本就已经忘记他了?爱情,若非两情相悦,不可能有愉快可言。 “为了这个不能肯定的答案,你却选择放弃我?”淑芬无法置信的摇头。 “爱情里没有肯定,只能把握现在,我努力追求爱情,虽不见得一定能获得结果,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再累都甘愿。”这是他这一个月来得到的收获。 或许,他将要为此背上负心之名,但是,他对得起自己。这几句话,听得让淑芬连连叹气。 这不也正是她的心情吗? 她爱他,努力的想要挽留他,虽然结果让人伤心,但她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懂了。”淑芬轻轻点头。梁或潜讶异于淑芬的沉稳,像是早就有所准备般,没有动怒的迹象。 “对不起。”这样的她,让他更愧疚。 “这个……是你的生日礼物。”他将桌边的小礼盒,慎重的放到她面前,等着她接过。 “这是……”她一打开就看到一条雨滴型的水晶手链,想到那是她不久前看到的,那时就好喜欢。 “虽然下礼拜才是你生日,但是,我想先送给你。”下礼拜,他应该不在台湾了,他要到香港去,为他的爱情奋斗。 淑芬这不要是生气,也都觉得不该了。 “我本来想赏你一巴掌的,现在,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淑芬有点无奈。 她想哭,但是又很想笑,觉得自己的心情转变得很荒谬。 他是个很好的男人,也因为如此,他们三个才会纠缠这么久。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原因,只因为她早已看破,才能云淡风轻,大家把心情讲开,彼此不再有遗憾,她也才能放心寻找她的幸福。 “你可以跟八点档演的剧情一样,把项链扔到我脸上。”梁或潜好心建议。 “哈!你想得美!”淑芬瞪了他一眼。“好歹也花了我这几年来的青春岁月,怎么能不留个东西做纪念。” 两人对视一笑,觉得胸口的大石消失,他们又变回原来的好朋友。 “不好意思,我说不出祝你幸福这种话,因为这样太矫情了。”淑芬收回她的笑容,因为几分钟前,她真的有想赏他巴掌的打算,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个报仇的好方法。梁或潜点头,表示他已经了解,她的原谅已是他最大的奢求。 “不过……”淑芬卖了个关子,心下浮起一个算不上善意的念头,算是她的小小报复。 “我会打个电话给玳宁。”淑芬突然笑得很诡异。梁或潜一怔,突然觉得淑芬的表情,好像多了一些不该有的算计。 这该不会就是她惩罚他负心的方法吧? 到香港的一个月里,黄力诚从没放弃追求她,无论碰了几次钉子,仍旧笑容满面。 不过,玳宁的决定也从来没动摇过,直到那一天,他突然说出口的一句话,让她怔然,一下子无法反应。当你很寂寞的时候,希不希望有人可以给你慰藉,陪在你身边? 谁能说,自己不想要呢? 刚来的时候,她好寂寞,要不是有一股骨气顶着,搞不好她已经冲回梁或潜的身边,让自己尊严扫地了。 她只是告诉自己,她必须学着克服、学着解决,然后也就慢慢的习惯了。回首这一切,她没有后悔,包括放弃梁或潜。 她不爱自怨自艾,不愿自己深陷在苦恼的情绪里,她不演可怜女人的角色,因为那不像她。 放下,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她期许自己有更美好的未来,只是,偶尔浮上的失落与寂寞,仍是无法避免,而想念…… 更是无所不在。 他,现在还好吗?玳宁扯出淡淡的笑容,真是恶习不改,怎能纵容自己一再陷于思念的狂潮里。 回到房里,她随意拿起杂志翻了翻,一个人的生活,着实有些寂寞。桌边的电话再度响起,来电铃声蓦地教她一震,这是知名歌手陶喆的“普通朋友”。 等待我随时在等待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我没有任何的疑问这是爱 我猜你早就想要说明白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从天堂掉落到深渊多无奈 我愿意改变重新再来一遍 我无法只是普通朋友感情已经那么深叫我怎么能放手…… 这是她在许久之后,设定专属于梁或潜的来电铃声。 玳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首歌了,这代表……他已经很久没试着打电话给她了,久到让她以为,他已经忘记;久到让她以为,她自己也忘记…… 没预警的泪竟然突地滑落,在不设防的这一刻,心被彻底击溃。她的来电答铃唱的是她的心声……不,应该改个说辞,那只是她以前的心声,现在她已经放手,已经不再爱他。 她待会儿就要改了这首歌……只要让她再听一下,再听一下下就好了。她不肯去接,怕接了一颗心就要动摇,她不敢去接,怕接了她就要飞奔而去。 铃声持续的响着,不肯停、不肯断、不肯……罢手。 她捂起她的耳朵不敢听,她的执着、她的守候,让这空虚的爱情,带出她急飙的伤心。 原来……她没有她以为的坚强。 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 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梁或潜沮丧的在床上躺平,知道她还没原谅他。想念这条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从她离开之后开始,就无止尽的漫流。 他拿起手机,查看两人之前的合照,照片里,她笑着偎在自己肩膀上,他开始恨自己,怎么懦弱的到现在才想起。 我爱你。 后来,他慢慢想起,在酒后的那个夜里,她曾在他的耳边轻轻说,对他告白的这句爱语。 那一晚,不是酒后乱性,在潜意识里,他一直想抱着她、拥着她,所以才会一时失了控。 他不能相信,他几乎就要错过她了! 她离去的这个月来,他的生活顿失重心,生活中不再出现笑声,他知道,他已经被困在爱的角落里。 他不爱风花雪月的事,以为要牵手度过一生的未来就在身边,爱得轻、爱得自由,却也爱得草率,却在这一个月里明白,他对淑芬的感觉,不算爱! 有些爱,穷极一生遇不到,有些爱,直到最后才能明了,而他现在终于知道,玳宁才是他的天堂、他的依靠。或许要挽回她的路途很遥远,但他的努力不会有期限,他一定要陪着她共度白首,就像之前曾经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那个画面一样。 那天淑芬曾开口问他,爱一场,他想要付出的有多少? 他无奈的笑了笑,很想告诉淑芬,因为对象是玳宁,所以他一点都不计较。 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了。 不管她将做什么决定,他既已经决定好要爱她,就不容许她逃避,除非她能真心诚意的对他说,她已经爱上另一个男人。 爱情,不会永远只有快乐没有苦恼,所以,他也不敢冀望,他的爱情就能一路顺遂,只要……那个男人能给她幸福,他就会甘心放手。 “玳宁……我好想你。”大掌蒙住他的脸,他终于敢对自己承认。时间没有让他忘了她,距离也没能切割两人的牵扯,只是让他更明白一切,原来,爱她的事实早已成定局,无论谁走谁留,心都会缺了个口。 只要一想起她眸中曾经有过的伤痛,他的心里就好难过,他竟然让她一个人转身离开…… 不行!他霍地从床上跳起,在她心碎的时候,他怎么能不赶快奔赴安慰她?! 一个月的时间,能把一个人折磨成什么模样,他的心里最明白,因为他切割了淑芬的情爱,也觉得该给玳宁一个未来。 心下才做了决定,他马上开始打电话,他打去航空公司订机票,打去公司交代事宜,还破天荒的做了新尝试,一字一字的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打下了对她的想念,传了一封讯息给她。她不接他的电话,可以!但是,她不能不知道他的心情。 手机里,传来讯息通知的声音。 玳宁瞪着那只手机,像是它突然长出了手脚一般。 接着,手机再度发出声音,那是提醒她电池快没电的警讯。 她迟疑半晌,终于鼓起勇气接收了讯息,一看完,她的手机差点没掉在地上。 等我!简单两个字看得她胸口一阵作疼,她猛地惊觉,打从她拿起手机时,就一直屏住气息。 