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症羞于启齿》 第一章 该死的女人 “清儿，泡壶香茶。” “好的殿下。” “清儿，剥瓣橘子。” “好的殿下。” “清儿，拿条湿毛巾过来。” “好的殿下。” “清儿，我要解手。” “好的殿下。” ........ 白虎皮铺就的奢华龙椅，少年慵懒的半躺在上面，身上盖着一张纤尘不染的冰熊皮毯子，英俊无匹的面庞上满是倦意。 “我太难了.......” 整整十年了，来到这方妖魔世界整整十年了。 前八年意气风发，叱咤寰宇，后两年独守深宫，生不如死。 “那个该死的女人。” 嬴贞叹息一声，深邃的眼眸在空旷的大殿中扫视一圈，淡淡道： “清儿。” “清儿在呢，殿下怎么了？” 一道倩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嬴贞身边，撩起裙摆缓缓蹲下，双手托放在嬴贞膝上，眸子清澈闪亮， 雪白的纱裙，曼妙的身姿，光洁的肌肤宛如云中皎月，如山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让人心醉神迷。 秦清，照夜国长公主，嬴贞的侍女。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看着你，能让我心情愉悦。” 秦清绝美的玉容上，好看的眼眸笑成弯月， “殿下喜欢看，清儿就陪在殿下身边，让你看个够。” 她骄傲的挺起胸膛，仰起俏脸，一脸迷醉的望着嬴贞。 真的太英俊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殿下这般好看的人儿？ 可惜.......都是她....... 那个该死的小长虫！ 想起这些，秦清俏脸一寒，杀机大起，再看嬴贞，已是合上双目，缓缓睡去。 她轻轻起身，为嬴贞盖了盖毯子，然后就这么伏在龙椅边上。 唉....... 秦清芳心叹息，俏脸侧过一边，偷偷抹泪。 殿下身为人皇之子，九品雄霸境强者，放眼这方天下，也属于山巅的存在。 谁知道就在两年前，殿下十八岁那年，一桩世间最为离奇的婚事，由这世上最为强大的两人一手促成。 人皇嬴元，妖皇元乾，为本族利益着想，促成了两家之间的联姻。 妖皇幺女姜长虫，嫁给人皇长子。 这桩婚事若成，妖物祸乱人间的惨事，就会得到有效的遏制。 变故，就出在婚宴上。 准确点说，就在临辉殿。 秦清修长晶莹的柔荑，轻柔的抚弄着嬴贞的手掌，唉.......殿下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子的身体呢。 这时，秦清忽的双目一眯，望向殿门。 广场上，一道人影疾若流星，一路向上，跨过九百九十九节墨玉台阶，来到殿门之外，单膝跪地。 “属下有急事启奏殿下。” 殿内，嬴贞缓缓睁开双目。 秦清见状，朝着殿外怒斥道： “打扰殿下休息，自行请罪。” 门外之人脸颊一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谁能想到这大早上的.......殿下还在休息？ “免了！”嬴贞微微抬手。 清儿你太暴虐了。 “说！” “是！” 门外之人高声回禀道：“淮南国京城临安，遭遇大旱，万亩良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统御皇庭查出是妖魔作祟，斩妖司和降魔卫的人已经赶赴现场，人皇的意思是........让殿下亲自去一趟。” 淮南国，是嬴贞的属国，正如照夜国一样，同属嬴贞治下的七十二座王朝之一。 “额.......”门外之人顿了顿，支支吾吾道：“圣后私底下交代属下，殿下如果懒得去，她可以派人帮忙。” 整座天下都知道，少皇嬴贞已经两年没有离开过临辉殿了，辖下各属国的事务也不再插手。 “不必！” 嬴贞慵懒道：“你回去告诉父皇和母后，我会去的。” “是！属下告退！” 那人徐徐后退，直至台阶边缘，才转身飞掠离开。 殿内的秦清，蹙起好看的眉头，道： “殿下，妖魔作祟理应由斩妖司和降魔卫解决，如果他们都办不了，清儿可传令咱们临辉殿的巡狩使前往，殿下万金之躯，如今身负顽症，怎能如此劳神？” “无妨，”嬴贞淡淡道：“只当是溜溜弯。” “殿下.......”秦清焦急道。 嬴贞抬手将她打断，淡淡道：“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是想让我出去散散心，憋在宫里两年，再不出去透透气了，这副身体要烂到这里了。” 见嬴贞执意要去，秦清也很无奈，只好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张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轮椅，将赢贞抱起，轻轻的放在上面，盖上熊皮毯子。 “小长虫们，备马。” 随着秦清话音刚落。 大殿的四个角落里，各走出四名曼妙少女。 身材火辣，袒肩露腿，仅盈一握的小蛮腰上，点缀着那仿若梨涡的肚脐眼。 四女皆是竖瞳。 看到她们，秦清气不打一处来，四个小长虫都是姜长虫的贴身丫鬟，当年跟着一起陪嫁过来后，与殿下立有血契。 忠诚方面毋庸置疑，但这并不影响秦清对她们的厌恶和憎恨。 “奴婢见过主子，”四女朝着嬴贞请安纳福。 嬴贞摆了摆手，什么都没有说。 接着，四女同时匍匐于地，现出真身。 青、赤、黑、白，四条蛟龙。 只见她们颈后的逆鳞处，延伸出一条白色游丝，捆绑在轮椅上。 硕大的鼻孔中，喷吐而出的云雾，弥漫在整座大殿。 秦清来到嬴贞身后，踩着轮椅后的一张踩板上，手中长鞭一甩，狠狠的鞭打在四女龙脊， “去淮南国。” 殿门豁然打开， 一时间，四蛟巨爪齐动，牵引着轮椅，跃出大殿飞上半空，钻入云海，呼啸着朝着东方腾云而去。 嬴贞慵懒的蜷缩在轮椅上，双眸只露出一线缝隙。 两年了，他已经足足两年没有下地。 饮食起居，日常生活，全都依赖清儿的照顾，自己纯洁的身体，被清儿看了个遍。 羞耻....... 他真的不能下地吗？并不是。 只不过，下地的代价又是什么？ 第一次，他全身痉挛，口吐白沫，足足昏迷一个月。 第二次，他如入炼狱，气血干涸，浑身如刀割，昏迷两个月。 第三次，七窍流血，神魂摇曳，三魂七魄差点出窍。 他再也没有敢尝试过第四次........ 第二章 饕鬄大餐 统御皇庭，辖下四百六十座王朝，幅员亿万里，子民亿兆。 高高在上的人皇，坐镇皇庭，治理人间王朝。 人皇长子，少皇嬴贞，两年来足不出户，已经引起多方猜疑。 嬴贞的病症，只有少数亲近之人才知晓，而知晓之人也绝不会外传。 毕竟涉及到了少皇的颜面。 当一个人不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与瘫子有什么区别？ 嬴贞就是这么一个瘫子，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修为登峰造极的瘫子。 淮南国地处皇朝东南，偏隅小国，坐落在妖族的聚居地【十万大山】的边缘地带。 临安郊外，四蛟拖着轮椅，在一处山巅停下。 烈日炎炎，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清晰而深刻。 江河见底，草木枯黄，一片萧索之象。 嬴贞凝望着远方巍峨的城池，以及几条入京官道上，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饥民。 功聚双目，嬴贞视力可达三百丈，听起来似乎有点夸张，但事实如此。 他的这身九品雄霸境修为，与生俱来，打从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修炼过，一个时辰都没有。 别人没日没夜，孜孜不倦的苦修，换来武道境界的步步登高，嬴贞看在眼中，羡慕的不得了。 这种通过不断努力摘取胜利果实的感觉，他从来没有体会过。 血脉传承，就是这么枯燥且无趣。 “我的人生真是无聊透顶。” 嬴贞叹息一声，随口问道： “清儿，距离淮南国最近的妖物，是谁？” 秦清做为嬴贞的首席秘书，修为可以不高，但知道的绝不能少，这是她的本职工作。 很显然，秦清非常专业。 “回殿下的话，淮南国往东便是十万大山边缘，那里有座披云山，住着大妖妙月。” “宁杀错，不放过，”嬴贞抬手指向东方，“去披云山。” “好的殿下。” 秦清长鞭一甩，鞭打在四蛟臀儿上。 ....... 群山围绕之间，有一幽湖。 傍晚，突如其来的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平滑如镜的湖面。 雨点落在荷叶上的嗒嗒声，闻之让人心神宁静。 十万大山这边正在下雨，而不远的淮南国却是焦金流石。 湖边，圆木架起的一座长长的廊桥，直接通往湖心的一座四层画舫。 画舫上，灯笼高挂一片通明，推杯换盏，笑声不绝。 四蛟已经被秦清收进储物手镯，她的这枚手镯，既能储物，也能储存生灵，是品轶极高的收纳法宝，嬴贞送给她的。 她撑着伞，伫立在轮椅后，收敛全身气机，一动不动的站在湖边。 轮椅上的嬴贞双目微闭，一脸安详的享受着雨夜的清凉与宁静。 鱼儿露出水面，吐着泡泡，荷叶上，打盹的青蛙，呱呱呱。 他今年二十岁，去过的地方本就不多，虽然母后时常劝导他：世界这么大，多出去看看。 以前总觉得，自己寿元可达三百岁，不着急，不着急，来日方长。 当如今坐在轮椅上，连大地都不能触摸的时候，嬴贞忽然觉得，天地茫茫大，自己似乎哪都没去过。 一座不起眼的小湖，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小雨，让他恍如隔世。 “清儿，这次出来，就不回去了，陪我到处走走。” 秦清听了，芳心一阵酸楚，咬唇点头道： “嗯，殿下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画舫一层，大厅中。 大妖妙月坐在主位软榻，在她下方两侧，十名妖物显化人形，喝酒吃肉。 喝的是普通酒，吃的是武者或修士的肉，武者筋肉韧性十足，很有嚼劲，修士骨肉蕴含灵气可滋补全身，对妖族来说是难得的美味。 嘎嘣嘎嘣的啃着骨头，吸溜吸溜的吮吸着鲜血。 一名中年书生模样的妖物，放下手中大腿骨，食指一动，化作一根利刺，剔着牙缝中的肉丝儿，说道： “妙月大人，外面那个小娘们已经在湖边呆了一个时辰了，您为什么不让我将她抓进来吃掉呢？” 妙月笑道： “那小娘子是名武者，境界不弱，难得的一顿美味佳肴，她是本尊的，本尊要等她进来，在惊骇中死去，那样的肉吃起来，才更筋道。” “还是大人讲究啊，我这都吃了仨了，感觉味儿都一个样，肉质软趴趴的，一股子尿骚味，呸！倒胃口。” 说完，中年书生的身体忽然膨胀起来，撑裂布帛，露出里面森绿色的皮肤。 “你在扫本尊的兴？” 妙月双目一眯，五指成爪，暴伸而出，一把抓住正在显化真身的书生头颅， “大人饶......”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 书生的整个身体化成一具干尸，栽倒在地。 妙月收回魔臂，轻飘飘一拂，干尸连同那身衣衫化为灰烬。 一时间，群妖噤若寒蝉，别说继续吃肉了，连饱嗝都得生生压下去。 妙月嘴角微翘，望向厅外，笑道： “她要进来了.......” 秦清一手撑伞，一手推着轮椅，登上廊桥， 木轮轧在木板桥上，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多时， 大厅中，群妖的目光同时望向门口。 当他们看清来人时，目瞪口呆。 不是一个人吗？怎么成两个了？ 妙月绿豆般的小眼眯成一道缝隙，满脸的褶子挤在一起，满腹狐疑， 怎么可能？我只察觉到一个人的气息，眼下怎么会是两个人？ 不对，我不可能感应错，轮椅上的那个，一定是个人偶，又或是被人炼化的傀儡。 对，一定是，你看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嗯？ 他动了....... 嬴贞缓缓睁开双目，在厅内环目一扫，目光没有一星半点落在这些妖物身上，而是观赏着厅内的布局和装饰。 “清儿，这里原先是什么地方？” “回殿下的话，这里灵气浓郁，原先是一位修士的隐居之地，名叫红姨。” “噢.......” 嬴贞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正中位置的妙月。 而妙月，也在打量着他。 “怎么这么丑？” “竟然如此英俊？” 这是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妙月，名字很诗意，长相却是不敢恭维，中年妇人形象，相貌丑陋不堪，满脸褶子，绿豆小眼，身形干瘦如柴，却偏要做宫装妇人打扮，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缎，头上顶着五凤挂珠钗，项上还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呵呵.......不伦不类。 而在妙月眼中，眼前少年在睁目的一瞬间，她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她不是没有见过英俊的人族男子，相反，吃过不少，但像眼前这般英俊的，实乃生平仅见。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双目璀璨如星辰，刀削般的脸颊没有一寸多余，厚薄匀称的嘴唇略带一丝冷酷，总之，五官搭配在一起，堪称鬼斧神工。 这可是一道饕鬄大餐啊....... 妙月双目大亮。 第三章 恶心 “恶心。” 嬴贞在看到满地的碎肉尸骨、脏腑器官之后，一脸嫌弃的掩住口鼻。 背后的秦清也同样如此，主仆俩的动作出奇一致。 血腥味实在太浓了，让他有种想吐的感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在大厅内掀起波澜。 恶心？ 他刚才说的，是恶心吗？ 群妖们一脸惊骇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这两个字？妙月大人，让我小李广剥了他的皮，送回魔宫。” “妙月大人，如此重任，请交给我黑尉迟来做，您是知道的，我对龙女殿下的尊敬，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妖族的本名不可告人，所以他们在经历千辛万苦修成人身之后，都喜欢给自己起个道号。 怎么取？ 翻书！ 