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山里汉的小医妻》 第1章:英雄救美 江微微死了。 她在连续加班一个月后,身体承受不住疲累,猝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在意识脱离身体后,她以为自己会被带去地府投胎,却忽然觉得头皮一疼。 有人抓住她的头髮,强行她的脑袋给拽起来。 她很想骂人。 她都被活活累死了,怎么还不让她安生?! 江微微怀揣着一肚子的怨气,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煳的视线中,隐约能看到一张少女的脸。 那少女在她耳边说。 「江微微,你就仗着自己这张狐媚子般的脸,才勾搭上了我的子俊哥,现在我就毁了你的这身皮囊,看看你以后还有什么本事去勾搭男人?!」 这声音中,充满怨毒和憎恶。 仿若毒蛇,要将江微微一口咬死。 江微微却是满心的茫然。 她看不清楚少女的脸,但她觉得少女的声音非常陌生,她坚信自己没有见过对方,更别提跟对方结怨。 江微微想要开口询问对方是谁,却诧异地发现,她的嘴被一团破布给堵住了,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更糟糕的是,她的手和脚也被捆住了。 现在的她,犹如一条待宰的羔羊,趴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等江微微想出个所以然来,大量的记忆信息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面。 那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记忆的主人,恰好也叫江微微。 大脑里面忽然多出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这让江微微原本就很难受的脑袋,越发痛苦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是随时要炸开似的。 少女打翻了油灯。 火焰迅速在木质结构的房屋里面蔓延开来。 江微微察觉到了危险,她想要逃,可是手脚被捆住,根本没法逃,嘴也被堵住,唿救更是不可能。 火越来越大,桌子、被褥、床…… 一样样的全被烧了起来。 火焰灼烧肌肤,带来强烈的痛感。 以至于让江微微想要自我催眠这是在做梦都不可能。 没有哪个梦能拥有如此真实的痛感。 江微微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想再死第二次! 她拼了命地挣扎,想要将身上的绳索挣脱。 手腕上的皮都被磨破了,火辣辣的疼。 可是没用。 这具身体的力气太小,绳子太粗,她哪怕是把骨头都弄断了也没法挣脱束缚。 江微微的衣服已经被烧着,火焰犹如一只魔爪,一点点地将她握入掌心。 皮肤被烫出一片片的水泡,大脑因为缺氧而逐渐恍惚。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不! 她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撞开! 破旧的门板重重砸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江微微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沖了进来。 他犹如救世英雄般,冲破火焰的阻挠,踩着荆棘之路,大踏步跑到她面前。 火光照亮他的面容,让他浑身都散发着璀璨的金色光辉。 江微微嘴里的布团被扯掉。 她用尽全力,发出沙哑的声音:「救我……」 男人没有说一句废话,直接脱掉外衣,将她身上的火焰扑灭,然后一把将她扛到肩膀上,飞快地朝外跑去。 脱离火海后,危机终于得以解除。 江微微也终于撑不下去了。 两眼一闭,直接昏死过去。 …… 系统:叮!正在对接宿主信息…… 系统:宿主身份已确认,江微微,十六岁,女,目前可用积分为零,可用技能项为零。 系统:宿主你好,欢迎使用999号系统! 江微微是被脑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里,四周是漏风的墙壁,身上盖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被。 这是哪里? 这个疑惑刚冒出来,脑子里面就自动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包括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也如走马观花般,全部闪现了一遍。 江微微终于确定。 她穿越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古代小山村里的一个小丫头,名字跟她一样,也叫江微微。 这丫头从小丧父,母亲改嫁,奶奶不疼,姥姥不爱,一个大写的苦逼。 江微微感觉脸上有点刺痛,她抬起胳膊,想要摸摸脸,这才发现手臂和手背上,被敷上了不知名的草药。 再摸一下脸颊,同样也摸到了厚厚的草药。 就在这时,房门被用力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裙的老妇人大步走进来。 她指着躺在床上的江微微破口大骂。 「你个丧门星,好好一座房子就被你给烧了,那火怎么不把你给烧死?!」 江微微挪动视线,在看到老妇人时,立刻就在记忆中找到了对方的信息。 老妇人姓赵,是江家现在的老太太,同时也是江微微这具身体的奶奶。 赵氏今年四十七,别看她个子小而瘦,但脾气火爆,牙尖嘴利,而且是出了名的偏心眼。她原本就对江微微这个孙女没什么好感,如今江微微又烧了座房子,还把自己烧成重伤,面容全毁,光是医药费就要一大笔钱。 赵氏暗恨,为什么那把火不把江微微直接烧死,这样就不用再出钱给她治伤了。 江微微没有吭声。 不是她窝囊,实在是伤得太重,连嗓子都被烟给熏坏了,根本没法说话。 赵氏又指着她骂了好一会儿,什么脏话下流话全都往外喷,完全没有一个身为长辈该有的修养。 实在是骂累了,赵氏这才停下来。 这时又有个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这人是江家的二儿媳,也就是江微微的二伯娘,名叫叶兰花。 叶兰花惯来是嘴甜会来事儿的,她一进门,就立刻扶着赵氏坐下,又给赵氏倒了杯水,笑眯眯地说道:「娘别生气,微丫头肯定不是故意把房子给烧了的,她只是不小心,对不对?」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江微微问的。 江微微没法说话,只能保持沉默。 没有得到回应,这让叶兰花心里有点不爽,但面上却摆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如今房子已经被烧了,而且微丫头被烧得面目全非,就算娘把她给骂死了,也无济于事,反倒是微丫头和谢家小郎君的婚事,需要赶紧想个办法解决。」 一听到谢家,赵氏的表情立刻就发生了变化。 ………… 本文背景全部架空,设定纯属虚构,千万不要较真!!! 如果你对本文还算满意,请给五星好评,不胜感激!!! 新书养肥期间,可以去看看作者的其他。 《萌动兽世》已完结,兽世np文,林缓缓和438号系统带你畅游兽人世界,欣赏各色兽人美男~ 《农门灵泉田蜜蜜》已完结,种田np文,唐蜜手握灵泉,带着秦家五兄弟发家致富奔小康,甜滋滋~ 《快穿女配之你已被boss锁定》已完结,1v1快穿文,阮绵绵带着233号系统穿越各个世界,与神秘boss相爱相杀~
第2章:退亲 谢家的老爷是九曲县的县太爷,而他们江家所在的云山村,恰好就是九曲县下辖中的一个小山村。 换句话说,谢老爷就是他们头顶的青天。 江微微能跟这样的人家定亲,简直就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可惜,她的福气不够。 如今她浑身都被烧伤,尤其是脸,被烧得不成样子。 郎中说了,她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幸运,想要恢復原本的容貌,那就是做梦,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叶兰花缓缓说道:「以谢家小郎君的家世背景,肯定不会娶一个毁容的女人进门,我听说谢家的人已经在筹备退亲的事情。」 赵氏霍然起身,尖声叫道:「退亲?!」 她虽然不喜欢江微微,可这丫头毕竟是姓江,身体里流着江家的血脉,若是江微微能嫁进谢家,就等于是帮江家攀附上了谢家。 以后有谢家的县太爷做靠山,无论是跟人打交道,亦或是小儿子考科举,都能获得很大的助力。 可如果谢家退了亲,就代表赵氏的小算盘全都打不成了。 这事儿她决不能同意! 赵氏气急败坏:「我这就去谢家,去向谢老爷求情,求他看在当年我家老三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不要退亲。」 当初正是因为江家老三江叔安救了谢老爷一命,才会让江微微跟谢家小郎君定亲的。 叶兰花急忙拉住她:「娘千万不要去谢家!」 赵氏不解:「为什么?」 「其实谢家的管家今早来了一趟咱们云山村,可是还没进家门,就又气唿唿地走了。」 赵氏忙问:「怎么走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管家是被谢老爷派来看望微丫头的,但是才刚进村子,就听到村里的人在嚼舌根子,说咱家的微丫头不检点,跟村里的顾斐有首尾,还说微丫头没进谢家的门,就先给谢家小郎君戴了绿帽子。谢家的管家被气得不行,当场转身就走,我们拦都没拦住,那时候娘您正为了微丫头的事情生气,我们没敢去跟您说。」 赵氏气得不行:「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 随后她又问:「微丫头怎么会跟顾斐扯上关系的?」 叶兰花说:「前天晚上,微丫头住的屋子起火,是顾斐把人救出来的。村里的人都在说这事儿,微丫头的屋子在村西头,而顾斐住在村东头,他们两个人隔得老远,为什么大半夜的顾斐会出现在村西头?而且还恰好在微丫头家的附近?所以大家都在传,说是微丫头跟顾斐之间早就有一腿了,那晚顾斐应该就是去跟微丫头私会。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办事情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翻了油灯,这才引起火灾。」 说到这里,叶兰花特意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江微微,仿若惋惜似的,嘆了口气。 「那顾斐虽然一穷二白,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可架不住他模样生得好,村里好些个姑娘媳妇儿都对他眼馋得很,微丫头年纪小定力不足,会春心动盪也不足为奇。」 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江微微很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跟顾斐之间压根就没有任何交集,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叶兰花的鬼话。 赵氏气急败坏,指着江微微就骂:「你个臭不要脸的骚蹄子,放着谢家那么好的人家不要,居然去勾引村里的汉子,像你这样的贱骨头,就该浸猪笼淹死!」 江微微不能说话,直接给了对方一记青葱白眼,玛德智障! 赵氏见状,更是气得不行,随手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打人。 「你居然还敢沖我翻白眼?你个没家教的臭丫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叶兰花赶紧拦住赵氏:「您别冲动,教育微丫头的事情可以放到以后,咱们现在得赶紧想办法,给谢家一个交代。」 「这事儿还能怎么办?当然准备好礼物,上门去向谢老爷和谢夫人道歉,求得他们的原谅,至于这婚事……」 赵氏想说婚事只能作罢。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 她捨不得放弃这么好的一桩婚事,奈何江微微的名声已经坏掉,谢家是不可能再接纳她的。 叶兰花低声说道:「我有个办法,既不用退掉亲事,又能保住谢家的面子。」 赵氏忙问:「什么办法?快说!」 「其实咱们江家,不只有江微微一个丫头,」叶兰花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诱惑的意味,「比如说燕丫头,无论模样身段,还是年纪性格,都不比微丫头差,若是她能代替微丫头,嫁进谢家的话,这件事情不就能圆满解决了?」 她口中的燕丫头,是她自己的大女儿江燕燕。 赵氏想起江燕燕的模样,确实很不错。 那丫头眼睛大,嘴巴小,皮肤又白,最重要的是胸大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她若能嫁进谢家,说不定很快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越想越满意,赵氏一拍大腿:「走,我这就上谢家去说说这事儿!」 叶兰花答应得格外开心:「我陪您一块儿去。」 这婆媳两人颠颠儿地离开了茅草屋,只留下江微微一个人躺在床上。 她身上的烧伤非常严重,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能维持着挺尸的状态。 就在这时,脑中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又再度响起。 「系统检测到宿主现在身体健康状况低于平均值,处于重伤状态,解锁初级成就之医者自救,发放高级宝箱一份,请宿主注意查收。」 「身为医者,连自救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治病救人?!」 前面一段话毫无感情,就像是电子器在照本宣科。 后面一段话则充满了嘲讽意味,有种贱兮兮的感觉。 两段话完全不一样的说话风格。 江微微:emmmm……这系统莫不是个精神分裂? 一个金灿灿的小箱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触碰箱子。 箱子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奖品—— 是一张药方。 不用她伸手,药方自动飞到她面前,最右边写着药方的名字。 一抹灵。 紧接着就是对这个药方的简单介绍。 将此药涂抹于患处,能防止伤口溃烂流脓,治癒皮肤烧伤。 第3章:天下第一神医! 系统发出询问:「是否使用药方?」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应系统,而是闭上眼睛,心中默数十下。 然后睁开眼睛。 药方还在。 这一切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应了声:「使用。」 不管这东西管不管用,现在她已经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药方立即化成金光,融入她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一个半透明的虚拟面板出现在她面前。 虚拟面板上面,有个技能树,技能树的最顶端是六个大字—— 天下第一神医! 好大的口气! 江微微穿越以前就是个外科医生,在外科干了许多年,天天加班,累得心力交瘁,最后直接猝死在了医院里面。 就她以前的工作经验来看,她见过不少所谓的神医,可也没人敢自称是天下第一神医。 要是她将来真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天神医…… 光是想想,都还有点小激动呢~ 在天下第一神医的下方,有两条支线,分别是西医和中医。 西医那一片都是灰色的,显然是无法开启,毕竟她现在身处古代,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械,西医在这里没有施展的余地。 江微微将视线集中在中医这一块。 中医下面又被分为四条支线,分别是中药、针灸、拔火罐、四诊。 每条支线下方又被分为很多支线。 这么一层层地分下来,形成一个相当复杂的技能树。 此时纵观整个技能树,只有中药支线最下方的「一抹灵」是亮着的。 江微微盯着那个「一抹灵」看了片刻,脑中自动浮现出它的制作方法。 由藜芦、蛇床子、红丹、硫黄、赤石脂、明矾、五味子、黄柏、轻粉诸药组成,共研细末,用生猪油调成软膏,或用清油擦拭患处。 这些都不是很难找的药材,但她现在动都不能动,怎么去找药材?而且买药要用钱,记忆告诉她,她是个穷光蛋,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睡吧。 也许睡醒来就能有办法了。 江微微这一觉睡了很久。 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五脏六腑像是在被火烧似的,散发着灼灼热气。 她猜测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皮肤烧伤,放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若是护理得不好,很容易引发感染。发烧是伤口感染的症状之一,随后还可能出现发炎、流脓、溃烂等等情况,严重的话,会死。 每天早晚,大伯娘陈玉桂会来给江微微送饭送水。 陈玉桂今年只有三十来岁,看起来却有四十多岁了,消瘦黝黑的脸上布满风霜,十根手指全是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干活的劳动妇女。 她一边给江微微餵饭,一边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女人呢?过得好是命,过得不好也是命,无论好与不好,咱们都只能认命。」 江微微没吭声,强撑着精神,缓慢咽下嘴里的饭菜。 她穿越前是女人,穿越后也是女人。 可她从不觉得女人就只能认命。 日子过得好不好,靠得是自己去经营,这跟性别没有关系。 陈玉桂餵她喝了水,苦着脸嘆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个可怜人,命苦!」 江微微闭上眼睛,表示自己要休息了,好走不送。 陈玉桂只负责给江微微送饭送水,至于看病吃药,肯定是要拿钱的,家里的钱都把控在赵氏手里头,赵氏是绝不可能花钱给江微微去买药的。 在赵氏看来,江微微败坏了他们江家的门风,能给她一碗饭吃就是赏赐了,吃药看病那是痴心妄想! 江微微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伤口感染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她试图向系统求救。 可惜系统压根就不理她。 江微微高烧不退,浑身滚烫,时而清醒而是昏迷。 她隐约听到外面有炮竹锣鼓声,还有村民们的恭贺声,似乎是有人上江家来提亲了。 再后来,有一对年轻男女走进茅草屋。 少女穿着粉色罗裙,大眼睛,小嘴唇,皮肤白皙,身材前凸后翘很是曼妙。。 江微微此时已经昏昏沉沉,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面前这位粉衣少女,就是将她绑起来、放火烧房子的真兇! 而江微微也迅速在记忆中搜索出粉衣少女的信息,她是江燕燕!是二房的长女,亦是江微微的堂妹! 江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得极其厉害,几乎要把整颗肺脏都咳出来似的。 吓得那位正欲靠近的俊秀青年后退了好几步。 江燕燕用手绢掩住口鼻,娇滴滴地说道:「子俊哥,你都看到了吧,微微姐整张脸都被烧毁了,她现在这幅样子,压根不敢见你,怕吓到你。」 那位俊秀的青年正是谢家小郎君,谢子俊。 他曾经是江微微的未婚夫,可如今,他已经变成了江燕燕的未婚夫。 谢子俊看着江微微那张不堪入目的脸,心里非常不适,之前他听说江微微毁容了,还抱着一点期待,期待她只是伤了一点儿,并不严重。 直到现在亲眼见到,他才知道,她那张漂亮脸蛋是彻底毁了。 谢子俊心情复杂。 以前的江微微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然才刚过及笄之年,却已经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美人。 即便她出身农家,谢母嫌弃她难登大雅之堂,谢子俊也不在乎。 只要看到她那张美丽的面容,他就能心甘情愿地将她娶回家里,当成菩萨一般供着。 可现在…… 她的脸被毁了,再也看不出往日的半点美丽。 谢子俊甚至有点害怕看到现在的她。 她脸上的那些伤痕,让他想起了话本故事里的妖魔,狰狞而恐怖。 「我们走吧,」谢子俊说完又觉得有点愧疚,忙补上一句,「微微,以后有空我再来看你。」 随后他便不敢再看曾经的未婚妻一眼,和江燕燕一起离开茅草屋。 江微微看着他们迅速走远,咳得越发厉害。 原本她还想让谢子俊看在曾经订过亲的份上,请他帮忙买点药材,以他的家世身份,买点药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现在,这个想法是彻底没戏了。 第4章:光脚不怕穿鞋的! 没过多久,江燕燕又去而復返。 这次她是一个人来的。 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看江微微的笑话。 她要把这个曾经被无数男人当成仙女的小贱人,狠狠踩在脚下,碾烂成泥! 「江微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一条浑身腐烂的臭鱼,子俊哥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江微微已经能勉强说出话来,但声音极其嘶哑,远不如以前的嗓音清脆动听。 她咳了两声,艰难地开口:「你就不怕我把真相说出去吗?」 江燕燕轻笑出声:「无凭无证,就靠你那一张嘴,能让人相信你说的话吗?到时候大家只会认为是你为了保全名声,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江微微沉默片刻:「那些谣言,是你故意散布出去的?」 「对啊,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江微微是个狐媚子,不守妇道,死也了活该!」 江燕燕说到这里,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 其实她是想杀了江微微的,没想到江微微命硬,居然被人给救了。 不过现在也很好。 她那张原本堪称绝色的美丽面容,此时已经丑得让人不忍直视。 江燕燕再度笑起来,心中无比痛快,言语也越发激烈。 「曾经我求你把子俊哥让给我,可你居然骂我不要脸,现在你连脸都没有了,你成了个丑八怪!」 「如今子俊哥是我的,谢家少夫人的名分,也是我的! 「而你,只能躺在这个破屋子里面等死!」 江微微听完这些话,忽地嗤笑出声。 呵! 这一声充满讥讽的冷笑,如同锯子,直接将江燕燕的喉咙割断,让她的笑声戛然而止。 江燕燕登时就有种自己被人当成把戏看的羞辱感,立即瞪着床上的少女,怒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傻,没见过什么世面,你要是真把那个谢子俊当个宝贝,就赶紧捡了去,别再带着他来我的面前碍眼。姐姐我还年轻得很,将来还有着大好年华,可不想被你们这群碧池给拖累了。」 江微微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语气却极尽尖酸刻薄。 刺得江燕燕面红耳赤,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的嘴。 「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你瞧瞧你现在的鬼样子,丑得让人连隔夜饭都能呕出来!」 江微微悠然道:「至少我曾经漂亮过,而你呢?你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永远都不知道被万众瞩目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还整天用『我虽然没有她漂亮但至少比她有内涵』这种愚蠢想法来催眠自己,假装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差劲。可如果你真的不比我差,为什么当初在我还漂亮的时候,你的子俊哥没有选择娶你呢?」 「你!」 江微微继续道:「别生气啊,你现在其实应该高兴的,至少你的子俊哥终于选择了你,在我变丑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可怜巴巴的你,多么值得欢喜啊!我诚心地祝福你们,愿你们白头偕老,不要再来祸害其他人。」 江燕燕被气得七窍生烟,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理智全部被摧毁。 现在她只想弄死这个毒舌贱人! 她冲上去就要掐住江微微的脖子。 而江微微此时浑身是伤,根本闪躲不开。 当江燕燕的双手碰到她脖子的瞬间,她抬起胳膊,一把扯下江燕燕头头上的银簪,将银簪尖锐的一端对准江燕燕的脖子,用力往下扎! 银簪划破肌肤,疼得江燕燕浑身一个激灵,慌忙躲开。 而江微微最终还是因为身体受伤太重,没法用太大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逃开。 江燕燕摸了下脖子,摸到黏煳煳的血液,吓得她脸都白了,尖声叫道:「你疯了,你居然想杀我?!」 江微微呵呵一笑,语气有种说不出凉薄:「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的吗?你刚才想干什么?趁我病要我命?」 江燕燕目光闪躲,心里的愤怒和惊惧,也被心虚给稍微沖淡了些。 她强行狡辩:「我没有!」 江微微也懒得跟她争论这些,冷冰冰地说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你要是再来找我的麻烦,我不介意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江燕燕触及到她的目光,感觉到她说这话并非吓唬人,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把她逼急了,她真的能杀人。 江燕燕心里一寒,有点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跟江微微不一样,江微微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死了也没人在乎,可她刚刚跟子俊哥定亲,将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她,她才不要陪着这个丑八怪去下地狱。 想到这里,江燕燕不敢再逗留,捂住脖子上的伤口,逃也似的跑了。 茅草屋里又只剩下江微微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四肢微微颤抖。 刚才她动手袭击江燕燕的时候,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她直抽抽。 只有第一天,江家人请郎中来给她看过,并给她敷了点药,之后便没有再请郎中来给她看过,身上的草药也早就干透,完全没有了药性。 没人在乎她的死活。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伤口裂开了,发炎了。 更糟糕的是,江燕燕在离开茅草屋后,去找叶兰花告状,说江微微想杀她。 叶兰花气急败坏,拉着女儿就去找赵氏主持公道。 赵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进茅草屋,指着江微微就是一顿骂,各种脏字如同粪便般被喷出口。 江微微此时高烧不退,已经有点神志不清,完全无力跟老太婆去吵。 骂了个痛快后,赵氏下令不用再给江微微送饭送水。 「养着这么个恶毒的臭丫头,也只会是浪费粮食,就让她死在这里得了,家里谁也不准再管她!」 赵氏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这事儿不准跟你们的爹说,省得他又心软。」 当初江微微被烧得奄奄一息,被顾斐送到江家的时候,是江微微的爷爷开口让人去请郎中来给她看看,当天她爷爷来看过她一回,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赵氏担心这事儿被自家男人知道,自家男人好面子,肯定不会让孙女死在家里,否则名声传出去太难听。 可赵氏泼辣惯了,完全不在乎名声是否难听。 现在她只想让这个丧门星赶紧死掉! 第5章:我嫁给你,我们成亲! 赵氏从小就不喜欢江微微,觉得这丫头长得骚里骚气,跟她娘一样都是个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 当初她的三儿子江叔安,就是被这丫头的娘给迷得神魂颠倒,甚至还敢忤逆父母长辈,闹到了分家的地步。 后来江叔安死了,赵氏觉得是这丫头的娘命犯孤星,剋死了她的三儿子,更是恨毒了对方。 如今那女人已经改嫁到别处,就只留下个丫头片子,赵氏找不到那个女人,自然是把一肚子的怨恨都撒在江微微身上,恨不得将这丫头磋磨至死。 叶兰花和江燕燕母子两人自然是欣然应下,巴不得江微微赶紧死了,省得留下后患。 陈玉桂有点可怜江微微,但也只是可怜而已。 陈玉桂逆来顺受惯了,哪怕是自己挨打也不敢反抗,更别提替别人出头,是以她也只是嘴上安慰了江微微两句,然后便走了。 木门被锁上,江微微被扔在茅草屋里,没人有管,任由她自生自灭。 江微微再度陷入昏迷。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唿吸也越来越慢,就仿佛随时都要停止似的…… 晕晕乎乎之中,她忽然听到了赵氏的声音。 「这丫头怎么就死了?这才两天啊,也太快了吧!」 「娘,这可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情,赶紧去告诉爹吧。」这是陈玉桂的声音,颤颤巍巍,充满恐惧和不安。 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像是有人被打了一耳刮子。 赵氏骂骂咧咧:「你个怂包,这事儿要是告诉你爹,他为了面子好看,肯定要花钱给这丫头办丧事。咱们家的燕丫头刚跟谢家订了亲,正是最喜气的时候,要是忽然来一场丧事,不是触霉头吗?!再说了,就这臭丫头的贱命,也不值得咱家花钱去给她买棺材。」 陈玉桂哭着问道:「那您说怎么办吧?」 「拿张草蓆来,把这丫头一裹,扔到山上去,一了百了!」 陈玉桂犹犹豫豫,心有不忍:「这样不太好吧,山上是有野兽的,要是野兽把微丫头叼了去,怕是连她的尸骨都要被撕碎……」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 赵氏破口大骂:「你废什么话?老娘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再啰嗦,老娘就把你也扔山上去餵狼!」 陈玉桂顿时就不敢吭声了。 婆媳两人找来草蓆,将江微微裹住,趁着夜色正浓,悄悄抬出茅草屋。 她们在山上找了个相对比较隐蔽的地方,连人带草蓆往地上一扔,然后便飞快地跑走了。 夜色清凉,山中寂静无声。 江微微的意识越发模煳。 在她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弯下腰,借着月光观察她的情况。 「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微微此时已经奄奄一息,看着就跟死了差不多,否则也不会让赵氏和陈玉桂以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她知道,现在是她唯一的求救机会。 如果错过的话,她就真的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她咬破舌尖,借着钻心的刺痛,生出一点儿力气。 她艰难地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裤腿,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虚弱声音。 「救我,救救我……」 男人似乎是在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你我非亲非故,我若是把你带回去救治,让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说闲话,到时候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男人名叫顾斐,之前在火海中救了江微微的人正是他。 他生得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面部轮廓硬朗,即便穿着打有补丁的粗布衣裳,依旧掩盖不住他那一身不同于普通农夫的强大气场。 上次顾斐之所以会救江微微,完全是一时冲动。 可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冲动,导致整个云山村都在议论他们两人之间的是非,所有人都怀疑他们两人之间不清不楚,各种传言更是传得满天飞。 如果现在他再把江微微带回家去,估计明天村长就会找上门来,怀疑他是不是拐带良家女子。 简直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顾斐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他讨厌麻烦。 江微微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她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根银簪。 那银簪是江燕燕的,之前她要掐江微微的时候,被江微微拔下银簪划了道伤口,后来江燕燕落荒而逃,连银簪也忘了要回去,于是这银簪便一直被江微微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被她拿出来,当做请求对方出手救她的酬金。 「只要你救我,这根银簪,就归你。」 顾斐没有伸手去接,冷漠拒绝:「我不需要这簪子。」 江微微满心失望,现在她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根银簪还算值钱。 既然男人不要簪子,她就只能另想办法。 她咳了两声,声音断断续续:「只要、只要你能救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顾斐淡声问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江微微竭力搜寻记忆中关于顾斐的信息。 可惜原主跟顾斐接触的次数实在太少了,对他的了解几乎停留在空白阶段,她只知道他是个猎户,家徒四壁,还有个病怏怏的老母亲…… 想到这里,江微微勉强打起精神:「我可以帮忙照顾你的母亲。」 她的回答,让顾斐颇为意外。 他似笑非笑:「你一个外人,帮忙照顾我娘,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江微微答不上来。 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她可以说自己是给人当护工,用劳动来抵人情。 可这是古代社会,一个黄花大闺女,待在一个单身汉的家里,帮忙照顾他的老母亲,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不对劲,到时候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江微微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 她撑不了太久。 生死攸关之际,她顾不上羞耻,颤声说道:「我嫁给你,我们成亲,我帮你照顾母亲,料理家务,用下半辈子偿还你的恩情。」 顾斐定定地看着她。 而她也紧盯着他。 隔着朦胧的月色,两人四目相对。 就在江微微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听到男人应了一声。 「嗯。」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似乎是不敢置信:「你、你答应了?」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实在是她现在这幅样子太狼狈,身上大面积烧伤,丑得辣眼睛,只要是个正常男人,应该都不会愿意娶她。 刚才她那么一说,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最后垂死挣扎一下。 没想到顾斐居然同意了?! 这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顾斐伸出双臂,将江微微打横抱起来:「我带你回家。」 说完便大步朝山下走去。 此时刚过夏天,刚刚进入初秋,顾斐还穿着夏季的粗布衣裳,只有一层料子。 隔着薄薄的衣服,江微微能清晰感受到他强健的胸肌,以及沉稳的心跳。 江微微靠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开。 她逐渐陷入昏睡…… ………… 啊啊啊!我发新文了!满地打滚求收藏求留言求推荐票!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6章: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等她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旧棉被,旁边有个木桌,用土砖垒砌的墙壁,门口挂着一张草帘子。 顾斐撩开草帘子走进来,他手里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看到他,江微微立刻就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她把自己嫁给了这个男人。 顾斐单手将她扶起来,另一只手餵她喝药。 这药汁苦得要命。 江微微皱着眉喝完,问:「这是什么药?」 顾斐说:「刚才我请李郎中来给你看了下病,他说你是伤口溃烂,导致身体发热。这药是他让我去镇上医馆抓来的,一共抓了三副,一天一副,喝完后要是没好,我再去给你抓药。」 无论是请郎中看病还是去医馆抓药,都是要花钱的。 可顾斐却一个字都没提到钱。 这让江微微动容。 虽说昨晚她是迫于情势把自己许配给了这个男人,可对方连续救了她两次的恩情,却让她觉得,自己嫁给他的话,似乎也不错…… 她轻咳两声,挥开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接连喝了三天的药。 江微微身上的伤势丝毫不见好转,看来那位李郎中开的药没什么用处。 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对顾斐说道。 「李郎中的那个药方暂时不用管了,我这里另外有个药方,专门治疗烧伤的,你能帮我按照药方去抓点药回来吗?」 顾斐问是什么药方? 江微微将一抹灵需要用到的药材名字逐个念出来,末了问道:「记住了吗?要不要我再念一遍?」 顾斐说不用,随即把她刚才报的药材名字又复述了一遍。 一字不差。 江微微颇为欣慰,看来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好看,脑子也很好使。 她又道:「我现在身上没钱,这些药材的钱先欠着,等我以后赚到钱了,再慢慢还给你。」 顾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后悔了?」 「啊?」江微微有点跟不上男人的思路。 「你对昨晚的决定后悔了,否则你不会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算得清清楚楚,为的不就是能够抽身之时,没有任何负担吗? 江微微惊讶于男人敏锐的心思,她认真地解释:「我是怕你觉得我不会体谅人,所以才想算得清楚点,毕竟你家里的境况也不太好。」 顾斐说:「你想多了,我家虽然不富裕,但给你看病买药的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江微微以为他这话是在安抚她的心,毕竟顾家的家境就摆在这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不过作为一个连续被人救了两次的女人,她识趣地没有在这个事上说太多,以免打击到对方的自尊心。 顾斐让她好好休息,起身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的女人开口说道。 「我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后悔,顾斐,只要你将来不辜负我,我肯定就不会背弃你。」 顾斐脚步微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便迈开大长腿,一步跨出去。 …… 从云山村到九曲县,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天。 顾斐天刚亮就出发,回来时已经是夕阳西下。 他将买回来的药材拿给江微微过目,确定没有错漏后,再遵照她的吩咐,一一碾碎成粉末,然后加入生猪油,搅拌均匀。 江微微身上有伤,不好动弹,上药的工作只能请顾斐帮忙。 他用指腹沾上药油,小心抹到她的脸上和脖子上,缓缓推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混合着猪油的味道瀰漫开来。 此时两人距离很近。 江微微都能看清顾斐脸上的每一处细节,她发现这个男人的鼻樑非常高挺,以前她听人说,男人高鼻樑的话,代表着那方面的欲望很强烈。 随后她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顾斐的眼睫毛上。 他的睫毛很长,还微微上翘。 她闲着无聊,开始数他有多少根眼睫毛。 顾斐忽然开口:「你在看什么?」 江微微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在数你有多少根睫毛。」 「……」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凝。 江微微反应过来,立刻就有种想要捂住脸的冲动。 她数睫毛就数睫毛啊,干嘛要把这事儿说出来?显得她要多傻就有多傻! 顾斐的嘴角微微上翘:「数清了吗?」 江微微小声回答:「本来快数清了,被你一打断,又数不清了。」 「那就接着数。」 「……」 这回轮到江微微无言以对了。 这男人的爱好很特别啊,居然喜欢被人数睫毛?! 顾斐帮她把脸上和脖子抹好了药油,接下来就轮到身上其他部位了。 作为当过多年外科医生的江微微,看过的男女身体不知几何,对她来说,医生面前的身体,就只是一具有着精密仪器的肉体而已,区别只在于有没有生病、以及能不能治好。 所以江微微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艰难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宽衣解带。 顾斐保持静默。 他看起来似乎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现在的他,有点紧张。 江微微脱完衣服,坦然说道:「请帮我上药吧。」 顾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头的各种杂念,用手指沾了药油,轻轻抹到她身上。 她身上的烧伤没有脸上那么严重,有些部位还保持着原来的白嫩肤色。 顾斐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些完好的部位。 好不容易擦完药油,他暗自舒了口气,感觉这事儿比打猎要刺激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天顾斐都会按时帮江微微上药。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江微微身上的伤口炎症几乎全部消除了,她也没有再出现发烧昏迷的状况。 第四天,伤口表面的血痂开始逐渐脱落,露出一层娇嫩的新皮肤。 新长出来的肌肤泛着淡褐色,跟江微微原来的白皙肌肤明显不一样。 这是烧伤后留下的疤痕。 在第五天,江微微收到来自系统发出的提示。 「系统检测到宿主的身体健康状态已经回到正常值。」 「恭喜宿主成功治癒第一个病人,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个,请宿主注意查收。」 ………… 本文每天下午六点整更新,新书期间,需要多多的留言和推荐票,么么么么哒~ 第7章:新手大礼包 新手大礼包被打开,冒出来两个东西。 分别是一张新的药方,以及一个黑漆漆的小药炉。 江微微先看了下药方。 玉凝脂,可祛除各种疤痕。 言简意赅的介绍,却让江微微立刻就来了精神。 她现在满身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这玉凝脂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来得刚刚好! 系统询问:「是否使用该药方?」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 药方迅速消散,化成金光融入她体内。 打开面板,在技能树中属于中药支线的最下方,玉凝脂三个字已经亮了起来。 江微微只要看着它,脑中就会自动浮现出关于玉凝脂的配方—— 田七、丹参、五倍子、蜈蚣研磨成粉,加入适量白醋、蜂蜜调匀,调成稠膏,封入药炉之中,待药膏变成黑色即可使用。 将药膏涂抹于疤痕处,每日一次,七日可见成效。 注意,某些药材含有毒性,请谨慎使用。 江微微拿起小药炉,左右端详。 这东西看起来像个鼎,上面有盖,圆形,只有巴掌大小,沉甸甸的,黑漆漆的,非铁非铜,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制作而成。 与此同时,她眼前自动浮现出了有关小药炉的介绍。 「千金鼎,可用于熬煮、封存、炼制药材,能增强药效,消除药材毒性,提高炼药成功机率。」 看这介绍,是个好东西啊! 江微微摸摸千金鼎,脸上笑眯眯的。 刚才玉凝脂的药方中,提到了要用药炉,等下制作玉凝脂的时候,可以试试这个小药炉的效果。 顾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走进来。 「喝点汤,暖暖身子。」 江微微也不跟他客气,接过碗,将鸡汤一口气喝完。 这鸡汤没加什么调料,只放了点盐巴,味道实在算不上好,但放在这种乡下地方,已经算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她放下空碗:「我的伤已经好了,也该回去了。」 虽说她已经把自己许配给了顾斐,但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男女婚事,必须经过父母长辈首肯。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她若是真想正正经经地嫁给顾斐,就必须要遵照这个时代的程序,被顾斐明媒正娶地娶过门。 像现在这样子,无名无分地住在顾家,绝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更重要的是,她还得回去把赵氏和叶兰花等人,从她家里抢走的东西,全都拿回来。 这具身体的父亲,也就是江叔安,他早早地就分家出来单过,由于死得太早,留给女儿的东西不多,只有村西头的那座破旧老房子,还有两亩薄田,以及一些散碎银钱。 可原主太蠢,被赵氏和叶兰花花钱巧语一番忽悠,就相信他们是真心对她好,傻乎乎地把房契地契和银钱全都交了出去。 不仅如此,原主还三天两头地往爷爷奶奶家里跑,给他们干活儿,被他们当成丫鬟一样使唤得团团转。 要不是她跟谢家有婚约在先,赵氏说不定还会把她卖出去换钱,毕竟她那俏模样,十里八乡的姑娘们都没人能比得上她,要是卖出去肯定能换来不少彩礼钱。 可怜她还觉得这样子挺好,至少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 如今这具身体由江微微接管。 她可没有原主那个被人卖掉还帮人数钱的傻丫头,赵氏和叶兰花等人从她家里拿走的东西,她要一样不少地全部讨回来。 至于那些害过她的人,她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顾斐看着她,虽然她的脸上布满疤痕,不復从前的貌美如花,可她的眼睛,却比以前更加鲜亮清澈,就像是黎明时分冲破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充满了力量。 他不由自主地放柔声音:「嗯,我送你。」 随后他又道:「走之前,你去跟我娘见一面吧?」 顾斐家里人口简单,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个病重的老母亲。 至于他的父亲,听人说是很久之前就死了,具体是怎么回事,外人就不清楚了。 江微微在顾斐家里住了八天,八天时间都待在屋里养伤,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自然也就没有见过同在一个屋檐下的顾母。 此时她要走了,理应去看看顾母。 江微微说好,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髮,跟着顾斐来到顾母的卧房。 顾母今年三十七,从五官来看,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因为她常年卧病在床,导致皮肤过分苍白,脸颊消瘦,眼窝深陷,整个人都看起来极为虚弱憔悴。 她早就从儿子口中听说了江微微的事情,对江微微的遭遇颇为同情,得知江微微要回去,她还挺高兴的。 毕竟是个大姑娘,无名无分地住在他们家里,怎么都说不过去。 顾母原本想劝江微微几句,让她回去后跟家里人好好沟通,毕竟血浓于水,一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起江微微被扔到山上等死的事情,这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她只能嘆了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就不劝你了,你回去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就来找阿斐,他这个人虽然面冷,但是心热。」 江微微领了她这份情:「我知道了,谢谢您。」 简单聊了两句,江微微便告辞离开。 「伯母您也保重身体,我有空会常来看望您的。」 顾母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她跟顾斐的亲事。 江微微不知道是顾斐没有提这件事儿,还是顾母心里对这门亲事有意见,她也没有多问,反正时间还长,以后可以慢慢地解决。 反倒是顾斐先开了口。 「我已经跟娘说了你的事情,我想娶你,娘说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让我们想清楚再做决定。」 江微微颔首道:「伯母说得对,你的确应该想清楚再做决定,毕竟我这张脸已经被毁了,也许这辈子都无法恢復原貌,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脸。」 顾斐皱眉:「我没有嫌弃你毁容的事情,我娘也没有。」 「我知道。」 顾斐加重语气强调:「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我娘,让她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 第8章:丑八怪 江微微笑了下:「我当然相信你。」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现在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在她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伸手救了她。 他对她而言,不仅是救命恩人,还是穿越后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顾斐心里一暖,目光随之变得柔和。 只要她信他就足够了。 其他的事情,他自会想办法摆平。 江微微没有提玉凝脂的事情。 一方面是因为她还不确定玉凝脂的药效,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面前这位男人是否真的能够不计较她的相貌,真心实意地待他。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 他对她是真心的。 江微微暗想,若是男人能一直保持真心不变,将来她也许能给他个惊喜。 马上要出发,顾斐去给她收拾行李,东西不多,只有一小罐药膏,一个小药炉,还有一套换洗的衣服。这衣服是顾母的旧衣服,她当初被带到顾斐家里的时候,可是身无分文,什么东西都没有,顾母见她可怜,便把自己的旧衣服拿出来给她换洗。 衣服洗得很干净,上面还有一股子洗不掉的清苦药味,那是顾母常年喝药留下的气息。 江微微将那套衣服留下来,让顾斐送还给顾母,他们家也不富裕,这衣服她借来穿穿还行,要是直接带走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顾斐也不坚持,顺着她的意思,把那套衣服叠好放到一边,只把药膏和药炉包起来。 那个小药炉他没见过,随口问了句:「这药炉是哪来的?」 江微微想不到好的藉口,干脆就道:「这是我的小秘密,暂时不能告诉你。」 顾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而江微微也不胆怯,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 片刻后,顾斐收回视线,没有再问,默默地将包袱扎好:「我们走吧。」 江微微想了下:「回去之前,你先送我去一下村长家。」 「去村长家做什么?」 江微微勾唇轻笑:「当然是请人给我做主。」 在出门之前,江微微特意让顾斐去找了件不穿了的破旧麻布衣裳和木板过来。 她用木板夹住右腿,把麻布衣裳撕成一条条,当成纱布,将木板绑起来,双手和脖子也被布条缠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也被她用一件破旧衣服给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有鸡血吗?」 顾斐之前为了炖鸡汤,刚杀了只鸡,听她这么问,立即应了声:「有。」 他从灶屋里面拿出一碗红艷艷的鸡血。 江微微用手指沾鸡血,抹到麻布表面。 麻布质地粗糙,再加上穿了许多年,材质早已疏松,只沾到一点儿鸡血,立刻就在麻布表面晕染开来。 看起来就好像她受了很重的伤。 江微微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化好妆后,她又问:「有辣子吗?」 庄户人家都不富裕,家里能用得起的调料,也就只有盐巴,像辣子这类调味品,都属于小有余钱的人家,才能买得起的。 顾斐家里显然不属于小有余钱的人家。 江微微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报多大希望,要是没有辣椒的话,她也能另外想办法,只是过程可能会麻烦点儿。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 顾斐居然拿出个小布袋子:「你看看这些行吗?」 江微微打开布袋,里面装着红通通的干辣椒。 她很意外:「这是你买的?」 「不是,这些是我上山打猎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有些的,就把它们摘回来,晒干了打算拿去镇上卖钱。」 野山椒比一般家中的辣子更加辛辣,江微微只拿出一个,就把剩余的干辣椒装好还给男人。 她把那个辣椒藏进衣袖里,斗志昂然地说道:「我们出发吧。」 顾斐去隔壁借了个板车。 他将江微微抱到车上,然后将绳子挂到肩膀上,缓缓拖动。 此时正值中午,农妇们正忙着去给在地里劳作的汉子们送饭送水,她们见到顾斐拉着个浑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上前询问。 「顾家大郎,你这拉是哪家姑娘啊?」 有人打趣儿:「这姑娘莫不是你讨回来的媳妇儿吧?」 也有那眼尖的妇人,看到那姑娘身上透过麻布条渗透出来的血迹,忙问:「这姑娘怎么受伤了?看样子伤得还挺重,真是造孽啊。」 顾斐全都没有理会,拉着板车平稳前行。 江微微全程低着头,时不时抹一下眼睛,一副伤心垂泪的可怜模样。 一些急着送饭的妇人先行离去,还有些没什么事儿的妇人和小姑娘,则跟在板车后面。 他们见到顾斐拉着板车停在村长家门口。 顾斐上前敲门。 很快,院门被村长媳妇儿拉开,顾斐上前说明来意。 村长媳妇儿探头看了眼坐在板车上的江微微,神色微微一变,立即侧身让他把人带进来。 至于那些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们,则被村长媳妇儿拒之门外。 村长的儿子们和儿媳们,这会儿都在地里干活儿,家里只有他和媳妇儿带着四个七八岁的孙儿孙女,这群小傢伙正是最喜欢招猫逗狗的年纪,闹腾得不行。 顾斐刚把江微微扶下车,那几个小傢伙就围上来,指着江微微大叫。 「丑八怪!丑八怪!」 顾斐沉下脸色,正要把他们赶跑,就见江微微抬手摘下脸上的麻布条,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 她咧开嘴,笑得阴森:「你们再说一遍试试。」 熊孩子们都被她那张形如鬼魅的脸给吓到了,尖叫一声,就一熘烟儿地跑走了。 顾斐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招。 正常女人在得知自己被毁容后,只会想方设法地隐藏自己,没想到她居然反其道行之,真是有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江微微在穿越过来之前,有着无数的光辉事迹, 她从小就是大院里的孩子王,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熊得上天入地无人可敌。 等上学后,她仗着脑子好使,一直占据着第一名的宝座,再加上武力值高出同龄人一大截,理所当然地成了班长。班上的同学对她又敬又怕,都很听她的话,可谓是凶名远播。 大家都以为她长大以后肯定会是个女流氓。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后来居然当上了外科医生,而且一干还是很多年。 第9章:做主 江微微裹好布条,心里呵呵一笑。 想当初被她揍趴下的熊孩子不计其数,就刚才那几个熊孩子,对她来说简直是小意思,完全不值一提。 很快村长媳妇儿就把村长给叫来了。 村长江丰年,今年五十有三,当了近二十年的村长,在村里颇有威望。 面对他的时候,顾斐显得很有礼貌。 「丰叔公,我来求您做个主。」 「什么事?你说。」 顾斐侧过身,让他看到停在院子里的板车,以及坐在板车上的江微微。 江微微适时地抬起头,露出被麻布缠住的脸。 她的嗓音很沙哑:「丰叔公。」 江丰年显然没认出她来,疑惑地问道:「你是?」 「我是江微微啊。」 江丰年虽然年纪挺大,可记性却很好。 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你就是江叔安家的微丫头啊!」 江微微挣扎着想要下车,顾斐立即上前扶住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车。 江丰年这才注意到她的脖子和双手都被麻布条缠满,还有她被木板夹住、行动不便的右腿,显然是受了重伤。 江微微被烧伤的事情,江丰年早就有所耳闻,但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被烧伤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悯,这丫头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他赶紧让自家媳妇儿把人扶进堂屋。 江微微在椅子里坐好,看着她那一身的伤,江丰年满心同情。 想当初,江微微可是云山村里出了名的小美人。 村里不知道有多少汉子,都对她心存恋慕,只要是她出现的地方,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只可惜,她早就跟县太爷家的小郎君订了亲。大家顶多也只能饱饱眼福,占点口头上的便宜,不敢真对她做些什么。 可如今,她家遭了火灾,不仅房屋被烧成一堆灰烬,就连她自己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更可怜的是,原本属于她的亲事,也被堂妹江燕燕顶替。 现在的江微微,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江微微低下头,抹了下眼睛,再抬起头时,眼睛里面已经蓄满泪水,哽咽道:「丰叔公,求您为我做主。」 江丰年诶了声:「你说,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都会尽力而为。」 「我被烧伤的事情,想必您已经听说了,我伤得很重,可我家奶奶非但给我治伤,还偷偷把我扔到了山上,让我在山里头等死。要不是顾家的大哥顺道路过,救了我一命,我现在肯定已经暴尸荒野了。」 说到这里,江微微的泪水流得越发汹涌,整个人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丰年大惊:「岂有这样的事情?!」 顾斐适时地开口:「八天前的晚上,我刚结束完打猎,打算回家,下山的时候碰巧遇见江微微,她当时伤得很重,整个人都意识模煳了。后来我把她带回家,请李郎中来给她看了病,这才勉强保住她的性命。」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叙述方式也是平铺直述。 也就是这种不加任何修饰的说话方法,才更让人信服。 江丰年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岂有此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奶奶?赵氏也太冷血了!」 江微微边哭边说:「我想回家,可我害怕奶奶,怕她又把我扔进山里,求您帮我做做主,别再让奶奶把我给扔了。虽然我的腿断了、我的脸毁了、我身上全都是伤,但我一定会努力干活,不会吃白饭的,呜呜呜!」 「还干什么活?你都伤成这样子了,先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奶奶她……」 「我去跟你爷爷说,你爷爷才是一家之主,有他出面,还真能让一个妇道人家反了天不成?!」江丰年当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早已经养成了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 他立即站起身,沖后院的方向喊了声。 「孩他娘,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照顾娃儿们啊!」 谁知他的话刚喊完,就听到灶屋里传来一声悽厉的哭喊。 呜哇哇哇! 江丰年一听就变了脸色,这是他最宝贝的小孙儿的哭声! 他慌忙跑过去,与此同时,正在后院忙活的村长媳妇儿也闻声赶来。 两口子冲进灶屋,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抱出个小男孩。 江微微认得那孩子。 刚才骂她丑八怪的熊孩纸之中,就有他。 那孩子的腿脚被开水烫伤,脚背上全是水泡,疼得他大哭不止。 江微微这事儿还在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顾斐见状,用衣袖小心帮她擦掉泪水,问:「你怎么还哭啊?」 江微微拿出藏在衣袖中的干辣椒,特别委屈:「这东西太辣了,哭得我停都停不住!」 「……」 顾斐终于明白她要辣椒是干什么的了,感情是为了催泪啊! 江微微一边抹眼泪,一边打开包袱,拿出个小小的黑色瓦罐。这是她之前没用完剩下的一抹灵,只有小半罐,看那孩子脚上的烧伤面积不大,应该是够用的。 她边哭边说:「顾斐,你把这药给村长送去吧,他们也许用得着。」 等下还得靠村长去给她撑场面,这点药膏就当是她送给村长的一点人情。 顾斐接过药膏:「嗯。」 他跟在村长两口子身后,见到那两口子抱着孩子走进东厢房。 村长媳妇儿已经是急得六神无主,哭着说道:「都怪我,我没看好六娃子,让他被开水烫了脚。」 江丰年被哭得心烦,厉喝一声:「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在这里照顾六娃子,我去请郎中来给他看看。」 他媳妇儿被吼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哭,赶紧点头说好。 江丰年大步往外走,在门口碰见顾斐,忙道:「我家六娃子被开水烫伤了,我得去请郎中,微丫头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当然,现在救人最重要,我们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顾斐将那个小小的瓦罐递过去,「这里面有药,专治烫伤,之前江微微就是用这药膏,治好了身上的烫伤,您拿去给六娃子试试。」 江丰年有点犹豫。 不是他不信顾斐,而是他对这药膏的效果持怀疑态度。 相比这罐来歷不明的药膏,他还是更相信行医几十年的李郎中。 ------题外话------ 哈哈哈,本文签约啦!老规矩,单笔打赏满5000书币加更一章,么么哒(づ ̄ 3 ̄)づ 第10章:私奔 最终江丰年还是收下了药膏。 「叔知道你是一番好意,这药膏我先收下,不过我还是得去郎中来给六娃子看看。你先把微丫头送回她家,你让她好好地跟家里人沟通,不要吵架。等我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了,就去找她,要是她家里人执迷不悟,我会给她做主的。」 顾斐颔首说好。 江丰年急匆匆地跑去找李郎中。 而顾斐则用板车,拉着江微微回江家去了。 云山村屁点儿大的地方,稍微有点动静,立刻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刚才顾斐拉着个姑娘去了村长家,很快这事儿就被传得人尽皆知,此时大家见到顾斐又拉着那个姑娘去了江林海的家里,都纷纷跟过去看热闹。 江林海是江微微的爷爷,也是他们家的一家之主。 他今年五十岁,生得高大,身子骨相当硬朗,腰间常年挂着根菸袋锅子,皮肤因为常年务农而被晒得黝黑,眉间有三道深深的摺痕。 这位老人平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他严格遵守着男主外、女主内的准则。 当初江微微被烧伤的时候,就是他做主请来李郎中给她治伤的,买药的钱,也是他让赵氏拿出来的。 后来确定江微微性命暂时无碍,江林海就不再管她,反正有赵氏和几个儿媳帮忙照顾江微微,想必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但让江林海没想到的是。 赵氏忽然跑来告诉他,说江微微不满意家里人让江燕燕顶替了她的亲事,心怀怨气,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跟着一个野男人私奔了。 江林海暴怒,想要去找人,却又被赵氏拦住。 她给出的理由也很正当。 「微丫头是跟野男人跑了的,咱们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找人,肯定会闹得全村人都知道,到时候咱们家的面子往哪儿搁?要是咱们家的名声被败坏了,以后谁还敢娶咱们家的闺女?」 赵氏不愧是江林海相伴多年的媳妇儿,她的话掐准了江林海的命脉。 对江林海来说,没有什么比名声和面子更重要。 他操劳了大半辈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个体面吗? 要是真被微丫头给毁了名声,以后还让他在村里怎么做人?! 于是,江林海被劝服了。 他不再提找人的事情,家里其他人自然也乐得清静,只字不提江微微。 他们只当家里从来就没有江微微这么个人。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原本应该生死不明的江微微,居然又回来了?! 江林海刚从地里忙完回到家,打算洗把脸休息会儿,忽然听到家门口吵吵闹闹的,立刻循声走出去。 只见顾斐正扶着江微微下车,两人走进院子,还有很多吃饱了没事干的村民们聚集在院门口,伸长脖子往院里面张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江林海见这阵仗,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大步上前,拦住顾斐和那姑娘的去路,皱眉问道:「你们这是要做啥?」 顾斐没吭声,开口回答的人是那姑娘。 她抬起头:「爷爷,你不认识我了吗?」 见她称唿自己为爷爷,江林海下意识想要开口让对方不要乱攀亲戚,但在触及到对方的眼睛时,却蓦然惊觉她的眼睛很熟悉。 再仔细打量,江林海终于反应过来,失声叫道:「微丫头?!」 江微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难为爷爷还能记得我。」 江林海看着她此时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不敢置信:「你、你不是跟人私奔了吗?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私奔?爷爷觉得我这副样子,还能跟人私奔吗?」 江林海无言以对。 的确,以她这副浑身是伤、连走路都要靠人扶着的架势,还能私奔到哪里去?又有哪个男人还愿意跟她私奔?! 他的眉头越发皱紧:「既然你没有跟人私奔,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江微微反问:「爷爷为什么不去问问奶奶?这件事情是她和大伯娘干的,她们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江林海觉得她这话很不妥当,沉下脸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奶奶和你大伯娘都是你的长辈,无论如何,你也不该用这种恶意的想法去揣度她们。」 江微微也不跟他争执,只是对身边的顾斐说道。 「劳烦你去搬把椅子过来,我站得久了,有点累。」 顾斐嗯了声,直接绕过江林海,从堂屋里面捞出把椅子,放到江微微的身后,再扶着她缓缓坐下。 眼下江微微坐着,江林海是站着的,按照高度来说,江林海占据明显优势,可不知道为什么,江林海却有种自己被人硬生生压过一头的别扭感。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小辈站着,却让长辈站着的?你的教养呢?!」 江微微平静道:「抱歉,我爹死得早,娘又改了嫁人,没人管我,我自然也就没什么教养。」 「你说得什么混帐话?要是没人管你,你怎么长到这么大的?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你忘了我们这么多年来对你的养育了吗?!」 江微微抬起眼皮,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人牙根痒痒,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气得肺管子疼。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养育我的?我穿的是我娘留下的旧衣服,吃的是自己上山挖的野菜,闲来没事你们还要来我家里打秋风,我爹留下的那点东西,全被你们搜刮干净了。哦,对了,我那房子的房契、还有家里那两亩田地的地契,也都被奶奶拿走了。烦请爷爷跟奶奶招唿一声,请她老人家看在我爹早死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孙女,把房契和地契还给我吧。」 这话一出,院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顿时都炸开了锅。 他们只知道赵氏是个精明厉害的老婆子,没想到她居然连死去儿子的房子和田地都要霸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这赵氏也太过分了,都不给自家孙女留一条活路。」 「我记得当初江叔安闹分家的时候,赵氏要让他净身出户,最后还是村长和里正再加上族老们共同出面主持公道,才让赵氏闭嘴,把村西头那座破旧的老房子和两亩薄田分给了江叔安。」 「这赵氏倒是精明,三儿子一死,就赶紧把房契和地契弄到手,一点亏不肯吃。」 …… ------题外话------ 感谢chris、二小姐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1章:索命 这些闲话落在最爱面子的江林海耳朵里,让他觉得老脸发烫,浑身都气得哆嗦。 他大步上前,狠狠将院门关上! 将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全都关在外面。 随后他又沖屋里吼了声:「人都死光了吗?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这会儿刚过晌午,大房两口子还在地里干活儿,他们的大女儿前两个月嫁到了隔壁村,二女儿上山割猪草去了,只有一个儿子江宝方在屋里,被奶奶赵氏带着睡午觉。 二房两口子带着儿女们去镇上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四房的江季和这会儿正抱着书本在打瞌睡,他媳妇儿莫月珍则坐在屋门口,借着阳光缝补衣服。 江林海和赵氏共有四儿一女,最小的闺女江茹香去年刚嫁到镇上,也不在家。 被江林海的吼声惊动,屋里头的人纷纷走出来。 最先出来的是四房的两口子。 江季和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出啥事了?吼得这么凶,吓死个人了。」 他媳妇儿莫月珍比较有眼色,注意到公公的脸色很难看,猜到可能是出了大事,赶紧拽了下自家男人的衣袖,暗示他闭上嘴别说话。 江林海板着张老脸,硬邦邦道:「跟你们没关系,站一边儿去。」 江季和撇了下嘴,既然跟他没关系,还把他喊出来做什么?真是烦人。 他被莫月珍拉到旁边站好。 很快赵氏便快步跑出来,她没好气地沖自家男人抱怨:「吼什么吼啊?有什么事不能轻点儿声说?大中午的,大宝儿还在睡觉呢,要是被吵醒了,回头又得哭闹。」 她口中的大宝儿,就是大房的小儿子,江宝方。 江宝方作为江家的长房长孙,被江林海和赵氏当成眼珠子似的护着宠着,宝贝得不行。 听她提到大孙子,江林海的神色稍微好看了点。 随后他就吐出一句差点把赵氏吓尿了的话。 「微丫头回来了。」 啥?!! 赵氏顺着自家男人的视线望去,看到稳稳坐在椅子上的江微微,顿时瞳孔一缩。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接升到头顶。 真的是江微微那个死丫头! 江微微拉下脸上的麻布条,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笑容森冷:「奶奶,我回来了。」 这句话在别人耳朵里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 可落在心中有鬼的赵氏耳朵里,那就跟活见了鬼似的。 把她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浑身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这话一出,立刻就让江林海皱眉。 当初赵氏跟她说,微丫头是跟人私奔的,可现在赵氏看到微丫头的架势,完全不像是看到孙女私奔后又回来的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赵氏在害怕,在恐惧。 她在怕什么? 江微微摸了下自己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凉凉地反问:「奶奶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是像人呢?还是更像鬼呢?」 赵氏哆哆嗦嗦的答不上话。 她实在是被吓坏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这事儿完全超乎她的预料,令她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精明,不知如何应对。 以至于一开场,她就彻底落入下风。 「奶奶真是好狠的心啊,悄悄把我扔到山上,让我一个人在山里头等死,你知道吗?我心里真的好恨啊,当时我就在想,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对最后,江微微故意露出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赵氏。 活像是恶鬼前来索命。 赵氏再也承受不住,嗷的一下哭出声:「我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叫上伯平他媳妇儿,把你抬到山上扔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来缠着我!」 江微微扬眉,转而看向江林海。 只见江林海睁大眼睛瞪着赵氏,勃然大怒。 「你这疯婆子,你刚才说什么胡话?你不是说微丫头跟人私奔了吗?现在怎么又变成是被你和伯平媳妇儿给扔掉的?!」 赵氏此时被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瘫坐在地上起不来,确实像个疯婆子。 面对微丫头的「鬼魂」,赵氏不敢说谎,一股脑儿地全把实话说了出来。 「是,是我骗了你们,微丫头没有跟人私奔,是我和伯平媳妇儿悄悄把她抬出去扔掉的。当时她都已经死了啊,放在家里不管的话,是会臭掉烂掉的!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叫上伯平媳妇儿一起把她扔出去,呜呜呜,老头子,你快帮我说说情,求微丫头放过我吧!」 听到这话,江微微没什么反应,倒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怒了。 顾斐面色一沉,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眸中戾气浮现。 在见到江微微奄奄一息躺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猜到她的遭遇,来此之前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此时,他还是不免心绪翻涌。 他愤怒于赵氏的自私冷血,更心疼于江微微的悲惨遭遇。 江林海此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氏,看着这个跟自己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几十年的女人。 以前他只知道赵氏有点自私,还有点刻薄,但这些是农家妇女身上常见的毛病,没什么大碍。 可他没有想到,赵氏居然能狠心把自己的亲孙女扔掉! 她难道一点都不在意血脉亲情吗?! 江林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也是阵阵发黑,有种想要晕过去的冲动。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晕。 因为顾斐还在旁边看着,当着外人的面,江林海怎么也得撑住一家之主的身份,把这事儿给解决掉,免得留人口舌。 江林海冲上去,揪住赵氏的头髮,啪啪两下,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打得赵氏晕头转向,两颊红肿。 「你看清楚了,微丫头没有死,她有影子,她是活生生的人!」 赵氏原本被江微微死而復生的事情被吓得石乐志,江林海的两个耳刮子,硬生生把她给打醒了。她这才注意到江微微脚下有影子,确定江微微是人不是鬼,正要冲上去骂这丫头竟敢装鬼吓人。 紧接着她就听到江林海又开口了。 ------题外话------ 感谢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2章: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这臭婆娘,心肠歹毒,连亲孙女都狠得下心去扔掉,就你这样的女人,我们老江家要不起,明天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 赵氏闻言就是一个激灵。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回过娘家,但自己回去,和被赶回去是两码事。 女人被赶回娘家,十有八九是犯了大错。 严重点的,甚至还可能会被休! 赵氏嗷的一声,就扯开嗓子哭喊起来。 「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嫁给你三十年,帮着你操持家务,为你们老江家生儿育女,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你现在倒好,一句话就要把我给赶回娘家!」 「好好好,你要赶我走是吧?我这就走给你看!」 说完她一头撞向墙壁! 江季和两口子正好就在这个地方,他们看到娘撞过来,江季和本能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像是生怕撞到他身上。而他媳妇儿则机灵多了,知道这时候婆婆需要配合,立即上前抱住赵氏,抹着眼泪喊道。 「娘您可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吧,我们这些小辈可怎么办啊?!」 这时江季和也反应过来,赶忙也扑上去,跟着媳妇儿一起哭。 「娘,您别想不开,就算爹不要您,我们也会一辈子孝敬您的!」 他们的哭闹声把屋里正在睡觉的江宝方给吵醒了。 江宝方揉着眼睛走出屋子,看到奶奶正坐在地上哭,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跟着哭嚎起来。 「奶奶!!」 一看到宝贝大孙子,赵氏赶紧展开双臂,哭得老泪纵横:「我的心肝啊,你爷爷要赶我走,以后没有奶奶疼你,谁还会每天给你煮鸡蛋吃啊?!」 一听到奶奶走了就没鸡蛋吃了,江宝方立即蹬蹬地跑到赵氏面前,紧紧抱住赵氏,哭得越发悽厉。 看着他们四个人抱在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林海有点恼怒,但同时又有点心软。 他看向稳稳坐在椅子里的江微微,犹豫着说道:「你看,我已经教训过你奶奶了,她也知道错了,她毕竟是你的长辈,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江微微知道老爷子打得什么算盘。 他看着是要帮江微微出头,其实只是想和稀泥而已,刚才他打赵氏的那两巴掌,就是打给顾斐这个外人看的,为的是堵住外人的嘴,让别人觉得他这个一家之主处事公正。 说到底,赵氏跟着江林海三十年,即便他知道这婆娘有很多毛病,可毕竟是他媳妇儿,也曾跟着他吃过很多苦,真要把她赶回娘家去,他肯定是于心不忍的。 再者,若是真把赵氏赶回娘家,那么赵氏把江微微扔掉这事儿就兜不住了。 云山村屁大点儿的地方,转眼就能把这事儿传扬得人尽皆知。 到那时候,江林海的面子里子全都得丢得精光。 莫月珍听到公公的话,立即明白了公公的意思,赶紧拉着江宝方扑倒江微微的面前,哭着哀求。 「微丫头,你奶奶也是一时煳涂才会犯下大错,你看在她为了老江家辛苦多年的份上,就算了吧!」 江宝方其实还没弄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反正他知道,只要自己哭,家里就没有人不敢不答应他提的要求,这次自然也一样。 所以他哭得格外卖力,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看得江微微一阵噁心。 江宝方扑向她:「堂姐,你不要赶奶奶走!呜哇哇哇!」 江微微躲开他试图抱住自己小腿的脏爪子,语气凉飕飕的:「照你们这意思,我就该白受这罪?」 江林海觉得她态度不好,完全没要息事宁人的意思,不禁皱眉,眉间的三道摺痕越发深刻,颇有几分家主的威严。 平日里江家的晚辈们见到他这幅表情,不管怎样闹,都会立即安静下来。 「微丫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难受,可你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总不好太过折腾她。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谅她吧,你要是实在觉得心里过不去,那你就打她两下?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长辈,你总不至于真要让她跪下来给你磕头认错吧?」 现在他主动低头,再加上莫月珍带着江宝方哭求,就已经是给江微微很大的面子了。 江微微如果还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话,应该就会见好就收。 如果真把关系闹僵,最后吃亏的人还是她自己。 不仅是江林海,包括莫月珍和赵氏,此时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主动放低身段求和,如果江微微还是不肯松口,即便将来这事儿闹出去了,那也是江微微得理不饶人,是她小气刻薄。 只见江微微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出浅浅的弧度。 「好啊。」 江林海面色一松,以为她终于愿意把这事儿给揭过去了,而莫月珍和赵氏那边也一样是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们把这口气吐完,就听到江微微又接着说道。 「我接受爷爷的提议,只要奶奶肯让我打两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赵氏直接暴怒,顾不上装哭卖可怜,跳起来就骂:「你个臭丫头,居然还想打我?我可是你的亲奶奶,你要是打了我,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江微微稳坐在椅子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完全没把对方的怒气放在眼里。 「这是爷爷提议的,你有气也该沖爷爷撒去,关我什么事?」 江林海的面皮一抽。 刚才他也就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完全没想到江微微居然拿着鸡毛当令箭,真要去打人。 他有些讪讪:「微丫头,话不能这么说,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没有真让你去打人的意思。再说了,你奶奶都一把年纪了,又是你的长辈,你真能下得去手啊?」 江微微呵呵一笑,语气讥讽:「那您的意思是,您说的话就跟放屁似的,完全不作数?」 这话直接就把江林海气得一个仰倒。 他铁青着脸骂道:「江微微!我是你爷爷,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赵氏趁机落井下石:「就她那副德行,没有半点教养,连长辈都敢骂,早该扔到山上去餵狼。偏偏就你心软,非要给她主持公道,这下好了,好心全都餵了狗吧?!」 江林海哪里是心软啊?他就是不想让江家的名声有污点。 可现在看来,刚才他是真的不该给江微微脸面。 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臭丫头,就该直接绑起来,关进屋里。 等饿上两三天,她就知道乖乖听话了。 ------题外话------ 感谢默言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3章:大逆不道 村长江丰年马不停蹄地赶到李郎中家,却被告知李郎中出诊去了,要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能回来。 「怎么早不出诊,晚不出诊,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诊了?!」 江丰年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急匆匆地往回赶。 这会儿他的三个儿子连同儿媳们都已经闻讯赶回家中。 一大家子正围在床边,看着六娃子被烫伤的脚,心急如焚。 他们见到江丰年回来了,赶紧迎上前来询问。 「李郎中呢?」 可怜江丰年赶了这么远的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抬手抹了把汗,气喘吁吁地说道:「李郎中出诊去了,不在家里。」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就更急了。 尤其是六娃子的父母,急得都要哭了。 六娃子疼得不行,此时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丰年被他们吵得不行,脑中也是乱闹闹的。 他转身走出屋子,蹲在门槛上,伸手去摸挂在腰间的烟杆子,打算抽口烟冷静一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手指不小心碰到鼓鼓的钱袋。 钱袋里面其实没几个钱,装的都是菸叶,还有一个小小的罐子。 他把小罐子拿出来,拧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乳白色的药膏,凑近还能闻到浓郁的药草气息。 这时顾斐之前给他的药膏,说是能治烫伤。 江丰年回头看了下还在哭哭啼啼的一大家子,心想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起身回到屋里,沖六娃子的爹娘说道。 「把这药膏给六娃子抹上,能治烫伤。」 六娃子的爹娘没想太多,一听到有药,急忙接过小罐子,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抹到六娃子的脚背上。 小孩的皮肤本就柔嫩,被烫伤的皮肤又红又肿,表面起了一层水泡,碰一下就疼得厉害。 药膏沾到皮肤,迅速被体温融化,变成亮晶晶的药油。 六娃子被亲爹死死抱紧,无法挣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丰年站在旁边盯着,嘴里念道:「多抹点儿,抹厚些,见效更快。」 不一会儿,六娃子的脚背、脚踝和小腿上,都被抹上一层厚厚的药油。 原本就不多的药膏,很快就见了底。 说来也神奇。 那药膏抹上去后,小腿和脚踝上的红肿迅速淡化,脚背上的水泡虽然还在,可若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水泡比刚才小了许多。 六娃子感觉没那么疼了,哭声也渐渐停止。 大家见状,全都长舒一口气,纷纷道这药膏真管用! 六娃子的爹叫江越,江越是江丰年的小儿子。 他凑到江丰年的面前,搓了搓手,讨好地问道:「爹,那药膏哪来的?还有没有?您也看到了,罐子里的药膏都见底了,顶多也就只能再用一次,您能再给点儿吗?」 江丰年心里暗暗称奇,他原本只是抱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试试看而已,甚至都做好了也没用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那药膏的效果竟然这么好。 他说那药膏是顾斐给的,还想要的话,只能去找顾斐。 江越一听这话,立刻就要出门去找顾斐,却被江丰年给拽住。 江丰年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人在哪里吗?就这么急慌慌地跑出去。」 江越从他话里听出别的意思,急忙追问:「您知道他在哪里?」 「嗯,你叫上你大哥和二哥,跟我一起去江林海的家里,顾斐在那里。」 江越没问爹怎么会知道这些,扭头沖江涛和江峰喊道:「大哥,二哥,走走走,我们一起陪着爹去林海叔家。」 在江丰年的带领下,父子四人急匆匆地赶往江林海的家里。 与此同时。 江林海已经被气得七窍生烟,觉得江微微这丫头大逆不道,必须要好生管教! 他沖江季和两口子喊道:「快,你们给我把这丫头绑起来,扔到柴房里面关起来,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放她出来!」 他口中的柴房,就是之前让江微微养伤的茅草屋。 那地方又破又脏,还有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在那种地方养伤,伤口不发炎感染才怪。 见到江季和跟莫月珍冲着自己走来,作势要抓她,江微微准备站起来接招。就在这时,她见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吭声的顾斐忽然长腿一跨,上前一步,护在她的身前。 顾斐身材高大,因为常年上山打猎,一身腱子肉被锻鍊极为结实,看着气势极强。 当江季和两口子冲过来时,顾斐抓住江季和的右臂,用力一拧,再用力一甩,身材单薄的江季和立刻就像小鸡仔似的,被狠狠甩出去。 莫月珍惊叫一声,再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跑过去扶起自家男人。 江季和捂住右臂,疼得嗷嗷直叫。 见状,赵氏也赶紧跑过来,发现小儿子的右臂关节处又红又肿,明显是脱臼了。 赵氏立即哭嚎起来。 「顾斐你个天杀的,居然把我儿子的胳膊都给拧断了!我儿子可是要考秀才的,你把他的胳膊拧断了,他以后还怎么读书写字考秀才?你赔我儿子的胳膊!你赔!!」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朝着顾斐冲过去,披头散髮,面目狰狞,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稳稳坐在椅子上的江微微,悄然伸出一只脚,横在赵氏的面前。 赵氏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要找顾斐拼命,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 脚被狠狠绊了一下。 她那瘦小的身躯随之重重摔倒在地,恰好她就摔在顾斐面前,像是跪伏在地上,正在给顾斐行磕头大礼。 江微微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呵呵笑道:「这还没过年呢,你就给人家拜年了?未免也太客气了吧。」 顾斐看向她,想来古井无波的黑眸深处,浮现出丝丝笑意。 刚才江微微伸脚绊人的小动作,别人没有看到,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发觉得这女人有意思。 赵氏被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 「死丫头,刚才是你绊了我!」 江微微悠悠道:「有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绊了你?说话可得讲证据,就算我是你的亲孙女,你也不能这样污衊人吧。」 赵氏当然没看到是谁绊了自己,但她就是认定了微丫头在搞鬼。 她自知说不过微丫头,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撒泼嚎哭。 「不得了了!微丫头连自己的亲奶奶都要谋害,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开开眼,一道雷噼死这个不孝女啊!」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用拍响。 村长江丰年的声音传进来:「开门!」 原本正阴沉着脸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料理不孝孙女的江林海,听到村长的声音,心里一喜,心想为他们做主的人来了! ………… 你们应该都能看得出来,这篇文跟我以往的文风不大一样,女主属于腹黑毒舌的类型,做事果决利落,说干就干绝不会怂。 emmmm……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这样的风格? 喜欢的话就请给个五星好评吧,最好留言收藏推荐票什么的,也都来一发~ ------题外话------ 感谢wifi的腰不好哦、kris tiamo、妙中惜缘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4章:白莲花本花 赵氏的哭嚎声,江季和的喊痛声,莫月珍和江宝方的哭声…… 小小的院子里面,此时竟比早上的集市还要热闹。 村长江丰年没想到自己刚走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立即停住脚步,扭头看向江林海,问:「这是咋了?隔着三里地都能听到你们家在吵吵闹闹!」 江林海忙道:「是我家的微丫头回来了,她之前不见了,我们都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心里惊喜,难免闹得动静大了点。」 随后他又紧接着说道:「微丫头的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她被烧成重伤,是我出钱请来郎中给她治伤,还给她上了药,要不是这样,她也没命活到现在。当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也没有邀功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丫头有点不知好歹。咱家出钱出力地照顾她,她倒好,不仅一声不吭地跑了,回来后又是吵吵闹闹,非说咱们家亏待了她,还把她四叔和她奶奶都给弄伤了,村长你说说,这事儿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江林海长嘆一声,一副有苦说不出的郁闷模样。 江丰年听到这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即看向另外一边的江微微。 「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在见到江丰年父子四人走进来时,就立刻抬手抹了下眼角,眼睛被藏在衣袖里的辣椒刺激得变红,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 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她边哭边说:「叔公,别的我也不说了,您看看我这样子,像是能跑的样子吗?再说了,除了这个家,我还能跑到哪里去?我不要命了吗?还有奶奶,她是自己摔倒的,我就算再怎么不孝,也不至于去害自己的亲奶奶呀。」 江林海被她这齣神入化的演技给惊到了。 这丫头刚才还一副怼天怼地的架势,转眼就哭成了泪人儿,她是学过变脸吧?! 赵氏一骨碌地爬起来,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你放屁!刚才明明就是你伸脚绊了我!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臭丫头片子,你连自己的亲奶奶都想害死,你迟早要被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她骂个没完,各种脏话都往外喷,可谓是不堪入耳。 而顾斐则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老女人的嘴给撕了! 江丰年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够了!」 村长发怒,赵氏立即闭嘴,骂声随之戛然而止。 江丰年也不看她,扭头看向江林海,皱眉训道。 「你是怎么当家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婆娘诅咒亲孙女去死,你也不管管?骂声隔着十里路都能听得到,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老两口在虐待自家孙女,你是打算让全村人都看你们家的笑话吗?!」 江林海虽然跟江丰年年龄差不多,可江丰年当了二十年的村长,在这个小村子里面,他就是权力最大的人,江林海作为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不说别的,光是在气势上就短了一大截。 此时被村长当面训斥,江林海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小心地赔不是。 「是是,是我的错,我没管好自家婆娘,回头我就好好地教训她,让她不敢再胡说八道。」 说完他就瞪了赵氏一眼。 赵氏脖子一缩,不敢再闹。 由于村长都被惊动了,导致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虽然院门紧闭,他们进不来,但他们之中有几个手脚灵活的人,顺着枣树爬到墙头上,就这么趴在墙头上往院里张望。 他们看到江林海教训赵氏,还鼓掌叫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江丰年觉得这样子不像话,沖那些村民吼道:「看什么看?自家里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就跑来看人家的热闹,都给我滚回去!」 村长年久积威,吓得村民们都是脖子一缩。 江丰年沖江林海道:「咱们进屋里去说。 江林海忙不迭地应下,又沖自家婆娘喊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去搬椅子倒茶。」 赵氏原本是想喊莫月珍去干这事儿,却见莫月珍正扶着还在嗷嗷叫疼的江季和,这才想起小儿子的事情还没个说法,立刻又嚷嚷开来:「顾斐把我家老四的手臂都给拧断了,这事儿村长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江微微抹着眼泪哭诉:「要不是四叔要来抓我,顾斐也不会出手帮我,这都是我的错,求奶奶不要责怪顾斐。」 她自觉把白莲花演得惟妙惟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嗯,可以说是白莲花本花了。 赵氏正要趁机骂她,话没出口,就见到江越走到江季和面前。 江越问:「真拧断了吗?给我瞅瞅。」 莫月珍帮忙撸起江季和的衣袖,露出红肿的胳膊。 江越装模作样地看了下:「没断没断,就是有点脱臼,你家有跌打药油吗?都是庄稼人,粗手粗脚的,哪能这么娇贵,碰一下就断了的?搓一搓药油,养几天就好了。」 赵氏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家老四是读书人,自然娇贵得很,哪里是你们这些泥腿子能比的?!」 这话一出口,江越面色立即变得不好看。 他爹和两个兄长也都沉下脸色。 眼看自家婆娘一句话就把村长一家人都给得罪了,气得江林海要吐血,他赶紧把这蠢婆娘支走,然后说了许多好听的话,这才把气氛又给圆回来。 至于江季和胳膊脱臼的事情,江林海自然是不敢再提,只能自认倒霉。 莫月珍扶着嗷嗷叫疼的江季和回屋去休息,其他人在堂屋里坐下。 不一会儿,赵氏就拎着一壶热水和几个粗瓷碗走进来。 农户人家买不起茶叶,所谓的茶水,就是自己上山摘的大叶子,晒干炒制,开水一冲,就是本地人口中的大叶茶。 江微微却一眼看出来,这大叶茶其实就是苦丁茶。 赵氏原本没想给她倒茶,结果顾斐直接把自己的那碗茶放到江微微的手里,示意她喝。 屋里其他人见状,神色各异。 江林海更是先发制人,开口就问:「我刚才就想问了,顾斐,你跟我家微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们真跟村里人说的那样,是在偷偷私会的时候,不小心引发火灾的吗?」 江越因为惦记着药膏的事情,进门就关注着顾斐,见到顾斐被刁难,正要开口帮顾斐说话。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自家老爹用眼神拦住。 ------题外话------ 感谢chris、二小姐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5章:守活寡 江丰年阅歷丰富,眼界比普通村民开阔,自然是一眼就看出顾斐和江微微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先前他就想问问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又碍于身份不便开口。 现在江林海直接问出了口,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江丰年是一村之长,江微微找上门来寻求帮助,他不能坐视不理,可也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村里关于江微微和顾斐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猜测他们两人是否真的做过那苟且之事。 这件事情关系到村里的风化问题,必须要弄清楚。 江微微也想知道顾斐会怎么应对外人的猜疑,便没有开口,她手里捧着粗瓷碗,目光慢悠悠地在顾斐脸上晃动。别的不说,光是他那张俊脸,就让她觉得赏心悦目。 她坦然承认自己喜欢顾斐的颜。 可结婚不能只靠脸,尤其是在这封建古代,心性人品亦不容忽视。 此时大家都不做声,静静等着顾斐回答。 顾斐一张嘴,就把所有人都给惊到了。 「我想求娶江微微。」 正在喝茶的江丰年被惊得呛到了,不停地咳嗽。 他的三个儿子也是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斐,心想这小子莫不是疯了吧?要不然怎么会想到娶一个毁了容的丫头?! 江微微听到男人的回答,差点笑出声来。 这男人也太直接了,开口就要娶她。 不过嘛,她就喜欢像他那样直来直往的男人。 尤其是配上他那张俊脸,她更喜欢了! 江林海第一个反应过来,开口就拒绝:「不行!你跟微丫头本来就不清不楚,要是你娶了她,就等于是坐实了村里人的猜疑,回头要是让谢家的人知道,他们还以为咱家纵容微丫头红杏出墙呢!」 顾斐平静道:「江微微已经跟谢子俊取消了婚约,现在江微微婚嫁自由,跟谢家再无瓜葛。」 「那也不行!谢家不娶微丫头,是因为微丫头犯错在先,微丫头非但不去给人道歉,还转身就嫁给了别的男人,你让谢家怎么想?我们老江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江微微抹了下眼泪,哽咽着问道:「那依照爷爷的意思,我该怎么做?难道要我一辈子不嫁人?」 「嫁人当然是要嫁人的,但不能现在就嫁,起码也要等到三年后吧。」 看着江林海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江微微颔首道:「爷爷说得也有道理。」 大家以为她同意了江林海的说法,都有些讶异。 她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妥协了? 江林海面色稍缓,刚刚被小辈违逆的怒气,此时因为孙女的顺从,而淡了些许。 他正要开口夸微丫头识大体,就听到紧接着说道。 「常言道,爹死夫死都要守孝三年,虽说我还没嫁到谢家,但如果谢子俊死了,我也不介意给他守三年的望门寡。」 这话一出,登时就把江林海气得一个仰倒。 其他人除了顾斐之外,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谢子俊可是谢家的独子,而谢老爷是他们这里的县太爷,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就连村长对谢家的人也得客客气气,没想到江微微张嘴就咒谢子俊去死。 这要是被谢家的人知道了,怕是要把整个江家都给记恨上。 江林海直接拍桌而起,怒道:「死丫头,你说什么胡话?人家谢家小郎君好端端的,你居然诅咒人家死,你安的什么心?!」 江微微红着眼眶,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刚才大家都听得清楚,是爷爷你要我守寡三年的。」 「我什么时候让你守寡三年了?!」 「你说让我三年不嫁人,不就是让我守活寡嘛。」 「你!」 江林海被怼得无话可说,怒气直冲脑顶,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如果不是村长还在旁边看着,他这会儿就已经冲上去把这臭丫头给吊起来抽一顿了! 江丰年用烟杆子敲了敲桌面,示意双方都少说两句。 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江林海又坐回原位,只是看向江微微的目光越发冷厉,看样子是打算等村长走后,再狠狠收拾这臭丫头。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还真能让她翻了天不成?! 江丰年说:「依我看的话,微丫头被烧成这幅样子,能有人娶她,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见到江林海皱眉似要开口反驳,江丰年就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怕谢家的人在意,可刚才顾斐说得没错,谢家小郎君都已经跟燕丫头定亲,他和微丫头就没有关系了,难道你真要微丫头为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男人去守活寡吗?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老江家的丫头嫁不出去,上赶着要去倒贴别人家呢!」 江林海被说得老脸发红,心里仍旧不甘不愿,却又不敢反驳。 江越趁机开口:「我觉得顾斐跟微丫头这门亲事挺好的,微丫头是被顾斐救出来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事儿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啊!」 他的两个兄长也开口帮腔。 「是啊,到时候大家都会夸赞微丫头感恩图报,你们老两口的教育更是功不可没。」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多好啊!」 江林海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忽悠得有点头晕,差点就要答应,关键时刻赵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就骂:「好个屁!就微丫头这种贱命,谁娶了她都得倒霉,守活寡都是便宜了她,必须得浸猪笼!」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 顾斐差点就忍不住要出手揍人了。 江微微低下头,借着抹眼泪的姿势,掩住眼底的冷光。 江丰年直接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面色阴沉:「林海媳妇儿,看你这意思,是非要把微丫头弄死不可?」 江林海也是没想到自家婆娘这么没眼色,居然当着村长的面就开始发疯。 他满头冷汗,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微丫头再不懂事,那也是我们的亲孙女,哪捨得对她下狠手啊?!」 随即他就朝赵氏踹过去。 「胡咧咧个什么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没人叫你,不准进来!」 ------题外话------ 感谢-红颜┓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6章:这男人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赵氏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想要撒泼骂人,但触及到自家男人那副兇狠的神情,顿时就是一个激灵,不敢再吭声,灰熘熘地走了。 被赵氏这么一闹,江林海逐渐回过味来。 他发现村长今天看似公正,其实屁股早已经歪到顾斐和江微微那边去了,全程都在给那两人拉偏架。 江林海搞不懂村长干嘛要偏帮那两人,可又不敢多问,只能忍着满肚子的怨怼,又坐了回去。 江丰年才不管江林海怎么想的,反正他今天是肯定要偏帮顾斐的,谁让顾斐手里有药膏呢?他家六娃子还指望那药膏治伤呢! 他问江微微,愿不愿意跟了顾斐? 若换做寻常女儿家,被问这种事情,肯定要羞臊得说不出话来。 可江微微却是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 「愿意。」 顾斐原本因为紧张而微微握紧的手指,随之松开,暗自舒了口气。 他刚才是真的害怕江微微临时改变主意。 幸好,她跟他一样。 都是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的人。 江林海暗骂这丫头不知羞! 江丰年却很欣赏微丫头的坦率,都是乡下人,又不是富户家的大小姐,用得着扭捏矫情吗?愿不愿意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多简单啊! 他面上带笑:「既然你们两厢情愿,又门当户对,知根知底,这门亲事就由我做媒人,给你们牵线。」 江林海:「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江丰年把脸色一板,不满地质问:「怎么?我亲自给您们家保媒,你还不乐意?你这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对方是村长,管着他们这个小村子,要是真把他给得罪了,他随便使点手段,就能让江林海一大家子的日子变得难过。 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江林海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没有,村长亲自开口说媒,我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乐意?!」 江丰年这才放缓神色,满意道:「既然如此,你们两家就早些做准备,咱们农户人家也不用讲究什么三书六聘的。明儿你们把庚帖拿出来,两家各派一个人,跟我去县衙把微丫头的名字过到顾斐家里,至于聘礼和嫁妆什么的,你们就自己商量着办吧。」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要是有什么商量不好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给你们做主。」 这话明显是沖顾斐说的。 可以说是明晃晃地在偏帮顾斐。 气得江林海鼻子都要歪了。 江微微倒是没想到村长办事这么干脆利落。 原本她是打算在江家住上一段时间,把这一家子搅得天翻地覆后再走人,现在看来,她应该住不了几天就得回到顾斐家里去。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天天面对这一大家子奇葩,她当然更愿意对着顾斐那张俊脸。 眼看亲事已成定局,江林海无力更改,可肚子里的那口恶气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他自己憋屈,自然也不会让顾斐那小子好过,开口便道:「既然你非要求娶我家微丫头,按照礼数,你家的聘礼至少也得二十两银子吧。」 听到二十两这个数目,在场众人的太阳穴都是跳了跳。 在他们这种穷乡僻壤,二十两可以说是无法想像的巨额财产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二两银子就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嚼用,二十两就意味着一家三口十年都能吃饱穿暖! 江丰年忍不住开口:「你这要得也太多了吧,咱们村里嫁闺女,要的聘礼顶多也就四五两银子,有些连银子都拿不出的人家,就只能用鸡鸭鱼肉和米粮代替。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斐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他们家又没得田地,哪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 没等他把话说完,江林海就打断道:「既然没钱,还娶什么媳妇儿?咱家微丫头就算毁了容,那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要是顾斐觉得微丫头不值二十两银子,那就趁早打消了娶她的念头!」 这下子就连江丰年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他帮忙保媒已经是破例,如果连人家的聘礼家事都要掺和,那就真有越俎代庖的嫌疑了,传出去不好听。 江微微暗自冷笑。 江林海那老傢伙活脱脱就是一副卖孙女的架势,就差把她剥皮抽骨论斤卖了。 二十两白银,他怎么不去做梦呢?! 她捏住藏在衣袖里的银簪,计上心来。 可还没等她开口,身旁的男人已经先一步出声:「我可以给你们家二十两的聘礼钱,但我有个条件。」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他们万万没想到顾斐居然会接受这个明显是恶意敲诈的聘礼价目。 江林海一喜,满肚子怨气在二十两银子面前瞬间消失殆尽。 刚才他开口要二十两,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就是故意刁难顾斐,想让顾斐难堪。 没想到顾斐居然真能拿出二十两。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很快江林海又有点后悔,早知道顾斐这么有钱,刚才他就应该要多点儿! 江林海忙问:「你说,什么条件?」 顾斐冷静道:「我要你们写一张文书,彻底断绝跟微微的关系,保证将来不会再跟我们有任何来往。」 说到这里,他想是想起了什么,又看向江微微,低声问她愿不愿意这么做? 其实这是他临时起意,就江微微这些天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不愿再跟这家人来往的,如果能用二十两银子买断双方的关系,他觉得挺值。 钱没有了可以再赚,自家日子过得舒坦才最重要。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总归还得问问江微微这个当事人的想法,若她不愿意,他自然不会强迫,刚才的提议便当他没说过。 江微微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觉得这男人简直就是贴心小棉袄! 他把她想要做的事情,都给提前做了。 要不是现在有外人在场,她真想跳起来抱住他狠狠亲一口。 在男人的注视下,她用力点头,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我都听你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顾斐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清浅的淡笑。 ------题外话------ 感谢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7章:烫手山芋 顾斐提出的条件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其中也包括江林海。 他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不行!微丫头就算嫁出去,也还是我们老江家的人!」 「微丫头好歹也是个十六岁的大人了,平日里能帮家里干不少活儿,尤其是农忙时节,多个人就能省去很多功夫,真要让我们老两口去累死累活地干,寿命都得短几年。」 「还有,要是村里人知道我们跟微丫头断绝了关系,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们家里的事儿,我丢不起这个人!」 顾斐微微皱眉,正要开口,就被江微微抢了先。 这个头已经被男人牵出来,接下来就交给她来解决吧。 她悄悄沖男人眨了下眼睛,然后睁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既然爷爷不捨得放我走,那这门亲事就算了吧,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嘛,爷爷肯定是不在乎的。」 说着她故意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向江林海。 硬是把江林海给呕得不行。 经过刚才那段短暂的交锋,他已经知道这丫头狡猾得很,故意在外人面前装作可怜无害的样子,其实阴险又恶毒,冷不丁就会被她狠狠咬上一口。 江林海怎么可能不在乎那二十两银子? 就算他再怎么爱惜面子,但在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面前,什么面子都是浮云! 名声都是虚的,只有拿在手里的白银才是最真实的! 他刚才不同意顾斐提出的条件,主要是想再趁机敲诈一笔钱,多要些聘礼钱。 谁知江微微这臭丫头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开口就把他的后路给堵住了。 如果顾斐真打消求亲的念头,不仅二十两的银子要白白飞走,还要把江微微这个浑身是伤、丑得见不得人的丫头片子养在家里。 想想都亏得慌! 偏偏江微微一副诚心诚意为老江家着想的样子,江林海又不好当众跟她翻脸,只能忍着恼火,挤出一丝笑意。 「微丫头真是贴心,知道为咱们家里着想,看在你这么乖巧懂事的份上,我也不好真为了一点小事,就赶跑你的好姻缘。这样吧,只要顾斐再加二十两聘礼钱,我就同意跟微丫头断绝关系。」 说完他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顾斐,等对方点头同意。 江微微都被他给气笑了。 见过厚颜无耻的,还没见过像他这么厚颜无耻的! 江丰年也是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可这是两家之间的私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只能坐在旁边做个见证。 顾斐还没开口回应,江微微就先一步出声。 「顾斐家里什么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别说四十两银子,就是四十文钱也拿不出来。」 随后她从衣袖里面拿出一根银簪。 她将银簪递到江丰年的面前,含着眼泪说道:「叔公,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根簪子还能值几个钱,希望你能帮我拿去卖了,多少也能帮帮顾斐。」 江林海看到那银簪,立即认出来:「这不是燕丫头的银簪吗?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去偷了燕丫头的簪子吧?!」 这根银簪是叶兰花特意请镇上银匠做的,为的就是能让江燕燕在定亲的时候,好好地风光一把。 在这种乡下地方,女人们没钱打扮,大多是灰扑扑的,鲜少能有人戴上像银簪这么贵重的首饰。 银簪打好后,赵氏还特意跟江林海说过这事儿,话里话外都是数落叶兰花浪费钱的意思,有这么多钱还不如孝敬给他们二老。 也正是因为赵氏的念叨,才让江林海对那根银簪多了几分注意。 没想到这根银簪现在居然出现在了江微微的手里,他自然是心生疑窦,怀疑江微微手脚不干净。 江丰年此时也是好奇:「微丫头,这银簪真是燕丫头的?」 江微微表现得比他们更诧异。 「不可能吧?!」 随即她又看向江林海,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又追问一遍:「这银簪真是燕燕的吗?」 「当然,我们家里人都见过这根银簪,肯定是她的东西!」江林海回答得极为肯定。 江微微身躯微微颤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道:「不会是这样的吧,燕燕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江丰年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忙问:「你说燕丫头害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此时大家全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忽地啊。 江微微努力压下惊惧,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当初我家之所以会起火,是因为有人放火,我当时还看到放火的人了,但因为火太大,我被烟燻得视线模煳,没能看清楚对方的相貌。我当时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那人的手,不小心拽下她头上的银簪……」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低得都听不清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可最重要的部分,都已经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江林海霍然起身,怒道:「胡说八道!燕丫头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敢杀人放火?!」 江微微被凶得缩了缩肩膀,一副很怕怕的样子,嘴里小声地辩解:「我也不相信这是燕燕做的,可是爷爷刚才亲口确认,那银簪的确是燕燕的。」 江林海一噎。 他哪里会想到一根普通的银簪,居然还能牵扯出一桩杀人放火的大案! 早知如此,刚才他说什么都不会承认那银簪是燕丫头的。 这可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此时顾斐也开口了。 「其实,发生火灾的那天晚上,我是恰好经过村西头,那时我隐约看到个人从微微家里跑出来。由于天太黑,又隔了一段距离,我没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单从穿着打扮和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两人的证词合在一起,再加上那根银簪作为物证,最后指向的真兇,可不就是江燕燕!! 江林海气急败坏:「你是故意在帮着微丫头做伪证!」 江丰年眉头紧皱。 他原本以为江微微家里起火是个意外,没想到居然是有人恶意纵火。 更糟糕的是,纵火之人是江燕燕,那丫头刚跟谢家小郎君定亲,此时风头正盛,若把她揪出来,很可能会把谢家也一起得罪了。 但如果放任不管,江微微这头也没法交代。 这事儿真是个烫手山芋啊! ………… 旧文还没完结,所以新书更新得比较慢,双开不仅考验手速,还考验脑力,果粒真的是尽力了,不要嫌我呜呜~qaq ------题外话------ 感谢全国花样袭胸冠军、chris、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8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丰年越想越糟心,连带着把江林海也给恨上了。 要是江林海能干脆利落地答应这门亲事,不要想着趁机敲诈聘礼钱,就不会牵扯出这么一桩棘手的案子。 至于江丰年为什么不恼顾斐和江微微? 一方面是因为江微微处于弱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 另一方面顾斐手里有药膏,六娃子还等着药膏治伤呢! 江丰年暗骂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了二十两不满足,还想再加二十两,也不怕噎死! 他想了很久才开口:「既然此事牵扯到燕丫头,那就把燕丫头和她爹娘都叫来吧,咱们当面对质,把话都说开。要是误会的话自然最好,但要是燕丫头真的放了火,那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这事儿是江林海家的家务事,就算真闹出杀人放火的案子,那也该他们内部解决,跟他一个外人有关什么关系?他才不把自己搭进去。 江林海忙道:「燕丫头和她爹娘都去了镇上,短时间都不会回来。」 江丰年没好气地怼了句:「那你就不会让人去把他们叫回来吗?!」 江林海缩了下脖子,只得悻悻应下:「哦。」 话说到这里,江丰年自觉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剩下的事情都是人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他来插手。 他准备带着儿子们告辞。 江微微却在这时幽幽地开口:「叔公,我还有个事儿想请您做主。」 江丰年看向她:「你说。」 「我爹留下的地契和房契还在奶奶手里,我想请叔公帮个忙,请奶奶把地契和房契还给我,那是爹留给我的遗物,是我全部的家当,我说什么都不能给别人的。」 说到最后,她又低下头抹眼泪,小声地哽咽起来。 看得江丰年父子四人都是心疼不已,对她也越发同情。 江林海见状,嘴角一抽,正要开口辩解:「不是,我……」 江丰年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别跟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只要告诉我,你婆娘是不是真把微丫头的地契和房契给拿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房契和地契都是微丫头自愿拿出来的,她年纪小不懂事,怕保管不好房契和地契,这才把房契和地契交给她奶奶保存,这事儿我们全家人都知道,我真没有撒谎!」 江微微抬起头,眼中含泪:「对啊,爷爷没有撒谎,我都是自愿,没有人逼我把房契和地契叫出来,真的没有人……」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出来,一副满心委屈却又不敢诉说的可怜模样。 活脱脱一朵绝世白莲花! 若放在前世,江微微对这种白莲花做派是很不屑的,可后来的无数教训告诉她,适当的示弱,能激发人的保护欲和同情心。 既然能兵不血刃,她又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 只是掉几滴眼泪而已,用辣椒熏一熏就有了。 江丰年父子四人果然被激发出了强烈的保护欲,都觉得这小姑娘太可怜了,不仅死了爹,娘又改嫁,留下她无依无靠的一个人,还要被爷爷奶奶给欺压,就连父亲留下的遗物都被骗走了。 没错,就是骗! 不然人家小姑娘能哭得这么委屈吗?! 「林海,不是我说你们,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微丫头没爹没娘,就只有那么个破屋子和两亩薄田,你们都要侵占,你们就不怕夜里梦见微丫头她爹来讨债吗?!」 想起微丫头的爹,江林海不免心虚,到了嘴边的狡辩也被咽回去。 他其实没想侵占微丫头的遗产,只是个破屋子和两亩薄田而已,他们家不缺这点东西。可是赵氏那婆娘霸道惯了,别说是一间破屋子和两亩薄田,就算是一针一线她都不捨得放过。 江丰年眉头紧皱,对江林海老两口越发看不上眼,没好气地喝道。 「赶紧让你婆娘把房契和地契拿出来,还给微丫头,爷奶侵占孙女的遗产,传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江林海不甘心被个丫头片子到这个份上,试图挽回:「可微丫头年纪还小,像房契和地契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她的手里总归是不安全的,不如先放在我们手里保管。她那两亩地,我们也会帮忙耕种,收上来的粮食会均分给她。」 这时顾斐开口了。 「微微马上就要跟我成亲了,她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些东西她能保管好,至于她那两亩地,我会帮她耕种,无需二老操心。」 江林海还想找藉口推脱:「可是……」 结果被不耐烦的江丰年给打断。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破屋子和两亩薄田吗?用得着这么磨磨唧唧的吗?赶紧把房契和地契拿出来,再废话我就打开院门,让全村人都看看你们老两口侵吞孙女遗产的嘴脸!」 江林海被怼得老脸涨红,想要发怒却又不敢,最后只能怀着满肚子的憋屈站起身:「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拿。」 他去找赵氏要钥匙,准备打开柜子拿出房契和地契。 赵氏得知他要把房契和地契还给微丫头,顿时就被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嚎哭,说什么都不肯把钥匙拿出来。 到了她手里的东西,那就是她的了。 再要她吐出来,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江林海被她吵得不耐烦,抬手又是两个大耳刮子! 「你再胡咧咧,就给老子滚回娘家去!」 赵氏被打得脸颊高高肿起,想哭又不敢哭。 这已经是她今天挨的第二次打了,这让她想起刚嫁给江林海的时候,那会儿江林海年轻气盛又暴躁,两口子要是吵起来,他经常会对她拳脚相加。 如今两人都老了,动手的次数自然是越来越少,赵氏差点就忘了江林海年轻时的兇狠。 可现在,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又体会到了曾经被江林海揍得鼻青脸肿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恐惧感。 她不敢再吵,哆哆嗦嗦地交出钥匙。 江林海骂了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拎着钥匙去开柜子,从中拿出一张房契和一张地契。 他随手将钥匙丢还给赵氏,并对她交代:「你去地里找老大和他媳妇,让他们立即去镇上,把老二一家子都给老子喊回来。」 赵氏连忙把钥匙揣怀里,等江林海走远了,她这才敢出门。 ------题外话------ 感谢kris tiamo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9章: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江微微从江林海手中接过房契和地契,确认无误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将它们交给顾斐。 「你帮我收着。」 顾斐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信任自己,心中一暖,目光也随之变得柔和。 「好。」 他接过房契和地契,郑重其事地将它们收进怀里。 见状,江林海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语气很是不善:「我和你奶要帮你保管房契和地契,你还不乐意,现在你却把房契和地契交给顾斐,怎么,你是觉得我们二老还不如一个外人可靠吗?」 江微微缩了缩肩膀,小声嗫嚅:「没、没有……」 江丰年用烟锅子敲了下桌面,示意江林海别太咄咄逼人。 江林海不敢反抗村长,只能不甘不愿地闭上嘴,但看向江微微和顾斐的目光却藏着恼恨。 都怪这两个人,害得他今天丢尽脸面。 这个仇他迟早要报! 江丰年问微丫头还有其他事儿要帮忙不? 江微微眼中满是感激:「没有了,谢谢叔公,您的恩情我记下了。」 江丰年摆了下手,一副不用放在心上的样子,随口道:「怎么说你也是咱们老江家的小辈,爹娘又都不在了,要是遇到委屈,我这个长辈自然也该帮你出头。」 江姓是云山村里的大姓,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姓江,江丰年既是村长,又是江家这一任的族长。 真要掰着手指仔细数辈分的话,江丰年跟江林海算是堂兄弟。 只不过江丰年属于本家,再加上他这一支的子孙争气,所以在家族里面很有面子。而江林海这一支就要逊色多了,即便是同辈,他也得看江丰年的脸色行事。 江丰年站起身,招唿顾斐一起走。 顾斐不放心江微微,她身上的伤虽说都好了,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她家又都是些自私狠心之人,他担心她在家里会被欺负。 江微微看出他的疑虑,心里觉得这男人还挺贴心的,她都没过门,他就开始替她各种操心了。 她将银簪递出去:「我身上的伤还没好,需要你帮我买些药材,我没有钱,只能请你帮我垫付,这银簪算是我抵押给你的,以后等我有钱了再赎回来。」 说完她便悄悄沖男人眨了眼睛。 顾斐忍住想要抚摸她眼角的冲动,伸手接过银簪:「你想要什么药材?」 江微微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 男人俯下身子,侧耳倾听。 「田七、丹参、五倍子、蜈蚣和白醋。」 顾斐直起身:「我记住了,明天我再来找你。」 他这话的声音不小,不仅是江微微,屋里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其中自然也包括江林海。 江林海原本还想等大家都走了,他就狠狠揍微丫头一顿,可顾斐明天还要再来,要是被顾斐看到微丫头挨了揍,肯定又要闹到村长那里去。 顾斐的一句话,逼得江林海不得不放弃揍人的念头。 江林海压下满肚子的憋屈,亲自将村长父子四人送出院门,顾斐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越再也忍不住了,急慌慌地问道:「你今天给我爹的那种药膏还有吗?我家六娃子用了那药膏,脚上的烫伤好了很多,可是药膏太少了,不够用,你要是还有的话,匀一点给我,我愿意出钱!」 此时江丰年和他的大儿子二儿子也都看着顾斐,没有出声,但态度都跟江越是一样的。 他们刚才之所以偏帮顾斐,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药膏。 顾斐早就料到他们会问药膏,平静道:「实不相瞒,那药膏是微微的,听她说好像是叫一抹灵,她看到你们家六娃子被烫伤,特意让我把一抹灵送给叔公。你们如果还想要一抹灵,必须得先跟微微说,她同意的话,我才能去给你们买药材熬制。」 配方和熬制方法他早就已经记住了,只要材料齐全,他随时都能做出来。 江丰年父子四人大感意外。 他们没想到微丫头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治疗烫伤的药方子,不由得庆幸自己刚才偏帮她的决定。 借着刚才那份人情,想必微丫头应该不会拒绝他们的求助。 因为六娃子还等着用药,江丰年打发大儿子和二儿子先回去,他带着小儿子江越原路返回,打算去向江微微求药。 …… 在村长等人走后,江林海就连看都不想再多看江微微一眼,直接就阴沉着脸离开了堂屋。 江微微也不以为意。 她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堂屋,找了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屋子,进去坐下。 这屋子不大,除了床外,就只有个矮木柜、一张类似梳妆檯的木桌、以及两个小凳子。好在打扫得挺干净,窗户又正好对着山野,视野开阔,光线明亮,倒也勉强能凑合住段时间。 莫月珍正要去灶屋打热水,无意中瞥见微丫头进了江茹香的房间,立即跟上去想要叫住她。 江茹香是江林海跟赵氏的小女儿,也是他们的老来女,以前没出嫁的时候,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个屋子就是江茹香没出嫁时的闺房。 整个江家,也就只有她能一个人独占一个小房间,别的人要么是小两口住一个屋子,要么就是兄弟姐妹共用一个屋子。 去年江茹香出嫁了,这间屋子随之闲置下来,但赵氏不让人进来住,仍旧每天清扫,说是小闺女隔三差五就得回来看看他们老两口,这屋子得留给小闺女回来的时候住。 家里眼馋这间屋子的人不在少数,可都没能如愿得到它。 平时大家没事都不敢进这间屋子,要是不小心留下脚印或者弄乱了摆置,赵氏立马就能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可是此时,江微微却像个大小姐似的,懒洋洋地躺在江茹香的床上,还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扯得乱七八糟。 莫月珍见状,被吓得头皮都麻了。 她慌忙道:「你快出来!这个屋子是你小姑的,你不能呆在这里!」 江微微伸了个懒腰,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姑都嫁出去了,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暂时借给我住一住呗。」 ------题外话------ 感谢安静小姐。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20章:欠收拾 莫月珍急得不行,要是被赵氏知道她小闺女的屋子被人给霸占,非得原地爆炸不可! 到时候她这个儿媳肯定也要跟着被迁怒。 「微丫头,我另外给你找个屋子住,这地方真不是你能住的!」 江微微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家里有几个屋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其他屋子全都住满了人,只有柴房还空着,你说是给我另外找地方,不就是想让我去住柴房嘛。」 莫月珍被噎了下。 她的确是打算把微丫头安排到柴房去住。 江家屋子其实不少,架不住江家人口也多,老老小小的加在一起,共有十七口人,分摊下来屋子就不大够用了。 其他人肯定是不愿自己屋里又多出个丑丫头,自然只是能把她塞到柴房里。 就在这时,赵氏带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回来了。 这一来一回走出一身的汗,赵氏坐在堂屋里歇气,大声嚷嚷着让陈玉桂给她倒水。 陈玉桂在地里干了大半天的活儿,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可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去灶屋倒水。 莫月珍听到动静,知道是赵氏回来了,心里一颤。 为了撇清关系,她赶紧跑到堂屋,沖赵氏说道:「娘,微丫头把小姑的屋子给占了。」 赵氏一听这话登时就怒了。 「这死丫头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啊!好得很,反正村长他们都走了,她没有人帮忙撑腰,这会儿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老大江仲平今天一直在地里干活,完全不晓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听到微丫头回来了,第一个反应是诧异,随后又是疑惑,微丫头能平安回来是好事啊,为什么娘却一副恨不得吃人的兇狠架势?! 他向莫月珍询问缘由。 莫月珍正好怕被赵氏迁怒,不敢跟过去,干脆就顺势站住,细细跟江仲平讲述微丫头回来后大闹家里的经过。 此时江微微正躺在床上休息,房门忽然被人撞开,赵氏大步冲进来。 她一看到江微微,立刻就气得面色涨红,嗓子也随之拔高,尖声大叫:「死丫头,这里是你小姑的屋子,凭你也配待在这里?还不给我滚出去!」 江微微躺在床上,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她瞥见赵氏脸上的巴掌印,登时就笑出声来。 「您使劲骂吧,最好骂得再大声点儿,把爷爷招过来,让他再给你两耳刮子。」 赵氏顿时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再也发不出声音。 今天因为面前这个死丫头,她已经挨了自家男人四个耳刮子,说真的,她都被打怕了。 可要让她就这么罢手,她是绝对不甘心的。 这屋子是她为宝贝闺女准备的,凭什么便宜了这个丑丫头?! 赵氏稍稍压低嗓门,咬牙说道:「你出来,我另外给你安排屋子。」 「这话刚才四婶已经跟我说过了,不就是想把我安排到柴房里嘛,抱歉,我不想去,我就要住在这里。」 赵氏顿时又怒了:「可这里是你小姑的屋子,她隔三差五就要回来一趟,你要是把她的屋子住了,你让她住哪里去?!」 「柴房不是还空着嘛,你可以让小姑去住柴房呀。」 赵氏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柴房那种地方也是人住的吗?!」 江微微收起笑容,阴测测地盯着她:「你也知道那地方不是人住的啊,那你之前还把我扔在柴房里,你安的什么心思呢?」 「我、我……」 赵氏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话。 恼羞成怒。 赵氏干脆不再跟对方打嘴仗,直接扑上去,准备把这丫头给拽下来狠狠教训一顿。 见她扑上来,江微微抬脚就是一踹,狠狠踹在赵氏的心窝子上。 直接就把她给踹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赵氏痛得呲牙咧嘴,拍着大腿就嚎哭起来:「千刀万剐的死丫头啊,居然连自己的亲奶奶都敢动手,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开开眼,一道雷噼死这个不孝孙女啊!」 江微微揉了下耳朵:「你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词,不嫌烦啊?」 赵氏不理她,依旧哭得起劲。 正在屋里休息的江林海听到哭喊声,被吵得心烦意乱,循声找来。 一同赶来的还有老大江仲平。 江林海看到赵氏坐地哭嚎的架势,只觉得头疼不已:「你又在吵什么?!」 赵氏指着床上的微丫头告状:「她睡了咱闺女的床,还要霸占咱闺女的屋子!我要把她弄出去,她还抬脚踹了我,疼死我了!」 江林海看向稳坐在床上的江微微,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今天江微微一再挑衅他的威严,导致他在外人面前颜面扫地。 他对这丫头已经是恨得牙痒痒。 原本他顾忌到顾斐明天还会再来,暂时放弃了教训微丫头的想法。 可现在看来,这丫头就是欠收拾! 江林海沖闻讯赶来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下令:「给我把微丫头绑起来,关进柴房里面,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给她开门,也不准给她吃喝。」 先饿她两天再说! 老大江仲平已经从弟媳嘴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虽然同情微丫头的遭遇,但更觉得微丫头违逆长辈的做法极不妥当。 孝道大于天,就算长辈真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小辈也不能违逆。 这丫头的确是要好好教育一顿才行。 江仲平带着媳妇走进屋里,准备动手去抓江微微。 江微微抓住身后的荞麦皮枕头,正要起身动手,打算这家人一个刻苦铭心的教训,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村长的声音。 「人呢?都跑哪里去了?」 一听到这话,江林海立即就变了脸色,心想村长不是走了吗?怎么又跑回来了?! 此时江微微已经做出反应,飞快地冲出屋子,口中还不忘大喊。 「叔公救我!爷爷要打死我呜呜呜!!」 江丰年父子原本是站在院子里面,没有主人家招唿,他们不好进屋。 可当他们听到微丫头的唿救声,心道不好,顾不上客人的规矩,立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江林海气急败坏:「着抓住微丫头,堵住她的嘴!」 一家人齐齐动手。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江丰年父子已经冲进来,看到了被人追赶惊慌逃命的江微微。 第21章:她是疯了吗?! 江微微看到江丰年父子的第一时间,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朝对方伸出手:「叔公救救我!」 江丰年父子赶紧跑过去,一人一边将她搀扶起来。 忙问她出了什么事? 江微微的双手被扶着,没办法拿出藏在衣袖中的干辣椒,好在她之前哭得很厉害,把眼睛都给哭肿了,眼眶到现在都还红红的。 这种要苦不苦的感觉,比直接哭出来更让人可怜。 她浑身颤抖,哽咽着说道:「爷爷要把我绑起来,还要把我关进柴房里面,不给吃喝,他要活活饿死我!」 这时江林海也追了上来。 他听到微丫头的话,脸色一变,赶紧辩解:「村长你别听他胡说!是她冲撞长辈在先,我想教育她一下,绝对没有要饿死她的想法。「 一旁的江仲平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我爹只是想教训小辈要知道尊重长辈。」 江丰年眯眼,将信将疑:「真是这样的?」 赵氏捂着胸口喊道:「微丫头刚才踹了我一脚,她是一点力气都没留,直接就往我的心窝子踹,差点没把我疼得晕过去!我是做梦都没想到,家里居然会出了这么个讨债鬼,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把我们老两口都给生吞了!」 江丰年瞅见赵氏衣襟上的确有个模煳的脚印,扭头看向江微微,皱眉问道。 「你真的对你奶动了手?」 没等江微微回答,江越就急不可待地开口了:「爹,您自己看看微丫头的腿,她的腿还夹着木板,布条上还有血丝,一看就是受伤很重,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刚才咱们还看到她摔了一跤,就她这样子,怎么踹人?!」 江丰年一想也是,微丫头都伤城这样子了,走路都成问题,踹人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他沉下脸色,严厉的目光扫过江林海和赵氏。 「我不管你们老两口是怎么想的,但微丫头始终都姓江,她不只是你们的孙女,还是我们老江家的后辈,容不得你们这样欺压!」 赵氏被气得几乎要晕过去。 刚才分明就是微丫头踹了她,脚印都还在呢,村长居然还不信她?! 气急败坏之下,她忍不住骂起来:「你是老眼昏花了吧?这么大个脚印还在我身上,你们居然当做看不见?你这屁股坐得太歪了吧?!」 江丰年厉声呵斥:「放肆!!」 身为村长的气势勐然放出,登时就把赵氏吓得一个激灵,理智随之回笼,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居然当面辱骂村长?她是疯了吗?!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张嘴想要解释,却被江林海一把推到后面去,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闹。 江林海上前一步,弯腰讨好道:「村长莫生气,你跟一个臭婆娘计较,她就是嘴碎,回头我肯定会好好地教训她,保证她不敢再胡言乱语。」 江丰年冷笑:「她是个女人,我可以不跟她计较,那你呢?你一个当家的,连自己的婆娘都管教不好,像你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资格参加科考?!」 此话一出,江林海顿时就脸色大变。 他的小儿子江季和是个读书人,下个月就要参加乡试,如果顺利的话,江季和应该能拿下童生的头衔。 有了功名,他们这一支就有了光耀门楣的本钱。 到那时候,他江林海也就不用再看着村长那一支的脸色过日子。 可以说,小儿子参加科考的事情,目前是他心里头的头等大事,其他小事都得靠边站! 按照本朝制度,所有参加科考的学子,都必须要品学兼优。 这里面的「品」字,指的是人品。 而考量人品的重要来源,就是家庭。 一旦身为村长的江丰年出面表示江林海两口子人品有问题,那么他们的小儿子也会受到连累,名声受损,怕是连今年乡试的资格也会被抹掉。 江林海急忙讨饶:「别别别,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错在我身上,跟我家老四没关系,您要怎么责罚我们老两口都成,就是别说我家老四的不是。他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差错啊!」 他是真的急了,甚至都顾不上脸面,不停地弯腰道歉,乞求村长的原谅。 江丰年原本也只是吓唬他一下。 若江季和真能考上童生,也算是给村里争了光,他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阻碍江季和的前程。 但该敲打的地方还是要好好敲打。 「你若是真想要个好名声,就好好做人,别再欺负微丫头。她没爹没娘的,本来就够可怜的,要是你们真把人逼死了,到时候不用我开口,族老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在这个村里,村长的权力最大,但声望最高的人其实是几位族老。 若是真惹得族老们厌弃,只怕江林海一大家子都别想再在云山村待下去。 江林海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是是是,您教训的是,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微丫头!」 江丰年看向江微微,神色放缓,温声说道。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你爷奶说,他们要是不满足你,你就来告诉叔公,叔公替你做主。」 江微微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不想住柴房,那地方太脏了,我身上的伤还没痊癒,郎中说了,我住的地方必须干净整洁,否则伤口很容易化脓溃烂。」 「嗯。」 江丰年觉得她的这个请求非常合理,立即看向江林海。 江林海忙不迭地应道:「茹香丫头的房间刚好空着,可以给微丫头住。」 赵氏想要反驳,可是被自家男人一个眼神就给瞪回去了。 江丰年又问微丫头还有什么其他的需求? 江微微认真想了下:「我想要两身干净的换洗衣物。」 江林海忙说好,让陈玉桂从江茹香留下的衣服中选出两套比较新的,送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接过衣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想要五两银子,之前请顾斐帮忙请郎中买药材,花了不少钱。虽说顾斐没找我要钱,可我心里总过意不去,我想把这笔钱还上,和我身上没钱,只能请爷奶帮帮忙。」 第22章:别去惹她 一听到要钱,赵氏再也按耐不住,开口就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没等江丰年发火,江林海就一脚踹过去,直接把赵氏踹翻在地,指着她大骂。 「你个臭婆娘,胡咧咧个什么东西?快去拿钱,别逼老子再对你动手!」 这已经是今天赵氏挨的第三顿打……不,加上微丫头那一脚,这应该是第四顿打。 赵氏又气又怕,满肚子的委屈和怨恨,却又不敢反驳。 她不管再怎么兇悍无赖,毕竟只是个乡下村妇,在她的认知之中,自家男人就是头上的天。她若只是口头抱怨两句没问题,但要是真动起手来,她肯定是不敢反抗的。 赵氏狼狈地爬起来,跑回屋里去拿钱。 放在云山村里,江林海家算不上有多么富裕,但也不算特别差。他们家里有三十亩的良田和四十亩的旱地,再加上这些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不错,所以积攒了一些身家。 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多么难以拿出。 只是赵氏吝啬惯了,要从她手里抠出五两银子来,简直就跟要了她命似的。 她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这才不甘不愿地拿出五两碎银子。 江林海一把抢过钱,转身给江微微递过去。 江微微双手接过钱,小声地道谢:「谢谢爷爷奶奶。」 江林海挤出一丝笑容:「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他面上装得大方,心里其实肉疼得不行。 那不是五个铜板,而是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啊! 现在白白给了这个死丫头,他自己什么都没捞着,还憋了一肚子的气,想想都恨得牙痒痒,偏生碍于村长在场,他还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咬牙忍着。 按理说事情都解决了,江丰年父子应该告辞了。 可看他们一直不说走的样子,江微微猜测他们应该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起:「叔公忽然回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江丰年笑道:「吩咐不敢当,就是有个小忙需要你帮衬一下。」 「您说。」 「就是你之前给我的一抹灵还有吗?我家六娃子的脚被烫伤了,你给的那点药油快用光了。」 江微微心下瞭然:「我已经把一抹灵的制作方式告诉顾斐了,您去找他就行了。」 「我刚找过他,他说一抹灵是你的东西,需要你点头同意,他才能把一抹灵给我们。」 闻言,江微微立即明白了顾斐的用意。 这是他对江微微的尊重,只要是她的东西,都由她处置,他都听她的。 想到这里,江微微对那个男人的好感倒是越发深刻了。 她答应得很痛快。 「叔公帮了我很多,既然一抹灵对六娃子有用,我自然是有多少就给多少。可我这里实在是没有存货了,劳烦您先去跟顾斐说一声,就说我同意了,让他把一抹灵做好后直接给您送去。」 至于买药材的钱,江微微捏了下袖子里的银子,已经准备好了~ 江丰年见她办事爽快,对她是越发欣赏:「那我们先回去了,你有事的话,直接让人来招唿我一声就行,要是我不在家里,我家里人也会帮你的。」 江越拍着胸膛保证:「你救了我家六娃子,就是我家的恩人,我们一定会知恩图报!」 送走江丰年父子,江林海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时江微微已经自己个儿回到屋里。 见她光明正大住进了自家小闺女的房间,江林海和赵氏都是咬牙切齿,可又不敢再闹腾,怕把村长又给招来。 刚才从村长和江微微的对话得知,江微微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帮了村长一把,成了村长家的恩人。 得罪她的话,就等于是变相地得罪村长。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即便燕丫头已经跟县太爷家的小郎君订了亲,但他们家只要还想在云山村里待下去,就不能得罪村长。 碍于村长的情面,江林海不敢再对江微微动手。 江微微将衣服随手扔到床上,她身上缠了好些布条,布条上面还沾有鸡血,她嫌太脏,想换身衣服,可又觉得就这么换衣服不大舒服。 她扭头沖门外的赵氏说道:「奶奶,劳烦您给我送点热水过来,我想洗个澡。」 赵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再说了,我是你的长辈,你凭什么指使我干活儿?!」 「我身上有伤,不方便动手干活。」 「你有伤是你的事情,管我什么事?!」 撂下这话,赵氏扭身就走了。 江微微也不气恼,一瘸一拐地出门,找到灶屋。 不一会儿,灶屋里面就冒出滚滚浓烟,熏得整个院里都是。 家里其他人全都被呛得不行,纷纷跑出来。 赵氏捂着口鼻大骂:「是哪个蠢货在烧火?搞得满屋子都是烟!」 江微微倚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根烧火棍,慢悠悠道:「火是我点的,可惜没点好,差点把灶屋给烧了。」 听到她差点把灶屋给烧了,吓得众人脸色大变,慌忙朝灶屋跑去。 也不知道江微微是怎么烧的,灶屋里的柴禾居然全被点着了,火舌不断往外冒,灶屋后面就是柴房,旁边还紧挨着二房住的屋子。 要是不及时把火扑灭的话,只怕整个院子都会被烧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去打水扑火。 此时江微微不知道从哪里搬了把椅子,坐在屋门口,看着他们扑火,完全就是一副局外人的悠闲模样。 好不容易把火扑灭,大家都累得满身大汗,脸上身上全是灰尘,狼狈不堪。 赵氏丢开水桶,看到江微微那副优哉游哉看好戏的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要打她,却被江林海给拦住。 「当家的,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臭丫头不可!」 如果有机会,江林海也想打死那丫头。 可惜现在还不行。 至少在老四考上童生之前,他们家都不能跟微丫头彻底撕破脸。 他咬牙说道:「别去惹她。」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她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别去招惹她!」 说完这话,江林海自己也是憋屈得不行,干脆转身走人,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江微微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她看着满身狼狈气急败坏的赵氏,笑眯眯地问道:「奶奶,现在可以给我烧洗澡水了吗?」 第23章: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 赵氏恨不得把微丫头直接塞进灶炉当柴禾烧了。 可最后她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蹲在灶边给微丫头烧洗澡水。 烧完水后,赵氏还得把热水一桶桶地提进屋里,倒进浴盆,直到江微微确定水温可以了,赵氏才能离开。 灶屋被烧得一片狼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赵氏看得嘴角抽搐,扭头使唤两个儿媳去打扫,并要求天黑之前必须打扫完,否则她们两个今晚就别想吃饭。 陈玉桂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使唤的生活,不发一言地埋头干活。 莫月珍是满肚子的怨气,一边干活一边骂人,上到赵氏下到江微微,全都被她骂了个遍。 她们在灶屋里忙得团团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江微微却泡在热水里,舒服地泡着澡。 之前住在顾斐家里,因为各种不便,只能用水简单地擦了下身子。从她穿越那天算起,到现在都快小半个月了,她居然连一个正经的澡都没洗过。 今天总算得偿所愿了! 她泡了很久,直到水温渐渐变冷,她这才起身走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衣服是江茹香留下来的,是她未出嫁时在家穿的衣服,虽然样式普通,但因为老两口心疼她,给她用的都是好料子,远比江微微之前的衣服料子好太多了。 可就算这样,江微微还有点不大满意。 她不喜欢穿别人的旧衣服。 不过,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先凑合穿着了,等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给自己置办几身漂亮的行头! 女孩子嘛,无论何时都要漂漂亮亮哒~ 江微微穿好衣服后,又使唤赵氏把洗澡水倒了。 好不容易把灶屋收拾干净,太阳已经落山,又到了做饭的时候,莫月珍去找赵氏要粮食。 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掌握在赵氏手里,每次做饭之前,赵氏会根据人数拿出合适的粮食,让儿媳妇去做饭。 按照规矩,儿媳妇们要轮流做饭,今天应该轮到二房媳妇叶兰花,可她不在家里,于是只能由莫月珍顶上去。 莫月珍从赵氏手里拿到粮食,做好晚饭,招唿大家来吃。 没人去叫江微微。 他们就好像已经忘了家里还有个人,坐好之后,等江林海拿起筷子吃了第一口饭,其他人便跟着端起碗筷,准备开动。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哟,你们这就开饭了啊?怎么都不叫我呢? 众人皆是一僵。 因为白天的事情,他们都对微丫头产生了一点畏惧心理。 这丫头太邪门了,每次跟她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再加上她身后有村长撑腰,没人真敢对她动手,就算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江微微像是没看到众人脸上的尴尬,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 「咦?没有我的碗筷啊?」 随即她就扭头看向赵氏。 「我腿脚不便,麻烦奶奶帮我去拿副碗筷过来。」 赵氏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要吃就自己去拿,不拿就别吃!」 江微微有点意外,没想到这老女人吃了那么多亏,到现在都还没有学乖啊?真够坚强的。 她呵呵一笑:「行啊,大不了就是再烧一次灶屋嘛,这也不是很难办。」 没等她站起身,赵氏就刷地一下站起来:「你不准进灶屋!」 一想起今天被她烧坏的那些傢伙事儿,赵氏就心疼得不行,回头害得花钱去修补,实在修补不了的,只能花钱买新的。 不管哪样都得花钱啊! 这些都是拜江微微所赐! 赵氏已经把她列为灶屋的黑名单,绝不能再让她进入灶屋一步! 江微微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你不让我进灶屋,我怎么拿碗筷呢?」 赵氏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压下怒气,扭头沖大儿媳吼道:「你是聋子吗?没听到微丫头需要碗筷吗?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蠢得要死!」 陈玉桂平白挨了一顿骂,脸色煞白,却又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起身去拿碗筷。 等碗筷拿来,江微微准备动筷子,一眼望去,发现桌上三盘菜和一大碗黏煳煳的东西。 那三盘菜分别是两素一荤。 素菜是水煮白菜和清炒野菜,荤菜是蒜叶炒肉,碗里几乎都是蒜叶,看不到几片肉。 那一大碗黏煳煳的东西似乎就是主食。 江微微试着盛了一点儿尝尝,发现这东西是用大量米糠混合少量红薯蒸煮出来的,那些米糠非常硬,割嗓子,根本没法下咽。 她刚吃了一口,立刻就给吐了。 她朝旁人的饭碗看去,见到江林海、江宝方和江季和三人的碗里是大米饭,在江宝方面前还摆着一碗水嫩嫩的鸡蛋羹,其他人就只能拿米糠红薯当主食。 下午老大江仲平去了镇上,要到明天才能回来,这会儿桌上没见到他的身影。 江微微开口问道:「我的米饭呢?」 赵氏没好气地骂道:「就你个丫头片子,能给你一口吃的,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还想吃白米饭?行啊,你下辈子投胎当个男娃,想吃多少白米饭都没问题!」 江微微被气笑了。 感情这年头吃顿饭还得分个男高女低? 她直接就将筷子往桌上一扔:「可我是伤员,需要补身子,得吃白米饭。」 赵氏冷笑:「你要是嫌弃米糠红薯不好,那就别吃,正好省了粮食。」 她是巴不得这丫头赶紧饿死,才不会在乎对方会不会饿肚子。 莫月珍有点怕微丫头再闹,小声劝道:「咱们家里向来都是这规矩,平日里只有男人们才能大米饭,我们女人凑合着吃点红薯米糠就行了,你以前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不乐意也没办法。你赶紧吃吧,再闹下去的话,怕是连米糠都吃不上。」 江微微瞥了她一眼:「你乐意吃猪食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就想吃白米饭。」 要是家里真穷到揭不开锅,大家一起吃糠吃野菜也没什么,但现在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男人们吃大米饭,而女人们却只能吃米糠,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女人当人看吗?! 第24章:鸡蛋羹 赵氏、陈玉桂和莫月珍等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区别对待,她们甚至觉得这种区别对待是是天经地义的,女人天生就该依附男人,自然要事事迁就男人,好吃的好用的都得优先让给男人,她们女人只要保持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就可以了。 但江微微却无法接受。 她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女性就天生低人一等,要想让她委屈自己去迁就对方的直男癌? 做梦去吧! 莫月珍被怼得面色涨红:「你、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也是好心才会劝你,不然谁管你啊!」 江微微懒得再理她,直接站起身:「我只吃白米饭,不吃这猪食,你们要是不让我如愿,今晚大傢伙儿都别想吃这顿饭。」 说完她就端起装着米糠的粗瓷碗,狠狠往地上一砸! 哐当一声脆响。 粗瓷碗被砸个粉碎,煮得黏黏煳煳的米糠随之飞溅开来。 众人都被吓傻了。 片刻过后,年纪最小的江宝方嗷的一声大哭起来。 赵氏赶紧抱住大孙子,不断地安抚。 江林海看着地上的红薯米糠和碎瓷片,气得浑身颤抖:「不孝女,你这是要翻天吗?!」 看着气急败坏的江林海,江微微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我先前好声好气地跟你们说,我想吃白米饭,可你们就是不听啊,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只好把碗砸了,这下你们总能听到我说的话了吧?」 她顿了顿,又特意补上一句。 「要是你们还没听清楚的话,我还能再砸几个碗。」 说完她就朝着桌上唯一一盘荤菜伸出手。 江林海赶紧出身阻止:「别别别!不就是一碗白米饭吗?行,我这就让人给你去盛。」 他扭头沖赵氏吼了声。 「还傻站在干啥?去盛饭啊!」 赵氏被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往灶屋跑去。 等她跑到灶屋从铁锅里面舀出米饭的时候,方才勐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凭什么要给那个臭丫头盛饭?! 赵氏想要撂挑子走人,可人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要是空手回去的话,少不得又要挨自家男人的训斥。 最后她只能忍着满肚子的憋屈,走出灶屋,将米饭重重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有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江微微还不满意,她嫌弃桌上的菜色不好吃,表示想吃鸡蛋羹。 赵氏不乐意:「鸡蛋羹是给小孩子吃的,你个大人也好意思吃?!」 江微微一脸笑眯眯:「我很好意思的,你快去给我做吧。」 赵氏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江林海先一步开口了。 「行了,去给她做鸡蛋羹吧。」 再这样闹下去,今晚大家都别想吃饭了。 赵氏只得不甘不愿地去厨房做了碗鸡蛋羹,重重地放在江微微面前。 「吃吧吃吧,小心吃死你!」 江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随即伸出手,去摸桌上唯一的一碗荤菜,作势又要摔碗。 江林海见状,眼皮子一跳,赶紧沖赵氏吼道:「你怎么说话的?找抽呢!」 赵氏又是一噎,只得悻悻然地坐回去。 江林海见到江微微缩回手,放过了那盘荤菜,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真的是心累了。 仅仅只是吃顿晚饭而已,就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 他都不敢想接下来的日子该有多么难熬。 江林海忍不住开始期待,期待微丫头赶紧嫁出去,这样他们家就又能恢復到往日里的安宁日子了。 一大家子都被江微微搅合得心情很差,江宝方到现在都还在哭哭啼啼。 只有江微微一个人吃着白米饭和鸡蛋羹,心情很不错。 吃完饭后,她拍拍屁股就走了。 其实按照家里的规矩,收拾碗筷这种杂活儿都是由丫头们来做的,但在场众人显然是被江微微那一连串的骚操作给搞怕了,没人敢去使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回屋去睡觉。 江思思留下来,跟着娘亲陈玉桂一起收拾碗筷。 此时其他人都走了,堂屋里就只有他们娘女两个。 江思思小声地问:「娘,为什么微微可以吃白米饭和鸡蛋羹?她以前不是跟我一样,都是吃米糠和野菜的吗?还有她身上的衣服,那是小姑以前的旧衣服吧,奶奶一直收着,不捨得给咱们穿,今天怎么捨得给微微穿了?」 陈玉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煳地应了句:「可能是她命好吧。」 江思思撇了撇嘴。 微丫头要是真的命好,就不会被烧得毁容了。 一想到微丫头那副丑样子,江思思心里那点不平衡,又消失了。 …… 农家几乎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开始干活,江林海家也不例外。 两个儿媳起得最早,她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烧火做早饭,还要把院子堂屋全部打扫干净,并为一大家子准备热水洗漱。 等她们忙活完了,天都已经大亮,整个家里的人几乎都醒了……哦不,江微微还没醒。 她在现代社会的时候,每天忙于工作,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医院里永远都有看不完的病人和忙不完的事情,最后她被活生生地累死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重新活一回,她才不要重蹈覆辙。 她已经打定主意,每天都要睡到自然醒,怎么舒服怎么来。 谁要是敢打搅她的好眠,她就跟谁急! 房门被人用力拍响,赵氏的大嗓门透过门板传进来:「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傢伙儿都在干活儿,你居然还在睡懒觉!快给老娘起来!」 喊了好久,房门被江微微用力拉开。 还没等赵氏再次开口,江微微就一把抓住赵氏的衣襟,将她整个人都拖到面前。 「我警告你,我早上没睡醒的时候脾气非常坏,你要是再嚷嚷一个字,我就把你们整座院子都给烧了,大不了咱们一块死!」 她此时没有梳洗打扮,脸上也没有裹布条,脸上的疤痕被彻底暴露出来,再配上她此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像极了要吃人的恶鬼。 赵氏被吓得一个激灵,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赵氏想起她昨天烧了灶屋,今天再烧个院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立刻就闭上嘴,皱巴巴的脸上满是惊惧。 ------题外话------ 感谢小祖宗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25章:吃鸡 俗话说沖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现在江微微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反倒让赵氏不敢再胡来。 江微微见她不再吭声,将人往外一扔,随后用力甩上房门,倒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赵氏本想趁机教训一下微丫头,结果人没教训到,反而把自己给吓得不轻,一时间心情烦躁难当。 她蹬蹬地跑去找江林海。 「当家的,那微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哪家丫头有她那么懒的?以后传出去了,谁还敢娶她?!」 江林海正在往烟锅子里塞菸丝,闻言动作一顿,嘴里嘀咕了句。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有人愿意娶她。」 赵氏忙问:「哪个傻缺愿意娶她那么个又丑又懒脾气还坏的丫头啊?」 昨天顾斐提亲的时候,她不在场,所以并不知道顾斐和江微微之间的事情。 江林海语气复杂地吐出个名字。 「顾斐。」 赵氏一愣,随即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有一腿,果然是这样的!这对狗男女,姦夫**,肯定很早之前就勾搭在一起了!」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江林海用烟杆子敲了下桌面,提醒了句:「行了,要是顾斐真愿意娶微丫头,这事儿反倒好办了,不然你还真想把微丫头留在家里养一辈子吗?」 就她现在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莫说嫁出去,就算送给人家,也不会有人愿意要。 赵氏当然不愿意养微丫头一辈子,她光是看到那丫头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赶紧把人扔出去。 可若是就这么把人好端端地嫁出去,她又有点不甘不愿。 虽说顾斐家里穷,可人长得周正,而且还会打猎,也算有一技之长,村里有不少姑娘都愿意跟他好,现在却白白便宜了微丫头,凭什么啊?就她那骚里骚气的样子,该浸猪笼才对! 赵氏愤愤道:「不行,我不同意微丫头嫁给顾斐,天生的贱命,配给村里的癞痢头还差不多!」 村里有个癞痢头,天生一头的癞痢,奇丑无比,再加上好吃懒做,整日在村里游手好闲,直到四十好几都还没能找到媳妇儿,仍旧是个光棍。 江林海皱眉:「这事儿你说不行没用,村长亲自给他们两个保的媒。」 「村长怎么什么事儿都要管啊?!」 嘴里虽然这么抱怨,可赵氏心里清楚,既然村长亲自做媒,这事儿就没有他们拒绝的余地了。 随后赵氏念头一转,又提起聘礼的事情,想趁机狠狠敲顾斐一笔。 江林海直接摆了下手:「别提这事儿。」 一说起聘礼,他就想起那四十两银子,原本都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了,结果被微丫头一搅合,钱全没了。 想想都觉得肉疼。 赵氏还想再说些什么,江林海却已经不想再听。 直到日上三竿,江微微这才醒来。 她穿好衣服出门,看到陈玉桂正在打扫院子,便顺手指了下自己的屋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屋子也收拾下。」 陈玉桂愣了下,但她逆来顺受惯了,即便有点不自在,还是选择接受。 她提着扫帚走进屋里,默默地打扫。 江微微已经走进灶屋,就着灶上的热水洗了把脸,这年头没有牙刷,只能用盐水凑合着漱口。 这会儿家里人早已经吃完早饭,连碗筷都洗干净了,没人想着要给她留早饭。 江微微没能在灶屋里找到吃的,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院里的几只鸡身上。 她今天没有绑木板,不用装瘸子,走起路来速度很快,三两下就抓住一只芦花鸡。 接下来就是杀鸡拔毛清理内脏。 等陈玉桂打扫完屋子走出来时,发现鸡已经被炖上了,院子里只剩下一地的鸡毛。 她被吓得面色大变,丢开扫帚就朝上房跑去,嘴里还不忘大喊:「娘,不好了,咱家的鸡被杀了!」 那几只鸡可是赵氏精心餵养大的,为的就是给小闺女和儿孙们补身体用的,眼下听到鸡竟然被杀了,赵氏顿时就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 她听完陈玉桂的简述,迅速跑到院子,看到满地的鸡毛,又闻到从灶屋里传出的炖鸡香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原地爆炸了。 「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江微微端着刚炖好的鸡汤走出来,嘴里还叼着个鸡腿,慢悠悠道:「大清早的,您说话小声点而,别吵到隔壁邻居。」 赵氏气得浑身颤抖,尖声大叫:「这是我的鸡!我的鸡!你凭什么杀了吃?!!」 「我肚子饿,你们又不给我留早饭,我没东西吃,就只好杀只鸡咯。」 「你说得倒是轻巧,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鸡,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杀了吃,你这是偷!我可以上官府去告你!!」 江微微却道:「我给了钱的。」 「什么钱?我怎么没看到?!」赵氏瞥了陈玉桂一眼,怀疑是不是大儿媳偷拿了钱。 陈玉桂被她看得腿肚子发颤,赶紧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她们就听到江微微施施然地开口道。 「您贵人事忙,可能是忘了吧,当初您跟我说,您家大孙子生病了,急需要用钱,从我这里借了二两银子走,到这会儿都还没还回来。按照集市上的价格,一只鸡也就二十文钱吧,即便我把您这里所有的鸡都包圆了,那二两银子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说起那二两银子,赵氏脸色立即发生变化,明显有点心虚。 江叔安死后给女儿留下了一点钱,不算多,也可不算少,足足有七两,其中有五两银子都被江微微的娘亲给拿走了,说是改嫁需要置办一点像样的嫁妆。 剩下的二两银子则被江微微留作救命的钱,一直没捨得用。 这事儿被赵氏和叶兰花知道后,两人就编了个谎话,把那二两银子从江微微手里给骗了去。 以前的江微微是个面皮薄又有点天真的丫头,不好意思开口要回那二两银子,可现在的江微微不一样了,该她的就是她的,谁也别想占她的便宜! 