他要她……等他?这是什么意思?! 心湖蓦地被搅起一阵涟漪,接着,讯息声又响起,又是他寄来的讯息,再次夹带着电池快要没电的警讯。 玳宁的手颤抖着,连握手机的力量都快要消失了。 我终于弄清楚了,我…… 一个不成串的句子,看得她身子一僵,不知道他是弄清楚了什么。然后,她突然想起,梁或潜从来不寄讯息,因为他最讨厌瞪着萤幕,在一堆按键里,寻找那些离他已有几百年距离的注音符号。 她曾经试着要教他,因为觉得文字的力量很惊人,几个字就能传递心意,但是他却拒绝了,只因为觉得麻烦。 但是他现在却为了她愿意做这个尝试!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屏息看着萤幕,知道那个“我”字之后,一定还有一些话,可能是他还没打完就不小心寄出了。 然后,又传来一封讯息。 原谅我,对不起!玳宁的鼻头一酸,手不停的颤抖着,她只能用尽全力,握住岌岌可危的手机,不让它掉落在地,但泪水却在此刻滑下粉颊,模糊了她的视线。 接着最后传来的一封,彻底击溃她的心。 很抱歉迟来的这一句:我爱你! 玳宁还来不及真正看清手机萤幕上的字,手机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 “怎么会这个时候没电?”她手忙脚乱的拿起备用电池,但手却抖得厉害,等待开机的每一秒,都漫长得让人无法忍受。 他说,他爱她?是真的还假的?她是不是看错了? 第八章 玳宁一夜忐忑,深觉她上辈子必定是负了梁或潜,才会在这辈子,心情随着他喜乐、随着他担忧,因他烦恼又因他焦躁。 黑夜太难熬,她的眼直瞪着手机里的留言,不停的确认再确认,却怎么也不敢直接打电话去质问他,到底他又想做什么? 终于在天明前,她决定饶了自己,不再找自己的麻烦。 他想怎么样就随他去吧,她不会再跟着他起舞,心情也不会再因他而起伏。 但她一开门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 “你、你、你……” 玳宁瞪着立在门边,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的梁或潜,她完全失去语言能力,连呼吸都很谨慎。 “早安。”梁或潜咧开一口白牙,他看了她两秒,似乎在压抑什么,最后他终于放弃挣扎,大手一揽,将吓傻的她直接拥入怀里。 “天啊,我好想你!”他在她的耳边低语,第一次意会到,两人的呼吸能融在一起,就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原来,这就是满足的感觉,只有属于她的甜美,才能够滋润他的渴望,所有感官都在这一刻里复活。 数不清的夜里,他时常在渴望她的梦里醒来,他好后悔,竟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弄清楚自己的感觉。 玳宁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怔愣的站在原地。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传出来的体温,属于他的气息让她心慌意乱,双手更是不停地发抖。 他的体温与气息完全笼罩了她,勾起她再度想起先前刻意遗忘的种种,教她的理智中止,想念的情绪沸腾。 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只不过……为什么? 玳宁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梁或潜便已经松开对她的拥抱,握着她的肩膀,仔细看着她因惊吓而苍白的小脸。 “你一个人在这里忙累不累?都吃了些什么?香港的饮食合胃口吗?为什么你看起来瘦了很多?”梁或潜急切地问道,迫不及待的想用关怀淹没她。 其实,问了一堆,他最想问的是:她……想不想他? 玳宁的目光被他紧紧缠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愣愣地、专注地看着他,听着他连珠炮般的问句。 “等等……”玳宁回神后,本能的就想逃走,挣脱了他的钳制,往后退一步。 “好,我等,要等什么?”梁或潜一脸好心情,双眸深邃的看进她眼里。 玳宁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了。 “你来做什么?”存心想吓死她也不是这样。 “来看你,因为我实在太想你了!”梁或潜对自己的心声再肯定不过了,再见不到她的话,他担心自己就要死于渴望中。 想、想她?! 玳宁确定,他真的是来吓她的! “你哪里不舒服?”她睨了他一眼,脸色如常不像发烧,怎么会突然做傻事? “我好得很!”梁或潜哈哈大笑,他现在是再好不过了,弄清自己的感情后,他感觉十分轻松。 “你好?我可一点都不好。”玳宁瞪了他一眼。 自从收到他的简讯后,她辗转难眠,长久建立起来的自我防护,被几句话就破坏殆尽。 她告诉自己,他在恶作剧!他一定是在要什么把戏! 她不想再找自己的麻烦,就算她的心因为他的出现而波涛汹涌,甚至是激动欲狂,她都要坚定自己的意志,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她的心不安到极点,志忑的情绪逼得她想逃离。 她不想成为笑话,尤其不想成为他的笑话,自尊是她目前唯一所拥有的,除此之外,她无法自保。 “玳宁。”梁或潜的欣喜慢慢沉淀了下来。“你怎么了?”他以为她会很高兴见到他。 “昨晚为了改设计图,我忙到凌晨五点才睡,而且我待会儿还要开会,没时间多聊了。”玳宁闪过他身旁,急忙离开,将他一个人丢下。 看着她急忙离去的背影,梁或潜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打了一巴掌。 她不理他!她竟然选择不理他! 难道一切就要这样了吗?教他忘记那个吻,教他忘记这些日子的挣扎,教他忘了这一切?! “玳宁!”他的俊脸瞬间僵硬,看着她置若罔闻急忙离去的背影。 他追赶上去,拦住她的去路,只见玳宁挑起眉来,一副他想怎么样的表情。 “你有收到我的简讯吗?我花了半个多小时,差点气到把手机给摔了。” 想起昨天的新尝试,梁或潜就一肚子火,要不是记起玳宁喜欢收到简讯的心情,他老早就放弃了。 玳宁愣愣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真的是他传的? 算了算不到十几个字,他却花了半个多小时,从不浪费时间的他,肯为她花这般心思? 说不出那是什么心情,但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没收到吗?”梁或潜误解了她脸上的茫然。 “呃……对,我什么都没收到。”愣了半晌的玳宁,突然找到自己的声音。 装做不知道好了,对,她要继续装傻下去。 “真是的,果然失败了!”梁或潜颓丧的捶胸顿足,不过她没收到简讯没关系,他亲口送来想念,不是更好! “玳宁,我已经做好决定……” “对不起,我今天很忙。”玳宁打断他的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像小蚂蚁般爬啊爬的,占据了梁或潜的心口。 他想,是他太自私了。 他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弄清自己的想法,却冀望她能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马上扑进他的怀抱里。 “我……我陪你到公司开会。”梁或潜吞了好几口唾液才找回声音。 “你是担心我的工、作、能、力?”玳宁一字一顿的问,脸色更加难看。 “当然不是!”他瞠大双眼,被指控得一头雾水。 “那你是什么意思?”玳宁双手插腰,虚张声势的大声质问。 梁或潜难得出现一脸无辜的样子。 他来的用意刚才都表明了,她若选择不相信,那他还能怎么办呢?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留在饭店里。”