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三》 v第一章 【正文开始】 景夏见了陈静姝或多或少有些危机感,陈静姝一看就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柔弱,似弱不禁风的娇花,让人心生怜惜。「恭喜夫人和侯爷找到陈小姐。」 陈静姝带着柔善的笑意说道:「一回到长安就听母亲说起姑娘,今日一见,姑娘果真与众不同。」她嫉妒的心一下子膨胀,凭什么差不多的样貌,差不多的经历,景夏就能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能遇到谢行远这样好的儿郎?自己却长在秦娥楼那么肮脏不堪的地方。 「陈小姐温婉端方,才是让人见之忘俗。」客套话说起来很容易。 蓝氏在心里冷笑,景夏这个不识好歹的死丫头,以后有她哭的时候,目光看向陈静姝,说道:「今天是来给你挑首饰,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陈静姝微笑着朝景夏点了点头,对蓝氏说:「既然母亲都发话了,女儿就不客气了。」她被秦妈妈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对古玩珍宝鉴赏皆有涉猎,很快就挑了十来件精美的钗环首饰,包括景夏刚才拿的那支蓝田玉簪子。 「母亲,女儿看中的就是这些,今天让您破费了。」她挑的都是贵而精的,家里有权有势就有这个好处,可以毫不犹豫的奢侈的东西。 李珍娘看得又怒又羡慕,险些就骂人了,幸好楚月拦着她,她才没说酸话。 「无事,你喜欢就好。」蓝氏笑道。 陈静姝对蓝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走到景夏身边道歉说:「刚才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喜欢那支簪子不忍割爱,景姑娘不会怪我吧。」 景夏笑了笑:「哪里,陈小姐喜欢就好。」她知道陈静姝此举有报复之意,但这种小把戏她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她也不买那支簪子。 「听到景姑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要的东西已经选好了,该你了。」陈静姝柔柔的说道,无论她有没有打击到景夏,反正现在她只能挑自己选剩下的东西。 景夏并不在意陈静姝的这些小心思:「珍宝阁的好东西多,我会慢慢选的。」 蓝氏吩咐黄妈妈付账,又让店小二把东西包好送到马车上。没多会儿,就见一人急匆匆的闯进来,他看到堂内的氛围还算和谐,脸色才好看了些。 蓝氏见到匆忙赶来的谢行远,忍不住阴阳怪气的说:「看谢公子这匆忙的样子,难不成是怕本夫人欺负了景姑娘?」 谢行远不理蓝氏的嘲讽,大步走到景夏身边,问道:「都选好了吗?」 「才刚开始,这里的首饰多,不知该挑哪些。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要不要我帮你挑?」 蓝氏对谢行远的反应十分不满,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好不了多久了,心中又畅快了不少,陈静姝也在这儿,能膈应他们一阵是一阵。「谢公子真是体贴,景姑娘出来买个首饰也要跟过来。」 谢行远仍旧没理蓝氏,对景夏说:「我陪你选,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蓝氏和陈静姝被无视,一个恨得咬牙切齿,一个绞着手帕满脸愤恨。陈静姝想着,谢行远进来之后,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就黏在了景夏身上。自己的美貌吸引不了他的主意,那她用阴谋诡计嫁给他,他会接受自己吗?不,一定可以,自己并不比景夏差。「见过世子。」既然他看不到她,她就要努力吸引他的注意。 「陈小姐。」谢行远礼貌而疏远的说道。 景夏的目光在谢行远和陈静姝之间徘徊,不知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蓝氏见陈静姝主动,心中甚慰。笑着走到陈静姝身边,对谢行远说:「这就是我那才找回来的女儿静姝,她回来之后就改回了小时候的名字。这孩子在外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是该好好补偿她。说起来,你们之前也是有婚约的,只可惜无缘。」接着就是一阵叹息。 陈静姝红着脸低下头,一副娇羞的模样。 谢行远绕着陈静姝打量了一圈,陈静姝的脸更红了。 她的确比景夏长得更像李敏,「我听说陈小姐体弱多病,不知是不是真的?」 蓝氏知道谢行远人脉广,能瞒过他的事少之又少,半真半假的说道:「静姝的身子是有些弱,不过底子还是好的,并不碍事。」 谢行远接着问了另一个问题,说:「夫人说陈小姐吃了很多苦?」 蓝氏毫不犹豫的点头:「是啊,这孩子在外流浪多年,吃了不少苦。不过现在好了,侯爷已经将她找回来了,会保护好她的。」 谢行远又仔细打量了陈静姝一阵,说:「我看陈小姐不像是吃过苦的人。陈小姐的皮肤细腻如羊脂白玉,玉手纤纤没有茧子,不像是做过活儿的。从小姐的气质神韵来看,倒像是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刚才夫人也说陈小姐体弱多病,回到侯府之后,汤药也没断过,一般人家是付不起十几年的药钱的。而且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是在贫苦人家,是没有机会学这些的吧。」 陈静姝心中一紧,心中想到,以镇国公的势力,该不会查到了什么吧。 蓝氏听了谢行远的话,不知该如何反驳。 「小姐的名字可不是陈侯起的,而是远在洛阳的李夫人。陈小姐回京数日,怎么从不提生母李夫人?就算多年不见,也会经常提起吧。不过我看小姐和这位陷害生母的蓝夫人倒是亲近得很。」京城百姓的疑问,也是他心中的谜题。「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请陈小姐解惑。为何你回京之后从不提你的养父养母?看你的样子,他们没虐待你吧?而且靖远侯府也没说清楚你失踪的十五年是谁收养了你,难道你的养父养母那么不值得一提?好歹,他们也养了你十五年,你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吗?」 陈静姝血还没干的心窝子又被谢行远的软刀子捅得鲜血淋漓,眼眶里的泪水不住的往下掉。蓝氏也不好开口辩解,她的那些手段对付后宅的女人绰绰有余,对付谢行远是行不通的。 v第二章 「不过我要提醒小姐,别以为靖远侯府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已。你长得像李夫人,但我并不认为你就是她的女儿。靖远侯为了和镇国公府结亲,可谓是绞尽脑汁,他可以冒认景夏,也可以冒认你。滴血认亲可以作假,他可是个中好手,所以血相融了,并不代表是至亲。无论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都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你回来得那么及时,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谢行远对陈静姝说了一通之后,又对蓝氏说道,「蓝夫人,我可不好糊弄。」 陈静姝听了谢行远的一番话,越发的认为靖远侯一家居心叵测,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哭着撇下众人跑出珍宝阁。 蓝氏本想给他们二人添堵,不想被谢行远反踩一脚,顿时恼羞成怒,抛下一句「本夫人跟你们没完」就追了出去。 「这么说好吗?」景夏对谢行远说。他的话就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快狠准的刺进蓝氏和陈静姝的心脏。 「如果今天不对她们狠一些,来日就是他们算计我们了。再说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谢行远陈静姝无任何好感,他更不相信她是李敏的女儿。这个姑娘一看就知道她体弱多病,而当年陈沛铭和李敏正直盛年身体康健,更没有用不正当的手段强行有孕。印象中,陈静姝是个活泼的婴儿,就算历经磨难,也不至于体弱到这般地步。他刚打量了眼前的陈静姝,细腻嫩肉,不像吃过苦的,在农家长大的景夏都比不上她。依陈沛铭那德行,不找个假的回来才是怪事。 景夏挑了几样首饰,包好了拿回家。经过珍宝阁的事,她也没了去玲珑轩挑衣裳的兴致。谢行远送她们三人回家,对景夏说:「你别担心,我会盯着靖远侯府那边。」 景夏心中不安:「我还是心慌慌的,靖远侯府现在越平静,我越觉得不踏实。」尽管谢行远今日的态度已经明了,但还有很多其他人和事会来拆散他们。 正如谢行远所说的,陈静姝回来得太巧了,靖远侯夫妻的举动太反常。而且蓝氏对陈静姝的关心太过头了,就算是亲母女,也不可能这般,更何况蓝氏是逼得她生母走投无路的人。蓝氏对陈静姝带着几分谄媚和恭敬,这不像母女之间相处的方式。景夏心想到。 「就算靖远侯府将人找回来了又怎样?」谢行远对陈沛铭夫妻没有任何好感,「他要敢使坏,我保证让他们一家在京城混不下去。」 景夏心中焦急,却有心无力,她手中无人为她办事,她只能靠自己。 陈静姝从珍宝阁跑出来之后,不知往哪个方向去。她体弱多病,跑了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街头的木柱啼哭。蓝氏追出来之后没多会儿就追上了她,扶着她的手腕,为她擦眼泪,说:「别意气用事,先听我把话说完。」 陈静姝好不容易才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夫人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我根本就不是靖远侯的女儿,只是你们找回来拉拢镇国公府的棋子罢了。」她不止为自己被骗而哭,更为自己浮萍一样的身世伤心。原以为自己离开了狼窝,不想又掉进泥潭。 蓝氏好言相劝,说:「谢行远不喜靖远侯府,所以才会说那些话来气你。他被景夏迷住了,自是想方设法逃避与你的婚约。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信谢行远多一些还是信我多一些。」 在陈静姝心中,自是信蓝氏多一些,但她没有立即表态。世间之人,还是向往荣华富贵的多一些。蓝氏利用她的这个心理,劝说道:「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难道你愿意回扬州,回到秦娥楼?你再想一想,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找到你,难道只是为了拉拢镇国公府?」 「可是前十五年中,你们根本没想起过我,为什么最近才来找我?」陈静姝流下两行清泪,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 蓝氏叹息一声,无奈道:「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只可惜没找到,直到两个月前偶然得知了一个线索,才将你寻了回来。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是侯爷的女儿,我与你母亲有恩怨,但你是无辜的。我也是有儿有女的人,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不能波及下一代,所以我才会待你如亲女儿一般。现在的一切都是天意,让我们在你被逼迫的时候找到你,要是我们晚来几日,后果会怎样你比我们更清楚。」 陈静姝听了蓝氏的话后沉默不语,是啊,那时候她已经顶不住秦妈妈的逼迫了,要是蓝夫人晚来几日,她这辈子就完了。况且自己好不容易离开那肮脏之地,哪有再回去的道理?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其他亲人,离开了靖远侯府要去投靠谁?就算自己不是靖远侯的女儿,但依照他们现在的态度来看,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只要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就能长久的合作下去。陈静姝想通这些,心中释然。 「谢行远受了景家那些人的蛊惑,才会对靖远侯府有成见,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你长得闭月羞花,性子柔顺和善,举止端庄得体,是镇国公府少夫人的最佳人选,景夏哪里比得上你?假以时日,让谢行远知道了你的好,心自然会移到你身上的。」蓝氏又劝说道。 陈静姝不哭了,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谢行远抢过来,一定要让景夏痛不欲生!现在不是和靖远侯夫妻翻脸的时候,她必须借助他们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站稳脚跟之前,还是服软比较好:「我是个没主意的,一切听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蓝氏满意的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生修养,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出嫁。」她相信李太后的能力。 回珍宝阁的路上,蓝氏和陈静姝看到谢行远与景夏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二人心中的恨意更深,发誓一定要拆散他们两个。 之后张太后又命人送了些赏赐来,顺带让人敲打了靖远侯府一番。陈沛铭吓得心惊胆战,直打退堂鼓,对蓝氏说道:「以公主的模样,找个普通世家子弟嫁了就算了,靖远侯府的财力,足够让她过好后半生了,何必费劲拔力的将她送进镇国公府?再说谢家那对父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本来就势弱,和他们结了仇日后就别想过好日子。」 蓝氏咽不下这口气,她向来有仇必报,位高权重的,她只能徐徐图之,难道一个小小的景夏她还应付不了吗?「太后娘娘的嘱托我们怎能不做?别忘了,侯爷当初是怎么答应太后的,又是怎样诅咒发誓的。」 陈沛铭胆小怕事,想起那日发的毒誓,劝蓝氏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们必须把静姝嫁到镇国公府去!要让她享尽荣华富贵!要让她和谢行远白头到老!」蓝氏狠道。她要让景夏生不如死,让她什么也得不到! v第三章 五日后,靖远侯府为陈静姝订了一门亲事,是定远伯家的小儿子武墨,两家商议的娶亲日子也是十月十五,因为那一日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 这定远伯是过世的武太后的娘家,武家原本是乡下屠夫,后因武太后的关系封了伯爵,武太后死后,武家就没落了。为了重振当年的威风,也是削尖了脑袋专营。看中陈静姝,无非是想投靠李太后,政治场上风云莫测,万一李太后逆袭成功赢了楚王呢?做好两手准备准没错。因两家都有爵位,地位也不低,定亲的时候又搞得声势浩大,因此谁也没有怀疑。 日子就这么过了,四家人都在准备婚礼,虽说要结婚的两个人不能在婚礼之前见面,但谢行远怕靖远侯府从中作梗,仍到景家看景夏,让她安心。景狄和李珍娘嫁女儿,心里自是高兴万分,虽说是高嫁女,门户不登对,但他们也尽力安排,让十月十五的婚礼尽可能的完美。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李太后问刘嬷嬷说。 刘嬷嬷点头:「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只等后天了。」 「这样就好。」她手下还有一些人,可保陈静姝在她死后一世平安。 刘嬷嬷到这个节骨眼上开始打退堂鼓,尽管知道会被李馨媛骂,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娘娘,老奴认为您这样做不是在帮公主。谢行远心里的人不是公主,公主嫁过去不会幸福的。您不如让蓝氏为公主另选一个忠厚可靠的夫婿。」 李馨媛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对陈静姝有信心,要抓住男人的心很容易,更何况谢行远和景夏之间的感情不是那么深厚。只要陈静姝渡过了最初的磨合期,一定会顺顺利利的走下去。「你说的这些哀家早就想过了,但世事难测,难道姝儿就没有和谢行远白头到老的可能?谢行远是京城中最出色的男儿,无论家世还是品貌都是最拔尖的,也只有他配得上哀家的女儿。他是个有责任心的,只要和姝儿做了夫妻,一定会对她好的,你不用操心。」 「但用这种法子始终不太好。」刘嬷嬷心中不安,她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为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一方面又害怕因果轮回遭报应。 「哀家都不急,你急什么?」李馨媛对此举抱有十分把握,她就不信,景夏成了一只破鞋之后,谢行远还会要她。就算谢行远要她,她自己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刘嬷嬷心中叹息,自己是无法从此事中脱身了,还好她拿到钱财之后,已让自己的儿子向楚王寻求庇护了,以后发生危及性命的事,也好保命。 京城十分热闹,大多数人都关注着谢行远的婚礼,只见身着一身大红喜服的谢行远骑着高头大马到景家迎亲,景家的小院之外,早已站满围观的人群。鞭炮声和围观百姓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虽然嘈杂,却热闹非凡。 景狄和李珍娘夫妻准备了多日,比起京城常住的富贵人家嫁女毫无差别。婚礼虽然在晚上,但景夏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为她梳妆打扮的是谢行远请来的晋国侯府的老夫人,这位老夫人福寿双全,膝下儿女成群,个个都有出息,请这位老夫人来,也是想沾沾她的福气。 景夏不知这个时代的嫁娶规矩,一切都听长辈们的安排,虽然老夫人将她化成一个像涂了腮红的白馒头,她也认了,只得在心里吐槽,不都说新娘子是女人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候吗?怎么丑成这样? 这一天中,景夏只吃了很少的东西,连水也没喝上两口,只等晚上才能轻松些。不过想到晚上的事,景夏也有些囧了,她活了两辈子,还没碰过男人呢。 「来了来了,新郎官来迎亲了。」喜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一只孔雀,无比欢喜的进来说道。为景夏盖好盖头之后,扶着她出了闺房。 景夏坐在花轿中,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这场婚礼会顺利吗?陈静姝今天也嫁到定远伯家了吧。 镇国公府热闹非凡,虽然谢家三代单传,没有几个直系亲戚,但贺喜的大臣来了不少。谢晋一整天都乐呵呵的,他这儿子终于成亲了,就等着一年之后抱孙子了。谢行远和景夏拜了堂之后,谢晋连说了三声好,让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尽情吃喝。 挑开盖头,景夏见谢行远皱了皱眉,显然是嫌弃她脸上的装,不过很快就露出笑意。两人喝了合卺酒后,喜娘撒了些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又夹了一个饺子送到景夏嘴里,问道:「生不生?」 「生的。」景夏说完,自己也笑了。 「祝世子和少夫人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喜娘欢喜的说道。谢家亲戚不多,来闹洞房的女眷也不多,来的都是三代以外的谢家长辈,她们也不好闹太过,只说了几句吉祥话就收手了。 谢行远还要出去应付宾客,在景夏耳边说了句「等我回来」就出去了。景夏听了还是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有发现牧野的踪迹吗?」张太后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秦煦摇了摇头:「没有,看来他对景狄的一双儿女也不是那么在乎。」不过牧野不出现并不影响大局,他有的是手段让李馨媛倒台。 「火候也差不多了,过几日就动手吧。」张太后说,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一辆马车不疾不徐的向西城门驶去,守城门的士兵一见是楚王的令牌,忙打开城门放行。出了城之后,原本缓慢行驶的马车开始在官道上疾驰,似乎身后有鬼魅一般。 驾车的马夫神色严肃,逃命似的鞭打着马臀。「哎,刘三,你慢点。怎么跟赶去投胎一样,马跑这么快我怎么享用美人。」车内的男人撩开车帘抱怨道。 叫刘三的车夫手上的动作没有减慢,说:「今夜的事本就凶险,要是办砸了你我都活不成,这时候最好别误事。离开了京城再也用也不迟,反正她要去那种地方。」 李耗子心痒难耐,「我还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娘们,难怪谢行远要娶她,送到那地方里去怪可惜的。你又不好女色,不如就留给兄弟我吧,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这是上头的命令,你要敢坏事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别在车里折腾了,出来一起驾车。」刘三没耐心跟他耗,直接说道。 李耗子嬉笑道:「我的三哥哥,你不说,又有谁知道我把美人占为己有了?反正结果都一样嘛。」 刘三不与他争辩,一把拉着他坐下,说:「至少等出了灵元县再说。」 v第四章 李耗子一脸的不甘心,却不得不答应,万一那边发现破绽追上来就糟了,不仅美人得不到,连小命也难保。 「驾!」 马车往远方疾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郭弋骑着快马往京城方向去,照这个情形,他是赶不上了,索性放慢了速度缓慢向前行进。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夜风吹起车窗帘,郭弋无意间朝马车内瞄了一眼。他从前是禁军统领兼刺客,练就了在夜色中辨别人和物的本事。马车内的少女一身大红喜服,钗环首饰已经卸下,脸上的妆还未洗净。虽然只看了一眼,他便觉得那女子有些熟悉。而这大半夜的,她不在洞房,要被送到哪里去? 郭弋心觉不对,调转马头追了上去。两人见有人追来,立刻加快速度。郭弋见此情形更觉不对,一个飞身落在车顶,又迅速的翻到马车门前,将二人踢下马车,勒住了缰绳。 刘三和李耗子见马车被劫,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左一右的将郭弋拦住。 「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刘三威胁道。他们二人武功不弱,自是不怕郭弋。 郭弋见他们两个的架势,更觉得有鬼,放狠话说:「今天的闲事我管定了!」说着跃下马车,与二人打斗起来。他之前右手被废,练就了左手使剑的本事,如今右手复原,双手均可使剑,加上他本就是顶尖的刺客,武艺超群,没多会儿功夫就把刘三和李耗子打趴下。 二人见势不对,上头又对他们下了死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自行了断。趁着郭弋收手的空档,拔剑摸了脖子,血溅了一地,很快就没了气息。 郭弋见二人像死士,更怀疑马车内那女子的身份。等他看清马车内那红衣女子的容貌后顿觉大事不妙。今天不是景夏和谢行远成亲的日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两个武功高强的死士连夜送出京城?这其中出了什么事? 他出了马车去检查刘三和李耗子的尸体,什么也没有。算了,先赶回京城要紧。郭弋喊了景夏好几声,又拍了拍她的脸,掐她的穴道,景夏仍无任何反应。看样子背后害她的人下了不少迷药。 郭弋想着先将人送回京城,就着那辆马车往回赶。天不助他,马车没走多久,一个车轮就坏了,马儿受惊拼命往前跑,眼见着就要冲进河里,郭弋只得挥剑斩断缰绳。马跑了,只剩残破的车身,景夏从车内摔了出来,头碰到石头磕出一个血窟窿。此处离京城还有一百多里路,现在又是半夜三更,荒山野岭路崎岖不平,前不挨村后不着店,郭弋顿时火冒三丈。但此时也只能将心头的那团火压下。 将景夏扶了起来,掏出常备的金创药敷在她头上。现在没了马车,只能走回京城了。郭弋背起景夏,在黑夜中一步一步的往京城方向走。 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后半夜下了一场雨,寒意更甚。庭院中的银杏叶落得满地都是,早起的仆人开始打扫庭院。 「怎么回事!」男人暴怒的声音传来,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丫鬟。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子一脸惊悸,此时的她裹着一床丝被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只可惜眼前的男人不是怜香惜玉的主。 谢行远看向陈静姝时,额头和手背的青筋暴起,「你们伺候她梳洗!」他自己披了一件外衣,无心整理仪容,离开了婚房。 陈静姝害怕极了,谢行远的模样像是要掐死她一样。丫鬟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听吩咐服侍新夫人。陈静姝此时是一只乖顺的绵羊,任由丫鬟们为她梳洗打扮。 谢晋今天起了个早,等着喝儿子和儿媳妇敬的茶。看到儿子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厅中,不由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行远回道:「爹,小夏不见了。」 谢晋奇怪:「昨天闹洞房的时候还好好的,人怎么不见了?」 谢行远阴着脸把这事说了一遍:「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今早起来发现小夏变成了陈静姝。明明昨夜喝合卺酒的时候还是小夏……」 谢晋头疼:「昨夜你回房之后,就没发现不对?」还以为靖远侯消停了,哪知他会使这招。 谢行远昨天高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杯,加上他那些军中同僚又一股劲儿的灌他酒,他来者不拒都喝了,昨夜还是下人扶他回房的。他那时迷迷糊糊的,陈静姝和景夏又长得像,也没注意人已被换成了陈静姝,就和她圆了房。 「唉!」谢晋气得跺脚。现在事难办了。 谢行远现在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爹,儿子没主意,您给想个办法吧。」 谢晋火冒三丈,一拳击碎了茶几,说:「怎么办?当然是先派人把小夏找回来!把昨夜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还有喜娘等人全都看住,一个也不许离开镇国公府半步!这件事一定是靖远侯府做的,老子跟陈沛铭没完!」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靖远侯府把人换了,将陈静姝送了过来,对景夏一定不会手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人找回来。「我马上去!」陈静姝他不会再动,既然定远伯家也是受害者,他要看靖远侯府怎么解释。不过他哪里知道,靖远侯府和定远伯家早就商量好了,两家对外宣称是陈静姝嫁过去,而实际嫁过去的是蓝氏的女儿陈丽芙。这个时辰,武墨和陈丽芙正在给家中的长辈敬茶。 陈静姝忐忑不安的待在新房中,那些丫鬟为她梳洗打扮好后,送了一份早点来,之后就再也没理过她。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会后面的事会不会按他们计划的方向走。既然上天已经帮过她一次,那就再帮帮她吧!陈静姝祈祷着。 谢行远调了府中的府兵和家丁外出找人,又去了京兆尹。陈述完事情的经过后,京兆尹卖他面子,让今日有空闲时间的手下帮忙找人。 谢行远现在只祈求景夏还活着。想到靖远侯府算计他,眼中涌现浓浓的杀机。回到府中,谢行远让人备好马车,他要去靖远侯府讨个说法。 谢晋得知之后,与谢行远一起去靖远侯府。父子二人带着府中剩下的府兵,押着陈静姝到靖远侯府。敲开靖远侯府的们后,谢行远一脚踢倒家丁,说:「让陈沛铭和蓝氏出来见我!」 家丁见谢行远父子来势汹汹,连滚带爬的去请靖远侯夫妻。听到这个消息后,夫妻二人十分平静,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谢家父子上门。 v第五章 谢行远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将陈静姝扔进靖远侯府的院子,说:「你们夫妻二人机关算尽,别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把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回来的女儿塞给我,我就一定会要!我告诉你们,要是小夏少了一根毫毛,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好过!」说着,他和谢晋带着人先走了,留下一肚子话还没说的靖远侯夫妻。 「这……」靖远侯还准备了好多反驳的话,这还没说一个字,人怎么就走了? 蓝氏扶起陈静姝,为她擦了眼泪,安慰道:「放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谢晋知道靖远侯夫妻的行事手段,一定会把这事从黑说成白的,他先发制人,让府中下人把靖远侯夫妻使阴招换新娘的事传给京城各大酒楼的说书先生,让他们把这事传出去。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抢得先机,让靖远侯府无还手之力,更别想把陈静姝送到镇国公府来。 接着父子二人到景家,将景夏被换走的事说了。李珍娘一听就流泪,急得语无伦次:「这……这该……该如……怎么办?小夏她……」 「岳父岳母请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将小夏找回来。」谢行远保证说。 「那就拜托谢公子了。」他们日防夜防,不曾想在最后关头出了事,靖远侯府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走? 谢行远从景家出来之后,匆忙赶到楚王府求见楚王和张太后。张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后惊愕万分,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想不到靖远侯夫妻还有这样的本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镇国公府换走。「王爷,这件事靖远侯府有错在先,你看?」 谢行远是秦煦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他的新婚夫人被劫走,自己是一定要帮忙找人的:「本王会传令各州县帮你寻人,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且放心。靖远侯府那边,本王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行远跪谢道:「多谢王爷。」 不到半天时间,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谢行远新婚夫人失踪,人被换成靖远侯府的小姐陈静姝这个消息。京城百姓都知道靖远侯府之前欲与镇国公府结亲,冒认女儿的事都做了,因此一致认为是靖远侯从中作梗。 不过也有人说也许是天意如此,镇国公府的谢公子和靖远侯府的陈小姐才是天生一对,景夏嘛,不过是他们之间的小插曲。而且新娘子已被劫走,八成已不是完璧,就算找回来也无济于事。以靖远侯和蓝氏以往的手段来看,定是要让人毁景夏的清白,如此一来她回来之后也威胁不到陈静姝。 谢行远和谢晋的反应在陈沛铭与蓝氏的预料之外,仅半天时间,他们就成了京城人口中的小人,更不占舆论优势,这对父子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不过这又怎样,陈静姝和谢行远已有了夫妻之实,他不娶也得娶。 景夏已被李太后的人送出了京城,其中一人贪花好色,只怕不用到那地方,景夏的清白已经不保。谢行远将人找回来又能怎样?他还要被人糟蹋的破鞋不成。要真不嫌弃景夏的话,他就是万年绿乌龟,等着被天下人笑话好了。所以夫妻两人并不急,谢行远不要陈静姝可以,但不能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早已想好了后招。 因后半夜天降大雨,郭弋只得放弃回京城的打算,寻了一户农家歇了一晚。景夏吸入的迷药太多,以至于第二天早晨也没醒来。郭弋让农舍的女主人为景夏换了一身干衣裳,用了早饭后借了一辆牛车去京城。 昨夜雨大,乡间的路变得泥泞不堪,牛车又破又旧,行驶速度奇慢,又在回京的路上好几次陷入泥坑中,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京城已是黄昏。郭弋问了景家宅子的地址,才往景家去。 因景夏不见了,男人们都去找人了,家里只有李珍娘、楚月和不到两岁的景明。 开门的是楚月,她并不认得郭弋。见他长得冷峻,脸上又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仍壮着胆子问:「先生找我爹吗?他今天不在。」 郭弋问道:「这里是景狄景大夫的宅子?我是郭弋,他的表弟。」 楚月虽没见过郭弋,但经常听公公和丈夫说起他,一听他自报家门,忙说道:「原来是表叔,快请进。」 郭弋从牛车上抱下景夏,对楚月说:「你先备饭,让这位师傅吃些热东西。」 楚月见郭弋带回了景夏,又惊又喜忙应道:「好,我这就去。」 李珍娘听到外边的动静,出来看出了什么事。看到郭弋回来,她吓了一大跳:「大兄弟,你怎么回来了?」 「先进去再说。」郭弋无心解释过多,先让景夏醒过来要紧。 李珍娘打开景夏的闺房,郭弋将她放到床上。 「大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遇到了小夏?」李珍娘问道。 楚月进了来,对李珍娘说:「娘,表叔还没用饭,等他填饱肚子再慢慢问吧。现在小夏回来了,我去镇国公府那边报个信。」 「你去吧,路上小心些。」李珍娘叮嘱她说。 郭弋和农夫去用饭,李珍娘守在景夏床边不停的抹泪,看到她头上的伤眼泪流得越多。还好郭弋及时回来救了她,不然后果更严重。 郭弋回到京城就被秦煦的人盯上了,确定他的身份后,立刻回楚王府禀告。 秦煦听到这个消息后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赶到张太后那里,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母后,牧野回来了!」 张太后正在用膳,听到这个消息后让下人把东西撤了,问道:「你确定是牧野?」 「千真万确!儿臣的人亲眼看到他回来的。对了,他把景夏也找回来了。」秦煦说话时有些激动,他们动手的时机终于到了。 「马上去景家看看。」张太后以为牧野不会回来了,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想不到他回来得真是时候。 楚月到镇国公府报信时,谢行远和谢晋都不在,她只得让管家把景夏回家的消息告诉他们。「劳烦大管家派人通知国公和公子,小夏找到了,是表叔郭弋找回来的。」 大管家为这事忙了一天,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我马上,马上派人通知老爷和公子!」从早到现在,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提心吊胆的,现在总算好了。 楚月回家后没多久,秦煦和张太后就带着重兵到了。郭弋刚用完饭,准备解释昨夜的事。 v第六章 秦煦从前在京城见过郭弋,那时他是被打压得走投无路的太子,郭弋是禁军统领,李馨媛身边的红人,京城第一高手。「牧野牧大统领。」 郭弋没想到楚王和张太后来得那么快,「楚王殿下,太后娘娘。」他行了一个大礼。 张太后稍稍打量他,说:「多年不见,大统领风采依旧。」十多年了,牧野除了脸上多了条伤疤之外,其他的一切没变,和从前一样冷峻,不苟言笑。 宫中老人叙旧,李珍娘等人是插不上嘴的,索性和楚月退到一边,让他们慢慢说话。 「两位今天来是想让我助你们扳倒李馨媛的对吧?我可以帮你们,但二位也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饶恕我和我的家人以及张子期过去犯下的所有罪过,王爷登上大位之后,放我们一条生路。」郭弋很清楚张凤仪母子的目的,他的要求也很简单,索性趁此机会好生谈判一番。 秦煦是做大事之人,没必要对过去的人和事耿耿于怀,两个李太后从前的人他可以放过。「本王答应你,不追究你和张子期过去犯下的罪行,也饶恕你和你的家人。不过在此之前,还请牧大统领跟本王走一趟。」 郭弋点头答应:「可以,但请王爷派兵保护景家人,我怕再生事端。昨天是我侄女大喜之日,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昨天夜里被人劫走。我在赶回京城的路上正好遇到劫持她的贼人。那两人见事情败露,已自杀身亡,尸首在一百里外的向山树林。小夏中了迷药,这药十分凶猛,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最后一句,是说给李珍娘听的。 「大兄弟你放心,大哥和行远回来之后,我会告诉他们的。」李珍娘知道郭弋来历不简单,也不打听别的。 郭弋被楚王带走了,张太后为了他们一家的安全着想,留了大半的禁卫。 李珍娘一边擦着景夏的脸一边流泪,楚月在一旁劝道:「娘,多亏了表叔小夏才能平安回来,她中了迷药,等药效一过就会醒的,您别伤心了。」 「你说小夏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好不容易嫁了户好人家,又出了这种事。」李珍娘哽咽着说。 楚月劝解说:「有我们呢,小夏不会有事的,就当好事多磨吧。」 想到家里的两个顶梁柱还没回来,李珍娘擦了眼泪问:「小贤和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楚月也说不清楚:「子时之前会回来吧。」 直到后半夜,景狄父子和谢行远才回来,看到景夏平安无事,这才大松一口气。 「珍娘,小夏是怎么回来的?」景狄看着昏迷不醒的景夏问道。他们找了大半天,最后镇国公府的人来通知说景夏已经回来了。接到消息后,他们来不及听那人细说,直接赶了回来。 李珍娘看到疲倦的丈夫儿子和女婿,心中难过,说:「多亏了大兄弟,他说他在昨夜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劫持小夏的人,就出手救了她。至于劫持小夏的人,见事情败露就自杀死了。因昨夜遇到了点儿事,后半夜又下了大雨,所以到黄昏才回来。小夏中了迷药,到现在还没醒,你快给她看看吧。」 景狄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再仔细追问,走到景夏身边为她把脉,见她情形不好,让景贤拿了针囊来,在她身上的几处穴道扎了几针,又开了张方子让景贤和楚月抓药熬药。 「岳父,小夏怎样了?」谢行远见针灸后人没醒,焦急的问道。 「等她喝了药,估计就会醒了。」景狄让谢行远不必操心,又问李珍娘说:「郭弋呢?」 「他回来后没多久,楚王和张太后就来了,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就把他带走了。太后还留了好多兵在这里,说是保护我们。」李珍娘回忆道。 景狄已知道楚王和张太后的打算,他们布了这么久的局,只等最关键的郭弋了,想必过不了几日,这京城就要变天了。「珍娘,小月,京城将有大事发生,这段时间你们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李珍娘听他这么说,没来由的心慌,紧拉着景狄的手臂,问道:「大哥,到底怎么了?和你还有大兄弟都有关吗?」 景狄点头。 李珍娘吓得低下了头,很快又坚定的对他说:「大哥,无论你犯了什么错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平安回来,我们就在家里等你。」 谢行远见景狄的神情,已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行远,估计你和小夏的事要缓一缓了,现在楚王的大事为重。这段时间内,就让小夏待在景家吧。我现在要去楚王府。」景狄说。他也该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赎罪了。 谢行远点头,说:「好,就听您的,我送您去楚王府。」 郭弋回京之后,京城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虽然许多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仅从王府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就能看出,一场惊天巨变正在酝酿。 楚王府中,郭弋坦白了十七年前的一切,当年,他是如何为李馨媛瞒天过海,偷换柳昭仪的孩子,又是如何替她杀人的,以及后来偷龙转凤,将宫外那名男婴换进宫,又如何将小公主抱出宫。他说知道自己知道李馨媛太多秘密,清楚她容不下他,所以偷偷救下了小皇帝的生母,以及知道所有内情的栗嬷嬷。得知这三人的下落后,秦煦连夜派人去找。 景狄来了之后,又将当年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尤其是李太后不可能生育一事。秦煦将郭弋和景狄两个重要的证人留在王府,又派了重兵守在景家周围。 景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她饿了许久,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找东西填肚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在自己家中,她依稀记得自己和谢行远成了亲,在卸妆时失去了知觉,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并不清楚,但看她现在还在家中,就知发生了不好的事。 李珍娘见景夏醒了,激动得又哭又笑。「娘,别哭了,我没事。」 「你总算醒了,娘都担心死了。」李珍娘搂着景夏哭道。 「娘,我睡了多久?」景夏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又累又饿。 李珍娘将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景夏听了,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你别怪行远,那一夜他喝多了,才会和陈家小姐做那种事,况且是靖远侯府早就设计好的。」李珍娘谅解谢行远,景夏本就和陈静姝长得像,恍惚之下会分不清。 v第七章[06.19] 景夏木讷的点头,「娘,我明白。」 「你表叔回来之后,就被楚王和张太后带走了。