赵氏没脸没皮惯了,很快就恢復镇定,一口否认:「借什么钱?我从没找你借过钱,你少在这里放屁!」 ------题外话------ 感谢kris tiamo、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6章:破财消灾 见她不认,江微微也不生气,一口喝完碗里的鸡汤,道:「行,既然您借钱不还,这事儿我就只好去请爷爷做主,二两银子不算多,可也不能白白餵了狗。」 赵氏大怒:「你骂谁是狗?!」 「谁借了我那二两银子,谁就是狗啊。」 「你!」 赵氏被怼得面红耳赤,偏又找不到话反驳,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 江林海刚打发莫月珍去请大夫来给老四治伤。 老四江季和的右臂脱臼了,昨天本来就想去郎中来给他看看,但因为家里被江微微闹得天翻地覆,没人有空去请郎中,一直拖到今早才有时间。 这会儿江林海正在老四的屋里,看着老四那条红肿的胳膊嘆气。 江季和躺在床上,疼得不行,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唤。 江微微和赵氏跨进屋里,因为鸡的事情找江林海做主。 按理说,江林海肯定是偏袒自家婆娘的,依他看来,家里养的鸡都是给男人们补身子的,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享用?! 可昨天的事情还歷歷在目,他深知微丫头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刁钻得很,身后又有村长做靠山,很不好对付。 他打断赵氏的哭诉,没好气地说道:「不就是一只鸡吗?微丫头吃了就吃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她吐出来吗?!」 赵氏不甘心,可她还记得昨天挨的揍,心里害怕,不敢出声反驳。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谁知江微微懒洋洋地开口了:「除了鸡之外,还有奶奶从我这借走的二两银子,这银子什么时候能还呢?」 江林海面皮一抽:「什么二两银子?你奶什么时候找你借钱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他就看向赵氏。 赵氏心虚地往后缩了缩,嘴里强行狡辩:「我没有借她的钱,是她诬赖我,她想从我这里讹钱!」 江微微早知道她不会承认,爽快地点头:「好,既然奶奶不承认借了钱,那就劳烦您当着爷爷的面发个毒誓。您如果从我这里借走了钱,您就天打五雷轰,将来您的儿子孙子们,也都会烂手烂脚烂心肝,全都不得好死!」 赵氏面色大变:「你居然敢诅咒我们?!」 「这不是诅咒,这就是个毒誓,只要您真的没有找我借过钱,老天爷他老人家就肯定不会降罪于你。」 随后江微微又看向江林海。 「爷爷您说是吧?」 江林海能说什么?只能点了下头:「嗯。」 江微微催促赵氏发毒誓。 可赵氏心里有鬼,哪敢真的发毒誓? 要是毒誓只应验在她自己身上也就算了,可毒誓还包含了她的儿子孙子们,那些可都是她的命根子,是她这一辈子的倚靠。 她不敢冒这个风险,一点儿都不敢。 看着赵氏支支吾吾不敢开口的样子,江林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一边嫌弃赵氏太蠢,一边又觉得微丫头太过咄咄逼人。 但赵氏毕竟是他的婆娘,在小辈面前,他怎么也得给她留点面子,再加上昨天的事情,让江林海对微丫头憋了一肚子的气,他不想让她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达成目的。 江林海板着脸说道:「只是二两银子而已,就当是孝敬给我们二老了。」 见他如此明目张胆地维护赵氏,江微微呵呵一笑:「既然爷爷不愿给我主持公道,那我只好等叔公来了,再跟他老人家好好说说这事儿。」 昨天两家商量好了,今天要去县衙办理迁移户籍的手续,算算时间,村长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江思思的声音。 「爷爷奶奶,叔公来了。」 一听到村长来了,江林海顿时就有种立即关上大门假装家里没人的冲动。 江微微很是欣喜:「叔公果然来了,我这就去跟他老人家聊聊天。」 见她要走,江林海赶紧出声:「站住!」 随后他又没好气地沖赵氏喊了句:「去拿二两银子还给微丫头!」 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赵氏不愿意拿钱。 可不愿意又能怎样呢? 她虽然掌管着家里的钱财米粮,可真正的一家之主是江林海。 现在江林海开口了,就没有她反对的权力。 江微微好心提醒道:「我刚吃了奶奶养的鸡,您老记得从二两银子扣除二十文钱,免得您回头满村嚷嚷说我偷了您的鸡,就算您能丢得起这个脸,我也是丢不起的。」 赵氏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别无办法。 她扭身回到房里,从上了锁的柜子里面,拿出一两碎银子,以及九吊钱,外加八十个铜板。 当江微微从她手里接过这些钱的时候,能清楚地感觉到她那强烈的肉疼和愤恨。 但是,谁在乎呢?! 江微微拿了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在屋里的江林海、赵氏、以及江季和,全都是气得要死。 赵氏怎么都想不通:「这丫头以前明明挺老实的,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刁钻?太邪性了!」 江季和嘀咕了一句:「她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听到中邪两个字,赵氏忽然眼前一亮,拍着大腿叫道:「对啊!她肯定是中邪了!」 之前她和大儿媳把人扔到后山上,那山上有一片坟地,距离她们扔掉微丫头的地方挺近的,也许是那坟地里的邪祟上了微丫头的身,这才让微丫头性情大变。 赵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我这就去请神婆来给她驱驱邪!」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江林海没有出声阻拦。 他并不信鬼神之说,可如果用这个办法让微丫头老实点儿的话,他不介意在这事上花些钱。 还是那句话,当是破财消灾了。 江微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邪祟,她这会儿正坐在屋里数钱,刚才赵氏给的钱,再加上昨天的五两银子,她现在手里一共有六两银子,外加九吊钱和八十个铜板。 这笔钱放在云山村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她收好钱,跑去堂屋见到了村长江丰年,今天跟江丰年一起来的还有顾斐。 江丰年问:「你爷爷呢?」 「他等下就来。」江微微招唿他们坐下,热情地给他们端茶倒水。 ………… 人呢人呢?看书的人都哪里去了?感觉书评区比窗外的寒冬还要冷,瑟瑟发抖~ 第27章:驱邪 没过多久,江林海来到堂屋,他将早就准备好了的庚帖递过去。 江丰年接过庚帖看了看。 所谓的庚帖,就是一张红纸,上面写有江微微的生辰八字,以及她的父母姓名。 查验无误后,江丰年便收好庚帖,问:「你们家谁跟我一起去县衙?」 结亲的两家人要分别派个代表去县衙登记造册,确认双方的身份无误,顾斐家里只有个卧病在床的老母亲,于是这事儿只能由他自己出面。 江林海自己是一点都不想给微丫头跑这个腿儿的,他说:「我家老大去镇上找老二了,老四又受了伤,家里暂时没人有空,这事儿就请村长帮忙代办了吧。」 至于家里的女人们,他是提也没提。 江丰年看出对方对这门亲事的不情不愿,心里越发觉得这傢伙心眼小。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江丰年没有多说什么,爽快地点头:「行,回头我跟县衙里的官爷把事情说出清,再包个红包,应该不碍事的。」 至于这红包,自然是顾斐出的。 顾斐对此没有异议,出门前,他早已跟顾母打好招唿,并带上了钱。 江丰年对顾斐打趣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没话要跟微丫头说吗?」 江林海撇嘴,什么叫做好不容易来一趟?说得好像昨天来我家的人不是你们似的。 顾斐依旧是那副粗布短打的装扮,但因为相貌英俊,身姿挺拔,仍旧显得格外有气势。 他看着江微微的眼睛,低声问道:「你想买些什么?我去镇上给你带回来。」 江微微歪着脑袋想了下:「我想做两身新衣服。」 随后她又摇头:「算了,你又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款式,等咱们成亲了,我和你一起去镇上买。」 也就只有她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成亲这种话,若换做寻常人家的小姑娘,这会儿只怕早就羞红了脸。 顾斐目光柔和,颔首应道:「嗯。」 「你要是看到有卖锁的,帮我买一把吧。」 「好。」 江微微将揣在怀里的六两碎银子拿出来:「这里面五两银子是我向爷奶借来买药治伤的,另外一两银子,是我暂时寄放在你这里的,等成亲后你再还给我。」 六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却能如此坦然地交到自己手里,这份信任让顾斐动容。 他没有问钱是从哪里来的,小心地收好银子,随后又问:「你把钱都给了我,你身上还有钱零花吗?」 「有啊,刚才奶奶还给了我好些零花钱呢!」 江微微还特意看向江林海,笑眯眯地问了句:「爷爷亲眼看到的,是吧?」 江林海嘴角抽搐:「嗯。」 江丰年满意地笑了:「这样才对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微丫头吃了这么多苦,以后你们二老可得好好照顾她,不要亏待了她。」 江林海是有苦说不出。 送走江丰年和顾斐后,江微微哼着小调,脚步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屋里。 没过多久,赵氏带回来一个老妇人。 那妇人生得精瘦,走路速度很快,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她就是这个村里唯一的神婆,大家都叫她王婆。 王婆跟着赵氏来到江微微所在的屋子。 她刚一进门,就将目光锁定江微微,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个普通姑娘,而是个吃人的邪祟。 赵氏见状,越发相信微丫头是被邪祟上了身,赶紧退出屋子,躲在门外观望。 这时候江微微正在对镜梳头。 她看到忽然冲进来的妇人,皱眉问道:「你谁啊?不知道进门前要先敲门吗?懂不懂礼貌啊?」 王婆抽出藏在包袱里的一叠符纸和一个铜铃,拉开架势,厉声质问:「你到底是何方邪祟?竟来此处作祟!」 邪祟? 江微微注意到躲在门外偷看的赵氏,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猜出是怎么回事。 既然敢怀疑她是邪祟,那她就好好让她们瞧瞧什么叫做真正的邪祟! 江微微朝王婆勾了下手指。 「想知道我是什么邪祟?你过来,我悄悄地告诉你。」 王婆见对方只是个丫头片子,料定对方翻不出大浪,便放心地走过去:「快说!」 谁知江微微却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一拉一扭,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按在床上! 王婆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 但江微微用的是擒拿术,略施巧劲,就将王婆这个完全不懂武术的乡下妇人给牢牢压制住,无论她怎么用力,否无法挣脱桎梏。 她将王婆的脸按进被褥里。 王婆的口鼻都被被褥堵住,无法唿吸。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第一次近距离体会到了死亡带来的恐惧。 就在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 脖子后面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王婆立即抬起头,大口地喘气,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江微微冷笑:「现在你知道我是何方邪祟了吧?」 王婆惊慌失措,害怕极了。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小丫头片子,没想到居然是个硬茬子。 她也是个老江湖,见自己被牢牢制住,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立即认怂。 「大妹子,有话好好说,我只是拿钱办事,没有害你的意思。」 江微微眯起双眼:「既然不想害我,为什么进门就喊我邪祟?」 她很清楚这个时代对于邪祟的态度,尤其是这种信息闭塞思想愚昧的乡下地方,如果有人被贴上邪祟的标籤,其下场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王婆慌忙辩解:「是你奶说你被邪祟上身,请来我给你驱邪,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办事,跟我没关系啊!」 像她这种神婆,干的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 说是给人驱邪,其实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压根就没有邪祟,所谓的中邪大多是人们自己心里有鬼。 要是早知道江微微身手这么厉害,就算赵氏给再多钱,王婆也不敢接这笔生意。 赚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不是? 江微微掐着她的后颈,慢悠悠地问道:「我奶给了你多少钱?」 王婆不敢隐瞒:「一吊钱。」 「我给你两吊钱,你换个人驱邪。」 ………… 新书期间,真的很需要票票支持,看我充满期待的目光,你们懂得~ ------题外话------ 感谢97_、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8章:血口喷人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还有生意做,王婆忙问:「帮谁驱邪?」 「我奶奶。」 王婆脸色微变,知道这丫头是故意要陷害她奶。 可这跟她王婆有什么关系? 她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王婆当即应下:「行!」 江微微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王婆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江微微放开她,随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串铜钱,放到床上:「这是一半的订金,你给我把事情办妥帖了,另外一半钱我再补给你。」 一看到钱,王婆顿时就喜笑颜开,连刚才差点被捂死的恐惧感都减淡了许多。 她立即拿起那一串铜钱,揣进袖子里。 「你放心,我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婆拿着银子扭身走了。 先前赵氏来找王婆帮忙办事的时候,只给了十个铜板作为订金,而且看赵氏那副扣扣搜搜的小气样儿,剩下的尾款能不能拿到手还是个问题。 哪像江微微这么阔绰,一吊钱直接拿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要是这事儿办成了,回头还有一吊钱拿。 想到这里,王婆顿时就更有劲了。 刚才赵氏一直躲在门外观望,她看到王婆被微丫头压制住,被吓得心脏狂跳,心想这邪祟好厉害,连神婆都制不住。 赵氏生怕自己会被牵连,慌忙跑了。 等王婆出来时,没看到赵氏的身影,便站在院子里大喊赵氏。 很快赵氏就出来了。 这次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江林海和陈玉桂、江思思。 王婆见他们人都出来了,心想这样更好办事儿,当即扯开嗓子喊道:「你家的确有邪祟!」 闻言,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赵氏的反应尤其大。 她尖叫道:「我就说微丫头有问题吧!她果然是被邪祟上身了,这丫头不能留,必须要烧死!只有烧死她,邪祟才能被彻底赶走!」 陈玉桂被吓得不轻,拉着女儿往旁边躲,不想跟这种可怕的事情沾上。 而江林海则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赵氏嚷嚷着要把微丫头烧死。 她嗓门那么大,喊得震天响,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得到。 江微微拉开房门,倚靠在门槛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奶奶怎么知道邪祟就一定是我呢?」 赵氏激动道:「除了你还能有谁?自从你回来之后就不对劲,肯定是你在山上沾染到了邪祟!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孙女,你快把我的钱还回来!」 「别急啊,您先听神婆把话说完。」 赵氏觉得她是在垂死挣扎,于是狞笑道:「行!就让神婆亲口告诉大家,你是个邪祟!!」 随即她催促王婆快点说。 谁知王婆竟道:「这个家里的邪祟,就是你啊!」 「什么?你胡说!」赵氏大惊失色,「我明明就是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是邪祟?你血口喷人!」 她此时的情绪极为激动,双目赤红,神情近乎癫狂,确实很像是被邪祟附体了。 陈玉桂平生最害怕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她一想到自家婆婆居然是个邪祟,顿时就被吓得大叫一声,不敢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拉着女儿就要往外逃。 江林海厉声喝道:「跑哪儿去?给老子站住!」 陈玉桂不得不停下脚步,但身体却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连带着江思思也是满心惊惧。 现在在她们的眼里,赵氏就是个邪祟。 邪祟可是会害死人的! 江林海看了看江微微,见她那副看好戏的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些肯定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赵氏想要诬陷微丫头被邪祟上身,结果反被微丫头给阴了一把。 真是个蠢婆娘! 江林海再怎么嫌弃,可毕竟是自己的婆娘,总不能真让她被人当成邪祟烧死。 他沖那王婆吼了声。 「胡咧咧个什么东西?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祟?你这臭婆娘故意装神弄鬼,不就是想来我家讹钱吗?!赶紧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去报官了!」 王婆对于官府是很害怕的,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她是个老江湖,见过不少场面,这种局面她自有法子对付。 只见王婆往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 「分明就是你家婆娘中了邪,还非说是我装神弄鬼,行啊,既然你愿意跟个中了邪的婆娘睡一个被窝,那我正好也省得出手帮你们驱邪,老娘这就走,以后你可别来求我帮你婆娘驱邪!」 说完,她就拎着包袱快步走了。 王婆在回家的路上,逮住人就说,江林海家的婆娘中了邪。 全村人都知道她是个神婆。 有些人对她装神弄鬼的行为嗤之以鼻,可有些人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短短半天时间,整个云山村都知道赵氏中邪的事情。 莫月珍带着李郎中往家去的路上,无意中就听到了村里人议论赵氏中邪的事儿。 她心里顿时就是一惊,好端端的,赵氏怎么就突然中邪了?! 他们赶紧回到家里,进门就见到陈玉桂抱着女儿站在院子里,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赵氏则扯着嗓子嚷嚷:「那个天杀的王婆,她骗了我的钱,还诬陷我是邪祟!当家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江林海此时的脸色黑如锅底,难看极了。 「胡扯个什么玩意儿?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嚷嚷得满村子人都听到才甘心吗?都一把年纪了,还蠢得跟个猪似的,活这么多年全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是恨不得将赵氏的嘴巴都跟缝起来,省得再从她嘴里听到浑话。 赵氏不敢反驳自家男人,但她心里憋屈得不行,十个铜板打了水漂不止,还让微丫头白白看了笑话,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对江微微恨得咬牙切齿,想要去找对方撒气。 可当她对上江微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立刻就想起自己在她手上吃的亏,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赵氏再怎么蠢,吃过那么多次亏后,也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这丫头的对手。 现在再撞上去,也只是给对方送菜。 赵氏急忙收回视线,不敢去找江微微的麻烦,扭头就把气全都洒在大儿媳的身上。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真以为老娘是邪祟吗?两个蠢东西,老娘要真是邪祟,就先把你们娘俩儿给吃了!」 第29章:你死定了! 陈玉桂被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抱着女儿,哭着哀求赵氏高抬贵手。 赵氏还想再磋磨她们,却听到江林海道。 「别吵了,赶紧去倒茶,没看到客人来了吗?」 赵氏这才注意到莫月珍带着李郎中进院里了,知道李郎中是要给自家小儿子治伤的,赶忙收起脸上的凶气,笑着跟李郎中打招唿,然后又使唤陈玉桂母女去烧水泡茶。 李郎中是方圆十里唯一的郎中,他常年在乡间行走,给农户们瞧病治伤,见惯了各家不同的做派,对赵氏的快速变脸也没觉得意外。 江林海作为一家之主,跟李郎中寒暄了几句,然后领着李郎中去看受伤的江季和。 李郎中在经过江微微跟前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停下脚步,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你身上的烧伤已经痊癒了?」 江微微随口应了句:「嗯。」 李郎中不敢置信。 当初顾斐请他给江微微治伤,当时她伤得很重,全身伤口都溃烂了,而且还引发了热症,整个人都被烧得昏迷不醒,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能救活的可能性很低。 李郎中对治好她不抱太大希望,但架不住顾斐的恳求,最后还是试着给她开了三服药。 在那之后,顾斐就没再出现过。 李郎中还以为人已经死了,便没有在意,没曾想到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还痊癒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蹟! 李郎中上下打量她,很想给她把把脉,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痊癒了。 可江微微却没有请他看诊的意思。 就算他是个郎中,也没有强行给人看诊的权力,最后他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失望地走开。 江微微目送他们进入江季和的屋子,没有跟上去看热闹的心思。 当初李郎中给她开了三服药,对她的伤势毫无改善,由此她粗略估算出这位郎中的医术水平,也就是略懂皮毛而已。 事实证明,江微微猜测得没错。 李郎中的医术的确很浅薄,对于常见的发热咳嗽或者轻伤,还算是够用,但要是碰上如江微微那般重伤患者,几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江季和只是手臂关节脱臼,轻伤而已。 李郎中没费什么功夫,很快帮他把胳膊接好,留下一瓶药油,叮嘱了几句,起身离开。 江林海亲自将人送出家门,另外附上十文钱的出诊费,以及三十文的药油钱。 转眼就快到午时了,今天轮到陈玉桂做饭。 她的脸色仍旧不大好看,显然是还没从「婆婆居然是个邪祟」这件可怕的真相中缓过神来,去找赵氏要粮食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哆嗦。 赵氏一看到她这副怂样就来气,可又懒得在跟对方掰扯,按照人数量好大米,交给对方。 因为今天中午大儿子和二房一家子都要回来吃午饭,所以她给的大米比较多,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陈玉桂不敢多留,逃也似的跑出上房。 等灶屋里面飘出米饭的香味,江仲平和二房一家子终于回来了。 他们刚进门,便直奔上房而去。 没过多久,江思思来找江微微,说是爷奶让她现在就过去。 江微微正对着镜子修理头髮,随口应了声:「等下。」 那场大火不仅让她容貌尽毁,头髮也被烧得乱七八糟,她嫌弃太难看,打算把发尾修理一下,然后再用髮带绑起来。 江思思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小姑留下的衣服料子是真的好,不用摸也能知道柔软舒服,即便是旧的,看起来也跟新的似的,一个补丁都没有。 江思思再联想到自己身上打了好些个布丁的粗布衣裳,心里难免感到不平衡。 同样是孙女,为啥待遇相差就这么大呢? 江思思心里藏着事儿,传完话后也没走,就这么站在屋子里,视线在屋里打转。 小姑很受爷奶的宠爱,她屋里的家具摆置自然也是很好的,甚至还有个专门用来梳妆打扮的梳妆檯,梳妆檯上还摆着个铜镜。 江思思看得眼馋,忍不住嘀咕了句:「你的脸都毁了,怎么还有心思照镜子?」 江微微头也不回,轻笑一声:「你的脸倒是没有被毁,可你有镜子照吗?」 江思思没想到对方说话居然这么直接。 一句话就把她最在乎的地方给狠狠捅了个对穿。 江家不穷,可因为赵氏太过抠搜,一大家子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尤其是家里的几个丫头,一年到头也没能做件新衣服,只能捡大人的旧衣服穿,衣服上的布丁一个加一个。 像铜镜这种价格昂贵又没什么实用价值的摆件儿,也就只有江茹香这个备受宠爱的小闺女才能拥有。 至于家里其他的丫头们,是想都别想的。 江思思被踩到痛处,恼羞成怒:「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脸都被毁了,婚事也没有了,下半辈子就只能带躲在家里,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谁知江微微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我就算嫁不出去,也能比你们都过得好。」 江思思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是事实。 即便江微微现在一无所有,可她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干,还能穿好吃好,像个大小姐似的,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爷爷都对她忌惮三分。 她在这个家里,的确是比别人过得都好。 江思思心里气极了。 可更多的,还是羡慕、嫉妒、以及不平衡。 她恨恨地跺了下脚:「你别得意,二伯和二伯娘都回来了,他们和爷奶正在商量怎么对付你,你死定了!」 说完便气唿唿地跑走了。 江微微没理她,自顾自地把发尾修理整齐,然后把头髮绑在脑后,再用髮带挽住,打了个蝴蝶结。 对着铜镜左右端详,觉得没问题了,这才站起身。 她天生就爱漂亮,即便毁了容,依然要把自己打扮得妥妥帖,谁也别想小瞧了她! 江微微推开房门,迈过门槛,往上房所在的方向从容走去。 此时,上房里面正在讨论关于怎么对付江微微。 ………… 记得看一看你们的兜兜里面,是不是还有推荐票?有的话就酷爱掏出来给窝吧~ ------题外话------ 感谢二小姐、97_、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30章:达成同盟,一致对外 作为一家之主的江林海不好插嘴这种事情,只是坐在床上抽菸,默不作声。 赵氏坐在旁边,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大孙子。 老大江仲平和二房两口子分别坐在两条凳子上,江思思和江燕燕也在。 赵氏问老二媳妇儿。 「二宝儿呢?」 二宝儿指的是江宝元,也就是老二家的儿子,是赵氏的第二个孙子。 与江宝方不同的是,江宝元一直都被亲娘叶兰花管着,叶兰花时常还会把他带去镇上的姥姥家住,很少让身为奶奶的赵氏插手管教,所以江宝元跟赵氏不怎么亲。 这让赵氏对叶兰花颇为不满。 可碍于叶兰花的娘家在镇上开酒楼,老二江伯宁在酒楼里做掌柜,靠着她娘家吃饭,平时江家里出点事情还得靠着叶兰花的娘家帮衬一二,所以赵氏不敢把这份不满表达出来。 叶兰花笑着说道:「二宝儿知道今天要回爷奶家,兴奋得不行,一大早就醒了,路上又一直闹腾,刚到屋里就眼皮打架。他这会儿正在我屋里睡觉,娘要是想看他,我这就去给您把他叫醒。」 话虽这么说,她的屁股却没有动。 得知小孙子很想自己,赵氏心里头高兴,脸上也带出笑意:「不用了,小孩子精力有限,让他好好睡吧。」 叶兰花连忙表示感谢,又说了一大串好话,直把婆婆哄得喜笑颜开。 在她们婆媳其乐融融的时候。 老二江伯宁已经开口:「爹,微丫头说的都是胡话,咱家燕丫头绝对没有纵火行兇。」 江林海吐出烟雾,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刻:「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微丫头手里有证据。」 「您是说燕丫头的银簪吧?肯定是微丫头偷的,等微丫头来了,咱们让她把银簪还回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江伯宁平时在镇上酒楼做掌柜,每天迎来送往的,见过不少世面,所以他压根就没把一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江林海却道:「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若换做以前的江微微,按照老二的做法的确没问题,但换成了现在的江微微,想从她手里拿回银簪,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赵氏,今早刚被江微微修理过。 但这话关系到赵氏身为长辈的威严,江林海不好说,也不想被人误以为是他露了怯,便没有再说什么。 江林海不好说,江思思却没那么多顾忌。 她气鼓鼓地告状:「微微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厉害得很,刚才我去叫她来上房,她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明显就没把爷奶和大伯二伯二伯娘放在眼里。」 江伯宁笑了下,没把侄女的话放在心上。 再厉害的丫头,也只是个丫头而已,嘴上说不通的话,打一顿就好了。 一顿打不服,那就接着再打。 等到骨头都被打碎了,自然也就服了。 反倒站在旁边的江燕燕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句:「微微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其实江思思对江燕燕也没有好感。 她们同样都是丫头,可江燕燕却因为投了个好胎,亲娘带来的嫁妆足够丰厚,就能吃好喝好,甚至还顶替江微微成了谢家小郎君的未婚妻。 江燕燕的命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让江思思嫉妒。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事情。 毕竟跟天生命好的江燕燕相比,江微微那个一无所有却还能耀武扬威的更讨人嫌。 于是江思思决定暂且按下前嫌,跟江燕燕达成同盟,一致对外。 「对啊,微微现在可厉害了,昨天差点烧了灶屋,还把咱们的晚饭给砸了,今早把奶奶养的鸡也给杀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江燕燕暗自吃惊,才短短数日不见,江微微那小贱人居然变得这么兇悍了?! 不过转念一想,江燕燕又觉得这样很好。 江微微越是兇悍,家里人就越是不待见她。 到时候不用江燕燕自己出手,家里其他人就会把江微微给解决掉。 就在这时候,身为当事人的江微微,终于露面了。 她施施然地走进上房,笑着打招唿。 「怎么大家都聚在这里?不是应该准备吃中饭了吗?」 一看到她笑,江林海就觉得牙疼。 每次这丫头笑起来都不会有啥好事儿。 赵氏一看到微丫头来了,立即收起笑容,同时抱紧怀里的大孙子,活像是见到老鹰的老母鸡,浑身的鸡毛都快要炸开了。 江仲平也绷紧面皮,一副全身戒备的架势。 就连江思思也停止了交谈,眼睛紧盯着江微微。 整个上房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江微微。 只有二房的一家子没被影响。 江伯宁和叶兰花完全是不明所以,他们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如此忌惮一个黄毛丫头。 两口子上下打量江微微,发现她身上的烧伤已经痊癒,但疤痕却还在,全然没有以前的美貌,只剩下丑陋。 这么一个丑丫头,再怎么厉害,还能翻了天不成?! 江伯宁心下不以为意,圆润的脸上却浮现出和善的笑容:「微丫头,我们想跟你谈点事情,等谈完事情了,你想吃什么,大伯都给你买。」 江微微看向他,目光在他那圆润的脸上转了一圈。 跟老实愚孝的老大不同,老二要奸诈狡猾得多,别看他笑得和善,可那都是常年做生意形成的惯性反应,油滑得很。 她笑着应道:「好啊,不过我不想站着谈话,能给我搬个椅子过来吗?」 只是搬个椅子而已,江伯宁没有多想,扭头沖自家女儿说道:「你去搬个椅子过来。」 按照规矩,长辈们谈话的时候,小辈们只能站着。 尤其是像她们这种丫头片子,根本就没有坐落的资格,这会儿江燕燕和江思思都是站着的,没想到江微微开口就要落座。 江燕燕不服气:「凭什么让我去给她搬椅子?她自己没有手吗?!」 江伯宁不想因为这点事情跟闺女置气,便看向另外一边的江思思,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糕点:「思丫头啊,这是酒楼里今天新做的绿豆糕,你拿去吃吧,顺便给微丫头搬个椅子过来。」 第31章:捡破鞋 平时江思思不爱听别人喊她思丫头,因为听起来很像是在骂她死丫头。 可看在绿豆糕的份上,她只能忍了。 她飞快地接过糕点,转身跑出去,搬来一把椅子,放到江微微面前。 放好椅子后,她还特意看了江微微一眼,露出个示威的神情。 江微微眉毛一挑,这丫头刚被她挤兑过,这会儿肯定记恨在心,她亲自搬来的椅子,怕不是那么好坐的。 想到这里,江微微又将椅子搬到床边,对赵氏说道。 「奶奶,您一直抱着大宝儿,肯定累了吧?您把大宝儿放到椅子上,自己歇会儿,免得累坏了身子骨。」 赵氏很意外,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也有这么孝顺的时候,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毕竟是个丫头片子,见到这么多长辈在场,肯定会惶恐不安,这才主动向自己示好。 赵氏得意不已:「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希望你以后能继续保持,别再跟个疯丫头似的到处咬人。」 江微微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旁边的江林海看得直皱眉,总觉得这丫头不怀好意。 江思思更是脸色大变。 她刚要开口阻拦,就见到赵氏已经将大孙子放到了椅子上。 只听到咔擦一声响。 椅子腿勐地断裂,坐在椅子上的江宝方,连人带椅子一起狠狠摔倒在地上! 江宝方又惊又疼,张开嘴就嚎啕大哭。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赵氏更是连鞋都顾不上穿,慌忙跳到地上,捞起大孙子,一叠声地心肝宝贝哄着,同时狠狠瞪向江微微,骂道:「你这个死丫头,是故意要摔坏我家大宝儿吗?好恶毒的心肠啊!」 江微微一脸无辜:「这椅子是思思搬进来的,我以为没问题的,谁知道椅子居然是坏的。」 江思思急忙辩解:「不是的,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无论她怎么解释,赵氏都已经把她给记恨上了。 「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害,你这死丫头,简直就是烂了心肝,赶紧给我滚回屋里去好好反省,今天午饭别想吃了!」 江思思故意搬来一把坏掉的椅子,是想让江微微摔跤出丑,没想到竟被江微微躲过一劫,还把她的亲弟弟给摔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就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她下意识地往陈玉桂看去,想请亲娘帮她说说话。 可陈玉桂这会儿所有心思都放在小儿子身上,她看着儿子被摔哭了,心疼得不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旁边的女儿?! 江思思孤立无援,越发委屈,最后只能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在座的除了赵氏之外,都不是蠢人。 尤其是江伯宁和叶兰花,这两口子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江微微是在祸水东引。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江思思给解决掉了。 刚才江伯宁还没把江微微放下眼里,这下子终于不敢再小看她,脸上的和善笑容也随之变淡了些。 「微丫头果然是比以前厉害多了。」 江微微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无辜地笑道:「二伯这话说得真是奇怪,我什么都没做啊,反倒是二伯和二伯娘,你们特意把我叫来,总不可能是想跟瞎扯淡吧?我猜你们应该是为了燕燕的事情吧?」 她直接就把话给说开了。 这让大家都有点猝不及防。 叶兰花忙道:「我知道燕丫头顶替你嫁入谢家,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你心里有怨恨,我们能够理解,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脸都毁了,谢家不可能让一个被毁了容的姑娘嫁进门。我们只能让燕丫头代替你嫁过去,这也是权宜之计,你应该能理解的,对吧?」 江微微颔首:「嗯,二伯娘说得的确有道理。」 叶兰花见状,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正要夸她懂事,就听到她紧接着说道。 「其实我也挺不好意思的,让燕燕捡了我不要的男人,不过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能伤了两家的和气,只好让燕燕委屈一下了。不过我猜燕燕应该挺高兴的,她那么喜欢谢子俊,能钻到空子嫁过去,也算是让她得偿所愿了。」 闻言,叶兰花和江燕燕的脸色都是一变。 什么叫做捡了她不要的男人?什么又叫做钻了空子嫁过去?还得偿所愿?! 说得就好像是江燕燕捡破鞋似的! 江燕燕气红了眼:「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就是子俊哥先不要你的,是他甩了你!」 江微微扬眉:「哦?真要是谢子俊甩了我的话,那这事儿我可就得好好跟他掰扯一下了,想当初我爹救了他爹一命,是他爹亲口承诺结亲报恩的,现在我爹死了,他居然就翻脸不认人了?就算他爹是县太爷,也不能这么不厚道吧!」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像是真要去找谢家理论。 吓得一大家子都慌了。 真要让她闹到谢家,两家的亲事肯定要黄。 叶兰花赶紧拉住她,好言相劝:「微丫头,既然谢子俊已经跟燕丫头订了亲,你和谢子俊之间就只能是有缘无分,你看在二伯和二伯娘的面子上,就别再闹了,好不?」 江微微甩开她的手:「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是燕燕不肯给我面子,是她非要说谢子俊甩了我的。」 叶兰花立即抽了自家闺女一下,没好气地骂道:「你胡说什么?这事儿你已经占到便宜了,就少说两句,真把人逼急了,回头看你还怎么嫁人!」 江燕燕不服气,想要反驳,可是她又怕江微微真的去谢家闹事,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 谁知江微微却还不罢休。 这刁钻的丫头竟然还得寸进尺。 「想让我息事宁人也行,你们得让燕燕承认,是她捡了我不要的男人。」 江燕燕大怒:「你做梦!」 叶兰花狠狠拧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随即又看向江微微,好声好气地哄道:「这就不用了吧?毕竟都是一家人,以后燕丫头嫁进谢家,成了谢家的少夫人,也不会忘了你的好。」 江微微却是一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就要个说法,行不行?你们直接给个痛快话吧。」 见她软硬不吃,叶兰花也是没办法,只能看向自家男人,让他想个办法。 江伯宁觉得只是服个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直接对闺女说道:「给你堂姐道个歉,说你错了,这事儿就过去了。」 ………… 想要留言,想要推荐票,想要五星好评~(泪汪汪.ipg) 第32章:威胁 江燕燕快气疯了:「我不要!凭什么我要给她低头?!」 她不惜纵火伤人,为的就是能把江微微踩下去。 如今江微微都已经一无所有了,凭什么还要让她向江微微低头认错?她死也不接受! 可江伯宁却不像叶兰花那么好说话。 他见闺女不听话,立刻就沉下脸色:「事情是你闹出来的,我和你娘特意赶回来为你善后,你却连个软话都不肯说,既然你非要逞强,那好,这事儿我们也不管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江燕燕满肚子委屈。 她觉得爹娘都不帮自己,可是她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容不得她不低头。 最后她只能含着眼泪,哽咽着开口:「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说你的不是了,微微你就原谅我吧。」 说完她就哇一声哭出来。 叶兰花也是心疼闺女,赶紧抱住她,娘女两个抱在一起哭。 江微微轻笑:「至于吗?只是道个歉而已,就让你们哭成这样子,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们母女两个呢。」 其他人心想,你可不就是在欺负人嘛! 但没人敢开口。 就连赵氏都已经学乖了,轻易不敢再触江微微的霉头。 这丫头刁钻得厉害,才三两下的功夫,不仅把江燕燕压得抬不起头,还让叶兰花这个长辈也跟着认栽。 江伯宁心里是既恼恨又忌惮,面上却依旧端着和善的笑容:「燕丫头已经道歉了,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吧?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没必要为了点小事情就闹得不可开交。」 江微微摆了下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她喜欢捡我不要的男人,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随便她吧。」 江伯宁圆润白胖的脸皮抽了抽,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呵呵笑道:「这样的话,燕丫头的银簪,你能还回来了吧?」 「不行。」 江伯宁笑容一顿:「为什么?」 他早就料到江微微可能会不给,但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直接。 他心中恼火,这丫头如果坚持不肯把银簪拿出来的话,他就能动手强抢了! 谁知江微微却道:「我已经把那银簪交给顾斐了,这事儿爷爷是知道的。」 江伯宁立即看向自家老爹,见对方点点头,表示江微微没说谎。 此时江林海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当初不明白为啥微丫头要把银簪交给顾斐,那东西是银子做的,老值钱了,这么轻易地交付给别人,她就不怕被人给私吞了吗? 直到现在他才了悟。 江微微应该是早就猜到二房的人会找她讨要银簪,所以她提前把银簪转移出去,而且还是特意当着他的面,把银簪交到顾斐手里。 这让人想找她的麻烦都找不着。 果然,江伯宁得知最重要的物证不在江微微身上,只能放弃强抢的念头。 江伯宁很烦躁,这事儿比他预料中的更棘手。 如今银簪在顾斐的手里,可顾斐那人是个硬茬子,江伯宁跟他打过交道,知道那人不好惹,想要把银簪拿回来,只能让江微微出面。 这样一来,二房又得低头去求江微微。 江伯宁权衡再三,很快就做出决断。 只要这事儿能彻底解决,就算让他伏低做小也没什么。 等以后燕丫头嫁进谢家,他就是县太爷的亲家,到那时候,他想怎么报復江微微都没问题。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越发和气:「微丫头,那银簪是你二伯娘特意请人给燕丫头打造的,是要给她做嫁妆的,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把银簪还给她吧。」 江微微反问:「银簪不在我手里,我怎么还给你们?」 「你去找顾斐要回来就行了,顾斐这人我还是知道的,人品不错,应该不会不认帐。」 江微微想了想,道:「银簪我可以还给你们,但我有两个条件。」 「你说。」 「第一,我那房子是被燕燕放火烧坏的,修房子得花不少钱,这笔钱得由你们负担,算是你们对我的赔偿。」 闻言,江伯宁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 江微微那房子都被烧塌了,只剩下一些断垣残壁,修是肯定修不好的,只能重建。 可要重建一座屋子,绝不是小数目。 没等江伯宁反驳,江微微紧接着就说出第二个条件。 「这第二呢,你得让爷奶写一份断绝关系的文书,爷奶必须要签字画押,当着村长的面交到我手里。」 闻言,众人俱是脸色大变! 断绝关系可不是小事情,尤其是放在这种小山村里,除非是真打算要老死不相往来,没人会闹到要断绝关系的地步,哪怕当初江叔安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也只是闹出个分家的结果。 没想到江微微开口就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丫头的胆子也忒大了! 赵氏最先反应过来。 她气极了,甚至都忘了刚才对这丫头的忌惮,张嘴就骂:「你个白眼狼,咱家费心尽力把你养这么大,你倒好,非但不思回报,居然还想要跟我们断绝关系?好啊,你想断绝关系是吧?那你就先把你这一身的江家血肉都还回来!」 江微微却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全然没把对方的谩骂放在心上。 「骂吧,随便您怎么骂,反正我就这么两个条件,你们要是能答应的话,江燕燕纵火伤人的事情,我就暂且揭过。「 江林海此时已经没有心思抽菸。 他阴测测地盯着江微微,沉声问道:「那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那就闹个鱼死网破啊,反正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大不了就是一死。当然,我这人特别怕寂寞,就算到了黄泉路上,也想找几个伴儿说说话。」 说到这里,江微微看向在场的众人,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咱们都是一家人,即便是死,也要整整齐齐地死在一起,这样才像话,对吧?」 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很不好看。 江林海咬牙质问:「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 「对啊,我从头到尾都在威胁你们啊,我觉得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你们该不会到现在才发现吧?」 第33章:有苦都说不出 江微微承认得极其痛快,竟让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站在原地,布满疤痕的脸上,嘴角上扬,笑容盈盈,一副「我就是这么欠揍你们有本事就来咬我呀」的架势。 实在是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气得牙根痒痒。 可再怎么恼恨,他们也不能真拿江微微怎么样。 现在主动权完全掌控在她手里,所有人都只能被迫围着她打转。 赵氏气不过,噌地跳下床:「你以为我们一家老小是被吓大的吗?不就是死吗?行啊,老娘陪你一起死,反正我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弄死你个小丫头片子,老娘不亏!」 江微微却是一脸意外。 「奶奶您干嘛这么激动?难道您是因为不捨得放我走吗?我知道我这个人挺招人喜欢的,可您也不用这么激动啊。不过您要是真的不捨得我走,我也是可以考虑改变主意的,反正小姑那屋子我住得还挺舒服,不介意再多住些时日。还有您养的那些老母鸡,个头大,肉也多,回头我一天吃一只,翻着花样儿地烧菜,够我吃好些天呢!」 「你你你你!」赵氏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一个你字硬是在嘴里转了半晌,才挤出后面的话,「你赶紧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一想到她小闺女的屋子,还有她辛辛苦苦养大的鸡,全都便宜了这个丫头片子,她就气得心肝儿都在发颤! 江微微啧了声:「这就让我滚了?刚才您不还死活不都不肯跟我断绝关系吗?」 赵氏这下子是真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她气得唿吸急促,脸上涨红,手指头都在颤抖,一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架势。 这时,江伯宁忽然站起身:「娘,您可别晕啊!」 二儿子的话像是一记响钟,提醒了正处在满肚子怒气无法发泄的赵氏。 对啊,她还能装晕啊! 这项业务对赵氏来说非常熟练,平常家里要是有晚辈惹怒她,而她又无法压服对方的时候,她就装晕,这招虽然老旧,但胜在实用啊! 赵氏两眼一闭,捂住胸口,做出一副喘不上气的架势,随后就这么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江林海见状,赶紧跳下床,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其他晚辈们也都纷纷围上来嘘长问短。 只有江微微没有过去,她左右看看,找了把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看着这些人演戏。 她可是一位有着丰富临床经验的外科医生,病人是真晕还是假晕,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刚才赵氏那副作态,摆明了是想装晕唬人。 她心里很清楚,赵氏装晕是为了用孝道来压制她。 而二房一家子,则是想趁机拖延时间。 后者从江伯宁的夸张演技上就能看得出来。 江伯宁趴在赵氏身上,哭得眼泪直流,不住地喊娘,嗓门一声比一声大。 江微微掏了下耳朵,喊得这么撕心裂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娘不是晕倒,而是当场去世了呢! 叶兰花扭头看向完全一副局外人模样的江微微,红着眼眶说道:「微丫头,你奶晕倒了,今天的事情就暂且到此为止吧,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谁知江微微却道:「别啊,你们特意把我叫来,问题还没解决,怎么能让我走呢?」 她得让这一大家子知道,什么叫做请佛容易送佛难! 想让她空手而归? 没那么容易! 叶兰花为难道:「可是你奶都晕了……」 「不用紧张,我有个土方子,专治昏迷不醒,特别管用。」 江微微站起身,随手抄起放在桌上的茶壶,倒了半碗凉水,然后端着凉水走到床边。 她大摇大摆地说道:「麻烦让一让,给我腾点地儿。」 不明所以的众人被她给挤开,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江微微看着笔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赵氏,嘿嘿一笑:「您可别怪我,我这都是为了给您治病。」 说完,她就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凉水,然后冲着赵氏的脸勐地喷去! 一口盐汽水直接喷了赵氏满脸。 惊得赵氏顾不上再装晕,腾地一下坐起身,慌忙擦拭脸上的水,嘴里大叫:「死丫头,你是要死啊,居然往我脸上喷水?!」 江微微一抹嘴巴,扭头看向其他人,呵呵笑道。 「我就说很管用吧,一下就给弄醒了。」 众人:「……」 装晕计策被当场戳破。 众人尴尬不已,表情都有些讪讪。 江微微放下茶碗,坐回到椅子里,慢悠悠地说道:「既然奶奶已经没事了,咱们就接着谈,当然,你们要是觉得我的条件太过分,那就当我没说。回头咱们直接上公堂,到时候我会把燕燕纵火伤人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给县太爷和全县人听听,人证物证我都有,相信县太爷看着我过世亲爹的情分上,应该不会连这点公道都不肯为我主持,你们说对吧?」 江伯宁还想开口转圜。 可当他触及到江微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忽然就顿住了。 她的态度很明确,开出的条件也没有转换余地。 就算他今天把嘴皮子说破了,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江伯宁只得看向爹,希望他老人家出面帮忙说说情。 谁知江林海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低头抽菸,完全不想插手。 不是他不愿帮忙,实在是江微微这丫头太难对付了,无论别人怎么出招,她都能加倍还回去,让人有苦都说不出。 他又不是头铁,明知道是硬茬子还要往上撞。 二房的事情还是让他们二房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反正老二媳妇的娘家是做生意的,娘家有钱,让她娘家出点钱给微丫头建个房子也不算什么。 至于断绝关系,眼看微丫头如今这副厉害的架势,留在家里更加棘手,跟她断绝来往,兴许还能摆脱一个大麻烦。 见亲爹不帮忙,江伯宁只能又看向娘。 赵氏也避开他的视线。 刚才她是骂也骂过了,闹也闹过了,连压箱底的装晕技能都使出来了。 可结果呢? 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还让她自己被人喷了一脸口水。 她现在是巴不得赶紧跟微丫头断绝关系,省得这丫头再去祸祸她养的鸡。 ………… 在这寒冷的严冬,唯有推荐票和留言,才能温暖我的小心脏~ 第34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眼见爹娘都不愿插手,江伯宁心中一沉再沉。 看来今天二房这个大亏是吃定了。 江伯宁看向江微微,向来一团和气的白胖脸庞上,再无半点笑意,他是彻底把这丫头给记恨上了。 等着吧,等将来有机会了,他非得让这丫头跪地求饶!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重建房屋的钱,我可以出,但断绝关系的文书,我无能为力。」 江微微看向江林海和赵氏二老,一副等待他们表明态度的架势。 江林海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你非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也不好强留你在家里,回头咱们去找村长,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江微微也不怕对方反悔。 她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爷爷,您真是个开明大度的好人!」 江林海面皮一抽,使劲抽菸,不想再搭理对方。 叶兰花犹豫着开口:「微丫头,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是不是该银簪还给我们?」 「不急,先让我回去算算修房子要用多少钱,等我算清楚了,会把数目告诉你们,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微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该吃午饭了吧。」 她不管屋里的气氛有多糟糕,径直离开。 紧接着大房和二房两家人也都走了。 上房里面只剩下江林海和赵氏,老两口面面相觑,想起刚才的事情,都是满肚子的憋屈。 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被个小辈逼到了这种地步,想想都觉得丢人! 赵氏抱怨道:「我就说那丫头是中邪了,你们还不信……」 「行了,我们信有什么用?你得让别人也相信,可你神婆也请了,钱也花了,可结果呢?现在满村子的人都说你中邪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赵氏一时语噎,无话可说。 江林海狠狠地抽了口烟:「那丫头邪门得很,既然惹不起,以后离她远点儿,别再去招惹她,等咱们把断绝关系的文书办下来,就赶紧让她滚。」 赵氏不甘不愿地应了声:「晓得了。」 堂屋里面已经摆上饭菜。 只有一张四方八仙桌,家里人数足有十二口,全部上桌肯定是坐不下的,于是媳妇们自觉地带着女儿们退开,将座位让给男人和儿子们。 然而江微微却不管这些。 她循着香味走进堂屋,看到桌边还有空位,直接一屁股坐下去。 其他人都是一愣。 赵氏张嘴就骂:「死丫头,这地方是你能坐的吗?赶紧滚开!」 江微微懒洋洋地反问:「凭什么我不能坐在这里?难道这还是个皇位不成?」 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江林海和江伯宁,差点就被吓得摔到地上去。 江林海怒道:「你疯了吗?连皇位也敢随便编排,就算你想死,也别拖着我们下水!」 对于皇权的畏惧,在这些世代生活在封建时代的古人们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哪怕是没什么见识的乡野村妇,胡乱骂人的时候也不敢提及皇权半个字。 江微微呵呵一笑:「不想让我拖你们下水,你们就乖一点,赶紧开饭吧。」 江林海努力压下怒火,生怕这丫头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他气唿唿地拿起碗筷:「吃吃吃!赶紧吃!」 一家之主都已经发话,其他人就算不满也只能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堂屋里的男人们开始动筷子吃饭。 至于媳妇们和丫头们,都得去灶屋吃饭。 江思思由于之前犯了错,这会儿连午饭都没得吃,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面,闻着从门缝飘进来的饭菜香味,使劲咽口水。 因为大儿子和二儿子回来了,赵氏今天特意加了两个荤菜,大白菜炒肉,还有一碗水煮稻花鱼。 当然,这两个好菜出锅后,就被直接端到堂屋的餐桌上,至于灶屋里面,就只有炒白菜、炒干豆角、一大盆腌咸菜、以及红薯粥。 赵氏和陈玉桂、莫月珍已经吃惯了这些,都没觉得什么,但叶兰花却有些难以下咽,江燕燕也一样,这两天她在姥姥家虽说不是顿顿大鱼大肉,但每天至少能吃上一个肉菜,主食也都是顿顿大米饭。 哪像现在这么寒酸…… 江燕燕勉强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我饱了。」 她走出灶屋,在经过堂屋的时候,她看到和男人们坐在桌上吃着肉菜和大米饭的江微微,不由得脚步一顿,心头涌现出嫉妒和怨恨之情。 同样是丫头片子,凭什么江微微能好吃好喝?而她却只能挤在灶屋里面吃那些破玩意儿?! 江燕燕怀着一肚子怨气回到屋里。 她拉出抽屉,从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里面装着一些花生酥。 闻着花生酥的香味,她心里的怨恨总算消散了些。 就算微丫头暂时能占点便宜又能怎样? 她的容貌已经被毁掉,下半辈子就只能窝在这个破村子里面,当个没人要的丑八怪! 就连这花生酥,想必那个丑丫头也是永远都尝不到的。 想到这里,江燕燕心中得意,就着茶水,慢悠悠地品尝花生酥。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站起身,准备离开。 江仲平喊住她:「你去哪里?」 「回屋睡午觉啊。」 江仲平皱眉:「你得留下来收拾桌子,碗筷也得刷洗干净。」 饭后由丫头们刷洗碗筷是家里的规矩。 江微微直接看向身为一家之主的江林海,笑得特别没规矩:「爷爷,您确定要让我洗碗吗?我可不确定洗完之后还能给您剩下几个碗哦。」 江林海想到昨天差点被她烧掉的灶屋,面皮一抽,迅速回答:「不用你洗!」 得到满意的回答,江微微脚步轻快地走出堂屋。 江仲平皱眉:「爹,微丫头她……」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江林海打断他的话,「我也烦她烦得不行,但她有村长当靠山,咱们暂时还不能动她,再等等吧,等她嫁出去就行了。」 江伯宁圆润白胖的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微丫头要嫁人?嫁给谁?」 「顾斐。」 江伯宁恍然:「难怪她会把那么重要的银簪交给顾斐保管,原来他们两个人早就勾搭上了。」 随后他又问道:「您已经答应这门婚事了?」 说起这事儿,江林海就来气:「不答应能行吗?村长亲自开口保媒,你能拒绝?」 第35章:是丫头就得干活儿! 江伯宁的白胖脸庞皱成一团,像个肉包子:「村长为啥要偏帮微丫头?以前也没见他们有多少交情啊!」 「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被逼到这个地步了。」 自从微丫头回来后,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江林海越想越气,索性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准备去地里转转,顺道散散心。 赵氏去叫江思思擦桌子刷碗扫地。 江思思中午什么都没吃,正饿得不行,现在还要她干活,她心里气不过,却又不敢反抗,只能憋着气往堂屋走去。 在经过二房的屋子时,她看到正在屋里休息的江燕燕,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去干活?」 江燕燕摸了下自己的头髮,呵呵笑道:「你觉得我这样子像是干粗活儿的人吗?我跟你不一样,我将来可是要做少夫人的,金贵着呢!」 江思思气不过:「丫头们负责洗碗扫地,这是家里的规矩!」 「是啊,都是丫头,你怎么不去找微微呢?她跟你一样,都是天生干活儿的命,让她跟你一起去干活最合适了。」 以前像洗碗打扫这类事情,的确都是江思思和江微微在做。 确切来说,是江微微在干活,江思思跟着装装样子,省得赵氏骂她偷懒。 可现在不一样了。 江微微那丫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大家子合起伙来对付她,都没能在她手里讨到半点便宜,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爷爷,也都对她退让三分。 江思思先前还被她修理了一顿,现在哪里还敢去招惹她? 面对江燕燕的挑拨离间,江思思冷笑:「你不肯做事就算了,等下奶奶问起来,我就说你仗着自己要嫁给谢家小郎君,就开始端架子,不肯再给家里干活儿!」 说完她就扭身走了。 江燕燕脸上伪装出来的得意洋洋也随之消失殆尽。 她知道赵氏是个蛮横霸道的人,就算她马上就要成为谢家的少夫人,赵氏也不会因此就对她宽容多少,在赵氏的眼里,再厉害的丫头片子,那也只是丫头片子,是丫头就得干活儿! 江燕燕犹豫片刻,决定去找娘亲帮忙。 叶兰花自然也是不捨得闺女去干活儿的,她让闺女去床上躺着。 等赵氏找来后,叶兰花编了一通的谎话,藉口燕丫头身体不舒服,连哄带骗地把赵氏给忽悠过去了。 如此一来,家里那些零碎活儿就全都落在江思思身上,江思思心里不平衡,她见江燕燕有亲娘护着,于是她也跑去找陈玉桂,希望能娘亲能帮她出面讨个说法。 可陈玉桂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 她诚心诚意地教育闺女:「奶奶是长辈,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现在在家里做活儿做得多了,以后别人会觉得你手脚勤快,嫁人的时候,婆家也会更加喜欢你。」 江思思不服气:「可燕燕为什么可以不干活?还有微微也不干活!」 「燕丫头不一样,她命好,咱们不能跟她比,至于微丫头,她的命苦,咱们不能跟她计较。」 「那我的命呢?我的命就是没日没夜地干活儿?」 「是啊,这就是我们的命,思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人各有命,一切都是註定的,咱们只能认命。你看看你大姐,她现在嫁到隔壁村里,现在也过得挺好的,等忙完手里的事情,让爷奶给你也寻一门好亲事。」 江思思想到嫁出去才两个月的大姐,她只有在大姐成亲当天,在姐夫家里吃了顿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大姐和大姐夫。 不过听人说,大姐夫是个能耐人,大姐跟着他,日子应该不错。 想到这里,江思思感觉人生又有了点奔头。 她一定要嫁个好男人,就算比不上谢家的小郎君,至少也要比大姐夫强。 ……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顾斐再次来到江林海的家中。 江林海不在家里,开门的是江思思,她乍一见到顾斐那张英俊的脸,下意识地心跳加快一拍。 云山村里的年轻汉子有很多,可若论相貌最出色的,必须是顾斐。 要不是他家太穷,还有个病重老母亲拖累,怕是会有很多小姑娘愿意嫁给他。 江思思自然也不例外,她一面欣赏顾斐出色的外貌,一面又惋惜他的贫穷家境,嘴里问道:「你来我家干嘛?」 顾斐说:「我来找微微。」 一听到他是来找江微微那个丑丫头的,江思思的脸色顿时就沉下去,没好气地回了句:「她死了!」 说完就用力把院门甩上! 顾斐吃了个闭门羹,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确定对方没有再开门的意思,只能另想办法。 这会儿江微微刚从屋里走出来。 她算了下时间,估摸着这时候顾斐应该回村了,他肯定会来找她的。 这一大家子都不待见她,应该不乐意帮忙传口信,所以她打算去门口等着。 江思思这会儿正在前院洗衣服。 她看到江微微往外走,眼珠子一转,开口问道:「你去哪里?」 江微微随口应了句:「随便转转。」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去洗衣服。」说完江思思就伸手来拉江微微,江思思知道这会儿顾斐应该还没走远,要是江微微出去的话,两人肯定能见上。 江思思还记恨今早上的事情,不乐意让江微微如愿所偿,故意要使绊子让她和顾斐见不上面。 谁知江思思拉了两下,愣是没把江微微拉动。 江思思很意外,没想到江微微看起来个头小小的,力气居然还挺大。 「你怎么不走啊?」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确定真要让我帮你洗衣服?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人力气大,做事又粗鲁得很,要是把衣服给洗破了,我可不负责,回头奶奶骂起来,你得负全责。」 江思思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丫头的丰功伟绩,昨天她烧火煮水,差点把整个灶屋都给烧了,还有被她摔掉的碗,杀掉的鸡…… 这个家里可没有她不敢破坏的东西。 江思思迅速松开她的手:「当我什么都没说。」 她可没有江微微那么好的命,要是这些衣服被洗破了,赵氏非得打死她不可。 江微微拍了拍被抓过的衣袖,像是要拍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看得江思思表情一阵扭曲。 随后江微微大步朝院门口走去。 拉开院门,她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正在弯腰跟个小孩子说话的高大男人。 江微微立即跑过去:「顾斐!」 ………… 昨晚做梦,梦到了好多推荐票,醒来后发现全没了,我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呜呜呜! 第36章:花生酥 顾斐刚才吃了个闭门羹,但他没有直接走人。 他在附近找了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想让小孩子帮忙去江林海家传个话,大人一般对小孩子都不会有太重的防备心,只要编个合适的理由应该就能混进去找到江微微。 他正在交代小孩子该怎么说话怎么找人,就听到有人喊自己,立即抬头,循声望去,见到江微微正往自己这边跑来。 想见的人已经来了,刚才的计划自然是作废。 顾斐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块花生酥,递给小孩子:「玩你的去吧。」 那孩子拿着花生酥颠颠儿地跑了。 江微微此时已经走到男人面前,她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在干嘛?」 「没什么。」顾斐没有提自己刚被人拒之门外的事情。 他将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这是我在镇上买的花生酥,给你的。」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江微微喜欢吃什么,听别人说五味斋的花生酥很好吃,很多小姑娘都喜欢吃,所以他特意去买了一斤。 江微微颇为惊喜,没想到这男人看起来总是沉默寡言的,出门一趟居然还知道给她带好吃的。 她打开油纸包,捏起一块花生酥,尝了一口。 顾斐看着她:「好吃吗?」 江微微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剩下的半块花生酥递到他面前。 「你尝尝就知道了。」 顾斐盯着面前的半块花生酥,心跳有点快,刚才这块花生酥被微微咬过,现在他也咬的话…… 光是这么想着,就有种莫名的冲动。 他张开嘴,咬住花生酥。 入口是香,然后是甜,无穷无尽的甜…… 江微微问他好吃吗? 男人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低声应道:「好吃。」 江微微抬起手,指腹擦过他嘴角,把他不慎沾到的花生酥碎屑给擦掉。 男人立即僵在原地,有种手足无措的紧张感。 他从没跟一个姑娘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完全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最恰当的。 他只能僵硬得像尊石雕,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紧紧贴在裤子上,视线擦过她的耳朵,落在她身后的地上,一点都不敢乱瞟。 江微微见他这副模样,有点想笑,又觉得他很可爱。 她又捏起一块花生酥,边吃边问:「你们今天出门顺利吗?」 话题被转移,暧昧的气息随之散去。 顾斐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如实回答:「挺顺利的,我们去县衙,找到管理户籍册的官爷,把你的名字记到了我家,还给了那位官爷一个红包。办完正事后,叔公就去忙他的事了,我先去医馆买了些药材,然后去五味斋买了花生酥,对了,还有这个东西……」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面抽出一条白色纱巾。 「这个是特意买给你,我猜你也许用得着。」 江微微接过纱巾,受到技艺和材料的限制,这纱巾的做工很一般,但放在这种小地方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摸在手里滑滑的,材质轻薄,非常透气。 她直接将纱巾展开,对摺,然后围在脸上。 如此一来,她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就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外面。 她摇了摇脑袋:「好看吗?」 顾斐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眸子,认真地应道:「好看。」 江微微笑弯了眼。 像这种纱巾,价格应该比普通的麻布和棉布都要贵。 但她没有问具体价钱,以男人的性格,应该也不喜欢别人问价钱。 她默默地把男人的心意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再慢慢地回报他。 顾斐将挂在肩膀上的粗布褡裢打开,从中拿出一个鼓鼓的纸包,一个沉甸甸的竹筒,还有一把铁锁。 「这些是你要的东西。」 江微微打开纸包看了看,里面是好几个小纸包,每个纸包里面是一种药材,全都被磨成了细细的粉末。 竹筒里面装的是白醋,再加上铁锁,她要的东西都齐了,一样不少。 这男人办事果然很稳妥。 她抬起头:「制作一抹灵的药材,你买了吗?」 「买了,」顾斐拍了下鼓鼓的褡裢,示意她放心,「等我把一抹灵做出来,会立即送去村长家。」 「嗯。」 这次村长帮了他们的大忙,不只是顾斐,江微微也是心存感激。 她又问:「钱够用吗?」 「够了。」 顾斐顿了顿,忍不住问道:「叔公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拜堂成亲?」 虽然他们两人的名字已经记在了同户籍册中的同一张纸上,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已经受到法律认可,但他们还得拜堂成亲,宴请宾客,这样才能让村里人都知道他们成亲了。 等成完亲后,他们还得去两家的族长,把各自的名字写到对方的族谱中。 如此一来,他们才算是真正地结为夫妻。 江微微想了下:「这事儿先不急,等我把房子给修好之后,咱们再筹办婚礼吧。」 她已经打定主意跟江林海一家断绝关系,等成亲的时候,她打算从父亲留下的房子里出嫁,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娘家。 顾斐对她的想法表示认同。 「你那房子我看过了,房梁都被烧塌了,整座房子都得重建,回头我去山上砍两棵大树,给你做新的房梁,另外在请人帮忙,给你把房子重新建好。」 这些事情交给顾斐办,江微微表示很放心。 她问:「你算算大概要多少钱?」 顾斐微微皱眉:「你又要跟我算钱?」 「你误会了,我已经跟二伯说好了重建房子的钱由他出,我让你把钱算清楚,是为了去找二伯报销。」 听完她的解释,顾斐眉头舒展开来。 虽然他不明白江微微是怎么让她家那个出了名的精明二伯拿出银子的,但只要她不是刻意要跟他算得清清楚楚就行了。 顾斐沉吟片刻:「你那屋子原本是用土砖砌成的,如果还按照原来的法子去建造,花不了多少钱,木材我帮你上山去砍,土砖更方便,挖些泥巴就行,建房子的时候,请村里人帮忙搭把手,每人每天包一顿饭,事后再送点肉粮作为感谢。」 江微微扬眉:「照你这么说,建房子基本不用钱?」 「买肉买粮准备饭菜还是要钱的,顶多也就三四两银子吧。」 村里人都不富裕,大家建房子几乎都是这么干的,只要每天一顿饭,有的是人愿意帮忙。 第37章:偷东西 江微微认真想了下:「我要是想建个青砖房子呢?大概要多少钱?」 顾斐迅速估算起来:「青砖比较贵,要去砖窑购买,一块砖就得十文钱,一座房屋建下来,少说也得五百块砖。青砖房得配瓦片,瓦片一文钱一片,而且青砖房还得打地基,这又是一批花销,再加上路上的运送费用以及各种损耗,起码也得十两银子吧。」 这十两银子仅仅只是材料钱,还没算人工。 如果全部加起来的话,估计要十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子,对于云山村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整个村里,也就只有村长家和几个家族的祠堂是用青砖修建而成的,普通人家里用的全是土砖。 由此可见要是江微微的青砖瓦房建起来后会引起多么大的反响。 当然,她本人对这种事情想来是不介意的。 她当即拍板:「那就建青砖瓦房,你先去帮我找材料,等我找二伯要到钱后,就立刻把钱交给你,所有的事情都拜託给你处理。」 顾斐表示没问题。 江微微再一次表示嫁人了就是好,有个男人可以帮忙解决这些琐碎事情。 她本人是很不耐烦处理这类事情的。 既然说到婚事了,江微微干脆把其他事情也一起说了。 「昨天我爷爷说的二十两聘礼钱,你不用放在心上,回头你按照村里的习俗,适当地准备一些东西当聘礼就行了,反正也就是个意思而已。」 顾斐颔首说好。 江微微又问:「你认字吗?」 「我认字的,怎么了?」 「我想请你帮忙写一份断绝关系的文书,我不认识字,这事儿让别人办的话,我又不放心,既然你认字的话,这事儿让你来办是最好了。」 说起这事儿,江微微也是委屈。 她作为名牌医科大学毕业并且有博士学位的高材生,怎么可能不认识字?!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小村姑,没有接受过教育的她,忽然变得有了学问,肯定会引来怀疑。 为免节外生枝,她暂且只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文盲。 顾斐答应得很干脆:「行,我回去就给你写,写完后给你送来。」 江微微问:「你家有笔墨纸砚吗?」 「没有。」 「……」 江微微嘆息,好吧,一个家徒四壁的猎户,没有笔墨纸砚是很正常的。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一个乡下的猎户会识字? 难道这男人以前还读过书? 江微微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出口,这点小事留到成亲以后再慢慢弄清楚吧,现在她得想办法弄来笔墨纸砚,她很快就想到,在四房的屋里有这些东西。 江季和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笔墨纸砚是常备物品。 她摸着下巴思考,该怎么才能从四房把笔墨纸砚给带出来。 顾斐看到她的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很像是在憋什么坏主意,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家里,没被人欺负吧?」 「没有,我挺好的。」 顾斐想起来时听到村里人的议论,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我听说你奶中邪了,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谁知江微微却反问道:「你听谁说我奶中邪了?」 「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江微微扬起嘴角,笑着说道:「看来王婆做事情还挺卖力的。」 「嗯?什么王婆?」 「没什么,你先回去吧,纸和笔交给我来想办法。」 顾斐不大放心:「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江林海那一大家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就算被欺负了,都没人帮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忧心。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娶回家去,再也不让她被人欺负。 江微微笑得相当自信:「放心,这世上能让我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 顾斐跟着笑了下,他最喜欢看她自信飞扬的样子,就好像无论多大的困难,都难不倒她。 江微微催促他回去。 顾斐无奈,但还是不忘叮嘱:「你要是有委屈,或者受到欺负,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江微微感觉好笑:「你能怎么帮我出气?难道你还能把他们都打一顿不成?」 「要是他们真打了你,我就把你打回来。」 别的不好说,单论力气的话,顾斐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 江微微越来越觉得这男人太可爱了。 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后,她展开双臂,扑上去用力抱了一下男人。 等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迅速退开。 「我走啦,你也赶紧回去吧!」 她沖男人挥了挥手臂,转身往回跑去。 顾斐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脑子里却还在回味刚才那个忽如其来的拥抱。 他觉得意犹未尽。 才抱一下就松开了,不过瘾。 …… 江微微穿过前院和堂屋,发现自己居住的屋子房门大开。 她记得自己出门时房门被关上了。 想必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时候,悄悄摸进了她的屋子。 她冷笑一声,敢上她的屋子偷东西,怕是活腻味了吧?! 她将包着药材的纸包和竹筒放到旁边,左右看看,抄起放在墙角处的扫帚,就大步往屋里走进去。 果然,在她的屋里有个人! 江燕燕一心记挂着她的银簪,那根簪子是用足足四两白银打出来的,她不相信江微微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别人保管。 她认为江微微肯定是把银簪藏在屋子里面。 于是她特意趁江微微出门后,悄悄熘进江微微的屋里,打算把银簪找出来。 只要银簪到手的话,江微微就没有了可以威胁她的物证。 到那时候,不管他们一家子想把江微微怎么揉圆搓扁都没问题! 江燕燕把被褥全部掀开,只在枕头底下找到八吊钱和一些零散铜板。 她眼睛一亮,立即将这些钱全部抓起来塞进怀里,这些都是江微微的钱,有拿白不拿,回头就算江微微问起来,只要她死不承认就行了,反正江微微没有证据,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床上没能找到银簪,江燕燕不死心,把梳妆檯的抽屉全部拉开,衣柜也翻了个底朝天,仍旧一无所获。 她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床底下。 「也许她把银簪藏在床底下呢。」 ------题外话------ 感谢and chase after the boy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8章:咱们还是一家人 江燕燕顾不上脏,直接趴在地上,艰难地往床底下张望。 就在这时候。 一个扫帚从天而降,狠狠打在她的头上! 江燕燕又惊又疼,惊唿出声:「啊!」 没等她爬起来,那扫帚连续不断地打下来,打得她惨叫连连。 她好几次想要爬起来,都被人又给踩趴下,鲜亮的裙子已经被地上的尘土弄得脏兮兮,直接被她塞进衣服里的铜钱,也随之滚落出来,散了一地。 家里其他人闻讯赶来。 江伯宁见到自家闺女被人踩在地上狂打,气急败坏,赶紧跑上去,一把将抡扫帚打人的江微微。 「臭丫头,光天化日就敢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哪知江微微却像是见到救星般,激动地大喊:「家里来贼了!我刚才亲眼看到这个小贼在我屋里偷东西,我怕她偷完东西还要伤人,就赶紧用扫帚把她打一顿,你们来得正好,赶紧把这贼抓起来送去官府!」 叶兰花刚把闺女扶起来,听到江微微的话,她想也不想就呸了声。 「你放屁!我家闺女贤良淑德,才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肯定是你嫉妒我家闺女生得好,又嫁了个如意郎君,怀恨在心,才故意欺负她!」 江微微像是刚刚才看清楚「小贼」的模样,睁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夸张神情。 「燕燕?怎么会是你?我刚才没看到你的脸,还以为家里来贼了,是你的话,你就早说嘛,害得我小心肝儿都快蹦出来了。」 江伯宁冷笑:「你演啊,接着演!看看有谁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么个大活人,江微微居然会看不清楚对方的脸,谁相信啊?! 江微微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样子:「我真的没看清楚啊,我刚进门,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趴在地上,我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看不到她的脸,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燕燕嘛!」 江伯宁和叶兰花两口子立即看向闺女,问她是不是这样的? 江燕燕满肚子的委屈,在见到赖以依靠的爹娘后,再也忍不住,登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说:「我想爬起来,是微微一直踩着我的背,我起不来!」 江微微立即说道:「你们看吧,我没有说谎,她真的是一直趴在地上,我看不到她的脸啊!」 众人很想吐血。 你故意踩着人家的背,不让人家起来,还好意思说自己看不到人家的脸?! 你这是故意欺负人呢?还是故意欺负人呢?! 叶兰花气得浑身颤抖:「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真不知道是她啊,当时我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以为是家里来贼了,而且她是真的偷了我的钱,」江微微指着满地的铜钱,「这些钱就是证据,你们不信的话,扒她的衣服,她身上肯定还有钱!」 闻言,江燕燕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屋子地上散落着许多铜钱。 赵氏一眼就认出来,脱口而出:「这些不是我今早上交给微丫头的那些钱吗?」 江思思好奇地问道:「奶奶为什么要给微微钱?」 赵氏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欠了对方钱,只能板起脸,没好气地骂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江思思缩了下肩膀,不敢再开口。 其他人听到赵氏的话,虽然不明白赵氏为啥要给江微微这么多钱,但这也证明了地上的钱的确属于江微微。 大家的视线同时落在江燕燕身上,看得江燕燕脸上火辣辣的。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变得脏兮兮,头髮也乱糟糟的,脸上和手背上全是被扫帚打出来的伤痕,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她边哭边说:「我没有偷钱,没有!」 叶兰花心疼得不行,搂住闺女,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没有偷钱,肯定是别人在栽赃陷害,别哭了,爹娘会给你做主的。」 江伯宁原本是想反过来诬陷江微微偷了别人的钱,不然她哪来这么多的钱?! 可赵氏嘴太快,一口就承认了这些钱的确属于江微微。 江伯宁无法再倒打一耙,只能退而求其次:「就算这些钱真是你的,那也可能是你故意栽赃陷害,我家燕丫头不愁吃不愁穿,怎么会偷你这点钱?!」 江微微理直气壮:「既然二伯这么说,那就扒开燕丫头的衣服看看,看看她身上是不是还有我的钱。」 「你做梦!我家燕丫头是要嫁进谢家做少夫人的,岂能让你说扒衣服就扒衣服?!」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对啊,你们不提谢家,我都差点忘了这事儿。回头我就上县衙去报官,状告江燕燕偷了我的钱,看看县太爷要怎么判。」 江伯宁登时就怒了,白胖圆润的脸色涨得通红:「你敢?!」 不管县太爷怎么判,江燕燕闹出个偷窃的事情,对她的名声而言,都是极大的污点。 「呵呵,你们都敢纵容闺女来我屋里偷钱,我为什么就不敢上县衙去告你们?!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们,我现在是一无所有,真要闹起来的话,我什么都不怕,你们最好不要来招惹我,可你们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把事情闹大啊,彻底撕破脸,看看我们谁能好过?!」 说完,江微微直接就大步往外走。 因着她那一身的气势,吓得站在门口的几个人纷纷后退,给她让出一条路。 江伯宁见她要走,心里一晃,赶忙追上去:「你要去哪里?站住!」 江微微将手中扫帚一甩,扫帚头对准他的胖脸。 「滚远点!」 江伯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连退两步,脸上的肥肉随之抖了抖,冷汗刷的就落下来了。 他艰难地开口:「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真要闹上县衙吗?」 江微微冷笑:「在你们看来,偷窃只是小事吗?这话就算是县太爷也不敢说吧?!」 江伯宁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他抬手擦了把脸上的冷汗,努力地辩解:「不是,这跟县太爷没关系,只是家里姐妹见小打小闹而已,至于你的那些钱,不都还在你屋里吗?回头你把钱捡起来,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咱们还是一家人。」 第39章: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时候,家里其他人也帮忙劝和。 「是啊,都是一家人,在家里吵两句就算了,可别闹到外面去,让人看了笑话。」 「你二伯都主动求和了,你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就算了吧。」 「钱都还在呢,没人偷你的,有什么好闹的。」 …… 这一大家子都被江微微这两天的行事作风给搞怕了。 他们是真担心她会不管不顾地闹上县衙,到那时候,他们这一大家子不仅面临外人的指指点点,还要在县太爷的面前落下个家风极差的坏印象。 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劝解,一边堵住了江微微的去路,不让她去外面闹。 江微微环顾众人的脸,最后把视线落在江伯宁的胖脸上,如同屈尊降贵般,勉为其难地说道:「行啊,我可以装作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没等大家松口气,就紧接着听到她继续说。 「一共八吊钱加八十个铜板,赶紧捡起来给我,要是少一个子儿,这事儿就没完。」 其他人都没动。 江伯宁的胖脸抽了抽,心想这丫头还真会蹬鼻子上脸。 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呢?! 他只能认命,咬牙说道:「行,我给你捡。」 江伯宁回到屋里,弯下腰,蹲在地上,开始一个个地捡铜板。 有两个铜板滚到了床底下,他还得趴在地上,艰难地伸手去够,可因为他身材太胖,手臂又短,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能够得着。 叶兰花见状,赶紧跪下去帮他。 她比较瘦,身体紧紧贴在地上,伸直了手臂,勉强能够到那两个铜板。 江燕燕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爹娘趴在地上捡铜板。 他们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又跪着,有时候还得趴着…… 旁边还有其他人在看着。 这一幕像是刺痛了江燕燕,让她难堪极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爹娘也不会受此屈辱。 身体上的伤痕,还有心理上的折磨,让江燕燕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崩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费了好大劲儿,江伯宁和叶兰花才把地上的铜钱全都捡起来,他们知道江微微这丫头刁钻得很,主动把铜钱上的灰尘都擦干净,整整齐齐地摆到桌上。 做完这些,他们两口子一起看向江燕燕。 江燕燕不敢去看爹娘以及其他人的眼睛,她低垂着脑袋,一边掉眼泪,一边从怀里掏出好几串铜钱。 她把所有的钱都放到桌上。 江伯宁仔细清点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这才看向江微微。 「钱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点点看吧。」 江微微也不客气,当着他们的面,又把钱清点了一遍。 不多不少,正好八吊钱外加八十个铜板。 她看向还在哭的江燕燕,好整以暇地说道:「今天看在二伯和二伯娘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你以后要是再敢动我的东西,我保证让你哭得比今天还惨。」 江燕燕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浑身都在颤抖。 脸上的泪水混合灰尘,再加上一道道的刺目伤痕,让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其他人是既同情,又忌惮。 他们同情江燕燕的遭遇,忌惮江微微的手段。 这丫头一个铜板没丢,还让江燕燕白白挨了顿揍,偏偏江燕燕还没办法反抗,连她爹娘都跟着吃了闷亏。 江伯宁和叶兰花两口子带着闺女灰熘熘地走了,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江微微将放在外面的药材和竹筒拿进屋里。 关上房门,她将黄纸一一展开,露出里面包着的药材粉末。 她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些药粉混合在一起,倒入千金鼎中,加入适量的白醋,搅拌均匀,然后盖上盖子,放进床底下。 做完这些后,她走出屋子,用铁锁将房门锁上。 虽说她刚才那一番闹腾,给大家提了个醒,短时间内应该没人有胆子再来偷她的东西。 不过还是加把锁比较稳妥,有备无患嘛。 江微微将钥匙贴身收好,脚步轻快地去了小叔江季和的屋子。 刚才的动静闹得很大,江季和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但他身上还有伤,不方便行动,便没有出来看热闹。 江季和坐在床上,右手被木板夹住,用布条缠住挂在胸前。因为右手不能动,这几天他都不能写字,只能拿着一本书翻看。 再过两个月就要乡试了,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才行。 注意到江微微走进来,他立即放下书本,皱眉问道:「你来干嘛?」 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江季和对江微微的印象非常差,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江微微不以为意。 她走进屋里,目光环顾四周,很快就在桌上看到了笔墨纸砚。 「小叔,我来找你借点东西。」 江季和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不借不借,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都还没说自己要借什么,你就说没有?」 「不管你要借什么,我这里都没有。」 江季和摆明了不想搭理江微微,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江微微走到桌边,摸了下宣纸的边缘,纸张有点粗糙,但也勉强够用了,她说:「我想借你的纸和笔用一用。」 江季和立即起身下床,将她推开。 「我的纸和笔是你能碰的吗?一个臭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居然还想用笔墨纸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江微微皱眉,心下不满,但因为有求于人,她还是忍住没有发作。 「我可以付钱,你这纸张多少钱一张?我按市价的双倍付给你,笔墨的损耗也一样。」 江季和抬起下巴,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却是轻蔑:「你还不懂吗?无论你出多少钱,我都不会把纸笔借给你。」 「为什么?」 「你就是个丧门星,满身的晦气,我怕自己的笔墨纸砚沾上你的晦气,将来影响我在乡试中发挥。」 江微微气极反笑:「好吧,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地的瞬间,她就忽然出手,一把抓住江季和的右臂,用力一拧! 第40章: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江微微的力气其实不算特别大,但她熟知人体的骨骼构造,再加上江季和的手臂脱臼还没痊癒,被她这么一拧,就听到咔擦一声响,肘关节直接就错位了! 强烈的刺痛,令江季和脸色煞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 家里其他人听到这叫喊声,都被吓了一跳,慌忙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而此时,江微微抓着江季和的右臂又是一拧。 咔擦。 肘关节又被强行推回原位。 江季和浑身一哆嗦,这次是痛得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浑身颤抖,不可遏制地哭了出来。 等大家跑进屋里,发现江季和抱着右臂蹲在地上,而江微微则站在旁边。 赵氏和莫月珍赶紧跑过去将江季和扶起来,忙不迭地询问。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江季和费了好大力气,才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微丫头拧断了我的胳膊。」 众人大惊失色。 赵氏直接就跳起来,指着将江微微破口大骂。 「死丫头,你真以为有村长撑腰就能无法无天了吗?居然连长辈都敢打?来来,你干脆也把我这个老婆子一起打死算了!反正这日子也没法过了!大家一起死啊!「 说着她就一头撞向江微微,一副要跟她拼命的架势。 江微微立即往旁边挪开两步,躲开对方的袭击,同时说道:「你们误会了,刚才是小叔自己不小心撞到胳膊了,我没有碰他,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让他动一动胳膊,肯定没断。」 赵氏不信:「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还想煳弄我们?老四都疼成那副样子了,胳膊怎么可能没事?!」 见对方不听,江微微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抓住江季和的右臂,强迫他抬起手。 「疼吗?」 大家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江季和本能地想要喊疼,可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手臂居然一点都不疼了! 他试着动了动手臂,的确是不疼了。 江微微松开手往后退:「你们看吧,小叔一点事都没有。」 见状,莫月珍的眼泪一下就止住了,赶紧问自家男人:「真的不疼了吗?」 江季和神情古怪,回答得不甘不愿:「嗯,不疼了。」 赵氏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脸色的变化是精彩纷呈,既震惊又尴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找台阶下去。 江微微摊开手:「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江季和愤恨不已:「刚才你明明拧了我的胳膊!」 「那你的胳膊为什么完好无事?」 江季和一噎,无言以对。 他哪知道江微微这丫头是怎么弄的?明明把他的胳膊拧得剧痛不已,结果他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 其他人见到没事了,纷纷散了。 就连赵氏也没脸再待下去,赶紧熘了。 屋里只剩下江季和、莫月珍、以及江微微三个人。 江季和看向江微微的目光充满警惕,虽然不知道刚才她是怎么做到把他的手臂恢復原样的,但他却能从刚才的教训中得知,面前的微丫头很不简单。 江微微却像是没事人似的,笑着问道:「小叔,现在你能借我纸和笔了吗?」 江季和捂着自己的右臂,刚才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剧痛,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甚至有点害怕江微微,怕她把刚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 在畏惧的催化下,江季和终于还是被迫选择了妥协。 「只能借你一个晚上,明早天亮就得还给我。」 「谢谢小叔!」 江微微立即抽出两张宣纸,将毛笔连同砚台一起拿走。 莫月珍有心阻拦,那些笔墨纸砚可都是精贵东西,就这么被人给拿走了,回头公婆要是问起来,这让他们怎么交代? 可当她触及到江季和那张难看至极的脸色后,所有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那些东西是江季和答应借出去的,就算公婆真要问起来,也有江季和去承担后果。 而且就这两天的经验来看,江微微在家里已经成了近似混世魔王的存在,包括江林海和赵氏二老在内,全家上下没人敢去招惹她。 即便公婆有所不满,应该也不敢表现出来。 …… 吃过晚饭,江微微揣着纸和笔出门。 家里人见她出去,也不敢多问。 循着记忆找到顾斐的家。 江微微敲响院门。 片刻过后,院门被拉开,顾斐看到站在门外的女子,颇为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拿到纸笔了,来找你帮忙写断绝关系的文书。」 顾斐侧开身体:「进来说吧。」 江微微拿出笔墨纸砚,摆到桌上:「这些东西是我从小叔那里借来的,你知道纸张多少钱一张吗?」 顾斐摸了下宣纸:「这种生宣比较便宜,一文钱能买十来张。」 江微微心里有了数。 顾斐问清楚她要怎么写后,提起毛笔,蘸满墨汁,开始落笔书写。 借着昏黄的油灯光亮,江微微看着他笔下的字迹,前世她也曾练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能看得出来,顾斐的字迹刚劲有力,骨风潇洒,很有大家风范。 这绝不是寻常猎户能写得出来的字迹。 江微微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猎户吗? 顾斐一气呵成地写完了。 他放下毛笔,吹干墨迹,然后将文书内容逐字逐句念给她听,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将同样的文书写了三份。 江微微将三分文书叠好塞进怀里,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怎么会识字的?」 顾斐平静回答:「以前跟父亲学的。」 江微微对顾斐家里的事情知之甚少,听人说顾斐的父亲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但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没人知道。 她有点好奇:「我从没听你说起过你父亲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见他不愿多谈,江微微也不好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顾斐是这样的,她自己也是这样的,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 第41章:绝不负你! 顾斐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坚持要将她送到家门口。 路上,顾斐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跟家里断绝关系? 江微微回答得很爽快:「明天吧。」 「这么快么?」顾斐有点意外,随后又觉得不放心,「他们真会同意跟你断绝关系吗?」 江微微信心十足:「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我不追究他们之前对我做过的事情,作为交换,他们必须答应帮我支付重建房屋的钱,并跟我断绝关系。」 顾斐定定地看着她。 江微微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被纱巾蒙住的脸颊:「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男人低声开口。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再让你吃亏受委屈。」 在他看来,微微即便表现得再怎么坚强乐观,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要狠下心跟家里人断绝关系,肯定是经歷很多痛苦,才被迫做出的决断。 他很心疼她。 江微微仰起头:「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不准反悔。」 男人举起右手,神情肃穆:「我发誓,绝不负你!」 江微微直接抬起自己的右手,轻轻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下。 「那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她便后退两步。 「我先回去了,再见!」 顾斐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她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后面,他这才转身回去。 江微微回到家里,将笔墨纸砚还给江季和。 江季和再三确认笔墨砚台都没被用坏,宣纸也只是少了三张,这才放下心来。 江微微拿出一个铜板。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种生宣一文钱能买十多张,我用一文钱买你三张纸,应该足够了吧?如果还有多余的话,就当做是砚台毛笔的磨损费用吧。」 对江季和来说,这是一文钱的事情吗? 他不想借东西给江微微,是因为他觉得这丫头不老实,身为女子不好好地恪守妇道,反倒成天地闹事情,简直是不成体统! 可摄于对方先前差点拧断他胳膊的威慑,江季和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收下一文钱。 江微微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放下东西和钱后,就转身离开。 次日早晨。 江微微起床,洗完脸后,打开千金鼎,倒出一点儿药液。 淡褐色的药液,闻起来有股子淡淡的药味。 她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将药液抹到脸上,感觉凉丝丝的。 上完药后,药味很快就挥发了。 这倒是免去了她带着满身药味到处跑的烦恼。 江微微将千金鼎放回原处,她走出屋子,顺手上锁,然后去了堂屋。 早饭已经被摆上桌,一大盆蒸红薯,还有一大锅野菜汤。 虽然做法依旧很粗糙,好在红薯本来就挺甜的,再加上大家吃得都一样,没再出现区别对待。 江微微便没有再挑剔,安安分分地埋头吃饭。 一个大红薯下肚,基本就饱了。 她喝完碗里的野菜汤,沖坐在上首的江林海说道。 「爷爷,咱们来谈谈断绝关系的事情吧。」 正在吃红薯的江林海直接被呛到了。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旁边的赵氏赶紧把野菜汤端到他嘴边,餵他喝下。 喝完汤后,江林海终于缓过来了。 他抹了把嘴,没好气地开口:「这种事情就不能等吃完饭后再说吗?!」 刚才吃得好好的,咋一听到微丫头说道断绝关系四个字,惊得他差点被嘴里的红薯给噎死。 江微微一脸无辜:「我的确是吃完了再说的啊。」 「可我还没吃完!」 「好吧,您慢慢吃,我等您吃完再说。」 江微微当真就不再开口,乖乖坐在旁边,用一双黑熘熘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林海。 江林海被她盯得心里发憷。 被她这么盯着,哪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他再度放下碗筷,板着脸开口:「你真要跟家里断绝关系?」 江微微反问:「您吃完了吗?」 江林海冷笑:「你居然还知道关心我吃没吃完?」 「呵呵,您毕竟是长辈嘛,我这个做小辈的,就算心里不想理您,但面上总还得装装面子,免得被人说闲话,您说是吧?」 「……」 江林海真是要被她的耿直给气死了。 他觉得再让这丫头在家里待下去,他的寿命都得短几年。 这时的女人们都在灶屋里吃早饭,堂屋里面只坐着几个男人,他们还没吃完,正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听江林海和江微微的对话。 江微微始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不是她吹牛,就嘴炮技能而言,在座的全都是渣渣! 想当初在各大医院交流会上,她愣是凭藉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大杀四方,没人敢跟她争抢锋芒。 江林海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一肚子怒气给压下去。 「行,既然你非要跟我们断绝关系,那就如你所愿,以后你不管是生是死,亦或是被人欺负了,都别来找我们,我们不会再管你。」 江微微面露感激,真情实意地道谢:「谢谢你们终于愿意放过我了!」 「……」 眼见自家老爹额头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老二江伯宁立即开口:「断绝关系不是小事情,得请村长来做个见证。」 说着他就沖灶屋的方向喊了声。 「思丫头!」 江思思不得不放下红薯,走出灶屋,问什么事? 江伯宁站在堂屋门口,沖她说道:「你去村长家一趟,跟叔公说,微丫头非要跟咱们家断绝关系,请他来做个见证。」 他这话说得颇有技巧。 是微丫头非要跟他们家断绝关系,这事儿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就是江微微不懂事,任性妄为,不敬长辈。 江思思一听到是这事儿,眼睛一亮,立即脆生生地应道:「好嘞!」 她巴不得江微微赶紧从这个家里滚蛋,只要江微微走了,小姑的闺房和衣服兴许就能分给她们这些丫头了。 江思思心里兴奋,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完,急匆匆地朝外面跑去。 江伯宁回到堂屋里坐下。 刚才他说话的声音不低,江微微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 新书期间要冲榜单,需要多多的留言收藏推荐票~ 第42章:不安好心! 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二伯,您非要跟我耍这种小心思吗?」 江伯宁装傻充愣,白胖圆润的脸上一团和气:「你说什么呢?什么小心思?我听不懂啊。」 江微微没再说话,懒得跟他纠缠这些小事。 今天她的主要目的,是跟这一大家子断绝关系,至于其他的小事,可以等以后再慢慢清算。 灶屋里的女人们听到了刚才江伯宁说的话,她们知道今天江微微很可能就会从这个家里滚出去,纷纷从灶屋里面走出来,打算亲眼见证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短短两天时间,他们都受够了江微微的刁钻蛮横,巴不得她赶紧滚蛋。 尤其是赵氏,因为江微微的暴行,逼得她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数院子里的鸡,确定一只没少才能放下心来。除此之外,她还得时刻防止江微微靠近灶屋,唯恐江微微再在灶屋里面放一把火。 桌上还有没吃完的红薯和菜汤,但大家却都已经没有了吃喝的心情,全部伸长脖子往外看,期待村长的到来。 出乎意料的是,江思思很快就回来了。 江林海忍不住问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找到村长了?」 江思思进门就道:「我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叔公,他正往这边过来,像是早就知道了咱家要跟微微断绝关系的事情。」 江林海立即看向江微微:「是你提前通知村长的?」 江微微说没有。 但江林海压根就不信她的话。 他哼了声:「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江微微懒得辩解,直接翻了个白眼。 很快,村长江丰年就跨进了院门,顾斐紧随其后。 江微微一看到顾斐,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肯定是他提前通知村长的,为的就是尽快帮她把事情给办妥。 顾斐进门后,立即看向江微微,微不可查地颔首,意思是他都已经跟村长说好了,让她别太担心。 江微微沖他露出笑容,因为她的大半张脸都被纱巾遮住,只能看到一双剪水双瞳弯了起来,像是弯弯的月牙儿,勾得他心里痒痒。 赵氏让媳妇儿们赶紧把桌子收拾干净,端上刚烧好的热茶。 江林海亲自出门,将村长迎进堂屋。 待众人坐好,江丰年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确定要跟微丫头断绝关系?」 江林海嘆了口气,很是无奈:「没办法,是微丫头非要跟我们断绝关系,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我和她奶年纪都大了,以后免不了要拖累家里人。她要是跟咱们断绝关系的话,以后就算我们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赖不到她身上。」 江伯宁心眼子多,立即接上话。 「爹,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管您二老将来怎么样,我们这几个儿子儿媳,都会侍奉您二老面前。」 叶兰花也赶紧附和:「是啊,我们一定会好好孝敬您二老的!」 紧接着,大房两口子和四房的两口子也都站出来表忠心。 这样一来,就显得非要闹着跟家人断绝关系的江微微格外不孝。 她也是好笑,临到末了还要给她来这么一招。 这两天来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非要一次次地自打嘴巴? 江丰年抽了口旱菸,眉头紧锁。 村里面时常会有人家闹出要分家的事情,尤其是那些家里兄弟姐妹很多的,父母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难免会出现偏心的情况。 江丰年作为一村之长,经常会被请去主持公道。 他一般都会先进行劝和,实在劝和不了的,再帮着进行分家。 可真正闹到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却是少之又少,毕竟大家都在同一个村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的,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尤其是女子,几乎是从未见过要娘家断绝关系的。 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娘家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尤其是娘家的叔伯兄弟,那就是她身后的倚仗。一旦女子跟娘家断绝关系,她就如同无根的浮萍,毫无根基,即便被人欺负了,也没人会帮她出头。 江丰年对江微微这丫头的观感还不错,怕她以后会因为此时的冲动而后悔,便语重心长地劝道。 「微丫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非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吧?我看你爷奶都还是挺在乎你,你好好地跟他们谈一谈,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江林海和赵氏等人都看向江微微。 以他们对这丫头的了解,肯定不会低头妥协,甚至还有可能会当场怼回去。 到那时候,村长会肯定因为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而动怒。 如此一来,村长和江微微之间的关系就会产生裂痕,严重的话,江微微兴许还会失去村长这做靠山。 谁知。 江微微非但不生气,反倒爽快地应道:「叔公说得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非得断绝关系。」 闻言,江林海一大家子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微微,这发展不对啊!这丫头该不会是拿错剧本了吧?! 江丰年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不错,你这丫头真懂事。」 江微微腼腆一笑,然后对赵氏说道:「奶奶,今天中午留叔公吃饭吧?我去灶屋烧饭,还有您养的那几只鸡,也都宰了吧,我亲自动手,保证给您宰得干干净净!」 赵氏脸色大变,噌地一下站起来,尖叫道:「不准去!」 她就知道这丫头不安好心! 死丫头故意装作乖巧懂事的样子,其实就是想吃了她养的那些鸡! 赵氏怒道:「你要是再碰我养的鸡,我就弄死你这个丑丫头!」 江林海脸色一变,心想他好不容易在村长面前博得的好印象,转眼就被这蠢婆娘给败坏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不其然,江丰年在听到赵氏为了一只鸡就要跟弄死亲孙女时,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刚才他还以为江林海老两口想开了,愿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姑且不论江林海是个什么想法,光凭赵氏这副刻薄的架势,就知道微丫头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的话,肯定会继续被磋磨。 第43章:你怎么不去抢啊?! 江伯宁注意到村长的神情变化,正准备补救。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江微微又说话了。 「既然奶奶不舍的那些鸡就算了,反正我手里还有燕燕的银簪,回头拿去镇上换成钱,兴许能买些不错的酒菜,到时候再好好地招待叔公。」 说完她便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拍了下脑门。 「差点忘了,那银簪这会儿不在我身上,顾斐,你把银簪带来了吗? 「带来了。」顾斐从衣袖中拿出一根做工精良的银簪。 江伯宁两口子加上江燕燕在看到银簪的瞬间,目光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如果不是碍于村长和顾斐在场,他们这会儿早已经扑上来抢了。 江微微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二房一家子的炙热目光,慢悠悠地转了下银簪:「也不知道这根银簪能换多少钱?燕燕,这簪子是你的,你应该知道它值多少钱的吧?」 明明是非常轻松的话语,但落在江燕燕的耳朵里,却跟行刑前被侩子手询问还有什么遗言似的,她只觉得心惊肉跳,慌忙抓住娘亲的衣袖,小声哀求。 「娘,你看她……」 叶兰花能有什么办法? 纵使她巧舌如簧,在此时施展不开。 毕竟,银簪在江微微手里,她现在就等于是捏着二房一家子的命脉。 江伯宁恨得牙根痒痒,白胖的面皮微微抽搐,可他不能把怒气发泄出来,只能把先前那一肚子的算计全给憋回去,露出非常勉强的笑容。 「瞧你说的,咱家还缺一顿饭菜的钱吗?只要你开口,咱们这就请村长上镇上酒楼去吃饭,我出钱请客,你们想吃多少都没问题!」 江微微笑了下:「我知道二伯是做大生意的,不在乎这点小钱,既然这样,不如你先把欠我的帐清一下?」 「什么帐?」 「二伯真是贵人多忘事,燕燕烧了我的房子,我那房子得重新修建,不得要钱吗?还是说,二伯想要变卦反悔,不愿意出这笔钱?」 说到最后的时候,江微微眯起双眼,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却让江伯宁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感。 他呵呵地干笑:「你放心,修房子要用多少钱,我全都包了,保证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 江微微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立即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江伯宁有点意外,没想到对方只要这么点钱,心里一喜,赶紧答应下来,「行,我这就去给你拿钱!」 谁知江微微却道:「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三十两。」 「什么?!」 江伯宁腾地一下站起身,睁大眼睛瞪着她,圆圆胖胖的脸上全是惊怒。 「就那么一座破屋子,居然要三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不只是江伯宁,其他人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知道江微微那座破屋子本就摇摇欲坠,即便没有遭遇火灾,也维持不了多久,能赔她三两银子已经是不错,她居然想要三十两,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顾斐有点意外,他记得自己帮江微微算过修建房屋的价钱,哪怕是修建一座全新的青砖瓦房,也只要十五两,没想到江微微居然开口翻了一倍。 江丰年也觉得三十两太过分了。 他忍不住开口劝道:「三十两也太多了点,咱们村里还没有谁家修房子,要用这么多钱的。」 叶兰花皱眉说道:「微丫头,就算咱家欠了你的,你也不能故意漫天要价啊!」 江燕燕哼道:「居然有脸要三十两?你真以为你那破屋子是金子建造的吗?!」 江微微也不生气,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修建一座房子,当然要不了这么多钱,可我身上的伤呢?」 她摘下纱巾,露出满脸狰狞的疤痕,紧盯着二房一家子。 「你们觉得我这一身的疤痕,够不够三十两呢?」 江伯宁和叶兰花被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江燕燕因为心虚,更是怕得不行,直接躲到父母身后,不敢跟江微微对视。 这一下子,就连江丰年也无话可说了。 人家原本漂漂亮亮的一张脸蛋被烧没了,现在要三十两的赔偿金,似乎也不算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跟江微微那张布满疤痕的可怕面容对视,纷纷错开目光。 只有顾斐,轻轻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那是一种无声的支持。 就仿佛是在告诉她,即便全世界的人都不要她,他依然会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江微微没有回头,她重新戴上纱巾,淡淡开口:「三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二伯若是不愿意给,我也不会强求,至于燕燕纵火之事,咱们直接就秉公处理吧。」 「别,咱们有话好好说,」江伯宁擦了把冷汗,咬牙说道,「我给你三十两,但你得当着村长的面保证,以后再也不提纵火的事情。」 「可以。」 江微微答应得很痛快。 江伯宁忍住肉疼,对自家媳妇交代:「去拿三十两的银票过来。」 叶兰花不大愿意:「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江伯宁压低声音:「你不是还有嫁妆吗?先拿出来应应急。」 「不行,那是我将来留给咱们儿子娶媳妇儿用的钱!」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现在要是不把这事儿给解决了,燕燕跟谢家小郎君的婚事就得告吹,你忍心看咱家闺女被人退亲?」 叶兰花当然是不忍心的。 她看了看身边可怜巴巴的闺女,最后还是咬咬牙,狠心去把银票拿了出来。 江微微从她手里接过银票。 这是江微微第一次见到银票,包括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从未见过银票,所以她完全没有相关的知识,不知道该如何辨别银票的真假。 她将银票递给顾斐。 「你看看这银票,对不对?」 顾斐接过银票仔细检查,颔首道:「是万和钱庄的银票,面额三十两,镇上就有万和钱庄,随时都能兑换成现银。」 确定银票没问题,江微微再度看向江林海和赵氏。 「爷爷,奶奶,你们确定不愿意跟我断绝关系?」 ------题外话------ 感谢非的打赏,么么哒~ 第44章:断绝关系 如果是换做以前,江林海和赵氏肯定不愿意跟江微微断绝关系,不仅是因为这样做传出去不好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江微微能干活儿。 可经过这两天的折腾,他们发现江微微已不是从前那个任劳任怨肯干活的老实丫头。 她现在在家里是啥事情都不干,独自霸占着一间屋子,吃饭还非要吃大米饭,既刁钻又蛮横,谁要敢跟她作对,立马就会被她整得灰头土脸。 这哪是养个丫头?简直就是供了一尊菩萨! 他们是巴不得赶紧把这尊活菩萨给赶紧送走。 刚才他们故意装作不愿断绝关系的模样,是为了在村长面前刷个好印象,以后要是传出去了,大家只会以为是江微微蛮狠任性不讲道理。 但谁能想到,江微微居然一改平日里的刁钻,乖顺地同意不断绝关系了。 那怎么样? 光是这两天,他们就已经受够了这丫头,要是她以后还要在家住下去,非得把所有人都给折腾死了去! 赵氏第一个开口:「在这里按手印是吧?」 江微微说是的。 江林海没有阻拦,但他多了个心眼,拿起三分文书看了看,他只勉强认得几个大字,看了许久也没能看懂全部意思,只能转手把文书拿给江季和。 「老四,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江季和接过文书仔细查看,发现这文书的字迹竟出乎意料得漂亮,不免有点意外。 「这文书没提别的,只说从今以后咱家跟微丫头断绝关系,无论是生老病死亦或是贫穷富贵,双方都不再有任何往来。」 确定文书内容没有问题,江林海放下心来,用手指沾了些印泥,在文书落款处按下手印。 随后赵氏也按下了手印。 做完这些,江林海将三分文书推到村长面前,请他过目。 江丰年嘆了口气,拿起文书看了看,表示可以了。 三分文书,江微微手里留一份,江林海两口子留一份,还有一份交给村长江丰年保管。 如此一来,江微微就算是正式跟江林海一大家子分道扬镳。 以后便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江燕燕伸出手:「我的银簪呢?」 江微微将银簪递过去,在对方准备伸手来接的时候,她忽然松开手指,银簪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江微微笑道:「想要就自己去捡。」 「你!」 江燕燕气得脸都扭曲了。 江微微却不理她,施施然地转身离开,回到屋里收拾行李。 赵氏生怕她偷拿家里的东西,全程跟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江微微也不稀罕他们家的东西,她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收入包袱里面,准备离开。 赵氏却叫住她:「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家茹香丫头的,你得脱下来!」 江微微挑眉:「你这衣服多少钱?我付钱给你。」 可赵氏却不要钱,她被这丫头气得够呛,今天必须要给她个难堪,否则她这一口气没法出! 「我不要钱,我就要你身上的衣服,现在就给我脱了!」 江微微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看热闹的媳妇丫头们,冷笑一声:「行,我把衣服脱给你。」 她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现在是秋天,身上就穿了两件衣服。 把外衫一脱,里面就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中衣。 江微微问:「要不要我把这中衣和肚兜全给脱了?直接光着出去?」 赵氏是巴不得把她光着滚出去的。 可她话还没出口,江林海就抢先开口了:「行了,非要闹得全村人都来看笑话吗?!」 要是他们家真让微丫头光着身子离开家门的话,明天他们家就得成为全村人的笑柄,还是村长那边,他们也没法交差。 赵氏不甘不愿地闭上嘴,不再吭声。 江微微刚回到这个家里的时候,身上是有衣服的,但她嫌弃那套衣服太脏太破,有了换洗的衣服之后,就直接扔掉了。 现在倒好,没有可以更换的衣服,她只能穿着中衣离开。 赵氏和叶兰花、江思思、以及江燕燕等人看着她狼狈离开的模样,颇为解气。 江微微倒是还好。 中衣虽然单薄,可也是长袖,下面的亵裤长度过了膝盖,跟她穿越前穿的秋衣秋裤差不多,就是样式难看了些。 至于羞耻? 那是不存在的! 作为一个大夏天穿着牛仔热裤满街跑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穿着长袖衣和五分裤就感到羞耻呢?! 江微微背上包袱,步伐从容地走出来。 江丰年和顾斐在堂屋里等她,见到她穿成这样子走出来,全都愣了下。 顾斐最先反应过来。 他飞快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江微微裹住,但因为他穿的是短打,衣服长度刚到江微微膝盖,小腿仍旧裸露在外。 顾斐眉头紧皱,眼中戾气丛生。 「他们就是这么对待你的?连一件衣服都不给你留?!」 江微微满不在乎道:「那破衣服我还不稀得留呢。」 她见男人仍旧很生气,看样子是要去跟江林海一家人讨个公道,连忙拉住他。 「行了,这点小事情难不倒我。」 她将顾斐的外衣脱掉,系在腰间,用袖子打了个结,衣摆正好没过脚踝,勉强遮住了小腿。 「你看,这样不就是行了嘛!」 顾斐握语气隐忍:「我是替你感到不公。」 旁边的江丰年也觉得江林海一家子太过分了,连件衣服都不给微丫头留,这不是诚心要给她难堪吗?! 难怪微丫头要跟对方断绝关系,亲人做到这个份上,的确是没有再继续的意义了。 江微微主动握住男人的手,低声安抚了他几句,见他情绪逐渐恢復正常,这才拉着他往外走。 江丰年和他们一起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赵氏后脚就哐当一声把院门给关上。 那副迫不及待赶人的架势,让江丰年皱眉:「这些人真是……」 江微微不以为意:「今天多谢叔公了。」 「你救了我家六娃子,我帮你这个小忙,也算是还了你一份人情,」江丰年顿了顿,又问,「你那房子都被烧塌了,现在没法住人,你打算去哪里?是直接住进顾斐家里吗?」 第45章:他不想再委屈她 江微微已经跟顾斐在县衙登记过了,就本朝法律而言,她已经是顾斐的媳妇儿,住进他家里也是合理合法。 但毕竟他们还没拜过天地,也没有摆过酒席,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夫妻。 真要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住到了一起,被不知情的村民们看到,肯定又会引起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 依照江丰年的看法,最好还是按照流程来,先把亲事办了,再名正言顺地住到一起。 顾斐明白村长的顾忌。 他也觉得先办亲事再圆房会比较稳妥,微微已经吃了很多苦,他不想再委屈她。 「叔公,我们原本是打算先把微微那房子给修好了再举办婚礼,在此之前,我能不能让她在村西头的空屋子里面借住一段时间?」 村西头有座空屋子,那是以前一户人家留下的,那户人家的男人被徵兵带走了,后来死在战场上,他媳妇儿跟人跑了,留下个空屋子,一直没人住。 江丰年爽快应下:「行啊,反正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微丫头想住就住吧,不过那屋子很久没住人,年久失修,你们得先修葺一番,免得漏雨。」 「知道了,谢谢叔公。」 江丰年摆了下手:「小事情,我先回去了,你们有事就来找我,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江微微和顾斐再三道谢,目送村长离开。 …… 两人来到村西头,找到了那座空屋。 院门上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轻轻一拽就掉了下去。 推开院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小院子早已经荒芜,杂草丛生。 干草铺成的房顶早已经破烂不堪,幸好现在是秋天,少有雨水,暂时不用担心漏雨。土砖垒成的墙壁都还在,勉强达到了家徒四壁的标准,至于屋子里面,是遍地尘土,墙角挂着厚厚的蛛网。 总共三间屋子,正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是卧房,穿过堂屋是后院。 后院有口井,但因为年久未用,井水早已经枯竭。 院子左边是山坡,山坡下方是一片田地,右边是灶屋、柴房和茅厕。 灶屋勉强还能用,柴房和茅厕已经塌了大半边,根本没法用。 江微微看得眉头紧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村长能把这座屋子借给他们,就已经是他们占便宜了,这个时候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屋子。 不说要把整个屋子都打扫干净,至少要把卧室、灶屋和茅厕先收拾出来才行。 穿越前,江微微一直生活在城市,父亲是军官,母亲是企业家,生活非常富足,家中大小事务都有佣人料理,即便是后来高中住校,也定期有佣人来帮她把衣服送去干洗店。 说白了,她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别说打扫卫生,她连吸尘器都没碰过一回。 顾斐见她站在破屋子里面的侷促模样,主动说道:「我先去修茅厕,你在这里休息,不要乱动,有事就叫我。」 「哦。」 见到小娘子乖乖地答应,顾斐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他打算趁着天色正亮的时候,赶紧把茅厕修好,然后再去清扫灶屋和卧室。 至于他的小娘子,乖乖待在旁边休息就行了,这种粗活儿完全不需要她动手,他一个人就能全部解决。 顾斐用木板做了个简易版木梯,去了后院。 江微微独自站在卧室里,她觉得自己这么傻站着不太好,虽说男人没有让她干活的意思,可她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她拿起扫帚,试着扫一下,立刻就扬起无数尘土。 呛得她眼泪直流。 她迅速丢开扫帚,快步跑出屋子。 拍掉衣服上沾到的尘土,江微微已经放弃打扫卫生这项工作,她没有干这种活儿的经验,也不打算强迫自己去适应。 她径直走出院子,左右张望,很快就发现隔壁住着一户人家。 江微微跑去敲门。 很快院门就被拉开。 开门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弱妇人,她脸色蜡黄,头髮被巾帼包住,眼窝深陷,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打了许多补丁,一看就是家境贫困。 江微微的视线迅速从妇人身上掠过,脑中立即浮现出关于妇人的记忆信息。 妇人名叫何霞,是从外地逃荒到云山村的难民,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带着个闺女,据说她的丈夫死在了逃荒的路上,她一个寡妇带着闺女生存困难。恰好云山村里有个汉子名叫张吉,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何霞便带着闺女嫁给了他。 关于张吉,江微微脑中的记忆信息并不多,她只知道那是个沉默到近乎有点懦弱的汉子,在村里的存在感极低,如果不去仔细注意的话,很少能注意到他。 张吉家很穷,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三十多岁还打光棍的地步,何霞带着闺女嫁给他,也只能算是找到一个栖身之所,生活仅仅维持在饿不死的水平。 这一点从从何霞那憔悴的模样、以及衣服上的许多布丁,就能看得出来。 何霞当然也是认识江微微的,云山村就这么点儿大地方,再加上江微微前不久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想不知道她都难。 何霞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微丫头,有事吗?」 「婶子,我刚跟家里断绝关系了,暂时没地方去,村长让我先在你家隔壁的空屋借住一段时间。我们正在打扫卫生,可是我身上的伤还没痊癒,动作不利索,想请你帮忙打扫卫生。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干活,我给你算钱,十文钱一个时辰,怎么样?」 在这个年代,十文钱能买一斗米,对于贫穷的何霞一家来说,绝对是非常丰厚的报酬。 何霞来不及消化对方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个惊人的消息,随即就被十文钱一个时辰的工钱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下意识地确认道:「真的有十文钱?」 「当然,」江微微从衣袖中掏出十文钱,「这是给你的定金,等干完活后,多退少补,怎么样?」 何霞立即伸出枯瘦的手,抓住十文钱,飞快地说道:「你等我一下。」 随即她连院门也不关,就转身跑回屋里。 ………… 看完之后,请一定要给本文五星好评,拜託拜託~ 第46章:权宜之计 江微微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看看的意思。 很快何霞就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扫帚和满满一桶水,肩膀上搭着抹布,衣袖捋到手腕处,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江微微也不含煳,直接带着她回到空屋。 「婶子,你先帮我把卧室和灶屋打扫干净,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再把堂屋和院子也大概收拾下。」 何霞立即开干。 她是常年干惯了家务的女人,动作非常麻利,江微微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挺满意的,便不再管她,转身去看顾斐干得怎么样了。 茅厕的半边墙壁都塌了,房顶也塌了一半,顾斐先把茅厕里面的杂物全部清理出去,然后再把塌掉的土砖再垒上去。 顾斐爬上爬下来回忙活,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他正想把上身的衣服给脱掉,余光瞥见江微微走了过来,动作一顿,暂时打消了脱衣服的念头。 虽说两人已经是合法夫妻,但毕竟还没圆房,他还是得注意点儿形象,免得吓到他的小娘子。 江微微看到茅厕的墙壁基本已经被垒好了,颇为惊喜:「你的速度好快啊!」 对上小娘子亮闪闪的眼睛,顾斐忽然就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气。 他没有休息,再度爬上屋顶,开始铺垫干草。 江微微坐到枯井的边沿,仰头看着正在干活的男人,看得津津有味。 虽说当初决定嫁给这个男人是一时冲动,但她未曾后悔过。 这男人长得帅,身材好,做事干脆利落,最重要的是,对她非常体贴。 莫说是现在,就算是放在穿越前,如果让她碰到这么个好男人,她肯定也不会放过,一定要争取到手才好。 顾斐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干起活儿来越发卖力。 他就喜欢这种被她注视的感觉。 就好像,在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一人干活,一人在旁边看着,什么话都不说,但两人却都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 铺好屋顶后,顾斐顺着梯子爬下去。 江微微主动凑上去给他擦汗:「累不累?我去给倒点水吧。」 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算烧了水,也没有碗可以盛水,顾斐不想让她瞎折腾,推说不渴。 因为他个子高,江微微给他擦汗的时候,必须要踮起脚尖伸直胳膊。他怕累到小娘子,主动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方便她动作。 两人距离很近,彼此能感受到对方唿出的气息。 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江微微看着男人英俊的眉目,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候,何霞提着水桶和扫帚走进后院,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斐,更没想到会看到顾斐跟江微微亲热的画面,吓得她立即停下脚步,慌忙道歉。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何霞迅速转身,准备离开。 她曾经听说过关于江微微和顾斐的八卦,但那也只是听说而已,现在亲眼见到,实在是猝不及防。 旖旎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殆尽。 江微微收回手,顾斐也直起身子,两人面色从容,没有丝毫被人撞破好事的窘迫模样。 江微微出声叫住何霞。 「婶子等等,你有什么事吗?」 何霞转身,见他们两人都像没事人似的,面上的尴尬稍微消散了些,但同时对两人的关系也越发疑惑,可她又不好意思深究,只得按下疑惑,侷促地开口。 「卧室已经打扫干净了,我来打扫灶屋。」 她做事很麻利,人也实诚,完全没有因为按时计费,就有意拖延时间。 江微微指了指旁边的破旧屋子:「灶屋在那里,你去吧。」 「诶,好!」 何霞不敢多待,生怕惹恼僱主,进而剋扣她的工钱。她提着水桶和扫帚,快步走进灶屋,埋头干活。 顾斐低头注视自己的小娘子,目露询问。 江微微知道他想问什么,心虚地移开目光:「我不会做家务,所以花钱请隔壁家的婶子来帮帮忙。」 「当初是谁许诺我,说是愿意帮我料理家务的?你连家务都不会做,还敢做出这种承诺,嗯?」 男人的一个音节略微上扬,不像是质问,更像是调笑。 江微微自知理亏,努力装作很诚恳的模样,眨巴着眼睛说道:「我会努力赚钱,以后花钱请人帮你料理家务,保证帮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顾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抬起手,捏了下她的鼻尖。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骗子。」 江微微被他那亲昵的动作弄得有点脸热。 见到对方没有要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她也有了点底气,小声辩解:「我那时候不是被逼无奈嘛,我要是不那么说的话,你能救我吗?你要是不救我的话,我就只能等死了。」 顾斐笑了:「这么说来,你还有理了?」 「权宜之计嘛,你懂得~」 顾斐确实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 他当初愿意救她,并非完全是因为她给出的承诺。 更多的,是源于她表现出来的坚韧。 那种即使身处绝境仍旧不肯服输,艰难挣扎,不顾一切也要活下去的坚强意志,让他感到动容。 在后来的相处中,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很不一样。 她聪明、勇敢、还很通透。 即便容貌被毁,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 顾斐不由自主地被她给吸引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动心,感觉很新鲜,同时又让他有种强烈的期待感。 期待着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期待着让她幸福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他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家里的琐事也不需要她操心,他一个人就能全部承担,至于辛苦?可能会有点辛苦,可他甘之如饴。 顾斐想得很清楚。 他娶她做媳妇儿,是因为喜欢她,是因为想要给予她更好的生活。 如果只是想要找个女人帮忙做家务,他为什么不直接花钱去买个丫鬟回来呢? 顾斐把茅厕修好,顺带把院子里的杂物也清理了一遍,像木头之类的就搬进柴房里面,可以当做柴禾备用,其他那些没用的东西,则被他堆在后院的角落里面。 第47章:自绝后路 顾斐检查了一下枯井,井底全是泥巴,看样子泉眼是被堵住了。 要想疏通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会很麻烦。 他估摸着江微微不会在这里住太久,便对江微微说:「回头我给你提两桶水过来,你先凑合着用用,明天我在去镇上给你买个水缸回来。」 得知他明天要去镇上,江微微跃跃欲试:「我能一起去吗?」 她自从穿越过来后,就一直待在这个小村庄里,还从没去外面看看,心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顾斐想了下:「行,明早我们一起去。」 反正他们都已经在县衙註册了,是合法夫妻,一起出门去镇上,就算被人看到了,顶多也就是被人说两句闲话,其他倒也没什么。 江微微想了下,又问:「你那里还有一抹灵吗?」 「有。」 「明早来的时候,顺便带一点过来,我有用处。」 顾斐应下:「好。」 他用借来的板车,从自己家里拉来许多东西,像是被褥床单锅碗瓢盆木桶之类的,还有两套顾母的旧衣服,是给江微微换洗用的。 这时候何霞已经把灶屋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们把锅碗瓢盆放进灶屋,被褥床单铺到床上。 收拾好后,江微微拿出十文钱给何霞,算是补足不够的工钱。 何霞揣着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 顾斐做好晚饭,又叮嘱道:「在家记得关好门窗,要是有人来敲门,先问问人是谁,不认识的人千万不要开门,就算是认识的人也要先问清楚来干嘛,再考虑要不要开门。如果遇到危险,就使劲地喊,我在你的床底下塞了一根木棍,你可以用来防身。晚饭吃完了,碗筷不用洗,放到桌上就行了,明早我来给你洗,还有……」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好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的,你快回去吧,太晚了会让伯母担心的。」 顾斐知道太啰嗦会让人烦,便没有再絮叨下去。 但在临走前,他还是将整座屋子的门窗全部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安全隐患,这才在她的催促下离开。 江微微将他送出门,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架势,有点想笑。 这男人哪是她相公?分明更像是她爹。 吃完晚饭后,江微微犹豫了下,还是把碗筷端进灶屋里面。 她本人是没有任何洗碗经验的,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倒是经验丰富,她循着身体的记忆惯性,笨拙地洗好碗筷。 此时顾斐已经回到家里,做好了晚饭。 他将饭菜端到顾母屋里。 顾母身体太虚弱,无法下床,只能坐在床上吃饭。 她饭量很小,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 顾斐递上茶水。 顾母喝完茶,舒了口气,然后问道:「先前我听到你回来一趟的脚步声,你做什么去了?」 顾斐如实回答:「微微跟家里断绝关系了,暂时借住在村西头的空屋里面,我从家里拿些锅碗瓢盆给她送去。」 顾母微微皱眉:「怎么就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身为长辈,她对江微微的这种行为是不大赞同的,即便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江微微如果实在忍受不了,顶多也就是分家单过,断绝关系未免太过火了。 顾斐淡淡说道:「微微有她的难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么做的。」 顾母一想也是,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跟娘家断绝关系?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又想到江微微先前差点死掉的事情,还有她那一身的疤痕。 顾母心生怜悯,心里那点不满随之淡化,无奈嘆息:「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她一个人住在外头,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她成亲,就对她多照顾些。」 「嗯,我会的。」 顾斐洗完碗筷,烧了热水,端进屋里,伺候顾母洗脸洗脚。 等顾母睡下之后,顾斐这才回到自己的屋里歇下。 今晚的江林海一家,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宁静。 尤其是江林海,看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孙子,看着毕恭毕敬儿媳和丫头们,心里非常欣慰。 终于,他们家又恢復正常了。 他本人也找回了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江林海无比庆幸跟微丫头断绝了关系,同时又希望那丫头最后永远别回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那丫头的可恶嘴脸。 …… 江微微睡得正迷迷煳煳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悽惨的哭喊声给惊醒。 好梦被打搅,让她满肚子的怨气。 忍着恼火仔细分辨,发现那哭喊声是从隔壁家里传出来的。 有女孩子的哭声:「不要,不要过来!娘救我呜呜呜呜!」 有男人夹杂着各种下流话的怒骂声:「你个赔钱货,装什么贞洁烈妇?老子碰你一下又怎么了?你这种货色,生下来不就是让男人操的吗?!」 还有何霞充满哀求与痛苦的哀求声:「当家的,我求你了,放过秀儿吧,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不是要钱吗?我有钱,我今天赚了二十文钱,全都给你!」 一家三口的此起彼伏,无比嘈杂。 吵得江微微太阳穴突突直跳,就算蒙上被子堵住耳朵也没用。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勐地掀开被子,跳下床,随手扯过顾斐留下的外衣披到身上,弯腰从床底抽出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此时在何霞家里,中年汉子正抓住一个小姑娘的头髮,使劲将人往地上拖拽。 小姑娘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清秀,模样尚算标緻。但她脸上那鲜红刺目的巴掌印,还有她脖子上的掐痕,凌乱不堪的头髮和衣裳,以及她那畏惧绝望的神情,让她此时看起来像只濒临崩溃的困兽。 她疼得面目扭曲,浑身颤抖,拼了命地挣扎反抗。 可是中年汉子的力气很大,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小姑娘被拖到地上,紧接着,身上的衣服被撕掉一大块,露出里面的亵衣。 中年汉子显然是喝了点酒,面色涨红,唿吸急促,他盯着小姑娘露出来的白皙肌肤,犹如发了情的禽兽,眼眶布满红色血丝。 何霞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断哀求他住手。 中年汉子早已经被酒精沖昏了头脑,完全丧失理智,他一脚将何霞踹开,伸手抓住小姑娘的衣襟,准备将她的衣服全部剥掉。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勐地踹开! ------题外话------ 感谢魅力丝丝、and chase after the boy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48章: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中年汉子乍一听到动静,立即停下动作,回头望门口看去。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就已经抽过来,狠狠抽在他的脑门上! 疼得他脑门剧痛,身体随之剧烈摇晃。 屋里的一家三口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吓呆了。 小姑娘甚至都忘了逃跑,睁大盛满泪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走进来的少女。 何霞也是一脸呆滞。 她看清楚来人后,立即惊唿出声:「微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江微微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大半夜地吵吵吵,吵得我头都大了,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我警告你们,我这个人是有起床气的,特别是在没睡够的时候,我的脾气非常坏,你们谁要是再敢吵一句,我就抽得他满地找牙!」 何霞显然是被对方的霸气言论给吓得不轻,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小姑娘这时候终于找回神智,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何霞的怀里,呜呜地哭泣。 何霞一想到闺女刚才被欺负却又无力反抗的情景,一时间也是悲从心来,抱着闺女痛苦。 中年汉子的脑门被木棍抽出一道伤口,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他捂住剧痛不已的脑门,指着江微微骂道。 「你个死丫头片子,居然敢闯到我家里来撒野?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江微微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知道中年汉子名叫张吉。 这张吉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物,在外人面前老实巴交,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但他却是个窝里横。 他爱喝酒,一喝醉就动手打媳妇。 住在附近的人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张吉打人以及何霞哭求的声音,起初大家还会来劝一劝,但每次张吉都是面上装得老老实实,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动手,可过不了两天他又会故态復萌。 何霞不是本地人,身后没有娘家帮扶,就算被打了也没人会奋不顾身地帮她出头。 她本人又是个懦弱的性子,没有底气去找村长和族老们告状,就算被揍也是忍着不说。 后来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大家也就麻木了,懒得再管这家子的破事儿。 于是张吉变本加厉,下手越来越狠。 他喝了酒,打完媳妇,甚至还对自己的继女动手动脚。 江微微刚才闯进来的时候,看张吉的动作,再联想到这傢伙平日里的德行,自然是一下子就猜到他想干什么。 呵,人渣啊,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 面对张吉的喝骂,江微微直接论起木棍,勐地一砸门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吓得张吉面色一白。 他那个被酒精和愤怒沖昏了的脑子,随之清醒了些。 他看着江微微手里的木棍,还有她那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江微微见他这幅怂样,冷笑出声:「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现在怎么怂了?」 张吉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说道:「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你赶紧出去,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啊,我还挺想看看的,要是被全村人都知道,你个禽兽连自己的继女都想玷污,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张吉当然不敢真的去喊人。 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刚才做的事情,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打媳妇是一回事,但玷污继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两件事的性质完全不同。 刚才他只是想吓一吓江微微,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比他还横,非但没把她吓住,反倒被她倒打一耙。 张吉色厉内荏:「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闲事!」 「呵呵,我才懒得管你家那点破事儿,但我就住在你们家隔壁,你们一直吵个没完,让我怎么睡?」 张吉之前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想起来:「我家隔壁是座空屋子,压根没住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以前是没住人,但从今天开始,我就住那儿了。」 张吉还想再问,然而江微微却没有继续解释的兴致。 她还想回去接着睡,可当目光掠过还在抱头痛哭的何霞母女时,忽然又冒出个主意。 「何霞婶子,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家睡?虽然我家那屋子简陋了些,不过收拾一下的话,勉强也能住人。」 何霞一愣,本能地想要拒绝。 可当她感受到怀中闺女颤抖的身躯时,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那就麻烦你了。」 张吉立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何霞是我媳妇儿,没有我的允许,她哪里也别想去!」 江微微挑眉:「怎么?你还想继续闹?」 随后也不等张吉反应,她就紧接着说道:「行啊,我陪你们一起闹,大不了今晚我不睡了,反正事情闹大了,最后倒霉的人也不会是我。」 说完她便往外走,插着腰,拉开架势,准备扯开嗓子喊人。 张吉被吓得不轻,怕她真的村里人都招来,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想要捂住她的嘴。 江微微的反应比他还快。 她见对方动手了,想也不想,抡起木棍就往他脸上抽过去! 这一下子完全没留力,直接把张吉抽得整个脑袋都歪过去,嘴里的牙齿也飞了出去。 张吉捂着满嘴的血腥味,疼得面目狰狞,面色煞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见到江微微再度抡起木棍,一副又要动手的架势,吓得他慌忙后退。 江微微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这要是换成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很可能会跟她拼命,可张吉不敢。 他本质上就是个怂包,否则也不会只敢在家里耍横,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跑进卧室,关门上拴,躲在里面不敢再出来。 江微微啧了声,骂了声怂货,然后扭头看向何霞母女。 何霞被她刚才那副兇勐的架势给吓到了,本能地抱紧闺女往后缩了缩。 江微微也没多说什么,只抛下两个字:「走吧。」 说完她便转身走人,动作干脆利落,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何霞犹豫片刻,最后为了闺女,还是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带着闺女跟了上去。 第49章:积分奖励 回到家里,江微微指着隔壁那间闲置的卧室,说:「你们今晚睡那个屋吧。」 屋里面有床,但是没有被褥枕头,而且因为常年没人居住,有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即便如此,也比跟张吉那个禽兽睡在同一个屋檐下要强多了。 何霞再三道谢,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因为时间太晚,天色很黑,只能勉强收拾了个大概。 在何霞母女忙活的时候,江微微已经回到自己的屋里,再度睡下了。 这次没有人再吵醒她。 她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早晨,她是被系统的提示音给吵醒的。 999号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治癒第二个病患,获得1点积分。」 没等江微微反应过来积分是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又听到系统的第二道声音。 999号系统:「宿主成功开启积分商城!」 江微微按耐住被吵醒的恼火,扶着脑袋坐起来:「积分商城是什么?」 999号系统:「请宿主自行摸索。」 这系统,有够高冷的啊! 江微微此时已经彻底清醒,她随手扯过衣服穿上,默念了句系统。 在她的面前,凭空浮现出半透明的系统面板。 原本在她的系统面板上,只有两个选项,分别是宿主信息和个人技能,而此时,在在个人技能的下方,又多出一个积分商城的选项。 宿主信息可以查询到她现在的基本信息,像是年龄性别身体健康状态等等。 个人技能可以查询她现在拥有的所有技能。 江微微抬起手,试着碰了下积分商城的选项。 面板轻轻一晃,像是波纹板晃荡消失,随即出现一个类似游戏商城的界面。 商城里面有很多东西,被分为三大类,分别是药材、工具、技能书。 江微微大概翻了两页,发现积分商城里的药材几乎都是珍稀药材,就连人参,至少也是一百年分往上走,这些珍稀药材放在市面上,是打着灯笼也买不着的宝贝。 至于工具,自然是医者用来治病疗伤的辅助器械,其中她甚至还看到了以前在外科常见的手术刀止血钳缝合线等等工具。 技能书则是类似她之前使用过的一抹灵、玉凝脂之类的东西,不拘于药方,还有各类诊疗医治秘笈,只要使用就能立即学会。 全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 而这些好东西全都要用积分兑换,并且价格都很不便宜。 像是最低等的百年人参,也得要十个积分。 技能书就更贵了,三十个积分起步,上不封顶。 江微微看着右上角的个人积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1」。 她摸了摸下巴,从系统刚才的提示来看,获得积分的途径,应该是通过治癒病患。 至于这1个积分的来源,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肯定是村长家的六娃子。 这段时间她除了对自己用药,就只对村长家的六娃子用过药,除了那孩子没别人能给她提供积分。 治癒病患可以获得积分,积分能够兑换珍稀药材工具技能书,获得药材工具技能书后,她的医术能够得到提升,进而治癒更多的病患…… 综合来看,这倒是个不错的良性循环。 不过,江微微经过上辈子辛苦工作最后活活累死的惨痛教训,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样拼命。 即便还是当医生,她也要当个轻松悠闲的医生。 基于这一点,江微微倒也不急着继续去寻找更多可以治癒的病患。 她又将积分商城研究了一遍,在个人积分旁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号,她试着抬手碰下了「+」号,面前立即弹出一个小窗口。 这是一个积分兑换窗口。 一个积分兑换十两白银,八十个积分兑换十两金子。 江微微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积分竟然还能对换成钱?! 就目前而言,比起那些珍稀药材工具技能书,她觉得真金白银要实在多了。 江微微心念一动,对系统说道:「我要兑换一个积分。」 999号系统:「兑换成功,扣除1个积分,宿主所剩积分为0。」 一个金灿灿的礼包凭空出现,稳稳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她抬手碰了下金色礼包。 礼包自动打开,从中弹出两个银锭。 江微微拿起银锭,凭感觉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正好有十两重。 关闭系统面板。 江微微引得平白获得十两银子,心情非常好。 她将银子收好,梳好头髮,步伐轻松地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江微微循着香味走进灶屋,见到何霞母女正在灶屋里面忙活,锅里煮着米粥,灶里还烤了地瓜。 这些粮食都是昨天顾斐送来的。 何霞母女见到江微微醒了,赶紧停下动作,站起身。何霞侷促地说道:「把你吵醒了吧?对不起,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给你做顿早饭,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江微微却是一笑:「你们别搞错了,我可没有要帮你们的意思,昨晚我只是觉得,放着你们不管的话,肯定又要吵起来。你们要是吵得没完没了,我还怎么睡?所以我干脆把你们带回来,只要把你们隔开了,就没法再吵了,事实证明,我这法子还挺管用的。」 何霞表情有点讪讪:「抱歉,昨晚是我们打扰到你了。」 江微微没再理会她们,自顾自地洗脸漱口。 何霞将做好的早饭摆在灶台上,然后便对闺女说道:「秀儿,我们该回去了。」 名叫秀儿的小姑娘低垂着脑袋,坐在灶边,不吭声,也不肯动。 很显然,她不想回去。 昨晚张吉对她的侮辱,仍旧历歷在目,她只要想起来就会害怕得浑身颤抖,她不敢回去,也不愿回去。 何霞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无奈说道:「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咱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迟早都得回去的。」 秀儿仍旧低着头。 这时候江微微走了进来。 她看到灶台上只摆着一碗米粥,便问:「怎么就煮了这么一点粥?你们不吃吗?」 何霞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们不饿。」 一大清早的,什么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呢? 但她们只是来借住的,能得到别人的帮助就已经是欠了人情,哪里还敢厚着脸皮去蹭人家的粮食? ------题外话------ 感谢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50章:打落牙齿和血吞 江微微懒得去揣测对方的想法。 她端起米粥,随口说道:「我喝这一碗米粥就够了,灶膛里面的烤地瓜,你们就拿去凑合吃吧。」 面对她的慷慨,何霞越发感激,忙不迭地道谢。 简单地吃完早饭。 何霞再次叫秀儿离开,这次她的语气比较强势,秀儿没有办法,她也不好意思真的死赖在别人家里不走,只得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跟着何霞往外走。 何霞在临走前,特意去找江微微告辞。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 她看着面前的母女,母女两人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材都很单薄消瘦。尤其是何霞,因为常年劳作,导致她皮肤蜡黄,两只手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指甲缝里全是污垢,脸上和脖子上,还有尚未消散的淤痕。 「昨晚谢谢你的帮助,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你家,我们得回去了。」 何霞说话的时候,微微弓着腰,显得小心翼翼。 她原本以为,江微微应该会客气地挽留两句,然而…… 江微微只是随口应了声。 「哦。」 何霞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开口:「你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江微微轻笑出声:「你希望我说什么?开口挽留你们吗?或者劝你们离开那个人渣,亦或者去找村长帮你们出面调解?」 何霞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连忙摇头:「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最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我对你们家的那点破事儿不感兴趣。你们如果想走,随时都能走,不用特意来跟我报备。」 江微微的态度极其不客气,说得何霞无比尴尬。 何霞不敢再逗留,拉着闺女就要走。 谁知一直没吭声的秀儿,却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含着眼泪哀求。 「微微姐,求你救救我,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 那个家对她而言,完全没有家庭应有的温暖,有的全是残暴和恐怖。 她不想回去,一点都不想! 何霞被闺女的举动给惊到了,慌忙伸手去拽她:「你干什么?快起来,跟我回去!」 秀儿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哭着喊道:「我不回去!我不!」 她要是回去的话,肯定会被那个男人给拆了吃掉! 在她们母女两人拉扯的时候,江微微慢悠悠地开口了。 「小妹妹,要把你带回去的人,是你的亲娘,跟我没关系,你求我也没用。」 何霞忙道:「秀儿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听她的,我这就带她回去。」 她用力将闺女从地上拽起来。 「别胡闹,这里是别人的家,你快跟我回去!」 秀儿拼了命地挣扎:「我不回去,我不!」 她的脸上满是泪痕,表情极为惊恐不安,像是随时都要崩溃似的。 何霞气极了,抬手就往她身上打了两下,红着眼眶骂道:「你不回去,还能去哪里?你忘了我们当初逃荒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没吃没喝,只能啃树皮喝河水,过了今天没明天,死了烂了都没人管,那些事情你全都忘了吗?!」 秀儿哭得越发兇狠。 「我宁肯饿死渴死,也不想再被那个畜生欺负!」 何霞想起昨晚的情景,心里也是后怕,要是江微微没有及时出现,只怕秀儿就被那个人渣给强占了。 她一下没忍住,落下眼泪,但嘴里却还在劝:「不会的,昨晚他是喝多了,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种事情。以后我让他少喝点,你也离他远点儿,回头我再托人给你找门亲事,把你嫁出去,以后就没事了。」 秀儿边哭边说:「什么一时冲动?平时他总是对我动手动脚,他还总偷看我洗澡,好几次都差点闯进来,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提前把门给锁上了。昨天晚上,他就是故意借酒装疯,想要把我给睡了,等醒来后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咱们拿他没办法。」 听到这话,江微微颇为意外。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里想得倒是挺透彻,至少比她娘要强得多。 秀儿的话,说得何霞既心疼,又无措。 其实张吉的那点龌龊心思,何霞是知道的,可知道又能怎么样? 她一个弱女子,又没有娘家帮扶,就算被欺负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忍耐。 只要忍到闺女出嫁就行了。 秀儿还在哭诉:「娘,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肯定疯了的,我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那个畜生,去别的地方生活。」 何霞不住地摇头:「不行的,离开云山村,我们哪儿也去不了。外面很危险,要是碰上人贩子,把你抓去卖了,我连救你的能力都没有。就算没有碰到坏人,咱们又靠什么生活呢?我们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了,想要活下去都很困难。秀儿,你再忍忍,忍到出嫁就好了……」 秀儿还是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候,江微微笑着开口了:「小妹妹,你娘说得没错,别总想着逃跑,外面很危险的。想要活下去,你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到那个人渣身边,继续给那个人渣当牛做马。要是那个人渣再喝醉了,你也只能忍耐,如果你真被那个人渣给睡了,那也没办法,大不了你跟你娘共侍一夫,这样还省得再找婆家了,挺好~」 秀儿呆住了。 以前张吉大媳妇儿,被村里人知道了,大家都是安慰或者劝解为主,有几个脾气火爆的还会破口大骂。 但她从没听人这样说话。 什么叫做共侍一夫? 这话听着就觉得难堪极了! 何霞也觉得无比难听,忍不住反驳:「微丫头,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你能不能别话说得这么难听?!」 江微微啧了声:「这就嫌难听了啊?回头等你闺女真被那个人渣给睡了,还有更难听的话呢,到时候你怎么办?带着你闺女去跳河吗?」 何霞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否认:「不会的,我不会让秀儿再被欺负的,我会保护她的!」 「你打算怎么保护她?就像昨晚那样,跪在地上,抱着那个人渣的大腿,苦苦哀求他住手吗?你觉得有用吗?他真的住手了吗?」 第51章:娇气 何霞的脸色由红变白,无法回答。 此时秀儿还在哭,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整个人都笼罩在绝望的气息中。 过了许久,何霞才无力地开口。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女人,力气没他大,完全拦不住他。」 江微微悠然说道:「所以啊,你压根就不用阻拦,就乖乖站在旁边看着好了,等那个人渣办完事了,你再抱着你的闺女,告诉她忍一忍就好了。反正你们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忍耐过来的,再忍个几十年,忍到那个人渣死了,你们就能解脱了,是这个道理吧?」 「我……我……」 何霞想要反驳,可却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对方说的话很难听,但每个字都是事实。 她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闺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劝自己、劝闺女忍耐。 无论多大的困难,只要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江微微的话却像一把尖刀,刺穿她自欺欺人的谎言,将她最不敢面对的残酷现实给展现出来,逼得她无法再假装不知道。 有些事情忍耐一下,也许就过去了。 可有些事情,无论忍耐多久,都过不去。 何霞的嘴唇轻轻抖动,颤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其实连我都嫌自己没用,可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秀儿是我的闺女,我比谁都心疼她,我会保护她的,哪怕拼上这条老命,我也不会再让那个畜生碰她一下。」 江微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祝你们好运咯。」 最终,秀儿还是被何霞给带走了。 对于这对苦命的母女,江微微是有点同情的,但她不是救世主,拯救别人这种事情,她做不来,她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提点两句。 至于对方听不听得进去,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情了,跟她没关系。 江微微关上房门,脱掉衣服,把玉凝脂均匀地涂抹到身上。 没过多久,顾斐来了。 他进门就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 顾斐又问吃了什么? 「米粥。」 顾斐特意去检查了一下装米的布袋子,确定里面的大米少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江微微对他的行为感到哭笑不得。 昨晚回去后,顾斐一直都在担心江微微,怕她一个人会害怕,怕她会遇到危险,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直到见到她安然无恙,他这才放下心。 顾斐说:「我们这就出发吧,争取赶在太阳落山前回来。」 得知可以去镇上,江微微很兴奋。 她把刚刚兑换的十两银子拿出来,以及之前从赵氏手里拿来的一些散碎铜板,一併塞进包袱里面。 江微微背上包袱,戴上面纱,拿出先前顾斐帮自己买的铁锁,将院门锁上。 两人朝村口走去。 路上,顾斐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 江微微脚步轻松,笑着说道:「挺好的。」 