粱或潜勉为其难的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 唉,没办法,谁教他欠了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债,这下,真的难以偿还了。 “鬼才信你这个理由。”玳宁嗤之以鼻的拉回视线,只是她仍不免皱起眉头,压下心中一闪而逝的怪异情绪。 他一定是吃错药了,一定是! 可能是跟淑芬吵架了,也有可能是要到香港来勘察进度的,理由有千百万种,但绝不会是他所说的那一种……想她?他怎么可能会想她呢? 理智很清楚的分析出结果,否决任何的可能性,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是抹杀不掉,那潜藏在心中多年的浅浅悸动?追到香港来,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了些改变,他来得好像…有些晚了。 他整理好他的心情,但她似乎也收拾好她的情绪,对他的态度总是云淡风轻,将情绪锁得极牢,他看得到她脸上的笑意,却感觉不到她眸里的温暖。 她在疏离他,用她的方式……发觉到这一点让他感到十分沮丧。 不过,他并不丧气,他也决定用他的方式,把她重新追回自己身边。 还好现在网路发达,工作不需要留在公司才能处理,所以他才能兼顾他的工作与爱情,对于这一点,他衷心感谢科技的进步。 不过,无论再怎么进步,爱上一个人的惨淡心情,似乎也无法得到调适。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却苦苦得不到回应的感觉。 她让他觉得……他好失败,同时也觉得好愧疚,原来这些年来,她都是心酸的在过这些日子。 黝黑的大手紧握成拳,猛地往墙上一捶,发出轰然巨响。 想到自己曾经这样伤害她,他就好自责。 “你干嘛?”玳宁瞪了他一眼,被他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虽然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不过她还想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他那么猛力捶,谁知道电梯会不会故障。 “没事。”梁或潜勉强露出笑容,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得教人心痛,玳宁赶忙别开脸,怕自己的心情露馅。 过去的感情伤了她,她没有办法不当一回事,纵使这些日子让她有些迷乱,但梁或潜的态度,也快让她无法招架。 但,她都挺住了! 她逼自己非把心死绝才能彻底放掉这一份情感,她考验着自己的耐性,看能撑到什么时候。 她逼自己不准去问他们之间的事,只把他当工作伙伴一样看待。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与淑芬之间又是怎么样?但……之前的挣扎、痛苦,她不想再体验一次。 不能说她没有埋怨,或许心底深处,她曾埋怨过他的无情,埋怨他用“友情”这两个字,教她走不开。 他让她放不下,教她很气、很怨,却也…很爱。 直到那晚缠绵之后,她终于想开,决定放过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以他为依归,因为他想要、想爱的人不是她,所以她退居在朋友这个位置,但偏偏心里却还有着不甘。 于是她发现,这样的她并不快乐,在爱情里,她怎么只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如果,他想要的爱情不是她,那她决定放弃,但,可恶的是,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到她的身边! 要说她没有动心吗?这应该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 但,真要说她还有那个勇气接受他吗?却也没有肯定的答案。 朋友,是她目前所能付出的全部。 目前只能这样,真的,只能这样,她还是无法放开胸怀接受他,至少,此时此刻,她做不到! “一起吃个饭吧!”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梁或潜终于开口,他不信邀请她陪他吃顿饭都能被拒绝。 玳宁顿住移动的脚步,迟疑了下。 “饭总是要吃的,一起吧!”梁或潜没让她有思考的机会,迳自往前走去。 一顿饭吃得很沉闷,梁或潜虽然很认真的想挑起一些话题,无奈玳宁始终保持安静,只是轻哼了几声。 翻动着手中的食物,梁或潜只觉得食之无味,不知道她现在的感觉如何。 她……真的不爱他了吗? 她打算用这一号表情,继续应付他多久呢? 这样的她,会快乐吗? 而他……是不是也应该放手了? 至少,他努力过了,就算最后仍是无法挽回,他也没有遗憾,纵使这些日子以来,愧疚感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啃噬着他。 “玳宁。”他语气苦涩,看着她冷漠的表情,他的心里非常挣扎。 她不打算抬头,仍旧想回避他的视线。 梁或潜的大手横过桌面,急忙握住她的手,想做最后的挣扎。 盯着他伸来的手,玳宁又是一愣.那熟悉的掌温,温暖得让她想掉泪,那是既酸楚又让她心痛的掌温。 只是,理智回魂后,她拒绝感受他的温暖,旋即抽回手,不带一丝留恋。 当初决定要走,并不是故作姿态,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开。 这时,梁或潜才真正感受到绝望。 曾有人说过,女人只要下定决心,就是千金也换不回,他原本不信,现在却尝尽苦果,空掉的掌心,只握得住空气,却握不住一丝当初的感觉。 “真的……要这样分手?”梁或潜虽然心痛,却也不愿拉着她一起难受。 “我们不曾在一起过。”玳宁回答得淡漠,只是心仍猛地一扯.提醒自己这些年来,都是她缠腻在他的身边。 “难道不能重新开始?”他想好好的追求她,让她感受这些年亏欠她的柔情。 “不爱了,怎么重新开始?”她的回答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从淑芬打来的电话里,知道他们已经分手,她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倒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一时错误的决定,让三个人都难堪。 她无法原谅自己,所以选择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来对待他,也对待自己。 她不讳言,她是在处罚自己,她不打算让自己好过,因而想藉此来弥补心中对淑芬的歉意,但她也没有权利去爱人,尤其当对象是梁或潜这个男人的时候。 她答应过淑芬却没有做到,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可恶! 如果她先认识他,那该有多好,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只能在心里叹息。 “你回台湾吧,我把这里的工作完成之后就会回去。”玳宁说出心里的想法,他在这里完全没有助益,只会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工作效率低落。 听完她的话,他的气叹得比她还要长。 如果可以放得下,他老早就转身走开,不会在此停留,但显然的,他的“放不下”,已经造成她的困扰。 她……已经不爱他了! 当他明了自己心情的当下,她却丢来这么伤人的一句话。 还有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可笑、更心酸的呢? 好苦的心情,好涩的心酸,这样的体会,像利针刺进心窝一样,苦不堪言。 “走吧,我送你回去。”梁或潜起身。 看出他的沮丧,但玳宁没有多说,只是静默的跟着。 出了餐厅,两人漫步在街上,很多事即使不刻意去想,也总会自己冒出来。 