人间那种烂大街的演义小说、神话故事，就是他们的新华字典。 比如刚才那位被妙月吸尽血肉的中年书生，道号“赛潘安”。 “闭嘴！” 妙月抬起干枯的手臂，桀桀笑道： “好家伙，原本想着如此美味，到底是烤着吃还是炖着吃？这下好了，剥皮抽筋放血，送往魔宫，让龙女殿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要得要得，大人高见。” 群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能亲自操刀，将那英俊少年活剥了皮。 话说，“恶心”这两个字，为何如此刺激他们的神经？ 这都要从两年前说起。 龙女姜长虫，嫁入天国皇朝临辉殿，按理说，人妖殊途，这桩婚事虽然离谱，但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无论统御皇庭还是魔宫不动城，都很乐见其成。 原本一切顺利，魔宫那边学着人族风俗，吹锣打鼓将龙女送至临辉殿， 喜宴、拜堂，红盖头，入乡随俗。 结果入洞房的时候，出问题了。 姜长虫说她饿了，嬴贞问：你都吃了一天了怎么还饿？ 她说：吃不惯你这里东西。 嬴贞说：那你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吧。 然后，姜长虫当着嬴贞的面，生吞活吃了两名临辉殿死囚。 吃完还不忘抹了抹嘴，冲着嬴贞盈盈一笑：“好美味啊。” 要不是嬴贞自控力好，当场就吐了。 她可是连那什么带那什么，一起吃进去的。 嬴贞当时一脸呆滞的站在卧房，看着染血的床单，缓缓吐出了那两个字。 姜长虫如遭雷击。 在她咬牙切齿沉默半晌后，割破自己手腕，咬破舌尖，任由龙血流遍全身，她以放弃蛟龙之属神魂为代价，送给了嬴贞一件新婚大礼： “天下地上，再无尔立足之地。” 嬴贞当场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姜长虫就这么走了，穿着大红嫁衣，光脚赤足，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离开了临辉殿。 没有人敢拦她，因为她的身份不单单是妖皇最宠爱的幺女，还是统御皇庭的少皇妃。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统御皇庭与魔宫不动城大打出手，双方各有强者陨落，这一切都源自于那两个字。 妙月其实并不知晓各种情形，她只知道，自从龙女返回魔宫之后，“恶心”这两个字就成了整个妖族的禁忌，提都不能提，哪怕你一不小心说露嘴，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他们好像在讨论，怎么吃您？”秦清蹙眉道。 “狗改不了吃屎，” 嬴贞眉头一皱，缩在毯下的右手缓缓伸出，手腕轻轻一个拧转。 漫天的劲气，从他掌心处勃然而发。 一时间，整座大厅的空气，变的无比沉重，包括妙月在内的诸妖，只觉仿佛置身于一座天地牢笼，周身像是被万钧重物碾压一般。 皮肤寸寸崩裂，血肉拥挤而出。 “咔.......咔.......咔........” 骨骼碎裂的声音过后，接着便是一声声炸响。 “噗........噗.......噗.......” 九名妖物，连一声应景的惨叫都未能献上，便如同气球一般爆炸开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妙月身子一倾，俯身狂喷鲜血。 嬴贞手掌收拢，重新缩回毯内，像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他是一名武者，最擅近身厮杀，两年前动手时，他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 后来因为下不了地，才慢慢琢磨出这套劲气外放的法门，威力自然是打了些折扣。 毕竟力由地起嘛。 “别喷了，”嬴贞耷拉着眼皮，慵懒道。 妙月还在不停喷血，她也想停下来，可惜自己做不了主。 片刻后，她终于不再喷血，勉力支撑起身体，大喘气道： “你......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嬴贞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淮南国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淮南国？淮南国怎么了？”妙月一脸狐疑，除了上一次前往魔宫道贺之外，两年中，她都没有离开过披云山一带。 “跟我装傻？” 赢贞双目一眯，右拳虚握，肉眼可见的金色罡气笼罩拳上。 妙月浑身一震，她看得出，眼前这个人她惹不起， “你要杀了我，你也会不得好死，你刚才说的话中，有两个字，已经触犯了我妖族禁忌，我只需意念一动便可传出消息，介时，天下地上都无尔立足之地。” 又是这句话？这是你们妖族的口头禅吗？ 嬴贞眉头一皱，诧异道：“哪两个字？” “嗯嗯.......就是那两个字，”妙月没法说，她也不敢说，禁忌就是禁忌，无人可以例外。 “嗯嗯？”嬴贞一脸狐疑。 “不是嗯嗯，是那两个，善的反义词，再加上这个？”说着，妙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噢.......” 嬴贞恍然大悟，淡淡道：“你刚才有句话，也触犯到了我的禁忌。” “哪句？”妙月愣道。 “天上地下好男儿顶天立地，的反义句。” 妙月褶子紧皱，一脸疑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嬴贞后，脸上血色刹那间褪尽，一脸惊骇的望着嬴贞，浑身颤抖道： “不可能！你.......你是.......” 嬴贞一拳轰出。 只听“嘭”的一声，妙月整个身体爆炸开来。 血肉哗啦啦流在地上。 一道肉眼难察的神魂随之飘散而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掠出画舫，朝着东方疾速逃窜。 嬴贞伸出食指，一点星芒由指尖生成，紧接着，“卟”的一声轻响。 一道无形劲气由指尖猛然催发，笔直的射穿画舫屋顶，射向东方。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响彻山间。 妙月的神魂在半空支离破碎，在身死道消的最后的关头，她剥离出一缕神识，将这里的消息及时送出。 “嬴狗现身披云山。” 嬴狗，是整个妖族对嬴贞的.......昵称，其中蕴含着他们对嬴贞亲切友好的问候。 第四章 行云布雨 你知道双腿健全却不能走路，是什么感觉吗？ 你不知道， 因为你有腿，也能走路。 一个人拥有堪称完美的体魄，却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行走，那种滋味，嬴贞已经体会了两年。 这两年中，他疯过，抓狂过，自残过，在无数孤寂的夜晚中，独自淌泪。 他甚至想过，干脆锯掉这双腿，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残废，好让不能走路变的名正言顺。 意气风发的少年，经过两年的折磨，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按照前世的说法，这是孤僻症。 即使秦清，也很少见到嬴贞的笑容，最多不过是习惯性的嘴角微翘。 但是今晚，嬴贞笑了。 当他“扑通”一声，跃进湖里的时候。 双腿极富节奏的在水中不停摆动，溅起团团水花，嬴贞甩臂畅游。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两条腿是自己的。 “清儿，一起啊。”嬴贞双臂伸展，摆动在两侧，浮在水中朝她招手。 “嗯。” 秦清重重点头答应一声，抹掉眼角的泪水，解开发带，脱掉绣鞋，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跃入水中，如同游鱼般朝着嬴贞游了过去。 衣衫紧紧贴合在身，勾勒出秦清绝美的曲线，双峰巍峨，脖颈雪白且修长。 她将脑袋拱出水面，抬起手臂，将湿漉漉的长发拂向脑后，微笑着望向嬴贞。 秦清很美，有着不输于姜长虫的美貌，只不过气质上，差了后者许多。 “殿下，游的舒服吗？” “不太舒服，身上的衣服入水后会很沉，影响游感，这样吧清儿，改天你给我缝一件短裤。” “短裤？什么样式的？” “这样式儿的，”嬴贞游至她身边，抓起她青葱般的玉手，在她湿漉漉的掌心，画下大裤衩的式样。 “哦，明白了，这个很好做，殿下希望做成什么颜色？又或是绣上一些什么花纹？” “做成红色的吧，花纹就不需要了，你用金线绣上这些，” 说完，嬴贞在她掌心，缓缓的写下一堆字符：superman。 秦清蹙眉道：“这是道家符文？绣在短裤上有什么特殊用处吗？” 嬴贞想了想，胡诌道：“这个符文代表着‘希望’，我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重新站起来。” “一定可以的，”秦清重重点头，说道：“这也是清儿心里，唯一的希望。” ....... 画舫船，出现在了披云山以西的冲江，沿着河道一路西进，就能到达淮南国的临安城。 嬴贞坐在甲板上，迎着江风，安静的欣赏着夜色中两岸的风景。 两年足不出户，现在看什么风景，都觉的很美，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看来，还是得多出去走走。 自己那位拜过堂的妻子的那句诅咒，没有破解之法，父皇穷尽人力物力，遍寻方式妙药，仍是一无所获。 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以沦为凡人的惨烈代价来报复自己。 自己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很渺茫。 秦清站在他背后，为他梳理着乌黑的长发，细致而专注。 “还别说，那四只小长虫打扫起房间来，确实娴熟拿手，也很乖巧听话，可是每当我看到她们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抽她们鞭子。” 四条小蛟，此刻一条附在船底，牵引着画舫逆流而上，另外三个，正在一丝不苟的清扫着船舱的各处角落。 嬴贞淡淡道：“以后还是善待她们吧，其实她们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殿下你太仁慈了。” 秦清与嬴贞童同年，打从六岁起就陪在他身边，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从小长大的玩伴。 不过以她照夜国长公主的身份，也只配在嬴贞身边当个侍女，这样一来的好处是，照夜国在许多方面，都会得到临辉殿的优待和照拂。 靠着上面有人，照夜国的国力也在近十年得到迅速攀升。 “殿下，妙月已死，淮南国的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呢？” 嬴贞摇头道：“还不清楚，等到了临安，看看情况再说。” 淮南国地处十万大山边缘，自己在知道这里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妖物。 十万大山的妖族，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盘，他们的修行过程与修仙者一样，靠的是汲取天地间的灵气为已用。 所以像披云山那样的灵气浓郁之地，必然会被占据。 “如果真的解决了，我们继续北上，走到哪里算哪里，喜欢哪停就哪停，我现在要做的，是调节心情，尽量让自己开心起来，清儿，我如今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死气沉沉的样子？” “不，并没有，殿下只是太忧伤了，”秦清疯狂摇头。 嬴贞嘴角一翘，没有再说什么。 他恨姜长虫，恨到忽略她的本名，而是用一个带有讽刺意味的称呼来代替。 但他想过报仇吗？ 不，从来没有。 正如母后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对自己的妻子，说出那两个字。 为此，他付出了终生不能下地的代价。 而姜长虫，失去龙族神魂，沦为凡人，寿元不过百岁，伴随春夏秋冬日月更替，容颜渐老。 两败俱伤。 “我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嬴贞突然说道。 秦清柔声笑道： “殿下想起什么了？” “她.......是可以行云布雨的，” 秦清一愣，恍然大悟，赶忙转身朝着船舱喊话道： “小粗腿，滚过来。” 接着，一名身材火辣的靓丽少女蹬蹬蹬的小跑着来到嬴贞身前， 上身是一件赤红色的露腰小马甲，下身是一条兽皮小短裙，脚蹬小皮靴，修长的玉腿一览无遗。 “主子，您叫我？”少女在嬴贞身边跪倒，轻柔说道。 嬴贞点了点头：“小裳，你也是蛟龙之属，应该也会行云布雨吧？” 被叫小裳的少女双眼眯在一起，甜甜一笑： “回主子，不会的。” 嬴贞皱眉道： “为什么你不会？” 小裳笑眯眯道：“我是小赤蛟啊，行云布雨是小青的事。” 嬴贞一愣，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叫小青过来。” 第五章 套头、闷棍、扛回来 嬴贞不算是了解妖族，但还算了解蛟龙一族。 蛟龙之属，是站在妖族顶端的王者。 姜长虫做为血脉最为纯正的龙种，天生便懂得如何呼风唤雨。 当年在临辉殿，她只是为了堆个雪人儿，就给整个临辉殿地界，带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奢侈....... 四条小蛟做为姜长虫的贴身丫鬟，本身就属于血脉比较纯正的蛟龙属，境界也不低。 小青哒哒哒的跑过来，在嬴贞身边蹲下，一声不响的主动为嬴贞揉捏起大腿， 她的身材比较纤瘦，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每一下揉捏，似乎都显得非常吃力。 “主子，力道还行吗？” 嬴贞见她那副卖力的笨拙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道： “还行，小青想家吗？” “不想，”小青坚定的摇了摇头， 顿了顿，又说道：“但是我想小姐了。” “你是不是找打？