你爹回来之后也变得神神秘秘的,说有大事要发生。这段日子你先待在家里,等他们的事办完之后再处理你和行远的事。」 景夏明白,楚王八成是要夺位了,而她和谢行远之间的事只能往后靠。「娘,我明白。」 「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我这心里乱糟糟的。」李珍娘拍着胸口说。 具体要发生什么事,景夏也解释不清楚,只有景狄回来亲自说明一切。不过她和谢行远还有可能吗? 靖远侯府中,陈沛铭和蓝氏听到景夏被救回来的消息觉得不可思议,李太后安排得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出了岔子?难道真是她运气太好? 只是现在景家被楚王的人重兵把守着,他们也只知道救景夏回来的是她表叔,另外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谢行远不在京城,谢晋又整日出入楚王府,导致他们安排的闹事计划无法进行。楚王这些日子又极其神秘,他到底在谋划什么?不过他们现在算楚王的人,也没有必要再关心李太后会怎样。 陈静姝自从把身子交给谢行远之后,人变成了闺中怨妇,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一阵笑一阵哭,不停的问蓝氏谢行远什么时候来接她,她什么时候能进镇国公府,让蓝氏赶紧走下一步。蓝氏也焦躁,她哪里知道谢行远接下来会怎么做?更何况谢行远人都不在京城。 很快,谢行远依照郭弋的提示找到了小皇帝秦旭的生身父母,又找到了李馨媛当年的心腹宫女栗如是。楚王府中早已准备就绪,只等明日早朝。而圣安宫中的李馨媛并未察觉秦煦的动作,还在为陈静姝的将来谋划。 十月二十九,已是初冬时节,京城的天却出奇的太阳高照,阳光暖洋洋的,恍惚让人回到春天。 秦煦和往常一样上朝,高坐龙椅的小皇帝并没有多少精力管楚王和李太后的明争暗斗,他知道自己是个傀儡,也明白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心中期盼着秦煦将皇位拿过去,再好好整治李馨媛这个老妖婆。他只希望秦煦夺得大位后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做个闲散王爷。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唱喏道。 秦煦今日有备而来,听到这句话后出列说:「本王有事启奏。」 秦旭无精打采的半倚在龙椅上,用慵懒无力的声音问道:「楚王有何事禀报?」 「自然是大事。」秦煦回道,「本王前几日找到三个十多年前宫中的旧人,想请李太后出来认一认,看看还有没有印象。」 李馨媛还在为谢行远失踪一事烦心,突然听到秦煦这句话,提起了精神头:「楚王找了什么旧人要哀家认?」 「本王想,太后一定感兴趣。」秦煦卖起了关子。 秦旭插嘴问道:「楚王找了什么人来?朕也很想瞧一瞧。」他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模样,歪在龙椅上,像一条胖海参。 秦煦拍了拍手,禁卫军押着两男一女走进大殿。陈沛铭定睛一看,景狄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成了宫中旧人? 宫女撩开珠帘,李馨媛起身瞧了瞧,指着他们三人对秦煦说:「一个江湖剑客,一个市井百姓,一个乡下农妇,这就是楚王找来的宫中旧人?」 郭弋朝李馨媛行了一个半跪礼,问道:「宸妃娘娘可还记得属下?」 是她熟悉的声音,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礼节。李馨媛快步走到郭弋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是他!他还活着!他怎么还没死!另两个又是谁?她又瞧了瞧景狄和栗如是一阵。 「草民张子期,叩见太后娘娘。」 「奴婢栗如是,叩见太后娘娘。」 郭弋也跟着行礼道:「草民牧野,叩见太后娘娘。」 三人跪下之后,举朝哗然。资历老的尤其惊讶,这三个李馨媛的爪牙,竟然还活着,年纪稍小的则在小声询问,这三人什么来历。最震惊的莫过于陈沛铭,景狄原来是张子期!不过张子期不是在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死了吗?还有牧野,十二年前他明明死在牢里了,尸体还被拉到乱葬岗喂野狗了。 当时的李太后权利滔天,他们是怎么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楚王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难怪他向楚王投诚时,楚王对他所说的话并不惊讶,原来楚王早就有了扳倒李太后的筹码! 李馨媛愤愤的回到凤椅上,用质问气愤的语气问道:「张子期、牧野和栗如是都是死了十多年的人,楚王真有本事让他们白骨生肉死而复生!你想要这个皇位,哀家知道,但你用这等下作的手段来抢皇位,哀家实难苟同!」难怪秦煦和张凤仪母子一直没动静,原来准备放大招!真当她那么容易就认输? 「太后娘娘真是好口才,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从您刚才的反应来看,您分明认得他们三人,怎么这会儿又不认了?难不成你真怕他们抖出你过去所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秦煦镇定自若,反驳李馨媛的话。 李馨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高声命令道:「来人,将这三个刁民拉下去斩了!楚王秦煦无端诬陷哀家,罪无可恕,将其打入天牢!」她愤怒的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却无人听她的话。 见无人响应,李馨媛气急败坏:「哀家还没死呢!哀家还是徽朝的太后,竟敢不听哀家的命令!你们一个个都都反了?」 秦煦看着暴跳如雷的李馨媛,说:「太后,他们三人进殿之后,每人所说的话不超过三句,本王一句构陷你的话也没有说,你何必自乱阵脚呢?既然你说他们诬陷你,不如听听他们到底要说什么话诬陷你。」 陈沛铭知道这是立功的好机会,忙出列跪在秦煦面前,声情并茂的哭诉:「王爷,老臣知道不少与李太后有关的事,今时今日不得不说!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根本不是先帝的血脉!当年李太后生下公主,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她让人把公主抱出宫,换了一个平民之子进宫冒充皇子!现在……」他欲说出小公主就在他府上的事,被李馨媛狠瞪了一眼,想起那日发的毒誓,忙改口说:「现在臣憋不住了,为了徽朝的江山社稷,臣今日不得不说!」 他的话引起轩然大波!秦旭不是皇室血脉,竟是平民之子,李馨媛这个女人太阴毒!难怪秦旭相貌无奇,才能平庸,体肥臃肿,不似先皇风流潇洒,原来是这般缘故。 v第八章[06.19] 秦旭听到陈沛铭的话,唰的站起身,暴怒的指着他:「靖远侯!休要污蔑朕!无凭无据信口雌黄,朕乃先帝幼子,皇室正宗,岂是你几句话就能抹去的?来人,将靖远侯拉下去砍了!」他承认自己相貌平庸,承认自己无才无德,但不承认自己不是先帝之子。 朝堂议论纷纷,如菜市场一般喧闹。秦煦抬手示意大臣们安静,靖远侯虽坏了他这局棋的步骤,但总的来说不影响大局,由这个跳梁小丑开头也好。「张子期,从前你是李太后的御用御医,你来说说看。」 景狄告了罪,说起多年前的往事:「草民还是御医时,由先帝安排为李太后诊治伤寒症,那时草民就诊断出太后子嗣艰难,太后虽不信草民,却不得不用草民。之后草民之父犯下重罪,李太后出手相助,保住了家父一命,也保住了张家,后来草民便开始为李太后效命。后来宫中的柳贵嫔怀上皇嗣,李太后便想了一个法子,换子。李太后进宫多年无子,为了固宠,就假借怀孕争宠。因与柳贵嫔差不多时候传出喜脉,所以她就能在柳贵嫔生产时派人换走皇子。柳贵嫔产后大出血而死,因不受宠,此事在后宫未掀起波澜。是草民为李太后开的假孕药,也是草民用药致使柳贵嫔产后出血而死。」 众臣听景狄这么一说,又开始议论起来,此时才觉得柳贵嫔死得蹊跷。李馨媛那时借着偷来的儿子成功坐上了宸妃之位,又将那名皇子推上了太子之位。不过那名皇子在五岁时落入太液池淹死了。 「之后宫中的皇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奇死亡,只有楚王、残废的安王和体弱多病的宁王活了下来。这一切都是李太后为了保住柳贵嫔之子太子之位所做的。后来宫中多年皇子公主出生,是因为李太后命草民在先帝的饮食中下了绝育的药。因草民知道李太后太多秘密,所以太后对草民赶尽杀绝,趁着元宵宵禁那夜,派人放火烧了张府。草民得牧野大统领暗中相助,才逃出京城,一路向南逃到蜀地之南,化名为景狄,在永安镇重新安家落户。」 李馨媛听了景狄的陈词,目光看向郭弋,原来他早就背叛了自己,看来栗如是也是他救下的。呵,一个个都想害她,对她都不是真心的!「呵呵,你这刁民胡诌的本事还真不赖,怎的不去做说书先生?现在楚王得势,哀家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自是任你们泼脏水!」 众臣早已看李馨媛不顺眼,对她在前朝兴风作浪,今朝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十分不满,听了景狄的话后,心中信他多一些。纵然李馨媛为自己叫屈,他们也是不信的。 「太后娘娘何必在这个时候挣扎呢?你过去做的种种,都是有据可查的,当时不过是你利用手中的权利压下去了而已。你过去铸下大错还能逍遥法外,今天不过是你的报应到了而已。你派人杀害反对你的大臣时,毒杀诸位皇子时,可曾想过你犯下的错会报应到你女儿头上!」景狄反问道,「在蜀州,你为了当女皇,下毒毒杀先皇,杀死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要不是小女侥幸逃了出来,还无人知道你的罪行!李太后,午夜梦回时,先皇可曾入梦?」 李馨媛不说话了,先听景狄提到报应,她吓懵了,万一真报应到她女儿身上怎么办?还有先皇,她已不止一次梦到先皇死后的模样,一脸惨白的靠近她,向她索命。 「栗氏,之后的事由你来说。」景狄已经坦白得差不多了,该栗如是这个圣安宫的老人来述说后面的一切了。 栗如是在宫中挣扎多年,各种大风大浪都见过,此时她冷静得可怕,用平缓的语调说到:「五皇子也就是柳贵嫔之子落水被淹死之后,还是宸妃的李太后害怕张皇后报复,想了其他法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因张御医被杀,她身边再也没有医术超群的御医可用,就命老奴派人出宫寻找民间高手,后来老奴找到了一位苗疆的巫医进宫,开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方给宸妃,为的就是能助她再度怀孕。」她离宫多年,那时李馨媛还未登上太后之位,仍称她宸妃。 「因先皇已不能生育,宸妃就命老奴派人出宫寻精壮的男子入宫借种。后来宸妃成功怀孕,让牧野统领将那些男人杀了,尸体就仍在冷宫的水井中,一共四人。因宸妃的体制,怀孕不易,在那期间多次险些小产,能保住胎儿是用了苗疆巫医的药。而那名巫医也说过,宸妃强行用药怀孕,将生下·体弱多病的孩子,且不能享常人之寿,巫医还说,她并不能保证太后怀的是皇子。」 「因此宸妃做了两手准备,命奴婢亲自出宫寻找她生产前两日出生的男婴,许以重金买下抱进宫中。宸妃为了稳妥起见,让牧统领与老奴一同出宫将孩子抱进。宸妃所生的女儿,也是牧统领抱出宫的。因此事关系重大,宸妃担心有人泄露出去,先后处决了直到内情的人。老奴之所以能活下来,多亏牧统领放老奴一条生路。」 最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事秦旭,原来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李馨媛故宠和保住荣华富贵的工具。他引以为傲的身份没有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把龙椅上?所有人都是骗子!他暴怒着站起来,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冲到殿中乱砍一阵。幸好他人胖,动作迟缓,没有人员伤亡。郭弋很容易的将秦旭制服,擒住他的双手,让他跪在地上。 为了让群臣信服,秦煦让人将秦旭的生父生母带上殿来。那男人的模样和秦旭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群臣见了更加坚信,秦旭是李太后从宫外抱进宫的。 夫妻二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大殿中,说了当年卖孩子的事。当年他们家太穷,男人好赌博,加上家里已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多的一个实在养不起了,见有人出高价买男婴,就毫不犹豫的把才出生几个时辰的儿子卖了。至于是谁买了他们的儿子,夫妻二人已记不清了。他们只记得,把小儿子卖掉的第二个晚上,就有一个黑衣蒙面人潜进他们家里,让他们赶紧搬走,否则将有灭门之祸。 「一开始草民还不信,直到第二天晚上,草民在外赌钱回来,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我家周围放火烧房子。那时火势太大,草民的几个孩子都烧死了。草民的媳妇儿命大,知道草民在外赌钱,在月子里就出门来找草民,所以躲过一劫。之后那个黑衣人又出现了,给了草民一些银两,让草民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秦旭的生父努力回忆说,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和他媳妇儿拿着银子一路往南逃,在一个小山村落了脚,从此戒了赌瘾,做了一个勤恳踏实的农民。「直到最近有官府的人找上门,草民才知道我那小儿子被李宸妃买了去,当了太子,后来又做了徽朝的皇帝。」 v第九章[06.19] 「那你可还记得你小儿子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印记?」秦煦问道。 那农妇答道:「有有有,他屁股沟是青色的,那时民妇还想着孩子要是被拐跑了,可以凭借胎记找回来呢。」 秦旭听了农妇的话后,整个人都懵了,他屁股沟的确是青色的,当时觉得难看,不准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将此事传出去。 最关键的一步还是滴血认亲,秦煦让侍卫、大臣和太监,一起在四个地方取了四碗清水来。毫无悬念的,秦煦的血和那对夫妻的血相融了。 秦旭见了这副情形,无力的瘫倒在地,原来他是他最瞧不起的农民生的儿子!「啊啊啊啊!」秦旭发出绝望的吼叫声,拼劲全力挣脱郭弋的束缚,一头撞在柱子上,脑浆喷涌而出,血溅了一地,场面惨不忍睹,人当场没了气息。 罢了罢了,把徽朝的江山还给秦煦就是,不过她不会乖乖就死。「哈哈哈哈!」李馨媛自傲的笑了几声,尽管处于败势,她仍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秦煦,你赢了!哀家要告诉你的是,是非对错由后人评判,别以为你找了几个所谓的人证就扳倒了哀家!哀家今天没有输,是你用强权逼迫哀家的,后人会永远骂你!野史也会说你用阴谋诡计抢了皇位!这个位置你永远坐得不干净!」李馨媛愤怒的指着秦煦说。尽管她已经输了,但她不会承认自己真的输了。她哪里知道,真正被后人骂的,只有她而已。 楚王秦煦是皇室正宗,从小就有贤名,由他继承徽朝的大统,才是万众期待的。 「来人,将李馨媛拿下!废去其太后之位,贬为庶人!先将其收押天牢,择日再审!「秦煦命令道。 一队禁军侍卫冲进大殿,将李馨媛拿下。李馨媛不服,挣扎着推开禁军,拉扯之间,她一头珠翠和假髻掉了一地,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不狼狈。而众臣早已跪下,朝秦煦三跪九叩,口称万岁。 楚王秦煦在群臣的呼声中,无视秦旭的尸体,走到皇帝的宝座上,示意众臣平身。皇宫在一个上午就换了主人,秦煦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坐上了皇位。不过,一切才刚刚开始。 直到天黑尽了,大臣们才下朝回家,纷纷将朝堂上的事说给家人听。百官无不欢喜,纷纷放起鞭炮庆祝。后一步知道消息的老百姓都出门奔走相告,也放起了鞭炮庆祝。陈沛铭为了表忠心,也放了好几十串鞭炮庆祝。 蓝氏从陈沛铭那里知道了朝堂上发生的事,却忧心忡忡。原来李馨媛不认回李碧琳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借种生出来的,不是真的公主。而牧野是亲自抱李碧琳出宫的,那他一定认得李碧琳。现在牧野是景夏的表叔,他在景家待了十多年,与景家人感情深厚,一定会帮着景夏。如果李碧琳的身份被拆穿了,该如何是好?要是当今皇上知道他们偷养着李馨媛的私生女,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还有谢行远,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 景贤将朝堂上发生的事说给家人听,一家人都欢欢喜喜。皇帝还是少年之时就有贤德的名声,他得到皇位是众望所归之事,能扳倒李馨媛这个祸国妖妇,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好事,更何况她做的那些坏事,而且证据确凿。只是人证是自己家里的人,李珍娘不敢多想。景狄从前是宫廷御医,害了不少人,更害得先帝无法生育。郭弋更不用说,作为前禁军统领,李馨媛最得力的手下,他犯下的罪行更多。「皇上会放过你爹和你表叔吗?」李珍娘焦急万分,要是新帝追究起来,他们一家都逃不掉。 「娘,你放心。皇上早就答应了爹,不会处置他和表叔,也准我们在他成事之后回永安镇。」景贤说。有了他这句话,李珍娘才放下心来。 「现在就剩你的事没解决了,就当好事多磨吧。」李珍娘握着景夏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景狄说只有郭弋知道她的身世,兴许她真是世家贵女呢。 景夏只觉得,她和谢行远这辈子都不可能了,「看缘分吧。」李珍娘现在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她不能露出颓丧的神色来。 之后,宫中的织造房开始连夜赶制龙袍,钦天监选定了秦煦的正式登基大典的黄道吉日,就在十一月初五。楚王秦煦正式登基,成为徽朝新的统治者。新朝新气象,许多人都盼着新帝能重振徽朝,恢复从前的荣光。而李馨媛也被定了罪:毒杀先帝,谋害皇嗣,戕害嫔妃,祸国殃民,每一项都是重罪,都足以让她碎尸万段。十一月初十,李馨媛将在午门被斩首。 因郭弋和景狄也是重罪犯人,所以暂时被关在天牢。一连多日,景家没有半点景狄的消息,李珍娘心急,让景贤托人打点关系到天牢中探望。 见景狄全身肮脏不堪,李珍娘双手握着监牢的铁栏大哭起来,「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皇上和太后不都说会放过你们吗?」 「别急,再等一等吧,皇上不会言而无信的。」景狄见李珍娘哭,也难过起来,又问道:「这几日靖远侯府没来找麻烦吧。行远呢?「 景夏虽和谢行远成了亲,但无夫妻之实,因此还梳着未嫁姑娘的发式,「这几日京城大换血,靖远侯夫妻不敢在这时候闹幺蛾子。至于谢公子,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估计有事忙吧,毕竟他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你怕吗?」景狄问她。 景夏知道景狄的意思,答道:「不怕,一切随缘吧,就算结果不如意,我也不会怨谁。」 「你能这么想为父就放心了。」景狄说,「珍娘,小贤,你们都回去吧,我会平安回来的。小贤,你可愿辞官与爹一起回永安镇?」 景贤点头:「愿意,我不是做官的料,我只想做一名大夫,悬壶济世。」 景狄握着景贤的手连声叫好,「你有这样的想法爹很高兴。」 书房中,蓝氏和陈沛铭正在询问陈静姝身体的事,得到的答案并不如意。 「小姐先天身子就弱,能长这么大实属不易。老朽刚才为小姐诊脉,说句伤心的话,小姐这辈子都没有生育的可能,就算请苗疆的巫医来也无济于事。」杨老大夫摇头说,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小姐似乎从小就用过绝育的药,这也是她不能生育的重要原因。」 v第十章[06.19] 蓝氏本想让陈静姝借怀孕的由头进镇国公府,现在看是没有可能了。子嗣是除了夫妻房中之事外,最能拴住丈夫的事了,哪知陈静姝连生育的机会也没有!那个秦妈妈做得也真够绝的。现在郭弋回来了,陈静姝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只是自己当初发了毒誓,只能多为她谋划了。「这是五百两银子,还请杨老大夫为小女的事保密。」 杨老大夫是明白人,这种事他不会乱说,「老朽一定守口如瓶。」 「还有一事,请老大夫帮忙。请老大夫开几副假孕的药,吃了之后的人有怀孕的迹象,而且任何大夫都查不出来。」 杨老大夫听了蓝氏这句话,犹豫道:「这……」 「这是五百两,难道还不够买几副药?」蓝氏又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杨老大夫手上,「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的。」 蓝氏再接再厉的利诱,杨老大夫终于松口,说:「方子是有,可副作用极大,小姐的身子只怕顶不住。」 「日后可还能调理?」蓝氏问道。 杨老大夫想了想,说:「能。」 「只要能调理就好,方子你尽管开。」蓝氏在片刻之间,已想好了陈静姝日后的路,既然她无法生育,那就安排丫鬟生,到时候去母留子。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拴住谢行远,目前谢行远是新皇最信任的臣子之一,靖远侯府必须牢牢抱紧这棵大树。 景家人探监之后,景狄和郭弋就被无罪释放,一家子得到消息,全都出门迎接。景狄将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吐尽,只觉压在身上多年的千斤石头没了,抱着家人痛哭了一场。现在只剩景夏的事悬而未决,只要理清了三个年轻人之间的恩怨,他们做长辈的才算彻底没了负担。 晚上,郭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那日在殿上,李馨媛分明还有话对他说,而他心中还有一个谜题等着李馨媛来解开。 午夜时分,郭弋趁着家里人都睡下了,翻墙离开景家。潜入天牢之后,又轻车熟路的找到李馨媛所在的牢房。 见到郭弋,李馨媛走到他面前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郭弋在牢门外,隔着铁栏说:「既然你知道我来的原因,那就告诉我真相。」 李馨媛虽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宜,和二十几岁的少妇一般,此番落魄了,却另有一番风情,一颦一笑甚是勾人,说:「我的女儿,当然也是你的女儿。当年我找了四个男人都没成功,和你做了几次就怀上了。早知如此,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在宫外找男人了。」 郭弋自是不信的,他的确和李馨媛做过露水夫妻,但他不信李馨媛偏偏怀了他的孩子,这个女人能把假话说得和真的一样。 「我知道你在怀疑,但事实就是如此,那孩子就是你的种。我已经找到她了,将她安置在一户好人家家里,也为她找了一个好婆家。我快要死了,护不了她了。」李馨媛叹惋道。其实她也不知道陈静姝到底是谁的,当年为了求子,她和那四个男人都好过,后来又和牧野好过几回,陈静姝就是在和牧野好的那段日子怀上的。不过她敢赌,赌牧野对她还有一点儿情谊,赌牧野还有一点儿恻隐之心。 「告诉我,孩子在哪儿?」当年他就怀疑过,所以把那孩子抱出宫后,交给一对信得过的老夫妻养着,等风波过去之后,抱回来自己养,将其收为义女。哪知他抱走真陈静姝之后回京,那对老夫妻就不见了踪影。 李馨媛冷笑一声:「告诉你做什么,你又不认她,知道她的下落只会让她更危险。当年你背叛过我,日后也一定会为了自己出卖她。当年你说得多好听,会效忠我一辈子永不背叛,现在想来才明白,男人的话都信不得。」 「你做事太绝,我尽管忠心于你,但也不想死,必须留一条后路。当年你为了自己的私欲,搅得徽朝上下都不安宁,害得徽朝民不聊生,我不忍看着徽朝毁灭,只能将你过去的罪行揭发出来。你这辈子已经过得够顺畅风光了,也该是个头了。」郭弋说。 李馨媛听了他大义凛然的话,脸上浮现讽刺的笑容:「我想你忘了,当年我搅得徽朝不安宁,这其中有不少功劳是你的,帮我杀人的是你,帮我害人的是你,帮我做尽坏事的人也是你。你既然有这么好的觉悟,怎么当年还助纣为虐?怎么不揭发我呢?」 郭弋不知怎么接她这句话,只得催促说:「我是趁着狱卒换班的空档潜进来的,你再不说那孩子的下落就没有时间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护她后半生周全。」 李馨媛听他这么说,才勉强说道:「她在靖远侯府,我让她顶替了李敏失踪十五年的女儿,做了靖远侯府的大小姐。如果你真要保护她,就不要拆穿她的身份。靖远侯夫妻在我面前发了重誓,要护她一生,所以你可以和他们合作。我希望她嫁进镇国公府,至于景夏,就让她回乡下做个村姑,最好不要威胁到我们女儿的地位,更不能让景夏毁了她的幸福。不过听说你和张子期的那两个孩子感情好得很,该不会下不了手吧。」 郭弋的确为难,他对景夏有愧,但又不能不管那个疑似自己女儿的孩子。「亲疏有别,该怎么做我自己清楚。至于你,放心的去死吧。」 郭弋离开牢房回到景家,过几天他要去靖远侯府见一见那孩子。尽管他不确定假陈静姝是不是他的女儿,但他已下定决心保护她一辈子,如此一来,只好牺牲景夏了。 李馨媛被斩那日,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到午门围观,这个把徽朝折腾得一团糟的女人终于要死了。刀起刀落,一代妖后李馨媛彻底退出徽朝的历史舞台,她的尸体被扔到京郊的乱葬岗,任野狗和乌鸦啃食。 郭弋潜进靖远侯府,远远的看着陈静姝,她长得真像李馨媛年轻的时候,美丽,柔弱,让人心生怜悯。他似乎在陈静姝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下巴、鼻子和额头像他,让他更加确定这个姑娘就是他的女儿。在这时,郭弋也坚定了让她嫁进镇国公府的决心。至于景夏,只能委屈她了。当年他不远千里将她送到景狄身边,而不是李馨媛所说的青楼,已经救了她一次。这十多年中,她无忧无虑的长大,景狄和李珍娘又那么疼爱她,让出谢行远这个优秀的夫婿对她也没损失。 v第十一章[06.20] 回到景家的宅子,正好赶上午饭。景狄在饭桌上问起景夏的身世,郭弋端起饭碗,淡淡的说:「这个我真不知道,再说我也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把一个孩子从京城送到永安镇李家村这么偏的地方。」 「真的?」景狄不相信。他的直觉告诉他,郭弋在撒谎。因为他之后暗中调查过,李家村甚至整个永安镇都没有丢孩子的人。 「我骗你做什么?如果我知道小夏的身世,为什么之前不告诉你?那一年我事多,不会专门送一个孩子到你这里,连招呼也不打一声。」郭弋说道。他永远是一个表情,看不出任何不妥来。 景狄虽有疑问,但没再继续问下去。景夏由开始的期望变得失望,原来郭弋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世。 「既然表叔不知道,我们也别深究了。小夏从小在咱们家长大,一直以来都是一家人,将来也是。」景贤半是安慰景夏,半是劝解景狄说。 「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以后就当这里是你的家。」景狄也不再深究景夏的身世,劝她说。既然她的父母能抛弃她,或者她是被歹人设计,那她原来的那个家不回去也罢。 「嗯,不找了,我也没真想过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从小到大,你们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以后也是。」景夏说。 郭弋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更加不觉得亏欠景夏。要是在陈沛铭和李敏身边,她不至于有这么开朗的性子。想起靖远侯府的陈静姝,郭弋觉得内疚。 「大夫,我女儿怎样了?」蓝氏问为陈静姝诊脉的大夫说。 这几日来,陈静姝有恶心干呕和嗜睡的症状,月事也推迟了好几日。她本就通晓人事,知道这是怀孕的症状,就告诉了蓝氏。 蓝氏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高高兴兴的劝了她一阵,又派人请了杨老大夫来为她诊脉。杨老大夫和蓝氏早就通了气,妆模作样的把脉,沉思一阵后拱手作揖,对蓝氏和陈静姝说:「恭喜小姐,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陈静姝听了杨老大夫的话,双手移到腹部,似乎里面的小生命正在动:「我有孩子了。」她笑得温婉,脸上满是做母亲的喜悦。这个孩子来得太是时候了,她进镇国公府又多了一个筹码。 蓝氏见陈静姝这副模样,只觉得她可悲,不过谁让李馨媛生前造了那么多孽,报应到她女儿身上?唉,既然趟了这趟浑水,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谁让自己把这破事应承下来了呢?「你身子弱,这会儿有了孩子得好好养着,我会派人通知镇国公府来接你过去。杨老大夫,你是妇科好手,以后就由你来调理姝儿的身体,务必让她将孩子平安生下来。」 「老夫定不负夫人所托。」杨老大夫拱手郑重的答应说。 有了这个筹码,就算郭弋回来,也不能阻止陈静姝嫁进镇国公府。蓝氏思索一阵后,决定亲自到镇国公府走一趟。 不过秦煦刚登基,诸事繁忙,以至于谢晋父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蓝氏到了镇国公府后,并没见到谢晋和谢行远。而管家早接到两位主人的命令,不放靖远侯府的人进府。「我家国公和公子都不在,夫人请回吧。」 准备关门时,蓝氏的手下已堵在门口。「堂堂镇国公府,客人来了竟然拒之门外,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蓝氏在镇国公府门前踱步,准备大干一场。 「国公和公子确实不在府中,新皇登基,两位主人外出数日未归,我怕招待不周怠慢了夫人,夫人还是请回吧。」管家忍着没爆粗口,他对眼前这个算计公子的女人没任何好感,忍住没骂人已经很对得起她了。 蓝氏不听他的解释,骂道:「借口!要了我女儿的身子没半点表示,一点儿悔恨之心都没有,就知道找理由逃避!」 管家听她这般颠倒黑白,怒道:「我家公子分明娶的是景家姑娘,哪知被你们耍手段换成陈小姐!明明是你们靖远侯府使计害我家公子和少夫人,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蓝氏冷笑一声:「说话讲究真凭实据,没证据就别乱说话。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把人换了,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们换的人?明明那日是我女儿和定远伯家的四公子武墨成亲的日子,哪知人却出现在镇国公府?哦,本夫人明白了,那日我带静姝去珍宝阁挑首饰,正好谢公子赶了过来,我家静姝有倾国倾城之貌,谢行远对她一见钟情,早就将景家那乡下丫头抛诸脑后。无奈他们已有婚约,只得作势娶了那丫头,背地里却派人将静姝掳到镇国公府!哪知谢行远这个负心汉要了我女儿的身子却翻脸不认人!」 管家被这番荒诞的话惊得一愣一愣的,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信口雌黄!我家公子和景姑娘情深意重,公子又不是见异思迁之人,岂会见了陈小姐一面就移情别恋?分明是你们靖远侯府见与国公府结亲不成,就使阴招换人!要不是景姑娘的表叔在回京的路上救下她,指不定她的人会被你们弄到什么地方去!别以为我们国公和公子不在京城,你们就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管家可不是蓝氏的对手,「呵,说是我们换的人,那就拿出证据来!你说谢行远是重情重义之人,在本夫人看来不见得。男人口是心非见异思迁的多了去了,谁知道谢行远是不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衣冠禽兽?我女儿现在有了身孕,肚子里怀的可是谢家的种,难道谢行远就不想负责吗?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管家一愣,陈静姝竟然怀孕了!这该如何是好?现在国公和公子都不在,他做不了主,也不敢给任何承诺,直接叫家丁来把堵门的人扔了出去,关上门不再理蓝氏这个泼妇。 蓝氏见管家怂了,反而骂得更厉害,一会儿骂谢行远是衣冠禽兽,一会儿骂谢行远猪狗不如,一会儿骂他缩头乌龟,一会儿又哭着说陈静姝可怜,被谢行远占了身子,怀了他的骨肉,谢行远却狠心的不要她。 很快镇国公府外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蓝氏在京城的名声怎样他们一清二楚,知道靖远侯府是赖上了镇国公府了。虽然镇国公府有理,但陈静姝都有了身孕,谢行远不得不将她迎进门。 蓝氏的目的达到了,又见镇国公府没有搭理的意思,一边喊着我苦命的女儿,一边登上马车回了靖远侯府。景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景夏虽然成了亲,但现在出现一个身份地位都比她高的陈静姝插在中间,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膈应。 v第十二章[06.20] 景狄出主意说:「小夏,我看现在的情形,我们也争不了什么。你虽是谢行远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此时掺和进来一个陈静姝,无论如何你是争不过她的。她有靖远侯府撑腰,是绝不会做妾的,现在又有了身孕,更不可能屈于你之下。你与谢公子还未做夫妻,不如趁此事和离吧。」 景夏也有这样的打算,不说她眼里揉不进沙子,现在的局面对她来说是个死局,陈静姝有孕,已是谢行远真正意义上的妻子,自己不可能再掺和进去。就算谢行远不同意和离,她也不会做小。「爹,我也有此意,等谢公子回京之后就提这事吧。」现在还是快打斩乱麻要紧。 此次京中大换血,秦煦趁此贬黜了不少人,也提拔了不少人,但人仍不够用。他想着因这几年战乱,科举多年未开,加上人才短缺,就准备明年开了春,在三月开科考。听到这个消息的学子纷纷涌入京城。 李·鹏程作为秦煦手下的一员干将,此番也得到了爵位。因他早已与靖远侯府断绝了关系,所以在外另开府邸,是为武进伯。另起炉灶的李·鹏程将李敏接回京城,让她打点武进伯府中的一切。 回到京城后不久,李敏已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她知道陈沛铭找回了陈静姝,无论是长相还是相关信物,都十分吻合。但她心中仍有疑问,必须找到当年抱走她女儿的人才可以。她已得知牧野就是当年抢走她女儿的黑衣人,而郭弋正是当年的牧野,因此准备到景家拜访。 谢行远回到京城,听到管家的回禀后,气得脸色铁青。蓝氏将陈静姝有孕一事弄得全城皆知,就为了逼他将陈静姝迎过门对吧,他就偏不如她的意。 「景家那边怎样了?」他最担心的还是景夏。 管家回道:「景公子已经递了辞官的折子,皇上还没批复。景姑娘这些日子也不知在做什么,不过她没怎么出门。」 「牧野呢?」他早就想问牧野当年的事,无奈最近一个月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也在景家,没什么动静。」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二。「上次让你拷问的那些丫鬟婆子还有小厮,结果怎样了?」谢行远想起这事来,一定要还景夏一个公道。 管家为难,说:「其中三个丫鬟一个婆子还有两个小厮自尽了,剩下的都说不知情,她们不是贴身伺候的。当时服侍景姑娘梳洗打扮的就是咬舌自尽的那三个丫鬟。」 这事难办了,人证都死了。「我知道了。」 晚饭时间,景贤开门见到了谢行远,并未立刻请他进门:「谢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话想对小夏说,也有几个问题要问郭表叔。」谢行远并没在意景贤的举动。 景贤想了想,还是放他进门,引路时喊道:「爹,娘,小夏,谢公子来了。」 听到景贤的话,一家人都放下了筷子,正好吃得差不多了,楚月和李珍娘一个收拾碗筷,一个端残羹剩菜,收拾桌子扫地,好腾地方让他们说话。 谢行远见到景夏,想上前握她的手,景夏却后退数步避开了他。谢行远不解:「小夏,你是我的妻子,为什么要避开我?」 「谢公子,你我虽成了亲,却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也没有必须继续下去,不如就此一刀两断。」景夏鼓足极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 「你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就不愿再进镇国公府的门了吗?」谢行远问道。 「现在已不是流言蜚语那么简单了,陈小姐已有了身孕,你不可能不管她,而我们谁也不可能让谁,我想了几天决定退出,不再插在你们中间。」这的确是她考虑数日的结果,尽管话说出来伤人,但她还是要说。 「你明知此事是靖远侯府算计我们,你不和我一起将此事查清,却将我往外推,让我娶陈静姝。」谢行远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景夏愿与他共进退,哪知她是这样的打算。 「谢公子,请听我这个老头子说几句。」景狄见他们有吵起来的架势,忙开口劝道,「我知道此事是靖远侯府算计你与小夏,但陈小姐现在有孕是不争的事实,你不能不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靖远侯府已将此事闹大,你再不表态,陈小姐要么是死路一条,要么在靖远侯府生下谢家的子嗣。她出身高贵,又是嫡出的小姐,不可能做小。小夏虽是你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你让她日后如何与陈静姝相处?我们小夏出身虽不高,但也不会让她做妾受委屈。不如趁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做个彻底的了断。」 谢行远听了景狄的话,步步朝景夏逼近,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景夏见谢行远的模样有些吓人,还是实话实说:「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谢行远听了景夏的话后握紧了双拳,与她视线相撞,对视一阵后松开拳头,气急反笑,说:「好,好得很!你越想躲,我越不会如你的意!」他快步离开景家回到镇国公府,将自己关在房中喝闷酒。这一个月京城发生了许多事,他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担心她多想就忙着去安慰她,想接她回家,哪知会是这样的结果。呵呵,真是可笑,枉自己对她一片真心,她却只为自己着想,一遇到困难就退缩,他真是看错了人! 屋里的布置和新婚那夜毫无差别,谢行远越看越觉得讽刺,拔剑将那些红绸全部砍成两段,又将喜字全撕了揉成一团扔到墙角。他在屋里发酒疯,屋外的下人不敢贸然打扰,只得去通知谢晋。 谢晋也知道了陈静姝怀孕的事,一时头大,现在又得知儿子在新房内发酒疯,又气又急,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让他喝醉了睡一觉就好了。 景贤数次提了辞官的事,秦煦多次挽留,无奈他心意已决,秦煦只得放人。景人家已做好了回永安镇的准备,只是景夏的事一直悬而未决,回乡的行程就这么耽搁了。 李敏得知景狄要回永安镇,想着郭弋也要走,于是选了个日子,递了帖子,带上李·鹏程上门拜访。 到了景家之后,李敏用着茶点,开门见山的说:「牧统领知道我来的原因,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那小女儿当年被你抱走,不知你将她送到了何处?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v第十三章[06.20] 郭弋已下决心保护陈静姝,心自是偏向她的:「的确是我将陈小姐抱走的,是我对不住夫人,不过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并不清楚。当年我将陈小姐送给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养,后来再去找时,那对老夫妻已经搬走了,不知去了何处,我也从此失去了她的消息。不过我在陈小姐的脚底下刺了一个‘李’字,将她身上的鹅黄色襁褓换成了红色,长命锁也换了一个,也在背后刻了一个‘李’字,还在她的脚上系了一个铃铛,夫人可凭这些线索寻人。」陈静姝现在处于弱势,自己不方便与她相认,只有靖远侯府和李氏母子能给她庇护。 李敏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知道了一点儿消息,她儿子现在封了爵位,可以派人去找女儿了。「多谢先生。」李敏谢道。 郭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他无话可说了,请李氏母子离开。 李敏坐在马车中,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她要不要去靖远侯府见一见那个女儿。陈沛铭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找一个假的回来? 谢行远将景夏的事搁置了几日,终于想起郭弋也在京中,是该问问他当年的事了,不过他得到的答案与李敏的一模一样。谢行远却不信,反复的问了好几次。 郭弋也有些不耐烦了,说:「当年抱走陈静姝的人是我,难道谢公子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内情?景夏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生父生母是谁,我并不清楚,你问我多少遍,我仍是这个答案。你执着于小夏的身世是为何?难道你心中仍认为她就是靖远侯和李敏的女儿?她不是,你是不是不准备接她回镇国公府了?」 谢行远听了郭弋的回答后,心中有些失望,「我并无此意,只想调查清楚小夏的身世。既然郭先生不知道,那就告辞了。」他想去见一见景夏,走到她的房门前准备敲门,但想起她那日说的那番话,又觉得没有必要,随即离开了景家。 而京城中,陈静姝怀孕一事已全城皆知,众人都在赌谢行远下一步会怎么做,景夏会不会回镇国公府,她们两个谁做大,最做小。 靖远侯府是李敏此生最不愿去的地方,但为了见一见陈沛铭找回来的那个姑娘,她还是决定去靖远侯府一趟。 李·鹏程敲响了靖远侯府的大门,开门的家丁见到母子二人神色一愣,不知该作何反应。现在李·鹏程是新皇身边最受重视的臣子之一,未来前途无量,而靖远侯被疏远孤立,前途未卜。但蓝氏和李敏是死对头,这人是放还是不放? 「我和母亲来今天只为一件事,想见一见侯爷找回来的那位姑娘,劳烦通报一声。」李·鹏程开口说。 「那你稍等,我去通报。」小斯将李敏母子来的原因报给蓝氏和陈沛铭。这事陈沛铭不敢做主,眼睛看向蓝氏,让她拿主意。 蓝氏听了之后,猜不透李敏来的真正目的。她听说李敏已经去问过郭弋了,这会儿来没有道理,犹豫了一阵后,蓝氏还是让人去请李敏母子进来。