这条路,他们曾经并肩走过,在不久之前的晚上,他们还在阳台上高歌,情绪激昂,甚至被冠上扰人睡眠的罪名,差点就被赶出饭店。 然后,就是那个失控的夜。 “你一个人……会幸福吗?”梁或潜突然开口,顿住脚步,回过头怔怔地凝望着她。 一句话,让玳宁全身颤抖着,一颗心全拧了起来。 深寂的夜里,冰冷的心无处可依靠,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孤单的日子里,怎么可能幸福?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我会找到能给我幸福的人。”这是她的答案。“那时候,我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你也一定要幸福喔!”玳宁望着他的眼,话说得真心且诚挚。 无论另一半是谁,只要他能幸福就好。 梁或潜俊脸微僵,一个冲动向前握住了她的双肩,被她几句话扰得心湖混乱,悔恨交加。 以前的她,总是能懂他没说出口的话,而现在的她,为什么不仅呢? 她如果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幸福在哪里? 如果他还可以爱别人,今天又怎么会在这单跟她纠缠不清? 是因为不爱,所以不仅吗? 是因为不愿意再为他多费一丝心力,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所以就不懂了吗?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不想懂了吗?! 梁或潜在大街上紧紧的抱住她,只要想到一离开这里就会失去她,他的胸口就闷得无法呼吸。 玳宁全身一僵,蓦地想起,他一直是很内敛的男人,很排斥在外人面前做出任何亲密动作,淑芬还因此抱怨过,但是他现在…… “玳宁,为什么不肯给我机会?”梁或潜缓缓说道,注视着她的眸光,灼亮得有如火焰在燃烧。 简单的一句话,教她的心都乱了,泪光漫上她的眼眶,很快地凝聚成水气,不停的往下掉。 温热的水雾弥漫在眼前,玳宁垂下头,小手慌张的绞在一起,不想让他再次看见她落泪的样子。 她不在乎的!她不在乎他的!只是,泪水仍旧盈满眼眶,刺痛了她的眼。 她无法摒除她的罪恶感,她真的做不到,纵使,她也很想停留在他的怀中。 她介入他们之间导致他们分手,甚至无法携手到老,这个罪,该由她承担! “来不及,一切都太晚了……” 第九章 梁或潜一直不是很清楚明白,为什么玳宁会觉得来不及? 他们都还年轻,都还是单身,为什么会来不及?! 他颓然的往自己房间走去,因为玳宁拒绝他的陪伴,在拒绝他这个人的同时,也拒绝了他的心。 他很不愿意把自己想得如此不堪,但他真的觉得,他已经被一脚踢开。 怨吗? 其实并不尽然,他只是不懂。 他不埋怨玳宁这么无情的对他,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她付出的多,自然受伤的重,他不该要求她能在第一时间里,完全撤下心防原谅他、接受他。 但是,他需要知道为什么,他需要知道他该怎么做,他需要知道她心里的症结所在。 就在这时候,他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很意外的,竟然是淑芬。 “喂……”他有气无力的回答,懒得遮掩他的情绪。 “你到香港就不回来了啊?我有些东西要等着你拿回去。” 淑芬已经打过很多次电话到他的办公室,得知他还滞留在香港的消息,只好直接打手机联络他。 “没关系,丢了就好了。”他没心情去理会那些事。 “怎么?工作不顺利?”毕竟是多年的知心好友,淑芬很快就察觉他的异样。 “唉……”梁或潜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玳宁的事?”淑芬很敏感的猜到真正原因,只因这么多年来,她不曾听过他因为公事而叹息,而现在会叹气,想必是另有原因。 “唉……”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这让淑芬很没有同理心的笑了出来。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我为你心情不佳,现在换你吃这苦头了。”淑芬在另一头笑得很开心,但也有一些无奈。 爱上了,果然就注定是个输家,因为心被操纵在另一个人手上。 “算我以前对不起你,现在遭你嘲笑也是应该的。”梁或潜提不起劲生气,只是努力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淑芬的眉微微挑高,感觉出他的无力,不再幸灾乐祸。 “到底怎么了,玳宁不理你吗?”他一副有气无力的声调,让淑芬听起来真不习惯。 “是啊!”梁或潜也不否认,毕竟他亲身飞到香港是事实,得不到佳人芳心也是事实,他想否认也没办法。 “唉呀,这就怪了。”淑芬有点惊讶,嘴里难免不饶人的嘲讽了几句。“以前我不让,她却总挂着朋友的名义,在你身边黏得很紧,现在我不要了,她倒客气起来了?” “淑芬。”梁或潜的语气带了点求饶的成分,他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舍不得。”淑芬在一旁猛摇头。 “看在你以前对我也不错的份上,我就饶了你。”除了少了点用心外,他对她其实也满体贴的。 她甚至知道,他的确有与她结婚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踩了刹车,或许是临时意会到,她不是他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 知道取消结婚打算的当下,她有些愤怒,甚至觉得是玳宁破坏了她的幸福,还故意打电话给玳宁,要让玳宁觉得于心难安。 但等她冷静下来后,才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大家是多年好友,似乎不该把事情弄糟,尤其听到梁或潜无力的声调时,她更知道,分手对大家才是最好的决定。 玳宁是个笨女人,在梁或潜的身边守着自己的心,一守就是十年,但是她沈淑芬可不笨,她没办法允许一个男人虽然娶了自己,心却在别的女人身上,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婚姻最终也只是离婚而已。 既然早知道会走到这种地步,她为何要让自己成为“失婚女人”呢? 梁或潜的回应,还是一声长叹。 “现在玳宁到底是怎么想的?”淑芬实在不喜欢听到他在电话里直叹气。 “我不知道,她就是不肯接受我,还一直赶我回台湾。”梁或潜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处理这件事了。 “我完全没有头绪,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他好茫然的说道。 “那就不要处理。”淑芬回答得很简单。 “淑芬……”以为她又在说气话,梁或潜翻了翻白眼。 “我是说真的。”淑芬解释她的理由。 “玳宁一直觉得愧对我,所以没有办法接受你,如果你现在一直在她身边绕,只会加深她的歉疚,无助于现在的情况,但如果你回到台湾,那就不一样了。” “怎么说?”梁或潜对她的话很有兴趣。 “你回台湾,让她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让她自己去理清究竟要的是什么,也让她想想,她对你的感情究竟是怎样。”可能是事不关己,淑芬的语气平静许多。 “那她如果最后不要这段感情了呢?”梁或潜打断她的话。 “那就算了,哈哈!”淑芬忍不住哈哈大笑。 “沈淑芬,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梁或潜此时有了挂电话的冲动。 “好好,不闹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让她冷静一下,过几天后再重新追求她,这样可能会好一点。”当然,淑芬这边也会帮他下点功夫。 身为女人,身为朋友,她知道玳宁的痛点在哪里,她知道要怎么去开导她,做出最有建设性的建议。 “这……”梁或潜有此一迟疑。 “相信我,玳宁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也对你自己有点信心吧,如果她不喜欢你的话,又怎么会在你身上花了十年的时间?”淑芬分析了情况之后,也不再多说。 感情这种事,一定要自己想通,而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 “好。反正,我也要回台湾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梁或潜决定给彼此一些空间与时间。 “好,那就回来吧,让她去想你们之间的感情该怎么走。”淑芬轻轻的笑了。 “会吗?”梁或潜对这个说辞存有疑惑。 “会的。”淑芬很肯定。 玳宁,肯定会疯狂想念粱或潜的! 夏日晚风,夹杂着凉意吹来,在这二十楼高的饭店阳台里,其实是一大享受,但奇怪的是,玳宁的心头空空的,感觉不到半点舒爽。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只觉得很空、很空,空到让她想塞进一些什么东西,却不知从何做起。 站在阳台边约莫有半个小时了,玳宁一直在想,心口里原本是装了什么?又突然遗落了什么? 她一直在想,那感觉是何时出现的? 仿佛是一早,听到梁或潜已搭机回台湾时,就突地占据她的胸口。 她努力压抑着所有的情绪,不让任何感觉流露出来,用工作来掩饰他造成的反应,以麻木来忍受这等折磨人的事实。 或许是她嘴角的笑容太过牵强,所以许多人都关心的问她怎么了。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真正的心情,总是到了喉咙就出不来,她陷入深深的痛苦里却无法哭泣,因为她不敢对任何人承认她的难受。 关心的言语、关心的眼神,教她情不自禁的颤抖着,像是在提醒着她看似错误的决定。 才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永恒一样难熬,心底那一抹刻意压抑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狂乱而放肆的骚扰,提醒她孱弱的心,正为他离去的事实而悸动着。 忽视,再忽视,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直到现在,他转身离去的事实,像利刀划开她的胸口,巨大的失落感如浪潮般涌来,一滴清泪滚落,落进她的掌心。 终于,他也放弃了,听进她的话,转身走了,这样的突然,这样的没有防备,直接从她的生命中抽离。 她怔怔的看着掌中的湿泪,想到她今后都得一个人收紧掌心,再也不会有人给予她任何温暖,泪也就落得更急了。 有些事,骗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希望他走,留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不要再让她饱受自责与愧疚,因为她懦弱得不想去面对任何人的指责,尤其是来自淑芬的怨慰。 但是,他顺着她的心意离开了,但她又霍地发现,她根本不希望他走,她好需要他的陪伴…… 从今而后,她的心事,再也不能说给他听,她的难受,只能往心里藏去,她的空虚,再也没有人能填满,这……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爱情里的三角世界,要如何才能全身而退? 爱情的国度里,三个人行不通,一个人却也好寂寞! 她深吸了口气后,从阳台外走进房里,整个人往床上一躺,感受到软床将她紧紧包围,像是某个人温暖的怀抱…… “天啊,我是不是疯了?!”玳宁用被子遮住脸,出声低骂着自己。 但无奈的,她骗不过自己,因为她想念他,想念着那个不该想念的男人。 用自尊建筑起来的堡垒竟如此不堪一击,仅只是想念,就几乎要击溃她了。 她承认,对自己承认,她的确在想念着梁或潜,深深地,想念着他。 一个礼拜过去了,梁或潜从她的生命中消失,除了公事外,未曾再来打扰她。 于是,玳宁努力学会口是心非,学会故做虚伪,她告诉自己已经适应了,所以不再恶意挥霍她的眼泪,忘记她曾经付出的爱情。 只是,强装的一切,总会在思念的夜里崩溃,哀伤结成密密的网,夜从此又黑又漫长,一次次煎熬着她。 明明知道该抽离自己的情绪,明知道不该继续想念着他,但她却开始贪恋着有他的那个夜,不停、不停的想着。 此刻,淑芬突然来了电话。 “什么时候要回台湾?我们三个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淑芬一派轻松,谈恋爱的人不是她,感觉果然不一样。 “我……”玳宁语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她甚至不知道,淑芬打电话来的真正用意。“工作还没……” “不要用工作搪塞我了,都那么久的朋友了。”淑芬最讨厌这种老派的借口。 “我……”玳宁还是讲不出完整的话,之后,是一片沉默。 这下,换淑芬叹气了,一个爱情把三个好朋友的关系弄得这么复杂,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爱情的魔力果然惊人。 “对不起。”淑芬毫不犹豫的开口。“之前,我实在不该打电话吓你。”她还记得她的话说得酸楚,存心要让玳宁于心难安。 “千万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对。”玳宁咬住了唇,间接承认她真的觊觎着不属于她的男人。 “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哪有什么对不对可言。”淑芬耸肩,说出她的体会。 “可是,我答应过你……”玳宁怎么样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听我说,我发现,我并不是真的爱梁或潜。”淑芬吐出一口长气。 这些日子看着梁或潜的颓丧,她才知道,原来深陷在爱情里,就会有不正常的行为,而她……似乎正常得可以。 换句话说,对于梁或潜,她只是习惯,并没有太多的在乎,她庆幸着,还好,他们没有真的走上结婚这一步。 “什、什么?”玳宁愣了一下,以为是她听错了。 “我说,我不爱他,所以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淑芬的个性向来直来直往,懒得拐弯抹角,一如大学时直接找玳宁呛声的态度一样,她在认错时,也同样不加修饰。 这下,玳宁则完全傻了。 接下来淑芬还说了很多,但玳宁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所有的思绪全都停留在那一句,原来,淑芬不爱梁或潜.原来,她没有对不起淑芬! 心里的枷锁,因为淑芬的一席话而解套,歉疚也逐渐的化开,但玳宁的心仍旧很忐忑,隐约知道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你真是个笨蛋!”淑芬突然天外飞来一句的骂她。 “我……我怎么了?”玳宁一向很聪明,反应也很快,但却第一次被骂得没头没脑。 “你到底喜不喜欢梁或潜?”淑芬很疑惑的开口。 玳宁的回答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接着,答案出现。 “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该爱?是不是能爱? “果然是笨蛋!”淑芬又骂了她一句。“你没有我想像中的聪明,简直就跟梁或潜一样,还是说,只要一谈恋爱,再聪明的人都要变笨了?” 玳宁只是摇头,一点也没注意淑芬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到她此时的动作。 “我问你,如果我今天没有打电话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要放弃梁或潜了?”淑芬实在不懂玳宁的心态。