她没提昨晚把某个人渣胖揍一顿的事情,免得吓到对方。 两人很快来到村口。 村里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有牛车前往镇上赶集,村里人可以顺带蹭个车,虽然牛车的速度没比走路快多少,但省去了走路的力气。 可惜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村里没有牛车去镇上,顾斐和江微微只能徒步赶路。 江微微知道从云山村到九曲县要走小半天的路程。 她自己是肯定走不了这么远的,于是提议道:「我记得村里有人养了驴子,我们去借个驴车吧?」 顾斐心想自家小娘子还挺娇气的。 从云山村到九曲县虽然路途比较远,但村里人都是这么走的,嫌少有人嫌累不肯走的,也就只有江微微为了偷懒,会特意去借车。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家的媳妇儿,娇气一点也没什么,反正有他宠着。 再说了,要是媳妇儿真因为赶路而累坏了,最后心疼的还是他自己。 他用五文钱,从村里一户人家借来驴车。 顾斐赶着驴车,载着江微微离开村子。 山路颠簸,再加上驴车没有任何减震措施,江微微被垫得头晕眼花,屁股更是疼得厉害。 到达九曲县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江微微跳下驴车,扶着路边的树,好半晌都没能从那种晕头转向的状态中恢復过来。 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现代社会里的汽车火车和飞机。 她的脸被纱巾遮着,看不到脸色,但见她眉间轻蹙,许久都没说话的样子,顾斐有点担心:「你还好吧?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江微微摆了下手:「没事儿。」 幸好她早上没吃太多,不然这会儿早饭都得被颠得吐出来。 正好旁边有个茶寮,顾斐去找老闆讨了一碗温水。 「喝点水吧,应该能好点。」 江微微接过碗,一点点喝完水。 确实感觉舒坦了些。 顾斐把碗还给茶寮老闆,又问:「你饿不饿?」 现在已经是午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江微微因为颠了一路,现在没什么胃口,但她不吃的话,顾斐还要吃的。 于是她道:「我都可以,随你吧。」 顾斐平时为了售卖猎物,经常来镇上,对九曲县里的情况很熟悉。 他带着江微微来到一个位于小巷子深处的米粉馆。 本地的农作物以稻米为主,主食自然也就是大米,面食也有,但是比较少。 米粉是用大米制作的食物,也算是本地的一种特色食物,价格不贵,味道又好,深受本地人喜爱。 米粉馆的生意非常好,店里店外全都是人,看打扮都是些干苦力活儿的,三教九流混杂,什么人都有。 顾斐眼疾手快,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他拉着江微微坐下,点了两碗招牌米粉,又给江微微点了一碗绿豆汤。 绿豆汤被先端上来。 江微微喝了两口绿豆汤,甜滋滋的,反胃的感觉也随之减淡许多。 等米粉被端上来,受到食物香味的刺激,她又有了点胃口,拿起筷子试着吃了一口,入口爽滑,柔软q弹,味道出乎意料得不错。 她忍不住又吃了两口。 这家店的老闆很实在,每碗米粉的分量都很足。 江微微压根吃不完,她吃到七八分饱的样子,就放下碗筷。 顾斐见状,也不嫌弃,把她剩下的米粉全部倒进自己碗里,很快就吃了个精光,一点都没浪费。 ………… 本文每天下午六点左右更新两章哦~ ------题外话------ 感谢无名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52章:开医馆 两大碗米粉加一碗绿豆汤,只用了三文钱。 顾斐付完钱后,带着江微微离开米粉馆。 由于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路上行人挺少的,街边的商铺也是冷冷清清。 江微微今天出门有两个目的。 第一是买买买,第二是去医馆。 时间还早,买买买的事情可以放到后面再去办,她决定先去医馆看看。 得知她要去医馆,顾斐立即皱眉:「你病了吗?还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我没病,去医馆也不是为了看病。」 「那你医馆做什么?」 江微微想了下,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 既然都已经跟他过一辈子了,有些事情就没必要隐瞒,即便现在不告诉他,将来他也肯定会知道的。 「我想去看看医馆实地考察一下情况,为我将来开医馆做个参考。」 是的,她想要开医馆! 这个想法在她得到999号系统后就有了,尤其是在今天早上,系统为她开启积分商城,她看到了商城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还知道积分能够直接兑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开医馆的想法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她前辈子是个医生,这辈子还想做医生。 这既是她的特长,也是她的理想。 她从不打算改变。 但这辈子她会吸取教训,不再为了工作把命都搭上。 她准备开个医馆,当个悠闲自在的乡下郎中,有病人上门的话,她就给人看看病,没病人的话,她就好好地享受生活。 顾斐对她的想法感到诧异:「你要开医馆?你懂医术吗?」 江微微不答反问:「我要说我懂医术,你会信吗?」 「我信。」 男人回答得太过干脆,以至于江微微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了会儿她才问道:「你真的信我?为什么啊?就因为我是你媳妇儿?」 顾斐平静回答:「你是我媳妇儿,只是一部分原因,还因为你之前拿出来的一抹灵药方。那个方子很管用,虽然你说那只是个土方子,可不管是不是土方子,只要管用就是好方子。」 江微微试着问道:「要是我只知道那么一个药方呢?」 「那咱们以后就专门治疗烧伤,虽然这样一来,可供治疗的病人范围少了很多,赚不了太多钱,但也没关系,你高兴就好。至于赚钱养家的事情,由我来负责,不需要你操心。」 男人说话的时候,神态一本正经。 可正是因为这种正经的模样,让江微微越发觉得他可爱。 她嘆了口气:「我有点忍不住了。」 顾斐不解:「嗯?」 「忍不住想要亲你一口。」 「……」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微微的土味情话给吓到了,接下来男人一直都没吭声。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他的耳尖有点泛红。 江微微开口询问有关医馆的事情。 话题被转移,暧昧的气氛随之消散了许多,顾斐暗自松了口气,心里又有点小失落,比起被人口头调戏,他还是更希望对方能来点实际行动。 顾斐说:「九曲县只有一家医馆,名叫回春堂,除了回春堂之外,还有个药局。」 江微微很好奇:「医馆和药局有什么区别?」 「药局只卖药,医馆不仅卖药,还有坐堂大夫,专门给病人看诊开药。」 江微微若有所思:「这样的话,医馆的生意应该比药局好很多吧?」 「那是自然,回春堂作为本地唯一的医馆,附近几个村镇的人要是生了病,几乎都来这里看病。但是回春堂的药价比较高,药局的价格相对便宜些,之前我给你买的药,就是从药局买的。」 「以前有很多病人在回春堂看完病后,会拿着方子去药局买药,最近回春堂改了规矩,大夫给病患开了药方后,药方会被直接送到伙计手里,由伙计给病患抓药,病患不能把药方带走,所以这段时间来药局买药的人少了很多。」 江微微瞭然,光靠诊金的话,赚不了多少钱,真正赚钱的还是卖药。 回春堂扣住药方,为的就是把生意留住,多赚点钱。 至于这样做是不是被人骂奸商? 呵呵。 回春堂是九曲县唯一的医馆,再加上这年头交通闭塞,想去一趟府城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普通病患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就算明知回春堂药价昂贵,也别无他法,只能认了。 这就是垄断的好处啊! 江微微又有点好奇:「药局没有生意的话,还怎么经营下去?」 顾斐耐心为她解释:「药局受医药总司的统辖,有官家作为靠山,每年都会有拨款扶持,所以他们才能把药卖得比医馆更便宜,药局不在意盈利多少,只要不是亏损很严重就行了。」 回春堂是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从病患身上榨取到更多的利润。 药局是有官家做靠山所以基本不在乎生意好坏。 ——这就是私人企业和国家企业的区别。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药局门口。 顾斐停好驴车,和江微微一起走进药局。 药局里面冷清得很,一个客人都没有,两个伙计正坐在柜檯后面打盹儿。 江微微敲了敲柜檯。 两个伙计被惊醒,纷纷看向江微微和顾斐。 他们不认识江微微,但却认识顾斐,因为他前两天还来买过药材,药局生意冷淡,再加上他外貌出色,所以伙计们对他印象还挺深的。 其中一个伙计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你今天又要买什么药材?」 这服务态度,真是有够随便的。 江微微也懒得跟对方计较这些小事,开口说道:「我们不是来买药,我们是来卖药的。」 说完,她便让顾斐把一抹灵拿出来。 顾斐把装有一抹灵的小罐儿放到柜檯上。 伙计拿起小罐儿看了看,面露苦恼:「我没见过这种药膏,你们等一下,我去请掌柜过来看看。」 很快,他就把掌柜给请过来了。 掌柜姓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相貌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就看不到了的人。他原本在后院晒太阳睡午觉,这会儿还有点没睡醒的意思,他靠在柜檯旁边,有气无力地问道。 「什么药啊?给我看看。」 第53章:亲娘 伙计把小罐儿递过去。 任掌柜拿起小罐儿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随手将它放回柜檯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们药局一般只收药材,处理或者没处理过的都行,至于制作好了的成品药,我们有时候也会收一些备用。但你这药膏我没见过,不知道真假,也不确定药效,没办法收。」 江微微没有说话,直接摘下面上的纱巾,露出满脸的疤痕。 任掌柜毫无防备,被吓得一个激灵,残留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殆尽。 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面纱之下,居然是这样一张可怕的脸。 「你、你这脸……」 江微微扯动嘴角,露出个吓人的微笑:「我要卖的这种药膏,叫做一抹灵,我家之前遭受火灾,我被烧成重伤,差点死掉,后来是靠着一抹灵才治好了身上的烧伤。你若是不信,我这一身的疤痕便是证明。」 任掌柜以前也曾见过不少推销自制药品的人,但还从没有人像她这么介绍的,一时间心情极其复杂。 同时,他也对一抹灵的药效产生了一点兴趣。 从江微微脸上的疤痕来看,她的烧伤应该是极其严重的,在这种几乎要命的情况下,一抹灵还能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这说明一抹灵的药效应该是非常好的。 任掌柜再次拿起那个小罐儿看了看,又沾了一点儿抹到手背上,沉吟片刻,说:「这样吧,我出二十两,你们直接把药方卖给我。」 开口就要药方,这位掌柜的胃口真够大的。 江微微戴上面纱:「抱歉,我不卖药方。」 「价钱好商量,二十两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一点……」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卖药方,只要药膏,这是我的原则。你要是诚心想买,就给我一两银子,我把这罐一抹灵卖给你,如果你不想买,那就算了。」 任掌柜忍不住腹诽,放着二十两雪花银不赚,非要赚这一两银子,她是不是傻啊?! 对方态度坚决,任掌柜无奈,只能拿出一两银子,买下一罐一抹灵。 江微微收下银子,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走人。 她卖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还为了试验一个猜测。 先前她把一抹灵送给村长,治好了六娃子的烫伤,于是系统奖励她一个积分。如果她把一抹灵卖给药局,再由药局转卖给伤患,等伤患痊癒后,系统会不会也奖励积分给她? 她无法确定这个猜测,所以要亲自测试一下。 如果测试成功的话,以后她就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接下来,他们去了回春堂。 作为本地唯一一家医馆,回春堂的生意自然是非常好,前来看病抓药的人是络绎不绝。 有伙计看到江微微和顾斐走进来,立即迎上前来,询问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 这态度,可比药局要热情多了。 江微微想了下:「我来看病。」 「看病的话请往右边走,现在病患比较多,请您耐心排队等候。」 江微微顺着伙计指的方向看去,见到右边已经有十几个病患在排队等候,队伍的最前面,有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正在给病人们看诊。 队伍的移动速度非常慢,照这个效率,要轮到江微微的话,起码也要等到太阳落山。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的话,今晚就只能在九曲县留宿了。 江微微不打算在这里留宿,于是打消排队问诊的想法,正准备离开,忽然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声。 「微丫头!」 江微微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容貌秀丽姣好的妇人从医馆内室里面走出来。 当江微微看着对方的面容后,不禁眉间轻蹙。 这个美貌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娘,段湘君。 十二年前,江叔安意外去世,段湘君在第二年就抛下闺女,改嫁到了镇上。 由于这么多年来,段湘君从未回过云山村,她几乎是跟江家彻底断绝了来往,所以江微微也没把她放在心上,没曾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意外遇见她。 如果原来的江微微没有死,能再次见到亲娘,肯定会很开心。 可惜。 原主已死,现在的江微微完全没有对于亲娘的眷念,在她眼里,段湘君只是她血缘上的母亲,但也仅限于此,于情感层面而言,她早已跟段湘君没有任何牵扯。 段湘君快步走到江微微的面前,满面惊喜:「微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找我的吗?」 没等江微微说话,又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的圆领长衫,外面罩着对襟开衫,留着短须,穿戴得颇为儒雅。 他问:「娘子,这位是?」 段湘君连忙介绍:「这是我的闺女,江微微。」 随后她又连忙对江微微说道:「这是魏叔叔,快叫叔叔。」 原来面前这位姓魏的中年男人就是段湘君的第二任丈夫。 江微微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扬起嘴角,轻笑道:「叔叔好。」 魏章听到对方叫自己叔叔,也没有多少表示,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对段湘君说了句「我还有事要忙」,便转身走了。 江微微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不待见她。 难怪段湘君这么多年来都没回来看过她一眼,原来是因为新老公不待见她这个前夫的闺女。 段湘君注意到江微微身边的男人,试着问道:「这位是?」 江微微:「他叫顾斐,是我的相公。」 段湘君万分错愕:「你成亲了?!」 「是啊,刚成亲不久。」 顾斐礼貌性地叫了一声娘。 段湘君没想到闺女居然成亲了,而她这个做娘的居然完全不知情。 她一时间有点慌乱:「你们成亲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 江微微嘆息:「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也从没回来看过我,我怎么告诉你呢?」 闻言,段湘君神情一黯:「对不起,我知道这些年来亏欠了你,你别怪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一个妇道人家,死了相公,身边没个依靠,根本活不下去。我原本是想带着你一起改嫁的,可是章哥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不愿再要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所以我只能把你留在江家,一个人嫁过去。」 说到最后,她已经是眼角含泪,泫然欲泣。 ………… 今天有事外出,延迟更新了,抱歉~ 第54章:这也太小气了吧! 段湘君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有种不同于少女的成熟气质,此时要哭不哭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让人很容易生出同情心。 这一点从周围那些望过来的视线就能看得出来。 正在柜檯后面抓药的伙计们也都围过来,询问夫人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不需要帮助? 男人嘛,总是对柔弱且美丽的生物更加宽容一些。 段湘君用手绢擦了下眼角,轻声道:「没事,我只是眨一见到多年未见的闺女,心里有点感伤,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有事会叫你们的。」 伙计们闻言都散了。 但周围仍旧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看,都很好奇段湘君跟江微微之间的关系。 江微微也想跟对方拼一拼演技,可她今天没带辣椒出门,有点哭不出来,只能低下头,声音轻轻颤抖。 「你如果真觉得愧疚,就把当初拿走的五两银子还给我吧?」 当初段湘君改嫁的时候,为了给自己准备嫁妆,把江叔安留下的五两银子拿走了,只留下二两银子给江微微。 说实话,江微微并不反对段湘君改嫁,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就连本朝律法都不限制寡妇改嫁。 但在段湘君拿走那五两银子的时候,显然是没有想过自己把本就不多的钱都拿走了,年仅四岁的闺女将来靠什么生活? 而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回家看过闺女,对闺女是不闻不问。 若说愧疚,她可能是有的。 可也是很有限的。 原本江微微没想过去找段湘君,反正对方不想认她这个闺女,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痛快,大家各过各的,相安无事也挺好。 却不想她会在这里突然遇见段湘君,而且段湘君还主动叫住了她。 既然如此的话,那她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要钱机会。 段湘君没想到闺女张嘴就提五两银子,神情一僵,有点讪讪:「你还记得那五两银子啊……」 江微微仍旧低着脑袋,她本就生得瘦弱单薄,此时做出这幅样子,显得越发可怜无助。 「我爹死了,房子也被火烧塌了,我现在一无所有,就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置办不起,只能厚着脸皮向你要钱。五两银子对现在的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我只要拿到钱,就立刻走人,绝对不打搅到你们一家的生活。」 段湘君怔住:「你的房子塌了?怎么会这样?」 江微微摇头,表示不愿多说。 段湘君又追问:「你爷奶没管你吗?他们没给你置办嫁妆吗?」 她知道江林海和赵氏都不是好相与的人,但江微微是他们老江家的孙女,不管怎么说,一点嫁妆也该有的吧。 江微微仍是摇头:「我已经跟爷奶断绝关系了,以后无论我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再管我。」 段湘君直接呆住了。 断绝关系?! 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的?! 段湘君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家闺女被欺负了,被逼着跟家里断绝关系了。 她把自己带入进去,身为女子,若是跟娘家断绝关系,就等于是自绝后路。江微微肯定是被逼着跟家里断绝了关系,这个过程中,一定还受了很多委屈。 段湘君无比心疼,可又没办法。 她已经改嫁,就等于是跟以前的夫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现在的她,没有资格去插手江家的事情。 就算江微微被欺负了,她除了安慰几句,也做不了别的。 段湘君擦了下眼角的泪水,一时间也忘了刚才被闺女要钱的尴尬,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就算你爷奶不肯认你,你还有娘、还有你的相公,你以后好好地跟你相公过日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等将来你们的孩子长大了,你们就能享福了。」 江微微仍旧低垂着头:「嗯。」 段湘君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悄悄将自己的荷包塞进了闺女手里。 「这是我自己的一点私房钱,不多,就当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你好好收着,不要乱花。」 「谢谢娘。」 江微微没有拆开荷包,直接将它收了起来。 这时有个小厮来找段湘君,说是东家有事找她。 段湘君立即走了。 江微微也没在回春堂多做逗留,反正好处已经拿到手,也没白费她的一番演技。 等走出回春堂后。 江微微这才拿出荷包,将它打开,从里面倒出一两碎银子和几个铜板。 她直接就被气笑了 这也太小气了吧! 先前段湘君从家里拿走了五两银子,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就算不算利息,也不能只还一两银子吧?! 顾斐也看到了她手里的银子,微微皱眉,也觉得段湘君有点小气。就算普通人家给闺女置办嫁妆,也不可能只给一两银子,更何况段湘君还是回春堂东家的夫人,拿这么点钱给闺女做嫁妆,这不是寒碜人嘛! 可这是微微娘家的事情,微微又是个有主见的女人,顾斐心里有想法,但面上却没吭声。 江微微将那一两银子抛起来又接住:「原本我以为自己赚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亏了,这一两银子就当是给我长了个教训,以后这回春堂,咱们还是少来为妙。」 顾斐点头:「嗯。」 接下来,江微微开启疯狂购物的模式,疯狂地买买买。 她先是先去了专门卖纸的商铺,买下五斤草纸。 这段时间来,她上茅厕用的都是树叶,不管是顾斐家里,还是江林海家里,都没有草纸这种东西。对于乡下人家来说,草纸是地主富户才能用得起的精贵玩意儿,他们可用不起,随便用点树叶或者木片就行了。 江微微之前是没办法,只能忍着用树叶,但每次上完茅厕,她都要使劲洗手,不然总觉得手上有很奇怪的味道。 没办法,当医生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洁癖。 顾斐要付钱,江微微也没拦着。 五斤草纸,花了一百文,也就是一吊钱。 买完草纸,江微微又顺带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她没买太贵的,也就是中等的品质,花了一两银子。 顾斐没有想太多,以为她是想要学字,默默地付完钱,把所有东西搬到驴车上。 第55章:这男人简直是十项全能啊! 先前江微微给他的六两银子,他都没用,这次也一併带了出来,另外还有三十两的银票,他完全不担心身上的钱不够用。 短短一个时辰。 原本空荡荡的驴车上面,已经堆满乱了物品。 这些全都是江微微买的,除了草纸和笔墨纸砚之外,还有布料线头、米面肉菜、油盐酱醋、碗筷茶具等等生活日用品。 他们最后去买了一口大水缸。 顾斐将水缸搬到车上,用麻绳绑住固定好。 在经过五味斋的时候,江微微顺带又去买了些花生酥和芝麻糕。 他们赶着驴车,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云山村。 这时候正是村里人家准备晚饭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屋顶都飘着炊烟,走在路上能闻到不同的饭菜香味。 路边有村民看到顾斐和江微微赶着驴车回来,车上还堆满东西,都很好奇。 有人咂舌:「这些东西都是你们买的?花了不少钱吧?」 还有人议论道:「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去镇上的?你们这男未婚女未嫁的,一起出门不太好吧?怎么都不知道避嫌?」 顾斐也不隐瞒,坦然应道:「我和微微已经在县衙办好手续,已经是夫妻了,还是村长替我们保的媒,不过婚礼还要再等等。」 顾斐虽然不爱说话,但在村里的人缘还算不错。 有些跟他交好的汉子立刻笑道:「成亲可是大好事,回头你们办喜酒,记得叫上我们啊!」 顾斐点头:「一定的。」 说话间,驴车已经到达目的地。 顾斐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地搬进屋里,等搬完东西,他就把驴车还给主人家。 而此时,关于顾斐和江微微要成亲的事情,也已经在村里传开了。 赵氏听闻江微微跟顾斐去镇上大肆採购,眼红得不行,心里把江微微那丫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因为江微微花出去的钱,全都是赵氏和二房给的钱。 不提二房,就赵氏而言,她自己省吃俭用,一年到头也捨不得买件新衣服,好不容易存下那么点儿钱,结果却便宜了江微微那个死丫头! 这让赵氏怎么接受得了?! 因为肚子里憋着气,赵氏将前来拿米粮做晚饭的大儿媳陈玉桂又骂了一遍,骂得陈玉桂都哭了,才放人离开。 陈玉桂跑进灶屋里面,一边淘米一边掉眼泪,心里委屈得不行。 此时二房也不太平。 叶兰花正在跟江伯宁吵架,为的是她先前拿出来的三十两银票。 那三十两是娘家给她准备的嫁妆钱,她平时自己都捨不得用,结果全都便宜了江微微,她不甘心,逼迫江伯宁赶紧把三十两还给她。 江伯宁一下子哪能拿出这么多钱? 他只能耐着性子去哄叶兰花。 叶兰花娘家是开酒楼做生意的,她从小就耳濡目染,也养出一身的精明习性,又岂是那么好哄的? 两口子在屋里不断扯皮,扯到后面都不耐烦了,干脆吵了起来。 江燕燕有心劝解,可此事因她而起,她不敢开口,怕被爹娘迁怒,只能躲在旁边不敢吭声。 至于她弟弟江宝元,早已经和大房的江宝方跑出去玩了。 家里他们两个年纪最小,又因为是男孩子,大人对他们多有纵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们。 至于四房,此时倒是非常平静。 江季和正在埋头温习功课,备战乡试。 他自认除了家世有点平庸之外,天赋和才华,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只要他足够努力,一定能在乡试中拔得头筹! 到那时候,整个江家……不,整个云山村都会对他刮目相看! 莫月珍不敢打搅他读书,默默地坐在旁边纳鞋底,心里却在思考别的事情。 她嫁到江家都已经三年了,肚子仍旧没有任何动静,家里的男人们没说什么,但妯娌之间却在私下里拿这事儿笑话过她。 尤其是赵氏,言语间满是嫌弃,骂她没用,花那么多钱娶她进门,还不如多买几只鸡,至少鸡还下蛋,她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上个月莫月珍的父亲过寿,她回娘家去贺寿,母亲也在私下里说了她一顿,让她赶紧给江家开枝散叶,哪怕生个丫头片子也比什么都生不出来要好。 她自己其实比谁都着急。 可是急也用,怀不上就是怀不上。 想到这里,莫月珍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读书的江季和,有心叫他陪自己去镇上的医馆,看看是不是她的身体有问题。如果真有问题,就赶紧抓药医治,趁着年轻兴许还能治得好。 可她知道江季和肯定不会答应。 他是读书人,好面子,肯定不会愿意陪媳妇儿去看妇科病。 莫月珍又收回视线,暗自琢磨改天找个机会,自己悄悄地去镇上医馆,找那坐堂的大夫瞧一瞧。 …… 江林海一大家子的事情,江微微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这会儿正站在屋里,摊开双臂,任由顾斐给她测量身体尺寸。 他们今天买了不少布料回来,其中还有三匹红色布料,准备用来做嫁衣。 按照当地习俗,嫁衣一般都是由女方自己动手做,但江微微完全不会做衣服,她原本是想花点钱请镇上的裁缝帮忙做的,但顾斐却表示他会做衣服,不需要找别人。 江微微看着男人动作熟练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真的会做衣服?」 「嗯,我自己的衣服,还有我娘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啊!」 不仅会炒菜做饭,还会修房子、做衣服、会写字、会算数、会打猎、会种地…… 这男人简直是十项全能啊! 顾斐不以为意:「家里没有别的人,我娘又身体不好,这些事情就只能自己来做,做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江微微嘿嘿一笑,直接伸手抱住他的腰:「你放心,以后等我赚钱了,买几个丫鬟小厮,所有事情都丢给他们去干,你和你娘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享福就行了。」 顾斐被她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浑身一僵。 可他却没有推开或者闪躲的意思,只是耳尖有点泛红。 「赚钱养家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 今天过小年,祝大家小年夜快乐! 第56章:真心感谢 顾斐挑着水桶,把水缸装满水,做好晚饭,然后才带着布料离开。 等他一走,江微微就差上门栓,洗洗睡了。 今天外面跑了一天,她早就累了,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便一下子睡着了。 今晚隔壁很安静,没有再闹么蛾子。 一觉睡到大天亮。 江微微也懒得做早饭,拿出昨天买的芝麻糕,就着热水吃完。 咚咚。 院门被敲响。 江微微拉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秀儿,问她有什么事? 秀儿梳着双丫髻,眉清目秀,虽然身材单薄瘦弱了些,但模样仍旧是不错的。昨天被撕破了的衣服已经修补好,但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还在,显得有些可怜。 她怀里抱着个木盆,旁边还放着个木桶,桶里装着脏衣服。 秀儿似乎很侷促,有点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我们要去河边洗衣服,你要一起去吗?」 云山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水井,但井水一般是用来洗碗烧菜的,像是洗衣服洗床单被套之类的,都会去河边洗。那里水流量大,洗得更快,还省去了打水倒水的麻烦。 听到秀儿的话,江微微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换下的脏衣服还没洗。 今天要是不洗的话,明天她就没衣服可换了。 于是她道:「你等会儿。」 江微微跑进屋里,把自己的脏衣服拿出来,递给秀儿。 「你帮我把衣服洗了,我给你两文钱的工钱,怎么样?」 秀儿呆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微微见她不动,以为她不愿意,皱眉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另外去找别人。」 「不不,我愿意!」秀儿忙不迭地应道,迅速接过衣服,生怕对方去找别人。 只是洗两件衣服,就能赚到两文钱,这么好的事情上哪儿去找?! 秀儿拿着衣服走了。 她不傻,不是没想过江微微会赖帐,可江微微昨晚还帮过她,即便江微微不给钱也没关系,就当是她还了对方一个人情。 江微微在家闲着无聊,她锁上门,去了村长家。 村长江丰年不在家,但她媳妇儿在家里。 村长媳妇见到江微微来了,很是热情,忙不迭倒茶,还给她抓了一大把炒瓜子。 江微微也不客气,边嗑边瓜子边跟对方闲聊。 然后她们去看了六娃子。 小傢伙脚上的烫伤已经痊癒,血痂都脱落了,露出淡粉色的疤痕。 有疤不好看,但村长一家也没太在意,反正是个男孩子,美丑都没多大关系。况且那疤痕是在脚背和小腿上面,平时穿上裤子和鞋袜就能遮住,几乎没什么影响。 只有小傢伙自己闷闷不乐,觉得疤痕影响到了他的形象。 江微微逗了他两句。 六娃子知道是她治好了自己的烧伤,这次没有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骂她丑八怪,乖乖地叫她微微姐。 江微微拿出一块花生酥给他。 一看到有好吃的,六娃子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口一个姐姐喊得更甜了。 村长媳妇儿和六娃子的娘亲也再次对江微微表示感谢。 要不是江微微给的药,他们家六娃子的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被病人以及病人家属感谢,这应该是身为医者最满足的时候了。 江微微也不例外,她以前在医院加班工作,无论多累,只要听到病患及其家属们的一声感谢,她的疲倦立刻就会减轻许多,感觉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就在这时,江微微忽然听到系统发出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患的真心感谢,奖励一个积分!」 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又听到系统的提示。 「恭喜宿主达成『初次真心感谢』的成就,奖励高级宝箱一个!」 一听到有奖励,江微微顿时就心潮澎湃。 不过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她只能压下兴奋的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原本她还想把玉凝脂拿给六娃子使用,但想了下,她还是决定再等等。她现在满身的疤痕还没消除,贸然拿出玉凝脂说有祛疤的奇效,怕是没几个人会相信她。 她打算等自己身上的疤痕都祛除了,再把玉凝脂拿出来。 到时候有她这个成功案例摆着,村长一家应该会更加相信玉凝脂的药效,接受起来也更加容易。 江微微告别村长一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打开系统面板,发现个人积分那一栏,从0变成了1。 江微微低声问:「是不是每次获得病人及其家属的真心感谢,都能获得积分奖励?」 999号系统:「是的。」 这个发现让江微微心里很高兴。 这意味着她将来赚取积分的途径又多了一条。 她又问:「不是说奖励我一个高级宝箱吗?在哪里?」 话音刚落,一个金灿灿的宝箱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江微微伸出手碰了下宝箱。 宝箱自动开启,飞出两件东西。 分别是一套银针,和一本技能书。 宝箱已经自动消失,两件奖品落入江微微的手心。 技能书的封皮上面写着四个字,太素针法。 翻开书页,里面有关于《太素针法》的简单介绍。 太素针法,传自太素道人的针法,以疏通筋脉、活络气血见长,对人体各处的疼痛、麻木、肿胀、瘀斑等症状有很好的疗效。 999号系统:「宿主是否使用此技能书?」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回答:「使用。」 手中技能书化作一缕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999号系统:「恭喜宿主已经成功学会太素针法!」 江微微点开技能树,发现针灸那条支线的最下方,出现了「太素针法」的字样,那是她新获得的技能。 她凝视新技能片刻。 眼前浮现出一片人体经脉穴位图,并详细地标註出了几个位置,那就是太素针法一定会用到的几个穴位。 因为她已经学会太素针法这项技能,整个穴位图都已经刻入她的记忆,让她无师自通。 关闭系统面板,江微微面上浮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要是现在就有个病人给她试试太素针法就好了。 第57章:温柔可爱又小鸟依人 系统奖励的银针,乍一看去跟市面上的普通银针没什么区别,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的柔韧度和做工,都比普通银针高出许多。 这要是拿出去卖,价格肯定不菲。 当然,江微微不可能卖了它的,她还得留着它去医治病人,赚取更多的积分。 银针被手绢包住,塞进怀里。 刚刚得到奖励,江微微心情很好,嘴里哼着小调,脚步轻松地往回走。 她发现家门口站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顾斐!」 男人看向她,问:「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 「我去村长家了,」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你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 两人走进院门。 顾斐手里拿着个竹筒,看起来沉甸甸的。 江微微问竹筒里面是什么东西? 顾斐说:「是我昨晚熬的皂角液,你昨晚换下的衣服呢?拿出来吧,我给你洗一洗。」 虽然相处时间还不算很长,但他已经深刻地了解到,自家媳妇儿是个不会干家务的人,她昨晚换下的衣服肯定还没洗。 江微微却道:「不用你洗,我已经让别人去帮我洗了。」 「你找了谁?」 没等江微微回答,就听到院门被再度敲响。 她跑去开门,发现敲门的人是秀儿。 秀儿将洗好的衣服递给她:「微微姐,你的衣服都洗好了。」 江微微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拿出两文钱。 「这是你的工钱,拿去吧。」 秀儿没想到真有工钱可以拿,一时间喜出望外,她双手接过铜钱,不停地道谢。 江微微提醒了一句:「你把钱收好了,别给你家那个人渣给发现了。」 要是被张吉发现,秀儿的钱肯定保不住,说不定还会招来又一顿毒打。 秀儿紧紧攥着铜钱:「嗯,我知道的,我一定不让他发现!」 她跟她娘不一样,她娘对张吉可能还存有最后一丝幻想,但她却是一点都没有的。 江微微又道:「我这里需要有人帮我洗衣服打扫做饭,你以后要有空的话,可以来帮帮我,只要你干得好,工钱不会少了你的。」 秀儿双眼发亮,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赚到钱的一天,使劲点头:「嗯!」 她收好钱,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江微微转身,见顾斐正站在不远处,显然刚才的一幕都被他看到了。 她怕对方嫌弃自己乱花钱,率先开口道:「我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而且秀儿和她娘都是苦命人,能帮一点算一点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要提醒你一句,秀儿她爹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他知道你给了秀儿钱,肯定会趁机来找你讨要更多的好处。」 这世上多得是贪得无厌的人,张吉正好就是其中一员。 对于张吉那个怂包,江微微是一点都不怕。 他要是真敢上门来找她的麻烦,她不介意把他嘴里剩下的牙齿全都给打掉! 当然,这话不能说给顾斐听。 她还得在自家男人面前维持一个「温柔可爱又小鸟依人」的形象,母夜叉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会吓到她男人的。 顾斐主动接过她手里的衣服。 刚洗过的衣服,即便是被拧干了,仍旧湿乎乎的。 他在院子里架起一个简单的晾衣杆,把衣服摊平挂上去。 顾斐说:「等下我要去隔壁村买青砖,他们没有那么多的现货,还得定做,估计得要一段时间交货。我会趁这段时间,先把你那房子的地基给打好,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前跟我说,我好给你安排。」 对于房子,江微微早就有了打算。 她已经跟顾斐成亲,等办完了亲事,她就会搬到顾斐家里,跟他一起住。 但她的房子并不会因此而闲置下来。 因为她要把那座房子布置成为医馆。 既然是作为医馆,自然就不能当成普通的民宅来修建。 江微微将心里的盘算说出来:「堂屋可以修建得大一点,即可以给人看诊,还能提供椅子凳子给病患们等待休息。还要有个药房,一个比较隐蔽的检查室,检查室不用太大,可以小一点,还要有我的私人休息室,茅厕和灶屋柴房这些也不能少,最好再准备两个空房间,摆上几张小床,用来需要留院观察的患者长住……」 她掰着手指提出了很多意见。 顾斐听完她的想法,沉思片刻:「以你那房子原有的占地面积,想要修建这么多的屋子,不可能的,除非建个两层楼。」 镇上倒是有不少两层建筑,但在云山村里,却是一个都没有。 江微微干脆应道:「那就修两层!」 顾斐颔首,表示会去安排。 先前江微微给他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共有三十六两银子。 昨天去镇上花了差不多六两,正好还剩下三十两。 这么多钱,修个两层楼是绰绰有余。 建房子的事情全部交给顾斐去处理,江微微不打算再插手,她看着男人的俊脸,冷不丁地问了句:「你娘最近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 江微微又问:「你能跟我说说你娘的具体病情吗?」 顾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件事情感兴趣,但也没有多问,如实回答:「我娘是因为早些年受了点罪,导致筋脉受阻,气血不畅,身体亏损非常严重。我带着她看过不少大夫,所有大夫都说这病没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 他打猎的本事很好,几乎每次进山都能有所收穫,按理来说,他的日子应该比大部分普通农户都要好过。可因为顾母身体不好,需要用药品长期调养,他把钱都花在了买药上面,所以这么多年下来都还是家徒四壁,连一亩良田都买不起。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等下我跟你回家去看看,也许我能治好你娘的旧疾。」 顾斐很意外:「你真能治好我娘?」 「也不一定,你先带我回去看看,也许能成功呢,反正试试也不是坏事,我又不会害了你娘。」 顾斐一想也是。 顾母的病都已经拖了很多年,一直没见好转,要是再拖下去,肯定会愈发严重。顾母如今年纪已经大了,不知道还能再拖几年,姑且让微微试一试,万一能成功呢? 有一线希望总比绝望等死要好。 ………… 推荐票每天都有哒,不用的话就过期啦,给我嘛给我嘛~ 第58章:带来了希望 两人都不是墨迹的人,作出决定后,立即起身。 来到顾斐的家里。 江微微四处打量,离开了几天,这地方还是老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顾斐敲了敲顾母屋子的门,得到允许后,这才领着江微微走进去。 顾母见到江微微来了,颇为意外。 「微丫头怎么来了?」她对儿子说道,「快去搬凳子给微丫头坐。」 江微微忙道:「不用,都是一家人,哪用这么客气?」 顾斐也道:「娘,微微是你儿媳,不用跟她客气,她今天来咱家,是想给你看看病。」 顾母非常诧异:「微丫头懂医术?」 江微微笑得颇为腼腆:「略懂一点。」 顾斐说:「微微身上的烧伤,就是她自己治好的,还有村长家的六娃子,之前不小心被烫伤,也是微微帮忙治好的,这事儿我是亲眼看到的。我跟她说了关于你的病情,她想给你看看,也许能治得好。」 顾母想了下,虽然心里还有所疑虑,却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无论能否成功治癒,这些都是儿子和儿媳的一片心意。 只要有这片心,就足够了。 顾母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微丫头了。」 江微微暂时还不会中医那套望闻问切,但外科医生也有自己的一套看诊手段。 比如说体格检查。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她以前惯用的那些精密器械,只能使用一些比较原始的简单方法,好在她自身拥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整个看诊过程得还算顺利。 诊断结果跟顾斐先前说的情况基本一致。 顾母是因为筋脉受阻、气血不畅,导致体虚病弱。 这个症状,正好对上了太素针法的效用。 江微微心里有了底气。 她示意顾斐出去,等人走后,她拿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套银光闪闪的银针。 「伯母,等下我要为您施针,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疼,希望您能忍耐一下,千万不要乱动。」 顾母看着那些银针,越发诧异:「你哪来的银针?」 一般人家可买不起银针,就算是常年在乡间行走的李郎中,也是积攒了很多年,才攒到钱买下一套银针。 江微微温声说道:「这事儿您就不用管了,您只要放松身体就行了。」 她帮助顾母脱掉上衣。 等顾母在床上躺好,江微微拿起一根银针,同时在脑中回想关于太素针法的穴位图谱。 这时,她的手开始动了。 银针找准穴位,轻轻扎下去,缓慢旋转,针端逐渐深入身体。 顾母感觉有一点疼,但也只有一点点,就跟蚊子咬似的,尚在忍受范围之内。 接下来,一根又一根银针扎入她的身体各处…… 门外。 顾斐安静等待着。 他很相信江微微,但心里仍旧有点紧张。 他希望一切顺利,希望娘能好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房门被拉开,江微微对他说:「好了。」 顾斐立即走进去,此时顾母已经穿好衣服,正靠在床上休息,她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些。 「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顾母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挺好的,感觉喘气变顺畅了,手脚也没之前那么沉重了。」 顾斐放下心来:「太好了。」 此时江微微正在仔细擦拭银针。 当然,只是擦拭肯定不够的,她回头还得用开水将这些银针煮一煮,以此达到消毒的目的。 江微微的治疗起到了非常明显的效用,顾母作为受益人,感触自然是最深的。原来她对江微微嫁进自家还有点疑虑,此时却是一点疑虑都没有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激。 「微丫头,真是太感谢你了。」 江微微立即听到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患的真心感谢,奖励1个积分!」 这次连病都还没有完全治癒,她居然就收到了积分奖励,这让她挺高兴的,连带着对顾母这位病患的态度也越发和蔼。 「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给您施针,咱们先治一个疗程,等疗程结束之后,再看看结果,如果不行再接着治疗,您放心,我肯定会竭尽全力把您治好的。」 如果换做穿越以前,江微微在患者面前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保证的。 现代社会的医患关系很紧张,医生的一言一行都必须要小心谨慎,若是做出保证却又无法实现,最后肯定引发患者及其家属的不满,激发矛盾,进而导致一系列的负面效应。 但现在不一样了。 这是在古代,医患关系没那么紧张,再加上江微微刚获得积分奖励,心情正好,说话做事也随之放松了很多。 顾母现在看江微微这个儿媳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我这病就拜託给你了。」 中午,江微微留下来跟顾斐母子一起吃午饭。 今天顾母的胃口好了很多,饭量也变多了,看着顾斐很是欣慰。 吃完饭后,顾母午睡休息。 顾斐送江微微回去。 江微微烧水,将银针煮过消毒,再擦干收好。 接下来的每天早上,江微微在吃过早饭之后,都会按时去给顾母施针。 顾母的气色一天天好转。 七天后。 她甚至都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自行下床走动。 这让顾母喜极而泣。 自从她早些年遭了罪,身体亏损严重,就只能在床上躺着,要想下地,必须要有人搀扶,虽说四肢还能动弹,却跟瘫痪没多大区别。 各处求医问药都没用,顾母几乎都已经绝望了。 苟延残喘至今,她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江微微居然又给她带来了希望! 顾母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激动,只能不停地重复那两个字:「谢谢,谢谢!」 然而无论她说多少次的谢谢,江微微也没能再从她身上得到积分奖励。 由此可以得知,真心感谢带来的积分奖励,在每个患者身上只能有一次……也不对,确切来说应该是每个病例只能有一次。 在顾母日渐康復的同时,江微微的两层青砖大房子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房子基本已经建好,就只差铺盖瓦片。 第59章:不甘心 在青砖大房子盖起来的时候,在云山村引起一阵轰动。 整个村里,除了各家的宗祠,也就只有村长家盖的是青砖瓦房。 可江微微这房子,不仅仅是青砖瓦房,而且还是两层的青砖瓦房,这在整个云山村还是头一个! 几乎每天都会有村民跑来围观江微微的新房子。 江微微一直没出面,盖房子的事情全部都是由顾斐在操办,村里人也都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成亲了,就差办酒席了。 有人看得眼红,阴阳怪气地议论道。 「原本我还在疑惑,顾斐生得相貌堂堂,怎么会娶个被毁了容的丑八怪,原来是因为那丑八怪有钱啊!」 「可不是有钱嘛?不然能盖得起这么漂亮的大房子?!」 「微丫头不是跟她娘家断绝关系了吗?她哪来这么多的钱?」 「听说是江林海一家子给她的钱。」 「江林海老两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他那婆娘,抠门得很,怎么捨得给微丫头这么多钱?」 「这我就不知道了……」 …… 因为青砖瓦房的事情,村里面说什么的人都有。 江林海和赵氏听闻此事,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也去看了一眼那传闻中的青砖瓦房。 两层高的青砖瓦房,即便还没有铺盖瓦片,也足以跟周围那些低矮泥砖房区别开来,就如同鹤立鸡群般,漂亮极了! 看得江林海和赵氏老两口是眼红得不行。 他们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都没能盖起一座青砖瓦房,反倒是江微微那个死丫头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盖起一座这么漂亮的两层青砖大房。 这一对比,简直要把老两口给气死。 旁边有那好事的村民看到了江林海和赵氏,趁机故意煽风点火。 「哟,这不是微丫头的爷奶吗?你们也来看微丫头的新房子啊?你们家微丫头好厉害啊,居然盖起了两层楼的青砖瓦房,这在咱们村里可是独一份!你们是微丫头的爷奶,以后肯定也能住进这青砖大瓦房吧?你们老两口真是太有福气了,我们这些人不羡慕都不行啊!听说这房子再过两天就会竣工,到时候要摆酒席过伙,到时候你们老两口应该也会去吃酒席吧?」 江林海一脸讪讪,含煳应道:「到时候再说吧。」 赵氏直接破口大骂:「吃个屁酒席!江微微那死丫头是烂心肝的,压榨我们老两口,这盖房子的钱,全都是我们家出的,这房子本该是我们的!」 她这一嗓子,立刻就把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给吸引过来。 有人好奇地问道:「这盖房子的钱,真是你们家出的?可你们为什么要给微丫头那么多钱啊?」 赵氏刚想开口,就被江林海狠狠瞪了一眼。 「你闭嘴!」 这个蠢婆娘,要是真把所有事情都抖露出来,到时候江燕燕纵火伤人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一旦江燕燕出事,江家跟县太爷家的亲事肯定也得告吹! 赵氏心里不甘,可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公然跟自家男人对着干,只能悻悻闭嘴。 还有有好奇心旺盛的人在追问缘由。 江林海怕赵氏口无遮挡,真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他沖赵氏低喝一声:「回了!」 赵氏最后看了一眼青砖大瓦房,满心的不甘。 这么漂亮的房子,用的全是他们家的钱,凭什么白白便宜了江微微?! 回到家里,赵氏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房子用的是他们家的钱,怎么也得有他们一份! 但江微微不是那种会被人乖乖欺负还不还手的软蛋,想从她手里占到便宜可不容易。 赵氏蹬蹬地跑去二房,找到叶兰花,老二媳妇脑瓜灵活,又能说会道,这事儿找她商量最靠谱。 果不其然,叶兰花很快就想出个主意…… 此时的江微微,还不知道有人在打她新房子的主意。 她这会儿正坐在梳妆檯前,对着铜镜左右端详,脸上的疤痕已经几乎已经全部消失了。 肌肤恢復从前那般白皙,摸上去滑熘熘的,就跟刚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 先前被疤痕毁掉的容貌,如今也已经恢復如初。 铜镜并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得出来,她这具身体的容貌极其出色。 一双剪水双瞳波光粼粼,精緻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嘴,鹅蛋小脸,天真而又不失艷色,像清晨挂着露珠的娇艷桃花,惹人怜爱。 她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好,身体被养得丰腴起来。 腰身依旧还是那么纤细,仿佛不胜一握,但胸脯却鼓了起来,线条凹凸有致,很是曼妙。 咚咚。 房门被敲响。 江微微戴上面纱:「进来。」 房门被推开,秀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最近这半个月来,秀儿每天都会来找江微微,帮她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都是些轻松的活儿,但每天都能拿到至少五文钱的报酬。 「微微姐,晚饭已经做好了。」 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将五个铜板:「这是你今天的工钱。」 秀儿双手接过钱,千恩万谢后,喜滋滋地走了。 她把赚来的工钱全都藏了起来,如今已经攒够一吊钱,数目不多,却饱含着她对未来的希望。 她默默地想着,等攒够了钱,她就带着娘离开云山村,去一个不会被张吉找到的地方,重新生活。 江微微吃完晚饭,准备洗洗睡了。 人才刚躺下,就听到隔壁又传来张吉的怒骂声。 「你个死丫头片子,居然还敢偷钱?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紧接着是女人的哭求声。 「当家的,别打了,求你别打了,这钱不是秀儿偷的,跟她没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今天你们两个知道,你们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你们这辈子都别想逃出老子额手掌心!」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秀儿哭得越发悽厉。 打到后面,秀儿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何霞又喊了起来:「当家的,你要干什么?你别碰秀儿!」 张吉怒喝:「滚开!老子养了你们这么多年,让老子爽一回又怎么了?!」 「不要,住手啊!秀儿,我的闺女啊呜呜呜!」 哭闹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吵得江微微根本没法睡。 ………… 快过年了,来个小红包呗,包两张推荐票就行,谢谢~ 第60章:多管闲事 江微微阴沉着脸起身,抽出藏在床底的木棍,大步走出去。 这次张吉学乖了,直到在家暴之前,先把院门上拴。 江微微推不开院门,直接就一脚踹上去。 木门被踹得发出巨响! 屋里的张吉立即停下脱裤子的动作,不耐烦地沖外面吼道:「谁啊?」 江微微的声音穿过院门,钻进他的耳朵里。 「张吉你个软蛋,你有本事打女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张吉浑身一僵。 怎么又是那个疯丫头?! 先前他被那丫头打掉一颗门牙,到现在说话都还漏风。 这次仗着有院门阻挡,张吉稍微有了点底气,反驳道:「这是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你给老子滚远点儿,不然连你一块揍!」 江微微冷笑,又是一脚踹在院门上:「来啊!我今天就站在这里,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打得你跪地喊爹!」 「你爹早死了,老子才不当你爹,老子也不稀罕有你这么个丑八怪当丫头,你给老子滚!」 江微微火了,踹了两下院门,没能把门踹开。 她眼珠子一转,不再踹门:「你想当缩头乌龟是吧?那行,你就当一辈子的乌龟吧,永远都别出门!」 江微微掉头跑回屋里,很快就从屋里拿出个铜盆。 这盆是她先前和顾斐去镇上顺道买回来的,价格贼贵,不过质量也是真的好,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屋里张吉听到外面没动静了,还以为自己把江微微给骂跑了,正得意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砰砰的金属撞击声,有点像是敲锣的声音,特别清脆,隔得老远都能听到。 紧接着,他就听到江微微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村里的大爷大妈大哥大婶们出来看看啊!张吉又在打媳妇了!他不仅打媳妇儿,还打闺女,这个软蛋啥事儿都干不了,就知道窝在家里打女人!」 张吉被气得面色涨红,差点要吐血。 敲击铜盆的声音传遍整个云山村,此时正是夜晚,村民们刚吃完晚饭,正准备洗洗睡了,乍一听到这声音,纷纷都走出家门。 他们循着声音来到张吉家的外面,对着张吉的家门指指点点。 江微微还在敲盆,脆生生地喊道:「咱们云山村有一百多户人口,哪家哪户没有男人?又有哪家的男人像张吉那么没用?既不会种地,也不会赚钱,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打媳妇儿打闺女,这种男人简直就是丢尽你们这些男人的脸面!」 村里其他人对张吉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他们本就对这个没本事还爱打媳妇儿的怂蛋没什么好感,此时听到江微微骂他,也都纷纷附和。 「这种怂包也配叫男人?真够丢人的!」 「以前我就觉得张吉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老实巴交的,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坏呢!」 但也有那么几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张吉的媳妇儿都没吭声,你一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就算张吉打媳妇儿,那他媳妇儿就没一点错处吗?不然好端端的,张吉能平白无故对她动手吗?」 …… 江微微不管那几个试图为张吉说话的傢伙,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几个好吃懒做还臭不要脸的东西,云山村自然也有,而且不止张吉一个。 那群王八蛋是蛇鼠一窝,现在暂时不用理会,等以后有机会,再把他们给一窝端了! 江微微继续敲击铜盆,清脆响声接连不断。 越来越多的村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几乎都要把张吉家给包围了。 顾斐也来了。 他拨开人群,挤到江微微的身边,低声问她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简单将事情说了他说了下。 各种各样的议论声穿透院墙,钻进了张吉的耳朵里。 他的上衣已经敞开,裤腰带也被解开,就差脱裤子了准备干正事了,可被江微微这么一闹,事情是肯定干不下去了。他喘着粗气,脸上因为酒精和怒气而泛起潮红,胸膛剧烈起伏。 他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何霞母女,一副恨不得吃了她们两个的架势。 何霞紧紧抱奄奄一息的闺女,不住地哭泣。 张吉咬牙低吼:「闭嘴!不准再哭了!」 何霞浑身一抖,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很快村长也被惊动了。 见到村长来了,村民们纷纷让开道路。 江丰年大步走到江微微的面前,皱眉问道:「大晚上的,你敲锣打鼓的嚷嚷什么?」 江微微左右看了看,凑过去在他面前低声说了几句。 因为她故意压低声音,周围其他人都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只有江丰年听清楚了。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怒骂道:「这个畜生!」 江微微低声说:「这事儿关系秀儿的名声,希望叔公别宣扬出去。」 「我知道。」 江丰年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儿子,他对儿子们说道:「去,把院门撞开!」 他那两个儿子都是常年下地干活的,身强体壮,两人同时用力撞击,很快就把院门给强行撞开! 江丰年第一个走进去,他扭头对其他村民喝道:「全部散了!」 正准备跟上去看热闹的村民们被吓得一缩脖子,纷纷停下脚步。 江丰年带着自家两个儿子、以及江微微、顾斐走进去。 他们刚一进去,就把院门关上,隔绝外界的诸多目光。 张吉早就在院门被撞开的时候,躲进了自己的屋里,不敢再出去。 堂屋里面,只有何霞抱着闺女在低声地哭。 江丰年上前一看,见到秀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破,身上到处都是伤痕,整个人都已经昏迷不醒,脸色又是一变:「去把张吉那个畜生给我揪出来!」 因为秀儿是女子,男人们不好靠近,江微微主动上前,和何霞一起把秀儿扶起来。 顾斐从屋里一件旧衣服给江微微。 江微微把衣服披到秀儿的身上,勉强帮她遮盖住身体。 何霞还在哭,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脸上和身上有很多淤痕,肯定也是被张吉给打的。 江微微却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只是淡淡问道:「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你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会保护你闺女的吗?你护住了她吗?」 第61章:受罚 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躲在房间里的张吉无处可逃,被强行拖出来。 他看到站在堂屋里的村长,竟是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哭着哀求:「年叔,我刚才是喝多了一点,才会一时冲动,我以后不敢了,求您放了我吧!」 江越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抽了一下,讥笑道:「果然是个软蛋啊,我们还没什么都说呢,你就先给跪下了。」 张吉被抽得后脑勺很疼,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还在哀求村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江丰年见他这幅怂样,气不打一处来:「你出息了啊,连自家闺女都敢下手,你眼里还有没有伦理道德?你是打算弄出个大丑闻,让咱们整个云山村都跟着你丢人现眼是吧?!」 张吉不敢还嘴,一个劲儿地讨饶。 江丰年脸色难看。 这傢伙一到外人面前就怂得跟个孙子似的,无论别人说他骂他,他都接受,并指天发誓不会再犯。可江丰年知道,他扭头就会把自己发过的誓给忘了,等外人一走,他又会故态復萌。 光靠讲道理是肯定没用的,得用拳头。 江丰年当村长这么多年,虽然平时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在村里的人缘威望也很高,可真要发起火来,那也是很吓人的。 「把他绑起来,吊到院子外面的树上,不准给他吃喝,两天后再放他下来。」 张吉瞬间就脸色惨白,慌忙哀求:「年叔,求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越和他大哥二话不说,找来麻绳都要动手绑人。 张吉见到哀求无用,干脆把心一横,借着酒精残留的冲劲,忽然就把腿往外沖,想要先逃出去再说。 结果人还没冲到门口,就被顾斐一拳打中胸膛! 张吉只觉胸口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整个人都被打得连退好几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顾斐伸出手:「绳子给我。」 江越立马把麻绳递过去。 张吉还想再逃,却又被顾斐一脚踢中小腿。 在场众人几乎都听到了骨头错位的闷响。 肯定是骨折了! 张吉疼得呲牙咧嘴,冷汗刷的一下就留了下来。 比起江越两兄弟,顾斐下手更狠,也更准。 此时的张吉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酒精残留的那点冲劲也被彻底打散,他被顾斐用麻绳绑住。 顾斐用的捆绑方式不同于常人,打结方式也很奇特,估计除了他之外,没人能解得开。 张吉越是挣扎,麻绳绑得就越紧, 最后他终于是学乖了,不敢再乱动。 顾斐单手揪住他的后领,如同拖沙袋似的,贴着地面往外拖拽,动作相当粗暴。 张吉本就受了伤,再被这么对待,更是疼得哇哇直叫。 江微微忽然提醒一句:「把他的嘴堵住,免得他瞎嚷嚷,吵到我晚上睡觉。」 顾斐停下脚步,随便找了块破抹布,塞进张吉嘴里。 所有的叫声瞬间消失。 张吉被拖出院子,院外还站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他们进不去,但又捨不得离开,从刚才村长的反应就能看出,张吉肯定是犯事了,而且还是犯了大事。 就是不知道张吉到底是什么犯了什么大事? 众人见到张吉被拖出来,立即往后退。 张吉家门口有棵高大的桂树,顾斐将张吉吊到树上,临走前还不忘提醒看热闹的村民们。 「别碰他,更不准放他下来,村长说了要吊他两天,你们谁敢私自放了他,那就算作是他的同伙,回头也要跟着他一起受罚!」 众人闻言,心里越发好奇,很想知道张吉到底是干了什么事情,居然把村长给惹恼了。 可好奇归好奇。 他们不敢去扯掉张吉嘴里的破抹布,都站在旁边围观,对张吉指指点点。 张吉这会儿是面色涨红,头上全是汗,泪水鼻涕不住地往下流,看着既噁心又狼狈。 堂屋里面。 江丰年安慰了何霞几句。 何霞也勉强打起精神,对村长等人表示感谢之意。 事情到这一步,也算是解决得差不多了。 江丰年不打算多留,带着两个儿子大步离开。 江微微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秀儿,说:「把她扶到屋里,我给她检查一下伤势。」 何霞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她,声音沙哑:「你、你懂医术?」 「会一点。」 江微微无意多做解释,径直走进隔壁屋子。 这屋子非常狭小,没有窗户,非常昏暗,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放着两套洗过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秀儿平时居住的屋子。 何霞艰难地将闺女扶进屋里。 让秀儿在床上躺好,江微微回头看了眼顾斐:「你去把我屋里的银针拿来。」 「嗯。」 顾斐很快就把银针拿来了。 除了银针,他还带来一盏油灯。 这屋子昏暗得很,连窗户都没有,想要借点月光照明都不行,油灯的到来能为江微微提供很大的便利。 感受到来自自家男人的贴心,江微微放缓神色,心情好转了些。 顾斐低声说道:「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就叫我。」 「嗯。」 等顾斐走后,江微微看向何霞,示意她也出去。 何霞不放心,不愿意离开。 江微微冷冷说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你以为只要哭两声,你闺女就能醒过来吗?」 何霞被怼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脸色苍白地退出房间。 江微微脱掉秀儿身上的衣服,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秀儿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忍不住骂了句:「真是个畜生!」 经过检查,秀儿身上的大部分都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产生了脑震盪。 江微微拿出银针,使用太素针法的技能,给秀儿扎了几针。 很快,秀儿的眼皮颤了颤,随后便睁开了。 她神情茫然,呆呆地看着前方。 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神来。 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中,让秀儿脸色迅速发生变化,她忍着伤势带来的痛楚,慌忙爬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衣服,疯了般惊恐尖叫:「别过来!不要过来!」 江微微收好银针,端起旁边的油灯,让亮光靠自己的面容。 「你看清楚点,我是江微微。」 秀儿看着她的脸,心里的恐惧渐渐消散,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 ------题外话------ 感谢野蛮生长螺丝钉`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62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江微微和顾斐离开了张吉的家。 此时看热闹的村民大多已经散去,门口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小声说些什么,他们见到江微微和顾斐出来,都好奇地看向两人。 江微微和顾斐没有理会,径直回到自己家里。 隔壁就住着个禽兽,顾斐很不放心,他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要不,你跟我回家去住吧?这里不安全。」 「没事,张吉那个怂包不是我的对手,今天要不是他死活不肯开门,我早就……」江微微想说自己能揍得张吉满地找牙,但想了下还是忍住了,她可不想让自己在顾斐心里的形象变成母夜叉。 她转而说道:「你别担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你先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别让你娘担心。」 顾斐无奈,又问:「明早要我给你来做早饭吗?」 「不用,你昨天送来的梨子还没吃完,明早我吃两个梨就行了。」 「光吃梨就够了吗?」 「够了够了,你快走吧。」江微微将他往外推了推。 顾斐叮嘱了一番方才离开。 忙活了半宿,江微微早就累了。 她倒床就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 江微微起床梳妆打扮,脸上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也懒得再上药,准备去洗两个梨当早餐,忽然听到敲门声。 拉开院门一看,发现是何霞。 她提着个竹篮,脸上的淤青还未消散,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微丫头,吃早饭了吗?」 江微微说没有,她一个人在家是不会开伙的,因为她用不惯大锅灶。 何霞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她主动说道:「我去帮你做早饭吧?」 江微微也没拒绝,送上门来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何霞麻利地煮好了米粥。 她从自己带来的竹篮里面拿出一个罐子,打开罐子,里面全是腌咸菜。 「这些都是我自己腌的咸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用来搭配米粥还是可以的,希望你别嫌弃。」 江微微没说什么,拿起碗筷,就着腌咸菜喝粥。 米粥很香,咸菜清脆爽口,这个搭配确实很不错,比起光吃梨子要好很多。 她瞥见何霞还站在旁边没走,随口问了句:「还有事?」 何霞有些侷促地搓了搓手:「我是来感谢你的,谢谢你昨晚帮了我们,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秀儿可能已经……总之,非常谢谢你。你是我们母女的恩人,以后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说句话就可以了,我们一定尽力!」 「你不用谢我,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帮你们,要不是你们家三番两次地吵到我休息,我压根就不会管你们家的那点破事儿。」 何霞被她说得很尴尬,嗫嚅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江微微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你这咸菜味道不错,看在咸菜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两句。张吉虽然被教训了一顿,可能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你们母女动手,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张吉那尿性,迟早还得老毛病復发。你如果还是这幅懦弱的样子,不管你还是你的闺女,这辈子都会被毁了。」 「我知道,可是我只是个女人,我根本就不是张吉的对手,而且,我真要跟张吉闹翻了,以后我和秀儿可怎么办?我们不像你,是云山村的本地人,我们母女是从外地逃荒来的,无依无靠,要是离开了张吉,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微微皱眉:「为什么非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你们自己没手没脚吗?我看你们平时干活都挺麻利的,别的不说光是给人洗衣服就能赚钱,当然,洗衣工是个很辛苦的活儿,但也比你们这样累死累活还要挨揍来得好吧?」 何霞一怔:「洗衣服也能赚到钱吗?」 「当然,镇上有专门帮人洗衣服的洗衣工,要是你们真有这个想法,回头我可以托人帮你们去打听一下。」 其实江微微本人就想请个人帮忙洗衣服做饭打扫,但这话现在还不能说,得再等一等。 何霞做事是麻利,可张吉却是个麻烦,江微微不想自己请了个帮佣,结果还要三天两头地去应付张吉那个麻烦。 何霞忙不迭地道谢:「谢谢!太谢谢你了!」 江微微也不跟她客气:「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帮我把碗筷洗了吧。」 「好的好的。」 何霞立即把碗筷端出去洗了,又帮她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打发走了何霞后,江微微锁上院门,去了顾斐的家里。 顾斐不在家里,他这会儿应该在给青砖房子铺盖瓦片,家里就只有顾母一个人。 顾母如今已经能下地行走,还能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儿。 虽然顾斐不让她乱动,但她闲不住,将儿子的衣服拿出来缝补。 江微微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母坐在院子里面缝补衣服。 江微微喊了声伯母。 顾母见到她来了,立即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招唿:「微丫头来了,快坐,我去给你倒茶。」 「您别忙活了,我是来给您施针的。」 两人也不絮叨,直接进了屋。 待施针完毕。 江微微听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治癒第三个病人,奖励1个积分!」 又有积分到帐了,江微微放下银针,面上露出笑容:「伯母,您的身体已经痊癒了,以后不需要再施针了。 顾母喜形于色。 原本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微丫头给她施针,没想到这才小半个月,她的病就痊癒了。 感受到健康身体带来的舒坦感觉,顾母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你这针法是真的,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夫郎中都要好,我听阿斐说,你打算在村里开个医馆?」 「嗯,」江微微一边擦拭一边说道,「我那新房子就是用来开医馆的。」 原本顾母还觉得江微微盖房子是多此一举,姑娘家家的,马上就要嫁人了,盖个新房子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白白闲置了? 可如果是用来开医馆的话,那盖房子的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第63章:丧家之犬 顾母当即表示贊同:「开医馆能治病救人,积攒阴德,是大好的事情。」 江微微有点意外,试探性地问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您不会觉得不好吗?」 这小半个月来,江微微每天早上都会来给顾母施针,伴随相处时间的增多,两人对彼此的了解也逐渐增多。 顾母是个非常柔和同时又很保守的性子,她跟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妇女一样,都觉得应该是男主外女主内,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情,女子不能抛头露面。 开医馆也属于抛头露面的行当,以顾母的性子,肯定会反对。 江微微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反对,就放弃自己的想法,她已经做好了跟顾母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没想到顾母居然出乎意料得开明。 顾母把床单抚平,笑着说道:「你要是干别的,我也许会反对,但行医救人这是好事,我怎么可能会反对?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你多救几个人,就等于多给咱家积阴德,将来对咱家的子孙后代都有好处。等医馆开起来了,你就好好地干,家里的琐事都交给我,我别的不行,做点家务活儿还是没问题的。」 见到未来婆婆如此好说话,江微微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谢伯母。」 顾母半开玩笑似地说了句:「我倒是更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娘。」 江微微从善如流:「娘。」 顾母怔住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娘!」 江微微的声音仍旧有些沙哑,那是被烟燻留下的后遗症,但并不难听,反倒有种软软的意味。 顾母被她这一声娘,叫得心窝子都软了。 「诶,好闺女!」 顾母早就盼着顾斐娶妻了,村里其他男人在顾斐这个年纪,别说娶妻,孩子都已经打酱油了,也就只有顾斐还一直单着。顾母对此事很自责,她知道是自己拖累了顾斐,如果没有她这个累赘,顾斐早就娶妻生子了,家里日子肯定也能过得更好。 如今顾斐终于娶到媳妇儿了,虽说儿媳容貌不大好看,但心地好,还懂医术,这就已经很好了。 因为江微微的改口,让婆媳两人的关系突飞勐进。 而顾母也开始期盼儿子能够尽快把微丫头娶进门来。 等到了傍晚。 顾斐回到家里,顾母拉着他询问:「你和微丫头成亲的日子定下了没有?」 「快了,等房子盖好了,咱们就成亲。」 顾母开始盘算起来:「这成亲要用的东西可不少,你屋里那张床太小了,得换个大点的,还有衣柜也得打个新的,这些东西都得提前预定。」 顾斐颔首道:「我已经跟大山叔说好了,请他帮我打家具,大山叔是个老木匠,他做的家具我都看过,非常结实。等过两天我就去他家看看,要是家具打好了,我就直接搬回来。」 「那喜服呢?」 「已经做好了。」 顾母接下来又询问了其他的事情,见到顾斐全都安排妥当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儿子,顾母面露欣慰,感慨道:「没想到你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都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要是你爹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顾斐淡淡地应了声:「哦。」 顾母也没在意,她伸手将摆在神龛里面的牌位拿下来,小心擦拭干净,然后摆上去。 黑色的牌位上面,写着一行字。 亡夫,顾千钧。 …… 晚上,何霞主动来帮江微微做饭。 江微微自然不会拒绝,心安理得地吃完了晚饭,然后随口问了句:「秀儿怎么样了?」 何霞忙道:「已经好多了。」 「我去看看她。」 江微微走出院门,何霞跟在她身后。 在经过桂树旁边的时候,江微微脚步一顿,看向被吊在树上的张吉。 他已经被吊了一天一夜,神智都有点不清醒,因为无法上茅厕,大小便都拉在裤裆里,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子恶臭。 江微微捏着鼻子,极其嫌恶:「早知道他这么臭,就该让人把他吊到别的地方。」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何霞,见到何霞正低垂着脑袋,一副不敢抬头看的怯弱模样。 江微微扬眉问道:「你该不会是同情这个人渣了吧?」 何霞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连看都不敢他一眼?」 「我……我害怕,怕他以后会记恨我们,怕他报復……」 何霞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江微微嗤笑:「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像张吉这种软蛋,你越是怕他,他就越是欺负你。你要是真能不管不顾地跟他硬干一架,让他知道你的厉害,他自然不敢再对你怎么样了。」 何霞迟疑道:「真的吗?」 「你抬起头,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何霞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抬起头,当她看清楚张吉此时的模样,愣住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经过这棵桂树好几次,但每次都是低着脑袋快步走过去,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一眼,自然也就不知道张吉变成什么样了。 张吉此时完全没有了平时在家里表现出来的兇狠强势。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头髮被汗水浸湿,黏在脸颊上,嘴唇干裂起皮,裤裆湿乎乎的,散发出恶臭。 犹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江微微问:「你觉得他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何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江微微又道:「这就是你怕得要死的傢伙,你以为他有多么厉害,事实上,他就只是个怂包,村里随便来个人,都能揍他一顿,他连还手都不敢。」 何霞想起了张吉被江微微打掉牙齿却还不敢还手的情景,又想起了昨晚张吉被顾斐揍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 她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江微微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抬脚离开。 她看到秀儿的时候,秀儿正在井边打水,袖子手肘处,露出干瘦的胳膊,胳膊上布满伤痕。 何霞赶紧走过去:「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休息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些事情让我来就行了。」 ………… 啊!又是新的一天,可爱的推荐票们,你们在哪里呢? ------题外话------ 感谢默言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64章:我都听你的 秀儿被推开,也没吭声,就这么站在旁边,低垂着脑袋。 直到江微微喊了一声秀儿。 秀儿这才抬起头,她看向江微微,黑沉沉的眼珠子稍微有了点亮光。 何霞已经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了,她知道是江微微救了自己。 「微微姐,谢谢你救了我。」 系统接连发出提示。 「恭喜宿主成功治癒一个病人,奖励1个积分!」 「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患的真心感谢,奖励1个积分!」 江微微没有急着去查看积分。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秀儿,见到秀儿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江微微问:「你今天出门了吗?」 秀儿摇头:「没有。」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待在家里,既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 江微微说:「你跟我来。」 见她往院门口走去,秀儿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何霞没有阻拦。 等走出院门,江微微示意秀儿去看那棵桂树。 秀儿顺势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桂树上的男人,神情一愣,随即快步跑过去。 她不像何霞那样,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睁大眼睛,紧盯着被吊在树上的男人,在看清楚对方的五官时,终于确定,他就是昨晚欺负自己的那个畜生! 江微微解释了一句:「昨晚村长来了,他知道了你被欺负的事情,非常生气,让人把张吉吊起来,以示惩戒。」 秀儿看着张吉狼狈不堪的样子,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只觉得怒从心头起,张嘴就骂。 「你个禽兽,你平时不是很威风吗?你不是喜欢打人吗?来啊,你现在再来打我啊!」 骂完之后,她还觉得不解气,又搬起一块石头,准备朝张吉砸过去,准备砸死这个禽兽! 何霞见状,赶紧拦住她:「秀儿,你冷静点,杀人是要偿命的!」 秀儿不管这些:「只要杀了他,我就算死了也值得!」 江微微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蠢货!为了这么个禽兽去死,你的脑子是被门夹坏了吗?!」 秀儿动作一顿。 她的眼眶变红,咬牙说道:「可如果不杀了这个禽兽,我和我娘以后都没有活路!」 何霞有心劝她看开点,可当视线触及到闺女脸上的伤痕时,立刻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都怪她自己没用,护不住闺女,才会害得闺女变成这样子。 是她的错! 想着想着,何霞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江微微看她们母女两人的目光,就跟在看智障似的,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你们傻啊?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当然是要留着他,好好地折磨他,以前他们是怎么对待你们的,以后你们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反正他只有一个人,真要打起来,你们两个难道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别跟我说他是男人,力气比你们都大,我也是女人啊,我之前不照样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何霞母女的表情瞬间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何霞才喃喃道:「这样不好吧……」 秀儿却像是忽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微微姐说得对!就这么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像他这种人渣,就得狠狠地折磨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怎么欺负我们的,我们就怎么欺负他,他要是敢打我,我就跟他拼命!」 何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秀儿给打断。 「娘,昨晚这个畜生怎么对我的,你难道没看到吗?要是我们不反抗,以后他还会继续像昨晚那样对我,你真能忍心看到我被这个畜生给糟蹋吗?!」 何霞答不上来。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秀儿不一样,秀儿是她的闺女,是她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亲骨肉。 她绝不能让秀儿被人给欺负了。 良久。 何霞终于是低下了头:「我都听你的。」 秀儿终于露出了笑容。 这是她从昨晚到现在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而此时被吊在树上的张吉,仍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并不知道自己的悲惨人生,从此开始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 张吉终于被放下来,他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喘息。 何霞想去扶他,却被秀儿给拦住。 「娘,你别理他,让他自己爬回去。」 张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如往常那样去揍人,无奈饿了整整两天,身体早已经脱力,别说打人,他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他咬牙骂道:「你个死丫头,有你这么对待自己爹的吗?!」 秀儿冷笑:「我亲爹早死了,至于你,就是个畜生。」 「你!」 张吉怒火攻心,恨不得想要弄死这个不孝女。 可他实在是没力气,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爱看和秀儿拉着她娘回去了。 被逼无奈,张吉只能咬紧牙关,手脚并用,如同乌龟一般,艰难地朝往家里爬去。 好不容易爬进院门。 秀儿兜头就是一盆刷锅水倒在他脑门上。 哗啦啦! 张吉被淋了个湿透,他气急败坏:「你眼瞎了吗?没看到这里有个人吗?不知道往别处倒水吗?!」 秀儿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他似的,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刚才以为趴在这里的是个畜生,没想到居然是你,你没事吧?还能站得起来吗?」 没等张吉再骂,秀儿又紧接着说道:「看你刚才骂人的架势,应该是很有力气的,那你就自己站起来吧。」 说完她便扭头走了,脸看不再看他一眼。 张吉浑身都湿透了,一身的汗臭味屎尿臭味再加上刷锅水的味道,简直是臭不可闻。 他自己都快被熏得晕过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爬回到卧室门口,却发现房门被锁了,根本推不开。 张吉忍无可忍,扯开嗓子骂道:「何霞!你个臭婆娘,你给老子滚出来!」 正在灶屋里面忙活的何霞听到喊声,正要出去,就被秀儿给拉住。 何霞说:「你爹在喊我,我得去看看。」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就行了。」 何霞想了下,还是忍不住劝道:「差不多就行了,他毕竟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人,要是真把他给整出毛病来了,回头受苦的还是咱们。」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65章:让你欺负我! 秀儿抬脚走出灶屋。 她随手抄起放在门口的笤帚,大步走进屋里。 张吉看到她来了,正要开口骂人。 可话还没出口,秀儿就已经挥动笤帚,狠狠抽在他身上。 一下又一下,抽得格外用力。 「你个禽兽,畜生,混帐王八蛋!让你揍我娘!让你欺负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秀儿几乎是把压抑许久的怨恨全给爆发出来了。 打得张吉毫无还手之力。 起初张吉还能叫骂两声,后来是被彻底打怕了,不敢再骂,只能抱着脑袋讨饶。 「别打了别打了,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秀儿不为所动,仍旧使劲地抽打。 曾几何时,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座房子,拖着张吉这个畜生一起去死! 但微微姐说得对,与其跟这种人渣同归于尽,不如留着他的狗命,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欺辱虐待的滋味! 咔擦一声脆响,笤帚被她给硬生生抽断了。 张吉疼得浑身颤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在含煳求饶:「别打了呜呜……」 秀儿随手将段成两截的笤帚扔到旁边,指着柴房的方向说道:「以后你住那个屋子,没我的同意,不准出门,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张吉本就被饿得浑身脱力,之前被江微微打掉一颗门牙,又被顾斐给弄骨折了,刚才还被秀儿狠狠修理了一顿。 现在的他,脑袋肿得像个猪头,浑身上下全是伤痕。 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再加上秀儿那副凶神恶煞的架势,张吉心里发憷。 即便再怎么不甘愿,他也只能拖着遍布伤痕的破烂身子,艰难地爬向柴房。 他是做梦都想不通,原本任由他欺负的小丫头片子,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母夜叉?!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他躺在草堆里面,强迫自己忘记身上的疼痛,进入睡眠。 也许睡醒之后一切就又会恢復原样。 可惜。 他註定要失望了。 …… 江微微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话,就让隔壁一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 今天顾斐给她送来了新做的衣服。 两套秋天穿的裙子,交领窄袖配罗裙,都是很常见的普通款式。好在做工精细,每一处的针脚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摸上去非常平整,料子也是上好的细棉布,柔软又透气,穿在身上很舒服。 江微微穿上身试了试,大小刚好合适。 顾斐又拿出个毛茸茸的坎肩:「现在天气越来越凉,你要是冷的话,就把这个野兔毛做的坎肩穿上,很暖和的,回头咱们再去买点棉花,给你和娘做两件袄子。」 野兔是他自己上山猎来的,皮毛也是他自己硝制的,毛色雪白,几乎看不到一丝杂色。 「还有你自己呢?别光顾着我和你娘,到时候给你自己也做两件袄子,钱不够花的话就跟我说,我有钱!」 江微微没有说谎,她现在有5个积分,意味着她可以兑换五十两白银。 这么多的钱,想做多少件袄子都没问题! 顾斐却当她是孩子气,没把她的话当真,随口应道:「嗯,我知道了。」 他将兔毛坎肩叠好,放到床上,又从包袱里面拿出一套大红的嫁衣,让江微微试试看。 江微微非常惊喜:「真漂亮!」 比起那两套日常穿着的衣裳,这套嫁衣明显花费了更多的心思,领口和袖口绣了花边,裙摆也是用足了布料,看起来非常飘逸灵动。 她立刻换上嫁衣,在顾斐面前转了个圈儿。 「好看吗?」 顾斐看得目不转睛:「好看。」 穿上嫁衣的小娘子,看起来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娇艷明媚,热烈奔放。 江微微看到他的神情,现在就有点想把面纱摘下,但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冲动,她要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顾斐忽然放缓声音:「过来。」 江微微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顾斐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袖中抽出一支陶瓷髮簪,细腻雪白的髮簪,末端是大红色的海棠花。 他想把髮簪插进江微微的髮髻里,却发现她没有梳髮髻。 她不会梳髮髻,平时都是绑个马尾或者梳个辫子。 顾斐无奈,只得把髮簪放到她手里:「送你的。」 江微微拿起髮簪看了看,笑得两眼弯弯:「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去隔壁村买青砖的时候,顺带请烧砖的老师傅帮忙做的,费了不少功夫,好在成品效果还不错。」 他原本是想买个玉簪或者银簪,可无论是玉还是银,都不便宜。 最近他没时间上山打猎,以前攒下来的钱,一部分被他用来筹备亲事,还有一部分被他留下来做以后的生活费用,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银簪或者玉簪,只能先做跟陶瓷簪子凑合一下。 他打算等成亲之后,多进几趟山,多卖些猎物。 如今顾母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买药,省下来的钱应该足够给微微买根漂亮的髮簪。 江微微并不知道男人心里那些小算盘。 她很喜欢手里的髮簪,笑眯眯地问道:「房子盖好了吗?」 「嗯,明天应该就能收工了。」 江微微又问:「你经常去镇上,对镇上的情况应该很熟悉,你知道镇上有什么地方招洗衣工吗?」 顾斐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何霞婶子想找份工作补贴家用,我帮她问问。」 「镇上有好几个地方都招洗衣工,但都很辛苦,一天从早洗到晚,累得直不起腰,一天下来也就只能赚五六个铜板,还不如镇上酒楼里一个跑堂伙计赚得多。」 江微微若有所思:「这样啊,你先把地点告诉我,回头我跟何霞婶子说说看。」 顾斐一连说出好几个地名。 江微微一一记下。 她换下嫁衣,小心地将髮簪收好,然后拿出笔墨纸砚,让顾斐给她写了一张契约。 第二天早上,秀儿来敲门。 「微微姐,你有衣服要洗吗?有的话就给我吧,我帮你一块洗了。」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我不收你钱,以后都不收了。」 ------题外话------ 感谢流星雨落_sally、il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66章:僱佣 秀儿心里记着江微微救了自己的恩情,她家里没钱,大事她也帮不上忙,只有洗衣服做饭打扫这种小事,她能帮得上忙。 至于工钱,她是肯定不会再收的。 江微微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将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她。 等秀儿洗完衣服回来,不用江微微开口,她就主动帮忙把衣服晒了,顺手把屋子从里到外也打扫了一遍。 江微微随口问道:「你家现在怎么样?」 秀儿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挺好的。」 「你和你娘没有再被欺负吧?」 秀儿笑得灿烂:「没有!」 「那就好。」 别人家的家务事,江微微没有多问,转而说起别的事情:「你娘之前托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答覆了,镇上有好几个地方招洗衣工,每天至少要洗五十斤的衣服,工钱日结,一天大概五六个铜板。」 闻言,秀儿停下动作:「我娘想去给别人洗衣服赚钱?」 「嗯。」 「这事儿娘没跟我说啊。」 秀儿皱眉,心里盘算了一下洗衣服赚钱的事情,虽然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但多少都是个进项,至少能勉强保证她们母女不用饿死。 她心里有了决定:「微微姐,你把那几个地方的位置告诉我,回头我去试试看。」 江微微看着她:「你不打算告诉你娘?」 「嗯,我娘年纪大了,早些年带着我一路逃荒,路上饿坏了就只能吃观音土,差点把肚子给撑破了。她的身体从那时候开始就变差了,嫁给张吉那个人渣之后,家里家外全是她在忙活,三天两头还要挨揍,落下了一身的病痛。洗衣服这活儿很累,她肯定干不来的,让我去吧,我年纪轻,身体比她好,就算累点也没关系。」 秀儿不怕辛苦,她只怕自己离开家后,她娘又会被张吉那个人渣欺负。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微微姐,我不在家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娘?以后你家的衣服床单都交给我,我帮你洗,我还能帮你打扫卫生。」 说着说着,她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面露哀求。 「微微姐,我求你了!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江微微既没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拿出事先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放到她的面前。 秀儿不认识字,她看着面前的契约,一脸茫然:「这是什么?」 「这是僱佣契约,期限是三年,你在上面按个手印,以后的三年,你都是我的丫鬟,负责帮我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每个月我会给你五吊钱作为报酬。」 秀儿听她说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是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而已,这些都是秀儿平时就在做的事情,简单得很。 仅仅只是做这么点事情,每个月就能拿到五吊钱?! 重点是,江微微就住在她家隔壁,她在江微微家里做工的话,就不需要费半天时间跑去镇上,随时随地都能回家照看她娘,不必担心她娘再被张吉欺负。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秀儿怕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真的是只要做三年就可以了?不是要让我做一辈子吧?」 只做三年丫鬟,那就相当于是做长工,她还是自由身。 但如果是做一辈子丫鬟,那她就等于是把自己卖给了别人,从良籍降为奴籍。以后下半辈子她都只能给人为奴为婢,不仅如此,将来她的子孙们,世世代代也都是奴籍。 这两则之间的差距极大。 江微微嗤笑:「你想得到挺美的,就算你愿意给我干一辈子的活儿,我还不一定答应呢。」 秀儿的脸色涨红。 江微微悠然道:「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僱佣契约,为期三年,三年时间一到,这张契约自动作废。到时候你如果想要续约,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会根据你在这三年内做出的表现,来决定你的去留。还有,你也不要以为签了契约,就以为自己偷懒也没关系,我对这张契约有单方面的终止权,这三年里你要是偷懒耍滑,我随时都能解僱你,懂了吗?」 秀儿使劲点头:「我知道了,我肯定会好好干,绝对不会偷懒耍滑!」 「那就画押吧。」 秀儿不再犹豫,手指沾上印泥,用力按下手印。 江微微拿起契约看了看:「行了,你继续干你的活儿吧,有事我会再招唿你的。」 「嗯!」 秀儿一想到自己每个月都能赚到五吊钱,就觉得浑身都充满干劲儿,干起活来更加麻利。 至于江微微会不会是骗她的,这一点她是完全没想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江微微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心里很善良,是个很好的好人,她非常信任江微微! 下午江微微去看了下青砖瓦房。 两层楼的大房子,在这个小山村里显得格外惹眼。 几乎每个经过这里的村民,都会忍不住放慢脚步多看两眼。 房子里外都打扫得很干净,周围还砌了一丈高的院墙。 江微微表示很满意。 顾斐因为这段时间天天往工地跑,被晒黑了一个度,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再配上他那高大健壮的身躯,男人味十足。 「房子需要再晾个把月,等味道散尽了才能住人。」 江微微却道:「不用,先把家具搬进来,成亲后我就住在你家里,这房子继续让它闲置个把月,等味道散尽了,咱们再把医馆开起来。」 顾斐想了下:「也行。」 按照当地习俗,房子盖好后需要请吃过伙酒席,但因为江微微和顾斐忙着筹备亲事,就只请了村长一家人和何霞母女两人,在新房子里简单地吃了顿饭。 村长一家和何霞母女没有空手来,村长家比较富裕,带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一块两斤重的五花肉。 放在云山村这种乡下小地方,这份礼可以说是非常厚重了。 何霞母女家境窘迫,但也还是把留作过年的燻肉给拿了出来,另外还有一罈子的腌萝蔔。 江微微倒是来者不拒,全都收下了。 等吃完饭送客离开的时候,她分别给两家人回赠了一只母鸡。 第67章:这里不欢迎你! 何霞母女不愿意收,她们送的燻肉顶多也就半斤重,论价格远不如一只鸡。 但江微微没给她们拒绝的机会,直接把母鸡往秀儿怀里一塞,就把人给推出门外,还没等她们扭头,院门已经被江微微哐当一声关上。 何霞几乎是红着眼眶带走了那只母鸡,路上不停地跟闺女念叨。 「微丫头真的是个好人,你以后在她家里干活,可得好好地干,不准偷懒。」 秀儿哭笑不得:「我知道了,娘。」 送走了客人,顾斐撸起衣袖就开始收拾碗筷。 顾母直接将他往旁边一拉:「你一个大男人,这种家务活哪是你干的?让我来就行了。」 顾斐无奈:「以前我不都是这么干过来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病着,没法下地,家里大小事务只能靠你张罗,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身体好了,这些家务活儿交给我来干就行了。」 「真不用这样,您和微微去旁边歇着,这点小事我一下子就干好了。」 就在他们母子抢着干活的时候,江微微开口了。 「你们都歇着吧,等下会有人来做事情。」 顾母疑惑:「谁啊?」 咚咚,敲门声响起。 秀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微微姐,是我!」 江微微笑了下,来得还真是时候。 她拉开院门,看着外面的秀儿,问:「你娘呢?」 「我把她送回去后,就折回来了,」秀儿走进院里,一边撸袖子,一边说道,「碗筷都放着,让我来洗。」 她麻利地收拾好桌子,端起碗筷走进灶屋。 顾母好奇地跟过去看了两眼,见到秀儿干活干得特别卖力,心里越发好奇。 她回到堂屋,看着江微微问道:「秀儿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跑来给咱们给干活?她自己家里没事情做吗?」 江微微淡笑着回答:「是我出钱请她来咱家帮忙干活的。」 「你给她多少钱?」 「每个月五吊钱。」 顾母咂舌:「这么多钱?一个月五吊钱,一年下来就是六两银子,别的不说,光是咱家阿斐,打猎的本事很了得,辛苦一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 六两银子,足够一家人三年的嚼用了,结果被江微微给了个小丫头,为的就是请那个小丫头帮忙做点杂活儿。 顾母忍不住说道:「你要是真缺人干活,我可以帮忙,我不用你们给钱,你们把钱省下来,将来生了孩子,还有很多地方要花钱呢!你们年轻人,不知道赚钱有多难,花钱大手大脚的,也不为将来想想……」 顾斐打断她的絮叨,耐心地解释道。 「娘,你误会微微了,微微请秀儿帮忙干活,是想让秀儿赚钱补贴家用。秀儿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她那个继父好吃懒做,还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她和何霞婶子。何霞婶子先前还想去镇上当洗衣工,赚点钱补贴家用,洗衣服那活儿不仅累,又赚不了几个钱,以何霞婶子那身体情况,估计干不了几年就会倒下。微微同情她们的遭遇,就请秀儿来家里帮忙干活儿,免得何霞真把自己给累病了。」 顾母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女人,尤其是对于跟自己一样命苦的人。 她嘆了口气:「秀儿这丫头倒是不错,何霞也是个勤快女人,就是命苦了点,都是乡里乡亲的,咱们能帮点就帮点。」 之后她便没有再提工钱给多了的事情。 趁顾母走开的时候,江微微低声对男人说道。 「我发现,你跟我预想中的不一样。」 顾斐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以前跟你不熟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跟你待久了才发现,你其实也挺能说的。」 比如说之前他叮嘱她要关好门窗,又比如说刚才他说服顾母。 张嘴就是大段大段的话,完全没有初见时的惜字如金。 顾斐看她:「你不喜欢?」 江微微故意不说话。 就在男人以为她真不喜欢自己说话太多的时候,就见她忽然展颜一笑。 「我要是不喜欢你,能把自己嫁给你吗?笨!」 顾斐被她笑得心里痒痒的。 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蛋:「调皮。」 江微微柳眉倒竖,居然敢捏她的脸?找揍呢! 没等她反击,顾斐就先一步松开手。 「我去看看娘。」 说完就熘走了。 江微微揉了下自己被捏过的脸颊,哼哼道:「跑得倒挺快。」 吃完了饭,杂活儿也都被秀儿给承包了,顾母找不到事情做,闲着也是无聊,便准备回去。 顾斐送顾母回家,新房子里只剩下江微微和秀儿两个人。 院门忽然被敲响。 秀儿正在院子里面扫地,听到声音,以为是顾斐回来了,她立刻放下扫帚,前去开门。 谁知一开门,就见到外面站着的人竟是王大山。 这人是个癞痢头,生得奇丑无比,再加上好吃懒做,整日游手好闲,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直到四十好几了还是个光棍,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这个浑人。 当初赵氏就曾想过把江微微嫁给他,可惜没能成功。 王大山笑得一脸猥琐:「秀儿丫头,你咋在这里呢?」 秀儿一见到是他,立刻就板起脸,没好气地说道:「我想在这里就在这里,跟你没关系,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她就要关门。 谁知王大山却先一步钻了进来。 「别急着赶人啊,我可是听说微丫头赚大钱了,盖了一座两层青砖大瓦房,今天还在家里摆了过伙酒席,怎么没见请我来吃酒席呢?微丫头这是看不起我王大山吗?!」 王大山边说边往里面走,绿豆似的眼珠子到处乱转,心想这房子盖得是真好,肯定花了不少钱。 赵氏那婆娘没有骗他,江微微果然是发财了! 秀儿追上去,试图拦住他:「你出去!不然我就喊人了!」 王大山本不想理她,可当视线落在她那张白净清秀的小脸上时,脚步随之放慢,脸上同时浮现出淫邪的笑容。 「秀儿妹妹,许久没见,你这模样倒是出落得越发标緻了,尤其是你这小脸蛋,看起来就滑熘熘的,摸起来肯定加滑嫩,来来,让哥哥好好摸一摸。」 说着,他伸出咸猪手,要去摸秀儿的脸。 ------题外话------ 感谢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68章:继续,不要停 就在这时,一记闷棍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 王大山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 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身体摇晃了两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出手袭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微微。 她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来人是王大山,这货就是个无赖,跟他讲道理是肯定讲不通的,既然如此,她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打晕了事。 可惜她力气不够大,没能一棍子就把人打晕。 江微微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棍,想想还是算了,这王大山看着就是个软蛋,体质估计也不大好,万一真把人给打死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她对秀儿说道:「去,拿根麻绳过来,把人绑起来。」 秀儿本来对江微微突然出手偷袭的动作搞得有点懵逼。 此时听到江微微的吩咐,秀儿立即回过神来。 她赶紧跑去把院门关上,免得被外人看到这一幕,然后跑到柴房里面,拿出专门用来捆柴禾的麻绳。 在江微微的指挥下,秀儿用麻绳将王大山捆了个结结实实。 当然,相比顾斐的专业捆法,秀儿这个捆绑显得太过业余,好在王大山也不是什么专业犯罪人才,对付他这个乡下无赖够用了。 绑好了人,秀儿问接下来怎么办? 江微微悠然道:「先给我搬个椅子过来,再给我倒杯茶,咱们好好审问一下,是谁让这个丑逼上门来找事儿的。」 秀儿一愣,忙问:「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指使王大山来咱家找麻烦?」 「我跟王大山往日无雠近日无冤,他放着村里那么多好欺负的人家不管,非要来找我的麻烦,而且还正好挑中顾斐不在的时候来,这也太巧了。我猜这里面肯定有内情,至于是不是有人挑唆,审审他就知道了。」 秀儿顿悟,立即跑进屋里去搬椅子泡茶。 等江微微在椅子上坐好,那王大山也已经从晕眩的状态中醒转过来。 他看着姿态悠闲的江微微,想起自己刚才被人从背后敲闷棍的事情,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是你这个小蹄子暗算老子!」 江微微扬眉:「居然还有力气骂人?秀儿,给我掌他的嘴。」 秀儿脆生生地应道:「好嘞!」 她扬起右手,狠狠一巴掌抽在王大山的脸上。 抽得王大山整个脑袋都偏过去,脸上火辣辣得疼。 王大山更怒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迟早要弄死你们两个臭娘儿们!」 江微微喝了口茶:「继续,不要停。」 秀儿抬手接连扇了王大山十几个巴掌。 啪啪啪声接连不绝。 王大山被扇得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溢出血丝,连话都说不出利索,声音剧烈颤抖。这下子他不敢再骂人,苦着脸讨饶:「两位姑奶奶,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江微微终于出声:「行了。」 秀儿停下动作,使劲甩了下右手,刚才打得太用力,打得手掌疼。 江微微看着王大山那副惨兮兮的样子。 他本就生了一头的癞痢,此时又被打成了一个猪头,看起来真是奇丑无比。 江微微啧了声:「瞧瞧你这副丑样,居然还好意思调戏小姑娘,也不撒泡尿照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王大山刚才认怂,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打算等以后再连本带利地报復回来。 这会儿听到江微微的话,他顿时就火冒三丈,几乎都要把牙口给咬碎了。 这个女人自己就是个丑八怪,居然还好意思骂他丑?! 可还没等他反驳,江微微就接着说道。 「千万不要以为我跟你一样丑,我跟你压根就不是一个物种,我是人,你是癞蛤蟆,咱两没有任何可比性。」 「你之前不是还嚷嚷着,为啥我过伙办酒席,没有请你过来吃酒席吗?就因为你丑啊!我花这么多钱,好不容易盖个漂亮的新房子,要是请你这么丑逼来我家,我这房子还能住人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屋子是个蛤蟆窝呢!你居然还好意思来问我为啥不请你?你到底有多丑,你自己心里难道没点逼数吗?!」 王大山的肺管子都快气炸了。 他见过不少泼妇,但乡下泼妇骂人几乎都是那几句话,不是问候别人的母亲和祖宗,就是问候别人的器官。 哪像江微微这样的? 她一个脏字都不带,光往人的痛处戳。 尤其是她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真的在看一只癞蛤蟆。 这种杀伤力,远比那些泼妇骂街强太多了。 江微微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又道:「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歧视长得丑的人,但我歧视那些长得丑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傢伙,我要是丑成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你倒好,不老实躲在家里反省,居然还有脸上门来挑事儿?谁给你的勇气?」 王大山快要气疯了。 要不是身体被绳子绑住,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跟江微微同归于尽! 江微微一脸嫌恶:「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会让我有种被癞蛤蟆注视的感觉,挺噁心的。」 王大山被气得失去理智,顾不上自己还被绑着,开口就骂:「滚你丫的!老子不想理你,你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是吧?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以后肯定弄死你们两个臭娘儿们!」 这次不用江微微下令,秀儿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不过这次秀儿学聪明了,不再用手掌打人,而是用木板。 木板狠狠抽在王大山的脸上,直接就把他的牙齿都抽掉一颗,血沫子直往外冒。 秀儿抬手接连又是两下狠的。 打得王大山口吐鲜血,几乎要昏过去。 木板可不比手掌,这要是真下死力气打的话,真能把他给打死的! 王大山怕了,同时也怂了。 「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姑奶奶们,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们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绝对不再还嘴,求你们饶了我吧!」 他这次是真的认怂了,并不是装装样子。 秀儿看向江微微,见到江微微点了下头,她这才后退。 第69章:事情成了! 江微微看到王大山那副惊恐畏惧,样子是知道他有被彻底打服了是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不想被打死,话是我问你什么是你就答什么?懂么?」 王大山使劲点头:「懂懂懂!」 他回答得极快是唯恐回答慢了又会挨打。 「有谁让你来我家找麻烦,?」 江微微没的问王大山为什么会突然上门来找麻烦是而有直接就问他被人派来,是这有在故意诈他。 王大山被打得晕头转向是脑子来不及转弯是几乎有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有赵氏那个老婆娘让我来,!」 江微微挑眉:「哦?她怎么跟你说,?」 王大山原本就不有什么讲义气,人是否则也不会成为村里的名,无赖。 他本着一个人倒霉不如大家一起倒霉,想法是将所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说是你盖了新房子是而且还有两层高,青砖大瓦房是手里肯定很的钱。如果我能来你家里闹一闹是你拿我没办法是为了息事宁人是只能给钱是到时候我就能趁机赚上一笔。」 「嗯是还的呢?」 「还的……还的就有是赵氏让我在闹事,时候是顺带把你,衣服给撕了是让你吃点苦头是省得你以后再嚣张得意。」 说到这里是王大山再度哀求道。 「都有赵氏那老婆娘让我来,是要不有她是我根本就不会上你家来闹事儿。你要报復,话是就去找赵氏是求你们放了我吧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来你家了!」 王大山也有没想到。 他原以为江微微只有个丫头片子是论力气绝对不有他,对手是想要制服她应该有轻而易举额,事情。 没曾想居然阴沟里翻了船。 这丫头远比他预想中,难对付多了! 难怪赵氏故意挑唆他来动手是肯定有打,借刀杀人,主意是真阴险! 回头等他找到机会了是一定要教训赵氏一顿是让她知道是想要算计他王大山是有要付出代价,! 秀儿听完王大山,口供是气得不行。 「微微姐是他们这有故意要坏你,名声!」 这个时代是女人,名声太重要了是如果江微微真被男人撕了衣服是就等于有失了清白是别人可不管他们之间的没的真,发生什么是只会骂她不守妇道不要脸。 到那时候是就算顾斐还愿意娶她是顾母也不会让儿子娶个不干不净,女人进门。 赵氏这一招虽然粗暴又恶毒是但,确很管用。 江微微冷笑。 她原以为已经摆脱那一家子极品了是没想到他们还想要算计她。 行啊是既然他们非要上门来找虐是那她也不会客气! 她又问:「赵氏人呢?」 王大山卖队友卖得很干脆:「她就在你家附近守着呢是这会儿应该就在外面把风是她还特别叮嘱我是让我事成后是记得喊一嗓子。」 江微微顿时瞭然。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赵氏让王大山来闹事是不只有想要坏她名声是肯定还想趁机捞一笔。 但有以赵氏那么蠢,脑子是应该想不出这种一箭双鵰,主意是肯定有的人给她出了主意。 想想江林海家,三个儿媳是其中就属二房,叶兰花最狡猾。 这事儿十的八九有叶兰花和赵氏两人合伙干,。 江微微对秀儿说道:「去是在院门上方放一盆水是不要干净,水是要脏水。」 秀儿急忙照做。 她用木盆装了满满一大盆刷锅水是小心翼翼放到院门上方。 江微微拿来两个麻布袋子是她将其中一个麻布袋子扔给秀儿。 「拿好了是等下听我命令行事。」 秀儿乖巧应下:「嗯!」 …… 此时赵氏和叶兰花正躲在不远处观望。 她们目送王大山进了院门是很快院门被再度关上是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是她们有一概不知。 赵氏没好气地骂道:「不有让王大山进去后别关门吗?!」 叶兰花皱眉:「难道出了意外?」 「能的什么意外?刚才我们可有亲眼看到顾斐送他娘走了,是现在屋里就只剩下微丫头是她再厉害也只有个丫头片子是那王大山生得壮实是少说也的一百五六十斤是微丫头怎么可能有他,对手?这会儿她说不定已经被王大山给撂倒了。」 赵氏对王大山,实力很的信心是完全没想过他会失手。 叶兰花一想也有是王大山可有村里出了名,无赖是欺男霸女,事情没少干是总不该连个丫头片子都摆不平。 赵氏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只要王大山能坏了江微微,名声是她跟顾斐,婚事肯定要黄是就算有村长出面是也没办法救她。 没的了顾斐和村长撑腰是江微微想要在这个村里待下去是就只能回头去求娘家帮忙。 到那时候是江微微,所的家当是包括她,这座新房子是都得乖乖拿出来。 一想到这里是赵氏就觉得心头火热是心情也越发急切。 「院子里面怎么还没动静?王大山到底办没办成啊?」 叶兰花也很急:「这傢伙到底行不行啊?!」 赵氏和叶兰花,计划是就有等王大山把江微微,衣服撕了之后是就立即冲进去是来个当场捉姦是然后再把村里其他人全都喊过来是让江微微想要抵赖都没办法。 左等右等是就有没等到王大山,喊声。 赵氏等得不耐烦了:「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有办法是你进去看看怎么样了是要有没问题,话是就喊我一声。」 叶兰花不乐意:「为什么有我啊?」 「我有你婆婆是有你,长辈!我让你干这么点小事也不行吗?别废话是赶紧去!」 叶兰花翻了个白眼是她就没见过像赵氏这么蛮横不讲理,婆婆。 无论赵氏怎么催促是叶兰花就有不肯动。 叶兰花跟陈玉桂不一样是陈玉桂有个习惯了逆来顺受,女人是但叶兰花却有一点亏都不肯吃是她知道江微微不好惹是万一王大山事情没办成是她再把自己搭进去了是江微微肯定会趁机狠狠修理她。 她决计不会冒这个险。 赵氏见自己使唤不动她是心里恼火是正想骂人是忽然就听到院里传出王大山,喊声。 事情成了! ………… 大家新年快乐啊!祝大家新,一年都貌美如花是一夜暴富! ------题外话------ 感谢半分笑、似假非假,打赏是么么哒(づ ̄ 3 ̄)づ 第70章: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赵氏和叶兰花互望一眼,脸上同时露出喜色。 她们不再迟疑,朝着青砖瓦房快步跑去。 院门只是虚掩着的,并未关紧,两人随便一推,就把门给推开了。 两人满心兴奋,推门就往里面沖,完全没想到,这时会有一盆脏水忽然从天而降! 婆媳两人被当场淋了个透心凉! 木盆下落时顺带砸了一下赵氏的脑门,砸得她惊叫出声:「啊!」 叶兰花抹掉脸上的脏水,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王大山,心里咯噔一跳,暗叫不妙。 她急忙后退,想要逃跑。 江微微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她和秀儿一直躲在门后。 此时江微微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动手,抖开麻布袋子,分别罩住叶兰花和赵氏! 叶兰花和赵氏个子都不高,两个麻布袋子兜头罩下去,直接就把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江微微一脚踹上去,将两人踹倒在地。 没等两人站起来,江微微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秀儿也不甘示弱,帮着狠狠踹了几脚。 起初叶兰花和赵氏还能骂骂咧咧,到后来,两人骂人的声音都渐渐低了下去,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江微微是恨不得直接打死这两个恶毒的女人,但真要是把人给弄死了,回头没办法交代,光是处理尸体就是个大麻烦。 她停下手,对秀儿说道:「去拿菜刀。」 现在秀儿已经彻底变成江微微的帮凶,不管江微微说什么,秀儿都会乖乖照办。 秀儿蹬蹬地跑进灶屋,很快拿出一把菜刀。 这菜刀是新买的,又被顾斐特意打磨过,极其锋利。 江微微敲了敲刀背,声音清脆,很是满意。 王大山见状,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们该不会想要杀人吧?」 江微微冷笑:「你觉得呢?」 「不要啊!别杀我,求你们了,所有事情都是赵氏指使我干的,跟我没关系,你们饶了我吧,求你们了!」 王大山是真的被吓坏了。 刚才他见到江微微和秀儿揍人的样子,兇狠得不行,现在又见到江微微拿来菜刀,一副要杀人见血的阴沉模样。 王大山虽然做过不少坏事,可也仅限于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杀人这种事情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身体抖如筛糠,裤裆变得湿乎乎,一股臭味瀰漫开来。 他竟然被吓尿了。 江微微捏住鼻子,一脸嫌恶:「丑就算了,胆子还小,就你这样还想当无赖?我劝你还是趁早转行吧!」 王大山又羞又怕,嘴里不住地讨饶。 江微微不再理会他,掀开罩在赵氏和叶兰花身上的麻布袋子,此时这两人都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头晕眼花,头髮衣服全都被脏水浸湿,就像两滩烂泥,站都站不起来。 她们见到江微微,正要开口骂人,就见江微微晃了晃手里的菜刀。 江微微沖她们露出阴测测的笑容:「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赵氏和叶兰花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刀刃,立刻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再想到刚才被江微微狠揍的经歷,以及她以前干过的壮举,知道这丫头疯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敢干的。 婆媳两人立即怂了,不敢再吭声。 江微微对她们的反应非常满意。 「你们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就按我说的做,懂了吗?」 两人急忙点头。 江微微又道:「脱衣服。」 赵氏和叶兰花僵住。 江微微将菜刀逼近她们,声音阴冷:「别让我再重复第二遍。」 两人感受到了来自刀刃的锋芒,不敢再拖延,慌忙宽衣解带。 外衣和裙子相继被脱掉,鞋袜也没能倖免,最后两人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中衣和亵裤。 江微微指了指她们身上的中衣:「这个也脱了。」 叶兰花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再废话,我就宰了你。」 叶兰花被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 她和赵氏被逼着把中衣也给脱了,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露出光光的胳膊和肩膀,下身只有一条到膝盖位置的亵裤,小腿和脚全部裸露在外。 江微微将她们的衣服随手往旁边一扔,沖她们抬了抬下巴:「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赵氏和叶兰花现在几乎是**,她们真要走出去,肯定会引来全村人的围观,回头她们也不用做人了,直接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得了。 她们缩着肩膀抱着胳膊,都不肯动。 「不肯走是吧?行,」江微微叫来秀儿,「你去外面喊人,当大家都来咱家看看我奶和二伯娘不穿衣服的样子,对了,那个王大山刚好也在,赶紧把他的衣服也剥了,让他跟我奶和二伯娘待一块儿,看看村里人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自然是觉得他们三个人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秀儿脆生生应道:「好嘞!」 见到她们真要去喊人,赵氏和叶兰花都被吓疯了。 真要让村里人都看到婆媳两人和王大山不穿衣服待一块儿,她们就真的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原本被她们用来陷害江微微的计谋,如今反过来被施加在她们自己身上,还平白挨了一顿打,这让她们无比懊悔,早知如此,就不打江微微的主意了。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 现在她们已经吃到苦头了,不敢再在这里逗留,赶紧捂着脸缩着身子飞快逃出院子。 秀儿关上院门,指着还被绑着的王大山,问:「微微姐,这个傢伙怎么处置?」 江微微拿着菜刀,围着王大山打转,就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猪。 看得王大王头皮发麻,全身寒毛直竖。 他颤颤巍巍地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姑奶奶,小祖宗,你们就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想要我放了你也成,帮我办个事情。」 王大山慌忙应道:「您说,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帮您干!」 江微微脚沖地上那些衣服抬了抬下巴,嘴里说道。 「等下你拿着这些衣服去村里转两圈,就说你刚才看到我奶和我二伯娘落了水,你不小心看到了她们的身子,还捡到了她们遗落的衣服,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好好,我都按您说的办!」 第71章:你有事情瞒着我 放走了王大山,秀儿开始清扫院子。 院子两边分别有两个花坛,地面是用青砖铺成的,刚才设计赵氏和叶兰花的时候,脏水洒了一地,必须得尽快清理掉,不然容易留下异味。 此时秀儿对江微微是无比的服气,面对陷害,她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全给一窝端了,而且还反过来让对方栽了个大跟头。 一想到赵氏和叶兰花逃走时的狼狈模样,秀儿就有点想笑。 江微微叮嘱了她一句。 「等下顾斐来了,别把这事儿告诉他。」 没等秀儿回应,院门就被推开,顾斐大步迈进来,嘴里问道:「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秀儿见状,赶紧埋头干活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微微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 顾斐注意到地面上有很多水,又发现旁边还有绳子,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江微微手上:「你这刀……」 江微微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一直拿着菜刀,刚才忘记把它放回去了。 她赶紧把菜刀藏到身后,呵呵笑道:「刚才秀儿说这菜刀不大好用,我帮忙看看是哪里有问题。」 说完她就沖秀儿使眼神。 秀儿会意,立即出声附和:「对啊对啊,这菜刀不好用,微微姐在帮我看刀呢。」 江微微将菜刀递过去:「快拿回去,这菜刀我看过了,没啥毛病,你以后多用用,磨合一段时间就好了。」 「哦!」 秀儿拿着菜刀赶紧跑了。 院子里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两个人。 江微微左顾右盼,努力转移话题:「你怎么就回来了?娘到家了吗?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忙你的吧。」 顾斐静静看着她。 看得她心虚不已。 她挠了挠脸颊:「干嘛这么看着我?」 顾斐平静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 江微微否认得特别大声。 可越是大声,就越代表她心虚。 顾斐又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才道:「我想把亲事定在两天后,你觉得可以吗?」 见他没有拆穿自己,江微微松了口气。 不是她故意要隐瞒实情,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她说自己刚才一棍子干翻王大山,然后又伙同秀儿将赵氏和叶兰花狠揍了一顿吗? 到时候顾斐会怎么看她? 她之前努力塑造出来的「温柔体贴又小鸟依人」的人设,岂不是要彻底崩塌? 不行不行,她必须要稳住人设。 绝不能让顾斐觉得她是个母夜叉! 江微微连忙回答:「可以,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早就准备好了。」 家具之类的,早就村里的老木匠打好了,顾斐亲自把那些家具搬回家里,顺带把自己的房子重新布置了一番。 单人小床换成双人大床,小矮柜变成高大的双开门衣柜,另外还有个梳妆檯,这是特意为江微微准备的。顾斐看得出来,虽然她脸被烧伤了,但仍旧很爱漂亮,每天都要梳妆打扮,这梳妆檯给她用正好。 酒席需要用到的食材,他也已经提前订好了,明天下午应该会全部送来。 另外他还联繫了村里专门给人准备宴席的厨子,今天下午他还得去跟人借桌椅板凳。 其实这些事情应该是由男方亲戚帮忙准备的,可惜顾斐家里就只有他和老母亲两人,顾母年纪大了,不好让她太过操劳,于是所有事情都由顾斐一个人承担了。 江微微这边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养足精神,只要穿上嫁衣,等着顾斐来接她就行了。 顾斐打算把村里人都请来吃酒席,除了江林海那一家子。 江微微问:「要写请柬吗?我屋里有笔墨纸砚,你随便用。」 「不用,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招唿一声就行了。」 村里没几个人认字,就算写了请柬,人家也不认识,何必多此一举。 江微微想了下又问:「你的钱够用吗?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够用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 等该说的都说完了,顾斐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麻绳,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次就算了。」 现在人还没娶进门,他不好把人盯得太紧。 等以后成亲了,两人住一块儿了,她别想再瞒他。 家里要是出了事情,他说什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江微微干笑,假装没听懂。 …… 顾斐走出院子,往家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见到王大山正抱着一堆女人衣服到处晃悠,嘴里还在嚷嚷:「这是哪家媳妇儿的衣服啊?」 顾斐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径直走过去。 可是没走多远,他就听到有人在说。 「这不是江林海他婆娘的衣服吗?我今早见过她,当时她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另外那套应该是她二儿媳的衣服,她们婆媳的衣服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说,你该不会连她们婆媳两个都不放过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王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调戏小姑娘小媳妇的事情没少干。 虽说那赵氏已经是个半老徐娘,可叶兰花还不算老啊,加上娘家有钱,打扮得不错,皮肤又白,比寻常农家妇人要好看得多,会勾得王大山对她做了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山村里没别的业余爱好,大家闲着就爱唠嗑闲扯,对八卦的热情自然是极高的。 就连顾斐也放慢了脚步。 他倒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那些人提到了江林海。 江林海是江微微的爷爷,虽然双方已经断绝关系,但毕竟是亲戚,万一江林海家的事情牵扯到了江微微,那就不好了。 不远处王大山立即叫道:「哎哎,你们别胡说啊!我可什么都没干,我是在河边洗脸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有两个娘儿们在洗澡,当时她们是背对着我的,我没看到脸,就记得其中有个娘儿们的左边背上有颗黑痣。她们发现了我,就赶紧跑了,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这些衣服是被她们落在河边的,我顺手给捡了,打算还给她们,我可是一片好心,你们别冤枉我!」 第72章:不守妇道 王大山越是辩解,大家越是怀疑。 要换成别人,这事儿也许是真的,可王大山是什么人啊?他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 他要是能有这样的好心,太阳都能打西边升起来! 村里没人信他的话,但赵氏和叶兰花的衣服的确在他手里,于是大家心里的好奇更浓厚了,有人怂恿王大山去江林海家还衣服。 王大山居然也没反对,当真抱着衣服往江林海家走去。 村民们安能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好机会?连忙跟上去。 顾斐因为有事要忙,放弃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反正村子就这么点儿,只要他有心,回头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事情的结果。 他继续往家走去。 而王大山则在一群村民的簇拥下,来到了江林海的家里。 江林海看到面前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满头雾水。 「你们这是要干啥?」 王大山直接将手里的衣服扔到他面前,大声说道:「林海叔,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媳妇儿的衣服?」 江林海低头一看,一眼就认出来,其中有一套衣服的确是赵氏的。 他皱眉问道:「我媳妇儿的衣服,怎么会在你这里?」 王大山呵呵一笑:「这事儿你就得问你媳妇儿了?」 江林海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太阳穴突突直跳,本能地察觉到事情很不妙。 他立刻沖江思思喊道:「赶紧去把你奶奶喊来!」 王大山补上一句:「顺带把你二伯娘也喊来,这另外一套衣服应该是她的,你让她来领走。」 江思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见江林海没有阻拦,扭头就往屋里跑去。 很快,赵氏和叶兰花都出来了。 她们已经换了身衣服,头髮也重新梳理过,但被打出来的淤痕还没完全消散。 跟她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家里其他人。 大房两口子、老二江伯宁、还有四房两口子,包括江思思和江燕燕两个丫头,一大家子几乎都到齐了。 赵氏和叶兰花一看到地上的衣服,顿时就变了脸色。 她们的表情变化,在场众人都尽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没等她们想到藉口开脱,就听到江林海黑着脸质问道:「你们的衣服怎么会在其他男人手里?今天这事儿你们不交代清楚,就给我滚回娘家去,我们老江家容不下你们这类伤风败俗的媳妇儿!」 叶兰花慌忙辩解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我们是清白的,我们跟王大山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们要相信我啊!」 赵氏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都是江微微那丫头陷害我们的,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千万别上当了!」 闻言,江林海立即追问:「这事儿跟微丫头有关系?」 赵氏没想那么多,她现在只想洗掉一身的嫌疑,张嘴就要和盘托出,却被叶兰花也强行打断。 叶兰花使劲摇头:「跟微丫头没关系,都是王大山干的好事,是他偷了我们的衣服!他就是个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以前他还偷过村里其他人的衣服,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她不能让赵氏供出江微微。 一旦真把江微微扯进来,她们陷害江微微的事情就兜不住了。 到时候都不用江微微出手,她们婆媳两人就得担个害人清白、谋夺小辈家业的罪名,不只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会把她们淹没,县太爷得知此事后肯定也会大怒,江燕燕跟谢家小郎君的婚事也会黄了。 叶兰花忍气吞声那么久,甚至还拿出三十两赔偿给江微微,为的就是能让闺女顺顺利利嫁入谢家。 要是闺女的婚事黄了,那么她之前的付出,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叶兰花竭力将江微微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去,把罪名全部推到王大山身上。 反正王大山就是个无赖,债多不愁,多几条罪名也没什么。 可王大山又岂肯当这个冤大头? 他指着叶兰花就道:「你现在知道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了,之前你脱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事儿?」 一听这话,村民们都惊呆了。 叶兰花当着王大山的面脱衣服?这信息了也太大了! 叶兰花气急败坏,脸都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脱过衣服了?你别以为偷了我的衣服,就可以以此来污衊我的清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诬陷我,我就撕了你的嘴!」 王大山丝毫不惧:「我亲眼看到,在你左边背上有个黑痣,对不对?」 此话一出,不只是叶兰花,江伯宁的脸色立即发生剧烈变化。 叶兰花是他媳妇儿,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他自然是清楚的。 可王大山跟叶兰花非亲非故的,他怎么会知道叶兰花背上有黑痣? 江伯宁白胖的脸上,没有往日里展现出来的一团和气,满满的全是恼怒。 此时他觉得,自己头上顶着的不是头髮,而是一片青青草原。 围观的村民们被这精彩的剧情给弄得兴奋不已,纷纷追问。 「伯宁啊,你媳妇儿背上是不是真有颗黑痣?你说话啊!」 江伯宁大声否认:「没有!王大山胡说八道,我媳妇儿身上什么痣都没有!」 说完他就发疯似的,将所有人都往外赶。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们这些外人少来掺和!」 所有村民连同王大山,都被赶出去。 江伯宁用力关上院门,转身看向叶兰花,没等她开口辩解,江伯宁冲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 直接就把叶兰花打得跌坐在地上。 脸上立即泛起火辣辣的疼。 她捂住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江伯宁:「你居然打我?你就因为外人几句胡言乱语,居然打我?!」 江伯宁此时已经被愤怒沖昏了头脑,双目赤红,喘着粗气骂道:「你不守妇道,背着我勾搭村里的汉子,我要是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个男人!」 说完他冲上去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江林海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眉头紧皱。 第73章:绿帽子 江季和被江伯宁那副气疯了的样子给吓到了,怕被殃及池鱼,下意识地往后退。 江思思很害怕,躲到了陈玉桂的身后。 江宝方和江宝元早就被莫月珍带回屋里,这会儿他们三个都躲在屋里没出来。 只有耿直的江仲平出面劝阻,他拉住江伯宁,将人拖到旁边。 「别打了,再打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 江燕燕扑上去,抱住被打得满身是伤的叶兰花,哭着问道:「娘,你没事吧?」 赵氏看到叶兰花被打得那么惨,生怕自己也被揍。 她知道自家男人要是打起人来,肯定比江伯宁还狠。 赵氏赶紧开口为自己辩解:「我真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微丫头在陷害我们!」 江林海表情难看:「说下去。」 赵氏一股脑儿地把事情经过全给倒了出来。 江林海听完后,心里是气得不行,抬手就给了赵氏一个耳刮子。 「你个臭婆娘,自己蠢就算了,还带着老二媳妇跟你一起犯蠢!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招惹微丫头,那丫头邪性得很,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给搭进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擅自去找她的麻烦?」 赵氏捂着脸,答不上来。 她当然知道江微微不好惹,可当她看到那座青砖大瓦房的时候,贪婪和不敢全部涌上心头,让她把之前得到的教训全部抛到脑后,她只想把江微微给收拾了,再把那座漂亮的大房子占为己有。 结果得到的,却是更加惨痛的教训。 现在村里人都以为她和叶兰花跟王大山关系不清不楚,尤其是叶兰花,名声是彻底毁了。 以后村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们。 偏偏她们还没办法去辩解。 这个闷亏,他们家是吃定了! 江伯宁得知自己没有被戴绿帽子,脸色立即缓和了很多,但心情已经糟糕透了。 他没好气地问道:「既然你们是清白的,刚才你们怎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叶兰花边哭边说:「你让我怎么说?我要是把真相都说出来,我们陷害微丫头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不只是村长会找咱们家的麻烦,谢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咱们家燕丫头好不容易才跟谢家小郎君订了亲,要是真因为这点事情就被人退了亲,你能甘心吗?」 江伯宁无言以对。 江燕燕听到娘亲说的话,心里是难受极了。 都是因为她,才让娘受委屈了。 她抱着叶兰花哭道:「娘,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江微微让你受的委屈,我也会帮你讨回来的!」 以后等她嫁给谢家小郎君,成了县太爷的少夫人,到那时候,她要让江微微生不如死! 江林海家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整个云山村。 一时间,关于赵氏、叶兰花跟王大山之间的桃色八卦,传得人尽皆知。 尤其是叶兰花和王大山,被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都信以为真了。 江伯宁只要一出门,就会迎来众人充满同情的目光。 在大家看来,他江伯宁被自家媳妇戴了绿帽子。 即便他明知道这顶「绿帽子」是大家虚造出来的,但他还是受不了,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事情,他干脆带着媳妇孩子离开云山村,去镇上避避风头。 与此同时,王婆也来到了云山村。 她听闻江微微盖起了新房子,手里很有钱,特意来找江微微讨要先前欠她的一吊钱。 之前王婆帮江微微对付赵氏,并许诺支付两吊钱给她作为报酬,事先江微微已经给了一吊钱的订金,如今还差一吊钱的尾款。 江微微见到王婆上门,也没废话,直接拿出一吊钱递过去。 一见到钱,王婆的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就在她伸手去接钱的时候,江微微忽然把钱往回一收,嘴里说道:「你拿了这钱之后,还得帮我个小忙。」 「你说。」 江微微低声交代了几句。 王婆起初有点犹豫,但在看到江微微手里的钱时,那点犹豫顿时就被她抛到脑后,一口应下:「行!」 江微微这才将一吊钱放到她手里,同时笑道:「你好好地干,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会再找你的。」 王婆将钱揣进怀里,喜笑颜开地应道:「那可太好了!」 在她见过的诸多客户里面,江微微绝对是出手最大方的一个,这样的大客户,可得好好服务,争取以后有更多的赚钱机会。 目送王婆离开,秀儿看向江微微,小声说道:「微微姐,王婆不是什么好人,你跟她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别被她给坑害了。」 江微微笑了下:「放心,这世上能坑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随后她又道:「戴上瓜子花生,咱们去看热闹。」 秀儿立即从屋里拿出炒好的瓜子花生,颠颠儿地跟子啊江微微身后。 她们刚到江林海家附近,就见到王婆已经换上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嘴唇涂得鲜红,眉心还特意点了个红色圆点,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王婆将火盆放到江林海家的门口,撒了一把纸钱进去,点燃,火光冒起。 她开始围着火盆跳大神,一边跳还一边嗷嗷地怪叫。 秀儿好奇地问道:「王婆这是在干嘛呢?」 江微微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她在给我爷爷家驱邪呢。」 王婆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不少村民,江林海一大家子自然也被惊动了。 众人纷纷围上来,看着王婆围着火盆上蹿下跳。 江林海怒道:「你个臭婆娘,居然敢在我家门口装神弄鬼,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腿都给打折了?!」 王婆不理他,直接朝着他身边的赵氏扑上去,嘴里叫唤:「邪祟!你这邪祟,躲在人家家里,是何居心?还不快快现形!」 赵氏被吓得急忙后退:「别过来!滚开!我不是邪祟!我是人!」 原本站在赵氏旁边的村民们,见状都纷纷后退,他们看向赵氏的目光惊疑不定。 以前就听说赵氏中了邪,原本还只是当个笑话听听,现在王婆都找上门来驱邪了,难道赵氏是真的被邪祟上了身?! 此时赵氏周围全都空了,只有江林海还站在原地没动。 第74章:无风不起浪 江林海气得面皮直抽搐:「王婆,你闹够了没?你真以为我们老江家是好欺负的吗?!」 赵氏躲在他身后,脸色发白,嘴里也跟着喊道:「王婆,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干嘛来诬陷我?你是不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 说到这里,赵氏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出:「是不是江微微那个死丫头让你来陷害我的?!」 王婆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围着她跳来跳去,嘴里念念有词,一副正在专心驱邪的架势。 忽然有人喊了声。 「村长和族老来了!」 闻言,王婆动作一顿,心里发虚。 村里有不少人相信鬼神之说,可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村长和几位族老。 要是被他们知道她在装神弄鬼,肯定要收拾她。 王婆眼珠子滴熘熘地转,打算找个机会熘走。 见到村长和族老来了,村民们纷纷停止议论,场面一时间变得安静下来。 江林海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快步迎上去,张嘴就诉苦:「族老,村长,你们可算来了,这个王婆在我家门口装神弄鬼,害得我家宅不宁,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次跟随村长江丰年一起来的族老,是江氏一族目前辈分最高的老人,名叫江进才。 江进才年轻时读过几年书,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但说话做事却比寻常庄稼汉更加有条理。他是江丰年的亲大爷,今年已经八十九,头髮花白,但身子骨还很硬朗,背有点驼,拄着跟拐杖,走起路来完全不用人搀扶。 他在村里的声望很高,村民们见到他,纷纷主动问好。 江进才朝王婆看去,沉声训道:「大白天的,你又在村里搞什么鬼?赶紧滚!」 王婆不敢跟族老作对,忙不迭地应道:「走走走,我这就走。」 她顾不上烫手,弯腰把铜盆里还没烧尽的纸钱给倒了,用旧麻布包住铜盆,飞快地熘了。 等王婆一走,江林海就赶紧将村长和族老请进家里。 村民们见到没有热闹可以看了,只得意犹未尽地散了。 但对于江林海一大家子的八卦却没有停止,反而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江微微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手:「好戏看完了,咱们回家吧。」 秀儿将没吃完的瓜子花生包好,跟着江微微回去了。 此时在江林海的家里。 江进才坐在主座,手搭在拐杖上,语速缓慢:「林海,我和丰年今天特意来你家,是为了你媳妇的事情,我们听说你媳妇跟王大山关系不清不楚,真有这事儿?」 没等江林海开口,赵氏就抢先开口:「没有!我跟王大山没有半点关系,都是村里人胡扯的!您可不能信了他们的鬼话!」 江进才没有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江丰年严肃训道:「咱们大老爷儿们说话,你一个妇道人家插什么嘴?!」 赵氏被训得面色涨红,悻悻闭嘴。 江林海瞪了她一眼,这婆娘真是越来越蠢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居然也敢胡乱开口?! 江林海解释道:「这件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我媳妇跟王大山是清白的。」 江进才的语气中透出不加掩饰的怀疑:「无风不起浪,如果真是清白的,村里人为什么能把这件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江丰年补充道:「村里有不少人都亲眼看到王大山拿着你媳妇和你二儿媳的衣服,这事儿该怎么解释?」 江林海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艰难辩解:「这件事情是个误会,那衣服是王大山偷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王大山就是个地痞无赖,以前没少偷人家的东西,偷衣服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 「既然这样,那就把王大山叫来,你们当场对质,看看王大山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话,江林海只觉得心肝儿都颤了颤。 王大山那个混不吝的,要是真把他叫来对质,只会把事情搅合越发不清不楚。 江林海干笑道:「王大山是个无赖,满嘴胡话,他的话不能信。」 江丰年反问:「王大山的话不能信,村民的话也不能信,感情整个云山村,就只有你江林海说的话能相信?!」 江林海无言以对,面色越发难看。 江进才皱眉,神情严肃:「林海,现在整个云山村都在议论你家的事情,大家都说你媳妇、还有你家二儿媳都跟王大山有染,你们家又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常言道,众口铄金,咱们老江家也是要脸面的,这件事如果不给出个交代,以后其他人都得说咱们老江家是窝囊废,被媳妇戴了绿帽子都不敢吭声。」 见到族老这么说,江林海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件事情是不能善了了。 「那依族老的看法,这事儿该怎么办?」 江进才的语速仍旧是不疾不徐:「按照江家的规矩,像赵氏和叶氏这种不守妇道的媳妇,就应该浸猪笼。」 闻言,赵氏脸色一白,差点晕过去。 紧接着她又听到族老继续往下说。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王大山是个地痞无赖,他说的话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浸猪笼就算了,先让赵氏和叶氏回娘家待一段时间,等此事的风头过去了,再把人接回来。」 这个惩罚不轻不重,让江林海和赵氏都松了口气。 可江进才的话还没说完,他又接着道:「林海,除了王大山的事情,我之前还听说,你们家跟微丫头断绝关系了?」 江林海欲要解释。 没等他开口,江进才就摆了下手:「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情的经过我也已经听丰年说了。你们家先是纵容燕丫头放火伤人,差点烧死微丫头,后来又把微丫头扔到山上,要不是顾斐救了她,她应该已经餵了狼。再后来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就不提了,随便拎出来一件说给别人听,都让人觉得心寒。如今你们家又闹出这种红杏出墙的腌脏事,这一桩桩的事情,全都出在你们家,林海啊,你不觉得你们家的家风有问题吗?」 第75章:执行家法 江林海面色乍红乍白,试图辩解,可江进才压根就不想听。 江进才再度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觉得是我们冤枉了你,人在做,天在看,很多事情就算我们不提,也会被人给传出去。你们老两口都一把年纪了,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子孙后代想一想。你家老四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真要让人在名声上面做文章,就算你家老四真考上了,也会被人给撸下来。」 提到科考的事情,江林海不敢再辩解,连忙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治家不严,都是我的错,跟我家老四没关系!」 「既然你都认错了,那就按照家规,执行家法吧。」 闻言,江林海一大家子齐齐变了脸色。 所谓家法,就是抽人。 江进才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念在你年纪大了,抽三下就行了,丰年,由你来执行家法。」 江丰年双手接过他手中的拐杖,扭头看向江林海,严肃道:「跪下。」 江林海心里不甘愿,可江进才是家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一言九鼎,在这云山村里,他老人家说出的话比律法还管用,要是江林海不认罚,将来光是族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最后,江林海只能屈膝下跪。 江丰年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抽在江林海的背上! 疼得江林海面目扭曲,差点摔倒在地。 赵氏见状,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虽然江林海经常对她动手,但他毕竟是她的男人,他们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感情深厚,她见到自家男人被打,心疼得无以復加,扑上去抱住江林海,哭着喊道。 「不要打我男人,你们要打就打我吧!」 这时老大江仲平也跪了下去,大声道:「族老,您让村长打我吧,我愿意替我爹受罚!」 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干站着,纷纷跪了下去,七嘴八舌地求情。 江丰年看向族老,见到对方没有松口的意思,于是对赵氏说道:「你让开吧,要是惹恼了族老,回头加重惩罚,受苦的还是林海。」 赵氏不听劝,还想再闹,却被江林海推开。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情,赶紧滚。」 不是江林海硬气,非要一个人硬抗,而是他也看出来了,族老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这三下家法他必须挨,否则这事儿没完。 江林海咬紧牙关,又挨了两下拐杖。 执行完家法,江丰年将拐杖交还给族老。 江进才又训了几句,然后才带着江丰年离开。 等人一走,江林海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掀开衣服一看,背上是三道红紫的淤痕,没有破皮出血,但却疼痛难忍。 江林海不敢动,只能就这么坐在地上,疼得脸色煞白,冷汗淋漓。 赵氏还在呜呜地哭。 之前她还在为族老没有重罚自己而感到庆幸,可此时,那点庆幸早已经消失殆尽,满心都是惶恐不安。 江林海没好气地骂道:「哭什么哭?你男人我还没死呢!」 赵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敢再哭。 她不敢跟自家男人闹,转而沖两个儿媳发脾气:「你们两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扶爹回屋里?!」 陈玉桂和莫月珍不敢还嘴,赶紧伸手去扶江林海起来。 江仲平快速说道:「你们照看爹娘,我去叫郎中来给爹看看。「 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着江林海回屋。 因为背上有伤,江林海不能躺着,只能趴着。 旁边江季和还在抱怨:「族老太偏心了,光听村长单方面的话,都不听听我们的解释,这事儿本来都是微丫头的错,族老却把所有错都往咱们头上推!」 江林海有气无力地说道:「族老是村长的大爷,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族老自然是偏听村长的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咱们这一支没有出个厉害的人物,老四,你争口气,努力考个功名回来,到时候就没人再敢再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拉尿。」 江季和立即应道:「爹,您放心,我肯定考个功名回来,给您长脸!」 听到这话,江林海仿佛又找到了希望,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很快,江仲平就把郎中给叫来了。 李郎中给江林海看了下伤势,说是没有大碍,擦点药油,再好生修养几天就没事了。 当天下午,赵氏拎着包袱,被大儿子送回了娘家。 她走的时候,村里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得知赵氏要回娘家,村里人纷纷猜测,肯定是赵氏偷人,惹恼了江林海,这才被江林海赶回娘家,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被接回来。 至于叶兰花,她如今本来就住在娘家,倒是省去了在被人议论一回的麻烦。 关于江林海家里的事情,秀儿从村里人嘴里听到了,转而当成笑话说给江微微听。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 江林海家里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肯定早就引起了族老的不满。 但以前仅限于家务事,族老也懒得插手去管,可赵氏和叶兰花跟王大山不清不楚,败坏了江家的名声,这就不一样了,族老肯定是要出手管上一管的。 族老跟村长不一样,村长跟江林海是平辈,有些事情不好办,但族老是长辈,出手教训不听话的晚辈,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哪怕是县太爷来了,也不好多说什么。 江微微心想,赵氏被赶回了娘家,叶兰花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回来,她应该清静很长一段时间了。 时间一晃,两天过去了。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 晚上,秀儿把所有事情都干完了,准备回家。 江微微本想让她住在这里,但秀儿挂念她娘,晚上不回去看看,心里不放心,于是谢绝了江微微的好意。 「秀儿,把这个拿着。」江微微递过去一个灯笼。 灯笼里面用的是蜡烛,这东西比灯油还贵,寻常农家根本用不起,也就只有江微微捨得用它来做灯笼。 秀儿双手接过灯笼,忙不迭地道谢。 江微微摆了下手:「回吧。」 如今她已经搬进青砖瓦房。 这里离秀儿家不远,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现在不算太晚,好些人家都还没睡,真要在路上遇见危险,只要喊一声,周围的人家立马就能听到。 所以江微微并不担心秀儿的安全。 ………… 明天成亲!来两张推荐票支持一下嘛~ 第76章:成亲 等秀儿走后,江微微关上院门,回屋洗洗睡下。 然而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有点紧张。 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 上辈子她沉迷事业不可自拔,虽然有人追求但却没有结婚,到死都还是个单身狗。 没想到这辈子反倒得了个如意郎君。 这也算是她穿越后最大的收穫。 江微微侧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星空,脑中浮现过自己跟顾斐从相识到相许的一幕幕。 初见是在火海之中,他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将她一把扛起来。 再见时,她奄奄一息,恳求他救救自己。 现在想来,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是她人生最狼狈的时候,结果全都被他给撞见了。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也不嫌弃她,还打定主意真要把她娶进门。 江微微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顾斐连她最糟糕的样子都已经见识过了,以后就算她变老变丑,他应该也不会嫌弃她的。 她又开始幻想,顾斐变老之后会怎么样?一个白髮苍苍的糟老头子? 思绪渐渐飘远,人也渐渐陷入梦乡。 而此时。 在村子另一头,顾斐辗转反侧,始终无法睡着。 别看他一直都表现得很沉着冷静,婚礼的事情都由他一手操办,从头到尾都没出过错,可事实上,越接近婚期,他就越是紧张。 他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屋顶,默默盘算明天的婚礼流程,把每一处细节都过一遍。 他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想到了,可还是觉得不放心。 万一婚礼出问题怎么办? 万一将为微微临时反悔怎么办? 顾斐又想,就算她反悔也没用了,他们在县衙造册登记了,她已经是他们顾家的媳妇了。 以后她生是他顾斐的人,死也是他顾斐的鬼。 越是想她,顾斐就越是睡不着。 最后他索性爬起来,穿上衣服鞋子,悄无声息地走出家门。 他披挂着星光,穿过大半个村子,来到青砖瓦房的院门口。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江微微肯定已经睡下了。 顾斐有钥匙,但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他坐在院门前的台阶上,背靠在院门上,单腿弯曲,另一条腿伸直,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仰头看着星空,脑中回忆着跟江微微相处时的画面。 他就这么坐了大半宿。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顾斐才离开。 即便整宿没睡,顾斐依旧精神奕奕,他烧水洗脸,做了早饭。 顾母听到动静醒来了,出门看到顾斐在做早饭,赶紧催促道:「随便煮点稀饭就行了,别耽误了去结亲的时间。」 母子两人简单地吃了顿早饭。 他们刚吃饭,村长江丰年就带着三个儿子上门来了,进门就道恭喜。 顾斐招唿他们进屋坐下。 江丰年这次还带来了一辆牛车,是用来接亲的。 顾斐换上大红的喜服,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本就英俊硬朗的面容,今天显得格外神采飞扬,英姿勃发。 顾母看着儿子这副打扮,不住地点头:「真好,我儿子长大了,终于娶媳妇儿了,以后你就是大人了,要跟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努力为咱们顾家开枝散叶。」 随后她又拉着顾斐来到灵位前。 「今天是个大日子,给你爹上柱香,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跟着高兴高兴。」 顾斐从母亲手里接过三炷香,面朝灵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入香炉之中。 顾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意思就是希望亡夫能够在天有灵,保佑儿子儿媳白头偕老,保佑他们尽快为顾家生个大胖孙子。 江丰年提醒快到吉时了。 他叫上儿子们,帮忙把彩礼都搬上牛车。 顾母送儿子出门,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 「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别跟平时一样,总是绷着脸,弄得好像大家都欠你钱似的。今天你得笑脸迎人,一定要多笑,记住了没?」 顾斐点头说知道了。 他坐到车上,赶着牛车慢悠悠地朝着村西头走去。 顾母留在家里,隔壁家的媳妇儿们都来帮忙了,家里不能没人照看着。 江丰年也留在家里没去,他是证婚人,等下还得帮着唱词。 他的三个儿子都跟着牛车走了。 村里人得知顾斐今天成亲,纷纷前来恭贺,牛车后面跟着许多看热闹的村民,他们看到牛车上堆着的彩礼,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另外还有两坛老酒、一张雪白的狐狸毛皮子、还有一个红木柜子。 按照当地习俗,这些彩礼是要送给女方家里的,但江微微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这些彩礼也就是走个过场,回头还得被运回到顾斐家里。 可即便如此,顾斐准备的这些彩礼也不可谓不丰厚了。 村里人成亲,一般也就是准备两条鱼和一只鸡,另外再搭上两匹布料,本钱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可顾斐准备的这些东西,价值起码也得有十两。 原本村里还有很多人觉得顾斐是因为江微微有钱,才勉为其难地娶她进门,现在看来,人家压根就不是为了钱,人家就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娶江微微当媳妇儿的。 以前还有一些人家嫌顾斐穷,不愿把自家闺女嫁给他,现在看到牛车上的那些彩礼,心里是悔恨不已。 早知道顾斐能出得起这么多彩礼,他们老早就把闺女嫁过去了。 可惜了! 顾斐并不知道围观群众们的心理变化。 他现在特别紧张,腰杆挺得笔直,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盯着前方,唯恐自己走错了路。 至于出门前顾母叮嘱他要笑脸迎人的事情,早已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 江微微今早没有睡懒觉,天刚亮就起来了。 秀儿也来得特别早,不只是她,何霞也跟着一起来了。 母女两人进门就开始干活,烧火做饭,打扫卫生,忙得不亦乐乎。 江微微洗完脸,刚要去吃早饭,就听到秀儿喊了一声。 「微微姐,外面有人找你。」 江微微心里奇怪,大清早的,谁会来找她?就算是接亲,也不该这么早就到啊。 她走出去,看到远门外面站着个少年郎。 第77章:弟弟 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 他穿着不大合身的绸缎衣服,裤腿因为太长了,被他撸起来绑住,露出纤细的脚踝,脚上穿着旧布鞋,黑髮绑在脑后,露出一张漂亮俊秀的脸蛋。 江微微寻遍记忆,也没能找到有关这个少年郎的信息。 她压根就不认识对方。 「你是?」 少年郎似乎有点紧张,他双手抓住衣摆,气息微微颤抖:「我是魏尘,是我娘让我来找你的,她说你今天成亲,让我背你出门。」 江微微越发疑惑:「你娘是?」 「我娘就、就是你娘。」 说这话时,少年郎显得很不安,手指把衣摆抓得更紧了,说话都有点磕巴。 江微微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我弟弟?」 少年郎小幅度地点头:「嗯。」 江微微很意外,她只知道段湘君改嫁了,却不知道段湘君又另外生了个儿子。 面前这位名叫魏尘的少年,应该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江微微看到他鞋子上沾到的泥土,又见他气息微喘,头髮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一路走过来的?」 「嗯。」 从九曲县到云山村,徒步行走的话,起码也要两个时辰。 这也就意味着,少年是从半夜就出发了。 江微微又问:「就只有你一个人?」 少年郎再次点头,这次幅度更小了,看起来也更加不安了。 他似乎是担心姐姐生气,干巴巴地解释道:「娘说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忙,她分不开身,所以就只让我一个人来。」 江微微皱眉,心下不满。 居然让一个半大孩子赶夜路,难道就不怕他在路上遭遇意外吗? 段湘君这个当娘的心也太大了! 见她皱眉,少年郎的脸色微微发白,清瘦的身躯也在颤抖:「对不起。」 江微微不明所以:「嗯?」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魏尘就要道歉。 