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有稀客上门。」蓝氏让李敏母子在客厅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去,「现在鹏程有出息了,姐姐该高兴了。」她万分不甘心,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全随了陈沛铭,没一个像她。当年他们母子几个合起伙来欺负李敏和李·鹏程,现在李·鹏程得新皇看中,被封了武进伯,她心里堵得慌。 「是鹏程自己知上进,不需要我多管教。」李敏捻着佛珠说。 蓝氏怎么听怎么觉得李敏在讽刺她的儿子窝囊,当即拉下脸来,说:「是啊,鹏程品性好,天生知上进,我那三个儿子天生就是一副坏德性!」 李敏捻佛珠的速度平缓如旧:「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我只想见一见静姝。」 蓝氏冷笑着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李敏只知道关心儿子,不管女儿了呢!静姝回来这么久了,你也没差个人来问一声,今儿倒是有脸来。」 「我之前不来的原因是不确定静姝到底在什么地方,身上有什么可以佐证的信物。昨天我去了景家,问了牧野当年的事,他都告诉我了,我今天来只想确认一二。」李敏解释说。 「呵呵,你生的女儿,你自己还不清楚她身上的特征?」蓝氏漫不经心的呷了口茶,她心里有些慌乱,郭弋一定告诉了李敏真相,要是陈静姝是冒牌货的事被拆穿就糟了。 李敏不知蓝氏此时在想些什么,只说道:「我的女儿身上的特征我当然知道。不过过了这么多年,也会有变化。你们当初是怎么找到她的?」 这其中的细节,蓝氏是不会说的,搪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没有资格知道。」 李敏看蓝氏的样子,是不准备吐露找回陈静姝的细节了,想必他们找回来的人也不是真的。「我问过牧野了,他说当年将静姝抱走的时候,为了不让人找到她,就换了她身上的襁褓和长命锁,交给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养。但又为了自己能找到静姝,就在她的右脚脚底刺了一个‘李’字。后来那对老夫妻搬走了,静姝也不知所踪。如果你们找到的不是真人,那我就告辞了,以后我会找到她的。」 蓝氏听了李敏的话惊讶万分,这不正与他们当时找人的线索相同吗?郭弋真是这么对李敏说的?这个郭弋是怎么回事,不帮景夏就算了,怎么帮着他们说谎呢?陈静姝分明是李馨媛与人私通后生的,怎么就成了李敏的女儿?难不成郭弋和李馨媛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对了,当年的郭弋也是高大威猛一表人才,他对还是宸妃的李馨媛还算忠心,日子久了难免情愫暗生,又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女,极有可能做那种事。当年李馨媛借种,也可能找的是郭弋。这么一想,蓝氏又觉得郭弋帮李馨媛的女儿撒谎就情有可原了。 「等等。」蓝氏叫住李敏,「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李敏回头,说:「千真万确。」难道蓝氏知道什么? 蓝氏走到她身边,说:「我们找到静姝的时候,她右脚脚底就有一个‘李’字,襁褓是红色的,长命锁后面的名字也换成了你的姓,刻了一个‘李’。」说着让黄妈妈去拿那两样信物来,又让人去请陈静姝来。 李敏双手颤抖着抚着两样信物,和牧野说的一模一样!见到陈静姝的一刹那,她晃了晃神,这个姑娘和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太像了! v第十四章[06.20] 陈静姝见到李敏也觉得亲切,问蓝氏说:「母亲,这位夫人是?」 蓝氏见李敏一副看亲女儿的神情,正中下怀,说:「这是你的生母李敏。」要是李敏带走了陈静姝,她求之不得。而且李·鹏程现在有了出息,又和谢行远交情不错,她可以借陈静姝拉拢三家人的关系。 陈静姝仍是理智占先,没立刻相认:「我知道夫人怀疑我的身份,所以一直没来看我。不过母亲的话我却不全信,夫人如何确定我是您失踪十多年的女儿?」 李敏见她谨慎,落泪的同时又觉得心安,于是将自己如何拜访牧野,以及牧野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她。陈静姝身上的特征以及相关信物都与李敏所说的相符,她这才认了亲娘,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看到这副感人至深的画面,蓝氏只觉得讽刺。不过很好,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结果。「哼,李敏,你现在哭得也太假了吧,你女儿都被谢行远和那个姓景的乡下丫头欺负成什么样了?你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得你这个做母亲的为她撑腰!要是你早些与静姝相认,她就不至于处在这么尴尬的局面!」 「这事我会亲自出面解决。」李敏擦着脸上的眼泪说。 蓝氏将陈静姝拉到身后,不客气的对李敏说:「你亲自出面就解决得了吗?当时是你亲自解除静姝与谢行远的婚约,现在又上门去求他再结婚约吗?谢行远被那个姓景的丫头迷得三迷五道的,静姝怀了他的孩子他都不来看一眼,让静姝沦为京城的笑柄。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你要如何为静姝挽回?」 李敏心中难过,保证说:「是我的错,但为了静姝,我这张老脸就豁出去了,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进镇国公府。」 蓝氏听她这样说,心中涌现报复的快感,李敏还和当年一样没脑子好骗。「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不过静姝身子弱,留在靖远侯府比较合适。武进伯府刚开立,下人又不知根知底,我怕他们照顾不周。」 李敏知道蓝氏拿陈静姝要挟她,却不得不妥协,「是我欠静姝太多,也不奢求她原谅我,住在靖远侯府是最好的选择。」她会尽全力帮陈静姝,让她嫁进镇国公府,会让她后半生都幸福美满。 蓝氏让人送李敏母子出府,让黄妈妈带陈静姝回房休息,不让李敏再看她一眼。 回府的路上,李·鹏程只觉此事有蹊跷,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得对李敏说:「娘,此事不能草率决定,那个姑娘不见得就是妹妹,还是等细查之后再说吧。」 李敏已坚定的认为陈静姝就是她的女儿,不听李·鹏程的劝,反斥责他说:「你怎能怀疑她不是你妹妹!从我见她的第一眼起,就认定她是我的静姝!你作为兄长,怎么不帮她,反而怀疑她?」 李·鹏程知道他娘的性子,感性又认死理,这会儿再劝她没有任何效果,只得闭嘴,这件事只得私下慢慢查。 回到武进伯府,李·鹏程想了想,觉得还是通知谢行远一声的好,让他有所准备。哪知李敏听说他要出府,猜他会去找谢行远,派人拦在府门口,呵斥道:」你敢出门一步!」 李·鹏程无奈:「娘,我心乱得很,只想出去散散心。」 李敏拄着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就想去通知谢行远,让他早做准备!鹏程,静姝是你妹妹,你怎能不帮她反而害她?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你难道就不想她以后过上好日子,不想她后半生都顺顺利利的?」 李·鹏程更加无奈,「娘,我心里过意不去。就算那个姑娘真是我妹妹,可这事是靖远侯府不对,明明行远的心上人是景姑娘,靖远侯府还送静姝去搅局,这不是帮她,而是害她!用孩子拴不住男人的心,母亲,这点您比我更清楚。与其让静姝和行远做一对怨偶,后半生以泪洗面,不如现在就停止,重新为她找一户好人家,凭借我们现在的势力,可以让她后半生过得安稳。我与行远是好朋友,他是什么性子我清楚,一但惹火了他,他翻脸不认人谁都别想安生。」 李敏被李·鹏程的一番话气得心堵,她当然知道孩子拴不住男人的心,但陈沛铭怎能与谢行远相比?谢行远品性好,是个有责任心的好男儿。她相信日久生情,就算谢行远现在不喜欢静姝,只要日子久了,他就会发现静姝的好,两人会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见李·鹏程执意要走,李敏拔了头上的簪子抵在脖子上:「你这个逆子!你要敢出门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李·鹏程没辙,安抚了李敏之后,只得回府待着。他母亲什么都好,就意气用事这点最让人吃不消。李敏知道自己这么逼李·鹏程不对,但为了陈静姝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的静姝在外流浪了十多年,没享受过母亲的关爱,没感受过家的温暖,现在静姝回来了,她会好好补偿她的。 谢行远在靖远侯府和武进伯府都有眼线,李敏和蓝氏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纵然李·鹏程没出府,他也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想不到这个陈静姝真是李敏的女儿,真是让他意外。以李敏的性子,过不了明天就会上门来说情了吧。从前他觉得李敏可怜,现在才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李敏的可恨之处,简直让人恶心。 「继续盯着两府,发生任何事都要向我汇报。」是靖远侯府逼迫他在先,到时候就别怪他无情,他不介意被人骂冷血残忍。 李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想了大半夜,决定先从景夏那边下手。只要景夏先退出了,谢行远就不能强迫她。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村姑,自己还搞不定? 天刚亮李敏就起了,等李·鹏程用了早膳上朝后,她才换了一身正装去景家。楚月开门一见是李敏,忙迎她进门,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 「不知景姑娘可在家中?劳烦你请她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她说。」对楚月李敏还是比较客气。 楚月见李敏今日神色严肃,又没带佛珠,回话时小心了几分:「她正在帮爹抓药,我马上去叫她来。」 楚月到前院的药房叫景夏,回后院正厅的路上小声对她说:「我看李夫人今日的神色怪怪的,好像我们家欠她几千两银子似的,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点儿。」 景夏不知李敏今日来找她的原因,说:「我会小心的,多谢嫂子提醒。」 「唉,这京城我越来越不想待了,还是永安镇好。」楚月感叹道。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事就没一件舒心的。 「景大嫂去忙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景姑娘说。」李敏摆起官家夫人的款来还是那么回事。 v第十五章[06.20] 楚月没多问,识趣的离开正厅。等到厅内只剩景夏、李敏和服侍她的丫鬟后,李敏才开口说:「景姑娘和谢公子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吧。」 「是有些日子了。」 「那为何还住娘家,不搬去夫家?」李敏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问,景夏不好回答,只得说道:「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 李敏终于等到她这句话,说:「是因为陈小姐怀孕的缘故吧。」 景夏听后点了点头。 「我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李敏说道,「上次我来景家问了你表叔关于我女儿的事,也去了靖远侯府,得知了陈小姐的事。老天有眼,靖远侯找回来的正是我那被你表叔抱走的失踪了十多年的女儿静姝。」 所以李敏今天来是劝她放手的?景夏的心咯噔跳了一下,「恭喜夫人母女团聚。」 李敏不喜欢景夏现在的反应和眼神,说:「靖远侯找回来的姑娘的确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你表叔抱走了她,她早就嫁给行远,做了镇国公府的少夫人!」 景夏听了李敏的话,感情陈静姝的失踪是她的错?「我知道夫人要对我说什么,您是想劝我放弃谢公子是不是?」 现在在李敏眼中,景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因此厌极了景夏这副看穿一切的神情,不过她既然明白,自己也无需多说:「对,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劝你放弃。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一个乡下村姑,如何做得了镇国公府的夫人?行远与你是云泥之别,根本不相配!静姝是靖远侯府嫡出的小姐,又是武进伯的妹妹,与行远正好相配。我原与沈夫人定下媒妁之言,静姝本是要嫁给行远为妻的,不过中途出了岔子,行远年纪又不小了,我才取消了这门婚事。结果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静姝与行远的姻缘本是上天注定的,任谁都拆不散!」 李敏说得慷慨激昂,景夏一边笑着一边听,见她停下就为她倒了杯茶。李敏见景夏如此,气得不打一处来,摔了杯子站起来愤怒的指着她说:「本夫人的话你有没有听!」 景夏站直了恭敬的回道:「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只是想着夫人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气也没喘一口,就为您倒了杯茶,想让您润润嗓子继续说。」 李敏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你最好都明白!静姝的身份地位比你高,绝不可能做妾!她现在怀了行远的骨肉,嫁进镇国公府是迟早的事。你若识相就乖乖自请下堂回永安镇,永远别出现在京城!你要是执意进府为妾,那就怪不得本夫人心狠手辣!一个妾室正室可以随意打卖,而你日后所生的子女也不是你的,在府中没有任何地位!而我决不允许镇国公府出现一个威胁到我女儿地位的妾室!」 景夏听了李敏的一番话,心里又气又笑,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她还有必要争什么吗?「夫人说了这么多,也请听听我的想法。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虽说我出身平民,但也不能由你们这些所谓的权贵随意轻视和小觑!同样的,我眼里揉不进沙子,我虽然喜欢谢公子,但也不会为了他,为了你的女儿腾位子委身做妾……」 「我不会让你做妾!更不会让你回永安镇!」谢行远在得知李敏到景家找景夏时就跟了过来,他将李敏说的一番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好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 「行远,你怎么来了?」现在不是上朝时间吗? 「我辛苦了一个多月,皇上让我休息几日。想起我夫人还在岳父岳母家,所以就今天来接她回去。」谢行远一把将景夏揽入怀中,不让她动弹半分。 「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如何配得上你?静姝已经回来了,你们已有夫妻之实,而且她现在已怀有身孕,你却对她不闻不问,让她怎么办?」李敏只差没跪下求谢行远了。 「你女儿将来如何我不管,还是回去问靖远侯好了,我是绝不会娶她过门的。她只有两条路,要么一死了之,要么在靖远侯府生下那个孩子。还有,别拿怀孕说事,陈静姝的身子那么弱,怎么只一夜就怀上了?她之后在靖远侯府待了一个月,我哪里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以陈沛铭和蓝氏的德性,会做出让陈静姝借种的事来也不奇怪。我要提醒夫人,她有今天的下场,都是拜靖远侯夫妻所赐。」谢行远的一席话,暴露了他冷血无情的一面。 李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不堪的话,怎么会从谢行远的嘴里说出来?「行远,你的心肠什么时候变得又冷又硬了?静姝本该是你的妻子,如果她平平安安的在靖远侯府长大,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况且她清清白白,你怎能将这些污言秽语加到她身上?」 「清清白白?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会在别人的新婚之夜,顶替新娘子和男人行夫妻之事?她敢这么做,就别怕我骂她。夫人说我心肠冷硬,我也实话告诉您,我谢行远向来如此。您难道不知我当初有个绰号叫‘谢阎王’吗?我尊敬您,因为您是我母亲的好友,是鹏程的生母,如果您再逼迫我的妻子,别怪我不念昔日的旧情!」谢行远绝情的说道,他不管李敏是什么反应,横抱起景夏离开了景家。 李敏气得顿胸垂足,直骂谢行远冷血无情。 「谢行远,你放我下来!」景夏挣扎着说。 谢行远力气大,景夏那点儿功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在娘家待的时间够长了,该回家了,就是岳父岳母见了也不能阻拦。」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放手!」 谢行远不听景夏的话,直接将她怀中的手绢塞进她的口中,抱着她上了马车回镇国公府。扛着景夏进了新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府上的下人见这阵仗,都躲得远远的,只有谢行远贴身伺候的常随守在新房附近。一阵打斗的声音过了之后,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和衣裳被撕碎的声音,没多会儿就传来羞人的声音。这番动静让守在门外的常随也躲远了。 直到黄昏时分,谢行远才让人抬了浴桶到浴房。「小夏,你要记住,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谢行远的女人。」谢行远搂着景夏,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v第十六章[06.21] 景夏木讷的点了点头,被困在这方狭小的天地中大半日,她的整个人都不是她自己的了。谢行远对她似报复似怜惜的占有,让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也不能再退缩。 沐浴之后,谢行远派人到景家通知景狄等人,说他已将景夏接回镇国公府,让他们不必担心。 景夏已梳了妇人髻,谢行远领着她到正厅向谢晋敬茶。谢晋这一月来诸事烦心,这会儿终于露了个笑脸,高高兴兴的喝了儿子和儿媳敬的茶。「小夏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以后要好生照顾她。」 谢行远郑重的应道:「儿子会照顾小夏一辈子。」 「你已进了镇国公府的门,就是我谢家的一员。行远是个面冷心硬的,就靠你捂化他了。我们家人少,你肩上的担子重,以后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让府里多些生气,孙子我只认你和行远的,别的我一概不认!」谢晋乐呵呵的语重心长的对景夏说。 景夏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谢行远搂了她的肩应道:「我们会努力让您早日抱上孙子。」 京城中大部分人都知道谢行远将景夏接回镇国公府的事了,镇国公谢晋也认了这个儿媳。不过他们仍然好奇,谢行远会怎么对待陈静姝,毕竟陈静姝怀着他的骨肉。 陈静姝听到谢行远与景夏和好的消息后哭成了泪人,直问蓝氏该怎么办。「你母亲亲自保证过会将您嫁进镇国公府,我现在就去帮你催一催。好了别哭了,安心养胎要紧。」蓝氏抚着陈静姝的头说,时间拖得越久,她的肚子就会露出破绽,自己得和李敏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蓝氏好不容易将陈静姝哄住,才命人备了马车去武进伯府。一进门蓝氏就问李敏说:「你不是说会帮静姝的吗,怎么反将景夏弄进了镇国公府?」 李敏也没辙,她哪里知道谢行远那天会去景家?「谢行远那日休沐,也去了景家,当着我的面把人接走的,我想拦也拦不住。」 「现在该怎么办?静姝的肚子越来越大,难道你要让她在靖远侯府把孩子生下来,让京城的人继续笑话她?」蓝氏逼问道。 李敏捻着佛珠叹气:「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之后我也去了谢家几趟,哪知连门也不让进。」镇国公也不顾昔日的情分,直接对她说,要是她再来为陈静姝求情的话,他直接赶人了,也断绝两家的来往。 「太后不是你的表姐吗?你当年与她那么好,不如进宫求太后,太后一定会帮你的。」蓝氏出主意说,她还记得李敏有这个尊贵无比的亲戚。 蓝氏的话提醒了李敏,对呀,她可以进宫去求太后。张太后是她表姐,一定会帮她女儿做主。就算太后以前看中景夏,现在亲疏有别,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你说得对,我可以进宫见太后,太后会帮我。」 「静姝的终身大事就系在姐姐身上了,成不成就看你的了。」蓝氏起身告辞。哼,李敏要知道自己拼尽全力帮李馨媛的女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不过她不会知道了,让她在临死之前做个明白人也不错。 蓝氏走之后,李敏就向宫里递了牌子,求见张太后。张太后虽身在宫中,消息却异常灵通。她已知道陈沛铭夫妻找回来的那个女子的的确确就是陈静姝的事,也知道李敏为了让陈静姝嫁进镇国公府四处奔走。但景夏嫁给谢行远,也有她的一份力在里面,况且景夏那姑娘着实不错,家世不高,谢行远娶景夏对皇帝平衡世家权利有利,所以她不会允许陈静姝嫁进镇国公府做正妻,让谢家和靖远侯府以及武进伯府有拧不断的姻亲关系。 蔡嬷嬷见张太后为难,问道:「太后,您见还是不见?」 「哀家这表妹,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犯起糊涂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张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说。她了解李敏,平时还好,只要不如她的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秦煦也打过招呼,让她不要管大臣家里的事。「还是见一见吧,哀家好好劝劝她。」 「陈小姐被牧野抱走的时候只有四个月大,当年李夫人为这事人憔悴了不少,也闹过不少事。如今找回来了,自是要好好补偿的。」蔡嬷嬷说,她倒是理解李敏,不过不想李敏借此事提过分的要求。 李敏如愿以偿的进宫见张太后,表姐妹二人说起了家常。「哀家看鹏程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你怎么不为他操持操持?」张太后先说起李·鹏程的终生大事。 李敏笑了笑:「我也想他尽快成家,早些抱孙子,只是他说现在不是时候。我又刚回京城,也不知哪家的姑娘合适,还请太后帮忙相看才好,您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李敏说完李·鹏程又说陈静姝:「唉,我家鹏程还好说,只是静姝就难办了。那孩子在外边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又遇到这种事,她也是命苦。」 张太后并没打断她,让她继续说。「静姝现在有了身孕,继续待在靖远侯府也不是办法。她是侯府小姐,身份尊贵,没有作妾的道理。我吃了太多妾室的苦,是不可能留一个厉害的妾室在行远身边威胁静姝的地位。可那个景夏不识好歹,还说什么只做正室,也不瞧瞧她是个什么身份,竟然痴心妄想。行远那孩子也变了,一味护着她,丝毫不管我的姝儿。太后,姝儿是您的表外甥女,您可要为她做主啊!」 张太后听了她的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简直是无理取闹。「敏敏,哀家还叫你闺中的小名,哀家劝你几句,这事本就是靖远侯府有错在先,如果不是他们使手段换人,静姝也不至于处在这么尴尬的局面。谢行远不表示是他占理,你难道想他追究下去,让静姝从此抬不起头来?景夏就算出身平民,那也是谢行远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更没有正妻变成妾室的道理。难道只有你的姝儿是你的宝贝,景夏就不是她父母的宝贝?你女儿一无名分,二算计谢行远,还想谢行远休了景夏娶你女儿,哀家听了都觉得可笑。谢行远之所以一怒之下接景夏回府,还不是靖远侯府闹得太厉害,你又拿和他母亲之间的情分压他?如果你想静姝进镇国公府,只有做妾一条路。」 李敏原想着张太后会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帮她,哪知她不仅不帮,还帮着景夏来数落她,登时就急得跪下了:「太后,我是您的表妹,静姝是您的表外甥女,您怎能帮着外人呢?静姝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她应该得到补偿,必须得到最好的一切。她是嫡出小姐,万没有做妾的道理!」 v第十七章[06.21] 张太后失了耐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哀家是一国太后,是天下百姓的母亲,自是谁有道理就帮着谁!这件事本就是靖远侯府有错在先,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谢行远不追究,你们就得寸进尺了是不是?还有你,你觉得陈静姝可怜,就可以到哀家这里来无理取闹是吗?哀家是外人,管不了大臣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想办法弥补!蔡嬷嬷,送李敏出宫!」 李敏见张太后这么绝情,一瞬间就懵了,明明陈静姝是她的亲表外甥女,又处于弱势,太后怎能不帮她呢?「太后,您一定要帮姝儿啊,您要是不帮她,她只有死路一条。太后,您发发慈悲,就当可怜可怜她吧。」 李敏跪走着去拉张太后的衣襟,张太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蔡嬷嬷扶起李敏说:「夫人还是回去吧,太后这会儿是不会见你了。」 李敏转而握紧蔡嬷嬷的手,「嬷嬷,您帮我劝劝太后吧,她不能不管姝儿呀。这个世上只有她能帮姝儿了,姝儿已经那么可怜了。」 蔡嬷嬷是铁了心不趟这趟浑水,推辞说:「夫人,您是太后的表妹,您求她都没有用,我一个下人的话又能起什么作用呢?今天太后心情不好,您改日再来吧。」说着,扶着李敏的手,将她送到德宁宫门口。 李敏目标没达成,只得失望而归,回到武进伯府后,对着菩萨跪拜祈求。 一连过了数日,陈静姝的事毫无进展,看样子太后不准备管,谢行远也不会接她进府了。蓝氏急了,再这样下去,陈静姝的肚子就瞒不住了。而陈静姝整日以泪洗面,好不凄惨。 反正陈静姝的肚子是假的,就利用这个假肚子做文章吧。蓝氏又将杨老大夫叫了过来,让他开一副药,让陈静姝假装小产。 「你确定景夏一直没出过镇国公府?」蓝氏派人时时刻刻盯着镇国公府的大门。这景夏不出府,她怎么将陈静姝落胎一事嫁祸给她? 「不过马上要过年了,景狄还在京城没走,她总得回娘家。我听监视景家的人回来说,李敏准备初一去城外的厚德寺上香,景夏也会去。」黄妈妈说道。 「现在才十二月初九,等到元旦太久了。」还有二十几天,陈静姝等不及了,她也等不了了。 「我爹他们打算过了年就回永安镇。」景夏为谢行远更衣时说。 「为什么岳父岳母他们总想回乡下,京城不好吗?」谢行远换上朝服准备去上朝,景夏正在帮他整理衣摆。 「兴许乡下自在些,人也简单些。他之前是宫里的御医,见惯了宫里的肮脏,所以想过清净日子吧。」景夏说,乡下人虽嘴碎,但心还是好的。 谢行远将景夏揽入怀中,说:「我知道你担心,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如果真有一天要你离开,也是迫不得已。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等着我。」现在李敏和蓝氏越来越不择手段了,他也该想想其他办法了。 景夏抬头问他:「又怎么了?」 谢行远笑道:「没什么,现在是腊月初十,还等二十来日就过年了,你也有大半月没回娘家了吧,等过年休朝,我陪你回去一趟。」 「你还好意思说。」那日谢行远用直接粗暴的方式接她回镇国公府,之后一直派人跟着她,不让她出府一步,就怕她逃了。还说什么欠她一个洞房,同时也要让谢晋早日抱孙子,大半个月来可劲儿的折腾。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行远笑道,「这几天雪下得大,就别出府了,乖乖待在家里。」 景夏现在当然不会出国公府,下雪天又冷路又滑,万一遇到陈静姝,不小心伤了她的孩子,自己可担待不起。一开始她还想着抽身离开,但现在不那么想了,她的丈夫,凭什么让给别人? 谢行远上朝之后,景夏才开始对着镜子梳妆。沈夫人过世得早,府上没有别的长辈,谢晋是国公,在朝中位高权重,每日忙碌得很,而且他也吩咐了,景夏不必早晨去请安。谢行远知道景夏在管家这一块上有所欠缺,所以指了一个精明能干的婆子教她,大半月来她已熟悉了府上的大部分事务。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谢行远精挑细选的,自是忠心与她,不用再担心上次换人的事。 这其间,李敏又进宫了几次,锲而不舍的求张太后为陈静姝做主。被拒绝数次之后,李敏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陈静姝做妾。而李·鹏程每每遇到谢行远都觉得十分尴尬,忙不迭的道歉。好在不糊涂,谢行远也不和他计较。 李敏后退一步,张太后才松口帮她说和说和。不过张太后也有要求:「靖远侯府的人没一个安生,皇上并不想让陈家拖累镇国公府,所以要让静姝嫁给谢行远做妾,她必须离开靖远侯府随你去武进伯府,并与靖远侯府断绝一切往来。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这事就别提了。」 李敏赶忙应下:「我一定说服靖远侯夫妻,请太后放心!」陈静姝回到武进伯府也有好处,至少谢行远不会像原来一样讨厌她。 谢行远会看在自己和鹏程的面子上对静姝好的,只要静姝生下儿子,还怕抢不回正妻的位置?出宫之后,李敏就去了靖远侯府,在蓝氏面前将张太后的要求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原以为蓝氏不答应,哪知她听完李敏的话就一口应下。 「只要是为静姝好,我哪能不答应呢?」蓝氏笑道。她为陈静姝谋划得够多了,不想再将这个随时会至他们于死地的祸水留在身边,更不愿再为她劳心劳力,李敏愿意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她高兴还来不及。只要陈静姝的身份一天没被拆穿,李敏就会为她操劳到底。况且自己也没指望陈静姝会帮靖远侯府多少忙。 「如此我今日就带姝儿走了。」李敏高兴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女儿回家了,也不用再被蓝氏摆布了。 蓝氏亦是高兴万分,指挥下人帮忙收拾行李。 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雪积了一寸来厚。早已有人将大道上的雪扫到两旁,尽管如此,路面仍有些湿滑。送走谢行远之后没多久,张太后的传旨宫女就到了。景夏隐约猜到此事和陈静姝有关,因此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换好衣裳后,景夏随宣旨宫女进了宫。到了宫门口之后,下了马车换上软轿,由太监抬着去张太后的德宁宫。 v第十八章[06.21] 果不其然,李敏和陈静姝都在。行完大礼后,张太后赐了座,让她坐下说话。 张太后细看景夏和陈静姝,长得的确相似,不过陈静姝娇小温婉,景夏明艳大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们是亲姐妹呢,像两朵并蒂莲花。」张太后笑说道。 景夏笑而不语,该说的她一定会说,不该说的她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李敏现在看景夏,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听张太后说陈静姝和景夏长得相似,仍不住讥笑道:「长得像又如何?不过是个冒牌货,再像也成不了真的。」 张太后听了李敏的话十分不悦,倒是景夏开口说道:「陈小姐容貌倾国,太后说我长得像她,是在亏我呢。能被太后夸奖,是我的荣幸。不过长相是父母给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并且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夫人的女儿这事,您可不要误会。」 「还是你嘴甜。」张太后拍了拍景夏的手,又问了些其他事。 李敏和陈静姝见张太后还没说到重点上,心里有些焦急。张太后见着铺垫得差不多了,说:「行远将来是镇国公,府里三妻四妾是常事。虽说十月成亲时你受了些委屈,靖远侯府做错了事,但静姝是无辜的,她现在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待在武进伯府也不是办法,哀家想着李夫人已退而求其次,同意静姝做妾了,所以今天就叫你来说说这事。你是正室夫人,迟早要张罗行远屋里的事,不如就让静姝进门吧,不管怎么说,她怀的也是行远的骨肉。」 张太后说话了,陈静姝「噗通」一声跪在景夏面前,哭着拉着景夏的袖子,说:「景夫人,我知道我父亲他们算计了你,是他们不对,我也是被逼无奈才配合他们的,你就原谅我吧。我现在也受到了惩罚,求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让我进府吧。我不求与姐姐平起平坐,只要做公子的婢妾就好,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公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求姐姐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吧。而且姐姐将来也是要做母亲的人,你就体谅体谅妹妹做母亲的心情吧,他不能背负私生子的名声,否则他的一辈子就毁了。」 李敏帮腔说:「姝儿堂堂的侯府千金,这般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求你,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敢动?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快答应了吧。」 景夏心里膈应得很,想骂这对母女无耻,她还是忍住了,避开陈静姝的手,扶她起来,强笑道:「现在陈小姐还没进门,等进了门再叫姐姐也不迟。你身子弱,别动不动就跪,头四个月得好生修养才是。太后您也知道,我出身乡下,虽识得几个字,却不懂得怎样管好国公府,行远知道我的短处,特地请了几个能干的婆子和管家教我,我现在还没管家,府中的一切大小事,还是公公和夫君做主,像纳妾这样的大事,尤其是陈小姐这样出身高贵的,我是做不了主的。刚才李夫人也说了,陈小姐是靖远侯府的千金,武进伯的妹妹,如果我这般草率的领她回府,一是对夫人和小姐的不尊重,二也是对夫君和公公的不尊重。我想还是先问问夫君的意思,待他点头之后,择个良辰吉日,再以纳妾之礼将陈小姐迎进门如何?娘娘和夫人都是过来人,知道女人这辈子就这么一次,都希望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出嫁,夫人疼女儿,想必也不会委屈陈小姐吧。」 景夏的话虽说不上滴水不漏,但也说到了点子上。张太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谢行远从头到脚都没提过陈静姝的事,李敏想起就气,指着景夏的鼻子说:「说了这么多,都是你推脱的借口!你就是不想让姝儿进镇国公府!要是谢行远准许,还用得着你?」 景夏面色不改,赔笑道:「夫人也知道出嫁从夫,以夫为天,要是做了夫君不喜的事,是会被厌弃的。我也不能免俗,自是要听夫君的安排。像纳贵妾这样的大事,当然要夫君做主,而且我也是为陈小姐着想。」 张太后委实不想管这破事,说:「景氏说得对,她今天将静姝领回去着实委屈了静姝,还是择个良辰吉日,将静姝风风光光的抬进镇国公府要紧。你也回去劝劝行远,就算他不管静姝,也不能不管他的儿子。」 陈静姝知道谢行远不会让她进门,只有通过景夏才可以,慌忙跪下说:「不,太后,姐姐,我不委屈,也不祈求进国公府做什么贵妾,我只希望有一间空房子住,把孩子生下来就够了。姐姐,你今天就带我回去吧!」 景夏猜到陈静姝会这么说,她哪能让她进镇国公府,真让她住空房子?「小姐这么说固然是一片真心,但无论如何也要问问夫君的意思。你知道我现在没当家,自是做不了主。要是做了让行远不快的事,你我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不过行远还是听劝的,我回府之后会好好劝他。」她会劝谢行远,但不保证谢行远会照她说的做。 李敏气急,也不顾自己身在太后宫中,指着景夏骂道:「你会这么好心?分明就是百般推辞!哼,明面上说得好听,还不知你心中是怎么算计姝儿的!既然你不答应。我也不强求,就让姝儿在武进伯府养胎,以武进伯府现在的地位,还养不起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注定生不出儿子!」 张太后被李敏的话气到了,想不到她这么不冷静:「你们都给哀家闭嘴!既然景氏都同意了,就让她回去劝谢行远!再择个良辰吉日抬静姝进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都回去吧!」 太后下了逐客令,三人也不好多留,辞了张太后离开德宁宫。天又下起了大雪,地上的积雪还来不及清扫,但软轿所在的宫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陈静姝体弱受不了寒气,纵然穿得厚,也冷得直打哆嗦,偏这时后又肚子疼,不得已停了下来。 景夏走在她们母女后面,见大队伍停了,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到陈静姝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皱了皱眉,看来平安无事的离开皇宫,已经不可能了。 李敏见陈静姝脸色不好,忙让人去请医女来。这时候陈静姝贴身伺候的吴婆子开口提醒说:「景夫人是大夫,小姐又这么痛苦,医女要等会儿才到,不如先请景夫人帮忙看看吧!」她的话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李敏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走到景夏面前,说:「我女儿不太好,你帮忙看看吧!」 v第十九章[06.21] 景夏想着其中有蹊跷,委婉推辞说:「我并不擅长调理妇人之症和保胎,为了大人和胎儿着想,还是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医女来了再说吧。此处离太后的德宁宫并不远,折回去太后也不会怪罪,看陈小姐的样子,还是挪到温暖的地方比较合适。」 听景夏这么说,李敏一巴掌赏给景夏,骂道:「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女儿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救她!你就是想让她落了胎进不了镇国公府是吧!姝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头一个饶不了你!」说着,强拉景夏给陈静姝看病。 景夏想不到李敏的力气那么大,冷不丁被她扯得险些摔倒在地,吴婆子见时机差不多了,趁着现场混乱,悄悄的推了景夏一把。景夏还没站稳,人直直的朝陈静姝栽去,将她扑倒在地。陈静姝惨叫一声,躺在雪地中面色发白,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吴婆子忙将陈静姝扶起来,惊叫道:「血!小姐流了好多血!」 景夏被人扶起来之后,才看到近乎晕厥的陈静姝,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刚才做了什么? 陈静姝小产了,李敏见女儿流了那么多血,也管不了那么多,扶着陈静姝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救救我的女儿!」 陈静姝脸色苍白,捂着肚子想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惨白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泪。 「没事的,我的外孙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姝儿莫担心,医女马上就来了。」李敏安慰陈静姝说。 无法,一行人只得折回德宁宫,张太后刚清净下来,又听到一阵嘈杂声,问道:「怎么了?」 蔡嬷嬷回道:「是李夫人和陈小姐,出宫的路上陈小姐出了事,情形不太好。」情形不太好,大概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 李敏向张太后告了罪,去看陈静姝。很快医女就来了,吴婆子与她对视了一眼,两人达成了某种默契,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苏医女为陈静姝检查一番,开了药,让宫女熬了。李敏心急如焚,见吴婆子和苏医女出来,问道:「姝儿怎样了?」 苏医女遗憾的摇头:「小姐的孩子保不住了,我已尽了全力。小姐身子弱,加上这次落胎造成了很大损伤,只怕小姐再也不能生育了。」 李敏只觉得晴天霹雳,陈静姝以后生不出孩子了,那她后半辈子该怎么办?「是不是诊错了?我女儿怎么会生不了孩子?」 苏医女心有不忍,但仍据实相告:「夫人,我在宫中待了十九年,医术经过了太医院的考核,怎会胡乱说话?您请别的医女或是太医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吴婆子面容戚戚,哀声说:「夫人,苏医女是众医女中医术最拔尖的,也是徽朝医术最好的女大夫,如果她的话不可信,还有谁的话能信呢?」 李敏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坍塌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她的女儿遭受这样的命运?「苏医女,我女儿还有救吗?」 「小姐只要好生调理,身体自然会好起来的。」苏医女说道。 李敏听了,忙去看陈静姝。陈静姝已经昏迷,她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自己的心仿佛在滴血。要是她不让景夏来帮静姝看病,静姝就不会遭受这样的苦了。 