“还是你压根就打算不要他了?” 玳宁的心沉甸甸地,被淑芬猜中心事而难受。 “我不懂,你为什么需要在乎别人的心情呢?有些事情是不容蹉跎的,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悔恨了。”淑芬一句活,直接打在玳宁的心上。 “你或许认为这是体贴,但我觉得很残忍。”淑芬又补上一刀,浓烈的酸楚,呛上了玳宁的鼻子,激出眼眶一片水雾。 “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玳宁语气里有着难解的酸苦。 “就因为你认为梁或潜喜欢的是我,所以你选择沉默,现在又因为害怕伤害到我,所以你又选择逃避。”淑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就是不懂,爱情是无法假装不存在的,你虽然刻意忽略,但无论过了多久,只要想起来,依然会痛彻心扉,那么你这辈子,就永远不可能重新开始,更爱不了任何人,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淑芬直言询问。 玳宁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虽然痛,却也整个清醒过来,眼泪浮在眼眶坚,热辣辣的灼着她的眼、她的心。 淑芬说得没错,如果。她连自己的感觉都无法诚实面对的话,那她怎么还能走完她的人生? 往昔的点点滴滴缠绕上心头,掀动着波涛汹涌的心湖,压抑的情感开始翻滚沸腾,呐喊着需要爱情的渴望。 “淑芬,真的很谢谢你。”玳宁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感谢,因为淑芬的一席话,将她点醒。 现在,她知道淑芬并没有错骂她,因为她的确是个笨蛋! 明明喜欢的人就是梁或潜.却偏要钻牛角尖,绕了好大一圈。才发现她要的男人,就只有他一个。 “用不着谢,至少,你们让我懂了什么叫爱情。”淑芬自嘲的说道。 一直到现在淑芬才知道,谈了那么久自以为是的恋爱,到头来却发现那根本不算爱情。 真爱太狂,能把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搅在一起彼此纠缠,纵使知道会有溺毙的危险、难忍的痛苦,仍拚了命的往爱的漩涡里跳,就算负伤爱人,也是甘愿。 淑芬心想,往后的日子里,她会努力寻找属于她自己的爱情,属于她的狂乱,还有她该爱的人。 两个曾经心有芥蒂的女人,在一通电话里取得共识,也让友情更进一层。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玳宁首先开了口,为的是让淑芬知道,她的用心没有白费。 “不不不,我觉得你还不是很明白。”淑芬突地又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想,把事情交代一下,过两天就可以回台……”玳宁才开口,没想到另一头的淑芬又摇头了。 “我就说你没有完全了解我的意思。”淑芬笑得意有所指,但玳宁这下可真的是一头雾水。 “淑芬?”玳宁语带疑惑,不仅她又误解了什么? “你不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惩罚吗?”淑芬清了清喉咙,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不过……古语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又言,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以,她当然得好好的算计一下,才不负老夫子们的先知先觉。 “这……”玳宁迟疑着。 “你不觉委屈,我都替你觉得委屈,梁或潜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弄懂爱情,让你等了这么久,难道你不该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报仇一下吗?”淑芬也不是说不安好心,只是觉得应该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的心意。 “……”玳宁听闻淑芬的说辞,只能无言以对。 其实她想说,她根本不想报仇,在了解自己的心意之后,她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计较,只想扑进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拥抱。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有多爱你?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是不是他想要的爱情?最重要的是,你应该要出个考题考他,让你趁机考验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了解你?”在经历了这些事后,她希望他们是完全了解对方,而不是一时痴迷。 曾经听过太多,在逆境中、在父母朋友的反对里,情侣们依旧紧紧相依,认为彼此才是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却在一切平稳、平顺,热情冷却之后,逐渐发现一切只是迷思,因为他们并没有想像中的相爱。 闻言,玳宁认真的思考了好一会儿,评估着淑芬的建议,然后,她点点头,同意了淑芬的说法。 不是为了赌气,更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而是她懂了淑芬说这一席话的意思。 淑芬不但要她在识得爱的时候懂得争取,更要她在爱情来临时冷静思考。 这个爱情,自始至终,她都在考量着粱或潜的心态。 当他要的人是淑芬时,她收藏她的爱情;当他发现他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时,她一颗心开始蠢蠢欲动,为了他而高低起伏。 在这个爱情里,她忘了为自己定位,忘了扪心自问,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怎么会这么傻呢?傻到在爱情里,完全忘了自己? 她一直忘了一个重点,如果连自己都不爱自己了,那么还有谁会爱她呢? 如果她一迳地只想要迎合他,那他又怎么会珍惜她的付出呢? 她一直在乎的,是他要的爱情。 她其实更该为自己想想,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你说得没错。”玳宁轻轻的开口,悠悠的声音缓缓的传人淑芬耳里,让淑芬勾起了笑容。 “有什么想法吗?”淑芬好奇的间,知道玳宁完全听懂她的意思了。 淑芬开始替梁或潜捏把冷汗,因为她听出玳宁是认真的,如果梁或潜没有成功通过她的考验,就要被三振了。 玳宁轻轻闭上眼,沉思几秒钟后,才缓慢开口。 “请你转告梁或潜,问他是否知道,我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呢?”淑芬好奇的追问。 “那我跟他,就不会有未来了,拜。”玳宁轻声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人在台湾的淑芬,难得体贴的赶忙拨电话给在等她消息的梁或潜,跟他解释刚才的情况。 “什么?”梁或潜真的觉得太扯了!听完了详述的过程,他深深觉得,淑芬压根儿不是去帮他,而是故意要拆散他们两个,她竟然怂恿玳宁开出这个可怕的条件。 只不过,他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慌张,接着,他很有把握的笑了起来。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在这一阵子漫长的煎熬之后,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有机会让玳宁回到他的身边。 “先挂电话吧,我有重要的事要做了。”梁或潜要开始他的追妻大计。 他拿起手机,越加熟练的开始键入讯息。 他要一步、一步,用最简单也最直接的方式,重新赢回她的心。 第十章 今天,天气睛,但心情沉闷,因为……想你!玳宁看着他传来的讯息,有根心弦仿佛被拨动了下,但她极力压抑住,将手机放回桌上后,继续原来的工作。 虽然,她的眼角总是不听话的往手机的方向飘去…… 玳宁咬了咬唇,决定离开桌边,到电脑桌旁专心画她的设计图,不过,她得先上网收信,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信要回覆,但她竟然看到梁或潜寄来的信件。 看?不看? 玳宁只花了三秒的时间做决定,她想;着看应该没关系吧? 宁: 还记得你说过文字很有力量,所以我决定将我的心意,一字一字的打下来,你可以将它存档、列印,甚至裱框起来,以兹证明。 相信我,我真的试过传简讯给你,不过,那真的需要技术,而我的技术仍待磨练,但想你的心却刻不容缓,所以,我只好选择其他的方式。 好想你,真的。 这句话,用讲的有些难以启齿,原来我的脸皮这么薄,看到你就说不出口。但是一个人在台湾,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念有你在身边的日子。 十几年了,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或许是因为太习惯,才让我一直不曾发现,你的陪伴对我来说有这么大的意义,失去你,一切都不对劲了。 我是个理智的人,无论在做事、或是谈感情上,我都不曾失去理智,我还曾想过,我的理智多到能秤斤论两去卖了,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因为爱情而迷失自己,直到你打算离开我,我才知道我快要疯了。 原来,爱上你是件容易的事,像呼吸、像吐息,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何时发生,只知道意识列这件事时,你已经在我心里。 请不要误会,我不是个喜欢把爱一直挂在嘴边的人,但对于你,我真的忍不住要说,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不过,我也好气你! 爱情像一场狂风暴雨,在我的心里卷起大风大浪,几乎要将我淹没,但是你却不动如山,冷漠伤人,置我的爱情于不顾,气得让我也想对你置之不理,但更猛烈的感情,却让我无视于你的冷漠,直想奔到你的身边,迫切的想将你揉进骨血里。 原来,这就是爱情。 也只有你,能让我失去理智,能让我无法自拔…… 该死,我想,我是真的爱你。 玳宁软弱地咬着唇,眼眶里布满泪水,但她却执意不许眼泪流出来。 这是、这是哪门子的信?! 他以为一封邮件,就能轻易得到她的心吗?! 不!不可能!她的爱情没有这么廉价,这么容易取悦,但……为什么已经决定不要轻易相信他,她却还是有所眷恋? 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看了信后,心开始动摇起来。 玳宁心想,她一定上辈子欠他太多情债,才在这辈子轻易的因他而心情起伏。 她好不容易振作起精神,忙了一天后,心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担心,总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突然出现,然后扰乱她的心神。但一整天过去,他连电话都没打来,只传了一封讯息,里头只有四个字。 还是想你! 玳宁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心里的感觉,只确定他的确是个商场好手,充分将谈判那一套用在她身上,让她一颗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有些生气,气他的不直接,气他的不果决,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将话给说清楚呢? 一整天有着说不出的烦闷,但等玳宁回到饭店,才刚踏进房里,饭店人员就送来一个好大的包裹,足足有半个办公桌那么大,寄件人是梁或潜。 她顿了一下,想起她之前要淑芬转告给他的考验,莫非这就是他的答案?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玳宁疑惑的拆开,才发现那是一间立体可拆式的两层楼房屋,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屋身,看来凉爽却也带着热情,只不过…… 这就是他的答案吗?他以为,她要的是一间房子? 如果是,玳宁不得不摇头,她对他的答案太失望。 或许,她把这个爱情想得太完美,他不但不了解她,甚至可以说不认识她,竟然以为她需要的是这么表面的东西。 她才叹了口气,感到无限失望时,又充人来敲门,这次送上的是另一个较小的包裹,但玳宁眉间的结却更深了。 这次,是一组漂亮的床组,有精致的木制衣柜,还有两个可活动的摇椅,甚至还有几盒几可乱真的迷你小盆栽,梁或潜还在里面附了张小纸条,请她自行摆设她理想中的卧室与阳台。 玳宁的心,因为那两张摇椅而悸动着,那的确是她的梦想,与另一半一起看夜景,喝着茶,数着星星…… 她明明不想理会梁或潜的建议,但她还是听话的将家俱一样一样的摆了上去,红唇不自觉扬起微笑的弧度。 她的笑容才刚扬起,又有人来敲门,她还来不及应声,饭店人员就直接开了门将包裹送上,仿佛也迫不及待的样子。 玳宁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也无暇细思,因为她的好奇心已经被挑起,不知道梁或潜这回又寄了什么东西过来。 那是一组米色沙发,还附上几个迷你抱枕,同色系的电视柜,还有一台液晶电视模型! 天啊!他去哪里弄来这些东西啊?玳宁的心里充满许多疑问。这次不用他交代,她很自然的将包裹里的迷你家俱一样一样摆进样品屋里,像是孩童时代玩扮家家酒一样,替自己建造一个温暖的窝。 接着,是厨房里的设备,除了流理台之外,任何烹调器具应有尽有,甚至还送来了一个与样品屋尺寸有些不合的浴缸,让玳宁不禁失笑。 她想起来了,她曾跟他说过现在承租的公寓好小,以后买房子的时候,她希望有一个比床还大的浴缸,那她就能在里面泡个痛快…… 玳宁咬住了唇,眼里的笑意被泪光取代,她想,他的确用心记住她曾经说过的话,而不是随便听听而已。 房前再度出现服务人员,玳宁迎上前去,显得有些无奈。 “为什么不一次拿给我?”这样来来去去的,教她的心不停晃荡,好生难受,原想出口指责,却想到他们只是受托于人,也就作罢。 “这是最后一样礼物了!”服务人员只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把双手摊开,将东西呈到玳宁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穿新娘礼服的娃娃……不,说明白一点,那是一个比照她模样去做成的公仔,有着与她相似的眉眼,她的长发,她的浅笑。 她没有忽略,公仔身上穿的……是一件美丽的白纱。 这代表什么? 脑中感到有些空空荡荡的,玳宁的心好乱,虽然又惊又喜,却又不知所措,不知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矛盾复杂的情绪让她全身颤抖,愣愣地看着整间充满温馨气氛的小屋,不知道该将新娘子摆在哪里。 酸涩的情绪在胸口发酵,她握紧双手,心口涌上最近越来越熟悉的疼痛,眼眸也更加黯然。 新娘?一位美丽的新娘,一位美丽却又孤独的新娘……这样的新娘,称得上幸福吗? 更别说她要当谁的新娘?梁或潜吗? 看着小屋里的摇椅,浮上心口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她不想一个人坐在摇椅里。看着舒适的沙发,柔软的抱枕,她想的是,她不想一个人看电视。 