少年不安地说道:「娘说你不喜欢我,见到我来的话,你可能会生气,所以让我跟你道歉。」 江微微几乎快被段湘君的操作给气笑了。 这女人够可以的啊,自己躲起来不敢露面,让个半大孩子来跟她道歉? 这是认定她不会跟个孩子计较吗? 事实上,江微微的确不会跟魏尘计较,这孩子赶了半宿的路,就为了来给她送亲,光是这份心意就足够让人动容了。 至于段湘君那边…… 江微微暗自冷笑,以后再慢慢收拾她! 江微微让魏尘进屋。 魏尘在进门前,把鞋子脱掉,把鞋底沾到的泥土都敲掉,然后才穿上鞋子走进去。 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江微微心里大概有了点猜测。 这孩子怕是在家里过得不太好。 一般孩子在魏尘这个年纪,有家人护着,在家里上蹿下跳,去了外面也调皮得很,绝对不会想到在进门前特意把鞋子清理干净,以免弄脏别人家地板这种小事。 因为有人护着,才能无法无天。 因为没人护着,只能小心翼翼。 进了屋子,魏尘也不坐,就那么站着,低垂着脑袋,很侷促的样子。 江微微让他在桌边坐下,又让秀儿多拿一副碗筷。 魏尘忙道:「我不饿。」 江微微没理他,赶了半宿的路,怎么可能不饿?! 她让秀儿把碗筷放到魏尘面前,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 「赶紧吃,别耽误时间,等下接亲的人就该来了。」 江微微的态度很强势,魏尘张了张嘴,最后到底是没敢开口拒绝。 他端起碗,先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后抬头,发现江微微正在吃饭,没有看自己,他稍微放松了些,又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粥。 江微微给他夹了一筷子腌咸菜:「别光吃饭,吃点菜。」 魏尘动作一顿,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谢谢。」 吃完早饭,魏尘主动要收拾碗筷。 江微微叫住他:「这些事情不用你管,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魏尘只得放开碗筷,默默跟着她走出堂屋。 他们刚走,秀儿就走进堂屋,开始收拾碗筷,动作非常麻利。 刚才江微微跟魏尘的对话,秀儿也听到了,心里虽然好奇,但却没有打探的意思,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养家,别的都跟她没关系。 江微微带着魏尘走进卧室。 她指着凳子让魏尘坐下,然后问道:「你来之前,娘还跟你说了什么?」 魏尘小声回答:「娘说新娘子出嫁的时候,得让兄弟背出门,这是咱们这里的风俗。可你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娘家那些堂兄弟肯定不会帮你,所以娘让我来背你出门。」 「还有呢?」 「娘让你嫁人后,好好地伺候公婆,多为顾家生几个孩子,孩子是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没有孩子,你的下半辈子都没有依靠……」 「停!」江微微打断他的话,她最不耐烦这种把孩子当成终生事业的论调。 说得好像女人除了生孩子,就干不了别的似的。 见她面露不悦,魏尘立即闭嘴,神色越发紧张不安:「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微微捏了下鼻樑:「跟你没关系,以后少跟你娘学,她说的那些话都不能当真,知道了吗?」 「嗯。」 见他乖巧,江微微神色放缓:「你上学了吗?」 魏尘又低下头,显得颇为失落:「原本我和大哥一起,都在镇上的九曲书院念书,可后来大哥说医馆人手不够,需要人帮忙,让我暂时别上学了,我已经很久没去书院了。」 他口中的大哥,是跟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也就是魏章原配所生的儿子。 江微微挑眉:「你在医馆打工,医馆给工资吗?」 魏尘显然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先是一愣,随即摇头:「没有。」 江微微眉头微皱:「娘同意这事了?」 魏尘点头:「嗯,娘说回春堂肯定是由大哥继承的,我现在在医馆里面多了解一些情况,将来就能更好地帮助大哥打理医馆。」 江微微再度为段湘君的逻辑折服。 这女人是一点都不想为自己的亲儿子打算啊! 先不提回春堂将来由谁继承,单论现在,同样是魏章的儿子,凭什么大儿子能去上学,小儿子就得在家打白工?! 第78章:接亲 要是别人,江微微才懒得管这闲事。 可魏尘是她弟弟。 就目前看来,他对她这个姐姐的态度还不错。 江微微不想让他吃这个闷亏。 她抬手揉了下他的头髮:「以前上学的课本都还留着吧?」 「嗯,」魏尘被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蛋微微泛红,但还是乖乖地回答,「我没事的时候,会把课本拿出来看看。」 不仅不捨得把课本扔了,还经常把课本拿出来看看,这说明他还是很想回书院读书的。 江微微说:「过两天我去镇上找你,我带你去书院报名,束脩钱我帮你出。」 魏尘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魏尘先是无比惊喜,随后又有些磕巴地说道:「还是算了,束脩很贵的,你、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钱,你不用管我了。」 江微微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下他的脑门:「你还敢小瞧你姐?」 魏尘捂住脑门,脸色涨红,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江微微又道:「放心吧,我虽然没有很多钱,但一点束脩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见他眼睛泛起水光,一副要被感动哭了的样子,江微微赶紧又道。 「感动的话不用说,听着怪肉麻的,你只要好好念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状元,被她说得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想摘就能摘。 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肯定要笑她异想天开。 可魏尘却认真地应道:「我一定会考上状元的!」 来云山村之前,他心里非常忐忑,生怕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不好相处。 可现在看来,他的担忧全都是多余的。 姐姐对他特别好! 比娘亲对他还要好! 江微微看着他那副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又揉了下他的头髮,余光瞥见他身上的衣服,忽然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 刚一见面,她就发现魏尘身上的衣服很不合身,明显不是他本人的衣服。 魏尘特别不好意思:「娘说我的衣服都太旧了,不适合穿出门,所以她找大哥借来了这身衣服。」 江微微也是无语,回春堂那么大个医馆,每天生意都那么好,肯定没少赚钱,居然连一身像样点的新衣服都不肯给魏尘买,真够可以的啊! 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顾斐那里倒是有,可他的身材比魏尘高大太多,肯定也不合身。 江微微只得按下给魏尘换身衣服的打算,今天就先这么凑合吧,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他买两身新衣服。 她喊了一声秀儿。 秀儿快步走进来,问她什么事情? 江微微指着旁边的少年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叫魏尘,你带他去洗把脸,再给他准备点零食。」 「嗯!」 江微微又对魏尘说:「这是秀儿,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都可以跟她说。」 魏尘不大愿意跟秀儿走,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姐,我不能留在你这里吗?」 江微微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只小奶狗,笑着说道:「等下接亲的人就该来了,我现在要开始梳洗打扮,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看我换衣服吗?」 闻言,魏尘立即满脸羞红,忙不迭地站起身:「不用,你换吧,我这就走。」 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江微微无奈失笑,对秀儿说道:「好好照顾他。」 秀儿应好。 等人都走了,江微微从柜子里拿出那套崭新的大红色嫁衣。 这衣服是顾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满满的都是那个男人对她的爱意。 江微微面上带笑,将嫁衣换上。 她坐在铜镜前,描眉画唇,仔细地化妆。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响声,是接亲的人来了! 秀儿来敲门提醒她该出门了。 江微微拿起红盖头,盖到头上,然后才道:「进来吧。」 秀儿和魏尘走进来。 魏尘在她面前蹲下身:「姐,我背你出去。」 江微微看着他清瘦单薄的背部,心里有点疑虑,这孩子看起来瘦巴巴的,真能背得起她? 见她许久没动,魏尘心中疑惑,回头看她:「姐,怎么了?」 江微微迟疑道:「我挺沉的,你不一定能背得起,要不我还是自己走下去吧?」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没几两肉,比魏尘还要瘦,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瘦巴巴的丫头了,身材圆润了许多。 魏尘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急忙说道:「姐,你别小看我!我能行的!」 见他急得不行,恨不能现在就举起一麻袋石头证明自己的实力。 江微微忽地轻笑出声:「好吧,我信你一次。」 她弯下腰,趴到魏尘的背上。 魏尘背着她站起来,抬脚往外走去。 江微微起初还有点担心他背不起,见他步伐稳重,没有特别吃力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看不出来,这小子生得瘦巴巴的,力气倒是不小。 秀儿护在身旁,谨防摔倒。 院门早已敞开,顾斐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辆车,以及一大群村民。 看到门外站着的高大男人,魏尘稍微放慢脚步,他轻声问道:「姐,那个男人对你好吗?」 「很好。」 即便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但光听她那带着笑意的语气,就能知道她对那个男人是极其满意的。 魏尘喃喃道:「那就好……」 见到新娘子出来,村民们都开始起闹,各种打趣的话不断往外冒。 魏尘背着江微微迈过门槛,走到牛车旁,小心翼翼地将江微微放到车上。 顾斐的视线在魏尘身上停留片刻。 魏尘的感官非常敏锐,察觉到顾斐的视线,立即看向他,犹豫片刻才小声开口。 「姐夫。」 顾斐从没听说江微微还有个弟弟,心里越发疑惑,可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他沖魏尘微微颔首:「辛苦你了。」 随后他也坐上牛车,赶着牛车往回走。 众人纷纷跟上去。 只有魏尘还站在原地。 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可怜巴巴的。 第79章:拜堂 以前没见过这个姐姐也就算了,现在见到了她,还知道她那么好,魏尘都还没有来得及跟她多相处,她就嫁人了。 虽说以后还能再见面,可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秀儿落在最后,她关上院门,沖魏尘说道:「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走,去看你姐拜堂,等下还有喜宴,有不少好吃的呢!」 魏尘应了一声:「嗯。」 两人赶到顾斐家里的时候,顾斐家里已经人满为患,全都是前来贺喜的村民。 堂屋被布置成为礼堂,顾母坐在上首,旁边还放着顾斐父亲的灵位。 村长江丰年站在旁边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一对新人面朝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顾母,磕头跪拜。 顾母笑得合不拢嘴。 「夫妻对拜!」 顾斐和江微微面对面行了一礼。 「礼成!新人请入洞房!」 顾斐牵着江微微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走进新房。 一堆人挤进来,非要闹洞房,结果全都被顾母给赶了出去。 大家起初还不乐意,每次闹洞房才是最好玩的时候,直到顾斐说今天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大家这才被转移注意力,兴沖沖地跑去吃酒席。 今天的酒席的确很丰富,有鱼有鸡,油水特足。 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顾斐招唿了一圈下来,却没看到魏尘的身影,一问之下才知道,魏尘在看完拜堂后,就先行离开了。 原本他还想跟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小舅子聊几句,现在只能作罢。 这一顿酒席吃得热热闹闹。 直到未时两刻才散席。 桌上没吃完的饭菜,都被村民们带走了,桌上就只剩下一些碗筷,收拾起来倒也方便。 顾母带着秀儿和何霞一起收拾残局,见到顾斐也要来帮忙,顾母赶紧把人往新房的方向推:「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赶紧回屋里去看看媳妇儿,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何霞还比较侷促,脸上带着笑,但却没有说话。 秀儿在江微微家里做了一段时间的活儿,对顾斐也算比较熟悉,彼此间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她笑着打趣道:「微微姐一个人在屋里,肯定很无聊的,你赶紧去陪陪她。」 顾斐心里其实也很挂念江微微。 刚才在招唿宾客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直在想着自家媳妇儿,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屋里想些什么? 此时见她们三人收拾起来很是麻利,不需要别人帮忙,顾斐便也不再磨叽,直接道:「那我去了,你们有事就招唿我一声。」 顾母摆摆手,做驱赶状:「赶紧去!」 顾斐先去灶屋盛了一碗米饭,又把多出来的菜放锅里热了下来,一起端进新房。 此时江微微正一个人坐在床上,肚子饿得咕噜作响。 今早她就喝了一碗稀饭外加一点儿腌咸菜,然后一直忙活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刚才开席的时候,饭菜香味顺着门缝钻进来,可把她给馋坏了。 房门被推开,顾斐端着饭菜走进来。 江微微立即坐直了身子,双腿併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装出端庄大方的样子。 顾斐见状,无声地笑了下。 从认识到现在,他早就看出来,自家媳妇儿年纪不大,主意却很大,说话做事很有自己的风格,但在他的面前,她总会收敛锋芒,摆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他看破但不说破,反正他也很享受自家媳妇儿依赖自己的样子。 「你饿了吧?我给你弄了些饭菜,快吃吧。」 江微微没动。 顾斐疑惑地看着她:「你不吃吗?」 又过了片刻,他才听到小媳妇儿闷闷地开口。 「你都不帮我掀盖头……」 那语气,别提有多委屈了。 顾斐哑然失笑:「抱歉,是为夫忘了。」 他伸出手,捏住红盖头的一个角,缓缓掀开。 伴随江微微容貌的展现,男人的唿吸逐渐放缓,眼睛却迅速变亮。 当她的整张脸都显露出来时。 男人几乎都快忘了唿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目光灼热如火。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有点低哑。 「你脸上的疤痕,都没了?」 江微微特意戴着面纱,一直都没摘下,为的就是此时此刻的惊喜。 男人眼中不加掩饰的惊艷,让她非常满意。 看来她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 江微微扬起小脸,笑容甜甜:「嗯,我给自己用了药,不只是脸上,身上的疤痕也都没了。」 男人的视线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动,似乎是想穿透嫁衣,看看她身上的疤痕是不是真的都不见了。 注意到他的视线变化,江微微立即抬手捂住胸脯:「现在天都还没黑,你想都别想!」 天还没黑,就意味着外面还有人,这屋子的隔音又不好,稍微闹出点动静,外面的人立刻就能听得到,那情景光是想想都觉得尴尬。 顾斐将视线从她那鼓鼓的胸脯上挪开,温声说道:「先吃饭吧。」 反正媳妇儿已经娶进门,早晚都要吃干抹净的,不用急于这一刻。 他从柜子上方拿出个小矮桌,这是他特意找老木匠定做的,用来放在床上刚好合适。 顾斐将小矮桌放到床上,再把饭菜摆上去。 江微微早就饿坏了,也不客气,端起碗筷就大吃起来。 中途顾斐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两个梨和一碗茶水。 吃完饭菜,江微微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拿起梨,慢悠悠地啃了起来。 顾斐将碗筷全部拿出去,把矮桌也搬开,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小媳妇儿看。 江微微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野狼给盯上了。 她吃梨的速度放慢,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现在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顾斐当然知道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但这并不妨碍他想提前要点福利的想法。 他问:「梨好吃吗?」 「挺好吃的。」 「给我也尝一口。」 江微微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分梨这话听起来不吉利。」 她把另外一个梨塞进他手里:「你要想吃的话,就吃这个吧。」 顾斐拿着梨,却不动口,依旧目光灼灼地盯着江微微。 确切来说,是盯着她那红润润的小嘴。 ………… 想看微微和顾斐洞房吗?都把推荐票交出来,没票不准进场! 第80章:吃软饭吗? 江微微今早出门前化了妆,嘴唇上抹了些口红,虽然吃饭时蹭掉了一些,但还残留了一点儿颜色。此时沾上梨汁的嘴唇,看起来像红色的樱桃,水润鲜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江微微发现男人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了,像是随时都要扑上来咬她。 她一边往后挪,一边说:「你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距离晚上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屋里,等下肯定得出去的,身上的嫁衣也得换掉。至于她的换洗衣服,男人早已经提前备好了,和他的衣服一起,都放在崭新的衣柜里面。 见她后退,顾斐就往前进,一步步逼近她,就像勐兽在把自己看中的猎物逼近自己的巢穴。 「我帮你换。」 江微微双手环胸:「不用,我自己能行。」 男人紧盯着她不放,柔声哄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他这话就跟「只蹭蹭不进去」一样,都是骗人的,谁信谁傻逼! 江微微退到了床角里,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男人的手已经伸过来,捏住她的腰带。 江微微将他往外推,没有推动,又不敢大声喊,怕惊动外面的人。 她只能死死按住自己的衣襟,不让男人得逞。 可惜。 单论力气,她压根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你住手,别脱我衣服!」 「把腰带还给我!」 「不准摸我!」 「那里不行……哈哈哈!好痒!快住手!」 「我的裤子!我没想换裤子,你给我停下来……唔唔!」 …… 反抗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急促的喘息,还有极力压抑的呻吟。 等江微微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她的脚步都有些虚,脸上的胭脂早已经被某人给亲没了,但脸颊依旧红扑扑的,比抹了胭脂还要艷丽。 尤其是她的嘴唇,不仅鲜红,而且还有些肿,一看就知道是亲得太狠了。 顾斐倒是精神十足,虽然还有点没吃饱,不过没关系,晚上还有机会,可以一饱口福。 刚才他已经亲自验证过了,小媳妇儿身上的疤痕全都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滑熘熘的,白嫩嫩的,像豆腐似的,摸起来手感特别好。 但因为太娇嫩了,他只要用点力,就会留下痕迹。刚开始没经验,他力气稍微大了点,她身上立刻就多出一块红痕。 顾母见到儿子和儿媳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儿媳的脸,脱口问道。 「微微,你脸上的疤痕怎么都没了?」 不只是顾母,何霞和秀儿母女也都看呆了。 江微微笑道:「我给自己用了药,药效很好,疤痕全都没了。」 看着儿媳那白嫩光滑的肌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顾母是喜出望外。 她原本都已经做好了儿子要跟一个满脸疤痕的丑女人过一辈子的心理准备,没曾想到,老天爷居然给了一个意外惊喜。 现在的江微微,又变成了曾经那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放眼整个云山村……不,应该是整个九曲县,都没有哪家的闺女能有她这么漂亮! 儿子能娶到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儿,太有福气了! 以后他们生出来的孙子,肯定也很俊! 顾母越想越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好好!你能完全恢復,真是太好了!」 顾斐开口问道:「娘,都收拾好了吗?」 顾母脸上还在笑,嘴里应道:「嗯,碗筷都洗了,桌椅板凳也都擦干净了。」 「那我去还给人家。」 桌椅板凳和碗筷都是从别人家借来的,现在用完了,得还回去。 东西比较多,顾斐去隔壁借来板车,把桌椅板凳全都搬上去,碗筷也用箩筐装好,搬上板车。 江微微问:「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顾斐道:「不用,你在家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他力气大,一个人就把满满一板车的东西给拉动了。 江微微站在院门口目送他离开。 等他走远了,她才转身回到屋里。 此时她已经换下红色嫁衣,身上穿着的是顾斐亲手做的新衣服。 上次江微微和顾斐去镇上买回来不少布料,顾斐分别给媳妇儿和母亲做了两身新衣服。 顾母的新衣服被她收起来了,平时都没捨得穿,今天因为是儿子的大喜日子,她才穿上了新衣服。不过等干活的时候,她就把新衣服给换下了,又穿上了粗布做的旧衣服。 那么好的衣服,要是被磨破或者弄脏了,可就太浪费了。 江微微倒是没那么多顾忌,穿着新衣服在家里晃荡,东看看西看看。 见状,顾母提醒道:「在家就穿旧衣服吧,免得弄脏了。」 江微微笑眯眯道:「没事,衣服脏了洗洗就好了。」 见她一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样子,顾母微微皱眉,又道:「新衣服多洗几次就变旧了,尤其是衣袖和衣领的地方,容易磨破。」 「破了就买新的,我身上还有点钱,太贵的东西买不起,买几件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 顾母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劝道:「虽说你今天才刚嫁进门,跟你说这些不太好,但我还是要得提醒你几句,咱家不比谢家那么富贵,阿斐就是个普通的猎户,他每次进山打猎都得冒着生命危险,钱赚得很不容易。以后还得攒钱买地,等你们生孩子了,养孩子又是一大笔钱,将来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你得改掉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把钱都存起来,留到以后备用。」 江微微认真地听着,等对方说完了,她才开口。 「娘,你说得对,进山打猎太危险了,等相公回来了,我就跟他说,让他以后改行,别再去打猎了。至于赚钱养家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我保证以后把你和相公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 顾母半晌都没能说话。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本意是劝诫儿媳勤俭节约,可儿媳居然表示要养家?而且还需宣称要把她和她儿子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要是儿媳养家的话,她儿子干什么? 吃软饭吗? 第81章:乱花钱 见顾母还要说,江微微忙道:「我明白,你是心疼相公太辛苦了,我比你更心疼他。你放心,以后他只要在家里享福就好了,我不会再让他吃苦受罪的。」 顾母彻底无言了。 一般都是女婿跟岳父岳母说,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家闺女保证不让她吃苦受罪巴拉巴拉的。 可现在倒好,情况完全颠倒过来了。 怎么想都觉得很别扭啊! 江微微又道:「娘,我一直都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你说。」 「相公怎么会识字啊?」 顾母嘆了口气:「他爹还在的时候,阿斐跟他爹学的字,阿斐读书很有天分的,不管什么书,看一遍就能记住,经常被他爹夸聪明。可惜自从他爹走后,咱们家就败了,他爹留下那一点点家当全都用来给我买药治病,阿斐没钱也没时间去上学,就这么被耽误了。」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既然相公读书有天分,那就继续去读书,我出钱供他!」 顾母愣住:「你哪来这么多钱?」 学院光是每年的束脩,至少就得二两银子,另外买书买笔墨纸砚,逢年过节还得给老师送节礼,全都得花钱。 寻常农户人家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几乎是倾尽全家之力。 若是家境不大好的,就算倾家荡产也未必能供得起。 江微微相当自信:「我那医馆马上就能开起来了,到时候就赚钱了。」 顾母却没有她那么乐观:「医馆也不是那么好开的,能不能赚钱还得另说呢。」 「一定能赚钱的!」 看着儿媳信誓旦旦的样子,顾母没有再打击她。 顾母暗自琢磨,她这个儿媳虽然花钱大手大脚的,但对阿斐是真的不错,就沖这一点,她也能多包容一点,但乱花钱这个毛病还是得改改。 顾母打算等儿子回来后,跟儿子说说这件事情。 顾斐很快就回来了。 他把板车还给隔壁邻居,刚进家门,他就被顾母拉到旁边。 「娘,怎么了?」 顾母低声说:「微微是你非要娶回来的,我知道你很喜欢她,但该管管的时候,还是得管管她,不能太过娇惯。」 随后她就将江微微花钱大手脚的毛病说了下。 顾斐听完后,也没多大反应,平静说道:「微微以前受了很苦,我把她娶进门,就是想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苦。当然,你说得也在理,这事儿我会跟她说说的。」 见到儿子还算明理,没有彻底站在儿媳那边,顾母心里舒坦了些。 下午顾斐在屋里算帐。 江微微坐在他对面,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记帐。 他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掌心宽厚干燥,握着黑色的笔桿,显得格外漂亮。 她冷不丁地说了句:「等医馆开起来了,我赚到了钱,你就去书院念书,我给你出束脩的钱。」 顾斐笔下一顿,抬头看她,见她不像是心血来潮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 「你很希望我念书?」 江微微却道:「我觉得你握笔写字的样子很好看。」 顾斐被她近乎孩子气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 「念书的事情不着急,等以后再说吧。」 说完,他又继续算帐。 这次办酒席花掉了四两多,当然,他们也收到了不少贺礼。 农户人家带来的贺礼,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像是鸡鸭鱼肉,已经算是比较贵重的礼物了,大部分都只是几个鸡蛋、一包红糖、或者一篮子干货之类的。 这次收到的鸡蛋共有五十四枚,红糖有两斤,干货七七八八的一大堆。 还有两只母鸡,三条鱼,两斤猪肉。 顾斐打算鸡蛋收起来,给顾母和微微补身子,两只母鸡可以放院里继续养着,鱼也放到缸里养着,暂时不急着宰杀,猪肉不能放太久,可以先吃掉。 不如今晚就弄个红烧肉吧,今天大好的日子,给大家都吃点好的…… 顾斐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一边记帐。 东西很杂乱,他却把每一笔支出都记得,包括谁家送了贺礼、送了什么贺礼,都被他清清楚楚地记下来,写到帐目中。 以后等那些人家办酒席了,他也得送礼。 这些都是人情往来。 江微微见他不用算盘,也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帐目算得清清楚楚,心里一动,笑眯眯地开口。 「回头等我的医馆开业了,你来帮我算帐吧,我可以给你开工资。」 顾斐头也不抬地说道:「工资就免了,你只要乖一点就好了。」 江微微反问:「我有什么地方不乖吗?」 「你以后在家里稍微注意点,别让娘觉得你乱花钱,老一辈省吃俭用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你的生活方式。」 江微微轻哼:「我就是穿了件新衣服而已,哪里算是乱花钱了?」 「穿一两件新衣服没什么,但经常穿新衣服就不行了,娘看见了肯定要说你。以后等医馆开起来了,你白天待在医馆,想穿什么衣服都没关系,反正娘看不到。」 江微微戳他胳膊:「你这是让我煳弄娘啊?」 顾斐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这叫两全其美。」 下午何霞先回去了。 等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秀儿去做晚饭,顾母出于好奇,进灶屋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眼就看得她大惊失色。 「秀儿,你炒个菜咋放这么多油呢?油不要钱吗?」 「还有这盐,也放得太多了,感情不是你家的盐,你就不心疼是吧?!」 「这么多调味料是谁买的?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顾母一把夺过秀儿手中的锅铲,将人往外挤。 「出去出去,以后饭菜不用你做了,我来就行了。」 秀儿有心解释,但顾母就是不听。 无奈之下,秀儿只得扭身去找江微微。 其实秀儿最开始烧菜也只放一点点盐,油更是能不放就不放。 不只是她这么做,寻常的农户人家也都是这么做的,大家都节约惯了,不捨得多放油水。 但江微微对她的这种做法表示很嫌弃,烧菜不放油不放盐,那还能吃吗?! ………… 话说,你们不会因为看到男女主结婚了,觉得没期待了,就跑了吧?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会哭晕在厕所里的呜呜呜! ------题外话------ 感谢鲸落、你的小熊@、阿九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82章:洞房花烛夜 在江微微的一再强调下,秀儿被迫改变烧菜的方法,该放油盐的时候就绝不吝啬。后来江微微又提高要求,小手一挥,花钱买了不少调味品,辣椒酱油醋样样齐全。 灶屋里的那些调味品,都是江微微嫁过来时顺便带来的。 若要细究的话,那些调味品都可以算是她的嫁妆。 听完秀儿说的话,江微微没什么太大反应,淡淡说道:「你去忙你的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秀儿犹豫片刻,还是小声说道:「微微姐,你刚嫁进来,千万别跟顾婶起冲突,不然传出不好听。要是有问题,你就去跟顾大哥说,他很疼你的,肯定会站在你这边。」 「嗯,我心里有数的。」 秀儿走了。 江微微随手打开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好些点心,这些都是顾斐以前给她买的。 她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等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江微微已经被点心给吃饱了。 她坐到桌边,看着桌上那些一点儿油水都没有的饭菜,也没多说什么。她端起碗筷,随便吃了两口青菜,就表示吃饱了。 顾母忙问:「你怎么就吃这么点儿?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江微微垂下眼眸,可怜巴巴地说道:「之前因为火灾的缘故,我的嗓子被熏坏了,舌头也出了点问题。若是吃得太过清淡,对我来说就跟嚼蜡似的,根本咽不下去,所以我才让秀儿在烧菜时多放点油盐,那些调味品也是我让相公去镇上买回来的。」 说到这里,她抬手抹了下眼角,啜泣道:「对不起,是我太没用了,给家里增添了负担。」 顾母之前还因为秀儿烧菜太浪费油盐调味品的事情有点生气,此时听完儿媳的话,这才知道里面居然还有内情。 顾母向来容易心软,她看着儿媳可怜巴巴的模样,想起儿媳也是个苦命人,先前那点生气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惜。 「有这样的事情,你就该早点跟我说,就算家里不富裕,也不至于连点油盐都买不起。」 说到这里,顾母站起身。 「我再去炒盘鸡蛋,让你下饭,你就吃这么点饭可不行,会把身体给饿坏的。」 江微微摇头:「不用了,我屋里还有糕点,凑合着吃点就行了,不用劳烦娘了。」 她不给顾母拒绝的机会,又紧接着说道:「以后做饭烧菜的粗活儿,还是让秀儿来做吧,我花那么多钱请她来做事,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好让娘能安享晚年的,娘要是把事情都做了,我给秀儿的工钱岂不是都白给了?」 儿媳这话说得漂亮,既让顾母觉得心里舒坦,又让顾母觉得在情在理。 顾母立即应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江微微破涕为笑:「娘对我真好。」 至于她碗里剩下的米饭,则被顾斐默默地吃了。 顾斐原本还有点担心小媳妇儿会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跟顾母产生矛盾,他刚才都已经做好救场的准备,没曾想到,小媳妇儿居然三言两语就把顾母给摆平了。 这让他颇为失望,媳妇儿太聪明,都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这种失望没有维持多久,就被强烈的期待给取代了。 因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到了。 天色已黑,顾母早已睡下,外面一片寂静。 这次江微微没有再把人往外推,任由顾斐她身上的衣服全给剥了。 两人都是一次。 新手上路,难免紧张, 途中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 好在关键时刻顾斐勉强稳住了,这才也没有出现秒射的尴尬情况。 新房里面,两人的唿吸越来越急促,新打的床也跟着轻微摇晃。 节奏时而激烈,时而缓慢。 过了许久才结束。 顾斐摸索着下床,打来热水,两人简单地擦洗干净。 等忙活完彻底睡下,已经是后半夜了。 次日,江微微醒来时,感觉腰酸背痛,尤其是两条腿,因为昨晚一直维持某个动作,导致腿部肌肉被拉扯又酸又疼。 她挣扎着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双腿。 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江微微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白嫩的肌肤上面有很多红痕,全都是被男人给嘬出来的,尤其是胸前和大腿上的红痕数量格外多。 她想起昨晚的事情,男人的动作还算温柔,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点疼,后来渐渐适应了,也就好了。 并没有出现传闻中那种第一次肯定会疼得生不如死的情况。 江微微特意选了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穿上,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房门被推开,顾斐端着热水走进来。 「先洗脸吧,早饭在灶上热着。」 农户人家都起得早,几乎都是鸡一叫就起来,那时候天才刚亮,他们起来后就开始烧火做饭,这会儿家里人都已经吃过早饭了。 江微微没他们那么勤快,做不到天刚亮就起床。 她洗完脸,坐到梳妆桌前,对着铜镜梳头髮。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理,她的头髮已经长长了不少,可以梳成髮髻,可惜她不会梳,平时都是秀儿帮她梳的。 江微微正要喊秀儿,就见到顾斐走到她身后。 「我来帮你梳吧。」 顾斐拿起梳子,帮她梳头髮。 江微微很意外:「你会梳头髮?」 「有时候看到我娘梳头,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一点。」 顾斐理论知识丰富,可实践经验为零。 这是他第一次帮人梳头髮,动作有点笨拙,有次不小心扯到了江微微的头皮,疼得她直皱眉。她本想让他放弃算了,但看到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心一软,还是没张口。 就让他梳一次吧,以后不再让他梳。 顾斐脑子聪明,手也灵巧,试了两次,很快就成功梳出一个简单的圆髻。 乡下媳妇儿几乎梳的都是这种髮髻,简单实用。 至于好不好看,那就得看人了。 好在江微微本就生得美,即便再简单普通的髮型,也丝毫不会减损她的美貌。 顾斐拿起那根陶瓷的髮簪,小心翼翼给她插上。 江微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左右端详:「梳得还可以,以后还得勤加练习。」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拿你自己的头髮去练习,别用我的头髮。」 听出她话里的嫌弃,男人低低地笑了。 第83章:你是禽兽吗?! 今天是婚后的第一天,按照规矩,江微微得先去给婆婆请安奉茶。 顾母早已经做好准备,她特意换上新衣服,端坐在堂屋里。 江微微在她面前下跪磕头,双手捧茶,递到顾母的面前。 「娘,请喝茶。」 顾母脸上的笑意是止都止不住,这杯媳妇茶,她可是等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喝到了,以后就算下了地府,也能少了一大遗憾。 她立即接过茶碗,喝了口茶,然后从衣袖里面拿出个荷包:「这是阿斐他爹当年送给我的,一直没捨得戴,特意留着给阿斐媳妇,现在给你了,好生收着,切莫弄丢了。」 江微微接过荷包。 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个银镯子。 入手大概有二两重,表面刻有并蒂双生莲花,做工非常精緻,绝非普通银匠能做得出来的。 江微微心里很意外,以顾斐的家境,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贵重的银镯子? 她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见他面不改色,似乎早就知道这个镯子的存在。 「谢谢娘。」 江微微收下镯子,再次磕头拜谢。 顾母伸手把她扶起来,笑得合不拢嘴:「进了咱们家的家门,以后就是咱们老顾家的人了,你要好好跟阿斐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为咱们老顾家开枝散叶。「 江微微笑得乖巧:「儿媳知道了。」 …… 九曲县,回春堂。 魏尘正站在院子里,浑身都湿漉漉的。 刚才他因为不小心撞了大哥魏驰一下,就被魏驰扇了一耳光,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不只是如此,魏驰还让人往他身上浇了一盆冷水,并勒令他站在院子里思过。 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大半天,没吃没喝,下人们见到他,也都跟见到透明人似的,当他不存在,完全没有要出手帮他的意思。 至于老爷和夫人,今天都出去应酬了,要很晚才能回来。 魏尘站得双腿发麻,头晕眼花,身上的衣服逐渐被吹干,但身体却越发冰凉。 直到天色变黑,魏驰估摸着他爹快回来了,这才松口让魏尘回去。 魏尘四肢虚弱无力,脸色煞白如纸,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天夜里,他就发起高烧。 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 段湘君闻讯赶来照顾儿子。 她看着儿子虚弱的模样,心疼得不行,却又帮不上忙,只能坐在旁边抹眼泪。 魏章并不是很重视这个胆小懦弱不爱说话的小儿子,觉得他太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不可能眼睁睁地让魏尘病死。 他让坐堂大夫给魏尘看了病,开了两副药,这才将魏尘的小命给保住。 段湘君见到儿子醒了,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魏尘喝完药,见到娘亲要离开,忍不住开口喊了她一声。 「娘。」 段湘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您都不问问我是怎么生病的吗?」 「阿驰已经跟我们说过了,是因为你身体虚弱,加上吹了点冷风才生病的,回头我给你炖点补品,让你多补补身子。」 魏尘抿了下唇,轻声地说:「我是因为被大哥浇了一身的冷水,又被他勒令罚站,站了足足一个白天,才会病倒的。」 谁知段湘君一听他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胡说什么?阿驰是你大哥,怎么会这么对你?肯定是你做错了事情,惹恼了你大哥,才会让他生气罚你。这些事情你不要再说了,要是被你爹和你大哥大姐听到了,肯定要生气。」 魏尘怔怔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动。 段湘君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她缩回手,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心里又何尝不委屈?我不是老爷的原配,只是个小小的继室,而且我以前还嫁过人,我在魏家过得如履薄冰,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老爷和他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不开心。有时候我看到他们在一起,觉得他们才更像是一家人,我和你更像是两个外人,为了能得到他们的认同,我必须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决不能犯一点儿错。儿子,你是我的亲骨肉,我比谁都更疼爱你,可你也要体谅我,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没办法帮你。你在家里要乖乖的,不要吵不要闹,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慢慢地接纳你,知道了吗?」 魏尘垂下眼眸,沉默许久,方才挤出一个单音节。 「嗯。」 段湘君摸摸他的脑袋:「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等她走后,卧室又再度恢復死寂。 魏尘躺在床上,脑中想着娘亲说的话,心里除了委屈,还有深深的失望,以及无法言喻的孤独和无助。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真正地为他着想。 就连他的亲娘,在他受委屈的时候,也不会为他出头。 他甚至忍不住悲观地思考,今天就算是死在了这个房间里,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他感到伤心吧? 魏尘想到这里,脑中忽然浮现出了姐姐的身影。 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姐姐看起来对他很好,她要是知道他死了,应该会为他伤心的吧? 会的吧? …… 年轻气盛,不开荤开好,一旦开了荤,就很难收得住。 顾斐就是如此。 他以前没媳妇儿,没跟女人有过太多接触,偶尔会有一点正常的生理冲动,但都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自从跟媳妇儿洞房过后,欲望就仿佛是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连续三个晚上,每晚都折腾到了后半宿才停下。 江微微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迟早得死在床上。 今天早上,江微微起床,看着自己满身的痕迹,终于是忍无可忍,指着男人骂道。 「你是禽兽吗?!」 顾斐平静回应:「快把衣服穿上,天冷。」 江微微恨恨道:「今天晚上你给我消停些,不然咱们就分床睡!」 顾斐客官称述事实:「咱们屋里就一张床,分不开。」 「那你就睡地上!」 顾斐果断转移话题:「快穿衣服,等吃完早饭,我带你去镇上玩。今天是初一,正好是赶集的日子,镇上肯定很热闹。」 ………… 为了安全保障,咱们就凑合凑合吃点肉渣吧,嗯,顺便再厚颜无耻求一波推荐票,么么么哒~ ------题外话------ 感谢拾夏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84章:谈生意 江微微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可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话给勾起了兴致。 赶集诶!光是听到就觉得很热闹! 她决定把调教男人的事情延后再议,迅速穿好衣服,吃完早饭。 小两口跟顾母打了声招唿,然后就往镇上去了。 今天村里有牛车去镇上赶集,小两口不用特意去借驴车,直接蹭了同村的牛车。 车上还坐着不少人,都是一个村里的人。 他们眨一见到江微微,都被江微微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纷纷开口询问。 「你脸上的疤怎么都没了?」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个祛疤的秘方,我根据秘方调制出药膏,抹到脸上,疤痕就全没了。」 闻言,大家都很好奇,忙问是什么药膏?效果居然这么神奇! 江微微顺势给自己打了个gg。 「那种药膏的名字叫玉凝脂,镇上医馆和药局都没得卖,你们如果想要的话,可以来找我买,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价格肯定优惠。」 又有人追问价钱。 江微微比了根手指:「一两银子一罐。」 众人纷纷咂舌,这价格太贵了! 对他们来说,辛苦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一两银子,要他们花这么多钱买一罐祛疤的药,就算药效再怎么灵验,他们也是捨不得的。 结果是问的人很多,最后真要买的人一个都没有。 这个结果在江微微预料之中。 玉凝脂不像人参灵芝之类可以救急续命的药,它是用来祛疤的,乡下人家粗手粗脚惯了,就算不小心留下疤痕,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会特意去在意疤痕这种事情的人,一般都是家里有余钱、会注重外表打扮的富户。 再等等吧,等医馆做起来了,有了点小名声,自然会有富户上门来求购玉凝脂。 牛车摇摇晃晃地抵达九曲县。 众人下车后,约好回去的时间,便各自散开行动。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镇上特别热闹,到处都能看到挑着担子的农户货郎,他们还没到摆摊的地方,在路上就开始吆喝起来。 江微微看什么都新鲜,左看看右看看,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顾斐今天带她去了个小菜馆吃饭。 小菜馆店面不大,价格也实惠,但饭菜味道却相当好,非常适合当地人的口味。 江微微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后,小两口去了药局。 任掌柜坐在柜檯后面喝茶,一副懒洋洋的架势,药局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意冷清。 他见到江微微走进来,刚开始还没认出来,只觉得这小媳妇儿长得可真俊俏,唇红齿白,光是看着就觉得眼前一亮,放眼整个九曲县,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女子。 直到顾斐走进来,又见他跟那俊俏小媳妇儿举止亲密,任掌柜这才发觉那小媳妇儿有点眼熟,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她竟然就是上次卖一抹灵的丫头。 任掌柜无比震惊:「上次我见到你的脸上全是疤痕,现在怎么……怎么……」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微微笑道:「我给自己用了点药,把脸上的疤痕全给祛除了。」 任掌柜不敢置信,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药膏,能把疤痕祛除得如此彻底。 他们药局其实也有祛疤的药买,但效果都很一般,远不如江微微的药膏显着。 任掌柜急忙追问:「你用的是什么药膏?还有吗?卖不卖?」 「我那药膏叫玉凝脂,是我的秘方,卖是可以卖的,但我今天没有把它带出来。你如果想买,可以到云山村来找我们,我夫君叫顾斐,你跟村里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们家住在哪里。」 任掌柜的心思迅速活动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师父年轻时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面钻,寻找各种珍稀药材,由此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浑身皮肤都因为毒性而溃烂。好在师父运气好,及时找到了解毒的药草,侥倖捡回一条命,但却留下一身的疤痕,至今都无法消除。 若是能把玉凝脂送给师父,师父身上的疤痕就能得以祛除。 想到这里,任掌柜心里越发兴奋,忙不迭地应下:「好好好,明天我就去,你们记得提前备好药膏。」 随后他又追问玉凝脂的价钱。 江微微说:「一两银子一罐。」 任掌柜暗自咂舌,那么一小罐估计也就一两重,可照这个价钱来算,跟人参都差不多贵了。 不过他也没有杀价,直接一口应下:「行!」 甭管多贵的药膏,只要能把师父身上的疤痕给彻底去除,那就值! 任掌柜热情地招唿顾斐和江微微进离间,请两人坐下后,然后又沖外头的伙计喊道:「去烧壶茶过来!」 伙计应了声,很快就拎进来一壶茶。 两杯热乎乎的茶被送到顾斐和江微微的面前。 见状,顾斐和江微微都没说话,心里却是瞭然。 上次他们两人来的时候,可没有茶水招待,今天任掌柜一改上次的态度,变得如此殷勤热切,肯定是有所求。 既然是对方有所求,作为掌握主动权的一方,顾斐和江微微自然是悠闲自在,端起茶碗,漫悠悠地喝茶,时不时地跟任掌柜聊几句近况,压根没有要提一抹灵的意思。 最后还是任掌柜没能忍住,主动开口询问。 「上次二位卖给我们的一抹灵,不知还有没有存货?若是有的话,可否再卖一些给我们?」 江微微没说话,开口回应的人是顾斐。 他放下茶碗,反问道:「任掌柜想要多少?」 任掌柜迅速回答:「有多少要多少!」 顾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颇有兴致地问道:「任掌柜,我之前卖给你的一抹灵,是否已经卖出去了?」 任掌柜也不隐瞒,一口应道:「卖了。」 「卖给谁了?」 任掌柜这次没有正面回答:「是我们镇上的一个富户,他家里人不小心被烫伤了,之前请回春堂的大夫看了下,可惜没用,于是他就上我这里来问问,想知道有没有专门治烫伤的药。当时我立刻就想到了一抹灵,把药卖给了他,他把药膏拿回去给家里人用了,立马就见效了。可惜药膏不够用,那人又来买,我这里没有存货,就指望着你们再送点药膏过来。」 第85章:不差钱 其实他给那人推荐烫伤药的时候,主要是推荐自家制作的药膏,顺带再提了一抹灵两句。那人是真的着急,加上家里不缺钱,就一口气把所有药都买了回去,一一尝试,最后发现一抹灵的药效最好。 任掌管经过此事得以确定,一抹灵确实是治疗烫伤的好药,比他们药局原本卖的那些药膏都好用。 无论是一抹灵,还是玉凝脂,效果都极好,这让任掌柜对江微微和顾斐两口子是刮目相看,态度自然也是一改之前的懒散,变得无比殷切。 江微微道:「一抹灵可以卖,但数量不会太多,另外,我希望在你这里再採购一批药材。」 她拿出一张药方,推到任掌柜的面前。 任掌柜双手拿起药方,目光迅速扫过上面那些药材名称,都是些常见药材,药局里面存货很多。他笑着应道:「没问题,你们想要多少?」 「每种给我来一斤吧。」 「好的,我这就让伙计去准备。」 任掌柜找来伙计,将药方递过去,低声叮嘱了几句。 很快,那伙计就回来了,说是药材已经备好,请客户去检验。 江微微和顾斐起身去了外面,目光一一扫过那些药材,确定没有问题后,伙计们当着小两口的面将所有药材全部打包装好。 任掌柜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阵拨弄,迅速算出价钱。 「这些药材总共三十三两一吊钱,看在咱们是老主顾的份上,一吊钱的尾数我给你们抹掉,如何?」 江微微没有讨价还价的习惯,直接掏钱付帐。 她用的是自己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银子,白花花的银锭刚一出现,在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任掌柜立即接过银锭,放在称上称了称,的确是三十三两,分文不少。 他脸上笑得越发热情:「小娘子真是豪爽!」 顾斐在看到江微微拿出那么多银子的时候,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很清楚自家媳妇儿的身家,她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 她那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 顾斐心里生疑,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不好询问,只能暂且压下怀疑,打算等回去后再找个机会私底下跟她好好聊一聊。 任掌柜免费赠送一个麻布袋子,将所有药材全部装进去。 顾斐将沉甸甸的麻布袋子扛到肩上,大步走出药局,江微微跟在他身后。 任掌柜亲自将两人送出门口,热情地说道:「二位慢走,过两天我就让伙计去你们家取药,你们记得提前备好药膏,以后要是别的好药,也别忘了咱们药局啊。」 离开药局后,江微微打算去买头牛。 以后他们来镇上的次数会很频繁,不能总是找别人借驴子,既费钱又不方便。 其实她最想买的是马,马车明显比驴车牛车要高级多了,可惜这个年代马车属于士族才能拥有的交通工具,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普通平民根本没有资格购置马车,被抓住是要坐牢的。 九曲县街上来来往往的,更多的还是驴车和牛车,马车属于稀罕物件儿,极其少见。 得知江微微想买牛,顾斐没有犹豫,颔首表示可以。 牛不仅能拉车,还能犁地,非常实用。 镇上有专门售卖牲口家畜的市集,顾斐带着江微微去那里转了转,结果却发现卖牛的人非常少,即便有,价格也是高到离谱,一头普通的牛犊,至少要一两银子,成年公牛要二两银子,成年母牛那就更贵了,少说也得二两五钱往上走。 要知道,这年头的米粮也才十文钱一斗,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斗米粮,也就是一千二百五十斤的米粮,普通农家就算忙活一年,也未必能有这个收成。 一头小牛犊子就抵得上一千二百五十斤的米粮,这个价格,光是想想都觉得贵到离谱。 好在江微微不差钱。 她每治好一个病患,就能得到一个积分,若是能得到对方的衷心感谢,她还能再额外得到一个积分,这些积分能够直接兑换成银两。 至今为止,她已经兑换了四个积分,帐户里面还剩下两个积分。 只是买头牛的话,对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 顾斐转了一圈下来,没找到品相特别好的牛,他对江微微说道。 「今天这集市上的牛都一般,咱们改天再来吧。」 江微微也没有非要急于这一时,闻言便点点头,打算跟他离开。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循声望去,只见前边不远处,有个中年壮汉正在拖拽一头驴子,试图把它拖进驴群之中。 那驴子长得高大健壮,浑身皮毛乌黑髮亮,跟旁边那群驴子相比,它足足高出一大截,一眼望去简直是鹤立鸡群。无论中年壮汉怎么拉扯拖拽,那头黑毛驴子都纹丝不动,后来被搞烦了,直接一甩头,把那中年壮汉给甩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中年壮汉恼羞成怒,抓起鞭子就想抽它,可后来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浮现出犹豫之色,最后那一鞭子还是没能抽下去。 至于那头黑毛驴子,则是高昂着头,站在原地,一副鼻孔看人的架势,显然是没把中年壮汉放在眼里。 看到这一幕,江微微觉得挺有意思的。 她对顾斐说道:「你觉得那头倔驴怎么样?长得又高又大,拉车肯定是一把手。」 顾斐盯着那驴子端详片刻,颔首道:「这驴子的确不错,就是脾气太傲了,怕是难以驯服。」 「就连你也无法驯服它吗?」 顾斐想了下:「可以试试。」 于是两人朝那中年壮汉走去,表示想买头驴子。 中年壮汉并非本地人,看样子似乎是来自关外,生得三大五粗,头上还绑着头巾,留着满脸的络腮鬍子。 他见到顾客上门,立即换上笑容,目光在触及到江微微的面容时,有一瞬间的惊艷,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呢! 注意到他的视线,顾斐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挡住对方的视线,声音冷冽:「你这驴子怎么卖的?」 ………… 想要留言!想要推荐票!想要五星好评啊啊啊什么都想要!!!(感受到了我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强烈渴望吗?!!) ------题外话------ 感谢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86章:有奶就是娘 中年壮汉回过神来,操着一口生硬的官话,热情地说道:「这些都是我从关外带来的驴子,个个都很结实,无论是拉车耕地,还是宰了吃,都是顶好的!价格也便宜,公驴一头五吊钱,母驴一头八吊钱,你们随便挑随便选!」 比起牛,驴子的价钱的确是便宜太多了。 顾斐也不废话,直接指向那头体型格外高大健壮的黑毛驴子。 「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中年壮汉一愣,随即摆手:「不卖,它不能卖!」 「为什么?」 「这头驴子野得很,会踢人,还会咬人,寻常人根本近不了它的身,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驱使它做事情。你们这些汉人金贵得很,要是把它买回家,被踢伤了或是咬伤了,回头来找我麻烦怎么办?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们还是看看别的驴子吧,其他驴子比它听话,比它好用,你们看看这些!」 说着,他就拍了拍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头驴子,示意对方看看这些驴。 顾斐却道:「无妨,我们把它买回去,自然会好好驯服它,至于被踢被咬,也不用你担心,我们不会找你麻烦的。」 中年壮汉还是不同意。 他还得在九曲县待上一段时间,要是有人因为被他卖的驴给踢伤而闹上公堂,他这个外地人,肯定是要吃亏的。作为谨慎惯了的生意人,他宁肯把那头倔驴给宰了,也不想把它卖出去惹麻烦。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江微微已经悄悄靠近那头黑毛驴。 黑毛驴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立即进入警备状态,蹄子在地上踩来踩去,一副随时准备踹人的架势。 江微微停在距离它一步远的距离,然后从怀里拿出个纸包。 纸包里面是饴糖。 这是她刚才在街边买来解馋的,她捏起一小块糖,递到驴子面前。 黑毛驴的鼻子动了动,闻到饴糖散发出的甜味,它本就被中年壮汉饿了一天,飢肠辘辘,此时再被这诱人的甜味勾引,它差点就没能把持住。 但最后它还是勉强压制住对食物的强烈渴求,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饴糖。 甜甜的味道让它感觉灵魂都要升华了! 这是它最喜欢的味道! 比它之前吃过的那些劣质干草要美味不知道多少倍! 过了片刻,确定面前的糖块没有问题,黑毛驴再也按耐不住,伸出舌头将糖块卷进嘴里,咔擦咔擦地咬碎,一口吞下去。 江微微见状,心想这犟驴还挺谨慎的,知道先试试毒。 她又拿出第二块饴糖。 这次黑毛驴没有再迟疑,迅速捲走糖块,咬碎吞下。 再来第三块、第四块…… 很快,江微微手里的饴糖都被吃光了。 黑毛驴还想要,甚至都顾不上戒备,主动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子发出粗重的唿吸声。 江微微摊开手:「真没有了。」 见她手中的纸包已经空空如也,驴子非常失望。 江微微趁机伸手摸了下它的脑袋。 看在刚才吃了她那么多饴糖的份上,驴子没有甩开她的手,老实站在原地,任由她摸头。 江微微想笑,这叫什么?有奶就是娘吗? 中年壮汉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靠近它?它居然都没有踹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微微故作神秘:「我天生就很招动物们的喜欢。」 中年壮汉信以为真,不停地赞嘆她太厉害了。 顾斐却是知道真相的,刚才江微微餵黑毛驴吃糖的情景,都被他给看到了。 那饴糖价格不便宜,寻常农家都不捨得买,她倒好,居然给了一头畜生吃,这要是被顾母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说她奢侈浪费。 既然江微微能让黑毛驴接近,也就意味着她跟它和平相处。 中年壮汉没有再坚持己见,同意把黑毛驴卖给他们。 顾斐把五吊钱递给他,然后伸手去牵驴,结果却被黑毛驴给躲开了。 黑毛驴沖他喷气,明摆着就是嫌弃他,不想让他靠近自己。 见状,江微微轻笑出声:「让我牵着它吧。」 她牵起套在黑毛驴头上的麻绳,走出市集,顾斐扛着麻布袋紧随其后,在路过买蔬菜的摊贩时,江微微顺手买了一篮子胡萝蔔。 她拿起一根胡萝蔔餵给黑毛驴。 这胡萝蔔洗得干干净净,色泽鲜艷,一看就很新鲜水嫩。 黑毛驴吃得很开心。 趁着它吃萝蔔的时候,江微微让顾斐将麻布袋放到它背上。 接近三十斤的麻布袋被放到驴背上,让黑毛驴啃萝蔔的动作顿了顿,它抬头瞥了眼顾斐,鼻子里发出哼声,然后又低下头持续啃萝蔔。 见状,江微微更加确定了这头黑毛驴的吃货属性。 只要给它好吃的,它就愿意干活,要是不给吃的,分分钟给你尥蹶子。 江微微顺手将剩下的一篮子胡萝蔔挂到黑毛驴的脖子上,让它边吃边走,麻绳顺手丢给顾斐,让他牵着。 这次黑毛驴没有再排斥他的靠近,继续大口地啃吃萝蔔。 顾斐牵着毛驴走在江微微身边,问她接下来去哪里? 江微微想了下:「去回春堂,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我去买点礼品给岳母带过去吧。」 今天是江微微三朝回门的日子,她跟江林海一家已经断绝关系,唯一还有来往的娘家人,也就只有亲娘段湘君和弟弟魏尘。现在去回春堂,肯定是要见他们的,按照礼数,顾斐这个女婿得带上礼品才行。 江微微却道:「不用,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回门礼。」 顾斐很意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早就准备好了。」 江微微也不说自己准备的回门礼是什么,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狡黠,顾斐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自家媳妇儿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小两口牵着黑毛驴来到回春堂门口。 黑毛驴脾气大得很,不用担心有人敢打它的主意,江微微放心地把药材交给它看管,她和顾斐两人走进回春堂。 刚进门,就有伙计迎上来询问他们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 江微微说:「我们来找人的。」 伙计被她那漂亮的容貌给惊艷到了,态度越发热情:「你要找谁?」 「我找魏尘。」 第87章: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伙计一愣,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你找二少爷做什么?」 江微微平静道:「你就跟他说,他姐姐来找他了。」 姐姐?伙计上下打量她,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跟二少爷的确有几分相似。 「二少爷在后面做事,你稍等,我这就去找他。」 伙计转身匆匆走了。 他没有直接去找魏尘,而是先去找了大掌柜,将此事告诉对方。 大管事撩起门帘看了一眼站在大堂里的江微微,立即认出来,这丫头正是夫人改嫁前生的女儿。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去叫魏尘,而是去通知了东家。 魏章得知此事,眉头一皱。 他很不喜欢段湘君跟以前的夫家有牵扯,江微微作为她跟前夫生的女儿,更是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只要看到那丫头,魏章就会想到段湘君以前嫁过人,还会想到她曾经跟其他男人上过床…… 光是想想都觉得膈应得很。 至于他自己也是二婚的事情,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毕竟他是男人,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样的。 大管事试探性地问道:「东家,您看要不要让二少爷跟他姐见面?」 魏章面露不满:「阿尘的姐姐只有一个,就是魏素兰,那个什么江微微,跟我们魏家没有任何关系!」 大管事立即瞭然:「那我这就去把人打发走。」 魏章想了下,又补上一句:「吩咐下去,以后别让江家的人进回春堂。」 「是。」 …… 江微微和顾斐没等多久,就见到那名伙计回来了。 伙计木着脸说道:「二少爷出去了,你们改天再来吧。」 江微微还想再问,就见那个伙计直接转身走了,完全没有要继续跟他们交谈的意思。 这跟先前的热情态度判若两人。 江微微看向顾斐。 他们两个都不傻,一下子就能猜到伙计忽然改变态度的缘由,很显然是不想让他们见到魏尘,在故意赶他们走。 顾斐问:「你要在这里等吗?」 江微微轻笑:「既然他们都开始赶人了,我们又何必死赖在这里不走?」 顾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他认识的江微微可不是那种会轻言放弃的女人。 江微微也不解释,径直往外走,顾斐自然是紧随其后。 伙计见到他们走了,暗自松了口气。 刚才大管事交代他把人打发走,他很担心那对小两口不识趣,怕小两口闹事,幸好小两口乖乖地走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省去了他许多麻烦。 伙计正在暗自庆幸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譁声。 他走出大门一看,见到回春堂正对面的茶肆里面,有个说书先生正在说故事。 说书先生讲故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那故事的主角竟然叫魏章,正好跟回春堂东家同名同姓。 「且说那魏章死了原配后,又续娶了一房继室,这继室姓段。段氏原本是乡下一户人家的媳妇儿,因为相公死了,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因为她生得美貌动人,被魏章看中,娶进家门,没多久段氏便为魏章剩下一个儿子。但魏章与原配妻子本就有一双儿女,如今又得一个小儿子,便引起了长子的警惕,那长子使出各种手段,使劲打压次子,逼得次子被迫休学,在家打白工。次子明明就是少爷的身份,却被人当成下人一般使唤,每天累死累活,却连一文钱都没有,吃不饱穿不暖,实在是可怜又可悲啊!」 接下来,说书先生开始极力描述次子在家中受苦受难的情景,说得在场众人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伙计却是听得头皮发麻。 别人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说书先生的故事,说的就是回春堂东家家里的事情! 可一个说书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伙计忽然看到坐在茶肆里面的顾斐和江微微,顿时就恍然大悟,肯定是这两口子把东家家里的事情泄露给了说书先生! 东家向来爱面子,他要是知道自己家里的私事,被人当成故事说给外人听,绝对要大发雷霆。 伙计不敢再听下去,慌忙跑去找大管事,将此事告知大管事。 大管事一听,登时就变了脸色, 随即他又去找东家,将此事禀报给东家。 魏章听完后,果然震怒,当即气势汹汹地冲出回春堂,直奔茶肆而去。 此时,说书先生正说到次子生病躺在家里无人照顾差点要死了的片段,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 魏章冲进来就指着说书先生骂道:「你个老东西,竟敢胡乱编排我家的私事?真当我魏章是好欺负的吗?来人,给我打!」 回春堂的伙计们一窝蜂冲进茶肆,准备掀桌子揍人。 顾斐和江微微正好就坐在说书先生的旁边,伙计们刚把桌子掀起来,顾斐就一张拍在桌面上,四方桌被拍得一颤,伙计们只觉得抓住桌边的手都麻掉了。 他们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四方桌重重落回原地,发出嘭的巨响。 伙计们面面相觑,再度冲上去,想要仗着人多势众把对方给拿下。 顾斐抄起桌上的竹筒,一把将筷子撒出去! 那些筷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一根不落全部飞向伙计们。 明明只是细细的筷子,打在身上却跟被刀子戳中一般,疼得他们嗷嗷惨叫,连连后退。 此时无关人员都已经被吓得退出茶肆,至于那说书先生,见势不妙早就熘了。 茶肆老闆赶紧出来打圆场:「魏老爷,您莫生气,那说书先生都是胡说八道的,没人当真。」 魏章看都不看茶肆老闆,眼睛紧盯着顾斐,语气中充满威胁之意。 「年轻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魏章虽然不能手眼通天,但在这九曲县里,大小也算个人物,你要是真把我给惹恼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能再在九曲县待下去!」 江微微轻笑出声:「魏老爷好大的口气,你要是真这么厉害,又何必欺负一个无辜的说书先生?」 魏章重重冷哼:「那老东西胡乱编排我家的家务事,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 江微微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刚才那个故事中的魏章,就是魏老爷啊?!」 ------题外话------ 感谢charon、涩、濯清涟而不妖、哈!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88章:虎毒不食子 附近的围观群众全都听到了江微微的话,纷纷流露出恍然之色。 难怪魏章会生气,原来是因为家里的私事被外人给知道了。 魏章越发恼恨,正要开口反驳,就被江微微抢了先。 她飞快说道:「难怪我觉得刚才那个故事很熟悉,原来是真有其事,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怎么能狠心纵容长子欺负次子?难道原配生的孩子是你的孩子,继室生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了?」 魏章气急败坏:「胡说八道!我从没让阿驰欺负过阿尘,你要是再胡乱造谣,我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 江微微呵呵一笑:「你若是觉得自己被冤枉了,那就把魏尘叫出来,让他当面说说自己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自然是凭你的问心无愧,当然,你要是心里有鬼,不敢让魏尘出来澄清谣言,那就当我没说过。反正你是魏尘的亲爹,即便他真被你给虐待死了,别人也管不着,只是可怜了魏尘那么听话的一个孩子,居然有你么一个狠心的爹。虎毒还不食子,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如此狠毒,对那些病患岂不是更加无情?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大夫?还回春堂呢?就算你真有妙手回春的医术,但配上你那狠毒的心肠,谁还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上?回头一不小心被你给医死了,哭都没处哭去!」 魏章被骂得气急败坏,面色涨红,咬牙切齿:「臭丫头,你说谁心里有鬼?老子行的端坐的正,救过的病人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江微微摊开手:「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分明是你心虚,不敢把魏尘叫出来对质,我现在甚至都开始怀疑,你之所以不敢把魏尘叫出来,是因为你已经把人给折磨死了!」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只要把人叫出来就行了。」 周围的围观群众们也都纷纷出声附和:「对啊,把你家小郎君叫出来,让他当面说清楚就行了,很简单的事情啊,魏老爷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你该不会是真的心有鬼吧?」 魏章明知对方用的是激将法,可他还是忍不住上了勾,恶狠狠地吼道。 「行!你要见我家阿尘是吧?你现在就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他!」 江微微纹丝不动:「谁知道你家里面是不是藏有陷阱?万一我和我相公进了你家,就被你们围起来群殴怎么办?你让人把魏尘叫出来,让大傢伙儿都亲眼看看,这样才能证明你魏老爷的清白名声,大家说是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特意超围观群众看去。 被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看着,大家都有种莫名的兴奋,纷纷出声附和:「对啊!既然要说清楚,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别藏着掖着啊,搞得好像你家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 魏章被气得几乎要吐血。 这群维恐天下不乱的傢伙,就是故意来看他魏家的笑话! 魏章恨恨地瞪着江微微,咬牙道:「好!我这就让人把阿尘叫出来,等事情弄清楚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个死丫头!」 他扭头沖身边的大管事交代了几句话。 大管事跑回回春堂,很快就带出来一个清瘦单薄的少年郎。 那少年穿着不合身的绸缎衣服,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看不到一丝血色,整个人都病怏怏的,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 见他这副模样,众人纷纷议论出声。 「这就是回春堂的二少爷?咋成这样子了?」 「肯定是被同父异母的兄长给折磨成这样子的,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肯定有隔阂。」 「这孩子被折磨成这样子,魏老爷居然也不吭声,这心肠也太狠了吧?亏他还是个大夫,心肠这么坏,我以后都不敢上回春堂去看病了。」 「谁说不是呢?!」 ……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安,魏尘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中。 他最近两天一直躺在屋里养病,刚才忽然被大管事叫起来,还给他套上了兄长的衣服,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让他去办,然后又说了一大堆话。 可他的病到现在还没痊癒,脑子仍旧昏昏沉沉的,压根就没记住大管事后面说了些什么。 江微微也是被魏尘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给吓到了。 才三天不见,他咋就病成这副样子了?! 她立即起身,沖魏尘招手:「过来让姐姐看看。」 魏尘看到她的瞬间,原本没什么神采的漆黑眼眸,顿时就亮了起来。 他下意识迈步朝江微微走过去,可是前脚才刚迈出去,就听到魏章厉声呵斥。 「你去哪里?过来!」 魏尘不得不停下脚步,他看向父亲,神色越发紧张不安,小脸白得吓人。 魏章此时脸色极其阴沉,说话的语气也很严厉:「你大声告诉在场所有人,我有没有虐待过你?你大哥有没有虐待你?家里其他人有没有虐待过你?」 魏尘本就胆小,再加上生病未愈,神经越发敏感。 他结结巴巴吧地回答:「没、没有,父亲和大哥都对我很好。」 魏章哼道:「都听到了吧?我们家的家风很好,家里人都很和睦,从没出现过欺负人的情况!」 说完他又看向江微微,语气中带着得意和炫耀:「你听清楚了阿尘的话了吗?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江微微没有搭理他,她走到魏尘身边,拉住弟弟的手,声音温柔。 「你别怕,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会生病?」 这是魏尘生病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询问他生病的缘由,第一次有人发自内心地关心他。 魏尘只觉得满腹委屈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下子没能忍住,顿时就红了眼眶,眼泪水也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很丢人,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再憋下去,他真的会疯了! 「大哥打了我一巴掌,往我身上浇冷水,还让我在院子里罚站。我站了一个白天,然后就病倒了,呜呜呜!他们都不管,就连娘亲也不关心我,我好难受!姐姐,我不想再住在魏家了,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住!」 第89章:讨个公道 魏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瘦弱的身躯在不断颤抖。 江微微心疼坏了。 虽然她跟这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她能看得出来,这孩子乖巧听话,敏感懂事,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再加上血缘的关系,她对这个弟弟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她帮魏尘擦掉眼泪,温声哄道:「别哭了,姐姐来了,姐姐给你做主,有姐姐在这里,没人能再欺负你。」 她越是这么说,魏尘就哭得越发厉害。 在魏家生活这么多年,他从没哭过,因为他知道,就算哭了也没人在乎。 可现在不一样,姐姐在乎他。 他可以把自己所受的委屈都告诉她,她会关心他,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 刚才魏尘说的话,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看到这个半大孩子哭得伤心,大家都停止议论,小小的茶肆里面,静得仿若掉针可闻。 魏章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 可正因为这样,才更让魏章有种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感。 他眉头紧皱,目光不善地盯着魏尘,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你一个男子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不嫌丢人吗?!」 这个小儿子原本就让他不大喜欢,胆小懦弱,不爱说话,长得也过分阴柔精緻,完全继承了段湘君的所有特点,而他这个父亲的长处,是一点都没继承到。 如今魏尘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当着外人的面,给他下不来台,这就让他越发不喜欢这个小儿子。 魏章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回头一定要好教训小儿子,让他记住自己姓魏,是魏家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必须站在魏家这一边! 魏尘被他训得一个哆嗦,哭声小了下去,然而脸色却越发苍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害怕。 江微微将他拉到身后,她用身体挡住魏章的视线,冷笑道:「你要是觉得丢人,当初就不要再娶,当一辈子鳏夫多好啊!为什么还要来祸害别人?」 没等魏章张嘴,江微微又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鳏夫的日子很难熬,想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陪在身边,也是人之常情。可你既然娶了个继室,又跟继室生了个小儿子,就应该担起身为父亲的责任!可事实呢,你对小儿子不管不顾,任由他被人欺负虐待,要不是我今天特意来看他,说不定他过两天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你家里!魏老爷,生而不教,不如不生,你要是觉得魏尘碍眼,那好,你把他给我,我替你养他!」 魏章指着她,气得浑身颤抖:「你、你闭嘴!阿尘是我的儿子,他生是魏家的人,死也是魏家的鬼,你休想把他拐走!」 「现在你知道他是你儿子了?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在哪里?在他难过无助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又在哪里?你只知道骂他丢脸!之前我真是高估了你,你不仅不配当大夫,还不配当父亲,甚至连人都不配当!」 魏章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往她的脸扇过去! 他要打死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 谁知他的巴掌还么落下,就被顾斐一把抓住。 顾斐的力气极大,几乎要把魏章的手臂都给捏端了,疼得魏章冷汗直冒。 魏章拼命挣扎:「你松手!」 顾斐冷眼盯着他,那目光犹如刀子,刮过他的皮肉,令他头皮发麻。 魏章心中既紧张,又震惊。 没想到面前这个山野汉子的气势竟然如此之强! 刚才与他对视的瞬间,魏章竟有种会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深深恐惧,这让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江微微冷笑道:「相公,你松手,你让他打!他今天要是敢碰我一根头髮丝,我就算豁出命,也要把这件事情闹大,让他们回春堂名誉扫地!我还就不信了,这朗朗干坤,光天化日之下,胆敢有人公然打人?他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斐松开手。 魏章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刚才顾斐的强悍手劲,已经让魏章心存畏惧。 他死死瞪着江微微,两只眼睛都在冒火,恨不得把她给撕碎了餵狗。 可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着。 魏章不能动手,也不敢动手。 江微微光脚不怕穿鞋的,但他不行,他得顾及到回春堂的名誉。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觉得无比难堪,他不想再在这个地方久留,恨恨地说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 随后又沖魏尘吼了一声。 「跟我回去!」 魏尘不敢跟父亲回去,直觉告诉他,回去后父亲肯定会教训他,以后他在家里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江微微将魏尘护在身后,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哪怕面对可怕的老鹰,也丝毫不落下风。 「魏老爷,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就想熘之大吉?」 魏章脸色难看:「你还想怎么样?」 「魏驰扇了魏尘一巴掌,还浇了他一桶水,让他在院子里罚站一整天。咱们得讲究个公平,你把魏驰叫出来,我扇他一耳刮子,再浇他一桶水,让他在这街上站一整天,他欺负魏尘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魏章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做梦!」 江微微笑了下:「你果然是偏袒大儿子,好吧,既然你执意不肯给魏尘一个公道,那我只好把魏尘带走了。」 「你想把阿尘带去哪里?」 「当然是带回我家了。」 魏章怒气沖沖地质问:「阿尘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带他走?!」 「就凭我是他的亲姐姐!」 「你已经嫁了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没资格管阿尘的事情!」 「别说我已经嫁人了,我哪怕就是死了,我也还是魏尘的姐姐!你不心疼魏尘,我心疼他,你不管他,我管他,你不肯给他一个公道,我就给他讨个公道回来!」 江微微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魏章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冒火,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 围观的群众纷纷开口议论。 「这孩子看着真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连兄长都欺负他,幸好还有个姐姐愿意护着他。」 「这姐弟两的感情真好,相比之下,魏老爷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就是!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如此冷漠,私底下还不知道干过多少龌龊事呢!」 …… ………… 窝蹲在角落里,一边画圈圈,一边求推荐票~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90章:这事没完! 魏章使劲拍桌,喝道:「都给我闭嘴!我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们这群长舌妇来插嘴!」 众人被他教训,非但不熄声,反倒讨论得更加激烈,声音也更大,完全不怕他。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你嗓门大又不代表你有理。」 「看看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平时在家里没少凶孩子吧?」 「没想到回春堂的东家居然是个这种货色,怕了怕了,以后就算病死,也不敢去回春堂看病了。」 「哟,你还瞪我们呢?别瞪了,有本事直接来打我们啊!你个只知道欺负孩子的怂货!」 「早就看你们回春堂不顺眼了,明明是一文钱的药材,你们非要卖五文钱,黑心!要钱不要脸!我呸!」 …… 魏章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鼻孔不断张开又收缩,胸膛剧烈起伏,一副随时都要暴起杀人的狰狞模样。 可他越是这样,围观群众的指责声就越大。 众人七嘴八舌地骂他,把他骂得毫无还嘴之力。 江微微见到舆论已经彻底偏向自己这边,轻笑一声,拉起魏尘的手,温声问道:「你愿意去我家住吗?」 魏尘看着面前的姐姐,眼眶越发温热。 就连他的亲娘都不管他是不是受了委屈,可她却愿意为他讨个公道。 她比亲娘对他还要好。 此时此刻,魏尘清楚地认识到,面前这个姐姐,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强烈的感动和暖意涌上心头,冲散了满肚子的委屈。 「我愿意!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江微微揉了揉他的头髮,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问:「介意我带个拖油瓶回家吗?」 顾斐摇头,表示不介意。 「那我们回家。」 江微微拉着魏尘往外走,顾斐紧随其后。 「你们要带阿尘去哪里?」魏章试图阻拦。 顾斐轻轻一拨,就将魏章给拨到一边。 魏章吼道:「你们这是拐带孩童,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江微微回头看他:「你能告我什么?告我拐带了自己的亲弟弟吗?魏老爷,你看看周围吧,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大家都知道,是你嫌弃自己的小儿子,不愿意给他个公道,我这个姐姐被逼无奈才将魏尘带走的。」 魏章环顾四周,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他,那些对他的指责仍未停止,所有人都认为错在他身上。 他现在是众矢之的,即便闹上公堂,最后吃亏的也只能是他自己。 直到此时,他才从愤怒之中回过神来—— 他这是上了对方的当。 可惜为时已晚。 局面已定,再闹下去非但不能挽回他的名声,反而会让大家加深对他的排斥。 「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魏章已经将江微微和顾斐都给记恨上了,就连小儿子魏尘也被狠狠记上一笔,等以后找到机会,他非要让这三个傢伙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带着伙计们气势汹汹地离开。 茶寮老闆见状,不敢追上去讨要赔偿,只觉得松了口气。 这群惹事的傢伙总算都走了! 围观群众见到没有热闹可看了,也都作鸟兽散去。 莫月珍也在其中。 她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江微微和顾斐离开的方向出神,心情极其复杂。 莫月珍因为嫁到江家三年仍旧无所出,心里着急,正好婆婆赵氏前几天被赶回了娘家,家里的事情全都是由长媳陈玉桂操持。 跟赵氏的吝啬精明不同,陈玉桂就是个软柿子,随便怎么揉捏都没问题。 莫月珍把家务活都推给陈玉桂,自己落得个轻松。 趁着今天镇上赶集,莫月珍独自来到镇上,打算来回春堂,请坐堂大夫给自己把把脉,看看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为了避开村里其他人,不被人发现她来镇上看病,她特意没有搭乘村里的牛车,而是独自步行,一个人来到了九曲县。 谁知她才刚走到回春堂门口,就见到街对面的茶寮被人团团围住,里面似乎有人在吵架。 莫月珍挤进人群,定睛一看,就见到江微微和她男人正在跟人吵架,差点还动手打起来。 她并不关心他们为什么会吵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江微微给吸引住了。 「微丫头的脸居然恢復了?!」 莫月珍不敢置信。 以江微微之前的毁容程度,恢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就连李郎中都说了,能保住她的性命已经是极限,想要恢復容貌,只能等下辈子投胎了。 可是现在…… 莫月珍死死盯着江微微那张光洁无暇的漂亮脸蛋,心中惊疑不定。 直到江微微和她男人离开,其他人也都散了,莫月珍仍旧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要是家里人知道江微微已经恢復容貌,他们会不会后悔跟江微微断绝关系? 还有谢家的小郎君,他对江微微一见钟情,就是因为她那张漂亮的脸蛋,若是让他知道她的容貌恢復如初了,他还愿意退而求其次迎娶江燕燕这个替代品吗? 莫月珍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 许久过后,她才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低头走进回春堂。 排队等候,许久才轮到她。 坐堂大夫是个满头白髮的老者,他按着莫月珍的脉搏,眯着双眼,过了许久才松开,缓缓道:「你的身体一切正常,生儿育女不成问题。」 莫月珍忙问:「那我为什么嫁人三年了,都没能怀上?」 「怀孕一事,靠的不仅仅是女子,而是夫妻双方,如果你的身体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很可能就出现在你相公的身上。我建议你把你的相公叫来,让我给他把把脉,到时候问题就能一清二楚了。」 莫月珍失魂落魄地走出回春堂。 老大夫让她把她男人叫来看病,可是以江季和的性子,他是绝不可能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的,看病就更不可能了。 至于江家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态度。 家里没有人会帮她。 想到这里,莫月珍只觉得心里无比苍凉,脸色也跟着变白了好几分。 若是再生不出孩子,江家很可能会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把她这个媳妇给休掉。 要真到那一天,她还怎么活下去? …… 第91章:未来的美好生活 离开茶寮后,江微微拉着魏尘去裁缝店,给他买了两身新衣服。 换上新衣服的魏尘,看起来精神多了。 另外江微微又买了五十个小罐儿,用来装药膏,还买了些布料和棉花,眼看天气转冷,得提前给家里人把袄子给做出来。 当然,她不会做袄子,这事儿还得拜託给心灵手巧的顾斐同志。 原本江微微还想带魏尘去九曲书院,把读书的事情给定下来,但因为魏尘的病还没痊癒,不宜乱跑,江微微便将读书的事情暂且押后。 因为买了毛驴,他们就没有搭乘同村的牛车回去。 顾斐牵着毛驴,江微微带着魏尘坐在驴背上,一摇一晃地离开了九曲县。 行走在林间山路之中。 魏尘好奇地摸了摸黑毛驴:「姐,这是你家的毛驴吗?长得可真高大。」 江微微炫耀道:「这是我和你姐夫今天刚买的毛驴,所有毛驴里面,就只有它最凶最犟,也只有它才能配得上我。」 「这头毛驴有名字吗?」 「没有,你给它取个名字呗。」 魏尘认真思索,直到他们回到云山村,他这才想出个满意的名字。 「它长得又大又黑,不如就叫它大黑吧?」 江微微竖起大拇指:「真是个有水平的好名字!」 顾斐:「……」 以后他要是有了孩子,绝对不能让这对姐弟帮忙取名字。 黑毛驴一进村,立刻就引来许多村民的注意。 路上有不少人上前搭话。 「阿斐啊,这是你家新买的毛驴吗?长得可真高大,花了不少钱吧?」 顾斐简略回答:「还行。」 很快那些村民又被骑在驴背上的姐弟两个给吸引了目光。 他们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对姐弟长得可真俊啊! 弟弟精緻漂亮,像个年画娃娃,就是瘦弱了些。 姐姐更是艷若桃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不过,这位姐姐怎么越看越眼熟? 有那记忆力好的村民迅速回想起来,拍着大腿惊唿道:「这不是江微微那丫头吗?!」 随即其他人也跟着想了起来,纷纷流露出错愕之情。 之前他们就听赶集回来的村民说,江微微脸上的疤痕消失了,她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水嫩嫩的小美人。可百闻不如一见,此时亲眼看到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众人才不得不相信,传闻是真的。 面对众人充满好奇与惊艷的目光,江微微完全没有不自在的表现,甚至还主动向村民们解释。 「我脸上的疤痕是被玉凝脂给祛除的,这玉凝脂是我的独家秘方,外面都没得卖,你们如果想要买的话,可以来找我订购。」 回去的路上,她又顺势打了一波gg。 进了家门,顾母和秀儿看到高大的黑毛驴,都很意外。 不是说出门赶集吗?咋不声不响就就牵回来一头毛驴? 顾斐解释道:「这毛驴是我们从市集买回来的,它叫大黑,以后咱们去镇上,家里耕地和拉磨子,都可以用它。」 顾母看看黑毛驴,又看看驴背上沉甸甸的麻布袋子,心疼得不行。 「你们今天又花了不少钱吧?」 江微微笑着说道:「没买多少,就买了一头驴,还有一些药材。今天药局跟我们下了订单,要买我们做的药膏,回头等我们把货交了,能挣不少钱。」 闻言,顾母立刻就忘了花钱带来的心疼,关心地问道:「你们今天还跟人谈成了生意?」 「对啊,以后我们要跟药局长期合作,生意不会差的。等医馆开起来了,钱会赚得更多,您就放心好了,将来咱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顺着江微微的话,顾母展望未来的美好生活,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 她心里一高兴,自然也就忘了计较儿媳乱花钱的事情。 江微微将身边的少年拉到面前,笑着介绍道:「娘,这是魏尘,是我的弟弟,他在家里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欺负,我看不过去,就把他带回来了。」 顾母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心里有很多猜测,此时听到儿媳的介绍,她这才恍然大悟。 魏尘乖巧地叫人:「伯母好。」 他本就生得精緻漂亮,像个年画娃娃似的,再配上他那乖巧懂事的模样,还有单薄瘦弱的身躯,顿时就让顾母母性大发,怜爱得不行。 顾母过来拉他的手:「看这孩子瘦的,在家肯定受了不少委屈,来来,进屋里坐,今晚伯母给你做好吃的。」 魏尘下意识想要躲避。 江微微安抚道:「没事,跟伯母走吧。」 听到姐姐的话,魏尘这才放弃躲避的想法,任由顾母拉着自己走进堂屋。 今天的晚饭依旧是秀儿做的,她遵照江微微的吩咐,特意多做了两个肉菜,用来招待魏尘。 吃饱喝足后。 江微微让秀儿把隔壁的空屋子收拾出来。 这个屋子很小,原本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里面有张床,被褥床单什么的,家里都有现成的,略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 夜深人静,大家各自回房睡下。 魏尘躺在床上,床很硬,被褥也是旧的,好在前两天刚晒过,很干净,盖在身上还挺暖和的。 周围的环境对他而言非常陌生,他有点不安,脑中想了很多。 有父亲对他的斥责,有娘亲对他的抱怨,有兄长对他的厌恶,还有家中下人对他的冷漠…… 他不敢想自己以后回到家里,会面临怎样的对待。 父亲肯定会狠狠教训他,兄长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至于娘亲,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受到的委屈视若无睹吧? 正在魏尘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忽然听到敲门声。 咚咚。 江微微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阿尘,你睡了吗?」 魏尘立即起身下床,随意披上一件衣服,拉开房门。 他看着站在门外的姐姐,问:「姐,有事吗?」 江微微递给他一个枕头:「家里没有多余的枕头,这是我的枕头,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那你呢?」 「我不用枕头,我有你姐夫的臂膀就可以了。」江微微故意沖他眨了下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 魏尘被塞了一嘴狗粮,默默接过枕头。 江微微:「早点睡吧,有事就叫我,我就住在你隔壁。」 「嗯。」 ------题外话------ 感谢半分笑、似假非假、kris tiamo、静·空·寂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92章:亲家拜访 江微微走了。 魏尘关上房门,回到床上,他侧过身,脸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仿佛可以闻到姐姐身上的温暖气息。 先前那些不安全都被驱散,只剩下无比的安心。 他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早晨醒来,江微微揉着脖子,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昨晚她枕着顾斐的臂膀睡了整宿。 但是顾斐身上的肌肉太硬了,跟石头似的,完全没有传说中温暖又柔软的感觉,跟枕头相比更是差远了。 一晚睡下来,江微微感觉自己的脖子几乎都要跟脑袋脱节了,又酸又疼,难受得不行。 以前她看小说里,经常描述女主枕着男主的臂膀睡觉,很温馨很甜蜜的感觉。 但在亲身经歷过后,江微微才知道,那些小说全特么都是骗人的! 顾斐的感觉其实也没好多少,整宿被人枕着臂膀,不能动弹,现在感觉半边身子都还是麻的。 他揉了下胳膊,把血液揉得通畅了,然后去帮媳妇捏脖子。 「还是很疼吗?」 江微微直接把自己的上半身都靠在他身上,她低垂着头,任由男人的大手在自己后颈上揉捏,嘴里闷声说道:「等下我一定要让秀儿帮忙缝个枕头,不然今晚我没法睡觉。」 顾斐无声地笑了笑。 吃完早饭后,顾斐去了地里,他要赶在入冬之前,把江微微那两亩地翻一翻。 这个时候种水稻是肯定不行了,但种些白菜萝蔔还是可以的。 江微微在屋里做药膏,顺便让秀儿帮忙缝个枕头。 魏尘在旁边听到了,主动去找江微微要来两斤荞麦。 江微微问他要荞麦干嘛? 魏尘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荞麦皮可以做枕头芯,姐姐睡了不会再落枕。」 江微微顿时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她这个弟弟没有白疼! 整个上午,魏尘都坐在院里剥荞麦皮,认真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这个孩子真懂事。 顾母已经从江微微嘴里听到了魏家的事情,知道魏尘在魏家过得不好,心里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挺同情的。不过同情归同情,顾母仍旧不忘提醒江微微。 「阿尘就算再魏家过得再怎么不好,他也是魏家的人,你这样贸贸然把人带回家里来很不妥当,等过两天,让阿斐把人送回魏家去吧。」 江微微原本也没指望能让魏尘在自己家里住一辈子,对于魏尘的未来,她自有安排。 她平静应道:「嗯,我知道了。」 中午顾斐回来了,他出了一身的汗,江微微催促他去后院沖个澡。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时,秀儿已经把饭菜摆上桌。 一家人正围在桌边吃饭,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有人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微微和魏尘同时抬起头,两人看着彼此,同时听了出来,外面的声音来自段湘君。 魏尘立即放下碗筷:「是我娘来了。」 得知是亲家母来了,顾母也赶紧放下吃到一半的饭,快步走出堂屋,其他人也一样。 院门没有关严实,段湘君正站在门外,她推开院门往里面张望,观察这座小院的情形。 这院子比她以前跟江叔安的家差不多,很小很旧,好在收拾得挺干净的。 「你就是亲家母吧?」顾母快步迎上去,笑着打招唿,「我是顾斐的娘,你是从镇上赶来的吧?快,请里面坐,我们正在吃饭,你吃了吗?要不跟我们一起吃点吧?」 段湘君摆了摆手,矜持地笑道:「不用了,我不饿。」 顾母触及到对方的手指,那手指光洁白皙,一看就知道没做过什么重活儿,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纤纤玉手。 顾母下意识将自己的粗糙手指藏进衣袖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其实段湘君跟顾母的年纪差不多,但段湘君因为保养得宜,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仍像是二十多岁。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乌髮浓黑,身段婀娜娇软,再加上精心打扮后的淡淡妆容,以及做工精良的衣裳罗裙,如同已经熟透了的蜜桃,散发出她这个年纪独有的成熟风韵。 相比之下,顾母就显得苍老多了。 顾母的眼角已经生出鱼尾纹,皮肤发黄,头髮被一根光秃秃的木簪固定在脑后,身上穿着颜色洗到发白的旧衣服,衣领和袖口都已经被磨出了毛边,身材单薄消瘦,还有点驼背。 这对比实在是太过悬殊。 就连一向不怎么在意外表的顾母,也有点自惭形秽。 段湘君看着面前的顾母,心里也生出许多感慨。 自从改嫁后,段湘君就没有再回过云山村。 这是十二年来,她第一次回到云山村,这地方还跟以前一样破旧贫穷。 她想,如果自己一直留在云山村里,以寡妇的身份守着个闺女过日子,也许现在的她,就跟顾母一样,三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多岁。 段湘君再次在心里庆幸,幸好她当初选择了改嫁。 即便魏家有再多的不好,至少有一点好—— 她不需要为了衣食而操劳。 段湘君迈过门槛,走进院里。 堂屋里面还摆着没吃完的饭菜,顾母便没有请段湘君进堂屋,而是让秀儿搬来椅子,让大家在院里坐下。 这次段湘君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 车夫在外面守着牛车,丫鬟则跟在段湘君身后。 这丫鬟身材挺苗条的,就是脸盘子比较长。 在段湘君落座之前,长脸丫鬟先用手绢仔细将椅子擦了擦,确定没有一丝灰尘,这才请夫人落座。 见状,顾母的脸色微微一僵,心里有点不大舒坦。 亲家母这架势,是嫌弃他们顾家脏吗? 顾母这人容易心软,可在为人处世方面,却又格外要强。段湘君的做法让她心里不高兴,却又碍于情面,不好当面说出来,只能忍着。 江微微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就轻笑出声。 「魏夫人,你要是嫌弃我家太脏,那就别进门,自己找上门来,却还要摆出一副做作讲究的架势,你们这是做给谁看呢?」 段湘君脸色一白,连忙辩解:「我没有嫌弃你家的意思,你别误会。」 江微微回以呵呵冷笑。 长脸丫鬟看不下去了,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第93章:井水不犯河水 江微微上下打量对方,嗤笑道。 「小丫头片子,我跟你夫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你们魏家难道没教你,当丫鬟就得有个丫鬟的样子吗?一点规矩都不懂,你家夫人怎么好意思把你带出门来的?不怕丢人吗?!」 「你!」长脸丫鬟气得脸都歪了。 「诶诶,千万别生气,本来就是个鞋拔子脸,这么一气,就像个被人踩变形了的鞋拔子脸,更丑了。」 长脸丫鬟几乎要被气疯了,恨不得冲上去生撕了江微微。 江微微却不再理她,再次看向段湘君,好整以暇地笑道:「魏夫人,你也不管管你的丫鬟吗?瞧瞧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要吃人似的,看得人家心里好怕怕呢~」 在场众人:「……」 真没看出你有一丁点儿害怕的意思。 段湘君不想跟亲生女儿把关系闹得太僵,便对长脸丫鬟说道:「水莲,你去外面候着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名叫水莲的长脸丫鬟有点不满:「夫人,明明是她……」 段湘君打断她的话:「出去!」 水莲无奈,只能恨恨地跺了下脚,转身跑出去。 段湘君无意在顾家久留,老爷还在家里等着她,她没有兜圈子,坦白告知自己这次来云山村的目的。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我要带他回家。」 江微微早已猜到对方是冲着魏尘来的,扭头对顾母和顾斐说道:「你们继续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应付就行了。」 顾母有点不放心:「亲家母头一次来咱们家,我怎么能丢下亲家母不管,独自去吃饭?这太不礼貌了。」 「没事,我娘早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就算对她再好,也是白搭。」 段湘君的脸色越发苍白,眼眶也跟着泛红:「微微,你别这么说,我并非不认你,而是因为魏家……」 「行了行了,你别狡辩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当你的魏夫人,我当我的乡下媳妇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 段湘君用手绢擦了下眼角的水光,颤声道:「你别叫我魏夫人,我是你娘,不是什么魏夫人。」 「呵,我可不敢认你这个娘。」 顾母的视线在她们母女身上转了两圈,隐约明白了江微微不愿接受段湘君的原因,说到底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堂屋。 顾斐低声问道:「真不用我帮忙?」 江微微摆摆手:「不用,你去吃你的吧,记得给我留点饭菜。」 「嗯。」 顾斐走后,院里只剩下江微微、段湘君、以及魏尘三人。 「阿尘,快过来让娘看一看你。」段湘君试图伸手去拉魏尘的胳膊。 魏尘躲开她的手,并往江微微身边靠了靠。 儿子的反应让段湘君心里越发难受,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她哽咽道:「阿尘,你连你的亲娘都不认了吗?」 魏尘低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对于段湘君这个娘亲,他的感情极其复杂。 段湘君十月怀胎生下他,他对她天生就有种孺慕之情。 他无条件地信任她、依赖她,可这么多年来在魏家的遭遇,让他逐渐明白,他在娘亲心中的地位,并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重要。 信任和依赖在一次次的失望中被消磨殆尽。 如今魏尘对段湘君,就只剩下排斥和抗拒。 段湘君看着儿子,心里也是百般委屈。 昨天魏尘被江微微带走,魏章为此大发雷霆,连带着段湘君也因此遭了秧,整个晚上都心惊胆战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魏驰和魏素兰对她也没个好脸色,明里暗里讥讽她这个当娘的太失败,连自己儿子都管教不好,给魏家丢了脸。 段湘君无法辩驳,只能默默垂泪,整宿都没能睡着。 今天一大早,她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来云山村寻找儿子。 可儿子居然不肯认她。 段湘君哭诉道:「我知道因为阿驰的事情,你心里觉得很委屈,你怪我不帮你出头。可你也得为我想一想,我是个继室,而且还是二嫁,我如果帮你出头的话,别人会怎么想?他们会说我这个后娘偏心自己儿子,甚至还会怀疑我欺负长子,谋夺魏家的家产。我是真的没办法,只能尽全力地对阿驰和素兰好,甚至比对你这个亲儿子还要好,这样才能堵住别人的嘴。但不管怎么样,在娘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你跟娘回家好不好?」 魏尘仍旧是沉默不语。 因为类似的话,段湘君已经跟他说过无数次。 起初他的确很体谅她,也愿意为了她去忍让,可一次次的忍让,并未没有让他们母子在魏家的日子更加好过,反倒让魏驰得寸进尺,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他。家里其他人也觉得他懦弱无能,不堪大用,就连父亲也觉得他太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魏尘已经受够了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他不想再回去。 段湘君见他不说话,心里不由得慌了。 「阿尘,我是你的亲娘啊,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才把你生下来的,也是我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的,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要是真的不愿再认我,我以后还怎么活下去啊?!」 江微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笑着开口:「魏夫人,你一口一个娘,自认为阿尘付出很多,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为阿尘着想过吗?你让他休学,让他在家里打白工,让他被人欺负也不能吭声,你让他在家里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这就是你所谓的母爱吗?」 「我……我不是,我没有……」 段湘君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试图辩解,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微微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在魏家过得有多么艰难,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你享受了荣华富贵,就得承担它带来的代价。至于阿尘,他跟你不一样,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该被你用亲情的枷锁给桎梏住。你如果对他还有一丝丝的怜惜,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题外话------ 大家每天看完更新后,顺便把书评区的任务做一做嘛,书友圈还差一点点就能升到青铜了。 窝想做个倔强的青铜,求满足~ 感谢charon、濯清涟而不妖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94章:我不回去! 段湘君张了张嘴:「我……我没想过要伤害阿尘……」 「是啊,你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可事实上,我因为你的抛弃,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阿尘因为你的自私,落下一身的病痛。我们两个受了无数委屈,可你呢?你在魏家过着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享受魏夫人带来的福利,你压根就没有想过,此时的我们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江微微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泛起一阵怨恨和委屈。 那是原主留下的残念。 原主在活着的时候,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希望娘亲能回来看看她,她不想再当别人口中的孤儿。 可结果直到她死了,娘亲都没有出现过。 若是不愿承担为人母的职责,那就不要生下孩子,生下了却又不管不问,那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面对闺女的质问,段湘君无言以对。 她知道自己愧对闺女,却没想到闺女心里藏着如此大的怨念。 她感到手足无措,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顿你,魏家不接受我把你带过去,我那时候想着,你是江家的人,有江家照应你,你在村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怨恨我……」 江微微单手在胸口,将心里那股不属于自己的负面情绪给压下去。 她不是原主,不会因为母女之情就对段湘君有什么奢望。 她冷静说道:「我曾经的确是恨过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我甚至连看都不看再看你一眼。反正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也有新的家人,我不缺你的那点爱。」 段湘君怔怔地看着闺女。 闺女看她的眼神,无比冰冷,既没有眷恋,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一点怨念都没有。 犹如一潭死水,彻底死透了。 此时此刻,段湘君心里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跟江微微之间的母女情彻底断了。 可段湘君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她试图挽救:「微微,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管你,我只是有心无力,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攒够了钱,在镇上买套房子,你就可以搬过去住,你……」 「不需要,」江微微冷酷拒绝,「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你回头,既然你已经选择抛弃我,那就不要回头来找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牵扯。」 她拿出一个荷包,那是段湘君当初给她的嫁妆,里面还有一粒可怜巴巴的一两碎银子。 江微微将荷包丢给她:「这一两银子还给你,你拿着钱赶紧滚吧。」 段湘君还想再说什么,魏尘却已经忽然动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你走!你不要再来了!」 段湘君呆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尘,她的儿子居然对她动手?而且还要赶她走?! 「阿尘你……」 魏尘握紧拳头,单薄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是在极力压抑些什么。他红着眼眶大喊道:「你不要我和姐姐,那我和姐姐也不要你!你去魏家当你的夫人吧,你让大哥和大姐给你养老送终吧,反正在你的眼里,他们比我和姐姐加起来都更重要!」 「不是,我……」 「别再拿你那套理由来忽悠我,我不想再听了,你根本就没有为我和姐姐想过,你眼里只有你自己。」 段湘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身体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闺女说不想再看到她,现在儿子也要赶她走。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一双儿女,如今居然全都跟她翻脸了?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错在她身上? 可她有什么错? 当初她如果不改嫁,选择留在云山村当个小寡妇的话,以她的年轻貌美,村里那些闲汉肯定会对她心怀不轨,到时候光是风言风语,就足以将她逼疯。 再说了,她只是个弱女子,她养活自己都难,还怎么养活一个闺女? 除了改嫁,她没有第二条出路。 这么多年来,她努力地迎合魏章,为此甚至都不敢回家看一眼闺女。 她竭力表现出一个后母的气度,甚至在亲儿子被欺负的时候,也不敢吭声。 她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她的一双儿女还要讨厌她? 他们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她的苦衷吗?! 段湘君越想越觉得难受,眼泪珠子不断往下掉。 可她的眼泪并没有赢来儿女们的让步,反倒让江微微越发不耐烦。 「你要哭就滚回去哭好吗?我和阿尘还要去吃饭呢!」 段湘君难受极了,哽咽着问道:「阿尘,你真的不愿跟我回去吗?」 魏尘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回去!」 儿子的拒绝,让段湘君哭得越发厉害。 可她知道,儿子只愿意听他姐的话,就算她哭得再狠,儿子也不会改变主意。 段湘君只能做出退让,用一种近乎委曲求全的语气说道:「那你在你姐姐家里要乖乖的,不要乱跑,等过两天,我和你爹再来接你回家。」 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前的儿女,含着眼泪离开了。 段湘君一走,江微微立刻带着魏尘回堂屋里继续吃饭。 顾母已经吃完走了,顾斐还坐在桌边,他留了不少饭菜给江微微和魏尘。 江微微完全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心情,胃口依旧很好,吃得津津有味。 但魏尘却有些心不在焉,光顾着往嘴里扒拉米饭,菜是一口都没吃。 江微微边吃边说:「你要是后悔了,等下我就让你姐夫把你送回魏家。」 魏尘立即摇头:「我没有后悔,我就是觉得……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他跟江微微不一样。 江微微是穿越过来的,她的身体跟段湘君存在血缘关系,但她本人对段湘君是半点母女之情都没有。 而魏尘是实打实的原装货,即便他对段湘君再怎么失望,仍旧无法彻底斩断自己对她的亲情。 没办法,这是人的天性。 江微微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行了,别想这些了,赶紧吃,吃完了你还得给我做枕芯呢。」 第95章:交货 吃完饭后。 魏尘继续坐在院子里面剥荞麦皮,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还有点微风,即便在阳光下待了一天,一点也不觉得晒,原本苍白的气色反倒好转了许多。 江微微做了一上午的药膏,一抹灵做了十罐,千金鼎里也装满了玉凝脂。 她把药膏放到桌上,等待自然凉却凝固。 趁这段时间,她抱着一捆布料去找顾母。 「娘,这是我和相公昨天去镇上买回来的布料,还有两斤新棉花,给你做两身新衣服。」 顾母看着面前这些新料子,心疼得不行:「你们咋又乱花钱呢?前不久才刚给我做了两身新衣服,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这料子看着就很贵,都收起来吧,留着以后生孩子,给孩子做衣服吧。」 江微微直接抖开一块暗红色的布料,在顾母身上比划,笑着说道:「这料子是专门买给你的,这颜色也是专门为你挑选的,很衬你的肤色,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肯定很漂亮。」 「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乎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什么叫一把年纪了?你跟我娘年纪差不多,你瞧瞧我娘,穿戴得多鲜亮啊,你要是收拾收拾,肯定比她还漂亮!」 顾母被她的话给逗乐了,笑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瞎说,我是认真的,论长相和身段,你一点都不比我娘差。你就是太节省了,一点都不知道打扮自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相貌。你听我的,好好打扮一下,下次等我娘再来,你就来个华丽转身,亮瞎她的眼睛!」 如果是以前,顾母听到这话,肯定会觉得儿媳太孩子气,不会把儿媳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刚才,她亲眼见识到了段湘君的打扮,两人年纪差不多,站在一起却是天差地别,这让顾母心里多少都有点不好受。 她轻轻抚过面前光滑的布料,嘴里喃喃道:「我打扮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想再嫁,少不得又要说许多闲话。」 寡妇门前是非多,说的就是这个理。 江微微自信道:「咱们不管外人怎么看,只要自己高兴就行了。」 顾母仍在犹豫。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日子是自己过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管别人做什么?再说了,还有我和相公做你的依仗呢,村里谁要是敢说你的闲话,你就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出气!」 江微微一边说,一边挥舞小拳头,一副不服就干的架势。 顾母面上还在笑着,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江微微见了,连忙问道:「娘,你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顾母赶紧用衣袖擦了下眼角:「没事,是沙子进眼睛了,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 她是因为感动才哭的。 自从相公死后,顾母就独自带着个儿子生活,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 也正因为吃了太多的苦,她才格外节省,生怕将来家里又遭逢变故,多存点钱以防万一。 刚才儿媳嚷嚷着要维护顾母的话,正好戳到了她的心窝子里,让她有种熬了很多年,终于熬出头的感觉。 她的儿子长大成人了,还娶了个漂亮聪明又懂事的媳妇,以后就算她再遇到什么苦难,也不用一人去承担,因为她身边还有儿子和儿媳,等将来还会有一大群孙子孙女。 想到这里,顾母脸上有浮现出老怀欣慰的笑容。 她含着眼泪笑道:「这布料的颜色真的适合我吗?不会显得太鲜艷吗?」 「不会,特别适合你的气质!」江微微大力夸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洋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说的就是您啊!」 顾母被她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布料被顾母收下,她自己会做衣服,不需要顾斐动手。 顾母本来还想问问关于魏尘的事情,想想还是算了。 那是江微微娘家的家务事,江微微又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些事情她肯定心里有数,没必要说太多。 魏尘将剥好了的荞麦皮做成枕芯,再套上秀儿刚做好的枕头套子,一个沉甸甸的荞麦枕头就新鲜出炉了! 他抱着枕头去找江微微。 「姐,你的枕头做好了,你快看看怎么样?」 江微微接过枕头,左看看右看看,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今晚有枕头可以睡了,终于不用再枕着臂膀睡觉了。」 魏尘没听清楚:「啊?」 「没什么,我夸你这枕头做得好。」 江微微捏了下魏尘的脸蛋,捏得魏尘脸颊泛红,很不好意思。 下午的时候,药局的伙计架着牛车来到云山村,一路打听,牛车最终停在了顾斐家的门口。 开门的是秀儿,她打量来人,见对方是个陌生面孔,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伙计笑着打招唿:「我是药局的伙计,我叫马普,你叫我小马就行了,我来找顾斐和他娘子。」 「你等等。」 秀儿关上门,回屋里去找江微微。 正好顾斐也回来了,江微微和顾斐一起接待了药局伙计。 马普受任掌柜的再三叮嘱,对顾斐两口子非常客气。 「打搅二位了,掌柜让我来取药膏,不知药膏做好了多少?」 江微微让秀儿把那十罐一抹灵拿出来,她说:「另外大概还有十罐玉凝脂,但是需要过两天才能做出来,你过两天再来拿吧。」 马普将十罐一抹灵一一打开检查,确定无误后,当场拿出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江微微接过银票,转手就交给了顾斐。 顾斐看了看银票,沖江微微颔首,表示没问题。 双方钱货两清。 马普带着十罐一抹灵走了。 魏尘、顾母和秀儿旁观他们交易的全过程,看的是目瞪口呆。 这才一天的功夫,他们居然就赚了十两银子! 这钱来得也太快了吧! 此时此刻,顾母终于有点相信江微微之前说的话了。 即便医馆不赚钱,光靠卖药都能发家致富,他们家以后的日子肯定能越来越好! ------题外话------ 感谢charon、l、风雨花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96章:太刺激了! 到了夜里。 江微微上床睡觉,却发现新做的荞麦枕头不见了。 她记得自己把枕头放在床上了,找遍整个床都没能找到,正好顾斐沖完澡回来。 江微微听到动静,扭头去看他:「相公,你看到我的枕头……」 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自家男人,感觉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顾斐此时光着膀子,下面穿着条长裤,裤腰带松松垮垮的,一副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样子,露出形状漂亮的腹肌,人鱼线顺着腹部没入裤子里面,引人遐想。 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挂着点点水珠,满屏的荷尔蒙气息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这画面实在太刺激了! 顾斐走过去,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问:「什么枕头?」 自家男人太诱人,江微微脑子已经当机,身体完全忠实于本能,直接就扑了上去。 嗷嗷!现在哪里还管什么枕头? 先把这男人睡了再说! 顾斐顺势抱住她,低头吻住她的唇。 很快两人就进入主题,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夫妻生活。 次日早晨。 江微微醒来时,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她感觉脑后枕着个什么东西,起身回头一看,发现是昨晚不见了的荞麦枕头。 咦?这枕头怎么又回来了? 直到吃完早饭,江微微这才回过神来,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揪住自家男人质问。 「昨晚是不是你把我的枕头藏起来了?!」 昨晚要睡觉的时候,她的枕头不见了,等早上起来枕头又回来了。 她的房间只有顾斐能自由出入,排除掉枕头自己长腿的可能,就剩下顾斐这个疑兇了! 男人平静说道:「你那枕头有点脏了,昨晚我帮你拿去洗了洗,晒了一晚上才晒干。」 江微微完全不信:「你就是故意的!你个腹黑大尾巴狼!」 顾斐再度使用转移话题大法,问道:「你今天不是要去九曲书院吗?」 江微微又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先去九曲书院,等回来再收拾你。」 顾斐昨天特意做了个木板车,将板车套到大黑身上,就成了驴车,用来拉货载人最好不过。 九曲书院九曲县内唯一一家官家设立的学院,它坐落在九曲县附近的一座半山腰上。 顾斐赶着牛车,江微微和魏尘坐在车上,旁边还放着一篮子鸡蛋和两斤猪肉。 等到了九曲书院,顾斐栓好驴车,带着江微微和魏尘进入书院。 他们向书院看门人说明来意,看门人带着他们来到山长的居所。 山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两鬓霜白,留着山羊鬍须,头戴方巾,穿着宽袖长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江微微将鸡蛋和猪肉送上,笑着说道:「这是给您的见面礼,希望您不要嫌弃。」 山长客气了两句,目光落在魏尘的身上,面露欣慰。 「你总算回来上学了。」 以前魏尘在九曲书院上一段时间的学,因为他天资聪颖,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在书院小有名气,就连山长也对他印象深刻。 可惜后来魏尘因为家里的缘故,被迫休学。 山长曾找过魏尘的兄长魏驰,希望魏驰帮忙劝说父母,让魏尘回来继续念书。 但没有用。 山长对此深感惋惜,如今见到魏尘又回来了,心里自然是万分欣喜,对他的态度也是格外和蔼。 魏尘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这段时间有劳山长操心了,学生回来后,一定会努力学习,考上功名,为书院争光。」 山长捏着鬍鬚,不住点头:「你有这份心是好事情,但读书是个水磨工夫,需要慢慢地磨,切不可操之过急。」 随后他又看向江微微,笑着夸道:「魏尘有你这么好的姐姐,是他的福气。」 江微微大方回应:「山长太客气了,我这次来,除了送阿尘来报名,另外还想让我家相公也来书院来念书,不知书院能否接纳?」 山长有点意外,他看向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男人,上下打量对方。这男人穿着乡下农夫常穿的粗布短打,但生得是真的好,剑眉星目,身躯修长挺拔,即便是坐着没说话,仍旧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见到山长看向自己,顾斐主动介绍自己:「我叫顾斐,今年二十四。」 「以前念过书吗?」 「跟随家父念过一点书。」 二十四岁放在九曲书院里面,年纪不算特别大,但也不算小了,不过好在他有念过书的底子,教导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山长满意道:「既然你有心求学,那便留下来吧。」 顾斐双手作揖:「多谢山长。」 每人每年的束脩是二两银子,江微微没有动用积分,而是让顾斐将药局伙计给的十两银票兑换成银两,从中拿出四两银子交给九曲书院。 上学的事情就此落定。 九曲书院里面有寝舍,专供师生休息暂住,平日里学生需要苦读的时候,可以在书院的寝舍里借住,不用另外加钱,但是被褥什么的,得自己准备。 除了寝舍之外,书院里还有食堂,此时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魏尘三人顺带去书院食堂吃了顿午饭。 价格很便宜,但味道实在不太行。 大多是素菜,几乎没什么油水,像顾斐和魏尘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这种没有油水的饭菜吃下肚,很快就会饿。 离开食堂,三人乘坐驴车下山。 途中,江微微跟自家男人和弟弟说道:「先去镇上买个二十斤棉花,做两床棉被,给你们带去书院,万一以后要是太晚不方便回来,你们可以留在书院过夜。」 魏尘忍不住说道:「二十斤棉花太多了,买个十斤就行了,我不怕冷。」 一般人家做棉被,一床被子也就是七八斤的棉花,江微微张口就要买二十斤棉花,分摊下来每床棉被也得十斤,那得多厚实啊! 魏尘知道姐姐是怕自己挨冻着凉,姐姐的心意他领了,可他不想让姐姐多花钱。 第97章:碰瓷 江微微摸了下他的脑袋:「没事,要是有多余的棉花,就给你们再做两身袄子。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山上冷得很,你们得穿厚点,要是冻病了,心疼得还是我。」 「那你呢?」 「我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姐姐我绝不会亏待自己的。」 魏尘这两天住在姐姐家里,他看得很清楚,姐姐在家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家务活儿都不干。 家里的一日三餐,顿顿都有荤菜,油盐调料一样不少,时常还能拿出小零食,衣服几乎都是新料子,绝对不会出现补丁。 从这些就足以看出,他姐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绝不可能亏待自己。 魏尘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念书,考上功名,将来好回报姐姐! 驴车下了山,直接进入九曲县。 他们先去买了二十斤雪白的棉花,然后又买了些笔墨纸砚。 家里还有笔墨纸砚,这些是给顾斐和魏尘带去书院用的。 江微微还想买两本书,可是顾斐跟她说,这个书店的书籍价格偏贵,而且印刷不好,经常出现错字,不建议购买。 于是江微微乖乖听从自家男人的意见,放下手里的书本,直接让老闆将那两套笔墨纸砚打包。 付了钱后,三人走出书店,将东西放到驴车上。 顾斐赶着驴车,带着姐弟两人拐进一条小胡同。 在胡同深处,顾斐敲响一扇黑漆漆的院门,他跟开门的老大爷交流一番,用一两银子,从对方手里买了三本书。 他将那三本书递给江微微。 「这家人祖上出过贡生,也算是书香世家,可惜家道中落,再加上后辈不争气,现在靠着变卖家业过日子。这些书都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是原版货,这个价格买到算是捡漏了。」 江微微随后翻了下这些书,印刷得却是很好,有些地方还有註解,比外面那些大路货确实好上很多。 她眨了眨眼睛:「既然是好东西,不如多收一些?」 顾斐却道:「真正的好东西,他们现在还不会卖,稍微好点的东西,他们会卖给出价更高的人。咱们能买到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买两本图个新鲜就行了。」 「好吧。」 这方面顾斐比她懂行,她顺从地应下,将那三本书随手塞进包袱里面,准备带回去慢慢地看。 顾斐赶着驴车出了胡同。 途中经过醉香楼的时候,意外碰见一个老熟人。 江季和和两个同样是书生打扮的男人从醉香楼里走出来,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子酒气。 其中有个满脸麻子的书生喝醉了到处乱晃,差点撞到驴车。 顾斐不得不停下驴车,打算等他们过去了,再继续前行。 谁知那个麻子脸书生居然还发火了,指着顾斐就骂:「你个穷酸泥腿子,没长眼睛吗?街上这么宽,你居然都能撞上我,我警告你,我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来,我能让你赔个倾家荡产!」 顾斐没说话,江微微倒是先恼了。 那傻逼碰瓷也就算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骂她的男人?找死呢! 江微微直接就是一声冷笑:「你也知道这街很宽,你放着那么宽的路不走,为啥非要往我家驴车上面撞?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腿不听使唤?不管是哪样,我都劝你去看看大夫,往前直走左转就是回春堂,那地方的东家心狠手辣还不要脸,跟你的气质倒是非常般配。我强烈建议你去他们家看病,看在同样是禽兽的份上,他们家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同类优惠价呢!」 麻子脸书生本就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颊,顿时就被气得更红了。 他指着江微微,舌头因为酒精作用而不大好使,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你你你你放屁!分明就是你家驴车撞上了我,现在居然还敢倒打一耙,你信不信我上县衙告你们去?!」 寻常人家要是听到告上县衙,秉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肯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江微微可不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女人。 她直接跳下驴车,扬起漂亮的脸蛋,脆生生地说道:「行啊,咱们这就去县衙,当着县太爷的面掰扯掰扯。正好我很久没见到谢伯伯了,可以趁机跟他老人家问个好,顺便请他给我做个主。」 麻子脸书生闻言一愣,被酒精沖昏了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他上下打量对方,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认识县太爷?你是在故意蒙我吧?」 江微微呵呵一笑:「你要是不信的话,就问问江季和啊,他是我的四叔,他知道我家的事情,我爹以前救过谢伯伯一命,谢伯伯跟咱家是世交。」 反正县太爷现在不在,她扯起虎皮来是一点都不心虚。 麻子脸书生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跟他一起的两个书生中,有个人正是江季和。 「江兄,这个小娘子真是你的侄女?」 江季和刚才就已经认出了江微微和顾斐,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 微丫头脸上的疤痕怎么全没了? 她怎么又恢復原貌了?! 此事听到同伴问自己,江季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甘不愿地点了下头:「她是我三哥的女儿,但我们家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 麻子脸书生又问:「她说自己认识县太爷,是真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江季和不敢在这件事上撒谎,因为他知道,以微丫头的性格,要是他敢当众撒谎,她立马就能闹到县衙去。 到时候当着县太爷的面,他的谎言立马就会被戳穿。 江季和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嗯。」 麻子脸书生的表情立刻就发生剧烈变化。 他们都是今年要参加乡试的学生,县太爷是乡试的主考官之一,要是他们得罪了县太爷,回头在考试的时候略施手段,就能让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学子吃大亏。 片刻后,麻子脸书生主动承认错误。 「对不起,刚才是我的错。」 江微微懒洋洋道:「说大声点儿,我没听清楚。」 ………… 每天都要绞尽脑汁地求票,感觉自己都快愁得秃顶了,诶~~ ------题外话------ 感谢花落彼岸か宿命忘川、濯清涟而不妖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98章:人比人,气死人 麻子脸书生脸色越发涨红,显然他并不适应在这种情况下服软道歉,但为了前途着想,他还是扯开嗓子,某足劲儿喊道。 「对不起!刚才我走路没长眼睛,不小心冲撞到了你们,都是我的错,求你们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一声喊,立刻把周围路过的行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麻子脸书生。 江微微笑了下,斯条慢理地说道:「我这人一向是很讲道理的,既然你主动承认错误,那刚才的事情就算了。以后白天少喝酒,喝醉了别出来瞎逛,你今天是运气好,碰上了我和我家相公,我们都是好说话的人,只要你们道个歉也就算了。你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个地痞无赖,非要缠着你赔钱,你可怎么办?」 麻子脸书生被训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尤其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你说得对,我以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江微微摆了下手:「行了,都走吧,回去好好念书,少出来惹麻烦。」 麻子脸书生如获大赦,赶紧落荒而逃。 至于江季和跟另外一个书生,早在众人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悄悄熘走了。 魏尘伸出手,将江微微拉上驴车。 顾斐赶着驴车离开九曲县,一路往回走。 魏尘好奇地问道:「姐,那个江季和真是你的四叔?」 「嗯,你见过他?」 魏尘如实回答:「我以前在九曲书院念书的时候,曾见过你四叔,他念书的天赋很一般,若能勤奋苦读,兴许还能考上个秀才。可他喜爱享乐,又好高骛远,怕是难有成就。」 江微微随意地笑了下:「他就是个废物,以后到了学院,你们离他远点,免得被他的愚蠢给传染了。」 魏尘乖巧应道:「嗯,我知道了。」 江微微往前挪了挪,伸手戳了一下前面正在赶车的男人:「听到没有?」 男人无奈应道:「听到了,你坐好,别乱动,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闻言,魏尘赶紧拉住江微微的胳膊,一副生怕她摔下去的紧张模样。 江微微轻哼:「我有那么笨嘛。」 话虽这么说,为免两人担忧,她还是老实坐稳,没再乱动。 回到云山村,村里人看到驴车上面装着堆成小山的棉花,都说顾斐家里发财了。 先是花那么多钱置办彩礼酒席,后来又买驴子,每次驴车回来都是满载而归,顾斐家里要是没钱,能这么挥霍吗?! 这些闲言闲语被传到了江家。 嘴巴嘴碎的赵氏和叶兰花都不在家,陈玉桂又是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男人们又关心这些闲话,最后也就只有莫月珍把这些闲话听了进去。 莫月珍坐在门槛上,给自家男人纳鞋底,心里还在想微丫头的事情。 微丫头不仅容貌恢復了,而且还嫁了个有钱的汉子,三天两头的往镇上跑,重点是她每次去镇上,身边都有她男人陪着,那无微不至的细心模样,让人看了就牙酸。 莫月珍想起自己去镇上医馆看病,还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知道。 人比人,气死人。 可她又忍不住把自己跟微丫头去比较,越是比较,心里就越是难受。 这时江季和回来了。 莫月珍赶紧收起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迎上去,结果刚一凑近,就闻到了江季和身上的浓郁酒气,被熏得直皱眉。 「你怎么又喝酒了?」 江季和的脸色在酒精作用下,涨得通红,他一把推开莫月珍,没好气地骂道:「我喝两杯酒又怎么了?你个不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莫月珍被戳中痛脚,登时就红了眼眶,差点哭出来。 别人骂她不下蛋也就算了,连自家男人都骂她,她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回春堂的老大夫也说了,她的身体没有问题,真正有问题的人可能是她男人。 她都没有嫌弃江季和,江季和凭什么嫌弃她?! 江季和进门就倒在床上,衣服鞋子也不脱,两只眼睛看着屋顶出神,嘴里喃喃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一定要考上功名,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的面前!」 念着念着,他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就吐了! 粘煳煳的呕吐物煳了一床。 莫月珍见了,立刻就变了脸色,赶紧上前去拉江季和。 可他一个成年男人,就算看着没什么肉,可也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拉得动的。 她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把人拉起来,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季和吐得满床都是,包括衣服也都被弄脏了,臭烘烘的味道几乎让人窒息。 最后莫月珍只能把江仲平喊来帮忙,这才把江季和扶起来。 接下来整整一个晚上,莫月珍都在洗床单被套衣服以及烧洗澡水中度过,等她忙完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屋里,看到江季和正躺在床上唿唿大睡。 因为棉被被弄脏了,还在外面晾晒,他们只能盖床单凑合一宿。 莫月珍在江季和身边躺下。 她脑子里面想了很多事情,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冲动,伸手将自家男人推醒。 「相公,明天我们去镇上一趟吧?」 江季和刚被吵醒,心里正烦着,听到她的话,没好气骂了句:「你有病啊?大清早的就喊着要去镇上,你要去一个人去,别来烦我!」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继续睡觉,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莫月珍看着他的后脑勺,感觉心里委屈极了,忍不住落下泪来。 …… 第二天。 江微微催着顾斐和魏尘去上学。 顾斐却道:「地里的菜种还没撒上,我今天去把菜地种上,明天再去上学也不迟。」 闻言,魏尘也赶紧附和:「我也去帮忙种地!」 「种什么地?我花那么多钱给你们念书,你们居然还想着种地?去去去,都给我去上学!」江微微将装有笔墨纸砚和干粮的包袱塞进两人怀里,「家里的菜地不用你们操心,我们自己会种好的。」 顾斐看着她,目光深邃:「你会种地?」 第99章:情敌相见 江微微想了下,觉得自己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于是改口道。 「我不会种地,但村里还有别人会种地,回头我花点钱,请人帮忙种一下就行了。」 秀儿在旁边搭话道:「微微姐那两亩地我去看过了,地都已经被顾大哥给翻好了,回头只要撒上菜种,再浇点水就行了,这事儿我能干。」 顾母也道:「我也能干,你们赶紧出门吧,别耽误了上课的时辰。」 见状,顾斐只得放下种地的事情,他换上新衣服,出门前还不忘问一句。 「你有什么想买的吗?我们可以顺带给你捎回来。」 江微微想了下:「帮我买两斤黄豆回来吧,我想喝豆浆。」 「行。」 顾斐和魏尘背着包袱出门了。 两人没有做驴车,而是选择了步行。 在村口的时候,他们意外碰到了江季和。 江季和也要去书院,他见到穿戴一新的顾斐和魏尘,皱眉问道:「大清早的,你们穿这么好,想干嘛去?」 顾斐平静回应:「我们去书院。」 江季和一惊,不明白他们去书院干嘛? 他还想问,话还没出口,顾斐就一惊带着魏尘加快步伐,与他拉开了距离。 江季和琢磨了下,很快明白,顾斐和魏尘十有八九是去书院上学的。 上学是要钱的,而且花费还不小。 顾斐哪来这么多的钱? 江季和想起这段时间村里的传言,啧啧道:「真没想到微丫头那么有钱,居然能供她男人和弟弟去上学,早知道她那么厉害,当初就不该轻松放她走人,现在白白便宜了顾斐。」 随后他又朝顾斐的背影啐了一口,不屑道:「呸,靠着女人发家,有什么好嘚瑟的?!」 顾斐和魏尘先一步到达九曲书院,他们先去拜访了教课的先生,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端正坐下,开始认真上课听讲。 等江季和来到九曲书院的时候,第一堂课已经讲完了。 九曲书院共有四百多名师生,大小班级共有十多个,江季和所在的班级,是专门被即将到临的乡试而特别设立的。 这个班上的所有学生,都是即将参加乡试的人,其中包括江季和跟他那两个狐朋狗友,以及谢子俊。 谢子俊的位置在最右边靠窗的地方,那里光线最好,是他的专属位置。 他作为县太爷的儿子,俨然是九曲书院里所有学生中最拔尖的一个,包括先生在内,没人敢对他摆脸色,大家见了他全都是和颜悦色。 因为江家跟谢家的姻亲关系,江季和自认跟谢子俊的交情是别人不能比的。 他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特意凑到谢子俊面前,笑眯眯地打招唿。 谢子俊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便不再理他。 江季和心里不满,可也不敢表现出来,他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侄女婿,你猜我今早在村口遇见了谁?」 谢子俊对此不感兴趣,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他一句。 江季和故作神秘地低声道:「我看到了微丫头的相公和她弟弟,那两个人穿戴一新,还背着包袱,看样子是来九曲书院上学的,你要不要去会会他们?」 闻言,谢子俊的动作一顿。 自从上次离开云山村后,他就没再见过江微微。 对于江微微,他除了愧疚,就是惋惜。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初次见江微微的时候,她那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娇俏容颜,让他一眼就着了迷,之后便是日夜思念,恨不能立刻就把她娶回家。 可惜,她在火灾中被毁了容,再不復昔日的美丽。 而他和她,也解除婚约,彻底断了联繫。 终究是有缘无分啊…… 谢子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没有理会江季和的挑唆。 江季和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然离开,心里还在骂。 「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以后考上功名,当了大官,看你们还怎么小瞧我!」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学生们纷纷起身去外面休息,顺便去食堂吃顿饭,然后再到寝舍休憩一会儿。 顾斐和魏尘来到食堂,打了饭菜,刚刚坐下,谢子俊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谢子俊本来不想来的,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来了。 他彬彬有礼地拱手行礼:「二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魏尘以前在九曲书院念书的时候,见过谢子俊,知道他是县太爷家的小郎君,曾经还跟他姐有过婚约,差点就成了他的姐夫。 但也只是差点而已。 如今他的姐夫是顾斐。 顾斐和魏尘站起身,也朝对方拱了拱手。 谢子俊在他们身边的空位坐下,微笑着说道:「我听微微的四叔说,你们也来九曲书院上学了,怎么样?你们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吧?」 顾斐淡然道:「还不错。」 「我念书的时间比你们长,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会尽力帮你们解惑的。」 「谢谢,不用。」 魏尘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点古怪,有点像是两军对峙,随时都要打上一架。 他觉得有点紧张,闭紧嘴,不敢吭声。 「你们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上学?家里负担得起上学的花销吗?」谢子俊顿了顿,紧接着又歉然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关心你们一下,毕竟微微曾经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希望她过得不好。」 顾斐直接越过他前面的提问,只回答他最后一句话。 「微微现在过得很好。」 谢子俊笑容加深:「那就好,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关心。」 「那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一步,改天再聊。」 谢子俊站起身,施施然离去。 魏尘扭头看向身边的顾斐,小声地问:「姐夫,你说谢子俊是什么意思啊?为啥忽然跑来找咱们聊天?咱们跟他又不熟。」 「不用管他。」 顾斐端起碗筷,大口吃饭。 魏尘敏锐地感觉到姐夫心情似乎不大好,可又不敢问,只能憋着。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顾斐和魏尘收拾好东西下山回家,经过九曲县的时候,顺带去买了两斤黄豆。 …… 你们今天的推荐票投了吗?(看我眼神,疯狂暗示.jpg) ------题外话------ 感谢过往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100章:吃醋 等他们回到云山村,天色已经黑了。 江微微已经让秀儿回家去了,家里就只剩下她和顾母两人,听到开门声,两人立即出门,见到进门的顾斐和魏尘,心里都松了口气。 顾母快步迎上去,从儿子手里接过包袱:「晚饭放在灶上热着,你们赶紧去吃饭,吃完再洗个热水澡。」 江微微则落后一步,跟在魏尘身边,低声问他在书院学了些什么?感觉怎么样? 魏尘一一作答。 吃晚饭,顾斐主动把碗筷洗了。 趁着他在洗碗的时候,魏尘把姐姐拉到一边,小声把他们在书院里遇见谢子俊的事情说了一遍。 「姐,我看姐夫好像因为这事儿有点不高兴,你等下哄哄他。他虽然比不上谢子俊家里有钱有势,可他对你很好,比谢子俊对你好一百倍,你别嫌弃他。」 魏尘虽然年纪小,可因为家庭关系复杂的缘故,很小就懂得察言观色。 他看得出来,姐夫对姐姐是真的好。 他不希望姐姐和姐夫之间,因为一个外人就生出嫌隙,不值当。 江微微揉了下他的脑袋,笑道:「你才多大啊,就知道瞎操心了,赶紧去洗澡,洗完就睡觉。」 魏尘被他姐赶回屋里去。 顾母因为你年纪大了,体力有限,也早早地睡下了。 灶屋里,顾斐还在忙活。 江微微凑过去看了他一眼,难怪这男人回来后就没跟她说过话,原来是心里藏着一股子醋味呢。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 等顾斐洗完澡回到屋里,看到自家小媳妇儿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顾斐走过去,刚躺下,小媳妇儿就翻身滚进了他的怀里。 两具身体贴在一起,顾斐下意识抱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 透过薄薄的布料,江微微能清楚受到来自他掌心里的灼热温度。 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笑容娇俏艷丽。 「相公,一整天没见到我,你想我了没?」 顾斐看着她,嘴里没吭声,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发生了反应。 江微微自然感受到了。 她故意往他身上蹭了蹭:「我在家里可是很想相公的~」 事实上,她今天在家里看了一天的话本子,就是昨天他们从镇上收回来的三本书,其中有一本是民间话本,讲的是山精鬼怪的故事,非常有趣。 江微微躲在屋里,看书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想过自家男人。 但是为了哄好男人,她只能出卖色相,再瞎编几句好话。 顾斐的掌心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滑,目光逐渐变得深邃。 他的嗓音也变得低沉沙哑:「说说看,你是怎么想我的?」 江微微一噎。 这还能怎么想?当然是用脑子想咯。 但这话不能说,一说出来,男人肯定更生气。 她眼珠子一转,想起白日里看过的话本子,里面就有妖精勾引男人上床吸**气的桥段,过程是描述得相当详细。 江微微决定来一招现学现卖。 她捧住男人的脸颊,伸出舌尖描绘他的唇形,等他要张嘴的时候,她又躲开,然后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男人的目光陡然变得火热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 他再也不顾不上心里那点醋劲儿,立即翻身将媳妇儿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住。 今晚的男人,格外兇狠。 …… 又折腾到后半夜才歇息。 次日醒来时,江微微感觉两条腿还在发颤,腰部以下的位置酸疼难忍,身上的痕迹更是多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挣扎着爬起来,穿上衣服,出门一问才知道是上学去了。 她暗自嘀咕:「那男人是铁打的身子吗?昨夜折腾到那么晚才睡下,今早他是怎么起来的?」 魏尘也去上学了,家里就剩下她们三个女人。 秀儿将热腾腾的豆浆端到她面前:「微微姐,这是顾大哥临走前,特意督促大黑给磨出来的,里面还加了糖,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昨晚江微微说要喝豆浆,今早男人就给他弄出来了。 照他那个体贴入微的架势,恐怕江微微想要天上的星星,男人也得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江微微端起豆浆喝了起来。 秀儿在旁边感慨:「微微姐,顾大哥对你可真好!」 江微微反问:「我对他不好吗?」 「当然好了!你卖药赚的钱,全都给顾大哥,给家里添置了好多东西,还出钱供顾大哥念书,你对顾大哥也是顶顶好的!」 江微微笑了:「这不就得了,想要人家对你好,你就得对人家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是慢慢处出来的。」 秀儿撇嘴:「可有些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比如说我家那个畜生,我娘对他那么好,他照样还是打我娘,一点都没把我娘当人看。」 「你也说了,他是个畜生,畜生怎么能跟人比呢?」 秀儿一想也对,便没有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端起空碗走了。 江微微揉了揉还有些酸痛的腰,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下午的时候,大姨妈忽然造访。 她赶紧把被血弄脏了的裤子换掉,并让秀儿拿来月事带。 前世江微微就有个痛经的毛病,这辈子居然也一样,整个下午她都躺在床上起不来,疼得脸色煞白,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顾母见她这幅样子,被吓得不轻。 「只是来个葵水,咋会痛成这个样子呢?怕不是身体有毛病吧?等阿斐回回来,我让他送你去医馆看看吧?」 江微微单手捂着肚子,身体缩成一团,颤声说道:「不用,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休息两天就好了。」 「真不用看大夫吗?」 「真不用。」 无奈,顾母只能作罢。 到了晚上,顾斐和魏尘回到家里,看到江微微躺在床上小脸煞白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顾斐二话不说就要背上她去看大夫。 江微微将他往外推:「大晚上的,看什么大夫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就是一点小毛病,你们让我歇两天就没事了。」 魏尘不放心:「可你都疼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会没事?」 「我真没事,你们要是不放心,就给我煮碗红糖水,我喝点糖水会好点儿。」 第101章:吃里扒外 闻言,顾斐立即去灶屋,煮了一碗红糖水,他得知江微微白天没怎么吃饭,还望糖水里面打了个鸡蛋。 他端着糖水鸡蛋进屋,小心翼翼地餵给江微微吃下。 一碗热乎乎的糖水鸡蛋下肚,江微微感觉好受了些,终于不那么疼了。 家里人见状,也都稍微松了口气。 次日顾斐没去书院,留在家里照顾江微微。 江微微问:「你不去上学,先生不会责怪你吗?」 「少去一两天没什么问题。」 顾斐将她抱起来,放到床边的椅子上,打开窗户,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 他抬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轻轻地揉动。 「还疼吗?」 江微微眯起双眼,像只慵懒的猫咪:「好多了。」 这日子太舒服了,她有点昏昏欲睡,但因为是第二天,大姨妈的量很大,时不时就会来一场血崩。她怕弄脏裤子,只得强打精神,平均每隔一个时辰就要起身去换个干净的月事带。 顾斐见她想睡又不敢睡,便拿出一本书。 「我给你念书听吧?」 江微微瞥见他手中的书,发现赫然正是那个江山精鬼怪的话本子。 她记得里面有很多香艷的桥段,眼珠子一转,娇笑道:「好啊。」 顾斐翻开书,开始认真念起来。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带着男性特有的沉稳力量。 江微微单手托腮,认真地听着。 顾斐念着念着声音渐渐变轻。 他发现这本书居然是个民间话本,以前年少不懂事时,他也曾看过类似的话本,知道这种民间话本最喜欢讲些猎奇事情,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香艷故事。最常见的就是落魄书生遇见妖艷狐狸精,被迷了心智,在山中野战,后来偶遇高人,被书生被点醒,趁狐狸精不备杀了她。 就比如说现在,顾斐刚讲到书生在山中破庙遇见个美貌女子,两人随便客套了两句话,就开始宽衣解带,准备做那没羞没臊的事情。 顾斐念到这里,渐渐没了声音。 江微微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娇滴滴地催促道:「继续念啊。」 顾斐合上书本:「这本书不好看,我给你换一本。」 「不要,我就喜欢这一本,故事很有趣,你继续念,我想知道书生和那女子最后怎么样了。」 江微微一脸娇憨,心里却在偷着笑。 她就像看着男人一本正经念小黄文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顾斐想了下,再次打开书本,直接翻到故事的结尾,目光迅速扫过那些文字,道:「那个女子是狐狸精变的,最后被书生给杀了,皮毛也被剥下来,卖了百两银子。书生拿着百两银子进京赶考,考上状元,娶了公主,当了驸马,大团圆结局。」 江微微:「……」 她要看的是结局吗? 她要看的是男人念小黄文啊! 为什么他要跳过最精彩的那一段?伐开森! 「这本书没什么好看的,我去给你换一本。」 顾斐说完,便做主换了一本书,继续念给他听。 这本书中讲的全是游记见闻,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听着也挺有趣的。 江微微听着听着就忘了没听到小黄文的失望,专注听男人念书。 与此同时,在回春堂里。 段湘君正在苦苦哀求:「相公,求你了,帮我把阿尘找回来吧,他还是个孩子,在云山村那种乡下地方,肯定吃不好穿不好,我光是想到他吃苦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魏章冷哼:「就算吃苦,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要跟着江微微那个死丫头走的?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帮着外人对付亲爹,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我不要也罢!」 「相公!」段湘君大惊失色,「你千万不能不要阿尘啊,他可是你的亲儿子,是咱们的亲骨肉!」 这时,魏素兰走了进来,慢悠悠地说道:「阿尘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味地娇惯纵容,这样会把他宠坏的。既然他非要跟着他那个穷酸姐姐去乡下过苦日子,那就让他去吧,等将来他吃到苦头了,过不下去了,自然就会乖乖回来。到那时候,他就知道只有咱们魏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说到这里,她特意看向魏章:「爹,您说对吧?」 魏章觉得闺女说得有道理,颔首应道:「对,就得让那小子吃点苦头,让他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难过,免得他总以为是咱们魏家亏待了他。」 段湘君还想再说话:「可是……」 魏章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行了,没什么可是的,就按我说的办。」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屋子。 段湘君被相公的冷漠弄得手足无措,眼眶泛红,正想落泪,却又撞上了魏素兰那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又不敢哭了,只能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魏素兰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段湘君立即应下,快步朝厨房走去。 魏素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嗤笑一声。 「蠢女人,跟你那儿子一样,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 天色渐黑。 魏尘背着包袱回到家里。 顾斐倒了碗水给他。 魏尘赶了一路,早就渴了,一口气把整碗水都喝了个精光。 顾斐说:「饭菜放在灶上热着,锅里还有热水,你自己去拿吧。」 「嗯。」 魏尘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姐夫。」 顾斐看向他:「嗯?」 「那个,今天我在书院里,又见到谢子俊了,他问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顾斐:「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姐身体不舒服,你在家里陪我姐。」 「然后呢?」 「然后谢子俊就问了一些关于我姐的事情,」魏尘敏锐地察觉到姐夫似乎有点不高兴,立即找补道,「我什么都没说!他就一个外人,我怎么可能把我姐的事情告诉他呢?姐夫,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言,顾斐温声应了句:「嗯,谢谢。」 ------题外话------ 感谢逢凉野性、微莫、charon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02章:初恋 魏尘以为姐夫会发表一些看法,谁知他说了声谢谢后,就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人了。 顾斐的态度太奇怪了,像是生气,又不像是生气。 魏尘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想了,径直去了灶屋,吃完晚饭后,自觉把碗筷刷干净,顺便用热水沖了个澡,然后回屋睡觉。 顾斐正往回走,忽然听到顾母的声音。 「阿斐。」 他循声望去,看到顾母正站在后院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顾斐抬脚走过去:「娘,有事吗?」 顾母左右看看,确定江微微和魏尘姐弟两个都没在附近,这才开口道:「你和微微,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顾斐不答反问:「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了?」 「有些事你们男人不懂,我是想提醒你一下,微微来葵水,肚子疼得厉害,这说明她体质不大好,将来要孩子可能会比较困难。我没有嫌弃微微的意思,不管她能不能生,她都是咱们老顾家的儿媳,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咱们不能讳疾忌医,我建议你找个机会,带微微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或者把李郎中请到咱们家里来也行。趁着你们还年轻,就算真查出什么毛病来,也好调养,你说是这个理不?」 顾斐没吭声。 顾母又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抹不开这个面儿,实在不行,回头我去跟微微说。女人嘛,迟早都是要生孩子的,有了孩子,这个家才更像个家,人也能跟着安定下来。」 顾斐心里微微一动:「孩子真能让人安定下来?」 「当然,想当初你爹也是个不着调的,后来还不是因为有了你,他才收敛心性,变得老实多了。」 提及往昔,顾母又是一声嘆息,显得有点失落。 顾斐不大想提父亲的事情,平静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睡吧。」 「微微的事情……」 「这事我心里有数。」 听儿子这么说,顾母放心了,转身回屋去了。 江微微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长发,她见到男人走进来,随口问了句。 「是阿尘回来了吗?」 「嗯。」顾斐走到她身边,抬手按在她的后颈上,温暖干燥的掌心,贴着光滑细腻的肌肤,缓慢地摩挲。 这本该是个很暧昧的动作,但男人眼里却没有任何欲色。 江微微动了动肩膀:「别闹,今晚我不方便。」 顾斐俯下身子,低头亲了亲她的后颈,轻声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江微微身体一僵。 按照她的计划,至少在两年内,她是不打算要孩子的。 原因很简单,她这具身体如今才十六岁,放在现代社会就是未成年,要不是因为这个时代普遍结婚早,她甚至都不想在这个年纪就结婚圆房。 至于要孩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曾经在医院妇产科见过十六岁生孩子的女孩,非常痛苦,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医疗设备极其落后的古代,生孩子的风险极高,女人生孩子,几乎都是拿命在搏,因难产而死的产妇数量相当惊人。 说真的,她很害怕,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 可这些话不好跟男人直说。 犹豫片刻,江微微才委婉道。 「再等等吧,等我想把医馆开起来再说。」 她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暂时只能拖延时间,能拖多久算多久,实在拖不下去了再摊牌。 顾斐听了她的回答,没有多说什么,手掌离开江微微的后颈,平静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江微微回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没有生气的迹象,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这男人总是迁就她,想必在生孩子这件事上,应该也不会强迫她。 她又有点庆幸。 幸好嫁的是顾斐,要是嫁给别的男人,孩子这事儿肯定没这么好商量,少不得又有一堆糟心事。 今晚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抱在一起,安安心心地睡了一晚。 次日。 顾斐和魏尘照常去书院念书。 课间休息的时候,谢子俊再次出现在顾斐和魏尘的面前。 谢子俊依旧还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笑着打招唿:「二位早上好,今天晚上我约了几个同窗好友去醉香楼吃饭,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顾斐平静回应:「谢谢,不用。」 魏尘:「我也不用了,我习惯了在家吃。」 谢子俊也不勉强,顺势问道:「你一直都住在你姐姐家里?」 魏尘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姐夫,见到姐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咯噔一跳,姐夫估计又得生气了。 「也不是一直,最近才住过去的,」魏尘迅速转移话题,「乡试很快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你们呢?也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吗?」 「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 双方寒暄了几句。 谢子俊忽然又把话题拉回到江微微的身上。 「你姐的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魏尘正要开口,就听到咔擦一声响,循声望去,只见顾斐手中的笔桿子已经断成两截。 那支笔被给硬生生地捏断了。 魏尘倒吸一口气:「姐夫你……」 顾斐若无其事地放下毛笔:「这笔的质量太差了,回头换家店去买笔。」 魏尘干巴巴地附和:「是啊,太差了。」 谢子俊还想追问江微微的事情,恰逢钟声响起,提醒师生们上课时间到了,他只得闭上嘴,失望离开,心里却在暗自琢磨,等乡试考完了,他得找个机会去云山村看看江微微。 虽说他已经跟江微微取消婚约,但江微微仍旧是他的初恋。 男人对于初恋,总是很难忘怀的。 他也不例外。 他倒也不是想跟江微微发生些什么,毕竟她都嫁人了,而且脸上全是疤痕,光是看着就让人害怕,他是绝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就是很好奇,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下午放学。 