对了,一切都是景夏害的!是她把静姝害成这副模样!她要为静姝讨回公道!李敏擦干了眼泪,走出内殿去找罪魁祸首。 苏医女在救治陈静姝期间,景夏就等在德宁宫的偏殿中,看到进进出出的宫女,可以预知陈静姝的情形并不好。也是啊,小产又怎么能好? 等了一个时辰后,景夏身边的丫鬟腊月也有些急了,「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再等等吧。」景夏心里也着急,她撞了陈静姝,害她小产,无论如何自己都脱不了干系。听到太后传召,景夏不得不好生应对。 张太后已听人说了此事,景夏或许是被陷害的,她在后宫里待了大半辈子,宫里女人之间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不过她虽然知道其中的曲折,但她不准备帮景夏洗脱冤屈,她想借此事一举解决李敏那档子破事。景夏对她来说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过她不会要她的命。现在陈静姝与靖远侯府彻底断了联系,嫁给谢行远没有任何害处。 「哀家已听宫女和静姝身边的婆子说了,是你撞倒了她。」张太后问道。 景夏已经跪在地上,她心里还是相信张太后会秉公处理这件事:「我并不是故意撞陈小姐的,那时陈小姐腹痛难忍,李夫人听吴婆子说我会医术,便让我为陈小姐诊脉,李夫人力气大,我险些滑倒在地,也是在那时,不知谁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便撞倒了陈小姐。而且陈小姐那时已有小产的迹象。」 「呵,你想说此事与你无关是不是?那哀家问你,陈静姝在殿里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了殿门就腹痛难忍?随行的婢女婆子都是武进伯府的人,还有德宁宫的宫女太监,她们与陈静姝无冤无仇,为何要推你害她跌倒,让她小产?若你要说是陈静姝害你,她犯得着冒这么大风险,用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你?」张太后从各个角度分析此事,无论如何,景夏都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苏医女前来禀告说:「启禀太后,陈小姐此次滑胎是麝香所致,奴婢想,此人一定知道陈小姐胎位不稳而故意为之。」 张太后瞟了景夏一眼,问道:「她接触麝香多久了?」 苏医女分析说:「陈小姐身体弱,本就怀胎不易,要是平时就接触麝香,胎儿早就不保了。」言下之意陈静姝接触麝香的时间并不长,很可能就是今天。 「看来是该好好查一查了。」张太后说。她吩咐宫人开始检查,搜过李敏带进宫的每个人以及景夏主仆后,最后在景夏的荷包里找到了四粒麝香丸。 景夏出门时仔细检查过自己的荷包,里面并没有这几颗麝香丸,看腊月的神情,也不像她做的。 「你还有什么话说?」张太后慈祥平静的脸上燃起怒火,质问景夏说,「你先用麝香害陈静姝滑脉,又推她跌倒小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害人!想不到你的心肠这般歹毒,哀家看错了你!」 「太后娘娘,夫人的荷包是奴婢收拾的,里面并没有麝香,一定有人陷害夫人!」腊月为景夏辩解说,「夫人也没有推陈小姐,当时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是陈小姐身边的吴婆子推夫人撞陈小姐肚子的,太后娘娘将吴婆子拷问一番便知。陈小姐小产,并不关夫人的事,求太后娘娘明鉴!」腊月说着,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 v第二十章[06.21] 张太后想不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丫鬟胆子那么大,竟敢出声为景夏辩解,但不管景夏清白与否,她的心意绝不会改变:「哀家说话,哪有你这贱婢插嘴的份!吴婆子是静姝的贴身妈妈,忠心于静姝,怎会推你家夫人去撞她!你是景氏的丫鬟,当然会为她说话!来人,拖下去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很快就有侍卫将腊月拖了出去,景夏欲出手救她,却被及几名壮硕的妇人押着动弹不得。「为何太后不愿听我和腊月的解释?麝香这种东西用久了对身体有损伤,我懂得医术,更不会将麝香丸戴在身上。况且这等粗劣的害人手法……」 景夏欲辩解一二,张太后并不理她,狠狠的拍了桌子一掌:「解释?证据确凿,你还想辩解?瞧你刚才的架势,还想在哀家的宫里动手不成?意图刺杀太后,哀家可赐你死罪!」 她只想拦下侍卫,并没刺杀张太后的意思:「臣妇不敢。」 「哼,你不敢,哀家看你没有什么不敢的!」张太后怒道。 此时李敏冲了出来,扇了景夏两巴掌:「你这毒妇!竟用这么阴毒卑劣的手段害我女儿!静姝的命已经够苦了,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却被你害得不能生育!太后,您一定要为姝儿做主啊!」李敏得知陈静姝被害的真相,恨不得将景夏碎尸万段! 「哀家自会为静姝做主,你大可放心。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哀家绝不轻饶。」张太后宽慰李敏说。 景夏害得陈静姝小产,且不能生育,李敏的心在滴血,她要景夏血债血偿:「请太后赐死这毒妇,为姝儿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张太后帮李敏母女,但并不想要景夏的命,「这事哀家自会处置,还静姝一个公道。来人,将景夏关入暴室听后发落!」 景夏早已被堵了嘴,不能为自己申辩半句,张太后下令之后,被几名健妇押着关入暴室。 门嘭的一声关上,阳光从狭窄的窗户射进来,照亮一方窄小的天地,显得室内更加阴冷骇人。天本就冷,景夏打了个寒颤,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冷。 德宁宫中,李敏还在张太后面前哭诉,要景夏偿命,说她的外孙死得可怜,说她活着会继续威胁陈静姝。 没多会儿,就听蔡嬷嬷回禀说景夏的婢女因不肯改口指认景夏害陈静姝小产而被活活打死。张太后手里拽着许多人的命,多年来的大半日子都不能安眠,一直吃斋念佛想要抵消当年犯下的罪孽,听了蔡嬷嬷的回禀心中一颤,想不到那丫头这般忠心。 「够了!」张太后被李敏的哭声气得心烦气躁,「你们都下去,哀家有几句话对李夫人说。」 蔡嬷嬷领命,领着一干宫女退下。「够了!别哭了!为了你和陈静姝,哀家这次昧着良心设计景氏,将你女儿小产之事推到她头上!陈静姝本就胎位不稳,苏医女已经告诉哀家了,她本就有滑胎的迹象,就算使再多力也保不住。你就别赶尽杀绝了!」张太后说。 李敏止住了哭声,瞪大眼睛懵懂的看着张太后。张太后并不看她,说:「这次哀家帮你们母女,以后哀家绝不会帮第二次!这次是你们母女运气好,可以把所有的罪名往景氏身上推,下次可不会这么走运了。哀家会借着这次机会让谢行远休了景氏娶你女儿,但你必须答应哀家,不能伤景氏的性命。」 李敏脑子才转过弯,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张太后计谋,苏医女是按照太后的吩咐说话,那么陈静姝以后还是能生的。心中的阴霾散去,李敏抹了眼泪跪下谢恩:「谢太后成全!」 「领着静姝回去等消息吧,她需要静养。」张太后挥了挥手。 李敏欢喜的离开,她的姝儿终于能如愿嫁入镇国公府,那个孩子也算死得其所了。 景夏在暴室中来回踱步,努力回想白天里发生的事。不过她的心乱得很,担心张太后会处死自己。她并不是圣人,整个人慌得很。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有宫女打开了暴室的门,景夏吓了一跳,以为是张太后派人来杀她了。 蔡嬷嬷见景夏惊慌失措的模样,知道她害怕,宽慰她说:「别怕,我只是来送饭的。太后不会要你的命,只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待几天,等事情解决了就会放你出去。」 景夏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问蔡嬷嬷说:「嬷嬷,太后明明知道这件事有蹊跷,为什么不愿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害陈小姐。」 蔡嬷嬷也是乡下出身,对景夏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她们哪里斗得过有权有势的人呢?更何况那人还是太后。「你人聪明,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太后娘娘始终是李夫人的表姐。」 蔡嬷嬷言尽于此,让景夏好好吃饭,别饿着自己。 门又关上了,景夏看着还算丰盛的饭菜哪里吃得下?是啊,张太后是李夫人的表姐,始终会帮李夫人的,自己这个外人又算得了什么?张太后不过是借着今天的机会,给自己安一个刺杀太后和谋害人命的罪名,让谢行远休了她娶陈静姝而已。想到这里,景夏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镇国公府中,谢行远已接到张太后的懿旨,说景夏设计害陈静姝小产,又意图刺杀她,已定了景夏死罪,让他明日进宫领尸首。 谢行远知道景夏的为人,他是不会信这套说辞的。接了懿旨后,谢行远赶忙进宫求见秦煦,让他出面帮忙。 秦煦头疼,他已叮嘱过太后,别管陈静姝的事,怎么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秦煦带了皇后到张太后的德宁宫,唠叨了几句家常之后才为景夏求情。 白天手里多了条无辜的人命,张太后心中烦躁,一开始态度十分强硬,要治景夏死罪,后来经过秦煦和皇后求情,终于肯答应放景夏一条生路,不过她有其他条件,让谢行远到德宁宫来说话。 「景夏害了一条命,又在宫里冒犯哀家,死罪难逃。但念在皇上和皇后都为她求情的份上,哀家可以饶她一命。不过你必须答应哀家一个条件,否则哀家绝不饶她!」张太后正襟危坐,对谢行远说。 谢行远已猜到张太后的条件,咬牙反驳说:「如果太后的条件是让臣休了景氏娶陈静姝的话,恕臣难以从命!」 张太后知道谢行远会这么说,但她笃定谢行远一定会答应:「既然你已猜到,哀家就不细说了。你不答应就算了,用景氏的命抵了陈静姝孩儿的命就是!」 v第二十一章[06.22] 秦煦无奈,想不到张太后这么固执:「母后,陈静姝流掉的只是个没成形的胎儿,景氏是活生生的人,怎能相提并论?顶多处罚她一番就是了,何必让她偿命呢?」 张太后斥责的问道:「难道没成型的胎儿就不是一条命?景夏要想活命,却不付出代价,哪有这么好的事?」 谢行远胸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质问张太后说:「当年太后的手段臣在宫外也有所耳闻,那些胎死腹中的龙子龙女的命,您可付出代价了?」 听到谢行远的反驳,张太后怒目憎视,不过谢行远很快又说:「您是太后,当然可以处死妾室所怀的子女。臣想问您,是不是臣休了景氏,娶陈静姝过门您就能放过她?」 「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张太后心中怒意更盛,从来没有谁可以当面讽刺她。 「好,臣答应。」他答应娶陈静姝,但他不会承诺照顾陈静姝一辈子,既然她们可以不仁,也别怪自己无义。 张太后见谢行远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有了报复般的快意,说:「既然你答应了哀家,哀家自会履行承诺,放景氏出宫。」 「不过臣还有个条件,太后您不得以任何名义和手段,囚禁和关押景氏,随意要她的命,也不得派人刺杀她。」谢行远说。 张太后的条件也不是那么好谈的,谢行远提了条件,她自然不能落后:「要哀家答应你的条件也可以,景氏出宫之后,必须在两天之内离开京城,并在十年之内,不许踏入京城半步。」 谢行远的一腔怒火险些爆发出来,连秦煦也觉得张太后此举有些过分:「母后……」 「如果做不到的话,你就等着为景氏收尸吧。」张太后已经开了头,索性恶人做到底。 谢行远最终将怒火压了下去,说:「好,臣答应。」 张太后拍板说:「那好,此事就这么定了,等你出宫之后写了休书,哀家就放景氏出宫。」 谢行远已经忍了很多了,张太后这会儿提的任何要求他都能接受:「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谢行远两脚生风的离开德宁宫,帝后二人也无奈的起身告退。 出了宫之后,谢行远就在蔡嬷嬷的监督下写了休书,又赶忙去相关官属处理了相应事项。蔡嬷嬷见一切都妥当了,才回宫去见张太后。 临走之前,蔡嬷嬷对谢行远说:「谢公子,老身知道此事太后做得不对,但你别怨她,她也没法子。太后只想景氏离开京城,不会伤她的。」 谢行远内心冷笑,张太后是徽朝最尊贵的女人,谁能逼她不成?难道李敏撒泼耍赖,张太后就没有办法应对?分明是她护短。「嬷嬷说哪里话,我要怨也只会怨那对母女。太后娘娘是天下人的母亲,我怎会怨恨自己的母亲,怎能怨太后?」 蔡嬷嬷听谢行远这么说,知道他心里正恨着,不过她不会在这事上多发表意见。回宫之后,蔡嬷嬷将谢行远已休景夏一事说给张太后听,「明天一早就放景氏出宫,后天让景狄一家离开京城。」 这一夜谢行远无法入睡,在房中踱步许久。他当初接景夏回来,究竟是对是错?如果当初就放她走,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但他转念一想,心中更怨李敏母女和靖远侯夫妻,日后,他定要他们对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景家人听了谢府中人的陈述后心凉了半截,景狄不相信景夏会害陈静姝,会在宫中不知轻重的刺杀张太后,后来听到让她活命的代价是被休弃,而谢行远娶陈静姝时,确定了是张太后设计的一切。他在宫中多年,清楚张太后的手段。不过,他们对此事没有反抗的余地。 「大哥,这什么世道啊?小夏她怎么这么命苦啊?」谢府中人走了之后,李珍娘伏在景狄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景狄无奈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叹气说:「这都是命,没办法。」难道他们能进宫找张太后说理? 宫中,景夏滴水未沾,人蜷坐在墙角,脑子里一团浆糊。蔡嬷嬷晚上送饭时对她小声说:「明天太后就放你出宫,你还是吃点儿东西吧。」 景夏抬头问蔡嬷嬷:「是不是行远已经答应了太后的条件?」 蔡嬷嬷也无奈,景夏迟早会知道这事,于是说道:「是,放你出宫的代价就是谢公子休了你娶陈小姐。你别太伤心了,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以后你会遇到你真正的真命天子的。」 景夏苦笑,是啊,她争不过,只能将丈夫拱手相让,这也是对她当时屈服的惩罚。「我明白。」 蔡嬷嬷走后,景夏突然胃口大开,端起碗进食。歇息了一夜之后,有宫女将她送到宫门口。景狄等人已等在宫门口,见她出来一家人都哭了。 景夏发髻凌乱,清秀的面庞也憔悴了许多,见到家人哭,她反而为他们擦眼泪,安慰道:「都别哭了,我没事。」 李珍娘心中有气,说:「你可知行远他正月十五就要娶陈静姝过门了。」 景夏想不到李敏和张太后速度这么快,竟然在这么短的日子内,将成亲的日子都选好了。「我知道行远娶陈小姐的原因,我不会怨他。」 「唉,都是娘的错,拖累了你。你要是生在好人家,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李珍娘愤愤道,景夏为她擦干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娘,别这么说,要是没有您收留,我早就死了。您和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父母,大哥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哥哥,嫂嫂也是。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拖不拖累的。我与他无缘,有这样的结果也不怪谁。明天我们就回永安镇,回去以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景夏拥抱着李珍娘说。 景狄催她们回家,说:「走吧,站在这里说话不合适。」 回家之后,李珍娘将门关了起来,不停的抱怨这抱怨那,一家子心中都有气,景夏也不拦着,任她们说个够。 自从接到消息之后,景家就连夜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走。这次郭弋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因此这座宅子就留给他住,所以他们除了衣裳财物之外,也没多少要搬走的东西。 宫中,下朝之后秦煦单独让谢行远去见他,说了一通安慰他的话,让他别因这事怄气,谢行远没说其他,问秦煦要了两个影卫:「臣连累了她,不希望她回老家之后有性命之忧,所以臣恳求皇上送两名武艺高强的影卫给臣,好保她周全。」 v第二十二章[06.22] 尽管最厉害的影卫培养并不容易,但秦煦还是大方的给了:「朕答应你,送你两个,以后那两个人就听你调遣。」 谢行远谢了恩,离开太极殿回到镇国公府。李敏心急,在那日出宫之后就请钦天监的人帮忙选日子。目前最适宜婚嫁的日子是正月十五,时间虽赶了些,但她仍决定将婚期定在那日。现在越快将陈静姝送进镇国公府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因此李敏开始热火朝天为陈静姝备嫁。 谢行远收到消息后不自觉的冷笑出声。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反复思考一阵后决定去景家一趟。 景夏开门之后,一见是谢行远,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谢行远进门之后随手将门关上,说:「别傻站着了,进屋去说。」看到院子里的变动不大,回头问道:「你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一早就走。」景夏说,她想了想,又说道:「这座宅子我们不卖,留给表叔住。」 「你表叔不跟你们一起走?」谢行远随口问了一句。 景夏将郭弋当时的话复述给他听:「表叔说心里悬着多年的石头落下,他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反正当今皇上不会怪罪他,他就留在京城开一家武馆。他说他与我们本不是亲戚,就不回永安镇继续打扰我们了。」 谢行远听景夏这么说也觉得在理,但心中仍有怀疑,但又不知道哪里可疑。「这两天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所以她并不怨谢行远。 「唉。」谢行远叹气,握紧了景夏的手。 见到谢行远来,景狄和李珍娘都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景贤招呼他,给他端茶倒水。 「别介外,我今天来就是想见一见你们,只怕明天不能为你们送行了。」谢行远见气氛有些尴尬,先开口说。 「我们都明白。」景狄说,又留谢行远一起用晚饭,让李珍娘和楚月去准备酒菜。 谢行远顺势答应,说:「如此我就不推辞了。」 郭弋却不阴不阳的说:「谢公子与小夏已不是夫妻,又与陈小姐有婚约,这般待在景家,只怕不好吧。」 谢行远听他这么说,端着茶杯的手一滞,说:「我与小夏夫妻一场,今天来看她有何不可?景老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要离京,我来送送他也不可以?」 他本想说休景夏不是他愿意的,但看郭弋的神色不对,临时改了口。看来有些话不能当着郭弋的面说。 「行远说得对,他来看看也没什么。如若他不来,只怕有人会说他无情无义。郭弋,你别想太多了。」景狄对郭弋说。 郭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闭口不言。 景夏对他们三人说:「爹,你们慢慢说话,我去厨房帮忙。」她也觉察到了郭弋的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饭是家常菜,配着景狄泡的药酒,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但谁也没有提,因此少了离愁别绪。 快到亥时,景夏送走谢行远,关了门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心中半是不甘半是认命,也恨自己不争气。 约过了一刻钟,听到几声轻轻的扣门声,她狐疑的起床开了门。门外的黑影迅速钻了进来,关上门后捂住景夏的嘴,「别出声,是我。」说着紧紧的拥住她。 景夏心里虽想推开谢行远,却不自觉的将他拥得更紧,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单独再看看你,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谢行远吻着景夏的额头,抱着她走到床边,伸手就要解她的衣裳。 景夏缓过神来,阻止了他的动作,摇了摇头。 谢行远不管这些,身体直接覆了上去。两人才新婚不久,蜜月还未过,正是情浓时期,景夏没多会儿就屈服了。 「小夏,我这辈子只认你是我的妻子,陈静姝她什么也不是,我不会娶她的。」谢行远已穿好了衣裳,跪在床边握着景夏的手说。「等你离京之后,我会去边疆,你在永安镇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接你。」 景夏心中又苦又甜,也顾不了那么多,点头算是答应他:「你也要保重。」 「我总觉得郭弋不对劲,你以后要小心他,我会派人盯着他的。」谢行远在提醒她说,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不用起身送我了,你好好休息。」 景夏点了点头,将自己裹得更严实。听到关门声后,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却很快睡了过去。 「小夏,起床吃早饭了。」楚月敲门喊道。 景夏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恍然想起今天是离京的日子,这会儿她身上未着寸缕,耳根子突然红了,当即应声说:「这就来。」 换好了衣裳,用了早饭后将包裹搬上马车。出城时有不少人认出他们来,停下来对着马车指指点点,有说可惜的,有幸灾乐祸的,有胡乱猜测的,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驾车的是景狄和景贤,两人面不改色的驾着马车出了京城。 听到下人的回报,蓝氏突然傻笑了几声,李敏还真有本事,竟让张太后出手帮忙,让谢行远休了景夏,真是太好了。看来自己有必要在她临死之前,将这个惊天秘密告诉她,好让她死得瞑目。不过蓝氏现在格外的希望景夏就是李敏的女儿,到时候让李敏知道自己帮仇人的女儿逼迫自己的女儿,害得他们夫妻分离,那才好笑呢!哈哈哈哈,老天一定要让她这个想法变成现实!这样才有好戏可看。 寒冬雪大,官道上早已积雪成冰,他们一行十分缓慢,一路摇摇晃晃到下一个市镇已是黄昏。「今夜就在这里歇着吧,看这天气,明天的雪会更大。」景贤看了看天,从马车上抱下儿子,对景狄和李珍娘说。 「娘,我冷。」景明只有两岁,冬天天气寒冷,此时缩在景贤怀中,憋着嘴对楚月说。 「进店喝些热汤就不冷了。」景贤逗儿子说,楚月已有两个月的身孕,这会儿是不能累着她的。 景夏在路上闲着无事,见景明嚷着喊冷,便将自己的狐裘大氅改小了给他,正好今天刚做好,拿了出来给他穿上:「穿上吧,进去歇歇。」 此时北风呼啸,他们一家进店歇了会儿,喝了一小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仍觉得冷。 v第二十三章[06.22] 「在京城的时候倒不觉得有这么冷,想不到一出城才知道雪下得这么大,冷得入骨。」景夏听着呼啸的北风说。京城附近都这么冷,不知北边和西北会冷成什么样。 「这样的天气最容易发生灾害,不知其他地方会怎样?」景贤喝着热汤说。他们这顿饭吃得可不便宜。 京中,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到秦煦的书案上。由于北方大雪,导致北方和西北数城不少百姓被冻死,北边的匈奴和西北的戎狄都损失不少,加上徽朝又历经动荡,朝纲刚立,两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进攻徽朝,连续拿下徽朝数城。 秦煦头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急需调集兵马抵御外敌,整个早朝便围绕此事进行。现在处境艰难,刚内耗不久,国库空虚,兵力不足,武将也紧缺,秦煦手下能用的也只有谢行远和李·鹏程,景贤又辞了官。现在必须让他们二人领兵去边疆,将匈奴和戎狄赶出徽朝国土。 连续两日,谢行远都歇在宫中,与秦煦商议退敌之事。大计将成,谢行远趁机提出让秦煦取消他与陈静姝的婚约,虽有威胁之意,但秦煦仍答应了。 谢行远出宫之后,秦煦就派人去武进伯府宣了口谕。李敏听后气愤异常,陈静姝听了默默的流泪。「这个谢行远,真是居心叵测,竟在这时候悔婚!一定是他为皇上手下无将可用,所以才借故逼皇上答应,简直枉为臣子!」李敏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一定要进宫找张太后给个说法。 此 时秦煦想起刚离京的景贤,派人带着圣旨去将他追回来。张太后那边他已说明,尽管她已答应,但心里膈应得慌,谢行远太放肆了。 李敏接了圣旨之后向宫中递了牌子,张太后心中烦闷,但还是见了她。李敏一见张太后,就数落起谢行远来,说她恃才傲物,藐视皇威,眼中没有皇家,今日敢威胁皇帝太后,将来得了军功就会功高震主,会欺负到皇家头上来。 「太后,您可不能容忍谢行远这么放肆,臣妇的话虽不好听,但句句在理,都是肺腑之言。他还没立功,就敢忤逆您的旨意,敢威胁皇上,要是他立下赫赫战功,那还了得?」李敏此时恨透了谢行远,说话也不顾及那么多。 张太后心中本就有气,被李敏这么一挑拨,她的火气全上来了:「你说得对,谢行远这是要做第二个曹操,如此居心不良之人,放他在军中掌握大权,是养虎为患。今日敢威胁哀家与皇上,将来就敢抢皇上的皇位。这种人留不得!」 李敏见张太后这气愤至极的模样,才知道自己的话说过了,谢行远毕竟是自己女儿的心上人,不能让他死。 「太后,倒也没这么严重,他只是在乎景夏那个狐狸精罢了。表姐,您是一国太后,当今圣上之母,哪能受这样的罪?不过现在朝中缺少将才,谢行远还是动不得的,但您也该拿出您太后的威严来,不能遂了他的愿。」李敏说。 张太后一番发泄后,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她刚才气过头了,李敏这是拿她当枪使,在操心她女儿的终身大事呢!「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谢行远取消婚约是吧。 李敏赔笑道:「臣妇虽有私心,但说的也是事实,谢行远的确无视您太后的威仪。」 张太后有些恼怒,但叹气说:「为了皇家的颜面,哀家不会让谢行远如愿,这回你放心了吧?」 李敏笑着跪谢说:「太后圣明。」 之后,张太后以谢行远藐视皇家威仪为由,驳回了谢行远的要求,下旨将他训斥一番,说他不顾国家大义,沉溺于儿女私情,以至于忘了做臣子的责任。 藐视皇威的罪名扣下来,谢行远便无可辩驳。不过太后说了,让他将功补过,好好领兵打仗,抵消这次罪过。 谢行远失算,只得忍下这口气。谢晋免不了将他臭骂一顿,说他冲动思虑不周。不过大军即将出征,正月十五的婚礼无法举行,这是他唯一的胜利。 大军开拔后,张太后原本建议李敏将成婚的日子往后挪,但李敏咬定正月十五是明年最好的日子,一定要在那日将陈静姝嫁过去。谢行远人不在,让陈静姝和新郎的官服拜堂也可。 张太后见李敏如此执拗,也由她去。李敏见张太后不再阻止,心中高兴万分。她刚才说的正月十五是最好的日子,不过也是借口,她怕夜长梦多,决定早日将陈静姝嫁过去。只要陈静姝进了镇国公府,才可能走好下一步。 「小夏,该下车吃午饭了。」李珍娘摇醒景夏,看她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问道:「昨夜没睡好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景夏揉了揉太阳穴,说:「可能是这两天赶路的缘故,天气又冷,没休息好,人没精神,回到永安镇就好了。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下了马车后,景夏裹紧了狐裘披风,用了一点儿清淡的饭菜就放下了碗筷。景狄见她脸色黄黄的,问道:「身体不舒服?要不要爹给你把把脉?」 景夏拒绝说:「不用了,爹,我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了些医术,我没事,只是这两天赶路有些累了,胃口有些不好,晚上也睡不踏实,所以脸色不好罢了。」她心里盘算着,月事迟了近十天,近来也有些嗜睡,该不会是有了吧。不过她又有些不确定。 楚月刚喝了鸡汤,打趣她说:「该不会是得了相思病吧?」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嘴不再言语。 景贤没批评她,对景夏说:「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告诉大哥和爹,别害羞瞒着我们。小病不治,日子长了就会养成大病。」 景夏故作精神说:「没事,我好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病倒?」 「景贤可在?」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小客栈内冲进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一名太监,他身后跟着的是六名禁卫军。 景贤见这么大阵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对景狄等人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 楚月也看到了那行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出了什么事? 「我是。」景贤走了出去应道。 那名太监展开省时,宣道:「景贤接旨。」 景贤一听是皇帝的圣旨,忙跪下听读。 「今北方匈奴与西北戎狄侵犯我朝国土,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则宣景贤回京,官复原职,随大军出征,驱除鞑虏,钦此!」 景贤谢恩接了圣旨,又请宣旨的公公和那六名禁军进店用些饭食。宣旨太监用了饭后说:「此事紧急,还请景大人与家人道个别,随杂家回京复旨。皇上也体恤大人,说您的家人可回京,也可回永安镇,这些人都是护送您家人回京或回乡的。」 v第二十四章[06.22] 景家人已知此事的来龙去脉,边关需要景贤,让他回京义不容辞。「小贤,你放心去边关,家里的事有爹在。」景狄鼓励景贤说,又对宣旨的太监说:「大人,我们一家仍决定回永安镇,就劳烦这几位壮士相送了。」 「如此也好,雪天路不好走,景老先生珍重。景大人,时间紧迫,赶紧走吧。」宣旨公公客气的说道。 「你好好养胎,我会为了你、孩子和这个家保重自己的,不用为我担心。」景贤和楚月道别后,翻身上马,和宣旨太监一起消失在大雪中。 楚月此时怀着孕,正是多愁善感之时,见夫君远去,双手抚在肚子上默默的掉眼泪。景夏见了,坐到她身边,说:「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等到明年六月,说不定大哥就回来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楚月抽泣着说。 「只有国家安稳了,我们这个小家才会安稳,小月,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小贤有本事,你要相信他。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他在边关为你操心。」景狄也担心儿子,但现在朝廷需要他,就算景贤为国捐躯,他们也毫无怨言。 楚月听了景狄的话,停止抽泣,说:「我知道了,公公。」 「再歇一会儿就赶路吧。」景狄说。这次是秦煦送他们回乡,到下一个市镇时,他们一行换了新马车,一路走着也快了些。永平县在蜀州南边,这里的冬季甚少下雪,因此越走越暖和,进入蜀州后,他们不到六日就到了永安镇的场镇。站在家门口,房子两年多没忍住,已有些破旧了。房子需要修整和收拾,所以一家人决定到乡下李栓家住几天。 景狄在镇上的小饭馆招待了护送他们回乡的禁卫,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后,将他们送到场镇口。回到小饭馆时,见到景夏扶着柱子吐得厉害,问道:「月事多久没来了?」 景夏听景狄这么问,俏脸瞬间红了个透:「爹……」 「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怎么不小心。」景狄半是呵斥半是心疼的批评她。 「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景夏揪着衣角说,离开之前的那一夜,谢行远虽说会接她回去,她心中虽有期待,却明白此事不可能实现。张太后是什么人,她多少清楚。张太后的威仪,不容人挑衅。 景狄也知此事难说:「先不说这些,好生休息几天吧,你也累了。」 现在是大年初十,他们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正好赶上走亲访友的时候,索性就趁着这时候探亲访友,他们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就在这时送给两年多没见的亲人。 见到久违的小妹和妹婿,李栓一家又惊又喜,忙让他们进屋坐,上茶招待他们。景狄和李珍娘从马车中搬了他们在京城买的东西出来,给家中每个人都发了一些。 「小贤呢?怎么没回来?」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李兴说。 「北边又要打仗了,他去边疆了,我们就先回来了。等他打完了仗就会回来的。」景狄说,接着又聊了其他事,乡下人好奇,一个又一个的问,诸如李太后是怎么倒台的?听说他和他那个表弟原来都是李太后的心腹,有没有这回事?又问新皇帝长什么样子,皇宫是不是特别气派。还有景夏,是不是嫁给了镇国公府的公子,为什么又跟着他们回乡下了,是不是被休了之类的问题。 尽管他们没有恶意,但这些问题还是让他们吃不消。景狄只得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会慢慢解释。 李家人接到消息后都到李栓家来吃饭,一时间好不热闹。饭桌上少不了要问京城的事,景狄为了不揭景夏的伤心事,化被动为主动,问乡下的收成如何,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又夸李兴的儿子长得好,一会儿说嫂子的厨艺精进,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没什么尴尬的事发生。 饭后,女人们收拾碗筷去了,李珍娘叫上楚月和景夏去铺床,景狄去应付那帮和女人一样喜欢八卦的兄弟。 「我们此次回来打算长住,不过镇上的房子两年没住人,我和珍娘准备回去收拾收拾,楚月怀着身孕,小夏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我想让她们姑嫂二人在二哥家住几日,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李栓想了想,问景狄说:「幺妹夫,不是二哥多心,二哥必须问清楚,你们在京城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才被赶回来的?」要真是犯了罪,或是得罪了什么人,他可不敢收留。 景狄知道李兴胆子小,遂将自己这一生的经历大致说给他们听,免得他们胡乱猜测:「不瞒你们说,我就是帮当今圣上扳倒李太后的人之一。当年被李太后手下的人追杀,逃到了这里,化名为景狄。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三年前我们上京,是为了帮还是楚王的皇上作证,现在任务完成了,所以就回来了。二哥,我从前是宫里的御医张子期,过去做了许多错事,当今圣上仁慈没有追究我过去犯下的罪责,让我无罪还乡。如果皇上真要治我的罪,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了。」 李家人听了,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一事实,马氏想了想,犹疑着问道:「大兄弟,皇上真的不砍你的头?」 「皇上一言九鼎,他说不会怪罪就不会反悔,你们不用担心。」景狄耐心的说道。他知道他们的顾虑,怕惹祸上身。 马氏小声对李栓说:「龚敬打了败仗被遣送回乡,不也没事吗?大兄弟不会骗我们的。」 李栓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看到景贤不在,又问道:「小贤真的去打仗了?我听说他之前当了不小的官,你怎么不留在京城?小夏不是嫁了镇国公府的公子吗?她怎么也回来了?」为了保全景狄的颜面,他没问得太难堪。 「小贤志不在官场,所以皇上登基后没多久就辞官了。在回来的路上被召了回去,北边打仗了,他估计要等上一两年才能回来。至于小夏,算是与谢公子和离了。她是庶民出身,不适合镇国公府那种高门府邸,和离了对她和镇国公府的公子都好。」景狄没说其中复杂的缘由,乡下人嘴碎,说多了他们会想得更多。况且只有自己先说明白了,并且坚持到底,才不会产生更多流言蜚语。 v第二十五章[06.22] 「那可惜了,小夏这模样进宫当娘娘也使得。」马氏说着,一方面同情景夏,一方面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像镇国公府这样的顶级豪门世家,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以景夏的出身,根本配不上。 「对了,你那个表弟呢?他这次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李栓对郭弋的印象十分深刻,这次没看到他,觉得十分奇怪。 「他并不是我表弟,他当年是宫中的禁军统领,在宫中为李太后做事。我当年得罪李太后时,他曾出手相救。后来他被李太后设计陷害,就到永安镇来找我。我让他假装成我的远房表弟,待在我家。现在李太后倒台,他也不需要跟我回来了。」景狄大致说了郭弋的事。 李家人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了许多其他事,景狄一一圆了过去。这个时代信息传播慢,永安镇又偏远,京城发生的事不可能那么快且全面的传到这里来,因此景狄隐瞒了一部分,真实的吐露了一部分。 晚上睡在木板床上,只觉得又冷又磕人,看来她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开始不适应乡下的贫苦生活了,这才只是开始。景夏在心中笑自己。 北方打仗了,谢行远也会去吧。他和陈静姝的婚礼会如期举行吗?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以及肚子里的孩子,真不知他来得是不是时候。她不想让孩子成为挽回谢行远的工具,更不想他尴尬的长大。 李珍娘睡不着,睁眼看到景夏正坐着,问道:「还没睡?」 「娘,我睡不着。」 「唉,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要认清现实,就算行远对你还有情,你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为陈静姝撑腰的,可是武进伯和张太后。如果你以后还想过安生日子,就不要再想谢行远了。」李珍娘也为景夏鸣不平,但他们争不过。 「娘,我明白。」景夏应道。只是现在不可能安生了,这个孩子,她到底生不生? 「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应付那些嘴碎的邻居,我们还要回镇上去收拾房子。」李珍娘叮嘱景夏早些休息,但她也睡不着,只能躺在床上假寐。 景夏盖上被子躺下,到后半夜才睡下,一觉醒来已是大天亮。 马氏和李珍娘做好了早饭,开始摆碗筷。早饭是红薯粥和糙面馒头,外加腌萝卜。景夏最近没胃口,吃了一小碗红薯粥就放下了碗筷。 马氏和儿媳黄氏见了,还以为她嫌弃早饭做得不好,心中有些不高兴,大过年的,又不好表现出来。 李珍娘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她们婆媳两想岔了,为景夏辩解说:「小夏这大半月来胃口不好,身子也有些不舒坦,所以吃得少。等我们镇上的房子收拾好了,搬回去之后就让她爹给她好好瞧瞧。」 马氏听后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小夏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些粗粮稀饭都喝不习惯了呢。」 李珍娘又夹了一个馒头在碗里,掰碎了喂给景明,「哪里,小夏最不挑食了,只要是能吃的,她都吃得下。」 景夏听后笑了笑,朝李珍娘投去感激的目光。 用了早饭,家中的男人和女人都到镇上帮景狄李珍娘收拾房子去了,景夏和楚月留下看家做饭。 人多好办事,镇上的宅子只用了两天就修整好了,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第四天他们一家人搬了回去。景狄一家回乡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永安镇,许多从前的老邻居都来串门,问他京城里的情况。差不多都是问他以前是不是李太后身边的红人,景夏是不是做错了事被谢行远休了。 景夏听了心里烦躁,索性闭门不出,景狄耐着性子解释,这才堵住他们的嘴,好奇心得到满足的街坊邻居,才满意的回家,把自己听到的八卦说给周围的人听。 楚月也受不了这些人,私下里对景夏抱怨说:「你说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喜欢打听别人家里的私事?非要刨根究底问个明白?弄得好像知道咱们家的事,就跟捡到银子似的。也就爹有耐心,要是我早就赶那些人走了。」 景夏整理着床铺,无奈的笑道:「人都这样,总喜欢说别人家的闲话。现在外面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家呢?」宫廷出身的御医和前朝禁军统领,李馨媛的宫闱秘事,以及她嫁入豪门之后被休,哪一件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置之不理,等那些人厌烦了就好了。 「真是的,还以为回乡下会安生些,想不到更烦人。」楚月心烦得很,现在又没景贤的消息,她心中更乱了。 「等我们家无事可说了,他们自然就消停了,嫂嫂再忍忍就好了。」景夏劝她说,别人的嘴和心,他们一家人是管不住的。 正月十五,是谢行远和陈静姝大喜的日子,因遇到大战,喜事只得从简。不过陈静姝的婚服,还是极尽奢华,李敏给了她应有的体面。 大战在即,谢晋负责战场后方的一切调度,谢行远总领大军御敌,因此谢家父子两人都不在京城,这场还礼就变得有些微妙了。拜堂时,新郎和高堂都不在,陈静姝与新郎官的婚服拜了堂,这场婚礼,怎么看怎么奇怪。 因谢行远不在,谢晋又是谢家族长,因此陈静姝虽嫁进了镇国公府,谢家的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官方也没有相应的文牒下来,如此一来,陈静姝依旧是个外人。不过李敏和陈静姝以为,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可以顺势而变,只要打完了仗,一切都会如愿的。 