还敢提她？”秦清一脸寒霜的斥责道。 “清儿.......”嬴贞闻言皱眉，语气中多少有点责怪的意思。 其实自己心里也知道，秦清的本心是善良的，只不过在姜长虫一事上，秦清比自己还无法释怀。 什么叫自己人，这就是。 秦清哼了一声，赌气的离开甲板，返回船舱，从储物手镯中取出针线丝布，开始为嬴贞缝制那件短裤。 嬴贞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青，你给我讲讲行云布雨方面的事情。” “好的主子。” 小青歪着脖子思索片刻，开始为嬴贞徐徐道来。 嬴贞合上双目，享受着江面清凉的夜风，耐心的听着。 其实从姜长虫走后，嬴贞与四蛟之间就很少有交流。 虽然自己心里也清楚，因为血契的关系，她们四个完完全全靠得住。 但是心底，终究还是有一层芥蒂。 小青、小裳、白鹭、阿珠，样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实则年龄都在两百岁开外，妖族天生长寿，不过姜长虫却是十八岁，比嬴贞还小两岁。 按小青的话来说，行云布雨并不是每个蛟龙之属都可以做到。 就拿她们青蛟一族来说，唯有修行达到一定境界，才可以牵引天地气机，从而凝云聚水洒下甘露，或者是借助法器。 小青虽然懂得如何布雨，但以她的境界，还做不到凝聚云团，没有云，哪来的雨？ 眼下的淮南国，十州九旱，天空上漂浮着零零散散的云朵，根本不具备聚水的条件。 而降雨法器这种东西，太过珍贵，更不是小青可以拥有的。 嬴贞听完，忍不住皱眉。 先不说淮南国妖物作祟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解决，目下最为急切的，是一场大雨。 整个淮南国都需要一场大雨，来充盈江河水位。 至于缺粮问题，可以由周边国家紧急征调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主子，其实你可以试试的，”小青柔声说道。 “我？”嬴贞一脸诧异，“我怎么可能会呢？” 小青笑眯眯的解释道： “主子您忘了吗？新婚那天，按照我们妖族的风俗，您和小姐划破手掌紧紧相握订立夫妻契约，血脉早已相溶，您的身体里有着小姐的真龙之血，只需按部就班的修行，进入筑庐境，就可以凝聚雨云，普降甘霖。” “筑庐境？修行？我对修行一窍不通啊，” 嬴贞从来没有接触过关于修仙方面的知识，原因很简单，他现在的武道境界，近乎于无敌，就算对上修士中飞升境的大佬，也一点不虚。 只不过没人家寿命长罢了。 自己现在连下地走路都做不到，根本不稀罕什么寿元绵长，正如一个白血病患者，不会想着我明年要努力多赚多少钱。 那都是虚的....... “主子的天赋不同寻常，是有灵根的，想学的话，很简单啊，可以让临辉殿几位巡狩使教您啊？如果主子觉得这样会放不下面子，还可以随便抓来一个仙府宗门的宗主，也可以教你。” 嬴贞听完，陷入沉默， 他其实对修行兴趣不大，枯坐山门，闭关苦修，不知山下是何年，这样的修行方式比他现在还要枯燥无味。 但是联想到修行之后，借助姜长虫的真龙血脉，自己可以行云布雨，他的兴趣就大了。 别的不说，再遇到大旱的年份，问题就好解决了。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套头、闷棍、扛回来，”嬴贞打趣道。 “晓得滴，”小青盈盈一笑，爽快答应。 嬴贞虽然不懂修行，但关于修士的一些传闻还是大概知道一些， 妖族和修士所沿用的都是同一套境界划分，这套境界划分，源自于道教一位老祖，三山九候先生。 修行共分十三境，小青是七境观海境，比起一般的宗门祖师，还要强上几分。 小青朝着嬴贞屈身行礼之后，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她身上携带有临辉殿的太平行走牌，斩妖司降魔卫那些人都不会刁难她。 画舫一路西进，河道变得越发狭窄，水位下降的厉害，再往下走，江水的浮力已经不足以撑起这条画舫。 嬴贞只好弃船，由三蛟带着自己御空前往临安。 眼下的临安城，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到处可见衣衫伛偻的饥民，成群结队的躲在荫凉之处。 一列列卫兵在街道上巡逻，避免饥民闹事。 嬴贞看在眼中，愈发皱眉。 淮南国大旱闹饥荒，这是天灾，可是周边数国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施以援助，临安做为京城，不该是眼下这种光景啊？ 他由秦清推着，缓缓行驶在城中的主街道上， “这次来淮南国的斩妖司和降魔卫由谁领头？让他们来见我。” “好的。”秦清答应一声。 先是找了一家规格不小的酒楼，嬴贞暂时安顿下，她这才出门联络人去了。 独自呆在房间，嬴贞侧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只空茶壶，朝着门外喊话道： “小二哥。” “来了来了，” 客房小二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贵人有什么吩咐？” 看衣识人，他的这般卑微作态，不为别的，就冲着眼前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 衣服是墨玉色的上等冰丝，这样的料子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的，银色的镂空木槿花镶边，腰上的玉带一看就是绝佳的美玉。 最可怕的那双眼，虽是半睁着，却自带凌厉威严，他只是看过一眼就赶忙低头，再不敢直视。 这可不是一般人啊....... “小二哥，你们酒楼开门做生意，也缺水吗？”嬴贞淡淡问道。 年轻的店小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茶壶，苦笑点头： “慢待贵人了，咱们大悦楼在临安，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后院里本来是有两口水井的，只是今年大旱，官府的人来了把井给封了，只有傍晚酉时，才会有一刻钟的时间，准许我们楼里打水。” 说着，他又顿了顿，小心说道： “楼里倒是也储备了几缸清水，只不过.......” 嬴贞皱眉道：“只不过价格有点贵？” “贵人睿智。” “能有多贵？” “一两银子........一斗。” “出去吧。” 嬴贞挥退店小二，眉头紧锁， 在这样的酒楼里，一斗水都可以卖到一两银子，可想而知外面的饥民，想喝口水，该有多难。 第六章 训斥 大概半个时辰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三个人， 一个是秦清，另外两个，一个六品武者，一个是名修士，大概在六境左右。 嬴贞耳目之强，完全可以通过感应对方的气息心跳来判断修为境界，距离近的话，甚至都可以看穿他们体内真气或是灵气的运行轨迹。 大概相当于一台ct扫描仪。 秦清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冲着嬴贞点了点头，来到他背后站着。 跟她一起的两人，却没敢迈进门槛。 正要下跪，嬴贞一抬手， “免了，进来说。” 两人低着头迈进房门，转身将门闭上，单膝跪地。 “斩妖司都尉王庭见过巡狩使大人。” “降魔卫掌令官萧敏见过巡狩使大人。” 秦清并没有跟他们表露嬴贞的身份，只是亮出了临辉殿巡狩使腰牌。 跪地的一男一女，所穿服侍各异，藏青色绣有兽头鬼面的是斩妖司，湛蓝色绣有降魔杵的是降魔卫。 两个部门，司职各有不同。 “淮南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是！” 身材魁梧，长着一脸麻子的王庭率先说道： “属下来到临安已有一月，经调查，淮南国今次大旱，起源于清明时节，最早的源头是临安城郊外四十里的兴平镇，起初小镇居民只是发觉井水水位下降，谁知不出半旬，镇中十三口水井全部干涸， 紧接着，小镇外的一条河道一夜间断流，导致周边田亩无水可灌，旱情由此而生， 原本淮南国朝廷只将此事当成一般旱情处理，结果一连两个月，又是恰逢谷雨时节，临安城竟然滴雨未下，最开始，还只是临安周边的州府郡县发现旱情，后来冲江下游和蟒河上游水位肉眼可见的下降，淮南国朝廷见势不妙，这才上报统御皇庭。 如果是正常旱灾，只需粮食水源充足，熬过灾年即可，但奇怪的是，周边数国拨来的粮食水车，在入库当夜，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如此灾年，粮仓水库有重兵把守，其中不乏武者和修士，在这样的情况下粮食凭空消失，已经不是凡人可以做到，这才有我们斩妖司和降魔卫赶来查探。” 他刚说完，身旁的降魔卫萧敏接着叙述道： “我们赶到临安之后，日夜探查，方圆百里地界，共发现妖物一百二十九个，其中半数已然斩杀，剩余妖物并未遗祸人间，按照两年前皇庭与魔宫修订的【山海契约】，我们只是在盘问之后，便将其释放，并未收押。 既是旱灾，为避免是旱魃作祟，周边所有新近坟茔全部开棺焚烧，水陆法师仍在勘察河流水位下降的原因，道门天师张灵素正在兴平镇开坛祈雨，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得到其它有用的线索。” 良久后， “这么说，你们来了这么久，除了杀了一些妖物之外，一事无成？” 嬴贞语气中的责备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这话一出，王庭和萧敏两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临辉殿的巡狩使，拢共才十一人，却要巡狩七十二座王朝，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其实嬴贞也知道，查不出原因，也不怪不到这两个人头上，但他身处高位，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对他们说些宽慰的话。 比如什么受累啦，辛苦了之类的，怎么可能？ 这样只会让他们松懈。 “一群废物。” 嬴贞冷哼一声，沉声道： “搞了半天，你们根本就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临安团团转？刮地三尺再搜索一遍，一应妖物全数缉拿，介时我亲自去审。” “是。” “是。” 两人还能说什么？只能是高声应诺。 王庭和萧敏走出大悦楼，对视一眼后，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我说萧大人，你刚才看到没有？这位巡狩使大人，好像坐着轮椅？” 萧敏点了点头：“看到了，奇怪，没听说临辉殿哪位巡狩使需要坐轮椅啊？” 王庭边走边说道：“可不是吗？巡狩使大人各个修为不凡，手段通天，怎么可能腿脚不利索呢？可是牌子又做不得假，真是奇怪。” 萧敏摇头笑道：“别管那么多了，只要牌子不假就行，这位大人好像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我们还是老实办差吧，分头行动，临安城里的由你缉拿，外面的交给我。” “好！”两人分道扬镳。 坐在房间里的嬴贞，嘴角突然不自觉的翘起。 刚才的场景，让他联想到了前世做工作汇报的时候，被领导拍桌瞪眼骂的狗血喷头，下班后聚餐，领导语重心长的跟你谈人生、谈理想，喝多了更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点不见外的跟你讲起他的初恋情史。 他突然有点理解自己的老领导了。 “清儿，我们去兴平镇看看。” “好的。” 秦清在酒楼里雇了辆马车，由识途的车夫老李驾车，带着她们前往兴平镇。 掀开车帘，望向车外， 嬴贞看到路边躺着的饥民身上，都被晒脱了皮，嘴唇也不复血色，干裂发白，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瘫在地上。 如果有一场大雨就好了。 祈雨之术首推蛟龙之属，接下来才是道门大天师。 前者成功率百分之八十，后者成功率百分之二十。 眼下由于自己的缘故，统御皇庭已经和魔宫彻底闹掰，不会有蛟龙之属帮忙降雨，至于道门天师，得看水平，水平不行的，连那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都没有。 张灵素？听都没听过。 大概傍晚时分，嬴贞他们到达兴平镇。 马车没有入城，而是停在郊外的树林里，由秦清推着他前往那条断流的小河边。 道门斋醮，就设置在那里。 半路上，有设卡的官兵拦路询问，秦清拿出一面淮南国朝廷的通行令之后，便被放行。 秦清是真正的宝藏女孩，自从嬴贞送给她那枚储物手镯后，你永远猜不到，她能从里面拿出什么。 设置祈雨斋醮，步骤繁琐，耗时也长，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 当赢贞来到枯竭的河边时，诧异的发现，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一个人在忙活。 周边有数百披甲卫士把守，一座简易的行军帐篷外，坐着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人。 腰佩金鱼袋，看样子应该是正三品往上的朝中大员了。 第七章 小道士 守卫在河边的卫士，只看他们身上的甲胄，应该是淮南国的禁军无疑。 见到秦清和嬴贞进来之后，立时便有人上前准备再次盘问。 秦清似乎对这种盘问有些厌烦，直接抛了句： “来自临辉殿。” 赶来询问的三名卫士同时一愣，迈出的脚步又给吓得缩了回去，三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一颗树下。 那里坐着一名佩刀少女，身穿藏青色制服，胸口绘着兽头鬼面。 同一时间，佩刀少女与那位紫袍官员麻利起身，朝着嬴贞他们匆匆走来。 “属下斩妖司校尉沐清婉，见过大人。” 少女二话不说，直接单膝跪地，在她看来，没有人敢冒充临辉殿。 紫袍中年一眼看出二人谁主谁仆，赶忙朝着嬴贞揖手道： “礼部贾魁，见过上差大人。” 嬴贞随意的摆了摆手，没有理会两人，而是示意秦清将自己推至斋醮边缘。 沐清婉和贾魁对视一眼，转身默默跟在后头。 