顾斐和魏尘去镇上买了根新的毛笔。 两人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简单地吃完晚饭。 魏尘趁姐夫不在的时候,悄悄把白天在书院里,姐夫因为吃醋硬生生捏断毛笔的事情,说给了姐姐听。 第103章:坦诚以待 江微微有点想笑,没想到那男人看着一本正经的,居然还是个醋罈子,一点小事就爱吃醋。 她拿了个荷包给他。 「拿去吧,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再来找我要。」 魏尘拿着沉甸甸的荷包,小声地问:「姐,这算是你给我的情报费用吗?」 江微微哭笑不得,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髮:「小小年纪就知道卖情报赚钱了?美得你!」 魏尘抚平被揉得有些凌乱的头髮,又问:「再过五天就是乡试的日子,明天是最后的报名时间,先生来问我们要不要去参加乡试?」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要参加!这么好的机会,必须去参加!」 「可是我和姐夫才刚到书院不久,几乎没有任何准备,临时决定去参加乡试的话,通过机率不高。」 「没事,就当是练练手,熟悉一下场地。今年要是过不了,还有明年嘛,不急,咱们慢慢来。」 听她这么说,魏尘心里的压力顿时就没有了,用力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见他这么乖巧听话,江微微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蛋:「报名费用够不够?」 「够了。」 「去睡吧,明早还得去上学呢。」 魏尘回屋去睡觉了。 江微微转身,刚走出堂屋,就见到顾斐站在门口。 看样子他在这里已经站了一段时间。 江微微暗自琢磨,不知道刚才她跟魏尘说的话,他有没有听到? 她走过去,挽起他的胳膊,娇笑着问道:「怎么还不去睡?」 顾斐说:「在等你。」 「没我在身边,你就睡不着吗?」 「嗯。」 男人诚实的回答,取悦了江微微。 她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男人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又迅速退开。 顾斐看着她,目光迅速变得深邃:「你别招我。」 媳妇儿的小日子还没过去,这几天都不能碰她,他就算有欲望,也只能憋着。 这种想吃又不能吃的感觉,太难受了。 江微微笑得狡黠:「我不是招你,我是在奖励你。」 「为什么奖励我?」 「因为你的诚实呀。」 顾斐深深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什么时候也能对我坦诚以待?」 江微微心里一虚,下意识避开男人的视线,抬头望天:「啊,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顾斐:「……」 察觉到男人有皱眉的迹象,江微微迅速换上讨好的笑容:「只要是能说的,就算你不问,我也会主动告诉你。至于那些不能说的,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说。所以你干脆别问,这样我也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忽悠你,而你也不用担心我是不是又在撒谎。」 顾斐:「……」 这下他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江微微靠在他身上,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娇声娇气地说道:「我听阿尘说,谢子俊是跟你们打听我的事情,你不用搭理他。他那个人就是虚伪,自以为风流多情,其实屁都不是,他要不是县太爷的儿子,就他那副德行,一天至少得挨三顿打。」 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能笑,但顾斐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淡淡问道:「可我听说,你以前很喜欢他。」 江微微捂住脸,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哎呀呀,谁年轻时没喜欢过一两个渣男呢?我那时候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谢子俊很好,可我现在心里只有你,除了你,其他男人在我眼里都是石头,就算把他摆在我面前,我都嫌他挡路。」 顾斐低头看她:「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愿给我生孩子?」 「……」 江微微放下手,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很不高兴:「说到底,你还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在生气!你老实跟我说,你之所以娶我,是不是就为了让我给你生孩子?在你的眼里,孩子比我更重要,对不对?」 顾斐被她这倒打一耙的招数给弄得无话可说。 「既然你只是想要个给你生孩子的女人,那你找别人去,不要来找我!」说完,江微微就捂着脸跑了。 等她一走,旁边两个房间的房门同时被拉开,顾母和魏尘冒出头来,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追上去。 顾斐无奈,只得抬脚追上去。 他其实也不是非要让江微微生孩子不可。 他是因为喜欢微微,才会娶她进门。 至于生不生孩子,那都看她的想法,她想生自然最好,不想生也没关系。 他真正在意的,其实还是微微。 这几天在书院里,他时常碰见谢子俊,他看得出来,谢子俊心里其实还惦记着江微微。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谢子俊都高出他一大截,如果真让江微微在他和谢子俊之间做个选择,他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才会很没安全感。 他想让微微生个孩子。 也许有了孩子的牵绊,微微才能真正地属于他。 顾斐推开房门,见到江微微正趴在枕头上呜呜地哭。 他脚下一顿,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他怕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微微的面前,会惹得她更加生气。 犹豫片刻,最后他还是迈过门槛,走进屋里。 「微微,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逼着你生孩子,我以后再也不提生孩子的事情了。」 江微微没有抬头,仍旧趴在枕头哭。 顾斐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我其实不是想要孩子,我是想要你。」 江微微边哭边问:「什么意思啊?」 「我是担心,你被别人给拐跑了,所以想让你生个孩子,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顾斐说完后,自嘲一笑,显然也觉得自己这个做法太幼稚了。 人要是真想走,就算生了孩子,又能怎么样?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江微微终于放开枕头,抬起头:「你是不是傻?」 顾斐看着她,赫然发现她脸上干干净净,一点泪痕都没有。 「你刚才,是在装哭?」 ------题外话------ 感谢charon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104章:咱们不能输! 江微微将枕头换了个方向,侧身靠上去,懒洋洋地说道:「我要是不装哭,你能跟我说实话吗?」 顾斐无言以对。 江微微:「我暂时不想生孩子,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现在生孩子的话,我会多受很多罪,而且危险性也更高,你应该听说不少女人生孩子把命搭上的事情吧?「 顾斐的确听说过不少,今年上半年,村里就有个女人因为难产而死,连带肚子里的婴儿也一起死了。 他想起这事儿,心里发寒,先前那点幼稚的想法也全部烟消云散。如果微微因为生孩子而遇到危险,那他宁肯不要孩子,也不想让微微涉险。 他皱眉说道:「之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见到男人愿意听劝,江微微知道,他比起孩子,还是更在意她。 她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被人拐跑,我不是那些需要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女人,我跟你成亲,不是因为我需要你,而是因为我喜欢你,只要我还喜欢你,我就不会离开你。」 顾斐脱口而出:「那你要是不喜欢我了呢?」 江微微眨了下眼:「你说呢?」 「……」 顾斐脑中闪过媳妇儿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念头,想也不想就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用一种近乎发狠的语气警告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帮你绑在床上,让你哪里也去不了!」 江微微被他抱得生疼,又被他的威胁给气到了,正好挣扎,却又感觉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他在紧张和不安。 为什么紧张不安? 因为害怕失去她。 江微微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忍着疼,抬手抚摸他的嵴背,软声道:「我不走,只要你一直对我好,我就会一直对你好,咱们谁也不离开谁,好好地过完一辈子。」 她的安抚发挥了作用。 顾斐稍稍放松了些,她得以从几乎窒息的拥抱中缓过气来。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脖颈,而后又咬住一点皮肉,轻轻地吮咬,留下个鲜红的印记。 江微微摸了下脖颈,被咬过的地方有点痒,还有点疼,她嘟哝道:「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 顾斐不说话,咬完左边咬右边,硬是在她脖颈上咬出一圈的红色印记。 次日早晨醒来。 江微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印记还没消,乍一看去,像是被人套了个红色项圈。 这么看来,似乎她更像是狗。 而且还是那种被人圈养了的家狗。 「呸呸!」江微微赶紧打消这个念头,「我才不是狗!」 为了遮盖住脖子上的痕迹,她今天特意选了个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好在最近天气逐渐转凉,穿个高领衣服倒也平常。这要是换成夏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遮掩,怕是两三天都没法出门见人。 顾斐和魏尘赶在乡试报名结束的最后一天,去找先生填饱名字,并分别上交一吊钱的考资。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温习功课,备战乡试。 虽说他们两个是打算先下场试试手,没指望一举考中,但好歹交了一吊钱的报名费呢。总得加把劲,努力考出个像样的成绩,才算不浪费那一吊钱。 两天后,药局伙计马普再次上门,收走了十罐玉凝脂。 江微微再次赚取十两银票。 她照旧把银票交给顾斐保管。 家里的财务向来是顾斐在管理,他耐心细緻,处理这些琐事是面面俱到。江微微本人对这些琐事是不耐烦处理的,见到男人处理得好,干脆就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他。 她自己要是用钱,直接从系统处兑换就行,平时男人也会给她留些零花钱,反正她是不缺钱花的。 转眼五天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乡试的日子。 顾斐和魏尘早早地就起了床,江微微今天也破天荒地起了个早。 她主动提出要跟着一起去镇上。 三人吃完早饭,赶着驴车离开家。 他们在村口碰见了同样要去赶考的江季和。 江季和家里没有驴车,只能找同村的人借车,但这样得多花一份钱,还耽误不少功夫。 和江季和一起去镇上的人还有江林海和江仲平。 他们父子三人赶着驴车,和江微微家的驴车在村口碰面。 双方都没给对方好脸色,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两辆驴车在路上并驾齐驱,江季和好胜心强,非要压江微微一头,故意让江仲平把驴车赶快些。 于是江季和所在的驴车逐渐超过了江微微家的驴车。 江微微见状,一挑眉,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包饴糖,餵了两块糖给大黑,然后又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那辆驴车,说:「你要是能比他们先到镇上,我就把这包糖都给你吃。」 神奇的是,大黑好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立即加速,嗖嗖地往前沖。 转眼它就冲到了江林海父子三人的前面。 江季和立即叫道:「大哥,快追上去,咱们不能输!」 江林海本就看江微微那丫头不顺眼,再加上今天是老四考试的重要日子,不管怎么说,都得讨个好彩头,于是他也对大儿子说道:「加快速度,别被人给超了。」 江仲平一甩鞭子,抽在驴屁股上,催促毛驴快点跑。 他们的驴车勐然提速。 江微微又往大黑嘴里餵了一块糖。 大黑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撒丫子狂奔。 它本就生得高大魁梧,身材比普通毛驴高出一大截,四肢自然也要长处一大截,同等频率下,它的速度明显要比普通毛驴快很多。 是以大黑一直稳稳保持着领先的优势。 江仲平不得不催促毛驴快点追。 这毛驴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对他们父子三人全无熟悉感,被江仲平接连抽了几鞭子后,终于发火了,直接在半道上尥蹶子,不肯再走了。 无论江仲平怎么生拉硬拽,毛驴就是不肯动。 江季和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就把这头蠢驴给宰了。 可这毛驴毕竟是借来的,是人家的财产,他要是真把这都毛驴怎么样,回头毛驴主人肯定饶不了他。 前方江微微一家的驴车早就跑没了影儿。 第105章:互惠互利 眼看时候不早,再不走的话,考试就得迟到了。 毛驴仍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江林海只能对小儿子说道:「下车,咱们走着去镇上。」 江季和心里恼火,下车的时候,沖毛驴踢了一脚。 毛驴直接抬脚,准备踹他,吓得他慌忙逃窜。 「老四,你等下!包袱还没拿呢!」江林海拿着小儿子的包袱,快步追上去。 至于老大江仲平,则留在原地继续跟毛驴较劲。 江微微一家三口用了比往常更短的时间顺利抵达九曲县。 江微微对大黑的表现非常满意,将油纸包里剩下的糖块全都餵给它吃了。 大黑嚼得嘎嘣脆,看样子精神奕奕,完全没有累着了的意思。 顾斐抬手摸了下大黑的脑袋:「这傢伙跑得挺快,就算跟马比起来,也不差了。」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你见过马?」 「嗯。」 顾斐坦然承认,却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 九曲县的贡院就在县衙附近,等他们到达贡院门口的时候,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极其亲属。 顾斐和魏尘在这些考生中见到了几个同窗,互相打招唿问好。 很快就到了考生入场的时候。 考生们鱼贯而入。 江微微与其他亲属一起被拦在门外。 乡试得考三天,这三天内,所有考生都不得离开贡院,吃喝拉撒也全都在贡院里面解决。 江微微本人是没进去过,但猜也能猜到,贡院里的住宿环境肯定不咋地。 「诶,也只能暂且委屈顾斐和阿尘三天了。」 江微微独自赶着驴车在镇上逛了一圈,採购了一批胭脂水粉,以及一些日用品。 不多时,驴车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她又买了些零食小吃,经过药局的时候,顺带进去跟任掌柜唠唠嗑。 唠嗑的过程中,江微微透露出自己即将在云山村开设医馆的信息。 任掌柜立即建议道:「云山村太偏远了,医馆开在那里,怕是没什么生意,不如在镇上租个店铺开设医馆,镇上人流量要比云山村好太多了。」 江微微摇头:「不用,我觉得云山村就挺好的。」 「你是担心回春堂吧?其实没关系,回春堂之所以生意好,是因为全镇只有他一家医馆。他们家那两个老大夫,医术还算可以,但他们家的药价太高,黑心得很。凭你的医术,应该不比那两个老大夫差多少,你再把药价调低一点,不愁没生意。」 江微微笑了下:「我没把回春堂看在眼里,也没打算跟回春堂打擂台,我就想开个医馆,治病救人的同时,赚点小钱过日子。至于生意好坏,随缘吧,反正我不差钱。」 任掌柜一噎,再想也对,她就算不开医馆,光靠着卖药,都能赚不少钱。 他嘆了口气:「我就是看不惯回春堂的嚣张样,仗着自己是镇上唯一一家医馆,就不把人看在眼里。」 以前药局跟回春堂有过合作,可魏章不满药局给出的提成太低,便踢开药局,另外找了进购药材的渠道,双方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系趋于冷滞。 江微微没有接这个话。 任掌柜转而又道:「你以后开了医馆,可以从我这里进购药材,我给你成本价,不赚你的钱。」 江微微笑着应下:「好啊。」 说是不赚钱,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她忽而问道:「我那药膏卖得怎么样?」 任掌柜对此也不隐瞒,据实以告:「一抹灵被那位富户全给买走了,玉凝脂被我扣下两罐,打算送给我师父,另外也都被那位富户给买走了。」 江微微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那位富户买这么多药膏做什么?难道他们家天天有人烫伤?」 任掌柜笑了:「那位富户说是难得碰到这么好用的药膏,打算多囤一点备用,反正他家不差钱。他还特意跟我说了,要是你以后有什么新的药品,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肯定捧场。」 药膏全部卖出去了,按理说被烫伤的人应该已经痊癒了,但江微微却没有收到任何积分奖励,想必是系统不提倡这种买药赚积分的行为。 看来卖药赚积分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江微微心中嘆息:「最近家里事情多,新药的事情还得等等,要是有了新要肯定会首先卖给你。任掌柜你以后要是遇到光靠吃药治不好病的病人,可以介绍他们去云山村找我。」 任掌柜笑得更开怀了:「没问题,咱们以后好好合作,互惠互利!」 眼看快到中午了,任掌柜主动邀请江微微去醉香楼吃了一顿。 下午,江微微独自赶着驴车离开九曲县。 回村的途中,她发现江仲平居然还在原地跟那头毛驴大眼瞪小眼,那毛驴倔得很,宁肯不吃不喝,也不肯再跟着江仲平走一步路。 江仲平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全都毫无用处,他又不能丢下毛驴自个儿走,只能守在驴车旁边,死死瞪着毛驴。 看到江微微经过,江仲平急忙叫住她。 「微丫头,你能帮我个忙不?」 江微微停下驴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来听听。」 江仲平错了下手,显得有点侷促:「我想请你帮我回村找虎伯,这驴车是从他家借来的,我现在拉不动这倔驴,想请你帮我跟虎伯说一声,请他过来把这倔驴牵回去。」 江微微听完后呵呵一笑:「抱歉,我没那闲工夫。」 说完她就赶着驴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江仲平站在原地气得半死。 回到云山村,江微微驴车停在家门口,进门就喊了一声秀儿。 秀儿赶紧跑出来,帮她把驴车上的东西搬进屋里。 顾母听到动静走出来,她今天穿着新做的衣服,头髮也特别梳理过,看起来比往常要精神很多。 她看着秀儿怀里抱着的东西,咂舌道:「微微,你咋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些家里能用到的东西,」江微微从中拿出一套胭脂水粉,「娘,这是给你买的,你看看颜色喜不喜欢?」 顾母连忙往外推:「我都一把年纪了,哪能用这些东西?这都是小姑娘才用的,你收起来自己用吧。」 「我买了很多,自己够用了,这套是给你买的,你要是不收,我就只能扔了。」 说完她就作势真要把东西往外扔。 ------题外话------ 感谢199******96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106章:妒火 吓得顾母赶紧伸手去接:「别别别!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 江微微笑了:「再好的东西,也得有人用,那才有价值。」 顾母收下胭脂水粉,嘴里还在责怪儿媳乱花钱,可心里却是高兴的。 以前年轻的时候,她也用过不少胭脂水粉,只是后来家里遭逢变故,生活都成问题,哪里还有钱穷讲究?再后来,她年纪大了,也就更加没有讲究的心思了。 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母也不例外。 她被江微微那股鲜活劲儿给感染了,那颗沉寂多年的爱美之心也跟着復甦了。 顾母拿着胭脂水粉回房去了,打算亲自试试颜色。 秀儿将驴车上的东西全部搬进屋里,一一归置妥当,又把驴车牵到后院牛棚,往食槽里面加满水和干草。 等她做完这些回到屋里,见到江微微把一套胭脂水粉递了过来。 「这是给你买的。」 秀儿惊喜万分:「我也有份吗?」 江微微笑道:「反正买一份也是买,干脆就多买两份,这份给你带回去用吧。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我每天看到了,心情也会舒畅些。」 秀儿接过胭脂水粉,不住地弯腰道谢:「谢谢,微微姐,太谢谢你了!」 三天后。 江微微赶着驴车去镇上。 今天是乡试的最后一天,有不少考生家属聚集在贡院门口等着接人。 江微微在贡院门口转了圈,眼见时候还早,打算去附近茶楼坐着等人。 她把驴车交给伙计,听到茶楼后院。 直接上到二楼,江微微找了个靠窗的雅间坐下,顺手点了壶茶和点心。她靠在窗边,眼睛时不时地往贡院方向看,边吃边等。 这一等就是小半天。 终于,贡院里传出考试结束的钟声,院门被拉开,考生们鱼贯而出。 江微微立即招来伙计结帐,利落地下楼走人。 结果却在下楼的时候,意外碰到了熟人。 江燕燕直到今天是乡试最后一天,特意早早地来到贡院附近的茶楼等候,至于她要等的人,自然是未婚夫谢子俊。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还没见到谢子俊,就先见到了江微微。 她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女人,不敢置信:「江微微,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这脸……你这脸是怎么回事?你脸上的疤痕呢?!」 说到最后,江燕燕竟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 江微微摸摸自己光滑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脸上的疤痕早就没了,你瞧瞧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 她现在的确是比毁容以前更好看。 以前她在家里是饱一顿饿一顿,身材干巴巴的,再加上没有条件打扮,每天都是一副灰扑扑的土气模样。好在她脸蛋漂亮,五官精緻,皮肤也很白皙,放在一众村姑之中,她仍旧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一个。 可如今不一样了。 江微微每天吃好喝好,身材被养得丰润多汁,胸脯鼓鼓囊囊,腰肢纤细如柳,头髮又黑又亮,皮肤白皙娇嫩,吹弹可破。 她又是个喜欢打扮的女人,从不亏待自己。 此时身上的穿戴全都是新的,脸上还描绘着淡淡的妆容,明眸皓齿,红唇娇艷,原本的八分美貌,顿时就变成了十分美貌。 此时她跟江燕燕站在一起,路过的人只会注意到她,而不会多看江燕燕一眼。 江燕燕被气得鼻子都歪了。 以前她就因为容貌,总是被江微微给压了一头。 后来她用一把火,让江微微毁了容,沦为人见人厌的丑八怪。 她满以为自己大获全胜。 没曾想到,江微微这个贱人居然又奇蹟般地恢復了容貌! 一切又仿佛回到原点,这让江燕燕无法接受。 她死死瞪着江微微那张光鲜漂亮的脸蛋,妒火几乎都要喷出眼眶:「漂亮个屁!你就是个丑八怪,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江微微笑出声来,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可怜虫。 「你如果真觉得我丑,又为什么要生气?瞧瞧你现在的嘴脸,除非眼瞎,不然没人看不出来你的羡慕嫉妒恨。」 江燕燕尖叫出声:「你胡说!我才没有嫉妒你!我长得比你好看,嫁得也比你好,我样样都比你好,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她的声音很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也包括刚走进茶楼的谢子俊等人。 谢子俊刚结束乡试,自我感觉发挥得很不错,心情愉悦,打算叫上几个同窗好友来茶楼聚一聚,聊聊考试的心得,谁知刚进门就听到有女子在争吵。 他们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江微微和江燕燕。 明明刚才发出尖叫声的江燕燕,可此时,众人的视线却又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江微微的身上。 原因无他,就因为她美。 明眸皓齿,粉腮似雪,乌髮如云,身姿款款,婀娜多姿…… 书生们脑中不断被这些赞美之词刷屏,眼睛都看直了。 其中谢子俊最先反应过来,他快步上前,惊唿出声:「微微,是你吗?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和江燕燕同时看向他。 江燕燕见他眼里只看得见江微微,连一个多余的眼光都没给自己,心里妒火中烧,可面上却还要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娇滴滴地唤一声子俊哥哥。 谢子俊看了她一眼,微微拱手:「燕燕姑娘。」 说完便又再度看向江微微。 他那敷衍的态度,更是让江燕燕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把手帕都给揪碎了。 明明她才是子俊哥哥的未婚妻,为什么他的眼里却只有江微微?! 江燕燕越想越恨,死死瞪着江微微,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子俊哥哥不会对她视若无睹! 江微微自然是感受到了来自江燕燕的恼恨目光,她非但不觉得不自在,反倒露出娇艷的笑容:「我脸上的疤痕早就痊癒了,我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接我相公和弟弟。」 闻言,谢子俊面上的笑容一顿,目光黯然。 他差点忘了,江微微已经嫁人了。 第107章:放榜 谢子俊无比失落,喃喃道; 「微微,对不起,当初我不该听从母亲的安排,跟你解除婚约,我其实一直都对你……」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燕燕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应该好好地待她,别再让她像条疯狗似的乱咬人。」 江燕燕勃然大怒:「你!」 「看吧看吧,她又要咬人了,」江微微很是无奈,「明明你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咬着我不放呢?难道你非要逼得我把起火的真相公之于众吗?」 谢子俊目光一闪,立即追问:「什么起火的真相?是关于你被火烧伤的真相吗?」 江燕燕顿时就慌了,急忙说道:「你答应过我们不会说的,你要出尔反尔吗?!」 江微微笑了笑:「终于知道怕了吗?要是知道怕了,就乖乖让开,好狗不挡道,姐姐我还赶着去接我家相公呢。」 谢子俊还在追问起火的事情。 他看起来很在意此事,很想知道真相。 江燕燕生怕江微微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就算被骂了也不敢还嘴,乖乖缩着肩膀退到一边。 江微微无视谢子俊的追问,淡淡道:「我要走了,你如果真想知道真相,就去问你的未婚妻吧,她是当事人,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 没等他再次开口,她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出茶楼。 巧的是,江微微刚走出茶楼,就见到了顾斐和魏尘。 魏尘看到她,立即迎上去,欢喜地唤道:「姐,你来了啊!」 顾斐稍微落后一步。 他看了看江微微,又看了看她身后。 他的视力很好,即便隔着老远,他也能看清楚茶楼里的情景。 江微微注意到他的视线,知道这男人看着沉稳内敛,实则是个醋罈子。 为了家庭和谐,她主动坦白:「刚才我碰到江燕燕和谢子俊了,差点吵起来。」 魏尘忙问:「他们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你姐我厉害着,这世上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江微微得意一笑,「是那江燕燕非要跟吵,这女人就跟吃错药似的,她自己喜欢捡人家不要的男人,就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一样喜欢捡破烂。她也不睁开眼看看,我都已经有了这么个英俊潇洒的相公,又怎么可能看得上谢子俊那么个小白脸呢?」 魏尘:「……」 冷不丁又被塞了一嘴狗粮,汪! 顾斐终于绷不住了,开口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意思是这些话可以等回家后,两人独处时悄悄地说。 江微微自然是明白他的,别看这男人总是一副正经模样,可只要把房门一关,那就是另外一张面孔。 尤其是上了床,那就跟泰迪附体似的,经常把她干得合不拢腿。 顾泰迪……哦不,顾斐从茶楼后院把驴车牵出来,带着媳妇儿和小舅子回家。 路上,江微微好奇问道:「你们考得如何?」 魏尘显得没什么信心,垂着脑袋小声回答:「我考得不怎么好。」 顾斐在赶车,没有回头,随口应了句:「我还行。」 江微微摸了下弟弟的脑袋:「没事,你的年纪还小,就算今年没考上,还有明年,咱们时间还有很长,不着急,慢慢来啊。」 魏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科考是四年一次,错过今年,就得再等四年。」 「四年就四年,你今年才十一岁,四年后十五岁,连弱冠都还早着呢。我刚才在贡院外面看到还有七老八十的老大爷在考试,看看人家,多么顽强啊!」 魏尘抿了下唇,他才不要学习那些老大爷,拖到那么大把年纪都还没考出个功名来,他不想给姐姐丢脸。 十天后。 乡试成绩公布,所有考生及其家属都聚集在贡院门口,盯着墙上贴着的大红布告。 布告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这些都是今年乡试通过的人,名字越往前,排名就越靠前。 最上面那三个名字,是今年九曲县乡试的前三甲。 由于看榜的人实在太多,江微微挤不进去,只能和魏尘站在外围等着,顾斐仗着身材高大,硬是杀出重围,挤到了靠近布告的位置。 他的视线迅速从众多名字上面扫过。 毫不意外,今年第一名的解元,是谢子俊。 他的名字被写在布告最上面,非常显眼,一眼就能看到他。 第二名的亚元是顾斐。 第三名是魏驰,紧随其后的就是魏尘。 魏尘居然是第四名! 他虽然没有进前三甲,却是榜上所有名字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顾斐嘴角上扬,显然是对这个结果感到高兴。 他再度挤出人群,回到江微微身边。 江微微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你们过了吗?」 魏尘也眼巴巴地看着姐夫。 在两人的注视下,顾斐微微颔首:「过了。」 江微微一声欢唿:「太棒了!我相公和我弟弟都过了!」 旁边有人听到她的声音,纷纷看向她,目光全是羡慕嫉妒恨。 近千人的乡试,通过之人却不足一百,不到一成的通过机率,足见其难度,可江微微一家居然同时通过了两个人,这怎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江微微不管别人的目光,开心地笑道:「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去下馆子!」 镇上最大的酒楼是醉香楼,她的二伯江伯宁,就在醉香楼当掌柜。事实上醉香楼就是江伯宁岳家的产业,要不是他娶了醉香楼东家的闺女,也没办法当上醉香楼的掌柜。 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江微微直接跳过醉香楼,选择了一个比醉香楼略次的酒楼吃饭。 说是略次,其实也就是地段稍微差了点,内里环境和饭菜口味是一点都不差。 江微微心情好,小手一挥,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魏尘看着面前这么多的美味佳肴,忍不住咽了下口水:「点这么多,咱们三个人能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继续吃。」 顾斐没有多言,主动夹起一块鱼肉,这是河鱼,肉质鲜美,但鱼刺特多,吃起来很麻烦。 他细细地将鱼刺提出干净,然后把鱼肉放到江微微的碗里。 第108章: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江微微夹起鱼肉就塞嘴里吃了。 然后她又盛了一碗鸡汤,放到顾斐的面前。 两人的动作自然无比,就好像是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不需要言语,就已经有了默契。 江微微将两个鸡翅膀揪下来,分给顾斐和魏尘。 「吃了鸡翅膀,祝你们展翅高飞!」 两人都是一笑,接过鸡翅膀,吃得干干净净。 三人撑得肚皮都鼓起来,仍旧是没吃完,桌上还剩下不少菜。 果然是点多了。 江微微叫来伙计结帐,顺便让他帮忙把这些饭菜全部打包。 这年头没有打包盒,像是凉菜干菜就用油纸包住,像是带汤汁的菜,就只能连盆带碗一起端走,当然,把碗拿走是要多加钱的。 伙计帮忙将打包好的饭菜放到驴车上,热情地将人送出酒楼。 三人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九曲书院。 顾斐和魏尘将自己通过乡试的喜讯告诉山长,获得山长的赞许,山长当场送了他们两人各一套笔墨纸砚,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在年底的府试中取得好成绩。 拜谢山长后,三人离开九曲书院,赶着驴车回家。 乡试榜单出来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名的解元是谢子俊,这个无人质疑,但第二名的亚元居然是顾斐! 他才刚进九曲书院不到十天啊! 就算他以前有念过书的底子,但也不至于在书院待了几天时间,就能在乡试中获得第二名的成绩吧?这让那些整日在书院里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考生,如何自处?! 谢子俊不需要跟人去挤,他只要待在家里,就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将结果告诉他。 他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是今年九曲县的解元。 父母亲友对他的这个成绩都很满意,身边所有人都在恭喜他。 可他心里并没有多么高兴。 因为在他之后的第二名,是顾斐。 谢子俊其实并不在乎谁是第二名,但惟独顾斐不行,他是江微微的相公,他拥有一个让谢子俊都羡慕的漂亮媳妇儿。 「明明,微微应该是我的……」 谢子俊握紧拳头,轻轻砸在桌面上,终究是没能忍住,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曾经江微微是他的,如今她却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原本谢子俊还能觉得是江微微命苦,被逼无奈才嫁给了一个处处都不如他的男人,可如今,那个处处都不如他的男人,居然成了乡试中的第二名。 谢子俊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他站起身,找到父亲。 「爹,能否把这次乡试的考卷借给我一看?」 谢清泉不解:「你看考卷做什么?」 「我想知道自己这次在考试中有什么不足,日后好加以弥补。」 谢清泉犹豫片刻,按照规矩,所有考卷在批阅完后就要封入库中,不得借阅,但谢子俊是他唯一的儿子,儿子的前程是他心头最重要的事情。 最终,谢清泉还是点头答应了。 谢子俊先是翻开自己的答卷,又翻开顾斐的答卷,两相对比,最后竟愕然发现,他的作答竟然还不如顾斐精彩!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后成了解元? 谢子俊拿着答捲去问父亲。 谢清泉起先不想回答,后来被问得烦了,才皱眉说道:「你是我儿子,我当然要想办法帮你拿下第一名!」 闻言,谢子俊面色一白,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父亲的话证实了,他在才学上的确不如顾斐。 谢清泉见到儿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于心不忍,温声宽慰道:「你的文章做得也不差,要是没有顾斐,解元的宝座肯定是你的。」 父亲越是这么说,谢子俊心里就越是难以接受。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自小就受您教导,又曾在汴京国学念过五年书,后来跟随您来九曲县任职,在九曲书院一待就是五年。前后加起来,我苦读数十年,结果还不如一个在九曲书院待了几天的顾斐。以前先生亲友都夸我聪慧,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将来肯定能成大器,可现在,我却只能靠着爹的庇护,利用不光明的手段,勉强拿到一个解元,解元?多么可笑的解元啊!」 谢清泉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对劲,连忙安慰:「儿啊,这事跟你没关系,是爹私下里帮你办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继续读你的书,别管这些腌脏事,等以后你有出息了,爹不管做什么都值了。」 谢子俊没有说话。 父亲都是为了他好,他没有资格去指责父亲。 怪只怪他太高估了自己。 …… 回春堂内。 魏章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阿尘也参加了今年的乡试,而且还考了个第四名?!」 刚刚看榜回来的大掌柜急忙点头:「是啊,我仔细确认过好几遍,没有看错,第三名是咱们的大少爷,第四名是二少爷,两位少爷都是今年咱们九曲县的经魁!他们的名字就写在布告上,那布告现在还贴在贡院门口,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魏章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来到贡院门口的时候,围看榜单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人。 魏章冲过去,一眼就在榜单上方看到了自家两个儿子的名字。 第三名,魏驰。 第四名,魏尘。 这是真的,大掌柜没有看错! 魏章心里最后那点不敢置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狂喜。 他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 他们魏家今年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经魁! 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魏章心里的兴奋之情难以言喻,他立即回到回春堂,对大掌柜说道:「去醉香楼定酒席,我要摆上几桌酒席,把阿驰和阿尘的先生都请过来,还有山长,也一起请来,回春堂今天歇业,咱们都去回春堂吃酒庆祝!」 大掌柜小心翼翼地提醒:「二少爷还在乡下没有回来。」 「那就去把人找回来啊!」 「诶,我这就去。」 大掌柜前脚刚迈出门槛,魏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赶紧把人叫住:「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江微微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去的话肯定讨不得好,只能我去。」 第109章:吊车尾 魏章暗自思量,若是以前,他大可以带着一群伙计上门去把儿子强行带回来。 可现在不行了。 江微微的相公考中了亚元,名次比魏家两个孩子还要高,怎么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魏章特意叫上段湘君,把两个儿子都中了经魁的喜讯告诉她。 段湘君自然是喜不自胜,赶紧换上新做的衣裙,打扮得漂漂亮亮,和相公一起去云山村寻儿子。 …… 江季和一大早就跟着父亲大哥来贡院门口蹲守,几乎是布告刚一贴出来,他们就在第一时间沖了上去。 江林海和江仲平不认得字,他们看着面前的榜单,就跟看天书似的,完全看不懂。 他们不停催促:「老四,你找到自己的名字没?」 江季和第一时间就被榜单最上方的几个名字给震住了。 解元是谢子俊,这在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惊讶的,但第二名的亚元居然是顾斐?还有第四名,居然是魏尘?! 这个榜单没有搞错吧? 那两个傢伙才刚到九曲书院几天时间啊,居然就能一举拿下亚元和经魁?! 直到父亲和大哥催促,江季和这才回神,迅速扫视下方的名字。 最终,他在最下面一排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次乡试通过人数总共八十九人,而江季和正好就是八十九名。 算是低空飞过,勉强及格。 江季和心中无比失望,顾斐和魏尘都能拿下第二名和第四名,凭什么他却只能考个吊车尾? 双方直接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他将这个结果告诉父兄。 江林海和江仲平可不管什么名字不名次的,只要考过了就行! 尤其是江林海,笑得合不拢嘴,整张脸都在放光:「太好了!我家老四终于考过了!」 是的,江季和不是第一次参加乡试。 在此之前,他考了两次,可惜都没能通过。 江季和对此也找到了相应的理由。 第一次是因为太紧张了,第二次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影响了发挥。 如今第三次,他终于考过了。 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顾斐和魏尘比他考得好太多了。 江林海立即去醉香楼,找到老二一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为了恭喜他们,叶兰花的父亲特意留她们吃饭,还送了他们一坛花雕酒。 江林海带着花雕酒和两个儿子,兴高采烈地回村去了。 他进了村,逢人便说。 「我家老四通过乡试了,今年年底就回去参加府试,这坛花雕酒是咱亲家送的,恭喜咱家老四考中了秀才!」 没多久,这事儿就被宣扬全村人都知道了。 依照江林海的预计,村里人肯定会来道喜,他们家的门槛都得被踏破。 为此,他还特意让儿媳们准备好茶水,就等着众人上门,他再接着吹上一波。 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一个人上门。 江林海心里困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叫住背着一箩筐猪草回来的江思思,板着脸问道:「思丫头,村里人知道你四叔考上了秀才,咋没人来道喜呢?」 江思思撇嘴道:「因为人都上江微微家去了。」 「啊?上她家去干嘛?」 「还能干嘛?当然是因为她男人考中了亚元,她弟弟考中了经魁,大傢伙儿全都去给她道喜了,就连村长和族老们也都去了,他们家被围得水泄不通,可热闹了。」 说到这里,江思思心里愤愤不平。 她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江家的丫头,凭什么江微微就能事事顺心,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而她却只能每天从早忙到晚,稍微歇口气就会被指着鼻子骂?! 江林海不明白亚元和经魁是什么,他特意跑去问老四。 江季和心里也是酸熘熘的:「乡试第一名是解元,第二名是亚元,三四五名是经魁,第六名是亚魁。」 江林海连忙追问:「那你呢?你是什么元什么魁?」 江季和被问到了最痛的地方,直接翻脸。 「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吊车尾!」 吼完了他就扭头回屋,摔上房门。 江林海这才明白,即便是考上了秀才,也有名次之分。 他看向村东头的方向,那边是顾斐家所在的方向。 「真没看出来啊,顾斐那小子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居然还是个能耐人。」 随后他又皱眉,内心担忧:「微丫头本来就张扬,如今她男人和弟弟都考上了秀才,名次还很靠前,以后她肯定会更加嚣张跋扈。」 一想到这里,江林海因为老四考上秀才而兴奋起来的心情,也跟着凉了半截。 …… 此时在顾斐的家里,挤满了人。 大家全都是闻讯赶来道喜的,家里凳子椅子不够用了,他们干脆就站着,各种好话就跟流水似的不断往外倒。 顾母和江微微负责招待女眷,顾斐带着魏尘招待男客。 秀儿负责端茶倒水,忙得团团转。 村长和几位族老也来了,他们坐在椅子里,拉着顾斐和魏尘说话。 虽说魏尘不是云山村的人,但他是江微微的弟弟,勉强也算半个云山村人。 他们说了很多话,中心思想就是鼓励两人好好学习,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争取一举通过府试,冲进会试,成为进士,入朝为官,光宗耀祖! 顾斐和魏尘全程都是点头,时不时地回一句嗯好我知道了这种话。 男人们全都围在旁边,认真听村长和族老们说话。 女眷们集中在院里,或坐或站。 她们大多是带着孩子来的,孩子们会吵会闹,她们大多也不管,任由孩子们吵闹,自顾自地聊天说话。 孩子的吵闹声,再加上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江微微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她拿出一包花生酥:「来,我们做个游戏,叫做不准出声,谁能坚持到最后不出声,谁就能得到我手里的这包花生酥。」 熊孩子们一看到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争先恐后地加入游戏。 接下来他们全都是闭紧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微微长舒一口气。 总算安静下来了! ------题外话------ 感谢charon、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10章:靠自己 媳妇们见状,都笑着跟顾母打趣。 「您儿媳真会教孩子,以后她要是生了孩子,肯定能管得服服帖帖。」 顾母也跟着笑,心里却有点担忧,儿媳那身子骨不晓得好不好生育。之前跟儿子说了去看病的事情,儿子一直都没回应,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众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一辆牛车停在院门口。 魏章和段湘君走了进来。 见到他们两人,院子里面静了一下。 顾母和江微微立即站起身。 段湘君笑着打招唿:「都在聊着呢?」 周围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不明白这对穿戴得体的夫妻是谁。 江微微也是一笑,主动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回春堂的东家魏老爷,他旁边那位是他的夫人,也就是魏夫人。回春堂你们应该知道吧?就是咱们九曲县唯一一家医馆,故意把药卖得贼贵的地方!」 魏章听她前面的话,脸上还挂着笑,听到她最后那句话,他脸上的笑容直接就僵住了。 这丫头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好在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假装没听到江微微的嘲讽,笑着跟众人打招唿。 「各位莫要误会,我是魏尘的父亲,今天是魏尘考上经魁的大好日子,我们夫妻特意来接他回家,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段湘君附和道:「微微,我知道你心疼阿尘,想让他在你家多住一段时间。可他毕竟姓魏,是我们魏家的孩子,我们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你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院里众人都不说话。 其中有些已经认出了段湘君,这位离开云山村多年,容貌却还跟十几年前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区别,可见她这些年来过的日子确实非常滋润。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江微微。 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男人又是今年乡试的亚元,村民们自然是更加倾向于她。 江微微微笑着表示贊同:「魏夫人说得对,阿尘身体是你们魏家的人,你们把他带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也不是那种不讲情理的人,只要阿尘心甘情愿跟你们走,我就立刻让他跟你们离开。」 段湘君忙道:「那你快把他叫出来,就说他爹亲自来接他了。」 在她看来,像魏尘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崇拜父亲的时候,只要他知道父亲来了,肯定会跟家里冰释前嫌。 江微微也不啰嗦,转身沖屋里喊了声:「阿尘!」 其实屋里的男人们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但因为是江微微娘家的家务事,而且江微微又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不开口,即便是顾斐,也不好贸然插手。 此时听到她的声音,屋里的男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魏尘和顾斐出来后,直接走到江微微的身边。 江微微摸了下魏尘的脑袋,温声问道:「告诉姐姐,你想跟他们回镇上吗?」 魏尘垂着眼眸,嘴唇抿了下,然后才小声开口道:「我要是一直留在姐姐家里,会给姐姐带来很多麻烦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因为家庭关系复杂的缘故,他早早地就懂得了人情冷暖。 他心里清楚,姐姐已经嫁人了,他如果长期赖在姐姐家里不走,就算姐姐不在乎,旁人也会说闲话的。 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给姐姐带来麻烦。 江微微却道:「你不用管别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留下,还是想回去?」 魏尘犹豫了很久,才动了动嘴唇。 「我还是,回去吧。」 江微微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魏尘的眼眶有点红,显然这个决定对他来说,非常难受。 可他还是开了口:「是的。」 他是个男子汉,不能一直躲在姐姐的羽翼下。 他必须得回去,必须独立去面对自己的生活。 他会竭尽全力地长大,迅速变强,然后再自豪地回到姐姐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江微微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见他没有改变决定的意思,最后竟是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阿尘,你要记住,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魏尘有点哽咽:「姐,你不怪我吗?」 「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这是很好的事情,人不能总是依靠别人。你这一辈子还很长,你最终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负你。」 江微微拿出手绢,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脸上的表情很温柔。 魏尘将她的话听进了心里,并且牢牢记住,红着眼眶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你现在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是你现在还做不到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得先为你扫平障碍。」 江微微直起腰,转身看向魏章夫妇。 魏章本能地打起精神,警惕地看着她,是半点都不敢小瞧这个乡下丫头。 江微微笑着道:「魏老爷,阿尘之所以能考上经魁,我这个当姐姐的,在里面出了不少力,别的不说,光是阿尘在九曲书院念书的束脩,就是我帮他支付的。」 魏章立即道:「多少钱?我可以还给你。」 江微微摆了下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小钱而已,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见她不要钱,魏章心里非但没有放松,反倒越发警惕:「那你是想?」 「刚才我听您说,你们打算为阿尘考上经魁的事情,好好庆祝一番,正好,我家相公也考上了亚元,既然要庆祝,那就一起庆祝吧?」 魏章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也就是多添两双筷子,遂点头应下。 「没问题,我让人在醉香楼摆了席面,你们可以立即跟我们过去。」 江微微的笑容越发灿烂:「魏老爷真是豪爽,那我就在这里,代替乡亲们谢谢魏老爷的慷慨大方了。」 随后她又沖村民们说道:「原本我们是打算留乡亲们在家里用完晚饭再走的,没想到魏老爷愿意请客,还在醉香楼摆下了席面,邀请我们前去做客,乡亲们赶紧谢谢魏老爷的慷慨。」 第111章:没好事! 魏章闻言,终于听出她话里的不对劲。 他忙道:「等等,我不是要邀请你们全村的人,我只是想……」 他话还没说完,村民们就已经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向他道谢,刚才说给顾斐一家人的好话,又跟轱辘转似的,一骨碌地全部倒出来说给魏章夫妇听。 魏章被逼得连连后退,满头大汗。 守在院门外的四个伙计听到动静,立即跑进来,护在魏章夫妇的面前。 村民们被迫往后退。 魏章终于逮住机会,喘着粗气解释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只在醉香楼订了两桌酒席,无法同时邀请整个村的人都去吃饭,还请乡亲们见谅。」 江微微:「没关系,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再多加几桌酒席应该不成问题。」 「可我都已经跟醉香楼订好了,醉香楼的生意向来很好,我要是临时加桌的话,怕是会来不及。」 「没事,大不了就把醉香楼整个包下好了,反正魏老爷家财万贯,为人又大方,做事又爽快,最重要的是,您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经魁,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要好好地庆祝,人越多越热闹,您说是吧?」 魏章的脑门开始冒冷汗:「不是,我……」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魏老爷为什么还要拒绝?难道是因为捨不得那几个请客吃饭的钱吗?」 「我……」魏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话回答。 他要是同意请客的话,那今晚的花费,没有百来两是肯定下不来的,即便回春堂很赚钱,让他为了一群乡下人花这么多钱请客吃饭,他是真心肉疼。 可他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等于是承认自己小气吝啬。 他身为回春堂的东家,在九曲县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小气吝啬? 魏章陷入两难的境地,左右摇摆,挣扎道:「醉香楼的席面不太好定,不如,我给各位换个酒楼?」 「不用,我觉得醉香楼就很好,」江微微爽朗笑道,「魏老爷要是担心席面不好定,没有关系,我二伯是醉香楼的掌柜,回头我帮你跟他打声招唿,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 所有的退路都被江微微堵死,魏章无法再挣扎,只能忍着肉疼,咬牙说道:「那真是太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一点都不麻烦。」 江微微随后对村民们说道:「各位乡亲们,快回家去准备一下,等下咱们就上醉香楼吃酒席去!」 村民们发出热烈的欢唿,迅速往回跑去的,准备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服,再带上家里最大的锅碗瓢盆,做好吃不完就打包的准备。 醉香楼可是九曲县里最好的酒楼,价格贵,味道好,平时他们经过醉香楼闻到那诱人的饭菜香味,都能馋上老半天,可惜囊中羞涩,不敢进去吃上一顿。 今天有人请客,他们终于可以敞开肚皮,痛痛快快地去醉香楼吃上一顿了。 这感觉比过年还爽啊! 村民们全都是拖家带口的,跟在魏章夫妇的牛车后面,浩浩荡荡地离开云山村。 魏章坐在牛车上,回头往后看,只见一片乌泱泱的人头,晃得他眼睛疼,心更疼。 他迅速收回视线,捂住胸口,一副想死又不能死的痛苦模样。 段湘君扶住他:「老爷,您还好吧?」 「别和我说话,我想静静。」 顾斐家里有驴车,他负责赶车,江微微、顾母、魏尘和秀儿都坐在驴车上。 魏尘怀里抱着个包袱,包袱里面放着衣服和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姐姐买给他的。 他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等下就要跟姐姐分别了,他心中很是不舍。 江微微摸了下他的脑袋:「别总是低着头,我的弟弟,哪怕是被人打断了骨头,也得挺直腰杆做人。」 魏尘抬起头,挺直腰杆,眼眶还残留着些许红痕。 他闷声说道:「姐,我以后还能来看你吗?」 「当然可以,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坐在旁边的顾母也附和道:「微微说得对,你以后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你那个房间,我会一直给你留着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母对魏尘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非常疼爱,对他的遭遇也很同情。 魏尘脸上露出笑容:「嗯,我记住了!」 到达九曲县的时候,太阳已经是开始缓缓下沉,天空被夕阳染得通红。 村民们簇拥着魏章夫妇来到醉香楼。 醉香楼里的伙计乍一看到这么多人涌进来,被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前来。 「客官们是要吃饭吗?」 村民们齐刷刷地看向魏章。 在众人的注视下,魏章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吃饭,我们这么多人,现在还有这么多空桌子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朝伙计使眼色。 伙计也是机灵的,他认出了魏章,知道对方是回春堂的东家,家里两个儿子都考上了经魁,立即应道:「没有了,今晚全都客满了!」 魏章暗暗松了口气,扭头对村民们致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并非我不愿意请客,实在是……」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指着旁边那些空卓说道:「这不是还有很多空桌吗?」 伙计立即道:「那些都是客人预先定好了的。」 江微微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我直接跟他说。」 伙计一愣,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你是?」 「我是你家掌柜的亲侄女。」 伙计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只是想顺手帮帮魏老爷,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牵扯到自家掌柜。 他不敢再去看魏章的眼神暗示,慌忙跑回后院,将此事告知掌柜。 很快,江伯宁就顶着一张和善的圆润脸庞走了出来。 他听说自家侄女找上门来了,还以为是大哥的女儿,没想到来人居然是江微微。 他刚对上江微微那张笑眯眯的漂亮脸蛋,就本能地心肝儿发颤。 只要碰上这丫头,就准没好事! ------题外话------ 不要小看阿尘小弟弟,这孩子可是个芝麻馅儿汤圆~ 第112章:请客 江伯宁早就从女儿口中知道了江微微恢復容貌的事情,因此对于江微微忽然变漂亮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不咸不淡地问道。 「微丫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江微微就像是忘记了之前跟他闹得那些不愉快,语气轻松地说道:「二伯,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说完她就指了指身上那一大群村民。 「这些都是来吃饭的客人,可伙计刚才说醉香楼满座了,二伯,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给腾出几个桌子来?」 饶是江伯宁见过不少世面,也被面前这么多的客人给惊到了。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怀疑,提醒道:「我们这里的消费可不低,最便宜的拍黄瓜,也得十文钱一份,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吃饭?」 江微微特别豪爽:「钱不是问题,只要味道好吃就行了!」 说完她还不忘看一眼魏章。 「魏老爷,您说是吧?」 魏章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呵呵。」 ——你当然觉得钱不是问题!因为花的不是你的钱啊!! 江伯宁虽然觉得魏老爷的态度很奇怪,但没有多想,反正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他立即沖身边的伙计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客人入座!」 伙计们得到掌柜的命令,赶紧活动起来,热络地给村民们安排座位。 很快,偌大一个大堂就被他们全给坐满了。 江伯宁已经默认是江微微出钱请客,直接就走到她面前,询问她要点什么菜? 江微微:「魏老爷,您想吃什么?」 魏章现在心情很不好,随口道:「随便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魏章听她的话,顿感不妙,这丫头可不是那种会客气的人,她要是全点贵菜的话,那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正要开口说还是我来点菜吧,就见这丫头对着江伯宁报了一串菜名。 「我要清蒸鲈鱼,烧子鹅,东坡肘子,罈子肉,乌骨鸡汤,腊味合蒸,燕塘牛肉羹。」 江伯宁听得心花怒放,这些可都是店里最贵的菜! 他完全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迅速问道:「你们要喝酒吗?我们酒楼最有名的酒是花雕,三十年的陈年好酒,保管醇香浓厚!」 江微微:「那就每桌来一坛花雕吧。」 「好嘞!」 此时在江伯宁的眼里,江微微就是那送财的童子,看她的眼睛都在发着光。 哎呀呀,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么讨人喜欢呢?! 江伯宁迅速将所有菜名都报给伙计,转达给后厨。 魏章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全都是荤菜,这样不好吧?不如……」 不如重新再点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微微再次打断。 「我懂,你们有钱人天天吃肉,都吃腻味了,想吃点清淡的。」 她沖江伯宁一招手。 那江伯宁全然忘记了之前跟她的过节,此时就跟老太监见到老佛爷似的,颠颠儿地跑到她面前,听候差遣。 江微微:「咱们魏老爷吃不惯大鱼大肉,你们店里有什么清淡点的素菜吗?」 「有有有!」江伯宁对酒楼的菜品了熟于心,立刻就爆出一连串素菜的名字。 江微微认真听完,随便点了两道素菜,最后又道:「再给我们加一道拍黄瓜吧,这菜适合魏老爷。」 魏章:「……」 这菜怎么就适合他了?! 江伯宁飞快地跑回后厨去报菜名。 过了片刻魏章终于反应过来。 不对啊! 他是想要重新点菜,怎么反倒又加了三个菜?! 魏章捂住胸口,心里无比后悔。 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天跑去云山村? 他为什么要嘴贱答应请客? 他的钱啊!白白便宜了这群乡下贱民啊! 魏驰和魏素兰带着回春堂的众人走进醉香楼时,都被面前这高朋满座的热闹景象给惊到了。 难道今天有人在醉香楼办酒席? 魏驰和魏素兰满心疑惑。 直到他们在人群中找到了魏章,并问清楚了事情经过之后,这才知道,今天是他们的爹出钱请客,请的还是一群毫无关系的乡下村民。 魏驰和魏素兰的脸色顿时就拉得老长。 他们很想沖江微微发火,可周围全都是人,真要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最后他们兄妹两个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魏驰和魏素兰不屑于跟江微微等人同桌,兄妹两个带着回春堂的人,另外开了两桌。 饭菜很快被端上桌。 村民们平时连肉菜都难得吃一顿,现在勐然见到这么多鸡鸭鱼肉,顿时就馋得口水直流,一窝蜂地扑上去争抢食物,竟是连筷子都顾不上拿,直接用手抓。 魏驰和魏素兰见状,全都眉头紧皱,脸色奇差比。 跟这样一群毫无教养的村民同个地方吃饭,根本就是拉低他们兄妹的档次! 江微微这一桌坐的都是熟人,除了她自己家的人,和魏章夫妇之外,就是村长两口子,以及几位年长的族老。 这些人自恃身份,没有争抢,都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吃饱喝足后,村民们将没吃完的饭菜全部打包带走。 其实也没剩下什么,能吃的都被他们吃光了,只留下一点儿残羹剩饭。 可就算这样,村民们还是一点儿没放过,只要是能带走的,全都一律带走,碗里就跟被舔过似的,干干净净。 江伯宁捧着帐单过来跟江微微结帐。 谁知江微微却道:「今天是魏老爷请客,二伯,你应该把这帐单送到魏老爷面前。」 江伯宁一愣。 他下意识看向魏章,见魏章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魏章请客! 难怪从见到他开始,他就一直不高兴的样子。 感情是被江微微给坑了啊! 江伯宁捧着帐单走到魏章面前,语气中充满同情:「魏老爷,别难过,你们也没吃多少,就一百零一两银子,我做主给您抹掉个零头,正好一百两。」 魏章身上没有这么多钱,硬邦邦地说道:「先记帐,回头我让人把钱给你们送来。」 江伯宁不怕对方赖帐,爽快应下:「行!」 第113章:吃饱喝足打群架 江伯宁靠近魏章,诚心建议:「今天您就当做是花钱买了个教训,以后离那丫头远点儿,那丫头邪性得很,只要沾上她,就准没好事!」 魏章:「……」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诶,说来都是泪啊!」江伯宁摇头,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魏章看着他,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魏章能忍,但他的一双儿女却不能忍。 魏驰和魏素兰离开座位,拦住江微微一家人的去路。 「等一下。」 江微微等人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兄妹两人。 魏驰完美继承了魏章的相貌特徵,就连气质也很相似,乍一看去,就像是年轻版的魏章。 难怪魏章会偏疼这个长子。 至于魏素兰,应该是更像她的母亲,瓜子小脸,眉眼细长,眼角微微上挑,脸上敷着白白的香粉,眉毛也被描绘得细细长长的。 江微微瞧见她的第一眼,觉得她长得很像个狐狸。 小说和漫画里面,总是把狐狸脸形容得很妖艷漂亮,事实上,这样的脸出现在现实里,会显得很怪异,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别扭感觉。 魏素兰的目光迅速将江微微扫了一遍,心里顿时就心生嫉妒。 她见过不少漂亮女人,但像江微微这么漂亮的女人,着实少见。 重点是江微微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会很会打扮,一点都不像长期生活在乡下的土妞儿。 魏素兰自恃出身和家境都比对方好很多,结果却在相貌上输了对方一大截,心里怎能不嫉妒? 她没好气地开口道:「今天这顿饭,总共一百两银子,我也不指望你们能还得起,但既然你们已经吃了饭,以后就离我们家远点儿,我们家不需要你们这种穷酸亲戚!」 魏驰自恃身份,没有开口,但从他的神态能看得出来,妹妹要说的话,就是他要说的话。 顾斐、秀儿和顾母都不说话,就连魏尘也没吭声。 他们将表演的机会交给了江微微。 江微微一点没生气,反倒是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和气模样。 「我本来还想找你们兄妹两个谈谈,没想到你们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花时间去找你们。」 话音落地,她就忽然抬手,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魏素兰的脸上! 魏素兰直接就被打懵逼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魏驰大怒,上前一步挡在妹妹身前,怒目呵斥:「你干什么?!」 旁边正好有个伙计端着一盆刚擦完桌子的污水走过去,他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停住脚步。 江微微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木盆,勐地将污水扑向魏素兰。 魏驰站在魏素兰面前,两人谁都没能躲过她这一下,被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污水顺着头髮滴落,衣服全被浸湿了。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魏尘也睁大眼睛,满脸诧异,他完全没想到姐姐居然会直接动手。 江微微直接将木盆往旁边桌上一扔,看着几乎要被气疯了的魏驰,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打我弟弟一个耳光,我就抽你妹妹一个耳光,你浇我弟弟一身水,我就浇你妹妹一身水,你以后要是再敢碰我弟弟一下,我保证让你妹妹也得到同样的待遇,我说到做到!」 魏驰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打她。 顾斐抬脚就将人给踹得连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酒楼里所有人都被惊到了。 魏章和段湘君匆忙赶来,将魏驰扶起来,魏素兰还在不停地哭诉。 魏章勃然大怒:「江微微,你别太过分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江微微:「对啊,你就是不敢动我。」 其实解决这种纠纷最好的办法,就是报官,可家丑不可外扬,魏章不愿意将家里的私事都曝光在公堂之上,让外人平白看了笑话。 他对回春堂的伙计们下令。 「给我抓住这个丫头!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收拾不了这个臭丫头!」 段湘君试图劝阻,可魏章根本就不听她的。 回春堂的伙计们全都在这里,总共有十来个人,他们气势汹汹地沖向江微微。 酒楼的伙计们想要出来劝架,却都被江伯宁给叫住了,他巴不得让江微微吃点苦头! 顾斐立即挺身而出,一人打十个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江微微立即朝村长和几位族老求救。 「叔公,太爷们,回春堂仗势欺人,我们家顾斐要被打了,求各位乡亲们帮帮忙!」 江丰年和几位族老当即出面,号召所有村民,抄傢伙上! 且不论他们平时在村里的关系怎么样,但在外人眼里,他们云山村就是一个整体,谁要是当着村长和族老们的面欺负云山村的人,那就是打他们云山村的脸! 一百多个村民,对上十几个回春堂伙计,简直是压倒性的优势。 回春堂的伙计们被揍得鼻青脸肿,连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连滚带爬地逃出醉香楼。 魏章一家四口被吓得面无人色,慌忙往后退。 直到这个时候,江伯宁才带着酒楼伙计们冒出来劝架。 「别打了别打了,和气生财嘛,有话好好说。」 村民们得到村长和族老们的命令,纷纷放下桌椅板凳。 江微微走出人群,看着魏章一家四口,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遍,以后别再欺负我弟弟,否则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魏章一家四口脸色奇差无比,却又不敢反驳,只能憋着。 江微微一摆手:「滚吧。」 魏章一家四口赶紧落荒而逃。 解决完魏章一家后,村民们也都相继离开,醉香楼很快就空了下来。 江微微等人刚走出酒楼门口,就有个年轻男子迎面撞了过来。 顾斐眼疾手快,及时将江微微拉到身后。 那个年轻男人踉踉跄跄地跟他们擦身而过,脚被门槛绊了下,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酒楼伙计干净上前将人扶起来:「客官,您小心点儿,别……诶?这不是谢家的小郎君吗?您今天怎么有空来咱们酒楼了?来来,快请上座!」 ------题外话------ 感谢charon、356876****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14章:不公平! 谢子俊挥开伙计的手,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转身,看到了门外的江微微和顾斐等人。 「微微!」 江微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也是一怔:「谢子俊?」 谢子俊像是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脸颊泛红,走路都有些摇晃。 他在看到江微微的时候,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了些。 可是很快他又注意到了江微微身边的男人。 是顾斐。 是那个本该得到第一名的顾斐。 谢子俊看着他们夫妻两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忽然就红了眼眶,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给你这么一个乡巴佬?!」 顾斐皱眉:「谢兄,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谢子俊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发泄般地大吼:「我自认天赋比你高,出身你比好,我努力我上进,可为什么我还是输给了你?难道就因为你的运气好吗?这不公平!」 顾斐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不想再跟他纠缠,拉着江微微准备直接走人。 谢子俊却追了上来。 他抓住江微微的手臂:「微微,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为什么连老天爷都更偏爱他?!」 顾斐登时就火了,也不再跟谢子俊客气,抓住谢子俊的手腕,以一种让他无法承受的强大力气,硬是将他的手给掰开了。 谢子俊还想再去抓江微微的衣袖,直接被顾斐一拳揍得倒在了地上。 眼看他们打起来了,酒楼伙计们纷纷围上来,将两人拉开。 江伯宁拉住谢子俊,劝道:「小郎君,你看在我是你未来岳家的份上,你就安分点吧,别再闹腾了。」 谢子俊不听,他仍然死死盯着江微微,眼眶发红,一脸固执,像是非要她给出个答案不可。 江微微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 「你真想知道答案?」 谢子俊挥开周围人的手,死死盯着她:「你说!」 明明江微微比他矮了个头,可因为她那一身的气势,竟给人一种她比对方更强的错觉。 她轻笑着说道:「因为你除了出身,处处都不如他。」 周围人都吸了口气,没想到她竟然会对谢子俊说出这样的话。 谢子俊可是县太爷的独子,真要把他给惹恼了,县太爷追究下来,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谢子俊却像是魔怔了般,大声反驳:「我比他更聪明!比他更努力!从小到大,周围每个人都夸我聪明,夸我会读书,他们都说我将来会有大出息!」 江微微:「别人夸你,是因为你的父亲,他们有求于你的父亲,自然会对你大加赞赏,以求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子俊心里当然是清楚的。 可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他认为即便没有了父亲这层关系,他依然是众人眼中的小天才。 结果却被残酷的事实给狠狠打脸了。 他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缓缓地弯下去,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 「我真的,就那么一无是处吗?」 江微微看着他,眉间微蹙。 她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能感觉到,谢子俊应该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很稳定,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 江微微不是心理医生,不擅长心理疏导,对于这种病人,她能给的意见只有一条。 「赶紧回去洗洗睡吧,一个大老爷儿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不嫌丢人吗?」 谢子俊:「……」 「你看看我,爹死得早,娘抛下我另嫁他人,爷爷不疼奶奶不爱,被烧成重伤差点死掉,还被你给退了婚,你看我哭过吗?」 谢子俊:「……」 段湘君:「……」 两人似乎都很愧疚,想要开口解释,但江微微完全没这个耐心。 她继续说道:「遇到一点小事,就承受不住了,瞎几把乱喊乱叫,还跑出来买醉,到处给人添麻烦,我要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我非得打死不可!」 谢子俊:「……」 他兜头盖脸地训了一顿,偏生还没有反驳的勇气。 江微微扭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相公,所以说还是生闺女好,闺女贴心。」 顾斐:「嗯,闺女好。」 谢子俊:「……」 被骂就算了,还要被迫吃狗粮,蓝瘦香菇! 江微微是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顺便还把前任未婚夫当儿子一样教训了一通,她觉得从里到外都舒爽了,当即小手一挥:「回家!」 她和家人们离开醉香楼。 留下一群人在酒楼里大眼瞪小眼。 谢子俊被人毫不留情地损了一顿,顿觉脸上无光,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 他谢绝了江伯宁的挽留,独自离开酒楼,摇摇晃晃地回家去了。 他边走边回想江微微刚才说的那些话。 想着想着,他忽然笑出声来。 别人都夸他捧他,只有她,会毫不留情地骂醒他。 「呵,还真是有意思的女人。」 …… 顾斐赶着驴车,带着一家人来到魏家宅子的院门口。 江微微和魏尘相继跳下驴车。 江微微:「进去吧,」 魏尘抱着包袱,眼巴巴地看着她,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奶狗,可怜极了。 江微微见状,顿时就笑了:「你是后悔了吗?」 魏尘的确是有点后悔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姐姐的保护,独自生活,这样才能更快地成长起来。 可感情却让他无法接受跟姐姐分开。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要是后悔了,你会带我回云山村吗?」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一脸的爱怜:「不会。」 魏尘:「……」 「虽然你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但说出的话,就必须要做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作的死,就算跪着也要作完。」 魏尘:「……」 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 江微微上前敲门。 很快院门就被拉开一条缝,门房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他问:「你们谁啊?」 江微微拍了下身边魏尘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你们家二少爷回来了。」 门房看清楚魏尘的脸,赶紧把门拉开,恭敬地说道:「二少爷请进。」 第115章:开业 平时家中下人对魏尘是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的,很显然,这个门房刚被特别叮嘱过,知道二少爷今时不同往日,对他要恭敬些。 魏尘迈过门槛,他回头看向门外的姐姐,眼眶有点红。 江微微沖他摆了下手:「照顾好自己,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嗯!」 院门关上,隔绝两人的视线。 江微微爬上驴车坐好,顾斐驱使驴车跑了起来。 秀儿忍不住问道:「微微姐,魏家以后真的会好好对待阿尘吗?」 江微微:「如今阿尘考上了经魁,身上是有功名的,以后说不定还会考上举人和进士,魏家人不敢轻慢他的。」 以前魏尘能够任人欺负,是因为他没有依仗。 可今时不同往日,魏尘在乡试中取得了第四名的优异成绩,县太爷那边肯定已经记住了他,九曲书院以后也会重点栽培他,魏章和魏驰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都不敢真对他怎么样的。 更何况,他还有江微微这个姐姐撑腰。 江微微今天那一连串的骚操作,已经在魏章一家人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跟她对上。 回到家里已经是后半夜。 一家人简单地洗漱后,就各自回房睡下了。 ……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和几位族老就上门来了。 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昨天跟回春堂打架的事情。 撕逼一时爽,事后想起来,心里难免惴惴。 江丰年愁眉苦脸:「回春堂是九曲县里唯一一家医馆,如今我们把他们给得罪死了,以后咱们村里再有人生病,还怎么去看病啊?」 几位族老也是一样的想法。 虽说李郎中也能看病,可就他那点医术,看点小病小伤还成,要是大病重伤的话,肯定就不行了。 相比之下,回春堂的坐堂老大夫更让人信服。 江微微:「别慌,过几天我的医馆就该开业了,到时候你们都来我家医馆看病。」 众人皆是一惊。 江丰年不敢置信:「你要开医馆?」 江微微:「对啊,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那座新房子就是为了开医馆准备的。」 「可是开医馆得有坐堂大夫,你上哪儿去找大夫?」 江微微:「我就是大夫啊。」 「你?!」 江丰年嘴里没说,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充分表示出了不信。 几位族老也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几乎是看着江微微长大的,知道这丫头连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会懂得医术?! 江微微也不分辨,她对秀儿说道:「把我屋里的玉凝脂拿来。」 秀儿很快就把一小罐玉凝脂拿了过来。 江微微将玉凝脂交给江丰年,说:「叔公,这是我自己制作的药膏,叫玉凝脂,对祛除疤痕有很好的效果。你家六娃子上次被烫伤了,脚上肯定还有疤痕吧,您可以给他试试这个药膏。」 江丰年双手接过药膏,打开盖子看了看。 他之前就听人说过这个药膏。 这还是亏了江微微之前打gg的功劳,村民好奇于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消失的,被她顺势打了一波gg,于是玉凝脂的名字在村里传播开来。 有江微微这个案例摆在面前,江丰年一点都不怀疑玉凝脂的药效。 但他还是有点迟疑:「开医馆靠的是医术,不能光靠卖药。」 江微微:「我有医术,我娘的病,就是被我给治好的,还有秀儿之前昏迷不醒,也是被我救醒的。」 顾母和秀儿同时点头,两人分别叙述了自己被江微微治癒的事迹。 听她们说完,江丰年和几位族老看向江微微的目光越发古怪。 「微丫头,你真懂医术?」 江微微颔首:「嗯。」 江丰年万分不解:「可你连字都认识,你这医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江微微:「我是跟我外公学的医术。」 她的外公段老爷子以前是个游方郎中,他的妻子早年去世,带着闺女游歷到了云山村。后来闺女跟江叔安看对眼了,两人成亲,段老爷子便也跟跟着在云山村里安家落户。 段湘君跟江叔安生下一个闺女,也就是江微微。 幼年时期,江微微经常跟在段老爷子身边,听他讲游歷过程中遇到的有趣故事,他老人家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跟她说些关于医术的事情。 所以江微微的话也不算说谎。 江丰年试探性地问道:「这玉凝脂,还有之前那一抹灵,都是你外公教给你的方子?」 江微微颔首:「嗯。」 反正段老爷子早已不在人世,就算江丰年等人想要求证,也无从下手。 江丰年对段老爷子的医术还是颇为信服的。 他嘆道:「原来你是跟你外公学的医术,这就难怪了。」 随后他又问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你会医术的事情?」 「因为我娘以前常跟我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能抛头露面,就算是治病救人,也不合规矩,所以我就没敢说自己会医术。直到我在火灾里面差点死掉,才幡然醒悟,治病救人是积攒功德的好事,不应该遮遮掩掩。」 江丰年非常认同:「对!是好事!」 几位族老也表示贊同。 江微微:「我也不多说什么,各位如果还是不信我的医术,等以后医馆开业了,各位亲眼见证过我的医术后,自然就会放心了。」 见她自信满满,大家面面相觑,都没说话。 其实他们也希望江微微的医馆能真的开起来,那样一来,他们村里的人以后要是生病,就不需要再辛苦跑去镇上求医,直接在村里就能把病给治好了,省时又省力。 但这事儿不能光靠说的,还得看江微微是不是真有这份本事。 …… 江微微和顾斐商量过后,确定医馆的名字就叫健康堂,简单又好记。 健康堂,希望每个前来看病的病人,都能健健康康地离开。 顾斐亲自写下健康堂三个大字,笔走龙飞,气势磅礴。 他寻了村里的老木匠,用这三个字做成牌匾,选了个好日子,正式挂牌开业! 健康堂的开业,吸引了全村人的注意。 村民们闻讯赶来看热闹。 村长和几位族老也来了,纷纷向顾斐一家表示祝贺。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顾斐,秀儿和顾母忙着端茶倒水,招唿客人。 这个时候的江微微,正躲在医馆二楼的角落里查看任务。 第116章:重要任务 就在刚才,健康堂的牌匾被挂上去的那一刻,江微微忽然听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开设第一家医馆,获得高级宝箱一个!」 「恭喜宿主成功触发重要任务!」 「此任务为长期性连环任务,任务共分为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小任务,所有任务完成后,宿主可获得丰厚奖励!」 江微微没有去管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高级宝箱,她直接召出系统面板,发现面板内容出现了些许变化。 在积分商城的下面,多了个任务选项。 点开任务,会弹出个新的窗口。 新窗口里面显示出她刚接下的任务内容以及提示。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十天内治好三个病患。 任务进度:0/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 任务进度:0/50 江微微眯眼,任务内容看起来倒是挺简单的,只要治好三个病患,就算完成任务了。 不过从系统之前的提示来看,这个任务应该还有很多后续,短时间内故意是没办法彻底完成的,就是不知道完成这些小任务,会不会获得奖励? 她唿叫系统,把疑惑问了出来。 999号:「有。」 就一个字的回答,多一个语气词都没有。 这系统是要把高冷进行到底啊! 江微微心想有奖励就行,这样做做起任务来也能更带劲儿。 关闭系统面板,她这才有心思去打开高级宝箱。 这次开出来的东西是三本技能书。 分别是疏肝剂、麻沸散、以及基础诊断术。 系统询问是否使用技能书?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选择使用。 两本技能书立即化成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她再次打开系统面板,点开技能树。 在技能树的最下方,出现三个新的技能。 疏肝剂:本方由北沙参、麦冬、当归、生地黄、枸杞子、金铃子诸药组成。用于肝肾阴虚、肝气不舒之胸脘胁痛,吞酸吐苦,咽干口燥,舌红少津,脉细弱或弦虚,及疝气瘕聚等症,有滋养肝肾、疏肝理气之功效。 麻沸散:本方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组成。煎熬成水,加酒吞服,令人麻醉,不知人事,无知无觉。 基础诊断术:可利用望闻问切等方式,为病患诊断病情,但仅限于常见疾病。 疏肝剂和麻沸散暂时不用管,基础诊断术是来得正好啊! 江微微原本是西医,更擅长体格检查,但体格检查有一部分需要藉助到仪器,局限性太大,如今有了基础诊断术,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她心情很好,下楼时的步伐显得格外轻松。 此时顾斐和村长、几位族老们正坐在一楼的堂屋里面说话,见到江微微下来,大家都是眼前一亮。 今天为了医馆开业的事情,江微微特意打扮了一番,鲜亮的水红色长裙,半臂荷叶袖上衣,露出浅色窄袖,长发被挽在脑后,用陶瓷髮簪固定住,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耳朵上挂着小巧精緻的银耳坠。 明眸皓齿,容颜如花。 不愧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光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江微微刚得了两个技能,有心找人试试水,她先跟村长和族老们问好,然后看向自家男人,充满期待地问道。 「有人来问诊吗?」 顾斐:「没有。」 今天医馆开业,来看热闹的村民有很多,但真正愿意进来看病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村里的人彼此都知根知底,他们清楚江微微的成长经歷,晓得她是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乡下丫头,又怎么可能忽然就懂了医术?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这健康堂不靠谱,再加上诊金不便宜,没人敢做第一个试水的人。 江微微有点失望,但很快又调整好心态。 开医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来吧,等大家见识到了她的医术,自然会有人上门来求医问药。 既然没有病人,江微微也跟着坐下来,陪着自家男人跟村长和族老们闲聊。 谈话的过程中,她敏锐地注意到,其中一位老人总是在喝水。 那位老人正是江氏一族辈分最高的太爷,江进才。 他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口渴,隔会儿就得喝口水,不一会儿,面前的茶水就被续了三回。 喝完茶后,他还顺带揉了下自己的胸口。 等第三碗茶被喝完后,江进才站起身:「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村长江丰年立即起身:「叔,一起吧。」 江进才因为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利索,走路得靠拐杖,稍微走远点儿的话,必须得有人随行跟着,防止他摔跤跌倒。 到了他这个年纪,摔一跤就能去掉半条命。 两人正准备离开,江微微却忽然出声叫住他们。 「请等一下。」 江丰年看向她:「咋了?」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我这医馆今天开业,到现在连一个病人都没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给在座的各位都把把脉?」 大家都有些意外,但却没人答应。 江微微又补上一句:「各位放心,今天不收诊金,就当是义诊了,至于我的医术如何,看过之后,各位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村长江丰年先开了口:「好吧,那就请你帮我看看吧。」 他其实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毛病,就是觉得年轻人干点事业不容易,再加上这丫头给他的一抹灵和玉凝脂都很有效果,便想帮帮她,给她撑个场面。 堂屋里面,有张装门用来问诊的桌子。 待江丰年在桌子旁边坐下,江微微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凝神感受他的脉搏跳动。 此时大家都默契地保持安静。 片刻过后,江微微收回手指,又问了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最后才道:「叔公身体挺好的,好好调养,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就是菸酒要少碰,尤其是您这旱菸……」 她抬手指了指江丰年挂在腰间的烟杆子:「这烟抽多了对肺部和喉咙很不好,您平时有时候会觉得嗓子疼,想要咳嗽,也正是因为抽菸抽得太多了,得节制一点儿。」 江丰年爱抽菸,不只是他,整个云山村里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人,都爱抽两口。 第117章:信服 原因无他,因为地理气候原因,九曲县适合种植菸叶。只要是家里有地的,都会种上一亩或者半亩菸叶,除了给自己抽,多余的还能卖钱换粮食。 大家都觉得菸叶是个好东西,抽起来也没什么节制。 这还是江丰年第一次听人说抽菸伤身的。 他忍不住辩驳道:「可大家都抽,不只是我一个人抽,我见大家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 江微微:「那您回想一下,那些菸瘾特别大的人,年纪大了之后,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经常咳嗽?还会卡痰?说话声音也很沙哑?有些严重的,甚至还会咳血?」 她这一连串的反问,让在场众人都开始回想。 貌似,还真被她给说对了。 江丰年记得以前住在他家隔壁的老伙计,也是个菸瘾很大的老烟枪,平时总是烟杆子不离手,得到机会就抽两口。 那老傢伙前两年开始时不时咳嗽,爱吐痰,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好转,病情不断加重,甚至开始咳血。 在去年年底的时候,那老傢伙死了。 江丰年的脸色开始发白。 在场几位族老也都后怕起来。 他们也是爱抽菸的,经常会觉得嗓子发干,时不时咳两下,但也只是觉得年纪大了,身体虚弱,有点小毛病是很正常的。 没曾想到居然跟抽菸有关系。 江丰年不死心地问道:「抽菸真能害死人?」 江微微:「倒也不至于害死人,只是长期大量抽菸,对身体有害,偶尔抽一抽没关系,但还是尽量少抽为妙。尤其是当着家人孩子的面,最好别抽,你们吐出的烟雾会伤到肺脏。」 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在场几个老傢伙全都紧张起来。 他们平时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是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抽着烟,心里还觉得挺美的。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种做法可能会伤害孩子的身体。 江微微见他们神色不安,又安抚道:「你们也别太害怕,以后多注意点就行,比起生了病再医治,还是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尽量预防疾病的出现更好些,你们觉得呢?」 老人们纷纷点头,非常认同她的说法。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最怕的就是生病,一旦生病就等于是一只脚迈进了棺材,哪怕治好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会跟着断崖式下滑。 江微微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比起吃药治病,他们宁肯多费些功夫,养好身体,避免生病遭罪。 接下来,江微微又说了些养生方面的小知识。 老人们听得很认真,恨不得把她说的话,全都记下来,可因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经常是听到后面,就忘了前面的。 等她刚说完,老人们就赶忙请她再说一遍。 江微微也不嫌麻烦,又跟他们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就算记不住也没关系,我这医馆就开在这里,你们有空就来坐坐,我会不定时跟大家讲一讲养生方面的小诀窍。」 老人们闻言,心里都很欢喜,纷纷表示一定会来的。 接下来,江微微又给族老们一个个地把脉。 这些老人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好在问题都不大,吃点补品,再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转。 最后一个看病的人是江进才。 江微微给他把完了脉,又让他张开嘴,吐出舌头。 他的舌面很红。 江微微问:「太爷平时是不是经常感到口干舌燥?」 江进才点头说是的。 江微微扭头看向顾斐,低声道:「帮我记录一下。」 其实她自己也能记录,但估计到人设问题,她没法动笔写字,只能藉助于顾斐。 顾斐拿起毛笔,坐在旁边,开始认真记录两人的对话。 见状,江进才心里有点不安,刚才江微微给别人看病的时候,都没有让顾斐记录,咋到了他这里就要记录了? 他试着问道:「我这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江微微露出笑容,语气温和:「没事,我再给您看看。」 旁边其他人见状,也都察觉到不对劲,纷纷看过来,想知道问诊后的结果。 江微微又问:「太爷,您的舌头是不是经常会发苦?吃什么都没味道?」 江进才越发不安:「是啊,我以前饭量很大的,从去年开始,胃口越来越差,吃什么都没滋没味的。微丫头啊,我是不是得了病?是什么病啊?」 像是口干舌燥胃口差这类事情,只有他和家里人知道,外人都是不知道的,但江微微却能准确诊断出来,从这一点看来,她的医术绝对是靠谱的。 不只是江进才,旁边围观的老人们,也都渐渐对江微微的医术感到了信服。 这丫头是真有两把刷子! 江微微:「您别紧张,我就是给你做个普通的检查,老人家身体容易生病,回头给您开点药,吃完药就能好。」 随后她又问道:「您平时会不会觉得胸口不舒服?」 江进才:「嗯。」 这下子他都不敢多问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江微微,布满周围的脸上,明明白白的都是不安。 江微微站起身:「介意我按一按您的胸口吗?」 江进才自认是个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而且又是她的长辈,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倒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当即应道:「不介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江微微伸出手,在江进才胸前按了了两下。 她问:「是这里不舒服吗?」 「嗯,就是这里。」 江微微缩回手,温声说道:「您是肝肾阴虚,肝气不舒,辛亏发现得早,问题不算特别严重。我给您开两副药,熬成水,早晚各一碗,看看病情是否好转再说。」 江进才不懂什么叫做肝肾阴虚,既然大夫说还有得治,那他就放心了。 旁边其他人也都跟着舒了口气。 江微微低声对自家男人说道:「北沙参、麦冬、当归、生地黄、枸杞子、金铃子……」 她所说的,正是疏肝剂的配方。 顾斐帮她说的每个药名都记下来,写在纸上。 江微微将药方交给江进才,说:「太爷,咱们健康堂才刚开业,很多药材都没有,您看是等我们去镇上药局把药材採购齐全了,您再过来拿?还是您自己拿着药方去镇上药局买药?」 江进才忙道:「不麻烦你们了,我让我儿子去镇上买药就行了。」 他认得字,粗略扫过纸上的药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方叠好,揣进怀里。 江微微想了下,又道:「您去药局抓药的时候,记得跟药局伙计提一下我的名字,价钱上能有所优惠。」 「好。」 ………… 本文设定纯属虚构,主角治病救人全靠玄学,大家千万不要较真啊! ------题外话------ 感谢°幽兰若梦.、charon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18章:还能更闷骚一点吗? 药局任掌柜知道健康堂开业,特意带着个伙计前来道贺。 因为赶路的原因,等他们到达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江微微留他们在家吃饭,顺便跟他们提了下村民买药的事情。 任掌柜立即道:「你们放心,规矩我是懂的,但凡是你介绍去我们药局的客人,都会给你们两分利润。」 江微微却道:「不用,你直接把给他们打个八折就行了。」 「八折?」 「就是市场价的八成。」 任掌柜很意外:「你的意思是,你原因让出自己的那两分利润,让药局按照市场价的八成,把药材卖给你介绍来的病人们?」 江微微点头:「嗯。」 这一下子,任掌柜是真的迷煳了,不解地问道:「那你这是图什么啊?」 她把人介绍到药局去买药,却又不图钱,难道是图个好名声? 可她就是个妇道人家,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 江微微笑了下:「我是个大夫啊,图的自然是病人们能尽快痊癒。」 任掌柜先是一愣,随即竖起大拇指:「跟你的高风亮节比起来,我这个卖药的真是满身同臭味。」 双方就此敲定药价八折的事情。 对药局来说,无论是给江微微抽两分利润的提成,还是给客人打八折,价格都是一样的,没有损失。 唯一有损失的是江微微。 但她摆明了就是不差钱,这点损失对她来说,自然也就不算什么。 吃完饭后,任掌柜提出告辞,临走前还顺便从江微微手里买走了十罐玉凝脂。 一抹灵和玉凝脂都是很好用的药膏,但相比针对烧伤烫伤的一抹灵,对祛除疤痕有奇效的玉凝脂显然更有市场,镇上有不少富户乡绅在得知玉凝脂的药效后,都来药局下了订单。 可惜江微微制作玉凝脂的速度实在太慢,三天才能做出十小罐,每次出货立刻就能销售一空,几乎是供不应求。 任掌柜奉上面额十两的银票,揣着十罐玉凝脂,美滋滋地回镇上去了。 这时候的江微微,正坐在健康堂屋里,大门开着,阳光照进来,凉风习习。 她闭着眼睛休憩。 顾斐走进来,给她盖上薄毯。 江微微睁开眼睛:「人送走了?」 「嗯。」 江微微坐起身:「你教我认字吧。」 她要开医馆,就必须得认字,现在有顾斐帮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顾斐还得念书,不能一直陪她待在健康堂里面,趁着现在有空,她得赶紧学字。 顾斐自然是乐意的。 他铺平纸张,从身后握住江微微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捏住笔桿,中指在食指下面搭在笔的外侧……」 他把握笔的技巧仔细说了一遍。 江微微按照他的指示,握住笔桿,然后顺着他的力道,在宣纸上面落笔书写。 很快,他们就写出一个「微」字。 顾斐松开手,示意她自己试试看。 他没有离开,仍旧站在她身后,两人的距离很近。 江微微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的温热鼻息。 她微微侧首:「你就不能走远点儿吗?」 顾斐低头看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以及光滑白皙的后颈。他平静道:「你安心写你的,不要被外物干扰。」 江微微无语。 她都能感受到男人的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到自己的后颈了,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让她专心写字? 还能更闷骚一点吗? …… 江微微忍受着来自男人那若有似无的骚扰,专心学字。 虽说这个过程相当的难以言喻,但成果却很显着。 一个下午,她就学会了近百个字。 这个时代的文字跟繁体字很相似,只有少量字体出现了变形,需要重新认识。 好在万变不离其宗,江微微有前世的高学歷打底,学起来速度很快。 顾斐不知道这些,见她学得这么快,颇为感慨。 「你要是个男儿身,肯定能在科考中一展才华。」 江微微扬起小脸,得意洋洋:「我要是个男儿身,你上哪儿找我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去?」 顾斐最喜欢她张扬得意的小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对啊,我的运气真好。」 次日一大早,顾斐就去九曲书院上学去了。 江进才的小儿子带着药方去了镇上,到药局抓药,特意跟伙计报上了江微微的名字。 伙计早就得到任掌柜的叮嘱,结帐的时候,给对方打了个八折。 江进才的小儿子带着打包好的药材回到家里,让媳妇儿把药煎好了给江进才送去,顺便还把药价打八折的事情告诉了江进才。 能让镇上药局打八折,足以证明江微微跟药局的关系有多好,这也能从侧面说明,江微微的确是有个有本事的。 江进才遵照医嘱,每天早晚两碗药。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不再口干舌燥,胸口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闷痛。 三天后,江进才去健康堂复诊。 江微微给他把完脉,笑着说道:「太爷,您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喝药了。」 江进才非常高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在晃动:「谢谢,多亏你了!」 江微微立即听到系统的提示声。 999号:「恭喜宿主治癒病人,获得一个积分奖励。」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病人的衷心感谢,获得一个积分奖励。」 送走江进才后,江微微点开系统面板,发现任务进度发生了变化。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十天内治好三个病患。 任务进度:1/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 任务进度:10/50 …… 江微微顺便再点开积分商城,查看自己的剩余积分,还剩6个积分。 折合成现银的话,就是六十两白银。 但她不打算将这些积分兑换成现银,她卖药赚的钱已经足够花销了,这些积分还是攒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微微姐!」 江微微身体一僵,迅速抬头,发现秀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糟了,被秀儿发现系统面板了! 江微微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 谁知秀儿却像是没看到那发着蓝光的半透明系统面板似的,径直将食盒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该吃午饭了。」 第119章:卖药草 江微微心里一动,抬手在系统面板上点了两下,同时仔细观察秀儿的反应。 秀儿注意到她的动作,很是好奇:「微微姐,你在干什么呢?怎么手指还动来动去的?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来她是真的看不到系统面板! 江微微松了口气,收起系统面板,若无其事地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平时早饭和晚饭,她都会在家里跟顾母一起吃,只有中午的时候,秀儿会把做好的饭菜给她送过来。 她的饭量不大,吃完后,还剩下不少饭菜。 家里最近养了两头猪,这些剩饭剩菜会被混进猪食,餵给那两头猪。 秀儿收拾好碗筷,正准备离开,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循声望去,看到院门外站着个小丫头。 这小丫头生得面黄肌瘦,头髮枯黄,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破旧衣服,肩上还背着个大竹篓子,篓子里像是装着什么东西。 秀儿明然是认识这个小丫头,一见面就喊出对方的名字。 「阿桃。」 阿桃也是一怔,旋即露出欣喜的笑容:「秀儿姐姐。」 秀儿赶紧开门让她进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山上摘野菜的时候,顺带摘了些药草,原本是想送到镇上药局换成钱,但听说村里开了个医馆,我就来这里看看,想问问这里收不收药草?」 秀儿忙道:「你等会儿,我去问问微微姐,这医馆是她开的,大小事都由她做主。」 「哦。」 阿桃站在原地,目送秀儿走进堂屋,然后好奇地打量四周。 这座院子比她预想中得还要宽敞漂亮。 阿桃心里很羡慕,可也只能是羡慕而已,以她家的条件,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住上这么漂亮的青砖瓦房。 很快,秀儿就回来了,示意阿桃跟她进去。 两人走进堂屋。 江微微上下打量阿桃,问:「是你要卖药草?」 乍一看到江微微,阿桃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红着脸慌忙应道。 「嗯。」 阿桃以前见过江微微,但那时候的江微微老实巴交,又不会打扮,远不如现在的江微微这般娇艷明媚。 江微微:「把药草拿出来给我看看。」 阿桃立即将肩上的竹篓放到地上,掀开盖在上面的树叶子,从一堆野菜里面,扒拉出一把药草,小心翼翼地递过去:「这是我在山上找到的,是大喇叭花,以前我也摘过一些,卖给了镇上的药局。」 江微微接过药草看了看:「你们叫它大喇叭花?」 「嗯。」 也不知道为什么,阿桃在面对江微微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 阿桃揪住自己的衣摆,紧张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微微笑了下:「没问题。」 这种大喇叭花,其实就是曼陀罗,有毒,有麻醉神经的效果,可以用来制作麻沸散和云南白药。 这种药草除了花之外,根茎、叶子、以及果实都可以入药,药效各有不同。 江微微又问:「你这大喇叭花的价格是多少?」 阿桃偷偷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小心回答道:「之前药局卖给我的价格,是五文钱一斤。」 江微微不大明白这个时代对于药草的定价,她也懒得去计较这点小钱,直接拿出五个铜板:「这是五文钱,你拿去吧。」 阿桃忙道:「我这把大喇叭花的数量不多,应该不足一斤,要不了五文钱的。」 「不够的回头再补上吧。」 秀儿清楚江微微的性格,知道她不耐烦纠结这点小钱,赶紧接过那五文钱,塞进阿桃的手里。 「微微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以后再看到这种药草,多挖些带回来给微微姐就行了。」 阿桃只得收下钱,感激地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长了很多大喇叭花,回头我再去帮微微姐摘。」 江微微提醒道:「大喇叭花的叶子和根茎也能入药,你可以顺带摘一些给我。」 至于根茎,她没有提,挖根茎需要技巧,挖的不好药草就废了,不仅卖不了钱,还糟蹋了这些药草。 阿桃忙不迭地应道:「我记住了!」 她把五个铜钱贴身收好,背上竹筐。 正好秀儿也要回去,便提上食盒,跟着阿桃一起离开了健康堂。 新鲜的大喇叭花不能直接入药,还得先处理一番。 江微微把大喇叭花洗干净,放到后院铺平晾晒。 她暗自琢磨,等以后医馆的经营步入正轨,多招几个人来帮忙干活。 秀儿虽然也能干活,但她主要是负责家里的琐事,要是把医馆的杂活儿也都交给她,她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下午的时候,村长江丰年带着自家小孙子来到健康堂。 江丰年:「微丫头,谢谢你之前给的药膏,我家六娃子脚上的疤痕已经全没了,真是太感谢你了!你那药膏不便宜吧?多少钱?」 江微微摸了下六娃子的脑袋,笑着道:「不用给钱,那药膏就当是我感谢叔公对咱家的照顾,以后咱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得有劳叔公帮忙呢。」 江丰年忙道:「那是自然的,以后你家的事情,就是我家的事情!」 送走江丰年祖孙后,江微微再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病患及其家属的衷心感谢,获得一个积分奖励。」 江微微等了下,没等到治癒病患获得的积分奖励。 她试着问道:「去除疤痕不算治癒病患吗?」 999号:「对。」 毫无感情的冰冷机械音,连一个多余的音节都没有。 江微微啧了声:「你这么高冷,就不怕宿主投诉你吗?」 似乎是「投诉」两个字刺激到了系统,系统这次的回答稍微多了一点。 999号:「本系统照章办事,拒绝闲聊,若有意见,宿主可以在下次系统升级的时候,向系统提出意见。」 江微微来了兴致:「只要我提出意见,你就会改正吗?」 999号:「不会。」 「……」 那你说个锤子哦?! 江微微翻了个白眼,直接切断跟系统的对话。 这破系统太霸王了,一点都不人性化,吃枣药丸! 第120章:名不虚传(打赏加更) 江进才在病癒之后,心情大好,逢人就说健康堂好,说微丫头的医术特别靠谱! 不只是他,江丰年也帮忙给健康堂做宣传。 这两位都是村里有名望有地位的人,他们的话在村民们心中很有分量,一些村民被说动了,陆陆续续有人来健康堂求诊问药。 来问诊的病人男女老少都有,病症也是各不相同。 其中有些病症,以江微微目前的医术还不能彻底治癒,只能暂时延缓病情的发作,还有些病症则正好对应了她手里现有的技能,三下五除二就把对方给治好了。 无论是彻底治癒,还是延缓发作,这都证明江微微的医术名不虚传。 江微微的名声在云山村里彻底传扬开来。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十天内治好三个病患。 任务进度:3/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 任务进度:50/50 …… 999号:「恭喜宿主已完成初级阶段的两个小任务,获得两个中级宝箱。」 江微微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关上房门,悄悄打开两个金灿灿的中级宝箱。 这次她又开出了两本技能书。 分别是返魂丹和止血散。 系统询问是否使用该技能书? 江微微当即选择是。 两本技能书化成金光,钻进她的体内。 她熟练地找出系统面板,点开技能树,发现自己多了两个新技能。 返魂丹:本方由丁香、木香、沉香、藿香、乳香、降香、香附、檀香、诃子肉、僵蚕、郁金、天麻、礞石、瓜蒌仁、莲子心、甘草、麝香、琥珀、硃砂、牛黄、苏合香、安息香、冰片等二十三味药组成,白蜜为丸,金箔为衣。 此药用于痰厥中风,口眼歪斜,牙关紧闭,昏厥晕死,中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哭笑失常等症。 止血散:本方由大蓟、小蓟、荷叶、侧伯叶、茅根、茜根、山栀、大黄、牡丹皮、棕榈皮等药组成。用于血热妄行所致的呕血、咳血、衄血等上部出血症,有凉血止血之功。 注,其药烧炭存性用,可以加强收敛止血作用。 喜提两个新技能,江微微感觉美滋滋的。 紧接着,她有收到了系统发布的新任务。 999号:「病人以及家属的衷心感谢,是对医术水平的最佳奖章!请宿主在十五天内,获得10个病人及其家属的衷心感谢!」 999号:「医馆的知名度越高,你距离神医的目标就更进一步!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100!」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十五天内获得10个病人以及家属的衷心感谢。 任务进度:0/10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200 任务进度:0/200 …… 江微微看完任务内容介绍,心想真不愧是长期性连环任务,这任务真的是一环接一环,完全不打算让她停下来啊。 不过一想到完成任务就能奖励各种技能,她心里又充满了期待。 关闭任务页面,点开积分商城,查看她的个人积分。 这几天接连看了不少病人,她的个人积分不断上涨,如今已经有了二十三积分。 换算成现银的话,就等于是二百三十两白银。 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目了。 江微微翻了翻积分商城里的东西,技能书她仍旧是一本都买不起,珍稀药材倒是能购买很少的一部分,类似人参灵芝之类的。 医疗工具的话,她只能买得起缝合线跟纱布。 她的目光停留在「手术刀」那一栏…… 有点想买这个。 可是价格太贵,一把最基础的手术刀,也要三十个积分。 她还差了七个积分。 江微微关闭系统面板,看来还得继续努力,多治疗几个病人,尽快攒够三十个积分购买手术刀。 因为有了目标,下午给病人看诊的时候,江微微显得格外有干劲儿。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江微微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整个医馆就她一个人忙前忙后,人少的时候还好,一旦人多了,她就顾不过来了。 必须得尽快招人才行! 她正琢磨这事的时候,就见到赵氏拉着莫月珍走进了健康堂。 江微微扬眉,这两个女人怎么来了? 赵氏之前被赶回娘家,后来因为老四江季和考上了秀才,她作为老四的亲娘,得以回到江家。 她一进门,眼珠子就到处乱转。 这院子真宽敞,地面还铺了青砖,还有这屋墙,用的也都是青砖,肯定用了不少钱吧! 莫月珍被她拽着胳膊,落后半步跟在她后面。 从莫月珍的模样来看,显得不情不愿的,像是被迫来到这里的。 江微微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们二位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该不会是又要来讨打吧?」 赵氏被她提醒,立刻想起上次被她套在麻袋里暴揍的事情,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可前面几次教训深刻地告诉她,面前这丫头不好惹! 最后赵氏只能忍气吞声,道:「你别误会,我今天是带你四婶来看病的。」 江微微很意外:「四婶怎么了?」 说起这事儿,赵氏就有一肚子的怨气。 「你四婶跟你四叔成亲都三年了,还是一无所出,别说大胖小子,连个丫头片子都生不出来,村里人都说你懂医术,你帮忙给你四婶看看,是不是她身体有毛病?要是真有毛病的话,能治就治,治不好就……」 后面的话赵氏没说出来,但莫月珍和江微微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要是治不好,赵氏就打算休了老四媳妇。 莫月珍抿着唇,脸色煞白,眼角还有点泛红,看样子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又不敢说出来。 江微微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伸手:「先给诊金后看病,这是规矩。」 赵氏不乐意:「你都还没看病,就要收钱,万一没看出病来怎么办?这钱岂不是白收了?」 「不管有病没病,那都是病人的事情,我只负责看病治病,你们不给诊金,我就不看病。」 ------题外话------ 感谢°幽兰若梦.、chris的打赏。 感谢宝贝让我咬一口的舵主打赏,加更奉上,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21章:无法生育 平时江微微不会特别要求先交诊金,偶尔遇上家境贫困的病人,她甚至还会倒贴诊金,但对于像赵氏这样的极品货色,江微微可就没那么好心了,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一文钱都别想少! 赵氏见她态度强势,无可奈何,只能忍着肉疼,拿出五文钱给她。 江微微收下诊金,随手扔进抽屉里,然后对莫月珍道。 「坐吧。」 莫月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咬着唇,在桌子后面坐下。 江微微让她把右手伸出来,开始给她把脉。 赵氏站在旁边,紧紧盯着两人。 把完脉后,江微微又问了些莫月珍一些问题,得到回应后,江微微心里大概有了谱儿。 赵氏其实是不想来找江微微问诊的,在赵氏看来,江微微这丫头不仅刁钻,而且还邪性。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沾上她,就肯定要倒霉! 可村里人都说江微微医术好,甚至比镇上回春堂的老大夫也不差。 更重要的是,江微微收的诊金比回春堂便宜,离家也近,来回一趟很轻松,完全不会耽误家里的活儿。 基于各方面的考量,最后赵氏还是厚着脸皮,拉上老四媳妇来到健康堂。 赵氏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老四媳妇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要是能治好的话,自然是最好。 要是治不好的话,那就赶紧休了老四媳妇,回头让老西再娶别的女人。 她家老四可是秀才,将来还要考举人和进士,甚至入朝为官的!怎么能娶一个不下蛋的母鸡当媳妇儿?! 赵氏见到江微微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赶紧问道:「看出你四婶是得了什么病吗?」 莫月珍此时也看着江微微。 虽然她已经悄悄去回春堂找老大夫诊断过了,但万一老大夫诊断错了呢? 被这婆媳两人盯着,江微微仍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放心,四婶的身体没毛病。」 赵氏立即皱眉:「不可能!要是老四媳妇没毛病,为什么他们成亲三年都生不出孩子?隔壁家跟她同年嫁人的媳妇,今年都已经怀第二胎了!」 「从脉相上来看,四婶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为什么生不出孩子?」 说到这里,江微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生孩子又是光靠女人就能成的,既然四婶身体没毛病,那么毛病很可能就出现在四叔身上。」 赵氏顿时就怒了,尖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家老四生不出孩子吗?!」 「别急,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假设而已,至于这个假设是真是假,只能让四叔亲自来健康堂一趟,我给他亲自把过脉之后才能知道。」 赵氏压根就不听她的解释,激动地喊道:「我家老四的身体好着呢!他不可能生不出孩子!肯定是老四媳妇的错,是她生不出孩子,都怪她!」 莫月珍此时已经捂住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江微微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既然你你坚持四叔身体没毛病,那就当他没毛病吧,反正生不出孩子的人是他,又不是我,关我什么事。」 赵氏气急败坏:「你根本不会看病,你就是在坑蒙拐骗!你把五文钱的诊金还给我!」 「我已经帮四婶看完了病,诊金恕不退还。」 「你这个骗子,我要去告你!」 江微微不为所动:「赶紧去告吧,最好是把事情闹得整个九曲县都知道,到时候大傢伙儿都晓得四叔无法生育,看看是我丢脸,还是你们更丢脸?」 「你给我等着!」 赵氏自认为占着理,丝毫不惧,转身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却发现老四媳妇没跟上,赵氏立即转身,没好气地吼道:「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准备当菩萨,想让人供着你吗?赶紧走!」 莫月珍站起身,但却没有抬脚,而是哭着说道:「娘,算了吧,这事儿不能闹大。」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更火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换做平时,莫月珍肯定会悻悻闭嘴,不敢再多嘴。 可现在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已经请回春堂的老大夫看过了,老大夫也说我的身体没有毛病,一直生不出孩子,问题很可能出现在我男人身上。」 「你胡说!」赵氏直接就炸毛了。 她想也不想就冲上来,狠狠抽了莫月珍一巴掌。 「你生不出孩子就算了,居然还敢把过错往老四身上推?老四是我亲儿子,我比谁都清楚他,他的身体好着呢,绝不可能有问题!一定是你串联江微微那个死丫头,合起伙来坑我的钱,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你!」 赵氏说着又要上手来打莫月珍。 莫月珍不敢还手,只能抱着脑袋,不断闪躲,同时哭着讨饶:「我没有骗您,我说的都是真话,您要是不信,可以跟我去回春堂找那个老大夫对质。」 她越是这么说,赵氏就打得越狠。 婆媳两个人在健康堂里展开大战。 江微微也懒得去拉架,坐在旁边看好戏。 赵氏没注意脚下,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痛得惨叫出声。 莫月珍停止逃窜,有点想去扶她,却又怕她再打自己,一时间犹豫不决,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别看我,我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莫月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扶赵氏。 赵氏像是扭到了药,疼得厉害。 也正因为太疼了,她没办法再打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们这两个挨千刀的,是想害死我啊!早知道当初老三会生出你这么个死丫头……」 她的话还没骂完,就忽然被江微微灌了一杯水。 赵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把水咽了下去,然后才惊恐地尖叫:「你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江微微将空杯子放到桌上,笑眯眯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一杯茶而已,看你一直在大喊大叫,给你喝点茶润润嗓子。」 第122章:千万不要招惹她 赵氏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弯下腰,张大嘴巴,想把吞下去的水再给吐出来。 她试着干呕了好几下,仍旧什么都没吐出来。 「你到底给我喝……喝……呃……」 赵氏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麻掉了,无论怎么用力,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勉强发出一两个单音节。 她露出惊恐之色,指着江微微,想要质问,却又说不了话。 莫月珍此时也发现了婆婆不对劲,赶紧问道:「微丫头,你对你奶做了什么?」 江微微神秘一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会巫术,刚才我给奶喝的茶里面,加了一点特别的作料,喝下去后,会让人说不出话。」 莫月珍和赵氏同时睁大眼睛,表情恐惧。 在这个封建时代,绝大多数人都维持着对鬼神的信仰,尤其是像云山村这种偏远小地方,迷信的人数更多,其中就包括赵氏。 这一点从她会花钱请王婆来驱邪就知道了。 江微微的话,直接戳中赵氏最恐惧的点,她这个人什么都不怕,但就是怕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因为未知,所以更加恐惧。 赵氏以为自己中了巫术,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直接就哭了出来。 莫月珍不怎么信鬼神,可赵氏不能说话是事实,这让莫月珍也有点害怕江微微的手段,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奶奶?她可是你的长辈!」 江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想让她长个教训,嘴巴放干净点,别仗着自己是长辈,就什么话都往外喷。我这里是医馆,不是你们家,真要惹恼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她面上挂着笑,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赵氏和莫月珍不寒而慄。 莫月珍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当她触及到江微微的目光时,心肝一颤,立即想起这丫头疯起来六亲不认的作风,顿时就怂了。 赵氏还在嚎啕大哭,一副随时都要哭死过去的架势。 江微微悠然道:「放心,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你只要回去好好地反省,别再跟个疯狗似的到处咬人,你自然就能重新开口说话了。」 赵氏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可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老实听话。 江微微摆了下手:「我要关门了,二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莫月珍扶着赵氏灰熘熘地走了。 等她们一走,江微微就关门回家。 刚才她灌进赵氏嘴里的那杯茶,其实是用曼陀罗花泡的,用量很少,服下后会让人的口腔和舌头在短时间内麻痹,无法再正常说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药效就会消失。 赵氏和莫月珍不懂这些,真以为江微微会医术,婆媳两人回到家里之后,仍旧是心有余悸。 江林海见到赵氏回来了,立即问道:「微丫头怎么说的?老四媳妇是真的不能生育吗?」 赵氏说不出话,只能沖她打手势比划。 江林海不明所以。 他试着问道:「你这嘴怎么了?咋不能说话了?」 赵氏解释不清楚。 江林海只得把莫月珍叫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莫月珍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 江林海听完后,脸色奇差无比。 他不信鬼神,自然也不会相信江微微会巫术这种鬼话,但江微微能让赵氏说不出话来,就足以证明这丫头的手段有多厉害。 江林海不敢去找江微微的麻烦,只能充赵氏和莫月珍骂道。 「出门之前,我特意叮嘱过你们,见到微丫头之后,对她客气点,千万不要招惹她,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赵氏呜呜地哭,心里是后悔不已。 莫月珍不敢吭声,低垂着脑袋站在原地挨训。 训完话后,江林海道:「暂且先这么着吧,等明天看看,要是你还不能说话,咱们再去找村长和族老们告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自家男人出面撑腰,赵氏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再那么惶恐无助,使劲点头。 江林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吭声的老四媳妇,沉声问道:「你之前真的去回春堂看过大夫了?」 莫月珍立即点头说是的。 江林海想了下:「这事儿你不要往外说,等明天我带老四去一趟回春堂。」 他其实也不相信自己的小儿子无法生育,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躲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得尽快带老四去检查一下,要是真有问题,就赶紧医治,免得拖到年纪大了更加不好治。 …… 晚上吃完饭后,顾斐主动承担刷碗的工作。 江微微回到房间里,写了张药方,出门去找顾斐。 她刚靠近灶屋,就听到顾母在跟顾斐说话。 顾母:「儿啊,之前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不?」 顾斐:「嗯。」 顾母:「不是我非要管你们夫妻两的私事,但生儿育女是大事,耽误不得,趁着你们还年轻,要是身体有什么毛病,就赶紧调养。」 顾斐:「我知道了。」 江微微脚步一顿。 她想起之前顾斐忽然提起孩子的事情,再加上顾母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斐想要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被情敌给刺激到了,应该还有顾母总是在耳边念叨的原因吧。 在江微微这么一晃神的功夫,灶屋里面的母子两人对话从生孩子,转移到了科考上面。 顾母:「你之前不是说,不能参加科考吗?你现在考上了秀才,不会被人给盯上吧?」 顾斐:「没事,你别担心,我有分寸的。」 顾母:「你有分寸就好,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人也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但万一呢?那人心思复杂得很,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咱们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可不能再给卷进去了。」 顾斐:「嗯,我会保护你和微微的,不会再让你们遭罪。」 江微微听到脚步声,知道顾母要出来了,她心思一动,自己往回走了两步,然后转身,装作刚从屋里走出来的样子。 ------题外话------ 感谢charon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123章:信你才是有鬼呢! 顾母走出灶屋,见到江微微正往这边走过来,脚步一顿,神色有点不自在。 「微微,你怎么出来了?」 江微微笑了下:「我来找相公说点事。」 「哦,他就在里面。」 江微微侧过身,先让顾母过去,然后才迈步走进灶屋。 灶屋里面,顾斐正在烧热水。 江微微爱干净,不仅自己每天都要洗澡,还要求顾斐也要每天洗澡,所以顾斐每晚刷完碗后,还得烧上一大锅热水。 顾斐见到她进来,直起身子:「怎么了?」 江微微将一张药方递过去:「明天你不是要去书院吗?顺带帮我去药局买些药材回来,药材名字都写在这上面了。」 顾斐接过药方,迅速扫了一遍,表示没问题。 他注意到江微微欲言又止,主动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江微微其实很想问问刚才他跟顾母说的话,什么叫做不能参加科考?难道他参加科考会惹来麻烦吗?还有顾母口中提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她总觉得这男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但话到嘴边,她最后还是变成了其他的内容。 「你身上的钱还够用吗?」 顾斐无奈:「够用了,你好好开你的医馆,钱财方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别人家都是男人负责赚钱养家,到了他们家是彻底反过来了,媳妇赚钱养家,他这个做相公的啥事也不干,还得被媳妇养着,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吃个软饭的。 江微微也不啰嗦,直接道:「要是不够用了,就跟我说,我这里有钱。」 顾斐加重语气强调:「我有钱。」 「哦。」 见她一副不想揭穿你的样子,顾斐感觉特无力,又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有钱。」 江微微顺势问道:「既然有钱,那你以前为什么不去书院念书?」 「书院离家里太远,我娘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不方便离家太远。」 江微微压根就不信:「那你平时上山打猎,一去就是两三天,有时候甚至半个月,那怎么不见你担心娘在家没人照顾?」 顾斐:「那是因为没办法,我不打猎,就没有进项,家里连吃饭都成问题。」 江微微呵呵一笑,信你才是有鬼呢! 顾斐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态度有问题,试着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江微微反问:「那就得看你隐瞒了我什么?」 顾斐不吭声了。 江微微也不强迫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不例外。 他愿意全部说出来自然是最好,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反正日子还得照过。 她探头往锅里看了眼,见到水已经冒热气了,便道:「这水差不多了,你把热水提到屋里去,我先去屋里等你。」 「嗯。」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两人钻进被窝,一觉睡到大天亮。 顾斐早早地起床,帮家里把水缸挑满水,又噼了些柴禾,然后才出门前往书院。 等到了下午,他和魏尘一起离开书院。 因为是在同一个书院念书,顾斐每天都能见到魏尘,即便不问,也能从魏尘的着装和精舍面貌看出来,魏尘这几天在家里过得很好。 他身上穿的是量身定做的新衣服,出入还有牛车接送,偶尔在书院里碰见魏驰,对方也不敢对他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当他不存在。 今天魏尘没有坐自家的牛车,而是和顾斐一起步行下山。 到了镇上,顾斐去药局採购药材,而魏尘则去五味斋买了些点心。 顾斐肩上扛着一大包药材,刚走出药局,魏尘拎着点心迎上去。 「这些是给姐姐买的,你帮我捎回去给她吧。」 顾斐接过点心:「不用送我了,你回去吧。」 「好。」 嘴里虽然这么应着,但魏尘还是把人送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 眼看就快出镇子了,顾斐再次道:「回去吧。」 魏尘停下脚步:「替我照顾好姐姐,别让她受委屈,我有空回去看她的。」 「嗯。」 魏尘刚转身,余光瞥见前面一处,立即顿住。 顾斐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前面茶楼里面走出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顾斐恰好认识,正是药局的伙计,马普。 至于另外一个男人,顾斐不认识,他以为是马普的朋友亲戚之类的,没有多想,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魏尘喃喃道。 「那不是我家的管事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斐心头一动:「那是你家的管事?」 魏尘:「他是咱家的杨管事,平时专管后宅的事情,很少露面,外人一般不认识他。」 回春堂的管事,怎么会跟药局的伙计混在一起?这两家不是关系不好吗? 顾斐心生疑窦。 回到家里,顾斐将药材和点心全都交给江微微。 江微微先是吃了两块糕点,表示甜度刚刚好,非常满意,然后才开始检查药材。 顾斐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 「我今天在镇上,看到马普跟回春堂的杨管事从茶楼里出来,两人有说有笑的,好像交情不浅。」 江微微动作一顿。 马普经常来她家收穫,一来二去的,她自然也就认识了对方,知道他是药局的伙计之一。 她看向男人:「你在怀疑什么?」 顾斐:「你卖给药局的药品,在九曲县卖得很好,还有些外地的富户被吸引过来求购,回春堂不可能不眼红的,我担心他们在背地里搞小动作,故意坑你。」 江微微却是一笑:「放心,这世上能坑到我的人,还没出世呢。」 「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顾斐做事向来谨慎周到,即便真有九成把握,他也要把剩下的一成给补足。 江微微知道自家男人的性格,便道:「那你明天帮我给药局的任掌柜传个话,让他有空来一趟健康堂,我有点事情跟他商量。」 「嗯。」 次日清晨。 江微微吃完早饭,牵着大黑,慢悠悠地朝健康堂走去。 她家住在村东头,健康堂在村西头,这段路程相当于穿越了大半个村子。 路程不算短,就当做是饭后消失散步了。 大黑背上扛着一大包药材,那些都是顾斐昨天给她带回来的。 因为这段时间,有不少村民去健康堂看病,逐渐对江微微的医术有了信心,见到她也都是笑脸相迎,尤其是那些被她治癒的病患,对她的态度格外热情,不断有人往她手里塞东西。 第124章:只有你能帮她了! 「微微啊,这是咱家自己种的甜瓜,可甜了,都是洗干净的,直接就能吃。」 「这是我刚摘下来的黄瓜,还挂着露水呢,你拿回去,无论是炒菜还是生吃,都好吃!」 「这是我爹之前在你家看病的诊金,之前家里钱不够,只能赊帐,实在是不好意思。」 …… 江微微随手把铜板塞进荷包里,把甜瓜黄瓜等物全部扔到大黑的背上,一一谢过热情的村民们。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最近几乎每天她都会被人往手里塞东西,塞的都是些瓜果蔬菜,不值钱,但也算是村民们的一点心意。 江微微是来者不拒,全部收下。 这倒不是因为她贪小便宜,是因为她熟知患者们的心思。 患者们给她送东西,主要就是图个安心,希望她在治病的时候,能多费些心思。 她要是不收,患者及其家属们反倒会觉得不安。 反正都是些小东西,江微微也就不跟他们客气了,照单全收。 她将东西放下,随手拿起两个香瓜,自己吃一个,再给大黑吃一个。 这香瓜确实挺甜的,一口下去,全是甜汁儿。 吃完了香瓜,江微微开始干正事。 她把药材一一拿出来,开始制作返魂丹和止血散。 在制药的过程中,她还得时不时地应付前来问诊的病患,一早上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把她累得够呛。 等到了中午,秀儿来给她送饭。 江微微更是罕见地把所有饭菜都给吃光了。 秀儿见状,颇为诧异:「微微姐,你今天的胃口真好啊!」 江微微瘫在椅子上休息:「因为我累啊。」 随后她又开始小声念叨:「得赶紧招个人,不然真的会把我给累垮了。」 秀儿心里一动,试着开口道:「你想招人啊?」 「嗯。」 「我觉得阿桃挺不错的,不仅能干,还能吃苦,最重要的是,她还认识一些药材,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听她这么一说,江微微有点心动了,稍微坐直了些。 「我对阿桃不是很熟悉,你跟我说说她家里的事情。」 秀儿跟阿桃的关系很不错,平时经常结伴一起去河边洗衣服,以前还经常一起上山挖野菜,她对阿桃家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见到江微微感兴趣,秀儿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阿桃全名叫做江桃,真要算起来的话,她跟江微微算是亲戚。 她家里除了爷奶和父母之外,还有个大哥。 说起阿桃的大哥,秀儿就生气。 「阿桃的大哥没啥本事,还以为自己特别厉害,非要娶个漂亮媳妇,他看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开口要十两银子的聘礼钱。阿桃家里只有两亩地,却得养活一大家子,一年辛苦下来,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根本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银子。可阿桃的大哥非要娶那个姑娘,为这事儿闹死闹活的,阿桃的父母向来偏心儿子,经不住儿子闹腾,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姑娘家要十两聘礼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否则就不嫁,阿桃的父母为了凑够十两银子,打算把阿桃嫁给隔壁村的一个糟老头子。」 「那老头子年纪大的,都能做阿桃的爷爷了,还特别好色无耻。先前已经被他折磨死了两个媳妇,他打算再娶个第三个媳妇,彩礼钱给得挺多,但附近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没人捨得把亲闺女嫁过去给他糟蹋。也就只有阿桃的父母,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儿,捨得把阿桃嫁过去,就为了赚那笔彩礼钱。」 「阿桃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就拼了命地干活,前天卖药草的五文钱,也被她交给了父母,为的就是表示自己能赚钱,对家里有用处,不要把她给卖了。」 「微微姐,你要是愿意招阿桃干活的话,阿桃也许就不会被嫁给那个糟老头子了。」 谁知江微微听她说完,却是摇头:「不行。」 秀儿顿时就急了:「为什么?阿桃干活很利索的,不会偷懒,也不会乱说话,特别好使唤。」 江微微:「跟阿桃没关系,是她家里的缘故,我要是把她招过来干活,以后她家里人藉此赖上我的话,怎么办?我只想请人帮忙干活,不想因此招来一大堆麻烦。」 「可是阿桃真的很可怜,现在只有你能帮她了!」 「你忘记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人只能靠自己,想要挣脱泥潭,就得先自己立起来,如果她自己没有要反抗的意识,我就算再怎么帮她也无济于事。」 这世上并非每个人都能知恩图报,多得是倒打一耙的白眼狼。 江微微不介意顺手帮帮别人,但那也是建立在对方下定决心反抗的前提下。 从秀儿刚才的描述来看,阿桃被家里人当成供养无能大哥的取款机,而她本人到现在仍没有反抗的意识。她甚至还对父母家人存在奢望,拼了命地赚钱,去求得父母的认同。 殊不知,她的父母眼里,就跟养在猪圈里的猪没什么两样。 即便她努力赚钱,也不过是让父母在她身上多捞一点好处。 像阿桃这样的傻姑娘,江微微以前见过不少,大多是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所致,总是盲目地相信血缘亲情,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是好父母。 可事实上,不是所有的儿女都能孝顺父母,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江微微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父母,心中涌现出思念之情。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因为她的猝死而伤心过度? 一时间,她的心里满是唏嘘,连秀儿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 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下午江微微懒得再去做药了,有病人就看病人,没病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秀儿离开健康堂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阿桃的家。 她找到阿桃,劝说阿桃别再把赚来的钱送给父母大哥,那就是个无底洞,她想让阿桃多为自己打算。 可阿桃却是摇头。 「家里条件不好,大哥要娶媳妇,没钱下聘礼,我必须得努力赚钱,才能凑够聘礼钱。」 秀儿气急败坏:「可你爹娘要把你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阿桃仍是摇头:「不会的,爹娘只是说说而已,他们不会那么干的。」 秀儿有说了很多话,可阿桃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似的,死活不听劝,无奈之下,秀儿只得离开。 第125章:救命恩人(为宝贝让我咬一口护法加更) 第二天。 江微微正在健康堂里捏药丸子,忽然听到秀儿的喊声。 「微微姐!」 她立即从后院跑到前院,看到秀儿和一个年轻媳妇,抬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了进来。 江微微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阿桃。 秀儿心急如焚,慌忙说道:「微微姐,你快救救阿桃,求你了!」 江微微示意她别急,让她们把人抬进观察室里。 所谓的观察室,其实就是个小屋子,屋子里面有床,还有一些常用工具。 阿桃被放到床上。 江微微先是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确定还有得救,然后拿出剪子。 她一边给阿桃剪衣服,一边对秀儿说道:「去烧点热水,再拿个干净的布巾过来。」 「嗯!」 秀儿立即跑去灶屋烧水,帮忙送人过来的年轻媳妇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傻站在旁边看着。 江微微看了她一眼,问道:「阿桃是怎么受伤的?」 鑑于对方的气势太强,年轻媳妇几乎是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开口叙述过程。 「我和阿桃上山去摘野菜,摘完野菜后,我就打算回家,可阿桃说她还想去摘些药草换钱。我不认识什么药草,听到能换钱,就跟着她一起去了,谁知道在採摘药草的时候,阿桃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我赶紧把她背下山,在路上碰见了秀儿,秀儿边和我一起把人送到健康堂来了。」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阿桃她不会死吧?」 江微微平静道:「不会。」 年轻媳妇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你能帮忙去通知阿桃的家人吗?阿桃的伤势很严重,最好能有家人陪同,以防不测。」 「好,我这就去!」 年轻媳妇跑出健康堂,直奔阿桃家而去。 刚才阿桃被送到健康堂的路上,被不少村民看到了,此时有不少人都来到了健康堂,想看看阿桃怎么样了。 秀儿很快端着一大盆热水走进观察室。 「微微姐,热水来了。」 江微微:「把布巾拧湿给我。」 秀儿立即照做,将热乎乎的湿布巾递过去。 阿桃身上有很多处伤口,从创面来看,都是擦伤和摔伤,还伴随多处骨折,因为送来得很及时,不至于伤及性命,但要是调养得不好,很容易落下残疾。 江微微将接触到伤口创面的衣服全部剪开,再用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 这个过程有点疼,即便阿桃还在昏迷,仍旧不自觉地颤抖。 清理完伤口后,江微微拿出止血散,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把伤口裹住。 终于骨折的地方,也被她一一恢復原位,再用木板夹住,防二次骨折。 等做完这些,江微微已经累出一身的汗。 秀儿立即掏出手绢,帮她把脸上的汗珠擦干净。 「微微姐,阿桃怎么样了?」 「没事了,让她好好休息,等会儿就能醒了。」 得知好友无事,秀儿长舒一口气:「谢谢,这次多亏你了,不然阿桃就惨了。」 江微微走出观察室,刚才救人的时候,她身上的衣服站到了血迹,她打算去楼上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可前脚才刚迈上楼梯,就见到年轻媳妇带着一个中年妇女走进了健康堂。 中年妇女见到江微微,张嘴就问:「我家阿桃呢?」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是?」 「我是阿桃她娘,我问你阿桃人呢?你该不会把人给医死了吧?我跟你讲,要是阿桃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赔钱吧!」 江微微扬眉:「这才刚进门,就准备讹钱了?」 阿桃的娘姓赵,名叫赵金珠,跟江微微的奶奶是同宗亲戚,按照辈分,江微微还得喊对方一声婶婶。 赵金珠没想到对方生得白白嫩嫩,年纪又轻,好像很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张嘴吐出来的话却如此直白,让赵金珠被狠狠噎了一下。 屋里的秀儿听到动静,立即走出来解释:「赵婶,你别乱说,微微姐刚救了阿桃,她是阿桃的救命恩人。」 谁知赵金珠听完这话,非但不觉得感激,反倒警惕道:「我先跟你们讲清楚,不是我求着你救人的,是你自愿救人的,医药费我们家概不承担。」 江微微被她给气笑了:「照你这意思,阿桃不是你的闺女?」 「阿桃当然是我的闺女!」 「既然是你的闺女,为什么你不愿意给你闺女掏医药费?」 赵金珠大声道:「我刚才说过了,是你非要救人的,又不是我求你救的,你这是强买强卖,凭什么要让我们交医药费?!」 「行,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我这就请人去把村长和族老们喊来,到时候是非曲直,咱们当着全村人的面,好好掰扯清楚,怎么样?」 赵金珠顿时不敢吭声了。 她也就是仗着泼辣厚脸皮,才敢在这里耍赖,可要是真闹到村长和族老们的面前,那就不仅仅是靠耍赖就能矇混过关的。 而且她很清楚,江微微因为治病救人的缘故,在村里的人缘非常好,就连村长和族老们都欠了她的人情,再加上她男人考上了亚元,在村里更是没人敢得罪的主儿。 要是把事情闹大,村里人肯定会站在江微微那一边。 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赵金珠! 过了会儿,她才不甘不愿地开口:「你想要多少医药费?我先跟你说清楚,我家里穷得很,没有钱,你要得太多,我可给不起。」 江微微:「不多,也就十两银子吧。」 赵金珠不敢置信:「啥?!你说多少钱?!!」 「我救了你闺女一条命,要你十两诊金不算贵吧?这要是换成回春堂,价格起码还得翻一倍。」 赵金珠尖叫:「你做梦去吧!我家要是有十两银子,早就给我儿子讨媳妇去了,怎么可能会给你?!」 江微微看了一眼旁边的观察室,观察室的门并未关严实,只是虚掩着的,外面的说话声,里面的人应该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你的意思是,你宁肯花十两银子给你儿子娶媳妇,也不愿意花十两银子救你闺女的命?」 ------题外话------ 感谢二小姐、宝贝让我咬一口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26章:一门好亲事 赵金珠想也不想就大声道。 「那是当然啊!那个赔钱货的贱命,哪能跟我儿子的婚姻大事相比?要不是看在她还能赚一笔彩礼钱的份上,我都懒得来这里!」 秀儿气得不行:「阿桃也是你的亲生闺女啊!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死活?!」 「阿桃当然是我的亲闺女,可谁让她是个丫头片子?丫头生下来就得嫁到别人家,又不是咱家的人,我对她再好也没用。哪像我儿子,不仅能传宗接代,还能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以后我们老两口可就指望他了。至于阿桃那丫头,我们已经给她寻摸好了人家,她要是没死,回头把她嫁出去,换点彩礼钱,咱儿子娶媳妇的聘礼钱就有着落了。」 说到这里,赵金珠再次看向江微微,努力摆出和善的姿态。 「微丫头,我谢谢你救了阿桃,但咱家是真的没钱,这医药费就暂且先欠着啊,回头等阿桃嫁人了,咱家拿到彩礼钱,我再把医药费补上。」 江微微走到桌边坐下,悠然道:「可你刚才说,那笔彩礼钱是要拿去给你儿子娶媳妇的。」 「娶完媳妇总还有点剩余吧,可能不太多,但总比没有好,你说是吧?」 「也是。」 赵金珠见她贊同,心下一松:「你快告诉我,阿桃在哪里?既然她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江微微往后一靠,好整以暇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不着急不行啊,隔壁村的李老头一直在催,让咱家快点答应这门婚事,要是再拖着不答应,那李老头就要换别家了。」 「原来你这是上赶着要去卖闺女啊?」 赵金珠表情一僵,随即挤出个笑容:「话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卖不卖的?闺女大了,总得嫁人,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给阿桃寻摸到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你真觉得把十四岁的闺女,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是一门好亲事?」 赵金珠脸上挂不住了,笑容逐渐消失,语气变得不善。 「微丫头,不管我们要把阿桃嫁给谁,那都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跟你这个外人没关系,你少在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江微微嗤笑道:「你真以为我稀罕管你家那点破事儿?我只想要回我的医药费,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钱,要么滚。」 「你!」 「看样子,你今天是不愿给钱的,」江微微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下逐客令,「秀儿,送客!」 秀儿立即上前,摆出个请的姿势:「赵婶,请走吧!」 赵金珠怒火中烧,却又拿江微微无可奈何,只得咬牙切齿道:「阿桃是我家闺女,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会把她给带走,你给我等着吧,这事没完!」 说完她就气势汹汹地走了。 秀儿一直将人送出大门,又跟围观群众们解释了几句,表示阿桃已经安然无恙,这才把众人给打发走。 江微微站起身,推门走进观察室。 阿桃仍旧躺在床上,原本紧闭的眼睛,此时已经睁开。 她的眼眶通红,蓄满泪水。 江微微:「刚才你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阿桃含着眼泪应了声:「嗯。」 刚才赵金珠刚走进健康堂,阿桃就醒了,赵金珠说的每个字,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干活,多给家里赚钱,爹娘就不会把她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可刚才赵金珠说的那些话,将她最后一丝侥倖也彻底浇灭。 阿桃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枕头。 这时秀儿也走了进来。 她看到阿桃醒了,先是一喜,随即问道:「你哭什么啊?」 阿桃边哭边说:「你说得对,爹娘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是我自作多情,以为只要努力地干活,竭尽全力帮家里减轻负担,爹娘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我错了,我太天真了!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牲口,他们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完全不会为我着想,呜呜呜!」 秀儿怕扯到她身上的伤口,不敢碰她,只能用手绢帮她擦掉眼泪,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阿桃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压抑在心底的绝望和痛苦全都给发泄出来。 「秀儿,我以后怎么办啊?我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我不想被爹娘当成牲口一样卖掉!呜呜呜!!」 秀儿嘆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时代的婚姻,看的是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 赵金珠两口子铁了心要把阿桃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就算是村长和族老们也不好插手,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顶多也就是在旁边劝几句而已。 可是以赵金珠两口子的德行,肯定不会听劝。 对他们来说,儿子的婚姻大事是头等大事,绝对不能被耽误! 至于阿桃这个丫头片子,反正迟早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嫁给一个老头儿又有什么关系?正好还能换来彩礼钱补贴家里。 等阿桃哭得差不多了,哭声渐渐变小,江微微方才悠然开口。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摆脱你的爹娘,但你得为此付出一点代价。」 阿桃一听这话,立刻就要爬起来,结果被秀儿给按住。 秀儿:「你身上多处骨折,不能乱动。」 阿桃只得维持原状,眼珠子却使劲往江微微所在的方向瞟,急切地问道:「微微姐,你快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江微微走到她身边,低声在耳边说了几句。 阿桃听完她的话,呆滞了一会儿,很快又用力点头:「只要你能救我出泥潭,我什么都听你的!」 因为阿桃身上有伤,晚上得留个人在医馆里面照顾她。 秀儿自告奋勇地留下来。 傍晚,江微微回到家里,将阿桃的事情跟顾斐说了下。 顾斐对她的做法没什么意见。 「你看着办就好了。」 江微微凑过去:「那你帮我写份契约呗。」 「你不是已经学会写字了吗?」 江微微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可是你写的字比较好看嘛~」 顾斐:「……」 软乎乎香喷喷的媳妇主动投怀送抱,这谁顶得住? 第127章:卖身契 赵金珠怀着一肚子怒气回到家里,将她在健康堂受到的委屈全部告诉给了她男人和她儿子。 她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名叫江福,他不善言辞,除了种地也没什么本事,家里的大小事情向来都是赵金珠做主,他从不发表意见。 此时也一样,江福坐在旁边默默听着,闷不吭声。 赵金珠本来也就没有指望他,直接对儿子说道:「栓子啊,我受点委屈没什么,重点是要把阿桃那丫头给要回来,没有她的话,你就没有聘礼钱。」 栓子生得很胖,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长度和宽度几乎持平。 能在家里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养出这样一身肥膘,足以可见他平时吃得多好。 跟他相比,阿桃瘦得跟竹竿似的,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 栓子听完他娘的话,也是气得不轻,浑身的肥肉在颤抖。 「阿桃是咱家的丫头,江微微凭啥扣着人不放?就算她相公是秀才,也没有强抢民女的道理!娘,咱们一定要把阿桃给抢回来,小月爹娘说了,只要咱家给出十两银子的聘礼钱,就把小月嫁给我,我喜欢小月,此生非她不娶,你们可一定要帮我啊!」 赵金珠忙不迭安抚儿子:「你放心,娘一定帮你把小月娶回来,让她给咱们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栓子又道:「你刚才不在家的时候,李老头又来了一趟,说是最后再给咱们两天时间,要是还不把阿桃嫁过去,他就娶别人家的闺女。」 赵金珠啐了一口:「美得他!就他那副老不死的模样,还指望能有人家把闺女嫁给他呢?儿子别怕,李老头是故意吓唬你的,他就是急色,想快点把阿桃娶回去。」 听她这么一说,栓子稍微安心了点,但还是催促道:「还是得快点把阿桃接回来,一天不把阿桃嫁出去,咱们一天就拿不到聘礼钱,没有钱我也就没法娶小月。」 赵金珠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下定决心道:「明天早上,咱们叫上家里的几个亲戚,一起去健康堂,逼江微微把阿桃交出来,她要是不肯交人,咱们就砸了她的医馆!」 栓子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 见状,江福嘆了口气,似乎是很无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是不捨得把闺女嫁给那么一个糟老头子的,可儿子急着等钱用,儿子跟闺女相比,最后他还是偏向了儿子,毕竟他以后还得靠儿子养老送终。 想到这里,江福又是一声嘆息。 …… 顾斐抱着软乎乎香喷喷的媳妇,过了相当美好的一夜。 次日早晨,江微微扶着酸痛的腰爬起来,发现枕头边放着写好了的契约。 她拿起契约看了看,龙飞凤舞的笔迹,看起来相当漂亮,内容也是严密周到,完全没有任何空子可以钻。 江微微满意地将契约收了起来。 秀儿一大早就赶回来做了早饭,吃完早饭后,江微微照例出门前往健康堂。 走进健康堂,江微微见到阿桃正在扫地。 因为身上有伤,阿桃的动作非常笨拙,扫得很慢。 她见到江微微来了,赶紧停下动作,侷促地问好:「微微姐,早上好。」 江微微随意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子里面都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想必是阿桃一大早就爬起来干的,这丫头的确很勤快。 阿桃注意到她的目光,越发紧张,小声解释道:「昨天多亏微微姐救了我,我没别的可以回报你,只能帮你打扫卫生。」 江微微应了声:「嗯。」 然后又道:「过来,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势。」 阿桃立即跟着她走进检查室。 阿桃脱掉衣服,露出满身的伤痕。 江微微帮她把纱布拆开,看了看伤口的癒合情况。 「很好,没有发炎感染。」 阿桃不明白髮言感染是什么意思,但听对方的语气,应该是伤口癒合得很好的意思,于是她放下心来。 江微微帮她伤口又清理了一遍,再撒上药粉,再裹上纱布。 阿桃见她用了新的纱布,赶紧道:「把之前的旧纱布洗一洗还能继续用,不用再给我用的新的纱布,太浪费了。」 江微微却问:「我想让谁洗纱布?」 「我来洗!」 「你这一身的伤,万一不小心沾到水,伤口溃烂怎么办?」江微微麻利地包扎好伤口,用剪刀剪断纱布条,「这两天你必须老实点儿,尤其是不能让伤口沾到水,你要是敢让我的辛苦治疗白白浪费,我立刻就把你扔出去。」 阿桃被她训得缩了缩肩膀,赶紧点头应道:「嗯,我记住了。」 江微微把沾有血迹和药粉的旧纱布全给扔了。 这些纱布洗了的确还能用,但必须要经过非常严格的消毒。 她懒得去费这个心思,直接扔掉了事。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浪费? 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她又不缺钱。 阿桃穿好衣服走出来,江微微敲了敲桌面,阿桃顺势看去,见到桌上摆着一张契约。 阿桃拿起契约,上面写满了字,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她一脸茫然:「这是?」 江微微:「这是卖身契,只要你在上面签字画押,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就算你的爹娘也无权再过问你的事情。」 阿桃的身体微微颤抖。 即便她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一旦签下卖身契,她就从良籍降到了奴籍,生死都不由她自己做主。以后她要是生了孩子,就连孩子也是奴籍,永远都没法翻身。 但凡是还有一条活路,都没人会这么干。 可这是阿桃目前唯一的活路。 如果她不把自己卖掉,就只能等着被爹娘卖掉。 一想到这里,阿桃咬咬牙,颤声说道:「我签!」 江微微告诉她该怎么写自己的名字,并让她在契约的右下角,按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见到阿桃含着眼泪,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江微微主动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真让你当一辈子的奴才,我给你三年时间,只要你在三年内好好表现,让我觉得满意,三年后我会还你自由身。」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的现言新文《王牌宠婚:大boss,小娇妻》,一边虐渣一边狂撒狗粮的重生现代文,超甜的哦~ 第128章:你在骗人! 阿桃先是一惊,随即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她擦干眼泪,拿起扫帚,又要继续干活儿。 江微微却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你去后院休息,有事我会叫你的。」 「嗯!」 阿桃放下扫帚,一瘸一拐地去了后院。 很快村里的老人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健康堂。 自从健康堂开业后,江微微隔三差五就会开展关于养生方面的小讲座,给老人们免费科普养生方面的知识。 起初来听讲座的人,只有村里的几位族老。 后来村民们在见识到了江微微的医术后,知道她的确有两把刷子,便有很多老人抱着听听看又不会吃亏的心态,纷纷来到了健康堂听讲座。 今天正好是开讲座的时候,老人们纷纷来到健康堂,他们自带椅子和茶水,进了院子,就找地方坐下,熟门熟路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是常来这里的。 江微微见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开讲,就忽然听到一声重响,远门被人用力踹开! 赵金珠带着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正要开口叫骂,却发现院子里居然坐满了人,其中还包括几位在村里德高望重的族老,顿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脏话堵在嗓子眼,怎么都不敢吐出去。 跟在赵金珠一起闯进来的几个人,显然也是被吓倒了。 他们以为健康堂里只有江微微一个人,没想到进门就见到了这么多人,冷汗刷的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气势也随之勐然滑落,不敢吭声。 江微微主动开口询问:「你们这是要干啥?是要看病吗?」 碍于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着,赵金珠不敢再像昨天那么肆无忌惮,她努力挤出个笑容:「我是来接我家阿桃回去的。」 「抱歉,阿桃不能跟你走。」 赵金珠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什么?」 「因为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了我,」江微微拿出卖身契,展开后晃了晃,「这是她签的卖身契,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她自卖自身,用以偿还欠我的医药费。」 「什么?!」 赵金珠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站在她身边的栓子也是惊叫出声。 「不可能!阿桃怎么可能把自己卖给你?你在骗人!这张卖身契肯定是假的!」 说着栓子就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打算抢夺卖身契。 江微微早有预料,轻松躲过对方那肥胖的身躯,她将卖身契递给江进才,温声道:「太爷,您认得字,您给大家念一念这卖身契上面的内容,看看我是不是骗人的。」 江进才接过卖身契,看到上面的字迹,先是贊了一声好字,然后才逐字逐句地念了起来。 他的嗓门不大,却能让院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他念完,众人都已经确定,这张卖身契是真的。 栓子仍旧不甘心:「一定是你忽悠阿桃签的卖身契!」 赵金珠也道:「对啊!我家阿桃好好一个丫头,怎么会平白无故把自己卖给你?肯定是你设计骗了她!」 江微微却是一笑:「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彼此知根知底,我怎么可能会骗人?这卖身契是阿桃自愿签的,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让阿桃亲自出来说清楚。」 「你让阿桃出来!」赵金珠愤恨不已,「我就不信了,阿桃会傻到把自己白白卖给你!」 江微微沖屋里喊了一声阿桃。 阿桃原本就一直躲在观察室里偷听,见微微姐叫她,她立即拉开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赵金珠和栓子一见到她,就要冲上去拽她。 却被江微微给伸手拦住了。 赵金珠尖声叫道:「阿桃,你个死丫头,明明都已经听到我们的声音了,居然还不出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阿桃被她那狰狞兇狠的模样给吓到了,下意识地往江微微身后躲。 赵金珠和栓子想把江微微给推开。 这时,江进才和几个族老走了过来,将他们母子给拉开。 江进才沉声道:「这里是健康堂,不是你们家,都给我安分点儿,听桃丫头把事情说清楚。」 看在族老们的面子上,赵金珠和栓子不得不后退,眼神不善地盯着阿桃,警告她不准乱说话! 江微微示意阿桃说话。 阿桃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是自愿把自己卖给微微姐的,微微姐没有骗我!」 赵金珠勃然大怒:「臭丫头,你胡咧咧个什么东西?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抽死你个赔钱货?!」 她扬起巴掌就要冲上去打人,却被族老们给拦住。 见到情况不妙,其他的老人们也都纷纷围上来,阻止赵金珠打人。 赵金珠本就泼辣得很,她一直都把阿桃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而阿桃也很听话,从不反抗她的决定,可此时,阿桃居然反抗了她?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让赵金珠怒不可遏。 她甚至都失去了理智,狠狠将拦在面前的老人给推开,疯了一般朝阿桃扑过去,看样子是非要打死阿桃不可! 被她推倒的人摔在地上,疼得直叫唤。 江微微赶紧让人将那位老人扶起来,同时让人去通知村里其他人。 趁她分神的功夫,赵金珠已经抓住阿桃的头髮,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阿桃的脸上! 「死丫头,你以为签了卖身契,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我是你的亲娘,要不是我生了你,你能有今天吗?你的命是我给的,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还敢伙同外人来对付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阿桃被打得两眼发晕,站都站不稳。 旁边的栓子也见缝插针冲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拽。 「娘,别打了,赶紧把这丫头带回去,今天下午李老头就会来迎亲,到时候把人绑起来往牛车上一扔,让李老头将人带走就行了。」 阿桃拼了命地挣扎:「不!我不回去,你们放开我!微微姐救我!」 为了儿子,赵金珠勉强压下怒火,和儿子一起拽着阿桃往外走。 族老们见他们母子如此无耻,全都气愤不已,带着老人们将两人团团围住。 原本跟着赵金珠和栓子一起来的几个赵家亲戚,此时都被这阵仗吓得往后退,他们不敢跟族老们发生冲突,见势不妙,赶紧熘了。 