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甜心》 第一章 下课了,楚柔从护士专科学校走出,怀抱著课本,掬著小手帕,缓步在红砖道的树荫下,循著千篇一律的足迹走回校舍,午后三点,太阳那颗火球正向地球发飙,热力十足,烤得树梢的叶子发出油亮的晶光,也烤得人汗流浃背,烤得人发昏,烤得人怀念起了冬天。 如果冬天也有夏天的艳阳,那冬天就不会那么冷了,如果夏天也有冬天的寒风,那么夏天就不那么热了……但若是那样,那么就不再有冬天和夏天了。 春夏秋冬来来去去,周而复始的循环,就像人生的喜怒哀乐,不会有永远快乐的人,但也没有永远不高兴的事。 楚柔多愁善感的望了望从树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额头冒汗了,她用她可爱的粉红色kiki猫手帕拭了拭额头。 “楚柔,楚柔!” 楚柔眨眨美如梦幻的双眼,纤细的身子一转翩然回顾,望向那个叫唤她的死党展彤。 “什么事?”楚柔微笑,粉粉的唇瓣像月弯般的往上翘。 “呼,好热!”展彤终于追上楚柔,她拚命地喘气挥挥额上的汗,圆圆的脸红通通的,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的偶像……” “偶像?金城武?他怎么了?”楚柔睁亮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不,不是,另一个……”展彤挥了挥手,这气还没喘够说不出话来。 “李奥纳多?”楚柔歪了歪头,眨了眨眼。 “不,不是啊……是那个……”展彤张大了嘴喘气,恨不得把所有的氧气都吸收进她的肺里似的。 “比尔盖兹?”楚柔点了点头。 “不是,是你昨天晚上梦到的那个……”展彤还边伸出食指比了比天空。 天空……楚柔抬眼,那令人望之生畏的烈日立刻射来刺眼的光芒,她揉揉眼睛问展彤。“我昨晚没有梦见天空啊!” “天空是你为他作的一首诗,你不是天天在念吗?什么湛蓝的天空,什么彩虹勋章。” 楚柔白雪般的双颊红艳了起来,她的诗竟叫好友给记住了,还真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顶顶有名的华裔名医梁克文?” “对,就是他。”展彤取出手帕,擦擦满脸的汗。 “他怎么了?”楚柔好奇地问,梁克文不只是她的偶像,她对他简直是崇拜到了极点。 “他要来我们学校演讲耶!”展彤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地叫著,她知道楚柔一定会喜欢她带来的好消息。 “什么?他不是在美国吗?”楚柔的眉毛飞扬了起来,长长的双睫像天使的羽翼般闪动著,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在公布栏上看到的,一看到马上就想告诉你。” 楚柔悄然的沉默了,一迳恬静的笑著。“我想……” “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对不对?”展彤笑了起来,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嗯。”楚柔点了点头。 “这个星期六晚上七点啦,在大礼堂,到时可能会人山人海哦。” “哦,他不只是我的偶像啊?!”楚柔有点惊讶。 “哦,偶像就像天空嘛,你自己说的啊,人人仰望天空,看得到但触不著啊,他当然不是你一个人的偶像喽,刚刚我在公布栏那儿就遇到你的对手了。”展彤夸张地说著。 “什么对手?” “一群爱慕粱克文的女人啊,c班的一大群女生说要把前排的位置全占满呢。” “哦,那我们是不是该早点去?” “真抱歉哦,小姐,我这个星期六有约会,不能陪你去哩。” “你要和a大那个男生去哪里?”楚柔有点失望,但她怎能要死党不去约会陪她去听演讲。 “我们约好了去看电影啦!”展彤喜孜孜地说。 “那我只好自己去喽。” “祝你好运,说不定那个梁克文注意到你,你还可以把你的情诗偷偷塞给他哩!”展彤打趣道。 “哦,真的吗?他怎么可能注意到我?”楚柔用晶亮的眼眸觑著好友,有几分认真的傻劲儿。 “很难说啊。”展彤搔搔脑袋,这才想到自己这张嘴不该胡说的,因为楚柔这个人是要命的单纯,一句开玩笑的话都有可能当真的,她只好故意模糊“焦点”,转了个弯儿道:“你可以找颜沁陪你去啊,她个子高,如果礼堂人多,空气稀薄,你又看到偶像,心情太高昂可能会昏倒,她扛得动你。” “我看到他说不定真的会昏倒。”楚柔梦般的笑容里有一抹忧虑,她掬著手帕又拭了拭额。 糟了、糟了!展彤立刻改口。“你不会昏倒的,你不会……”真是的,展彤翻了翻白眼,楚柔天生体质不好,经常昏倒是出了名的,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走吧、走吧,我们回宿舍去,看看你婶婶是不是又寄补药来给你了。” 展彤拉著楚柔往宿舍走,天空放射蓝宝石般的热焰,楚柔的心里盛开著期待之花。 一进宿舍舍监老师就叫住了楚柔。 “楚柔有你的包裹。” 展彤在楼梯口等,楚柔轻盈的走进了舍监室,在舍监老师的本子上签了名,抱著一个牛皮纸袋走出来。 “婶婶又寄补药来了。”楚柔把牛皮纸包裹送到展彤的鼻头。 “用闻的就知道是十全大补。”展彤俏丽地笑了笑。 “你好灵。”楚柔淡如水波的笑容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柔弱。 展彤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看看有没有你爸的信吧。”她环著楚柔的肩上了楼梯,进了四人一室的洁净房间。 楚柔把包裹放在自己的书桌上,从抽屉里取出剪刀,握住剪刀的手指微微的颤抖。“喀!”的一声包裹上的绳索断了,她拆开牛皮纸,里头果然有一封从澳洲寄来的信。 楚柔拿著信回到自己的床位。 展彤暗叹了口气,踅进浴室把空间留给楚柔一个人。其实,她是怕楚柔看了信后总是眼泪决堤,那么她也会跟著哭的。楚柔虽然是个富家女,银行里有高达九位数的存款任她花用,但她除了有钱,没有半个亲人在身边,就连过年都是留在宿舍里,真是个最可怜的富家女了! 楚柔仔细的拆开信封,表情却冷冷的,整个心思低回在无端的边界,信中熟悉的笔迹映入眼中! 柔儿,你坚持独自留在台湾已过了三年,再两年等你从护专单业,爸爸希望你别再执拗,搬来澳洲和我同住,你阿姨也很希望你过来,我们一家人团聚。 ——父字 短短的两行字,黥痛了楚柔的眼,触动了她的感叹…… 一家人?! 少了妈妈,怎么还能算是一家人?! 不,她不离开台湾,若连她也走了,那妈妈的魂魄就更孤独了。她怎能撇下妈妈…… 楚柔从来没有回过爸爸一封信,因为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她不能离开台湾的理由。 她不忍心去伤害爸爸,如果爸爸娶了那位阿姨是幸福的,那么她又何必去破坏属于他的幸福;只是她必须留下来,妈妈在台湾安息,台湾是她的家。 折起那封信,泪不经意地滴落在信纸上,她用裙摆把信纸上的泪拭去,收起信,将它放入枕头下。枕头下除了有爸爸这些年捎来的信,还有她的“心情记事”,她吸了吸鼻子,拭去眼泪。翻开日记本大小的册子。 册子里有她从报章杂志上剪辑下来的心仪偶像的照片,特别的是有她敬佩的华裔名医梁克文。 她只有两张梁克文的照片,一张是从报纸剪下来的他穿著外科手术衣,接受全世界记者采访,一张是从医学月刊里剪下来,难得的正面留影,doctor梁一身灰色西服,接受美n新闻专访的照片。 她将他的专题报导整理得十分有致,更在他的照片加上精心的绘图。 在她空泛的生命里,枯竭的心灵中,虚幻的明星偶像也算是一种寄情作用——但她为什么收集梁克文? 也许她一直认为台湾若有像他这样的心脏科医生,那妈妈就不会死去了吧! 他高超的医术救人无数,在她的心目中他简直是神,是上帝的化身!他不只医术高明,学识丰富,而他中美混血、出奇英俊的外貌也是令人极为仰慕,他不只是个偶像,他是她心目中崇高的象徽。 三年前她决定念护校,一来,当护士是她从小的志愿,二来,也是因为梁克文是她的偶像。 于是她打心底的想当个称职的护士,也将对妈妈的爱转移给更多需要她的人们。 今年暑假就要开始实习课程了,那是她期待已久的啊…… 她看著「心情记事”里梁克文俊朗的面容,那双深邃、富有智慧的双眸,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他穿著外科医生的手术服样子特别酷、特别帅、特别好看…… 星期六她就要见到他本人了,哦!那真是令人又惊又喜,她作梦也没想到她的偶像会出现在现实中。 她的视线落在她为他作的诗“天空”上—— 湛蓝的天空是你, 偶尔飘过的云朵遮不去你的光芒。 蔚蓝的天空是你, 无心洒下的雨点却为你增添悠扬。 宝蓝的天空是你, 乍现的彩虹定你荣耀的勋章。 高高的天空啊…… 我只是地上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从来不敢期待和你一般高, 只想默默仰慕著你暮暮朝朝。 看著看著楚柔笑了起来。 躲在浴室里的展彤听到了,怀疑楚柔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而探出头来,却发现楚柔捡上没有泪,只有一朵梦幻般甜蜜的笑意挂在楚柔天使般的脸庞上。 ※myeid※myeid※myeid※ 星期六晚上。 “a班的病西施来喽!”c班的女孩们早把讲台正中央的前三排位置给占满了,后侧有几只小麻雀在那里吱吱喳喳交头接耳。 “颜护卫也来了。” “颜护卫真是怎么看、怎么帅。”有人的双睫在那里叭嚏叭嚏地闪烁。 “对啊、对啊!” “她看人的眼神,穿著牛仔裤的样子,说话的嗓音,还有那张冷酷的小脸,真是迷死人了,如果她是男生我一定要倒追她。” “她打篮球的姿势最酷了。” “灌篮的姿势更酷。” “你们少花痴了,凡尔赛玫瑰看多了是不是。” “嘻……” “怎么不见展护卫?”有人悄声问。 “咦,又不是包公出巡,哪要那么多护卫。”有人免费回答。 “对对……不需要,只需要一个担架,待会儿那个病西施再表演一次昏倒,我们演讲都不用听了。”有人说笑。 “喂,少缺德好不好,小姐们……”颜沁高姚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来到那群女生身后,她两手潇洒的撑在她们的椅背上,低声调侃。 那些女生立即闭上了嘴,只是望著颜沁傻笑。 “颜沁,我们坐这里好不好?”站在颜沁身边的楚柔温婉地问著。 “好,都好,你不是想坐近点吗?这里最近了,前三排危险,万一那个梁克文和校长一样,讲起话来口水直喷还得撑伞,麻烦。”颜沁酷笑著。 早早来占位置的c班女生们,全回过头来,有些不是滋味,但一瞧见说话的人是颜沁,便无人敢作声。这颜沁出名的除了她是篮球校队外,另一个因素是其父乃校董是也。 “他会吗?”楚柔问,她温柔的对颜沁笑著,难以想像梁克文说话是什么模样,因为她从没见过他的本尊,照片怎么说都是平面的。 “这……”颜沁牵了牵唇角,附到楚柔耳边说了一句话。 楚柔笑得更甜也更俏皮了,两人“亲密”地耳语,引起了c班女生的侧目。 “她们在说什么?” “谁知道?”前排的女生们吃起飞醋来了。 楚柔和颜沁在第四排头两个位置坐定。 颜沁真幽默,楚柔看著前排女生的头发,笑了起来! 说真的两个钟头的演讲若真的“下雨”,那么坐前面的人头发真的会湿了哩! 如果梁克文说起话来直“下雨”,那么她还会当他是偶像吗? 罪过罪过,她怎么可以怀疑一个完美的人呢! 他当然不会,肯定不会! ※myeid※myeid※myeid※ 七点整礼堂早已满满是人,还有电视台派人来摄影,这般的隆重令楚柔原本雀跃的心更加期盼及兴奋。 终于梁克文来到了,校长亲自出马和教授们簇拥著他走进了礼堂,楚柔伸长了脖子想一睹他的丰采,而她的心瞬间被他给捕捉了。 “他好高啊……”在众人之中,梁克文显得那么高大,体格像运动员般英挺,少说也有一百八十三公分,楚柔眼睛为之一亮,心跳直上天空! 除了高,他长相好看得甚至超乎了她所收集的照片。 她知道他年纪大她不少,但他看起来好年轻却也好稳重……呵,她真的会昏倒! 一群人终于走上讲台,教授们坐定了,梁克文也被请入上座,校长抬了抬她的猫眼镜框,摆著「隆重”的身子走上讲台,圆圆的脸上笑眯眯的,正预备用她的超级水柱先“普降甘霖”一番。不不,是先致词为dr.梁歌功颂德一番。 校长精采的介绍了那位海内外享有盛名的医学博士,最后主角登场,全场的女生不但投以爱慕的眼神,更响起热烈的掌声。 楚柔也拍著手,手心都拍热了,她倾慕的仰望那张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有余的英俊面容,心也热了。 他开口了,他的声音是低沉且磁性十足的,令人著迷的是他独特的英语腔调的国语,听起来酷似icrt的广播dj,是那么的富有魔力。 在演讲的过程中,他不但没有“下雨”,态度模样是既轻松又自然。 楚柔整个人、整颗心全被呈现在眼前真实的他给震慑住了。两个钟头里她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著迷地、痴痴地望著他看。 “合起你的小嘴,baby。”颜沁忍不住嘲笑起楚柔。 楚柔只是一迳的笑,专注著目标一点也不曾转移。 最后演讲即将结束了,楚柔依依不舍时光匆促的飞逝。 “现场有没有哪位同学要问问题的?”台上潇洒万分、伟岸不凡的梁克文说道,台下的女学生们纷纷举手热情得很,楚柔也很想举手,但她不敢。 梁克文邀请了一位c班的女同学,而那女生就坐在楚柔前面,她站起来阻挡了楚柔的视线。 “请问dr.梁,听说你这次回国是s大医院特别请你回来做医学交流是不是真的?”女同学问完坐了下来。 这个问题震动了楚柔,她屏气凝神地等著他的答案。 “是。”梁克文露出一个莞尔的笑容。 一阵莫名的恍然,莫名的惊喜,莫名的悸动拂过楚柔心头,虽然这时梁克文的视线是落在发问的人身上,但楚柔正好坐在那同学后头,她觉得梁克文就像是看著她的,她为这视线交会的错觉蓦然惊悸。 楚柔暗自屏息,但梁克文早已别开视线接受下一位的发问。 连续有人问了些问题,突然有人竟大胆地问道:“可不可以请你帮我签名?” “当然,演讲结束后。” 这真是个喜从天降的解答!“我要去。”楚柔悄声对颜沁说。 “随你。”颜沁没意见地耸肩。 在校长献花之后,演讲完美地划下句点,所有台下的女生全一窝蜂地拥向讲台,将梁克文给围绕住,盛况空前的热情把校长教授全给挤到讲台下去了。 楚柔和颜沁当然也在人潮之中,突然在失控的推挤下,颜沁护不住楚柔,两人被人海给冲散了,而娇弱的楚柔成了随波逐流的小鱼,在人潮一波一波的冲击下一头撞向前去,撞得她头都昏了,她是撞到墙了吗? “小心!” 有人伸手扶住了她。 楚柔盯著那只力道强劲的大手,盯著那修长的手指,心底惊异不已,她抬起小脸,那手的主人也正低下头来瞧她。 四下推推攘攘的嘈杂声音突然像是远去了,她看到了“天空”,银银的、晶亮的,正对她绽放著不可思议的光芒。 扶著她的人居然是——梁克文! 而她自己正紧贴在他的身上,莫非方才她撞上的是他的胸膛……老天,这真的是……太刺激了!她发现自己在颤抖,双腿都快紧张得瘫软了,她脸颊好烫,直烫进心窝里去了。 她想开口向他说抱歉,但不知为何眼前的银色光芒突然暗淡了下来,变成了黑茫茫的烟雾…… “安静,安静!有人昏倒了……”梁克文用他英文腔的国语制止围著他推挤的小女生们。 困在人潮中的颜沁听到了,但她无法冲锋向前,因为此刻的人群正在往后退之中,她也不得不跟著往后退。 梁克文将怀里的女孩放置在地上,当众示范起基本的人工呼吸。 四下的女学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著现成的白马王子吻了昏迷的白雪公主。 可恶啊! 天理何在啊! 怎么会这样啊! 卯死啊啦! 为什么昏倒的不是我啊! 很多人在那里瞪足了眼猛咬手帕。 楚柔在混沌之中感到胸前有一阵阵外来的,十分韵律有致的压力,她的呼吸顺畅了许多,脑子也逐渐地清醒,她迷蒙的眼睁开了一条缝,迷雾中她看见一张英俊的脸正朝她靠了过来,她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唇就被一张温热的唇给捕捉了! 梁克文在对她做心肺复苏术?! 他的唇就在她的唇上! 喔!她再度昏厥了过去…… ※myeid※myeid※myeid※ “楚柔,你好点了吗?”室友展彤在楚柔额上敷上冷毛巾。 四人一间的卧房门被打开了,刚从台东回学校宿舍的齐蕙拎著行囊边引吭高歌,边关上门,一回头才发现室内安静得出奇,楚柔躺在床上,展彤像个慈母在照料她,颜沁则双手交叠在胸前,倚著床柱表情严肃。 “‘我们家楚柔’怎么了?”齐蕙闭上嘴,小声地问。 “去听dr.梁的演讲昏倒,人太多了,缺氧吧!”展彤小声的答。 “哦,去看‘天空’看得昏倒了——”齐蕙放下自己的行囊,倚向颜沁,手靠在腮边上数落。“颜沁,你这个护卫是怎么当的?” “人太多了,失控。”颜沁语调沉重。 齐蕙转而俯下身去探视楚柔,她侧了侧头,左瞧瞧、右瞧瞧……发现情况不对哦!“喂,你们有没有弄错,我看楚柔是睡著了吧,你瞧她在笑呢!有哪个昏倒的人还会笑的?!”齐蕙眉目飞扬起。 颜沁放松怀里的双手,倾下身去瞧,展彤也凑向前去瞧,三个大女孩的头全挤到下层的床铺上—— “真的在笑呢!”三人异口同声。 “原来是早醒了,又‘陶醉’得睡著了,难怪医务室说她没事了。”颜沁扬了扬唇角。 “为什么‘陶醉’?”齐蕙和展彤不解。 “天空‘吻’了小草。”颜沁轻描淡写。 “啊!”齐蕙和展彤放声惊叫。 三个人互望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伸出三十只蠢蠢欲动的手指头,朝那个梦里也会笑的小女子——进攻! “呵呵……”楚柔浑身搔痒,笑著醒来…… 第二章 “暑假实习我们被排在s大医院耶。” 四个大女孩挤在布告栏上看名单。 “我在小儿科。”齐蕙很开心。 “我这大老粗怎么被排在育婴室?”颜沁怪叫。 “哦,我想在育婴室哩,怎么把我排到精神科。”富有爱心的展彤大失所望。 “心脏科……楚柔,你的名字在这里耶!”齐蕙指著名单。 楚柔看到了,心底惊喜著。 “开不开心啊?”齐蕙话中有话的问。“和你的‘天空’同一个单位耶……” “他不是我的。”楚柔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漾著笑意。 “嘴里说的吧。”颜沁爱笑不笑的睨了楚柔一眼。 “我只当他是偶像。”楚柔认真地解释。 “好了、好了,你们别拿楚柔寻开心了。”展彤圈著楚柔的肩,对姊妹们说。“放暑假了,我们去哪里庆祝?” “到我家好了,我要厨子颜嫂煮火锅,吃完饭到地下室玩撞球,看影碟如何?”颜沁大方的提议,她家位在阳明山,是独栋的花园别墅。 “大热天吃火锅,容易上火气的。”展彤第一个反对。 “不然吃什么?”颜沁悉听尊便。 “吃水饺好不好?”楚柔轻轻地说。 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望向她—— 可怜的楚柔,没有家人在身边,吃水饺是大过年和家人团圆的事吧?! 不过,只要她想,同窗好友做得到的当然配合。“就这么说定了。”三人同时附议。 楚柔盈著秋水的眸子绽放著喜悦,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她始终知道在她无所依恃的心灵里,室友的友情是上天赐给她最珍贵的礼物。 ※myeid※myeid※myeid※ 实习的第一天,楚柔就接到一个天大的case。 “手术室缺一名护士。”护士长匆匆地翻排班表。 “全都在忙,实习生来好了,楚柔、楚柔……”护士长尖锐地叫著。 “我在这里。”楚柔穿著实习护士的制服,样子青涩又娇嫩。 护士长打量了她一眼,心下有些怀疑这女孩的能力,但只是在一旁帮忙,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到手术室来帮忙。” “是。”这临时的点召令楚柔精神一凛。 ※myeid※myeid※myeid※ “梁医师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手术室外,病患的家属哀声求道。 梁克文回视了一眼,点个头没有停下脚步率领医师群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里实习小护士楚柔帮著学姊把刀组排列备用,麻醉师也准备妥当在一旁待命,手术枱上的换心病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病况危急,但上天垂怜今天正好有人捐赠心脏。 楚柔暗自祈祷她的手术能够成功。 一群医生走了进来,他们一边清洁手、一边交谈,隐约中楚柔似乎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带著英语腔调,深锁在她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声音。 她怔了怔,朝那声音望过去,看见她最崇拜的人——梁克文。他像从天而降的神祇,又来到她的世界。 欣喜若狂之际,突然有另一个灼热的记忆烫进她的脑门,他温暖的唇在她唇上绽放的热力,始终在她心中消弭不去。 她羞赧的掉回视线,安静地和学姊们一同退到一边待命。 她静悄悄地看著他穿戴上手术衣帽、口罩,淡淡的甜蜜浮在心头,她觉得他最完美的形象正是这身装扮。 医师群朝手术枱走了过来,麻醉师开始工作,很有经验的学姊们熟悉地立在自己的位置上,楚柔则跟在一名学姊旁,而她的眼一刻也没有离开梁克文。 看著他严谨的持刀,熟稔的从失去知觉的人体上划下,血红的液体流了出来,机械扒开了人体一部分的组织,真实的心脏薄弱地跳动著……这——这不是影片,这……这是亲眼所见! 糟了、糟了!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晕眩感,楚柔觉得空气开始稀薄,觉得想吐,觉得自己不行了……她像一片轻柔的羽毛飘落在黑幕之中。 “她昏倒了!”学姊惊喊。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看,包括梁克文,他揪紧眉心,湛蓝的眼掠过那个苍白柔弱的身影,眼中有一抹惊奇。 “送去急诊室。”梁克文紧急下令。 ※myeid※myeid※myeid※ “这娃娃好可爱,哭声好动听哦!”展彤在休息时间溜进颜沁实习的育婴室,兴奋地看著一排排稚嫩的小baby。 “变态,这些婴儿哭得我都要神经错乱了。”颜沁一脸“谁来救我”的无奈。 “我才要精神错乱呢,一早看的都是怪里怪气的病人,你在这里多好,喂喂奶、抱抱小婴儿,在这里我都可以领悟到何谓人之初性本善了……” “人之初性本‘哀’,不然为什么不笑,光哭。” “讨厌,你这人真是的,不和你说了。” 叩叩!育婴室外有人在敲门,又是一个溜进来探班的。 “你们都在啊?!”齐蕙一进来也是东看看西看看。“好可爱哦,来,姊姊请你们吃糖。”齐蕙从口袋摸出一早在小儿科哄小孩的糖果逗小婴儿。 “又来了一个变态。”颜沁睨了齐蕙一眼轻斥道;齐蕙则对颜沁做了个鬼脸。 “吃饭去喽,我们去找楚柔。”展彤说著,三人说走就走喽,但一到心脏科才得知楚柔人在急诊室。 “怎么又昏倒了?!”三人忙跑到急诊室去探望。 楚柔昏沉地躺在病床上,她早醒了,却吐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自己好丢脸,动不动就昏倒,而且又是有dr.梁在场的时候,这次实习肯定会被扣分的。她心情沮丧,小脸上满是自责的神情。 不不,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要改善自己这样莫名其妙昏倒的毛病。 打完点滴后,她决定不被自己打败,打算下床回到工作站去,但才一起身便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刚刚手术室的情景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一阵恶心感又汹汹袭来,她冲到洗手间里大吐特吐,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 “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楚柔的实习生?”展彤担忧地问了一位护士。 “别问了。”颜沁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呜咽的声音,立刻拉著展彤、齐蕙跑过去。 里头楚柔痛苦的模样全映入好友们的眼中。 “楚柔你怎么了?”三人上前去扶她。 “我没什么。”楚柔苍白的脸挤出一个惨澹的笑容。 “还说没什么,你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展彤眼泛泪光地说。 “我们扶你回床上休息吧。”齐蕙好生同情。 “是啊!”颜沁面带严肃。 楚柔喉头痛苦,身体真的很不适,但她却不忍好友再度为她担心。“不,我真的没什么,现在几点了?”她问,装得很坚强的样子,温和婉拒好友伸来的援手。 “一点了。”齐蕙回答她。 “已经一点了?!”楚柔困难地站立好,走向水龙头,用水拍打自己的脸。“我必须回工作站了,我已经休息了一个早上。” “你这么逞强做什么,怕扣分吗?”颜沁老早看出她是“装”敬自强。 楚柔呆愣了一下子。“没有,我真的没事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还没,等你呢。”三人说道。 “我不饿,别等我,你们赶快去吃饭,别饿著了。”楚柔把好友们推出洗手间。 “你真的没事吗?”展彤怀疑地问。 “真的。”楚柔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你们去吃饭,下午还得实习呢,别耽误了时间。”楚柔又推著她们。 她们拗不过楚柔,只好半推半就地走了。 楚柔看著好友们离去,才步履蹒跚地走回工作站,她得回去向护士长报告。 在工作站的柜枱前,楚柔看见一个身著绿色手术衣的高大身影,正站在柜枱前写手术记录。 她的脚步蓦地定住了,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人看,而那人放下笔的同时也看见了她。 梁克文本是要离去,不经意中多看了那个离他五步远的雪白女孩一眼,突然他也定住脚步,双眼瞅住了她好一会儿。 她是上午昏倒的那个实习生!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曾见过她,在护专演讲的那次,而且那次也是在她昏倒的状况,她长得可真像季絮——他从小呵护长大的小表妹,以为将来有一天会成为他新娘的女孩。 那白净灵秀的模样,还有那双蒙眬的大眼睛,真像。 “你叫什么名字?”梁克文和气地问。 楚柔怔住了,她发现自己的手在冒汗——她的“天空”正在问她叫什么名字!难道这是奇迹般的偶遇吗?她闪烁的眼怯怯地望著他。 “楚……柔。”她像只受惊的鸟儿,答得抖颤颤的。 梁克文点点头,英俊的脸上挂著一抹笑意。“你为什么老是昏倒?贫血吗?” “我……不知道。”她嗫嚅地说,心湖荡漾著。 “该去检查检查,身为一个护士,自己老是昏倒,在紧要关头医生都不知是要先救病人,还是先救你了!”梁克文的话幽默中夹带著关注。 楚柔像只树梢上雀跃的小鸟儿,心飘荡在雾般的梦幻中,她感到有些不真实,却又著实地兴奋著,这般高昂的情绪令她双腿像是要飘浮了起来,头有些发昏。 不,不,她不能昏倒,他都善意地提醒她了,她再昏倒,那就真的太不中用了。 “对不起,我……会改进的。”楚柔对他点点头,歉然一笑。 梁克文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自她身边走过。 “克文——”一声温婉轻快的叫唤,从走廊的那头传来。 楚柔好奇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清灵秀雅,飘逸绝俗的女孩迎向梁克文。 那女孩穿著护士制服,清新娉婷的丰姿连她都忍不住被吸引。 楚柔惊讶地认出了她,那女孩叫桑蕾儿,是大她两届的学姊,在校时是公认的校花。 “吃饭了吗?”桑蕾儿问。 “还没。”梁克文的声音听起来好柔和。 “等你换衣服,我们去吃西餐。” “好。” 他们愈走愈远了,楚柔愣愣地看著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原本雀跃的心情,忽地抖落下好多好多的失意! 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对情侣,难道dr.梁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噢!像他这么出色的人肯定是有的,看来也只有桑蕾儿这样的佳人才配得上他。 唉!她失意个什么劲儿,难道她以为偶像就必须对谁都和颜悦色,慈悲为怀,还得品德高超不近女色;难不成她真把梁克文想像成一个得道高侩,还是一个六根清净的神父……不不,梁克文不是神,他是个人啊——是人就该有喜怒哀乐,该有爱恨情仇,该有……女朋友! 啊,无论如何,他永远都是她心目中崇高的“天空”。 楚柔收回羡慕的目光,低头告诉自己。“而你只是一棵小草,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myeid※myeid※myeid※ 一星期过了,熟悉了作业情形后,楚柔接到的第一个case是照顾一个病危的小病童,听说送进医院时他已昏迷,但急救后病情已暂时稳定,仍在观察之中。 这个小男生叫康康才四岁大,他有些忧郁,话不多。楚柔从学姊口中得知他妈妈已去世,父亲续弦,鲜少到医院来探望他。 楚柔对康康有一种特别的关爱,因为他和她的命运竟是有些类似。她试著和他交谈,但他仍不太说话,她真希望他的心情开朗起来。 一早医师群们来巡房时,楚柔正喂康康吃药,她一抬头便看见高人一等的梁克文,而他也看见她,投给她一个微笑,楚柔也对他微笑。 “小家伙今天觉得如何?”梁克文走近康康温和地问。 康康一下看见那么多医生进来,显得面有骇色。 楚柔轻抚康康的手,低下头来鼓励康康。“梁医师在问你话呢。” 梁克文清澈湛蓝的眼中有抹慈悯。“要不要回答我啊?” 康康抬起小脸,眼神怪异的瞧瞧梁克文。“不,我好不了了,你告诉我爸爸时我就听见了。”康康不再说什么别开脸去,而一旁的大人们全愣住了。 楚柔睁大了眼,看了康康又看了梁克文。 “不不,你会好起来的,真的,真的。”楚柔热切地、焦急地安慰康康。 梁克文觑著一脸恳挚,忙著鼓励小病人的楚柔好一会儿。 “对,你会好起来的。”梁克文当下说了违心之论。 康康眨了眨眼睫。“真的吗?” “真的,要按时吃药知道。”梁克文说得肯定,开了药将药单交给楚柔,两人四目交接——楚柔眼中有疑惑,而梁克文眼中只有一片蓝。 梁克文走了,一大群医生也走了。 楚柔心头的疑云凝聚了,因为她看得出梁克文不过是在安抚康康。难道康康的病真的连dr.梁也救不了吗? 不,她不信,她不信有他救不了的人! “姊姊。”康康用他的小手拉了拉楚柔的。 楚柔回过神来倾下身温柔地问康康。“什么事?” “其实我不怕死呢!”康康白皙的脸有几分不属于他年龄的早熟。 楚柔怜惜地轻抚他的脸安慰道:“你不必怕呀,梁医师说你会好起来,就一定会好起来。” “如果我死了,就可以和妈妈在一起了。” 康康的话忽地触动了楚柔心底的感伤。“你还有爸爸……” “爸爸是阿姨的,不是我的了!那个阿姨说康康不听话要把康康赶走。”康康垂下小脸。 楚柔一阵鼻酸,泪雾浮上双眸,但她强忍住,不想在康康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她对康康的同情,莫非是自怜的一部分?!她不愿去澳洲和爸爸同住,是否也因为——爸爸不再是她的了…… “康康要勇敢的面对一切,妈妈会在天堂看著你、守护著你,给你祝福的。”楚柔常常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天堂?是‘任天堂’吧!但妈妈怎么会在游乐器里呢?”康康童稚的声音活络了起来,仿佛说到令他十分感兴趣的话题。 楚柔破涕为笑。“不,天堂在高高的天上,和任天堂是不同的。” 康康有些疑问。“那我妈妈会变得像玛俐兄弟那么厉害吗?” “玛俐兄弟?那是谁家的兄弟?”楚柔对游乐器一窍不通。 没想到康康竟破天荒地笑了,而且还笑得极开心。“姊姊你好拙哦,玛俐兄弟是卡匣里的人啊,他们专打乌龟和蘑菇人,还可以吃好多好多钱哦……” 楚柔很有趣的听著康康说他得意又厉害的游乐器,就这样两人打开了话匣子,成了“忘年之交”。 第三章 转眼间一个月的实习生涯今天即将结束。 楚柔很满意康康的病情十分稳定,下午康康的爸爸和“阿姨”来过医院,康康情绪却明显得比平常低沉,突然又变成初见时那样沉默寡言了。 “姊姊我是不是会死掉?”康康脸上有股莫名的惧色。 “不,不,你不会的,只要按时吃药,梁医师说过的,你忘了吗?”楚柔极力的抚慰他。 “真的吗?” “是,是真的。” “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好人,很和气。”康康这么说。 楚柔为他拉好被子,抚摸他的头,笑了笑。 “我真想赶快回家,我想看看任天堂里的妈妈。”康康说著,像说著一个自己向往已久的梦想。 楚柔忍不住低下头去吻康康的额,像一个小妈妈给他所有的爱心。 傍晚,楚柔愉快的帮康康领了药回来,进康康的房里不久…… “我好痛苦,我不能呼吸了,我不能呼吸了……”康康突然在床上挣扎翻滚,胀红的脸急速变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康康别怕别怕……”楚柔心慌地按下紧急铃—— 医生及护士学姊们立刻来到,急救立即展开。 在这一行人中,楚柔并没有看见梁克文。“梁医师呢?”楚柔情急地问著,却没有人回答她。 “有心脏衰竭的现象。”医生宣布。 “救命姊姊……”康康气竭声嘶的呼救声贯穿楚柔的心墙!他的哀求声在施打药剂,装上呼吸器后停止,他小小的身体失去生息地躺倒著。 “梁医师去了哪里?”楚柔看著心电图显示的脉搏愈来愈弱,心急如焚地拉著医生问。 也许呼吸器可以帮助康康维持一些时间,但这小小的生命要的并不只是这一点点时间,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成长、去茁壮…… “他今天休假。”医生迟疑地回答。 “请他回来!”楚柔刻不容缓地请求。“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活康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楚柔身上。 楚柔纤细柔和的小脸有种不可言喻的坚定,然而医生的眼中却有些无可奈何。 “他可能在高尔夫球场,医护人员的专属俱乐部里,球场在员工宿舍的山坡上。” 楚柔看了床上动也不动的康康一眼,在心底说了声:“等著姊姊。”一刻也不停留的往球场方向飞奔而去。 ※myeid※myeid※myeid※ 黄昏下,那片青翠的山坡地一望过去渺无人烟。 楚柔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球场里她并没见到梁克文的踪影,只看到不远的大树下摆著一组球具。 忽地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树干后头隐约飘出了一片女性的裙摆。 楚柔判断树后头是有人的,也许她该过去问问是否有人见著了梁克文。她发热发酸的双腿使劲地往那棵树冲过去—— “请问……”她的问话在瞧见树后头深情拥吻的恋人后,硬生生地被截断了。 阴凉的树荫下刮起了一阵风,树叶被风吹动了,发出婆娑的声音。 楚柔胀红了脸,愣愣地对上一双揶揄的蓝眸,她傻住了。 “什么事?”梁克文和桑蕾儿分开了,他脸上不见任何尴尬,神情淡漠地问著冒失的楚柔。 楚柔发现桑蕾儿也看著她,清灵的眼神含蓄且动人! 楚柔虽有些乱了心绪,却力图镇静地对梁克文说:“请你回去,康康有危险。” “你说的是八三一五吗?”梁克文记得倒清楚。 “是的。”也不知为何在这当口,梁克文说出房号的语气,让楚柔感到他并不是很在乎,甚而有些……冷血! “林医师会全权处理。”梁克文居高临下地瞥著这个一脸通红的实习生。 楚柔仍不死心地道:“请你回去救救他,拜托你。”康康那声“姊姊救我……”再度揪痛楚柔的心,但梁克文一点也不积极的态度,令她的心凉了半截。 她挺直背脊,再次对他恳求。“救救他,求求你。”她的双肩上负著康康给她的使命啊! 梁克文盯著楚柔那双红红的眼眶看了好一会儿,他被里面清澈、诚恳的波光给吸引住了。 虽是如此,但他更清楚身为一个医生并非万能。“你打扰了我的假日休息时间。”他面不改色地抛下一句话,拉著桑蕾儿的手离开了球场。 楚柔无助地站在夏日黄昏的风中,橘红的太阳在地平线的那端映射著变幻莫测的霞云。 原来梁克文是冷面无情的,是见死不救的,是……最差劲的! 她的偶像原来不是圣人,圣人只是她自己虚拟出来的一个假象! 这是一个多么严重的打击啊! 但她没空去哀悼,康康需要她,康康没有了妈妈,她得守护他,给他安慰!她很快地奔回病房。 没想到房内另一个打击正等待著她。 “怎么了,康康怎么了?”楚柔瞧见学姊们把医疗设备推离病房。 “他走了,你离开后没多久他就走了。”学姊这么回答她。 楚柔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停了,胸口窒闷得无法呼吸,她愕然地望向床上那个覆上白布的小小人儿。 “康康……”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 下午他还拉著她的手,说他就要回家去看任天堂里的妈妈呢!怎么现在却动也不动的…… 她上前一步,蹲了下来,一阵剧烈悲恸的力量朝她席卷过来,她垂下双肩,眼泪流了满脸。“对不起……对不起……”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仍一个劲儿的道歉,哀伤欲绝,整颗心被揪得发疼。 “你没有对不起谁。”一个低沉浑厚的特殊嗓音从门口传来。 但这次她不再认为那是天籁般的声音,她只感到愤怒及怨恨。 楚柔立起身,指著梁克文的鼻子。“是你、是你……都是你……”这辈子她从没那么生气地指责过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曾是她最敬佩的人! “冷静一点好吗?”梁克文沉着且严肃。 “我为什么要冷静!”泪水迸流,情绪激动,楚柔全然无法控制自己。 “你大概以为我救得了他是吗?”梁克文摇头。“医生不是万能的,有时在毫无办法的时候,就只能尽力帮助病患平静地度过最后一段日子,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就只能交给上帝了。” “那么你来做什么?来看看人是不是走了,好开死亡证明书吗?” 梁克文看著失望伤心的楚柔,生离死别对一个青涩的实习生而言,的确是个重大的打击吧!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时,心里也不好受,行医这么多年,他看过多少垂危的病人,有人能重获新生,有的人走向人生的终点。 悲欢离合的人世他尽收眼底,最后也只能淡然视之。 能救的,他没有不救的道理;超乎他的能力之外的,那就只能交给命运之神。她的心情他可以体恤。 他走向床榻,欲检视康康。 “不要碰他!”楚柔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了梁克文一把。 梁克文没想到这纤细的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没设防的退了一步。 “你没有资格碰他。”楚柔伸起手臂,护住康康,不让梁克文接近。 “你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梁克文不想责难她,看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惨状,她除了太嫩,还太善良了。 他不多说,避开她的防线,绕向床的另一边。 楚柔奔了过去,但他的动作更快,他已检视好康康了,转身要走,她却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两手握住她的双臂扶住她,低下头去和她正往上抬的小脸对上了。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阵莫名的震动,她悲伤欲绝的模样令他惊悸,那双哭得凄绝的眼就像天际多变的云,含泪的水眸深深地震慑住他的心神。 “别哭了,去洗把脸。”他低声道。 楚柔失去了理性,她双手握拳,挣开他的手,朝他的胸膛使劲捶打著。 梁克文在刹那间捉住了她的双手,试图阻止她疯狂的举止。 在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楚柔恍然地抬眼,看见他深邃的目光,紧蹙的眉。而她就这么用她泪盈盈、精灵般幽怨的美眸望著他。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放开她转身离去。 楚柔立在原地,许久许久都不能动弹,缓缓地,她低下头去看自己通红的小拳头,难以置信自己方才真的打了他! 一个脚步声入内,楚柔愣愣地回首一看——原来是康康的爸爸,他接到通知来了。 他面容看来有些凄凉,和平时见到时大不相同,他手上拿著新买的掌上型游乐器走近了康康,将游乐器从纸盒里拿出来,放在康康的床头,他蹲在床沿,两行泪从他的面颊上流了下来。 楚柔看见那台小小的游乐器,心痛得禁不住泪如雨下。她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准备离去让他们父子独处,但康康的父亲却立起身唤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谢谢你,楚小姐,我工作一直很忙,没能陪他,康康说你像一个小妈妈,一直对他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他居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要送给她。 “不、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楚柔挥挥手,她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更不能接受。 “在他最后这段日子里多亏有你。”康康的父亲诚恳地道。 “最后的日子?”原来康康的生命一直都在倒数计时中! “康康必须换心,我们一直在等待有人捐赠器官,但一直没等到……”康康的父亲眼中满是泪水。 楚柔似乎又再听见梁克文的话—— 医生不是万能的……最后一段日子平静度过,到该结东的时候,只能交给上帝…… 原来梁克文并不是不救康康,而是康康除了换心之外,根本没得救了! 歉意及内疚一时间充满楚柔的心胸,她误会他了! “这里头装的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康康学校美劳课做的一个陶土,是他母亲节要给妈妈的礼物,当然康康没有送出这个礼物,因为他一直不接受我现在的太太,早上康康才跟我说要我把它带来送你呢……”他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楚柔的泪一滴一滴的滚了下来,她将小盒子接到手上,说了句:“谢谢。” 她打开了盒子,躺在里头的是一颗心,色彩是梦幻的粉红色,彩绘的技术并不纯熟,但她可以想像康康专注地捏出这个心型时的模样。 她将那颗心握在手心,最后一次凝视那白布下的小天使后,心痛难当地离去。 深夜里偌大的宿舍里,只有不绝于耳的蝉鸣声,以及沉淀著的感伤情绪伴著楚柔。而随著实习的结束,她不再有机会能见到梁克文;虽然无法向他道歉,但他话中的哲理,她会永远铭记在心。 