嬴贞的出现，导致架着军炤的帐篷那边，饭都已经煮熟了，却没敢放饭，每个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嬴贞身上。 嬴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斋醮， 这是一幅直径大约三十丈的乾坤八卦图，遍地插满了白色幢（chuang）幡，幡上画有道家符文，近百盏高脚铜灯似有章法的错落分布在周围， 中央位置设有法坛，看模样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年道士就坐在那里，低头手绘着符简章表，神情专注，就是画的有点慢。 眼前的一幕超出了嬴贞的知识范围，他是完全看不懂的，就好像当初身为mt的他，第一次看到sqs的技能面板一样。 见少年认真的模样，嬴贞没有出声打扰。 他不出声，周围也没人敢出声。 一时间，整个斋醮附近，万籁俱静。 这要是有陌生人进来的话，估计会吓一跳，满地的大活人，却都是一动不动。 良久后， 少年道士慵懒的伸了个拦腰，揉着发酸的肩膀，眼角余光瞥见了嬴贞和秦清。 双目瞬间大亮。 我的天！ 这是从哪来的一对神仙眷侣？男的俊逸脱俗不似凡人，女的清秀高雅，娇艳动人。 妈呀，师父我出息了，见到传说中的谪仙人了。 “进程如何？”嬴贞淡淡问道。 少年道士一愣，看向一边的贾魁。 贾魁赶忙给他使眼色道：“这两位是来自临辉殿的上差........” “临辉殿？” 小道士浑身一震，失声尖叫， 只见他一脸不能置信的看向嬴贞，眼睛瞪得老大，兴奋搓手道： “公子是少皇殿下？” “想什么呢？”斩妖校尉沐清婉低声斥责道：“别乱说话。” 斩妖司本就隶属于统御皇庭，沐清婉当然知道少皇殿下自从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临辉殿。 之所以这两年来，少皇殿下的名讳成了不能提的禁忌，自然是源于皇庭中有些大佬对大殿下有些不满。 毕竟与魔宫的那场大战中，皇庭陨落了十余位顶尖强者，损失可谓惨重。 嬴贞侧头瞥了一眼沐清婉， 很随意的一眼， 但后者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满，吓得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 “小道长，斋醮何时能够完成？”嬴贞再次问道。 小道士以为对方不是少皇殿下，表情略显失望，站起来朝着嬴贞作了一个道揖，皱眉道： “大概还需一旬左右，这玩意老费劲了，欲速则不达，只能慢慢的一步步来。” 嬴贞点头道：“慢工出细活，有劳小道长了。” “不劳不劳，”小道士连忙摆手道：“朝廷给了十万两银子，够我和师父吃用一辈子了，这点辛苦算什么。” 十万两银子？这是花钱请来的？ 嬴贞不高兴了。 刚才进来之后，看到设坛立醮的竟然是位年轻小道士，他就已经心生不满， 不过后来以神识窥探，发现对方体内的灵气极为纯正，是正宗的道家路子，而且境界很高，这才稍稍宽心。 现在一听，竟然是花钱请来的？ 道家哪位天师是花钱能请来的？ 嬴贞疑惑道：“小道长山门何处？” “嘿嘿，这个嘛，不方便说，”小道士挠着后脑勺笑呵呵道：“总之公子放心好了，这钱我不白赚，一旬后，大雨必至。” 嬴贞还是皱眉，说大话谁不会？我以前玩游戏，哪次不是说：“猴子给我，此局必胜。” 猴子胜率：48% 礼部侍郎贾魁察言观色，及时站出来说道： “回大人的话，半月前，这位小道长曾在庐州清河郡祈来了一场甘霖，我们得到消息后，这才紧急派人将小道长请来临安。” 小道士跟着笑呵呵道： “上次那场蒙蒙小雨是免费的，不要钱，这次就不一样了，我这里的符箓、铜灯、灯油、幢幡、笔墨这些的，价格都老贵了，市面上又不好买，所以我才会开价这么高。” 嬴贞点头表示认同，他看的出，对方布置的这些东西里，很多都是道门法器，炼制不易。 “只要你真的能祈来大雨，我再给你额外舔十万，” “真的，”小道士一脸兴奋， 嬴贞觉得对方还挺有趣，很少见到这么喜欢钱的道门高人.....小高人。 “当然是真的。” “额.......这个嘛.......还是算了，”小道士沉吟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师父他老人家受过少皇殿下的恩惠，临辉殿的钱不能赚。” 恩惠？ 嬴贞有点糊涂了，自己从来没有和哪个道门中人打过交道啊？何来的恩惠？ 秦清也有点懵，印象里，殿下确实没有和道士接触过。 她好奇问道： “小道士，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认识我家殿下？” 小道士点了点头： “我师傅叫张大陵，我叫张灵素，当年我师父在大隋王朝京城，跟在殿下屁股后头.......嗯.......这个嘛.......额........总之，就是玩的很开心啦。” 最后几句话，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方便说出来。 嬴贞笑了， 他知道是谁了。 一旁的秦清见到嬴贞露出笑脸，心里一暖，心想还是得多出来转转啊，憋在临辉殿，殿下只会越来越忧郁。 嬴贞试探性的问道：“敢问小道长，如今什么境界？”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对方体内灵气之醇正浓厚，应该是八境左右。 张小陵爽快道：“五境筑庐境。” 嬴贞嘴角翘起。 没跑了........这应该就是老张的徒弟了。 出门在外，先跌三境。 第八章 从哪借水? 三年前，嬴贞在大隋京城长安游玩，遇到个非常奇葩的老道士。 这老道每天都会爬上上林苑围墙外的一颗柳树上，贼眉鼠眼的打量着里面的姑娘。 嬴贞去过七次，见了七次。 最后一次，出于好奇，他以神识窥探对方，竟然发现这位非常不起眼的臭道士，修为极高，他这才好奇的上前搭话。 “我说老头，想玩姑娘？” “关你diao事，一边去。” “出世之人怎么能口吐芬芳呢？” “你再特么比比，我捶你哦？” “来来来，你捶我。” “小子找打！” ...... “欸欸欸.......君子动口不动手，公子请放开我。” “你不是要锤我吗？” “我这不是没锤着吗？” “十一境的道门修士，应该很出名才对，哪个山头的？” “一派胡言！贫道才八境龙门境而已.......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用眼睛看。” “一派胡言！” ....... 到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 那时候的嬴贞风流潇洒，常年出没于风月场所，老道士偏也是个好色之徒，两人可谓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老张没钱，掏干净裤兜也就二两银子，连上林苑的一壶茶水都买不起。 嬴贞大方啊，直接带着老张吃遍长安美食，逛遍了长安最大的几座会所，甚至还花费了三千两黄金，给老张破了个处。 那可是长安城非常有名的一位花魁。 事后三日，老张魂不守舍，萎靡不振。 两人在一起堕落了一旬左右，临别之际，老张吆喝着说什么，以后赚了钱，一定要回请嬴贞一次，问嬴贞家住哪里。 “龙庭山临辉殿，嬴贞。” “卧槽！少皇殿下？怪不得老张打不过你，贫道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大名张大陵，以后有钱了，我去临辉殿找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当嬴贞知道眼前的小道士，就是老张的徒弟后，心里放心不少。 老张这个人虽然鬼话连篇，但境界绝对不是盖的，十一境玉璞境的道门大修士，绝对不会是寂寂无名之辈，以临辉殿消息之广，竟也没听说过张大陵这号人物。 说明这是化名。 也是，以老张的行事做派，道出真名的话，确实是在给道门脸上抹黑。 嬴贞并没有告诉小道士自己的身份，但心里在无形之中，与对方多了几分亲近。 “希望这孩子将来，不会变成老张那副德行.......” 河边开始放饭，禁卫们交替守卫，轮流吃饭。 贾魁为嬴贞端来了一碗清水。 现在这种非常时期，没有比一碗清澈的饮水更好的待客之物了。 嬴贞来到河边，望着干涸的河床， 小镇外这条小河，按照贾魁的说法，是由山中雨水渗透而下，与地下河汇聚之后形成的，往年随着季节更替，水位时浅时深，但从来没有枯竭过。 而这次，几乎是一夜之间，河水断流见底，实在是太过于蹊跷。 小道士张灵素，端着一只和他脑袋差不多大的青花碗，蹲在赢贞边上，秃噜秃噜的吃着面条。 一旁的斩妖校尉沐清婉，看到他的吃相后，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井水枯竭，河道断流，原因查到了吗？”赢贞问道。 贾魁偷偷踢了小道士一脚，连忙使了个眼色， 吃的正香的张陵素抹了把嘴，说道： “查到了，这次大旱，是因为有人将这里的水运精华汲取一空导致的，至于冲江、蟒河水位枯竭，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的仙、龙两字，指的并不是字面意思中的神仙和蛟龙，而是山川之灵韵，山有灵则峰峦叠嶂，林木葱郁，压胜一方水土，水有灵利万物而不争，潺潺不绝，孕育生灵，水运没了，自然也就没水了。” 水运精华被汲取一空？ 嬴贞听了眉头深锁，这可不是小事了，一方山水气运，是生民立命的根本，也就是老话说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水运精华，肤浅一点解释的话，可以将它比喻为人体的心脏，心脏供血，水运精华聚水，不论江河溪涧，缺了水运，离干涸也就不远了。 “灵素，你这边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嬴贞知道，就算小灵素真的能祈下一场大雨，但是这种无根之水是没有灵韵的，很难聚成长久流淌的河流。 “当然有办法，”张灵素自信道：“准确来说，我这次不叫祈雨，而是借水，淮南国眼下枯竭的江河不在少数，一场大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借水？从哪借？”嬴贞诧异道。 小道士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哎呀，估计师父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从十万大山借。” “你疯了！”沐清婉失声尖叫，很显然，她也是刚知道。 “十万大山是群妖聚居之地，你这么做不是找事吗？如果招惹来哪个大妖，祸乱淮南国，到时候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张灵素听了，小脾气上来了，“当”的一声放下面碗，起身反驳道： “汲取水运精华这种事，一看就是妖族干的，没有哪个人族修士是靠这种方式修行的，既然人犯我在前，我为什么不能还手呢？” “说的好！”秦清拍手赞成道：“放心，你只管祈雨，出了任何事，临辉殿兜着。” “瞧瞧？还是临辉殿的大姐姐扛事，斩妖司真不行，”张灵素毒蛇挖苦。 沐清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废话，斩妖司本来就没有巡狩使的权力大，要拍板儿也是个头高的拍。 既然人家巡狩使都大包大揽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多嘴了。 “哼！” 张灵素哼了一声，朝着嬴贞笑嘻嘻道： “大哥哥要不要也来一碗面？这卤子老香了，吃完面喝碗面汤，原汤化原食，那叫一个地道。” 秦清看向嬴贞，眼神示意要不要吃点东西？ 嬴贞点了点头，“那就来一碗吧。” 小灵素既然能在清河郡求来一场小雨，而眼下又信心满满的打算从十万大山借水，让他心情放松不少。 老张这个人小事上不着调，但大事绝不含糊，想来小道士灵素，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第九章 有人窥探? 一碗普通打卤面，嬴贞吃的很香，因为以他的身份，平时几乎是吃不到这种东西的。 但往往就是这种百姓家最寻常的饭食，最是贴合人的胃口，大味至简，越是那种花里胡哨的，反而勾不起人的第二次食欲。 虽然面有点坨了....... 吃完之后，将碗筷递给清儿，嬴贞坐在轮椅上陷入沉思。 假设小道士的猜测正确，确实是有妖物汲取走了水运精华，才导致井水枯竭，河流干涸，那么没有降雨也就解释的通了。 地表没有水，也就没有水气上升形成云团，不构成降雨条件，淮南国的地势南高北低，南面临海之地高山连绵，将海上飘来的雨云阻隔在外。 所以淮南国的降雨主要还是依靠自身以及西北来的云团。 至于究竟是什么妖物作祟？ 嬴贞觉得，此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汲取一国之水运，来历绝对不一般，以斩妖司王庭和降魔卫萧敏的水平，够呛能查到。 “清儿，让小裳出来，我问她几句话，”在他看来，大道亲水的蛟龙之属，应该知道哪些妖物会这么干。 小裳突兀的出现在河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 “主子找我？” 她的出现，让贾魁三人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反应最大的是小道士张灵素，因为他会道门望气术，可以看穿小裳的根脚。 “这.......这是.......”小道士惊呆道。 “沉默是金，”秦清笑嘻嘻的提醒他。 小道士咽了口唾沫，不再吱声。 嬴贞抬手托在小裳肩膀，问道： “我对妖族不是很了解，有哪些妖族修士，是靠汲取水运精华提升的呢？” 小裳半跪在嬴贞身边，一双青葱般的柔荑紧紧握着嬴贞手腕，说道： “其实很多的，蛟龙之属就是靠汲取水运精华凝练自身啊，不过汲取水运是有限度的，不会破坏掉水运根本，因为这样才能长久，就比如你在山中修行，也绝对不会破坏掉灵脉所在一样，对了主子，你问这些做什么啊？” “啰嗦！”秦清不耐烦的将事情经过跟她解释了一遍。 听完之后，小裳蹙眉沉思良久，叹息道： “主子不要怪小裳多嘴，眼下的情况，任何可以汲取水运的妖修都能做的出来，各中缘由，主子您心里也明白的，不过像这种肆无忌惮汲取一国水运的，至少也是十一境以上的妖王了，小裳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可供主子参考。” “你不会拿假话糊弄殿.......