过了年后,天气渐渐暖和,景夏也不瞒李珍娘和楚月,让她们帮忙拿主意。不过景狄让她自己做决定,如果想和谢行远一刀两断,这个孩子就不能留,不过打胎对她的身体有害无利,不说以后有孕艰难,她以后的孩子也有可能体弱多病。 「如果你要生的话,我们家也养得起。现在行远在战场,刀剑无情,万一他有什么闪失,也好有个后。当然爹也希望他旗开得胜荣耀归来。」景狄对她说。 景夏纠结了几日,说:「我想了好几天,还是留下他吧。我以后不会再嫁了,就让他给我做个伴儿。谢家那边,就暂时不要提了,回到这里,就在这里过日子。爹,边疆有消息了吗?大哥可有写信回来?」 「没有,徽朝才折腾完不久,元气还未恢复,也不知这一仗能不能赢。」景狄说,「不过你现在别想其他的,既然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就和你嫂嫂一起养胎。」 v第二十六章[06.23] 永安镇因景狄一家的回来热闹了一阵,直到他家再无新鲜事可挖,大家伙儿才消停了。开了春,就要准备春耕了,大家都回去忙了。 吴氏早在景狄回来之后,就把小花送了过来,说小花在他们家吃了两年的饭,要景狄给饭钱。小花已经十多岁了,按照人的年龄算,已经是条长寿的老狗了,现在它身上的毛又硬又糙,四肢衰老无力,看到昔日的主人,才两眼放光,兴奋的叫了几声。 景狄心生感慨,付了钱将小花领回家中。 安定之后,龚屠夫搀扶着恭敬前来拜访。李珍娘上了茶水之后,也坐了下来,见到龚敬现在的模样,也觉得可惜。嘘寒问暖了一番后,龚敬才问道:「景大叔这是准备在永安镇长住?」 「是啊,不走了,以后都在这里。」 「小贤呢?他也回来了吗?」景贤会舍弃高官厚禄,会放弃京城的荣华富贵回到永安镇这穷乡僻壤?龚敬心里是不信的。他在京城待的时间不算久,但京城的一切让他毕生难忘,他总梦想着有一天能回去。 景狄在京城时就听过龚敬的一些传闻,听说他爬到那个位置之后,就开始玩乐,攀附权贵,和那些暴发户毫无区别。「小贤当然会回来,他的妻儿父母都在这里,不在永安镇还会去哪儿?不过在回乡的路上,皇上又将他召了回去,边关打仗了,他得去。等打完了仗,他会回来的。」 龚敬听后默默不语,景贤比起他来要稳重太多太多,如果自己没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住眼睛,说不定会走得更远。 龚屠夫听到景贤的话后变得热络起来,激动得握着景狄的手:「景大夫,听说你从前是宫里的御医,你的医术大家伙都知道,你看我家敬儿的腿还能治好吗?」 龚敬看着自己近乎残废的右腿,心里恨自己不争气,压在心中多年的火气又上来了,冲龚屠夫吼道:「老头子,我的腿已经残废了,没希望了!治不好了!你别浪费银子浪费力气了!」他拄着拐杖,在地上狠跺了几下,之后将拐杖扔得老远,一边骂自己不争气,一边用力锤自己的右腿。 龚屠夫吓得不轻,赶忙制止他说:「你这是何苦?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李珍娘也上前制止他,说:「敬儿,你冷静些,生气抱怨不是办法,说不定你景大叔真有法子呢?当年你师傅郭弋的右臂和你的腿差不多,不也治好了?」安慰好了龚敬,李珍娘又对景狄说:「大哥,你给敬儿看看吧。」 回想起当年的郭弋,龚敬眼前一亮,说不定景狄真的能治好他的腿。于是拖着右腿走到景狄身边坐下,迫不及待的问道:「景大叔,你给我看看,一定能治好的是不是?」说着,将左手伸到景狄面前。 景狄见他这副样子,心里叹气,帮龚敬把起了脉。 见景狄迟迟不说话,龚敬心里有些急了,问道:「怎么样?还能治吗?」 「还有希望,你年轻,当时受了重伤,之后恢复得很快,虽然右腿不便,但只要治理得当,能复原。不过过程会很长,一年半载,或者更长的时间,所以你要有耐心。」景狄为龚敬把完脉后说。还好,龚敬的情况没那么糟。 龚敬欣喜若狂,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说:「太好了,太好了,只要能治好我的腿,多久我都愿意等。」 龚屠夫心里高兴万分,险些给景狄跪下了:「景大夫,只要你能治好敬儿的腿,你让我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景狄扶起龚屠夫,让他坐下说话:「敬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他是半个儿子一般,自然会尽力治好他的腿。」之后三人又说了治伤的计划,谈论了一个时辰后,景狄让龚敬先回家好生养着,他要准备相关药材。 「景大夫,你只管配药,多少钱我都出。」龚屠夫家近两年为了替龚敬治腿,几乎花光了所有钱,这时候只要能治好龚敬,他上街乞讨也愿意。 「钱不是问题,你先慢慢存着,等以后有了钱再给就是。」景狄清楚龚屠夫家的处境,当时龚敬回京,楚王虽赐了百金给他,但现在也所剩无几。自己现在也不缺钱,他在京城为那些富户和达官贵人看病,得了不少诊金和打赏,加上张太后和皇帝的赏赐,他存了近万两银子。 龚敬听了景狄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握着景狄的手一个劲儿的说感谢。 龚屠夫扶着一瘸一拐的龚敬回了家,景狄望着他们父子的背影叹气。景夏听说龚敬来串门时,也准备见一见他,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只在窗户边看了几眼。她不相信龚敬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从前干瘦精壮的少年,变得如此痴肥不堪,阳光的性格变得这么暴躁易怒,整个人就像她上辈子所见的那些半痴半傻的精神病人。 「唉,敬儿这孩子可惜了,看他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难受得紧。」李珍娘回内院的时候对景狄说。 景狄也叹气:「这孩子缺少定力,一入京就被京城的富贵和权势迷了眼,他又锋芒过露,脾气有些暴躁直接,自然招人恨。他犯了错,自然有人会使出浑身解数陷害他。小贤后来跟我说了那次打败仗的原因,龚敬虽有错,但主要败因不在他,他断腿和贬官是遭人暗算。」 「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自我反省反而变本加厉了。」李珍娘为龚敬可惜,只是以龚敬现在的样子,很难再东山再起了。 景狄知道龚敬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他当年春风得意,那么狂傲的一个人,突然失意,又近乎折了一条腿,难免自暴自弃。」 景夏听了他们这番话后折回屋里,真是世事难料。 吴氏听说龚敬的腿有希望治愈,景狄也不急着收要钱,欢喜得胡言乱语,又到景家把狗饭钱退了,挽着李珍娘的手不停的夸景贤有出息,又一个劲儿的哭诉龚敬有多惨,诉说这些年永安镇上的人如何讽刺他们家。「还是李大嫂你们家的人好,不嫌弃我们敬儿。听景兄弟说我家敬儿的腿还有得治,我这心里踏实了不少。你不知道,那些人家见我们敬儿打了败仗,又残了一条腿,都不肯把闺女嫁过来,敬儿都二十三了,还没娶妻,我想抱孙子想了好久,要他再这样下去,只怕龚家要绝后了。」自从龚敬出事之后,吴氏整天提心吊胆的,只盼着他赶快娶妻生子。 但龚敬现在的模样,好姑娘看不上他,他又不愿娶那些相貌平凡的。李珍娘听过龚敬挑剔的事,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说道:「等敬儿的腿好了,再找个好活计,有了手艺和钱财,一定会找到一门满意的亲事。」 v第二十七章[06.23] 吴氏心中叹气,就龚敬现在的表现,也不会将就。想到景夏嫁进豪门又被休弃,顺口问道:「你家小夏呢?她回来这么些天,我还没见过她呢。」 李珍娘已经知道景夏怀孕之事,想来也是作孽,「小夏回来之后身子不太爽快,在屋里待着呢。等她好利索了,自然会出门的。」 景狄之后进城了几次,买了好多药材回来,开始准备为龚敬治腿。 他们一家人离开永安镇后,镇上的田是李家人在种,回来之后,李家人就把田还给了他们。近几日景狄夫妻忙着地里的事,景夏和楚月姑嫂二人在家做家务,顺带看着药铺。 两人在景狄身边学了些医术,帮人抓药治个小病不在话下。日子就这么过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只是景贤还没消息传来,连家信也没有,一家人难免有些着急。至于永安镇,没什么变化,除了女人们聚在一起唠嗑,说着家长里短的话,诸如这家添了个大胖小子,那家又生了一个女儿,谁家的媳妇和公公睡了之类的,也没什么稀奇。 春耕忙碌,谁也没有注意镇上细微的变化。景夏这一胎省心,除了最初一两个月身子有些困乏之外,这孩子没怎么闹她,她本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身体也没发胖。李珍娘担心她心里苦闷,常劝她想开些。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楚月绣活儿好,已开始做小孩儿的衣裳帽子。景夏帮着裁剪,说:「想好了,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景瑜。嫂嫂这一胎的名字可想好了?」 楚月摸了摸肚子,说:「还没想好,我不知道起什么名字,还是等你大哥回来起名字吧。这都三月初了,还没一点儿消息,真让人担心,哪怕写一封短信回来报个平安也好。」怀孕中的女人特别敏感,希望丈夫能陪在身边。 「也许是为了保密吧,大哥的武艺不弱,之前又跟着皇上打了那么多仗,一定没事的。」景夏说,她也相信谢行远能平安从战场归来。 李珍娘小跑着进屋,拿着两封信,一封递给楚月,一封交给景夏,「来信了来信了,小贤说一切安好。小夏,这是行远给你的,自个儿拿回房里去看吧。」 景夏心中惊喜万分,双手接过信,说:「那我回房了。」 关上门,景夏才拆开信,傻笑着看完了。谢行远先报了平安,又说了些边关战场的事,让她不用担心。他已知道她怀孕之事,叮嘱她安胎之时也要照顾好自己,这件事不要伸张出去,等月份大些之后再宣布,依照李敏疯狂的性子,知道这事后一定会再闹事。 谢行远还说这一仗要打到第二年,他不会那么快回京,虽然他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自己也要小心。在末尾,谢行远让她不必回信,看完之后直接将信烧掉即可。 收到来信,一家人心里都踏实了不少,只要撑过今年,徽朝就会胜利。 之后,景狄一直在为龚敬治腿。有时候在景家,有时候在龚家。因觉得尴尬,龚敬一直不敢见景夏,所以景夏回永安镇四个月,还没见过龚敬。景狄也默许了他这种做法。 「这匹布的质量不错,做件夏衫正好,剩下的料子可以做一双小鞋。」楚月和景夏在新开的布匹店选布料,楚月怀孕期间无事可做,便为自己的孩子和景夏的孩子做衣裳。 「还是嫂子手巧,我就做不了那么精致的衣裳。」景夏佩服楚月的手艺。 「我这胎不像明儿那么安生,一直折腾人,以后一定不是个省心的。」楚月这四个月来被折腾得够呛,月份越大越不消停。 「不管子女如何不消停,做父母的总有操不完的心。人的性子是会变的,何况它才成型不久,嫂子不用担心。」景夏没经验,只能这么劝她。 楚月笑道:「我也是想得太多了,不说它了。你爱吃酸,家里的梅子没多少了,我们再去买一些吧。」 去小食店的路上,景夏突然停下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楚月忙问她怎么了。「有人跟踪我们。」景夏警惕的说道。 楚月也看了一圈,并无可疑之人,笑说道:「哪有人跟踪咱们,你想多了吧。」 想到李敏和陈静姝,景夏不敢掉以轻心:「我怕是京城那边的人。」 楚月听了景夏的话才觉得危险,景夏是陈静姝最大的威胁,尽管她已与谢行远和离了。「那该怎么办?我们赶紧回家吧!」 景夏又朝四周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回到家中。 龚敬躲在小巷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左顾右盼,确定人没追来,才走出那条小巷,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景夏回来之后,他一直不敢见她。从小到大,他一直喜欢景夏,哪怕自己飞黄腾达,攀上威武将军的女儿,也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留给她。龚敬怕景夏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也怕景夏见了他之后瞧不起他。 今天在十字街看到景夏和楚月有说有笑的买东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没以前那么刁蛮,像一个大家闺秀。如果自己当初不贪图荣华富贵,一心想娶威武将军的庶女,那该多好?小时候他们多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京城中,李敏倒没有派人到永安镇来害景夏,不过她已得知陈静姝不能再生育的事,伤心难过了好几天,直骂景夏心肠歹毒,又咒她不得好死。她改变不了陈静姝无法做母亲的事实,开始为她挑丫鬟,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相貌不不出挑的,等谢行远回来好送到他房里,将来生下儿子,也好抱到陈静姝身边养。 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没有任何杀手出现,景夏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静了。农忙过后,景狄收拾了东西准备进山采药,将药铺暂时交给景夏打理:「这些是龚敬的药,他家里人来取的时候,就把这些给他。记住这个是内服的,早晚熬了喝,这些是药酒,用来擦的。记得告诉他,这段时间右腿不要沾水,也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我知道了。」回到永安镇后,景夏一直专研医术,每日跟着景狄一起看诊,医术已有很大进步,只要不是特别大的毛病,她都能治好。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为了保护自己,她必须能识别各种毒·药,在饮食中下毒,是害死一个人最容易的手法。谢行远不在,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 景狄收拾好行囊,背着背篓进了山,这次他准备走远一些,所以四天之后才回来。 v第二十八章[06.23] 「这些药用两碗水熬成一碗水,一天三次,吃三天就好了。记得碗用七寸的。」景夏包好了药递给一个生病的农夫。农夫接过之后道了声谢,佝偻着背离开药铺。 下午没人,景夏跪坐在案前翻开医书,一边照着书中的方子配药。久坐腿酸,起身准备活动筋骨时,看见一个肥硕的身影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的快步离开。 景夏追出去喊道:「龚敬,你等等。」 龚敬心想景夏已瞧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反而坦然了,转身折了回去。 「你不必想那么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来坐吧,我爹进山之前给你留了药。」景夏对龚敬说。 龚敬见景夏一脸坦然,更加无地自容,硬着头皮走进药房。景夏将景狄开的药摊开,告诉他该怎么服用,「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这些药用的时候顺序不能错。」 龚敬看景夏时,不禁有些呆了,越加后悔当年的决定,听到她提醒自己的话,忙收回痴傻的眼神,不好意思的说:「你刚才说的我没记清楚,再说一遍吧。」 景夏又说了一遍,「这回可记好了?」 龚敬点了点头,景夏用一个大纸包将药包好递给他。「小夏,你是不是认为我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是自找的?」龚敬收下药后问景夏说。 「我说几句实话,你别嫌难听。你从小就冲动,又爱出风头,永安镇没人说你,但到外面就招人恨了。你也容易轻信别人,这是你被陷害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不知悔改。回永安镇两年,我听邻居说你性子变得暴躁易努又偏执,总说你风光的时候如何如何,人也充满戾气。难道对于过去,你就没想过你错在何处?也许你认为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别人陷害你算计你,那你可有想过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我既同情你,也觉得你该有这场劫难。」景夏如实说道。身边同情龚敬的人很多,但也助长了他心中的怨气,以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果然,景夏的话刚落音,龚敬的脸色就变了,举起拐杖就要打她,不过在一瞬间他又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放下了手中的拐杖。「你说得对,有我自己的原因,当年我太嚣张太傲慢了。以为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封了个五品官就很了不起,对手下颐指气使,对同僚冷眼相待,对上官不敬,我有今天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能说出这番话,证明还是听劝的。「如果你还有血性,真想一雪前耻的话,就听我爹的话,先把腿治好。龚大叔和吴大娘这两年为你操碎了心,别再对他们发脾气了,改一改性子,多学些道理。」 景贤之所以比自己走得远,不止是景狄教得好,在为人处世上,景贤要高明得太多。「我知道了,我该学学小贤。」龚敬心情沉重,提着药走回家,一路上想了许多问题,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回到家后放下药就躺在床上发呆,害得吴氏以为他又犯脾气了,上前劝了好一通。 李珍娘将晒在后院的草药收进药箱中,刚才景夏说龚敬的那番话,她也听到了,「刚才你那么说他,吓了我一大跳,他现在的脾气暴躁,又难以捉摸,我真怕他伤了你。我希望他能听进你说的那番话,好好反省一番。」 「看他变成这副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那些话听着伤人,但我希望能骂醒他。」景夏说着,也帮着装药。母女两人感叹了一阵,这时候没什么病人,索性关了门。 入夜之后,四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潜入景家的宅子,小花听到声音,对着那四人狂吠一阵。景夏从梦中惊醒,忙穿了衣裳起身一看究竟。看到窗外闪过的黑影,心中暗叫不好,将淬了迷药的银针和匕首藏在怀中。 四名黑衣人杀了小花,在前厅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其中一人往卧房放迷烟,之后撬开门栓,开始在寝室内翻东西。景夏躲在帘子后,见那人翻得专心致志,趁他不备抽出一根银针刺进他身上的一处穴道,很快那人就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景夏来不及看那人的容貌,轻手轻脚的离开卧房。李珍娘和楚月听到狗叫声也醒了,点了烛灯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三人见迷烟不管用,便改了手段,挟持了大肚子的楚月,威胁李珍娘说:「把银子和珠宝都拿出来,否则我杀了这娘们和她肚子里的小崽子!」 李珍娘吓得两腿发软,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月吓得要死,连声喊救命。景夏心中暗叫糟糕,怀疑他们是李敏派来的杀手,只得暗中想办法。离京之前,谢行远送了她一个小巧的机关,可射杀一名成年人。想到这里,她回到房中,找到机关后取下箭支,将银针放了进去,再悄无声息的回到院中,对准那名挟持楚月的后颈,射了一针出去。迷药很快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人瘫软在地。 景夏如法炮制,出手迅速,又放倒了另外两人。「娘,快去拿绳子来,把这三人的手脚捆起来!」景夏扶着惊魂甫定的楚月回房休息。 李珍娘慌忙点头,找了绳子来把三个壮汉的手脚死死的捆住。景夏安抚好楚月后,拿了绳子绑了潜进她屋里的那个,叫了李珍娘来,将人抬到院子中。 摘下四人的面纱,四人都是贼眉鼠眼的干瘦汉子,看着不像武功高强的杀手。其中一人呸了一声,说:「小娘们,快放了你大爷,否则要你好看!」 景夏也不示弱,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最后停在他的裤裆处,说:「你们现在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不乖乖就范就罢了,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让你们四个做太监?或是废了你们的手脚筋,做一辈子废人?」 「你敢!」另一人色厉内荏的吼道。 「欺负我是女子,以为我不敢?」景夏说着,用手中的匕首挑断那人手腕的经脉,「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她此时举着烛灯,灯光在她下颌的位置,加上她愤怒的神情,这么一看十分吓人。 剩下两个清醒的盗贼见景夏来真的,吓得不敢再逞威风。「姑奶奶,你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隔壁平安镇的,家里没钱,听说景狄从京城回来,带了许多金银财宝回来,就心生歹意想来偷些回去用,没有谁派我们来。」其中最瘦的汉子说。 景夏又问另一人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人被景夏吓到,忙不迭的点头。 「呵,偷东西偷到我家来,还真以为我爹不在,就欺负我们母女和嫂嫂,算盘打得不错呀。」景夏站起来,气得一一指着这四人说。 v第二十九章[06.23] 她看出来了,这四个人翻墙撬门轻车熟路,像专业盗贼,但他们的武功路子太差,身手差了职业刺客一大截,而且胆子太小,被她一吓就说了实话。 「姑奶奶,我们只想偷几个钱,没别的意思。」高瘦的盗贼头子说。他们哪里敢说自己既想劫财,又想劫色。都说景贤的媳妇儿花容月貌,景狄的女儿美艳逼人,身材好,尤其胸大腰细,就连京城镇国公府的公子也被迷得三迷五道的,早已心痒难耐想尝尝滋味,于是四人就谋划着趁景狄进山采药,来景家劫财劫色。他们想着用迷烟将三个女人放倒,好方便行事,哪里知道景夏这女人又狠又毒,不仅人财两空,还落得这个下场。 「偷钱?」景夏一一打量这四人,「你们一个个手脚齐全,不好好种地干活儿,赚钱养家,尽惦记着别人家的东西,做些鸡鸣狗盗之事,真是好得很。我听说隔壁平安镇有四个村霸,整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就是你们四个吧。平安镇的人不敢怕你们,我可不怕。今天落到我手里,你们都别想跑,明天去见官。」 「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我们都已经坦白了,又没偷到你家的东西,你还要赶尽杀绝!」 「别以为县衙大牢关得住老子,等老子出来之后要你好看!」另一个也附和着威胁说。 景夏被他们的话气得笑出声:「强盗也讲道理?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既然你们不怕进大牢,那我也试试看,看县衙的大牢关不关得住你们。如果关不住,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们。」 见景夏软硬不吃,三个男人破口大骂,景夏现在也睡不着,坐在石凳上听他们骂,权当是漫漫长夜中的消遣。 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三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景夏警惕的站了起来,防备的握紧了匕首。为首的一人突然跪下道歉说:「无影失职来迟了,让夫人受惊了。」 「你们是?」景夏依旧紧握着匕首未放松,担心这三人使诈。尽管谢行远说过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她,但她却不敢轻信这三人。 「是公子派我们三人来保护夫人的,只是属下三人今夜有事耽搁了,还请夫人恕罪。这四名盗匪,请夫人交给我等带走,保证不会让他们再来骚扰夫人。」无影说。 景夏还在掂量,这三人到底是不是谢行远派来的人,为何在这时候出现。又或者出了什么更棘手的事,耽搁了他们的行动。」你们也不用自责,好在有惊无险。这四人我也想送到官府,你们就帮我这个忙吧。」最终景夏选择相信这三人。 「是,多谢夫人体谅。」无影抱拳跪谢道。 等三名影卫将四名盗匪抓带走之后,景夏才松开握紧机关和匕首的手。她是否该写信问问谢行远,这三名影卫到底什么来头?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谢行远那么忙,她就不要添乱了。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天亮之后左邻右舍纷纷来询问昨晚出了什么事,听她们家的狗叫得那么厉害,该不会遭贼了吧?李珍娘自是不会说家里遭了贼,只说昨夜睡得太晚,没听到小花的叫声,不过今早起来发现小花死了,早晨起床之后就将它埋在桂花树下了。「估计是它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狂叫了几声吧。它在我们家待了十多年,也算是长寿了。我们把它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了,要是它真有灵,就继续守着我们家吧。」 不过有人不信,继续问道:「我好像听到你家有人说话,到底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人不相信李珍娘的话,接二连三的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珍娘知道这些人嘴碎,叹着气为难说:「实话告诉你们吧,昨夜我家遭了贼,小花就是被那些人杀死的。多亏小夏机灵,有一个能射毒针的机关暗器,又懂些武功,才将那四个盗贼赶跑了。」 「想不到你家小夏这么厉害!」 也不知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讽刺,李珍娘只得讪笑着说:「在蜀州行宫的时候,我们小夏可是张太后身边的护卫宫女,打几个小贼不算什么。要不是她,后果不堪设想。」 永安镇不大,景家进贼的消息不多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场镇,各种猜测和议论声都有,她们早已经习惯,任由镇上的人去说。 「昨夜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休息之后,楚月的脸色恢复如初。 景夏坐在床边喂她喝安胎药:「我昨晚也害怕得要命,担心是李夫人派来的人。专职杀手我可打不过,幸亏只是小毛贼,我还应付得来。」 「我听娘说昨夜出现了三个黑衣人,将那四个盗贼带走了,他们是谢公子派来保护你的人吧。」楚月未觉察到景夏脸上的变化,继续说:「要是没有陈静姝那档子事该多好。」 「都过去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景夏说,她没有流露出过多的不满情绪,楚月敏感的同时又心大,并未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你昨夜也吓得不轻,不用照顾我吃药了,回去歇着吧,看你的脸色也不太好。」 景狄背了一大篓新采的药材回来,李珍娘帮他接了背篓,送上一碗茶。 「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家里遭了贼,是怎么回事?」景狄抹去嘴角的茶渍问答。 李珍娘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就是隔壁镇的四个恶霸,听说咱家有许多金银珠宝,半夜翻墙来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京城那几位派来杀我们的,把我吓得不轻。还是小夏将那四个盗贼制伏了,之后被行远的人带走了。现在想起来我就后怕,以后可别再出这种事了。」 景狄心中叹气,回到乡下到底是对是错?在这里他们更容易遇到危险,不止有京城的人,还有盯住他们的乡间恶霸。之后几日风平浪静,景夏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松懈。 龚敬放下心结之后,大大方方的接受治疗,在景狄的安排下锻炼身体和减肥。不过龚敬心中的另一个念头正在萌芽,并随着时间的向前推移,如野草般一样疯长。一个月过了,龚敬瘦了不少,尽管右腿毫无任何恢复如初的迹象,但他整个人都自信了不少。 吴氏在私底下对龚敬说,他和景夏是青梅竹马,从小的感情基础在那里,可以向景夏求婚,反正她已被谢行远休了,再嫁也是难事,如此一来就不会拒绝他的求婚。 龚敬得到吴氏的鼓励后,在六月初的艳阳天里向景夏表露了心迹。他满怀期待,却被景夏一口拒绝,语气果断,不容商量。 v第三十章[06.23] 「为什么?」龚敬不解。 景夏不欲与他纠缠,直接说道:「因为不喜欢。」 龚敬拖着腿快步跟上景夏,拦在她面前:「不喜欢?你骗人!我们一起长大,从小到大我们明明那么要好,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 「我们的确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但我就要因此喜欢你?从小到大,我只当你是手足兄弟,此情无关风月。我从没说过喜欢你,与你也没有海誓山盟,是什么给了你我喜欢你的错觉?」景夏突然来了气,朝龚敬大声说道。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女人家就是口是心非。再说了,你已嫁过人了,又被休弃,哪里还有人会要你?小夏,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计较你嫁过人。现在只有我才能娶你,给你想要的安稳。而且景伯伯也说了,我的腿能治好,等我的腿好了之后,我会挣取功名,让你当上侯夫人。」龚敬将景夏的拒绝理解为害羞,为她分析着日后的种种好处。 景夏尽力控制再次发火的冲动,对龚敬说道:「龚敬,从小到大,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以为是。我再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还有,请你不要用这种救世主的语气和我说话。就算我是被休回娘家的弃妇,也不是非你不可。别把你所想的强加到我身上,别把自己看得很重要,更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必须围着你转。今天的话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 龚敬被景夏的话刺激到,将拐杖狠狠的仍在地上,怒吼道:「原来你打心底瞧不起我!什么关心都是假的!你说了那么多,都是你不想嫁给我的借口!我被贬官,我的右腿废了,我家一贫如洗!你当然看不上!你在张太后身边做过宫女,见惯了皇宫的富丽堂皇,又嫁进超一品的镇国公府,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看得上一穷二白的我!」 龚敬情绪激动,大力拍着胸口,用近乎控诉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品性高洁,你也不过如此,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毫无区别!」 见到龚敬发狂,景夏失去耐心,绕过他提着菜篮回家了。所幸菜园的人少,没有人瞧见,不然明天镇上又有她的闲话。 见景夏不理他,龚敬冲她吼道:「景夏,你站住!」 景夏听到了龚敬的话,却径直回了家,不再理他,留他一人在原地跳脚。 看到景夏面红耳赤的,李珍娘接过菜篮,问道:「这是怎么了?和人吵架了?」 「没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疯子,在发疯呢,可吓人了。」景夏说。龚敬自以为是得可怕,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偏执了。 「下次到菜园摘菜还是我去吧,你肚子的月份逐渐大了,好生在家休息。」李珍娘将信将疑的说。 「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是她自己要去的,她想自己没这么娇气,只要不剧烈运动,不做对身体和胎儿不利的事就可以了,去菜园栽摘菜又不是难事。不过她这一胎并不显,都六个月了只要穿一身宽松的衣裳就看不出来,她人也没发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景夏原以为拒绝了龚敬他就会放弃,哪知他竟然上门来提亲,让景狄和李珍娘将景夏嫁给他:「我知道小夏是喜欢我的,她害羞,脸皮薄,才会说出那些话。景老伯,你就把小夏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景狄抬手,示意他停止:「小夏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同意。龚敬,强扭的瓜不甜,小夏既然已把话说清楚了,你为何还要固执的以为她心里有你?」 「景伯伯,为何你也这么说?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龚敬被景夏激怒,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此时又被景狄激起一身火。 「瞧不起你的,只有你自己。小夏与谢行远情深意笃,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龚敬冷笑着抢白:「情深意笃?真情深意笃的话,谢行远为何会休小夏?他会在休妻之后立刻再娶?小夏出身农家,和谢行远门不当户不对,嫁进去只能受气。跟着谢行远,她只会被非议。我不计较她嫁过人,她竟这般不识好歹。难不成她还想进镇国公府,给谢行远做妾?当初她还义正言辞的拒绝我,不给我做妾,原来她也是要看门第的,呵呵!」 景狄摇了摇头,龚敬现在真是让人失望透顶:「并非你所想的那样。行远和小夏本来好好的,后来来了个陈小姐。当年李夫人与行远的母亲定下娃娃亲,后来陈小姐被歹人抱走,十多年来杳无音信,如此一来李夫人主动解除陈小姐和行远之间的婚约,成全行远和小夏。本来行远和小夏的婚期已定,就在那时靖远侯府找到了陈小姐,之后就闹了一阵,但小夏仍嫁了过去。后来楚王登基,掌了大权,张太后成为徽朝最尊贵的女人,李夫人是她的表妹,后来李夫人求到张太后面前,张太后为了成全自己的表外甥女,就招小夏入宫,说小夏刺杀她,以此为由要处死小夏。行远进宫求情,张太后用小夏的性命要挟他,要他休妻娶陈小姐,无奈之下行远只得答应。所以小夏会拒绝你,不是她瞧不起你,她已怀了行远的骨肉。你们一起长大,她对你只有兄妹之情,而无男女之意。」 龚敬一愣,景夏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谢行远,还怀了他的骨肉!「为什么镇里的人都没看出来?你们也没有说?」景夏回永安镇已有六个月,如果她在京城之时就有了,为何肚子还那么小?也是了,景夏回来之后不常出门。 「小夏这一胎并不显,她人本就瘦,又喜动,胎儿不大但很健康。我们之所以保密,是因为李夫人的缘故。李夫人及其护短,知道小夏有孕会对她女儿不利,会派人来害小夏。行远已知道了小夏的事,叮嘱我们好好照顾她,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行远的性子你应该清楚,如果让他知道你觊觎小夏,不会轻易放过你。敬儿,我当你是半个儿子,劝你一句,不要再纠缠小夏,放手对你们都有好处。」景狄劝说道。 「我明白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龚敬自言自语道,慌乱的拄着拐杖离开景家。 龚敬失魂落魄的回家之后,一直未出现,景狄因此隔三差五的到龚家送药,为他治病,劝他不要自暴自弃,治好腿后好生打拼。 v第三十一章[06.24] 京城中的谢晋知道自己即将抱孙子,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小子,到现在才说,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他知此事不能宣扬,因此暗中派了一名武艺高强的婢女和府上一名忠实可靠的老妈子到永安镇去照顾景夏,又让两人带了去许多药材和补品去。 到了六月中旬,景夏的肚子终于瞒不住了,镇上的人又热络起来,问景夏这孩子是不是谢行远的,以及为什么有了孩子还被休?鉴于景夏的回答无法令她们满意,众人又开始猜测景夏被休的真正原因,好多人说景夏被休门不当户不对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偷人,珠胎暗结被发现,所以被扫地出门。 这个说法传得最广,永安镇上的人私底下都说景夏不守妇道。听到这个以假乱真的传言,景夏抚着肚子笑了笑,这镇上的女人们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还好她心态好,不然早呕死了。 六月烈日炎炎,谢晋派来的人到了永安镇,准确无误的找到景家。来的两个人她都认得,一个曾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舞墨,因武功不错,为人又机敏,所以被谢行远挑来保护她。一个是府上的管妈妈,她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府上的而管事,对谢行远十分忠心,为人精明能干,做事十分周全。 「管妈妈,舞墨,你们怎么来了?」景夏迎了出去,两人的到来让她十分惊讶。 管妈妈上下打量景夏,问道:「少夫人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尽管她瞧不上景夏的出身,但瞧着景夏性子不错,对谢行远也上心,为人做派也不小家子气,就认了这个少夫人。谢晋在府上挑人的时候,她主动请缨到永安镇来。在她看来,孕妇应该丰腴才是,景夏的样子吓了她一跳。 「妈妈不用担心,我也没那么瘦,结实着呢,只是比其他孕妇瘦了些而已。您难道忘了,我也懂医术的,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景夏握住管妈妈的手说,「我平日也照常吃,不过动得多,也就这样了。爹说多动些才好,免得以后胎儿大了不好生产。」 管妈妈拉着景夏的手,再仔细的打量了她一遍,发现她除了瘦了些,没什么不同,整个人面色红润,人也神采奕奕。「那就好那就好,公子终于要当父亲了。国公担心少夫人不懂得照顾自己,又怕那位加害于你,就派了老身和舞墨这丫头过来,还送了好多吃的穿的用的过来。你不知道国公听到这个消息有多高兴,还写信骂公子不早些告诉他呢。」 「让公公担心了,以后都要劳烦妈妈费心了。」景夏扶着管妈妈进了门。 管妈妈大半辈子都待在京城,还没到过永安镇这么偏远的小地方,沿途崇山峻岭,走几十里路才有人烟,她的心凉了半截。又担心有盗贼出没,好在有家丁护送,一路倒没什么危险。进了永安镇之后,看到这里低矮破旧的房屋,心中想着小公子命苦,落下几滴眼泪来。看到景家的宅子,不由得叹气。「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要是没有那档事,夫人和小少爷何至于待在这偏远之地受苦?不过夫人放心,那位虽住进了国公府,府上没一个下人理她的。成亲那日,公子和国公都不在,她的名字没进谢家家谱,官府也没有文书,大家都不认她的。」 话间,送她们来的家丁已将四马车东西搬进了内院。管妈妈四下打量了宅子一圈,青砖瓦房,够宽敞明亮,但比起国公府来,太不够看,现在也只能将就着了。 「乡下的宅子比不得国公府,妈妈先将就着。」 管妈妈笑道:「夫人说哪里话,老身什么房子住不得?」 京城来的人,外加四马车满满当当的好东西,引来永安镇的人围观。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来,众人咋舌,这镇国公府真有钱,那些东西他们可没见过。不过如此一来,镇上的人又开始猜测景夏因何被休,照昨天的架势来看,景夏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谢行远的,但为何有了孩子还要被休呢?着实让人不解。 吴氏从地里锄草归来,听到镇上的人议论景家的事,心里泛酸。当年她瞧不上景夏,认为她出身低,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哪知时过境迁,她瞧不起的蛮丫头竟然做了国公府的少奶奶。后来听到景夏被休回永安镇,她心里还幸灾乐祸的好一阵,整天上门看笑话,但知道景狄能治好她儿子的腿,因此没表现得太明显。 哪怕当时鼓励龚敬娶景夏,她心里也是膈应的。因为想着龚敬的终身大事被耽搁得太久,先成亲生下儿子再说。本以为景夏是一个被休的弃妇,加上和龚敬打小的情谊,她一定会答应,哪里知道景夏拒绝得那么干脆? 看到龚敬失魂落魄的样子,吴氏心里气不过,就在私下里说景夏的坏话,诸如她野蛮不懂规矩,嫁了人不守妇道偷人等。今天听到镇国公府派了人来专门伺候景夏,吴氏心里特不是滋味。 后几月,谢行远寄了几封信回来报平安,景家也没再闹过贼。八月末,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楚月生下一女,眉清目秀的,很像她。 景夏正学着怎么抱孩子,看着襁褓里熟睡的女婴,笑道:「小侄女长得真漂亮,很像嫂嫂。嫂嫂,你想好她的名字了没?」 楚月累了一整天,此时李珍娘正喂她喝鸡汤。「大名还没想好,还是等你哥哥回来起。小名我想好了,现在是秋天,就叫她知秋。」 「好,我小侄女的小名就叫知秋。」景夏看着小小的姑娘,心软成一滩清水。 楚月看着景夏不怎么大的肚子问道:「你也快了吧。」 「管妈妈说要到十月底才生,还有两个月。」景夏回答说。景狄为她把脉时说胎儿不大,但很健康,这样有利于她生产。 景明已经三岁,对刚出生的小妹妹很好奇,踮着脚尖要看。景夏抱着知秋坐在小凳子上,让景明细细的看:「明儿喜不喜欢妹妹?」 景明长得虎头虎脑的,模样很可爱,听景夏问他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是哥哥,以后要保护妹妹知不知道?」 景明奶声奶气的回答:「知道。」 李珍娘儿女双全,如今又有了一对孙子孙女,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景夏的肚子问道:「明儿,你说姑姑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景明的目光从知秋身上移到景夏的肚子上,一双小肉手放在景夏鼓起的肚子上,说:「弟弟。」 李珍娘乐得抱起景明,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真是我的乖孙子。」 v第三十二章[06.24] 景夏怀孕的事到底没瞒住京城中的陈静姝,她无意间从下人的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愣得摔倒在地,感情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这镇国公府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想到自己嫁进府来之后,镇国公府的上下人等都对她不理不睬,连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是陪嫁过来的。