第四章 护校毕业后,楚柔终于在父亲亲自回台湾劝说下回到澳洲雪梨。 告别妈妈,她平静的和父亲楚云扬踏上另一段未知的人生旅途。 经过护校的洗礼,二十一岁的楚柔出落得更加成熟典雅,清新脱俗没有在她身上消逝不见,反而更加深了她感性及知性的美丽。 “爸爸不年轻了,你得学著打理我的事业,将来我名下的企业就全靠你了。”飞机上楚云扬和颜悦色地对女儿说。 楚云扬是赫赫有名的旅馆业界钜子,在澳洲有五星级的旅馆连锁,名下的股份价值不菲。 “我……合适吗?”楚柔知道父亲很明显的是要她弃医从商。 “我准备送你去进修些管理的相关课程,慢慢来,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的。”她的疑问,被父亲坚持成了肯定。 她能说什么,不,她不准备说什么,这些年她都没有在他身边尽孝,如今她答应回澳洲,那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都好。”她淡淡的回答,恬静的小脸像夏日风中的铃兰。 ※myeid※myeid※myeid※ 五年后—— 会议室。 “总经理,为期一个月的世界医学研究发表会,今年夏天要在澳洲盛大举行,我们要不要主动争取到我们的饭店来举办?我们可以提供会议厅,大型会场……” 楚柔长及腰的秀发绾成一个优雅的髻,她身上夏季的粉色套装让她看来端庄优雅。 她接过业务经理呈上的企划书,静默地低下头看著。 世界医学研究发表会…… 突然一双像大海一样蔚蓝的眼眸自她脑海中飘过,“梁克文”这三个字在她的心底浮现——一阵心悸悄然掠过心头。 她有多久不曾想起过他了? 从初见他时,算起她已有七年没见过他,也不再收集有关他的消息了。也许是忙碌填充著她的生活,她不再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崇拜偶像;也或许是年纪稍长,她不再幼稚的迷恋虚幻的想像。但是为何想起他时,却仍有种心悸的感受? 她记得——她还欠他一句抱歉。 她想得出神,心飘到了窗外,飘到了大海,飘上了天空…… 天空?! 她的那本“心情记事”呢? 她忘了,她忘了自己放哪儿去了。也许她那位古道热肠又有洁癖的“阿姨”,早帮她把旧东西全清到环保车上了。 “总经理,你觉得如何?”消息灵通,有效率又练达的业务经理问道。 “极力争取。”楚柔放下企划书,她想见他,即使只是遥远地、默默地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她强烈地直觉他会出现在这个会议里。 ※myeid※myeid※myeid※ 果然有他! 医学研究会的前一天,楚柔在房客名单上看见了“梁克文”的名字,他住二楼,面海的单人房。 现在约莫是晚餐的时间了,她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她拨了一个电话。“准备一客海鲜披萨,还有……” “叮当!”客房门铃响了。 梁克文放下手边的书本,舒了舒肩膀,才发现窗外天色微暗。 他起身去应门,门打开了,一个穿著旅馆制服的女子推来了一个摆放著披萨、沙拉和饮料的餐桌。 “我没有叫东西。”梁克文说道,直视著那个女子,她身上没有挂职衔名牌,也许是旅馆的housekeeper。 “旅馆招待的。”女子白雪的容颜上停伫著两朵红云,她的眼睛在见到梁克文时散发出闪亮的光彩,他没有变,仍旧英俊如昔,高姚挺拔,且更添成熟。 “哦!”梁克文仍看著她,迟疑地退开了一步。 女子把餐桌推进房内。 “你不是楚柔吗?”梁克文讶异的声音从楚柔的身后传来。 楚柔心头一震,他记得她! 他竟然记得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克文走了过来,绕到她的前面。 “我在这里……”楚柔的心思突然乱了,年少时的情感瞬间全数拉了回来。“……工作。”她无意隐瞒自己的职务,送披萨原只是想向他表示抱歉,心中觉得日后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了,然而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有她这个人。 “你……半工半读?”梁克文迳自猜测。 “我看起来像个学生吗?”楚柔绝丽的小脸笑了起来。 “你似乎长大了许多。”梁克文不确定了。 “你怎么还记得我?”楚柔悠然地问。 梁克文沉默了一下,淡笑回答:“要记得你不难。” 什么意思?楚柔的心急跳了下,忽然一个遥远的,几乎被遗忘的记忆浮上心头,他温热的唇,还有那施加在她唇上的力道……天啊! 他盯著她藏不住的脸红,完美且男性化的唇笑开了。 “其实你有些像季絮,所以要记得你不难。”梁克文轻松地解释。 哦!“谁是季絮?”楚柔问,清净无染的眼眸瞅著他。 “我表妹。” “原来我像你表妹。” 梁克文点了点头,但他记得她的可不只是像季絮,还有她力气不小的拳头,他离开台湾四年多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那梦幻般的美丽没有变,只是多了些成熟的女人味。 他的目光不禁被她所吸引。 楚柔心中正酝酿著多年来一直想要对他说的一句话。她低首垂眸,再看著他时,她的眼中蕴著丝丝羞涩,细细的声音从她丰盈的唇飘了出来。“许多年前,我实习的时候……那时候……我不懂事,我……很不礼貌的……”她思索恰当的修辞。 “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是吗?”梁克文英俊的脸上竟是迷人的笑容,蓝色的眼珠紧凝著她。 楚柔因他的直接而小脸通红,但她承认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可……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我想向你道歉,真的,只是那天实习就结束了,我没能再见到你……”她难为情地道,不过至少她可以向她当年的偶像说出心底的话了。 当年的偶像……如今呢? 如今她转战商场,见过不少世面,见过不少和梁克文一样漂亮,且有成就的男人,很多人追求她,其中有个旅馆的大股东柴大卫,对她一直紧迫盯人,穷追不舍。但她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过特殊的感觉。可梁克文却是她渴望见到,才见面便教她怦然不已的。 她敢说他老早从她心上消失了吗? 不,他不是消失,只是被深藏在心灵的角落,她以为再没有机缘去想起,再去触动那一部分的情愫。而此刻那份深藏的情愫破茧而出了,盈满了她的心,她清楚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也许这些年她都是以他的高标准,在衡量周边的每一个男人,但他始终是完美的、高贵不凡的、无人能比的。 少女时代的执著没有变,变的只是时空。 她对他的崇拜,这份暗恋之情,他不曾知道。 见她瞅著人不语的样子,梁克文突然想起早晨荷叶上动人又清新的露珠。 他笑著,指了指桌上。“这么大的披萨,够一支球队吃了,但这里没有一支球队,就请你和我分享吧,算是和解,如何?” 楚柔露出雀跃的微笑,眼中闪著奇异的光亮。“嗯。”她点头。 梁克文把披萨端到沙发前的长桌上,楚柔见她的“天空”竟亲自动手,急忙的也帮著拿餐盘和刀叉,梁克文转身也正要拿起餐盘,就在巧合的瞬间两人的手指轻触在一起。两人的眼波惊奇地对上了,阵阵神奇的电流在空中转著,同时转进了两人心中。 “你来好了。”梁克文温和地说,放开了手。 楚柔微笑,情怀里漾著悄然的欢喜——他是那么不摆架子,平易近人和稳重内叙。 餐具摆妥了,梁克文坐在主位沙发上,邀请楚柔坐在长沙发上。 两人在宁静的气氛下边交谈、边吃披萨。 “你的女朋友呢?”楚柔随口问,问了才发觉这个问题有些冒失! “目前没有。” “哦?”这个答案令楚柔蓦地扬起秀丽的娥眉,为什么?那桑蕾儿呢? 莫非他已有家室!“你结婚了?” “太忙碌了,没空闲。”梁克文打趣道。“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楚柔的答案点燃了梁克文蓝瞳中的两盏火炬,蓝宝石的双眸蕴藏笑意。 突然楚柔的行动电话响了起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接个电话。” 梁克文点点头。 楚柔放下披萨,接听了好半晌,她才回了一句。“我马上回去处理。” “对不起,我必须先离开。”相聚原来是短暂的,但谁叫她是总经理。各地的分公司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她分内的事。 梁克文又点了点头,随她起身,十分绅士的送她出房门。 “还可以见到你吗?”他问。 楚柔的心一阵狂跳,水眸紧紧瞅住他的目光,她看见他温文儒雅的神态中,居然散发著诚挚及某种程度的期待。 “嗯。”楚柔点了点头。“我的分机是八八一,让总机转接,我都在。” “八八一,我记住了。”梁克文目送楚柔纤柔的背影离去,心中有种特别的因子正在凝聚,像是旭日正缓缓地升起。 ※myeid※myeid※myeid※ “为什么不响?”整个下午楚柔都盯著案头上的电话,今天她没有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一步,亲自守著电话,要助理一个电话都别接。 她知道自己似乎有些昏了头,但她真的期待——他的来电。 可是医学会议上午就结束了,他没有给她电话……他,去了哪里? “为什么不响!”等著、想著她竟心浮气躁了起来,连公文都看不下去。她两手托著下巴沉思了起来。 铃—— 电话响起,她屏著气接听了。 “哦……我仍住饭店,好,请老陈帮我送来,谢谢阿姨,再见。” 原来是阿姨,她热心地煲了人参鸡,打电话来问她回不回家吃。楚柔藉公务之便,几乎长期住在旅馆她专属的套房里。 其实旅馆里有二十多个附属餐厅,全世界的名菜都有,但阿姨就是怕她不会照顾自己。 楚柔放下电话,心思都放在同一个念头上——梁克文呢? 她有些失意的走进专用的洗手间,旋开水龙头,用水打湿自己燥热的脸,希望自己清醒些。 她抬起脸看见镜中的自己,那嫣红的小脸,蒙眬的眼眸…… 她只是期盼接到他的电话吗?还是希望和他谈一场恋爱? 恋爱! 有一股热流从心窝里窜了出来,漫流过全身。 她轻易地可以想起他的眼神,他说话的神情,他温和有礼的绅士风度…… 她为他沉迷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暗恋他的情感正深沉地波动著,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什么用呢! 她取了毛巾拭了拭脸上的水滴,走了出去,但她没有坐定,而是往办公室外走去。 她想到各部门去巡视,要自己转移心思。 ※myeid※myeid※myeid※ 楚柔走过旅馆中庭开放式的咖啡厅,此刻正是午茶时间,可说是坐无虚席,无意中她看见了一个穿著深墨绿色西装,有著宽阔肩膀的男子。 那男子背对她而坐,在他的对面有一位年长的绅士,绅士的身边坐的竟是——桑蕾儿! 桑蕾儿绝伦的美丽,像是随著岁月的流转更增添了不少。 楚柔的心踉跄了下,那么那个有宽阔肩膀的男子可能就是……梁克文了! 她远远的看见那男子伸手招来服务生,买了单。 他们一行人站了起来,那男子转身和对座的两人同时朝楚柔的方向走了过来。 楚柔清楚的看见了梁克文,他那双闪亮的眼眸也在不经意中看见了她。 楚柔一时竟忘了这些日子来父亲对她在商场上的严格训练。她无法隐藏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失望的、匆匆的循著右侧的小径离去。 梁克文眯起眼,看著楚柔冷漠如霜像个陌生人走出自己的视线,他正想打招呼的念头变成了疑惑。 “怎么了?”桑蕾儿问突然沉默不语的梁克文。 “没什么,我先走了,桑院长。”梁克文和老绅士握了手离去。 桑蕾儿的目光仍在原地追寻著他,久久没有收回。 “怎么,见了面又旧情复燃了?”当年聘请梁克文回台湾的s大医院的院长桑哲亚,嘲笑著女儿。 “没有。”桑蕾儿美丽的眼眸黯然神伤。 “你对他仍是有感情的,瞒不了老爸的慧眼。”桑哲亚的脸上露出笑意。 “爸,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太好,而我……”桑蕾儿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我桑哲亚的女儿配不上他?”桑哲亚目光沉了沈。 “爸,你不了解……”桑蕾儿确有难言之隐,她不愿去说明,没有人明白,就连梁克文也不明白,当年她突然拒绝他不愿和他一同赴美是怎么回事。不过就让这个伤心的事实,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但为什么她仍是那么地爱著他呢!她看著他高挺的背影,眼眶湿润了。 桑哲亚拍拍女儿的手,暗自决定要藉这次机会促成女儿和梁克文。毕竟像梁克文这样的好男人放掉太可惜了。 ※myeid※myeid※myeid※ 楚柔在旅馆里逛了一大圈,一小时后才回到办公室。她心情沮丧,觉得受伤了。 “铃铃——”她的电话响了,心想这不可能是梁克文。 “总经理办公室。”她无精打彩地说。 “嗨,是我。”梁克文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楚柔的热切早被沙尘裹住。 “你好。”她淡淡地说著。 “原来你是在总经理的办公室,那不能聊天喽?”梁克文风趣地问。 “……”楚柔默然一笑,没有多加解释。 “刚刚我在咖啡厅看见你,你好严肃,你的工作是什么性质?”梁克文的语调听起来轻快却是探索的。 “闲逛。”楚柔随意回答。 “哦?”梁克文令人讶异的提议从电话那头传来。“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到附近闲逛?” 楚柔第一个反应是拒绝,可是她却听到自己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班之后。” “那海滩俱乐部见好吗?” “嗯。” 就这样楚柔答应赴约了。 ※myeid※myeid※myeid※ 晚风轻拂著海洋,椰林也摇曳生姿,俱乐部浪漫的灯光下,海涛将雪白滚边的裙摆拂上沙滩,远处的海鸟轻啼,伴著潮来潮往,演奏著大自然美妙且诗意的乐章。 楚柔换上白色宽松的长衫,又长又直、又亮又柔的黑发在微风中飘逸。 梁克文穿著白色休闲服,矫健高挺的体格有著阳光般的俊朗。 他们沿著曲折的海岸线在椰林下漫步,悠扬的风儿舒服的飘来,凉爽清新的空气该是令人精神放松且自在的,但楚柔眼底眉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沈郁。 “我们就这么沉默地走下去吗?”梁克文低柔地问,看著她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尖,圆润可爱的下巴。 “你想说什么?”楚柔问,定住脚步凝视他。 梁克文低下头,瞅住那双有些诗意、有些梦幻、有些落魄、有些失神覆盖复杂情绪的美眸。她的细致柔美加上那淡淡的忧虑,令他不自主的为她著迷。 “说说你。”他的声音有著令人著迷且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楚柔闪动惑人心弦的眼睫。 “是吗?”梁克文扬著眉笑了起来。 “跟你一比简直乏善可陈。”楚柔藏在内心对他的仰慕与爱意,在无心中悄悄流露。 梁克文有些惊讶。 “不,我怎能和你比呢?你是我的偶像呢。”她只是单纯地想说明,没想到竟把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给透露了。 “什么?”梁克文相当惊奇。 楚柔扬了扬长长的睫毛,这虽不是秘密啊,当年颜沁她们都一清二楚,但他不知道,更不知情,楚柔脸红了。 当年他是远在天边的“天空”,如今他近在眼前,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但她却仍然只能“远观”。楚柔的心在晃动,抖落了几许轻愁。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成最敬佩的人,也许我该请你帮我签个名呢!” 梁克文的笑意中有点难以置信。“有这回事?” “崇拜你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之一吧!”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楚柔无语的对他微笑,两人又沿著椰林往前走。 沉默中楚柔开口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在心底暗自惊叫——怎能开口去问?!但她已经开口了啊,她的脸红了,还好光线是幽暗的,否则他一定不难看出! “什么问题?”梁克文好听的声音在夜色中更添温柔。 “下午和你在咖啡厅里那位女子……”楚柔的话在唇齿间犹豫了。 “你指的是蕾儿吗?” 楚柔无法回答,脸红到脖子了。她明目张胆的探索他的私事,他心底会怎么想呢!她很后悔自己开了口,这不仅是冒昧,简直是失礼透了。 “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你……该有见过吧!” 没想到梁克文回答得这么坦率,楚柔白细的双足停伫下来,睁大了圆亮的眼,瞥著梁克文。 “她父亲也受邀参加研究会,她陪著来。”梁克文也停下步履,目光投注在她的小脸上,发现她的双颊粉粉嫩嫩像掐得出水来似的,他的目光竟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楚柔唇边绽放出一朵夺人的笑靥,她的心飞舞了起来,在风中旋转。 “如果……”楚柔的脸红艳得像天上的彤云。 “如果什么?”梁克文蓦然心悸,因她柔柔呢喃的模样。 “如果你还会有下一段恋曲,那……请你考虑我!”楚柔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大胆的对他表白,她虽不后悔这么说了,但她却害羞得想逃开。 梁克文震了一震,他没有多作思考,本能地拉住她的手,她翩然转身,诗篇般动人的小脸写满了羞涩及讶异。 你想做什么?梁克文问自己!但他没有找到答案,心神奔驰在自己无法预知的方向。唯一的念头只是——他想留住她! 他对她有好感,他自己清楚,但他早已不是青涩的小伙子了,他不会为恋爱而恋爱,但此刻的他,为什么会迷惑在这小女人幽幽柔柔的魔咒中。 “恋爱是什么?”他将她拉近自己,盯著她问。 老实说那是什么滋味,他早忘了,忙碌的生活步调,让他将性灵中最高层次的享受给淡忘了。 “我……不知道。”楚柔心慌地瞅住他。 “你没谈过恋爱?”梁克文有些讶异。 楚柔摇头,颤动唇瓣。“你愿意吗?和我……”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梁克文毫不隐瞒。 “我可以跟著……你。”楚柔丰盈的唇像朵娇花。 梁克文的心被揪住了,被她的柔嫩、她的娇羞、她的诗意紧紧地揪住了。 “我是不是很厚脸皮?”她悄悄垂下眼帘,不敢看他深邃如汪洋的眼。 “不,你很可爱,令人心动的可爱。”这是肺腑之言。 “那么——你愿意……愿意跟我谈恋爱吗?”她柔润的声音在夜风中轻颤。 “如果我的恋爱不只是用‘谈’的呢?”他放开她的手。 楚柔深情款款地抬眼,怯怯地羞红著脸望著他。“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只是不曾被爱,也不曾爱过,如果你也爱上了我,那我会很欣慰那个爱我的人是你。” 她细致的心思,飘然出尘的气质,温柔似水的情怀像一朵呢哝的梦幻,像用蜜糖罗织成的情网。 梁克文心底震动著,心中最温柔的感情被她牵引而出。他轻柔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她柔软的发,她纤细的身子散发的甜美气息,像夏日中即将盛开的蓓蕾。她微启轻颤的唇瓣无言的诉说著夏日中最美、最动人的花语。 他怜爱的、珍惜的、呵护的吻上她可爱的唇;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两手不知所措的垂在身侧,窈窕的身躯在他的臂膀中颤抖。 知道她的紧张,他缓和的、温柔的轻触她甜蜜的芳唇。 她心跳得好狂、好慌,她不懂自己该如何反应,只能放任他性感的唇落了下来,任他灼热美好的吻沉醉了她所有的思绪…… 风儿将她的发丝拂掠到他的面颊,他缓缓地放开她的唇,凝视她闭上如勾月的美目,她缓缓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像花蝶轻飘的羽翼,眼中是水晶般的柔亮光芒。 她羞怯地瞅著他,看见风将他的发吹落在额头,他宽阔有型的唇上有一抹暖阳般的笑容,她的心深深为他陷落了。 “你好甜。”他无限心折地对她说。 “你会爱上我吗?” 他笑著,意味深长地笑著。“如果我已经爱上你了呢?” “那我……会昏倒,哦不!”她已经很久没有昏倒过了,她改了口。“我会开心得睡不著觉。” 他伸出手指,点点她歪丽的鼻尖。“你还常昏倒吗?” “我变强壮了,常游泳让我健康了很多,真的。”楚柔无邪的对他笑,俏皮地伸出上臂,做出“卜派”的手势。 梁克文也笑了,露出洁白的皓齿。 “请你喝饮料。” “好。” 他为她展开臂膀,她欣然中带著羞赧地接受了。 海风令人舒畅的吹著,海涛声是最动听的打击乐,虽是夜幕,但在有情人的世界中色彩却是鲜丽熠熠发亮的。 第五章 午夜了,炎炎夏曰在冷气房里应是极容易入睡的,但楚柔却无法成眠,她侧卧在软绵绵的大枕上,整颗心里、脑海里都充满了梁克文的影子。 他的温文有礼,他的体贴入微,他的性格俊逸,他的出众不凡,还有——他温柔如风的吻,都像是永不磨灭的印记烙在她的心坎上。 她睡不著,望著三楼阳台外的海洋,眼中却仍只看见了他……当然他不是真的在眼前,而是他已完全占领了她所有的心思。 