糊弄公子吧？”秦清冷眼道。 “你胡说什么？”小裳杏目圆睁，怒视秦清道： “小贱人，恁个能在主子身边多舌？以前我们几个看在主子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再有下次，撕烂你的.......” “啊.......” 话没说完，小裳一声惨叫，抛跌入河床， 翻滚几圈之后，满身泥土的跪在地上，哭诉道： “小裳无礼，请主子恕罪。” 嬴贞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身边几人噤若寒蝉。 “清儿，”嬴贞眼神柔和的看向秦清，“下次不要了。” 秦清芳心一紧，叹息一声，垂首道：“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嬴贞抬手挥退贾、沐二人，将小裳重新叫来身边，抬手为她抹去脸上的尘土，柔声道： “是我下手重了。” “不重不重，”小裳满脸泪痕，不迭摇头道：“我能感觉到，主子只是想吓吓我。” 嬴贞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多少有点不忍。 四蛟和自己是有血契的，她们终其一生都不会背叛自己，就算寿命比他长很多，但是他一旦身死，四蛟会主动陪葬，死同穴。 但毕竟亲疏有别， 不管怎么说，秦清和自己的关系最近，虽然平时也恼她对四蛟动则打骂，但自己是绝对不会对她说重话的。 为了避免清儿屡教不改，他只好让小裳吃点苦头，以此来暗示秦清。 秦清是最了解嬴贞的，也读懂了嬴贞的意思，虽然心里面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主动来到小裳身边，推了对方胳膊一下， “对不起喽。” 嬴贞一愣，忍不住笑了， 他对秦清的期望只有三分，但秦清做到了八分，这就很让他开心了。 什么叫贴心人，这就是。 小裳见嬴贞笑了，也跟着笑了，眉眼如弯月，俏皮道： “没关系喽。” “呵！” 秦清转身找来一块大石，在嬴贞身旁抱膝坐下， “好啦，快说吧，看咱家公子多心疼你。” 小裳甜甜一笑，开始将她心中的几个嫌疑人选一一道来。 她所列之人，无一不是妖族内赫赫有名的大妖王。 妖族最擅长自相残杀，大妖吃小妖，小妖吃小小妖，所以小裳说出这些秘辛，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而不远处的小道士张灵素，更是听的聚精会神，左手一本书册，右手执笔，将小裳所述，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妈呀，这些东西太有用了，这小泥鳅什么来路？竟然知道的这么多？” 小道士一脸兴奋，随身书册，记录着他一路所行的见遇，准确点说是老张给他布置的任务，游历完尘世回山，老张是要批作业的。 就在这个时候，嬴贞忽的皱眉， 他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就蛰伏在河岸对面十里开外的地方，正在窥探这里。 对方隐匿的很深，距离又太远，他无法判断清楚准确位置。 手掌下沉，一股无形劲气由掌心而发，悄无声新的贴地游走，朝着那道气息所在快速潜去。 秦清和小裳见状，顿时心惊，下意识对视一眼，不敢声张。 以她们对嬴贞的了解，已经猜到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还是秦清反应的快，赶忙笑呵呵道： “公子，夜了，我们回城吧？” 嬴贞微笑点头，“也好。” 突然间，他双目一眯，手掌猛然一握。 只听“轰”的一声震天巨响，由对岸遥远的一座山峰传来。 岸边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沐清婉第一时间展开身法，朝着对岸掠去。 贾魁也赶忙吩咐身边的副将，派一小队人马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主子？”小裳一脸期盼问道。 嬴贞叹息一声：“可惜了，被他发觉溜掉了。” 说完，他嘴角翘起： “不过这样一来，起码让我们知道，他就在附近。” 秦清焦急道：“是妖族吗？” 嬴贞点了点头：“蛟龙之属。” 自己的妻子就是龙女，他绝对不会判断错。 第十章 有些事情无法杜绝 其实嬴贞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要不是自己诅咒在身不能触地，何至于被他逃掉？ 不能御空飞行，真是武者最大的短板。 嬴贞虽然身法极快，全力施为不亚于飞升境修士，可关键是他需要借力，哪怕只是轻轻触碰地面。 他没有修士缩地山河的本事，但一步跨出可达百丈，百丈之后，就必须借力换气，才能继续。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小裳虽然不懂行云布雨之术，但终究还是见过不少。 所以嬴贞刻意让她留下，或许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小道士的忙。 秦清推着嬴贞离开河边，乘坐马车离开。 不一会，赶去查探情况的沐清婉折返而回，脸色凝重的冲着贾魁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发现，太可怕了，五十丈高的山包，直接崩成粉碎，事情蹊跷，我得回京上报。” “也好，校尉大人快去快回，”贾魁心知这里离不开她，禁卫们虽各个勇猛，但终究不会斩妖之术。 “不用啦，你就老老实实呆着这里就行，”小裳坐在秦清原先坐过的青石上，双手托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小道士的一举一动。 沐清婉闻言皱眉，她早就发现对方不对劲了，那双瞳孔虽然经过刻意遮掩，但那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很难不让她怀疑。 只见她双指在眉下一抹，定睛朝小裳看去。 出现在她眸中的，哪是什么曼妙少女？分明是一个浑身遍布泛着光泽的赤红鳞片，头顶上长着仿若鹿茸般幼角的....... 沐清婉浑身剧震。 “这.......这是.......” 斩妖司的通灵术与道门望气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施展之时，可以看穿事物表面，直击本质。 小裳察觉到她的窥探，转身冲着沐清婉盈盈一笑，指了指自己胸口挂着的牌子， 那是一块玄色小铁牌，上写：九州八方，任意行走。 太平行走牌？ 沐清婉双目一眯，当她发现那块小铁牌上隐隐有金光之气萦绕后，心里也打消了拆穿对方身份的念头， 此牌在身，皇庭庇佑，天下地上，任尔行走。 只不过她心中疑惑，临辉殿哪位巡狩使大人身边，竟有蛟龙做奴仆的？ 以后见着头儿，可得好好问问。 “姑娘为什么建议我留在这里？” 小裳笑道： “刚才确实有人在窥探这里，不过已经被我家主人惊走了，想来他也没胆子再来了，这种事你管不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沐清婉嘴角一抽，敢情那座崩塌的小山，是那位巡狩使大人干的？ 不愧是巡狩使大人，恐怖如斯！ 你娘，狐假虎威的小畜生，老娘第一次被一个妖族颐指气使的。 只见她气鼓鼓的返回树下，一屁股坐下，抱肩闭目养神。 没办法，人家是巡狩使大人的近侍，自己一个小小校尉，惹不起...... ....... 返回临安的时候，已是深夜，城门关闭，内有宵禁。 好在秦清一连掏出两块牌子，顺利通关。 当马车抵达酒楼时，嬴贞看到酒楼对面的街道上，停靠着五辆水车， 酒楼门打开着，不时有壮汉拎着一桶桶清水出来，灌进水车。 水车的构造很简单，四面用木板封起，内里是一只巨大的牛皮水袋，正上方留一个口子用来灌水，尾后有一木塞是放水之用。 街道两侧的饥民，一个个眼里冒着精光的盯着水车，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奇怪，这大半夜的拉水做什么？” 秦清蹙眉推着嬴贞返回后院卧房，然后出来找掌柜的询问。 换做别人来问，掌柜的是打死也不会说的，但他知道眼前少女，白天时候曾领着两位斩妖司和降魔卫的差官进店，这样的人物，他属实是惹不起。 毕竟现在整个临安都知道，斩妖司的大人们行事，朝廷都得全力配合。 他带着秦清来到一处阴暗角落，战战兢兢的小声道： “姑娘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放心，绝对不会。” “是这样的........” 掌柜的细声细语的将事情叙述出来。 秦清听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说，随手扔出一锭足银，返回房间。 闭上房门之后，秦清先是抱起嬴贞，将他轻轻放在榻上，脱掉外衫，为他盖好被子。 嬴贞身上的诅咒，不单单是不能触碰地面，而是不能立足，除了水中，任意地方，他都不能站起来。 所以他的日常起居，实在是太依赖秦清了。 “殿下，打听到了，酒楼后院的水井，是被淮南国靖王李晖，派人封起来的，外面的水车，也是靖王府的人，关键是，靖王府的水井又没有干涸，怎么还霸占别人的呢？” 嬴贞躺在榻上，淡淡说道：“改不了奢靡本性吧。” 秦清皱眉道：“眼下是非常时刻，朝廷封存城内所有尚未枯竭的水井，统一调用，开办粥棚几十处，这才不至于饥民生乱，这位靖王这是以权谋私啊？” “再正常不过了，” 嬴贞微笑道：“这种事情是永远不可能杜绝的，不过既然被我们撞上了，你就去一趟王府探探情况，便宜行事，对了，放阿珠出来。” 阿珠是小黑蛟，不同于小裳的爽朗可爱和小青的温柔似水，她几乎是不说话的。 只有点头和摇头。 当她被秦清放出来之后，跪坐着塌边，一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嬴贞。 嬴贞对粮仓失窃一事，耿耿于怀，按小道士的说法，那隐在暗处的妖物是在汲取淮南国的水运， 那么粮食呢？妖族不吃粗粮吧？ 阿珠对妖族气息的感应最为敏锐，这是天生的本领。所以嬴贞让她去临安城的各处粮仓勘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阿珠乖巧的点了点头，弯身为嬴贞紧了紧被子，扭头狠狠的瞪了秦清一眼，飘窗而出。 “呀呀，殿下瞧见没？是她先挑衅我的？”秦清指着窗户方向气笑道。 嬴贞笑道：“别在意这些了，办事去吧。” “好哒。” 秦清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嬴贞一人， 他呆呆的望着床榻顶上的木板，思绪飘飞。 妖皇，也就是自己的老丈人，曾亲口说过，他身上的诅咒，没有破解之法。 这几乎是盖棺定论了。 但他不想放弃，或者说，自己要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一份希望。 十一章 来抓我呀 嬴贞躺在榻上，神识全面铺开。 身体虽然不能乱走，但他的神识是自由的，像是雷达一样覆盖周边，方圆十里地界，没有任何事物能逃得过他神识的窥探。 巡夜卫兵的小声吐槽， 男女在床上的霏糜之音， 学子挑灯夜读的低声诵读， 长街上饥民低沉的呼吸声。 阿珠大摇大摆的亮出太平行走牌，进入城南粮仓。 秦清翻墙潜入靖王府的那一刻，已经被几道气息盯上....... 嬴贞忍不住笑出声。 清儿的修为不入流，五品百炼境，就算放在淮南国这样的偏隅小国，也算不上是顶尖。 自己平日里经常规劝她，要用心修炼，不过清儿经常以“我还得照顾殿下”为由搪塞过去。 这还真不好反驳，每天照顾自己，确实已经耗费了她的大量精力。 虽然自己是九品雄霸境，但这玩意是生来自带的，所以他也不太懂得，该怎么指点秦清，真要懂得话，必然是倾囊相授的。 嬴贞神识锁定在清儿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有他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 秦清茫然不知已经被人盯上，小心翼翼的由府中几处暗径向后院摸去。 返回的五辆水车，只有一辆开入后院，车夫拔出尾后的塞子，将清水倾倒进一方新近挖好的水池中，然后用那张巨大的油布重新盖好。 剩余四辆，则是驶向了王府东南角，一座仍亮着灯光的阁楼。 阁楼中传来阵阵戏水声，以及女子骚浪的呻吟。 驾着水车的车夫喉痛一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秦清如同灵猫般跃上屋顶，落地无声无息，小心的揭开一片琉璃瓦，透过一指宽的缝隙，望向楼内。 嘶....... 真会玩....... 阁楼内是一方大水池，水气升腾，氤氲弥漫。 十余名身无片缕的女子，在水中仿若游鱼一般，围绕着一个赤身果体的年轻男子追逐嬉戏。 男子大手不停，接连拍打在女子如鲜豆腐般的臀儿上， “王爷，来呀，你抓我呀，” “小浪蹄子，本王来也.......” 趴在屋顶上的秦清，看到这番场景，气不打一处来。 她同样也是出身皇室，而且照夜国的国力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淮南国可以比拟的。 平日里你这样奢靡也还罢了，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多少百姓连一碗清水都喝不着，你可倒好，身为亲王，还有心情鸳鸯戏水呢？ 她是越想越气，脚尖在琉璃屋顶稍一用力，整个人破开屋顶，直挺挺坠下。 她打算给对方一点教训。 破顶之声，惊动了池内的年轻人，只见一名身材丰腴的女子第一时间抓起他的手臂，避开落瓦之处，游至水池边缘。 秦清轻巧的落在水池对面，瞬间蹙眉，因为她察觉到，就在自己破顶之时，两道不弱的气息同时出现在楼外。 糟糕，原来早就被人发现了....... 额.......我为什么要说糟糕呢？ 秦清嘴角翘起，冷冷的打量着那位年轻亲王， “这种时候，你这么玩？是不是不合适？” 此刻那位靖王爷，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什么人间绝色？ 高挑的身形，绝美的姿容，光洁似雪的肌肤，还有那双瞧不起人的眼神...... 我太喜欢了！ “这等人间绝色，本王愿意喝她的洗澡水，媚娘，给我拿下，要活的，一根汗毛都不能伤着。” 他身旁的丰腴女子一脸妒色，冷哼一声，手臂在水面一拂，溅起一道水墙撞向秦清。 秦清双目一眯，玉掌拍出。 嘭...... 水花四溅， 半座池水受气浪波及，轰然炸起。 同一时间，名叫媚娘的丰腴女子身形一动，光溜溜的身子掠出水面，赤脚踢向秦清， 隐匿在楼外的两人，也同时出手。 一道高大如蛮牛般的身影撞烂墙壁，朝着秦清直直撞来， 另一人则是驾驭着一柄飞剑，电光般刺出。 “别伤着本王的美人儿！” 靖王李晖一脸焦急的爬出水池，接过侍女递来的外套，神情紧张的在池边来回踱步。 lsp见到顶级大美人儿，就好比球迷看到国足杀进世界杯，心情激动是可以理解的。 秦清以一敌三，渐渐不支，尤其是那柄神鬼莫测，时刻威胁到自己的修士飞剑。 打是打不过了， 只见她猛然收劲，一掌拍开蛮牛壮汉，身形拔地而起，由屋顶破洞飞掠而出。 “追！” 丰腴女子长臂一揽，从就近一位侍女身上扯下一件外衣遮身，疾追而去。 深夜的临安城，四道身影一前一后，在屋顶上辗转腾挪，朝着大悦楼方向飞速靠近。 房间内，嬴贞盘膝坐起，嘴角带笑。 还是出门有意思啊，老是憋在临辉殿，真是浑浑度日，毫无新意。 嗖的一声，秦清从开着的窗户跃入房间，轻抚着胸口娇喘道： “王府竟然藏着这么多高手？草率了啊。” “高手？”嬴贞忍不住笑道：“清儿这是在抬高自己吗？” “怎么？我不是高手吗？” 秦清俏皮的撅了撅嘴，撒娇般的朝着嬴贞耸了耸小鼻子，拿来外套给他披上。 与此同时，王府三人也已进入酒楼。 三人极为默契的分作三个方向，堵死了秦清所在房间的所有退路。 最后，由媚娘来到门外，抬手敲门。 “姑娘，我家王爷可是惜花之人，断然不会伤害姑娘的，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吧，免得呆会动起手来，伤到姑娘吹弹可破的滑嫩肌肤，可就不好了。” 秦清来到房间正中的桌子前坐下，抬手一挥，两扇门自动打开。 刚好与只套着一件单薄外衣，胸前风光若隐若现的丰腴女子，面对面。 门外站着的媚娘表情一愣，眼神在房间内四处游视，确保对方没有使诈。 当她看到榻上那道盘坐的身影时，双目大亮，忍不住惊叹道： “好俊俏的小郎君。” 嬴贞微微皱眉。 别这么说，读者老爷们可都看着呢，你这是想让我无地自容吗？ 媚娘嘴角一动，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样的男人，我得自己留着享用。 嬴贞从对方表情上，看出一丝觊觎之意，皱眉之下，屈指一弹，一粒无形劲气凝化而成的蓬勃真气，射入媚娘体内。 刹那间， 媚娘瞬间骇然，杏目圆睁， 她只觉浑身穴道被瞬间封死，真气凝滞不动，全身上下动惮不得。 樱口微张，想要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秦清坐在椅子上，得意的晃着脑袋， “来抓我呀.......” 十二章 秦清的建议 小裳曾经大骂清儿是狐假虎威，其实没有骂错。 秦清做为自己的贴身侍女，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大概除了父皇母后之外，整个皇庭见到清儿都会礼让三分。 一个五品武者，经常指派一些七品甚至八品的强者做事，放眼天下，清儿也算是独一号的人物了。 媚娘已经被彻底控制住，无法说话，更无法给其他两人传递消息，形同粘板上的鱼肉。 藏身在隔壁的蛮牛大汉，久久不见媚娘回应，除了那句极为挑衅的“来抓我呀”之外，再没听到房间里传出任何声音。 他顿觉不妙，心想： “那小娘们不往别处跑，偏偏钻进酒楼一间厢房，绝对是有问题的。” “里面有埋伏？不可能！除了那小娘们的呼吸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难道是有什么机关术法，将媚娘那骚蹄子给制住了？” 汉子想到这里，隐匿周身气息，脚下步伐缓缓移动， 待他彻底锁定秦清所处位置之后。 双脚猛然用力，炮弹出膛般，以肩头狠狠撞向墙壁。 “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将会破墙而出，雷霆般撞进那小娘们怀里，打她个搓手不及一举将她制住。 “当然了，力道要把握好，绝对不能伤到对方。” 嘭的一声， 墙壁被撞出一个水桶大小的破洞，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蛮牛壮汉半个身子卡在墙壁中，露出脑袋和肩膀，满脸惊骇的望着秦清，以及床榻上盘坐的那道身影， 而他腰部以下的后半截身子，仍是悬空在隔壁的房间， 他也一动不能动了。 “完犊子了......中了圈套了.......” 汉子心如死灰。 这时候，秦清眸子轱辘一转，忽的起身道： “啊.......放开我，快放开我.......” 破空之声响起，伴随着剑光闪过，一柄飞剑由窗外射进，剑柄朝内，直刺秦清哑穴， 紧随而至的，还有一名身穿黑色短打的中年人。 当他脚掌触地之时，哐当一声，原本刺向秦清的飞剑突然直挺挺跌落在方桌上。 中年人脸上一僵，顿时色变， 情急之下，双指并拢朝桌上飞剑一指，想要重新御剑。 没反应....... 再指， 还没反应...... “啊这.......” 中年人呆住了，再看对面女子狡黠的神情， 不是求救吗？怎么....... 这特么是陷阱啊....... 我栽了....... 随着床榻上的嬴贞手掌一翻， 只听“叮”的一声，那柄小巧飞剑断成两截，剑身上的灵气彻底消散，沦为凡铁。 中年人浑身一颤，毫不犹豫的伸手入怀， 秦清双目一眯，正要动手，被嬴贞抬手阻住。 原来，中年人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叠子银票，十几张道门符箓，一块鹅蛋大小的玉石， 只见他手捧着这些东西，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嬴贞，拱手道： “上有八十老母还未尽孝，下有初生婴儿嗷嗷待哺，还望兄台高抬贵手。” 嬴贞哭笑不得， 这个借口.......是不是有点烂大街了........ 只见他忍俊不禁的抬手挥了挥， 中年人见状大喜，毫不犹豫跃出窗外，身形化做一道虹光，朝城外掠去。 秦清差点笑岔气，拿起桌上的银票等物随便翻了翻，收进了方圆物，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再瞧瞧你们俩？笨的跟死狗一样。” 秦清一脸嘲讽的瞥了媚娘两人一眼，瞥向嬴贞： “这两个怎么处置？” “就让他们这么呆着吧，靖王府那边等不到消息，肯定会派人再来的，” 嬴贞打了个哈欠，重新钻入被窝。 秦清走过来坐在塌边说道： “公子，那个靖王怎么处置？他后院里可是有好几个储水的大池子，指不定是从哪盘剥来的，你是没见人家洗澡那池子，跟您的清华池一样大，外面旱的都无水煮米了，人家可到好，跟一群美女鸳鸯戏水呢。” 嬴贞闭目笑道：“你说怎么处置呢？” “要不.......”秦清想了想道：“阉了他？” “啊？那你还不如杀了他呢。” 嬴贞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女人在惩罚男人上面，总喜欢用这种方法？能获得快感？ “那就.......打断他的腿？” “明日再说吧，” 嬴贞转过身去，呼吸渐渐平稳。 秦清不敢打扰，闭上房门，返回隔壁休息去了，留下房间里一男一女，眼珠轱辘轱辘的转，彼此交换着眼神。 ....... 第二天大清早，秦清早早过来服侍嬴贞洗漱， 她从方圆物中取出来的洗漱用品，把媚娘和那位蛮牛般的壮汉给看呆了。 金盆盛水，盆上搭着一条纤尘不染、散发着丝丝灵气的洁白方巾，蛟角制成的梳子，妖气弥漫。 剃胡子的小刀薄如蝉翼，阳光折射下，差点晃瞎他们的眼。 这是什么人物啊？洗把脸都这么奢侈？ 洗漱过后，嬴贞坐上轮椅。 可惜了......竟然是个瘫子.......白瞎了这副谪仙皮囊。 媚娘看在眼中，连叫可惜。 靖王府那边，一夜都没等到媚娘等人返回，李晖越发焦躁。 “怎么办事的？昨晚要是能捉回来，本王昨夜就把事办了，三个废物，害我还要再等一天。” “徐仙师，您老确定那丫头在大悦酒楼？” 大厅中，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双手负后，伫立在李晖身旁，长眉过耳，颚下三缕长髯，确实是一副仙人之姿。 只见他嘴角勾起，冷笑道： “错不了，昨夜那女贼甫一进府，贫道便在她身上落下印记，方圆百里，她都逃不出贫道的手掌心。” 李晖搓手兴奋道： “那就有劳徐仙师陪小王走一趟大悦楼了，老规矩，第一次是您的，剩下就归我了。” 老者双目一眯，桀桀笑道： “不行，这一次是上等货色，贫道玩足三天三夜，再交给你。” 李晖皱眉沉吟一阵，无奈答应， “您老可悠着点，别摧残的太厉害了。” “王爷放心，大家都是惜花之人，你还不知道我？”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同道中人的会心微笑。 茫然不知自己两人的谈话，早已落入他人之耳。 嬴贞坐在房间内，眉头紧皱，他一直都在注意着王府那边的动静。 虽然两地相隔足有五里，又怎能瞒得过他？ 其实自己一向以来对lsp都是是极为宽容的，尤其是那些色亦有道的高人，那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 但是这位靖王李晖和他身边的那个六境炼气士，显然属于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纯粹荒淫之人。 这么看来，清儿的建议还是可取的嘛....... 十三章 跪了(跪求收藏推荐票) 嬴贞和秦清在大厅一楼吃的早饭，就他们一桌客人。 稀粥、馒头，还有年前腌制的酸菜。 大悦楼地窖里存储着的蔬菜，早在大旱伊始，就已经卖光了，如今的大悦楼处在半停业状态。 嬴贞是不挑食的，山珍海味也吃得，馒头咸菜也吃得，他是武者，不吃东西肚子是会饿的。 不像人家炼气士，食天地之灵气，充自身之脏腑，就算偶尔吃点凡间食物，也会被灵气炼化一空，完全不会沉积体内，也就是不拉不撒。 其实嬴贞觉得他们活的挺没意思的，辛苦修行寿元倒是越发长久，但人生中最美妙的乐趣却都被他们完美的避开。 比如道门正宗修士，很少有近女色的，老张是个例外，所以嬴贞觉得老张这样的，才叫真人。 再比如临辉殿的一位巡狩使，这个人呢打小就不吃肉，天生又对菌类食物过敏，你说这活的有个什么劲啊？人类辛辛苦苦爬上食物链的顶端，就是让你吃素的？ 食色性也！ 酒楼外，随着马蹄声戛然而止，李晖带着那位徐仙师，下马进入酒楼。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嬴贞和秦清。 “哟呵，好一个小白脸，吗的，该不会已经被他摘了瓜了吧？瘸子行房应该满足不了这位美人儿吧？” 李晖一身华服，脚踏登云靴，手执白玉扇，头戴束发金冠， 只见他一脚踢开门前一张桌子，一屁股在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徐仙师负手伫立在他身后，冷眼打量着嬴贞与秦清。 李晖色眯眯的眼神赤果果的在秦清身上游视一遍，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之色， “我说小白脸，你不觉得你坐在这里很碍事吗？” 嬴贞放下筷子，由秦清为自己擦了擦嘴。 李晖看在眼中，一拍大腿道： “好家伙，竟然让如此绝色伺候你一个瘸子？真特娘暴殄天物。” 嬴贞看都没看两人一眼，伸出手掌， 秦清忍笑取出两捆绳子，放在他手心。 然后，嬴贞将两捆绳子扔在两人面前，说道： “自己把自己绑了。” 嗯？ 两人同时愣住，彼此对视一眼， 李晖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狂？境界很高？ 徐仙师的眼神仿佛是这样回答的：高个特奶奶的嘴儿。 李晖心中大定，猛地拍腿站起，指着嬴贞道： “连你我也要了，可惜是个瘸子，折了不少，要不然也能卖个好价钱，徐仙师，动手。” “呵呵.......” 徐明冷笑一声，跨前一步， 突然间膝盖一软。 扑通一声，跪在了嬴贞面前。 “徐仙师，您老这是？”李晖愣住了。 徐明双臂打颤，额头上瞬间流下冷汗，颤声道： “我特么.......膝盖骨碎了........” “啊？” 李晖脸色大变，徐仙师可是他花费重金请来的仙门高人，六境修士，放眼淮南国，也是数得着的大能了，怎么会这样？ 这时候，他听到那位英俊无匹的小白脸继续说道： “你不想和他一样的话，就照我的吩咐做。” 李晖脸颊抽搐，猛一咬牙，转身就跑， 这是人类面对危险时的本能。 结果“扑通”一声，他朝着门外给跪下了。 原本躲在外面看热闹的饥民，赶忙闪开，王爷下跪，他们可受不起。 “啊呀........” 李晖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双手撑地，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他的膝盖骨也碎了。 “清儿，把他们绑了，拖回王府，那里有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好的公子。” 秦清上前一脚踹在李晖穴道上，后者瞬间不再打滚，就是嘴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动静实在太大，惊的长街上不断有人跑来围观。 “我的天，这是靖王爷吧？弟兄们上。” 门外蜂拥进来十余名巡街卫士，抽刀砍向秦清。 秦清一脚一个，把他们全数踢出门外。 其实她脚下的力道并不重，但那些卫士们一个个躺在地上不停哀嚎，没一个爬起来的。 秦清将嬴贞扶上骏马，自己乘坐另一匹，手里握着绳子一头，就这么拖着李、徐两人，径直去往靖王府。 早有巡城司官兵收到消息，一拨又一拨的赶来拦阻他们。 起初还是由秦清亲自动手打发。 到后来，斩妖司都尉王庭带着四名下属闻风赶来了，一看这情形，王庭毫不犹豫的带人在前开道， 皇庭斩妖司和临辉殿，那是穿一条裤子的。 那些官兵见到此事竟然与斩妖司有关，不敢再出手干涉，而是紧急将消息递送皇宫。 皇室宗亲受辱，这可不是开完笑的。 斩妖司隶属于统御皇庭，最高长官是司空大人，同时也是一位绣衣直指，地位极高。 所以斩妖司在天下各处皇朝，都是横着走的，人送别名“螃蟹司”。