第129章: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金珠如同愤怒的母鸡,浑身的鸡毛都炸开了。 她恶狠狠道:「我管教自家闺女,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这群老不死的,都给我滚开!」 族老们一个个都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平时在村里都是倍受尊敬的人物,眼前这个泼妇,居然敢当众辱骂他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人们堵住去路,不让赵金珠母子离开,双方再次发生冲撞。 赵金珠抬手就要将挡在面前的老人给推开。 就在这时,江微微抄起一根木棍,冲上去就是狠狠一棍子,敲在赵金珠的后脑勺上! 赵金珠被敲得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 她发出痛苦的惨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人还没起来,又是一棍子抽了下去,抽得她头晕眼花,登时就晕了过去。 袭击她的人正是江微微。 江微微下手快准狠,要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力气太小,刚才她只用一棍子就能把人打晕过去。 栓子见到娘被偷袭,想要上去帮忙。 可当他看到江微微手里那根手臂粗的木棍时,再联想到她刚才下手打人时的狠劲儿,他忍不住心生惧意,身上的肥肉跟着颤抖。 尤其是让他看到江微微拎着木棍朝自己走过来时,他就更不安了,慌忙往后退。 「你、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江微微笑了下:「怕什么?你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咋这么快就怂了呢?」 「我没有怕!」 「没有怕的话,你抖什么呢?」 栓子整个人都都若筛糠,身上的肥肉也在随之颤抖。 被人揭了短,他那张胖脸登时就涨得通红:「光天化日你就敢打人,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我打人了吗?」江微微扬起木棍,狠狠抽在他的身上,「我打的分明就是畜生。」 栓子生得肥胖,却没什么力气,自小又被爹娘娇惯着,从没挨过打,整个一绣花枕头。 仅仅一棍子,就把他抽得摔倒在地上。 他捂着被木棍抽伤的部位,疼得嗷嗷直叫。 阿桃趁机脱离他的桎梏,哭着躲到了江微微的身后。 江微微拎着木棍走过去,扬手又是一棍子,狠狠抽在栓子身上。 她一边打,还不忘一边冷嘲热讽。 「就你这身肥肉,跟头肥猪似的,不是畜生又是什么?」 「你不是想要把你妹妹卖了换钱去娶媳妇吗?来来来,你也别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了,我直接把你绑了,送去给李老头作伴吧。一个蠢猪,一个变态,你们两个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躲什么?别躲啊,李老头最喜欢细皮嫩肉的小丫头了,你虽然不是个丫头,可你这身皮肉也很细嫩啊,李老头肯定会好好疼你的。」 …… 在精神攻击和身体攻击的双重打击下,栓子终于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娘!娘救我啊呜呜呜!」 旁边众人:「……」 他们平日里见江微微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非常乖巧懂事,从没见过她如此兇悍的一面,全都给看呆了。 江微微又是一棍子,抽在栓子脸上,抽得他的牙齿都飞了出去。 江微微警告道:「再敢哭一下,我就把你嘴里的牙齿全部打掉。」 栓子立刻捂住流血不止的嘴,不敢再哭。 江微微晃了下木棍:「双手抱头,靠墙蹲下!」 栓子哆哆嗦嗦地走到墙边,抱住脑袋,蹲了下去。 村长带着村民们闻讯赶来。 他们听说族老们被欺负了,气势汹汹地冲进健康堂,打算把赵金珠母子两个吊起来狠狠揍一顿。 谁知,他们进门看到的,却是赵金珠昏倒在地、栓子抱头蹲在墙角的情景。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跟他们预想中的画面不一样啊! 栓子见到村长来了,竟然像是看到救星般,冲上去就抱住村长的大腿,嗷嗷地大哭:「叔公您终于来了!您救救我啊,我刚才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给打死了呜呜呜!」 江丰年:「……」 他用力甩开栓子,走到几位族老面前,询问事情的缘由。 族老们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江丰年听后,忍不住看向江微微,神情非常复杂。 江微微见他看来,立即为自己辩解:「是他们先闹事的,我完全是出于自卫,叔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太爷,还有在场其他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江丰年轻咳一声:「我没有不信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挺厉害的。」 旁边众人同时默然。 这丫头岂止是挺厉害的?简直就是厉害得可怕啊! 他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制服住赵金珠那个泼妇,结果被江微微三两下就给解决了,就连栓子也被她给收拾得哭爹喊娘几乎崩溃。 她这么厉害,她家男人知道吗? 一时间,在场许多人都对顾斐心生敬意—— 居然敢娶这么个厉害女人当媳妇,是条真汉子! 江丰年一声令下,几个壮汉上前,将赵金珠和栓子绑起来带走。 江微微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母子两人?」 江进才冷哼一声:「自然是家法伺候!」 等人都走光了,健康堂恢復平静。 江微微将之前那位被推倒的老人扶到屋里坐下,帮他检查了下,发现只是脚踝扭到了,问题不大。 恰好秀儿闻讯赶来了。 江微微便让她打来热水,给老人热敷脚踝。 很快老人的家人们也赶来了,他们谢过江微微后,把老人给接了回去。 秀儿开始打扫卫生。 江微微见阿桃一个人站在院里,看着院门发呆。 「怎么?你后悔了?」 阿桃立即摇头:「没有。」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自卖自身。 可她的心里,终归还是难受的。 村里只有一座祠堂,几个家族的祖先牌位,全都被供奉在这个祠堂里面,平时有专门人清扫,没有大事是不会开祠堂门的。 今天为了处置赵金珠母子,江丰年亲自下令开祠堂,几位族老在旁作见证。 村民们闻讯而来,围在祠堂门口看热闹。 赵金珠被人用冷水泼醒。 她醒来后看清楚周围的情况,顿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刚才的嚣张气焰全部没了。 她和栓子不同地磕头求饶。 可惜没用。 江丰年当着族老们和全村人的面,细数赵金珠和栓子的恶行,并当众对他们母子执行家法。 ------题外话------ 感谢二小姐、宝贝让我咬一口、97_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30章:走投无路 赵金珠母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江福作为赵金珠的相公,试图为媳妇和儿子求情,结果也被连带着抽了两鞭子,抽得他不敢再吭声。 最后,赵金珠母子被抬出祠堂。 他们两人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别说走路回家,就连站都站不稳。 江福只能借来一辆板车,将母子两人搬上车,带回家中。 经此一事,江微微的凶名也随之名扬整个云山村。 傍晚顾斐回到村里,发觉村民们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不明所以,随手找了个人询问缘由。 那人立即将白日里,江微微挥棍揍人的英雄事迹给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那人还不忘拍了拍顾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我看那微丫头平时还挺好说话的,你以后只要老实点儿,别跟她对着干,她不捨得打你的。」 顾斐:「……」 他回到家里,看到自家小媳妇,她还是那副俏生生水灵灵的漂亮模样,十指纤纤,柔弱无骨,完全无法把她跟村民们口中的母夜叉联繫到一起。 江微微注意到他的视线,主动问道:「看我做什么?」 顾斐:「我听说白天有人到健康堂闹事。」 「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被我解决了。」 顾斐定定地看着她。 江微微被他看得挺不自在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斐:「我明天不去书院了。」 「啊?」 「我要留在村里,免得你再被人给欺负了。」 江微微立刻道:「不用不用,我能照顾好自己,村里没人能欺负到我,你好好念你的书,不用管我。」 顾斐平静道:「其实我该学的早就学完了,就算继续待在书院里,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待在家里自己看看书更自在。」 江微微狐疑道:「你学得这么快?」 「嗯。」 江微微还是不信。 顾斐解释道:「我从小就跟随父亲读书识字,四书五经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九曲书院里教的那些东西,我早就学过了。」 也正因为如,他才能在入学不到十来天的前提下,就在乡试中一举考中亚元。 江微微闹怒:「你既然都学过了,为什么还要去书院念书?白白浪费我二两银子的束脩钱!」 顾斐将她搂入怀中,温声安抚道:「别生气,回头我就赔你二两银子。」 「我不要银子,我要馥香阁新出的胭脂水粉!」 「好,我给你买。」 …… 次日早晨。 顾斐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书院,而是留在家里,陪家里人一起吃早饭。 完事后,他再陪江微微一起去了健康堂。 阿桃自从签下卖身契后,便正式住进了健康堂。 她身上的伤势还没痊癒,但已经比昨天好很多了,几乎都不怎么疼了。 今天一大早起来,她就开始打扫卫生,将所有家具都擦了遍,就连铺着青砖的地面,也被擦得透亮。 江微微进门后,看到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健康堂,表示很满意。 顾斐带来一大袋粮食,还有些易于储存的食材。 江微微说:「这些吃的都是带给你的,健康堂需要有人时刻看着,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后院有灶屋,你的一日三餐应该可以自己解决吧?」 阿桃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 江微微走到药柜面前,沖她招了下手:「你过来,我教你认药材。」 药柜很大,但药材数量却不多,只有一些比较常用的药材,全都是江微微从药局进购来的。 她将药柜格子一个个地拉出来,把里面装着的药材一样样介绍给阿桃听。 阿桃全程都听得很认真。 她原本认识一点药材,此时学起来也不难。 顾斐将粮食放到灶屋里面,他四处打量了下,发现后院被收拾井井有条,就是柴房里面的柴禾不大够用了。 于是他跟江微微打了声招唿,背上砍柴刀独自山上去了。 顾斐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上门来了。 江福站在堂屋里面,侷促道:「微丫头,求你给我媳妇和我儿子看看吧,他们伤得很严重,从昨晚开始就浑身发热,现在已经昏迷不醒。」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 他很典型的庄稼汉长相,皮肤黝黑,脸上全是常年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她问:「你怎么不去找李郎中?或者直接送去镇上的回春堂?」 江微微这话问得不怎么客气,但江福却不敢表现出不满。 他搓了下满是老茧的手,赔着笑道:「我已经请李郎中帮忙看过了,李郎中说我媳妇和我儿子伤得太重了,伤口都已经开始红肿,他试着开了点药,但是没有任何用,李郎中说再耽误下去,两人可能会死。我本来是想把他们送去回春堂的,可回春堂离咱家太远了,这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还会延误病情。村里人都说你的医术好,就算跟回春堂的老大夫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我求你了,你就看在咱们都是江家人的份上,救救我媳妇和我儿子吧!」 说着他就开始弯腰作揖,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江微微看向站在旁边的阿桃,问:「你希望我救他们吗?」 阿桃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江福闻言看向阿桃,他就像是看到希望似的,上前抓住阿桃的手,急切地说道:「你快跟微丫头说说,让她救救你娘和你大哥啊!」 阿桃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颤声质问:「爹,现在你们有难了,就想到我是你们的闺女了,之前你们想要把我嫁给李老头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们的亲闺女?」 江福答不上来,神情有点尴尬。 但他想到自家媳妇和儿子还昏迷不醒,他又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声道:「我知道把你嫁给李老头,是委屈你了,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你大哥要娶亲,娶亲必须得花钱,咱家没有钱,只能让你嫁给李老头。阿桃,你相信我,但凡咱家还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捨得把你嫁给李老头的!」 第131章:两不相欠 江福的话非但没有安抚到阿桃,反倒让阿桃心里越发冰凉。 她睁着发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年汉子,仿佛重新认识到了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爹的意思是,只要是为了大哥,就算把我论斤卖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江福觉得她这话说得不对,皱眉辩解道:「说什么卖不卖的?咋说得这么难听?你是个丫头,迟早都要嫁人,嫁谁不是嫁?现在嫁了,还能帮家里减少负担,你咋还不乐意了?你忘了是谁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你的良心都哪里去了?」 亲爹的话,彻底浇灭了阿桃心里最后那一丝丝的奢望。 虽然爹娘都重男轻女,但爹好歹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在有余力的情况下,他都会尽力照顾到闺女。 这让阿桃在家里感受到了少有的温暖。 她原本以为,爹应该不至于像娘那么过分。 可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爹和娘一样,都把大哥当成命根子,至于她,只不过是个随时都能卖掉换钱的丫头片子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她娘不在乎脸面,把这种想法赤裸裸地表现出来。 而她爹还要点脸,会给自己盖一层遮羞布。 阿桃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爹说得对,我就是不乐意!我和大哥都是你们的孩子,凭什么大哥能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干?而我却要像头牛一样不停地干活?大哥每天吃好喝好,肥得跟头猪似的,我在家里却连饭都吃不饱,稍微多吃一口,娘就骂我是只吃不干活的赔钱货!我这样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们,临到头你们还要把我卖给一个猥琐无耻的糟老头子!凭什么啊?爹,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凭什么啊?」 江福被她这一连串的逼问,给问得哑口无言。 阿桃却还不罢休。 她操起一把用来切割药材的刀子,将刀子转了个方向,刀柄对准江福。 「你们不是一直都觉得,是你们生了我,所以我就必须要任由你们摆布吗?爹,你现在就用这把刀捅了我,我保证站着不动,绝不反抗。你杀了我,就当做是我把这条命还给了你们,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江福被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不停地摆手:「不不不!你快把刀放下!」 阿桃却是铁了心,大步上前,强行将刀柄塞进他手里。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双目赤红,状若癫狂:「来,就往这里捅,能死得快些!」 江福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哪敢杀人啊? 他慌忙将刀子扔到地上:「你们不肯帮忙救人就算了,我这就去镇上。」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江福一走,阿桃就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摔倒。 江微微及时扶住她。 「今天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回屋里去歇着吧。」 阿桃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糟糕,什么都干不了,她勉强挤出个笑容:「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江微微见她能站稳了,便放开手:「谁家还没几个极品呢?别太在意,回屋去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嗯。」 等顾斐回到健康堂的时候,发现堂屋里只剩下江微微一个人,阿桃不见了踪影。 他将扛回来的柴禾放到后院里,噼成小块,堆放到柴房里。 江微微好奇地跟过去看了一眼。 柴禾从小到大依次排开,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简直就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啊! 她扑上去抱住顾斐,蹭了蹭他的胸肌。 「你真是太能干了!」 顾斐顺势抱住她:「还行吧。」 江微微:「那你下午帮我把药材给切了呗。」 「嗯。」 作为给他的报酬,江微微抱住他的脖子,送上一个让他几乎都要融化的深吻。 顾斐表示一本满足。 江福当天就用借来的板车,拖着赵金珠和栓子,前往镇上的回春堂。 坐堂老大夫看过两人的伤势后,不住地摇头:「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伤势太严重了,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完全治好,我就不能保证了。」 江福能说什么?他只能不住地哀求老大夫。 「求您救救我媳妇和我儿子,求求您了!」 老大夫让伙计帮忙给两人处理伤口,然后撒上药粉,裹上纱布,又往两人嘴里灌了两碗汤药。 做完能做的,剩下的就是等待。 直到当天半夜,两人才醒来。 老大夫表示两人的性命已经无碍,但以后可能会落下后遗症,尤其是栓子,膝盖骨都被折了,以后走路会不便。 第二天天刚亮,江福就用板车将两人拖回家中。 为了给赵金珠母子治伤,家里剩余的钱全部花光,另外还欠了别人许多钱。 隔壁村李老头又来了一次,催促他们赶紧把阿桃嫁过去。 赵金珠和栓子都被打怕了,不敢再去健康堂找茬,江福也是没脸再去找阿桃,只能把这桩婚事给推了。 李老头对此很生气,在他们家里闹腾了一番,见他们是真的交不出闺女,这才气唿唿地走了。 至于栓子跟小月的亲事,也因为栓子家拿不出十两银子的彩礼钱而告吹。 这些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江微微的生活。 药局的任掌柜抽空来了一趟健康堂。 任掌柜笑着问道:「你特意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呀?」 江微微拿出一张契约:「你看看这个。」 任掌柜拿起契约看了看。 契约是顾斐帮忙代笔,内容则完全由江微微来决定,她在契约中明确了健康堂跟药局之间的合作关系,并将卖给药局的两种药膏名字、效果、以及价格数量方面,也都写得清清楚楚。 任掌柜不解:「你这是?」 江微微:「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在商言商,咱们白纸黑字写清楚,也免得将来惹麻烦。」 「可我们之前没有签订契约,只靠口头约定,也合作得很好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处理事情的方法自然不一样,我相信任掌柜应该能理解的。」 任掌柜不明白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的,可既然对方坚持要签契约,那他只好照做。 反正签了契约对他也没坏处。 ………… 话说,还有人在看文吗?吱个声给我听听嘛~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132章:抓住机会 契约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后,双方各拿一份。 谈完正事后,任掌柜好奇询问:「你最近没有研究出什么新药吗?」 江微微表示没有。 麻沸散、疏肝剂、止血散、以及还魂丹之类的药物,都是需要根据大夫的诊断,才能对患者使用的药物,放在现代社会那就是处方药,未经医嘱随意使用,很容易出问题。 江微微不打算售卖它们。 任掌柜很失望。 随后他又道:「我把玉凝脂送去给我师父用了,他老人家身上的疤痕全都没了,他写信告诉我,询问关于你的事情,我大概跟他说了一下,他对你很感兴趣,打算亲自来云山村找你聊聊。」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找我聊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聊聊治病救人方面的事情,互相交流医术吧。」 听起来就跟学术交流差不多嘛。 江微微又问:「你师父的医术怎么样?」 「非常好!他是我见过医术最好的大夫,以前还曾在太医院当过院使,就连当今圣上都夸他妙手回春呢!」 一直没吭声的顾斐忽然开口问道:「请问你师父的大名是?」 任掌柜:「我师父叫詹春生。」 顾斐的目光闪了闪,原来是他啊。 任掌柜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又接着说道:「我师父是个医痴,他的大半辈子都耗在了治病救人这件事上,不大通人情世故,所以性格会有点古怪,到时候还请你们多多包涵啊。」 江微微露出个微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老人家的。」 闻言,任掌柜放心了。 旁边的顾斐却忍不住多看了江微微两眼。 以他对自家媳妇的了解,每当她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肯定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送走任掌柜后,顾斐回到堂屋里,看到江微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问:「看我做什么?」 「你刚才听到詹春生的名字时,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詹春生?」 顾斐知道自家媳妇聪明得很,既然被她察觉到,就肯定煳弄不过去,只得如实交代。 「我爹以前认识詹春生,我小时候见过他几次。」 江微微越发疑惑:「你爹怎么会认识詹春生?」 顾斐摇头。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 九曲县,回春堂。 因为顾斐最近都不来书院了,魏尘在书院里变得形单影只,他每天都是上完课就回家,从不参加同窗之间的交际活动。 直到谢子俊主动来邀请他。 「我约了几个同窗,放学后一起去喝酒,你也一起来吧?」 魏尘想了下,颔首应道:「好。」 放学后,以谢子俊为首的十几个书生们,一起下山,去了醉香楼吃饭喝酒。 也不知道谢子俊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他特意将魏尘安排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还时不时地魏尘聊几句,似乎是在向众人提醒魏尘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谢子俊的态度,在座众人对魏尘非常友好。 魏尘一改平日里胆小内敛的性格,积极与众人交好。 一顿饭吃下来,魏尘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小圈子里面。 谢子俊作为县太爷的独子,自然是九曲县里地位最高的公子哥,以他为首的小圈子,成员们也不是什么普通书生。这群二世祖们吃喝玩乐什么都能来,看起来挺好相处的,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入得了眼。 魏尘因为有谢子俊做引荐,再加上他本人学识拔尖,家世背景也还可以,这才能够被这个小圈子的二世祖们接纳。 吃饱喝足后,众人作鸟兽散去。 魏尘带着一身酒气回到家里。 魏素兰见状,眼珠子一转,立即跑去向父亲告状。 段湘君扶着身形有点摇晃的魏尘,蹙眉问道:「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快把衣服脱了,我让人给你烧水洗澡。」 魏尘把她推开:「我自己能行,你走吧。」 「可是……」 段湘君的话还没说完,魏章就推门而入。 看到相公来了,段湘君心里发慌,一副心虚的模样:「老爷,您怎么来了?」 魏章没有理她,他直接看向坐在桌边的魏尘,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我让你去书院念书,是想让你好好学习,将来考出个功名,光宗耀宗的,可你居然跑出去跟人鬼混?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一身的酒气,哪里还有读书人的修养?!以后你除了书院,哪里也不准去,更不准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魏尘没有反驳,扶着桌子站起身:「抱歉,谢兄是县太爷的独子,他请我喝的酒,我不能不给他面子,下次不会了。」 魏章表情微微一变。 他立即追问:「你是说,今天谢子俊请你喝了酒?」 魏尘:「嗯,我们几个同窗一起去醉香楼吃饭,顺便喝了点酒。」 魏章脸上的不满之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欣喜。 他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魏章的肩膀,特别欣慰:「不错啊,居然能跟县太爷的独子搭上关系,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多跟谢子俊来往,加深跟他的交情。」 谢清泉作为本地县令,官职虽然不高,却是九曲县里的一把手,这里距离汴京又是天高皇帝远的。 说句直白的,谢清泉几乎就是这里的土皇帝。 魏章与本地的乡绅富商们,也曾试图跟谢清泉拉拢关系,但谢清泉为人油滑老道,他跟每个人都相处得不错,却又跟每个人都保持一段距离。 这让他看起来滑不留丢的,无处着手。 谢子俊是他的独子,魏章也不是没想过通过谢子俊跟谢清泉搭上关系,可谢子俊却是个很有傲气的年轻人,钱财美色全都无法打动他。 魏章也曾让长子魏驰去攀附谢子俊,但谢子俊反应平平,态度上是礼貌却又疏离,完全没有要跟魏驰深交的意思。。 没想到他的小儿子魏尘,居然稀里煳涂地入了谢子俊的眼。 这可真是出乎了魏章的意料。 魏尘露出茫然之色:「可父亲刚刚还说,让我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第133章:你居然敢耍我?! 魏章噎了一下。 他刚才听女儿说魏尘跟人在外面鬼混,喝得醉醺醺回来,心里恼火,进门就把人噼头盖脸训了一顿。 没想到跟魏尘喝酒的人居然是谢子俊。 魏章脸上有点挂不住。 早知道这样,刚才他就应该先把情况问清楚再说。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怨女儿,要不是她胡乱告状,他也就不会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就急匆匆地跑来骂人。 他轻咳两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些:「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魏尘乖乖点头:「嗯。」 见到小儿子如此听话,魏章老怀欣慰,从荷包里面倒出些散碎银两:「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要出门交际,少不得要花钱,这些银两你拿去备用,要是用完了再来找我。」 段湘君见状,忙道:「老爷,阿尘还是个小孩子,一下子给他这么多钱不好吧?万一他把钱弄丢了怎么办?」 魏章没好气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髮长见识短的东西,人家谢子俊请阿尘吃饭,难道阿尘不用请回去吗?就算阿尘真把这点钱弄丢了,又有什么关系?咱家还缺这点钱吗?!」 段湘君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反倒被训了一顿,心里委屈,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忍着眼泪不吭声。 魏尘从父亲手里接过钱:「谢谢爹。」 魏章摸摸他的脑袋:「好孩子,好好跟谢子俊相处,别让我失望。」 「嗯。」 魏章双手背在身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段湘君将人送出屋门,再转身看向儿子,想了下,擦掉眼角的泪珠,低声提醒:「阿尘,那些钱是你爹给你的,你要好好保存,千万别弄丢了。」 魏尘此时已经收起乖巧之色,随手将银子放到桌上,嘴里说道:「钱就是用来花的,爹给我这些钱,是为了让我便于交际,不是为了让我把它们存起来的。」 「可这么多钱,你还只是个孩子……」 魏尘察觉到她话里有话,遂顺势问道:「那依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可以把这些钱交给你大哥,让他帮你保管,他年纪比你大,做事比你沉稳,肯定知道该怎么花这些钱才是最好的。你要是有用钱的地方,可以跟你大哥说,反正你们都在九曲书院念书,你想要找他的话,也很方便。」 段湘君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她觉得,魏家的家业未来是肯定由长子魏驰来继承的,那么趁现在多让魏尘给魏驰接触,加深感情,以后魏尘在家里的日子也能更好过些。 魏尘笑了下,浓黑的眸子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段湘君被他笑得头皮发麻。 她问:「你笑什么?」 魏尘以前还会追问她为什么偏心大哥,明明他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可经过这么多次的失望,他已经对她彻底死心。 现在他连跟她说话都觉得是浪费力气,自然是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 他随口应了句:「没什么,你出去吧,我累了。」 段湘君只得转身离开。 她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向儿子。 「阿尘,你要是请谢子俊吃饭的话,顺带把你大哥也一起叫上吧。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兄弟两人要好好相处,互相帮扶,你可不能一个人占了好处却不管你大哥,知道了吗?」 魏尘只回了一句话:「出去。」 段湘君走出卧房。 她顺手关上房门,脑中回想儿子刚才的反应,心里隐隐有种不安。 直觉告诉她,儿子跟她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魏尘回请谢子俊吃饭,一同前去的,还有上次在醉香楼跟他们一起喝酒的书生们。 之后他们只要有空,就会相约出去吃喝玩乐。 这一来二往的,他们算是彻底接纳了魏尘的这个同伴,彼此之间的联繫也随之变得更加紧密,即便平时在书院里面,他们也会待在一起。 这些被魏驰看在眼里,心里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加入谢子俊的那个小圈子,可无论他怎么献殷勤,谢子俊那伙人都不理他。 可如今,魏尘居然跟那伙人混得有声有色。 如此悬殊的对比,让魏驰怎能甘心? 今天魏尘刚回到家里,就被魏驰找上门来。 魏驰冷着脸问道:「听说你最近跟谢子俊那伙人走得很近?」 魏尘应了声:「嗯。」 魏驰见他态度冷淡,越发不满:「你是不是以为,你只要攀附上了谢子俊,你在家里就能翻身了?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是原配所出,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你不过就是个乡下小寡妇所生的小杂种,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而你永远都只能像个臭虫似的,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哦。」 魏尘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把对方的挑衅放在心上。 也正是因为他这种反应,才更让人觉得窝火。 魏驰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他伸手揪住魏尘的衣襟:「你这是什么态度?!」 魏尘年纪小,比魏驰矮了一个头。 魏驰这么一揪,几乎是将魏尘给拎了起来。 要换做以前,魏尘肯定会因为恐慌而浑身发抖,甚至是流出眼泪。 可现在,他却勾起鲜红的嘴角,露出个鄙夷的冷笑。 「呵!」 他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只臭虫,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魏驰顿时就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感,想也不想就挥动拳头,狠狠往魏尘鼻樑砸过去! 魏尘稍稍偏过脑袋,拳头擦过他的鼻子,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感觉脸颊火辣辣得疼。 一拳砸下去,魏驰感觉心里顿时就痛快了些。 他仿佛又找回了曾经那种完全临驾于魏尘之上的优越感。 于是他想也不想又扬起拳头,准备将面前这个同父异母的碍眼弟弟,给狠狠地教训一顿! 谁知魏尘忽然喊了一声。 「爹!」 魏驰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往回看。 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立即明白自己被骗了,怒火中烧:「你居然敢耍我?!」 ………… 原本以为没什么人看了,没想到今天一看书评区,全是吱吱声。(笑哭) ------题外话------ 感谢婷、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34章:欺负 魏尘趁他回头的时候,挣脱桎梏,飞快地跑出屋子。 魏驰立即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 魏尘完全不理,一路跑得飞快。 他知道这个时候的魏章肯定在书房,于是他直奔书房而去。 谁知他跑进了书房,却发现书房里空无一人,魏章根本不在这里! 与此同时,魏驰已经追了上来。 他狞笑着逼近对方:「你逃啊,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魏尘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犹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看着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爹!救我!!」 「你以为同样的伎俩,还能再骗我第二次吗?!」 说完,魏驰就揪住魏驰的头髮,挥动拳头,朝魏驰的腹部狠狠砸过去! 一声暴喝骤然响起。 「住手!!」 魏驰动作一顿,他迅速回头,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爹,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魏章已经大步冲进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扇倒在了地上。 魏尘得以获救,他快步跑到魏章身后,捂着红肿的脸颊,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咬紧牙关,没有告状的意思。 反倒是魏驰,爬起来就开始告状。 「爹,刚才是阿尘先挑衅我的,我就只是想要教训他一下,让他别太猖狂而已!真的,你相信我!」 魏章气急败坏:「阿尘那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他怎么可能敢挑衅你?」 「不是,我真的没有!」 魏驰指天发誓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欺负弟弟。 要换做平时,魏章出于对长子的信任,也许就真的信了他的辩解。 可刚才,魏章是亲眼看到长子是怎么欺负次子的。 那一拳头绝对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绝非仅仅只是教训一下而已。 魏章露出失望之色:「阿驰,我以前以为你只是性格有点偏激,但总体而言还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下狠手。」 魏驰还在辩解:「我真的没有欺负他!」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为自己开脱了,你回房去好好反省,这个月你除了书院,哪里都不能去。」 「爹!」 「我让你回房去,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魏章显然是真的发火了。 魏驰心里有点害怕,不敢再顶撞父亲。 他不甘不愿地闭上嘴,狠狠瞪了旁边的魏尘一眼,然后才气唿唿地离开书房。 魏章看向魏尘,见他怕得浑身发抖,像只弱小又无助的小兔子。 魏章长嘆一声:「你别怕,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你大哥了,以后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魏尘小小地应了声:「嗯,谢谢爹。」 他抬起头,露出感动的神情:「爹对我真好。」 魏章又道:「你大哥虽然行事偏激了些,但人不坏,你别记恨他。」 「不会的,大哥和爹都是我的亲人,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记恨你们呢。」 见到小儿子如此乖巧懂事,魏章欣慰极了:「好孩子。」 恰好此时杨管事来了,看样子是有正事要跟魏章说。 魏章示意魏尘可以走了。 魏尘捂着红肿的脸颊走出书房。 几乎是刚走出房门,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可怜无助就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温度的冷漠。 他走了多远,又悄悄地绕回来。 书房的房门紧闭着,门口没有人。 魏尘见状,心想杨管事和魏章肯定是在商量不可告人的重要事情,否则门口不会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魏尘缓慢靠近房门,将耳朵贴到门上。 隔着薄薄的门板,书房里的说话声传了出来,非常清晰。 杨管事:「老爷,玉凝脂的配方已经套出来了。」 「哦?」 杨管事:「这是我们根据配方,制作出来的药膏,从气味、颜色、和质地来看,跟药局售卖的玉凝脂几乎一模一样。」 魏章:「有样品吗?」 「有的,样品在这里,您请过目。」 过了一会儿。 魏章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错,确实跟玉凝脂一样,药效呢?试过没有?」 杨管事的语气有点迟疑:「试过了,但效果很不理想。」 魏章立即追问:「出了什么问题?」 杨管事:「这药膏似乎有毒,抹到皮肤上,很快就让人感到瘙痒难忍,后面甚至还会红肿溃烂。」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一样的配方,为什么药局那边售卖的玉凝脂就能完美祛除疤痕,我们制作的药膏就会有毒?找出原因了没?」 杨管事:「回春堂的两位大夫仔细查验过,发现药方中有一味药带着毒性。」 魏章追问:「什么药?」 「蜈蚣干研磨而成的粉末,这蜈蚣是有毒性的,不能直接用到人身上。」 魏章:「那为什么药局售卖的玉凝脂,就没有毒性?」 杨管事:「我们猜测,他们应该是在制作玉凝脂的过程中,用某种方法把蜈蚣干的毒性给化解了。」 魏章:「你们就想不出化解蜈蚣毒性的办法吗?」 「我们试了很多种办法,有好几种办法都能化解蜈蚣的毒性,可一旦毒性被化解,蜈蚣的药性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那样一来,药膏也就无法完成祛疤的效果。」 魏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烦躁:「也就是说,你们无法做到在保存药性的同时,祛除蜈蚣的毒性,对吗?」 「对。」 魏章:「药局那边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杨管事:「我问过马普了,马普说所有的玉凝脂,都是出自别人之手,药局只负责售卖,赚取一部分的差价,具体的制作办法,他们也不清楚。」 魏章:「知道玉凝脂是谁做的吗?」 杨管事:「是云山村的江微微。」 「江微微?」 书房门外,魏尘微微皱眉,这件事情居然牵扯到了他姐姐。 他心里越发在意此事,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杨管事:「听马普说,江微微在云山村里开了个医馆,名叫健康堂,生意似乎还不错。」 魏章冷笑:「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仗着嘴皮子利索,会忽悠人而已,那些村民肯定都是被她给忽悠了,才会去找她求诊问药。」 第135章:你变了 杨管事:「要不我让马普去找江微微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套出玉凝脂的制作方法?」 魏章:「不用,那丫头厉害得很,万一被她察觉到不对劲,这件事情就难办了。」 杨管事:「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章想了想:「你们继续去研究化解蜈蚣毒性的办法,要是化解不出来,就另外再想个办法。」 他赚不到的钱,药局也别想赚! 杨管事:「我明白了。」 听到脚步声,魏尘知道里面的人要出来了,他立即快步离开。 谁知他刚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段湘君。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在那里站了有一段时间。 想必刚才魏尘在书房外偷听的事情,也都被她给看在了眼里。 魏尘脚步一顿,随即看也不看,迅速离开。 等杨管事走出书房,早已看不到魏尘的身影,杨管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段湘君,他没有多想,微微躬身:「夫人。」 杨管事还有事要办,没有多做逗留,飞快地走了。 段湘君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她来到魏尘的房间。 此时魏尘正在洗脸,他脸颊上挨了一拳,又红又肿,还很疼。 他捧起冷水,泼到脸上。 冰冷的水触碰到伤处,稍微缓解了痛楚。 段湘君小声唤了一句阿尘。 魏尘擦干脸,抬头看向她:「有事?」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魏尘笑了下:「你这是明知故问吗?」 刚才书房里的动静闹得很大,他就不信段湘君不知道。 段湘君抿了下唇:「你不该跟你大哥发生冲突的,你是弟弟,应该听你大哥的话,别惹他生气。」 魏尘随手将布巾扔到脸盆里,顶着他那红肿的脸颊,冷冷道:「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话,那就请你离开吧,我不想听。」 段湘君上前两步:「阿尘,你别这样,我都是为了你好。魏家迟早都会由你大哥继承,你要是跟他把关系闹僵,以后你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会很难熬。」 魏尘看着她。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你为什么坚持认为,这个家一定会由大哥继承?」 段湘君怔住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跟你大哥争夺家业吧?」 魏尘一脸平静:「我和大哥都是魏家的嫡子,我们理应享有相同的继承权。」 「可是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魏尘打断她的话,「你可能觉得我是在异想天开吧,亦或者会觉得我大逆不道吧,无所谓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段湘君忧心忡忡:「你争不过你大哥的,就算你真的争赢了,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母子?他们会觉得是我们用心险恶,欺负原配留下的儿女,故意谋夺魏家的家产。」 「那又如何?我只要自己活得痛快就行。」 段湘君看着面前一脸淡漠的儿子,只觉得他无比陌生。 她甚至有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 「阿尘,你变了。」 自从他跟他姐姐相认后,他就变了。 现在的他,跟以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儿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段湘君开始后悔。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让儿子去见江微微,如果他们姐弟两人不相认,也许她和儿子的关系,也就不至于变得如此僵硬。 段湘君拉住儿子的手臂,努力劝说:「你清醒一点,不要被你姐姐的话给迷惑了,她一无所有,就算疯疯癫癫也没人在意。可你不一样,你还有我这个娘亲,娘不指望你能飞黄腾达,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就行了。」 魏尘侧头,露出红肿的半张脸:「你觉得我这样子,算是平平安安吗?」 段湘君被噎了一下。 她有点讪讪:「你以后让着你大哥一点,别跟他对着干,他不会再打你的。」 魏尘挥开她的手:「我已经忍让得够久了,我不想忍了。」 「阿尘……」 「我累了,你走吧。」 段湘君看着儿子转过去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你刚才是在偷听你父亲跟杨管事的谈话吗?」 魏尘侧头看向她,嘴角上扬,露出个讥诮的笑:「怎么?你是想去告发我吗?」 「怎么可能?你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去告发你?」段湘君急切道,「我就是想提醒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万一被别人看到就不好了。」 闻言,魏尘脸上的讥笑稍微淡去了些。 「我知道了。」 见他愿意听劝,段湘君稍微放心了点,又叮嘱了两句,然后才离开。 魏尘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右边脸颊高高肿起,极其醒目。 他却没有给自己擦药的想法,就这么直接去睡了。 次日早上,魏尘去书院,脸上的伤立刻就引来同窗们的注意,就连山长都来问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魏尘低垂着脑袋,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没、没人打我。」 山长正色道:「没人打你,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别怕,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打了你?你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今年年底还得代表我们九曲县去参加府试,我是不会任由你被人白白欺负的。」 魏尘年纪小,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给人一种很好欺负的样子。 山长很担心这孩子是不是被人欺负却又不敢说。 在山长的一再追问下,魏尘这才小声地挤出一句。 「是我哥打的。」 随后他又像是怕山长误会似的,赶紧找补道:「大哥不是故意打我的,他就是脾气不太好,容易冲动,他这个人其实很好的!」 山长很意外。 他知道魏尘的兄长是魏驰,在他的印象中,魏驰这人虽然功利心比较强,但品行还算端正,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会欺负自己年幼的弟弟。 山长看着魏尘那紧张不安的模样,很快又联想到了以前魏尘休学的事情。 那时候山长因为不捨得放弃魏尘这么好个苗子,就让魏驰回家去跟父母说说,让魏尘回来上学。 结果魏驰却告诉他,父母不愿改变主意。 现在想来,这里面也许还有别的蹊跷…… 山长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安慰了魏尘几句,并在心里下了决定—— 改天他得去一趟魏家,亲自见见魏尘的父母。 ------题外话------ 感谢半分笑、似假非假、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36章:报仇 课间休息的时候,平日里跟魏尘走得比较近的那些个二世祖们都围了过来,其中也包括谢子俊。 他们询问魏尘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魏尘面对他们的时候,态度格外坦然。 「是我哥打的。」 谢子俊皱眉问道:「你哥干嘛打你?」 魏尘笑了下:「不知道,我跟我哥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他以前也没少打过我。」 众人闻言,顿时就明白了他在家里的处境。 这些个二世祖们,家里关系也都很复杂,兄弟姐妹之间因为各种原因争斗的事情很常见。 就连谢子俊这个家中独子,也曾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他拍了拍魏尘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有人提议道:「魏尘是咱们的兄弟,有人欺负他,就是在欺负咱们,咱们不能坐视不理!」 「你想做什么?」 那人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自然是按照老规矩来办了。」 其他人顿时就恍然大悟,也都露出了相同款式的坏笑。 很显然,他们以前也干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显得很有默契。 谢子俊蹙眉道:「你们小心点,别被人抓到把柄了。」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保证办得干净利落!」 魏尘作为第一次经歷这种事情的新人,从头到尾都是懵逼的。 谢子俊主动将事情跟他解释了一遍。 魏尘听完后,露出个诧异的神情:「还能这么干?」 谢子俊问:「怎么?怕了?」 魏尘笑了起来:「当然不怕。」 他的反应让在场众人很满意。 这群二世祖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狼崽子,在他们的群体里面,自然也不能存在那种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的怂包。如果魏尘真的怕了,或者是犹豫了,这些人面上或许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轻视他。 放学后,魏驰如往常般下山回家。 途中遇见了谢子俊和他的朋友们。 魏驰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唿。 昨天魏驰也被打了,脸颊原本有个手掌印,但因为他擦了药,今天脸上的掌印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他注意到魏尘就站在谢子俊身边,目光微微变了变,心里嫉妒,但面上仍旧维持和煦的笑容。 「谢兄,你们怎么在这里?」 谢子俊微笑着说道:「我们特意在这里等你。」 魏驰受宠若惊:「等我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请我们吃饭吗?正好,今天我们没什么事情,咱们一起吃顿饭?」 魏驰先是一喜,随即又有点犹豫:「可我爹让我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不能外出……」 他没有提面壁思过的事情,免得被人追问缘由,到时候更不好解释。 另外一个书生嗤道:「平时想跟我们吃饭的人那么多,我们都没答应,没想到你居然还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你还真是不识好歹啊!」 谢子俊抬了下手:「算了,他不愿意就算了,我们走吧。」 见他们转身要走,魏驰赶紧叫住他们。 「别!」 以前魏驰想尽办法都没能混进这群二世祖的圈子里,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不想放过。 「既然谢兄难得赏脸,我当然是乐意之至,走,今晚不管你们想吃什么,哪怕是龙肝凤胆,我给你们弄来!」 虽然父亲让他这段时间不能乱跑,但他相信,只要父亲知道他是请谢子俊吃饭的话,父亲肯定不会责怪他,说不定还会好好地夸赞他。 一群人下山后,直奔清水居。 别看清水居听起来很风雅,其实是个风月之地。 以谢子俊为首的年轻书生们,刚一进清水居,就得到了老鸨的热情招待。 谢子俊和魏驰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们来到这里,没有半点不自在,反倒是魏尘,作为初次来这里的新人,难免有点侷促。 好在他年纪小,大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给他点了些吃的喝的,就让他去旁边玩了。 其他人则围着魏驰,不停地劝他喝酒。 魏驰一门心思想要融进他们的圈子,自然是来者不拒,转眼就喝完了二斤白酒。 他的酒量本来还算可以,但也架不住一下子喝这么多。 他很快就醉了。 谢子俊放下酒杯,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酒杯,互相递了个眼色,然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谢子俊沖魏尘招了招手。 魏尘立即跑过去。 谢子俊指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魏驰,笑着说道:「你报仇的时候到了。」 …… 晚上,魏尘独自回到家里。 他因为喝了点酒,身上带这些酒气。 魏章见到了,非但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倒还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今晚又是跟谢子俊喝的酒吗?」 「嗯。」 魏章非常满意,拿出一张面值十两的银票:「你身上的钱应该用完了吧?这两银子你拿去,在外头交际,千万不能表现得太吝啬。」 「谢谢爹。」 魏尘拿着银票走了。 回屋的途中,他遇见魏素兰。 他本想当做没看到对方,直接绕过她。 谁知魏素兰却拦住他的去路。 她问:「你又喝酒了?」 魏尘随口应了声:「嗯。」 「你成天在外面鬼魂,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吗?!」 魏尘笑了下:「随便你。」 魏素兰被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给气到了。 可她却拿他没办法。 她之前不是没告过状,可父亲压根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有时候她说得多了,父亲还会骂她管得太宽。 如今她已经不敢再胡乱去告状。 她强忍住发火的冲动,咬牙问道:「你看到大哥了没?都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魏尘:「不知道。」 魏素兰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质问道:「你跟他在同一个书院,难道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我放学后跟同窗们去喝酒了,不知道大哥去了哪里。」 魏素兰还想再问,魏尘却没有继续跟她浪费口舌的意思,直接绕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晚上,魏驰都没回来。 魏素兰担心了整个晚上。 天刚亮,她就跑去找父亲。 「爹,大哥昨晚一宿都没回来,我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第137章:人情 魏章皱了下眉,他倒不怎么担心魏驰,魏驰年纪不小了,偶尔夜不归宿也没什么,但他前天还警告魏驰要在家里面壁思过,除了书院哪里都不准去。 可这才一天的功夫,魏驰居然就夜不归宿。 这小子是故意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吗?! 魏章很生气。 他让杨管事带上几个伙计,去镇上各处寻找魏驰。 魏章的语气很不好:「找到他之后,就立刻把他带回来。」 「是!」 杨管事带着伙计们匆匆往外走。 今天恰好是赶集的日子,镇上很多前来赶集的人,街上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 很快,杨管事等人就在集市口找到了魏驰。 魏驰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就这么光光地倒在地上,身上被人揍得青一块紫一块,靠近还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 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哟,这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吗?咋躺在这里啊?」 「看样子像是喝醉了,衣服也不穿,就这么躺在这里,真是有伤风化!」 「妹子,千万别看,会长针眼的,快走快走!」 …… 杨管事赶紧脱掉外衣盖到魏驰的身上,并让伙计们将人抬起来,迅速离开集市口。 他们人虽然走了,但关于回春堂少东家光天化日不穿衣服躺在集市口的八卦消息,却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就传遍了整个九曲县。 魏驰被送回到家里。 杨管事将找到他时的画面告诉了魏章。 魏章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逆子!居然做出这种荒唐事,他这是要把我们魏家的脸面都丢光啊!」 魏章让人端来一盆冷水,泼到魏驰的脸上。 魏驰很快就醒了。 他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爹,你干嘛啊?」 魏章怒容满面:「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嘛?我还想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魏驰忍着头疼努力回想,隐约想起自己昨天跟人去喝酒,后来喝醉了,再之后的事情,他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把自己想起来的事情告诉魏章。 魏章立即让人把魏尘叫过来,当面询问他。 「你昨晚是不是跟你大哥一起去清水居喝的酒?」 魏尘摇头:「没有,我昨天是跟谢子俊他们一起去喝的酒。」 魏驰大叫:「你撒谎!昨晚肯定是你故意陷害我的!」 魏章让他闭嘴,然后又看向魏尘。 「阿尘,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昨晚真的没见过你大哥?」 魏尘:「我没见过,爹若是不信,可以去问谢子俊,他能为我作证,昨晚我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喝酒,喝完酒后我就回家了。」 见他神色坦然,魏章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可魏驰一直坚称魏尘在撒谎。 魏章有点偏向于大儿子,但小儿子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偏心大儿子。 当天,他亲自去了一趟九曲书院,向谢子俊等人求证。 谢子俊等人全都表示,昨晚他们一直都和魏尘在一起喝酒,从没见过魏驰。 之后魏章又去了清水居,清水居的老鸨也表示没见过魏驰。 有这么多人为魏尘作证,魏章是彻底相信了他的清白。 魏驰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 他是被魏尘和谢子俊等人给合伙坑了。 可对方人多势众,又串通一气,他就算跳进黄河也都洗不清。 魏驰百口莫辩,只能认栽。 魏驰因为作风的问题,被山长亲自教训了一顿,并勒令他回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魏驰都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 在这期间,山上亲自去了趟魏家。 魏章热情接待了山长。 山长单独跟魏章聊了会儿。 等送走山长之后,魏章对魏尘的态度越发和蔼,甚至还把回春堂里的一些事情交给他去办,俨然一副要认真栽培他的架势。 家里的下人们见风使舵,对待魏尘的吩咐,更加是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懈怠。 这一切,让魏驰和魏素兰在心怀怨怼的同时,也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因为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了,来自魏尘的威胁。 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地欺压魏尘。 魏尘抽空悄悄去了一趟云山村。 江微微正在健康堂里给人看病,见他来了,让他到旁边坐会儿。 等病人走后,她这才沖魏尘招了下手,示意他过来。 魏尘乖乖走到她面前:「姐。」 江微微:「你今天怎么忽然跑我这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魏尘将他在书房外偷听到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她听。 江微微听完后,露出个原来如此的笑容。 「我之前还在疑惑,马普怎么会跟回春堂的人搅合到一起,原来是因为他已经被收买了啊。」 至于回春堂的人为什么做不到在保留药性的前提下,消除蜈蚣带来的毒性? 自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千金鼎。 千金鼎可以去除药材自带的毒性,还能加强稳固药效。 也就是江微微为什么在制作玉凝脂的时候,总要要药膏放在千金鼎里面储存两到三天的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玉凝脂的制作速度很慢,一批最多只能做出十小罐。 江微微有系统帮忙开外挂,别人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自然是做不出跟玉凝脂药效完全相同的药膏。 魏尘问:「你要不要提前跟药局的任掌柜打声招唿?让他赶紧把马普给收拾掉?」 「没用的,马普应该已经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杨管事,关于玉凝脂的配方,回春堂肯定也已经全部知道了,就算现在把马普抓起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魏尘见她从容不迫的模样,试着问道:「你一点都不怕吗?」 江微微轻笑:「有什么好怕的?我行得正坐得端,该害怕的人是他们才对。」 她是真的不害怕。 因为她很清楚,回春堂肯定做不出玉凝脂。 魏章想要抢她的生意,也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实力才行。 看来他姐是真的有所依仗,完全不怕被陷害,魏尘稍微放松了些。 他知道他姐是个有能耐的,既然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就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微微又问了他一些近况,得知他最近跟谢子俊走得很近。 她不晓得谢子俊这么做的原因,但魏尘的确是因为谢子俊给出的便利,得到了不少好处,那么谢子俊的这份人情,她就承下了。 将来有机会的话,她会还他这份人情的。 ………… 吱~ ------题外话------ 感谢97_、墨白、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38章:我有点吃醋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了。 阿桃的伤势已经痊癒,她利用养伤这段时间,熟悉了在健康堂的新生活。 秀儿有空的话,会来健康堂找阿桃说说话,两个小姐妹的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加深厚了。 进入深秋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江微微已经换上厚实的袄子,平时没事的时候,手里总会揣着个小暖炉。当然,要是顾斐在身边的话,她就会被抛弃小暖炉,直接把手塞进他的衣袖里面取暖。 男人的身体非常暖和,像个小火炉似的。 到了晚上,两人同床共寝,江微微就像个八爪章鱼似的,紧紧缠在他身上。 没办法,谁让他身上暖和呢? 顾斐每晚都抱着媳妇软乎乎的身子睡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美滋滋。 今天的气温又降了不少,还下了些小雨。 村里有不少老人都患有风湿病,到了这种天气就会犯病,不少老人都来健康堂求诊。 江微微给他们每人扎了几针,疼痛的感觉有明显好转。 因为雨水还没停,江微微让他们在医馆里歇会儿,等雨停之后再走。 阿桃烧了热乎乎的茶水,给他们每人都倒了一碗。 大家坐在堂屋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气氛很是悠闲。 就在这时,远门忽然被推开,两个披着蓑衣的官差大步走进来。 他们进门就喊:「谁是顾江氏?」 众人立即停止交谈,同时看向忽然闯进来的两位官差。 江微微愣了下才想起来,她姓江,嫁给顾斐后,从夫姓,于是就从江氏变成了顾江氏。 她站起身:「我是顾江氏,二位官爷找我何事?」 其中一名年纪稍张的国字脸官差说:「有人因为使用了你制作的药膏,导致皮肤溃烂毁容,县太爷特意命我等将你捉拿归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个老人试着开口:「官爷,您是不是搞错了?微丫头制作的药膏很好用,从没出现过问题。」 国字脸官差粗声粗气道:「这我们不管,反正县太爷已经下令,我们现在就得把人带走!」 说完他们就伸手去抓江微微。 这时,顾斐大步从后院走了出来。 「且慢!」 他将江微微护到身后,朝两位官差拱了下手:「江氏是在下的内人,在下可否陪同她一同前往县衙?「 两位官差都知道顾斐是今年乡试的亚元,未来前途很是光明,自然不愿在这点小事上得罪于他,国字脸官差大手一挥:「走吧。」 外面还在下雨,阿桃赶紧拿出蓑衣和油纸伞。 顾斐为江微微穿上蓑衣,同时对阿桃说道:「等我们走后,你就把健康堂的大门关上,谁来都不要开门。」 阿桃忙不迭地点头:「嗯,我记住了。」 「我娘要是问起来,你就跟她说,我和微微去镇上办点事情,明天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你让她别着急。」 「好。」 顾斐又对乡亲们拱了下手:「抱歉,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我们得去镇上一趟,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村民们纷纷表示理解。 他们撑开伞,冒着小雨回家去了。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健康堂,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阿桃站咱院门口,伸长脖子目送顾斐和江微微等人离开。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了,阿桃这才忧心忡忡地收回视线,关上院门,回到屋里。 雨天路滑,很不好走。 江微微穿的是绣花鞋,没一会儿就被雨水打湿了,裙摆也沾上了泥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顾斐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走。」 江微微趴到他的背上,抱住他的脖子。 顾斐背着她站起身,迈开步子,稳步前行。 江微微撑开雨伞,为他挡雨。 可他的鞋子和衣摆裤子全都被打湿了。 他微微侧眸,低声问:「你冷吗?」 江微微将他抱得更紧了些,贴着他的耳朵说道:「有你在,就不冷。」 顾斐勾起嘴角,露出个很淡、但又很暖的笑容。 顾斐两口子和两位官差冒雨到达县衙。 县令没有直接开堂审理此案,而是命人先将顾斐两口子带去花厅。 两人在经过迴廊的时候,遇到了谢子俊。 谢子俊显然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他见到江微微来了,立即迎上前去:「微微!」 江微微此时已经从顾斐背上下来,她就站在顾斐身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子俊,颇为意外。 「你这是?」 旁边还有两个官差在看着,谢子俊不好说太多,他言简意赅地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听说有人上门来告状,告的正是你,我有点担心,特意等在这里,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的?」 听到他的话,顾斐微微拧眉,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江微微:「不用,我们自己能解决。」 谢子俊还是不放心:「告状的人是张员外,他这个人脾气很急,但也不是完全不讲理,你面对他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好好地跟他说,他不会强行怪罪你的。」 「嗯,我知道了。」 谢子俊还想再说些什么,国字脸官差却开口提醒道:「时候不早了,县太爷还在等着我们呢,少爷请改天再叙旧吧。」 谢子俊无奈,只得让开路,目送江微微远去。 等他们走远了,谢子俊却还站在原地,小声感慨:「她好像又变漂亮了。」 走进花厅。 顾斐和江微微脱掉湿漉漉的蓑衣,两人此时都有些狼狈。 江微微掏出手绢,帮顾斐擦掉脸上的雨水。 顾斐却还像刚才的事情,他说:「那个谢子俊看起来还是很在意你。」 江微微扬起秀气的眉毛:「所以呢?」 「我有点吃醋。」 江微微轻笑出声,这个男人总是闷骚得很,偶尔显露出来的坦率,更让她觉得可爱。 她左右看了下,确定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凑上去,在他嘴角亲了下。 「醋不好吃,太酸了,你吃我吧,我比较甜。」 顾斐:「……」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似有星光在闪烁。 他抬手想要去摸她的脸颊。 却在此时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 他不得不压下心里难分难以言喻的悸动,循声看向门口,见到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迈步走进来。 第139章:有毒 中年男人穿着深色官府,头戴官帽。 他便是九曲县的县令,谢清泉。 顾斐拱手作揖:「学生顾斐,拜见县尊大人。」 江微微屈膝福了一礼:「民女顾江氏,拜见县尊大人。」 谢清泉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免礼。 谢清泉在主座坐下,他先是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夫妻两人,尤其是顾斐,他特别多看了两眼,并在心里将顾斐和子俊做了下对比。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顾斐的姿容气度,比子俊更突出。 这让谢清泉对顾斐的出身有了相当大的兴趣。 「顾斐,本官早就听闻你的名气,据说你出身云山村,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贫寒,但本官在你的身上,却看不出半点寒酸气。本官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把你教导得如此出色?」 顾斐不卑不亢第地回道:「县尊大人谬赞了,学生也只是照着别人的姿态,学来的模样。」 谢清泉笑了下,没有再深究,而是谈及正事。 「顾江氏,听闻你在云山村开了医馆?」 江微微坦然承认:「是的。」 谢清泉:「你除了开医馆,还会卖药?」 「是的。」 「你买的药中,是否有一种名为玉凝脂的药膏?」 「是的。」 谢清泉皱眉:「今天早晨,本镇张员外家的女儿,因为使用玉凝脂,导致皮肤溃烂,现在整张脸都已经不能看了,张员外为此非常愤怒,亲自告上衙门,一定要将你严惩不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稍微放缓一些:「如果换成别人,本官此时早已经将人押入大牢,可令尊曾经救过本官,是本官的恩人,看在这个情分上,本官没有直接开堂审理此案,而是先私下里跟你交个底。张员外是本镇很有名望的富商,曾经救济过不少穷苦难民,而且他在京城也有人脉关系,即便是本官,也得卖他个面子,所以这件案子,必须要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你懂本官的意思吗?」 江微微颔首:「民女明白。」 谢清泉见她还挺通情达理的,松了口气。 「你明白就好,玉凝脂既然是你做的,主要责任理应由你承担,不过看在你是个妇道人家,又是初犯的份上,我会从轻处理。」 江微微却道:「如果张姑娘真是因为我做的玉凝脂而毁容,我自然会承担全部责任,但如果不是,也请县尊大人能秉公办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玉凝脂不都是你做的吗?」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追问道:「能否让我跟张姑娘见一面?」 谢清泉思量片刻:「本官帮你问问看吧。」 「多谢县尊大人。」 今天一大早,张员外就带着他闺女来衙门报案,这会儿父女两人还在县衙里面没有离开。 谢清泉将江微微的请求跟张员外提了下。 张员外一口应下,冷笑道:「让她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恶毒妇人,为了赚钱,居然敢把这种害死人的药膏拿到市面上售卖?!」 很快,江微微和顾斐就被带到了张员外的面前。 张员外平时是个很和善的中年男人,此时因为愤怒,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暴躁。 他盯着江微微,语气不善:「就是你害得我闺女面目全非?」 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江微微只要承认,他就会立刻扑上去吃了她似的! 江微微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令嫒使用的玉凝脂,是从何处得来的?」 张员外板着脸:「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制作的玉凝脂,几乎都批量卖给了药局,自己只留了一少部分。如果令嫒是从我这里购买的玉凝脂,我一定能记得,但如果不是在我这里买的,那我就得怀疑玉凝脂的真假了。」 张员外犹豫了下才道:「是我家闺女小时候因为长水痘,身上留下很多疤痕,她一直都很想把疤痕祛掉,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用。最近听说有个叫做玉凝脂的药膏很管用,她特意让丫鬟去外面买回来的,一两银子一小罐,她一口气买了三罐。谁知第一罐还没用完,身上皮肤就开始发痒,然后溃烂,现在已经……已经没法看了!」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悲愤无比。 他可怜的闺女,还没成亲,如今毁了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 江微微蹙眉道:「这么说来,令嫒使用的药膏,既不是从药局买的,也不是从我这里买的,那我有理由怀疑令嫒使用的是假药。」 谢清泉和张员外皆是一惊。 「假药?怎么可能?!」 江微微:「我跟药局的任掌柜早就签署了契约,他从我这里进购的玉凝脂,都是有记录的,如果令嫒在药局购买的玉凝脂有问题,我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从你刚才的描述来看,令嫒使用的药膏并非出自药局,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跟我和药局都没有关系。」 她说到这里停下,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契约,展开后递给谢清泉。 「这是我跟药局任掌柜签订的契约,请您过目。」 谢清泉接过契约看了遍,确定没有问题。 他又将契约拿给张员外看了看。 张员外仍是不甘:「那我闺女怎么办?这件事情因你而起,你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谢清泉安抚道:「你别着急,本官觉得这件案子里面很有蹊跷。」 随后他又看向江微微:「你还有其他什么证据,能证明张员外家闺女使用的是假药吗?」 江微微想了下:「能否把张姑娘未用完的玉凝脂拿来给我看看?我需要亲自验证一下。」 「可以。」 为了方便报案,张员外特意把那三罐玉凝脂全都拿来了,准备作为证据呈给县太爷,此时要拿出来倒也方便。 很快,三块玉凝脂就被整整齐齐摆在了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首先拿起那罐已经开封用过的药膏,凑近闻了闻,然后用指尖沾了一点儿药膏,仔细观察,然后又把另外两罐药膏打开看了看。 她洗干净手,对在场众人说道。 「这些都不是我做的玉凝脂。」 这话一出,除了顾斐之外,所有人都呆住了。 紧接着,江微微又说出一件让众人震惊的真相。 「这些药膏都有毒。」 ………… 吱吱~ 第140章:抓人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巧针包,从中抽出一根银针,插进药膏里面,再拔出来,示意大家仔细看。 众目睽睽之下,那根银针的一端迅速变黑。 那药膏里面果然有毒! 大家全都恍然大悟。 难怪张员外的闺女在用了药膏之后,非但没有去除疤痕,反而皮肤溃烂,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张员外心急如焚,忙不迭地追问:「这毒很厉害吗?会伤人性命吗?我闺女还有得救吗?」 江微微掏出手绢,将银针包起来收好,打算带回去再进行消毒处理。 她不疾不徐地回答:「这毒会让人皮肤发痒溃烂,并不会致死,回头只要把毒性化解了,再用些药膏,很快就能痊癒。」 听她这么说,张员外稍微安心了些。 谢清泉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这药膏里面为什么会有毒?」 江微微解释道:「其实玉凝脂的配方里面,本就有一味药是毒物,我在制作玉凝脂的时候,会用特殊办法将毒性消除,可别人却做不到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 「有人窃取玉凝脂的配方,试图制作出相同药效的药膏,但因为无法消除配方药材中的毒性,导致药膏有毒,使用后皮肤会发痒溃烂。」 谢清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张员外却仍旧对她心存怀疑,他质问道:「这一切都是你凭空臆测的,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也许在玉凝脂中下毒的人就是你!」 江微微反问:「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你的女儿?」 「这就得问你了!」 江微微本就不是那种软和的性子,此时被人一再逼问,她也有点不爽了。 「行啊,原本我还打算帮你女儿治好身上的病,现在看你的架势,应该是不需要我出手了。」 闻言,张员外脸色一变,随即冷笑讥讽:「就凭你一个年纪轻轻的乡下小媳妇,能有本事治好我闺女?」 江微微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是啊是啊,我没有这个本事,以后你可千万不要来求我给你闺女治病。」 「你!」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谢清泉赶紧出声劝解:「都少说两句吧。」 看在县太爷的面子上,张员外没有再呛声,眼睛却仍旧盯着江微微,一副把她记恨上了的架势。 江微微直接翻了个白眼。 一直没有出声的顾斐,此时忽然开口。 「张员外刚才说,买这药膏的人是你家的丫鬟,我建议提审这个丫鬟,问清楚她这药膏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 顾斐是今年乡试的亚元,身上又有秀才的功名,张员外对他倒是挺客气的。 「我已经问过她了,她说是在药局门口遇到了一个小伙子,那个小伙子说他在药局买了十罐玉凝脂,但因为买得太多,家里人用不完,所以就拿来药局门口便宜出售。丫鬟贪便宜,便一口气把他手里的三罐玉凝脂,全给买了下来。」 「那个小伙子人呢?」 「丫鬟说她并不认识那个小伙子,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只记得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中等,相貌普通。」 谢清泉皱眉:「这种年轻小伙子,在九曲县不说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找得到?」 张员外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心里越发恼火。 都怪那丫鬟贪便宜,才会害得他闺女出事,回头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他非要把那丫鬟给打死不可! 谢清泉看江微微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感觉她似乎知道得很多。 于是他试着问道:「顾江氏,你刚才说有人偷窃玉凝脂的配方,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江微微不想将魏尘牵扯进来,于是她编了个藉口。 「是我家相公,无意中看到了药局的伙计马普,跟回春堂的杨管事暗中勾结。马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我家收货,有时候我会托帮我採买药材,他有机会能窃取到玉凝脂的配方,然后再转卖给回春堂。」 谢清泉看向顾斐,目露询问:「真有此事?」 顾斐颔首应道:「嗯。」 谢清泉沉吟片刻,立即下令,将马普和杨管事带到衙门来问话。 衙役们领命行事。 顾斐却道:「杨管事如果被明火执仗地抓走,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导致幕后真兇提早逃脱。如果县尊大人信得过学生,可否将抓捕杨管事的任务交付给学生?学生可以在不惊扰到别人的前提下,悄悄把人给您带来。」 谢清泉上下打量他,见他身材高大,四肢修长,抓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 「需要人帮你吗?」 顾斐表示不用:「人多反而容易坏事,学生一人足矣。」 谢清泉颔首:「那这件事就拜託给你了,路上小心,抓人固然要紧,但也要注意到自身安全。」 他很看好顾斐这个苗子,只要不出意外,凭顾斐的实力,将来肯定能通过科考顺利进入官场,所以他对顾斐颇为看重,不希望顾斐因为点小事就受伤。 「学生明白。」 顾斐低声交代了江微微两句,让她安心在衙门等他,然后他便披上蓑衣,走出屋子,背影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江微微目送他离开。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的。 期间张员外又去看了一眼自家闺女。 他闺女就在隔壁的小房间里面休息,张员外进去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他看着江微微,脸色不大好看:「你刚才说,你能治好我闺女,这话是真的吗?」 江微微正在喝茶,闻言嗤笑道:「当然是假的,我就是个乡下小媳妇,什么都不懂,又怎么可能治得好你家的千金小姐呢?」 张员外被她挤兑得脸上青红交错,很是难堪。 但为了女儿,他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下怒气,忍气吞声地说道:「我刚才说话时有点沖,你有什么火气,都可以直接沖我来,但我闺女是无辜的。她年纪还小,性子又很天真,不该受这样的折磨,若你有本事救她,我愿意奉上千两白银,以示感谢!」 江微微:「啧,你这是打算用钱来砸人?你看我像是那种很缺钱的人吗?」 见她软硬不吃,张员外又有点暴躁起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救我闺女?」 「很简单啊,跟我道个歉就行了。」 第141章:死马当作活马医 江微微以为自己提出的这个请求,会让张员外暴跳如雷,继而当场翻脸。 但让她意外的是,张员外居然硬生生忍住了发飙的冲动,硬是压着火气朝她作了个揖,并从牙缝里面挤出几句话。 「抱歉,刚才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礼道歉,希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江微微挑眉,有点意外。 在这个封建时代,家长们或多或少都有点重男轻女,没想到面前这位张员外倒是个例外,为了女儿他甚至不惜主动放下身段,委曲求全,显然是真的把女儿当成了心肝宝贝。 江微微直接起身:「走吧。」 张员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你不是让我帮忙救你女儿吗?这就走啊,带我去看看她。」 张员外原本以为她还要挖苦自己一番,没想到她居然答应得如此痛快。 一时间他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真的能治好我闺女?」 江微微懒得说太多,直言道:「先让我看看再说吧。」」 张员外其实到现在仍旧对江微微持怀疑态度,但他现在已经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之前他给闺女找过很多大夫,都说治不好。 目前为止,只有江微微表示能治好他闺女。 他别无选择,只能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让江微微试一试。 两人走进隔壁的小房间。 张员外的女儿靠在榻上,身上穿着非常厚实的衣服,就连脸上也裹着纱巾,只露出一双透着绝望的眼睛,眼眶里布满血丝,显然是刚刚哭过。 江微微看到她这幅样子,莫名就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江微微,因为满身的疤痕,出门都得裹着纱巾,不想让人看到她那丑陋的面容。 张员外走到闺女身边,温声把江微微的身份介绍了一遍。 张姑娘看到江微微那漂亮出众的容貌,还有她那白皙光滑的肌肤,再想到自己此时的丑陋模样,心中越发难受。 江微微:「能把纱巾摘下来,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吗?」 张姑娘偏过脸去,显得很不情愿。 张员外又好声好气地劝慰了好久,张姑娘这才勉为其难地抬起右臂,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伤,至于脸上的纱巾,她是死都不愿摘下来。 江微微倒也没有强求非要看她的脸,看看身上的伤也一样。 在张姑娘的手臂上,分布着好几块红肿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溃烂流脓,带着点腥臭味道。 一向都很洁癖的江微微,在此时倒是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嫌弃之色。 她凑过去,仔细检查每一处伤口,并让人拿来湿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将伤口上的脓液清理干净,并翻开血痂,查看里面的血肉颜色…… 或许是因为江微微的神情太过专注,完全没有嫌恶的意思,张姑娘心里的难堪稍微消减了些。 等江微微检查完伤口,张姑娘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你能治好我吗?」 「当然,这不是什么很重的病,治好并不难。」 张姑娘眼睛一亮:「真的吗?」 「嗯。」 张姑娘随后又有点疑虑:「可昨天,我爹请了回春堂的大夫给我看病,那老大夫却说我这病很难治得好,即便勉强治好了,将来也会留下疤痕。」 对于一个年轻小姑娘来说,留下一身的疤痕,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从昨天到今天,她整个人都处在极其消极的状态中,甚至还悲观地想着,与其这样苟延残喘,还不如死了干脆。 江微微:「别的大夫治不好你,不代表我也治不好你,不怕跟你说,我以前被火烧得浑身都是伤,差点死掉,后来是我自己给自己开药,把自己给治好了,身上的疤痕也全都给祛除了。」 张姑娘看着她把光滑白皙的肌肤,羡慕得不行:「我也能恢復成你这样吗?」 「只要你乖乖吃药,注意忌口,好好调养,应该就没问题。」 「我一定吃药!只要你能让我恢復,无论让我吃什么都行!」 江微微笑了下,然后对守在旁边的张员外说道:「我要给令嫒处理身上的伤口,你在这里不大方便。」 张员外看了眼闺女,见到闺女此时正双眼发光地盯着江微微,仿佛是在看救世主,俨然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到了江微微的身上。 张员外有点担心,万一江微微没能把闺女治好,闺女失去最后的希望,肯定会崩溃的。 但眼下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张员外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又安抚了闺女几句,这才忧心忡忡走出房间。 …… 谢子俊无法插手县衙的公务,但他又放心不下江微微。 犹豫再三,他决定出门一趟。 他让下人备好马车。 马车穿过重重雨雾,停在回春堂的门口。 因为今天下大雨,回春堂比平日里要冷清许多,走进去只能看到零星几个病患。 伙计热情地迎上来,询问谢子俊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 谢子俊道:「我是谢子俊,我来找你家二少爷。」 若换做以前,这伙计肯定不会把二少爷的事情放在心上,可如今二少爷的身份地位都不同往日,必须要小心对待。 伙计立即道:「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二少爷。」 片刻后,魏尘走了出来。 与魏尘一同出来的,还有魏章。 魏章听闻县太爷家的小郎君亲自上门,非常上心,亲自出门来打招唿。 谢子俊跟他客套了两句,然后便道:「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魏尘说,可否行个方便?」 魏章:「当然可以!」 他特意将两人领进了一个私密性很好的屋子,并让下人送来茶点,然后才离开。 等魏章一走,谢子俊立即开口道。 「我刚才在县衙见到你姐了。」 魏尘一愣,旋即皱眉:「我姐怎么会去县衙?」 谢子俊将张员外上衙门告状的事情说了出来。 魏尘的脸色越发不好看。 他心里清楚,此事肯定是他爹干的。 之前他还偷听到他爹和杨管事的对话,两人密谋套出玉凝脂的配方,结果却因为无法化解蜈蚣的毒性,导致他们制作出来的玉凝脂有毒,无法使用。 原本魏尘还以为,他爹在得知自己无法做出药效良好的玉凝脂后,会被迫选择放弃。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他爹就算自己赚不到钱,也不会让别人拿着玉凝脂赚钱。 ………… 推荐票来一波吱~ ------题外话------ 感谢chris、墨白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42章:提审 谢子俊注意到魏尘的神色有异样,试着问道:「你要不要跟我去县衙看看你姐?」 谢子俊心里想着,要是他带着魏尘去见江微微,也许他能趁机跟江微微有更多的接触。 可魏尘却摇了摇头:「不了。」 谢子俊不死心:「你都不担心你姐吗?」 「我当然很担心她,可现在对她来说,需要的不只是担心,还有帮助,我得想办法帮帮她。」 「你打算怎么帮她?」 魏尘垂下眼睫,看着面前的茶杯,轻声道:「我会找到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 …… 魏尘送走谢子俊后,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特意绕了个大圈。 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他悄然靠近杨管事居住的房间。 这会儿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魏尘猜测杨管事应该不在屋里,他打算潜入屋里,也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比如说玉凝脂的配方。 他轻轻推了下房门。 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居然没锁。 魏尘稍微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屋里的光线非常昏暗。 他迅速扫视了一圈,找准衣柜所在的位置,抬脚走过去。 谁知他刚碰到衣柜的柜门,就忽然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把捂住魏尘的口鼻,不让他发出声音。 魏尘睁大眼睛,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光线,看清楚面前的人。 竟然是他的姐夫,顾斐! 顾斐见他看到自己了,便松开手,轻声道:「别出声。」 魏尘按了下刚才因为惊吓差点跳出胸膛的心脏,身体还有点颤抖。 刚才他是真的差点就被吓死了。 顾斐走到门口,确定外面没人,这才关上房门,扭头对魏尘说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魏尘:「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顾斐:「我来找证据。」 「我也一样。」 两人互相看了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他们都是来找证据帮助江微微的。 顾斐说:「这房间我已经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 魏尘对此并不意外:「杨管事做事很谨慎,玉凝脂的配方应该被他放在一个让他觉得非常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是他决定很安全的? 顾斐立刻明白了:「配方在他身上。」 魏尘:「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把他引过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嗯。」 两人计划好后,当即分头行动。 魏尘找了个由头,让杨管事回屋等他,杨管事不疑有他,独自回到屋里。 谁知他才刚进门,就被人从身后打晕! 顾斐从他身上搜出玉凝脂的配方,随即将他拎起来,悄无声息地离开回春堂。 ……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江微微帮张姑娘放出毒血,把她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处理干净,涂上一抹灵,并叮嘱她这段时间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才离开。 她出来后没看到顾斐。 「我相公人呢?」 谢清泉道:「他出去找证据了。」 「找什么证据?」 没等谢清泉再次回答,就见到顾斐拎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将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扔到地上。 江微微定睛一看,这个人正是回春堂的杨管事。 顾斐从怀中掏出一份配方。 「县尊大人,这是学生刚从杨管事身上搜出来的玉凝脂配方。」 谢清泉接过配方看了看,他不知道玉凝脂是怎么做的,无法确定这个配方的真假。 但他相信,顾斐应该不会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上撒谎。 正好衙役们把药局的伙计马普也带了过来。 谢清泉立即下令,将马普和杨管事收押,亲自提审二人。 审问需要时间。 等待的过程中,张员外去看了一下闺女,确定闺女的状态的确好转了些,这才放下心来,对江微微的态度也变得和缓很多。 江微微见到顾斐浑身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 她摸了下顾斐的手,发现他手指冰凉,蹙眉说道:「你得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不然会着凉的。」 顾斐:「没事,我身体好得很,以前下雨天在山上待个好几天都没问题,这点小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江微微仍旧不放心。 她叫来一个下人,塞给对方一块碎银子,请他帮忙拿身干净的衣物过来。 那个下人犹豫片刻,想到县太爷对顾斐还挺客气的,最后还是收下银子,去别处拿来一身旧衣服。 衣服是旧的,好在还算干净。 顾斐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灌了一碗热茶下肚,感觉舒服多了。 江微微这才有心情询问:「你是怎么把马普和杨管事带来的?」 顾斐简单描述了一下经过。 他说得言简意赅,江微微却从中听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好奇地问道:「你居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别人家里,掳走一个大活人,还没人能发现你,你的身手未免也太好了吧?」 顾斐:「还行吧。」 「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 「我爹。」 江微微更好奇了:「你爹不仅有学识,还会武功,简直是文武双全啊!这样的人物,怎么都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吧,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顾斐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语气淡淡:「他不是什么好人。」 「啊?」 「很多人都骂他,恨不得他去死,最后他真的死了,死得还特惨,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能留下。」 江微微怔住了。 她看着顾斐平静的面容,他嘴里说着让人心惊胆战的话,面上却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是在说昨天晚上吃了什么菜。 这是强烈的违和感,让江微微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最后还是顾斐主动开口打破了平静。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有你、还有娘,就足够了。」 江微微握住他的手,轻轻应了声:「嗯。」 …… 谢清泉亲自提审马普和杨管事。 起初两人都拒不承认。 谢清泉也不跟他们啰嗦,直接让衙役将两人打了一顿。 杨管事还能咬牙抗住不说,但马普却是扛不住了。 在他被打得屁股开花后,就哭着把什么都招了。 第143章: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人饶命啊!是杨管事主动来找我的,他给了我钱,让我把江微微从药局购买的药材名单全部告诉他,还给了他两罐玉凝脂作为样本。我只负责拿钱办事,其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啊!」 谢清泉做了个手势,师爷立刻将马普的口供写下来,并放到马普面前,让马普签字画押。 杨管事见到马普已经招供,他再坚持下去也没用了,只得把他知道的也都说了出来。 「是我家老爷让我这么干的,他眼馋玉凝脂卖得好,想要分一杯羹,但是药局霸占着进货渠道,不肯把货卖给我们回春堂,老爷又跟江微微有旧怨,不好拉下脸去找江微微进货,只得想办法制作出跟玉凝脂一模一样的药膏。」 「可是我们研究了很久,也没能研究出跟玉凝脂完全相同的药膏,老爷不甘心,他自己赚不了这个钱,也不想让别人赚这个钱,尤其他跟江微微还有仇,就更不想见到江微微发财,便想出个计策,去陷害江微微。」 …… 师爷将杨管事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写了满满三大张纸。 他将口供放到杨管事面前。 杨管事伸出满是血迹的手,颤颤巍巍地在口供上,按下鲜红的手印。 师爷将两份口供送到谢清泉面前,请他过目。 谢清泉迅速看完两份口供,表情很不好看。 「这个魏章,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利慾薰心、小肚鸡肠之辈!」 现在人证物证齐全,他立即下令,让人前去回春堂抓人。 谢清泉离开刑房,回到花厅,将审问的结果大概说了一遍, 张员外急忙问道:「我家闺女是被他们给害的?」 「嗯,杨管事故意让人拿着假药在药局门口等着,随便找几个人卖出去,令嫒纯属倒霉,正好给碰上了。」 张员外气得不行:「他们也太缺德了!」 随后他又问:「这事儿真跟回春堂有关系?」 「嗯,一切都是回春堂的东家魏章策划的,他跟江微微和药局有私怨,这次是想藉机报復。」 张员外恨得咬牙切齿:「魏章,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他不管魏章跟江微微和药局有什么恩怨,但魏章无辜牵连到了他的宝贝闺女,这笔帐就得算到他魏章头上! 当天下午,一群官差气势汹汹地冲进回春堂,将魏章抓走,并查封了回春堂。 魏章拒不承认自己卖假药害人的事情。 谢清泉直接让人将杨管事和马普的口供摆到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看。 魏章看到口供的瞬间,冷汗就唰地下来了。 但他仍旧强行狡辩:「我们卖的药膏,是完全按照玉凝脂的配方制作而成,同样的药品,为什么江微微卖玉凝脂就没问题,我卖就有罪?」 谢清泉:「因为人家卖的药膏没有毒,可你的药膏有毒。」 「不是我的药膏有毒,是玉凝脂的配方里面,本来就有一味毒物!如果江微微不在配方里面添加毒物,我就不会制作出有毒的药膏,张员外的女儿也就不会中毒导致皮肤溃烂。大人若要判我有罪,我认!但江微微也一样有罪,县尊大人不能厚此薄彼!」 谢清泉被他一套歪理给气笑了。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行,既然你非要指控顾江氏有罪,那本官就让她来跟你对质,免得别人说本官偏袒顾江氏。」 说完他就沖衙役摆了下手,衙役领命,下去带人。 很快江微微被带到公堂上。 她先是朝坐高座之上的谢清泉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魏章,扬眉问道:「听说你要告我?」 魏章目光阴鹜地盯着她:「对!你明知蜈蚣有毒,却还要将它入药,你这不就是故意害人吗?!」 江微微笑了下:「那你说说,我害了谁?」 「你害了张员外的女儿!」 「张姑娘不是被你的假药给害了吗?严格来说,我也算是这件事情里的受害者,要不是你恶意栽赃,我也不至于被当成嫌疑人。」 魏章反驳道:「我是完全按照你的配方来制作的药膏,要不是你在配方里面加入有毒的蜈蚣,我又怎么会制作出有毒的药膏?张员外的女儿又怎么会中毒?」 江微微认真想了下:「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在配方里面加入有毒的蜈蚣。」 魏章冷笑:「你看,你也承认自己有罪了吧。」 紧接着他就听到江微微又道。 「可我偏偏就加了有毒的蜈蚣,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魏章的笑容僵在脸上:「你……」 江微微扬起下巴,眼中尽是轻蔑:「我敢用蜈蚣入药,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能保证做出来的药膏绝对不会有毒,请问你有这个本事吗?」 魏章被她那嚣张态度气得够呛,偏又无法反驳。 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能做出无毒的玉凝脂,就不至于卖假药害人了。 江微微嗤笑出声,讥讽道。 「你其实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既然没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当你的无良奸商,别出来丢人现眼。」 「明明没本事,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设计盗窃我的配方,企图制作出相同的药膏来牟取暴利,你就不怕真的把人给害死了,到时候人家来找你偿命吗?」 「瞧瞧你现在这幅沙雕模样,活脱脱一个被逼到绝境穷途末路的赌徒,输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气急败坏之下就开始胡乱咬人。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傻子,只有你是聪明人?只要你随便掰扯两句,就能让别人都相信你的鬼话? 「我建议你当场做个倒立,把脑子里面装着的水都倒出来,这样你想事情的时候,也许能清醒一点,不至于再像现在这么让人想笑。」 她说话语速不算快,但却衔接流畅,让人找不到可以插嘴的间隙。 只见她小嘴嘚吧嘚吧说个没完。 魏章气得满脸涨红,浑身都在颤抖。 即便他早就知道江微微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但也没想到,她那张嘴居然能阴损到这个地步。 她不是那种泼妇骂街式地破口大骂,也不是那种满嘴喷粪的骂脏话,她的话里甚至都没有一个脏字,可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直戳心窝子。 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简直就把他的脸面撕下来踩在地上,再往上啐了两口唾沫,完全不给他留半点情面。 ------题外话------ 感谢墨白、chris、半分笑、似假非假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44章:认罪 不只是魏章,就连谢清泉也觉得惊奇。 他以前见过江微微两次,但那时候她年纪还小,跟在她爹身边,腼腆内向,不爱说话。 跟面前他看到的这个炮语连珠的娇俏小娘子,完全是判若两人。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她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 江微微面朝谢清泉,态度恭敬,声音清脆明亮:「县尊大人,民女江微微要状告魏章!」 谢清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要告他什么?」 「魏章为赚黑心钱,设计盗取我的配方,后来又故意卖假药害人,导致张姑娘面容被毁,并嫁祸给民女。此人心肠歹毒,心胸狭小,若不能重重惩罚,只怕他将来还会再犯,害及更多无辜之人,民女恳请县尊大人严惩此等艰险小人!」 魏章被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你这是诬告!」 「你既然觉得我是诬告,你就摆出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啊!」 「我!」魏章语塞,说不出话来。 「我指控你有罪,是因为人证物证确凿,然而你指控我有罪,却是空口白牙,连一个像样的证据都没有,真正诬告的人是你才对吧?!」 江微微再度看向高座之上的县太爷,高声问道:「请问县尊大人,依照本朝法典,无端造谣,恶意栽赃陷害他人,该判何罪?」 谢清泉也是配合,肃然道:「根据情节轻重来定,轻者重打二十大板,并罚徭役三年,重者流放边境,永远不得回乡。」 闻言,魏章脸色剧变,慌忙辩解道:「草民是无辜的!大人切莫要听这丫头信口雌黄!」 江微微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滑稽的跳樑小丑。 「你也太小看县尊大人了,大人是朝廷命官,明察秋毫,公正廉明,又岂是旁人信口编造几句谎言就能矇混过去的?」 随后她又朝县太爷拱了拱手,恭敬道:「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想必大人心中早已经有了论断,无论大人如何判定,民女都心服口服!」 魏章立即看向县太爷。 只见县太爷被江微微这一番吹捧夸赞,夸得面露笑意,显然是极为受用的。 魏章顿时就更慌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谢清泉却没有再听他狡辩的兴趣。 「不是本官偏袒顾江氏,本官已经给了你的机会,让顾江氏跟你当面对质。可办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你能够拿得出证据,证明顾江氏有罪吗?」 魏章忙道:「玉凝脂配方里面有毒物,这就是证据?」 「可她做出来的玉凝脂是无毒的,此事本官已经验证过了。」 「可配方里面的确有毒物啊!」 谢清泉皱眉,有点不耐:「本官不管她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玉凝脂,只要做出来的药品无毒就行了,有本事你也做出个无毒的玉凝脂试试,只要你能做得出来,本官也判你无罪。」 魏章语塞。 谢清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章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他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卖假药的罪名他是担定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 他和江微微用的是一样的配方,为何最后倒霉的只有他,江微微却能安然无恙?! 魏章大喊:「不公平!我是从江微微那里得来的配方,就算有罪,我们都一样有罪!」 谢清泉最后一丝耐心彻底告罄。 他为官多年,最烦这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傢伙。 「魏章盗窃药方,制造假药,害人毁容,又栽赃陷害,恶意攀扯,人证物证确凿!」谢清泉拿起惊堂木,重重敲了下桌面,「本官最后问你一遍,你认不认罪?」 魏章大喊冤枉:「我没罪!我是被冤枉的,求大人明察啊!」 谢清泉懒得跟他纠缠,直接下令:「打他二十大板!看他招不招?!」 衙役们立即论起棍棒,将魏章按在地上打。 一下接一下,打得特别狠。 江微微就这么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刚开始的时候,魏章还能大声惨叫,后来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实在是没力气再叫了。 二十大板,足以去掉他半条命。 谢清泉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魏章,认罪吗?」 魏章张了张嘴,想要否认。 可当他触及到县太爷那冷酷的视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谢清泉冷笑:「骨头倒是挺硬的,继续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衙役们举起棍棒又要打。 魏章惊惧交加,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衙役们见状也不慌。 他们处理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当即提来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去。 这寒冷的天里,一桶冷水浇下去,那滋味,啧啧,死人都能给冻活了! 魏章被硬生生冻醒了。 他见到衙役们举起棍棒准备继续行刑,强烈的求生欲令他不敢再嘴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认罪!我全部都认了,求大人饶了我吧!」 师爷立即捧着口供上前,让魏章签字画押。 谢清泉拍板道:「魏章盗窃药方,制造假药,害人毁容,栽赃陷害,数罪併罚!本官判你服徭役五年,并查封回春堂!」 魏章哭着喊着求大人开恩。 谢清泉直接起身:「退堂!」 衙役们抓住哭闹不止的魏章,强行拖出公堂。 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江微微和顾斐无关了。 两人辞别谢清泉,离开县衙。 他们在县衙门口见到了魏尘。 魏尘撑着雨伞站在门口,显然是在这里等候了一段时间。 他见到江微微和顾斐出现,立即快步迎上去:「姐,姐夫,你们没事吧?」 江微微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听谢子俊说你被官差抓了,我很担心你,特意来看看你。」魏尘没有提自己曾经和姐夫合作抓住杨管事的事情,免得姐姐跟着瞎操心, 「已经没事了,真兇被抓住,真相大白,我被无罪释放。」 魏尘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微微观察他的表情:「你知道真兇是谁吗?」 「知道,是我爹陷害了你,他已经被抓了,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见他没有怨恨自己的意思,江微微放松下来:「回春堂现在怎么样了?」 第145章:侥倖 魏尘如实相告:「回春堂被封了,短时间内应该都不能再开门营业,伙计们大多回家去了,家里现在由我哥主持大局。」 「那你呢?你哥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哥现在忙着到处求人托关系,想把我爹从牢里捞出来,他现在没心思理我。」 送姐姐和姐夫离开九曲县后,魏尘独自回到家里。 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下人们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被老爷给牵连到,有些没有签契约的短工,直接就回家去了,不敢再跟魏家接触。 魏尘进门便见到段湘君正坐在床边哭。 自从魏章被抓走后,她就一直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见到儿子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哽咽着问道:「阿尘,见到你爹没有?」 魏尘说没有。 段湘君顿时就哭得更厉害了:「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啊?」 她只是个很普通的小女人,江叔安还活着的时候,她依附于江叔安而活。后来江叔安死了,她改嫁给魏章,依附的对象也跟着换成了魏章。 对她来说,相公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人生最大的依仗。 如今相公被抓了,就等于是天崩地裂。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不停地哭。 魏尘没有理会她的唠叨,拿起书本,安静地看了起来。 家里乱糟糟的一切,都仿佛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 云山村。 江微微被抓的消息,短短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人都在议论此事。 大部分村民都觉得江微微是冤枉的,可也有小部分人不这么认为,其中就包括赵氏。 赵氏得知江微微被官差抓走,高兴得不得了。 「我就知道那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内里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之前让她得意了那么久,可把我憋屈坏了,如今老天爷总算开眼了,把她这个祸害给收走了!」 江林海却没有她那么乐观,抽了口烟,皱眉说道:「官差只是带人去县衙问话,县太爷还没有正式给她定罪,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他很清楚江微微那丫头的厉害之处,她绝不是那种轻易能被人给拿捏住的怂包。 更何况她还有个考中亚元的相公。 这事儿还得再观望一二。 赵氏却没把自家男人的告诫放在心上。 她觉得江林海是被江微微那丫头给搞怕了,认怂了。 可她赵氏不怕!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江微微那丫头再厉害,也只是个丫头片子,到了公堂之上,哪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她要是敢咆哮公堂,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惹恼了县太爷,一顿板子打下去,让她不死也得残! 赵氏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公堂看好戏。 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江微微那丫头被抓了,被放回来的可能性极低,将来她那房子可不就空置下来了吗? 那是江微微的嫁妆,属于她的个人财产,就算她回不来,按理那房子也不归顾家。 如此一来,那房子不就归他们老江家了吗?! 想起那漂亮的青砖大瓦房,赵氏几乎是迫不及待了,赶紧跑出去,将家里的小辈全都召集起来。 「你们拿上傢伙事儿,跟我一起去健康堂!」 老大江仲平不解地问道:「去健康堂干嘛?」 赵氏大声道:「当然是去占房子!微丫头被官差抓走,看样子是回不来的,她那房子是咱家出钱建的,理应属于我们老江家,咱们赶紧把那房子占了,免得白白便宜了顾斐和他娘!」 一听这话,老四江季和立刻就兴奋起来了。 他第一个出声附和:「娘说得对,那房子本来就是咱家的,咱们要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他早就嫌弃现在住的这房子太破太旧,想请同窗回来做客都开不了口,怕让人看不起,但要是有了那青砖大瓦房,他就不用再担心被跌份,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人请到家里来炫耀。 莫月珍是江季和的媳妇,自然是江季和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老大江仲平是个孝子,爹娘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从不会拒绝。 于是他也默认了赵氏的做法。 江仲平是大房当家的,他既然都默认了,陈玉桂和女儿江思思自然也一样。陈宝元年纪还小,这种事情没有他插嘴的份儿,不过他听说很快就有漂亮大房子住了,也是兴奋得直拍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这样一来,几乎全家人都同意了赵氏的做法。 江林海原本想阻拦,可转念一想,又心存一点侥倖。 也许赵氏说得对呢? 也许江微微那丫头真的回不来了呢? 那么漂亮的青砖大瓦房,全村独此一座,说不心动那都是骗人的。 犹豫再三,最后江林海选择保持沉默。 他看着赵氏带领一群晚辈冒雨跑出家门,兴高采烈地朝着健康堂奔去,心里则默默祈祷,希望江微微的罪名能被坐实,最好是被重判,永远都别回来。 雨还在下,雨水淅淅沥沥地往下落,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踩下去有些打滑。 即便如此,仍旧无法阻挠赵氏等人的脚步。 他们来到健康堂门前,用力敲门。 咚咚声传进屋里。 阿桃听到后,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隔着院门发问:「谁啊?」 赵氏叉腰喊道:「是我,江微微她奶奶!快开门!」 阿桃没见过赵氏,但她听说过江微微娘家的事情,知道江微微跟娘家早就彻底断绝了关系。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赵氏忽然找上门来,肯定没好事。 再加上顾斐临走前特意嘱咐过她,无论什么人来了都让她别开门。 阿桃定了定神:「今天医馆不营业,你们改天再来吧!」 赵氏又用力砸了下院门:「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有别的事情,你先把门打开!」 「不行,微微姐不在,医馆不能开门。」 赵氏顿时就恼了,怒骂道:「你个死丫头,你以为江微微还能回来吗?她都已经被官差抓走了,县衙那种地方,是我们这种乡下人能随便出入的吗?她被抓进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开门,不然等老娘进去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题外话------ 感谢墨白、倒霉雄、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46章:强闯 阿桃不擅长骂架,干脆不理会外面的叫嚣,撑着伞回到屋里,关紧门窗,专心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赵氏又拍了好久的院门,一边拍还一边骂。 可她把手掌都拍肿了,喉咙都骂干了,仍旧没能得到半点回应。 气得赵氏面色涨红,牙齿几乎都要咬碎了。 江季和哼道:「既然这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也别跟她客气,直接把门撞开!」 赵氏一拍大腿:「对!撞门!」 这就属江仲平力气最大,他让家人们都退开,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借着惯性抬脚,狠狠踹在院门上! 结实的木门发出轰然巨响,但却纹丝未动。 江仲平皱了下眉,立刻又接着踹第二脚。 阿桃背着巨大的声响给吓到了。 她见对方居然打算强闯,心里在恼火之余,开始发慌。 现在健康堂只有她一个人,要是对方真的闯进来,光凭她是不可能拦得住的。 她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现在在下雨,村民们都缩在家里,外面没什么人,所以也没人发觉有人在踹健康堂的大门。 阿桃实在想不出好的应对之策,最后干脆把心一横,打算去找村长帮忙! 她用锄头抵在院门后面,然后悄悄从后门离开,冒着大雨朝村长家狂奔而去。 等她跑到村长家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落汤鸡。 江丰年见状,急忙让媳妇给她拿布巾擦水。 阿桃喘着气快速说道:「不用了,叔公,微微姐的奶奶带人到了健康堂,非要进去,我不开门,他们就踹门,打算强闯,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江丰年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就敢强闯民宅,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今天下雨,儿子儿媳全都在家里歇着。 江丰年把三个儿子全部叫上,急匆匆地赶往健康堂。 等他们到达健康堂时,发现院门已经被踹开,一半院门倒在地上,院子里的青砖地面上,全是泥脚印。 显然赵氏等人已经得逞了。 江丰年脸色铁青地大步走进去,三个儿子紧随其后。 堂屋正门大开着,他们迈过门槛,正好看到赵氏等人在翻箱倒柜,但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给翻出来,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赵氏一边找还一边骂:「那死丫头到底把地契和房契藏到哪里去了?她都已经是个死人了,难道还想把房契和地契带进棺材里去不成?!」 「你说谁死了?」 赵氏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发现村长江丰年带着人来了,顿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 原本还在拿东西的其他人也一样,全都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停下动作,不敢再乱动。 江丰年扫了一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医馆,火气蹭蹭往上冒:「你们这是公然抢劫!你们知道抢劫是什么罪吗?!」 赵氏辩解道:「我们没有抢,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江季和附和道:「对啊,微丫头被抓了,看样子是回不来了,这房子和这里面的东西,理应属于我们老江家。」 江丰年恨不得一巴掌唿过去:「放你娘的狗屁!县太爷的判决还没下来,你们就说微丫头回不来了,难不成你们的话比县太爷的话还管用?!」 江季和被噼头盖脸一顿骂,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试图为自己辩驳。 「她要是能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不管她回不回得来,这健康堂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别忘了,你们早就跟微丫头断绝关系了!你们的断绝关系文书,还在我屋里摆着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们难道还打算不认帐吗?!」 江季和语塞。 赵氏心有不甘:「照村长的意思,咱们就白养微丫头这么多年了?供她吃供她穿,末了我们连一点好处都没得,你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江丰年冷笑:「你怕不是忘了,是谁把她扔到山上,差点让她死掉的事情了?」 赵氏一噎,面色讪讪。 江丰年一句一顿道:「别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彼此都知根知底,你们非要找不痛快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们家里的那点烂事全部捅出去。反正纵火伤人、虐待孙辈的混帐事儿,都是你们家干的,真要被抓起来问罪,那也是你们全部承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赵氏被训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 江季和不甘心。 他如今可是秀才了,是有功名的,凭什么被一个乡下泥腿子当众训斥?! 他愤恨开口:「你说我们纵火伤人,虐待江微微,可有证据吗?」 唯一可以作为证据的银簪,已经被还给江燕燕。 他笃定江微微如今再也拿不出别的证据。 江丰年却道:「我是没有证据,可我能联合族老们和里正,去县衙告你心思不正,品行不端,不堪大用,不配参加科考!」 江季和的脸色瞬间惨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要是真被村长联合族老们以及里正给告了,他的前程就算是彻底毁了。 这个年代,名誉是极其重要的。 若是名誉没了,那就等于这个人道德败坏,品行低劣,这种人即便考上功名,也能被一把撸下来。 江丰年冷笑。 他刚才一眼就看出了江季和的心思,知道江季和自恃有功名在身,就觉得自己厉害了,不把村长看在眼里了。 这种人,就算真让他侥倖进了官场,那也是忘恩负义、数典忘祖的货色。 江丰年已经对这家人失望之极,寒着脸说道:「把你们兜里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放回原位,然后从这里滚出去!」 赵氏等人磨磨蹭蹭的不愿动。 直到他们瞅见村长又要发火,他们这才不得不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然后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健康堂。 江丰年沖阿桃说道:「你把这里收拾一下,看看少了什么东西,记好了之后,等微丫头和顾斐回来了,你再跟他们说。」 阿桃点头应道:「嗯!」 第147章:手把手教他们做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 顾母和秀儿在家里伸长脖子往外张望,打从她们知道江微微和顾斐被抓走之后,就坐立难安,生怕两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顾母心里的不安也越发浓烈。 她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把秀儿打发走后,就这么坐在堂屋里面守着。 顾母看着摆在神龛里面的亡夫牌位,小声念叨。 「老爷,你要是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儿子和儿媳平安回来。」 直到半夜,顾母才听到敲门声。 她顾不上打伞,快速跑出去,拉开院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儿子和儿媳,顾母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慌忙将人拉进来。 三人进了堂屋。 顾母见两人身上都被淋湿了,尤其是她儿子,浑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 即便两人披着蓑衣,也无法阻挡住如此大的雨。 顾母赶紧让两人回房去换衣服,她去熬了两大碗热腾腾的姜汤。 江微微和顾斐换好衣服后,一口气把姜汤全给喝了。 此时天都快亮了。 顾母见儿子儿媳都平安无事,终于放心下来,独自回房去睡觉。 江微微和顾斐这一整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 此时两人都饿得不行。 顾斐悄悄去灶屋,下了一大把面条,等面条出锅后,再把白天没吃完的菜倒进碗里,勉强算是个盖码面。 他端着两大碗热汤面回到屋里。 江微微早已经在床上摆好小矮桌,两人坐在床上,埋头大吃起来。 面条太多了,江微微吃不完。 顾斐把她剩下的面条全部扒拉进自己的碗里,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后,两人这才安心地倒床睡下。 第二天天刚亮,秀儿就来了。 她见到江微微和顾斐都安然无恙,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下来。 秀儿忙着去准备早饭,江微微还在屋里补眠,昨天忙活了一天,还淋了雨,她今天精神不太好,想多睡会儿。 顾斐倒是一如既往地起了个大早。 他刚出门,就被顾母叫住。 顾母向他询问昨天的事情经过。 顾斐将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他说得言简意赅,语气也是古井无波,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让顾母跟着放松下来。 她问:「既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这事儿就跟咱家没关系了吧?」 「嗯。」 「那就好,那就好,」顾母顿了顿,又谨慎地问道,「以后咱家还是别卖药了吧?万一以后再被人抓住这件事情做文章的话,就不好了。」 「您放心,这事儿我们心里有数,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见儿子这么说,顾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江微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今天没有下雨,但温度却骤然下降,仿佛一下子就从秋高气爽的秋天,跳进了寒冷的冬季。 江微微特意多穿了一件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去吃早饭。 此时堂屋里面坐着好几个客人,是村长江丰年和几位族老。 他们听闻江微微被抓的事情,都是来询问事情结果的。 顾斐已经将事情结果告诉他们。 江丰年和族老们都很气愤。 「那魏章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泄私愤,居然害得张员外家的姑娘毁容,这种人居然还敢医馆?一点医德都没有,以后谁还敢去他们家看病?!」 「幸好县太爷明察秋毫,抓住了真兇,不然顾斐和他媳妇就得倒霉了。」 顾斐安抚了他们几句,抬头见到微微来了,温声说道:「早饭在灶头热着,你自己去吃吧。」 「嗯。」 灶上摆着两个馒头,是自己家里用白面做的,又白又软,配上清脆爽口的腌咸菜,江微微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后,她回到堂屋,见到村长和族老们都已经走了。 顾斐对她说:「刚才叔公跟我说,昨天咱们走后,你奶带着人去了健康堂,把院门给踹坏了,还抢了不少东西,叔公让咱们回去的时候仔细清点一下,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江微微扬起秀气的眉毛,冷笑道:「这些傢伙还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啊!」 「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手把手教他们做人。」 他们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就敢肆无忌惮地砸门抢劫。 如今她回来了,自然得让那群渣渣们记住—— 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爸爸! 小两口去了健康堂,统计损失。 昨天赵氏等人虽然还回了一些东西,但还有些东西被他们给带走了。 阿桃把那些丢失的东西全部记下来,一一告知江微微。 江微微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等阿桃说完了,江微微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问:「你算算,那些东西一共值多少钱?」 顾斐没用算盘,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就把结果算了出来。 「差不多二两三钱。」 这点钱对江微微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能能便宜了那群渣渣。 她沖自家男人说道:「走,咱们去县衙。」 顾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要把事情闹大。 阿桃却是不明所以:「微微姐,去县衙做什么?」 江微微挑眉:「当然是报案啊,咱家遭了贼,丢了那么多东西,官府难道都不管管吗?」 「话虽这么说,但是……」 但是一般人家哪敢去县衙啊?顶多也就是去找村长告状,请村长和族老们出面讨个公道。 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可江微微没有这么多顾虑。 她每年交那么多税,当然要行使她身为纳税人的权利。 至于赵氏那一大家子,不给他们摔一跤狠的,他们是不会记住疼的。 顾斐套好驴车,带着江微微去了县衙报案,当天下午他们就带着两名官差来到云山村,其中一名官差恰好就是昨天见过的国字脸官差。 他们刚到村里,立刻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大家很好奇官差们怎么又来了? 出于对官差的敬畏心理,村民们不敢靠得太近,只能不近不远地跟在旁边,想看看官差们要干什么? ------题外话------ 感谢墨白、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48章:物尽其用 江微微和顾斐在前方领路,带着官差们来到健康堂。 阿桃看到官差们,本能地感到害怕,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但在江微微的鼓励下,还是努力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 恰好江丰年闻讯赶来健康堂。 他是想知道官差们来到云山村的目的。 官差们直接说明来意,并询问村长关于昨天案件的过程。 江丰年没有隐瞒,直接将自己知道得全都说了出来。 有村长和阿桃作证,官差们已经对江微微两口子的话信了大半,他们立即前往江林海家捉拿疑犯。 这个时候的江林海还在家里逗孙子,并不知道自己家即将大难临头。 因为昨天从健康堂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一大家子的心情都很好。 尤其是赵氏,早饭特意给家里每个人都煮了个鸡蛋,就连两个儿媳妇和孙女也有份。 陈玉桂没捨得吃鸡蛋,把鸡蛋留给了小儿子。 江宝元向来霸道惯了,得到娘亲的鸡蛋,连一句感谢都没有,直接就往自己嘴里塞。 吃完鸡蛋后,他又直勾勾地盯着姐姐手里的鸡蛋。 江思思怕他过来抢,赶紧护着鸡蛋跑出去,打算找个角落躲起来偷偷地吃。 她在经过灶屋的时候,闻到从灶屋里面飘出来的苦涩药味,脚步一顿。 她探头往灶屋里面张望,见到四婶莫月珍在熬药。 「四婶,你又在给四叔熬药呢?」 莫月珍回头看到是她,点头说是的。 江思思呵呵笑了下:「四叔都吃了好几天的药了,他那病还是没有好转吗?」 莫月珍面色一僵,没有回应。 上次赵氏拉着莫月珍去健康堂看病,结果江微微说莫月珍没病,反倒怀疑是江季和有病,当时赵氏很生气,跟江微微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等回到家里,赵氏将这事儿跟江林海说了下。 江林海觉得江微微没必要在这种事情撒谎,便提议带着江季和去回春堂看病。 起初江季和死活不肯去,他爱面子,怕被诊断出真的有病。 最后架不住江林海和赵氏苦口婆心地劝,又再三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江季和这才勉强答应去看病。 江林海陪着江季和去了回春堂,请大夫给他把脉,结果证明,江季和的确存在难以生育的毛病。 江季和为此大受打击,原本就有些偏激的性格,变得越发乖张。 尤其是在面对媳妇莫月珍的时候,江季和就格外暴躁易怒,他总怀疑莫月珍看不起他,经常就这个问题反反覆覆地逼问她,她在回答的时候但凡有一点儿迟疑,就会挨揍。 好在他还知道要脸,一般不打脸,再加上天气冷,莫月珍穿得多,伤处都被衣服遮住了,所以外人不知道她被揍的事情。 莫月珍也不敢往外说,只能咬牙忍了,只盼着江季和尽快痊癒,等他们有了孩子,相信江季和的性格就能恢復正常。 汤药熬好后,莫月珍小心翼翼把药渣撇干净,端着汤药回屋。 江季和正靠在床上看书。 这书是他从健康堂里顺回来的,除了书之外,他顺带拿了一方砚台,和一沓宣纸。 江微微那丫头有钱,她买的砚台和宣纸都是好东西,比他平时用的那些次等货要好很多,他暂时都捨不得用,打算带去书院用,还能趁机给自己长个脸。 江季和闻到苦涩的药味,立即抬头,见到莫月珍手里端着的汤药,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 「我不喝,拿出去!」 莫月珍劝道:「这是大夫给你开的药,你必须得喝,不然咱们就没法要孩子了。」 江季和的表情越发阴沉难看:「你这是嫌弃我不能生孩子吗?!」 「我没有……」 江季和抬手就将汤药给掀了:「我不想你狡辩,给我滚!」 滚烫的汤药溅了莫月珍一身,烫得她双手发红,浑身颤抖。 药碗落地,摔得粉碎。 莫月珍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江季和见她哭了,非但没有心软,反倒越发恼恨:「怎么?我还没死呢,你这就哭上了?你这是巴不得我赶紧去死,好让你改嫁是吧?!」 莫月珍气急败坏,哭着反驳:「你这是无理取闹!」 「对,我是无理取闹,谁让我有病呢?你要是嫌弃我,可以滚啊!」 莫月珍又气又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江季和没心情再看书,随手将书本扔开,起身走到桌边,摸了下砚台和宣纸,想到自己明天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去同窗们面前炫耀,心情又随之好转了些。 他琢磨着,要是江微微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他就再去一趟健康堂,把剩下的笔墨纸砚全都拿来。 反正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不如都给他,还能物尽其用呢! 莫月珍去找赵氏,说江季和把药给掀了,还把她的手给烫伤了。 谁知赵氏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她被烫伤的双手,反倒没好气地骂道:「你难道没脑子吗?这么大个人了,自家男人不喝药,你就不会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他吗?一点用都没有,居然还有脸找我告状,还哭?哭个屁!赶紧再去熬一碗药给老四送去!我警告你,这药贵得很,要是再把药给浪费了,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莫月珍被骂得差点崩溃。 她一边哭着一边回到灶屋,再次烧火熬药。 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她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响亮的喊声。 「有人在家吗?」 莫月珍擦干眼泪,起身走出灶屋,拉开院门,发现门外站着江微微、顾斐、以及两名官差。 莫月珍直接就愣住了。 江微微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被抓走了吗? 还有这两名官差是怎么回事?他们来这里干嘛? 江微微没有解释的意思,抬手将莫月珍推开,大步迈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进入院中。 两名官差大步流星地往屋里沖。 莫月珍试图阻拦,却被江微微叫住。 「四婶,你可要想清楚了,官差办案,你要是阻拦,那就是妨碍公务,是要被打板子的。」 莫月珍顿时就被吓住了,不敢再去阻拦。 第149章:大义灭亲 赵氏正在屋里数钱。 这些钱都是她昨天从健康堂搜刮来的,大多都是铜板,还有些散碎银两,加在一起有一两银子外加三十多个铜板。 原本抽屉里面还有几百个铜板,但因为数量太多,揣在怀里极其醒目,会被村长发现。 她只能忍痛放弃,只把碎银子塞进袖子里,顺便还抓了一把铜板带走。 赵氏将这些钱数了好几遍,越数越心痛。 那个抽屉里还有好几百个铜板呢! 不行,回头她还得再去一趟,把那些铜板全部拿来,一个都不能漏掉! 这些可都是钱呢!有拿白不拿! 她正这么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名官差大步走进来。 「你就是赵氏?」 赵氏大惊,赶紧将面前的钱全部抓到自己怀里,嘴里问道:「你是谁?这里是我家,你出去!」 官差瞥见她手里的钱,立即上前,单手将她抓起来,用随身携带的锁链,将她捆了个严严实实。 赵氏从未经歷过这样的阵仗,又惊又惧,大叫道:「你放开我!我可是良民!」 官差一把抓起床上的钱,冷笑道:「既然是良民,那你就告诉我,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赵氏目光一闪:「是、是我自己攒下来的!」 「胡说!这些钱分明就是你从健康堂抢来的!」 赵氏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去过健康堂!」 「可有人亲眼在健康堂见到你们抢东西!」 赵氏更慌了,嘴里还在强行狡辩:「不是,我没有抢东西,健康堂是我孙女的,我孙女出事了,回不来了,她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浪费,我作为她的亲奶,去拿点东西又怎么了?这不犯法吧!」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奶奶说谁回不来了?」 赵氏循声望去,见到江微微走了进来,顿时就被惊得瞪大眼睛。 那惊恐的模样,如同白日活见鬼。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官差抓走了吗?!」 江微微悠然说道:「我是被冤枉的,去县衙把事情说清楚了,并且真兇也已经落网,我当然就能回来了。」 赵氏不敢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奶奶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你面前的官爷。」 官差严肃说道:「顾江氏说得没错,县太爷已经查明真相,真兇另有其人,顾江氏是清白的,无罪释放。」 赵氏双腿发软,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哆哆嗦嗦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昨天她之所以敢带着一家老小去健康堂搜刮东西,就是因为她深信江微微回不来了。 没曾想到,江微微居然回来了! 她不仅回来了,还报了案,把官差给招来了! 江微微走到她面前,笑眯眯地问道:「你知道强闯民宅,抢劫财物,该当何罪吗?」 她虽然是笑着的,笑得还挺好看,可此时在赵氏的眼里,她却如同恶鬼一般恐怖邪恶, 赵氏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她的嘴皮子都在颤抖,脸色煞白如纸:「我、我可是你亲奶,我拿你一点东西又怎么了?你居然敢让人抓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我这叫大义灭亲,不管你是我亲奶,还是我亲爷,但凡是违反朝廷律法的人,都应该被抓起来,以儆效尤,以正法纪!」 「你!」 赵氏气得浑身颤抖你,她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傢伙。 明明就是公报私仇,还故意装出大公无私的模样。 更可气的是,官差居然还点头贊同:「顾江氏说得很对,无论是谁,但凡是违法乱纪,都要依法处置。」 赵氏还想辩驳,然而官差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拖着她往外走。 连同她刚才数的那些钱,也被官差一併带走,准备当做证物呈给县太爷过目。 除了赵氏,江林海、江仲平、江季和等人,也纷纷被抓。 两个官差用锁链将他们绑住,连成一条,如同赶鸭子般,赶着他们往外走。 江微微和顾斐作为原告,当然也得陪同。 一行人往回赶。 村民们见状,都很困惑,不明白江林海一大家子为什么会被官差抓走? 等人都走远了,村民们这才从村长江丰年口中得知,江林海一家昨天居然去抢了健康堂! 众人议论纷纷。 「难怪他们会被官差抓走,居然敢入室抢劫,这也太大胆了!」 「他们被抓走就算了,为啥微丫头也跟着走了?我还想找她看病呢!」 「看什么病?没看到人家健康堂的大门都被踹坏了吗?」 …… 江林海一大家子被押送到县衙,交由县太爷审理。 县令谢清泉已经从官差口中得知了抓捕经过,并得到了村长江丰年和阿桃的书面口供。 谢清泉看望口供,质问江林海一大家子。 「昨天你们是否闯入健康堂,抢夺他人财物?」 面对县太爷,江林海一大家子都吓得双腿发软,一个个地全都跪了下去。江季和身上有功名,原本不用跪的,此时因为恐慌,也跟着跪倒在地,全然没有了在家面对媳妇时的嚣张强势。 他们一边磕头一边喊冤。 谢清泉道:「你们若是觉得被冤枉了,可以提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证据?江林海一大家子面面相觑,他们哪有什么证据? 见他们拿不出证据,谢清泉直接拍板:「既然你们无法自证清白,那么本官这就宣判,你们强闯民宅,抢夺他人财物,且有人证亲眼目睹,罪名成立!本官念在你们初犯,且数目不大的份上,免去流放之罪,每人打二十板子,并罚徭役一个月!」 江林海一大家子赶紧喊冤。 可惜没用。 衙役们直接将他们按倒在地,每人狠狠打了二十大板。 年轻点的还好,江林海和赵氏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惊吓过度,当场就被打晕了过去。 衙役们将他们拖下去,关入大牢。 唯有江季和被放了回去。 因为他身上有功名,可以免于服徭役的刑罚。 但江季和一瘸一拐地走出公堂时,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反倒一脸的阴沉焦躁。 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今天被放了,可今年年底的府试资格,肯定没了。 ………… 这篇文今天开始pk,pk晋级之后,才能让更多人看到这篇文,晋级需要大家的支持。 果粒厚着脸皮向大家预定接下来一周的推荐票,求大家把票票都投给这篇文,双手合十,拜託拜託~ ------题外话------ 感谢chris、懒懒、139******69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50章:你还嫩着呢! 每次乡试、府试、以及会试之前,国子监都会统一对考生的资质进行审核。 这个审核,审的主要是考生的品行、名声、以及家庭情况。 但凡品行不端者、有前科者、近亲之中有作奸犯科者等不良情况,在审核考生资质的那一关会被全部刷下去,不予参加考试。 以江季和目前的状况,想要通过府试的资质审核,机率极低。 一想到自己大好的前程就此葬送,江季和就恨得眼眶都红了,尤其是当他见到江微微和顾斐从公堂里走出来时,更是怒火攻心,想也不想就沖了过去。 顾斐注意到他靠近,立即上前一步,护在江微微身前。 单论年纪,江季和比顾斐大好几岁,可论相貌气势,顾斐却能甩江季和好几条街。 这种悬殊差距,在他们距离拉近时,显得尤为突出。 江季和怒道:「滚开!我要跟江微微那死丫头说话,这里没你什么事!」 顾斐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却犹如刀子般凌厉。 江季和被他这么一看,原本被愤怒沖昏头脑的理智,忽然又回笼了。 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在公堂门口。 旁边还有很多衙役在看着。 他要是真敢对江微微做什么,下一秒他就得被抓起来。 刚才打了二十大板的痛苦还在提醒他,别再作死了,不然真的会把自己给作死的。 江季和只得恨恨地咬牙:「你们别得意,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悔不当初!」 江微微从顾斐身后探出脑袋,故作诧异地高声问道:「真正该后悔的人不应该是你才对嘛?」 「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当然是后悔得罪我呀,毕竟回春堂已经被封了,现在九曲县就剩健康堂一家医馆,将来你生病受伤的话,就只能来求助于我了。」 江季和忍着屁股传来的剧痛,气沖沖地骂道:「你放屁!老子才不会生病受伤!」 江微微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的身体有毛病,没办法生育呢?」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人全都听到了。 衙役们纷纷朝江季和望去,目光各有不同,相当精彩。 江季和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 无法生育,事关他身为男性的尊严。 这是他死也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他生怕被人追问事情的真假,不敢再逗留,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微微看着他狼狈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顾斐无奈地看着她。 他家小媳妇看着白嫩又娇俏,但性格却跟辣椒似的,谁要敢碰她一下,她立马就能怼回去,一点亏都不能吃。 这时师爷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个托盘。 红木托盘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两碎银子和三十个铜板,另外还有一本书、一沓宣纸、一方砚台、以及一些散碎小玩意儿。 「这些是从江林海家中搜出来的赃物,现在物归原主。」 江微微将那些杂物都拿起来,只留下一两碎银子和三十个铜板还在托盘里。 她微笑着说道:「这些钱就当是给师爷和各位官爷的买酒钱吧,这次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们了。」 一两银子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见她出手大方,师爷自然也愿意卖她这个面子,笑着说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小娘子了,以后你们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家就住在四喜巷子。」 如此一来,双方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 随后江微微和顾斐又去见了谢清泉,对他表示感谢。 谢清泉已经换下官服,看起来和蔼很多。 他微笑着说道:「留下来吃完晚饭再回去吧?我让厨房多做两个菜。」 顾斐:「多谢大人美意,学生的母亲还在家里等我们,我们必须尽快回去,免得母亲担忧。下次有机会,学生再请大人吃饭,到时候还望大人能够赏脸答应。」 「难为你如此孝顺,去吧。」 顾斐和江微微拜别谢清泉,两人携手离开县衙,见到天色尚早,他们顺带又去了一趟药局。 任掌柜已经知道了江微微被陷害的事情。 严格来说,这件事情他也有一部分责任,要不是他没有管好手底下的伙计,让回春堂的人钻了空子,也不至于让江微微被陷害。 任掌柜热情接待了江微微。 他将一个精美的礼盒放到桌上,诚恳说道。 「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马普干了什么事情,我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在私下里跟回春堂的人勾搭成奸,如果早知道他是这种见财忘义的小人,我早就把他给赶出药局了。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这件事情我有责任,害你受惊了,这支人参是我的私人收藏,希望能给你压压惊。「 江微微打开礼盒看了眼,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扎着红丝线的人参,看模样起码上百年了。 这要放在市面上,起码也得百来两白银子。 她合上礼盒,笑道:「任掌柜客气了,这次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不必自责。」 见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任掌柜松了口气。 这次的事情,除了给他敲响警钟,让他更加小心谨慎地管理手底下人,同时还让他深切体会到了江微微的厉害之处—— 江微微制作的玉凝脂,是只有她才能制作出来的药膏。 回春堂即便掌握了配方,也无法做出同样药效的玉凝脂。 这就是她的本事。 任掌柜能忍痛送出那么昂贵的礼物,不仅是为了维持住跟她的长久合作,更多的,还是想结交她这个人。 江微微又问:「你这里有燕窝吗?」 任掌柜忙道有的。 他让伙计捧来两个盒子,每个盒子里面都装满了燕窝,但品相略有差距,价格也各不相同。 江微微看了一眼,指了下品相相对较好的那一盒,道:「给我来两斤。」 任掌柜立即给她称了两斤,价格也是按照进价给她算的,没赚她一文钱。 江微微接过包好的燕窝,和顾斐一起离开药局。 第151章:唯一的医馆 两人乘坐驴车返回云山村。 途中恰好遇见江季和,他正在一瘸一拐地赶路,疼得呲牙咧嘴,满头大汗。 当他看到江微微和顾斐坐着驴车从身边经过时,羡慕嫉妒恨全部涌上心头,气得他破口大骂:「有头蠢驴了不起啊?给我滚远点儿,别让老子看到你们!」 大黑也是个机灵的,知道对方在骂自己,故意放慢速度。 趁江季和不注意的时候,大黑忽然扭头,朝他吐了口唾沫。 那唾沫直接喷到江季和的脸上,气得江季和脸都绿了。 没等他再次翻案,大黑就用蹄子狠狠刨了两下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江季和被尘土呛得直咳嗽,连眼睛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等尘土散去,他再度看去,发现大黑早已经载着顾斐和江微微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一个狂放不羁的背影。 江季和抹掉脸上的唾沫,衣服头髮上全是尘土,屁股剧痛不已。 这一切几乎将他给逼疯。 啊啊啊!! 他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连驴子都欺负他?! …… 第二天早上。 村长江丰年前来询问案子的进展。 顾斐如实相告。 得知江林海一大家子被罚服徭役一个月,摇头嘆息:「之前就劝他们老实点儿,别再惹事,这下可好,终于吃到大亏了。」 江微微拿出一盒燕窝。 昨天她在药局买了两斤燕窝,她把燕窝平均分成两份。 一斤留给自家人吃,一斤则送给江丰年,感谢他昨天出面维护健康堂,还帮忙作证指认赵氏等人。 江丰年赶紧推拒:「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要,你们赶紧拿回去!」 江微微故作严肃:「咱们把叔公当自家人,有好东西自然是想要跟您一起分享的,您如果不要,那就是不把咱们当自家人。」 江丰年无奈,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还拒绝的话,就有点伤人了。 他只得接过燕窝,嘴里劝道:「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年轻,花钱大手大脚的,这燕窝多贵啊,以后少买点。」 「我知道了。」 顾斐亲自将人送出家门。 江丰年提着燕窝回到家里,把这东西拿给家里人看,他们一方面惊嘆于江微微的大方,另一方面又加强了跟江微微一家人亲近的念头。 江丰年道:「正好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都怀孕了,这燕窝就留给她们补身体,至于江微微家里,等年底咱家杀猪的时候,多给他们送些五花肉过去。」 家里人都说好,对他的安排毫无异议。 …… 江微微将人参拿到健康堂,让阿桃把它收起来。 经过江微微的悉心调教,阿桃如今的眼光已经是今非昔比。 她一看到这人参,就知道这东西贵得吓人。 阿桃双手捧着人参,如同捧着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将它放进药柜里面,并用小锁锁了起来,钥匙贴身带着,免得被人给偷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今天有很多村民来健康堂,除了来看病的,还有些事来听八卦的。 其实他们已经从村长和族老们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可他们还是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幕,毕竟大家都闲,闲着无聊就想八卦。 江微微忙着给人看病,没心思去讲故事。 于是这项任务就落在顾斐身上。 大家都满心期待地看着他,以为能听到一个惊心动魄盪气迴肠的惊险故事。 结果…… 顾斐就用三句话概括了江微微被抓的全部过程。 「我媳妇是被冤枉的,真兇已经落网,是回春堂的东家魏章。」 言简意赅,语气毫无起伏,连一点悬念都没有。 村民们:「……」 没意思,好失望。 有人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魏老爷要陷害你媳妇啊?」 顾斐:「不知道。」 「魏老爷是怎么陷害你媳妇的?」 顾斐:「不清楚。」 「你媳妇是怎么洗脱嫌疑的?」 顾斐:「不好说。」 「……」 典型的一问三不知。 不是说读书人都能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吗?这小子咋就不能把他那写文章的本事,转移一点到讲故事的技巧上面呢?明明一个挺好的故事,到了他嘴里,咋就变得那么索然无味呢?! 又有人询问关于江林海一大家子的事情。 这次顾斐终于愿意说得稍微详细点儿。 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他们被判抢劫罪成立,被打二十大板,罚徭役一个月。」 众人啧啧出声,打二十大板就算了,居然还要服徭役,那可是苦差事,一个月熬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前来听八卦的村民们相继走了,剩下的,都是前来看病的人。 云山村就这么点大,并不会每天都有人生病,现在来健康堂的病人,几乎都是一些老人。他们也不是生病,就是年纪大了,身体多少都有点小毛病,江微微会给他们开一些温补身体的药方,让他们回去慢慢地调养。 江微微负责看病,顾斐负责记录病歷,阿桃负责打下手,干些杂活儿。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江微微坐在桌子后面,看着从堂屋一直排到院子里的队伍,拧眉问道:「这些全都是来看病的人?」 阿桃立即应道:「对啊,这些人一大早就来咱们医馆门口等着,我刚开门,他们就进来了,说是来找你看病的。」 江微微挑眉:「这些都不是云山村的人吧?」 这次回答的人是顾斐。 「嗯,这些应该是其他村子的人,还有些是镇上的人。」 江微微觉得稀奇:「这些人怎么都跑来健康堂了?他们平时不都是去回春堂看病的吗?」 话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 回春堂被官府查封了。 回春堂原本是九曲县内唯一的医馆,后来增加了一个健康堂,但因为是新开的,再加上规模小名气也小,导致健康堂无人知晓,仍旧是回春堂稳稳占据着第一医馆的名头。 可如今,因为魏章的作死,回春堂被查封。 于是健康堂就成了九曲县内唯一的医馆。 之前在回春堂看病的人,只能转而投向健康堂。 这才导致健康堂的人流量暴增。 ………… 滚来滚去,求收藏求留言求推荐票,滚来滚去…… 第152章:小有名气 生意忽然变好,江微微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因为前来问诊的人太多,健康堂的大夫又只有她一个,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 她除了吃饭上厕所,屁股就没能离开过凳子。 病人一个接着一个。 一整天忙下来,她被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开医馆跟做生意不同,做生意还能限购或者提前关门,开医馆却不行,病人们不辞辛苦上门来求诊,总不能把人往外赶吧? 更何况有些病人是真的病得很重,急需要救治,人命关天,就算再累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 当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个病患时,江微微听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已完成初级阶段的两个小任务,获得两个中级宝箱。」 两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 此时顾斐和阿桃就在旁边,可他们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宝箱的存在,亦或者说是,他们根本就看不到宝箱。 江微微装作伸懒腰的样子,顺手点开两个宝箱。 从宝箱里面飞出三本技能书。 碍于旁边还有人在,江微微不好细看,暂且将三本技能书收起来。 阿桃留下来打扫卫生,江微微和顾斐离开健康堂。 此时夜色已深,村子里非常安静。 顾斐在江微微面前蹲下去。 「上来,我背你回去。」 江微微是真的累了,别说走路,就连喘口气都觉得累。 都是自家人,她也不客气,直接趴上去,抱住自家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嵴背宽厚又温暖,她趴在上面,感觉非常安心,仿佛一天积攒下来的疲倦,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她闭上眼睛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 她坐起身,看到窗外黑乎乎静悄悄的,显然已经是深夜。 几乎是她刚醒,顾斐也就跟着醒了。 顾斐起身下床:「你晚上没吃饭,这会儿肯定饿了,灶屋里面还热着饭菜,我去给你端来。」 江微微揉了下额角:「你之前怎么都不叫醒我?」 「你看起来很累,不忍心叫醒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现在什么时候了?」 「二更天了。」 顾斐走出去,很快就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米饭,米饭上面还盖着菜,都是她爱吃的菜。 江微微的确是饿坏了。 她接过碗筷,埋头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彻底没了睡意,她藉口去茅厕,然后躲在茅厕里面,悄悄拿出那三本奖励的技能书。 三本技能书的名字分别是强体拳,附香丸,化虫丸。 系统询问是否立即使用技能书? 江微微回答是。 技能书化成三道金光,融入她的身体。 她熟门熟路地找出系统面板,点开技能页面。 复杂的技能书下方,出现了三个亮闪闪的新技能。 强体拳:学习此技能,并勤加练习,能够有效增强体魄和精力。 附香丸:本方由香附与当归、莪朮、丹皮等十二种药物炮制而成,水煳为丸,黄酒送服。用于妇女月经不调,结成症瘕,或骨蒸发热,四肢无力等症。有调和气血、温通经脉之功。 化虫丸:本方由鹤虱、槟榔、苦楝根皮等药组成,面煳为丸,温米汤下。用于肠中因诸寄生虫(如蛔、蛲、绦、姜片虫等)所致的腹中疼痛,呕吐清水或虫,有杀虫驱虫作用。 江微微的目光在附香丸的技能描述上多停顿了两秒。 她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会疼得生不如死,这个附香丸对她倒是挺适用的。 回头可以试试看。 紧接着,她又听到系统发布了新的任务 999号:「优秀的医馆,不能只有一名优秀的大夫,请尽快招收一名医术等级至少在丙级以上的坐堂大夫,任务时限为三天!」 999号:「你的医馆在九曲县内已经小有名气,但这还不够,宿主还需继续努力!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天内招收一名坐堂大夫 任务进度:0/1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 任务进度:0/500 …… 江微微盯着任务描述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试着问道:「小九啊,你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丙级以上的大夫?」 999号:「系统会按照大夫的医术水平进行评定,共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级别,其中甲级最高,丁级最低。」 它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要叫我小九。」 江微微:「好吧,小九,我现在处在哪几个级别?」 999号:「……按照专项医术的评定,你属于乙级,但你的短板太多,很多技能都还没有学会,从总体来评定的话,你只能算是丙级。」 它又强调一遍:「不要叫我小九。」 江微微:「我知道了,小九。」 999号:「……」 你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江微微开心地走出茅厕,洗干净手,回房发现顾斐没有睡。 她凑过去问道:「怎么不睡?」 顾斐将她拉进怀里抱住:「等你一起睡。」 「可我睡不着了。」 「那你陪我躺一会儿。」 「好。」 江微微又陪顾斐在床上躺了会儿。 等到村里的公鸡开始打鸣,两人这才起床洗漱。 秀儿按时来给他们做早饭。 她把昨天泡好的豆子捞出来,灌进石磨里面,又给大黑餵了些食物。 吃饱喝足的大黑拉着石磨不停转圈,乳白色的豆浆给磨出来。 这些就是他们一家人今天的早饭。 饭后,江微微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去健康堂,而是把家里人都叫到院子里集合。 「今天我教大家一套拳法,坚持每天练习,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秀儿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拳法?会不会很难?」 江微微:「挺简单的,我先练一遍给你们看看。」 她启用强体拳技能,脑中自动浮现出关于强体拳的具体动作,身体跟随大脑的指示,做出相应的动作。 这套拳法工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属于初级阶段,大概跟太极拳差不多,动作比较缓慢,简单易学,对身体素质要求较低,主要功效就是强身健体。 但进入第二阶段后就不一样了。 第153章:迫在眉睫 到了第二阶段,招式会出现变化,速度增快,力度增强,若能熟练掌握的话,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 到了第三阶段就更不得了了,飞檐走壁都只是小意思,厉害的人,甚至能坐到百步飞剑,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人首级。 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都需要练功之人自行领悟,这不仅需要极高的身体素质,还需要非同寻常的领悟能力,要求极为严苛,普通人难以企及。 当然,这些都是技能的描述,江微微觉得过于夸张,水分应该很大,不能太当真。 她觉得能强身健体就很不错了。 江微微练了一遍,然后让其他人跟着练一遍。 顾斐学得最快,他看一遍就学会了,打出来的动作,比她这个老师还要标准。 秀儿因为年轻脑子好使,看了两遍也就学会了,只有顾母因为年纪大,记性不太好,学得稍微慢点。 好在秀儿已经学会了,有她帮忙指点顾母,多学几遍也就学会了。 江微微和顾斐离开家,前往健康堂。 他们刚到医馆,就见到院子里面已经有许多病患在排队等候。 就肉眼来看,今天的人数似乎比昨天还多。 看来招聘新的坐堂大夫是迫在眉睫了。 江微微低声对顾斐说道。 「明天你陪我去镇上一趟。」 顾斐问:「你要买什么吗?」 「没,我是想去找任掌柜,问问他师父什么时候来咱们这里?」 顾斐还是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这事了?」 江微微指着外面那些伸长脖子等待的病患们:「你看看外面的人,那么多的数量,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帮手。」 「你是想把任掌柜的师父留下来坐堂?」 江微微打了个响指:「没错!」 听任掌柜说他师父以前在太医院当过院使,医术必然很精湛,若是能把他留在健康堂,肯定能为她减轻很多工作负担。 顾斐想起之前她在听到任掌柜提及他师父时,她露出的灿烂笑容—— 原来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打詹春生的主意了。 江微微刚给一个病人开好了药方,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喊声。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儿子!」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见到一个年轻媳妇抱着个男娃快步跑进屋里。 很快有人认出来,叫了声:「这不是尤四娘吗?!」 江微微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找到了关于尤四娘的信息。 她叫尤四娘,九年前嫁到云山村,可惜命不好,她相公在去年服徭役的时候,不幸跌入河里淹死了,死时连尸骨都没能找到。 如今尤四娘带着个儿子,跟婆婆一起生活。 阿桃上前拦住尤四娘。 「抱歉,来看病的人有很多,你必须得排队,轮到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名字。」 尤四娘此时心急如焚,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落:「我儿子病得很重,他快不行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儿子!」 说着她竟然就这么跪了下去:「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男娃此时面色苍白,脸上全是冷很,单薄瘦弱的身躯不住颤抖,像是正在忍受某种极大的痛苦。 原本因为她插队而有些不满的病人们见状,都心生不忍,纷纷开口。 「算了算了,先让她看病吧。」 「谢谢,谢谢你们!」尤四娘含着眼泪向大家道谢。 江微微让她把孩子放到椅子里。 尤四娘立即照做。 江微微摸了下男娃的额头,发现他现在的体温很低,又握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尤四娘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们,眼泪掉下来也顾不上擦。 江微微问:「你儿子几岁了?」 「六岁,他今年刚满六岁。」 「叫什么名字?」 「他叫壮壮。」 江微微看了一眼顾斐,顾斐已经开始写病歷。 尤四娘边哭边说:「壮壮昨天忽然说肚子疼,吃东西没胃口,到了今天早上,他疼得更厉害了,吃什么吐什么,还拉肚子,拉得几乎都虚脱了,连站都站不稳。」 江微微蹙眉:「既然昨天就肚子疼了,为什么昨天不把他带过来看病?」 被问到这里的时候,尤四娘的神情明显有点尴尬。 她含煳地说道:「他奶奶说是有个土方子,先给他试试看,要是好了,就不用看大夫了。」 这种事情在乡下很常见。 孩子生病了,先用土方子,实在是土方子没用了,才去求助于大夫。 但事实上,这种做法不仅会耽误救治,甚至还可能加重病情。 江微微懒得去教训对方,直接问道:「是什么土方子?」 尤四娘似乎是不想说。 江微微有点不耐烦了:「你要是想让你儿子尽快痊癒,就赶紧说实话,要是延误了病情,最后受苦的还是你儿子。」 很显然,儿子是尤四娘的软肋。 她一听江微微这么说,顿时就急了,再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说道:「是符水!」 江微微怔了下:「啥?」 顾斐低声解释:「就是把符纸烧成灰,然后加水,餵给孩子喝。」 江微微直接就火了:「你就给孩子喝这种东西?你就不怕孩子吃出什么毛病来?!」 正常情况下,普通的符纸烧成灰加水,吃进肚子里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问题是壮壮本来就肚子疼,肠胃已经非常脆弱,还往他肚子里灌符水,病情肯定会更加严重。 尤四娘被训得抬不起头,只能不住地恳求:「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那符水是他奶奶让喝的,说是喝了就能好,要知道会出事,我死也不会让他喝。大夫,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江微微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让顾斐帮忙把孩子抱进观察室里。 尤四娘也急忙跟了进去。 等他们走后,堂屋里面还在等待就诊的病患们,开始三五成群地聊了起来。 阿桃注意到有个双鬓髮白的老大爷正站在堂屋里面四处张望,见他是个生面孔,阿桃主动迎上去询问。 「大爷,您也是来看病的吗?看病的话需要排队。」 ………… 之前有读者建议药方不要写得太详细,以免让人当真,我觉得有道理,以后文中所有的药方,都会进行适当地简略。 还是那句话,文中所有的治病方法,都是玄学!当不得真的!! ------题外话------ 感谢chris、二小姐、流星雨落_sally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54章:詹春生 老大爷双手背在身后,虽然头髮已经花白,但脸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知道身体很好。 他的眉宇间有两道深深的摺痕,再加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看起来格外严肃。 他板着脸道:「我是来找人的。」 阿桃:「您要找谁?」 「江微微。」 「您找微微姐啊,她正在给人看病,请您稍等片刻。」