她真想再次听听他的声音、看看他的人。 但她才刚和他分手不久,他明天还得参与会议,难道她就得这么忍不住地、幼稚地想去打扰他? 是的,对他而言她肯定是幼稚且冲动的! 她迟疑的拿起床头的电话,思索著自己该不该这么冒失,但她的手指仍不听使唤地拨了他的房号—— 电话空响了好一会儿没人接听,她有些讶异,又拨了一次,仍是空响。 他睡了吗?还是……不在? 她在床上坐了起来,放下手中的话筒,发起愣来了。 她索性脱下睡衣换上轻便的洋装,走出房门,走道上静悄悄的,她的心思全系在梁克文身上。 她穿越长长的走道,下了楼,往他住的客房走去。就在离他房门不远处,一阵惊诧扯住了楚柔的脚步…… 他的房门口有一个女子在按铃,那个女子正是——桑蕾儿! 她心神一凛,踅进一旁的走道,悄然中她看见门开了,梁克文一身浴袍立在门口,楚柔的心往谷底一沉,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来。 “我可以进来吗?”桑蕾儿温柔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嗯。”梁克文没多说话,待桑蕾儿进去后门再度阖上。 楚柔瞪大了眼睛,胃猛然抽搐著,她有些虚弱的将背贴在冷冷的墙上。 许多许多的酸苦呛辣,乱七八糟的味道从心底溢了出来,她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想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但她突然感到很不舒服,她沿著墙,环抱著自己,痛苦地蹲了下来,不知怎的额上冒了冷汗,眼睛也跟著冒汗…… 没想到醋坛子打破了是这么浓烈的苦涩,身心都极不舒服,她咬住唇瓣,眼泪夺眶而出。 四下是静悄悄的,静寂到令人耳鸣。 楚柔勉强自己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楼上她的房里,她躺在床上,呆愣地望著天花板,像一个即将失去生命力的病人。 今夜注定是漫长而无眠的…… ※myeid※myeid※myeid※ 柴大卫高壮的体格摇摇摆摆地进到旅馆中庭的咖啡座,虎背熊腰的他穿著一身体面的红色西装,梳得光鲜的头发像是抹了几加仑油似的。 他炫耀似的弯起胳臂来看表,他手腕上那镶满钻石的金表可是价值连城。 当然他是华人社会中煞有名气的年轻富豪,性嗜女色,喜欢吃美丽女人的豆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疯狂的追求楚柔,扬言早晚都会追到她,这也是人尽皆知。而他俗气浮华夸张的穿著品味,更是人们喝茶聊天时的话题。 瞧他柴公子今天贵气的扮相,还真令人“眼前为之一亮”,远看过去就像个超级的红色肉粽般令人发噱。 其实他长得还算“遵守交通规则”,只是有些福态,而他实在是太有钱了,有钱到把金山银山都往身上堆,让人看了只觉得很“ㄙㄨˊㄥ”。 他走进咖啡座,女侍者恭敬地领他入坐。 他今天可没带什么随从,因为他是来约会的,呵呵。 “给我两杯咖啡。”他坐定了,直接点了两人份的东西。 “好的,马上为您送来。”女侍者记下来,退开了去。 他窃喜,取出行动电话按下一组号码。 “接楚总经理。” “不在?” “不知去了哪里!”柴大卫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他不死心。 铃…… 床上昏沉的楚柔睡眼迷蒙的伸手探索床头柜上的行动电话,她天亮才入睡,整个脑袋胀痛著。 “喂。”她闭著眼睛,声音微哑。 “是我,你人在哪里啊?”柴大卫放低了声音,喜上眉楷。 “柴先生?!”楚柔差点从床上惊跳起来。 “叫我大卫就成了,老是那么见外。”柴大卫笑了起来。 “喔。”楚柔头疼得更剧烈了。 “我在你楼下呢,你一起来喝杯咖啡吧!” 咖啡……楚柔打心眼底地拒绝,当然她也打心眼底地拒绝柴大卫,她根本不想理睬他。 “真抱歉,我生病了,休息中。” “什么,你生病了,有没有看医生呢?”柴大卫十分体贴地问,楚柔可是他的心上人呢! 自从那天在华人餐叙上见到她这个难得的美人儿,他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魂就被她整个勾走了。他发誓一定要将她把到手,但她一直都在装傻,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他晓得。 不过他可是有惊人的耐力,这她可能不晓得,呵! 他得不到电话那头的美人儿回答,又问了一次,这次又加了把劲儿。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医生?” 医生……不,楚柔心痛了起来,她也拒绝医生!柴大卫陪她,她更不敢恭维。 “不用,我休息一天就好了。”楚柔直想快快收线,她心烦意乱透了。 “那好吧,待会儿我要花店送花来。” “送花?做什么?” “当然是送你,病美人最适合花了。” “谢谢,您就不必客气了。”她耐下性子婉拒了。 “哪儿的话。”总得替自己制造机会啊,何况柴大卫从不做赔本生意,送花算是对往后的一种投资罢了。 “对不起,我有个电话进来了。”楚柔找了个借口脱身。 “好吧,好吧!那我就到地下室的健身房去了。”柴大卫心中很不爽,仍装著很有耐心的样子,心想这小女人还真会溜,但总有一天她会落入自己的手心,呵! 只要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理由,呵呵…… 邻桌正好有个女侍者在收拾杯盘,他望了一眼那背对著她丰满的臀,约会不成很可惜,但女人的屁股不摸一把更可惜。 他随性的大手一抚,女侍者生气地回头怒瞪。 “买单。”但他大爷可装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放下钞票起身走人了。 ※myeid※myeid※myeid※ 摆脱了柴大卫的纠缠,楚柔一个翻身将脸埋入大枕中,头疼似乎渐渐地消失,理智恢复了,脑子也清楚了不少。 是什么时间了,她缓慢地抬眼,取来闹钟一看,下午两点了。 她放下闹钟,心情沉重地起床,懒洋洋地倒来一杯水吃了胃药,走进浴室梳洗。 铃……电话又响了,这次不是行动电话。 难道柴大卫又来了,他神通广大地得知了她的私人电话?! 她不想接,在豪华雪白的按摩浴池里放满水,倒了沐浴盐、香精油在浴池里。 她无精打彩地绾起长发,修长的腿跨进香喷喷的浴池中,缓缓地坐下,让水潮将自己包围。 她掬起池中的水,看著水从指间流下,她失意地看著…… “失恋了!”不到一天,她的梦就碎了。 她只要一想到昨晚所见,心就开始凋零。 其实梁克文和桑蕾儿是旧识,有过一段爱情,有过共同的回忆,要旧情复燃不是难事。 而她明白自己和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有的只是长久的单恋和短促的交集,要失恋更不是难事。 她惆怅的心湖里漾起一串风铃声,那声音像一首歌来自远方,一个被遗忘的年代里的歌。 她听到自己唇间发出了细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唱了起来—— 湛蓝的天空是你, 偶尔飘过的云朵遮不去你的光芒。 蔚蓝的天空是你, 无心洒下的雨点却为你增添悠扬。 宝蓝的天空是你, 乍现的彩虹是你荣耀的勋章。 高高的天空啊…… 我只是地上一棵不起眼的小草, 从来不敢期待和你一般高, 只想默默仰慕你暮暮朝朝。 她居然清楚的记起了年少时为他做的诗——默默仰慕你暮暮朝朝……默默的! 难道她现在就不能再默默的了吗? 她又掬起池中水,指间滴垂而下的水,像是水晶般的珠帘。 “为你心生悸动 对你情有独钟 你是我仲夏夜的梦……但梦难圆……” 她喃喃地念著,心底温温的、涩涩的、苦苦的…… ※myeid※myeid※myeid※ 晚上楚柔在员工走后来到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有一大束红玫瑰,卡片上的署名是柴大卫;桌上还有一张助理的留言——梁克文先生来电数次请回电。 他来了电话,他找她! 但她要回电吗? 想著她的手不自主地已握住了电话。 她不怕自己受伤害吗?她拨了,通了,心也乱了…… “哈啰。”他的声音。 “是我!楚柔。”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总经理!”梁克文有些调侃,有些揶揄。 她从没对他说明过自己的职务,该是助理透露的,但她也没刻意去瞒他。 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梁克文又接著说:“一起晚餐。” 她该去吗?也许不该,为了某些莫名的坚持;可是她分明是想念他的,是爱著他的。 她想去,因为她无法违背自己,她听到自己微颤的声音。“好吧!” “我们去旅馆以外的地方好吗?”她说。 “悉听尊便。” 她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轻声对他说:“十分钟后我们停车场见,电梯口那辆红色保时捷。” ※myeid※myeid※myeid※ 楚柔姗姗的来到停车场,一走出电梯,便看到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 梁克文身著米白色的休闲西服,两手交叠在胸前,倚著红色跑车而立,湛蓝的眼眸盯著楚柔看,眼神有些猜测、有些兴味。 楚柔像一阵微弱的风走到他的眼前。 “你迟到了。”梁克文道,没有改变姿势。 “对不起。”她在楼上踌躇了好一会儿,这是真正的答案。 “没关系,你是总经理嘛!”梁克文的话里有些玩味及淡淡的愠意,似乎对于她没有在一开头就明说不谅解。 “很抱歉,我没有向你说明过。”楚柔惊异著,没想过他竟会在意。 “为什么你总是让我以为你是在旅馆里打工?”梁克文问,他确实以为她只是打工,没想到与事实出入极大。 “我也算是在打工,我在我爸的公司里打工。”她并不热中这个工作,只有她自己明白。 “直觉你不适合这工作。”梁克文直言,盯著她的眼色变得深沉。 “我不像个总经理吗?”楚柔低下眼睫,淡然的笑挂在唇边。 “有那么点。”在他眼底她该是个小护士,也许是根深柢固的深刻印象在他心中难以抹灭吧。 “在你面前我只是楚柔。”楚柔抬起眼,认真的对他说。 他盯著她银杏般的美丽眼睛,看著里头楚楚动人的眼波,心神为之飘荡。“去了哪里,怎么整天都找不到你?”他的语气转为柔和。 “我……生病了。” “哪里不舒服?”他关怀地问,松开胸前的手臂。 是心病——楚柔耸耸肩。 “看过医生了吗?”他又问。 楚柔没想过他会关心她,一朵俏丽的笑在她唇边若隐若现。“正在看呢!”她瞅著他,眼眸亮盈盈的。 梁克文一愣接著低声嗤笑。“你很……调皮!” “有没有看医生?回答我。”他专注地问。 “你在……关心我吗?”楚柔闪动睫毛。 “恋爱也包含关心不是吗?”他道,看不出半点玩笑。 楚柔的心泛过一道暖流。“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以为……”她以为自己早已被三振出局了。 “以为什么?”梁克文笑了。 “没什么,我想,我的病可能……好了。” “什么叫可能好了?”他伸出手环住她的腰,直看进她闪烁的眸底深处。 楚柔倏然脸红了,她喜欢他的拥抱,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就像阳光中青草的气息。“只是一点点头疼、胃疼,现在不疼了!”她解释。 “真的吗?”他温柔地问。 “真的。”她轻声说著,细细的声音像软软的呢喃。 他注视著她天使般洁白的小脸,注视著那双像星辰一样明亮的大眼睛,注视著那写在上头的羞怯。 她像一首浪漫的小诗不仅触动了他心中的弦,他更情愿为她谱上最美的乐曲。 他专注的眼像大海,深深地吸引著她,她悄然地踮起足尖吻上他性格完美的唇。 她的唇像微雨般轻柔,不纯熟的吻像迷惑人的花语。 他收紧了搂在她纤腰的手臂,主动地吻住她甜美诱人的唇,深深探索进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双足轻颤,纤纤的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整个意识、整个心神都驰骋在他带给她的美好感受之中,为他神魂颠倒。 趁著还有一丝理智,他赶紧放开了她。“晚餐时间快过了。”他低声说道,察觉到她的身子一阵颤抖。 “嗯。”她睁开迷蒙的双眼。 “我来开车吧!”他双手扶著她的腰,深怕一放开她就会虚弱的飘摇。 楚柔交给他钥匙,他为她开了车门,她坐了进去,低著头不敢看他。 梁克文淡笑著,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红色跑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 “妈的!怎么回事,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柴大卫就在斜对面黑色的积架车里,他在旅馆里混了一整天,健身房、三温暖、享受美食、泡泡漂亮美眉,就在他在车里枯等不见踪影的司机时,他便注意到那个倚著红色跑车的帅气男人——他似乎在等人。 而他万万没想到飞进那男人怀中的美人儿,竟是自己的意中人——楚柔! 他柴大爷连她的小手都没牵过,她竟可以旁若无人的吻那男人…… 哼!原来是个假正经。她高雅圣洁的样子全是装的。 不过,这下子他更想将她把到手了。 她的唇是什么滋味,他也很想尝尝。 柴大卫向来一不作、二不休,既然他早已锁定她,他就一定要得到手,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心中盘算著一笔大买卖,呵呵…… ※myeid※myeid※myeid※ “说说我们要上哪儿呢?柔。”梁克文熟练地驾车,将车驶离停车场。 楚柔抬起低垂臊热的小脸,她的单名从他口中说出,竟有说不出的亲匿感。“直走。”她轻柔地对他微笑。 忽然他伸过大手握住她放在膝上一直颤抖不已的小手。“紧张什么?”他笑瞥了她一眼。 “没……没有,我也可以叫你的名字吗?”她的心兴奋地舞动著。 “当然,不然你要叫我什么?”他有趣地问。 “很久很久以前我叫你doctor梁。”楚柔旧时的思绪在心中绕著。 “你仍想那么叫吗?” 楚柔怯怯地笑著摇头。 “叫我克文吧!还是你想叫我hans也行。”他开玩笑却又好像是认真的。 楚柔点点头,突然发现他开过头了。“糟了,克文,你得绕道了,我们要去的露天海鲜餐厅过头了。” “没问题,但你得记住你男朋友不姓糟!”梁克文开怀地笑著。 楚柔甜美的笑意中有些儿惊悸,为那三个字——男朋友! 她的心上人终于成了她的男朋友,天空和小草竟成了恋人!如果颜沁她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她痴痴地看著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底只有甜蜜。 梁克文发现楚柔投来的视线。 “你在看什么?” “你车开得不错。”她迷眩地说,不著边际的。 “我有国际驾照,但你只是想说这个吗?”他问,眼眸放电。 “不,我想说……”她把话咕哝在心底。 “说什么?”他很有兴趣知道。 “我……嗯……” 梁克文牵了牵唇角,很有个性地瞥了她一眼。 “我今晚一定又要失眠了……” “为什么?”他握紧了她的手。 “因为你成了我的男朋友!”说著说著她的脸都燥热了。 他笑了笑,把车开进餐厅的停车场,放开她的手将车熄了火。 少了引擎声,车里只有一片宁静,窄小却舒适的跑车中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他勾起她的下巴,看著她柔情似水的眼波。 无语的俯下头吻住她可爱的唇,热烈地、动情地将她的芳香牢牢捕捉。 她在他怀里颤动,他温热的唇像一把灼热的火,点燃她内心无人触碰过的深情。 她心中那朵圣洁的花已悄悄地为他而绽放,热情的火花也悄悄在全身蔓延。 她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环上他的颈子,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著他的颈背,目眩神迷的将自己投入在无怨无悔的情海中。 她甜蜜的和他舌尖交缠,全心地回应他。 他撼动著、心悸著。她纯真自然的反应,居然令他无法自持…… 他放开她的唇,瞅著她梦幻般迷蒙的眼,疼爱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拥著她,等她心中的海潮平缓下来。 “下车吧,我的小情人。”他在她耳畔低语。 第六章 仲夏夜的海宁静而悠然,浪花在月色下闪著不可思议的晶光。 露天海鲜餐厅里,两人坐在靠护栏的位置,深咖啡色系的餐厅陈设给予人一种和自然结合的感觉,心灵可以沉淀、可以舒放。 两人点了龙虾和白酒,在星空下谈心用餐。 “好香哦!”楚柔看著盘中热气蒸腾的两只龙虾,用手指摸了摸龙虾的温度。 “小心烫!”梁克文提醒。 楚柔缩回手指。“这里不用刀叉哦,徒手吃很过瘾。” 梁克文笑她说话那天真劲儿。 侍者送来白葡萄酒,并为两人的高脚杯斟酒。 “cheers!”梁克文执起精致的酒杯。 “cheers!”楚柔很自然的回应,也举起杯子,她忽然调皮地问:“为了什么cheers?” 梁克文看著她生动流转的眼波。“你加入我的生命。” 楚柔双颊嫣红,心湖荡漾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两人的杯子碰在一块儿,在风中清脆一响。 冰凉的白酒喝起来甜甜的,像此刻的心情。 放下杯子,两人动手朝龙虾进攻。 梁克文剥著虾壳,目光不经意地被楚柔纤细且白里透红的手指给吸引住,他看著她轻巧的剥去虾壳,优雅的把虾肉送进口中,粉红的唇瓣回味的吮著手指,她毫不造作的雅致模样令他欣赏不已。 “好甜哦——”楚柔一抬眼,发现他看著自己。“我脸上有什么吗?”楚柔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问。 梁克文低头一笑。 “你笑什么?”楚柔又问。 “没什么,只觉得你美得像天使。”梁克文将甜美的鲜虾送进口中。 楚柔娇嫩的脸蛋更显羞涩。“你说过我像你表妹,是这个原因让你有亲切感?” “也许吧,人总会因为对方有某处类似自己所喜欢的人,而产生亲切感。” “你……喜欢你表妹?” “十五岁前是的,也以为她会是我的新娘。” 新娘?!楚柔心中掠过一阵惊悸。 “但她去世了。” 楚柔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她一定在你心中留下美丽的影像。”她体恤地说。 “那个美丽的影像已经幻化成真实的了。”他凝视著她。 楚柔怔了一怔,心随即沉了沈。 他指的是她! 在他心中她只是另一个女孩的影子吗? 她沉默著,有些受伤,酒变成苦味,鲜虾也失去香甜。 他不再说话,她依旧沉默著,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吃完龙虾。 侍者收走盘子,送来柠檬水,待他们洗净手,递上纸巾,将柠檬水及用过的纸巾收拾好才离开。 梁克文取出口袋里的香烟。“可以抽根烟吗?”他问。 楚柔点头。 梁克文燃上烟,从烟雾中看她。“怎么了?” “没有啊!” 他笑,老早看出她心事重重的。“告诉我。” “真的没什么。”楚柔摇头,柔顺的长发在细致的肩上晃动著。 “那我不问了,送你回去吧,你住哪儿?” “旅馆里。” ※myeid※myeid※myeid※ 车上的气氛仍是静默的,沉默得让人感到压力。 车子进了停车场,两人走出车外进了电梯。 “你住几楼?”他问。 “三楼。”她答,突然想到什么。“晚上你都做什么?” “看书。”他毫不考虑地说,按下二楼及三楼的按键。 二楼很快到了,电梯门开了。“怎么找你。”他低头问。 她取出名片给他。“打我行动电话随时找得到我。” 他点了头,电梯门阖上了。 对这恋情她仍是抱著希望的吗?楚柔问著自己。 她不知道……但她有一个结论——原来自己是这么多疑善妒的! 是不是恋爱中的人都会患得患失?但她想得到的是什么?怕失去的又是什么?难道和他谈恋爱还不够,她还想成为他的新娘不成?! 而他——要她吗?他要她成为他的新娘吗?如果他心中所喜爱的只是一个幻影;那么她不过是个存在现实中的幻影! 她深深喟然,茫然若失…… ※myeid※myeid※myeid※ 沐浴后楚柔无所事事地望著星空,她睡不著。 以往若是难以入睡她就去俱乐部的露天泳池晚泳。 今天她却一点也提不起劲儿。 难道只为了一句话就把自己弄得精神委靡,神经兮兮的! 但她那么在乎著他啊,更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 不不,别再多想了,何苦自寻烦恼! 她又叹气,缓缓地走向衣橱,拿出放在上层的泳衣,放进透明的大背袋里。 她踟蹰了下,也把桌上的行动电话放进背袋里,走了出去。 ※myeid※myeid※myeid※ 旅馆的游泳池滨临著大海,悠美的弧形池子不见半个人影,也许是开放时间已过。水的波光中月影映在其中,眼前是汪洋大海,身后是造型新颖的旅馆,周围的椰子树为夏天增添爽朗的风采。 一盏盏伫立的黄色灯火,照亮了夏夜的美景。 楚柔进到隐密豪华的更衣室换上泳衣,随性的把透明的大背袋放在泳池边白色的休闲躺椅上。做了些简单的暖身运动,扶著栏杆进入泳池。 她努力的想放松自己,但来来回回地游了几圈,她却始终无法像一条闲适的鱼。 心想躲到水中吧,她喜欢潜到水里,张开眼睛看水潮,她可以闭气很久呢…… 她吸了好大一口气,缓缓沉到水底。 ☆ 梁克文本是上阳台抽根烟,没想到会看见泳池中的美人鱼。 虽然相隔有些距离,但那长及腰的秀逸美发,水灵灵的优美姿态让他确定那女子是楚柔。 他双手搁在阳台栏杆上,手上的烟产生的烟雾静静的往上飘,他看见她没入泳池中,许久不见她浮上水面…… 蓦然中一个惊骇的思绪闪过心头—— 他似乎看见湍急的河水,听见季絮惊恐的求救声…… 那天全家人开著旅行车到乡间去露营,季絮一家也去了。 