嫁过来九个月,谢晋从未见过她,丈夫远在边关,连一封信都不曾写给她。想到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陈静姝捂着脸大哭了一场。景夏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被休了对谢行远还不死心,还企图用孩子来挽回一切,其心可诛! 再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以及景夏害得她终生不能再孕,心中恨意满满。陈静姝狠狠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要报仇!凭什么害她的罪魁祸首能在永安镇悠闲度日,自己却整日以泪洗面?凭什么她能生下孩子,自己却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她不甘心。 「扶我起来。」陈静姝对贴身丫鬟兰心说。 兰心知道陈静姝心里不痛快,将她扶了起来。「夫人,国公和公子都向着那狐狸精,你去求他们没有任何用处。」 陈静姝握紧了兰心的手,指骨泛白:「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回去求母亲。」李敏一定会帮她的。打定主意之后,陈静姝收拾好了包裹,坐上马车回了武进伯府,一进门就扑进李敏怀中嚎啕大哭。 李敏得知陈静姝要回来住几天,让下人赶紧收拾房间,自己满心欢喜的出门迎接,却不想她一进门就哭得那么伤心,心疼的问道:「乖女儿,这是怎么了?」 「娘,女儿没法活了。」陈静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敏见她哭得肝肠寸断,扶着她进入内室,「有什么话慢慢跟娘说,娘会为你做主。」 「娘,那个景夏……她怀孕了,都九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陈静姝哭诉道。 李敏听了她的话,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什么!」 「娘,镇国公府上的人都知道,都瞒着我。要不是我听到下人议论管妈妈的去处,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说景夏为什么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什么都要和我抢?我的身份,我的丈夫,她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陈静姝声泪俱下,她已经那么可怜了,什么还要遭这些罪? 李敏捧着她的脸,心疼道:「娘会为你做主的。」 「娘,行远和公公都站在她那边,我该怎么办?」陈静姝泪流满面,哭得凄凄惨惨。 李敏搂着陈静姝哭道:「我可怜的女儿。你放心,你的仇娘会帮你报,绝不会让景夏威胁到你的地位!」当年是她太仁慈,放了蓝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马,才会酿成后来的祸端。现在她绝不会让陈静姝走她的老路,无论是景夏还是她肚子里的孽种,都不能放过! 李敏安慰好了陈静姝,让她在武进伯府住几天,之后派了冯妈妈与京城的雇佣兵接头,出重金买景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命。 「夫人,都办妥了。」冯妈妈忙活了两天,才将这桩生意促成。 李敏彼时正在念经,听到冯妈妈的回答,未停下手上的动作:「你做得很好,记住,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老奴知道。」 小佛堂内只剩李敏一人了,她放下佛珠,朝观音的塑像拜道:「观音大士,信徒知道买凶·杀人不对,但信徒也是迫不得已。只怪那景夏贪心不足,威胁到我姝儿的地位。姝儿这孩子太苦了,信徒只求她后半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如果有报应的话,就报应在信徒身上,千万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观音菩萨目光柔和,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的微笑,听到李敏的祈祷,她与平常无异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天机阁的雇佣兵很快进入永安镇,趁着夜色潜入景家。守卫在景家的暗卫闻风而动。一边是皇家培养的绝顶高手,一边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职业杀手,这场黑夜中的战斗变得格外激烈。最终还是皇家影卫占了上风,将天机阁的杀手制服,除了一人带伤逃脱之外,剩下的都被一刀毙命当场死亡。为了不惊醒景家人,其中两人将尸体拖出去埋了,一人留下继续守着。 李珍娘最早醒来,穿戴好后到厨房准备早饭。院子里干干净净的,一丝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蜀南地势较高,加上入了秋,比别处要冷一些,但太阳的阳光依旧耀眼,晒得人暖洋洋的。 李珍娘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饭,开始陆续叫他们起床吃饭。舞墨昨夜听到打斗的声音,惊醒之后藏在暗中一看究竟。她认得那些杀手是京城天机阁的人,心提得老高。天亮之后,三名影卫提醒她晚上寸步不离的守着景夏,也要注意全家人的饮食。李敏接二连三的动作,让舞墨对李家母女毫无好感,她会依照命令,保护好景夏。 后几日,连续来了一批杀手,均被三名影卫截杀。天机阁那边见此计行不通便改了策略,在他们的饭食中下毒。幸好家里有景狄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景夏自己又识得各种毒·药,因此躲过一劫。 连续多日发现食物中有毒,一家人开始慌了,景夏敏锐的感觉到李敏已经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想必之前已派人来过了。那对母女逼她和谢行远分开,如今又要置她于死地,她偏不如她们的愿,她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再将谢行远抢回来! 天机阁接二连三的失手,已损失了十来个精心培养的雇佣兵,越发觉得此单亏了,便与冯妈妈退了这单生意,将半数佣金奉还。 冯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拿着一半佣金回了武进伯府。 「什么?失手了?」李敏不相信无所不能的天机阁,连一个小小的景夏也杀不了。 「那边的人说,景夏身边有高人保护,从身手来看,似乎是皇家影卫。而且他们动手之后,京城的皇家影卫去找过他们,让他们少管闲事,否则就端了天机阁。而且景狄从前是宫廷御医,医术少有人比得上,天机阁下的毒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冯妈妈陈述说。她及不赞同李敏的做法,买凶·杀人,迟早会有报应的。况且像谢行远这样的世家公子,三妻四妾有何不可?景夏嫁进镇国公府做妾,难道身为正妻的陈静姝拿捏不了她? 李敏恨铁不成钢,不甘心的叹气:「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景夏,这么难收拾。」 「她是谢公子心尖上的人,皇上为了安抚远在边疆的谢公子,自然会保景夏周全。」冯妈妈分析说。 「可姝儿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让景夏这个乡下丫头生下儿子,然后骑在姝儿头上作威作福?」李敏为陈静姝操碎了心。 v第三十三章[06.24] 伤天害理的事冯妈妈不想再做了,李敏说了这句话之后,她选择了沉默。 自从张太后帮李敏逼走景夏之后,就下了懿旨不允许李敏再进宫,也言明不再管她和陈静姝的事。现在李敏求助无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李敏突然想到蓝氏,她肚子里的坏水多,说不定能想到可行的办法。但蓝氏和她水火不容,自从将陈静姝接走之后,她再也没去过靖远侯府。不管了,为了陈静姝,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你说李敏要见我?」蓝氏此时正对着镜子梳妆,她女儿陈丽芙一个月前刚生下一个儿子,马上要办满月酒,她准备收拾收拾去看女儿和外孙。「可有说为了什么事?」 黄妈妈为蓝氏插上一直飞凤衔珠的步摇,说:「还能有什么事,八成是为了陈小姐的事。奴婢听说那个景夏怀孕了,正好是被休之前几日怀上的,十月中下旬就要生了。」 蓝氏听后心情愉悦,这下又有好戏看了。李敏脑子不够灵光,八成是来让她想办法收拾景夏的,她乐得看李敏为陈静姝忙碌,整理着仪容,说:「见吧,让她在客厅里等着。」 李敏原以为蓝氏不会见她,已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下人将她引到花厅中等候。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蓝氏出来,她心中揣着事,只觉得时间难熬,不禁心浮气躁。 正当李敏等得不耐烦时,蓝氏恰当的出现,带着一脸笑容,道歉说:「我来晚了,姐姐别生气。我家丽芙一月前生了孩子,马上要办满月酒了,我这个做姥姥的打算今天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刚才本已经梳妆好了,不想府上又出了点儿事耽搁了。」 「丽芙好福气。」李敏憋了一肚子火发不出来,只得酸道。蓝氏这贱人的女儿生了儿子,景夏那个狐狸精也要生了,为什么她的姝儿就这么的躲灾多难? 蓝氏不声不响的讽刺李敏,说:「姐姐自从将静姝接走之后,就再也没来过靖远侯府,这将近一年后突然造访,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李敏哪有心思和蓝氏计较这些?说:「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你知道姝儿在镇国公府过得艰难,只怕日后会更困难。姝儿虽跟我回了武进伯府,但她时常念叨着你这个母亲,你可要帮帮她。」 果然被黄妈妈猜中了,呵,陈静姝会念叨她吗?这倒不见得,逢年过节,她连一声问候也没有。不过蓝氏还是眉眼带笑,得体的回道:「静姝虽不是我生的,但我拿她当亲女儿看待。她有困难,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只要蓝氏愿意帮忙,一切都好说:「唉,还是那个景夏,简直阴魂不散!原以为将她赶出京城就没事了,哪知她竟然怀孕了,行远和谢晋知道后,都站在她那边。就在前两个月,谢晋又是送礼又是送人到永安镇,行远还求皇上安排了武艺高强的影卫保护她,这将姝儿置于何地?她还没生儿子就如此了,要是将儿子生下来,镇国公府哪里还有姝儿的容身之地?你主意多,给想想法子吧。」 蓝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不介意借李敏的手保护李碧琳。「不是我说,姐姐你之前的法子没用对。杀了景夏有何用?谢行远是长情之人,会惦记她一辈子的,也会恨你和静姝一辈子。要想让谢行远彻底和景夏断了关系,必须得让他自己厌弃了景夏才行。」 「可照他和景夏的黏糊劲儿,让他们彻底断了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李敏头疼道。 「姐姐,这就是你考虑不周了。据我所知,景夏有个青梅竹马叫龚敬,虽然出身乡下,但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我还听说,龚敬当时是要娶景夏的,后来不知怎的两家的亲事吹了。再之后就是龚敬犯了事,被贬官送回老家,现在景夏也在永安镇。姐姐,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可要好好利用啊。」蓝氏为李敏出谋划策说。 「可扳倒了景夏有什么用,她生的孩子还在。难不成抱回镇国公府来膈应姝儿?」只扳倒景夏她不甘心,那个孩子也得一起除去才可以。 蓝氏笑道:「姐姐,这还不简单,想想一个母亲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当然是失去自己的孩子。但孩子死了不要紧,还会有下一个。孩子小,情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掉,但要是她的孩子被歹人抱走,送到偏远的地方或者肮脏的地方受苦,而做母亲的一辈子找不到,那会如何呢?姐姐,你和静姝分别十几年,这份母女分别之苦你最有体会,对吧?景夏如此对姝儿,你也该让她尝一尝母子分别之痛才是。」 是啊,陈静姝被郭弋抱走之后不知所踪,她牵肠挂肚了十几年,没有一刻不饱受思子之苦,那种骨肉分离的痛,别人又怎能体会?景夏将陈静姝害得这么惨,必须让她也尝一尝这世间最痛最长久的苦!「妹妹好计谋,我明白怎么做了。只是景夏身边有皇家影卫守着,还有一个厉害的管妈妈和一个武功高强的婢女,想靠近她可不容易。」李敏发愁说。 蓝氏急着去看女儿和外孙,说:「这不用慌,我知道一个人绝对能办成此事。时辰不早了,我得去定远伯府,就不陪姐姐说话了。」 蓝氏这么说,李敏不好再纠缠,只得说道:「那我也不打搅了,告辞。」 辞了靖远侯府,李敏健步如飞的离开。蓝氏看着李敏远去的背影,冷笑了几声。她可得让李敏多帮一帮李馨媛的女儿,不然日子太无聊毫无趣味可言。 得了主意,李敏并不急着去找景夏,她要让景夏把孩子生下来,再养上四个月再从她身边抢走。她要让景夏尝一尝她当年受过的苦! 十月十五,景夏平安生下一子。她平时养得好,胎儿的体重控制得好,生产时没费多大劲,发动后一个时辰就顺利的生了。管妈妈抱着六斤重的新生儿对景夏说:「小少爷长得和公子一模一样,虽然瘦了些,不过个儿挺高,手脚也有劲儿,是个健康的孩子。」 「我看看呢。」景夏从管妈妈手里接过儿子,此时他已经睡了,皮肤红红的,看不出像谁,不过只要他健康,比什么都好。 「夫人可想好小公子的名字了?」管妈妈笑着问道。 v第三十四章[06.24] 「我想好了,叫景瑜,如果行远和国公有更好的名字,以后就换吧。」景夏说。现在无论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景瑜也罢,她必须争,凭什么陈静姝可以理所当然的抢走她的一切?陈静姝柔弱就该得到同情?谢行远与陈静姝并不是真的夫妻,自己就有权利去争,无论外人怎样骂她。 「好,这个名字也不错。夫人先让小公子睡觉吧,你也休息一会儿,老身这就写信通知国公和公子。」管妈妈说。 乡下没有奶娘,景夏就自己喂孩子。不过三日之后,谢晋又派人送了两大马车补品并两个奶妈来。他在信中说,估摸着她就在这几日生产,就提前备了补品和奶娘过来,还让她不用操心,好生做好月子,就算在乡下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和他的孙儿。 有了奶娘,景夏也轻松了些,好在景瑜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他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个头长得飞快,大半月过去,就变成了一个白胖的婴儿,眉清目秀玉雪可爱,很招人喜欢。 「小公子长得越来越像公子了,不过公子小时候可比小公子闹腾多了,小公子一看就是个性子安静沉稳的。」管妈妈除了照顾景夏,一天中抱景瑜的时间最多。 「这孩子好养。」景夏说,坐月子的日子无聊,能吃的只有鸡汤和补品,她吃得快吐了,还好,还有十天就解脱了。 「国公的意思是小公子的满月酒就不办了,先委屈夫人一阵。国公还说西北那边的战事还有半年才结束,到时候公子回京,就向皇上求情,接你和小公子一起回京。等到小公子周岁的时候,再大办一场。」 管妈妈将熟睡的景瑜交给景夏,景夏将孩子放到床里边,「这些事我不太懂,有国公操办就行了。」 京城那边,李敏已得到消息,恨不得马上让景夏母子分离,她心急的去找蓝氏,让那名高手马上去永安镇偷孩子。不过蓝氏劝她不要心急,让景夏和她的儿子多处一段时间,感情越深厚,分别之后才会越痛苦。李敏听后只得忍着。 蓝氏在李敏走了之后,写了一封信让下人送到京城景家的宅子去,郭弋是做这事的最佳人选。他是京城第一高手,又是李碧琳的生父,一定很乐意去做这件事。 郭弋收到蓝氏的信后,晚上飞檐走壁避过众人到靖远侯府来见她。「找我有什么事?」 「当时是急事,事关你的女儿。」蓝氏说,「你知道陈静姝嫁进了镇国公府,但名字没入族谱,与谢行远之间的婚姻关系也没有官方文书来确定,所以将来她很有可能被赶出镇国公府。现在景夏已在永安镇生下谢行远的儿子,谢行远此次又立下不小的战功,他向皇帝求情接景夏母子回来,皇帝一定会答应。景夏母子回到京城,你的女儿只有被赶出镇国公府的份。」 郭弋听了蓝氏的话后,眼神暗了下来,脸上的杀机再次涌现。 「亲疏有别,在你心中,相处了十多年的没有任何关系的表侄女,始终比不上没见过面的亲女儿,对吧?所以为了你女儿的终身幸福,你也得出手帮忙。」虽在黑夜中,蓝氏也能看到郭弋脸色的变化。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武功高强,杀了景夏母子固然容易,也解气,但你可有想过,死太便宜她了吗?她害得你女儿此生无法生育,你难道就不想让她生不如死?」 「你有何高见?」郭弋本欲离开,听到蓝氏这番话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抱走景夏的儿子,藏在一个让景夏和谢行远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当年你抱走陈静姝后,李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得古怪偏激,惹得陈沛铭厌弃,我也正因此趁虚而入,你大可让你女儿走这条路。」蓝氏笑道。 郭弋赞同蓝氏的这个做法,夸奖她说:「果然最毒妇人心,在下受教了。」 蓝氏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此时很想弄清楚:「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把真的陈静姝弄到哪儿去了?」 「你最好不要多问。」郭弋又回头瞥了她一眼。 蓝氏娇笑道:「你担心什么?我知道之后又不会告诉其他人,更不会告诉李敏。你知道我与她不和,更不会帮她找到真女儿。」 郭弋听后一阵沉默。 蓝氏又说道:「景夏长得那么像李敏,和李碧琳又有几分相似,该不会她就是真的陈静姝吧?其实我还真有些期待呢。你看李敏帮李馨媛和你的女儿逼走了景夏,又拼尽全力让她嫁入镇国公府,拿她当亲女儿一样对待,为她操碎了心。前段时间还为了除掉景夏,买通天机阁的杀手去杀她们母子呢。」 郭弋想了想,说:「她就是。」 蓝氏听得不真切,问道:「什么?」 「我说景夏就是。」郭弋扔下这句话之后,翻墙离开了靖远侯府。蓝氏听了这句话,先愣了一会儿,继而仰头大笑,还真被她猜中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老天爷的安排实在太美妙了!蓝氏笑得肚子都疼了,蹲在地上继续乐。 不明所以的黄妈妈见她这副模样,忙去扶她,关切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我心里高兴,特别高兴。」蓝氏扶着腰说。 黄妈妈心里嘀咕,哪有这样的高兴法儿。 郭弋和蓝氏的想法一样,让景夏和她儿子多相处些时日,等过了二月之后,他就动手。 永安镇的日子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小辈们在努力成长,长辈们在努力过日子。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治疗,龚敬的腿终于有了起色,复原有望。北边的战事平稳,再需三个月就能将匈奴和戎狄赶出徽朝的国土。景夏抱着景瑜在烛灯下看谢行远的信,过了年之后她回永安镇也满一年了。 进入二月之后,永安镇已春暖花开,燕子忙着做窝,树木忙着抽芽,一切欣欣向荣。乡下李家的李栓在二月二十七过五十大寿,除了两位奶娘、管妈妈和两个小孩之外,都去了乡下。 夜里回永安镇,打开门乌漆麻黑的,李珍娘奇怪道:「怎么黑灯瞎火的不开灯?」 景夏直叫不好,冲进院子中,只见里面一片混乱,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进入房间之后,看到管妈妈倒在血泊之中,两位奶娘昏迷不醒,知秋躺在床上哭得脸色紫涨,声音也哑了,而景瑜不见了! 跟进来的李珍娘和舞墨被屋里的情形吓了一跳。「嫂子别进来,带着明儿待在外间!」景夏大声对门外的楚月说。她抱起知秋交给李珍娘,让她抱着孩子到外面去。 景狄给管妈妈和两位奶娘把脉,两位奶娘只是被人点了昏睡穴,只要解了穴就能醒过来。至于管妈妈,腹部挨了一刀,流了很多血,但还有救。 v第三十五章[06.24] 景夏和景狄先给管妈妈治伤,清理好伤口敷了药,管妈妈仍在昏迷之中。舞墨听景夏的吩咐去厨房熬药,李珍娘把屋子收拾了,好歹恢复了原样,才让楚月把两个孩子带进来。 两位奶娘醒后直哭,说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晕倒了。问她们是问不出任何线索来的,景夏心中焦急,但此时不得不逼自己冷静。景瑜失踪,只有一个可能,李敏买通了高手,抢走了她的儿子。谢行远派来的影卫不见了,很有可能追那人去了,也许景瑜现在没事。 都怪她大意,以为有三位武艺高强的影卫保护景瑜,让他待在家里就没事。如果她今天留下,或者将儿子带去乡下,那该多好。两位奶娘担心受罚,一直哭个不停。景狄哀叹说:「两位别哭了,哭也不是办法。这事不怪你们。」 「爹,我想我知道是谁做的了,她一定会用景瑜和我做交易,我必须进京一趟。」景夏下定决心说。 「可太后下令,十年之内不许你进京,你若去了就是抗旨,只有死路一条。」李珍娘叹气。 「可我不能不管景瑜。」 「小夏,你先冷静,也别进京了,不然景瑜没找到,还搭上自己的命。现在国公在京城,你不如写一封信回去请他帮忙。他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无论手段、人脉还是经验,都比你多。他出手找人,一定比你快。」景狄说。景瑜是他的孙子,他一定会出手。 「那我就在这里干等吗?」 「你现在要做的只有等,现在你就写信,明天一早让舞墨送到京城。」景狄说。 舞墨犹豫说:「可国公让奴婢保护夫人。」 「没事,你去吧,我也会武功,也能识别各种毒·药,应付得来,现在景瑜的事要紧,国公不会怪你的。」景夏觉得景狄的办法可行,现在他们的注意力景瑜身上,不会对自己下手。 「那奴婢明天就送夫人的信回京城。」舞墨听从安排说。 第二日一大早,舞墨就带着景夏的信回了京城。景夏心中不安,可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干等。 管妈妈受了重伤,她对谢行远来说可与沈夫人比肩的人,景夏也敬重她,亲自为她熬药守夜。直到五日之后,管妈妈才清醒过来。 「妈妈别动,您受了重伤,得好生养着。景瑜的事估计是李夫人他们做的,我已写了信让舞墨送回京城了,请国公帮忙。」景夏将管妈妈按在床上,让她别乱动。管妈妈点了点头,才重新躺下。 谢晋收到景夏的来信,又听了舞墨的禀告,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李敏,欺人太甚!「把陈静姝给本公赶出镇国公府!我亲自去武进伯府一趟,看看李敏有什么话说!」 陈静姝所有的东西被镇国公府的下人搬走,陪嫁过来的人也被集中到院子,说今日国公请他们回武进伯府。 陈静姝不解,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公公赶出家门。找谢晋理论时,谢晋说:「正月十五,你进府那日高堂不在,新郎也不在,你的名字未入谢家家谱,也无官方证婚文书,你,算不得我谢家的媳妇。从今以后,你就回武进伯府,与镇国公府再无瓜葛!」 谢晋没有发火,但陈静姝仍看到了他脸上和眼中隐隐的怒气,跪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襟,哭道:「公公,静姝做错了什么,您要赶静姝出门?」 「自己回去问问你那好母亲做了什么好事!要是瑜儿有任何闪失,你们母女两个都别想安生!」谢晋甩开陈静姝的手,骑了马朝武进伯府去。 「李敏,你出来!」 李敏此时正在给菩萨上香,听到下人说镇国公来了还觉得奇怪。没多会儿就见谢晋怒气冲冲的闯进小佛堂。「李敏,也亏得你信佛,心肠竟这么歹毒害我孙儿!之前你利用张太后逼走小夏,我看在秀儿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你害我孙儿,老夫着实憋不下这口气,说,你让人将景瑜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敏一听得手了,心中狂喜,还是蓝氏有办法,但见谢晋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又有几分害怕。「你的孙子我怎么知道在哪儿?又没有证据是我派人抢走的,可别乱诬陷人。」 「诬陷?」谢晋冷哼一声,「小夏远在永安镇,仇人只有你和陈静姝,陈静姝担心小夏抢她的位置,自是费尽心机害她,而你是陈静姝的母亲,自会为她打算,也视小夏为眼中钉。别以为你先前买通天机阁的杀手杀小夏我不知道,只要我将那些证据交到刑部,你只有死路一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景瑜到底被你藏哪儿了?」谢晋掐着李敏的脖子说。 李敏害怕得要死,但她哪里知道蓝氏派什么人抢走了景夏的儿子?「我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国公住手!」冯妈妈叫住了谢晋,「国公,我们夫人的确派人刺杀过景夏,但从没派人抢过她儿子。再说夫人也是皇上亲封的三品淑人,你就算是超一品的国公,也不能伤她半分。」 谢晋收了手,说:「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母女还之前欠下的债!你那女儿,从今天起,就别赖在镇国公府了。之前没赶她走,是本公忙于前线调度,今天闲了,正好干脆的处理了这件事。景瑜本公会自己派人找!」 「你!」李敏听闻谢晋将陈静姝扫地出门,气得近乎晕厥。 谢晋刚离开武进伯府,镇国公府的人后脚就将陈静姝送了回来。「娘!」陈静姝扑进李敏怀中,伤心得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李敏搂着陈静姝一起哭了起来。心中的恨意更甚,她一定要景夏生不如死!既然她儿子已经被抱走了,最好永远找不回来,让她痛苦一辈子! 谢行远巡视完边城回到大帐中,看样子这场仗能提前结束。徽朝这一年多下来,打得十分辛苦,但好歹将匈奴人和戎狄人赶了出去。此次匈奴和戎狄损失惨重,又内斗不断,元气大伤,已无力再战。要是回到京城能一家团聚该多好啊,谢行远想着。 「将军,有三名江湖剑客求见。」他正沉思着,一名小兵进帐回禀说。 「三名江湖剑客?可说有什么事?」谢行远奇怪道。 小兵想了想,说:「没有,他们只说求见将军,有要事要说。」 v第三十六章[06.25] 三名黑衣剑客进帐后,其中一人将怀中的婴儿交到谢行远手上。谢行远怀疑的接过孩子,正在熟睡中的小孩儿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儿子!」谢行远一见这孩子就觉得亲切,长得酷似他。 「将军,这正是小公子。」刚才抱孩子的那人回答。 「你们不是在永安镇吗?怎么到这里来了?景瑜为何也来了?」谢行远奇怪道。 「半月前,景家突然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抢走了小公子,属下三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小公子从他手中抢了过来。想着永安镇不安全,就沿途北上,将小公子送到将军这里来。」无影解释说。 抢他儿子?一定是李敏派人做的,「可知道那人的来历?」 三人想了一会儿,无影说道:「是牧野?」 「牧野?」谢行远更奇怪了,牧野算是景夏的表叔,他为何要抢景夏的孩子? 「属下也不明白牧野此举是为何,听说他曾化名郭弋,在景家待了十多年,与夫人一家十分亲厚,应该不会抢小少爷。但他这次像是有备而来,属下三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打成重伤,后来想着永安镇不安全,所以将小公子送到将军身边来。」无影答道。 「你们身上也有伤,我让军医来帮你们治疗,你们休息两天后回永安镇继续保护夫人。」谢行远沉吟片刻说。到现在的关头,他必须保护好景夏,照李敏那疯狂劲儿,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军中没有奶娘,只能喂景瑜羊奶,好在景瑜不挑食,喝了大半碗。 「这小子真结实。」谢行远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抱孩子,景瑜刚被送来时仍精神抖擞,睁着眼四处打量,一点儿也没离开母亲的不适应。喝了大半碗羊奶后来了劲儿,和谢行远闹了一阵,半夜才睡下。 谢行远将熟睡中的景瑜放在行军榻上,为他盖上被子,越看他越觉得喜欢,「这小模样真招人喜欢。」谢行远捏了捏他的小脸。 回想起景夏他们离京之时,他就觉得郭弋不对劲,但他想不明白郭弋为什么要抢他的儿子。回想起李馨媛倒台那日,她与郭弋似乎有什么话没说。据说李馨媛还是丽妃时,就传出与牧野私通的事,尽管被压下去了,但坊间仍有传闻,直到李馨媛除掉牧野之后,他们私通的传言才彻底消失。也许他与李馨媛真有首尾,又或许在李馨媛死之前,他们达成了某种约定。但这与景夏有什么关系?谢行远想不通其中关节。 「景瑜在边关,他现在在行远身边!」景夏收到谢行远的来信,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不过谢行远只说有歹人从景家抢走了景瑜,三名影卫一路追踪,将那人打成重伤,夺回了孩子,将其送到了边关。但他没说抢走景瑜的是郭弋。 李珍娘听后激动得留下眼泪,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景夏也将这个消息说给管妈妈听,让她安心养伤,不必为景瑜的事操心。 陈静姝被谢晋赶出镇国公府的事在京城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此时老百姓更关心西北边关的战事,听到接二连三的捷报,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欢欣鼓舞,翘首以盼大军归来。 宫中,秦煦亲自到张太后跟前求情,让她不要再管谢行远的家事,希望她松口,让谢行远接景夏回京。张太后面子上过不去,一则是因为她棒打鸳鸯拆散了一桩姻缘,现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行远的原配夫人在老家产子之事,她在坊间的民声不怎么好听;二是因为她是太后,皇帝之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不能打自己的脸,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做错了。 「母后,谢行远即将得胜归来,您不妨就应了此事吧。景夏已生下谢行远的儿子,再让他们夫妻分离,只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会说皇家对待功臣如此,待普通人更无情。再说您的旨意,天下人怎敢非议?您之前让他们夫妻天各一方,现在更该让他们和好才是。」秦煦劝道。 张太后为难,她的儿子刚坐上皇位一年多,根基不稳,现在谢行远又手握重兵,想造反的话易如反掌,让景夏回京城正好可以安抚谢行远,但要她承认错误,她打心底里不愿意。 皇后知道张太后迟迟不答应的原因,对张太后说了几句悄悄话。果然张太后听后眉开眼笑,拍着皇后的手背说:「还是你有主意。」 「母后过奖了,能为您分忧是臣媳的福分。」皇后乖顺的笑道。 到了第二天,宫里传出消息,说景夏当时并没有冒犯太后,她当时被宫里的一个叫红叶的宫女陷害。那名宫女在景夏的身上藏了一枚簪子形状的小匕首,在景夏拜见太后时,被红叶恰如其分的推到,露出了匕首。太后当时气急攻心,又担心皇帝的安危,所以才惩罚了景夏。 至于红叶害景夏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们曾同为楚王府的婢女,景夏曾与她发生口角,红叶因此怀恨在心,又见她嫁得好,心里不服气,所以设了这么一个局来陷害她。现在红叶在宫里犯了错被送到慎刑司,在挨了板子之后无意中吐露了这么一段过往。所以一年前景夏冒犯太后之事,只是一场误会。因此现在免去景夏所有罪责,恩准她回京。不过秦煦有他的打算,不急着传景夏回来。 李敏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半死,什么设局陷害,什么查清真相,分明就是为了安抚谢行远想出来的借口! 四月柳絮纷飞,谢行远大胜归来。京城的百姓夹道迎接,秦煦领着文武百官在宫门口迎接他。这是他登基以来打的第一仗,又是大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谢行远领军归来面圣时,就将兵符交还,秦煦见他这么磊落,心中更高兴,说了一番夸赞的话后,又道:「当时景氏冲撞太后的真相已经查清,她是无辜的,等你述完职,亲自接她回京城吧。」 谢行远当然知道这是皇帝和太后为了安抚他做的决定,也为了趁此机会削弱他手中的权力。他明白上位者的权威不容挑战,因此主动上交了兵符,也会借着接景夏回京的事,表示对皇家的忠心。 之后秦煦犒赏三军,又嘉奖功臣,谢行远是此次三军的统帅,认命他为兵部尚书。立下不小功劳的李·鹏程,加封为一品军侯,景贤则进入兵部,任侍中一职,进伯爵。只不过这次秦煦不许景贤再辞官,让他就在京城任职,继续为国效力。景贤推迟不过,只得答应。 v第三十七章[06.25] 沸腾过后的京城安静下来,谢行远回到府中,抱着景瑜说:「过两天去永安镇接你娘回家,高不高兴?」景瑜见谢行远高兴,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谢晋风风火火的赶回来,兴奋道:「快让我看看我的乖孙子!」说着就伸手去抱景瑜。景瑜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谢晋看了一阵,才朝他扑过来。 谢晋抱着景瑜乐得合不拢嘴,直夸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着瘦,还挺沉的。」 「他长得结实。」在边关两个月,景瑜没表现出任何不适,也不娇气,谢行远平时忙,就把景瑜交给他的随从带着,有时候他直接带着儿子巡视军营和操练士兵。 「嗯,长得像你多一些,不过比你小时候秀气。他长得白,这点像小夏。」谢晋抱着景瑜品评说。 谢行远摘下头盔,说:「皇上已准许我接小夏回来,太后也不追究当时的事了。」 谢晋当然知道其中关节,说:「你去接吧,以后那个陈静姝也不用管,反正和我们也没关系,以后她和李敏再作妖,我们也别客气。近来我安排在靖远侯府大眼线说,陈静姝以前的名字叫李碧琳。」 「只知道名字并不能查到什么,靖远侯府将她的过去捂得那么严实,其中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她选择靖远侯府没关系,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和我的人,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谢行远不愿动女人,但陈静姝和李敏一伙人越做越过份,他也无需再退让了。 「你去永安镇接小夏吧,把这小子留下陪我几天。」谢晋着实喜欢景瑜得很,这孩子和他亲。 「爹,景瑜还小。」瞧这架势,谢行远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被老子玩坏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孩子瓷实,他今晚就挨着我睡。」谢晋说,家里好久都没添人丁了,也该热闹热闹了。此时景瑜正依偎在谢晋怀中,玩着他的胡子。谢晋喜欢景瑜得很,乐呵呵的抱着景瑜离开。 之后,谢行远用了两日时间处理完军中的事物,与景贤一起回永安镇接家人进京。 管妈妈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仍需将养着。这段时间景夏一直在照顾管妈妈,管妈妈也因此更喜欢这个少夫人,总夸她人好心善。 「妈妈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亲人了,行远由你照顾长大,我替他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景夏扶着管妈妈在院中散步。管妈妈也可怜,虽然嫁了府上的管事,但后来胡人横扫京城,她的家人都死在刀下,只有她侥幸活了下来。 「公子说三四月战事就能结束,怎么还没来信?」管妈妈问道。 「战事估计已经结束了,说不定明天就能收到信了。」人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远远的就看到一队人骑着马小跑进场镇,镇上的人还没见过鲜衣怒马又有气势的男人,这可比县里的县官和富户气派多了。见到这么一队人马,镇上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伙计,跟过去一看究竟。只见这行人在景家的宅子前停下脚步,领头的两个男人进了大门。 谢行远和景贤分别喊着自己妻子的名字,楚月闻声出来,见到景贤和谢行远,忙朝屋里喊道:「爹,娘,小夏,大哥和妹夫回来了!」 景明听到景贤的声音,迈着小短腿扑进景贤怀中,景贤将他抱了起来掂了掂,「长个儿了,也长肉了。」景明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爹,又在他怀中扭了扭,抓着他的衣襟不放。 景夏扶了管妈妈出来,见到谢行远来了大吃一惊。「刚才还和少夫人念叨着公子怎么还不送信来,想不到公子后脚就到了。」管妈妈握着谢行远的手说,一双眼睛突然湿润了。 「妈妈别伤心,我这次来是接你们回京城的,宫里放出消息说,已经查清楚了当时的真相,小夏是被冤枉的,准许小夏回京。」谢行远说道。景夏听后低头笑了笑,并不言语。 听到景夏能回京和婆家人团聚的消息,李珍娘激动得流泪,她的事终于有了结果。景贤封了得了伯爵的位置,李珍娘既高兴又害怕,不过结局还是好的。 晚上李珍娘、景夏和楚月在厨房里忙活,谢行远、景狄和景贤在堂屋里说话。谈话期间,谢行远又问起当年景狄捡到景夏的时间。「我记得是十七年前四月二十九的晚上。」景狄想了想说。 谢行远又问:「那时小夏看起来有多大?」 「五个多月吧。当时她饿得不行,人有点儿瘦,估计是饿了好多天了,喂她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挑。我记得她那时候就开始长牙齿了,有两颗才冒出来的门牙。因为这个我就对人说她体弱,不能见风,因此在她一岁之前都没抱出来见人,所以她的来历只有我和珍娘知道。」景狄回忆说。 谢行远清楚的记下景狄说的这些话,景狄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些,但谢行远总觉得这些对日后有好处。 「对了,你查出是谁抱走景瑜了吗?」景狄问道,偷人孩子,害人母子分离,着实可恶。 「是郭弋。」谢行远不打算隐瞒,如实说道。 「郭弋?」 「怎么会是表叔?」在景贤的记忆中,郭弋人虽冷了些,但对他们兄妹还是不错的,他为何要抢景夏的孩子? 「我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岳父,你可知郭弋与李馨媛之间的事?」景狄当年作为李馨媛的心腹之一,对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因有所了解。 景狄摇了摇头,说:「我当年是宫中的御医,除了为李馨媛诊脉看病之外,并不曾接触过她以及她身边的其他人。有时候虽见过郭弋,但也只是数面之缘,并不曾说上话。如果你想知道后来的事,多问栗如是才是。」 「我明白了。」谢行远点头,「只怕郭弋在李馨媛死之前见过她,并与她达成了某种协议。郭弋现在并不值得我们信任,以后你们见了他要小心。」郭弋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京城到永安镇偷景瑜,说明他有另外的目的,或是为了保护某个人,或许是为了让景夏后半辈子痛不欲生,无论哪一种,都可能与李馨媛有关。 「爹,您这次愿与我一起去京城吗?」景贤问景狄说。 景狄想了一会儿,说:「也是要去的,论人心,乡下和京城没多大区别。你年纪轻轻就封了伯爵,为父虽远离官场二十多年,但也懂得其中关卡,也能为你出谋划策。还有小夏,如果以后还有谁想用她的身份做文章,我也好帮她。再说这次与上次不同,咱们是光明正大的进京。」 v第三十八章[06.25] 「谢父亲。」景贤郑重的拜道。 「说什么呢,又跪又拜的。」李珍娘过来叫他们吃饭。 「也没什么事,饭做好了吧。」景狄抬头问道。 「嗯,做好了,快过去吧。」 谢行远让跟来的人住进镇里唯一的客栈,所以晚饭只有他们一家人并两个奶娘。一家人其乐融融,景狄也满足了。 用过饭之后,景狄和李珍娘也不留他们说话,让他们洗漱之后各自回房歇息。一年多不见,两对年轻的小夫妻自是有许多悄悄话说。 第二日,景狄就开始安排镇上的宅子和土地,宅子给李栓一家,地给了李荣一家。龚敬的腿已有所好转,景狄留了一个方子给他,让他按照方子上的步骤来治腿,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到县里找大夫扎哪个穴道,都写得一清二楚。 「那药费呢?」吴氏最关心的还是这些,景贤现在发达了,他们估计就不用付药钱了。不出吴氏所料,景狄果真免了龚敬的汤药钱,还送了许多药材给他们。吴氏赶紧接过,面上说着感谢和恭喜的话,心里却酸得不行。景狄的儿子得了爵位,是大官了,以后他们就不是同一类人了。想到自己儿子的腿,吴氏心中更不服。如果龚敬没打败仗的话,说不定现在也封侯了,还娶了大官的女儿为妻,自己儿子长得这么英俊,没准儿能娶公主。 还有景夏,她瞧不起的野丫头,竟然真成了国公府的少夫人,她那夫君长得真俊,又威武又霸气,怎么自己的儿子就这么造孽呢? 龚敬听说景贤封了爵,心中又羡慕又嫉妒,当年他们还一起下地插秧,一起下河摸鱼,一起读书习武,现在他们之间,已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早已不能同日而语。对景夏也是,一切都与他失之交臂,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自大顽固的话,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 收拾好了东西,一行人踏上去京城的路。秦煦给了他们二人足够的时间,所以谢行远并不急着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已是大半月之后,景狄夫妻跟着景贤住进了荣宁伯府,景夏随谢行远回了镇国公府。谢晋收到信,抱着景瑜在门口接他们。 景瑜眼尖,见到景夏高兴得手舞足蹈,伸手就要她抱。「瑜儿!」景夏抱着儿子激动得流泪,不过看到他长了个儿,一副鬼机灵的模样,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瑜儿这几个月还好吧?」 「他好得很,在什么地方都能吃能睡,不哭也不闹。」谢行远调侃道,捏了捏景瑜白皙的小脸,哪知景瑜却抱着他的手啃了起来。 「你这小子,就知道吃。」谢行远宠溺的抵着他的额头说。 谢晋笑道:「也别怪他,他在长牙。」都说早长牙的孩子聪明。 「张嘴我看看?」景夏示意景瑜张嘴,景瑜仰头发出啊啊的声音,景夏一看,果真长了两颗门牙。 谢晋见他们还在说话,招呼道:「别老站着了,进去说话。」 