阿桃见他年纪挺大的,怕他站得太久会腿脚酸痛,赶紧给他搬来凳子,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 阿桃的态度让老大爷感觉挺满意的,眉宇间的摺痕稍微淡化了些。 他问:「你们这里每天都有很多病人吗?」 阿桃一边整理药材,一边回答:「以前没什么人,就这两天人比较多。」 「你们这里就只有江微微一个大夫?」 「对啊,」阿桃发现对方问得有点多,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疑惑,「大爷,您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吧?」 老大爷也不隐瞒,坦然道:「我是从汴京来的。」 「汴京啊,」阿桃目露嚮往,「听说那地方特别热闹,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还行吧,待久了就会发现那地方也就那样,还不如你们这里舒服自在。」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观察室的们被拉开,江微微走出来,尤四娘牵着壮壮跟在后面。 壮壮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白,但人已经精神很多,身体也没有再冒冷汗发抖,还能下地走路。 尤四娘不住地向江微微道谢。 江微微让顾斐写了张药方。 药方被交到阿桃手里,阿桃照着方子抓药。 她原本不识字,经过江微微的调教后,如今已经能认识不少字了。 可能是因为生活改善了很多,再加上又学到了很多新东西,眼界变得开阔了,让她的性格逐渐变得外向,原本干瘦发黄的脸颊,如今也变得圆润有光泽。 她麻利地抓好药,又按照江微微的吩咐,将药材磨成粉末,再捏成一个个圆乎乎的药丸子。 尤四娘将荷包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出来,放到桌上,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上只有二十文钱,我知道肯定不够,剩下的钱先欠着行吗?我会尽快还上的。」 江微微知道他们家境贫困,能拿出这二十文钱应该是极限了,直接将刚做好的药丸子递过去。 「这是化虫丸,每天早晚各一粒,加温米水吞服,三天就能好。」 「谢谢!谢谢你!」尤四娘接过包在油纸里面的药丸子,再三道谢。 江微微摆了下手:「走吧,回去好好照顾孩子,别再让他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尤四娘一手拿着药一手牵着孩子走了。 江微微继续给人看病。 病患们按照排队顺序,一个接一个地坐到江微微的面前。 老大爷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他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俨然一副领导视察的架势。 起初江微微并未在意他,直到顾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那位就是詹春生。」 虽说已经时隔多年,但顾斐记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大爷的身份。 可詹春生却没有认出顾斐。 詹春生人变老了,好在五官总体没什么变化,跟以前区别不算很大。顾斐却不一样,他不仅人长得高大了,五官也跟小时候的样子有了很大变化,更别提他身上那股气质,跟以前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詹春生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江微微顿时就兴奋了。 她刚想要聘人,就有个大夫送货上门来了。 这等于是刚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来得也太及时了! 江微微嘿嘿一笑:「既然来了,那就是我的人了。」 老大爷忽然感觉背后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人,却是一无所获。 等到了中午,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阿桃去灶屋准备午饭。自从她来了之后,江微微和顾斐就留在健康堂吃午饭,不需要再让秀儿每天送饭。 江微微主动沖老大爷打招唿。 「大爷,坐下聊啊。」 老大爷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江微微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您就是詹春生大夫吧?」 老大爷显然很喜欢别人称唿他大夫,听到江微微的称唿,他眉目舒展,矜持地颔首:「嗯,你怎么认出我的?」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我猜的。」 「你猜得很准。」 江微微笑得阳光灿烂:「我早就听任掌柜口中听说过您的事情,他说您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是个非常好的大夫,我打从心眼里钦佩您!」 詹春生被她这一通吹捧,弄得有点晕晕乎乎,摆手道:「没你说得那么厉害,我只是做了我想做、并且应该做的事情。」 江微微热情地问道:「您还没吃午饭吧?留下来跟咱们一起吃饭吧。」 「诶,不……」 没等詹春生拒绝,江微微就已经站起身,蹬蹬地跑到门口,沖灶屋的方向喊道:「阿桃,今天有客人,多炒两个菜!」 阿桃脆生生地应了句:「好嘞!」 江微微倒了一碗热唿唿的茶,放到老大爷面前,又给他拿来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枇杷。 「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枇杷是咱们村里人自己个儿种的,特别甜,您尝尝看。」 詹春生见着枇杷个头又大又圆,黄澄澄的,上面还挂着水珠,一看就很新鲜很好吃的样子。 他正好又有点饿了,便拿起个枇杷,剥皮吃了起来。 这枇杷果肉入口软绵清甜,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吃。 詹春生一口气连吃了四个枇杷,然后才停下来。 江微微拿来干净的布巾给他擦手。 詹春生显然也是经常被人伺候惯了,这时候也没什么不自在的,擦干净手之后,将布巾放到旁边,又短期热茶喝了一一口,嘴里残留的果肉甜味被沖淡了些。 他这才开口问道:「刚才你给那孩子用的是化虫丸?」 江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壮壮。 第155章:塞钱 江微微点头回应,并附加解释。 「对啊,那孩子是因为肚里有蛔虫,才会腹痛难忍,再加上吃了符水,导致病情加重,好在送来得不算特别晚,没有危及性命。我给他开了化虫丸,回去好好休养两天,应该就能好了。」 詹春生微微点头:「嗯,我刚才看了你开的药方,方子倒是没问题,但你为什么要让那孩子用温米水吞服药丸?。」 「那孩子上吐下泻,肠胃受损,用温米水吞服,能够起到温养肠胃的功用,帮助他减缓痛苦。」 詹春生再次点头,面露满意之色:「不错,你能在给人治病的同时,还为病人切身实地地着想,这一点非常难得,要继续保持。」 看得出来,他对江微微的感官非常好,对她的态度也是越发温和,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很有天赋的优秀后生。 江微微趁机又问了些事情。 有些是跟他本人经歷有关的,还有些是跟医药有关的。 詹春生把能说的,都跟她说了。 阿桃招唿他们吃饭。 江微微伸手去扶詹春生,却被他给避开了。 詹春生挺直腰杆:「别扶我,我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江微微笑了下,看来这位老大爷还是个很要强的性子。 因为有客人,阿桃今天特意多炒了两个菜。 以前阿桃炒菜也是不捨得放油盐调料,在经过江微微的调教后,如今阿桃炒菜已经能根据江微微的口味,放心大胆地放油盐调料。 因为捨得下本,炒出来的菜自然是格外鲜香。 就连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詹春生,也觉得这饭菜味道不错。 一顿午饭吃下来,詹春生对江微微两口子的印象又加了不少分。 午休过后,病患们又回来了。 江微微忙得分不开身,正好碰上一个中风的老人需要紧急救治。 她赶紧让人把那位老人送进观察室,然后沖詹春生问道。 「你能帮我暂时接待一下病人吗?」 詹春生正好没事,一口应下:「行。」 江微微进了观察室,很快她就拉开门,沖外面的阿桃喊了一声:「帮我拿颗返魂丹过来!」 阿桃赶紧跑到药柜前面,从其中一个抽屉里取出丹药。 她将丹药送入观察室。 江微微掰开老人的嘴,将返魂丹塞进去。 好在老人还有一点意识,能够自行吞咽。 一颗返魂丹下肚,老人很快恢復意识,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心里紧张,想要说话,却又因为口齿不清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啊啊的单音节。 江微微安抚道:「别紧张,我是大夫,正在给你看病,放松身体,很快就能好。」 阿桃留下来帮忙打下手。 中风的老人并非云山村人,他原本住在镇上,因为年纪大了,身体经常有些毛病,平时一般都是去回春堂看病抓药。 但最近回春堂被官府查封,重新开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人忽然中风倒下,普通乡下郎中根本治不好,他儿子急得不行,听说云山村有个健康堂,那里的大夫医术很不错,就立刻用牛车将老人送到了健康堂。 老人的儿子名叫孙金,今天和孙金一起来的,还有他媳妇和两个儿子。 一家人原本还对这个乡下医馆心存疑虑,但当他们到了健康堂,看到两层高的青砖瓦房,干净整齐的院子,还有那么多排队等候问诊的病患,心里的疑虑顿时就消散了大半。 别的不说,就沖这优良的环境,还有这么多慕名而来的病患,就知道这家医馆肯定不差。 老人被送进观察室救治。 一家人等在外面,心急如焚。 过了良久,观察室的门才被拉开。 孙金一家人立即迎上去,紧张地问道。 「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江微微指了指身后的观察室:「人已经救过来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得留下观察两天,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能出院。」 孙金一家人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谢。 他们一家人挤进狭小的观察室里,确定老人已经恢復神智,全都无比欣喜。 楼上有闲置的病房,江微微提早准备好了病床,共有四间病房,每个房间有三张床。 孙金一家人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抬到楼上,阿桃随行,告他们住院有哪些注意事项。 比如说不能抽菸喝酒,不能吵闹喧譁,要注意卫生,每天早上会查房…… 孙金一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他们也不是没看过病,每次都是去的回春堂,回春堂也有供病人休息过夜的地方,但一般不会允许长住,也没有像健康堂这么多的规矩。 不过当他们看到干净整齐的病房时,心里顿时又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规矩。 要是没有规矩,这么好的地方怕是很快就会被糟蹋坏了。 安置好父亲后,孙金独自下楼,找到正在洗手的江微微。 「江大夫,谢谢你救了我爹,这是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说着,他递过去一张银票。 江微微却道:「我不缺钱。」 孙金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这个反应,以前他也曾给回春堂的大夫塞过钱,每次对方都会笑眯眯地收下,没想到江微微居然不收钱。 不过孙金很快恍然。 这个健康堂就是江微微的个人产业,她能盖起这么一座漂亮的大房子,还能开得起这样一家医馆,就足以表明她在金钱方面是非常充裕的。 她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孙金急忙道歉:「抱歉,是我脑子煳涂了,居然把您跟那些普通大夫相提并论,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随后他又问道:「您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办到!」 江微微:「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先去把你父亲的看病用药还有住院的帐给结了吧。」 孙金立即应道:「好的好的,我这就去交钱。」 健康堂的帐目原本是江微微在打理,后来顾斐来了,这些事情就交给他去管理了,包括缴纳费用,也都是他在负责。 ………… 还有木有推荐票呀?只要投了推荐票,就给你们摸摸大黑的屁股哦~ 大黑:…… ------题外话------ 感谢州州快乐、chris、懒懒的打赏,咪咪啾~(づ ̄ 3 ̄)づ 第156章:仇家 顾斐把帐单拿给孙金看,告诉他钱都用在哪里。 「令尊用的返魂丹价格比较贵,要十两银子一颗,另外还有急诊费、针灸费、以及住院费,一共十九两银子,所有明细都写在帐单上,你自己看看吧。」 孙金本来就是个做生意的,一眼就看出这张单没有错漏的地方。 以前在回春堂,孙金每次陪父亲去看病,都是大夫说多少钱,他就交多少钱,从不知道那些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 在没有对比的时候,孙金也没觉得什么不好的。 毕竟那时候九曲县只有回春堂一家医馆。 可现在当他享受到了更加完善的服务,他顿时就又有点嫌弃回春堂太小家子气。 这就是对比得出的差距。 孙金结清所有费用,回到二楼,跟家里人讲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 家里人也都觉得健康堂各方面都比回春堂更加妥帖。 孙金让媳妇留下来照顾父亲,他和两个儿子各自都还有工作要忙,不便久留,急匆匆地离开了健康堂。 自从江微微将门诊的位置交付给詹春生后,整个下午詹春生都坐在堂屋里面给人看病。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渐变黑,健康堂打烊后,詹春生这才站起身,揉了下有点酸痛的后腰。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天都黑了,走路也不安全,您今晚就留下来吧,我家里还有个客房,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詹春生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行。」 回到家里。 顾母见到詹春生的第一眼,立刻就愣了下:「你不是……」 詹春生感到疑惑:「你认识我?」 顾母下意识看向自家儿子,她见到儿子没有吭声,便立即改口。 「我不认识你,我就是你觉得你有点眼熟,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但仔细看了下又发现不像。」 「原来是这样啊。」詹春生没有多想。 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顾母将顾斐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那人是詹春生对吧?」 「嗯。」 「他怎么会来咱们家?难道是那个人让他来的?」顾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脸色有点发白。 顾斐:「您想多了,詹春生是药局任掌柜的师父,任掌柜跟他说了微微的事情,他很感兴趣,就一个人来了,跟那个人没关系。」 听完他的解释,顾母松了口气。 顾斐又道:「詹春生没有认出我,咱们也必要特意去提醒他,先就这样吧,能瞒多久算多久。」 顾母点头说好。 母子两人回到堂屋,却发现詹春生正在盯着神龛中的牌位看。 两人脚步一顿。 顾母心里既紧张,又懊悔。 她怎么就把相公的牌位给忘了呢?! 黑漆漆的牌位上面,写着顾千钧的名字。 詹春生可以认不出顾斐和顾母,但却不可能不记得顾千钧这个名字。 他回头看向顾斐,神情肃穆。 「顾千钧是你的父亲?」 顾母慌忙否认:「不是,他不是的。」 顾斐:「算了,既然都被认出了,就没必要再强行否认了。」 他坦然迎上詹春生的目光,平静回应,「我是他儿子。」 詹春生盯着他,良久才幽幽开口:「你变了很多,要不是看到你爹的牌位,我估计永远都认不出你。」 「人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自然也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詹春生想了想:「也是。」 顾母显得非常不安,她似乎是在担心些什么。 詹春生察觉到她的异样,主动说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行踪泄露出去的。」 闻言,顾母长舒一口气。 她由衷地说道:「谢谢您。」 詹春生环顾四周:「这地方挺好的,很适合隐居。」 吃完晚饭后,詹春生和顾母各自回房去休息了。 顾斐蹲在井边刷碗。 江微微坐在井边,小声跟他说话。 「我感觉娘好像不大欢迎詹春生。」 顾斐头也不抬地应道:「没有。」 「真的没有嘛?」江微微往他身边靠了靠,「我原本是想把詹春生留下来帮忙的,如果他的到来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话,那就算了吧,我另外去找别人。」 「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不会有麻烦的。」 江微微将信将疑:「可我总觉得娘很不安,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过了片刻,她才听到男人开口。 「我们以前有个仇家,那个仇家杀了我爹,为了躲避追杀,我带着娘躲进了云山村里。詹春生认识我们的仇家,娘很担心,怕他把咱们的行踪透露给仇家。」 这是第一次,男人提起了他们的过往。 江微微没有追问仇家是谁,而是顺势说道:「我觉得娘的担忧不无道理,要是詹春生真把你们的行踪泄露出去,你们会很危险的。」 顾斐却道:「没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仇家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杀不杀我们,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了。」 「要是万一,他脑子抽风,非要杀了你们呢?」 顾斐被逗得笑了下,语气笃定:「没有万一。」 见他信誓旦旦,江微微只得嘆道:「好吧,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只能相信你了,谁让你是我的相公呢~」 说完她就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顾斐转了下脸,直直地看着她。 他没说话,但她却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她又在他另外一边脸上亲了亲。 顾斐这下满意了。 他麻利地洗完碗,抱起媳妇大步回到屋里。 又是一夜荒唐。 次日醒来。 江微微依然是腰酸背痛,但好歹比以前要好些了,至少可以正常走路。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适应了顾斐那近乎变态的持久力,还是因为她练习强体拳身体素质变好了的缘故。 吃完早饭,江微微再次召集家人们在院子里练拳。 詹春生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挺有意思的,也跟着一起练拳。 一套拳打下来,詹春生非但没有觉得累,反倒觉得神清气爽。 他对这套拳法很感兴趣。 「这是什么拳法?」 江微微笑着回答:「强体拳,每天练习可以强身健体,对身体有好处的。」 第157章:招魂 詹春生想问她是跟谁学的拳法,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是人家的隐私,问太多不礼貌。 江微微笑眯眯地邀请他去健康堂。 詹春生欣然应允。 今天江微微特意让顾斐又去买了一张新桌子,放到堂屋里面,詹春生明白她的意思,不用她邀请,他就自觉地坐到了桌子后面,开始给人看诊。 詹春生属于那种众人眼中「靠谱大夫」的长相。 年纪大,两鬓霜白,面目严肃,一看就像是有很多看病经验的老中医。 事实上,他的医术的确很不错。 系统给他的评定是甲级,比江微微的丙级厉害多了。 很多江微微不能看的疑难杂症,他都能看。 这更加坚定了江微微要把他留下来的决心! 江微微去二楼看了下昨天中风的老人。 昨晚老人住在健康堂里面,儿媳妇陪床照顾,因为云山村比较偏僻,找不到客栈可以落脚,江微微破例让老人的儿媳睡在了空床位上。 严格来说,所有床位都只能睡病人,江微微破例了一次,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把这个顾虑跟顾斐提了下。 顾斐很快想出对策:「你之前住的老屋一直空着,那屋子距离健康堂很近,回头收拾下就能住人,以后可以让陪床照顾、或者来不及赶回去的病患家属住进去。」 江微微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但得先跟村长打声招唿,得到村长的同意才行。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忽然见到江越冲进健康堂。 江越神色着急:「微丫头,快!壮壮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你赶紧去看看!」 江微微一愣。 壮壮就是昨天那个孩子的小名。 她很意外,那孩子昨天离开健康堂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受伤了? 江越还在催促,显然壮壮那孩子伤得很重。 江微微来不及细问,立即对阿桃说道:「把医药箱背上!」 「好!」 为了以防万一,江微微特意准备了一个医药箱,里面放着许多常用医药品,用来带去出诊正好合适。 江微微又对顾斐和詹春生说道:「医馆交给你们了,我去去就回。」 顾斐和詹春生都表示没问题。 阿桃背上行李箱,跟在江微微和江越的身后,快步走出健康堂。 三人步伐匆匆。 江越见到阿桃背着医药箱有点吃力,主动帮她把医药箱扛到肩上。 「走快点,我刚才离开的时候,壮壮已经流了很多血。」 江微微边走边问:「他怎么受伤的?」 江越说起这件事情,就格外生气:「壮壮是被他奶奶用剪刀给划伤的!」 壮壮的奶奶姓姚,大家都叫她姚婆婆。 这姚婆婆是出了名的迷信,以前她男人病逝的时候,她为了她男人招魂,逼得她儿子割腕放血,差点没把她儿子给害死。 后来她儿子在服徭役的过程中,因为意外落水淹死,姚婆婆直接就疯了。 她觉得是自己命硬,剋死了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嚷嚷着要跳河自杀。 大家好说歹说,才把姚婆婆给劝住,没让她去寻死。 结果她又把主意打到了孙子身上。 姚婆婆梦到儿子在地府受苦,为了能让儿子脱离苦海投个好胎,她居然把年仅六岁的孙子绑起来,用剪刀在孙子身上划出一道道的伤口,还用孙子的鲜血去画符。 尤四娘干完活回到家里,发现儿子满身是血地躺在床上,吓得差点晕过去。 她想把儿子救出来,可是姚婆婆不同意。 婆媳两人吵了起来。 动静闹得很大,惊动了隔壁家的人,那户人家想要劝架,进门一看,登时就被壮壮的惨状给吓到了,赶紧去喊人过来帮忙救人。 江越说:「那时候我正好经过尤四娘家门口,知道这件事情后,就赶紧来喊你。」 三人嘴里说着话,脚下速度是一点都不慢。 很快,他们就来到尤四娘家。 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阿桃等人亲眼看到壮壮的惨状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壮壮身上还绑着绳子,手臂和胳膊上少说有十几道伤口,血还在不断往外流,染红了身上的衣服,还有身下的床单,小脸煞白如纸,小小的身体时不时抽搐两下,已经是奄奄一息。 姚婆婆手里还拿着剪刀,剪刀上沾着血迹,那是壮壮的血。 她披头散髮,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胡乱挥舞剪刀,不许任何人靠近壮壮。 「滚开!全都给我滚开!我要救我儿子,你们休想阻拦我救我儿子!」 尤四娘也受了伤。 她是在刚才跟姚婆婆的争斗中,被剪刀划破了胳膊,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往外涌。 她却像是感受不到痛苦似的,跪在地上,朝着姚婆婆不停地磕头。 「娘,我求你了!求你放过壮壮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的,你要想用血的话,你用我的血啊!我的血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能放了壮壮,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你们的血都没用,只有壮壮的血才有用!」 姚婆婆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壮壮,用一种无比慈祥的语气哄道。 「壮壮别怕啊,不疼的,你不是总是喊着要找你爹吗?你只要把你的血给我,我就能让你见到你爹。」 她那温柔的声音,再配上她那张狰狞的面容,还有她手中沾血的剪刀,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大家都被吓到了,动也不敢动。 只有江微微没有被影响到。 以前江微微在医院里,什么病人没见过?活的死的,或者半死不活的,全都没能把她吓到,她又怎么可能会被面前这么个疯婆子给吓到?! 她趁着姚婆婆扭头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抬脚就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得格外用力。 姚婆婆直接被踹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剪刀撞在地上。 没等她站起身,江微微就抬脚踩在她的右手上,让她无法握住剪刀。 姚婆婆吃痛,尖声大叫:「你干什么?滚开!离我远点!」 江微微抓住她的头髮,用力往地上撞了两下。 砰砰! ------题外话------ 感谢悠悠然的悠悠然、懒懒、大好き00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58章:缝合 姚婆婆被撞得头晕眼花,额头磕破,开始往外渗血。 也正因为脑袋受创,导致她无力再挣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尤四娘趁这机会,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颤抖着双手将壮壮抱起来。 「壮壮,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 壮壮艰难地抬起眼皮,发出虚弱的声音:「娘,我好疼。」 尤四娘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哭了出来。 这本该是让人同情的画面,却有个充满讥诮的声音,在此时忽然响起。 「我真的很好奇,尤四娘,你的脑子里面都是浆煳吗?你以为你跪在地上求她,她就能放过你儿子吗?你这么天真,你儿子知道吗?!」 没错,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江微微。 她扬起下巴,冷眼看着尤四娘,那目光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尤四娘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眼角还挂着泪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江微微抓紧姚婆婆的头髮往后拽,强迫她仰起头。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就这么个老太婆,没你年轻,没你漂亮,就连力气也没你大,你到底在怕她什么?你居然对她下跪?有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娘亲,难怪壮壮会被欺负得那么惨!」 最后那句话,直戳尤四娘的软肋。 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砸在壮壮的身上。 江微微说得没错,要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太没用,壮壮也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都是她的错,是她太没用了! 壮壮看到娘亲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但因为伤口太疼,他哭得很小声,像小猫崽子似的,听得人心里格外难受。 江微微扭头看向已经看傻了的众人,道:「来两个人,帮忙把这个老太婆绑起来。」 众人如梦初醒,江越和另外一个年轻力壮的村民赶紧跑过去,帮忙将姚婆婆抓住,并用绳子将她绑起来。 江微微快步走到床边,脱掉壮壮的上衣,发现他身上不仅有新伤,还有许多旧伤。 尤四娘看到后,心里越发难受。 「壮壮,我可怜的儿子,呜呜呜!」 江微微说:「止血散。」 阿桃立即打开医药箱,从中拿出止血散,递到江微微的手里。 江微微打开瓶盖,将止血散均匀撒到壮壮的伤口上。 止血散的药效非常好,鲜血迅速凝结成血痂,覆盖住伤口,没有再往外流血。 尤四娘见状,赶紧把位置让开,让江微微能更好地救人。 江微微仔细检查每一道伤口,那些比较浅的伤口只需要结痂就没问题了,但壮壮胸前的那道伤口却格外深,必须要缝合,否则很容易再次裂开,很难癒合。 她已经积攒了四十多个积分,原本是想用来兑换手术刀的,可眼下救人要紧,只能先把积分用来兑换缝合线跟缝合针了。 江微微迅速从积分商城里面兑换出一捆缝合线,和一根缝合针。 好在积分商城比较人性化,没有如同任务奖励那样直接凭空出现在她面前,而是默默地出现在了医药箱里面。 没人注意到医药小里多出了两样东西。 江微微从箱子里拿出缝合线跟缝合针,沉声问道:「有烧刀子吗?」 尤四娘摇头说没有。 要进行缝合,首先就得消毒,否则很容易对伤口造成感染。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感染是足以致命的。 高浓度的酒精可以起到消毒作用,可这个家里没有烈酒,江微微只能退而求其次:「有开水吗?」 「有的!灶屋里有热水,我去拿!」 她擦掉眼泪,急匆匆地跑进灶屋,很快就端出一盆滚烫的开水。 江微微将缝合线跟缝合针扔进开水里面消毒,同时对阿桃吩咐道:「去煮一碗麻沸散。」 「嗯!」 医药箱里面有备用的麻沸散,阿桃拿出一包,飞快地跑去灶屋,熬成汤药,然后再端到江微微面前。 江微微小心地将壮壮扶起来,让他张开嘴。 壮壮因为失血过多,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又因为伤口太痛,无法彻底昏迷。 他听到江微微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尤四娘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哽咽着哄道。 「壮壮,乖啊,把嘴张开。」 可能是因为娘亲的声音,让壮壮感到了心安,他稍稍张开嘴,江微微立即将麻沸散餵他喝下。 喝完了麻沸散,壮壮的身体失去知觉,很快陷入昏睡。 江微微将缝合针和缝合线捞出来,开始为壮壮缝合伤口。 针线在皮肉之间穿梭。 这画面太过血腥,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适。 尤四娘心疼得直掉眼泪,可又担心哭声会影响到江微微救人,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几乎都要把嘴唇给咬破了,这才忍住没哭出声。 整个屋子都很安静。 没人敢出声打搅。 伤口缝合,对每一位外科医生来说,都是基本工作。 以前在医院里,江微微无数次缝合,从简单的伤口缝合,到复杂的手术缝合,她都能够熟练完成。 缝合,打结,剪断,一气呵成。 江微微用纱布帮壮壮包扎好伤口,此时的壮壮还处在昏迷状态,没有醒来。 她对尤四娘说道:「等壮壮醒来后,会感觉伤口很疼,这是正常的。你要看住他,千万别让他乱动,更不要去触碰伤口。」 尤四娘忙不迭地点头:「谢谢,我记住了。」 「明天我会再来。」 江微微站起身,抬脚往外走,从头到尾都是木着一张脸,也没有向尤四娘要医药费的意思,弄得尤四娘很不好意思。 阿桃迅速将所有东西都收进医药箱里,当她注意到缝合线跟缝合针的时候,动作顿了顿。 她不记得医药箱里有这两个东西啊,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此时江微微已经走到门口,阿桃顾不上多想,赶紧把针线都塞进箱子里,然后背上箱子大步跟上去。 这时江丰年也闻讯赶来了。 他正站在门口,听自家儿子讲述事情的经过。 江越言简意赅地说了整件事情。 江丰年听完后,脸色很不好看,他恨不得立刻把那鬼迷心窍的姚老太婆给抓起来毒打一顿! 哪有她这样当奶奶的?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下毒手! 可姚老太婆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真要下狠手揍,说不定两下就能把人揍出个好歹来。 第159章: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 江微微走到他面前,唤了一声叔公。 江丰年见到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壮壮怎么样了?」 「幸好救治及时,性命已经无碍,要是再晚点的话,可就难说了。」 江丰年嘆了口气:「可怜这孩子了。」 江微微瞥了眼还被绑着的姚婆婆,问:「叔公,您打算怎么处置姚婆婆?」 江丰年眉头紧皱,显然他正在为此事发愁。 这种事情关乎人命,必须要严肃处理! 光靠说教的话,姚婆婆显然是听不进去的,但她年纪太大,不能像对待年轻人那样直接动手揍她。 放任不管更加不行。 就在江丰年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江微微说了句。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 江丰年知道这丫头脑瓜子好使,赶紧追问:「什么想法?」 「给姚婆婆找个婆家,把她远远地嫁出去。」 「啊?」 江丰年和江越同时愣住,父子两人都没想到江微微会提出这么个意见。 过了会儿才听到江越喃喃开口:「这不太好吧?」 江微微轻笑:「这有什么不好的?姚婆婆的相公早就死了,她现在是寡妇,寡妇再嫁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儿,我娘就是个例子,没见人说她不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寡妇再嫁没问题,可姚婆婆年纪都那么大了,谁还愿意娶她?」 江微微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觉得隔壁村的李老头就挺好的。」 父子两人再次愣住。 江微微继续道:「那李老头不是一直都想续弦吗?之前他还想娶阿桃来着,可惜咱家阿桃瞧不上他,一把年纪了,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美得他!」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翻白眼其实是个有点粗俗的动作,但因为江微微长得漂亮,就算翻白眼,也让人觉得娇憨可爱。 阿桃就站在她旁边,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李老头是癞蛤蟆没错,可自己却算不上天鹅肉。 放眼整个云山村,也就只有微微姐才能算得上是天鹅了,毕竟她那么漂亮,心肠又好,还很有本事。 江丰年和江越互相对望了一眼。 江越轻咳一声:「爹,我觉得微丫头的提议挺好的,姚婆婆这样的人,就得配李老头那样的。「 江丰年心里其实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恶人自有恶人磨,让他们两个关上门去使劲折腾,省得再去祸害别人。 不过这事儿还得跟隔壁村的村长商量一下才行。 「我再想想。」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忽然道:「叔公,姚婆婆说是受高人指点,才觉得孙子的血可以救她儿子,我觉得这个所谓的高人,也得揪出来好好教训一下。」 江丰年颔首,肃然道:「你说得对,平时卖卖符跳个大神也就算了,居然还唆使别人残害孙子,这还有人性吗?!」 接下来的事情有村长处理,没有江微微什么事了。 她带着阿桃回到健康堂。 江微微洗完脸后,跟顾斐和詹春生讲了下壮壮家里的事情。 詹春生听完后,眉头紧皱:「这人的心肠怎么能狠到这个地步?连自己的亲孙子都能迫害!」 江微微嗤笑:「因为鬼迷心窍了呗。」 当天下午,江丰年就带人去了王婆家里,逼问王婆是不是唆使姚婆婆迫害孙子的人? 王婆忙不迭地否认,哭天喊地为自己辩驳。 「老天爷在上,我可以对天发誓啊!我是卖过符水给姚婆婆,可我从没唆使她去害人啊!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看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架势,实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江丰年只得暂时放过她。 次日。 江微微去了尤四娘的家里,给壮壮换药,顺便给他看了下伤口的癒合情况。 「癒合得挺好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注意忌口,别让伤口沾水,每天换一次药。」 尤四娘一一记下。 江微微没在屋里看到姚婆婆,随口问了句:「你婆婆呢?」 提到婆婆,尤四娘的脸色顿时就变不大好看,她说:「我娘病了,我让她在自己的屋里好好休息,没事不要出来乱跑。」 她的语气不对劲,江微微心里一动,冷不丁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把你婆婆给关了起来?」 尤四娘脸色变了变。 她咬紧牙关没吭声,一脸的倔强。 见她这副模样,江微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时,尤四娘从衣袖里面拿出个小荷包:「谢谢您救了我儿子,这是给您的诊金和药钱。」 江微微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银耳环。 这耳环做工很一般,但因为是银子做的,到也还算值钱。 她用手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七八钱的重量。 尤四娘侷促地说道:「这耳环是我的陪嫁,我原本想留着给壮壮长大娶媳妇用的,可家里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支付诊金和药钱,只能用这对耳环来付钱,够吗?」 江微微坦然道:「不够。」 是真的不够。 且不算之前化虫丸的钱,就说昨天用的止血散和麻沸散,还有缝合、处理伤口、以及今天的换药,这些钱加在一起,即便不算诊金,起码也得有二两银子。 仅靠这对七八钱重的银耳环,是远远不够的。 尤四娘非常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愧疚和无措。 她也知道这点钱根本不够,可家里真的太穷了,别说是铜板,就连米缸都空了,吃饭都成问题。 这对耳环已经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江微微上下打量尤四娘。 尤四娘今年二十九,还不到三十岁,单论五官的话,她生得还挺秀丽的。可惜常年劳作,让她的皮肤变得非常粗糙,头髮用巾帼裹住,粗布衣裙上打满了补丁,手上也全是老茧。 她这形象,倒是跟何霞如出一辙。 原本江微微是看不上尤四娘的,觉得这女人太没用,见到儿子被婆婆欺负,居然还给婆婆下跪求饶。 不过现在却对她有所改观了。 至少她还知道把伤害自己儿子的人关起来,没有再一味地逆来顺受。 只要对方有了自强的念头,江微微不介意伸手帮对方一把。 江微微提议道:「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来健康堂打工,用劳动偿还医药费。」 尤四娘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见她没反应,江微微也不催促,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尤四娘才开口:「我能为您做什么?」 ………… 来来来,来一发推荐票~ ------题外话------ 感谢chris、懒懒的打赏,发射爱心~biubiu~~ 第160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微微道:「先从最简单的做起吧,比如说打扫卫生、烧火做饭、洗床单被套等等,将来等你做熟练了,还可以帮着阿桃一起抓药煎药,给我打下手。」 自从回春堂被查封后,来健康堂看病的人原来越多,光靠阿桃一个人打杂不够,还得增加人手。 尤四娘心动了。 处理药材之类的事情暂且不提,仅仅只是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之类的杂活儿,对她来说很简单。 平时在家里,这些活儿她没少干,她有自信能够胜任。 可她还是有点犹豫:「我要是去健康堂做事的话,那我儿子就没人照顾了……」 「你可以把壮壮带去健康堂,只要他不妨碍到我们工作就行了。」 尤四娘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当即应道:「我可以的!打扫做饭洗衣服,我都能做!」 江微微将耳环还给她,悠然道:「看你这样子,家里估计都没米下锅了吧,你拿这耳环去换点钱,买点粮食,至于你欠我的医药费,以后再慢慢还吧。」 反正尤四娘家就在这里,江微微不担心她能跑掉。 尤四娘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不住地弯腰:「谢谢您!太谢谢您了!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一定好好给您干活,报答您的恩情!」 「行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尤四娘亲自把人送出家门,然后才回到屋里。 她抱着儿子,欣喜地说道:「娘有钱了,娘等下就去给你买吃的,咱们都不用饿肚子了。」 壮壮得知自己不用再挨饿,眼睛也跟着变亮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等詹春生回过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变暗。 他皱眉道:「时间咋过得这么快?」 就好像一眨眼,天就亮了,再一眨眼,天又黑了。 江微微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回家吃晚饭。 詹春生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回到家里,一家人围在桌边吃饭。 詹春生似乎很喜欢这个家里的氛围,身体非常放松。 江微微特意给他倒了杯酒,趁着他喝到兴起时,她笑眯眯地问道:「詹大夫,您喜欢我们这地儿吗?」 詹春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喜欢啊,这里清闲自在,还能给人看病,我很喜欢这里。」 「那您愿意长期留在这里吗?」 在酒精的作用下,詹春生显得有点迟钝,没有多想便应下来:「好啊。」 江微微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更深了:「这可是您说的,以后您就是咱们健康堂的坐堂大夫了,不准反悔的。」 詹春生摆了下手:「不反悔!」 吃饱喝足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詹春生因为喝了点酒,江微微担心他明早起来后会头疼,便叮嘱顾斐,让他明早起来后,给詹春生煮一碗醒酒汤。 不出江微微所料,次日醒来后,詹春生因为宿醉导致头疼得厉害。 好在顾斐提前给他准备好了醒酒汤。 一碗热乎乎的醒酒汤下肚,詹春生顿时就觉得整个人舒爽了许多。 江微微照旧是家中最晚起床的人。 她打着哈欠走出卧房,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她打了个激灵,原本残留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现在已经是寒冬,天气接近零度。 江微微和顾斐之前在镇上採买的棉花和布料,都已经被做成新袄子和新棉被,家里每个人都有份。 顾母穿着厚实的袄子,感觉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好过很多。 她如今已经习惯了江微微的生活习惯,也知道江微微有赚钱的本事,不用在这点小事上面太过节省,便也不再如往常那般扣扣搜搜。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完早饭,又在院子里面练了会儿强体拳,然后才分开各忙各的。 江微微、顾斐和詹春生三人出了家门,但在走到路口的时候,詹春生忽然转变方向,朝着村口走去。 江微微急忙叫住他:「您走错了,那边是村口,这边才是去健康堂的方向。」 谁知詹春生却道:「我就是要出村,我得回镇上。」 「您回镇上做什么?」江微微一怔,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紧张起来,「您昨晚可是答应了我的,要留下来坐堂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不能反悔!」 詹春生也是把表情一板,似乎是对她的不信任感到很不满。 「老头子我说话算数,绝不可能反悔。」 昨晚他一口应下江微微的邀请,的确是有酒精作用的缘故,可事后想起来,他并没有后悔的想法。 汴京城虽然繁华,却不适合他。 他年纪大了,不想再跟那些年轻人去争去抢,他只想找个地方安度晚年。 云山村就挺好的,僻静,祥和,还很自在。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在这里继续给人看病,留在这里,挺好的。 江微微:「那您这是?」 「我的行李落在我徒弟家里,我总得拿回来吧。」 詹春生之前只想来健康堂看一看就走,没想过长住,所以把行李都留在了任掌柜的家里,他如今可是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想洗个澡都不行。 得知他不是要走,江微微松了口气:「镇上离这里挺远的,我让顾斐送您去吧。」 顾斐赶着驴车,送詹春生回到镇上。 任掌柜得知自家师父要留在健康堂,万分欣喜。 他赶紧让自家媳妇给师父收拾行李,因为天气冷,还特意给师父多准备几套过冬的厚衣服。 「家里不是海做了两床新棉被吗?也一起给师父拿上,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尤其是到了冬天,一定要多注意保暖。」 任掌柜的媳妇也是个实在人,当即把两床新棉被搬出来,打包好了放到驴车上。 「还有上个月新进的参茶,也给师父拿上两盒。」 「鞋子袜子有吗?也拿两双,要新的!」 「师父爱喝茶,把我屋里那包没开封的茶叶也拿来,还有茶杯茶盏,全部拿来!」 …… 看着驴车上堆积如山的东西,詹春生眉角抽搐:「你这是打算把自个儿的家都搬空吗?」 第161章:任务完成 任掌柜平时做生意的时候精明得很,但在师父面前,却是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 他嘿嘿笑道:「您老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云山村是个小地方,很多东西都没有,必须到镇上才能买得到,现在您一次性都带过去,也省得来回跑了。」 詹春生知道徒弟孝顺,但还是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你上有老下有小,日子也不宽裕,这钱你拿着,就当是为师买你这些东西的钱。」 任掌柜死活不肯要:「不行不行!您是我师父,我孝顺您是应当的,您要是给钱的话,那就是折我的寿,求您赶紧把钱收回去!」 说着他就往后退,生怕师父硬要把钱往他怀里塞。 詹春生又将银票往任掌柜小孙子的手里塞:「乖娃儿,这钱给你拿去买糖吃。」 任掌柜的儿媳立即抱起儿子躲开了,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詹大夫,这钱我们真不能收,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了。」 詹春生板着脸,有点不高兴。 可就算这样,也没人敢收他的钱。 顾斐将车上的东西固定好,免得等下跑起来磕到碰坏。 任掌柜趁詹春生不在意的时候,悄悄挪到顾斐身边,往他手里塞了张银票,小声说道。 「以后就劳烦你们多多照顾我师父了,他年纪大了,又爱面子,有时候还会耍点小性子,但人挺好的,他要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们前别往心里去。我师父要是想吃什么用什么,你们尽管给他准备,这钱就当是提前帮他预付的,要是不够的话,回头你们再跟我说,我给你们拿。」 顾斐将银票推了回去:「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詹大夫的,给钱就没必要了,显得生分。」 见顾斐不肯要钱,任掌柜也不强迫。 反正药局跟健康堂一直都有合作,回头卖药材给江微微的时候,价钱上多给她优惠,也是一样的。 任掌柜扶着师父上车,又叮嘱了师父好些话。 「您要是在云山村待着不舒服,随时都能回镇上来找我,我家大门永远向您打开。您要是缺了什么,也可以跟我说,我没事的话,会去云山村看望您。您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记得错穿衣服,平时多喝热水,还有啊……」 詹春生受不了他的唠叨,皱眉打断他的话:「行了,你再说下去,天都要黑了。」 任掌柜只得闭嘴后退,眼巴巴地目送驴车远去。 回到村里,顾斐把驴车停在家门口,打算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里。 詹春生却道:「我不住这里。」 顾斐不解:「那您想住哪里?」 「我想住健康堂。」 顾斐一怔:「为什么?住我们家里不好吗?」 詹春生没有解释,但态度很坚持,就是要住健康堂。 顾斐无奈,只能赶着驴车来到健康堂门口。 此时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病患们都回去了,健康堂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阿桃正在打扫卫生。 江微微见到顾斐伴着一大堆东西往屋里走,立即问道:「这些是什么?」 顾斐边走边说:「这是任掌柜为詹大夫准备的东西。」 「搬到这里来做什么?直接搬回去就好了。」 「詹大夫说他要住在健康堂里。」 江微微很意外,她看向旁边的詹春生,不解地问道:「您怎么会想到要住到健康堂的?咱们家里有空房间,可以给您住的。」 詹春生板着老脸,生硬道:「我不喜欢长期住在别人家。」 江微微和顾斐都拿这位老人没办法,只能顺了他的意。 反正楼上空房间还有不少,随便收拾一间出来就能住人。 江微微特意叮嘱阿桃,让她好好照顾詹春生。 阿桃脆生生地应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詹大夫当成亲爷爷一样照顾的!」 就这样,健康堂里的住客,又多了一位老人。 今天是第三天,任务期限的最后一天,然而江微微迟迟没有听到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声音。 她特意点开任务界面进行查看。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天内招收一名坐堂大夫 任务进度:0/1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 任务进度:237/500 …… 因为回春堂被封,大量病人涌入健康堂,导致健康堂人流量暴涨,再加上江微微确实有真材实料,治好了不少病患,于是名声也随之水涨创高。 短短三天时间,健康堂的知名度就已经涨到237,照这个趋势,相信用不了几天,提升知名度的任务就能顺利完成。 可招收坐堂大夫的任务还是0。 江微微思索,她都已经询问过詹春生了,詹春生也表示同意留下来当坐堂大夫,按理来说这个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但任务介绍却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任务还没完成。 江微微试图向系统求助。 「小九,到底要怎样才能算任务完成?」 999号:「请宿主自行摸索。」 极其官方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高冷。 江微微:「就不能给一点点提示吗?」 999号:「请宿主自行摸索。」 「……你是复读机吗?」 999号:「不是。」 江微微嘴角抽搐:「这个问题你倒是回答得挺快。」 她跑去找顾斐,请他帮忙写了份僱佣契约,然后拿着契约去找詹春生。 詹春生第一次见到这种僱佣形式的契约。 他拿起契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神色很古怪:「这是你相公写的契约?」 「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的字迹,跟他爹非常相似。」詹春生露出怀念之色,显然是想起了逝去的故人。 江微微笑了下:「他们是父子,自然是很像的。」 詹春生拿起笔,在契约右下角落款签字。 就在他签字的瞬间,江微微听到系统发出久违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奖励中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宝箱距离詹春生不到一尺的距离,但詹春生却完全看不到。 他将契约还给江微微,忽地问了句。 「你知道你相公家里的事情吗?」 江微微努力忽略掉正在散发着金光的宝箱,神色自然地说道:「他只跟我说过一点点。」 ------题外话------ 江微微:你知道人类的本质是什么吗? 999号:不知道 江微微:是復读 999号:…… 感谢懒懒、chris的打赏,咪咪啾~(づ ̄ 3 ̄)づ 第162章:不爱吃肉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熟悉的字迹,触碰到了詹春生的心弦,让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他很想找个人聊一聊。 于是他忍不住多说了一些话。 「你相公出生在汴京城,他跟以前的变化非常大,要不是看到他爹的牌位,我都没能认出他来。」 江微微有点好奇:「真有那么大的变化吗?」 「真的非常大,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变得这么多,而且他以前也不叫顾斐,他以前叫……」 「微微,」顾斐忽然出现,迈过门槛走进来,「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江微微回头看向他。 她眨了下眼睛,感觉他来得太过巧合了。 难道他是故意打断詹春生的话吗? 詹春生见到当事人来了,话题自然不好再继续。 江微微向他告辞,然后随顾斐回家。 冬天的夜晚,天黑得格外早。 顾斐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握着自家小媳妇的手,行走到村子里的道路上。 江微微扭头看他,好奇地问道:「詹大夫说你跟以前变化很大,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顾斐平静道:「以前的我很不懂事,自以为是,到处闯祸。」 「是吗?我还以为你生来就很稳重内敛呢!」 顾斐淡淡一笑:「人都是要经歷磨难,才能学会成长的。」 「那我宁肯你不要长大,那样就不会经歷磨难了。」 听着她近乎孩子气的话,顾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吃完晚饭,顾斐照例去刷碗,江微微躲在屋里,打开系统奖励的中级宝箱。 这次她开出来是一本技能书。 养心汤,本方由紫苏子、白芥子、莱菔子三味药物所组成。 用于老人中虚喘嗽,痰壅气滞之症,有降气消食、温化痰饮之功。 系统询问是否使用该技能书? 江微微回答使用。 技能书立即化作金光,钻进她的身体里。 再去看技能树,下方多出一个新的技能,养心汤。 紧接着,系统又给她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999号:「优秀的医馆,不仅需要优秀的医生,还需要优秀的医护人员。请宿主在一个月内,培养出三名优秀的护士或者护工!」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培养三名护工/护士 任务进度:1/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 任务进度:237/500 …… 江微微很意外,她才刚接受新任务,任务页面就显示出她已经培养出了一名护士或者护工。 她仔细回想。 目前常住健康堂的人总共有四个,分别是她、顾斐、詹春生、以及阿桃。 这四个人中,只有阿桃算是护士。 江微微问:「小九,是不是必须要达到阿桃的标准,才能被系统判定为优秀的护士或者护工?」 999号:「能够独立完成护士或者护工的工作,并且拥有一颗认真工作的心,就能被判定为优秀。」 江微微忍不住嘴欠,又调侃了句:「看样子,你现在已经接受了小九这个暱称。」 999号:「……」 系统表示不想和你说话,并强行掐断了跟你的通话。 翌日一大早,尤四娘就带着儿子来到健康堂。 江微微正缺人呢,见到她来了,直接将人往阿桃面前一推。 「阿桃,以后尤四娘也在健康堂里工作,你带着她去熟悉一下环境。」 阿桃赶紧应道:「嗯!」 最近来健康堂看病的人越来越多,阿桃忙得团团转,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干活儿,如今终于有人来帮忙分担工作了,阿桃非常兴奋,立即拉着尤四娘把健康堂转了一圈。 由于尤四娘刚上任,以前又没有接触过药材相关的事情,暂时只能做打扫清洗床单被套之类的杂活儿。 可就算是这样,也帮阿桃减轻了不少工作,让她轻松了很多。 尤四娘干活的时候,壮壮就乖乖坐在院子里面,自己跟自己玩儿。 这孩子很听话,不吵不闹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尤四娘要带着儿子回家去吃饭,被江微微给叫住了。 「以后你和壮壮就留在健康堂吃午饭。」 尤四娘连忙拒绝:「这怎么行呢?我们已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不能再在您家蹭吃蹭喝了。」 江微微啧了声,有点不耐烦:「让你们留下来,你们就留下来吃,吃完了就赶紧休息,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别耽误时间。」 尤四娘本就性子软,再加上她对江微微心存亏欠,见江微微摆出强硬的态度,顿时就不敢再啰嗦,乖乖拉着儿子留下来吃午饭。 平时尤四娘家里吃的都是米糠地瓜野菜之类的,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一顿肉菜。 可在江微微这里,每顿都必须有肉菜,油水非常足。 尤四娘和壮壮看到那碗红烧肉,都忍不住偷偷咽口水,可又不好意思伸筷子去夹。 见他们娘儿俩都只吃素菜,江微微直接端起那碗红烧肉,往壮壮的碗里扒拉了好几块肉,对他说道:「想吃就吃,咱家不缺这点肉。」 尤四娘忙道:「不不,这五花肉贵得很,壮壮只是个孩子,不用吃这么多。」 「就因为是孩子,才更要多吃点儿,要不然怎么长得大?」江微微放下碗,撸了一把壮壮的头髮,这孩子今年已经六岁了,看起来却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身体感受单薄,脑袋又大又圆,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 之前江微微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他身上也是皮包骨头,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的,清晰可见。 尤四娘的眼眶又红了。 她抹了把眼睛:「谢谢,谢谢您!」 壮壮也跟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姐姐。」 江微微又摸了下他的脑袋:「乖,快吃吧。」 壮壮夹起一大块肉,小心翼翼地放到尤四娘碗里,小声说道:「娘,你吃。」 此时此刻,尤四娘心里暖烘烘的。 哪怕受再多的苦,只要看到儿子乖巧懂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又把那肉夹回到儿子碗里,柔声哄道:「娘不爱吃肉,你吃吧。」 壮壮只好埋头吃自己的饭。 那红烧肉又香又软,比他以前吃过的任何菜都更好吃。 他不明白,明明是这么好吃的肉,为什么娘亲不爱吃呢? 第163章:特殊奖励 吃完午饭,尤四娘抢着把碗筷洗了。 下午,孙金来健康堂接他父亲出院,跟三天前被送来时的模样相比,此时孙金的父亲看起来精神奕奕的,说话口齿清晰,脑子也很清楚,就是走路还得让人扶着。 孙金对这样的恢復情况极为满意。 以前他爹也中过风,在回春堂看病,恢復程度远不如这次。 也正是因为有了对比,让孙金对健康堂的医术更有信心。 他再三对江微微表示感谢。 江微微将孙金父子送走,本以为这事儿这样就算完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孙金就带着两个儿子,抬着一块牌匾来到健康堂,一路上还敲敲打打,声势造得很足。 导致村里很多人都闻讯过来看热闹。 孙金掀开盖在牌匾上的红布,大声说道:「江大夫治好了我爹,我无以为报,特意让人连夜赶制一块牌匾,感谢江大夫的大恩大德!」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牌匾。 只见那宽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妙手仁心! 江微微看着那个牌匾,心想你咋不送我个「天下第一神医」的牌匾呢? 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系统发出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第一次获得病患家属赠送的感谢牌匾,奖励特殊宝箱一个!」 江微微没想到获赠牌匾居然还有奖励。 一个流光溢彩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以前她得到的宝箱,清一色都是金光灿灿,唯独这次,居然是流光溢彩的。 看来这个宝箱很不一样啊! 江微微心中充满期待。 她让人把牌匾挂到堂屋里面,又听孙金说了一大箩筐好话。 把人送走后,江微微找个了藉口熘到后院,悄悄打开特殊宝箱。 结果开出来的东西,出乎她的意料。 江微微拿着手里的板砖。 这板砖约莫巴掌大小,长方形,橘红色,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左看看又看看,无论怎么看,这特么都是一块非常普通的砖头啊! 「小九,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开宝箱能开出砖头来?」 999号:「这是一拍即晕砖,属于特殊道具,抽中概率为千分之一。」 江微微:「听这字面意思,这砖头能把人一下就拍晕?」 999号:「是的,只要宿主将板砖狠狠击中目标头部,就能让目标陷入昏迷。」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但是…… 江微微:「你坑我呢?路边随便捡块板砖拍人脑门上,都能把人拍晕啊!」 999号:「……」 江微微:「我申请换个道具!」 999号:「道具一旦发出,概不接受退换。」 江微微愤怒地比出中指。 999号:「恶意挑衅系统,口头警告一次,若有再犯,将会扣除宿主积分作为处罚。」 江微微:「……」 算你丫的狠! 她愤愤不平地掐断跟系统的通话,低头看着手里的板砖,这么大个东西,放都没地方放,要是能再缩小一点儿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板砖就忽地一闪,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这东西还能跟随她的心意变大变小?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她又在心里默念变大。 眨眼间,砖头又变回原来的大小。 江微微盯着它:「不能再变大点儿吗?」 板砖毫无反应。 看样子是不能再变大。 江微微默念变小,板砖再次缩小,她随手将板砖扔进荷包里面,心想这东西虽然很鸡肋,不过关键时刻拿来应急还是可以的。 孙金送来的牌匾,除了让江微微获得了一块板砖之外,还让健康堂的名声更加响亮了。 一时之间,来健康堂看病的人数直线攀升。 江微微原本还打算跟詹春生来个轮班制,每人轮班一天,这样就能在工作之余,保持充分的休息,可眼下病患数量实在太多,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休息了。 阿桃跑前跑后忙不过来,试着将手里的工作分摊一部分给尤四娘。 尤四娘负责叫号和接待病患,阿桃负责抓药和煎药。 至于顾斐,依旧负责写病歷和财务。 隔三差五的,药局的任掌柜就会来一趟云山村,除了来收购江微微制作的药品,顺带还能看望师父。 他见到师父在健康堂过得很好,心里高兴,对江微微和顾斐两口子的态度也越发和善。 江微微和顾斐最近忙得很,没时间去镇上採购药材,便跟任掌柜商量。 「以后你们来收购药品的时候,能顺带帮我们送些药材过来吗?」 任掌柜知道健康堂最近名声大噪,前来求诊的病患很多,药材消耗的速度也很快,立即笑着应下:「行,你把要买的药材名单给我,回头我就让伙计给你送来。」 江微微立即写下一张长长的採购清单。 她将清单交给任掌柜,并表示採购药材的钱每月月底一次性结清。 任掌柜爽快地表示没问题。 他拿着清单回镇上去了。 第二天中午,药局的两个伙计赶着牛车来到健康堂,车上装着四大袋药材。 江微微亲自将每一袋药材打开确认无误后,这才让顾斐将药材搬进健康堂。秀儿和尤四娘吃完午饭后,放弃午休的时候,将新送来的药材逐一放进对应的药柜抽屉里面。 江微微还特意让顾斐写了个告示,贴在健康堂的院门口,告诉众人,健康堂收购各种药材。 平时村民们上山采野菜或者打猎,有些认识药草的人,还会顺带采些药草回来,拿去镇上的药局售卖。 如今健康堂就能收购药草,他们就不必特意跑去药局了,在村里就能把药草给卖掉,既省体力又省时间。 送走最后一个病患,大家全都舒了口气。 总算是忙完了! 尤四娘关上院门,开始和秀儿打扫卫生,将所有桌椅全部归位。 壮壮年纪虽然,但格外懂事,这时候还知道帮忙,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 江微微沖他招了下手:「过来。」 壮壮胆小怕生,不爱说话,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跟健康堂里的众人熟悉了,尤其是对于江微微这个救过他的漂亮姐姐,他显得格外亲近。 见到微微姐叫自己,壮壮立即放下扫帚,蹬蹬地跑了过去。 ………… 你们这些人,看文都不吱声的吗? 就算不吱声,投个票、打个卡也好呀。 至少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文,不然我又要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了,嘤~ ------题外话------ 感谢chris、懒懒、小祖宗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64章:一箭双鵰,皆大欢喜 江微微带着他进入观察室,让他把衣服脱掉,给他检查伤口的癒合情况。 这孩子自从来到健康堂后,每天都能吃上一顿肉菜,身体比以前壮实了许多,小小的胸膛上面,还能看到一层薄薄的嫩肉,显得白白嫩嫩,还挺可爱的。 江微微很快就检查完了,伤口已经全部癒合,就连血痂也都已经脱落干净,只剩下一道道红褐色的疤痕。 她让壮壮穿上衣服,然后带着他走出观察室。 这时候尤四娘正在擦桌子,壮壮朝她跑过去,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娘。 尤四娘停下动作,摸摸他的脑袋,神情很温柔。 江微微将一小罐玉凝脂放到尤四娘的面前:「拿去吧。」 尤四娘不解:「这是?」 「我刚才看过了,壮壮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癒合,这药膏每天给他擦一次,能帮他把身上的疤痕祛掉。」 尤四娘感激不已:「谢谢您!」 壮壮也学着娘亲的模样,眼巴巴地说道:「谢谢姐姐。」 尤四娘说:「明天我娘改嫁,我得在家里帮忙,可能要晚点才能过来。」 江微微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你娘改嫁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自从她给壮壮治了病后,就没再去过尤四娘的家,不清楚姚婆婆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尤四娘点了点头:「村长帮忙说的媒,把我娘说给了隔壁村的李老头,日子都选好了,就定在明天。」 这时阿桃也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李老头居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老傢伙色得很,就喜欢年轻白嫩的小姑娘,姚婆婆年老色衰,以那老傢伙的臭德行,应该不会答应这门婚事才对。 尤四娘细声细语地解释:「本来李老头是不愿意的,后来村长直接去找了隔壁村的村长,双方合计了一下,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于是又去找了李老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最后李老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江微微估摸着应该是隔壁村的村长也很嫌弃李老头,不想再让他祸害好人家的闺女,就极力促成了这门亲事。 一门亲事同时解决两个极品。 一箭双鵰,皆大欢喜,完美! 江微微准了要尤四娘休假的请求。 她伸了个懒腰:「相公,我们回家吧。」 顾斐正好整理完了今天的病歷,闻言应了声:「嗯。」 他拿来新做的斗篷,给江微微披上,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健康堂。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村民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唿。 如今江微微的医术已经是远近闻名,那些被她治好了的村民,皆是对她心存感激,至于那些没有找她治过病的村民,也对她非常客气。 毕竟,没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生病。 第二天清晨。 今天气温依旧很低,冷得人直哆嗦。 江微微穿着自家男人亲手做的袄子,拉着男人宽厚干燥的大手,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往健康堂走去。 顾斐低头看到她被冻红了的鼻尖,问:「回头我给你做个狐狸毛的坎肩吧。」 江微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好啊!我要白色的狐狸毛,要是没有狐狸毛,兔子毛也可以,但皮毛一定要光滑漂亮,不能有杂色。」 「好。」 他家小娘子娇气得很,不管吃穿用度,都得要最好的。 健康堂今天照例准时开门营业。 江微微和詹春生接待前来看病的患者们。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江微微抽空去抓了些药材,打算做附香丸。 自从得到这个技能之后,她就很想做出附香丸来调养自己的身体,可因为实在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 她不想再拖延下去,只能牺牲午休的时间来做药丸。 她按照技能描述,将香附与当归、莪朮、丹皮等十二种药物,放到灶火上烘**制,然后再研磨成粉,再加入少量水,捏成一个个小巧的黑色药丸。 这药丸子看起来有点像是巧克力球,江微微试着舔了一下。 啧,又苦又涩! 顾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盯着她手里的药丸子,问:「你在吃药?你生病了吗?」 「没有,这是附香丸,用来调理身体的,我体质阴寒,每次来葵水都疼得厉害,吃点附香丸,以后再来葵水,就不会那么疼了。」 得知她没有生病,顾斐放下心来。 他坐到江微微身边,默默地盯着她动作,然后他也捏起一小撮药粉,学着她的样子,捏成一个个小丸子。 他们一口气捏了三十颗附香丸,装入小药罐里。 江微微说:「这药每天吃一颗,要用黄酒送服,家里还有酒吧?」 「有。」 顾斐记住小媳妇的话,这药每天吃一颗,小媳妇有时候忙起来什么都能忘记,他得帮忙提醒她,别把吃药的事情给忘了。 此时院外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江微微和顾斐起身走到院门口,探头往外望去,见到一支迎亲队伍正晃晃悠悠地经过门口, 那队伍稀稀拉拉的,前后也就五六个人,簇拥着一辆驴车,驴车上面啥都没有,光秃秃的。 竟是连一件彩礼都没有准备。 这副迎亲的架势,摆明了就是看不上女方。 毛驴上坐着个黑瘦老头儿。 那老头儿穿着绸缎衣服,胸前还挂着一朵大红色的绸缎花,看起来就像只猴子戴花,有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江微微双手揣着衣袖里,啧啧出声:「幸好当初阿桃没有嫁给李老头,就他那丑样,光是看到就倒足了胃口。」 顾斐沉默片刻,忽地问了句:「你很在意长相吗?」 「当然,」江微微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颜值即是正义!」 「如果,我长得跟李老头一样丑……」 「行了,不要说了!」江微微打断他的假设,「这么可怕的画面,我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求你别再说了,太吓人了!」 顾斐想了下:「那我换个假设,如果有男人比我长得更好看,你会变心吗?」 「这个嘛……」 顾斐见她没有直接否认,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165章:改嫁 成亲以后,伴随对彼此的了解加深,他逐渐察觉到自家小媳妇是个非常在意外貌的人,她不仅在意自己的外貌,也在意别人的外貌。 但顾斐一直以为,他在媳妇心里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正如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样。 无论她是美是丑,他都不会改变对她的感情。 同理她对他也应该一样。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一厢情愿了。 江微微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顾斐就已经先一步转身走了。 「诶,你等等啊!」江微微快步追上去,「你听我解释啊。」 男人忽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你说。」 江微微脑中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狗血言情剧,剧中女主边哭边喊「你听我解释啊!」,男主愤怒咆哮「我不听不我不听!」 可现在,身为男主的顾斐却一脸冷静,等着听她怎么解释。 这发展真是一点都不狗血呢! 江微微挥散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吐槽,轻咳两声道:「我刚才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我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顾斐冷冷问道:「这种事情还要思考吗?」 「当然要思考,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你的假设,是建立我对你产生感情的前提下,还是建立在我们刚刚认识彼此都不熟悉的前提下。如果是前者,那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变心。虽然我是个颜狗,可我是个有节操有底线的颜狗,我会因为别人颜值高而多看对方两眼,但绝不会因为别人的颜值,就始乱终弃。」 顾斐从她那一大堆话中抓住最关键的点,冷静问道:「如果是后者呢?」 江微微露出了虚伪的假笑。 顾斐一脸冷漠:「也就是说,如果在我们还没有对彼此产生感情的时候,你遇到了一个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人,你很可能会更喜欢那个男人。」 江微微眼神飘忽不定:「爱美是人的本能,我也控制不住啊。」 「……」 顾斐转身欲走。 江微微拉住他的手腕:「你这个问题太片面了,我也可以反过来问你,如果在你没有对我感情的时候,让你遇见了一个比我更好看的姑娘,你难道不会对那个姑娘动心吗?」 「不会。」 男人回答得言简意赅,毫不迟疑。 江微微一脸不敢置信:「我都已经这么漂亮了,要是出现一个比我更漂亮的姑娘,那该是怎样的绝世美人啊?你居然还不动心?你是眼瞎吗?!」 顾斐:「……」 江微微认真说道:「我明白,想要找到比我更漂亮的姑娘实在太难了,我就不为难你了。咱们换个问题,只要你能回答上来,我就为自己的肤浅认错,并且接受你的任何处罚。」 顾斐默默地看着她,等待她的提问。 他有自信,无论她提出任何问题,他都能给出完美回答。 江微微:「假设我和你娘同时掉进河里,并且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游水,你选择先救谁?」 顾斐:「……」 对不起,打扰了。 …… 姚婆婆从未想过改嫁。 从小养成的观念让她认为,改嫁是一种不贞不洁的行为,改嫁了的女人,就跟破鞋没什么区别。 可村长的态度极其强硬,再加上族老们对此也很支持。 无论姚婆婆怎么撒泼打滚,都改变不了众人的决定。 于是她想到了自杀,想用自杀来威胁村长等人放弃逼她改嫁的念头,结果却被尤四娘提前发现。 尤四娘将姚婆婆的手脚牢牢绑住,嘴也被堵住,软禁在家中,让她想死都死不了。 姚婆婆只能绝食。 尤四娘也不劝她,饭菜摆在她面前,她要是不吃,那就直接端走。 如今尤四娘已经看透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尽孝道,把婆婆当祖宗一样伺候。 当初江微微骂她太没用,她也承认自己的确是生性软弱,可就算这样,她也有逆鳞,儿子壮壮就是她的逆鳞。 这么多年来,无论姚婆婆怎么折磨她,她都没有吭过一声,但姚婆婆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伤害她的儿子。 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啊! 尤四娘每每想到儿子浑身是血的样子,就手脚冰凉,后怕不已。 要不是江微微及时出现救了壮壮,也许现在壮壮就已经死在了姚婆婆的手里。 尤四娘恨毒了姚婆婆。 如果不是担心儿子年纪还小,还需要人照顾,她真恨不得抱着姚婆婆同归于尽! 因为连续三天不吃不喝,姚婆婆饿得手脚虚浮,浑身发软,连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这样子,倒是更加方便了尤四娘给她穿衣打扮。 尤四娘给她戴上大红的绢花,又给她穿上大红的嫁衣,还给她抹上红艷艷的口脂,微笑着问道:「娘,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开心吗?」 姚婆婆恨恨地说道:「我给壮壮放血,是为了就你男人,难道你不想救你的男人吗?」 尤四娘收起脸上的笑容,冷冷道:「相公他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就应该在地下安息,我不会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去祸害活着的人。」 姚婆婆的情绪很激动,尖声叫道:「就算你不心疼他,可我心疼他,他是我亲儿子,我必须得救他!」 「你的儿子就是宝贝,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就活该被你磋磨虐待吗?!」 「你!」 姚婆婆想要站起身,然而尤四娘却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椅子里。 尤四娘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娘,你就放心地出嫁吧,这个家里没有了你,我和壮壮能够过得更好。」 姚婆婆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毒妇,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话也正是我想跟你说的,你在壮壮身上划出的每一道伤口,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将来就算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院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尤四娘直起身:「迎亲队伍到了,娘,我们该出门了。」 姚婆婆拼命地想要站起身逃走,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 她现在既怨恨,又后悔。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闹绝食,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连反抗都反抗不了的地步。 ………… 听到书评区里一片吱吱声,我表示舒坦极了~ ------题外话------ 感谢魅力丝丝、138******54、冰月、州州快乐、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66章:你会先救谁? 村长江丰年特意叫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婶帮忙送亲。 她们用极其强硬的力气,强行将姚婆婆背起来,大步走出院门。 尤四娘带着壮壮送他们出门。 姚婆婆被放到驴车上,驴车转动方向,摇摇晃晃地沿着原路返回。 壮壮怯怯地问道:「娘,奶奶还会回来吗?」 尤四娘抱紧儿子小小的身体:「不会,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壮壮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虽然年纪还小,许多事情都不大懂,可这么多年来,奶奶对他娘亲的恶劣态度,让他本能地厌恶奶奶。而且奶奶还经常逼他喝符水,用剪刀在他身上划拉伤口,他很难受,心里害怕极了。 他真的,再也不想见到奶奶了。 …… 下午,尤四娘带着壮壮来到健康堂。 江微微将壮壮叫到面前,随手抓了一把花生糖给他,笑眯眯地问道。 「你奶走了吗?」 壮壮捧着香喷喷的花生糖,乖巧点头:「嗯,已经走了。」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上一句:「娘说奶奶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开心吗?」 壮壮的声音更小了:「有一点点开心,真的,就只有一点点。」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期盼长辈别回来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不敢说得太大声,怕被其他人听到,到时候骂他不孝。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去玩吧。」 壮壮捧着花生糖,蹬蹬地跑出去了。 今天来问诊的患者依旧很多,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江微微给人看病,顾斐坐在旁边帮忙写病歷。 刚送走一个病人,江微微正端起杯子,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就听到顾斐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要是我和你爹掉进水了,并且我们都不会游水,你会先救谁?」 江微微诧异地看向他。 这男人该不会一直都在琢磨这个问题吧? 顾斐冷静地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他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这个问题的完美答案,他想看看自家小媳妇是怎么会选择的。 江微微放下茶杯:「我肯定先救你啊。」 顾斐心里一喜,果然在她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紧接着他又听到江微微嘀咕了一句。 「我爹早就死了,救他干嘛?白费力气。」 顾斐:「……」 他不死心地又问:「要是我和你娘同时掉河里呢?你先救谁?」 江微微这次回答得比刚才还快,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救你啊,就我娘那种性格,我就算把她救上来了,她也未必念我的好,还是救你更划算。」 顾斐:「……」 算了,是他输了。 在一个病患坐到江微微的面前,开始讲述自己的病状。 江微微安静听着,然后道:「右手放这里。」 患者刚把右手摆到桌上,忽然就听到外面响起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呜!」 江微微动作一顿,这是壮壮的哭声!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哭声,纷纷往外望去。 尤四娘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朝外走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哭声还是没有停止。 江微微觉得情况不对劲,她对面前的患者说了句稍等,然后和顾斐一起起身走出去。 院子里面,尤四娘正抱着壮壮,竭力安抚他的情绪。 壮壮却是哭个不停,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江微微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壮壮的手掌磕破了,有丝丝鲜血溢出来,他边哭边说:「这个坏人,抢我的花生糖,我不给,他就打我,呜呜呜!」 江微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到前面站着个矮小精壮的年轻汉子。 巧的是,江微微正好认识他。 这人名叫赵全,跟赵氏是同族亲戚。 按照辈分,江微微还得喊他一声表兄。 从原主留下的记忆来看,这个赵全跟赵氏是一个德行,好吃懒做又自私自利。 除此之外,赵全还特别好色。 这傢伙以前就眼馋江微微的漂亮容貌,很想把人占为己有,但那时候的江微微跟谢子俊有婚约,赵全知晓谢家不好惹,所以一直都是有贼心没贼胆。 可即便如此,他每次见到江微微,都会对她说几句自诩风流实则下流的话,故意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 那时候的江微微胆小怯弱,不敢声张,受了委屈也只会默默忍了。 江微微笑了起来。 之前她没去理会这货,没想到这货居然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既然如此,她要是不顺势收拾对方一顿,那都是枉费对方千里送人头的心意了。 「赵全,你真的打了壮壮?」 赵全昨天喝酒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腰给扭到了。 今天他特意来健康堂,想让大夫给他贴块膏药,刚进门就见到一个小孩在吃花生糖。 赵全看那小孩吃得格外香甜,有点嘴馋,便上前去讨要。 可那死小孩居然不给,这下可把赵全给气坏了,一巴掌唿到小孩的后脑勺上,直接就把那不听话的小孩给唿得扑倒在地上,花生糖扫了一地。 小孩当场就嗷嗷地哭了起来。 赵全正烦躁的时候,就见到小孩的娘亲出来了。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赵全当然认识尤四娘,他知道这女人生性软弱,在家里被婆婆欺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自恃对付这么个软弱女人,完全不在话下,于是气焰变得更加嚣张,完全没有要赔礼道歉的意思。 很快,又有一男一女走出来。 其中那个女人竟然是江微微,这让赵全非常意外。 赵全一看到江微微那张漂亮脸蛋,眼睛都看直了,数月不见,她变得不以前更加漂亮了! 瞧瞧那肌肤,跟豆腐似的,又白又嫩。 还有她那樱桃小嘴儿,鼓鼓囊囊的胸脯,纤细的腰肢…… 赵全越看越眼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大家都是男人,赵全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顾斐自然是明白的。 他心里不爽,可看江微微的样子,很显然她是打算亲自收拾面前这傢伙的。他不好直接插手,只能暂且忍着,打算等以后再悄悄找个机会把这傢伙教训一顿,让这傢伙明白,觊觎别人家的媳妇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167章:怪只怪,报应来得太快 听到江微微问话,赵全露出猥琐的笑容:「嘿嘿,说什么打不打的?我就是轻轻推了他一下而已,是他自己没站稳,哪能赖我呢?」 壮壮哇哇大哭:「明明就是你打了我!」 江微微对尤四娘说:「你把孩子带进去,让詹大夫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嗯。」 尤四娘赶紧带着儿子进去了。 因为院子里发生的矛盾,有不少病患及其家属都围了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全之前听说江微微性格大变,变得强势厉害,还把江林海一大家子都给弄进大牢里去了。他原本对江微微还有点忌惮,可现在见到江微微把壮壮支走,顿时就放下心来,这女人还跟以前一样,仍旧是个胆小怯弱的性子,就算遇到委屈也不敢声张。 他心里再无顾忌,用极其露骨的眼神,放肆打量面前的的漂亮女人,啧啧出声。 「早就听说表妹的容貌恢復了,没想到不仅是恢復了,还变得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真不愧是嫁了人的女人,你男人真是有福气啊!还有你这医馆,生意看起来不错啊,肯定赚了不少钱吧?改天也借点钱给哥花花呗,哥会好好疼你的~」 顾斐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目光冷厉。 江微微嗤笑一声:「千万别叫我表妹,我可没有你这种穷酸亲戚。」 赵全脸色立刻就是一沉:「你说什么?」 江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上不台面的跳樑小丑。 「啧,难道我说错了吗?瞧瞧你那穷酸劲儿,都快酸进骨子里头去了,难道你都没有闻到自己身上那让人作呕的酸臭味吗?」 赵全气急败坏。 他没想到只是短短数月不见,这丫头居然就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了! 「江微微,你再说一遍试试!」 江微微露出讥诮的冷笑:「怎么?被羞辱一遍觉得不够,还想多被羞辱几遍吗?」 「你!」 赵全气急败坏,举起右手就想打人。 江微微不退反进,扬起漂亮的脸蛋,高声道:「打啊!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今天要是碰掉我一根头髮丝,我就让你横着离开健康堂!」 这时围观群众纷纷出声劝阻。 「赵全,你别犯煳涂,赶紧放下手!」 「我们还等着江大夫帮忙看病呢,你要是敢把江大夫打伤了,谁来给我们看病?」 「多亏了江大夫,才治好了我多年的旧疾,你敢打江大夫,我就敢打断你的狗腿!」 …… 赵全没想到自己只是抬了下手,拳头都还没落下去,这群村民居然就齐刷刷地将矛头指向他,就好像他犯了众怒似的。 他心里不服气。 尤其是在看到江微微那副嚣张的样子时,他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臭婊子,老子今天就打你又怎么了?!」 他一拳朝江微微砸过去! 可拳头还么落到江微微身上,一只大手忽然从半路伸出,牢牢抓住赵全的手腕,让他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抓住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顾斐。 赵全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脱不掉桎梏,气得他破口大骂:「你个狗娘养的,放开老子……」 话还没说完,顾斐就松开他的手腕,紧接着,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鼻樑都砸歪了! 鲜血顺着鼻孔流出来,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赵全痛得几乎不能唿吸,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捂住血如泉涌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们居然打人?!」 江微微摊开手,得意地笑道:「呵,我们打人了吗?我家相公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分明就是你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在地,把鼻子给磕破了,哪能怪我们呢?」 这话是之前赵全拿来搪塞对方的,现在被反过来搪塞他。 怪只怪,报应来得太快。 赵全气急败坏:「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就是顾斐打了我,周围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 围观群众们齐刷刷地开口:「看到什么?我们什么都没看到啊!」 赵全几乎要被气疯了。 这群王八蛋,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江微微啧啧出声:「说话要讲证据啊,你说我们欺负你?你有物证吗?你有人证吗?」 「我……」 「你没有证据,光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栽赃陷害我们,你想得也太美了吧?你知道上一个试图栽赃陷害我的人怎么样了吗?他们这会儿都在大牢里面痛哭流涕呢,你要是也想去大牢里面玩一玩的话,我不介意送你进去住几天,还能附赠手铐脚铐以及严刑拷打的超豪华套餐哦~」 「你……」 「我知道,你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苦逼,想要找点刺激,大牢里面就很刺激,辣椒水老虎凳应有尽有,你要是觉得还不够,我还能友情帮你向牢头申请,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更加刺激的刑罚,贴加官怎么样?往你脸上一层层地贴纸,口鼻都被煳住,想要唿吸却又无法唿吸,享受随时随地都可能死亡的极致刺激,要不要来一套试试?」 赵全听得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什么贴加官?这种刑罚他听都没听过,光是听着就觉得好恐怖,真要摊上了岂不是要生不如死?! 他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别犹豫了,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你千万不能错过,我这就让我相公送你去县衙,让你好好享受专门为你定制的豪华套擦,」江微微看向自家男人,语气轻松愉悦,「相公,劳烦你帮忙送赵全一趟,记得帮我跟县太爷带个话,请县太爷多多照顾赵全,别让他在牢里太空虚。」 顾斐立即上前,朝着赵全走去,看样子是真准备送人去县衙。 赵全早就听说了魏章和江林海一家的事情,这些人都是被江微微送进大牢的,他完全不怀疑江微微有本事把他也送进大牢。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你别过来!!」 顾斐伸手去抓他。 「不要碰我,滚开,啊啊啊!」赵全如同被欺负的小媳妇,发出惊恐的叫声。 他知道不是顾斐的对手,怕再次挨揍,不敢反抗,只能疯狂大叫,终于是再也待不下去,连滚带爬地逃出健康堂的大门。 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 日常求票,日常吱吱~ 第168章:绝望 顾斐回头看向自家小媳妇:「追吗?」 江微微摆了下手:「不用。」 医馆事情多得很,没闲工夫去追那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随后她又对阿桃和尤四娘叮嘱道:「以后咱们医馆要弄个黑名单,但凡是上了黑名单的人,都不准迈进健康堂一步,赵全就是黑名单上的第一人。」 阿桃和尤四娘立即应下,表示记住了。 此时众人看向江微微的视线极其复杂,以前他们就听人说江微微变得厉害了,如今亲眼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就刚才她那怼人的架势,就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串炸响,完全不给对手反驳的机会。 无论是语速还是脑速,都堪称一绝。 同时他们又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得罪江微微,要是被她拉黑的话,以后想要看病可就难了。 江微微坐回原位,敲了下桌子:「继续。」 尤四娘赶紧继续叫号。 被叫到号码的病患立即上前,坐到江微微的面前。 …… 又是忙碌的一天。 晚上,江微微和顾斐回家,途中遇见了江越。 江越背着锄头,一副刚干完农活准备回家的架势,他沖顾斐问道:「今年你还进山吗?」 顾斐看了看身边的小媳妇,迟疑片刻才道:「去。」 江越:「那你今晚上准备一下,咱们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嗯。」 等江越走了,江微微才问:「你要进山?」 顾斐颔首:「嗯。」 他原本就是个猎户,靠着打猎为生,隔三差五就要进一次山。 可是自从成亲以后,他就没再进过山。 如今隆冬已至,天气越来越冷,眼看就要下雪了。 一旦大雪封山,外人将再也进不了山,往年村里的年轻汉子们都会在下雪之前,结伴进一次山,争取多打些猎物,好为过年做准备。 江微微蹙眉:「进山打猎有危险的吧?咱家现在不缺钱,没必要再冒这个险了。」 顾斐有点好笑:「我是男人,赚钱养家是理所应当,那不成你还真打算让我吃一辈子的软饭啊?」 「不可以吗?」 见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小模样,顾斐有点心痒,想要亲亲她的脸蛋,可这是在外面,旁边时不时有人经过,他只得按耐住冲动,捏了捏她的小肉爪子。 「我想进山打个狐狸,给你做个狐狸毛坎肩。」 江微微:「不用,我想要皮毛做衣服的话,直接花钱去买就行了,不需要你冒险进山。」 顾斐:「别人打的猎物,哪有我打的好?」 江微微还是摇头:「我不介意好坏,就算没有皮毛也没关系,反正我衣服多得很,不缺那么一两件,你不准进山,听见没?」 说完她就盯着男人,逼他点头答应。 顾斐帮她把碎发捋到耳后,声音温柔:「回去再说吧。」 小两口回到家里。 秀儿早已经准备好晚饭。 如今天黑得早,天气又冷,江微微让她以后都可以提前半个时辰回家,秀儿自然是千恩万谢。 吃饱喝足后,顾斐照例去刷碗,然后烧热水,让江微微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小两口缩在被窝里,四肢交缠,身体摩擦,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于是两人顺势为爱情鼓了个掌。 完事后,顾斐披上衣服出门,端来热水。 两人简单地清理干净。 回到温暖的被窝里面,江微微趴在顾斐的怀里,两人耳鬓厮磨,说着夫妻之间的私房话。 顾斐拿着一根掉落在床上的红色头绳,低声道:「这个送给我吧?」 那是江微微的头绳,刚才两人啪啪啪的时候,从江微微头髮上面掉下来的。 江微微已经很累了,抬起眼皮瞥了头绳一眼,懒洋洋地应了声:「嗯。」 顾斐收好红色头绳,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很晚了,睡吧。」 江微微顺势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 与此同时,在隔壁村李老头的家里,另一场好戏正在上演。 姚婆婆被抬进李家,满肚子的怨恨和委屈。 她不想改嫁!不想跟个糟老头子过日子! 她想回去,想把尤四娘那个毒妇弄死! 姚婆婆咬紧牙关,拖着因为过度飢饿而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艰难挪到门口,想要拉开门跑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房门竟然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无论她怎么用力,怎么拍打,都无济于事。 房门始终纹丝未动。 逃不出去的。 姚婆婆心里涌现出深深的绝望,趴在门上哀嚎:「放我出去,你们开门,放我出去啊!」 房门忽然被拉开。 李老头大步走进来。 他今天都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李老头一看到姚婆婆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抬脚就把她给踹到旁边,沖她吐了口唾沫,骂了句:「真晦气!」 他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扯开身上的衣襟,见到姚婆婆还趴在地上不动,顿时就更加火大,怒骂道:「你是眼瞎了吗?没看到老子坐在这里吗?还不快去给老子倒杯茶?!」 刚才那一脚踢得姚婆婆胸口生疼。 她艰难地爬起来,想要反抗,可是身体实在太虚弱,别说打架,就站稳都很勉强。 她害怕再被打,只能压下恼恨,颤颤巍巍地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端到李老头面前。 李老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直接就把手里的茶水全都泼到她脸上,骂道:「你有脑子吗?这么凉的茶也倒给老子喝,你没看到老子刚喝完酒,现在得喝热茶吗?!」 姚婆婆咬了咬牙:「我去烧水。」 她提着茶壶,摇摇晃晃地走出灶屋,心里同时冒出个念头—— 不如趁现在跑了吧! 只要跑回家去,就能摆脱这一切! 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李老头的声音。 「你已经跟老子成亲,你就是老子的人了,你要是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姚婆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就算跑了,也只能跑回云山村。 云山村距离这里并不远,李老头很轻松就能抓到她。 到那时候…… 一想到自己被打断双腿的场景,姚婆婆就怕得直哆嗦,再不敢妄想逃跑,赶紧拎着茶壶去灶屋烧水。 第169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姚婆婆趁着烧水的时候,在灶屋里面找出些剩菜剩饭,一顿狼吞虎咽。 填饱了肚子,她感觉好受了很多,提着茶壶回到卧房,却见李老头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姚婆婆犹豫了下,还是脱了外衣,悄悄地摸上床,打算先这么凑和着睡一晚。 谁知她才刚躺下,就被李老头发现了。 他坐起身,抬脚就把姚婆婆踹下床:「滚!这是老子的床,谁允许你个臭老婆子睡这里了?你给老子滚出去!这里没你睡觉的地方,你去柴房睡!」 李老头是被逼着娶了姚婆婆的,对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自然是没有半点兴趣,别说脱衣服睡觉,就算多看她一眼,他都觉得倒胃口。 姚婆婆被踹得滚到地上,一身的骨头架子差点散架。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以前她在家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磋磨儿媳是一点都不手软,狠起来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下毒手。 刚才对这个糟老头子服软,不过是权宜之计。 现在她吃饱喝足了,身上有了力气,哪里还会再怕这个糟老头子?! 姚婆婆一骨碌地爬起来,指着李老头的鼻子就骂。 「老娘给你脸了是吧?刚才老娘是不想跟你计较,你居然还敢蹬鼻子上脸?你不让老娘睡床?好啊,那你也别睡了,大家一起都别睡!」 说完她就操起桌上的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倒到床上,把床单被套全给浇了个湿透。 有几滴茶水溅到李老头的身上,烫得他浑身一抖,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跳下床。 李老头气得浑身颤抖,脸上的皱纹也跟波纹似的飘来盪去。 「你个老娘儿们,你是不想好过了吧?!」 姚婆婆直接将手里的茶壶扔到他脚边:「谁他妈要跟你个糟老头子过日子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瞧你那副德行,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居然还想着再娶?你那根玩意儿还能行吗?!」 「你、你再骂一句试试!」 「我骂你怎么了?难道我骂得不对吗?你个老不死的,不害臊,臭不要脸!」 李老头气得发疯,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姚婆婆被扇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她揉了一把火辣辣的脸颊,眼睛也红了:「你居然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已经被逼入绝境的她,此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扑上去就往李老头的脸上狠狠挠了一下。 李老头的脸上立刻被闹出三道猩红的血痕! 他抬手抹了把脸颊,摸到鲜血,火气更是直冲脑顶。 「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服了,老子就不姓李!」 「你本来就不姓李,你姓狗,大名狗儿子,是我养的狗儿子!」 「啊啊啊!老子打死你!!」 两人扭打成一团,下手完全没有轻重,恨不得要把对方当场弄死。 至于家里其他人,此时早就躲了起来,全都当做没听到老两口屋里的动静,没有一个人出面劝解。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让这两个老东西互相折磨去吧,也省得他们再去折磨别人。 …… 次日清晨。 江微微醒来时,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床边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这应该是男人提前给她准备好的,免得她再穿着单薄的衣服去开衣柜拿衣服。 这男人在生活上面,真的很会体贴人。 江微微穿好衣服,推门走出去。 秀儿将热腾腾的早饭端上桌,招唿大家吃饭。 江微微在桌边坐下,却发现桌边除了她和秀儿、顾母之外,没有其他人。 她好奇问道:「相公人呢?」 秀儿摇头说不知道,她一大早来这边,就没见到顾斐的人,还以为他有事外出了呢。 顾母倒是知道这事儿,温声道:「阿斐进山去了,天刚亮就走了。」 江微微蹙眉道:「我不是不让他进山的吗?现在天这么冷,山里还有勐兽,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顾母其实也挺担心儿子安全的,但顾斐在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过顾母,让她帮忙安抚微微,此时见到微微急了,顾母开口安慰道。 「你别太紧张,阿斐以前经常进山打猎,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从没出过事。而且他这次不是一个人去的,村里十几个汉子一起进山,都是打猎的老手,不会出问题的。」 江微微仍是不安:「话虽这么说,可总归是有危险的。」 顾母笑了下:「以前顾斐第一次进山,我也跟你一样,紧张得不行,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唯恐他出事。后来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阿斐很厉害的,他能保护好自己,咱们要相信他。」 秀儿也道:「伯母说得对,顾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江微微有点生气,生气顾斐为什么不听她的劝,瞒着她偷偷进山。 可更多的,还是担心。 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担心他会受伤。 江微微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 平时她都是和顾斐一起出门去健康堂,但是今天男人不在家,她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健康堂。 原本并不算长的道路,在今天显得格外漫长。 江微微心里空落落的。 她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矫情,她跟顾斐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她不应该事事都依赖顾斐,就算顾斐不在身边,她也要活得潇洒自在。 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到了健康堂,江微微如往常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挨个给病患们看病。 今天没有顾斐帮忙写病歷,她只能亲自动笔。 詹春生的座位就在她旁边,他没有写病歷的习惯,所以顾斐的离开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来健康堂看病的患者依旧很多,忙碌让江微微暂时分不开神去想顾斐的事情。 等到了中午。 健康堂进入午休状态。 大家都去休息了,江微微却睡不着,她独自搬了个椅子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想顾斐。 也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干什么?有没有吃午饭? …… 吱吱復吱吱,果粒来求票~ 第170章:一雪前耻 顾斐跟二十几个同村的精壮汉子一起上山。 他们彼此都认识,以前也曾搭伴进山,关系很不错,见面就开始聊了起来。 只有顾斐在成亲之后,便没有再进过山,跟大家有点生分,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江越注意到这个情况,主动跟顾斐搭话。 「你家里今天的日子挺不错的,怎么也要冒险进山来打猎?」 顾斐:「想猎个狐狸,给媳妇做坎肩。」 江越笑了起来:「你还真会疼媳妇啊!」 随后他又叮嘱道:「下个月就是府试,你得小心点儿,别让自己受伤,免得影响到府试。」 「嗯。」 山里有个石洞,里面放着一些基本的生活器具。 这里是他们平时在山里的落脚处,位置很隐蔽,附近有水源,既安全又方便。 山里的气温非常低,有些地方的水还结了冰,但因为刚刚赶了那么远的山路,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汉子,所以并不觉得冷。 大家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现在是午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纷纷找位置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边吃边聊,打算等吃饱喝足后再开始打猎。 顾斐找了个角落坐下,将包袱放下,从中拿出个饼子,就着冷水默默地吃了起来。 虽然都是干粮,可大家吃的一般都是玉米面饼子,这东西抗饿,但也割嗓子,很难下咽。 他们之中,只有顾斐吃的是白面饼子。 那雪白的面饼,一看就知道是纯正的白面,没有参一点儿别的东西,又香又软,肯定很好吃。 石洞里,聊天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大家都在偷偷打量顾斐,发现不只是吃食,他如今的穿戴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衣服料子全都是簇新的,脚上还穿上了皮质的短靴。 跟顾斐比起来,其他人就穿得太寒酸了。 洗得发白的衣服料子,上面打满补丁,脚上穿着草鞋。 不是他们不怕冷,实在是捨不得穿着布鞋上山,要是磨坏了得多可惜啊! 此时此刻,他们真正认识到了,自己跟顾斐之间已经有了差距,并且这个差距还在不断拉大。 说不羡慕那都是骗人了。 但大家心里清楚,就算羡慕也没用。 就在这时,有个矮小精瘦的年轻汉子忽然出声,语气阴阳怪气的:「咱们真是羡慕不来啊,谁让人家命好,能娶到个漂亮能干还有钱的媳妇呢?」 顾斐瞥了他一眼。 其他人也同时看向那汉子。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健康堂闹过一场的赵全。 赵全的鼻子到现在还红肿着,碰一下就疼。 他怀疑鼻樑骨被打断了,想去健康堂看看,但江微微已经将他拉黑,他进不去,只得去找李郎中帮忙看看。 李郎中医术很一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给他开了两副药,让他先吃着看看。 两副药下肚,赵全的鼻子却仍旧没见好转,仍旧很疼。 他别无他法,只能忍着,心里是彻底恨上了顾斐和江微微两口子。 原本赵全还在琢磨该怎么报仇,没想到会在进山狩猎的时候碰上顾斐。 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赵全暗自冷笑,这样正好,可以让他一雪前耻! 顾斐没有理会赵全的意思。 赵全却不想放过他,继续冷嘲热讽:「瞧瞧人家,都能吃得起白面,可怜咱们兄弟就只能啃硬邦邦的玉米面饼子。想当初,咱们一起进山打猎,还帮过人家不少忙,如今人家发达了,也没见人家出手帮帮咱们,这可真是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顾斐没有搭理他。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 石洞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赵全却是越说越起劲:「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连跟我们这些穷酸泥腿子说话都觉得埋汰?你要是真嫌弃我们,就别跟来啊,反正你家媳妇有钱,让你媳妇养着你就好了,哈哈哈!」 顾斐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白面饼子,背上包袱,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石洞。 全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赵全。 被彻底无视了的赵全,终于说不下去了,表情阴沉如水。 他扭头沖其他人说道:「你们看看他那态度,眼高于顶,完全没把咱们兄弟放在眼里,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不过就是娶了个有钱媳妇而已,吃软饭的东西,靠女人过日子,没出息,我呸!」 众人只顾低头吃干粮,仍旧不发一言。 赵全不满意,拔高声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被顾斐那小子看不起,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吗?!」 江越终于忍不住了,皱眉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就算没有媳妇帮衬,自己也是个秀才,将来说不定还能考上举人和进士。我们没他那本事,被瞧不起也正常,你要是觉得不高兴,可以考个功名把他给比下去,到时候你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不起他。」 赵全一噎。 他要是能考上功名,还用得着在这里瞎逼逼吗?! 简单地吃完午饭,汉子们纷纷离开石洞,三五成群地往大山深处进发。 寒冷的冬天,很少有动物外出,大多数动物都已经进入冬眠,必须得找到它们的巢穴,猎户们才能有所收穫。 顾斐向来都是一个人行动。 他对山里的情况很熟悉,没一会儿就让他找到一窝正躲在草洞里冬眠的兔子,大大小小十几只,全被他给逮住了。 但他仍是不满意,他真正想要的猎物是狐狸。 他记得山里有一只白毛狐狸,那狐狸的毛色非常干净纯正,没有一丝杂色。 以前他曾见过那只白毛狐狸一次,可惜被它熘掉了。 这次他做足了准备进山,打定主意不会让它再次跑掉。 天色渐渐变黑,顾斐还是没能找到那只白毛狐狸的踪影。 他只得带着那一窝兔子回到石洞。 第一天刚进山,大家几乎都是空手而归,只有顾斐和江越有所收穫。 顾斐猎到十几只野兔,江越运气更好,猎到了一只小野猪。 江越把那只还处在幼年期的小野猪给宰了,绑起来挂在墙壁上,打算带回去给家里人加餐。 大家都很羡慕顾斐跟江越的好运。 其中属赵全的反应最大。 他盯着顾斐手里的野兔们,心里除了羡慕,还有深深的嫉妒。 那么多的兔子肉,还有兔子皮毛,拎到镇上能换不少钱呢! 第174章:会和 「娘,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江微微安抚道,「没事的,之前连火灾都没能烧死我,区区一场雪,肯定奈何不了我的。更何况,之前还有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命呢,说我命小时候命不好,但只要跟顾斐待在一起,命格就会变得特别好,保证能遇难成祥,平安回来!」 顾母半信半疑:「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找的算命先生?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前段时间,我和相公去镇上无意间碰到个算命先生,大家都说他算命特别灵,我们觉得好奇,就顺带请他帮忙算了一卦。」 反正说谎不费钱,江微微就瞎几把乱扯一通。 顾母信以为真了,连忙双手合十,朝着神龛的方向拜了拜,嘴里还念念有词:「感谢老天爷,希望您老人家保佑我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 趁着顾母拜神的时候,江微微沖秀儿使了个眼色。 秀儿会意,赶紧跑进屋里,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一个包袱。 她将包袱交给江微微,小声叮嘱道:「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嗯,我娘就暂时交给你照顾了。」 「放心吧,我会把伯母当成亲娘来照顾的。」 江微微在村口跟其他人会和。 确定人都到齐后,村长江丰年说:「山上有个石洞,是猎户们平时用来歇脚过夜的地方,咱们先去石洞看看。」 大家都表示没问题。 江丰年:「那就出发吧。」 众人在村长的带领下,朝着大山深处进发。 山路本就崎岖,再加上大雪的覆盖,让道路变得更加难走。 江微微走在队伍的中间,她身上的医药箱已经被别人接了过去,油纸伞也被收了起来,身体被裹在厚重宽大的斗篷里面,脑袋被兜帽遮住,只露出小半张被冻得通红的脸。 江丰年的大儿子江牧走在最前面,他手里拿着根木棍,每次迈步之前,都得先用木棍探探路,免得一脚踩空摔下山。 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其他人踩着江牧留下的脚印前进,队伍缓慢地向深山进发。 约莫走了个把时辰。 江丰年回头看向江微微,问:「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江微微表示不用。 江丰年却道:「要是累了就直说,不要逞强!」 「我真的还行。」江微微将兜帽往后拉了下,露出整张脸。 可能是因为每天练习强体拳的缘故,她现在的体质比以前提升了很多,爬了这么久的山路,一点都没觉得疲惫。 见她脸色平和,唿吸也很平缓,江丰年这才放下心来。 队伍继续冒着风雪前进。 越往深处走,山路越加艰险。 天色渐渐暗下来。 江丰年喘着气沖众人说道:「必须加快速度赶到石洞,否则咱们今晚就只能在雪地里过夜。」 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而且还大雪纷飞,气温低得吓人,真要在这里过一夜,人都要被冻成冰棍。 众人不得不忍着疲惫和寒冷,加快速度赶路。 没过多久,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前面有人!」 众人立即停住,齐刷刷地抬头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确有人影在晃动,但因为天色太暗,再加上雪花纷飞,阻隔了视线,导致看不大清楚。 江丰年对走在最前面的大儿子江牧说道:「你去前面看看。」 「好!」 江牧大步向前,朝着人影的方向走去。 其他人则停在原地静静等待。 片刻过后,江牧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群人。 这些人正是两天前进山的那批人,他们的衣服鞋子全都被雪水浸湿,冻得浑身打哆嗦,好在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身体强健,到现在都能撑着没有倒下。 双方会和,人人脸上都挂着喜色。 江丰年拉着小儿子上下打量,确定他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江微微凑过来问:「我家相公呢?他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江越忙道:「他跟另外四个人还在山上。」 紧接着他就把赵全离开然后其他人去找赵全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微微听完后,急忙追问:「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江越指了一个方向:「他们应该是往那个方向走了,但我不确定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江微微很着急,现在山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快要小腿肚子的位置了,照这个趋势,明天天亮之前,大雪就会彻底封死山路,到时候再想安然下山,会变得无比困难。 江丰年略一沉吟:「老大,你跟我上山,其他人全部下山。」 江越立刻反对:「不行!您年纪都这么大了,山上又那么冷,您待得太久,肯定会冻出病来。我和大哥上山去找人,你和二哥带着其他人下山!」 「你和你大哥懂什么?没有我在,你们连怎么下山都不知道!」 「谁说我们不知道下山?我们以前也时常上山打猎的。」 …… 眼看这父子两人要吵起来了,江微微心急如焚,忍不住出声打断:「时间不等人,你们如果做不出决定的话,就都下山吧,我一个人去找人。」 她的提议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 他们绝对不会让江微微一个弱女子独自上山,那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经过短暂的讨论,最后是江牧和江越带着十个人继续前进去找人,江丰年和二儿子带着其他人下山。 时间紧迫,大家没工夫依依惜别,当场就干脆利落地分道扬镳。 江微微的医药箱已经转移到了江牧的身上。 江牧仍旧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在大山深处。 顾斐等人终于找到了赵全。 赵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右脚脚踝被一个捕兽夹给牢牢夹住。 这种捕兽夹是专门用来捕杀猎物的,夹口的位置有两排锋利的锯齿,平时猎户们会把它隐藏在树叶底下,然后在旁边做个标记,只要有猎物不慎碰到它,就会被夹住脚,短时间内无法挣脱。 即便有幸被挣脱,事后猎户也能顺着流血的方向,追踪到猎物的巢穴。 第175章:错过 一般经常往深山里面跑的老猎户,在山中行动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在看到标记时都会特意避开,以免被误伤。 可昨天晚上天色太黑,赵全又走得很急,还有一身的伤,走路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踩中捕兽夹。 他的右脚脚踝被锯齿死死咬住,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赵全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掰开捕兽夹,人也无法动弹,只能坐在地上等救援。 谁知后半夜就开始下雪。 这场雪一直延绵到了次日,风雪还未停止。 赵全就这么在雪地里待了一夜。 等顾斐五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顾斐五人现场用树枝和绳子做了个简易担架,把赵全抬上担架。 他们抬着赵全下山,至于下山后赵全还能不能活,那就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顾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赵全被捕兽夹夹伤的教训提醒了他们,在山中走路必须要千万小心,尤其是在这种大雪天里,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捕兽夹和标记都被盖得严严实实,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就在顾斐小心翼翼找路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前方有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立即抬头,仔细望去。 竟见到一只白毛狐狸正在雪地里奔跑! 顾斐想也不想,就立刻搭箭拉弓,对准那只狂奔中的白毛狐狸。 其他人此时全都停下脚步,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他们第一次见到毛色这么纯净的白毛狐狸,要是能抓到它的话,光是那一身的皮毛,就能卖不少钱。 至于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还等着救命的赵全,已经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 在白毛狐狸跑到一颗大树前准备转弯的瞬间,顾斐勐地松开手指。 嗖的一下! 弓箭飞射而出! 下一刻,箭矢穿透白毛狐狸的脖子! 狐狸张大嘴发出悽厉的哀嚎,随之摇晃着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竟然是一箭毙命! 众人都看呆了,纷纷发出由衷的赞嘆。 「好箭法啊!」 在这种大雪天里,寒风唿啸,还有那么多树木阻挡视线,能在这种情况下一箭射中高速狂奔中的猎物,如此厉害的箭法,称一句百步穿杨也不为过啊! 至少在云山村的众多猎户之中,还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在众人敬佩又羡慕的目光中,顾斐收起弓箭,大步走过去,将那只白毛狐狸拎起来,再拿出匕首,当场剥皮剔骨。 其实刚才他也只是想试试,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保证自己一箭击毙狐狸。 结果证明,他如今的箭术提高了不少,居然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事情。 仔细想想,似乎自从他练习强体拳后,身体素质就在不断提升,包括箭术,也比以前提升了一大截。 想到这里,顾斐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加练习强体拳。 只有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才能更好地保护媳妇和娘亲。 顾斐用冰雪把狐狸皮毛表面的血水清理干净,然后把皮毛小心叠好,塞进包袱里面,至于剩下的狐狸肉,则被他全部打包送给了同行的四个汉子。 四人平白得了这么多肉,都高兴坏了,忙不迭向他道谢。 这肉虽然不如皮毛值钱,可好歹也是肉啊,拿回去收拾一下,就能让全家老小吃上一顿丰盛的肉菜。 因为这个小插曲,让四人多了几分聊天的兴致。 他们一边轮流抬着担架,一边闲聊。 有人热心提议:「顾斐,你那狐狸皮毛要卖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繫买家,我知道镇上有人专门收购这种比较难见的皮毛,价格比普通皮毛商贩要高一些。」 顾斐却道:「这皮毛不卖,我要留给媳妇做衣服。」 四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你小子还真会疼媳妇啊!」 他们走着走着,发觉周围的景色越发陌生,有人忍不住发问:「这条路是下山的路吗?我怎么瞅着很眼生啊?该不会走错路了吧?」 负责带路的顾斐冷静开口:「这条路是一条捷径,可以直接通往山下,我以前走过的。」 四人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知道顾斐这人虽然话少,但为人沉稳,做事周到,既然顾斐说这条路没错,那就应该是没错的。 事实证明,他们的信任是正确的。 很快他们就顺利到达山脚。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就见到前面站着另外一群人,定睛望去,只见为首的那人赫然是村长江丰年! 这时候的江丰年正在跟其他人商量,是直接回去,还是留几个人在这里等着。 结果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就见到失踪了大半夜的顾斐几人! 江丰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其他村民也都是无比惊愕,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顾斐觉得他们的反应很奇怪,皱眉说道:「我们找到赵全后就下山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上山去找你们,沿途没有看到你们啊。」 顾斐解释道:「我们是从另外一条小路下来的。」 江丰年脱口而出:「也就是说你没有看到江牧和江越他们?!」 「嗯,没看到。」 江丰年的神情顿时就变得非常复杂。 其他人也都一样。 顾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严肃追问:「出什么事了?」 江丰年犹豫了下才开口:「你媳妇上山去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斐:「……」 江丰年见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赶紧安抚道:「江牧和江越和她在一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们上山是为了去找你们,如果找不到你们的话,他们应该会回来的。」 顾斐却是一声不吭,直接就转身往山上走去。 其他人赶紧去拦他。 江丰年劝道:「你别冲动啊,你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这么贸然上山,到时候又跟他们错开,回头等他们下山看不到你,又得上山去找你,这一来一回的,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开口劝阻。 「对啊,你们好不容易平安下山,千万别再回去了。」 「雪这么大,你要是再进山,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耐心等等吧,说不定等下他们就出来了。」 …… ………… 震惊!某作者为了求票,居然跪地不起?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题外话------ 感谢139******36、chris、150******06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76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斐却道:「她不会放弃的。」 众人皆是一怔:「啊?」 顾斐的表情极其凝重:「她找不到我的话,肯定不会放弃的,她会一直找下去。」 江丰年皱眉,觉得他的话有些夸张。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会怎么做?」 顾斐:「如果换成是我的话,得知她不见了,我也会不顾一切地找下去。」 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一直找不到,那就一直找,一直找…… 江丰年无言以对。 心想你们这两口子还真是般配啊! 见顾斐去意已决,江丰年无奈,只得妥协:「我让几个人陪你一起上山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雪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江丰年很不放心。 顾斐环视众人,见他们都被冻得瑟瑟发抖,冷静说道:「我一个人行动更加方便,带上你们的话,反而容易被拖累。」 众人:「……」 居然被嫌弃了。 江丰年咳嗽两声,努力打圆场:「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不只是你媳妇在山上,我的两个儿子也在山上,我们都很担心他们。」 顾斐平静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一个人上山,你们忙活了一晚上,肯定都累了,勉强再撑下去,非但救不到人,还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江丰年仍是皱眉,显然还在犹豫。 顾斐:「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会把人平安带回来。」 江丰年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终于是点下了头:「好吧。」 顾斐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走。 江丰年冲着他的背影高喊:「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顾斐脚步未停,高大挺括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在顾斐走后没多久,有一辆牛车冒着风雪进入云山村。 因为大雪的缘故,村民们都龟缩在屋子里,很少有人外出,路上空荡荡的。 赶车的车夫似乎是对云山村不太熟悉,赶着牛仔在村子里逛了一圈,最后才在健康堂的门口停下。 两个穿着身强体壮的家丁跳下牛车,大步跑进健康堂。 此时健康堂里面没有一个病人,大家都很清闲。 詹春生正坐在火盆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给壮壮讲故事。 阿桃和尤四娘则坐在旁边处理药材。 气氛其乐融融。 两个家丁忽然闯进来,进门就喊:「大夫呢?大夫在哪里?!」 阿桃立即站起身:「你们是来看病的吗?看病的话,请坐这里。」 她指着旁边那张椅子。 两个家丁却是不理,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说道:「我家夫人病了,要看大夫,快把你家医馆的大夫给我叫出来!」 他们这态度可以说是非常不客气了。 阿桃有点不高兴,他们这里是医馆,是专门给人看病的,又不是什么酒楼茶肆,还需要看客人的脸色行事。 她蹙眉道:「现在外面在下大雪,而且咱们医馆目前只有一个大夫坐堂,暂时不能出诊,如果你家夫人要看病,请把她送到健康堂来。」 两个家丁显然是横行霸道惯了的,对阿桃的态度很不满意。 其中一人直接伸出手,大手狠狠拍在桌面上。 木桌被敲得砰然巨响! 「老子让你把大夫叫出来,你就乖乖照做,再废话的话,老子就砸了你这破医馆!」 「你!」 阿桃还想跟对方理论,却被尤四娘拉住,示意她不要冲动。 现在医馆里面只有他们四个人,还都是妇弱老幼,真要硬碰硬的话,他们肯定不是面前这两个强壮家丁的对手。 壮壮被那拍桌子的巨响吓到了,赶紧缩到娘亲怀里。 尤四娘抱着儿子,小声安抚他,让他别害怕。 这时,詹春生站起身:「我是这里的大夫,你先跟我说说你家夫人的病状,若不是急诊的话,就且等等吧,若是病情当真很急,那我便随你们走这一趟。」 两个家丁上下打量对方,其中一人冷笑道:「我们家夫人身体金贵得很,就算只是咳嗽一声,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我们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阿桃气急败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谁知那两个家丁听了她的话,反倒是笑得更厉害了。 「就凭你们这些个乡下泥腿子,也敢谈王法?你们配吗?老实跟你们说,我家老爷可是镇上的徐举人,明年开春过后,就得去京城参加会试,到时候考上个进士,那就是正经的官老爷。现在让你这个老傢伙给我家夫人看病,那都是抬举你了,你若是识趣,就赶紧跟我们走,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说着,他们两个便撸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强壮手臂。 詹春生面无表情:「我说你们怎么如此嚣张,原来是狗仗人势。」 两个家丁大怒:「你个老东西,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阿桃和尤四娘生怕詹大夫吃亏,赶紧护在詹大夫的面前。 詹春生是一点都没把面前这两个狗腿子放在眼里,但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让阿桃、尤四娘和壮壮吃亏,最终还是选择暂时隐忍。 「你家夫人现在何处?可有车马接送?」 话题扭转得太快,让两个家丁连个发气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恶狠狠地瞪了詹春生一眼,然后才开口回答。 「我家夫人正在府中休养,牛车就在门外,随时都能走。」 要不是夫人病了,又听说健康堂的大夫很有名,一定要把大夫给她带过去,两人现在就要狠狠教训这老傢伙一顿! 詹春生让阿桃去把医药箱拿来。 阿桃忧心忡忡:「您真的要去吗?要不还是等微微姐和顾大哥回来再说吧?」 「等不了了,看他们那架势,我现在要是不走,他们肯定是要动手的,到时候咱们少不得要吃亏,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先去,也许看完病我就能回来了。」 詹春生从她手里接过医药箱,跟随两名家丁离开健康堂。 他们坐上牛车,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177章:迷路 因为两名坐堂大夫都不在,阿桃和尤四娘干脆把院门关上,不再营业。 她们带着壮壮继续干活,心里却总觉得不安。 江微微和顾斐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詹大夫也被人给带走了,那看两个家丁的兇狠架势,不像是好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詹大夫不利…… 老天保佑,但愿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 江微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从没一口气走过这么多路。 冰雪早已经浸湿裤腿,鞋子里面也已经被雪水浸透,双脚被冻得彻底失去知觉,犹如两块沉重的铁疙瘩。 她喘着粗气,眼睛紧紧盯着走在前面的人,跟随对方的步伐,一步也不肯落下。 无论多冷多累,她都不能停下。 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想要再次站起来就难了。 其他人也没比她好多少。 每个人的身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雪水渗透衣物鞋袜,刺骨的寒意流遍四肢百骸,就连脑子几乎都被冻僵了,无法再进行正常地思考。 身体维持着机械性地运转,不断前进。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唿。 「小心!!」 众人立即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旁边忽然冲出一头野猪! 那野猪体型非常彪悍,气势汹汹,它笔直地沖向江越。 江越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被野猪顶得倒飞出去,狠狠摔在雪地里,发出痛苦地惨叫。 江牧见状,呲目欲裂:「老三!」 他直接抽出随身携带的砍柴刀,不顾一切地朝着野猪冲过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回过神来,拿出各自的武器,将野猪团团围住,打算把它就地给宰了。 那野猪却是不管别人,只管沖向江越,就好像跟江越有什么深仇大恨般,一定要将他给弄死! 江越这个时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眼见野猪已经冲到近前,其他人都被吓得脸色大变,不一切地冲过去,想要阻拦野猪。 但他们距离江越都有一段距离,无法赶在野猪之前冲到江越面前。 此时,只有江微微在江越身边。 她身上没有任何可用的武器……不对,她是有武器的! 她有一拍即晕砖! 现在情况危急,来不及思考板砖扶野猪是否有用。 江微微迅速从荷包里面拿出迷你型小板砖,此时野猪已经沖至面前,她想也不想就高高扬起右手,手中板砖勐地变大,狠狠砸在野猪的脑门上! 下一秒,她就将板砖变小,藏进衣袖中。 被击中的野猪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哀嚎,就这么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刚才江微微的动作太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完成了全套动作。 外人没能看清楚忽然变大又忽然缩小的板砖,在他们看来,江微微就好像是一巴掌扇在野猪脑门上,直接就把野猪给扇趴下了。 这、这特么也太牛逼了吧?!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江微微喊了一声。 「快过来!」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快步围上来。 发现野猪只是昏迷,并未死亡,江牧当即用砍柴刀狠狠砍下去,一刀将野猪的脖子给砍断。 鲜血涓涓流出来,很快又被冻住。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野猪皮拔下来,野猪肉也分割成十几份,每人分一份,属于江微微的那一份野猪肉最大,连同野猪皮也一併分给她。 大家都没有意见,谁让她功劳最大呢。 江微微暂时没心情分赃,她正在忙着救治江越,属于她的野猪肉和野猪皮被江牧帮忙拿着。 江越被野猪顶到腰部,可能伤到了嵴椎骨,腰部被獠牙顶出个血窟窿,伤口已经被冰雪冻住,血液没有再往外流,而他本人已经是昏迷不醒。 江微微拿出止血散,撒到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帮他把伤口缠住,再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还魂丹。 「江越暂时不能动,需要抬着他走。」 江牧带人砍下树干,用麻绳和野猪皮,做了个简易版的担架,然后将江越放上去。 在搬运江越的时候,他的包袱散开,一头已经被冻僵了的小野猪尸体滚落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 江微微看了看那只死在江越手中的小野猪,再看看旁边刚被宰杀的大野猪,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刚才大野猪发了疯地攻击江越。 感情人家是来为自家孩子报仇雪恨的! 此时江越的状况很不乐观,必须要尽管送下山。 江牧抬头环顾四周。 此时仍是半夜,天色漆黑一片,但因为地上铺着皑皑白雪,能够反射光线,倒也不至于彻底摸瞎。 可是,白雪的覆盖也让周围的景色发生巨大变化,记忆中可以用来标记方向的地形树木,此刻全都消失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迷路了。 江牧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晓得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下山道路。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着一切。 眼下这个情况,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必须要动起来,努力寻找方向。 江牧咬咬牙:「走吧!」 这场雪就好像没完没了似的,一直下个不停。 众人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们既没能找到顾斐等人的踪迹,也没能找到下山的道路。 他们被困死在了雪山之中。 寒冷与疲惫侵蚀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让他们一个个倒下去。 每当有一个人倒下去,立刻就有人把他背起来,继续前进。 等到队伍中一大半人都倒下去后,他们终于无法再前进,被迫停下来修整。 江微微给每个人都吃了一颗返魂丹,勉强帮他们吊住最后一口气。 冷! 实在是太冷了! 江微微被冻得大脑一片空白,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他们或坐或躺,被冻得无法动弹。 只有江牧还能咬牙支撑,他不断地给江越揉搓四肢,好让江越的身体血液保持正常循环,免得他被冻成冰块。 冰雪很快就他们身上积成厚厚的一层,犹如鹅毛般的毯子,盖在他们身上,但却让他们无法感到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 ………… 震惊!某作者哭晕在键盘上,竟然只是为了求得一张推荐票! ------题外话------ 感谢139******36、chris、kris tiamo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78章:是他来了! 江微微把医药箱里的返魂丹全都拿出来了。 那些昏迷不醒的村民,因为返魂丹的作用,暂时还没有被完全冻死。 可再这样下去,被冻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江微微哆哆嗦嗦地打开积分商城,把商城从头到尾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 最后她只能失望地关闭商城。 再次打开医药箱,从中取出一支人参。 那人参是任掌柜送给她的,这次她出门特意把它带上,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她拿出专门用来剪纱布的小剪子,将人参的须子一根根剪下来。 因为太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仅仅只是使用剪刀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完成。 她将剪下来的人参须子,分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嚼烂后含在嘴里,别咽下去。」 众人依言照做。 这人参不愧是百年老参,就算只是一根须子,功效也是不俗,大家嘴里含着人参须子,感觉身体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儿力气。 靠着这一点儿力气,大家艰难地爬起来,想要找点东西来取暖。 江微微找了个地势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用树枝在雪地里画了个圈,沖大家说道。 「用冰雪在这里砌个冰屋,咱们躲进冰屋里面,可以暂时躲避风雪。」 村民们没见过冰屋是什么东西,但也没有多问,纷纷照着江微微说的话去做。 反正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要是再不动弹,真的就只能坐着等死。 砌个冰屋出来,也许真能救自己一命呢。 人参须子的效果消耗殆尽后,江微微又给每人发了一片人参片。 大家将人参片含在嘴里,继续埋头苦干。 由于人数比较多,一个冰屋肯定是不够的。 他们先砌出一个冰屋,将那些昏迷不醒的人抬进去,然后再砌第二个冰屋。 大家全部躲进冰屋里面。 风雪被冰墙拦在外面,众人感觉确实暖和了许多,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就容易犯困。 江微微也不例外。 她坐在角落里,抱着胳膊,脑子昏昏沉沉。 冰屋虽然阻隔了风雪,但身上的衣物仍旧是湿乎乎的,尤其是表面的衣服,几乎都已经冻成了冰坨子。 寒冷和疲惫同时袭来,理智告诉江微微不能睡,但眼皮子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垂。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一片人参,塞进嘴里。 这是最后一片人参。 她费劲地嚼了两下,说实话,干嚼人参的味道并不怎么好,有点苦,还有点硬。 借着人参的效用,她又勉强打起了两分精神。 她环顾四周,发现其他人几乎都睡着了。 没办法,大家都太累了,也太冷了,即便他们精神上不想睡,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休眠状态。 江微微艰难地爬到冰屋的入口处。 入口不大,只有半人高,人进来的时候必须得弯着腰,上头还挂着一件外衣,用来遮挡风雪。 江微微撩起衣摆往外望去。 雪还在下,寒风唿啸而过。 天色已经从浓黑,变成了灰濛濛。 似乎是天亮了。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男人。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更不知道,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要是他不幸发生了意外,那她该怎么办? 她该不该为他守寡?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煳的人影。 那人影正在往这边走来。 江微微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赶紧揉了下眼睛,再仔细望去,发现远处的确是有个人! 她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扭头沖冰屋里的其他人喊道。 「快起来!外面有个人!」 然而,大家都睡得死沉,无论她怎么叫喊,都没人醒来。 江微微再次看向远处,发现那个人又近了许多。 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个人的身形、以及走路的姿势,都非常熟悉!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个人,该不会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吧? 江微微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顾斐的时候,情况跟现在差不多。 那时她趴在火海中,满心的绝望,又不肯放弃希望,恳求能有人来救救她,结果她就看到一个男人披着火光沖将进来,将她一把扛起来。 记忆中的画面,逐渐跟面前的人影重合在一起…… 江微微的心跳开始狂跳。 是他,一定是他来了! 她再也等不下去,甚至都顾不上危险,掀开挂在门上的衣服,直接就沖了出去。 「顾斐!顾斐,我在这里!」 她边跑边喊,沙哑的声音穿透风雪,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 顾斐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他看到有个女人正往这边跑来。 当他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时,心跳蓦然一停,然后勐地加快。 居然是微微! 顾斐厉声吼道:「站着别动!」 山里地形复杂,地面高低不平,有些地方还藏有猎户放置的陷阱,她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几乎是他刚吼完,江微微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都狠狠朝前面扑了下去! 厚厚的积雪凹陷下去,她摔进一个土坑中。 顾斐脸色大变,飞快地跑过去,看到她躺在坑里,整个人几乎都被塌下来的积雪给覆盖了,只露出一张冻红了的脸在外面。 「微微!」 顾斐立即跳进坑里,飞快地将她从积雪中挖出来,抱起来爬出土坑。 两人坐在雪地里。 顾斐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边摸还一边紧张地问:「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很疼?快跟我说。」 江微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男人生得好看,即便是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仍旧帅得一塌煳涂。 顾斐见她不吭声,以为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越发紧张。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下山!」 说完他就要抱着江微微往山下走。 江微微忽然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融化在了他的脖颈上。 第179章:绝境逢生 顾斐动作一顿,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 向来沉稳内敛的他,此时竟难得地感受到了不知所措。 「微微,你……」 江微微贴着他的脖颈蹭了蹭,哽咽着说道:「闭嘴,我没有哭!」 顾斐乖乖闭嘴了。 他默默地抱着自家媳妇,任由她将眼泪全部蹭到自己脖子上。 等到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她这才放开男人。 她偏过头去,把泪水擦干净,嘴里哼唧道:「我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顾斐捧起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 她的眼眶仍旧通红,脸颊冰凉。 顾斐定定地看着她,眼底似乎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宝宝,要不要我给你吹一吹?」 平时在床上,两人闹得厉害了,男人就会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她宝儿或者宝宝。 这还是第一次,男人在外面这么喊她。 江微微吸了吸鼻子,有点不自在:「不用。」 顾斐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伸出舌尖,舔走她眼角残余的水光。 有点咸,还有点涩。 他的鼻子抵住她的鼻尖,轻声地说:「宝宝,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江微微不吭声。 说实话,她也觉得自己挺傻的。 明知道这个时候进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不过,她不后悔。 顾斐的手掌在她背上摩挲,问她冷不冷?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回答:「特别冷。」 这一路上,她被冻得不轻,但为了尽快找到男人,她硬是忍着没吭声。 现在终于把人给找到了,她自然是不会再强忍着,趴在男人身上就开始哼哼唧唧,一副「我很娇弱需要细心呵护」的可怜模样。 顾斐从包袱里面取出那张雪白的狐狸皮毛。 他将皮毛抖开,裹住江微微的身体。 「这样感觉好些了吗?」 江微微低头看到身上的白色狐狸皮毛,惊喜道:「好漂亮的毛色,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亲手猎到的狐狸,这皮毛还没硝制,可能会有点腥味,你暂且先将就着用用。等回家后,我再把它硝制一番,给你做个小坎肩。」 江微微摸着软乎乎的狐狸毛,爱不释手。 顾斐将她打横抱起来:「我们回家。」 江微微从他怀里抬起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座冰屋。 「那里还有人。」 顾斐大步走过去,打量面前的冰屋,问:「这是谁想的法子?」 江微微一脸得意:「自然是我了!」 她那张被冻红了的小脸上,就差写上三个字——求表扬! 顾斐自然是不吝夸赞:「真聪明。」 江微微如愿得到表扬,心情甚好。 她主动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下巴:「能娶到我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媳妇,是不是觉得很幸运?」 「嗯,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江微微笑得越发开心,抱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蹭了又蹭。 顾斐放下江微微,弯腰钻进冰屋,将里面的人全部叫醒。 冰屋虽然能躲避风雪,但却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还是得尽快下山才行。 众人见到顾斐,都很意外。 江牧惊喜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到处找你,一直都没能找到你们。」 顾斐说:「我和另外四个人找到赵全后,从另外一条路下山了,后来得知你们还在山上,就赶紧进山来找你们,都跟我走吧,我知道怎么下山。」 闻言,众人都是喜出望外。 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会绝境逢生。 大家高兴坏了,甚至都忘记了冰雪带来的寒冷,纷纷背上包袱,抬着仍旧昏迷不醒的江越离开冰屋。 顾斐背着江微微走在最前面,其他人紧随其后。 大雪纷飞,山中的一切都已经被冰雪改换面貌,周围的景物跟以前相去甚远。 可顾斐却好像能透过厚厚的积雪,看到山中原本的面貌般,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坚定。 雪越下越大,再加上寒风唿啸,几乎到了看不清一尺之外所有事物的地步。 顾斐拿出绳子,让大家全部抓紧绳子,一个拉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进。 这一路走得极其艰辛。 但好在,众人最终还是平安抵达山脚。 死里逃生,大家都很兴奋,纷纷发出惊喜的唿喊。 村长江丰年一直有让人在山脚下把守,见到他们下山来了,那人立刻就跑回去报信。 不一会儿,便有大群村民涌过来。 他们找到自己的家人,紧紧抱住,哭的哭,笑的笑,各自用不同的方式,发泄心中的激动之情。 江丰年看到小儿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心急如焚。 江微微让他们先把江越送去健康堂。 她和顾斐回到家里。 顾母和秀儿见到他们平安回来,全都松了口气。 秀儿赶紧煮了两大碗姜汤,江微微和顾斐分别喝了一大碗,然后用热水擦了下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 说实话,江微微很想泡个热水澡。 可江越还命在旦夕,江微微不亲自去看看无法安心。 她强行按下泡澡的念头,换好衣服后,跟顾斐一起出门,匆匆赶往健康堂。 此时健康堂里乱成一团。 除了江越和赵全之外,另外还有好几个被冻伤了的病人,全都等着救治。 原本负责坐堂的詹春生大夫却不在。 阿桃和尤四娘手忙脚乱地给病患们包扎伤口,可她们懂得不多,只能做简单的清洗处理,更深层次的操作,她们就不行了,只能等到江微微亲自来才行。 病患的家属们心急如焚,不断催促阿桃和尤四娘赶紧去把江微微喊来。 阿桃竭力安抚他们,希望他们冷静些,不要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江微微和顾斐终于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被病患家属们团团围住,家属们争先恐后地喊道。 「微丫头,你快给我儿子看看,他咋还没醒?他不会有事吧?」 「你赶紧救救我儿子,我儿子的右脚还在流血,他的脚还能保得住吗?」 「江大夫,你给我们当家的看看,他的手都被冻僵了,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 ………… 果粒脑壳疼,需要票票才能好,求票票~ ------题外话------ 感谢chris、kris tiamo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80章:见死不救 在顾斐的保护下,江微微奋力挤出人群。 她转身沖众人说道:「先别着急,我会根据病患们的伤势来决定救治顺序。」 随后她不给家属们开口的机会,就立刻沖阿桃和尤四娘说道:「先把江越送进观察室。」 「好!」 阿桃和尤四娘撸起衣袖开始干活。 赵全的家人们顿时就不干了,其中就属赵全他娘钱氏的嗓门最大,钱氏大声嚷嚷道:「凭什么先治江越啊?明明我家全子的伤,比江越还要严重!」 现场伤患众多,但昏迷不醒的人只有赵全和江越两人,是以他们两个看起来伤得最重。 江微微冷笑一声:「当日赵全来我健康堂惹是生非,还挥拳打我,我已经将他拉入黑名单,以后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不能再迈进我健康堂一步!」 钱氏一噎。 她知道自家儿子之前来健康堂闹过事儿,也听人说过健康堂把她儿子给拉黑了。 可她一直以为江微微就是说着玩儿的,健康堂打开门做生意,哪有拒收病人的理儿? 没想到江微微说拉黑,那就是真的拉黑了,一点都不来虚的。 钱氏急了,大喊道:「无论如何也是一条人命啊!你要是真见死不救,我就去外面嚷嚷,说你们健康堂浪得虚名,说你见死不救,不配当大夫!」 见到自家媳妇被威胁,顾斐面色一沉,正要出面维护,就听到他媳妇凉凉地开口了。 「你真想让我救你儿子?」 钱氏见她有服软的迹象,心里一喜,说起话来也越发不客气:「反正我儿子已经送到健康堂来了,要是你治不好他,你就得给他赔命!」 江微微被她的无耻给气笑了,当即应道:「既然你非要让我救赵全,那我就救他,送上门来的生意,不赚白不赚呢!」 钱氏听她这话不对劲,像是故意要讹钱似的,正要开口说些警告她不要乱来的话,却见她先一步转身进了观察室。 赵全也被抬进观察室。 房门被关上,彻底隔绝掉外界的视线。 钱氏想要跟进去,却被顾斐给拦住。 顾斐道:「医馆重地,闲人免入。」 他这人生得高大,又有一身的气势,不说话不做表情的时候,就显得非常厉害。 钱氏在他面前不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其他人一样,待在外面等候。 观察室内。 江微微脱掉厚厚的斗篷,戴上手套和口罩。 她先是分别检查了一下江越和赵全的伤势,确定江越伤得更重些,便优先处理江越的伤势。 阿桃将江越身上的纱布全部拆掉,露出狰狞的伤口。 伤口因为撒了止血散的缘故,已经停止流血。 江微微说:「酒。」 尤四娘拿来高浓度的烧刀子。 江微微用棉球沾上酒精,擦拭伤口,进行消毒处理。 强烈的灼烧感,痛得江越身体抽搐,人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阿桃伸手将他的上半身按住,不让他乱动。 江微微道:「麻沸散。」 尤四娘立即跑出去,去灶屋煮了一碗麻沸散。 她将麻沸散端进观察室,给江越灌了进去。 一碗麻沸散下肚,江越再度陷入昏睡。 睡着了的江越不再乱动,阿桃终于可以松开手,她和尤四娘一左一右站在江微微身边,两人全都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微微的动作。 江微微处理完伤口,将沾满血水的棉球丢到盘子里,然后拿出缝合线跟缝合针。 江越腰部的伤口很深,表皮必须要缝合,否则很难长好。 江微微的动作极快,三两下就把伤口缝合完成。 她打好结,头也不抬地说道:「剪刀。」 阿桃反应很快,立即拿起剪刀,给她递过去。 江微微没有伸手去接剪刀,而是道:「你来剪。」 阿桃愣住:「啊?」 江微微指了指缝合线靠近打结的部位,道:「剪这个地方,速度快点。」 阿桃很紧张。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微微给病人缝合伤口,但却是第一次由她负责剪断缝合线。 她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握住剪刀的手指微微发颤。 剪刀那么锋利,万一剪到病人的皮肉怎么办? 万一剪断的位置不对,影响到伤口癒合怎么办? 一个个念头争相冒出来,让她越发害怕。 江微微见她迟疑不动,皱眉道:「你要是不行,就让尤四娘来。」 闻言,阿桃想也不想就飞快地回了一句。 「我能行!」 她跟在江微微身边的这段时间,学了很多东西。 正因为学得多,她才渴望能学到更多。 她甚至会期盼,期盼自己也能成为跟微微姐一样的优秀大夫。 眼下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将来就很难再有。 阿桃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劲,不要怕,只是剪断一根线而已,很轻松的事情,我肯定能搞定! 阿桃拿着剪刀靠近缝合线,瞄准位置,咔嚓一下,把线给剪断。 在缝合线断成两截的瞬间,阿桃立即抬头,看向江微微,紧张地等待她的点评。 然而,江微微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放下缝合线,然后说道:「银针。」 银针包就放在阿桃旁边,她却没有动。 她还在看着江微微,满心激动和期盼,等着江微微的点评。 尤四娘小声催促了一句:「阿桃,江大夫要银针。」 阿桃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把银针包打开,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利用太素针法,将银针一根根地扎进江越身体里。 阿桃等了许久,也没能等到江微微对自己的点评,忍不住主动问道:「微微姐,我刚才剪线的位置没问题吧?」 江微微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 阿桃长舒一口气。 施针完毕,江微微将银针扔进盘子里,尤四娘自觉地端起盘子,拿去外面清洗消毒。 因为江越的嵴椎骨被撞伤,有比较严重的骨折现象,必须要用木板固定住他的腰部,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等搞定后,江微微和阿桃都累出了一身的汗。 江微微打开门,沖外面的顾斐说道。 「进来,帮忙把人抬出去。」 第181章: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顾斐立即进去,和阿桃一起把人抬出观察室,送上二楼的病房。 江丰年赶紧问道:「我家老三怎么样了?」 江微微说:「已经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吧,回头等他醒来后,应该会很疼,你们看好他,千万别让他乱动。」 得知江越没事,江丰年和江牧都松了口气。 两人忙不迭地向江微微道谢。 「谢谢,太谢谢你了!」 江微微没时间休息。 她转身又走进观察室,这次轮到赵全了。 赵全身上有多处伤,除了脚上被捕兽夹夹出来的伤口,还有多处淤痕,尤其是腹部,两大块乌青,一看就是被人给揍出来的,而且下手之人力气极大。 江微微粗略检查了下,肋骨断了两根。 她啧了声:「失血过多,还断了两根肋骨,又加上严重冻伤,这样都还没有死,这傢伙的命还真够大的。」 阿桃撇了下嘴:「这不正好应了那句古话嘛,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祸害,要不是人已经被抬进健康堂,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见死不救,她真不想管这傢伙的死活。 不过就算救人,也分很多种救法。 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大着呢! 江微微道:「餵他返魂丹。」 尤四娘立即拿来返魂丹,餵赵全吃了一粒,发现不够,又接连餵了两粒,他的气息这才逐渐平稳下来。 轮到缝合伤口,江微微这次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对阿桃招了下手。 「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弄。」 阿桃受宠若惊,赶紧走过去。 江微微站在旁边指导:「先用酒精擦洗伤口。」 阿桃学着江微微刚才的样子,用棉球沾酒,小心翼翼擦拭伤口。 刺痛令赵全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拼命地挣扎。 尤四娘忙问:「需要给他准备麻沸散吗?」 「不用。」 这种没脸没皮还贪婪好色的东西,就该让他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江微微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捆绳子,将赵全整个绑在床上,让他无法再动弹。 赵全张开嘴想要骂人:「你个贱……」 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一团抹布。 江微微沖阿桃说道:「傻愣着干什么?继续。」 「哦哦!」 阿桃赶紧回神,继续埋头清理伤口。 尤四娘站在旁边,看着因为刺痛而浑身抽搐的赵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应该就是赵全得罪江微微的下场吧。 消完毒后,还得缝合伤口。 赵全看到阿桃拿着针线逼近自己的伤口,他面露惊恐之色,拼了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是身体被牢牢绑住,嘴巴也被堵住。 他既不能逃,也不能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针线扎进自己的皮肉里面…… 痛痛痛!! 赵全痛得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因为他的身体过于紧张,肌肉微微颤动,阿桃又是个新手,下针的时候有点偏差,不得不拔出来,重新扎第二针。 阿桃额头上开始冒汗,她紧张地说道:「微微姐,要不还是你来吧?」 江微微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只是缝合伤口而已,这点小事你来就行。」 「可是我做得不好……」阿桃因为惭愧而低下头。 江微微却是笑了下:「没关系,反正这傢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以慢慢来,错了也没事,大不了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 上次赵全来健康堂找麻烦,阿桃和尤四娘都是亲眼看到的。 她们知道赵全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对这种无赖产生同情心。 阿桃再次鼓起勇气,埋头在赵全的伤口上来回穿针引线。 这个过程中,赵全被疼得晕过去两次,可每次晕了没多久,就很快又会被活生生地疼醒。 好不容易熬到伤口缝合完毕,赵全已经因为承受不住疼痛哭起来。 江微微看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以后还来找我的麻烦吗?」 赵全边哭边喊:「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江微微拍了拍他的狗头:「别哭了。」 赵全还在哭个不停。 江微微收起笑容:「你是还想再缝几针吗?」 赵全立即收住哭声,一脸惶恐地看着她,犹如小羊羔面对恐怖的大灰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江微微满意了。 她沖阿桃和尤四娘说道:「可以了,把人送出去吧。」 赵全被抬出去,他的家人们立即迎上来,争先恐后地问他怎么样了? 阿桃说:「人已经没事了,把医药费结清就能回去了。」 赵全的家人们大喜,忙不迭地道谢。 江微微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她低声将赵全的医药花费告诉顾斐。 等赵全的家人来结帐时,就见到顾斐拿出一张帐单。 他说:「一共四十二两。」 赵全的家人们直接就惊呆了。 钱氏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么贵?不可能吧?你们这是在坑人吧!」 顾斐斯条慢理地将医药费内容一条条地说给他们听。 「返魂丹是十两银子一颗,我们一共给赵全用了三颗,这就是三十两了,另外还有一碗参汤,这个算你便宜点,八两银子,然后还有止血散、缝合线、以及缝合手术的费用,所有医药费全部加起来,总共四十二两银子。咱们医馆的所有药品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以前在咱们医馆看过病的病人们。」 赵全家里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四十二两银子?! 他们想要抵赖,可村长一家就在楼上,面前还有顾斐盯着,无论是哪个都不好对付。 这钱是怎么都赖不掉的。 赵全的家人们只能选择赊帐。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碰上家境贫困实在拿不出医药费的情况,健康堂允许赊帐,但面对不同的病患,健康堂有不同的赊帐方式。 像赵全这种不是人的东西,手段自然也不用太温和。 顾斐徐徐说道:「四十二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们家得拿地契做抵押,否则我们不敢一次性赊欠这么多钱给你们家。」 赵全的家人们极其不乐意。 ………… 抱住你们的大长腿,求票!! ------题外话------ 感谢逢凉野性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82章:没人能欺负她 地契关系着他们一大家子的生计,如果真把地契抵押出去了,以后要是赎不回来,他们家拿什么赋税?又拿什么填饱肚子? 可顾斐把话说得很死,要么那地契作抵押,要么就立即付钱。 钱氏眼珠子一转,朝自家男人和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直接背上赵全就跑。 只要跑出这健康堂,她就不信江微微和顾斐还能追上来不成。 谁知她才刚动歪心思,顾斐就一把按在赵全的肩膀上,语气冷冰冰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全,你要是敢赖帐,我以后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江微微凑过来补充道:「打完之后我再给你治好了,正好给阿桃练练手,她的缝合技术能否尽快提高,可就指望你。」 赵全现在一看到他们两口子,就跟小鬼见了阎罗王似的,怕得浑身颤抖,惊恐大叫。 「你们别过来,你们离我远点!娘,给他们钱,快点!」 钱氏见状,实在是心疼儿子,最后只能央求他爹把地契拿了出来。 双方在欠条上签字画押,要是赵全家人在一年内没有把钱还清,他们家那三亩地就归健康堂所有。 赵全被家人们抬走了。 顾斐收好地契和欠条,扭头看向江微微,她正带着阿桃和尤四娘在给其他人处理身上的冻伤。 这些人被冻伤的部位已经出现化脓溃烂的情况,算是比较严重了。 在江微微的指导下,阿桃和尤四娘帮众人把伤口清洗干净,再抹上一抹灵,缠上纱布。 处理完伤口,大家都很懂事地主动去交纳医药费。 送走最后一个病患,健康堂终于清静下来。 江微微喝了口热茶,这才有时间询问关于詹春生的事情。 「詹大夫怎么不在健康堂?他去哪里了?」 阿桃将詹春生被人带走的过程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 江微微安静听完,蹙眉道:「你们不认识那两个人?」 阿桃和尤四娘同时摇头。 「不认识,以前从没见过。」 江微微看向顾斐,问:「咱们镇上有个姓徐的举人吗?」 顾斐回答得很快。 「九曲县的举人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住在镇上还姓徐的,我倒是知道一个。那人全名叫徐锦河,他是在上一届中的举人,中举时才二十七岁,是咱们九曲县里最年轻的举人。我没见过他,但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很多人都说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江微微啧了声:「他中举时二十七岁,也就是说今年已经三十一岁,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好意思说年轻有为?真不害臊!」 恰好江牧下楼来了。 他听到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能在二十七岁中举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书生终其一生都没能考上举人。」 「话不能这么说,他既然被人说是年轻有为,那就得跟那些比他年轻还比他优秀的天才去比,跟平庸的人相比算什么本事?」 江牧无语:「你这是个人偏见。」 