在河边的树林里,大伙正在烤肉、搭营帐,欢笑声及热门音乐声淹没了她的求救声。 “克文你去打桶水,顺便看看你表妹在蘑菇什么,洗个碟子洗那么久。”季絮的妈妈对正在生火的他说。 “好。”他回头去旅行车上提了水桶,往河边走去,音乐声正远去,风光明媚的树林间,他清楚的听见季絮的声音。 “救命……”那声音惊惧惶恐,像要撕裂苍翠的树林似的,却是最后的声音。 他心下大震,扔了水桶,拚命的奔跑…… 到了河边却只见杯子和碟子,还有一双鞋及树根上的血痕! 隐约中他见到湍急的河水上沉浮在水面上的黑发,但只是瞬间便迅速地流走。 “天啊!”他毫不考虑的跳进河里,拚命的游向前去想救回季絮,但水流太快太急了,汹涌冰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推挤著他,也不留情的将他吞噬! 之后他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仍活著,但季絮却不见踪影—— 她就这么不见了,始终没有找到她。本是开心的出游却变成天人永隔。 但他一直相信她是活著的——活在他的心中! 他瞪大了眼盯著眼前的泳池,一个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手指间的烟落到了阳台外。 “柔!”不,他不要同样的事再度发生! 他转身奔进房里,奔出门外,连房门钥匙都忘了带,他舍弃电梯。一路从楼梯狂奔而下。 “抱歉——”他冲进了游泳池,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女服务员。 “先生,泳池开放的时间过了,明早晨泳是……”女服务员还没解说完,梁克文却迅速地推开她,怒意也油然而生,有人溺水了,竟没人注意到吗? 他冲到池畔单膝著地,倾下身去—— 女服务员僵立在原地,对于那位英俊得不得了的男士有些抱怨,她想不透怎么有人这么等不及要游泳。 “柔……”梁克文处于惊涛骇浪之中。 突然水花四溅,一个有著曼妙曲线的维纳斯浮出水面。 楚柔正想换气,没想到见到她的白马王子,一定是憋气憋得太久,有些缺氧了,她猛吸气,笑自己心中念著他,连眼前都出现了幻觉。 她本欲再往水底一沉,却有人握住了她的双肩。 她飘浮在水面,定眼一看—— “克文,真的是你!”原来不是幻觉,她欣喜地对他笑,却看见他一脸担忧及惊愕。 “你吓死我了!”他一把抱住湿淋淋的她。 楚柔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她没有拒绝,只柔顺的让他的大手将她紧紧压抵在他的胸口。她听见他猛烈的心跳声,许久许久无法平稳,她还发现他竟微微地颤抖著。 她轻声且温柔地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他不只是爱上她,还被卷进爱情的漩涡中了! 他不敢回想刚刚心如刀割的感受,他明了在自己心中存在著一个美丽的幻影,那个幻影是季絮留下来的。 或许楚柔有几分符合那个梦影,不过她更超乎了那个梦——她是他所想捕捉的真实。 “上来。”他低声说道。 “嗯。”她柔顺地轻应。 他不费吹灰之力一把将她抱起,将她拥在怀里。 她悄声抬眼,看到他的眉心紧锁,目光是抑郁的。 她踮起足尖,吻吻他坚毅的下巴,她的吻里有爱恋,黑眸蒙上深幽的雾,心中是无解的困惑。 他低下头将她上仰的唇掳获,深深地、柔情地吻她,吻得她心头热浪翻飞,吻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要我……是吗?”她语气悠忽的问。 他的眼是那么无可言喻的深切。“你以为这是我的目的吗?” “我不知道!”她搜寻他眼底真正的情感。 “是的,我要。”他定定地看著她。 “你要的……是我吗?”她楚楚动人地问。 “是你、是你……”他的臂膀紧缩,将她嵌入胸怀中,嵌在心头上,不愿失去她。 “我是不是……一个影子,季絮的影子?”她不确定地问,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 他放开她,大手捧住她的小脸,看著她柔柔眼波中的怯意。“你当然不是,你是另一个美好的女孩。”他说得坚定。 她笑了,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心底云开月明。 “我爱你。”她的声音像鸟儿轻盈柔软的羽毛。 梁克文整颗心彻底被撼动了,他像听到世界上最悦耳的乐曲般动魂摄魄。 他该知道她是爱著他的,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无一不对他诉说著爱情。但亲耳听见,却更具震撼力。 “这三个字,我这辈子还没有告诉任何女人,一旦说了就是确立了责任和目标……”梁克文盯著她,专注而热烈的。 “你……也不肯对我说吗?”她的心情沉浮在失望与期待之间。 “任何一个堂堂男子都该给心所爱的人儿一个承诺。”他轻声说。 楚柔眼帘低垂不敢看他,她没自信,因为那个人可能不是她。 “我爱你,柔。” 她长长的眼睫毛扬了扬,小脸散发出天使般的光辉。 “嫁给我,和我回美国。”他语气坚定不移。 楚柔就这么看著他,听著他说。 她似乎期盼这句话好多好多年似的,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化成泪水盈满她的眼,滑下她的脸颊。 “愿意吗?小泪人。”他抚去她的泪。 楚柔默默地点点头。 他吻了她,她的手绕上他的颈子,如梦似幻的在他耳畔轻诉。“爱我,今夜。” ※myeid※myeid※myeid※ 梁克文立在窗前,手指上香烟的烟雾袅袅上升,烟草味取代了属于女性房里原有的馨香味。 灯是幽暗的,浴室里隐约传来水流声,整个气氛是充满神秘及令人心悸的等待。 他捻熄残烟,浴室的门在此时打开了来,他本能的往那方向望去,在一室幽暗之中他看见了楚柔脸上美丽的嫣红及……完美无瑕的曲线。 她的发垂落在胸前,轻掩著丰盈的尖挺,迷人的纤腰下,修长的双腿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 她怯怯地迎向他灼人的目光,带著心悸走向他。 “你好美。”他环住她的腰,将她浑然天成的仙姿玉质尽收眼底。 “真的吗?”她依在他怀里芳心颤动。 他但笑无语,只用行动来说明自己被她挑动的心。 他低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唇,热情细腻的对她倾诉心中的爱情。 仲夏之夜,情人的吻像最令人怀念的风,吹散了炎热,带来了舒畅的温柔。 如果说她是初尝爱酒,那么他就是一杯最醉人、最香醇的美酒。 如果说他是一首写满梦幻的恋曲,那么她就是最感性、最诱人的音符。 他的吻落在她的鼻尖、她的发梢、她的耳畔。他的大手在她绢丝般的肌肤上探索,她柔嫩的年轻蓓蕾为他而绽放,她的唇芬芳如兰,她的发细致如云,她的身子娇媚如水,她的眼波是世间最动人的烟岚,她的羞怯是夏夜最美的百合…… 她的完美惑动著他,她的芳香引诱著他——他的唇顺著她的粉颈直落而下,吻住她动人的柔波上的花蕊。 她在颤抖,一个个奇异的美妙感受从他灼热的唇跃上她的心坎,她的心也变得火热…… 他的吻又回到她的唇上,他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她心慌的、不熟练地解开他衣衫的扣于。 他唇上有笑意,吻加深了,他知道她的心情,但他为她圣洁的美丽感到喜悦。 他的吻带著烟草的气息,他的舌火热却柔情,他的爱抚是亲密的诗歌,她的爱毫无保留地撒向他。 他的衣衫敞开了,她怯生生地将自己贴向他,他拥紧了她,让她娇柔的肌肤融在他刚强的胸怀中。 在紧紧相贴的一刹那,她震惊于他腹下高昂的男性刚强,一股燥热在她体内流动,她青涩得不知所措,只能任由他抱著自己…… 他发现怀中的小女人僵直且颤抖,他缓缓地放开丁她。 幽黯的灯光下,他勾起她秀雅的小脸,注视她怯然的眼眸。“是今夜吗?”他不要她后悔。 “是,可是……我怕……”她微颤的声音像雨点打在他心上。 “我很可怕吗?”他打趣地问,舒缓她的紧张。 “不,不是的。”她柔柔一笑。 “那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吧!” 她看著他蓝蓝的眼,那双眼中有诚恳、有柔情,有无限且数不清的爱…… 无知使她退怯,但她必须成为他的,在她的心灵深处她早已将自己奉献给了他。 如果她是一朵小花,那么她不为别人,永远永远只为她的天空而绽放。 她点了点头,闭上双眼,迎著他落下的吻…… ※myeid※myeid※myeid※ 早晨的阳光流泻进房里,楚柔在翻身之际发现环在自己腰际上的手臂,听见一个平稳规律的呼吸声,她慢慢睁开眼睛,悄悄抬眼看著她心爱的男人,一种亲匿及羞涩的感受漾出心间。 梁克文也在这一刻醒来。“早安,天使。”他迷人地对她微笑。 楚柔急急地背过身去,有点想逃避,经过昨夜的热情,她害羞得无法面对他灼人的目光。 “想逃去哪里?”他缩紧臂膀,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在她耳际低语。 还好她背对著他,否则晨曦中他一定能看见她红通通的双颊。 “转过身来,我的小女人。”他沉着的语气中带著鼓励。 楚柔娇羞地转身面向他。 他笑了笑,从自己的无名指上样式简单的白金双环戒指取下一个,拉起她的右手,从她的无名指上套进去,还为她调整至合适的大小。 “名花有主了。”他说。 楚柔有些惊讶! “这是梁家世代流传的婚戒,父亲在我二十岁时交给我,一个永远留给自己,另一个给新娘。”他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她把脸靠向他的臂膀,甜蜜地和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这个发表会一结束,我们立刻回美国注册结婚。”他把她的手放在唇上,亲吻她柔细的手指。 “嗯。”她心底暖暖的,沉醉在爱的誓言中。 晨曦是美丽的,心情是清朗的,美梦终将成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第七章 “克文——” 一早演讲结束,梁克文正准备走出会场,就被唤住。 “桑院长。”叫住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桑蕾儿的父亲——桑哲亚。 “咱们聊聊。” 梁克文看了看表,楚柔的父母要见他,邀请他到家中吃饭,但还有三十分钟。“好吧!” 桑哲亚示意梁克文和他一道走出玄关进入露天的花园中。 “蕾儿对你一往情深。”桑哲亚毫不拐弯抹角地直言。 梁克文点子点头,他了解,却也不解,但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那天我要蕾儿替我送了份资料到你房里,其实是想给你们制造机会,但我看你们也没什么进展。”桑哲亚继续说:“其实她很多人追求的,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她的心里……” 梁克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聆听却不表示什么。 其实那日蕾儿到他房里,他们谈了一些话,但都和“情”字无关,她没有久留,他更没有挽留。 他心里已经有了楚柔,而蕾儿到底在想什么,他无法臆测,也不想去探讨,那会令他陷入伤痛的回忆。 他必须让这个回忆彻底消失,因为他们之间都过去了。 “如果你愿意娶她,我就把医院赠与给你,你是我最理想的女婿人选。”桑哲亚坦白得不顾尊严了。 梁克文闻言讶然。“我要结婚了。”他决定坦白地说。 桑哲亚老脸一沉,没希望了。“原来如此。”他摇摇头,拍了拍梁克文的肩膀。“祝福你了。”桑哲亚遗憾地问道:“你们以前那么要好,为什么你从不向蕾儿求婚呢?” “我求过婚,但她拒绝了。” “什么?”桑哲亚很是诧异。 “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此刻隔著花园的玻璃门,梁克文看见了一个俏丽的倩影,楚柔来找他了,他不自觉的唇边泛著笑意,眉目间更显柔和。 “抱歉,我有事,得先走了。”梁克文礼貌地对桑哲亚告辞。 桑哲亚点头,尴尬地笑了笑,看著自己最属意的青年才俊,翩然地从自己身边远离。 喟然间,他看著梁克文打开玻璃门,和一个十分灵巧秀逸的女子相偕离去;那女子眼底眉梢都盈满一种令人看了嫉妒的幸福喜悦。 为什么那样的神情不是在蕾儿脸上呢! 桑哲亚坐到椅子上,细想之下,他才发觉这些年来,蕾儿的眉间总是锁著淡淡的愁云,她是不开心的。 是什么使她烦忧? 为什么她要拒绝梁克文! 有什么是他这个为父所不知的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深知这之中必有重大原因。 ※myeid※myeid※myeid※ 楚柔要结婚了,这在楚家算是“事出突然”,令楚云扬和娇妻古绮霞一阵愕然。 “女儿大了,留来留去会留成仇的。”楚云扬私下对妻子古绮霞酸溜溜地道。 “女儿要嫁的是华裔名医梁克文,梁家在加州可是家大业大,梁克文又是独子,坐拥万贯家财,小柔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古绮霞笑话老公。 “时代不同喽!我们那个年代虽已流行自由恋爱,可婚姻还得父母先点头,婚礼还得双方父母商议,现在倒好,年轻人自己说了就算。”楚云扬还是嘀咕个不停。 “你跟不上时代落伍了!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啊,亏你在外国住那么多年,脑子还那么窠臼。”绮霞又顶回一句。 “太洋化了。”楚云扬仍在意传统。 “老古板。”古绮霞可不管那一套老八股。 “她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你说,这会不会是她不想当总经理的借口啊!”楚云扬异想天开地问著。 “你啊,太离谱了吧,不想当也该是辞职,怎么会是嫁人呢!你呀舍不得女儿嫁就直说了吧,别找理由。”古绮霞损了老公一顿。 但该来的还是得来—— 中午的家宴中,楚云扬没想到自己对这个梁克文居然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婚礼决定在美国举行,预定简单隆重,延请双方父母及亲朋好友观礼,在牧师的证婚下完成。 楚柔和梁克文临走前,古绮霞拉著楚柔说:“小柔,如果有什么要阿姨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谢谢阿姨。” 楚柔会心的对绮霞一笑,她知道阿姨一定帮她说了不少好话,否则老爸不会这么容易就点头同意。 楚云扬和绮霞在私家庭院前目送他们的座车远去。 “小柔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这点一定是得自我的真传。”楚云扬得意地说著。 古绮霞睨了他一眼,手肘朝他的胸膛一顶,笑著进屋里去了。 ※myeid※myeid※myeid※ 情人的眼底只看得见彼此,恋爱使生命充满了光和热,而这样的光芒对相爱的人而言,是如痴如醉的;但对有个人而言,却是极刺眼的! 柴大卫一早就听见风声——楚柔要嫁人了,对方还是个有名气的医生! 楚柔是嫌他粗俗草莽性重吗? 想他柴大卫财大势大,有哪点配不上她,她竟自以为高贵,呸! 他百般的追求,她一概不理,来了个医生她就飞蛾扑火似的往人家怀里钻! 看来,她要嫁的是前些天在停车场那家伙吧! 医生有什么了不起,他就不信没有通过他这一关,她能嫁得了。柴大卫老早盘算好要怎么惩治这无情的女人了! “呵呵呵……”他脑子转了转,习惯性的发出干笑声。 哼!要嫁可以,定要你付出代价。 柴大卫看看时间,下班时间快到了。 他坐下来,在富丽堂皇法式装潢的自家客厅中拨了一通电话,电话接通—— “我是柴大卫,找楚总经理。”他不客气地说,露出他原始的面目。 楚柔亲自接听了电话。“我就是,柴先生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要结婚了。”他想听她亲口承认。 “是的。” 听见从她口中说出事实,对他而言不只是个打击,更是火上加油。哼!这女人一向不领他的情就很过分了,现在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样子他的厉害,她还真是没见识过。 “我要收回我投资在旅馆的资金,估计是总资本额的百分之二十。”妒火中烧的柴大卫恶狠狠地道。 楚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骇著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子高兴。”柴大卫冷笑。 “旅馆经营十分顺利年年获利,你突然这样做会让旅馆无法维持正常的营运。”楚柔大表不解。 “我管不了那么多。”柴大卫冷哼。 “我们……”楚柔著实不愿意,却不得不和他坐下来谈。“当面谈谈。” “哦——”柴大卫神情为之一振。“怎么突然变得有空闲了,你不是一下生病,一下没空,忙得不得了吗?”他存心挖苦。 楚柔听得出他话中有话,难道他是为了她的屡次拒绝而反目成仇?这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 “我们在旅馆会议厅里见面吧!”楚柔心情凝重。 “不,在我家见面。”柴大卫这下可逮到机会了。 “这……”楚柔犹疑了下。 “怎么,不来就算了,连谈都没得谈。”柴大卫故意满不在乎地说。 事到如今楚柔只好勉强自己。“好,我去!” “一小时之后我要看见你。”柴大卫说完霸气地挂了电话。原来这女人是吃硬不吃软的,激将法还真有效。 不过他该如何“招待”她这个贵客呢? ※myeid※myeid※myeid※ 楚柔放下手中的电话愕然不已! 柴大卫要抽回他的资金,这数十亿的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她突然感到头疼! 其实如果她能在短期内获得这么多资金,她是不必去理会他的;可她上哪儿找那么多的资金? 向银行贷款——不,利息太高,会被利息拖累;唯有一条路,就是依他所言去和他谈;但谈什么呢?又得周旋多久? 柴大卫一定是针对她才这么做的,否则他不会无风起浪。 有人轻叩她办公室的门,她沉思著没有注意到,直到门迳自地开了,一个俊朗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 “克文!”楚柔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敲了门也不回一声。”粱克文问,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她抽出里头的纸张,是两张飞往美国的机票。 她有些恍惚了起来,说不定柴大卫的打算会延滞了他们之间的计划…… “怎么了?”梁克文看出她有些不对劲。 “有位股东临时想抽回资金,我得去和他谈,但不知会不会有结果,也不知要耗费多久时间,甚至有可能会延误了我们的计划。”楚柔说。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做?” 楚柔苦恼地耸肩。“一言难尽。” “告诉我,让我替你想想办法,说不定我帮得上忙。”梁克文低切的关怀,不忍见心爱的人儿烦忧。 两人眼波交流,默契也在心灵中交会。 楚柔对梁克文说明了一切,梁克文仔细聆听,听完他一面微蹙眉头,对陌生的柴大卫颇不以为然,一面又幽默的对楚柔说:“原来,我还有个情敌!” 楚柔苦笑。“我现在必须去和他谈谈。” “不需要。”梁克文断然喝止。 “为什么?”楚柔讶然。 “既然他拿这件事来刁难你,不难想像他会有别的举动。”梁克文十分坚持,那份坚持流露出强烈的保护意味。 “可是我毫无办法……” “我来当股东,你觉得如何?”梁克文心意已决。 “你?!”楚柔睁大了眼睛。 “明天我就让银行把钱汇来,你什么也不必担心。” 楚柔感激地望著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该怎么谢你。” “谢什么!”他揉揉她的发,转移话题。“行李整理好了吗?” “快好了,我东西不多。” “不必带太多,你未来老公不会亏待你的,未来的日子我可能仍很忙碌,但保证你的生活将不虞匮乏。”梁克文谦诚地保证。 楚柔笑容如花心如蜜糖,不复言语。 “准备下班了吗?”他问。 楚柔看看壁上的桃木大型挂钟。“嗯。”她点头。 “我租了一艘游艇,我们到海上晚餐。”他带来一个浪漫又惊喜的邀约。 “真的?”楚柔雀跃起来。“等我换件衣服好吗?” “当然,等候淑女是我的荣幸。”他是十足宠爱她的。 ※myeid※myeid※myeid※ 看著满天的彩霞,豪华舒适的游艇平缓的航行在海上,游艇上有仆役随行,楚柔背倚在梁克文坚实的胸怀里,他环抱著她纤细的腰,两人怡然自得的在甲板上吹著风。 “你看天空像一幅画,紫的、橙的、蓝的,好美的彩霞啊!”楚柔指著漫天瑰丽的景致,衣袖美妙的在风中飞扬。 梁克文把脸埋进她馨香怡人的长发中。低柔地说:“有你在,我觉得看什么都美。” “希望和你共赏人间的美景,共尝人生的甘苦,爱著你暮暮朝朝……”不再只足仰慕……楚柔在心底低喃,纤柔的双手轻抚环在她腰上的一双大手。 身后的他拥紧了她,和她的眼波相对,她含情默默,心思缥缈,婉约且飘逸。 “你真是个诗意的小东西。”他的唇压上她的,双臂像个安全的港湾,温柔地包围著她。 她瑟缩在他的怀里,温柔地和他缠绵。 他的吻就像浓郁的美酒,销魂的唇传来阵阵电流,她情怯的伸出雪白的手指,轻抚上他俊逸的容颜。 他更深地吻她,她热情地邀请他不要停止。 他的手从她的腰向上移去,海风中他解开她的衣扣,探索她柔软美好的肌肤,两人沉浸在彼此的爱恋情怀,绵绵情意之中,罗曼蒂克的气氛在风中旋转著…… 直到餐厅传来用餐的银铃声—— “夫人晚餐时间到了。”梁克文轻声细语的提醒,轻啄了下楚柔的粉颈,凝视她迷失在情海中,闪著性感神韵的眼睫。 “喔……”楚柔轻应了一声,低下头扣上衣扣,但她的手指因颤抖而不灵巧,他低下头,温柔的、仔细的为她扣上。 “走吧。”他圈住她柔细的腰,一同步下甲板。 悠静的海上,轻盈悦耳的音乐声中,两人愉快的共享烛光晚餐。 “有样东西要送给你。”梁克文从皮夹里取出一张金色的卡片。 楚柔接了过来。“信用卡?!”这是一张没有额度限制的信用卡。 她正想拒绝,梁克文就接口道:“这是结婚礼物,预先送你,我想你必须准备许多东西。” “可是……”她没想过花他的钱。 “让女主人拥有宽裕的生活是男主人的义务,而且我做得到。”梁克文没有半点夸大,或自以为是,相反的他既诚意且细心。 “我知道你有能力养活我,可是我也有能力养我自己。”楚柔眨著美眸。 梁克文笑了笑。“请你专心当梁太大都不行吗?” “梁太太!”楚柔从没想过这个称呼跟她有关,但她是十分喜悦乐意的! “看来就只能如此喽!”楚柔假装无奈的耸肩,梁克文朝她淘气的小脸亲匿地掐了掐。 烛光晚餐在闲情逸致中结束。 在星星布满了天空时,游艇才靠了岸,两人意犹未尽地进了旅馆。 他们没有交谈,甚至没有在大庭广众下牵著手,但浓情蜜意流转在他们彼此的默契、意识之中,更存在彼此的心间。 他们来到电梯前,电梯口的侍者为他们按下灯键,他们候著,仍没有交谈,只是情不自禁的眼波相对。世界仿佛只存在著他们两人,他们也只看得见对方。 电梯门开了,里面有一个曼妙女子拉著一个单人的行李箱,她的眼中掠过惊讶,但她只将那份椎心的疼痛深锁在心中,很有风度地笑了一笑。 “恭喜你们!”桑蕾儿拉著行李箱幽幽地走出电梯,她道贺的声音仍是那么甜,却有些说不出的凄凉感。 梁克文和楚柔同时望向她。 梁克文没有开口,楚柔相信自己看见桑蕾儿眼中藏不住的抑郁,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善感,她竟同情起她曾以为的“情敌”。 “谢谢。”楚柔含蓄地对她说。 梁克文只淡漠地点点头。 桑蕾儿并未停止脚步,她拖著行李箱快速地离开。 梁克文和楚柔进了电梯。楚柔小心翼翼的看了梁克文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 “她要回台湾了吗?”她问。 “不知道。” “你不爱她吗?”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梁克文好笑地瞥了楚柔一眼。“不爱。” “有一天……你会不会也不再爱我?”她又问道,有些担心、有些稚气、有些杞人忧天。 “你多虑了。”他笑她。 她猜不透他为什么这么说,心倒悬挂了起来。“她看起来像是对你旧情未了的样子。” 他眉头微蹙,没有回答。 电梯门开了,她看著他走出电梯。 “还有别的问题吗?”他伫立在电梯外等著她。 “你会……永远只爱我一人吗?”楚柔眼见门就要阖起,失望地以为得不到答案,没想到电梯门又开了。 梁克文按住了灯键,她惊悸地盯著他,而他也深刻地看著她。 “别走。”他低声说,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性感。 她淡淡地对他微笑,晶莹的唇上有柔柔的梦,她翩然地走向他。 他将她抱个满怀,深情地吻她,捧著她的脸专注的对她说:“我曾经爱过她,但那只是曾经,而你则是我的现在和未来,懂吗?” “懂。”她瞅著他炯然的眼和誓言般的慎重神情,她动容地对他点了点头。 “先生小姐,可不可以借过一下?!” 两人老早将周边的世界抛诸脑后,若不是身后有人提醒,他们还真的不知自己挡在电梯口妨碍了通行。 “抱歉。”梁克文和楚柔相视一笑,相拥离去。 浪漫的夜永远是和恋人共享的。 第八章 “可恶,真的太可恶了!摆明了是不把老子看在眼里!”柴大卫梳得服贴油亮的发老早变成怒火冲冠。“叫助理打了通电话说不来了,真有种!”他嘴里“碎碎念”,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像一匹被惹毛的狼随时会见人就咬。 “老板!”门外进来了一个猥琐矮小一身酒味的男人,手上捏著一只鸭舌帽。 狼见到了来人……哦不!是柴大卫见到来人,劈头直道:“人呢?” “她……她和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上了游艇出海了,那个英俊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那个医生。” “够了!”柴大卫狂吠了一声。 什么英俊的男人,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简直是刺耳得不得了。 他放话要抽回资金,她竟还敢和那医生出海度假,那医生是什么东西! “去帮我查查看那医生确实的背景资料。”这回柴大卫发誓绝不善罢甘休。 “是。” 一定是他在搞鬼,肯定是,否则楚柔不会就这么不来了。 她要调度数十亿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不可能短短的几分钟之前才说要来和他当面谈,下一刻就改口说不来了。肯定是那男人从中作梗。但那男人居然有那么大的财力?! 柴大卫又来回踱步,焦躁地陷入苦思,一回首看到那个矮子居然还杵在原地,立即怒喝—— “还不去办事!” “老板……钱不够了,这回还得请征信社。” 柴大卫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丢给他。“去,机灵点,别光喝酒。” “是、是。” “慢著,小东。”柴大卫叫住了他。 小东回首。 “明早我要得到消息。” “是。”小东领命离去。 ※myeid※myeid※myeid※ “什么东西!”柴大卫把小东送来的征信社报告撕得烂碎。 原来梁克文不只是个有名的医生,还是加州华人首富梁仁洲的独子,梁家的先祖还曾是清朝的大官。 “干么连他的祖宗八代都查?气死我了!”柴大卫嫉妒得火大。 看来,他真的是遇到了对手。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他这次就认栽了;但无论如何他都得给楚柔一个教训。无法来明的,那咱们就玩阴的吧! 其实旅馆获利可观,抽回资金实是不智之举!然而得不到女人虽是小事,但丢了面子可是件大事! “呵呵呵……”他阴恻恻地笑著,一个下流的计划已然成形。 “谁要你们的幸福和老子的面子冲突,小东把你的耳朵靠过来。” “是,老板。” 柴大卫低头对小东交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东听著眼睛大放异彩,神色错综复杂的向柴大卫问道:“请问老板,什么是如此这般?”小东一头雾水。 “就是如此、再来这般。”柴大卫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太亢奋而含糊其词了。 “呵呵呵……”他干笑,一把拉来小东布满污垢的耳朵,小声地说。 小东听了浑身打颤。“你说你要给我多……多少钱啊?” “一千万澳币,够清楚了吗?” “够……够了!” ※myeid※myeid※myeid※ “好奇怪,柴先生没有出面说什么,也没有再提把资金抽回的事。”一早助理就来向楚柔报告。 “哦。”这是什么情况,他是按兵不动,还是回心转意,或者根本是唬人的?楚柔无法辨识,但她不敢大意的就往好处想去,只期望相安无事。 “还有——梁先生的汇款已经到了。”助理又说:“陈副总下午办了移交后,会过来准备接替您的职务。” 楚柔露出淡淡的微笑,轻松的靠向椅背,期待工作交接顺利,她下星期就可以安心地和克文回美国了。 ※myeid※myeid※myeid※ 风和日丽的早晨,楚柔和梁克文就要离开澳洲,楚云扬和古绮霞到旅馆来送行,旅馆专门负责接送贵宾的礼车送两人出发到机场。 楚柔挥别了父亲和阿姨,泪水在眼中打转,她靠在窗边挥手,直到车子远离了,街景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她才收回视线,默默拭泪。 梁克文递来手帕,楚柔接了过来。 “下星期他们就会到美国来为我们主婚了。”梁克文环著楚柔的肩,体贴地对她说。 楚柔点点头破涕为笑。 “告诉我未来会是怎样的?”她轻轻地靠向梁克文的肩。 “我们的未来会是很美好的。”他握住她的手,两人互看著,笑意在彼此的唇上。 世界如此平顺而美好,未来是一幅美丽的蓝图,但谁也没想到下一秒就会风云变色,美梦竟成了噩梦…… 突然前方车道出现了一辆横冲直撞、速度飞快的小轿车,礼车平缓地行驶,没想到那小轿车歪歪斜斜越过车道而来—— 砰地一声轰天巨响,强烈的冲击力像要震碎五脏六腑般的迎面而来,礼车的挡风玻璃碎成千千万万片,在还没来得及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时,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变形消失在黑幕之中了。 ※myeid※myeid※myeid※ 楚柔头痛万分,轻轻一动便觉全身的细胞都被扯疼了。 “我在哪里?”她睁开双眼,只见到老爸和阿姨一脸担忧地望著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她茫然地问。 楚云扬和古绮霞握著爱女的手。“你在医院里,小柔,别怕——你脑震荡了,还在观察中,爸爸和阿姨都在,你别怕。” “我为什么在医院里?”她不懂,她不是该在去机场的路上吗? 楚云扬喉头干涩。“路上发生了车祸……” 一问之下楚柔才知道载他们的司机死了,至于肇祸的司机也死了。而那个肇祸的司机是个叫小东的无业游民,他酒后驾车,车子还是赃车。 楚柔记起来了,她看见了车子的碎玻璃……那克文呢?! “爸,克文呢,克文他怎样了?”楚柔的声音像微弱的风吟,却有著万般的牵挂及惊悸。 “他……没什么——”楚云扬刻意隐瞒。“你别说话,医生要你好好休息。” 他不自然的笑容一下子便被楚柔识破。 “你骗我……”她心一惊,老爸为何要瞒著她——难道克文他…… “阿姨请你告诉我,他到底怎样了?”楚柔请求著,眼眶红了起来,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必须知道! “请你们告诉我……”楚柔悲伤地、再次地请求。 “说吧云扬,该告诉小柔,她有权利知道。”古绮霞叹道,十分惋惜。 “医生说他……他的腿可能会……瘫了!”楚云扬摇头,非常遗憾。 腿——瘫了?! 怎么会这样?啊——她不信、她不信…… 刚刚他还好端端的和她说话呢!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不由得哽咽了,泪水在眼中凝聚,滑落下来…… ※myeid※myeid※myeid※ 一个月后—— 梁克文目光深沉地坐在轮椅上,康复后较早出院的楚柔推著他到医院外的庭院里呼吸新鲜空气。 出事后梁克文明显地变得沉默寡言,在得知自己可能将一辈子与轮椅为伍后,欢笑在他脸上消失了,阳光在他的心中失去了踪影!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们是不是明天就回美国?”楚柔恬静的小脸也染上一层悲凄。梁克文的郁郁寡欢是她心底深切的痛。 “你可以留下。”梁克文看著远山的烟岚,蓝蓝的眼不再有天空的色彩,只有一片灰涩的暗沈。 楚柔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蹲了下来看著他,但他却一直看著远方,吝于看她一眼。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而他表现出来的陌生与疏离究竟是为了什么?他的腿瘫了,但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啊! “你不要我了吗?”她问。 终于梁克文将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投注在她的脸上。 “恐怕是要不起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清楚吗?你不该嫁给一个瘸子。”他森沈的目光,冷凝的语气恍似无情的雷电,劈开人世间残酷的现实。 “你不是……”楚柔凄楚地摇头,握住他的手。 “不要自欺欺人了,一个残废的人,是没有资格要求一个完美的女人跟著他的。” “不,你永远是完美的,在我心底无人能比!” “去检查看有没有怀孕,如果没有!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楚柔放开他的手,踉跄的立起身连连倒退。 梁克文没有再开口,他痛苦地看向楚柔。“如果不这么做,将来你会后悔的。” “不,我是你的人,心也是你的,为什么要分手?!”她说,泪水流了满脸,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梁克文无法直视她的泪眼,低头又说:“你不该嫁给一个……”他话没说完,楚柔奔了过来,双膝著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唇,阻止他往下说。 “不,不许你再说那两个字,你就是你,什么也改变不了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无论你是贫是富、是老是病,我都要跟著你,永远当你的妻!”她真情表露,泪流满腮。 她的泪瞬间瓦解了他强装的冷漠,感动扯疼了他的心。他伸出双臂拥她入怀,轻抚她温柔如绢的发丝。 他明知自己是放不下她的,但她仍年轻,可以拥有最灿烂的人生,而他已成了一个废人,他怎能牵绊住她一辈子! 腿瘸了,外科医生从此就是他人生中的历史名词了,纵使家有基业,但对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生命中的光辉都将随著我的残缺而远去。”他说。 她在他怀中抬起眼。“天空有白昼,也会有黑夜,当夜幕来临时,我会是那颗永远照亮你的星星,使你的光芒依旧。” “天空……”她竟把他比喻为天空。“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诗情画意?”他苦涩地笑了。 “因为有你。”[b]我可以是小草,可以是星星,全是为你——[/b]她在心底说著,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真的决定跟我走?”他问。 “我相信你是坚强的,而我是坚持的。”她说。 “你的坚持有什么意义呢?” “坚持著一份爱,对你的爱。” “好傻,你该留下。” “不,天空在哪里,星星就必须在哪里。” 他紧拥著她,心底低回著苦涩和对她的怜惜。 ※myeid※myeid※myeid※ “你仍要嫁他吗?”楚云扬问女儿。 “是的。”自从复原后楚柔就暂住家中。 “我尊重你的选择。”楚云扬对女儿实是不舍的。 “谢谢你,爸爸。”楚柔相信黑暗总会过去,虽然她不知道要多久,但她总乐观地怀抱著希望。 ※myeid※myeid※myeid※ 翌日,粱克文和楚柔飞往美国。 婚礼在一个星期后举行。除了牧师及双方父母,没有任何人参与,在神的见证中两人立下誓言。 最后牧师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原本和谐的气氛在牧师这句话之后变得尴尬,梁克文坐在轮椅上,楚柔站著;但楚柔没有多想立即俯下身子,等待梁克文的亲吻。 双方的父母在等待中露出了鼓励式的笑脸,牧师善意地假装干咳,催促他们。 梁克文瞥著楚柔闭上的眼睛及她唇边恬适的微笑,但他只是瞥著,迟迟没有行动。 楚柔偷偷睁开眼,却惊见梁克文僵硬的表情,两人互看了三秒钟,他冷峻地将睑别开了。他——没有吻她! 牧师悄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深感罪过,歉意地宣布礼成。 每个人的脸部表情都有些许的不自然,楚柔挺直背脊强颜欢笑地将梁克文推出教堂,空中没有纷飞的彩纸彩带,只有满天忧郁的蓝。 梁克文的双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但他们也无法说些什么,在这节骨眼也许多说多错,那就不如不说吧;而楚柔的双亲,除了不满也只有暗自叹息,因为这是女儿的选择,但楚柔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 ※myeid※myeid※myeid※ 在回程的车上,楚柔一直都在找合理的解释来弥补心中的伤口——为什么他拒绝吻她? 千思百转,她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她悄然看向梁克文,但他和她之间保持著距离,他靠窗而坐将脸朝向车窗外,楚柔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家”到了,这栋梁克文称之为“森苑”的私人独幢豪华别墅,位于好莱坞著名的比佛利山庄,由于他并没有和父母同住,所以“森苑”只属于他们俩。 司机将车停在庭院中,协助梁克文下车,楚柔像平时一样也下车去帮忙,但梁克文一脸森沈地闪躲了她的手,没有让她搀扶,他坐上轮椅,迳自从已改良过的走道进入屋中。 楚柔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 树梢的鸟儿啁啾著悦耳的歌声,但她听不到,宽广的庭院中花香袅袅,但她闻不到,优美的云朵停伫在华屋的上头,但她看不到…… 她只知道他突然的冷漠,令她心里十分难过。 她缓慢地步进大屋,管家朝她走来,拿来了分离式话筒给她。“太太,你的电话。” “谢谢。”楚柔接过电话。 “喂,爸——”不知为何听见爸爸的声音竟叫她心一揪,鼻头一酸,眼眶湿润了。 “我和你阿姨搭下一班飞机回台湾。”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但她仍振作地对爸爸说:“那么,一路顺风。” “保重。” “我会的。”她听得出父亲语重心长,其实楚云扬觉得楚柔受委屈了,这么草率的婚礼,连宴客都没有,如果不是楚柔坚持,他是怎么也会反对的。 电话那头换成了古绮霞。“小柔如果住不惯尽管回来,知道吗?” 楚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身上这席婚纱好沉重。 “谢谢你,妈。”世界上只有妈妈才会真正关心自己的儿女,也只有真正关心儿女的人配得上这个称呼,也许她早该这么改口叫她了,她对她的爱护有加,对父亲的无微不至,对家庭的认真负责,并不逊于亲生母亲。 古绮霞为楚柔这声“妈”而眼眶灼热。 “记住我的话。”古绮霞再次道。“再见了,女儿。” “再见,妈妈。” 挂上了电话,楚柔似乎听见飞机飞过晴空的声响,有一部分的心思随著那声音的消逝而空白了。 她空虚地叹了口气,走上二楼的主卧室里,进了更衣间褪去白纱,卸了妆。 虽名为主卧室,但其实是楚柔一个人在使用。为了上下楼方便,梁克文住在一楼的书房。 有独自的空间或许是件好事,但自从她来美国,他从没有碰过她,连亲吻都不曾,她一直以为他是心情不佳,但随著时间的流逝,他的心似乎离她愈来愈远了…… 不不,她怎会想那么远、那么多呢?他不过是没有在婚礼中吻她,不过是方才拒绝了她的帮忙,她为何要如此多心呢?她虽落寞却还没有灰心啊——她仍期盼著他会有站起来的一天,她仍抱存著一丝希望,希望会有奇迹出现啊,医生说过那不是不可能,虽然只有千分之一的机率。克文需要的是她的安慰,而不是她的胡思乱想。 楚柔定了定神,换上家居服下楼去。 ※myeid※myeid※myeid※ 梁克文将自己关在幽暗的书房里,这场婚礼带给他的不是喜悦,而是前所未有的屈辱感。 当牧师宣布他可以亲吻新娘时,当他看见楚柔弯下腰来,他的自尊被严重挫伤——那等于大声宣告了他是残障的! 他所不想接受的事实,却被迫得在众人面前呈现;但楚柔是无辜的,绝对无辜的,可是他却因她的无辜而更加挫折…… “克文——”门外传来楚柔温柔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我累了。”他垂眸深叹。 “那……那我不打扰你了。”楚柔心绪是抑郁的,然而语气却温顺而体谅。 她垂著双肩,沮丧地正欲离开,书房的门却开了,梁克文出现在门后。 “柔……” 她一转身看见了他眼中的歉意。 “对不起。”他说。 她目不转睛地盯著他英俊的脸,温热的泪刺痛了她的双眼,她走向他,蹲在他的跟前。“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的包容、她的柔顺,令他心疼不已。 “但如果你放不下心,那就给我一个吻做为补偿。”她卑微地、小心地对他说。 他瞅著她,不忍看她如此小心翼翼,他们一直是无话不说亲密贴心的,他其实不想改变两人原有的关系! 他的唇压了下来,她合上眼,长长睫毛上的水雾滚落在腮边,双手绕上他的颈子,邀请他更贴近自己。 他深切的吻说明了心中对她的渴望,但定在她腰上的手却始终没有恣意的游移…… 她的唇像软软的云朵,他的吻却像一首无奈的悲歌。 “你在诱惑我?”他压抑地问。 “爱我……”她解下衣衫,拉起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胸口。 他的手在抚触到她胸前的柔软时触电般地收回,悲叹瞬间化成怒火,脸上原有的平和深情急速被严峻及冷酷取代。 她还没意会过来,他就怒气冲冲面目森寒地对她低吼—— “千万不要把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 “我……”楚柔来不及惊愕,梁克文却已急遽的退进了书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那声关门的巨响令人震耳欲聋,令人心惊胆战!她觉得他关上的仿佛不只是一道门,而是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却也抖落了一地的悲情。 楚柔双手颤抖地拉紧了衣襟,惊惶委屈的泪蓄满眼眶。