进门时,景夏回头看到了藏在对面巷子里的马车,马车中的人与她目光相遇后,放下了帘子,让马夫驾车走了。景夏认得,那个人是李敏,她太熟悉李敏恨一个人时的眼神了。 谢行远见她停下脚步,问道:「看什么呢?还不进去?」 「没什么。」景夏收回目光,进了国公府。 她之前住的院子摆设如旧,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伺候她的下人还是从前那些,所以回来之后,景夏并无任何不适。只是每每回想起李敏的眼神,仍觉得可怕,她已回来十多日,李敏没有任何举动,着实反常。不过她还是希望,以后的日子都平静安宁,顺顺利利的。 之后的日子中,谢行远忙得脚不沾地,景夏除了要带景瑜,也要逐步接手国公府的内务,这期间她经常到荣宁伯府走动。 景贤的新宅子是在前朝平宁侯府的基础上新修起来的,平宁侯从前是个会享受的人,因此宅子修得又大又奢华,尽管在战火中毁了一部分,此时仍能窥见当年的繁华景象。荣宁伯府上的下人是皇帝赐下来的,用起来也顺手。不过李珍娘不识字,又不懂得如何操持一个偌大的府邸,因此将府上的庶务交给楚月。楚月也不如何管家,就向景夏请教。但景夏也才学庶务不久,中间又中断了一年有些生疏了,就请了管妈妈教她们姑嫂二人。 府外的风言风语传到景夏耳朵里,说她嫌贫爱富,抛弃一起长大甚至已私定终身的青梅竹马,勾引镇国公府的公子;说她心狠手辣,在宫里当着太后的面将已有身孕的陈小姐推到在雪地里,导致陈小姐小产;说景瑜并不是谢行远的儿子,而是她为了挽回谢行远的心,与人私通后生下的孽种;说她回到永安镇后就与龚敬旧情复燃,与龚敬出入成双;还有说她是淫·娃荡·妇,不配做国公府的少夫人。 「我才回京城多久,这些话就传遍大街小巷了,是不是下一步就逮到我在永安镇的奸夫了?」景夏在晚上就寝时,将这些话学给谢行远听。 谢行远听后皱眉,李敏还真不积口德,这样败坏别人的名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李夫人看似柔弱,做起事来比谁都狠。」景夏说。 景夏的话提醒了他,李敏在京城造了十多天的势,不就为了一举击倒景夏吗?有什么比与人私通的罪名,对女人的伤害更大?只要找到了他们口中的奸夫以及相关证据,就能置景夏于死地。 「你别担心,有我呢。」谢行远从景夏身后搂着她的腰说。 不出所料,李敏果真拿了景夏的奸夫上门,在镇国公府的门口破口大骂,骂景夏是娼妇,骂她不守妇道。 此时正是午后,许多人刚吃了饭准备午休,听到国公府门前有人闹事,纷纷出门来瞧热闹,听了李敏的话后,对镇国公府指指点点。 「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景夏的奸夫!与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龚敬!景夏小时候与他同吃同住,长大之后又和他私定终身,后来景夏嫌贫爱富贪慕虚荣,遇到谢行远之后,将此人一脚踢开,千方百计的嫁进镇国公府。但景夏回乡之后,被谢行远休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耐不住寂寞,和这个人纠缠在一起,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却冒充是谢家的血脉。你们说,这样的女人能做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吗?」李敏指着龚敬对众人说。 不过围观的人多是来看热闹的,并没有多少人附和,谁不知道李敏为了她女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v第三十九章[06.25] 「我女儿静姝,冰清玉洁,竟被景夏这个歹毒的女人算计,不仅失去了孩子,还被赶出镇国公府!本夫人不甘心,一定要为静姝讨回公道,揭穿景夏这个女人伪善的面具!」李敏义愤填膺的说道。 众人有心看热闹,想知道李敏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过李敏演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的独角戏,镇国公府的大门依旧紧闭,景夏更没有出来接招的意思。 景夏为景瑜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问舞墨说:「外面还在骂呢?」 「是啊,都一个时辰了,连口气都没喘,这李夫人还真是厉害,她今天说的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还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呢。不过她这么会折腾,当年怎么会被休被赶走?」舞墨好奇道。 「这其中的细节我们就不用猜了。」见了李敏,景夏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派去通知公子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舞墨说。 「我们可以开门了。」幸好他们早有准备,不然这盆脏水还真躲不过了。 李敏见景夏没有接招的意思,心中焦急,这简直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现在就像个跳梁小丑,在京城百姓面前丢尽了脸。 「夫人在府外说了一个时辰,这大热的天,也怪晒人的,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再继续说吧。」景夏命人打开了国公府的大门,领着下人说来,有的端茶,有的送水,就和招待客人一般。 终于不是她一人唱戏了,对手出来了,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你终于从龟壳里伸出脑袋了!」 「我不过是觉得夫人一个人又唱又闹的辛苦得很,所以就想出来陪陪夫人,送几杯茶给您解渴。」景夏说着,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景夏见龚敬垂头丧气的模样,吩咐说:「谢齐,快扶龚敬起来,他右腿还没好,再跪就治不好了,给他搬一张凳子吧。」谢齐依照景夏的吩咐,给龚敬松了绑,扶他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送上一杯热茶。 「呵呵,大庭广众之下,对青梅竹马如此暧昧,如果你们真没首尾,本夫人一百个不相信!」李敏摔了舞墨送上的热茶说。 「夫人这就说得不对了,龚敬的确是我的同乡,从小一起长大,不过也仅限于竹马之谊,并无男女之情,我拿他当哥哥对待。夫人绑他,又让他跪了这么长时间,对他的腿不好,我不过是出于关心才如此,夫人如何以此证明我与他有暧昧?」景夏反问道,接着又说:「从前我在京城之时,并未听到我与龚敬之间的流言,嫁进镇国公府之后也没听到,我回京之前,京城也没类似的流言,这才回京城不到一个月,就谣言满天飞了,夫人还将我所谓的‘奸夫’抓了来,我不得不怀疑放出那些流言的是您。」 「好个伶牙俐齿的景夏,颠倒黑白的本事真不赖!」和蓝氏一样能言善辩,不肯乖乖伏诛,「今日证据确凿,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龚敬,你来说说景夏当年是如何抛弃你的!」 龚敬看了景夏一会儿,又看了李敏一眼,说:「事实是……」他故意停下思索一阵。 众人的眼睛都看着他,想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李敏催促道:「你快说呀,本夫人会为你做主的。」 龚敬顿了顿,说:「这位李夫人派人到永安镇,抓了我的父母来威胁我,让我进京造谣说我与景夫人有私情,让我败坏景夫人的名声,否则的话,就杀了我爹娘。当年并不是景夫人抛弃我,而是我攀上威武将军的庶女不要她。众所周知,李夫人想让她女儿嫁给谢公子,无所不用其极,她这次想用我败坏景夫人的名声,让景夫人无地自容,然后自请下堂,好送她女儿进府。」 李敏见龚敬不按安排的做,反而倒打一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竟然不顾自己父母的性命,也要维护景夏这个贱人!「你休要胡说,我什么时候派人到永安镇去了?」 「夫人没派人去永安镇,如何将我绑进京?难不成是我自己来的?我这腿已经废了,如何能在十三天之内赶到京城?」龚敬拍了拍自己的腿说。 「你!」李敏在这紧要关头被龚敬反咬一口,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李夫人,我给你个面子,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再这么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景夏不想让双方都难堪。尽管李敏这人没脑子,时不时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但她的儿子是好人,与谢行远是好兄弟,继续闹下去,李·鹏程和谢行远都没脸。 怎么能算了?她安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今天,她要让景夏身败名裂,为她的姝儿报仇!「哼!你们两个要没什么,龚敬怎么可能不顾自己父母的性命来保护你?」 景夏轻笑了两声,说:「不顾自己父母的性命?所以夫人这是承认你利用龚敬父母的命威胁他来京城诬陷我了?」 李敏这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人群之中挤进一队中年夫妇,搂着龚敬的肩膀哭道:「敬儿,你没事就好,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干瘦的中年女人哭得肝肠寸断,龚屠夫也老泪众横。 谢行远走了过来,说:「李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我已派人从你的人手中救出了龚敬的父母,看在鹏程的面子上,我不让你那几个家丁出来对峙。如果你还想继续闹下去,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李敏见此情形,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化解了。但此时此刻,她还能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都丢尽了! 「回府!」李敏愤愤的上了马车,回了武安侯府。 「吴大娘,你们没事吧?」景夏扶起吴氏,递了帕子给她擦眼泪。 吴氏知道这帕子贵重不敢接,用袖子擦了泪水,说:「还好有惊无险,那个李夫人看着这么和气,想不到为人做事这么阴损。要你是你相公及时派人相救,只怕我们夫妻两个再也见不到敬儿了。」吴氏说着,哭得更凶了。景夏安慰了吴氏一阵,扶她进了国公府。谢行远也让人抬了龚敬进府,传了大夫来为他看腿。 吴氏长到这个岁数头一次离开永安镇,见到这么气派的房子,这么豪华的府邸,骇得不敢大口喘气大声说话,只感用眼睛偷偷打量。 没多会儿,景狄和景贤就到了。景狄给龚敬检查了身体,幸好他的腿没被再次伤到。景贤则以他们住国公府不合适为由,接了龚家人去荣宁伯府。 v第四十章[06.25] 「今天的事多亏了你,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如果不是谢行远告诉她李敏有异动,事先派了人救下龚敬的父母,她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谢行远握着她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未来的国公夫人,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人向你泼脏水?」不过龚敬的做法着实出乎他的预料,被李敏胁迫时,他竟敢说出实情。想到他和景夏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心里有些吃味。 没过几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李敏诬陷景夏和龚敬有私的事了,这件事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他们调剂平凡生活的笑料。宫里的张太后知道此事后,忍不住骂李敏蠢,也下定决心,再也不管李敏了。 在这之后,李敏安静了下来,在李·鹏程的劝说下,她选择在府中避风头。另一个原因是李·鹏程要娶妻了,她必须在家安排一切。李·鹏程娶的是平王的女儿安乐郡主,平王是秦煦祖父的幼子,因无才平庸,被封为平王,多年来安分守己,所以能平安活到今日。不过他虽平庸,却有一个聪明识大体的王妃,安乐郡主的性子随了王妃,也是个聪明贤惠的。 李·鹏程是安乐郡主是在出征之前就看上的,李·鹏程归来之后,安乐郡主制造了几次偶遇,一来二去就与李·鹏程相熟了。李·鹏程非常喜欢这位聪慧漂亮的郡主,他也需要一位拎得清又镇得住场子的夫人来操持武安侯府。 李·鹏程向安乐郡主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家中的情形,表述了心意之后,安乐郡主更欣赏他了,也愿意为他管府中内务,与他相守一生。 李·鹏程知道李敏经常犯糊涂,对他的婚事也多有阻碍,按照她的性子,不会喜欢性子圆滑又精明的安乐郡主,所以求到秦煦那里,请太后赐婚。张太后欣赏李·鹏程,又认为武安侯府的确需要一位聪慧的少夫人管家,安乐郡主她知道,是最好的人选,因此欣然同意。 太后的懿旨送到武安侯府,李敏果然抱怨李·鹏程选媳妇没经过她同意,但有太后懿旨,她也不敢公然反对,只得同意。于是李·鹏程和安乐郡主的婚事,就定在八月初八。 李敏不闹事了,景夏也得以安宁,这段时间内,景贤派人将龚屠夫和吴氏送回永安镇,龚敬则留在京城治腿。谢行远为了报答他为景夏说话,答应帮他查清当年被陷害之事。 景夏跟着管妈妈学了一个多月的庶务,开始逐步接手府上的内务。还好谢晋治家严谨,并没有出现倚老卖老的刁奴和欺上瞒下的婆子和管家,所以她接手之后,管起来也很容易。 李·鹏程成婚,谢行远也收到了请帖,景夏一时为难,不知该不该去。「去,当然去。」谢行远说,对于李敏,他同情中带着不屑,但李·鹏程是他的好兄弟,他的婚礼必须参加,「你是国公府的少夫人,以后还会遇到许多类似的场合和麻烦,就先拿这次的婚宴练练手,自己放机灵些,我让舞艺和舞墨跟着你,她们俩聪明,有什么事也会帮你,要真有解决不了的事,还有我呢。」 景夏听了谢行远的话后安心不少,李·鹏程现在是一品侯爷,又是秦煦身边的红人,去参加婚宴的人一定不少,李敏再恨她,也不会在自己儿子的婚宴上刁难她。 很快就到八月初八,景夏和谢行远带着挑选好的礼物到武安侯府,他们去得不早不晚,客人已来了不少。李敏正陪众夫人说话,听到下人说镇国公府的公子和少夫人到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她来做什么?」 「侯爷与谢公子交好,递了请帖到镇国公府,谢公子应了,带着景夫人一起来的。」小丫鬟回答说。 来参加婚宴的众位夫人见此也觉得尴尬,前段时间李敏陷害景夏的事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李敏心中恨景夏扫兴,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不能赶她出去,只得让冯妈妈出去接她,自己留下与众位夫人说话。 景夏进来时气氛瞬时一僵,她知道今天会很尴尬,所以没放在心上,不咸不淡的向李敏问了声好,尽到一个客人和晚辈应有的礼节后,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好了,只等仪式开始和开席。 李·鹏程长得高大精瘦,穿上一身大红喜服,显得更加丰神俊朗,整个人也是神采飞扬的,给人朝气蓬勃之感。新人行完大礼之后,众人直夸李敏有福气,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得了这么一位聪慧端方的郡主做儿媳。李敏心中高兴,同时也忍不住叹气,要是静姝能有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正午用膳时,传菜的小丫头不小心将滚烫的汤水撒在了景夏的裙子上,那名丫头急忙跪下道歉,让景夏跟着她去客房换一身衣裳。幸好宴席快结束了,这时离席也不显得失礼,「不用麻烦了,我马车上备了一套衣裳,回马车换就好了。这宴席也快散了,我就先行一步,失陪。」景夏向同席的夫人们道歉说。 那名丫头见景夏如此反应,忙道:「这席才吃了一半,后边还有常春班来唱戏,夫人不必急着回府,到客房换一身衣裳,看了戏之后再回也不迟。」 景夏笑道:「诸位夫人知道我是个粗人,也不懂戏文里那些风花雪月,看了也欣赏不来。我家景瑜还在家里等我,他要是长时间看不到我会闹的,连奶娘也哄不住。」 提到孩子的事,众位夫人都道:「照顾好小公子要紧,景夫人回去也无妨。」 「多谢众位夫人体谅。」景夏欠身说。刚才那丫头故意将汤水泼到她身上,又提出引她去客房换衣裳的要求,被拒绝之后神色慌张,其中定有猫腻。也许客房中有什么陷阱正等着她往里跳。李敏明面上没为难她,但并不保证她不会暗中使坏。景瑜哭闹,不过是个脱身的借口而已。 景夏出了武安侯府,直接回到镇国公府。李敏听到冯妈妈的回禀后,心中暗骂那名丫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她今天是想教训景夏,让小丫头将汤水泼到她身上,再引她去客房换衣裳,到时候自己安排的人正好在她宽衣解带之时出现,她的清白就彻底没了。到时候自己再带这些夫人去捉奸,景夏就算再伶牙俐齿也说不清。不过事没成就算了,算她运气好。 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平静,生活毫无波澜,男人们一如既往的在朝堂上打拼,女人们在内宅操持家务,同时也相互走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 v第四十一章[06.29] 到了八月,是知秋的一岁生日,景夏到荣宁伯府串门,午宴之后,与楚月相约去珍宝阁挑选新首饰。同样的地方,再次遇到同样的人,陈静姝与李敏也在这里挑东西。 「真是阴魂不散,到哪儿都能遇到你!」李敏对景夏没有任何好脸色可言。 「珍宝阁开门做生意,自是人人都能来。如果夫人喜欢二楼的珠宝,您先挑便是。」景夏不与李敏计较,安乐郡主嫁给李·鹏程之后,倒经常与她走动,两人也算一见如故,是有共同话题的好友,她不想因李敏的关系,失去这么一个朋友。 李敏听景夏这么说,自是不客气的先挑,而陈静姝却在她身边坐下,捂着胸口轻声咳嗽。景夏见她如此并不多言,陈静姝抿了一小口茶后,用手绢擦了嘴角的茶水,轻声说:「你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真是可笑。」 景夏听她这么说,回道:「那么多坏事?我想请问陈小姐,我做了哪些坏事,让你如此咬牙切齿?」 「呵呵,你明知故问。」陈静姝一一提醒景夏说,「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和我作对,这么喜欢抢我的东西?抢走我的身份,抢走我的丈夫,又害我失去孩子,你难道真的问心无愧?也对,你的心是黑的,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景夏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我本就问心无愧,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抢你的身份、你的丈夫,更没害你的孩子。你的身份始终是你的,就算当时滴血认亲我的血与靖远侯的相融了,我也没认这门亲,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陈家的女儿。行远是我的丈夫,他认识我在先,也先娶我,何来抢这一说?无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好,还是两情相悦也罢,我们之间都有,而你又什么呢?至于你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害过他,你大不了回去问曾经照顾你的刘妈妈,那天为什么推我撞你的肚子。我懂医术,要害你的孩子根本不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还有麝香,那些麝香丸并不是我的,整个镇国公府都没有那种东西。」 「狡辩!」陈静姝恨恨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身子弱,发火也是软声细语的。 景夏不与她争辩:「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无愧于任何人,更不怕天打雷劈。」 李敏挑了许多首饰,让陈静姝过去看。陈静姝一双薄怒的美目瞪了景夏一眼之后,就去了李敏身边。 「陈小姐那番话听着真可笑。」楚月笑道。陈静姝一副理所当然、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让人见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不过有些事在陈小姐眼中就是理所当然,只是结果不合她的意罢了。」景夏小声对楚月说道。 李敏和陈静姝挑好了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珍宝阁。楼下一位打扮得妖娆的妇人看着李敏母女离开,问身边的小丫鬟说:「那两位是什么人?」 小丫鬟回道:「是武安侯李·鹏程的母亲和妹妹。」 「武安侯的妹妹?」妇人奇怪道。 小丫鬟见她有兴致,就开会仔细解释说:「这位小姐叫陈静姝,是那位李夫人和靖远侯的女儿。说起来这位小姐也是可怜,在四个月大的时候被歹人抱走,之后一直下落不明,直到前年九月才找回来。说起来李夫人还是张太后的表妹,所以这位陈小姐和皇家还沾亲带故呢。」 「原来这位小姐的命这么好。」妇人似在自嘲。 「这位陈小姐什么都好,只是身体弱婚姻不顺。」小丫鬟又说,「听说她之前吃过很多苦,所以身体一直不好。至于她的婚事嘛,说来话长。本来她的未婚夫是国公府的公子,不过世事难料,那位国公府的公子没看中这位陈小姐,反而看上了一个农家女。」 于是小丫鬟将京城最近两年发生的大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她听,妇人听后又气又好笑,这京城发生的事,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精彩。那人的命已经够好了,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让她占了! 「姑娘,你笑什么呢?」小丫鬟不解。 妇人掩面笑道:「没什么,只觉得这位陈小姐的经历太啼笑皆非了,有些感慨罢了。」她和丫鬟笑着上了楼。 「可不是吗,说来也是陈小姐没这个命,嫁不成谢公子。要是早些回来,就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了,哪里还有那个农家女的事?」小丫鬟只当她同情陈静姝,附和着说道。妇人听后笑而不语,陈静姝的命已经够好了,如果再让她得到更多,那就太不公平了。 景夏听到逐渐走进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清晰的议论声,继续若无其事的挑首饰。楚月听后皱眉,见景夏不放在心上,自己也不多说。 「这支翡翠簪子帮我包起来吧。」景夏将手中的簪子递给伙计说。 「好叻!」 「等等,这支簪子我要了。」那妇人见簪子水头好,做得又精致,将簪子抢了过去。「这簪子我喜欢,你让给我好了,反正这里簪子多得是,你继续挑。」她的语气不容商量,一口要定了的口气。 楚月见她态度嚣张,心中憋不下那口气,想说她几句时,景夏已挡在了她前面,对那名妇人说:「无妨,既然姑娘喜欢就拿去好了,这里的东西虽多,挑到一款心仪的首饰可不容易。」 「算你识相。」妇人傲慢的将簪子递给伙计,「给本姑娘包上。」 伙计知道这位不好惹,向景夏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忙为眼前这位包好了。 妇人看了看景夏,只觉得她有些眼熟,不过她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人,问道:「你是谁?」 「我姓景,只是京城的一个普通人,难道姑娘认识我?」景夏好奇道,眼前的女子打扮妖冶,面容精致,身段玲珑妖娆,用红颜祸水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 「我不认识你,你长得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相似,只随口问问罢了。多谢你割爱,我挑别的了。」妇人漫不经心的说。她身后的小丫鬟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景夏,谁让她在背后议论人,还被当事人听到了呢?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姑娘的雅兴了。」景夏说着,为她让路。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并不好,她也无意留在这里,告辞之后与楚月离开了二楼。 v第四十二章[06.29] 下了楼之后,楚月小声问打包的伙计那女子是谁。「她呀,叫清嫣,是工部侍郎袁大人送给武威侯的美妾,听说是扬州来的,是那种地方专门培养出来的,专用来献给京城的贵人。这个清嫣姑娘本事大着呢,已把武威侯府的内宅搅得鸡犬不宁,偏武威侯宠她的紧,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之后她对武威侯哭诉侯府无她的容身之处,要搬到外面去住,所以她现在算是武威侯的外室。」伙计说话时,时不时的盯着楼梯口。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嚣张,景夏想到,这种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景夏回了府,将白天遇到的人和事说给谢行远听,本来她只当是件小事,谢行远却上了心,问道:「你说那个清嫣觉得你眼熟,又说你与她认识的一位故人长得相似?」 「是呀,怎么了?」景夏不知谢行远为何会这样问。 「没事,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与景夏相似,除了死去的李馨媛,就是陈静姝和李敏了,难道清嫣认识陈静姝?他似乎有了查陈静姝过去的线索。 「还有两个月就是瑜儿的一岁生日了,说起来时间过得真快,我才觉得生下他没多久呢。」景夏回忆起今日知秋的周岁宴说。 「瑜儿的周岁宴一定要大办,他出生和满月都不在京城,这次一定要全部补上,你现在管着府中的内务,就由你来操持,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管妈妈。」谢行远说着,将景夏拥入怀中。 景夏突然想到那名小丫鬟的话,扭头问他:「如果你先遇到陈静姝,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件事没有如果,就算再来一次,我同样会选你。」谢行远说,突然问道:「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还是吃醋了?」 「我只想知道这个答案而已,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景夏笑着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谢行远却抱着她走向床榻,景夏抓住床柱慌忙拒绝:「现在才黄昏,离就寝还有些时辰!」 「现在也不早了,办正事要紧。」 郭弋回到京城景家的宅子,他上次的计划失败后,一直被人追杀。尽管他曾是京城第一高手,但他的岁数上去了,也感觉力不从心,比不过那些年轻的了。现在谢行远已经知道是他抱走了谢景瑜,要故技重施只怕很困难。他在这个世上已没什么亲人了,只有陈静姝一个没见过的女儿,无论如何,他也要让她后半生平平安安的走下去。尽管景夏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不得不牺牲她来换取陈静姝后半生的幸福。这次回来,他决不允许自己失败! 快到十月十五了,景夏为景瑜的周岁宴忙碌,无论是个人名单、菜品选择、座次安排,还是抓周用品,事无巨细,均由她一人安排,好在有管妈妈这个得力助手,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在十月十四那晚,谢行远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详细的写着陈静姝过去的一切,包括是谁找她回来的。李馨媛曾经的心腹宫人刘嬷嬷也参与其中?李馨媛的人怎么会帮着蓝氏找人,而且所找的人还是李敏的女儿?就算陈静姝对她们很重要,李馨媛也不至于派心腹宫人出宫找人。看来其中大有文章,按刘嬷嬷这条线索追查下去,说不定能挖到更多秘密。 不过现在的结果已经让他很满意了,扬州花楼的姑娘就算没有接客,也足够让人非议了。如果李敏再闹幺蛾子,想让陈静姝进镇国公府,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让陈静姝身败名裂。 「看什么呢,高兴成这样。」景夏到书房来找他,让他看自己明日的计划安排。 谢行远将密信收了起来,笑道:「是好事,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景夏的好奇心被他勾起,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总之以后李敏再也不敢上门闹事,具体的原因,等日后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这种事就不用她来操心了。 「那好吧。」景夏也不深究,拿出一份长长的单子,递到谢行远面前,说:「这些是明天的安排,我怕有纰漏,拿来让你过目。」 谢行远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说:「安排得很好,我没什么可改的,这几日辛苦你了。」 被谢行远夸奖,景夏乐得两眼发亮:「真的?」 「真的。」谢行远肯定时候,「景瑜明天就满一岁了,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儿子或者女儿?」说着就要去抱她。 景夏吓得后退几步,说:「爹说过了,隔三年一胎最好,对大人和小孩都有好处。已经有景瑜了,也不急着要第二个。难不成你娶我就为了生孩子?」 谢行远步步逼近,说:「当然不是,不过我们家从我祖父到我,都只有一根独苗,爹一直想着家里多添几个孩子,所以你我的任务有些重啊!」 「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别拿生孩子当借口。明天还有得忙,不跟你说了。」景夏推开谢行远跑了出去。他现在正值壮年,精力无处发泄,晚上只有磨她,每天都用这个理由可劲儿的折腾,让人难以承受。 谢行远腿长,走了三两步就拉住了景夏,在她耳边磨道:「就听你的,暂时不想生就不生了。可我只有你一个,所以只有辛苦你了。」 景夏听着又羞又气:「你现在越来越没个正形了。」以前的谦谦君子到哪儿去了? 「我就这样,不过不闹你了,忙去吧。」谢行远还是放景夏走了 景夏松了口气,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看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她得看紧了。 谢行远见她频频回头,笑问道:「舍不得我?」 景夏也不怕他调戏,回道:「因为你长得好看,想多看几眼呗。」 「晚上可以看个够。」谢行远一语双关的说。 「脸皮厚。」景夏说着提着裙子飞快的跑了。 十月十五,镇国公府宾客盈门,谢晋和谢行远亲自迎客。景瑜早换好了一身喜庆的新衣裳,在奶娘和婢女的照看下吃东西。他长牙早,已吃了好几个月的肉粥等食物。景瑜长得像谢行远,不过模样更秀气,粉雕玉琢的很可爱,他的名字没改,只在前面加上了姓。谢晋尤其喜欢景瑜,只要得空一定会来看他,说等景瑜大些了,要亲自给他启蒙。儿子得公公喜欢,景夏心中欢喜。不过她今天忙,没时间陪景瑜。 景夏第一次操办这样的宴会,担心出纰漏,凡事都要过问一边,确保准确无误才可以。 谢晋在京城人员极广,谢行远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所以朝中大半的大臣都来了,宫中张太后也派人送了礼物来。 v第四十三章[06.29] 景瑜吃饱后被抱出来见客,李·鹏程和安乐郡主见了很喜欢,直夸孩子好。景瑜也识相,见这两个人眉开眼笑一副和善的样子,也朝他们伸手要抱。 「这孩子是要我抱呢!」安乐郡主笑得合不拢嘴,接过景瑜之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家景瑜不认生。」景夏笑道。 李·鹏程原以为景夏会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黑脸,想不到她那么坦然,也跟着露出会心的微笑。 「景瑜真乖,我以后要有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好了。」安乐郡主由衷说道。 景夏笑道:「郡主和侯爷才新婚,不着急。」 安乐郡主抱着景瑜进入内堂,景夏继续招呼其他夫人。不少人见此情形都说景夏心大,李敏这么闹腾,还将孩子交给她的儿媳抱着。 抓周时,书、弓、剑、算盘、官印等,几乎摆满了一整张桌子。景瑜在桌上爬来爬去,但凡入他眼的东西,都往怀里揽,他先拿了书、小弓和算盘,又拿了谢晋的官印。景瑜人虽小,但个头和力气比同岁的孩子大,拿东西也拿得稳当,他看中的没一件落下了。 景夏看着景瑜拿了那么多东西,笑道:「真是个贪心的小东西。」谢晋很满意孙子的表现,捋着胡子直点头说好。 景瑜又爬到桌子的另一边,拿了一把木剑之后坐在原地把玩自己拿到的东西。「看来小公子还是不忘本行。」武威侯夫人开玩笑说。 尽管镇国公府是靠军功起家的,但武威侯夫人这么说仍有些尴尬。这时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高,气场强大而冷冽,在一堆人之中有鹤立鸡群之感。在场的人见他走进,都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 景夏一见是郭弋,慌得去抱景瑜,景瑜却站了起来,拿着木剑指着郭弋,小脸上竟有一丝杀气。谢行远见了挡在景瑜面前,让景夏将孩子抱走。 「郭先生,今日来此有何贵干?」郭弋已经不是禁军统领,自从知道是他抱走景瑜后,谢行远不再尊他为表叔,一句先生,道明了前后的亲疏差距。 郭弋冷冷的说:「我来参加我外孙的周岁宴有什么不妥?」 外孙?景夏听到这个词停下脚步,难道……众人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十分古怪,很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景狄也在场,听郭弋这么说,出来说道:「我这个亲外公就在这里,你怎可乱认亲戚?」他用的是调侃的语气,但也知道郭弋今天是来搅局的。 「景夏不是你的亲女儿,你心知肚明。」郭弋对景狄说。 众人看了看楚月身边的李珍娘,又看了看景狄,接着又去看景夏,他们没在景夏脸上找到任何一处像他们夫妻的地方,难道景夏真不是他们亲生的? 景夏知道郭弋来者不善,让奶娘将景瑜抱去后院,又加派人手好生护着。回到前厅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原来景夏竟然是李馨媛那祸国妖妇与前禁军统领牧野,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生的孽种!众人听到郭弋道出景夏的身世之后,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景夏见现场气氛诡异,心里发毛,但她必须坚持住,不然她的一切都完了。听了郭弋刚才说的那番话,以及现场人的议论中,她已知道了全部。 「您真是我父亲?」景夏心中慌乱,却是一百个不相信。 「你的真实身份只有我知道,我难道会冒认女儿?」郭弋说。 景夏看了看景狄、李珍娘还有景贤,自然知道他们也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而谢晋看她的眼神已十分复杂,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不愿相信郭弋的话。谢行远则坚定的站在景夏身边,随时为她打气,他相信景夏会度过这次难关。 「那好,之前你为什么说不知道我的身世,这么多年也不认我?」 「之前不认你是为了保护你,说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认你也情有可原。」 「那现在为什么认我了?是不愿意保护我了吗?」景夏逼问道。 「现在你有必要知道真相。」 「真相?听起来真可笑。你所说的真相,就是要毁了我?」景夏故作痛心的问道,眼睛里挂着不甘的泪水。 「现在才来说,是我良心过不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并不属于你,你该把原本属于陈静姝的一切还给她。」郭弋凛然说道。 「呵呵,作为李馨媛的爪牙,从您嘴里听到这些大义凛然的话真是讽刺又可笑,过去您杀了那么忠臣,可有良心过不去?可有跪在他们的后人面前赎罪?既然您良心过不去,当年为何要从李夫人手里将陈小姐抢走?既然您认为我抢了她的一切,为何不在你回京之后就说明一切?也是,您跟在李馨媛身边多年,学会了她最折磨人的手段,所以也要在我最风光得意的时候毁掉我。为了您的大义,您真是太大公无私了。」景夏眼睛带泪的痛述道。 听了景夏这席话,让人一方面觉得她贪图富贵装可怜,又觉得郭弋此举前后矛盾,动机可疑。如果景夏真是他女儿的话,保护她最好的方法就是保守这个秘密。而且他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相认?为什么要帮素不相识的陈静姝? 「你的话太多了!事实就是如此,你不承认也无济于事!」 「我心中有一事不解,八个月前,您为何要抢我的儿子,而你又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你是否想像对李夫人那样,让我们母子分离?您可是我的父亲,为何要这样对我?」景夏始终记得这件事。 「我只是为了让你彻底和谢行远断绝关系,你当时与谢行远并不是夫妻,而陈静姝是他的妻子,你再与他藕断丝连就是不道德。」郭弋本以为景夏会乱了分寸,哪知她说的话句句击中要害。 景夏听了这句话后兀自笑了起来,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我心中还有几个不解的问题,想问个清楚明白。」她说了这么多,问了这么多,也该进入正题了。「既然您说您是我的生身父亲,那我问您,你可还记得我的生日?」 「先帝宏德五年三月二十四的戌时三刻。」郭弋准确的答道。 「好。」景夏转过身去问谢晋,「公公,您经历了三朝,可还记得伪帝秦旭在世时何时过生日?」 谢晋不知景夏问这件事的原因,但仍回答说:「是每年的三月二十四。」 「我再问一个问题,您何时在什么日子将我送到蜀州永平县永安镇景家的?」景夏问郭弋说。 v第四十四章[06.29] 「你出生之后我就将你送走了,只是当时不知将你送到何处,在路上想到当年搭救过的张子期,所以就辗转将你送到了永安镇,那天是四月二十九。」 「爹,您可还记得当时您捡到我的情形。」景夏问出这个问题时,谢行远与景狄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的确是四月二十九的午夜之后捡到的。」景狄说。 「那我当时有多大?」 「大概五个月左右,当时你虽然饿得有些瘦了,但个头还是有那么大,吃了东西之后就睡了。我还清楚的记得,你长了两颗门牙。当时我并不知道是谁将你放在家门口,所以谁都可以用你的身份做文章,因此郭弋的话也不见得是真的。」景狄也记得当年的事。 李珍娘怕景狄说漏了,补充道:「当时你比生儿大一些,我和你爹怕你露馅,就谎称你身子弱,见不得风,直到生儿满周岁才抱出去见人。幸好生儿长得壮,和你个头一般大,才没露馅,村里虽有人怀疑,但也没说出来。」 「郭先生,您说我的生日是三月二十四,那么我到景家时是四月二十九,也只有一个月大,如何会长牙?而我的养父养母都说他们捡到我时,我已有五个月大,所以你今天在撒谎!」景夏掷地有声的说道。 「是啊,郭先生你一个月左右的女儿如何会长牙?而你的说辞也与景夏养父养母的完全不同。我相信他们没有说谎,因为在回京之前,我已问过二老有关当年捡到小夏的事了,他们那时说的,与今天说的分毫不差!小夏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他!」谢行远质疑说,「来人,将此人拿下!」 郭弋想不到景夏竟会想到这点,利用时间差异来驳倒他。他此招败了,但他不会认输!拿出暗器朝景夏射去。所幸景夏学过武功,眼疾手快的躲过了,谢行远拔剑和郭弋打斗起来。一时间大厅内刀光剑影,来赴宴的宾客都躲得远远的,害怕伤到自己。 李·鹏程和景贤见了,纷纷上前帮忙。景夏还随身带着谢行远送他的暗器,其中还有一根淬了迷药的银针,她对准郭弋的风池穴射了过去。郭弋中针,手上的动作一僵,迅速的抽身离开。 混乱的现场终于安静了下来,景夏定了定神,去安抚受惊的女眷们。谢行远和谢晋向众宾客赔礼道歉,让他们继续坐下吃喝。所幸无人员伤亡,也只有堂内的物件损失了一些,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收拾了,将备用的宴席搬了上来,宴会又继续进行。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众人心中已有定论,时间对不上,景夏很明显不是李馨媛和牧野的私生女。郭弋是李馨媛的旧臣,尽管后来他出面指正过李馨媛的罪行,但不并能说明他们已没有交集,说不定是李馨媛以退为进保护某个人的法子。再说哪有亲生父亲这样害自己女儿的?还抢走亲外孙,让人家母子分离。 景夏面如常色的招待众位小姐夫人,她们心中啧啧称奇,这位农家出身的少夫人也是厉害,发生这种事竟还能谈笑风生。天知道景夏刚才有多慌多怕,要不是当时谢行远多问了景狄几句话,自己又恰好记住了又突然想起,只怕今天只能任由郭弋胡说了。 酉时,景夏和谢行远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回房歇息。景瑜被谢晋抱走了,尽管今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谢晋心中万分高兴,还好景夏机灵,不然今天的喜事就变恶事了。不过他更加确定景夏和李馨媛没有半点关系,除了长得有几分相似之外。如果景夏真是那女人的女儿,还做了自己的儿媳,他岂不要呕死?万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今天累着了吧?难为你在郭弋言之凿凿之时,还能为自己辩解。」谢行远说。 景夏靠在谢行远怀中,任他为自己擦洗身体,「我当时也慌了,所以说了一大堆无用的话,也还好我记得你问过我爹当年的一些事,否则我今天百口莫辩了。表叔从没见过陈静姝,这么维护她还真是奇怪。」 「沐浴之后早些休息,以后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查清他们之间的关系。」谢行远说。他本欲给陈静姝留一条后路,但现在他不想手软了。景夏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景夏起迟了,谢行远和谢晋都上朝去了,因不用向婆婆请安,所以她起迟了也无妨。用过早点后,奶娘将景瑜抱了过来。想不到景瑜还惦记着昨天抓周抓到的东西,今天还玩得不亦乐乎,尤其是谢晋的官印和算盘,抱着不愿撒手。谢晋宠孙子,就把自己的印信交给他玩儿。 