看着厨房里的精致厨具,涌上心头的是,她知道他喜欢吃红烧狮子头。看着卧室里的床柜,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只因碰触到她内心压抑最深的那一部分。 梁或潜真的懂她。 他知道,她一直需要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有个伴,想有个家,想有一个能携手到老的伴,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最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一样——就是他! “或潜、或潜……”坚固的心防被自己的渴望击溃,她好喜欢他,好想见他。 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好想告诉他,她其实深爱着他,她不想离开他,一辈子都不想离开,他好想回到他的身边。 但是……他现在人在那里? 她现在好想见他,真的好想、好想…… 情绪很快累积到顶点,她一闭上眼睛,泪水就纷纷落下,一哭就再也停不下来,像是要哭出心中堆积许久的所有委屈。她好想马上见到他,扑进他怀里,感受他的温暖与关怀,因为她不想一个人,再也不想了…… “我送礼物来,不是让你掉眼泪的。” 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门边站了一个男人,斜倚着门的姿态,比电影明星还要迷人,低沉的声音因为想念而沙哑。 玳宁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仿佛地球在这一刻停止转动,梁或潜竟然出现了?! 那是真的吗?他真的出现了吗?真的不是她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 梁或潜走进房间,有点后悔今晚刻意安排的戏剧化,竟然把她弄哭了。 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落下,像是要把他的心给滴穿一样。 “你是因为被我猜中答案,后悔题目出得太简单才哭?还是因为我猜对了,很高兴有人这么了解你,所以喜极而泣?”梁或潜举起手,将她乌黑的发丝拨开,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玳宁的眼里始终噙着抹泪水,在听见他的低语后,泪反而落得更急了。 她没想到,心里真切的渴望竟然成真,在她如此想念他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或潜……”她一次次的喊着他的名字,脑海被这两个字完全占满。 “傻瓜,别哭了!”梁或潜心疼的拭去她的泪,他不知道自己催泪的功力这么惊人。 “我停不住…”真的停不住。 压抑的想念一波波涌上心口逼出她的泪,不过与这些天落下的泪不同,此时她的泪是因为感动,而不是因为心痛。 梁或潜轻轻的笑了起来。 “原来,听到我要结婚,你真的会哭死。”他想起之前她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会落泪的原因是什么了,是因为太高兴,终于要将自己嫁出去了。”他故意说话逗她,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玳宁的笑容在泪眼间漾开,被他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但下一秒,她随即投入他的怀里,将泪水抹在他的衣服上。 “是是是,我终于找到人嫁了,这样,你满意了吗?”玳宁双手攀附着他的脖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是心满意足的甜蜜。 “不,我不满意。”梁或潜炙热的唇沿着她美丽的粉颈,印下细细的,想念的吻,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肌肤上。 玳宁诧异地瞪大双眸,微微使力推开他,望进他的眸里。 “你哪里不满意?”她轻声开口问道,语气中有些委屈。梁或潜挑眉一笑。 “你又没说要嫁的人是我,我怎么会满意,你应该站在阳台上,对着全世界的人大喊说:“我要嫁给梁或潜了!这样我才会满意。”粱或潜慎重其事的握着她的肩膀,像是真的很希望她这么做。 玳宁先是一愣,随即破涕为笑。 “你还想被检举一次喔?还是想直接被赶出饭店?”玳宁还记得上次唱歌唱得大忘情,被人嫌吵的丢脸情况。 “那有什么关系?”他一点也不以为意。 “如果你肯这么认真的对我告白,就算被检举我也心甘情愿,再说,如果你被赶出饭店的话那更好,我就可以收容你,让你到我的怀里来!”梁或潜果然伸出他长长的手臂,将她用力的拥进怀中,誓言不再让她离开。 玳宁倚靠在他的胸膛上,知道她已经找到了今生最牢固的港湾,最想停留的胸口,心甘情愿的在爱情面前臣服。 然而,她的眼角看到他身后还藏了个包装精致的纸盒。 “这个又是什么?”她偏头好奇的问道。“你今天要的神秘还不够多啊?” “呐,拿去看看。”梁或潜将纸盒递给她,笑得很开心。 迎着他的笑眼,玳宁心里有着满满的温柔,动手拆开最后一个包裹。 又是一个公仔!一个…很帅的公仔。一个……穿着燕尾服,胸前还别了个大红花的……新郎? “这是……”玳宁的层微微蹙起。 “我!”梁或潜大声的应道,这么帅的公仔,除了是他,还会是谁啊?!主动承认还不够,他牵住她的小手来到迷你屋前,把新郎放进漂亮的卧室里,当然,他并没有忘记新娘。 “看!双双对对,万年富贵。”梁或潜很得意,光看着象征他们的公仔,幸福的坐在床边,他的心情就好极了。 玳宁侧过头看着他的笑脸,不自觉的伸出手,轻点他的额,望人那双炙热的黑眸里,此时无须言语,只因视线交流时就已经诉说太多。 许久,梁或潜才又开口。 “其实,来香港之前,我很担心你还不肯原谅我,不愿意嫁给我。”他的手背轻滑过她的脸颊。 “如果我不肯,你要怎么办?”玳宁咬着唇,无辜的模样让人揪得心里发疼。 “我想,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留住你,就算是……把你绑上礼堂,我也不让你走,或者是……求你原谅也好,反正……” 梁或潜困难地承认曾经占据他心口的担心,用尽力气抱紧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 头一次对人低声下气,但他仍选择用不伤男子气概的语气来模糊他的软弱,彰显他的在乎。 绕了一大圈,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失去她会是什么样子。 玳宁摸着他的脸,想着他说的话,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原来……他也这么喜欢她! 原来……他说他爱她,并不是假话! 玳宁迎视他的眼,看到他的视线正专注地锁着她,眼里有着未说出口的承诺,像是正无言的允诺着,他会宠她一生一世。 往后,他们将一起经历人生的路,无论快乐悲伤,高潮低潮,他们都会一直携手,一起认真的走下去。 玳宁捧着他俊美的脸庞,心甘情愿地献上红唇吻住他。 梁或潜一怔,像是很意外她的主动。 玳宁的脸一红,虽然羞涩,但却没有停止对他的勾引,只因为她已经确定他的真心真意,怎么还能拒绝躲避呢?他们属于彼此,这一生都是,那么,谁主动又有什么关系呢?! 靠在他怀里,觉得好温暖、好安全,这个她一心所爱,衷心想嫁的男人如此的珍惜她,仿佛她是最重要的……那种幸福的感觉,几乎是百分百。 爱情在热吻里加温,唇舌之间交流着最深切的情感,玳宁心想,她的爱情学分及格了,不再只有五十分,而是八十分、九十分。 她想,他们会继续努力,让爱情不只用加法计算,最好是用乘法,让分数越来越高。 一生的挚爱,值得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让爱情永不止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