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日吗? 她打了个寒颤,心底惴栗不安起来。 ※myeid※myeid※myeid※ 澳洲 “走开,走开……什么一千万澳币,去找阎罗王拿吧!”柴大卫在睡梦中惊叫,双手腾空挥打,像是噩梦缠身。 他的惊叫吵得陪宿的酒女小红都醒了过来。 “不干我的事,我只要你教训他,没叫你去死!”他又叫著。 “柴大爷,你在说什么,你要我教训谁?我只负责陪宿啊,但一千万澳币,我可以考虑陪你到天长地久了。”小红一头雾水地回嘴,她以为柴大卫是在骂她,她睡眼惺忪地取下随身听缠在脖子上的耳机线,迷迷糊糊的按了音乐开关,打开床头灯才发现柴大卫额上全是汗,而且激动地说著梦话。 原来不是骂她,但这是她下海陪宿以来,听到最吵人的梦话了。 她睡不著了,伸伸懒腰,拢拢秀发,干脆坐了起来。 “死小东,你本来就是个无业游民,死后就该是个孤魂野鬼……” 小红瞧著柴大卫在睡梦中狰狞且惊恐的嘴脸,觉得不太对劲,听到他骂的人好像有些耳熟,恍若在哪里听说过…… 喔!她记起来了,是前阵子在新闻热烈报导过的——那个把一个医生和知名旅馆总经理撞成重伤的人就叫小东! 她还记得,那个旅馆总经理是柴大卫追求的女人! 小红蹙著眉,狐疑地看著柴大卫,柴大卫当下又战栗地吼了一句:“死小东,一千万澳币,找阎王爷要去!说了只是要教训他们而已……谁要你喝得烂醉,你是自作自受,不干我柴大卫的事。” 小红心一惊,跳下床去,不安地取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她边穿边想,把她听到的梦话片段,用她在男人堆里混得精明的脑袋组合成串。 “某人叫小东去教训某人,事成了某人会给小东一千万澳币,结果小东挂了,于是小东向阎罗王请了假,来向某人要钱了……” 小红佩服起了自己的推理能力,耶,造句的能力也还不错。 如果把某人冠上姓名,那么——老天!莫非这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一椿情杀案件,而主使者正是…… 小红回视柴大卫一眼,没想到柴大卫狂吼。“走开,走开,滚!” 柴大卫从睡床上惊跳而起猛喘气,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猛然间见到长发飘逸的小红立在床边,居然惊骇得缩到床角。 “你是谁?!”柴大卫崩溃地问。 “我是小红啊!” 柴大卫睁亮了眼睛,吁了口气,立刻粗暴地将钞票扔给她。“你马上滚,滚!” “这就滚了。”小红收了撒在床上的钞票,拿了随身听放入背包中走人了。 黑夜中她开著车回住处,无聊中她翻找著录音带,发现新录那卷在随身听里,她开了随身听取出音乐带放进车上的音响中倒带。 又将随身听放回背包中,其实这随身听是用来抵挡“顾客”的打呼声,她录的都是些轻快的钢琴名曲,但没想到,音响中传出来的竟是—— “死小东……一千万澳币去找阎罗王要去,说了只是要教训他们而已,谁要你喝得烂醉,你是自作自受!不干我柴大卫的事!” 老天,难道她竟把开关按键,按成了录音键了?! 说实在的这不干她的事,她这辈子虽没做过什么大事,但这一丁点儿的正义感是存在的——她不介意鸡婆地去一趟警察局。 第九章 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楚柔难得可以见到梁克文,他总是房门深锁足不出户,她总是听不到他、看不到他,也许他是有意要避开她。 她觉得自己像个飘荡的游魂,在这房子里孤单的生活著,更像是遗世独立了。她感到孤独无依,更为他的自我封闭而沉痛,却也无能为力去改善。 午后,楚柔独自在客厅里织毛线衣,不知从何时开始,编织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方式,她时常安静地沉浸在一个漫无目的的编织世界中,也许她也自我封闭了吧! “你在做什么?”突然梁克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她一大跳,但真正使她受到惊吓的是他的出现,以及客气而温和的语气。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英俊的脸一扫阴霾,白色的t恤和淡蓝色的牛仔裤令他看起来很有精神。 “我……我在打毛线衣。”楚柔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说起话来都结巴了。 “闷吗?要司机送你去逛逛街。”他居然这么说。 楚柔低垂眼帘,唇上有一丝淡然到不容易发现的微笑。“不,我哪儿也不去。”她摇头,她怎能独自逍遥,又怎会有那样的心情。 他的心情难得好些,她倒有个不错的提议,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 “我推你到院子里走走好不好?” “也好。” “你今天气色很好。”她对他微笑,推他在院子里走,院子围墙上紫罗兰盛开著,花坛里开著茂密的不知名的花朵,红的粉的橘的黄的都有,远远看去很是美丽。 “是吗?” “以后每天我都推你到花园里来散步好吗?” “散步?!”梁克文自嘲。 楚柔心一惊,她犯了大忌了!她连忙改口。“散心也好啊——” 梁克文没有多说什么,楚柔将他推到大树下,绕到他面前,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比她想像中的平静。 “好吗?”她十分珍惜此刻得来不易的安宁和谐。 “都好。”梁克文仔细看了楚柔一眼,发现她瘦了。 他有多久没有关怀她了…… 他太自私了,只想到自己的缺陷,只知道愈是深爱她,愈是想避开她——这不是爱的表现! 有时他内疚著,但自尊心令他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自圆其说。 “你看那花多美。”楚柔指著花园里一丛丛耀眼的花儿。 “再美的花也比不上你的美。”梁克文说出了真心话。 楚柔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他的恭维了。心头一阵酸涩,眼泪盈在睫毛上。 “我去端茶和点心,我们在院子里享受阳光,好不好?”她柔柔地对他说。 “好。”他答应了。 她急忙要去张罗,他却拉住她的手。 她一回眸泪水洒了下来,他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瞅著他无法言语,泪如雨下。 “对不起。”他愧疚地将她紧拥。 她仍是摇头。 他吻去她的泪,吻住她的唇,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任凭他吻著她……她害怕他又会推拒她,令她无地自容。 楚柔的退怯却令他更怜惜地吻她,她晕眩了,情不自禁地给他含蓄的回应;而她的反应就像星火点燃了干草似的,一时风吹野火炽烈的燃烧起来。 一股炽热的暖流从热吻中的唇传递到彼此心间扩散到全身。 他激烈地吻,让她终于不再矜持也给他热情的回应。 他的手移进她的衣内,探索她细滑如丝的肌肤,往上移到她雪柔似的娇嫩酥胸。 她的唇是火烫的,心也是火烫的,但她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情愫。 “坐上来。”他大胆而热烈地撩起她的裙,在她耳畔低语。 她羞涩地瞧著四下,大树遮蔽著阳光,树干后是隐密的,可是…… 他笑看著她通红的小脸及红滟的唇。 她低头发现他英俊的笑脸是那么迷人,眼中充满爱意。 “我不敢。” “这是我们家。” 他的那句“我们”说得她心窝暖烘烘的,而他双腿间男性的坚挺,更令她心慌慌的。 “可是……”她的话没入他性感的、诱惑力十足的唇中。 他的手探入她的裙中,温柔的褪下她单薄的防线,修长的手指在她深幽的花园中巡礼,她的娇柔令他心悸,她的美丽令他渴望。 他强壮的臂膀分开了她的双腿,邀请她包裹住他为她心醉的疯狂。 “啊……”在鼓胀的一瞬间,她发出颤抖的娇吟。 他吻上她雪白双峰上的美丽蓓蕾,轻轻吸吮,细细啃咬,品尝她雪融般令人著迷的完美。 静宁的午后,花香悠悠荡荡,绿叶婆娑,情人互诉情哀,蝶儿也翩翩起舞。 但花朵展现的无边春色,都不及爱侣共同编织的热情夏艳。 ※myeid※myeid※myeid※ “你不必天天闷在家里。” “那我该去哪里?” 鸟语花香的花园里,楚柔席地而坐和梁克文暍著玫瑰花茶,愉快地谈天。前些日子的裂痕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般。也许生命中的不愉快常常在快乐时光中被遗忘;也许灰色的记忆敌不过鲜明的彩色。 “你可以计划计划,去参加社区活动也好啊,还是到大学选修些课程都好,而我预备写作。”梁克文鼓励楚柔,也说明自己未来的方向。 “写作?!”楚柔惊喜著,眸子闪亮。 “是啊。”梁克文啜了一口茶,将杯子握在手心。“有出版商找我出书,我预备写下这些年来的医学心得。” “太好了,我支持你。”楚柔开心得像个小孩似的欢呼起来。 梁克文盯著楚柔开心的笑脸,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楚柔心里甜甜的,怀念他这个亲密的举动。 一切恍若云开日栘,晴天乍现,小草活了过来,星星闪闪动人。 喜悦终归是喜悦,但喜悦的背后危机是不是不再来了? ※myeid※myeid※myeid※ “开饭了,太太。”女管家上楼来通知。 “好的。”楚柔应了一声。 她下楼进了餐厅,但餐厅里空荡荡的,不见克文的人影。 忽然她远远地听见梁克文的吼声。“不吃!” 接著管家愁眉苦脸地进了餐厅。 “怎么了?”楚柔问。 “我去请先生,先生说不吃,又发脾气了。”管家说。 “为什么?” “不知道。”管家莫可奈何地道。 楚柔的心一沉,满桌的饭菜香再引不起她的食欲。 下午不是才好端端的,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楚柔左思右想,想不透。 “我去吧……也许他想在房里用餐。”楚柔要管家准备一只托盘,她把饭菜和汤都准备了一人份置于托盘上,亲自为他送去。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楚柔也没有预先敲门,她旋开门把走了进去。 书房里竟然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在她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发现梁克文坐在书桌后头,他低著头,黑暗中她看到他头也没抬低声地说了句:“出去——” “是我,克文。”楚柔温柔地说。 才跨进一步就听到他严厉地重复道:“出去!” 她和颜悦色且低声下气的对他说:“吃饭了。”迳自朝他走去。 她把托盘放到他的面前,伸手要为他旋开桌灯。 但她的手被他强而有力的手给拦截了。“我说出去。” “可是你该吃饭!” “你聋了吗?”他警告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分外可怕。 “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使你生气?”她谦卑地询问。 她没有得到回答,只感到他握住她的手劲增强了。 他缓缓的抬起脸,暗潮中她感觉他的目光是憎怨的、悔恨的;他不言不语,但他的情绪却牵动了她的每根神经。 “原来是因为你……”他射来怨愤的目光令她寒意由心底窜起。 “我……”她真的弄不懂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接到了一通越洋电话,澳洲警方的电话。”梁克文声音低沉得有些悲恸。 “澳洲?”楚柔怔然地重复。 “记得那个撞我们车的人吗?” 楚柔愣愣地点头。 梁克文突然把她的手一扯,将她扯近自己。 虽然没有灯光,楚柔却清楚的看见梁克文眼中的火光。 “那个人是柴大卫教唆的。” “为……为什么?”楚柔不敢相信。 “为了你!”梁克文低吼,像恨不得要掐碎她的骨头似的。“因为他得不到你。” “而我得到了你,也得到了一双不能动的腿!”他狂吼著,甩开她的手,愤怒地挥去了桌上的餐盘,所有的饭菜撒了一地,盘子碗筷也全碎裂了。 楚柔整个头皮都发麻了,双腿开始发颤,自责撕裂了她的灵魂,她全身的细胞都椎心泣血地疼痛著。 “你怪我……” 梁克文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往桌上捶了一拳,爆怒的力量让桌上的电脑都震动了。 他没有开口说明,但他的举动说明了——他绝对是怪她的…… 楚柔无法原谅柴大卫,却更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没有她,他会是完美无缺的!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能,我宁可代替你!” “住口!”梁克文嘶吼。“走。”他二话不说地下逐客令。 楚柔怔愕的泪流满面,狂颤的腿举步艰难。 她想说些什么,但她知道他不想听也听不进,她悲伤的转身奔出他的书房,漫无目的地跑到老树下,趴在树干上痛哭失声。 她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她从来没有一丝一毫伤害他的念头,没想到他一生中受到最大的创伤,竟是她间接造成的! 谁来救赎她无助的心啊!她是个罪人,她没有想到她的爱会造成这无法弥补的伤害。 她恍恍然的看了眼白天风光明媚的院子,他们曾在这里共度了一个美好的下午,可是一转眼什么都消逝了! 如果是她——她也不肯轻易原谅使自己生命失去阳光的人! “对不起,克文……”她呜咽的在茫然无措中低喃。 ※myeid※myeid※myeid※ 柴大卫被判了终生监禁! 楚柔从古绮霞的来电中得知。 “你过得好吗?”古绮霞关怀地问。 “我过得很好,有时和新朋友出去喝茶聊天、逛街,日子过得悠闲,天天睡到自然醒,俨然的少奶奶生活,妈,你和爸都不必担心我。” “克文呢?” “他忙著写书呢。” “你们的生活一切都好吧!” “我们很好,他对我也很温柔体贴,无微不至。” “那我就放心了。” 电话收了线,楚柔把脸埋进双手里,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对妈妈说的,都是虚有的事…… 她的日子过得十分惨澹,克文根本对她不曾好言相向过。他的情绪化一天比一天严重,她因他的阴晴不定日子过得胆战心惊,心力交瘁。 但她不要远在澳洲的家人为她担忧,因为她该赎的罪,她必须一个人承担。 她仍是梁克文的小草,仍是梁克文的星星…… 只不过,如果她是一株小草,那么她就是一株受了强烈日晒即将干枯的小草,如果她是一颗星星,那么她就是一颗放射著可怜的、微弱光芒的星星。 若不是因为有爱,她更不知日子要如何支撑下去,但他对她的爱仍然存在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楚柔!水没了,你跑去哪儿了?”梁克文狂暴的怒吼从书房里传出。 楚柔赶紧擦干眼泪,跑过去——才晚了一步,杯子就已砸到地上,在她的眼前碎了一地。 “对不起,克文……”她蹲下去一一拾起碎片。 “最好不要让我等。”梁克文暴躁的瞪视她战战兢兢收拾残局的模样。 “我会的。”楚柔点头,像个卑微的奴婢,她收拾妥碎片扔到垃圾桶,马上到厨房拿了新杯子倒了水为他端来。 “水来了。”她双手奉上。 “你很委屈。”他并没有接过来,刁难地问。 “没有。”她摇头,一脸无辜。 “我说有。”他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让她整个人倒栽进他的怀里,她一个不稳杯子里的水泼了出来,洒了她一身,他幸灾乐祸笑得邪气。 “那就有吧!”她难过地低下头附和。 “你说什么?”他暗沈的语气在她耳畔响起。 “我说什么都不对。”楚柔虚弱地说。 他扣住她的下巴令她回过头来。他紧盯她憔悴的小脸,戏谑地对她说:“你倒有自知之明。” 楚柔瞥著他紧蹙的眉,深不见底的眼,毫无怨尤地点头。“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 “那我就不能再去倒水了。” 他森沈且蛮不讲理,无视于她的努力及包容。“为什么你要这么顺服?” “因为我是你的。” “不,你只是想得到我的宽恕。” “你会吗?” “哈哈哈……”他突然粗鲁的掳住她的唇,用那种摄走灵魂的力量吻她,他扯下她的衣服,抚遍她的寸寸肌肤,他的唇移到她洁白的颈,直下她纤白的背,粗暴地烙下一个个疼痛却令人快慰的吻。 蓦然他惊见她半闭的眼眸中含著晶亮的泪,他心头一阵抽痛,猛然地推开她,别开脸去。 她受伤地敛眉低头,抚平自己凌乱的衣衫,从房里逃出。 梁克文默默地盯著楚柔柔弱的背影,心中无限懊悔。 他离开书房,进入阳台,阳台上吹著风,风吹落了盆景上枯黄的叶片,吹落了脆弱的花蕾,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矛盾! 他是矛盾的——对她。 他知道她没有错,却无法不迁怒于她。 不怪她?却是因为她。 天知道,他对她的爱没有减少分毫,但是自暴自弃和愤世嫉俗占领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对她发泄! 每次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百般忍让的温柔都扯得他心疼。但他该怎么做才能放过她,也让自己走出这地狱般煎熬的心境? ※myeid※myeid※myeid※ 两人之间的僵局就这么持续著,转眼间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 楚柔以为日子永远就要这么绝望地过下去,没想到有一天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太太,门外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管家道。 “朋友?”楚柔很惊讶,因为她在这里没有朋友,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社区活动都不曾参加,她哪来的朋友? 她觉得奇怪,将手上即将编好的白色毛线衣放在篮子里,才满腹疑问的走出沉闷的大屋。 宽广的院子充满亮白的阳光,走在阳光下,楚柔才发现原来世界还是明亮的,一双鸟儿在天空飞越追逐,这和死气沉沉的屋子是多么强烈的差异。 她打开半掩的大门,吃惊地看著立在门外那个有著一头长发、一身白色背心裙,身材曼妙的女人。 “颜沁?!”楚柔万万没想到,找她的人居然是颜沁!好多年没见了,颜沁细瘦的模样没有变,唯一不同的是她变得成熟而典雅,且多了女人味。 时空改变了,人也会改变,而楚柔是人和心都变了样。 “吓了你一跳吧!”颜沁见到楚柔喜气洋洋地笑著,她知道自己出其不意的来找她,一定会造成惊喜的效果。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楚柔问,脑海里的时光计时器在急速倒退中,倒退回旧时年少的记忆。 “我消息灵通啊!可惜我空手到,什么也没带。”颜沁还是那么幽默,和以前一样,但是楚柔笑不出来,也许她早已忘了什么是笑! 颜沁还没有发现楚柔的异样,因为她是喜悦的,刚从澳洲度完蜜月,她沉浸在幸福的新婚生活中。 “其实我是去澳洲找你,楚伯父才告诉我你出嫁了!天啊,原来你嫁给了‘天空’!而且我就要成为你的邻居了,今后我们这对失散已久的姊妹淘又可以天天见面了。”颜沁滔滔不绝地说著,从大门往里头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克文拒绝家里有访客,楚柔有口难言地看著颜沁,颜沁终于发现了楚柔为难的眼神,接著她仔细的打量了她,这才发觉她的眉间、眼底都有一些和以往不相同的地方—— 以前的楚柔像个用梦编织出来的娃娃,善良多情,纯真无邪,眼中总写满秋天的诗,春天的歌,冬天的雪,夏天的梦……虽是梦幻却是那么可爱。 可是如今,她看不见那些属于她特有的气质! 现在的她像是有些悲哀,有些空洞,有些虚弱,全身上下都罩著淡淡的哀愁,她清瘦了些,这让她看来更加弱不禁风,像风一来就会把她吹散了似的。 颜沁不安了起来。 “怎么了?dr.梁欺侮你了吗?”颜沁清楚地瞧见楚柔眼色暗淡了下来。 “告诉我怎么回事。”颜沁正色地道,直觉事情有异。 许久许久楚柔才缓慢的摇头,她拉起颜沁的双手,见到颜沁,就如同见到亲姊妹一般。“告诉我你怎么会来美国的?” “你先别管我,告诉我,你——快乐吗?”颜沁关心地问。 楚柔又摇头,悲从中来。 “一定有事!到我家来,我要知道,而且楚伯母托我带了些东西来给你呢!”颜沁拉著楚柔转身就要走,但楚柔扯住了颜沁。 颜沁一回眸惊见楚柔竟是一脸担忧及惧色。 颜沁放开了她的手。“怎么了?” “我不能离开。”楚柔双肩瑟缩。 “为什么?”颜沁弄不懂。 “克文他随时需要我帮忙,我不能外出。”楚柔顾忌著。 “什么意思?”颜沁一头雾水,楚柔不请她进去坐,也不去她家,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不,他不能外出。” “哪有这回事,他不外出,你也不能外出啦?”颜沁的无心之言却一语剌痛楚柔的心! 楚柔先是一怔,然后无言地低著头,垂下双肩,不让好友看见她的伤心,但她的模样却是悲伤的。 “不是这样的,这……说来话长,给我电话,我打电话跟你说。” 颜沁错愕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她忍耐著,念了一串号码。 “马上打哦!”颜沁交代。 楚柔悠悠地点头应允。 颜沁很快地回家等楚柔的电话! ※myeid※myeid※myeid※ “你不是他的附属品,你太善良了,楚柔,你该开拓自己的人生,为自己而活。”颜沁得知了所有的事,在电话里激动地大声疾呼。 “梁克文算什么,我老公我都不怕了,改天我帮你揍他两拳,一拳为你抱不平,另一拳消我心头之气!”颜沁气概不减当年。 “今晚你就来我家,别死守著他了。”颜沁出了个主意。 “这……不好。” “没什么不好,如果你再不自救,那我怎么救你?!” 楚柔心里很感激,却没有立即答应。“让我想想——好吗?”这些日子以来,她只知道必须尽心尽力照顾克文,从来没想过自己,或许是消沉已久的心,也无力去向外探索了。 “别那么傻了,一心待在他身边想补偿什么,错的人是柴大卫,绝不是你!”颜沁就事论事,彻底想解救楚柔要命的死心场地。 这通电话讲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结束,但——没有结论。 “和谁讲电话?” 楚柔刚挂上电话,粱克文就出现在客厅质疑地问。 “一个朋友。”楚柔坐在沙发上力不从心地答,感到身体有些不适。 “谁?” “你不认识的,她是我以前的同学,她也嫁到美国来,就住我们这一区。” “噢!”梁克文停顿了下,俊美的脸讽刺地笑著。“有了朋友,可以有伴儿到处去玩了。” “不,我哪儿也不去。”楚柔摇头。 梁克文古怪又不尽人情的嘲讽。“你的腿又没瘫。” 楚柔的脸刷地惨白,一阵突来的晕眩向她袭来,她拚命地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往悲伤底沈去。 耳边忽地响起颜沁说过的话。她屏息,颤抖的唇微启,对他说:“既然如此,今晚我想去找她。” 话一出口,她清晰的见到梁克文诧异的表情,以及眸中来不及隐藏的受伤。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那就去吧!”他冷冷地说,旋即推著轮椅离去。 楚柔心颤著,她的双眼教盈眶的泪水给灼痛了…… ※myeid※myeid※myeid※ 夜风微凉,梁克文独坐在书房阳台外,他漠然地看著楚柔出门去。 其实他每晚都期待著她柔顺地来和他道晚安,虽然平日他总是用最不在意的语气打发她。 但今晚他没等到,期待无情地破灭。 她预备不再逆来顺受了吗? 她预备离他远去了吗? 他突然有种失去她的惶恐!蓦地,他放声大笑,懊丧且痛苦地大笑,风中他的笑声是凄凉悲苦的。 在所有的光荣岁月从他的生命消逝之后,连楚柔都要抛下他了! 失去了双腿的功能,他也失去了所有,他的生命到底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挫败、焦躁和绝望不断的刺痛他,对他而言其实生命只是苟延残喘,令他痛不欲生! ※myeid※myeid※myeid※ 楚柔一踏进颜沁以米白色调精心装潢的家,就被一室的温暖欢笑给包围住。 “这是我老公,诺斯。在台湾对我们而言他是老外,但现在我在他的地盘上,换我成了老外!”楚柔一进门,颜沁就拉著她帅气十足的老公介绍。 诺斯是美国人,紫眸皓齿,笑容充满阳光的气息。 “原来你就是贱内的同窗好友,幸会幸会!”诺斯说著很残破的中国话,严重的英文腔听来滑稽透顶。 颜沁鼓起腮帮子,俏皮地用手肘戳了他的胸膛。“什么贱内,你才贱外,中国话说得‘语不轮转’还爱说。” “让人家练习练习嘛!”诺斯揉揉胸口,调皮的对楚柔说:“贱内就是这么粗鲁,但她现在好多了,刚见到她时,比现在更spicegirl。” 颜沁对诺斯做了个鬼脸。“臭老外,中国话说得不好还敢告状!” “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啊?”楚柔不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是个工程师,不过他花名在外,爱泡美眉,到台湾参与某项工程建设时,因为双眼不老实盯著一个美眉看,不幸受了伤,但他很幸运地成为我的头号病人,在我的‘细心’照顾下康复了,也在我的调教下‘从良’。” “从良是什么?”诺斯怀疑地问颜沁。 “从良啊,就是从前在中国有个叫张良的……”颜沁天花乱坠地胡说。 “喔,那你是比喻我就是那个张良喽?”没想到诺斯还真信了。 “是啊、是啊!”颜沁煞有介事。 “那张良是做什么的?”诺斯很感兴趣。 “哦,这你得去问张良了,我很久没跟他连络了。”颜沁耸肩,憋著一肚子的笑。 楚柔看著颜沁作弄她国文程度奇差的老公,禁不住噗哧一笑。 诺斯发现不对头,愣了一愣才不怀好意地看了顽皮的妻子一眼。“又耍我!” “没办法,秀才遇到兵,随便说你都信,你还不是常说让我弄不懂的英文!”颜沁不甘示弱。 “你们……”楚柔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们俩恋爱是怎么谈的啊?不会是一个人说中文、一个人说英文吧?” “他是会说一点中文啦,一个华裔的高中同学教他的,但他学得不精,一开始的时候,他说的我都听不太懂,我说的他也听不太懂,于是……”帅哥美女互看一眼,从实招来。 “她会空手道。”诺斯指著颜沁。 “他会柔道。”颜沁指著诺斯。 两人看著对方,爱意在眼中流转,异口同声地说:“其实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啊!”楚柔讶异,也很好奇。 “不过谁要她用厨艺来诱惑我,于是我只好牺牲了。”诺斯装作无可奈何。 “你牺牲了什么,是你自己好吃罢了。”颜沁对心爱的老公吐了吐舌头。 “老婆,别让楚柔久等了,你不是准备很多好吃的中式点心招待她吗,我们开动吧。”诺斯对颜沁撒娇。 “嗯,走吧,楚柔我们去露天花园里边吃边聊,有你爱吃的饺子哦,我们异地重逢,千里相会,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番。”颜沁聪明地不提梁克文,有意的要楚柔遗忘,她知道楚柔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出门来,她希望自己的存在若不能为她挽回什么,至少做到令她快乐。 花园里不时传出三人的笑语声。 轻松愉快中楚柔居然忘了时间…… ※myeid※myeid※myeid※ “送我到这里就好了,谢谢你们了。”楚柔向陪著她一路走回家的颜沁及诺斯道晚安,提进了一小箱妈妈托颜沁带来的旧物。 楚柔关上大门,也关上一晚上的愉悦心情,穿越庭院走向大屋。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感到快乐,克文并不快乐,那么这个家仍是没有幸福可言。留下克文一个人在家,她总觉得对不起他。 她一恍惚,开门时一不小心钥匙掉了,掉在云石地板上,在安静的夜晚像是一声清脆的巨响。 她拾起穿进钥匙孔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进了森苑,走到书房,克文总是九点就寝,但她仍想探视他。 她入内,见他安稳入睡了,才安心地悄悄退了出来,上楼去。 梁克文睁开眼睛,他没睡,楚柔的外出及晚归根本令他无法入睡。 他在阳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刚才听见大门外钥匙串落地的声音,才匆匆进房来。 他等了她一个晚上,但他不要她知道。他猜忌却也担心放出去的鸟儿会不会飞回来……他深陷在矛盾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第十章 颜沁几乎天天打电话给楚柔,强迫她走出屋外,逼著她放开心胸。她们去闲逛、购物、喝咖啡。 梁克文表面上默不作声,但心底的猜疑更重了,他不难发现楚柔突然活泼了许多,脸上也出现许久不见的笑容。 原本就青春美丽的小脸多了朝气和活力,她似乎被一股他所不明白的力量改变著,而那股力量是他所掌握不住的! 他知道只要他阻止,楚柔会留下来,留在这屋里,留在他身边。 但是——他怎可真让自己一时的自私,扼杀了楚柔的生命! 楚柔虽是他的妻,但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他的生命是灰色的,但她不一样,她年轻美丽,健康健全,她该拥有亮丽的人生。他怎能禁锢著她……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另一个不同的声音从心底升起——他怎能眼睁睁地看她愈飞愈远! 再过几天他们结婚就满一年了,这一年来,他一直活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她怎可放纵自己在自由的领域! 不,他要阻止,强烈的阻止——她必须和他共同分担这生命中的痛! ※myeid※myeid※myeid※ 爆发的时刻终于到了,而这个令人难忘的日子竟是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 楚柔轻快的脚步在进到“森苑”时变成了小心翼翼,但她的心情仍是愉悦的,能在美国和老同学颜沁重相聚,真的令她好开心。 自从嫁给梁克文,阳光和欢笑似乎也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爱、没有关怀、没有珍惜……什么都没有,但她却仍爱著他啊! 她推开森苑沉重的大门,迎接她的是一室幽暗。 克文早睡了吧?!楚柔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从豪华的客厅中传来,她的精神瞬间为之紧绷。 “倦鸟知返了?”克文神色阴沈,语气冷凝,话里透著比平常更多的责难。 “我交代过管家,今天会晚些回来的,颜沁邀请我过去参加她的餐宴。”楚柔淡淡地解释。 “颜沁!又是颜沁!”梁克文重复著这个名字,接著大笑了起来,他狂妄不羁的笑声,在暗夜里听来格外无情古怪。 “我可以开灯吗?”楚柔问。 “过来。”梁克文没有允许,冷冷地下令。 楚柔缓缓地走向他,在离他寸步远之际,他伸出大手掳住她纤细的腰肢,出其不意地将她拉进怀中,让她跌坐在他失去知觉的双腿上。 楚柔惊骇他的举动,身子僵直了,在她惊魂未定之时,他的一双大手揪住了她的衣襟,将她雪白昂贵的丝质上衣撕裂了,且不客气地扯了下来,月光下她细白的双肩,柔嫩的酥胸不知所措地颤抖著,他不由分说地拉下她纯白的蕾丝内衣,她青涩的蓓蕾无辜地颤动著,但他丝毫不加以理会,冷酷地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口,许久许久才折磨般的缓缓将唇移到她动人的粉嫩蕾心上,惩罚般的吮咬住,更蓄意的以下巴上的胡渣粗鲁地扎痛她柔嫩的肌肤。 “不要这样,克文,求求你……”她楚楚可怜地哀求著,却只换得他更进一步的惩罚。 他放纵的吻没有停止,一手攥住她的腰,一手拉上她的短裙,往她紧闭的双腿间探去—— 她想哀求,但他的吻自她的胸前移向她雪般细致的颈项,捕捉住她的唇。 她发不出声音,他霸道的唇狠狠地吻住她,厮缠著她…… 她的心狂炽地跳著,全身烘热,心湖在悸动与抗拒中矛盾地摆荡著。 她不自禁地发出细柔的呻吟声。 他放开了她的唇,但占据在她双腿间的手指仍不留情的揉蹭著。 在冷白的月色下,他蓝蓝的眸光益发显得寒冷。“寂寞难耐了吗?” 她惊诧地望著他,喉头干涩的吐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任何男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罢了!”他收回她双腿间的大手,冷不防地推开她。 楚柔狼狈地跌到地上。 “你不相信我?”她震惊也受伤了,他所有的举动原来只是怀疑的试探! “没错。”他口吻森冷无情。 “我……”楚柔想解释,但梁克文不给她机会。 “这阵子你常无故外出,三更半夜才回来,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他抛给她一个轻蔑的眼光。 “我只是去和颜沁聚聚。”楚柔拉紧破碎的衣服,衣衫不整地爬了起来。 “在你以为我熟睡了之后吗?”梁克文驱动轮椅走向楚柔,一把握住她的手,要她面对著他。 “见你睡了我才安心。”楚柔话还未说清楚,梁克文就抓住把柄反击。 “安心地去和野男人相会是吧!”他怒不可遏,紧紧地握疼她的手腕,像要掐碎她似的。 “你……你说什么?!”楚柔完全怔愣住了。 “我说什么你该比任何人清楚!”梁克文甩开她的手。 低气压在室内盈绕,两人之间的洪沟愈加扩张。 “原来——你是那么不信任我!”如果这场婚姻只剩下长久的孤立、煎熬和不信任,那么——“我们……离婚吧!”楚柔不敢相信这句话会冲动地从自己口中说出。 “休想!为了你,我的腿瘫了,为了你,我所有的人生毁于一旦,我的骄傲、自尊、人格全化为灰烬!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梁克文大吼,吼得她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欲坠。 “是的,于是你准备一辈子这么折磨我、责罚我是吗?”泪雾急速在楚柔眼中凝聚,凝聚成水晶般的泪珠儿。 “没错!”梁克文残酷地下断语。 “是不是……你早已不再爱我,对我……只有恨?”泪珠儿像串串珍珠,伤心地滚落楚柔的两颊。 梁克文岑寂丁许久,给了她一个冷哼,没有回答。 “告诉我是不是?”她心力交瘁地追问,蒙眬的眼洒下蒙蒙细雨。 “是又怎样!”他戏谑的笑意残忍的在唇上牵动。 楚柔摇摇头,心痛难抑地摇头。 多少日子以来的逆来顺受,多少日子以来的无怨无悔,她都是真诚地出自于对他的爱,上天足以明鉴,但他却是一味的在报复她! 她晕眩地退了一步,脸色泛白,泪不断地流著。 “对不起!”她没有别的话说,责任仍旧往自己身上揽,他没有错,错全是她造成的!她只有认错……但她还要一心地痴恋著他吗? 今天本该是一个特殊且重要的日子,但他没有提起,而她选择逃避…… 她双手拉著衣襟,粉颈低垂著,脚步轻飘飘地走离客厅,走向宽敞铺著米白地毯的楼梯,开了小灯,一步一步无意识地走了上去。 她心好累,躯体也好累,楼梯间的吊灯似乎在摇晃,眼前的一切变得飘忽不定,她扶著栏杆,勉强自己往上走,但所有的景物都变得灰蒙蒙的,她的脚像腾在空中,脑子陷落在一片空白中,一股晦暗的力量将她捕捉住。 在这意志崩溃的一刻,她再也无法撑下去了,只有任由暗潮将她吞没…… 她昏厥过去,从楼梯滚落而下,如同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无声无息地坠落! 这一幕令梁克文整个人震住了,他整颗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冷漠的眼急遽转为热切,紧急中他仓皇地站了起来,朝她奔了过去! “柔!”他跪下去抱住一脸惨白、动也不动的她,昏黄的小灯下,她含在长长睫毛上的泪滑了下来,一阵沉痛的热浪袭向他的眼,他的眼湿润了。 客厅的水晶大吊灯霎时启亮,女管家听到不寻常的惊动声,也赶到大客厅来。 “先生你!”女管家惊奇地看到梁克文的轮椅远在客厅的那一角,但人却在楼梯口。 梁克文一回视,才发现自己瘫了一年多的腿居然复原了,而这个日子正巧是他和楚柔结婚满一周年。 “打电话给九一一,快!” ※myeid※myeid※myeid※ 颜沁送回楚柔,回到家洗著刚刚两人喝薰衣草茶的杯子,突然听到救护车的声音,她眼皮惊跳,杯子掉在水槽里。 “楚柔?!”不知哪来的感觉,她直觉地叫出好友的名字。 突然她冲出厨房,匆忙跑上三楼阳台外看过去,救护车停在——楚柔家! “不好了!”她一阵惊惶,情急之下穿著拖鞋便往楼下跑。 “宝贝,你怎么了?”在客厅看电视的诺斯,看著颜沁楼上楼下地奔跑著。 “出事了!”她狂奔出门。 “什么?”诺斯不明所以,见爱妻如此慌忙,他也立起身追了出去。 颜沁以跑百米的速度到楚柔家门口,亲眼见到楚柔躺在担架上被医护人员紧急地抬了出来,黑夜的街灯下,她看见楚柔面无血色,同时也看见了跟在一旁的梁克文。 她心下一惊——他不是瘫了,怎么这下箭步如飞?! 她二话不说上前去揪著梁克文的衣襟就要揍他。“一定是你,你把楚柔怎么了?” 梁克文全然不识眼前突然蹦出来的凶悍女子,而紧随而至的诺斯及时将颜沁拉住。“宝贝,你做什么!” “我要揍他!”颜沁正气凛然地大叫。 梁克文突然瞪大了眼。“诺斯!” “hans!”诺斯也惊讶得叫出梁克文的英文名字。 “你认识他?”颜沁诧异。 “宝贝,他就是教我中文的高中同学。”诺斯说著松了戒心,没想到颜沁因此有机可乘。 “什么?!那更该打——”她结结实实地揍了梁克文几拳。 梁克文直挺挺地立著,吃惊地盯著颜沁,诺斯则不知如何是好地盯著梁克文。 “万一楚柔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给我小心点!”颜沁愤愤不平地流出泪来。 梁克文领悟过来。“你大概就是颜沁吧!” “什么大概,本来就是!楚柔在你不认识她时,就默默喜爱著你了,没想到她终于嫁给了你,却是那么不幸福!”脸上热泪在奔流,心情更是激愤不已,颜沁不吐不快地打抱不平。 梁克文的心震撼著,眼中盛满自责及痛苦。 “先生你必须一同上车。”救护人员催促著梁克文。 梁克文急促地握了握诺斯的手,继而对颜沁说了句。“谢谢你,再见。” 颜沁和诺斯目送著救护车扬长而去,那闪耀在黑幕中的红色灯光,是那么令人心惊。 ※myeid※myeid※myeid※ 梁克文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守著楚柔,她严重贫血,目前情况好转,却仍未清醒。 他就这么自责地、安静地守著她,许多的往事就像一幕幕的影像,在脑海中快速地播放著—— 她的甜美、她的温柔就像一帧帧珍贵的投影,映在他的心扉。 他不能失去她,她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梁克文!” 梁克文回首看见颜沁及陪同而来的诺斯。颜沁走进病房来,交给他一本泛黄的册子。 “我想你该看看这个,本来这是楚伯母委托我从澳洲带来给楚柔的旧收藏之一,但是我自作主张没有把这本册子交给她,因为你对她并不好,我不要她触景伤情……”颜沁哽咽了,好不容易又说了句。“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颜沁心疼地看了楚柔一眼才旋身离去。 梁克文低下头看著手中的册子,册子上写著「心情记事”,他沉默的翻开第一页,发现自己陈旧的照片,一首悠然如梦的诗映入他的眼中,题诗的人是——楚柔! 湛蓝的天空是你, 偶尔飘过的云朵遮不去你的光芒。 蔚蓝的天空是你, 无心洒下的雨点却为你增添悠扬。 宝蓝的天空是你, 乍现的彩虹是你荣耀的勋章, 高高的天空啊…… 我只是地上的一棵小草, 从来不敢期待和你一般高, 只想默默仰慕著你,暮暮朝朝。 他念著那首诗,宛然走进一个他所未知的光阴故事中。 蓦地,热泪灼痛了他的眼,感动直侵他心底最深处! ※myeid※myeid※myeid※ 楚柔在黑暗中飘荡,四周没有一点光芒,她茫然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好累,真想找个地方休憩。 “柔……”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是沙哑而恳切的,那音调很吸引她,像她初听见时那样的亲切美好。 声音的主人,曾是她美丽的憧憬;然而现在的她竟想离开他! 他怀疑她有别的男人,那等于否决了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她在黑暗中摇头,但他温柔的低语仍唤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美丽的眼凄楚地看著他,她看见他眼中的泪,看到他手中拿的竟是她旧时的“心情记事”! “对不起……”梁克文紧握住楚柔打著点滴的手,盈眶的泪落了下来。 楚柔凄凉伤心地瞅著他。“这是你第几次说这三个字了?” “原谅我对你说了许多疯言疯语,原谅我,柔!”梁克文沉痛地对她忏悔。 “你还爱我吗?”楚柔问。 “我爱你,一直没有改变。” “这是你爱我的方式吗?” 梁克文乞谅的从椅子上立起单膝著地,诚挚的将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原谅我,千万不要离开我,给我机会。” “你……你的腿!”楚柔眨眨眼,激动得想要起身看个清楚,她不敢相信。 梁克文阻止她。“别起来,你严重贫血!” “奇迹真的出现了……”却是这样换来的!楚柔叹息一声,悠悠地看著他,依著他躺了下来。 “不要离开我,让我来补偿原本属于我们该有的幸福人生。”他乞求。 “我说了要离开你吗?”她包容且退让地问他……也问自己。 “你说要离婚。” 楚柔合上眼,酸楚的泪滑下脸庞——幸福是什么? 她曾经是那么渴望得到,也以为得到了…… “你可以惩罚我、咒骂我,但请你不要离开我。” 她悄然睁眼瞥著他,他一脸的泪,一脸的悲恸,一脸的懊悔,她不忍心看他这样。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只是…… 突然他低沉的声音在岑寂中敲出清脆响亮的音符—— “梦幻的星星是你,你才是我追寻的荣耀勋章。 温柔的小草是你,有你生命因此悠扬。 如果我仍是天空,请你永远为我绽放光芒。” 楚柔听著,泪不断地坠落、坠落……她无言地瞅著他,两人就这么泪眼相对,丰盛的、无需言语的情感默默彼此之间传递。 “为什么,你会有我的‘心情记事’?”她问。 “颜沁带来的,她说她没有交给你……” “原来妈妈没有把它扔掉!” “原谅我,没有你,我的生命将没有任何意义。” “抱我……”她低喃。 他起身,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什么都无须再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或许爱情就是在彼此的接触探索中获得成长,虽然过程中不尽平坦顺当。 但包容是爱人的胸怀,谅解是心结的良药。 爱恋著一个人,就是留下对他最完美的记忆。 ——全书完 注: ※敬请期待花心浪子莫语凡如何揭开“温柔甜心”桑蕾儿隐埋在心底深处的秘密。 ※敬请期待诺斯和颜沁搞笑版的“宝贝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