「小鬼头,一看你以后就是个爱财爱权的奸臣。」景夏见景瑜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小公子一看就是当官的好材料。小公子日后是要继承国公爵位的,国公的印信迟早会是他的。会打算盘,说明小公子一定是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好男人。」奶娘笑说道。 「希望如此吧。」景夏叹气,以后一定要好好管他,不能让他长歪了。陪景瑜说了会儿话,舞墨来禀告说荣宁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来了,景夏这才收了景瑜手中的官印和算盘,放到卧房里去,等谢晋晚上回来之后还回去。 景瑜见心爱的东西被母亲抢走了,张嘴就要哭。景夏故意凶道:「闭嘴!不许哭!」 景瑜被景夏吓得一愣一愣的,呆了一会儿才闭嘴,伸手要她抱。「你这坏家伙。」景夏宠溺的抱着他,捏了捏他的鼻子。景瑜哈哈大笑,在景夏怀里蹭来蹭去。 「娘,嫂嫂。」景夏抱着景瑜去接李珍娘和楚月。 见景夏气色还好,婆媳二人才放心了。「昨天真是吓坏我了,想不到大兄弟是这种人,我还当他是个好的呢。」李珍娘叹息着说,颇有看走眼的意思。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他当年的经历那么复杂。还好他的计谋没得逞,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不过按照他的脾性,估计会报复我们,日后得小心才是。」景夏担心郭弋卷土重来。她清楚的记得昨天郭弋要杀她的凶狠模样,之后她检查了那枚暗器,上面淬了见血封喉的毒,只要被毒针擦破一点儿皮,就可能当场毙命。 「你这么说我这心里更慌了。」李珍娘说着,她知道郭弋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担心他害自己的家人。 景夏知道李珍娘上了年纪之后更多愁善感,劝她说:「您和爹、嫂嫂还有哥哥一定要当心,不过他的目标是我,我一定会小心的,行远安排了人保护我,你们不用担心我。」 v第四十五章[06.29] 「这只是其一,我担心的还是你的身世,之前有靖远侯,后有郭弋,以后不知道还有谁利用你的身份来害你。」楚月说。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他们难免会用景夏的身份做文章。 「这辈子我只认景狄和李珍娘是我的父母,别的一概不认,谁也别想利用我的身份做文章,也别想来攀附我或是利用我。」景夏果断说,陪李珍娘和楚月说了一阵话,一起用过午膳之后才送她们走。 之后郭弋没有再出现,景夏仍不敢掉以轻心,日日小心谨慎。谢行远开始查刘嬷嬷一家人,但刘嬷嬷还在宫里,李馨媛死之后,她被安排在继续守在圣安宫,不过圣安宫已是一座冷宫。 谢行远知道陈静姝的过去,但还没找到她与郭弋之间的联系,不过他曾经猜想,陈静姝会不会是郭弋和李馨媛的女儿?在谢行远还没查清这件事时,有人敲响了京城京兆尹府的前的鸣冤鼓,告状的正是武威侯的外室清嫣。她要状告的,正是武安侯府的小姐陈静姝,理由是草菅人命,告她与两年前的扬州秦娥楼失火一案有关。 据说扬州最大的歌舞伎坊秦娥楼,在一夜之间毁于一场大火,楼中两百多人在大火中活活被烧死。这件事过去两年多,因人证物证不全,一直悬而未决。因秦娥楼失火一案死伤的人数过多,又是大案,所以秦煦登基之后,一直让人处理此事。两年多过了,众多官员仍不知从何查起。 而今天武威侯的外室说她知道当年秦娥楼失火的真相,还一口咬定与武安侯府的陈静姝有关,京兆尹怎能不惊讶? 京兆尹府的人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迅速升了堂让清嫣进来。「有什么冤情速速说来。」京兆尹杜振元亲自审问道。 「民女乃扬州人士,进武威侯府之前,是秦娥楼的头牌舞伎惊鸿,今日击鼓鸣冤是来状告武安侯府的大小姐陈静姝!她原是秦娥楼的名妓,李碧琳!」清嫣恨道。 什么?武安侯之妹竟然是江南名妓?在场官员无论大小无不惊讶。「说话可要讲究真凭实据,肆意污蔑他人,毁人清誉也是一条重罪,再说为何两年前你不说,到现在才吐露实情?」杜大人拍惊堂木问答。 「小女自是不会随意污蔑人,更何况是一府小姐?小女两年前不说,是因为没有机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那场大火发生在晚上,而小女正好被扬州城的贾员外请到府上,为他的四十寿宴献舞助兴,晚上未回楼里,因此躲过了一劫。之后便是琦红楼的红妈妈收留了我。那时她让我在琦红楼避风头,说等上一年半载再出来,还让我换了名字,改名清嫣。小女不明其中之意,但也听了红妈妈的话。之后便被袁大人选中,送给武威侯为妾。」 「两月前,小女在珍宝阁挑选首饰时偶遇陈小姐,作为昔日的好姐妹,小女当然认得她!小女原以为她也死了,想不到再见面时,她成了靖远侯之女、武安侯之妹!之后小女便开始在暗中调查秦娥楼失火一事,虽无确凿证据证明放火烧秦娥楼的是陈静姝,但小女肯定,她与此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在她走之后的第二天,秦娥楼的秦妈妈突然失踪了,那一晚秦娥楼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而且好几个重伤治愈的人之后也莫名其妙的死了,因此小女更不敢露面!」 「小女现在才想明白,闺中小姐的清誉太重要了,一定是靖远侯府为了抹去陈静姝不光彩的过去,所以才对秦娥楼的人痛下下手!如果大人不相信,大可派人去扬州打听。尽管陈小姐还是李碧琳时因体弱多病未登过台,也没有正式接客,但她艳名早已远播扬州,甚至整个江南,被江南人称为‘赛西施’,她的大名在扬州可谓妇孺皆知!小女不怕大人去请她来与小女对峙!」清嫣咬牙切齿的说。 她从小没了爹娘,是秦妈妈收留了她。尽管秦妈妈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从未亏待过她,她对秦妈妈既敬爱又痛恨。秦娥楼楼里的姑娘同病相怜,要么是从小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抛弃,要么是家贫被卖来做歌舞伎赚钱,清嫣从小和那些姑娘一起长大,所以惺惺相惜,虽偶有摩擦,但大家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一样。 她至今记得秦娥楼大火后的惨状,曾经歌舞笙箫的大楼变成一片废墟,官府的人从废墟里抬出一具又一具烧焦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想到昨日还一起嬉笑打闹的姐妹,对明天充满期待的活人,今日就变成一具焦黑尸体,她心痛得无以复加,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查出真凶为楼里惨死的姐妹们讨回公道! 之后,清嫣一直隐姓埋名,换了个身份在琦红楼待了下去。幸运的是,她竟然找到了李碧琳曾经的丫鬟绿萝。 杜大人见清嫣说得煞有其事,一时有些为难,毕竟陈静姝是李·鹏程的亲妹妹,动她就会得罪李·鹏程,而李·鹏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 但皇帝又下了重命,要查清秦娥楼失火一事的真相,自己要是得了这份功劳,一定会升官。杜大人斟酌一二,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万一自己赌对了呢? 「既然如此,本官就派人将陈小姐请来于你对峙,如若你诬陷陈小姐的话,本官决不轻饶!」杜大人让人去武安侯府请陈静姝,而清嫣又让杜大人去请她在京城宅子里的一位故人。 看到这么多士兵找上门来,李敏奇怪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有人告发贵府的陈小姐与扬州最大歌舞伎坊秦娥楼失火一案有关,所以杜大人派本官来贵府请陈小姐到京兆尹走一趟。」王衙役说。 李敏听王衙役这么说,登时怒了:「我女儿清清白白,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放火杀人!你们休要冤枉她!别忘了,这里是武安侯府,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王衙役在这个位置上待了数十年,什么气都受过,最见不得的就是某些人用官位来压人,李敏正好触到他的痛点,因此仍不住嘲笑道:「哼,你口中所说的清清白白的女儿,可是扬州城最大的妓院秦娥楼的名妓李碧琳,被誉为‘赛西施’,她在江南一带的名声,那可响亮得很呐!而告发她的这位,正好说秦娥楼大火中幸存的姑娘,现在武威侯的外室清嫣。如果李夫人不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京兆尹府走一趟,听听您女儿清清白白的过去如何?」 v第四十六章[06.30] 李敏愣在原地,蓝氏不是说静姝是大户人家家里的丫鬟吗?怎么变成了江南名妓?不,一定有人害她的女儿,一定是景夏那个坏女人,找人来诬陷她的姝儿,如此一来,她女儿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就不会和她争镇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了! 「你们被骗了,这都是景夏那个女人的阴谋,她要害我女儿!姝儿是富商家里的婢女,哪是什么秦娥楼的妓·女?你们不要被那个女人骗了!」李敏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 陈静姝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哪知一到门口就听到秦娥楼三个字,顿时愣在原地。秦娥楼是她的噩梦,如今这个噩梦要变成现实了吗?兰心见她发愣,还以为她又犯病了,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王衙役耳朵尖,听到兰心的话后带人顺着声音找过去。「既然小姐已经来了,那就随本衙役走一趟吧!如果你是清白的,杜大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不,我不去!」陈静姝慌乱的拒绝,去京兆尹就意味着她不堪的过去将裸·露在天下人面前,而她将被天下耻笑,她的一切都被毁了,她不要去! 可王衙役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见陈静姝要逃,让手下抓了人,驾着她去了京兆尹府。李敏见陈静姝如此狼狈不堪,追着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女儿!她是被人陷害的!」 「娘,救我!救我!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陈静姝回头喊道。 李敏见陈静姝被人带走,想起了安乐郡主,带了人去找她。不巧今日是安乐郡主的母亲过生日,她今日一大早就回王府去了。「真是早不过晚不过,偏在这时候过生!」李敏气急。 京兆尹府中,绿萝已经来了。两年前李碧琳走后,她暂时不知伺候谁,而秦妈妈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立刻回老家,不要再出现在扬州城,还还了她卖身契。她还以为是秦妈妈心善,又跪又谢,之后在秦妈妈的安排下偷偷离开扬州回了苏州乡下的老家。 之后就听到秦娥楼被烧毁,死了两百多口人的消息。她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秦妈妈反常的举动,决定不再去扬州,索性改了名字在老家待着,之后嫁为人妇。如果不是一月前清嫣找到她,让她出面作证,她不会来京城。现在绿萝跪在堂中,双手无处安放,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怕死,也怕犯罪,她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陈静姝已被王衙役押了过来,一路上陈静姝都在求饶,说自己与秦娥楼毫无关系,更不认识那个清嫣,是景夏要害她。到了京兆尹府,她跪着求饶说自己是无辜的。 「你无辜,但秦娥楼两百多个人都因你而死!」清嫣见陈静姝哭得梨花带雨,又一副无辜的模样,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她说道。 陈静姝并不看她,啜泣道:「我并不认识什么清嫣,更没见过她。」 「我在秦娥楼时的名字叫惊鸿,你可还记得?从小我与你一起长大,和你同吃同住,由同样的师傅教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你现在是高门府第的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清嫣气愤道。 陈静姝一副人不知情模样,用手绢擦着眼泪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的七巧玲珑心也有糊涂的时候?李碧琳,你少装可怜装无辜,从小到大,你这套手段我已经看腻了!」清嫣从小没少被陈静姝害过,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 眼见着有吵起来的架势,杜大人拍了拍惊堂木,喊道:「肃静!」 「小姐,你不记得惊鸿姑娘,可还记得奴婢?」绿萝问陈静姝说。 陈静姝这才注意到绿萝的存在,看到她的人时,陈静姝晃了晃神:「你还活着!」 「奴婢命大,躲过了那场大火。可惜楼里那么多姑娘、丫鬟、龟公都被烧死了。之后奴婢悄悄的回去看过,她们死得好可怜啊小姐,你在京城安享荣华富贵的时候,可有梦到过她们?奴婢经常梦到她们来找我,问我为什么不站出来为她们伸冤……」 「别说了,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陈静姝捂着耳朵,拒绝听绿萝的话。 杜大人见陈静姝的反应,已相信了清嫣的话,让绿萝继续说下去。绿萝打开了话匣子,不再那么怕了,将陈静姝在秦娥楼里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杜大人让师爷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在前年的九月初十,秦妈妈突然领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两位男装打扮的夫人到小姐的院子,说小姐有可能是靖远侯失散十五年的女儿。秦妈妈对那六个人十分恭敬客气,也很害怕,奴婢当时也怕得要命。之后,她们就问了秦妈妈小姐的身世来历,秦妈妈拿了一件红色蜀锦的襁褓、一个刻了‘李’字的长命锁和一对金铃铛来,秦妈妈拿出来的信物与两位夫人说的一模一样,小姐的身份就确定了,之后小姐就被带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这些信息很有利用价值,杜大人让师爷将其详细记录下来,「那你可知那两位夫人叫什么?」杜大人问道。 「奴婢依稀记得,一位夫人长得很漂亮,也很年轻,好像姓蓝,是奴婢听她们说悄悄话时听到的,一位夫人面容很老,但气质神韵是谁也比不了的,好像姓刘还是柳。」绿萝回忆说。 「嗯,本官明白了。」杜大人又问陈静姝,「陈小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静姝面如死灰,现在她还能否认什么?秦娥楼虽死了两百多人,但知道她底细的且最关键的绿萝还活着,只要派人到扬州细查,她的过去一目了然。 此时京兆尹府的房梁上闪过一道黑影,绿萝当场倒地死亡,清嫣只受了皮肉伤,但已中了剧毒。杜大人见此忙加重人手保护另一个证人,「快去找京城最有名的大夫来!一定要救活清嫣!」这可是他立大功的好机会,不能这么放过。 现在只开了个头就有高手来杀证人保护陈静姝,可见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大阴谋!他的好好查查。 陈静姝作为此案的嫌疑人,自是不能放她走,只能让她在牢里待着,鉴于她背后有人保护,于是将她关在看守最严的天字牢房。而清嫣中了毒,陷入昏迷之中,杜大人请了大夫来为她诊治,又将证人的供词誊了一份,交到秦煦那里。 v第四十七章[06.30] 因此事关系重大,受到秦煦的高度关注,「竟然有人在京兆尹府用如此狠毒的暗器杀死一名重要证人,致另一名证人昏迷不醒,一定要查,仔细的查!朕倒要看看这个陈静姝背后是什么人在为她撑腰!」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种事,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李敏和李·鹏程了,两百多条人命,他得给那些冤魂一个公道。 而陈沛铭听到此事后吓出一身冷汗,双脚发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众臣见他如此失态,纷纷好奇,问他怎么了。 秦煦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问道:「靖远侯,你这是怎么了?」 陈沛铭爬出列,向秦煦磕头道:「皇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歹人,在京兆尹府这么重要的地方杀人证,老臣想着有些害怕。皇上,这秦娥楼的案子有了眉目,一定要彻查到底,还那些冤魂一个公道!」 谢行远出列说道:「皇上,臣记得当时找陈小姐回来的事靖远侯的夫人蓝氏,而证人所说的证词中也有一位蓝夫人,想必这件事蓝夫人知道得更清楚,不如请蓝夫人到京兆尹或者刑部走一趟,说不定就真相大白了。」 「而李夫人和武安侯对此事并不知情,他们是在蓝夫人将人找回来一段时间之后,才认回李碧琳的,李夫人之后所做之事,也是认为李碧琳就是陈静姝的缘故,爱女心切才会如此。所以秦娥楼的事,与武安侯和李夫人无关。」谢行远为李·鹏程母子辩解说。 经谢行远一提,秦煦想起将陈静姝找回来的的确是蓝氏,而以蓝氏的为人,从她往日的所作所为看的确做得出杀人灭口的事。「将靖远侯夫人蓝氏提到京兆尹府,不,提到刑部候审,秦娥楼失火一案也由刑部来查。」 「皇上,臣还有一事禀告。」谢行远又说道,「臣以为前禁军统领郭弋行迹可疑,上月臣的长子满周岁,他来府上乱人亲女,说臣的妻子是他和李馨媛所生之女,意图破坏臣一家和睦,在被臣的妻子拆穿之后,恼羞成怒竟要杀臣的妻子。而他在那日的言语之中,处处维护素不相识的陈小姐,所以臣认为这其中有猫腻,说不定杀死人证的就是他。尽管他当时出面指认过李馨媛的罪行,但并不保证他悔改了。众所周知,那位陈小姐长得酷似李馨媛。」 谢行远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暗指什么。 「因臣觉得上次郭弋冒认女儿之事不不对劲,所以就查了陈小姐的一些过去,得知陈小姐过去名叫李碧琳,是扬州最大的风月场所秦娥楼的预备头牌,未登台的原因是体弱多病。当时栗嬷嬷曾说,李馨媛所生之女体弱不能享常人之寿。在她回靖远侯府的过程中,李馨媛身边的刘嬷嬷也有参与。」谢行远吐露了自己查到的一些事。 此话一出,更让人怀疑陈静姝与李馨媛的关系。「好,将刘嬷嬷也提到刑部一块儿审,要再有证人被刺杀之事,刑部的人也该换了!」 说不定秦娥楼的火是李馨媛放的,事情要败露了,他们就完了。陈沛铭彻底吓傻了,忘记该说什么来辩解。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朝的,又是怎么回到府中的。而蓝氏早已被带走了。 秦娥楼一案事关两百多条认命,当时一直是无头公案,也是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事,如今查出头绪来,竟然牵扯到才回京城的陈静姝,牵扯到靖远侯府,还和已死了两年多的李馨媛有关,因此议论这件案子的人更多了。 最让人惊讶的还是靖远侯之女、武安侯之妹,竟然出身青楼,着实让人匪夷所思。到现在她是不是真的陈静姝还是一说。 李敏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得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嚷着要进宫见太后,说有人要害她女儿,让太后为陈静姝做主。 「娘,您冷静一点儿。」李·鹏程制止她说。 李敏竟有些封魔了,甩开李·鹏程的手说:「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的妹妹被人诬陷,正在大牢里受苦,你这个哥哥竟然还让我冷静!你不想办法为她洗冤,竟在这里指责娘!」 「娘,没有人诬陷她,一切都是真的。她来历不明,仅凭郭弋的几句话和蓝氏的说辞,不能确定她是真的静姝,我们很可能被骗了。」李·鹏程说道。 「不可能,她长得那么像我,信物又对得上,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李敏不相信。 李·鹏程说了今日朝堂上的一些结果:「她长得像您,可她更像李馨媛。娘,牧野当年是李馨媛身边最忠心的人,又与她有私情,而蓝氏与您水火不容,她怎么可能告诉您真相?他们的话信不得。天牢里的那个姑娘,极有可能是李馨媛和牧野的女儿。娘,您就在家里耐心等结果吧,不要再做错事了。」 李馨媛的女儿,难到这两年来她一直在为李馨媛的女儿做事?不可能,李敏不相信。武安侯府中又是一阵喧闹,到半夜才安静了。 「这就是你那日所说的事?」景夏问道。陈静姝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她在府中听舞艺和舞墨她们也在议论此事。 「是,当时我就在查陈静姝的真实身份,在那晚收到了密信。但我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牵扯这么广,而且也没想过将此事捅出去坏陈静姝的名声。在武安侯的外室告发陈静姝之后,我不过提点了一二,说蓝氏和李馨媛身边的刘嬷嬷也有参与。照现在的情形看,陈静姝极有可能是李馨媛和郭弋的女儿,所以上次郭弋才会诬陷你。而蓝氏和李馨媛则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不遗余力的帮陈静姝。至于李夫人,她直视被蓝氏利用了而已。」谢行远说出自己的猜想。 「现在我不知该同情李夫人还是可怜她,忙活了这么久,竟然帮仇人养女儿。」景夏感叹说,若真如谢行远所说,李敏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 「这件事你不用管,就当做是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听一听就好了,不必过分关心,也不要落井下石。」这件事交给刑部处理最好。 景夏点了点头:「我明白。」 宫中张太后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又羞又愧,想不到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亏心事,还与李馨媛的女儿有关。李馨媛那贱人都死了两年了竟还搅得京城不安生。「此事一定要查,彻底的查!」一定要将李馨媛的爪牙通通揪出来! 蓝氏被关进大牢,她心里害怕至极。在靖远侯府作威作福的时候,因为她是侯夫人,所有的人都向着她,让着她,供着她,而她所做的那些事都被捂得严严实实,没有泄露出去,更没得到惩罚,所以她对自己的高明的手段深信不疑,所以不断的做坏事。这次被查出来,她怎能不慌? v第四十八章[06.30] 不,一定有办法,陈静姝的事主谋是李馨媛,她只是从犯,只要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李馨媛头上,刑部一定会对她从轻发落。打定主意之后,蓝氏决定将此事推脱到李馨媛身上,与她有同样打算的还有刘嬷嬷。 好在清嫣中毒不深,景狄为她诊治过之后,她已经醒了,只是人还有些虚弱。之后,她坚持要去刑部听审,要让秦娥楼失火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审讯那日,蓝氏和刘嬷嬷把一切都招了,从李馨媛看到景夏想到自己的亲女儿,便循着牧野当年留下的线索开始找人说起。 「李馨媛自知时日不多,找回来的这个女儿身份尴尬,于是就产生了让她冒充侯爷失散多年的女儿这个想法,而且李碧琳与李敏长得有五分相似,也冒充得过去,加上后来又在滴血认亲的水里动了手脚,所以李碧琳回京之后就变成了陈静姝。李碧琳的过去不光彩,为了保住她的清誉,也为了能让她顺利嫁入镇国公府,所以李馨媛就派人在黄昏时分在秦娥楼的几口水井里下了大量蒙汗药,但凡喝过那些井里打上来的井水的人,或者吃过用那口井的井水做过的饭食,晚上都会昏睡不醒,再之后就派人在深夜放火烧了秦娥楼,这样一来就没有人知道李碧琳的秘密了。」蓝氏招认说。 「你明知李馨媛气数已尽,为何还要帮她?」刑部尚书蔡让问道。 蓝氏哭诉道:「我是被逼的!尽管李馨媛气数已尽,但她手下仍有不少为她效力的高手。当时她逼我发誓,要我照顾她的女儿,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会让她留下来的那些人杀了我们全家。对了,她还与我做交易,告诉我秦旭不是她亲生的,要我用这个秘密向还是楚王的皇上投诚,如此一来皇上就会看在我们投诚的份上放过我们。蔡大人,我当时只负责去秦娥楼看人接人,并在后来的日子里照顾她,并没有放火烧秦娥楼,更没有杀那些人。您知道现在的靖远侯府是个什么样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人神不住鬼不觉的杀那么多人呢?」 「是啊大人,都是李馨媛那个女人做的,与老奴无关。老奴只负责看人和接人,保她后半辈子富贵平安。设计让李碧琳嫁入镇国公府的是蓝夫人和李馨媛一起做的,老奴身在宫中,对李碧琳的婚事毫不知情啊大人。」刘嬷嬷急着撇清关系说。 蔡尚书的目光移到蓝氏身上,蓝氏立刻招认,将当时如何换走谢行远的新婚夫人,如何设计让李碧琳假孕之事都说了。「我只是履行承诺,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陈静姝,也就是现在的李碧琳听后不相信的说:「怎么可能是假孕?当时宫里的医女都说我小产了。」 清嫣听后冷笑一声,说:「你还想做母亲?你难道不知道,给楼里的姑娘下绝育药是秦娥楼的传统吗?早在数年前你就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旋即苦笑说,「我也一样。」 「不可能!」李碧琳仍不相信。 蓝氏遂将如何买通苏医女之事说了,也说了在她们被招进宫那日,陈静姝身边的刘妈妈在她的药里下了行经活血的药,假装小产然后嫁祸给景夏的事。「我承认我做了许多坏事,但我并没有杀人呐大人。」蓝氏仍抱着一丝希望说。 李敏在李·鹏程和安乐郡主的陪同下听完整场审讯,原来她做了那么做事,竟是在为李馨媛的女儿做嫁衣!还险些拆散人家夫妻,她心里好恨! 李碧琳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垮了,原来她才是抢人家东西的那个。她不是靖远侯和李敏之女,她是李馨媛那个臭名昭着的女人和前禁军统领牧野所生的私生女,她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工具,她的整个人生就是一场闹剧! 李碧琳目光呆滞的看向在场的人,最后落到清嫣身上,冲到她身边不甘的摇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出来破坏我的幸福?如果你不来京城,我依旧是靖远侯的女儿,是武安侯的妹妹,我还会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你为什么不跟着她们一起去死?为什么?」 清嫣对李碧琳这张脸厌恶至极,她虽身中剧毒全身无力,但仍用尽全身力气将李碧琳推开:「为什么?因为楼里的姐妹死得不明不白,我要为她们报仇!难道就你李碧琳的命高贵,我们其他人的命就卑贱如蝼蚁,可以任你践踏!李碧琳,你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是你那个作恶多端的母亲用阴谋诡计为你谋划得来的,你该还给原来的主人了!」 李碧琳倒在地上,眼泪霎时流了出来,显得孤独可怜。 这场审讯结束之后,蓝氏、刘嬷嬷和李碧琳被关押进天牢。三日之后,三人被释放,蓝氏被褫夺淑人的封号,贬为庶人,靖远侯陈沛铭助纣为虐,废去侯位,贬为伯爵,且伯爵只传一代,不得恩荫传承。刘嬷嬷被贬出宫,其家人及三代以内的直系亲眷,不得入仕为官。至于李碧琳,她本就是无辜之人,加上体弱多病,如今又孤苦无依,秦煦怜悯她身世可怜,便不追究她的罪责,任由她自身自灭。 站在京城的街头,李碧琳不知何去何从,看到往来的人群,她害怕至极,觉得每个人都会算计她,陷害她。缩在墙角,李碧琳觉得自己快死了。 「孩子,跟我走吧。」一双饱经沧桑的大手出现在她面前。 李碧琳抬头看到了眼前的男人,高大,肃杀,充满危险的气息。 「你是谁?」 「我是牧野,你的父亲。」 「父亲?我没有父亲,你们都在骗我、利用我。」李碧琳委屈的哭道。 「我会骗天下人,也不会骗你。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而你日后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跟我走吧,离开京城这个伤心之地。」郭弋难得温柔的说。 李碧琳现在彷徨无助,郭弋的话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她选择相信郭弋,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京城。 终于尘埃落定了,日子终归平静。李敏经历了疯狂之后,选择去寺庙住一段时间。她想真正的静一静,反思自己这段日子以来做的糊涂事。李·鹏程则携安乐郡主亲自到镇国公府来,代李敏道歉:「家母之前做了不少糊涂事,险些害了景夫人和小公子,还请夫人见谅。」 v第四十九章[06.30] 「夫人爱女心切才会如此,无妨,这些都过去了,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的,过去那些事就不要再提了。」景夏说道。尽管她对李敏所作的某些事耿耿于怀,但她也没必要将那些事时时放在心上膈应自己。 李·鹏程抱拳,真诚的谢道:「多谢夫人体谅。」 「既然小夏说了没事,就让这些事过去吧,鹏程你不必放在心上。」谢行远拍了拍李·鹏程的肩膀说。 几家欢喜几家愁,陈沛铭夫妻被此事牵连,丢了世袭的侯爵之位。被降级消爵之后,府上闹得不可开交。蓝氏心中更恨李敏,她说了所有的一切,就保留了景夏是李敏亲女儿这个秘密,她一定要让李敏永远不能与景夏相认,要让她们母女继续相互仇恨,还要不遗余力的制造她们之间的矛盾。 新年很快到了,大年初一,景夏和楚月约好了去京郊的龙泉寺上香祈福,因此一大早就走了。谢行远见她兴致高涨,也难得的跟着一起去。为了讨个吉利,谢晋让他们夫妻把景瑜也带去,沐浴一下佛光。 去龙泉寺上香的人很多,还好她们来得早,又提前通知了主持,所以上完香之后,才有两间厢房可以休息。景瑜现在是学步的年纪,对走路有着极大的兴趣,也不爱让人抱,固执的要自己走路。 「景瑜的步子真稳,我们知秋到现在还不会走路呢。」楚月看着满院子跑得欢畅的景瑜说。 「景瑜是男孩子,身子骨硬朗,知秋是姑娘,走路晚些也是常事。」景夏对现在的景瑜头疼得很。话间景瑜已摔倒在地,奶娘急忙上去扶他,被景夏制止:「让他自己爬起来。」又笑着对楚月说:「这孩子真不经夸。」 景瑜本想躺在地上赖皮,但见没人扶他,地上又冷,只得自己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景夏身边,亲昵的靠着她。 景夏抱起景瑜,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上多了两个脏手印,小小的,印记清晰。 「你这个小鬼头,小小年纪还学会报复了!」景夏打了几下景瑜的手板心说。景瑜不会说话,但能听懂大人在说什么,见景夏生气了,将小脸埋进她的脖子间蹭了蹭,撒娇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等你长大些了再好好治你。」景夏抚着景瑜头上的茸毛说。 「景瑜现在还小呢,这么聪明可爱的孩子你怎么舍得打?来,给我抱抱。」楚月也爱极了这个外甥。 李敏的厢房就在隔壁,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问冯妈妈说:「是哪家的女眷?」 冯妈妈点上了安息香,说:「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和荣宁伯府的夫人。谢小公子正在学步,听这声音估计又调皮了。」 李敏正在念经,听到冯妈妈的回答后停了手上的动作。景夏长得像李馨媛,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起李碧琳的事,心中恨意涌现,恨不得马上出去撕烂景夏的脸。但她又告诉自己,这件事与景夏无关,不能迁怒她。心中难以平静,李敏强迫自己念经,这才将心头的火压了下去。 正午用完素斋之后,景夏见寺院后边的红梅开得好,便向主持讨了几枝,折回府插在花瓶中。奶娘带着景瑜在梅林旁边等着,正巧遇到饭后消食的李敏。 李敏见景瑜长得玉雪可爱,忍不住蹲下人来逗他。景瑜却有些排斥她,绷着一张小脸,紧紧的抓住奶娘的手,靠在奶娘身边寸步不离,李敏见此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 蓝氏近来诸事不顺,也来龙泉寺上香祈福,听下人说景夏带了儿子在梅林边折梅花,李敏饭后消食也去了那边,放下碗筷之后也跟了过去。 看到酷似谢行远的小脸,蓝氏笑道:「这就是谢公子和景夫人的儿子吧,长得真好看。这小模样,长得真像景夫人。」她也蹲下身来准备逗孩子。但景瑜对她同样防备,不自觉的后腿了一步。 奶娘知道两个女人都不好惹,忙说:「夫人在那边,奴婢带着小公子去找夫人了,就不打搅两位夫人赏花了。」说着就抱着景瑜离开。 蓝氏却拦在奶娘面前,说:「怕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小公子。再说小公子长得这么可爱,我们爱还来不及呢!不过说起来景夫人长得像李馨媛,小公子的脸上也有几分她的影子呢。」 蓝氏的这些话,成功勾起了李敏的火气,她的双眼变得阴狠,神差鬼使的抢过景瑜将其扔进梅林中。梅林本就在一个斜坡上,景瑜被扔之后,迅速向斜坡下滚去。奶娘吓得失声尖叫:「小公子!」跟着滚下斜坡,企图去救景瑜。蓝氏见此情形,得意的笑了笑,趁着这个空档离开。 谢行远正陪着景夏折花,听到奶娘的叫声后扔了手中的梅花去救景瑜。他伸手快,很快就捞起了景瑜。景瑜已吓得不敢出声,缩在谢行远怀中委屈的撇着嘴,没多会儿就昏了过去。「奴婢该死,是奴婢没看好小公子!」奶娘吓的赶忙认错。 景夏见谢行远中途离开,忙跑过来问出了什么事。奶娘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谢行远皱紧了眉头。景夏见景瑜昏迷不醒,担心得要命,「快去找找大夫来!」李敏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慌乱的一行人,她这是怎么了? 景夏已知道是李敏推了景瑜,但现在没工夫和她计较,让谢行远快些让寺中的大夫来看,自己又为景瑜检查身体。 回到厢房中,景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景瑜的身体,发现他并无大碍,只有些擦伤,但为何会昏迷不醒?寺中的大夫检查之后也得出同样的结论,不过也不知景瑜昏迷的原因,只得说道:「小公子的伤势不重,只有一些皮外伤,只要平时注意饮食不要留疤就好,估计等小公子睡一觉就醒了。」 景夏自己也是大夫,因此不多留他,亲自送他出院子。回到厢房中,景瑜还是老样子,「他这副模样真让人担心,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请爹过来看看吧。」 谢行远也揪心,但着急不是办法,只得点头同意:「我们现在就回去。」 厢房这边闹了一阵,镇国公府的人浩浩荡荡的走了。李敏推景瑜滚下梅林的事也传开了,李·鹏程听闻此事,专程上门来道歉。他来时景瑜仍未醒来,景夏听了他的话却是不客气的说:「李侯爷,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了,令堂错了就是错了,我可以不计较她之前杀我害我,派人抢走瑜儿,但这次我不可能再原谅她,她怎么可以再害我儿子?都是做母亲的人,她为何这么狠心?」 李·鹏程无话可说,这事的确是李敏过分了。 v第五十章[06.30] 「瑜儿最好平安无事,否则我定要闹到京兆尹府,请官府给我一个交代。」景夏不客气的说,她原以为可以原谅李敏,但李敏仍不知悔改,还要害景瑜,她不介意请李敏去牢里待几天。 送走李·鹏程之后,景夏无力的叹了口气,景瑜的模样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谢行远重重的叹气,走到床边喊道:「臭小子,还不睁眼我可要生气了!」 景瑜的眼睫毛动了动,抿着唇仍坚持着。景夏听谢行远这么说,也凑了过来,怀疑的看了看谢行远。「再不睁眼就挠你脚底心了?」谢行远坐了下来,脱了景瑜的鞋袜,拿了一只羽毛撩他的脚底心。景瑜耐不住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躲在墙角不看谢行远。 「好你个小子,竟敢装晕,害我白担心了这么久!」景夏将景瑜拖了出来,强迫他趴在自己腿上,打了他几下,「谁教你的?」 「娘……」景瑜叫了一声娘,拖着长长的尾音,委屈极了,可怜极了。 「唉,没事就好。下次别这样了知不知道?」景夏终究没忍心打他,郑重的劝他说。景瑜懂事的点了点头,靠在她怀里乖极了。 谢晋得知这事,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见到景瑜平安无事,还坐在榻上玩玩具,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真是吓得我老命都没了,下次离李敏和蓝氏远一点。」 谢行远担心谢晋冲动去找李敏麻烦,说道:「没事,幸好梅林的坡不陡,景瑜只受了点儿皮外伤。」 「什么叫没事?要真有事那还得了?以后景瑜身边得配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不!两个,免得再出事。」谢晋抚着景瑜的头说。景瑜的事有惊无险,景夏也不打算找李敏算账,只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过了年之后,得到谢行远即将外放的消息。西北不安定,胡人民族居多,又刚经历大战,急需恢复,也担心戎狄和匈奴卷土重来,因此秦煦选了谢行远做封疆大吏,坐镇西北守住西北门户,同时威慑北方匈奴。 「皇上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我一起去,但景瑜必须留下。」谢行远下朝回府之后说。这种事景夏当然明白,尽管谢行远得秦煦信任,但他始终是臣子,做皇帝的始终会防着他,以防他有不臣之心,景瑜和谢晋都是留在京城里的人质。 「我看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吧,我们天各一方都不放心对方。景瑜让爹教导也好,他能教出我这么优秀的儿子,也会将景瑜教得很好的。」谢行远知道景夏为难,一把揽过她说。景夏默默无语的点了点头。 景夏忙着收拾行李,挑选跟随他们一起去西北的人。「夫人,荣宁伯府的人来传口信,说让您和公子去那边一趟。」舞墨禀道。 「我马上就去。」 到了荣宁侯府,景夏原以为她要去西北边疆,景狄和李珍娘叫她来是想叮嘱她一些话。不过到了之后才发现,府上多了好些人,有乡下来的李荣夫妻,还有李·鹏程夫妇。 「李兄也在这里?」谢行远见李·鹏程在景家也觉得十分奇怪。 「爹,娘,这是?」景夏不明所以。 「今天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对你说。」景狄让她赶紧进来,「你表兄昨天到了京城,带来了这些东西。」说着将李荣带来的包裹摊开,里面有一个襁褓,一个刻了名字的长命锁。 襁褓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有些老旧了。景夏拿起长命锁,看到背后的字,正是「陈静姝」三个字。「这?」 「这些东西是你表兄他们在我们乡下房子里的竹林中挖出来的。」景狄说。谢行远见景夏神色怪异,拿过她手上的长命锁,见到背后刻的字也觉得奇怪。 「你们老屋背后的竹子都死了,我们过年的时候就去砍了回来烧,又把那些桩子挖了,结果就挖到了这些东西。看到金子我们原本想拿去卖的,但想了想可能是你们的东西,就拿到京城来了。」李荣陈述道,「这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不是很重要?」 李·鹏程拿过长命锁来,看到字后也愣了愣,喃喃道:「重要,太重要了。」这是找到他真妹妹的关键,他细看景夏,长得和李敏太像了。 「当时陈沛铭来冒认小夏时曾滴血验亲,小夏的血与他的相融了。今日再加上这些证物,小夏极有可能是真的陈静姝。」景狄总结说。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小夏就是我的亲妹妹。」李·鹏程激动道。 「不可能。」景夏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刻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兄弟,什么李敏、李·鹏程、陈沛铭,都和她没有关系。 「小夏?」 「小夏!」 「先失陪了。」谢行远告了辞追了出去。 李荣不解,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侯爷,可能小夏一时难以接受,给她一些时间,她想明白了会认你们的。」景狄将信物包好,交给李·鹏程。 经历了这么多,让景夏原谅李敏很难,李·鹏程也不强求:「能找回来已经很好了,只要她以后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谢行远追到景夏时,她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串已经吃了一个了。「你要不要?」景夏问他说。 「这是怎么了?」谢行远接了糖葫芦说。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静一静。今天你陪我逛街吧。」她没说认回亲生父母的事。谢行远点头答应,陪她从街头吃到巷尾,回到府中时拎了许多东西。 之后景夏一直在府中忙碌,交代他们离开之后的事,分毫不提认亲之事。景夏不说,谢行远也不提。离开京城那日,荣宁伯府和武安侯府的人都来送行。话别之后,李·鹏程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做好准备接受这件事,所以并不打算在此时认回你们。给我一点时间,也许我会想通的。」景夏耿耿于怀说。 现在李敏也受不得刺激,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曾经害过自己的亲女儿,心里也不好受,她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冲。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她们都放下心结了,顺其自然的相认最好。 「我还没对母亲说这件事。」李·鹏程说,「你到边关散散心吧,等你们的心结都放下了再相认也不迟。」 「多谢你体谅。」景夏道了谢之后登上马车,和谢行远一起离开了京城。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一》作者:简尘 02、《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二》作者:简尘 03、《村医家的小闺女 卷三》作者:简尘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