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到朝廷官员，小到市井百姓，一个个脸带震惊，心里却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跟随人群，一路来到了靖王府。 秦清坐在马上，给王庭递了一个眼神。 后者登时会意，直接带人踢翻王府门前守卫，硬闯入府，胆敢拦路者全部打翻在地。 就是这么豪横。 其实王庭心里早就想好了，反正事是巡狩使让我干的，上头万一责怪起来，也有个推辞不是？ 徐明膝盖骨碎成了渣，又被嬴贞在暗地里捣烂了他身上几处窍穴，游街这么久，早就昏死过去。 至于靖王李晖，全身衣衫磨成了碎布条，光溜溜的身子上满是污血，掉了好几层皮，杀猪般的嚎叫也变成了咿咿呀呀的呻吟。 嬴贞径直来到那座内有浴池的阁楼前，重新换坐轮椅。 这时，几道流光从皇城方向掠来，几乎是眨眼功夫，出现在嬴贞面前。 三男一女， 其中一个手持佛珠的僧人道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闭目不言。 而那位凤冠霞帔的华服少女，则是蹙眉打量了地上的李晖一眼，当她瞥见坐在轮椅上的嬴贞后，眸中的惊艳之色一闪即逝，转而看向王庭，冷声道： “王都尉，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你们斩妖司来到我淮南国之后，我们好吃好喝招待着，并且令六部衙门全力配合你们办差，你们倒好，不去除妖，反倒欺辱我皇室宗亲？本宫定要告到临辉殿，请巡狩使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呵！” 王庭冷哼一声，撇了撇嘴， “你告去吧。” 少女瞠目结舌， “好，王都尉果然有种！竟不把巡狩使大人放在眼里。” 王庭表情一滞，连忙摆手：“别乱说，我没有这个种。” 少女愣住了....... 什么啊这都是？一会儿有种一会儿没种，你玩我呢？ 十四章 水井 “他不是喜欢喝洗澡水吗？把他扔进去。” “好嘞！” 秦清一把拎起靖王李晖，就往阁楼里走。 “且慢！” 李玟身形一闪，挡在秦清身前，皱眉道： “你们这是不把我李家放在眼里？” 秦清掏出巡狩使腰牌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大摇大摆与这位淮南国三公主擦身而过。 片刻后，只听“扑通”一声，阁楼里传来李晖呼救的声音。 三公主李汶站在台阶下，呆若木鸡，脑子里还回忆着那副小牌子上的四个字：代天巡狩。 再看斩妖司王庭脸上似有深意的笑容，李玟瞬间反应过来，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三位宗师级高手。 只见三人脸上的表情出奇一致，眼观鼻，鼻观心。 “刚才那位姑娘是巡狩使大人？不会吧？这么年轻？” “不对！” “是他？” 李玟心惊胆战，偷偷看向嬴贞。 巡狩使独属于临辉殿，共有十一位，他们代表少皇殿下巡狩七十二座王朝。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巡狩使大人是不插手王朝事务的，就算被他们发现什么弊端，也只会好言好语的通知一国之君，并不会过多干涉。 深藏若虚，神出鬼行，寻常难得一见。 本国大旱，终于还是引来了一位巡狩使。 李玟心底暗想，自己这位皇叔好色成性，想必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得罪了这位巡狩使大人吧？ 屡教不改！真是活该！ 耳听着皇叔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再这么下去，只怕是要淹死在里面，李玟不得已下，只能硬着头皮向前一步， “巡狩使大人，皇叔平日里并无大错，可否能网开一面？” 她心里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毕竟巡狩使从来没有干预一国政事的先例。 嬴贞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等到秦清出来之后，由秦清推着自己去往后院。 他和那位凤冠霞帔的皇室少女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处在天下权力顶峰，早已习惯了独断专行， 你们可以随意发表意见，但是，只有我说的话才算数，并且，不容反驳。 李玟眼睁睁的看着嬴贞离开，呆滞的站在原地，袖中双拳紧握，目光在身边三人和斩妖司身上扫视一圈后，猛一咬牙，转身踏上台阶。 “三公主三思，您要是进去了，就是置临辉殿威严于不顾，后果几何，你心里清楚。” 王庭双臂抱肩，好言相劝。 李玟停下脚步，心底在经过几番挣扎后，终于还是放弃。 靖王李晖就这么淹死在自己的浴池中，尸体浮在水面，双目圆睁。 李玟叹息一声，脸色黯然，什么都没有说，御空离开了靖王府。 那位徐明徐仙师，则是被斩妖司的人带走， 虽然他已是半个废人，但炼气士身上一般都有一些不错的法宝灵药，王庭可不会放过这种雁过拔毛的机会。 王府后院，有一口水井，上面压着一块大青石， 嬴贞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感应到了这口井底有一道微弱的气息。 当时在客栈的时候，他差点就错过，实在是因为这道气息过于微弱，时有时无。 随手一拂，掌中罡气催发，大石直接飞出三丈外。 “殿下，这井里有东西？是妖物？”秦清好奇道。 “难说，我下去看看。” 脚尖在轮椅上一点，嬴贞整个人直挺挺从井口坠入。 唯有水中，他可以笔直站立。 井水冷冽，刺骨寒凉， 嬴贞口鼻紧闭，转为胎息，仿若梭子般一路向下， 十丈， 二十丈， 三十丈， 直到百丈时，嬴贞才终于见底， 而这方井底深处，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空间极大，水质浓稠如浆，泛着淡淡的幽蓝光泽， 一条白玉铺就的小径两旁，立有十余尊灯盏，灯盏内散发微光的，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是什么地方？高人的隐修之地？还是什么妖物的府邸？” 嬴贞神识放开，追寻着那道微弱气息，开始沿着玉石小径漂浮向前。 大概行出十里之后，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巍峨，却又腐朽不堪的巨大牌坊，上写三个古朴大字：碧波宫。 “碧波宫？蛟龙之属？” 嬴贞的妻子就是龙女，所以他对蛟龙之属还算了解，择水而栖是他们的本性，正如魔宫不动城，就坐落在十万大山东方的海底身处。 而临辉殿旁的明镜湖底，也有一座姜长虫的水底行宫， 眼前的这座巨大牌坊，便是蛟龙之属用来镇压水运所用，只看它腐朽不堪的模样，已然昭示着淮南国的水运崩塌。 越过牌坊，继续向前，再过五里之后，一座光芒暗淡，多处阁楼已经崩坏的水晶宫，赫然出现在眼前。 大殿内，由水晶雕铸而成的柱子，坍塌在地，奢华的龙座，散落一地的珍珠玉盘，无一不在昭示着它往日的辉煌。 嬴贞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循着那道气息，来到一座形同卧房的偏殿中。 房间里，家具凌乱，长满杂草的白玉床上，躺着一位身穿白裙的美丽女子，眼眸半睁，气息微弱。 嬴贞来到近前，俯身凝视对方。 或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女子勉力睁开眼眸，当他看清嬴贞时，眼神中充满惧意。 因为她隐隐察觉到，眼前男子，高深莫测。 嬴贞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吐出来的全是泡泡，只好以心语传声对方：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井底？” 女子声音虚弱， “妾身白绾绾，乃是冲江水神，同领蟒河正神之位，被人所害，今困于此，还望公子搭救。” “冲江水神？这么说，两年前，你没有离开？” 白绾绾大讶：“公子怎知两年前发生的事？” 嬴贞沉吟不答。 当年在他大婚之前，按照与魔宫的约定，蛟龙之属可以在人间自由选择江河湖泊，开宫立府，条件是，镇压一方水运，不论旱涝，都需尽力造福一方百姓。 后来发生那件事情之后，各地蛟龙纷纷出走，所剩无几。 眼前这名虚弱不堪的女子，竟然是一位江水正神？ “你被谁伤的？” 白绾绾摇了摇头，神色黯然。 “你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嬴贞追问道，因为他觉得，打伤白绾绾的，很有可能就是这次淮南国大旱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 嬴贞双目一眯，直觉感到此女并没有说实话，沉声道： “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白绾绾秀眉微蹙，狐疑的看向嬴贞。 “我叫嬴贞。” 白绾绾脸色大变，受惊之下，差一点就魂飞魄散。 十五章 我特么弄死你 要不是自己太过虚弱，连抬抬手都做不到，白绾绾都想自己了结自己了。 就凭眼下魔宫与皇庭的关系，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这可是嬴贞啊....... 曾经的妖皇女婿，如今的妖族共敌。 就算没有受伤，人家一根指头都能碾死自己。 但实际上，嬴贞是不会杀她的，一来对方做为江水正神，实际上是造福人间的，再者，此次淮南国大旱，水运崩塌，应该没有人比她知道的更多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原路返回。 跃出井口的一瞬间，肩头一抖，全身水渍化为虚无，重复干燥清爽， “殿下，什么情况？”秦清见他出来，赶忙追问。 嬴贞坐回轮椅，淡然道：“下面有个受伤的蛟龙属，让白鹭下去一趟，把人带回来。” “好。” 秦清手腕一转，白衣少女赫然出现在井边。 脸若冰霜，神情冷漠的少女朝着嬴贞盈盈一拜， 白鹭在四蛟中修为最高，容貌最好，也与姜长虫最为亲近，俨然是四蛟中的大姐大。 嬴贞在吩咐她几句之后，白鹭一声不吭跃入井内，半晌后，只见她独自一人冲出井口，朝着嬴贞点了点头。 嬴贞一摆手：“我们回去。” 返回酒楼的路上，并不拥挤，原本看热闹的人群，早已被赶来的大队禁军遣散， 眼下是非常时刻，无论出于什么情况，朝廷都不会允许如此大规模的人员聚集， 但靖王身死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悄悄在临安城传播着。 酒楼房间内，被一方水泡包裹着的白绾绾，漂浮在客厅中央。 白鹭面无表情道： “她受的伤实在太重，神魂已然受损，自身水运也流失大半，是个废人了。” “能救吗？”嬴贞问道。 白鹭蹙眉反问：“为什么要救？” 妖族天性自私，即使身为同类也经常互相残杀，再者蛟龙属分支众多，像白鹭这种魔宫出身的，遇到其它蛟龙，第一个念头，只怕也是一口吞掉。 嬴贞淡淡道：“因为我让你救，够清楚吗？” 白鹭一愣，神情诧异，一个毫不相关的小蛟，你却要救她？自己的妻子反而忍心伤害？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满归不满，白鹭还是依言照做。 只见她将手伸进自己襟口，取出一粒水灵珠，说道： “这颗水灵珠，是小姐送我的，其中蕴含着八千里水运精华，本来是我保命用的，既然主子要救她，奴婢只好割舍了。” 说罢，她走入水泡，捏起白绾绾的下巴，将水灵珠送入，最后还不忘拍了拍对方脸颊，嘲讽道： “你可真走运。”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白绾绾神情舒展，双脚缓缓落地，苍白的脸上重新恢复水润，水灵珠中蕴藏的浓厚水运，正在一点点的滋润着她的大道根本。 只见她樱口一张，吐出一口浊气，环顾周围。 刚才房间里的谈话，她都听在耳中。 自然也明白，那位神情淡漠，与她同为白蛟属的姑娘，应该是龙女殿下的侍女，不然怎会有如此品轶的超品水灵珠。 “多谢姑娘了，”白绾绾朝着白鹭躬身一揖。 白鹭冷笑道：“你谢错人了，如果不是主子吩咐，你也配让我用水灵珠救你？” 白绾绾似乎脾气很好，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嘲讽，面带微笑的再次揖手后，跪倒在嬴贞面前， “白蛟白绾绾，见过殿下，殿下救命之恩，绾绾当舍命相报。” 白绾绾做梦也没有想到，嬴贞会救自己。 其实嬴贞救她，当然有自己的目的，肯定不是图对方什么舍命相报， “两个问题，第一，你身为冲江水神，同领蟒河正神，是否能修复淮南国水运，第二，打伤你的到底是谁？如果让我觉得你的回答有所隐瞒........” 说着，嬴贞看向白鹭。 白鹭知机的点头冷笑：“若有丝毫隐瞒，你就当我的午餐好了。” 以四蛟的境界，是完全具备在淮南国占据一条流域，开宫立府的，只不过四蛟做为龙女的婢女，日常所能得到的好处，根本不是占据一条河流修行所能比拟的。 白绾绾咬着嘴唇，沉吟半晌后，徐徐答道： “眼下的淮南国水运崩塌，精华十散其九，各地水道枯竭，妾身就算想要修复，没有水也是无法办到的，如果能有一场遍布全国的瓢泼大雨，妾身倒是可以帮着聚拢水运，梳理合道，引水聚流，以此来巩固江河。” 嬴贞听完，皱眉不语，看样子，又是一个不会行云布雨的蛟龙属。 当年见姜长虫随手为之就可以带来一场大雪，他还以为这种术法很简单呢，如今看来，是人家姜长虫太厉害了。 能否有场大雨，眼下全指靠小道士灵素了，也不知道他那边进行的如何了？ “继续说。” 白绾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咬牙道： “打伤妾身的，是我的师兄，两年前，妾身来到淮南国开宫立府，一心修行，自身大道早已与冲江蟒河捆绑牵连，所以当时并没有像其他蛟龙属一样离开， 后来师兄找到我，劝我捣烂淮南国水运，与他一道离开，我没有答应，于是.......他将我打成重伤，取走我的龙珠，开始大肆汲取淮南国水运。” 妖族也有宗门传承，这一点嬴贞是知道的，毕竟妖族的修行一途，与炼气士极为相近，大道同源，尤其是修成人身之后，几乎与人族修士没什么区别。 这么看来，自己那晚在兴安镇河边感应到的那道气息，很有可能就是白绾绾的师兄了。 “他叫什么名字，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白绾绾沮丧摇头：“师兄的境界比我高出很多，加上我眼下并未恢复，是不可能找到他的，对了，他叫华安。” “华安？” 嬴贞忍不住笑出声，这名字可真亲切啊。 “是他？”白鹭惊讶道。 嬴贞好奇道：“怎么？你知道他？” 白鹭秀眉蹙起，点头道： “此人是妖族最近十年才崛起的一位年轻天才，妖王的递补人选之一，是大公子的人，所以奴婢听说过。” 大公子，就是妖皇的大儿子，姜长虫的亲大哥，嬴贞的大舅哥。 蛟龙属并不像人族一样有姓氏传承，儿女和爹妈是不同姓的，所以嬴贞的这位大舅哥，名叫姬戎。 提起这位大舅哥，嬴贞脑中不由的想起对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你要敢欺负我妹妹，我他么弄死你。” 十六章 借水 嬴贞深知，淮南国的事情是需要尽快解决的，不然任由大旱持续下去，受灾的饥民只会越来越多。 眼下白绾绾的出现，确实是一个意外惊喜，有她帮着聚拢水运，绝对事半功倍。 虽然小青曾说过，只要自己能够进入五境筑庐境，就可以凭借身体中属于姜长虫的龙女血脉，行云布雨。 可是眼下自己连修士入门都没有，想要进入五境，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所以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想办法帮助小道士借水成功。 “我们去兴安镇。” 当嬴贞离开后不久，一辆马车停靠在大悦楼外，车厢内走出一位儒雅的中年人，身着便服，在李玟的陪同下进入酒楼。 片刻后，中年人黯然离开。 ....... 到达兴安镇郊外的河边时，又是傍晚。 因为嬴贞仍是乘坐马车来的，如果让白鹭显化真身御空飞行，实在是太过招摇。 当斩妖司校尉沐清婉，看到嬴贞身边又多出两位姿容绝佳的可人儿时，心里忍不住惊叹：巡狩使大人真风流也。 “嗯？不对，又是两条蛟龙？” 沐清婉整张脸都僵住了， “太会玩了.......不愧是巡狩使大人........” 蹲在干涸的河床边上鬼画图的小裳，骤然见到白鹭后，惊喜着跑过来，扑进后者怀里。 “姐姐。” 白鹭点头浅笑，亲昵的为小裳抚平鬓角。 嬴贞看在眼里，哑然笑道： “从今以后，你们不用再被收进手镯里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想寻处水域修行的话，也是可以的。” “真的？”小裳一脸兴奋。 “假的！”嬴贞笑道：“想什么呢你？你看看，一下子就把你试出来了。” 四蛟中，嬴贞对小裳还是比较偏爱的，性子活泼又爱闹腾，而且脸皮也厚，很懂得哄自己开心。 小裳猛翻白眼，撇了撇嘴，俏皮道： “主子就会拿老实人开涮，不过真好，主子已经好久没有跟小裳开过玩笑了。” 嬴贞听了心中一软，忍不住一掌拍在她丰隆的臀儿上，笑道： “是真的。” 小裳却只是淡淡一笑，趴在嬴贞膝盖上，痴痴的望着他，柔声道： “小裳也是逗主子玩呢，我怎么能舍得离开主子呢？” 一声干咳，礼部侍郎贾魁过来和嬴贞打招呼， 今早清晨，他将“有位巡狩使大人，昨夜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上报给了临安，下午得到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已知”。 嬴贞只是冲着贾魁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后者一秒都没呆够，就一脸尴尬的转身离开。 白绾绾骤然见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位蛟龙属后，忍不住心神一紧，尤其是当她看到，赤裙少女的目光看向自己时，好像咽了口口水。 小道士张灵素见到嬴贞后，一阵唉声叹气，苦笑道： “小道有点无从下手啊。” 嬴贞顿时皱眉：“怎么回事？” 张灵素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来画去， “你看，这是我以罗盘测出的几处流域湖泊，都处在十万大山边缘，如果从这些地方借水的话，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惜的是，这几处都是灵气水运极为浓郁的地方，必然是有大妖坐镇的，小道一旦施法借水，必定会被发觉，到时候对面只需斩断术法牵引，小道这里就会功亏一篑， 唉.......倒霉，这些地方灵气太重了，不可能没有强大的妖修存在。” 小道士刚说完，白绾绾上前一步，指着图案中的一处地方说道： “这里是披云山的白水湖，曾经是一位人族修士的潜修之地，后来被大妖妙月占据，” 说着，她手指环绕图案画了一个圈， “你从图上任何一处地方借水，首先就逃不过大妖妙月的感应。” “妙月？呵！她已经死了，”秦清懒洋洋的说道。 “嗯？” 白绾绾表情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嬴贞。 嬴贞淡淡道： “这根本就不是问题，” “白鹭，你去一趟，就按图中画出的区域，所有妖修，全部斩杀。” “好的主子，” 白鹭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虹光，直往东面而去。 妖族杀同类，根本就没有心软一说。 “得！要么说还得是临辉殿，等那位姐姐回来，我便立刻施法。” 张灵素返回法坛中央，开始做最后的布置，在那位小裳姐姐的帮助下，斋醮进展异常神速，原本需要一旬左右时间，而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要么说行云布雨这种事，还得是人家蛟龙之属。 好霸气啊.......白绾绾睫毛修长的美眸偷偷打量着嬴贞，神情痴醉。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一道心声言语突然传进她脑海，吓得她赶忙收回目光。 小裳冷哼一声，来到白绾绾背后，在她屁股上狠狠拧了一把，力道再重点，就要拧下一块肉下来了。 白绾绾咬牙忍着屁股上的剧痛，不敢出声。 秦清一切看在眼里，朝小裳眨了眨眼，目光赞许。 小裳嘻嘻一笑，一蹦一跳的去往炤台方向，为嬴贞端来一碗打卤面。 “又是打卤面？”嬴贞愣道。 “嗯呐，这里顿顿都是打卤面，卤子都不带变样的。” “那你去问问伙夫，有蒜没有？” “主子别吃蒜好不？口气很重的。” “你管我？” “就管就管.......” “好吧......” 嬴贞最终还是妥协，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小裳得意得意。 借水完成之前，他是不打算离开这里了，能否顺利借来大水，直接关系到此次淮南国的旱情，容不得半点意外。 谁知道白绾绾的那位师兄，会不会来搞事情。 校尉沐清婉指挥兵士，搭起一座新的行军帐篷，供嬴贞休息之用， 白绾绾则是找到小道士灵素，与其商量借水后，凝聚水运一事，在她看来，有嬴贞在，事成的可能性极大。 张灵素在知道对方竟然是冲江水神后，一口答应帮助其梳理河道，巩固水运。 ....... 三天后的傍晚，白鹭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方圆物中取出一堆新鲜果蔬，分给小裳他们，还有数头山鹿，扔给了炤台的伙夫。 夜里，香气扑鼻的鹿肉味道，弥漫在河边的树林。 小道士张灵素扛起最大的一只鹿腿，来到法坛中央，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伸出舌头在鹿腿上舔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开始施法。 白鹭，小裳，白绾绾一旁护法。 半夜时分，一阵清风从林间吹过，干枯的树叶沙沙作响。 大半年未见乌云的临安上空，一时间黑云滚滚。 临安周边各州府郡县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跪地望天，口中念念有词。 皇宫内， 来不及穿衣的皇帝李煜，光着脚奔出殿门，激动万分的望着头顶上空的黑云....... 十七章 拳出 临安，玉泉郡郊外。 一颗孤零零的歪脖子老槐树下，一道白衣倩影抬头望天， 少妇面庞，白发披肩，有一只眼睛是瞎了的，用黑色眼罩扣着，只听她开口说道： “老黄，到时候你打头阵怎么样？” “谁打头阵都一样，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说话的，是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童子，坐在老槐分岔上，摆动着双腿，脑袋上一对招风耳尤其显眼，背上还插着一柄九齿钉耙，说话老气横秋。 独眼少妇嗤笑道： “就算再是个废人，九品雄霸境在那摆着呢，我可不想莽撞，妙月也真是个贱人，死都死了，还要把消息传回魔宫，这下好了，大公子把这件苦差事扔给了咱们。” 被称作老黄的童子挑眉望着天上乌云，神情平淡道： “别发牢骚了，杀嬴贞又不是什么难事？就他现在的德行，没法下地借力，顶破天也就靠着一口纯粹真气，只要缠着他不让他换气，耗也能耗死他。” 呵呵....就算你说的再轻巧，老娘也不上当。 “所以.......”少妇转身娇笑道：“你打头阵？” 老黄皱眉道：“你就那么怕死？” 少妇反问：“你不怕？” “呵呵.......”老黄一阵冷笑，“那就让华安和阿彪打头阵吧，一个杀力大，一个皮厚实。” 少妇沉吟道：“问题是......怎样才能让他俩打头阵呢？” 老黄想了想，说道：“这个简单，告诉嬴贞，华安在宫里，阿彪在独秀山抽取地脉山根，让嬴贞自己找上门去，咱们俩藏在暗中，见机行事。” “老哥高明。” 少妇口中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只见她手掌一翻，一片树叶落在她掌心， 手指做笔，在树叶上写下：华安化身小太监，阿彪在独秀山。 接着，张口一吹，树叶飞向空中，朝着兴安镇方向飘落而去。 让别人当炮灰的感觉，真好.......少妇嘴角上翘。 天空上乌云滚滚，遮星蔽月，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人们兴奋的期盼着，望眼欲穿。 实际上，雨已经下了。 只不过雨水刚刚滴落云层，就被定在了半空中，仿佛悬挂着的万千珠帘。 由于是在深夜，普通人根本无法看到这一幕， 但是一些修行有成的炼气士，却看到了........ 皇宫的一处角落里，一个长相秀气的小太监将一颗巴掌大小的乳白色明珠吞进嘴里，咧嘴笑了 “老子在这里你也想下雨？先问过我再说。” “那个瘸子巡狩使确实有点能耐，但可惜不能下地，又是个武者，嘿嘿，下次再见到，剥了你的皮点天灯，杀个巡狩使，算是大功一件了，大公子那边肯定会嘉奖我的。” 小太监偷偷摸摸的来到宫内一处偏殿，穿墙而入，进入奢华的卧房后，掀开榻帘一角，望着内里熟睡的美人儿，笑嘻嘻道： “玉妃娘娘，今夜该翻你的牌子了。” 说罢，小太监整个人压了上去....... ....... 河岸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天空上的一幕，嬴贞已经看到了，浓郁的水气就挂在半空，可就是下不来。 “这是我的龙珠，有定水之力，是师父当年赐给我的仙家宝贝，看样子，是师兄在阻挠降雨。” 白绾绾忧心忡忡，“只要能夺回龙珠，我就有把握阻止，可是......我们不知道他藏在哪啊？” 小道士更是气的火冒三丈，直接把鹿腿扔在地上， “吗的！吗的！功亏一篑，水都借到半路了，再这样下去，斋醮法坛会撑不下去的，” 这种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嬴贞，等着他来拿主意。 嬴贞眉头紧锁，一声不吭， 临安周边这么大的区域，如果对方一味隐匿，自己确实很难察觉，找不到人就抢不来龙珠，雨水就无法降下。 该怎么办？ 法坛周围的灯火开始疯狂摇曳，小道士着急的直跺脚， “不行了行了，半个时辰只怕都坚持不了啊。”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礼部贾魁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 嬴贞双目一眯，沉声道： “白鹭，你跟上我。” “殿下，不可！”秦清失声叫道。 殿下？ 所有人一脸呆滞。 沐清婉更是浑身剧颤。 “主子尽管出手，”白鹭秀目眯起。 嬴贞深吸一口气，他决定试一试，如果是自己全盛时期，他的把握还是很大的，但是现在，很难说....... 武道至极，一力破万法。 只见他脚尖在轮椅上一点，整个人如同一道璀璨的流星，划破长夜，直往天穹。 同一时间，白鹭御空而起，全力追去。 人在半空，嬴贞全身真气疯狂外泄，化为金色罡风，整个人如同一抹刺眼的光团，狠狠的撞向凝结的雨幕。 “轰！” 响彻天地的一声巨响，使得大地都在震颤，无数屋宇顶上，青瓦震碎。 嬴贞一拳捣烂雨幕，直入云霄，随后，拳出如龙。 “轰，轰，轰，轰，轰.......” 每一拳击出，都如同炸雷一般，声震四野。 歪脖子树下，独眼少妇瞠目结舌， “这是嬴贞吗？” “废话，能把拳罡玩到这地步的，除了他老子，就是他了，啧啧啧......这次的差事不好办了......” 老黄连连摇头：“看样子，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和他正面硬刚。” 少妇忽然色变道：“可是咱俩已经把华安和阿彪卖了啊？” “卖了就卖了，正好让他们俩探探路，反正谁能活着回去，功劳就是谁的，”童子一脸无所谓。 大雨倾盆洒下， 云层中的嬴贞一口真气泄尽，整个人直挺挺从云端坠落， 刚好被冲破雨幕赶来的白鹭接在怀里。 看到这一幕的独眼少妇，双目大亮， “好机会啊，上不上？” “机会个屁！”童子讽刺道：“人家被人托住的那一刻，就已经借力了，新气已生，咱俩上去就是找不自在。” “这都能借力换气？”少妇惊讶道。 童子双臂抱肩，脸色凝重的点头道： “你以为？没点能耐，能让妖皇他老人家把龙女嫁给他？” “话说......龙女和嬴贞到底是怎么闹掰的？” “你特么问我，我问谁去？反正跟那两个字脱不了关系，妙月应该是知道的，可惜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