「对啊,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江微微承认得非常痛快,「我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从他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得出来,这人是个恃才傲物的傢伙,既然他对我不客气,我又何必跟他讲规矩?要不是今天天色已晚,我现在就能冲到他家去讨个说法!」 江牧说不过她,只能扭头看向旁边的顾斐,无奈道:「你劝劝你媳妇,别让她太冲动,我听说那个徐举人不是什么善茬儿,真要跟他硬碰硬的话,你们会吃亏的。」 顾斐却是语气轻松:「无妨,有我护着她呢,没人能欺负她。」 「……」 江牧是彻底无语了。 难怪江微微脾气那么沖,原来是被自家男人给惯出来的。 算了,这些都是别人的家务事,他说得太多反而讨人嫌,干脆换个话题。 「这是微丫头的东西,我放这里了,我家三弟的医药费等明天再来结。」江牧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放到桌上。 江微微应了声好。 阿桃好奇地打开包袱,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张完整的野猪皮,还有一大块肥瘦相间的野猪肉。 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惊唿道:「我的天,你们居然打到了野猪?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头野猪!」 尤四娘和壮壮也凑了过去,围着那野猪皮和野猪肉又是一顿惊唿。 江牧神情微妙:「这野猪是微丫头的猎物,要不是她出手一招制服野猪,我们还不一定能抓住它呢。」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江微微,就连顾斐也不例外。 他们的眼睛里面满是惊愕和不敢置信。 骗人的吧?就凭江微微那细胳膊细腿儿,能一招制服这么大的野猪? 江微微扬起下巴,轻哼道:「请收起你们那不敢置信的眼神,那野猪的确是我制服的,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阿桃忍不住追问:「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微微扬起右手,在半空中挥了挥,轻松说道:「就是这么一巴掌扇过去,把野猪扇趴下的。」 「……」 那野猪是纸煳的吗?轻飘飘一巴掌就能把它扇趴下?! 众人越发不敢置信,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听玄幻故事。 他们又再度看向江牧,希望他能出面揭穿江微微是在吹牛逼的真相。 可惜。 江牧神色复杂:「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一巴掌把野猪给扇趴下的,我们很多人亲眼看到的,不可能有假。」 众人:「……」 到底是这个世界变得玄幻了,还是他们的脑子不够用了? 为什么江微微仅仅用一巴掌就能把那么大一头野猪给扇趴下?这特么也太不真实了吧?! 只有年纪最小的壮壮相信了这个极不靠谱的故事。 他仰头看着江微微,眼睛满是小星星,奶声奶气地喊道:「微微姐好厉害啊!」 江微微捏了下他的小脸蛋:「等壮壮以后长大了,会比我还要厉害。」 壮壮兴奋得涨红了脸,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长大的!」 吹完牛逼后,江微微让阿桃把野猪肉分成三份,一份留在健康堂,一份送给尤四娘母子,还有一份带回家去。 第183章:喜脉 尤四娘想要推辞,却被江微微粗暴地打断。 「既然是我给你的,你就老实拿着,别跟我瞎客套。」 尤四娘无奈,只得收下分到手里的野猪肉,心里满是感激。 自从她到健康堂工作后,虽然依旧没有收入,但却每天都能吃到肉,壮壮也跟着长高长胖了许多,就连性格都变得开朗了。 看到儿子一天天变好,尤四娘无比欣慰,同时也更加感激江微微。 她甚至暗暗决定,就算还清了债,她也要继续留在健康堂工作,没有工钱都没关系,只要能帮到江微微的忙就行了。 夜幕降临,健康堂关门歇业,江微微和顾斐回家。 风雪仍旧未停。 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原本被人踩过留下的鞋印,很快又被新的冰雪覆盖,变得雪白一片。 顾斐一手拎着野猪肉和野猪皮,一手牵着江微微的手。 两人行走在村中的道路上。 四周非常安静,只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以及唿唿的风声。 江微微忽然开口:「这两天你不在家里,我一个人走这条路,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 顾斐低头看她:「我也时常想起你。」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江微微停下脚步,抬头注视着他的黑眸,认真说道:「以后你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别丢下我,一定要带着我,行吗?」 顾斐目光温柔:「好。」 江微微心满意足了。 …… 詹春生被带到徐锦河的宅邸后,本以为是给徐锦河的夫人看病,谁料却是给徐锦河的嫂子看病。 那徐锦河原本有个哥哥,早些年因病去世,留下个年轻貌美的媳妇,名为胡露雪。 胡露雪成了寡妇后,也没有再嫁的意思,一直住在徐家。 徐锦河帮去世的兄长代为照顾嫂子,这倒也在常理之中。 詹春生没有多多想,见到胡露雪后,便尽职尽责地给她诊脉看病。 谁知这一诊脉,竟然诊出个喜脉! 詹春生顿时就惊了。 一个独居多年的年轻寡妇,居然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他登时就恍然,面前这位年轻貌美的俏寡妇,应该是跟人有染。 詹春生是个性格耿直的人,尤其是在这种关乎伦理道德的层面上,更是尤为在乎。 他当即就捅破窗户纸,拧眉道:「是喜脉。」 徐锦河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至于胡露雪,脸上却没什么太大变化。 她已经两个月没来葵水,心里已经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徐锦河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老大夫肯定弄错了,我家嫂子已经丧夫多年,不可能怀有身孕的。」 换成别人,也许会顺着台阶往下走,给对方留点颜面。 可詹春生却不。 他板着一张老脸,眉间褶皱越发深刻:「这个问题正是我想问的,明明已经寡居多年,为何还会怀孕?此事若不查清楚,怕是会影响到徐举人的名声!」 这话说得非常直白露骨,胡露雪脸颊涨红,极为难堪。 徐锦河朗声道:「我徐某人行的端坐的正,不怕别人胡说八道。」 见对方明显是不想深究此事,甚至还想矇混过去,詹春生心里对此人越发不喜,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寡淡。 他直接站起身:「既然徐举人觉得我诊断错了,那就另请高明吧,在下告辞。」 詹春生背上医药箱,抬脚往外走。 胡露雪赶紧抓住徐锦河的衣袖,小声换了一句:「二爷,此事不能泄露出去。」 徐锦河沉声下令:「来人,把詹大夫送去客房休息!」 立刻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家丁应声而来,一左一右将詹春生夹住,不准他走。 詹春生表情难看至极:「徐举人,你想干什么?!」 徐锦河露出个虚伪的假笑:「在下只是想请你留下来做客,以后我嫂子要是身体方面有什么不舒服的,还得请你帮忙调理。」 说完他便打了个手势,示意把人带走。 两个家丁抓住詹春生的胳膊,拽着他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等人走远了,胡露雪这才敢伸出手臂,抱住徐锦河的腰,漂亮的脸上满是眷念之情。 「二爷,我有了咱们的宝宝呢。」 徐锦河轻轻抚摸她的头髮:「你很想要这个孩子?」 胡露雪立即抬头,美眸圆睁:「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明年开春就得去参加会试,若是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仅会影响到你的声誉,还会影响到我的前程。」 胡露雪摇头:「不,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不要他。」 说完她又拉住徐锦河的手,含着眼泪苦苦哀求:「二爷,求您了,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这孩子也是您的亲骨肉啊,您真的忍心杀了他吗?」 徐锦河皱眉。 他成亲多年,原配妻子早年怀过一胎,后来不幸流产,就再也没有怀上过。 胡露雪肚里的孩子,若是能顺利生下来,那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说真的,他也有点捨不得。 他想了下:「要生下来也行,但是得给他安排个合理的身份。」 胡露雪立即道:「我有个办法。」 「你说。」 「后院那个女人不是一直都病着吗?你那夫人的名分一直给她占着也是浪费,不如让我取而代之,回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们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对你对我都没有任何影响。」 徐锦河皱眉:「你说得轻巧,万一杨氏的娘家人找来怎么办?」 「杨氏娘家在外地,离九曲县远得很,来一趟至少得小半个月,只要没人特意去告知他们,他们不会知道杨氏被人掉包换了的。」 为了能成为徐锦河的正妻,胡露雪早就在思考这事儿该怎么办了。 她和杨氏是远房表姐妹,先后脚嫁进徐家。 两人年纪相当,模样家世也差不多,但杨氏却是天生的好命,嫁了个读书厉害的相公,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功名,不出意外,她下半辈子只要享福就行了。 胡露雪的相公却是一事无成的废物,什么都干不成就罢了,还早早地得病死了,留下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守寡。 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怎能甘心? 于是她暗中勾引徐锦河。 ………… 又是新的一周,又到了我求票票的时候,看我眼神,你们懂得~ ------题外话------ 感谢chris、风说抱抱我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84章:姦情 徐锦河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早就对年轻貌美的嫂子存有几分邪念,对方略一勾搭,他就立马上钩,两人成就好事,做了那野鸳鸯。 单论相貌,杨氏和胡露雪长得都挺漂亮。 可杨氏为人太过端庄,就连床上做那事儿,也跟块木头似的,一点情趣都没有,着实让徐锦河提不起太大兴趣。 相比之下,胡露雪在床上就要奔放多了,各种花样都会玩,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欲罢不能。 最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会顾忌杨氏,不会做得太明显。 直到有一回,他们被杨氏亲眼撞破丑事,双方当场闹翻脸。 在争执的过程中,杨氏被推倒在地,肚里的孩子流产。 众人这才知道她怀了身孕。 相公跟嫂子勾搭成奸,腹中胎儿也不幸流产,这些事情一桩桩地压下来,压得杨氏几乎崩溃。 她哭着吵着要回娘家,徐锦河怕她把事情捅出去,影响到他的前程,便假借生病为由,将她软禁在后院之中。 那事儿距离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年。 杨氏本来没病,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流产后,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就算把房门打开,她都没力气迈出去。 看样子是没多少活头了。 徐锦河细细打量面前的女人,脑中回忆杨氏的长相,却发现自己太久没见杨氏,已经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胡露雪见他不说话,便把俏脸一板,轻哼道:「你别不是捨不得那女人吧?」 「别瞎说,我娶那女人,完全是碍于爹娘的面子,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才懒得管她的死活。」 「那你为啥不答应我的提议?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徐锦河迟疑道:「这不是小事,要是被人发现的话,咱两就全完了。」 「咱们做得小心些,不会有人发现的。」 徐锦河却还在犹豫。 胡露雪抱着他的腰撒娇,平日里只在床上用的情话,也都被她说了出来,说得徐锦河下半身拱火,忍不住将人压在椅子里亲热。 两人的衣服一件件掉到地上。 临到最后一步时,胡露雪终究是保留住了一丝理智,没让徐锦河真做到最后一步。 她用别的办法帮他纾解了,然后又是一顿痴缠。 缠得徐锦河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得颔首应道。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胡露雪顿时心花怒放,兴奋得不行,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越发娇艷:「二爷,你真好!」 …… 詹春生被推进客房里面。 没等他转身,房门就被人从外面锁上。 詹春生用力拍打房门:「放我出去!」 门外响起家丁的嗤笑声。 「别白费力气了!老实呆在这里吧,没有我们老爷松口,你哪里也去不了!」 家丁们走远了,门外一片寂静。 詹春生又用力拍了好几下房门,把手掌都给拍红了,房门却始终岿然不动。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岂有此理!小小一个举人,居然敢猖狂至此,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客房很小,除了床和桌椅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詹春生独自生了会儿闷气,最终还是将沉甸甸的医药箱放到桌子上。 他转而走去看了下窗户,发现窗户也被人从外面上了木栓,他在里面根本就打不开。 气得詹春生又狠狠砸了两下窗户。 「徐锦河是吧?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他虽然已经从太医院辞官归隐,可到底是当过从五品的太医院院使,官职品级比县太爷还高出一大截,真把他逼急了,他就上京告御状去! 他还就不信了,小小一个举人就能只手遮天?! 夜色渐深。 僕人送来晚饭。 詹春生看也不看那饭菜,背上医药箱就要往外走。 结果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家丁给拦住。 家丁们一个个都身强体壮,年迈的詹春生根本就不是对手。 对方略一用力,就把詹春生给推回屋里。 僕人放下饭菜,退出屋子。 房门被再度锁上。 詹春生看着桌上的饭菜,越看越气,一口都不想吃。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他听到窗户外面有动静,立即扭头看向窗户。 只见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一条细缝。 一双眼睛透过窗户缝隙看向里面。 詹春生刷地一下站起身,厉声质问:「谁?」 窗外的人嘘了一声:「小声点儿,别被人听到了。」 窗户被缓缓拉开。 借着月色,詹春生这才看清楚窗外站着的人,是个中年妇人。 那妇人穿着下人的衣裳,髮髻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有耳朵上戴着一对银耳环,看起来应该是府中的婆子。 她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再次开口:「大夫,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詹春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迈步走过去。 「你是什么人?」 那妇人小声道:「我姓范,家中排行第六,大家都叫我范六娘。我是二夫人的陪嫁婆子,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救救二夫人。」 詹春生试着问道:「你家二夫人是?」 「二夫人就是二爷的妻子,她常年卧病在床,无法出门,家中大小事情都由二爷和大夫人把持着,」说到这里,范六娘狠狠咬了下牙,语气中充满厌恶和愤怒,「那对姦夫**,暗地里勾搭成奸,被二夫人撞破姦情之后,就把二夫人软禁在了后院。二夫人现在病得很重,二爷和大夫人不愿意请大夫给她看病,大夫,求你救救她,不然她真的会死的!」 詹春生示意她别着急:「你等等,我去拿医药箱,我这就去跟你救人。」 范六娘喜出望外。 詹春生背上医药箱,在范六娘的搀扶下,动作笨拙地翻过窗户。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院摸去。 范六娘对徐家府邸的环境非常熟悉,她特意挑了一条没人的小路,带着詹春生七拐八拐地来到后院。 一推开房门,就有霉味和药味扑面而来。 詹春生皱了下眉:「不是没请大夫吗?怎么会吃药?」 第185章:杀人 范六娘无奈嘆道:「是我悄悄从外面抓回来的药,我把二夫人的病症告诉药局伙计,伙计再根据我的描述抓了些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药不对症,三副药吃完了,二夫人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 走进屋里,詹春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妇人。 那妇人便是杨氏,她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但因为过于衰弱,显得格外苍老,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头髮披散在身后,眼窝深陷,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范六娘上前唤了一声夫人。 杨氏抬起头,看到进来的陌生老人,皱眉问道:「你是谁?」 詹春生:「我是大夫,来给你看病的。」 杨氏自嘲一笑:「那对姦夫**不是巴不得我赶紧死了吗?他们怎么会捨得给我请大夫看病的?」 范六娘急忙解释:「夫人,这位大夫是我请来的,跟那两人没关系!」 杨氏收起冷笑,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六娘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杨氏听完后,脸色已经是极其难看,咬牙骂道:「那对姦夫**祸害了我不算,还要祸害无辜的外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说完,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范六娘赶紧扶住她,见她竟是咳出一大口鲜血,顿时心急如焚,赶紧唤道:「血!夫人吐血了!大夫快救救夫人!」 詹春生给杨氏把脉,又问了一些她平时的症状。 片刻过后,他沉声道:「夫人这是中了毒。」 杨氏和范六娘都是一惊。 詹春生继续道:「具体是什么毒,我还不清楚,单从脉象来看,应该是某种慢性毒药,每天一点点地食用,药性逐渐在身体里面累积,导致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夫人就会丧命。」 范六娘听完,被吓得面无人色。 杨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发出冷笑:「原本我还在疑惑,自己以前身体挺好的,怎么流产后身体就忽然变差,无论吃多少药都好不起来?呵呵,一定是那个贱人,是她给我下了毒!是她想要害死我,好取而代之!」 说着说着,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又开始剧烈咳嗽。 詹春生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道:「你现在需要安心养病,保持心平气和,情绪太过激动的话,会导致毒性发作得更快。」 范六娘哀求道:「大夫,求您救救夫人,求您了!」 「别急,我会尽力而为。」 詹春生从医药箱里拿出纸笔,刷刷写下一张药方,交给范六娘,让她按照方子去抓药。 就在范六娘接过药方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踢开。 徐锦河带着一群人大踏步冲进来。 「果然是你们把詹大夫给诱骗到这里来了!」 范六娘立即展开双臂,护在二夫人的面前,色厉内荏道:「你们别过来!」 徐锦河冷笑:「我原本还想多留你们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来人!给我把这对妄图勾搭外男的主僕抓起来!」 杨氏怒道:「你说谁勾搭外男?」 徐锦河看着她那张苍老而又虚弱的脸,笑得越发阴冷:「难道我说错了吗?三更半夜,你私会男人,还把男人骗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不是明摆着要干那事儿吗?!」 「你!你信口雌黄!我们是清白的!」 「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容不得你抵赖,」徐锦河打了个手势,「赶紧的,动手!」 家丁们一拥而上,将杨氏和范六娘抓住,五花大绑。 詹春生厉声道:「住手!我是来给二夫人看病的,徐举人,这二夫人是你的结髮妻子,你见她併到如此地步,非但不怜惜,反倒诬陷她与外人通姦,你还是人吗?!」 徐锦河阴测测地盯着他:「老东西,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非要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随后他又是一摆手:「把这个老傢伙也给我绑起来,与那对主僕一起关进地窖!」 「是!」 家丁们显然是做惯了这种绑人的事情,无论詹春生怎么挣扎反抗,最后还是被牢牢绑住。 三人被关进地窖。 没过多久,又有个家丁端着一碗汤药进入地窖。 他强行掰开杨氏的嘴,硬是将那晚汤药给她灌了进去。 喝完药后,杨氏立刻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针扎死的疼,她倒在地上,身体不断抽搐颤抖,口吐白沫,渐渐没了气息。 范六娘见状,发出悽厉的惨叫:「夫人!夫人!!」 她挣扎着朝杨氏挪过去,却发现杨氏已经没了气息,登时就悲从中来,哭得肝肠寸断。 詹春生不忍再看,挪开视线,暗道一声可怜。 那家丁将杨氏的尸首拖走。 地窖里只剩下范六娘和詹春生两个人。 范六娘还在哭,呜呜的哭声,听得人心里难受极了。 要不是手脚都被绑着,她恨不得现在就一头撞死,免得二夫人在黄泉路上无人陪伴。 又过了一会儿。 那家丁再次来到地窖,动作粗暴地将范六娘拖出去。 范六娘被拖到了大夫人胡露雪的面前。 看到大夫人,范六娘恨得牙痒痒,目光里淬了毒,显然是恨毒了对方。 胡露雪却是全然没把对方的恨意放在心上,慢悠悠道:「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把二夫人陪嫁带来的房契和地契都交出来,我就让你活着离开徐家。「 范六娘使劲吐了口唾沫:「我呸!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这贱人占了便宜!」 胡露雪面色变冷:「跟你主人一样,都是贱骨头,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她朝身边的婆子们递了个眼神。 立刻有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用麻绳套住范六娘的脖颈,用力拉扯。 范六娘顿时就觉得脖子几乎都要被勒断了。 窒息的感觉令她生不如死。 她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双手疯狂乱抓,腿脚使劲地在地上蹬,张开嘴发出呵呵的声音。 不一会儿,她就双眼一闭,不再动作。 第186章:吃醋(加更求票) 婆子立即松开麻绳,伸手在范六娘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道:「还有气儿,没死。」 胡露雪冷笑:「命还挺硬的,弄醒她。」 家丁提来一桶冷水,兜头泼到范六娘身上。 范六娘的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眼睛,瞳孔有些涣散,显然是还没从差点死掉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 胡露雪居高临下地打量她,问:「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说,还是不说?」 范六娘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又改变主意。 若是她坚持不肯说,胡露雪这贱人肯定要杀她灭口。 她不怕死,可她不想让二夫人白死。 她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揭穿胡露雪和徐锦河的真面目,让这对男女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范六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头髮衣服全都湿漉漉的,脸色煞白如纸,看起来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她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说。」 胡露雪顿时就展颜笑了,满意道:「很好。」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范六娘的声音极其沙哑:「你得先把我送出徐家,待我寻了个落脚之处,确定自己的确是安全了,才能把房契和地契的藏处告诉你。」 胡露雪也不怕她诓骗自己,当即应下:「行!不过今天天色已晚,须得等明天天亮,才能送你离开。」 「好。」 …… 云山村。 回到家里,顾斐将狐狸皮毛和兔子皮毛全部拿出来,麻利地硝制一番,再挂到堂屋的墙上,等着它们自然风干。 这两天因为担心儿子和儿媳的安危,顾母吃不好睡不好,眼下挂着两个大黑眼圈,整个人都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吃完晚饭后,她把亡夫的牌位仔细擦拭一遍,又上了三炷香,对着牌位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阿斐和微微平安回来了,你泉下有知,应该也能安息了,你要保佑他们别再遇到这种事情,保佑我们一家都平平安安……」 念了一大段词,她又拜了拜,模样很是虔诚。 顾母转身瞅见儿子正在往墙上挂狐狸皮毛,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随即露出笑容,语气轻快愉悦。 「阿斐,刚才忘跟你们说了,明天你大姨会带珍丫头会来咱家做客,应该会在咱家住两天,你等下跟微微说一下,让她明天提早回来。」 顾斐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他对大姨和珍丫头的印象不太好,尤其是那个珍丫头,精明得很,一肚子小心思。 可这话不能跟顾母说。 顾母少年离家,老年归家,因为与娘家分离多年,所以格外渴望娘家人的亲近。 对于娘家人能来自己家里走亲戚,顾母很高兴,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真切。 顾斐不想扫了娘的兴,便顺势着她的意思说道:「这些事情您安排就好了。」 顾母顿时就笑得更开心了,欢快地说道:「好,明天我让秀儿把客房收拾一下,再多烧两个菜,好好招待珍丫头。」 「嗯。」 顾斐回到屋里,见到自家小媳妇正靠在床边打盹儿。 他问:「怎么不上床去睡?」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像只即将进入冬眠状态的小懒猫:「床上冷。」 云山村冬天真是冷得吓人,偏偏这地方又没得盘炕的习惯,被窝自然是冷得吓人。 即便她再怎么困,她也不想进被窝,硬是要等到顾斐回来再睡。 顾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无奈样子。 他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江微微见状,熟门熟路地爬上床,刺熘一下钻进男人的怀抱里。 趴在男人温暖宽厚的胸前,江微微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前世有暖气的没好日子,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发出舒服的喟嘆。 「太暖和了!」 在这个没有空调和电热毯的古代冬季,唯有顾斐的体温,能够帮她入眠。 他轻声说道:「明天我大姨和珍丫头会来咱家做客,下午咱们得早点回家。」 正要睡觉的江微微听到这话,抬起眼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问:「珍丫头是谁?」 顾斐如实回答:「我大姨家的闺女,就是我表妹,全名叫白珍。」 江微微忽然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宅斗剧,表妹这种存在,几乎就等同于情敌。 她立即警惕起来,顾不上睡觉,揪着他追问:「你表妹今年多大了?婚配了吗?」 「今年跟你一般大,十六岁,尚未婚配。」 江微微盯着他:「她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还行吧,没你漂亮。」 江微微并没有因为男人的甜言蜜语就放松警惕,问出她最为关心的问题:「你跟她感情怎么样?」 「没什么感情,就是普通的亲戚关系而已,」顾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娘挺喜欢她的。」 「如果娘让你娶她,你会同意吗?」 顾斐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肢,无奈道:「别瞎说,我娘不会那么干的。」 江微微不依不挠:「那要是万一呢?」 「真要有这个万一,我肯定不会同意,我这辈子就只有你一个媳妇,不会再有别人。」 江微微扭了下身体,嘴里哼哼:「你现在肯定这么说,等漂亮表妹找上门来,你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也不例外。」 顾斐冷不丁地问了句:「你这是在吃醋吗?」 江微微不答反问:「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吃醋吗?」 明明她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顾斐觉得吃醋的小媳妇太可爱了,他忍不住低头去亲她。 结果却被她给躲开了。 江微微偏着脑袋,看着墙壁的方向。 顾斐的嘴追了过去。 顾斐抱着她,哑声问道:「宝宝,还吃醋吗?。」 江微微默默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妈蛋,这一口醋吃下来,差点没把她给撑死。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敢乱吃醋了! …… ………… 手残牌果粒为了求票,决定吐血加更! 你们看我都这么真诚了,真能忍心不给张票票鼓励一下我吗? ------题外话------ 感谢chris、139******36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87章:有多远滚多远 次日一大早。 江微微和顾母在堂屋里面说话,秀儿端着碗筷经过后院时,看到顾斐在给卧房上锁,忍不住问了一句:「顾大哥,你这是干啥呢?」 平时家里也就院门和堂屋门有锁,其他屋子都没有锁,怎么好端端的想要要上锁了?这是要防着谁呢? 顾斐回头看了她一眼,也不隐瞒,直接摊开了说:「今天家里要来客人,是我大姨和表妹,我大姨这人手脚有点不干净,上把锁会比较稳妥。」 以前大姨也曾来过他们家,每次都会顺手牵羊拿点东西走。 因为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顾斐也懒得去斤斤计较,那时候顾母又一直病着,鲜少走出房门,顾斐不说,她自然也就不知道。 秀儿听完后,忙问:「一把锁够不够?要不给每个房间都加把锁吧?」 顾斐心想,这小丫头给微微调教得越来越皮了。 他道:「不用,值钱的东西我都已经收起来了,其他屋子里都是些琐碎玩意儿,她拿不拿都无所谓。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帮忙看着点儿,别让别人进了我们的屋子,就算是我娘开口也一样。」 秀儿赶紧应道:「好,我会帮你们看着的!」 今天健康堂照常开门营业。 大雪连绵不绝,除非必要,很少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 来健康堂看病的人数随之锐减。 大家都很清闲。 江微微去二楼查房。 因为天气太冷,再加上年底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其他病人都陆陆续续被家人接回家去照顾。只有江越因为伤势太重,还在健康堂里住着,暂时不能出院。 麻沸散的药效早已消失,江越昨晚半夜就被疼醒了,然后便一直睡不着,忍着疼硬是熬到天亮。 江微微掀开江越的上衣,看了看他腰上的伤口,又给他检查了一下嵴椎骨的癒合情况,然后对江越和他娘说道:「伤口癒合得还不错,再待两天就能回家了。」 江越母子都很欣喜,忙不迭地道谢。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病人及其家属的衷心感谢,奖励1个积分。」 江微微早就习惯了系统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 她无视系统的提示音,又对江越母子交代了一番,叮嘱他们需要注意的几个地方。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丰年和长子次子也来了。 他们是来给江越母子送饭的。 原本江越的媳妇也想来,但因为她怀有身孕,外面冰天雪地的,又冷又滑,家里人不让她出门,她只得留在家里等消息。 顾斐顺带跟江丰年提了一下空屋改建的事情。 「叔公,之前借给微微住的那座空屋一直没人住,就这么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改成客栈。以后来健康堂看病的病患们和家属们,若是时间太晚赶不及回去,或者要留下来陪床照顾病患的,都可以去客栈暂住。价格就按照镇上的客栈价格来定,赚来的钱可以用来盖学堂,您看怎么样?」 江丰年被说得很心动。 云山村有不少孩子,但却没有学堂,想要上学的话,只能去镇上或者隔壁村,一来一回就得花上大半天的功夫,不仅不安全,还特别耽误事儿。 他思考片刻:「你的想法是挺好的,可盖学堂不是简单的事情,就算学堂盖起来了,那先生呢?哪个先生愿意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教书?」 「书院里有不少书生,他们之中有些人家境贫寒,一直想找个既能赚钱又不会耽误学业的活儿,这教书先生正好合适,有钱赚还体面,我去跟他们说说,应该会有人愿意的。」 江丰年顿时就笑开了:「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是真的高兴,要是云山村有了学堂,以后念书的孩子就会变多,就连他家那几个毛头小子也能一併送去学堂念书。 运气好的话,也许他们家也能出几个秀才爷呢! 江丰年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雪还没停,改建客栈的事情还得暂缓,起码要等雪化了之后才能动工。 但他却已经按耐不住心里的期盼,开始跟家里人商量这件事情,打算亲自督办此事,务必要办得快、办得好! 送走江丰年父子三人后,江微微和顾斐乘坐驴车前往镇上,打算亲自去徐锦河的家里,把詹春生给接回来。 雪太大了,路面湿滑,大黑不敢跑太快,一直都保持着慢吞吞的步伐。 原本只要一个时辰就能完成的路程,被他们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等他们找到徐家时,已经是午时一刻。 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街头巷尾到处都飘荡着诱人的饭菜香味。 江微微有点饿了,但为了能尽快找到詹春生,她还是忍住了对饭菜的渴望。 顾斐上前拍门。 片刻后,院门被拉开,从门后走出个年轻门房。 那门房打着哈欠,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声音含煳:「你们谁啊?」 顾斐说:「我们是健康堂的人,来接詹大夫回去。」 门房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詹大夫是谁,他皱起眉毛,不耐烦地说道:「詹大夫还在给大夫人看病,暂时不能回去。」 「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詹大夫?」 「这里是徐家,是举人老爷的府邸,又岂是你们这种升斗小民可以随意进入的?走走走,赶紧走!」 说完他就准备关门。 顾斐直接抬手,按在院门上。 没见他用什么很大力气,可那门房却是怎么都推不动院门。 门房顿时就恼了。 「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这地方不是你们能来的,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别再来这里碍眼!」 江微微原本就对徐锦河这人没什么好感,此时再见到门房这副鼻孔朝天的傲慢态度,心里更加恼火。 她扬起红唇,嗤笑出声:「不过就是个举人而已,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们连县衙都能进的,怎么就连你们这里的大门都进不去?难不成你们家的门槛比县衙还高?!」 门房赶紧否认:「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咱家跟县衙作比较了?你要是再敢污衊我们家举人老爷,我就让人撕了你的嘴!」 第188章: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微微单手叉腰,挑衅道:「哟,光天化日就敢威胁人了?来来,我就站在这里,你赶紧来撕了我,你要是撕不了我,你就是我孙子!」 门房哪受得了这种激? 「找死的臭娘儿们!」他一个箭步冲出去,扬起右手,狠狠朝她脸上甩过去! 这一巴掌还没落下去,就在半空中被顾斐给拦住。 门房正要让他滚,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他一脚踹中腹部。 这一脚力气极大。 踹得门房直接就倒飞出一丈多远。 他狠狠摔在雪地里,疼得浑身抽搐,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顾斐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 刚才就是这只手,想要打他媳妇的脸。 他媳妇的脸那么娇嫩,连他自己都捨不得碰一下,就算是亲亲都得轻轻的,面前这傢伙居然敢对他媳妇动手,简直就是找死! 门房感觉自己的右手骨头都被踩裂了,疼得他脸色煞白,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很快,徐锦河就闻讯赶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家丁和两个长随,手里都拿着傢伙事儿,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徐锦河穿着宽袖长袍,非常典型的书生打扮,身上披着厚实的斗篷,皮肤白皙,留着小鬍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但神情却非常狠厉。 「住手!!」 顾斐看了来人一眼,抬脚放开门房的右手,然后紧接着就是一脚,踢中门房的胸膛,直接把人踢得连滚好几圈,最后顺着阶梯滚到了路上。 那门房挣扎着爬起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看样子是伤得很重。 徐锦河盯着顾斐,目光阴鹜:「我徐某人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上门来找茬?!」 顾斐平静说道:「是你养的狗想要伤我媳妇,我才出手教训他,这事算是给你长个教训,以后养狗就得拴好链子,别放出来乱咬人,要是把人咬出个好歹,你赔不起的。」 江微微有点想笑。 没想到她家男人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的,真要动起嘴皮子来,是一点都不比她差啊! 徐锦河的脸色阴沉如水,难看极了。 「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江微微条件反射性地回了一句:「是梁静茹。」 徐锦河没反应过来:「谁?」 江微微轻咳一声,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我和我相公来你家,是为了接詹大夫回去,我们本无恶意,是你家门房说话太讨人嫌,才会招来这样的祸端。」 徐锦河冷笑:「照你这么说,这事儿还是我们的错?」 「当然是你们的错,不过我们刚才已经报了仇,这事儿就算了,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徐锦河:「……」 他什么时候自责过了?你特么不要自说自话好吗?! 江微微继续道:「我们还赶着去吃午饭,劳烦你现在就把詹大夫请出来,我们接到人就走,不会耽误你太多功夫的。」 徐锦河断然拒绝:「詹大夫在给我嫂子看病,暂时不能离开。」 江微微看着他,似笑非笑:「只是连看一眼都不让吗?」 徐锦河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心里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但嘴里仍旧强硬道:「不行!」 江微微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死活不让我们见詹大夫,该不会是你对詹大夫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想让我们知道吧?」 她这话说得像是玩笑话,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锦河很心虚。 他的目光闪了闪,语气越发严厉:「你休要胡说八道,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徐某人对你们你不客气!」 「啧,你还能怎么不客气?难不成你还真想把我们都打死不成?」 徐锦河表情阴鹜,语气狠戾:「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这两个贱民给我打一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来我徐家门前撒野?!」 「是!」 家丁和长随们抡起手中的棍棒,一拥而上,打算将顾斐和江微微当场擒住。 早在看到徐锦河带人出现的时候,江微微就已经悄悄从荷包里面拿出迷你型小板砖。 她默念一声变大! 指甲盖大小的板砖,刷的一下就变大! 江微微扬起板砖,勐地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家丁。 嘭的一下! 那家丁被拍中面门,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斐没有武器,但他身手矫健,出手快准狠,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远不是这些家丁长随们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他就已经把面前的所有敌人全部撂倒在地。 看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家丁们和长随们,徐锦河在愤恨之余,不禁生出几分畏惧。 他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顾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我可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不能打我!」 顾斐伸出手,揪住他的衣襟,就像拎鸡仔似的,单手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徐举人,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们是来接詹大夫回去的,只要接到人,我们就会走。」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徐锦河仍旧不松口:「不行,詹大夫在给我嫂子看病,他要是走了的话,我嫂子的病可怎么办?」 顾斐扬起拳头就想揍他,却被江微微给拦住。 对方毕竟是个举人,有功名在身,真要动手打了他,回头又是一堆麻烦事。 江微微自认是讲道理的人,能用嘴逼逼解决的事情,就绝不使用暴力。 她问:「你嫂子得了什么病?」 徐锦河没敢说是怀孕,胡乱应道:「肚子不舒服。」 「听起来不像什么大问题,詹大夫怎么说的?」 徐锦河不想回答,奈何他人还被顾斐拎在手里,知道此时硬碰硬讨不到什么便宜,不敢再像刚才那般嚣张,含含煳煳地说道。 「大夫说了一大堆,可我不通医理,也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听意思应该是挺麻烦的,短时间内治不好。」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不如我帮你嫂子看看?」 第189章:上报官府(加更求票) 徐锦河一惊,急忙拒绝:「不用不用!」 江微微:「别急着拒绝啊,我的行医经验虽然不如詹大夫,可医术也还算可以的,你让我试试看,要是能治好当然最好,要是治不好也就算了,你又不吃亏。」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走吧。」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迈过门槛。 顾斐揪着徐锦河的衣襟大步跟上去。 徐锦河个子没有顾斐高,腿也没有顾斐长,被他这么拽着,弄得很不好受,走路都有些踉跄。 可他不敢反抗,心里越发憋屈,连带着表情都有些扭曲。 至于那些家丁,此时也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自知不是顾斐和江微微的对手,不敢上前阻拦,只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后面跟着。 有个脑子机灵的家丁见势不妙,悄悄绕道跑去后院,将此事通知给了大夫人胡露雪。 胡露雪听后,立即对家丁吩咐道:「拿着二爷的名帖去县衙,就说咱家遭了强盗,请县太爷帮忙派人来抓强盗,记得告诉他们,抓住强盗后不用留活口,直接打死就行了。」 「是!」 家丁拿着徐举人的名帖,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飞快地奔去县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一头,江微微和顾斐拖着徐锦河进了后院。 这徐家修建得颇为气派,后院里面有山有水,还有修剪得漂漂亮亮的花草树木们,一眼望去,亭台楼阁有好几座,不晓得哪一座才是大夫人的居所。 江微微便问徐锦河,让他帮忙指个路。 徐锦河胡乱指了个方向。 江微微顺着那个方向走了一圈,没找到大夫人,便沖徐锦河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嫂子在哪里?你要是再忽悠我,我就一间间房子找过去,把你们家每一寸土地都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人。」 徐锦河怕她真把宅子翻个底朝天,万一把藏在地窖里的詹春生给找出来怎么办?! 他赶紧又指了个方向:「这边这边,往这边走!」 江微微看他:「希望你没有再忽悠我们。」 「没有没有,这次真的没有!」 事实证明,这次徐锦河真的没有撒谎。 顺着他指的方向,江微微找到了大夫人的住处,那是一座漂亮精緻的小阁楼。 三人进入阁楼,有丫鬟迎上来,询问三人的来意。 江微微笑着道:「我是你家徐举人请来给大夫人看病的大夫。」 徐锦河气不打一处来。 谁请你来看病了?分明就是你自己强闯进来的! 那丫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大夫人已经睡下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就算睡了,也是可以叫醒的嘛。」 江微微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丫鬟赶紧伸手去拦她:「你们不能进去!」 江微微懒得废话,直接伸手一推,就把丫鬟推得一个趔趄,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没等丫鬟爬起来,江微微就已经先一步推门走进卧室。 顾斐拽着徐锦河紧随其后。 卧室里面,大夫人正躺在美人榻上休息。 这大夫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华,肤白貌美,乌髮如云,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此时胡露雪也已经醒了。 她坐起身,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蹙眉问道:「你们是谁?我不是告诉过青儿,我在睡觉,不能打扰吗?」 江微微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坐到美人榻旁,说:「夫人请伸手,让我给你把把脉。」 胡露雪怎么可能给她把脉? 真要把脉的话,怀孕的事情就肯定瞒不住了! 「我没病,不需要把脉,你们快走吧。」 江微微顿时就笑了:「若是你没病,那就把詹大夫还给我们吧。」 胡露雪一噎。 她光想着怎么去打发面前的不速之客,却忘了地窖里面还关着个詹春生的事情。 她立即改口道:「我虽然没病,但我家确实需要留个大夫常住,免得以后家里人生病却找不到大夫看病,且我家开出的条件极其丰厚,光是每个月的月钱都有十来两银子,詹大夫一听就高兴地答应了。」 江微微听完后,抬头看了一眼顾斐。 顾斐也在看她。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两人都知道,詹春生绝不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他真想要赚钱的话,留在太医院岂不更舒坦?又何必辞官离开汴京躲到这个小地方里来呢? 胡露雪的话不合常理。 还有徐锦河,他极力阻扰江微微见到詹春生,很明显是在隐瞒什么。 江微微忽然指向窗外:「快看那是什么?」 胡露雪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 江微微趁机迅速伸手,一把抓住胡露雪的手腕,想要强行给她把脉。 胡露雪吓得脸色一变,赶紧往后缩。 可江微微的力气极大,死死抓住不放,无论胡露雪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她大惊失色地叫道。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这时徐锦河也叫了起来:「你放手!这里是我家,你们欺负我就算了,居然还敢欺负我嫂子,我一定要上报官府,严惩你们!」 因为胡露雪的动作幅度很大,再加上情绪激动,脉搏跳动很快,无法准确诊断出脉象。 江微微皱了下眉,另外一只手伸进荷包里,想用板砖将面前的女人给拍晕。 可还没等她动作,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一群官差沖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以前见过的国字脸捕快。 他厉声喝道:「是谁擅闯民宅?」 徐锦河立即大叫:「是这两个人!他们打了我的家丁,还绑架了我,强行闯入我家,欺负我嫂子,你们快把他们抓起来!」 胡露雪挤出眼泪,哭着喊道:「他们欺负我,快救救我!」 国字脸捕快打了个手势,立即有捕快上前,将江微微和顾斐团团围住,并用官刀对准他们,逼迫他们两人束手就擒。 江微微只得松开手,和顾斐一同转身。 国字脸捕快这才看清两人的长相,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不由得一愣:「顾秀才,江大夫,怎么是你们?」 ………… 哎呀,果粒摔倒了,需要票票才能站起来~ ------题外话------ 感谢158******33、薄情°丶、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90章:对簿公堂 江微微施施然地站起身:「我们健康堂的詹大夫被人给带走了,一直没见人回来,我们很担心他的安危,特意来徐家寻他回去。可这位徐举人却一直推三阻四,死活都不肯让我们见詹大夫一面,还指使家丁对我们使用暴力,我们为了自卫,被迫还击。」 此时胡露雪已经下了榻,穿上鞋子躲到徐锦河身后。 徐锦河飞快地反驳:「我们只是想把詹大夫留在家中长住,可他们两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就打伤了我的家丁!」 国字脸捕快很为难。 他这次出来,是受到县太爷的委派,特意前来处理徐举人家中的事情。 徐举人是九曲县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很受县太爷的青睐,曾经还被县太爷亲自教导过一段时间,算是县太爷的半个门生。 刚才县太爷收到徐家下人送来的名帖,得知徐家被歹徒强闯家门,立刻就派人前来帮忙。 按照计划,国字脸捕快只要来这里走一遭,把歹徒绑起来带回衙门就行了。 可现在,那歹徒居然是今年乡试的亚元顾斐。 顾斐有功名在身,可不是那种说抓就能抓的平头百姓。 国字脸捕快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锦河却还在催促:「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抓人啊!」 国字脸捕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执行县太爷交付下来的任务,他朝顾斐拱了下手,语气颇为无奈:「顾秀才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顾斐平静道:「我不为难你们,我可以跟你们去衙门,但是他……」 他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徐锦河,道:「他和他嫂子也得跟我们一起去衙门。」 徐锦河立即反驳:「凭什么?强闯民宅的人是你,动手伤人的也是你,我们是受害者,凭什么要跟你们一起去衙门?!」 「按照我朝刑法,但凡没有涉及到人命的案子,原告想要起诉被告,都得亲自前往县衙,递交诉状,由县太爷当众审理,若是有其他人证物证,也得一併被带往县衙。你们若是不去,就无法立案,既然无法立案,官差又凭什么抓我们?」 徐锦河一噎。 他倒是忘了,对方也是个读书人,且学问还不错,想要再像往常那般仗势压人,怕是有点难度。 最后他只能咬牙妥协:「行!我们和你们一起去县衙!」 胡露雪虽然心机深沉,可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不免感到恐慌。 她悄悄拉了下徐锦河的衣袖,小声唤了一句二爷。 徐锦河没有回头,轻轻一甩衣袖,直接将女人的手给甩开了。 此时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他得跟胡露雪保持距离,万万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这个小小的细节,被江微微看在了眼里。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徐家,来到县衙。 县太爷谢清泉得知事情的经过,眉头紧皱,显得很不高兴。 无论是徐锦河,亦或是顾斐,都是他看重的人才。 可现在,这两人居然撞到了一起,且都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这让他该怎么办才好? 谢清泉眉头紧锁地走进公堂,在座位上坐下。 众人躬身行礼,齐声拜见县尊大人。 待众人站直身体,谢清泉扫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分别是徐锦河跟顾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得更紧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锦河抢先开口:「这些日子我家嫂子病了,为了给她看病,我特意差人去云山村健康堂请了詹大夫来家里,后来我们见詹大夫医术不错,便生出惜才之心,出高价请他留在家中长住,他当即就答应了。谁料顾斐和他媳妇却忽然找上门来,非要我们把詹大夫叫出来,我不答应,他们就出手伤人,还强行闯入我的家中,企图伤害我的嫂子,简直是目无王法,胆大包天!尤其顾斐还是个读书人,读书却不能明理,简直就是枉读圣贤书!这种人怎么堪称读书人?怎么配有秀才功名?!县尊大人,学生恳请您严厉处置这两个人,以正法纪!」 待他说完,就听到公堂之上居然响起啪啪的鼓掌声。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发现鼓掌之人竟是江微微! 她一边鼓掌一边由衷地夸赞:「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指鹿为马,徐举人真是好口才啊!」 徐锦河差点一口血喷她脸上。 她这是在夸他吗?她这分明就是在嘲讽他! 谢清泉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江微微停止鼓掌,看向徐锦河的目光仍旧充满惊嘆,仿佛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目光看得徐锦河恼火至极。 可这是在公堂上,他不能就这点小事跟对方吵架,只得压下心里头的火气。 谢清泉问:「徐举人,你可有证据?」 徐锦河立即道:「学生有证人!学生的家丁们都能作证,他们被顾斐和他媳妇打伤,身上肯定还留有伤痕,县尊大人请人一验便知。」 「带家丁!」 徐家的家丁们很快被带上公堂。 他们当众脱去上衣,露出身上的淤痕,显然都是刚被揍出来的。 谢清泉让他们穿上衣服,随后看向顾斐,问:「顾秀才,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斐平静道:「这些人的确是我打伤的。」 徐锦河立即高声道:「看吧,我没有撒谎,就是你恶意伤人!」 谢清泉一拍惊堂木,不悦道:「我没让你开口,你就不要出声!」 徐锦河只得闭上嘴,但看向顾斐的目光中却充满得意和挑衅,仿佛是在说,你们死定了! 谢清泉示意顾斐继续往下说。 顾斐:「我们动手打人,的确是我们不对,但我们也是为了救人,情急之下才动了手。」 「救人?救什么人?」 「詹春生大夫被徐家的人带走,之后便一直没有音信,我们去找徐家要人,徐举人却百般阻挠。我们很担心,詹大夫或许已经遭人毒手,我们急于救他,再加上徐家人出言不逊,所以我们才会动手教训人,还望大人见谅。」 第191章:交易 徐锦河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胡说!詹大夫在我们家里好端端的,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们没有害他!」 审问接连被人打断,谢清泉很不耐烦,第三次拍响惊堂木:「肃静!再有人未经允许胡乱开口,就掌嘴!」 徐锦河立即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谢清泉:「顾秀才,你有证据吗?」 顾斐道:「我们有人证。」 「谁?」 「就是詹春生大夫本人!」 徐锦河一惊,又想开口,可一想到县太爷刚才的话,他怕被掌嘴,只得又强行忍下去,但额头上却开始往外冒汗珠,显然是很紧张。 顾斐还在说:「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詹大夫身上,是非曲直,只要把詹大夫叫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谢清泉点头:「说得有理。」 他再度看向徐锦河:「詹大夫现在还在你家,对吧?」 徐锦河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谢清泉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到底在不在你家里?」 徐锦河擦了把冷汗:「他原本在我们家,后来有事外出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你刚才不是还说把詹春生大夫留在家里长住吗?既然已经把人留下了,人又怎么会突然离开?既然人早就离开了,你之前又为什么不说出来?」 徐锦河被问得哑口无言,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原先没想到会闹上公堂,只想着把顾斐和江微微打跑了就行,谁知事态逐渐失控,他只得临时编造理由,企图矇混过关。 可临时编造的理由,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自然是充满漏洞。 谢清泉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里面充满怀疑。 「徐举人,你当真害了詹大夫?」 「没有!」徐锦河飞快地否认,「我们与詹大夫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害了他?请大人明鑑!」 「既然没有害他,又为何不愿把人交出来?」 「不是学生不愿把人交出来,是人真不在我家里,学生可以对天发誓,学生所言字字都是真话,绝无虚言!」 徐锦河说得情真意切,恨不得指天发誓。 谢清泉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权衡。 片刻过后,他又看向顾斐,问:「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顾斐冷静道:「既然徐举人拒不承认,那就搜查徐家吧,要是找到了人,徐举人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 「那要是没找到人呢?」 「那么一切后果,就由学生来承担,学生愿意听候发落。」 谢清泉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松口气,眉头反倒皱得更紧了。 他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试着问道:「此事不能私了吗?」 顾斐回答得言简意赅:「只要徐举人把詹大夫还回来,我们就什么都不追究了。」 徐锦河倒是想把人还回去,可真要把詹春生交出去,那么他和胡露雪之间的苟且关系也就瞒不住了。 他咬了咬牙:「我说过了,詹大夫不在我家!」 谢清泉嘆气,显得很无奈:「那就只能搜查徐家的宅院了。」 徐锦河立即拒绝:「不行!」 他的反应引来谢清泉意味深长的目光。 徐锦河被看得头皮发紧,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心一横,朝县太爷拱了下手:「学生有些话想单独跟县尊大人说,恳请县尊大人给个机会。」 谢清泉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他站起身,迈步往后院走去。 徐锦河立即跟上去。 其他人则被留在公堂里面。 江微微靠近顾斐,小声道:「我总觉得他们会进行py交易。」 顾斐:「嗯?」 他显然不明白什么是py交易。 江微微解释道:「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顾斐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向悬挂在公堂上的匾额,匾额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明镜高悬! 后院里,徐锦河跪在地上,哀求道:「老师,求您救救学生!」 谢清泉皱眉看着他:「你真害了那个詹大夫?」 「没有,那个詹大夫没事,他被我关在家中地窖里面。」 接下来,徐锦河将自己跟大嫂之间的姦情大概说了一下,最后道:「詹春生已经知道我嫂子怀有身孕,万不能放他离开,否则学生的前程就毁了!」 谢清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指着徐锦河,手指都在颤抖:「你、你居然做出这种悖德乱伦之事?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亏你还有脸在公堂上指责别人枉读圣贤书?!」 徐锦河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学生知错了!」 「你现在知错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徐锦河哀求道:「学生也是一时煳涂,才会鬼迷心窍跟嫂子有了首尾,此事等以后学生自会向老师忏悔,现在当务之急,是阻止顾斐和顾江氏继续追查此事,求老师施以援手!」 谢清泉气不打一处来,恼怒道:「你还想让我帮你?做梦去吧!我才不碰你这摊子臭水!」 「只要老师愿意帮助学生,待学生进京赴考,必定在叔公面前给老师美言,助老师早日升迁!」 闻言,谢清泉表情一顿。 徐锦河口中的叔公,是当朝宰辅徐一知。 当然,叔公只是辈分上的称唿,真要论起来,徐锦河这一支只能算是徐家的旁系,徐一知才是徐家真正的本家,双方来往并不密切。 但再不密切,也是沾亲带故。 就凭这一点便能有机会在徐一知面前说上话。 而徐一知恰好就是谢清泉的座师。 在官场里,座师与门生,是天然的利益同盟体。 谢清泉也不例外。 他身为徐一知的门生,一直都在为徐一知效力,但徐一知门生众多,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哪里又会记得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小县令?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得到重要,一直都只是个九品小县令。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升迁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得知徐锦河是徐一知亲戚的时候,才会对他另眼相看,甚至还主动教导徐锦河,将徐锦河当成了自己的学生来培养。 而现在,徐锦河说出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谢清泉的心脏砰砰狂跳。 仿佛渴了很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一汪清泉。 说不激动那都是骗人的! 第192章:凭证(加更求票) 谢清泉咽了口口水,让干哑的嗓子变得舒服些,然后道:「你所言非虚?」 徐锦河忙道:「学生的把柄被您攥在手里,学生必定竭尽全力,帮助老师达成所愿!」 谢清泉弯下腰,伸手将他扶起来,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温声道:「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不会放任你出事而不管,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徐锦河喜出望外:「多谢老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公堂。 江微微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 她发现徐锦河面上带着喜色,而谢清泉的步伐也是格外轻松。 很显然,这两人的确是在私下里达成了某种py交易。 江微微暗自咋舌,这次的事情有点麻烦了! 谢清泉继续审理案件。 他没有再询问当事人,直接宣判审理结果。 「顾秀才怀疑徐举人害人,却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判为诬告,且擅闯民宅,出手伤人,按律当杖责二十!但本官念在顾秀才是初犯,又有秀才功名在身,便免除杖责,谴回家去闭门思过!」 徐锦河露出得意的笑容。 站在他旁边的胡露雪,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微微不服:「那詹大夫怎么办?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谢清泉皱眉:「这里是公堂,没有本官允许,任何人都不准随意开口,你要是再多嘴,本官就让人掌你的嘴!」 「我是被告人,我有为自己申诉的权力!」 谢清泉沉下脸:「你以为本官真不敢打你吗?」 江微微却好像全然不怕对方,声音越发大了:「县尊大人,您是九曲县的父母官,您自然是想打谁就打谁,别说我只是个小小的乡下大夫,就算是太医院的院使,您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谢清泉被彻底激怒了。 他勐地一拍惊堂木:「你居然敢咆哮公堂?来人,掌她的嘴!」 立刻有衙役上前,准备捉拿江微微。 顾斐立即将她护在身后,不让衙役靠近她。 谢清泉越发气恼:「顾斐,你要是再包庇你媳妇,本官就连你一起掌嘴!」 顾斐非但不惧,反倒朗声说道:「内人没有说错,县尊大人连太医院院使的死活都能不管,又岂会在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您要打便打吧!」 谢清泉越听越不对劲,沉声质问:「你什么意思?本官连太医院的院使是谁都不知道,又谈何不管他的死活?」 江微微从顾斐身后探出脑袋,声音清脆明亮:「那位在徐家失踪了的詹春生大夫,就是太医院的前任院使,按照官阶,他老人家是从五品,比您的九品要高出一大截。即便他如今已经辞官归隐,但汴京城中仍旧有不少贵人都曾是他的病人,被他治好,受过他的恩情。现在他老人家在九曲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您身为父母官,却对此事不闻不问,甚至还试图包庇嫌犯。待将来东窗事发,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面对京中贵人们的责难?!」 她这番话刚说完,谢清泉和徐锦河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们原本以为詹春生就只是个普通的乡下老大夫,没曾想到,那老傢伙居然还是太医院的院使! 谢清泉惊疑不定:「你说詹春生是太医院的院使,可有凭证?」 江微微:「我没有凭证。」 徐锦河冷笑:「既然没有凭证,那就是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这下子谢清泉没有再追究徐锦河随意插嘴的事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詹春生的事,他不确定江微微说的是真是假,但万一是真的呢? 江微微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如果非要当我们是胡说八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把真相告诉你们了,你们若是还冥顽不灵,将来真有人追就起来,那就是你们的责任。」 徐锦河觉得她是在虚张声势,对她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高声说道:「县尊大人,您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那个詹春生就是个普通乡下大夫,他不可能是太医院院使!」 谢清泉还在犹豫不决。 江微微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道:「我记起来了,药局任掌柜是詹大夫的徒弟,任掌柜知道詹大夫的身份。」 谢清泉立即下令传召任掌柜。 任掌柜很快就被带到公堂之上。 他在路上已经从捕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师父下落不明,他心急如焚,行完礼后便急急地开口。 「县尊大人,草民的师父的确是太医院院使,半年前从太医院辞官,来到九曲县隐居,他的行李里面应该还有皇帝亲笔书写的文书。」 听完任掌柜的话,谢清泉赶紧下令:「来人,去云山村健康堂,把詹大夫的行李拿来,速度要快!」 因为事态紧急,捕快得到特别允许,从县衙借来一匹快马,快马加鞭赶往云山村。 其他人留在县衙里面等待结果。 谢清泉紧盯着大门的方向,眉头紧锁,神色焦虑,忧心忡忡。 徐锦河不停地擦汗,脸色非常难看。 胡露雪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地摸一下小腹,柳眉轻蹙,也是一副心神难安的模样。 相比之下,江微微和顾斐就显得悠闲自在多了。 江微微甚至还有心情向县太爷讨来两张椅子,坐在旁边等消息。 任掌柜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反覆念叨:「希望菩萨保佑师父平平安安……」 徐锦河忽然开口:「县尊大人,我想去趟茅厕。」 谢清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颔首应下:「嗯。」 这时顾斐也站起身:「我也想去茅厕,我陪徐举人一起去。」 谢清泉知道他这是放心不下徐锦河,但却没有理由阻拦,只得应下:「去吧。」 徐锦河又擦了把冷汗,匆匆往外走。 顾斐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堂。 徐锦河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斐,说:「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这次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顾斐淡淡道:「我家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只要是我手里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 我最近拼了命地求票,是因为本文正在pk,到了晋级的关键时刻,急需各位的支持。 这大概是本文最后一次pk,所以也是我最后一次求票,过了今天,本文会恢復正常的两更。 以后我就佛系更文,你们也佛系看文吧~ 第193章:公道 徐锦河显然是被逼到了绝境,开始不顾一切地想要给自己找退路。 现在捕快还没回来,能够代表詹春生身份的证物暂时还没找到,但从任掌柜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那位詹春生是太医院前任院使的可能性极大。 现在的徐锦河无比懊悔。 若是早知道那个老傢伙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他是打死都不会把那个老傢伙请到家里来的!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 事已至此,他只能竭尽全力去挽回局面。 顾斐冷眼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公道。」 徐锦河咬牙:「你非要跟我作对到底吗?!」 「没有人要跟你作对,是你自己在作死。」 「你!」 顾斐无视对方几乎要吃人的愤怒目光,平静问道:「还要去茅厕吗?」 徐锦河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对方。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顾斐的对手,只能忍住动手揍人的冲动,恶狠狠地说道:「你别得意,我叔公可是当朝宰辅,你真要把我给得罪狠了,回头我叔公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在一品宰辅面前,就跟蝼蚁般,捏死你不过眨眼的功夫!」 「哦,你还要去茅厕吗?」 「……」 顾斐又问:「去吗?」 徐锦河气到脸都变形了。 他原本是想利用上茅厕的藉口,悄悄让人回去把地窖里的詹春生转移到别处。 可顾斐一直跟在他身后,眼睛始终盯着他,让他找不到可以传递消息的机会。 徐锦河恨得不行,故意磨磨蹭蹭,想要拖延时间。 直到县太爷差人来找他们,徐锦河才不得不回到公堂。 捕快将他从健康堂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份用绢布包着的文书。 谢清泉猜到这可能是皇帝御笔亲写的文书,心里紧张得不行。 他特意去洗了下手,然后才双手拿起文书,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里面写的每个字都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那个朱红印章上面—— 那是玉玺留下的印章。 谢清泉看到这印章,哪里还敢有半点怀疑? 他慌忙站起身,拍着桌子大喊:「来人,快去徐家,把詹大夫找出来!要是找不到人,本官让你们全都吃板子!」 衙役们领命,赶紧带上傢伙事儿,急匆匆地赶去徐家。 徐锦河没有看到那书信,但从县太爷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那封文书必定是真的,詹春生的确是太医院的前任院使。 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徐锦河现在脑子里面乱闹闹的,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状态。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回到昨天,把昨天那个自己给掐死! 要不是他昨天把詹春生弄到家里来给胡露雪看病,事情就不至于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这里,徐锦河心里忽然一动。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胡露雪听完后,小脸变得煞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崩溃。 她伸手去抓徐锦河的手:「不要,你不能这么干……」 徐锦河避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不这么干的话,咱们两个都得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我还能保住你的小命,将来等风平浪静之后,我再给你换个身份,娶你当正妻。」 胡露雪听到正妻两个字,神色怔了怔。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选择妥协。 公堂就这么大,大家都不是瞎子,其他人自然都看到了徐锦河跟胡露雪之间的小动作,但徐锦河本人并不在乎,就算被人看到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抵死不认,别人没有证据,就拿他没办法。 衙役们怕挨板子,办事效率极快。 他们把徐家里外翻了个遍,几乎是掘地三尺,最终在地窖里面找到被五花大绑的詹春生。 衙役们知道他的身份,不敢有丝毫怠慢,几乎是把他当成菩萨一样,小心翼翼地请上公堂。 詹春生被关了一晚,没吃的没喝的,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不过当他看到徐锦河跟胡露雪的时候,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回来了,指着两人就厉声喝骂:「姦夫**,害人性命,丧心病狂!」 徐锦河跟胡露雪被骂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谢清泉让人搬来凳子,请詹春生坐下说话。 詹春生却是一摆手,语气很强硬:「不用,我不坐!我今天就得站着说话!」 接下来也不用旁人询问,他就一股脑地把自己在徐家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 待他说完,谢清泉的脸色已经是极其难看。 刚才徐锦河只说是跟嫂子有了姦情,却没想到,这对姦夫**居然还合谋杀了原配杨氏?! 案子牵扯到人命,这性质就跟普通的通姦案完全不一样了! 谢清泉质问:「徐锦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锦河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根本都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是詹大夫诬陷你?」 徐锦河继续装傻:「我是真不知道啊,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居然被关在我家地窖里面,我要是早知道他在我家,我肯定早就把他交出来了,求大人明鑑啊!」 詹春生怒道:「分明就是你让人把我关起来的!」 徐锦河狡辩道:「没有,那天我是见到天色已晚,怕你走夜路回去不安全,就特意留你在家里住一晚再走,我还让人给你安排了客房,至于你之后是怎么去了地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 詹春生见他竟把一切都推脱得干干净净,顿时怒火中烧,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徐锦河仍是那副无辜又无奈的模样。 见状,江微微嘆了口气。 詹大夫虽然医术高明,却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再加上性格过于耿直,很不擅长应对眼下这种局面。 江微微主动开口:「詹大夫,你没必要跟这人多费口舌,他满嘴谎言,前言不搭后语,但凡是明眼之人,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货色,你只需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县太爷,请县太爷主持公道就行了。」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坐在高堂之上的县太爷,似笑非笑地问道:「县尊大人,您一定能为詹大夫主持公道,对吗?」 谢清泉:「……」 眼下这种情况,他能拒绝吗? 第194章:严查到底 谢清泉现在是骑虎难下。 詹春生虽然已经辞官归隐,可他在汴京的人脉还在,身上还带着皇帝亲笔写的文书,若是不能给他个满意的交代,谢清泉这条官路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江微微的话提醒了詹春生,詹春生立即沖谢清泉说道:「此事涉及人命,还望县太爷严查到底!」 谢清泉忙道:「就算您不说,本官也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让您白白受了这么多苦。」 詹春生皱眉,显然是对县太爷这话不大满意。 在他看来,查明真相是为百姓申冤,是父母官的分内之事,可县太爷那话听起来却像是为了哄他消气才去查案的。 他的嘴皮子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把斥责的话说出来。 毕竟,他已经辞官归隐了,身上没有官职,就只是个布衣百姓,没资格再去训斥在职官员。 谢清泉一拍惊堂木:「将徐举人与徐胡氏收押!待本官找到杨氏遗体,再开堂审理此案,退堂!」 众人弯腰拱手,恭送县太爷离开。 徐锦河跟胡露雪被抓走,关进大牢,择日再审,衙役们接到县太爷的命令,将徐家大门查封,并把徐家的下人们全都抓起来挨个审问。 这些事情,跟江微微和顾斐没什么关系。 两口子走出县衙,任掌柜伸手想要去扶詹春生,却被詹春生挥手给挡掉。 詹春生板着脸道:「我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地步,不用扶!」 任掌柜很无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老人家身后,讨好地说道:「师父,现在天色已晚,而且还下着大雪,回村的路不好走,不如你们今晚就留在镇上过夜吧?我家正好还有两间客房,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詹春生瞅见外头天都黑了,便道:「行。」 江微微和顾斐也跟着留了下来。 他们随任掌柜一同回家。 任掌柜特意让人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用来招待师父和顾斐两口子。 吃饱喝足后,大家各自回房洗洗睡了。 次日。 县衙又有人来请詹春生。 詹春生以为是为了案子的事情,便跟着走了。 结果没多久,他就板着一张脸又回来了。 江微微和顾斐正想出门去逛逛,乍一见到詹春生,都很意外。 「詹大夫,你不是去县衙了吗?」 詹春生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语气也硬邦邦的:「我是去了县衙,原以为是为了徐家案子的事情,谁知县太爷却一句都不提案子的事情。他拉着我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还非要留我喝酒吃饭,我烦得很,就回来了。」 他最烦这种喜欢攀扯交情的人,以前他在太医院见过很多这种事情,每次他都是断然拒绝然后拂袖离去。 也正因为他这种性格,才让他在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别人觉得他孤僻,他觉得别人谄媚,彼此都觉得是对方有毛病,于是他在太医院里的人缘越来越差,后来他待不下去了,再加上遇到那事儿,他干脆就辞官走人。 江微微好奇问道:「你没问关于案子的事情吗?」 詹春生:「我问了,县太爷说案子还在查,尸体也已经找到了,仵作正在验尸,很快就能出结果。」 「既然这样,咱们就再等等吧。」 左右最近健康堂里没什么人来看病,他们可以趁这机会好好休息两天。 江微微说:「我和相公要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詹春生摆手说不了。 他一个糟老头子,跟人家小两口出去逛什么街? 狗粮太硬,他可啃不动。 詹春生背着手走了。 因为大雪的缘故,天气非常冷,街上行人很少,街边的商铺们也都是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什么客人。 江微微拉着顾斐去买了些蜜饯和糕点,拎在手里去魏家。 他们打算去看看魏尘。 到了魏家,顾斐上前敲门。 门房开门见到他们两口子,神情很复杂:「你们来干什么?」 顾斐:「我们来找魏尘。」 「等着。」 院门被关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院门被再次拉开,魏尘从里面走出来。 与他一起出来的,居然还有谢子俊。 顾斐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谢子俊,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有点不善。 谢子俊脸上挂着笑,风度翩翩地跟他们打招唿:「顾兄,微微,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顾斐语气淡淡:「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们昨天来了县衙,本来想找你们聊一聊,可你们昨天走得太快,我追出去的时候,你们已经没影儿了。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应该会来找魏尘,便提前来这里等着你们。」 顾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已经烦得要死。 明明微微都已经跟他成亲了,这傢伙为什么还阴魂不散?! 江微微也觉得谢子俊有点烦,不过碍于对方帮过魏尘的情分上,她忍住没有发作。 魏尘适时地开口:「家里很乱,我们去茶楼坐坐吧。」 江微微察觉到他心情不大好,问:「你家里又出什么事了?」 「我爹回来了。」 江微微和顾斐都是一怔。 之前魏章陷害江微微,用假药害人,被查出来重打二十大板,还被判了五年徭役。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正在服徭役,怎么会突然回来? 魏尘看出他们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大哥託了关系,联合本地好几个乡绅帮忙说情,又请远在府城衙门任职的亲戚帮忙写信给县太爷施压,县太爷没能顶住压力,便松口改了判刑,同意用五百两白银赎买五年徭役。我家给了钱,我爹得意释放,昨天刚回到家里。」 魏章在本地扎根几十年,经营出了许多人脉。 想要一下子把他给弄死,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江微微啧了声:「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呢!」 谢子俊插嘴道:「你不用担心,就算魏章被放了出来,他在本地的名声已经毁了,回春堂不可能再比得上你的健康堂。」 「嗯,我知道。」 江微微对健康堂很有信心。 别说回春堂的名声已经一落千丈,就算是换成以前的回春堂,江微微也不怕跟对方竞争。 有本事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能吃得开! ------题外话------ 感谢和聆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195章:他要帅! 一行人去茶楼,找了个雅间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主要是江微微和魏尘在聊,谢子俊几次想要插嘴,但都被顾斐拿话给岔开,摆明了就是不让他藉机跟江微微接触。 谢子俊看出顾斐的用意,面上依旧是笑吟吟,心里却是妈卖批。 情敌之间暗潮涌动,互相较劲。 魏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仍旧维持着乖巧懂事的形象,乖乖地跟姐姐说话。 江微微问:「十二月月初就是府试的日子,你都准备好了吗?」 魏尘乖巧点头:「嗯,准备好了。」 「你是和你大哥一起去府城考试吗?」 谢子俊见缝插针:「魏尘跟我一道走,我已经把这事儿跟他爹说过了,他爹很高兴地同意了。」 原本魏章还想把他大儿子也塞进来跟谢子俊一起走的,却被谢子俊婉言拒绝了。 顾斐问:「阿尘,你怎么不跟我一起走?」 魏尘显得很不好意思:「我原本是想跟你走的,但是谢兄先一步开口邀请了我,我不好拒绝,抱歉。」 江微微忽然提议:「不如你们三个一起走吧,反正都是顺路,多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三人皆是一愣。 江微微挑眉:「怎么?不乐意?」 魏尘忙道:「没有,我觉得三人一起走挺好的。」 顾斐和谢子俊都不说话。 一个冷着脸,一个挂着笑,但彼此之间那强烈的修罗场气息,却是昭然若揭。 两人摆明了就是合不来。 真让他们一起上路,路上肯定少不了要互相挤兑。 江微微看着他们两个,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咋不说话?有意见就说出来啊。」 谢子俊笑得风度翩翩:「我没意见,我觉得微微的安排挺好的,但我这次去府城还邀请了其他的朋友,到时候人会比较多,路上也许会吵到顾兄,不知道顾兄会不会介意?」 顾斐冷冷回了句:「我介意。」 江微微差点笑出声来。 她没想到顾斐居然回答得如此直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子俊的讨厌。 谢子俊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他冷笑一声:「既然顾兄介意,那就算了。」 江微微握住顾斐的手,笑着道:「回头我陪你一起去府城考试。」 顾斐脸上的冰雪一下子就融化了,目光随之变得暖融融的,他反握住媳妇的手,低声应了句:「嗯。」 谢子俊:「……」 这画面太刺眼,这狗粮太难吃。 魏尘默默地喝茶,假装自己还只是宝宝,不懂大人世界里的爱恨情仇。 谢子俊强行转移话题,询问关于徐家案子的事情。 「我见过那个徐举人,他在读书上面的确很有天分,但却心胸狭窄,手段也很狠毒。以前他有个同窗好友,就因为字写得比他漂亮,徐举人便心生嫉妒,使计害得同窗好友断了双手,现在别说写字,就连拿筷子都成问题。你们得罪了徐举人,以他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以后可得小心些,不要着了他的道。」 说到这里,谢子俊特意顿了顿,见到江微微听得认真,这才继续往下说。 「徐举人跟当朝宰辅徐一知是远房亲戚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就连我爹都对徐举人礼让三分。」 江微微露出瞭然之色:「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昨天县太爷在开堂审案的时候,一直都在偏袒徐锦河,想方设法地帮他开脱。 原来是因为徐锦河背后有人啊! 谢子俊加重语气:「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徐举人远比魏章难对付多了。」 江微微笑了下:「嗯,我知道了,多谢你提供情报。」 谢子俊顺势说道:「既然要感谢我,不如等下请我吃顿午饭?」 江微微答应得很痛快:「行。」 谢子俊笑得非常开心。 为了中午那顿饭,他特意回家换了身衣服,这衣服因为剪裁的原因,让人显得身姿挺拔,是他最喜欢的衣服。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衣服料子太薄了,只适合春夏穿。 但为了风度,谢子俊毅然抛弃温度。 他穿上衣服,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去赴约。 今天的午饭,江微微不仅邀请了谢子俊,还把顾斐、魏尘、詹春生、和任掌柜一大家子全都喊来了。 江微微看着谢子俊手里不断摇晃的摺扇,好奇问道:「这大冷天的,你还用扇子?」 谢子俊忍住寒风带来的冷意,一边摇扇子一边风度翩翩地笑道:「我身体好,不怕冷。」 顾斐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一个迎风招展的傻缺。 等江微微和顾斐一起走进酒楼后,谢子俊迅速掏出手帕捂住口鼻,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魏尘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问道:「你真不用回家加两件衣服吗?」 谢子俊谢绝了对方的建议。 他要帅!一定要比顾斐帅!尤其是在江微微的面前,他必须要比顾斐帅!! 江微微点了一大桌子的酒菜,大家都吃得很满意。 眼见大家快吃完了,谢子俊起身,借着方便一下的藉口,独自离开雅间,去找掌柜结帐,却被告知已经买过单了。 谢子俊很意外:「谁买的单?我怎么都不知道?」 虽说这次是江微微请客吃饭,但谢子俊身为男人,又怎么可能让喜欢的女人请客呢? 他特意悄悄跑来买单,为的就是显示自己的风度。 可惜事与愿违,有人先他一步买了单。 掌柜说:「是顾秀才买的单。」 谢子俊:「……」 居然被那傢伙捷足先登了! 他回到雅间,见到顾斐正在给江微微擦手。 江微微的手放在顾斐的掌心里,那纤纤玉指,犹如葱段般白嫩,看得谢子俊无比眼热。 他也想伸手去摸一把。 可惜不行。 江微微已经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现在她是别人的妻,将来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里,谢子俊心里无比失落,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回各家。 谢子俊跟魏尘一路走。 两人坐在马车里,谢子俊揣着暖手炉,感觉稍微暖和了些。 他忽然问起一件事情。 第196章:请家法! 谢子俊问:「你姐为什么会被烧伤?」 魏尘有点意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问这件事情,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事儿跟江燕燕有关系。」 谢子俊蹙眉,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最初他听到人说,江微微之所以被烧伤,是因为她不守妇道,跟同村的汉子私会,办事过程中不慎引起了火灾。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家认为江微微不配做谢家儿媳,这才跟她取消了婚约,改跟江燕燕定亲。 可自从上次谢子俊在茶楼见到江微微跟江燕燕相处时的画面,就开始对这件事情的真相产生了怀疑,他曾向江燕燕试探过两次,但每次她都是神色闪躲,嘴里咬死了是江微微自作自受。 要是他问得多了,江燕燕就会哭,哭得梨花带雨,很是可怜。 谢子俊不傻。 相反的,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无论是思维方式,还是知识储存,他都比普通平民高出一大截。 江燕燕的反应在他看来,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他知道,她对他有所隐瞒。 再联繫前因后果,谢子俊很快就有了结论—— 也许,江微微被烧伤的事情,跟江燕燕有关系。 更甚至,江燕燕就有可能是直接导致江微微被烧伤的真兇! 魏尘忽然开口:「谢兄,我姐已经成亲了,她现在过得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不要再来打搅她的生活。 谢子俊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不愿意去答应。 魏尘又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谢子俊仍是不应声。 马车在魏家院门口停下。 魏尘朝谢子俊道了一声告辞,然后跳下马车。 回到家里,魏尘被通知,老爷夫人在堂楼等他,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他先把姐姐送的糕点放回屋里,然后才前往堂楼。 在堂楼里面,魏章和段湘君、魏驰、魏素兰都在。 魏章看起来苍老了很多,两鬓已经染上霜白,脸上多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脸颊微微凹陷,以前很合身的衣服,现在套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很显然,这小半个月的牢狱生活,让他过得非常艰辛。 现在他和段湘君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而非夫妻。 段湘君眼角含泪,手里捏着绢帕,一边擦泪一边小声劝道:「老爷,阿尘那孩子还小,咱们好好跟他说,他会听劝的,您别生气了,要是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魏素兰一声冷哼:「他今年都十一了,哪里还小?就你偏心自己亲儿子,处处护着他,纵着他,才让他变得无法无天,完全不把长辈放在眼里。」 段湘君眼中泪花更多,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偏心阿尘,我把你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我从没偏心过任何人。」 「得了吧,少在我们面前装可怜,就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们都不知道呢?你不就是故意装出大度的后娘样子,想要图个好名声吗?虚伪!」 「我不是,我没有……」 魏章打断她们的争执:「都给我闭嘴!再吵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段湘君和魏素兰立即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这时,下人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随后魏尘便迈过门槛,走进堂楼。 他挨个唤道:「爹,娘,大哥,大姐。」 魏章脸色阴沉:「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跟谢子俊去外面吃了顿饭。」 「只有你和谢子俊两个人吗?」 听到魏章这么问,魏尘立刻就看向旁边的魏驰和魏素兰,见到他们兄妹两人露出得意的笑容,他顿时就明白了,肯定是这兄妹去告了密。 魏尘只得如实回答:「还有我姐、姐夫……」 他的话还没说完,魏章就勐地抄起茶碗,狠狠朝魏尘脑门砸过去! 魏尘反应极快,略一侧身,茶碗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去,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而他的额角,也被擦出一道伤口,鲜血缓慢溢出来,顺着眼角向下流淌。 段湘君一声惊唿,慌忙站起身:「阿尘!」 她迈着小碎步跑过去,用绢帕帮他擦拭鲜血,眼中的泪花越来越多,连话都说不利索。 「快、快叫大夫来。」 魏章却是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不准叫大夫!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段湘君想要为儿子争辩,可她触及到他那兇狠的眼睛时,话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只得转而看向魏驰和魏素兰,恳求他们帮忙说说情。 魏驰低头喝茶,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魏素兰则是呵呵冷笑:「爹被江微微害得坐牢,还被打了板子,就连回春堂也被查封,要不是我哥费尽心力到处奔走,求爷爷告奶奶的,才把爹从牢里捞出来,也许爹到现在都还在牢里吃苦呢!可阿尘倒好,在爹坐牢的时候,他没出一点力,整天坐在家里享清福,完全不把爹的死活放在心里。现在爹好不容易脱离苦海,终于回到家里,阿尘居然还跟江微微一起去吃饭!爹说得没错,像阿尘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她这一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让魏章的火气更加旺盛。 他的手指握成拳头,重重砸在桌上:「你个逆子,你给我跪下!」 魏尘木着脸,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 他没有去管脸上的伤口,任由鲜血往下流淌。 魏章厉声道:「请家法!」 立刻有管事拿来一根拇指粗的藤条。 魏章接过藤条,起身走到魏尘身后,扬手就是一鞭子,狠狠抽在魏尘的背上。 魏尘跪在原地,腰杆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只是脸上的血色,因为剧痛一下消失殆尽,变得无比苍白。 段湘君心急如焚,扑上去抱住魏章的腿,哭着哀求:「老爷,阿尘还只是个孩子啊,您这么打他,会把他打坏的!求您饶他这一回,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不让他再跟江微微来往,求您了!」 一直没做声的魏驰,此时忽然开口了。 ------题外话------ 感谢chris、虾条、野心、徐老五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97章:她非常后悔 「来人,把夫人拖开,别让她妨碍爹教育儿子。」 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走进来,一左一右架起段湘君,强行将她拖开。 段湘君还在哀求:「不要再打了,老爷,求您别打了。」 魏章却是充耳不闻,扬起藤条,又是狠狠的一下,抽在魏尘的背上。 魏素兰提醒道:「爹,这大冬天的,身上衣服穿得多,藤条抽在身上也不怎么疼的。」 魏章立即让人将魏尘身上的袄子给扒掉,只给他留下一件单薄的中衣。 藤条再次抽在他背上。 这一次,直接是皮开肉绽! 鲜血渗透薄薄的衣服料子,染红他背上的衣裳。 魏驰和魏素兰看得心满意足,脸上挂着得意地笑,段湘君心急如焚,不停地哀求。 魏章一口气抽了十来下,似乎是要把自己在牢中憋的气,全都发泄到这个逆子身上,一边抽还一边骂。 「你个小兔崽子,我以前好好对你,你却跟我阳奉阴违,打量我真是好忽悠的吗?杨管事都跟我说了,是你把他引过去,让他被抓住的。要不是杨管事被抓住,我也不至于被供出来,回春堂也不至于被查封。现在好了,回春堂没了,所有生意都被健康堂抢去了,你姐现在赚大钱了,你这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我让你勾结外人!我让你吃里扒外!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逆子,免得你以后再丢人现眼,我魏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你是不是以为你考上了秀才,就可以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别说只是个秀才,就算你是举人、是进士,你永远都是我儿子,我永远都是你老子爹,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就能打死你!」 魏尘就这么跪着,任由藤条一下下抽在自己的背上。 他既不闪躲,也不屈服,腰杆从始至终都挺得笔直。 因为姐姐跟他说过,就算是死,嵴梁骨也不能弯。 他不能让姐姐失望。 等到魏章打累了,终于停手的时候,魏尘背上已经是血肉模煳。 可就算是这样,他仍旧没有倒下去。 甚至连一句讨饶的话都没有说过。 魏章将沾血的藤条扔到地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家门一步,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跟江微微来往,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便气沖沖地拂袖离去。 魏驰和魏素兰站起身,经过魏尘身边的时候,魏驰忽然抬脚,勐然踹向魏尘的腰部! 猝不及防之下,魏尘被踹得摔倒在地上。 见他终于无法再挺直腰杆,魏驰发出满意的笑声:「小杂种,想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他和魏素兰扬长而去。 下人们也纷纷退出堂楼,屋里只剩下魏尘和段湘君母子两人。 段湘君跑到魏尘身边,想要去扶他,却被他给躲开了。 他抬起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孔,声音虚弱:「爹怎么知道我出去了?」 段湘君一愣,随即露出愧疚之色:「对不起,是我说的。」 魏尘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可又因为伤口太疼,实在是笑不出来,导致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怪异。 段湘君努力地解释:「先前阿驰来找你,刚好你不在,我就说你姐来找你了,你应该是跟你姐出去了。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我更没想到老爷会发这么大的火,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你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 魏尘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他忍住伤痛,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段湘君赶紧跟上去,伸手想要扶他,却再次被他躲开。 她颤抖着声音唤道:「阿尘,别怪娘好不好?娘真不是有意害你的,如果早知道老爷会对你动家法,我绝对什么都不会说的。」 魏尘没有回头。 他艰难地迈过门槛,一步步地往回走。 途中遇到很多下人,他们见到魏尘背上的伤,都被吓了一跳,慌忙让开,不敢靠近他。 段湘君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哭得泪流不止。 她非常后悔。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她就不该让魏尘去给江微微送嫁。 若他们姐弟两人没有见面,魏尘也就不会疏远她,老爷也就不会因为江微微而迁怒与魏尘,他们魏家也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江微微开始的。 段湘君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让儿子跟江微微接触。 …… 下午,县衙来人,说是县太爷有要事请詹春生过去一趟。 詹春生以为县太爷又要跟他攀关系,不愿意去。 直到衙役在他耳边说了句。 「胡露雪出事了。」 詹春生皱眉:「她怎么了?」 「您去了就知道了。」 胡露雪是案子的重要疑犯,不容有失,詹春生没有再犹豫,当即跟着衙役前往县衙。 原本其他人想陪詹春生一起去的,但县太爷指名只请了詹春生一个人,其他人只得留在任掌柜的家中等消息。 詹春生这一去,直到夕阳西下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臭得不行,眉间的褶痕越发深刻,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我很烦我很生气我要原地爆炸」的狂暴气势。 江微微赶紧让人给他端来一杯下火的菊花茶。 一口气喝完菊花茶,詹春生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江微微试探性地问道:「谁惹到你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煳涂县令!」 紧接着,詹春生就把他在县衙的经歷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县太爷之所以把他请去县衙,是因为作为重要嫌犯之一的胡露雪,忽然流产了,而且身下还血流不止,眼看都快没气儿了。 詹春生赶紧救人,施针灌药轮番操作下来,终于把胡露雪从鬼门关前给拽了回来。 谁知那胡露雪醒来后,却一口咬死了下毒杀人以及囚禁詹春生的事情,全都是她一人所为,跟徐锦河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公吏怎么审问,她都不肯改口。 第198章:打板子 县太爷想对她用刑,逼她说出真相,可她刚刚流产,身体极其虚弱,真要用刑的话,很可能一板子打下去,她就会当场一命呜唿。 于是案子陷入僵局。 詹春生气唿唿地说道:「一定是徐举人提前跟徐胡氏串了口供,让徐胡氏一个人把所有罪名都扛下来,这样他就能顺利脱罪了!」 江微微问:「县太爷怎么说?」 说起县太爷,詹春生火气更甚,怒道:「那县太爷就是个煳涂蛋!他觉得有个徐胡氏认罪,就可以交差了,甚至还让我跟徐举人私下和解,还说什么大家要以和为贵的屁话。那对姦夫**害死了人啊,人命关天,怎么和解?难道要让那杨氏白白冤死吗?!」 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一副恨不得把那县太爷抽一顿的架势。 任掌柜怕师父气坏了身子,忙不迭地说了好些话来安抚师父。 江微微则看向顾斐,小声道:「县太爷看来是想偏袒徐举人。」 顾斐应了声:「嗯。」 谢清泉的行为不难理解,他既不想得罪詹春生,又不想惹到徐锦河,便想着从中和稀泥,尽力把这件案子给压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样做是最有利的。 可站在父母官的角度来看,他的行为却让人心寒。 詹春生打定主意,要跟徐锦河死磕到底,绝不能让对方的奸计得逞。 他当即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托人送给远在汴京城的老友,那位老友在刑部任职,专管刑狱之事,他要把这件案子告知老友,让老友出面还杨氏一个公道! 任掌柜有心劝阻,可詹春生根本就不听劝。 在任掌柜看来,那杨氏虽然可怜,但跟詹春生没什么关系,就算她死了,对詹春生也没影响,他老人家犯不着为此劳心劳力还搭上人情。 可詹春生生性耿直,他看不惯的事情,就一定要管到底。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才会让他在人情复杂的太医院待不下去,直接辞官走人。 书信被驿使带走。 汴京城距离九曲县山高水远,要等到回信的话,起码也要一个月后。 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县衙的审判结果就下来了。 胡露雪一人担下所有罪责,通姦加谋杀,直接被判处秋后斩首。 此时距离明年秋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胡露雪暂时不用死,她被关入大牢,等待行刑那一天的到来。 徐锦河则被无罪释放。 当然,为了安抚詹春生的怒气,县太爷让人打徐锦河十板子,以示惩戒。 打板子的时候,詹春生和江微微、顾斐就站在旁边看着。 衙役刚打一板子,江微微就嗤笑出声:「打得这么轻?是在挠痒痒吗?」 闻言,詹春生立即察觉到不对劲,大步冲上去,抓住衙役手中的板子,说:「松手。」 衙役只得松手。 詹春生掂量了一下板子的重量,发现它比预想中轻很多,立即明白过来,这板子是空心的,打下去远没有实木板子那么疼。 他用力将板子扔到地上,怒气沖沖地质问:「县太爷,您这是忽悠谁呢?!」 谢清泉很尴尬。 是他让人把实木板子换成空心板子的,为的是能让徐锦河少受点罪,没想到被当众揭穿,登时就下不来台。 詹春生完全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大声道:「换个板子!」 谢清泉赶紧让人换个板子。 衙役拿来一块沉甸甸的实木板子。 詹春生掂量了一下板子的重量,觉得满意了,然后对顾斐道:「你来打。」 衙役张了下嘴:「这、这不合规矩吧?」 詹春生一瞪眼:「你们悄悄耍手段袒护徐锦河,难道就合规矩吗?!」 衙役无言以对,只得扭头看向县太爷。 谢清泉理亏在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随他们去了。 沉甸甸的实木板子被交到顾斐手里。 顾斐看着趴在长板登上的徐锦河,淡淡道:「得罪了。」 徐锦河扭头瞪着他,咬牙警告道:「你最好下手轻点儿,不然我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板子就勐地落下来,狠狠打在他的屁股上! 只听到咔擦的一声脆响! 那实木板子竟然被一下子就给打断了! 徐锦河只觉得尾椎骨都被打断了,疼得他面色煞白。 他张开嘴想要大叫,然而声音还未出口,就先吐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 断掉的半截木板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旁边。 整个公堂寂静得可怕。 所有衙役捕快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给很多人打过板子,也看过很多人被打板子,还从没见过哪个人能一下就把实木板子给打断了的。 这位顾秀才不仅文采了得,手劲儿更是吓人啊! 就连身为县太爷的谢清泉,此时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可是实木板子啊! 这都能一下子就打断,那顾斐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啊?! 顾斐却像没事人似的,低头看了看手中仅剩半截的木板,道:「这东西质量不好,再换个板子吧,要厚实一点的,免得再被打坏了。」 衙役被吓坏了,甚至都顾不上去看县太爷一眼,立刻拔腿就跑,很快便拿来一根新的木板。 此时徐锦河已经吐掉卡在喉咙里的鲜血,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斐,我要杀了你!!!」 他是真的痛啊!痛得几乎都要死了! 那顾斐下手好狠啊! 徐锦河心里是彻底把顾斐给记恨上了。 他拼了命地挣扎,想要爬起来逃跑。 衙役们见状,立即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和胳膊,不让他乱动。 顾斐举起新板子,看似轻飘飘的一下,实则重重打在徐锦河的屁股上! 咔擦一声脆响。 实木板子再次应声而断。 众人:「……」 徐锦河两眼一翻,直接就不动了。 谢清泉霍然起身,满脸惊骇:「他该不会被打死了吧?」 那么重的两下,实木板子都被打折了两块,正常人都撑不住,更何况徐锦河还只是个文弱书生。 江微微立即上前,手指按在徐锦河的颈动脉上,片刻后道:「没死,只是痛晕过去了。」 随后她又对衙役说道:「去提一桶冰水过来。」 ………… 看到有人问魏尘挨打为啥不还手,他要是真对亲爹动手的话,那就真的是有理也变没理了,不仅要被千夫所指,就连功名也会被剥夺。 摊手,虽然很不公平但社会环境就是如此,他别无选择。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微微会帮他报仇的,他也能以此为转机,找到更好的去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么哒~ ------题外话------ 感谢chris、逢凉野性、软糖味的木瓜(假团宠)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199章:没有板子,铁棍也行 衙役立即提来满满一桶冷水。 江微微:「泼醒他。」 衙役照做。 一桶冷水泼到徐锦河身上,很快就将他给硬生生地冻醒了。 他睁开眼睛,身体不住地抽搐,脸色青白交错,声音剧烈颤抖:「别打了,不要再打了……」 江微微弯下腰,欣赏他的狼狈模样,笑眯眯地安慰道:「别怕,还有八板子,保证不会打死你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真把你打死了,有我和詹大夫在这里,也能把你从阎罗王面前给拽回来。」 徐锦河:「……」 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活着,还不如死了。 他见到顾斐又拿起了一块新的实木板子,登时就睁大眼睛,如同活见鬼般,惊恐地大叫:「不要!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放了我吧!」 谢清泉于心不忍,开口求情:「顾秀才,下手轻点儿,别真把人给打死了。」 他原本是想打徐锦河十板子,以此来安抚詹春生的情绪,反正只是十板子而已,顶多也就是屁股有点疼,没多大事儿,睡一觉也就好了。 可谁曾想到,顾斐下手竟然那么重。 一板子下去就能去掉半条命。 这要是把十板子都打完,徐锦河还能活吗? 如果徐锦河被活生生地打死在了公堂上,回头追究起来的话,他这个县令必定是难辞其咎。 詹春生重重地哼了一声:「这种人渣,死了也活该!」 谢清泉轻咳一声:「我们县衙总共就三块实木的板子,已经被打坏两块了,这是最后一块,要是再被打断,我们县衙就没有板子了。」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没有板子,铁棍也行啊。」 谢清泉:「……」 木板都能把人打得半死,要换成铁棍,那人不得直接被打得断成两截啊?! 江微微似乎还觉得不够刺激,又道:「若是县衙没有铁棍,我现在就让人去铁匠铺买跟铁棍过来,钱我来出,一根不够,就买十根。」 谢清泉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 他摆了下手,表示自己管不了这事儿了,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 在徐锦河的绝望目光中,顾斐第三次举起木板,一板子狠狠打下去! 咔擦一声。 木板又断了。 徐锦河再度昏迷。 这次用冷水也没能把他泼醒。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针包,往徐锦河脑袋上扎了两针。 很快徐锦河又醒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的绝望。 江微微比了个手势:「还有七下哦。」 徐锦河:「……」 江微微:「县衙的实木板子已经没有了,我打算让人去铁匠铺买铁棍,你觉得买几根比较合适呢?」 徐锦河:「……」 他很想再次昏过去,可刚才江微微扎了他的穴道,令他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次昏迷,头脑被迫保持清醒。 徐锦河再也承受不住,哭天抢地地大喊:「县太爷,县尊大人!求您救救我吧!再让他们打下去的话,我真的会被打死的!」 谢清泉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徐锦河真要被打死了的话,他也要跟着倒霉。 他顾不得这样做会不会引起詹春生的反感,立即拿起惊堂木,拍在桌案上:「看在徐举人身体虚弱的面上,今天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七板子等以后再补上,退堂!」 说完他便站起身,飞快地跑了。 县太爷一走,其他人就算想要继续行刑也不行了。 江微微啧了声,意犹未尽道:「跑得还真快啊。」 衙役上前扶起徐锦河。 徐锦河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下半身疼得钻心刺骨,可即便如此,他还不忘放狠话。 「今天的仇我记住了,你们给我等着,迟早我要十倍……不,百倍奉还!」 江微微笑容灿烂:「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仇,将来千万别哭着喊着来求我。」 「你!」 徐锦河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得意洋洋的女人给撕成碎片。 可他屁股上的伤实在是太疼了,疼得他连唿吸都觉得困难,他必须得尽快去看大夫,只能咬牙忍着这口恶气,任由衙役们将他抬出县衙。 詹春生冷哼:「这傢伙死性不改,三板子太轻了,就该把他打死才对!」 江微微笑道:「别着急,他迟早还会来求咱们的。」 「求我们做什么?」 「我刚才看了下他的伤势,伤得非常重,骨头都被打碎了。若是救治不当,他很可能会半身瘫痪,九曲县里没有大夫能救他,除了你我。」 詹春生面露厌恶:「我才不会救这种人渣!」 「所以啊,我决定下个月开始放假,」江微微抱住顾斐的胳膊,「正好下个月月初是府试的日子,我陪相公去府城参加考试,健康堂开始放年假,一直放到年后初八再开业。」 等到了年后初八,那徐锦河的伤势肯定已经没救了。 等待他的,只能是永久性的下半身瘫痪。 詹春生点头,对她的决定表示支持。 大雪的天,来看病的人非常少,放个长假也影响不到什么。当然,要是真有急诊患者上门求助,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待三人离开县衙,江微微问:「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顾斐说:「先等等,我带你们去见个人。」 「见谁?」 「见到之后你们就知道了。」 三人一起去了镇上的悦来客栈。 在客栈二楼的客房里面,他们见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范六娘,你怎么会在这里?」詹春生看着面前的妇人,诧异问道。 没错,顾斐带他们来见的人,正是范六娘。 范六娘脖子上缠着绢帕,说话的声音非常嘶哑:「是顾秀才找到我,然后把我藏在了这家客栈里面。」 詹春生和江微微同时看向顾斐,等待他的解释。 顾斐平静解释:「昨天晚上,我趁大家都睡着了,悄悄潜入徐家宅邸,找到了被锁在木柜里面的范六娘。我猜到县太爷会偏袒徐锦河,若是让范六娘落到县太爷手里,她很可能会被屈打成招,所以我提前把她带出来,藏到这家客栈里面。」 听他说完,范六娘再次向他作揖道谢。 第200章:偷鸡蛋 顾斐又接着说道:「这件案子不会完,杨氏也不会白死,徐举人也会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忍耐,等时机到了,恶人自然会有恶报。」 范六娘眼眶含泪:「只要能让那徐锦河遭到报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詹春生:「我已经将此事告知给了在刑部任职的旧友,他肯定会彻查杨氏的案子,徐锦河一定会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范六娘深深地弯下腰:「谢谢,我代替死去的夫人,谢谢您!」 江微微见她嗓子很不舒服,猜测她脖子上可能有伤,主动询问:「能让我们看看你的脖子吗?」 范六娘抬手解开绢帕,露出脖子上那一圈乌紫色的勒痕。 江微微蹙眉:「你这是?」 「徐胡氏逼我说出夫人嫁妆中房契地契的藏处,我不愿说,她就让人勒住我的脖子,逼我说出实话,我为了能活下去,便假意屈服,又找了藉口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范六娘嘆了口气:「幸好你们来得及时,若你们来得再晚一点,我就会被送出徐家,那样一来,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江微微让她坐下,利用太素针法,在她身上扎了几针,帮助她活血化瘀。 扎完针后,范六娘感觉脖子没那么疼了,说话时嗓子舒服了很多。 她由衷地赞嘆:「江大夫的医术真厉害,谢谢你!」 江微微脑中立刻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病患的真心感谢,奖励一个积分!」 江微微每次治癒病患或者获得病患感谢的时候,都会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听得多了,她就习以为常了。 她面不改色地收回银针,顺便提醒对方。 「杨氏的尸首已经被找到,现在正放在县衙里面,结案后,尸首应该就会被送去义庄。你可以去义庄,将那尸首领走,火化后带回杨氏的故乡,也算是让她落叶归根了。」 「我等下就去义庄,多谢三位恩人,待我为夫人报了仇,必定结草衔环,报答三位的恩情!」 说着,范六娘就屈膝跪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江微微并未想到,待杨氏的死讯传回娘家后,她的娘家为了復仇,竟是一家老小齐上阵,跑去汴京告御状,之后更是帮了江微微和顾斐一个大忙。 送走范六娘后,江微微、顾斐、以及詹春生启程返回云山村。 等他们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 夜幕降临,雪却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两口子先把詹老大夫送回健康堂,然后再回自己家里。 江微微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秀儿的哭声。 「呜呜呜,我没有偷吃,我真的没有,顾婶,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江微微脚步一顿。 顾斐上前推开房门,看到堂屋里面有四个女人。 秀儿正跪在地上呜呜地哭,一边哭还一边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顾母站在旁边一脸为难。 在她们对面,站着一对母女。 那母女不是别人,正是顾母的大姐柳慧,以及她家闺女白珍。 柳慧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秀儿的鼻子骂:「还说不是你偷的?今天就只有你在灶屋进进出出,那鸡蛋就放在灶屋里面,现在鸡蛋不见了,除了你还有谁?你赶紧把鸡蛋交出来,交不出来就把你卖了,咱家不需要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下人!」 秀儿被骂得面红耳赤,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时,她们听到开门的声音,同时看向门口,见到顾斐和江微微回来了。 秀儿立刻就像是找到救星般,连滚带爬地跑到江微微面前,哭着哀求:「微微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江微微:「起来说话。」 秀儿站起身,用衣袖擦掉眼泪,小声将家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在她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顾母已经快步走到顾斐面前,关切地问道:「你们昨晚怎么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顾斐:「没事,昨天在镇上遇到了一点事情,我们在任掌柜家里住了一晚。」 顾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柳慧凑过来问:「阿斐,你咋这么晚才回家?吃晚饭了没?我让珍丫头去给你下碗面吧。」 顾斐表示不用。 柳慧又道:「你不想吃面的话,那就给你蒸碗鸡蛋羹吧?我家珍丫头蒸鸡蛋羹蒸得可好的,经她手蒸出来的鸡蛋羹又滑又嫩,还香喷喷的!」 说完她便伸出手,将躲在身后的白珍拽出来,推到顾斐面前,示意她跟顾斐说说话。 白珍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顾斐的俊脸,扭扭捏捏地唤了一声:「表哥。」 顾斐面无表情:「刚才是怎么回事?」 柳慧怕闺女不会讲话,抢先开口回答。 「你们家这个丫鬟手脚不干净,偷了家里的鸡蛋,那可是十个鸡蛋呢,就算一文钱一个,至少也能卖十文钱!你家这丫鬟的胆子也忒大了,我们让她把鸡蛋交出来,她还不愿意,我活到这把岁数,还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厚颜无耻的丫鬟。阿斐,你听大姨一句劝,像这种丫鬟留着只会是个祸害,赶紧把她给卖了!」 顾斐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而是看向旁边的顾母,问:「娘,是这样的吗?」 顾母一脸为难:「我也不知道那鸡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的,明明今早上我还看到它们放在灶屋里面,等到了晚上,咋就不见了呢?咱们屋里就这四个人……」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四个人之中,无论是谁偷了东西,她都不愿意看到。 她摆了下手:「算了,那些鸡蛋丢了就丢了吧,回头再买就是了。」 柳慧一听就不乐意了,忙道:「什么叫算了?十个鸡蛋可不是小事,她今天敢偷鸡蛋,明天就敢偷钱,妹子,你听姐的,赶紧把这丫鬟给卖了。你要是担心家里没人干活,我和珍丫头都可以留下来帮你们干活,我们什么都能干,打扫浆洗缝补做饭,样样都行!」 ------题外话------ 感谢流星雨落_sally、许乐n*n、chris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01章:休妻是不可能的 顾母尴尬地解释:「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好几遍了,秀儿不是咱家的下人,她只是来咱家帮忙做工的,咱们没有卖她的权力。」 「做工是要签卖身契的吧?既然签了卖身契,那她就是咱家的下人,咱家想卖就卖!」 顾母无奈。 她该说的都说了,可大姐就是听不进去的,固执地认为秀儿就是下人。 那边江微微已经听秀儿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明早你照常来上工,」江微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个月的月钱我会多给你一成,算是给你的补偿。」 秀儿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补偿,只要微微姐你能相信我是清白的,我就安心了。」 「我相信你。」 秀儿的眼睛又红了,刚才她有多委屈,现在就有多感动。 「谢谢微微姐,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秀儿擦掉眼泪,快步往外走。 柳慧见人要走,赶紧出声阻拦:「诶,你去哪里?事情还没说清楚,你哪里也不准去,你给我回来!」 秀儿不理,径直推门走出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见到秀儿不理自己,越发气恼,抬脚就要去追。 江微微伸出手臂,拦住她的去路。 「大姨是吧?我是微微,是顾斐的媳妇。」 柳慧气急败坏:「我知道你是微微,你家丫鬟偷了东西,你还不快点把人追回来?!」 江微微问:「你说秀儿偷了东西,有证据吗?」 「今天就只有她一个人进出灶屋,除了她还能有谁?肯定是她偷了鸡蛋!」 江微微看向旁边的顾母,问:「娘,是这样吗?」 顾母迟疑道:「今天三顿饭都是秀儿做的,不过我也进过灶屋两次,灶屋虽然有门,但是没有锁,谁都能进去,我又不能时刻守着灶屋,所以我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进过灶屋。」 「也就是说,今天在这个家里的四个人,都有进入灶屋偷东西的嫌疑,对吗?」 没等顾母回答,柳慧就先一步嚷嚷开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什么叫做我们都有嫌疑?难道你怀疑是我们偷了鸡蛋?!」 江微微笑了下:「大姨,你先别急,我只是在进行合理假设而已。」 「怎么?你怀疑我们你还有理了?」柳慧怒火中烧,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始数落,「我可是你的长辈,我特意冒着大雪来你家做客,你不好好招待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还怀疑我们偷东西?有你这么做小辈的吗?你的教养都餵了狗吗?!」 她不给江微微反驳的机会,立刻扭头沖顾母嚷嚷:「妹子,这就是你儿子娶的好媳妇,没有教养,不敬长辈,宁肯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自家人,这样没良心的东西,你还留着她干什么?赶紧把她给休了!就凭阿斐如今这条件,就算是再娶,也能娶到比她好一万倍的媳妇!」 江微微直接就被气笑了。 面前这位大姨,跟她奶赵氏简直就是一丘之貉,一样的坏,也一样的蠢。 顾母这时候正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让儿子休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但柳慧毕竟是她的亲姐,她不能不给亲姐一点面子。 这时,她听到江微微开口了。 「娘,大姨住哪个房间?」 顾母没有想太多,张嘴就道:「就你屋旁边的客房。」 江微微立即抬脚往客房走去。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去。 顾母问:「你要干嘛?」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姦成双,既然嚷嚷着要抓贼,自然是要把赃物找出来才能断案嘛!」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客房的门。 柳慧脸色大变,冲上去阻拦:「你不能进去,这是我和珍丫头住的房间,你凭什么进来?出去!」 然而顾斐却先一步挡在了房门口。 他生得高大,仅仅只是往门口一站,就把房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顾母、柳慧、以及白珍全都被堵在外面。 她们进不去,顾母和白珍倒还好,柳慧登时就急坏了,指着顾斐的鼻子就开骂:「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你居然帮着媳妇来欺负你娘和你姨!你是不是忘了这么多年来,你娘是怎么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 无论柳慧怎么骂,顾斐就是不让开,脸上的表情始终冷冰冰的。 顾母听着柳慧的话,脸色是越来越不好看。 她虽然很想亲近娘家人,可顾斐是她亲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平时连重话都不捨得说一句,柳慧凭什么骂她儿子?! 如果拿儿媳和娘家人相比,顾母或许一时半会儿无法作出抉择。 但如果拿儿子和娘家人相比,顾母立刻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儿子这一边。 柳慧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骂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顾斐始终纹丝不动。 顾母却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这里是我家,我儿子想待哪里就哪里,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吗?你要是再骂一句,就立刻给我滚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柳慧一愣,随即尖声反问:「妹子,我可是为了你好啊,你居然这么说我?你还是我的亲妹子吗?」 「你要不是我亲姐,我早就把你赶出去了!」 「你!」 眼看这对老姐妹要撕起来了,屋里忽然传出江微微的声音。 「找到了!」 屋外三人都是一愣,随即出现不同的反应。 顾母是疑惑,白珍是茫然,而柳慧则是神色闪躲,似乎很慌乱。 江微微说:「相公,让她们进来吧。」 顾斐这才让开道路。 顾母很想知道儿媳找到了什么,第一个走进去。 随后是白珍,她走了两步发现柳慧没跟上来,便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柳慧,问:「娘,你怎么不进来?」 柳慧迟疑不定:「我、我有点不舒服……」 白珍一惊,赶紧又跑回到她身边,紧张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郎中给你看看?」 「不用,你扶我去堂屋坐会儿就好了。」 「哦。」 第202章:引贼入室 白珍扶着柳慧往堂屋走去。 江微微却在此时出声叫住她们母女。 「大姨,别急着走啊,你先跟我们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吧。」 白珍和柳慧脚步一顿。 母女两人看向江微微,见她手里捧着个包袱,那包袱皮是用柳慧的旧衣服改做的,在包袱里面,包着十颗鸡蛋。 白珍看到那些鸡蛋,直接就呆住了。 「这些鸡蛋是哪来的?」 江微微笑了下:「鸡蛋是从你们的行李里面搜出来的,自然得问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白珍慌忙摇头:「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鸡蛋不是我拿的,一定是误会,是你们搞错了!」 柳慧压下心里的慌张,也跟着摇头否认:「不是我们偷的鸡蛋!」 江微微啧了声:「捉贼捉赃,我连赃物都搜出来了,你们居然还不承认,那好吧,我们这就去村长过来帮忙主持公道。」 说完她就抱着鸡蛋往外走。 柳慧腿脚发软,赶忙喊道:「别去!」 江微微看向她,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你有话说?」 柳慧支支吾吾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目光闪躲不定,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她肯定是有所隐瞒。 顾母的脸色奇差无比。 当她看到这些鸡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真正偷鸡蛋的人不是秀儿,而是柳慧! 柳慧自己偷了鸡蛋,还要诬陷秀儿是贼,典型的贼喊捉贼。 顾母很生气,气柳慧居然上她家来偷东西! 但同时她又很尴尬,她的亲姐居然是个贼,而且还被人给当众揭穿了。 更多的,还是失望,深深的失望。 让她挂念多年的娘家人,竟是如此无耻之人。 亏她还因为娘家人来做客的事情,高兴了好几天,没想到却是引贼入室。 顾母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微微,你把包袱给我。」 江微微把包袱递过去。 顾母接过包袱,把鸡蛋一个个拿出来,然后把包袱放回床上,她说:「姐,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们赶紧睡吧。」 听她这么说,柳慧以为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顿时就眉开眼笑。 「不愧是我的亲妹子,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随后她又沖江微微耀武扬威:「不就是几个鸡蛋吗?居然还要闹到去找村长的地步,你的心眼咋就这么小呢?你看看你婆婆,看看人家多大度,你个小家子气的,真配不上阿斐!」 江微微没有理会柳慧,而是蹙眉看着顾母,问:「娘,你真要留她们在家里?」 顾母神情苦涩又无奈:「她毕竟是我亲姐,这么多年我不在家里,全靠她照顾爹娘和弟弟妹妹,我欠了她很多,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 她顿了顿,又很小声地补了一句:「明天天亮,我就让她们走。」 最后那句话顾母说得很轻,只有江微微和顾斐听到了,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柳慧母女完全没听到。 柳慧还在得意洋洋,犹如打了胜战的老母鸡。 江微微问:「若她们不愿走呢?」 「那就按你的法子来办。」顾母说完,长长地嘆了口气。 她很清楚,以江微微的性格,真要让她出面来处理这件事情,最后肯定会闹得双方老死不相往来。 可无数次的事实证明,真要被对方缠上,就得靠江微微那种行事作风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江微微蹙眉,顾母还是心太软了。 看来只有等到顾母在柳慧母女手里吃了大亏,她才会知道错。 三人走后,屋里只剩下柳慧和白珍。 白珍仍旧有些不安:「娘,那些鸡蛋真是你拿的?」 柳慧坐到床上,随后应了句:「对啊。」 「你怎么能偷东西呢?!」 「说什么偷不偷的?我那是拿,都是自家人,拿几个鸡蛋又怎么了?再说了,我把鸡蛋拿回去,最后还不是进了你和你两个哥哥的肚子里?!」 白珍涨红了脸:「娘,我可没让你偷东西,要是知道鸡蛋是偷的,我也不会吃!现在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以后咱们还怎么面对小姨和表哥啊?!」 一想到刚才顾斐知道她娘是贼的情景,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的太丢人了! 柳慧脱了鞋盘腿坐到床上,浑不在意道:「你要是怕丢人,就亲自去跟顾斐解释啊,正好还能藉机跟他说说话,也省得你在家里思春。」 白珍的脸色顿时就更红了,恼羞成怒道:「娘,你说什么呢?!」 「我说得不对吗?你与其在家里想着人家,不如直接去跟人家表明心意,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主动一把,肯定能把顾斐给拿下。」 柳慧的话虽然很糙,但却不无道理。 白珍有点心动,嘴里却道:「你之前不是嫌弃顾斐家里太穷吗?咋现在又支持我跟顾斐在一起了?」 她对顾斐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柳慧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却不支持她跟顾斐成亲,因为柳慧嫌顾斐没钱,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拖累。 为了这事儿,白珍偷偷哭过好几回。 柳慧啧了声:「以前能跟现在比吗?以前顾斐家里多穷啊,家里连一亩地都没有,他娘还天天吃药,光是买药的钱就够压垮你们一家子。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娘病好了,不仅能走能跑,还能给家里干活儿,顾斐自己又会打猎,养活一家子不成问题。而且他还考上了秀才,你如果能嫁给他,那你就是秀才娘子,说出去多有面儿啊!要是运气好的话,也许他将来还能考上举人,甚至进士,真要那样的话,我们一大家子都能跟着你享福!」 白珍觉得她娘的想法太现实,却又无法反驳,心里甚至还有小窃喜。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多厉害啊! 她抱怨道:「当初你要是同意我嫁给表哥,也就不至于让别人捡了便宜。」 「谁知道顾斐那小子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也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柳慧说起这事儿也是后悔不已,「算了,现在知道也不晚,趁着顾斐跟江微微还没有生孩子,你赶紧把江微微给挤走。」 ………… 之前是谁想要女配来着? 如你们所愿,女配已送达,请签收~ 第203章: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过日子的女人 白珍低下头,手指揪住发梢,没什么自信心:「可表哥已经有媳妇了,而且他媳妇还长得那么漂亮,表哥真能看上我吗?」 柳慧不屑地冷笑:「那江微微是长得漂亮,可就是太漂亮了,反而不好。」 白珍忙问:「怎么不好了?」 「你看看她那模样,细皮嫩肉的,手指上一点茧子都没有,还有身上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那种会过日子的女人。这种女人娶回家能干嘛?成天就只知道惹是生非,家里一点忙都帮不上,我要是她婆婆,肯定嫌弃死她!」 白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她的手指尚算纤细,但因为大冬天的还要用冷水洗碗洗衣服,导致手指生了冻疮,又红又肿,有些地方还流脓了。 还有她身上的衣服,是乡下最常见的粗布衣裙,裙摆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柳慧还在说:「你这样子才是真正会过日子的女人,打扫做饭种地洗衣服,什么都能干,顾斐要是娶了你,以后家里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可不比娶江微微那丫头强多了吗?!」 白珍觉得娘的话有道理。 娶媳妇是要过日子的,好看不顶用,能干才最重要。 论能干,她自认能强过江微微很多倍。 她抬起头:「我明天去跟表哥说。」 柳慧满意地笑了:「这样才对嘛!喜欢就要努力去争取,只会傻等着的话,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嗯!」 江微微和顾斐回自己的房间。 走到门口,江微微发现房门被上了锁,她看向顾斐:「这是?」 「以防万一。」顾斐掏出钥匙,打开门锁。 江微微笑了下,这男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心思细腻得很,办事非常周到,轻易不会让人钻到空子。 …… 徐锦河被送回家里,管事把九曲县里有点名气的大夫全都请了过来。 可是没用。 徐锦河伤得太重了,嵴椎骨被彻底打断,想要完全痊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大夫们能做到的极限。 整整一个晚上,徐家宅邸灯火通明,时不时能听到徐锦河因痛苦发出的哀嚎声。 最后大夫们无能为力,纷纷背上医药箱子告辞。 其中一人临走前提议道:「现在九曲县里医术最好的大夫在健康堂,我建议徐举人去健康堂碰碰运气,也许还有得救。」 管事送走大夫们,然后将大夫的提议转告给徐锦河。 徐锦河表情扭曲,面目狰狞,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痛的。 他咬牙切齿道:「我不去!我就算死在家里,也不会去求江微微那个贱人!」 管事无奈,只能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 「二夫人的遗体被人给领走了。」 徐锦河追问:「是谁领走的?」 「是范六娘,她领走遗体后就失踪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徐锦河忍着剧痛说道:「不用管她,左右不过是个下人婆子,翻不起什么大浪,明天你带人去一趟县衙,去看看徐胡氏。」 管事试着问道:「二爷是想把大夫人捞出来?」 「不,我要让她永远地闭上嘴。」 管事神色一凛,立即垂下脑袋,忍住战慄的感觉,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徐锦河的脸在灯火中若隐若现,显得格外阴森。 之前他向胡露雪许下承诺,只要她流掉孩子,独自担下所有罪名,他就会想办法把她捞出来,给她寻个妥帖的去处,等将来风头过去了,他再把她接回来,并娶她为正妻。 胡露雪相信了他的话,并按照他要求的去做了。 可事实上,在真相暴露的那一刻,徐锦河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胡露雪。 他的诺言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 徐锦河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跟胡露雪之间的情分,那女人生得漂亮,又知情识趣,在床上放得开,跟他颇为合拍,他对她既有逢场作戏的成分,但也有一点真心。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开口:「给她寻个舒服点的死法,好生安葬。」 管事立即应下:「是。」 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确定徐锦河没有别的吩咐了,这才默默地退出房间。 徐锦河抬手摸了下屁股,疼得他面目扭曲。 大夫说他的伤太重了,很可能会终身瘫痪,以后别说走路,就连坐起来都难。 他被打成重伤,喜欢的女人也不得不去死,唯一的孩子也胎死腹中…… 这么多的恨叠加在一起,令徐锦河恨到几乎要发狂。 他的眼睛里面布满血丝,单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床板。 「江微微,顾斐,詹春生,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要让你们死无全尸!」 …… 今天夜里,除了徐锦河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因为重伤而无比痛苦。 魏尘背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出现感染髮炎的情况,到了夜里,他开始发烧,身体绵软无力,但因为身边无人照顾,所以没人知道这一情况。 直到次日早晨,下人来给他送洗漱用的热水时,才发现他病了。 下人赶紧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魏章得知此事后,反应极为冷淡,完全没有要去亲眼看看小儿子的意思。 段湘君急匆匆地跑到魏尘的房间里,见到他烧得昏迷不醒,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 她唤了两声阿尘。 魏尘没有任何反应。 段湘君心急如焚,她赶紧跑去求魏章帮忙。 在她的一再央求下,魏章这才勉为其难地去看了一眼魏尘。 魏章让人脱掉魏尘的上衣,发现他背上的伤口全都又红又肿,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流脓,状态看起来极其严重。 段湘君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哭出声来:「阿尘,我的儿子,你受苦了呜呜呜!」 魏章本身也懂医术,知道再放任不管的话,魏尘很可能真的会死,他立即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给魏尘看病。 大夫前脚刚到魏家,后脚谢子俊便来了。 谢子俊是来找魏尘的,但是被魏家的下人告知魏尘生病了,暂时不便见人。 他问魏尘生了什么病? 下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谢子俊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有蹊跷,他便装做什么都没发现,离开了魏家。 他守在魏家大门附近,等了片刻,见到一个大夫被送出魏家大门。 谢子俊立即上前叫住大夫。 「刚才你是去给魏家的二少爷看病吧?」 大夫知道他是县太爷家的小郎君,不敢隐瞒,立刻就将知道的全给说了出来。 谢子俊听完后,心里一动,冒出个念头。 也许,他可以借这个机会去见江微微。 第204章:挑事 今天顾斐照例天刚亮就起来了。 他穿好衣服走出门,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唿出的白气在空中聚拢又化开。 这时秀儿已经来了,正在灶屋里面忙着准备早饭。 顾斐走到后院,打了桶井水。 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冒着丝丝热气。 他迅速洗漱一番,然后又去柴房看了一眼,确定里面柴禾够用,这才关上房门,转身往外走去。 菜地里的白菜萝蔔应该已经能吃了,他得趁早去摘了,免得被冰雪给冻坏了。 他背上扁担,两头挑着竹筐,筐里还放着锄头镰刀。 刚走出院门,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白珍的声音。 「表哥!」 顾斐停下脚步,见到白珍快步追了上来。 她今天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虽然裙子仍旧打有补丁,但看着比平时要精神许多。 她看着面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既羞涩,又兴奋,小脸红扑扑的。 「表哥,你去哪里啊?」 顾斐说:「去菜地。」 白珍立即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 说完,顾斐不给对方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走人。 白珍站在原地,因为男人的不解风情,气得跺了下脚,随后又快步追上去:「表哥,你等等我呀!」 顾斐的步伐不算快,但他人高腿长,一步迈出去,能抵得上白珍的两步,再加上天冷地滑,被冰雪冻住的露面很不好走。 白珍在后面追得很辛苦。 她见男人始终没有停下来等一等自己的意思,心生一计。 她发出啊的一声惊唿,然后摔倒在雪地里。 「表哥,我摔倒了!」 顾斐脚下一顿。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姑娘。 白珍趴在雪地里,露出被冻得红通通的小脸,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的脚扭到了,好疼,站不起来了,你能扶一下我吗?」 此时因为天色尚早,再加上大雪天冷,四周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就算他们真在这里做点什么,也没人会知道。 顾斐走到白珍的面前。 白珍心下一喜,立即伸出双手:「表哥,你抱我起来吧。」 顾斐居高临下地打量她,片刻后才问:「你是在勾引我吗?」 白珍:「……」 她的脸立刻就涨得通红。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问得如此直白露骨。 即便她真有这个念头,可她毕竟还只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哪经得起别人当面问这种问题?! 她慌忙否认:「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顾斐嗯了一声:「没有最好,我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白珍脱口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问完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这样问太过直白,但她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便忍着羞恼,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等待他的回答。 顾斐说:「我什么样的女人都不喜欢,我就喜欢江微微。」 白珍愣住了。 他的意思是,他只喜欢江微微一个人,跟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关系。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爱情…… 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想拥有的吧? 白珍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嫉妒和不甘。 这么好的男人和爱情,凭什么属于别人?凭什么不能被她拥有?! 她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倔强地说道:「表哥,这世上不是只有江微微一个女人,我比江微微更适合你!江微微不会打扫做饭洗衣服,她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她就只会乱花钱,而我不一样,我可以做家务,可以侍奉公婆,我能帮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顾斐平静道:「我娶江微微,是因为我喜欢她,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并非为了让她给我做家务。至于乱花钱,那些钱都是她赚来的,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没有人能对她指手画脚。」 「可她是个女人,打理家务生儿育女侍奉公婆才是她应该做的,她却抛头露面去做生意赚钱,她这是不守妇道,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顾斐的眸光迅速变冷:「她能赚钱,那是她的本事,你如果没这个本事,就老老实实地闭嘴,再让我听到你说微微一句坏话,别怪我不客气。」 在男人冰冷的注视下,白珍心头一颤,心生畏惧,悻悻地闭上嘴。 顾斐不再看她,扛着锄头转身走人。 等顾斐走远了,白珍这才狠狠地跺了下脚,满心的不甘。 明明是她先遇见顾斐,也是她先看上了顾斐,结果却被江微微横插一槓子。 看着她喜欢的男人一心一意维护别的女人,她嫉妒得几乎发疯。 白珍不愿放弃。 像顾斐这么好的男人,一旦错过,将来想再遇到就太难了。 她必须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把他争取到手! 顾斐没有去管白珍的心思,他走到自家菜地,将那些被冰雪覆盖的白菜萝蔔挖出来,一个个擦干净扔进竹筐里面。 两个竹筐的容量有限,暂时只能摘一小部分,剩下的得等下午再来摘。 他挑着两筐沉甸甸的白菜萝蔔往回走。 在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白珍。 白珍显然是一直等在这里,头上身上落了不少积雪,她不停地朝双手哈气,来回地跺脚,以此来保持温暖。 她见到顾斐回来了,眼睛一亮,立即快步迎上去。 「表哥,我帮你吧。」 顾斐直接绕开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 白珍被彻底无视,心里头很是失望,但很快她又恢復过来,像没事人似的,快步追上去,紧跟着顾斐的步伐一起走进院子。 恰好江微微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 她瞅见顾斐和白珍一前一后走进来,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们刚才一起出去的?」 白珍抢先开口:「对啊!我陪表哥一起去摘菜,摘了好多菜呢,中午我给你们烧白菜吃吧。」 顾斐皱眉,似乎很不满白珍胡说八道的行为。 「我是一个人去摘菜的。」 白珍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又慌张改口:「对对,表哥说得对,表哥是一个人去摘菜的,我没有去,我跟表哥之间是清白的,表嫂你千万别误会!」 江微微挑了下眉。 这丫头是要故意挑事儿啊! 第205章:亲上加亲 白珍还在拼了命地解释。 「表嫂,我今天一早起来,就见到表哥在忙活,觉得他太辛苦了,心疼得很,就自作主张地去帮了他。我听说下个月就是府试,表哥还得去考试,他应该专心读书,免得耽误了考试。至于家里这些杂活儿,表嫂你要是不愿干,我可以帮你们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都能干的!」 恰好这时,柳慧也走了出来。 她刚才故意躲在屋里门后,把他们的谈话都听了去,特意选在这个时候冒头。 只见她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个傻丫头,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咋还有闲工夫管别人屋里的事情呢?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好心未必就有好报,你瞧瞧人家那样子,在家不洗碗不做饭,连起床都是家里最晚一个,活得就跟个富家小姐似的,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说怼就怼,你帮她做得再多,她也不会领情。」 白珍咬了下下嘴唇,神情倔强:「可我就是心疼表哥,他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却没人帮帮他,他多累啊!」 柳慧啧了一声:「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既然这么喜欢你表哥,干脆就让你表哥收了你,以后这家里的活儿,有你帮衬着,你表哥肯定能轻松很多。」 白珍的俏脸顿时就羞得通红,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娘,你别瞎说,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的,我、我也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帮帮表哥,我没想过要图他什么的,真的!」 「行了行了,你用不着辩解,你那点心思,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赶紧去做早饭吧,别又让那个什么秀儿丫头偷了东西,等下我帮你跟你小姨说一说这事儿,你小姨向来都很疼你,肯定很乐意亲上加亲的。」 说到这里,柳慧特意瞥了一眼江微微。 那眼神里面,满是挑衅的意味。 很显然是在嘲讽她—— 你再厉害又能怎样?你始终就只是个儿媳,只要婆婆开口给儿媳纳妾,她这个做儿媳根本就没有反对的余地! 江微微没有说话,只是扬起红唇,露出个娇艷的笑容。 柳慧见她笑了,还以为她是认怂了,面上的表情越发得意。 只有顾斐知道,他家媳妇笑成那个样子,肚子里面肯定又在憋什么坏水,怕是柳慧和白珍很快就要倒霉。 白珍去了灶屋,她将正在烧火做饭的秀儿挤走,撸起衣袖,准备大干一场。 秀儿被赶出灶屋,便直接去找江微微告状。 天气太冷,江微微洗漱完后,就坐在屋里烤火,顾斐坐在旁边给她做衣服,用的材料正是之前从山上打猎得来的狐狸皮毛。 江微微像是没骨头般,靠在顾斐的身上。 她听秀儿说完,懒洋洋道:「没事,随她们去吧。」 秀儿愤愤不平:「可是微微姐,我看那白珍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跟你抢男……」 最后一个人字没说出口,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顾斐就坐在旁边,这话被他听去不大好。 顾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穿针引线,小小的坎肩已经被他做好一半了。 江微微轻笑:「想从我手里抢东西的人多了,不差她一个,先让她们折腾去吧,折腾得越厉害越好,回头我再一次性把她们给料理了。」 柳慧跟赵氏是一路货色,又坏又蠢,收拾起来并不难。 但江微微还有别的顾虑。 柳慧是顾母的娘家人,江微微如果强行收拾了柳慧,肯定会引来顾母的反感。 顾母作为顾斐的娘亲,势必要跟江微微长久生活在一起,江微微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把自己跟顾母之间的关系弄僵,所以她要先静观其变,什么都不干,任由柳慧和白珍去作天作地。 等她们把顾母最后那点念想都作没了,江微微再出手,彻底了断两家的关系,永绝后患。 顾斐显然是知道江微微的盘算,任由她施为,只等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再出面。 江微微打了哈欠,漂亮的眸子里面泛起盈盈水光。 顾斐扭头看她:「没睡醒吗?要不要再上床睡会儿?」 「不用,等下就该吃早饭了。」 秀儿见他们夫妻两个黏黏煳煳的,感情好得不像话,料想那白珍再怎么费心思,也不可能插进他们之间,于是秀儿心下稍安,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昨晚忘了跟你们说,你们前两天没在家里,那个大姨和白珍一直住在家里,因为顾大哥临走前提醒过,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我发现大姨有好几次都在你们房间门口,鬼鬼祟祟的,像是想要开门进屋偷东西,但因为房门被锁住了,她打不开,只能作罢。」 江微微啧了声:「居然还是个惯偷。」 顾斐道:「大姨的手脚不干净,以前来咱家,每次都会顺带拿点东西走。」 「你没告诉娘吗?」 顾斐摇头:「没有,我不想让她伤心。」 江微微却是一笑:「像这种惯偷,肯定不会只偷几个鸡蛋的。」 秀儿立即反应过来,迅速问道:「你的意思是,她们还偷了别的东西?不行,不能让她们把家里的东西偷走了,我得去找她们,让她们把东西交出来!」 「别去,」江微微叫住她,语气慢悠悠的,「你就算找到她们,她们也不会承认,再让她们蹦跶一会儿,回头我会让她们把偷走的东西,一件不少地全部吐出来。」 秀儿很相信微微姐的能力,闻言便放下心来,只等着看微微姐大发神威。 坎肩做起来很简单,顾斐的手艺又好,很快就把小坎肩做好了。 他把小坎肩套到江微微身上。 白色狐狸毛做成的小坎肩非常暖和,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狸毛,显得格外漂亮,衬得江微微那张小脸越发莹润白皙。 秀儿见了,由衷地赞嘆:「好漂亮!」 江微微笑问:「是我漂亮?还是这皮毛漂亮?」 「都漂亮!」 江微微笑得越发开心:「就你嘴甜!」 她随手拿出一包桃酥,递给秀儿。 「这是我们昨天从镇上买回来的,你拿去吃吧。」 第206章:秀儿,你太秀了 秀儿忙不迭地道谢。 她双手接过糕点,当场打开纸包,捏起一块桃酥放进嘴里,吃得眉开眼笑,连带着刚才被赶出灶屋的气愤也消失了。 顾斐低头整理针线,嘴里忽然提了一句:「原本堂屋里面还挂着些兔子皮毛,今早我去看的时候,全都不见了。」 江微微一听就明白了。 那些兔子皮毛肯定是被柳慧给顺走了。 她很好奇:「明明这狐狸皮毛更贵,她咋不拿狐狸皮毛?」 顾斐淡淡说道:「她肯定是很想拿的,但这狐狸皮毛体积大,不好藏,不像那兔子皮毛,每张都很小,分开藏起来的话,不容易被发现。另外,先偷兔子皮毛应该也算是她的一种试探,如果咱们都不吭声的话,也许她今天就会把狐狸皮毛也给偷走。」 江微微笑了:「你倒是把她的心理琢磨得很透彻。」 「她那人看似精明,其实蠢得很,很好看透,偏生我娘被亲情蒙了眼,没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江微微理了理衣袖:「那就让我们帮帮娘吧,好让她早日看清楚大姨是个什么货色。」 两口子正说着话呢,房门忽然被人推开,白珍走了进来。 「表哥,早饭做好了,快出来吃吧!」 说完,白珍便瞅见江微微身上的狐狸毛坎肩,还有顾斐手里尚未收起来的针线,脸色立刻就变了。 她不敢置信地质问:「表嫂,你居然让表哥做针线活儿?」 江微微挑眉:「你不知道进别人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的吗?你的规矩呢?」 白珍家里却是没有进屋先敲门的习惯,她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讲究,而且她心里很想知道表哥表嫂在屋里做些什么,就故意直接推门进来,谁知竟然看到了表哥手里还拿着针线! 白珍气急败坏:「什么敲门不敲门的?乡下人家就没这个规矩,你少在这里跟我装腔作势!你先跟我说清楚,你凭啥让表哥做针线?他可是个大老爷儿们,哪有大老爷儿们做针线的?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让他以后怎么见人?!」 说着说着,白珍竟是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不忘一边说。 「表哥,我是真的心疼你啊!你看看你,以前为了照顾小姨,吃了好多苦,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些,结果却又娶了这么个不知道疼人的媳妇。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是拼着被赶出家门的风险,也要不顾家里人的阻拦嫁给你,我要是做了你的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你再吃苦受累的!」 秀儿一听这话就火了。 她是微微姐的脑残粉,容不得别人说微微姐一句不是。 白珍那些话深深刺激到了秀儿,她放下桃酥,跳到白珍面前,插着腰骂道。 「你是出门太急把脑子忘在了家里,还是眼睛太瞎看不清自己长啥样?你也不瞧瞧自己那副德行,又丑又蠢,居然还好意思说要给顾大哥做妻?你以为顾大哥是收破烂的吗,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娶?!」 「你口口声声地喊着心疼顾大哥,以前顾大哥吃苦受累的时候,咋不见你蹦出来说心疼他?现在顾家条件变好了,顾大哥又考上了秀才,你瞅着眼馋了,就蹦出来嚷嚷心疼他,你打量着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心里那点算计吗?!」 「你还说微微姐不知道心疼顾大哥,前两天顾大哥被困在山里,微微姐为了他不顾生命危险进山,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谁见了微微姐都要贊她一声重情重义,你有什么资格说她不知道疼人?!」 白珍被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轰炸,轰得面色涨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江微微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秀儿,你太秀了。」 秀儿不晓得太秀了是啥意思,但听语气应该是夸奖的话,她昂首挺胸特别自豪:「都是微微姐调教得好!」 屋里的争执引起家里其他人的注意。 顾母和柳慧赶了过来。 她们进门便见到白珍红着眼眶,眼角还挂着泪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 柳慧顿时就急了,赶紧问道:「闺女,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你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顾母挺喜欢白珍这丫头的,见状也很关心。 「好端端的,咋忽然就哭了?」 白珍擦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刚才见到表哥在做针线,实在是心疼,就说了两句,谁知道那秀儿丫头就跟疯了似的,冲出来指着我就开骂。呜呜,我只是个客人,不好跟她吵,可我心里实在是难受,我是真的心疼表哥啊,他都已经那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做那么多事情,就连针线这种女人家的活儿,都要让他做,他真是太可怜了!」 柳慧怒容满面:「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立即看向顾母,义正言辞地质问:「妹子,你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居然纵容下人辱骂客人,这事儿传出去,以后还有谁敢上你家来做客?!」 秀儿想要开口,江微微却摆了下手,示意她别出声。 白珍是同辈,怼了也就怼了,可柳慧是长辈,不好当众直接怼。 这事儿的关键,还在顾母身上。 顾母很是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向江微微,试着问道:「微微,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柳慧顿时就更怒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还问她?她只是个儿媳,你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应该由你做主才对!」 顾母神色尴尬。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儿子顾斐在操持。 后来她病好了,但很快顾斐就把江微微娶进门,刚开始那两天顾母也曾想过当家做主,可儿子一心向着儿媳,秀儿丫头也只听儿媳的话,她说话没人听,于是她只能退让,由儿媳当家。再后来,她发现儿媳当家当得还挺好的,各种好吃好喝好穿的往家里搬,她这个做婆婆的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在家享福就行了。 顾母本来就不是强硬的性子,觉得这样子也挺好的,干脆就不再插手家务,家里的大小事情都由儿子和儿媳说了算。 第207章: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现在面对柳慧的诘问,顾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得吶吶道:「秀儿是微微雇来的帮工,这事儿让她出面处理比较合适。」 柳慧很不满:「可这是你家啊,不管是微微还是秀儿丫头,她们都应该听你的才对。你要是管不好她们,就把她们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帮你们把这两丫头管教得服服帖帖!」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就按我说的办吧!」柳慧完全没把性子柔弱的顾母放在眼里,直接就粗暴地打断了顾母的话,并提顾母拍板作出决定。 顾母越发为难,她看向儿媳,求助道:「你们说句话啊。」 江微微却是一笑:「娘,你知道我的性子,这事儿真要让我办的话,您就得做好跟对方断绝关系的准备,所以您最好是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让我出面。」 顾母不喜欢柳慧在她家里挑事儿,可柳慧毕竟是她亲姐,她不忍跟对方彻底断绝关系。 于是她又看向儿子。 顾斐淡淡说道:「娘,你要是想让大姨管家的话,那我和微微就搬出去住。」 这话一出,顾母顿时就慌了。 儿子可是她的主心骨,是她所有的指望。 要是儿子走了,那她还有什么奔头?! 顾母赶紧拉住他的手臂:「你不准搬出去!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走了,你让娘怎么活下去?!」 她生怕儿子真搬出去,立刻又扭头看向柳慧,飞快地说道:「咱家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和珍丫头吃完早饭就走吧。」 柳慧登时就变了脸色:「你这是在赶我们走?!」 顾母避开对方的瞪视:「昨晚你偷了我家的鸡蛋,我看在亲戚份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等下吃完你就带着珍丫头赶紧走人,不然……」 「不然你就咋样?你难道还真想跟我断绝关系不成?!」 顾母小声逼逼:「不然、不然我就把这事儿交给微微去处理。」 柳慧并不觉得江微微一个没有娘家帮扶的小媳妇能拿她怎么样,是以她完全没把顾母的威胁放在眼里。 「妹子,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我和珍丫头费心费力地帮你管家,你非但不感激,反倒还想赶我们走?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顾母气不过:「你偷我家的鸡蛋,也是为了帮我吗?」 这话戳中柳慧的痛脚,柳慧恼羞成怒:「不就是几个鸡蛋吗?我不是都已经还给你了吗?你用得着总提那点破事吗?难道在你眼里,我们的姐妹情谊,还比不上那几个破鸡蛋吗?!」 顾母被说得很生气。 但更多的,还是难受。 顾母原名叫做柳芸,娘家在上河村。 上河村与云山村一样,都属于九曲县下辖的村镇之一。 小时候九曲县闹旱灾,家里穷得吃不上饭,爹娘迫于无奈,只得将小女儿柳芸卖掉。 柳芸离家许多年,心里一直都惦念着娘家,很想回家看一看。 也正是因为这股子思念,才让他们母子在离开汴京后,回到九曲县定居。 这些年来,家里只要有点好吃的好喝的,柳芸就会让儿子送去给娘家,让娘家人也跟着沾沾光,娘家侄子侄女娶亲生子,每次她都有让顾斐备好贺礼送去娘家。 她宁肯自己少吃点少喝点,也不愿委屈了娘家人。 可柳慧却说他们之间的亲情,还比不上几个鸡蛋。 这让柳芸心里难受极了。 她忍住落泪的冲动,颤声问道:「姐,既然你觉得几个鸡蛋不算什么,那我问问你,这么多年来,咱们往来多次,每次娘家有点什么事,我都会送上贺礼,还会让阿斐去给你们帮忙干活儿。那你们呢?你们可曾往我家里拿过一丁点儿东西?可曾帮我家干过一丁点事情?就连阿斐成亲,你们也没有来说一句恭喜,你们为什么不来?是因为不想出钱送贺礼吗?还是觉得,我这个已经被卖掉的闺女,已经跟你们柳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斐成亲当天,来祝贺的人,全都是云山村里的,柳家连一个人都没来。 这事儿在柳芸心里扎了根,成了一根刺。 之前她不说,是因为她还能安慰自己,也许是娘家人太忙了,没空来祝贺。 可现在,她姐来了,却没有一句祝贺的话,反而还各种找茬挑事儿,闹得她家鸡犬不宁。 这让柳芸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柳慧被问得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怪我们吗?我们家里可不像你家,每天都能吃好的喝好的,还有丫头伺候,我们一大家子穷得很,每天都忙得很,地里家里到处都是事儿,不干活就只能饿肚子,哪里还有闲工夫来你家祝贺?再说了,我现在不是抽空带着珍丫头来你家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柳芸被她这一番歪理气得脸都白了。 柳慧犹觉不满,继续埋怨:「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不帮衬你们,你儿子考上秀才,有了功名,家里还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咋不见你们帮衬一下娘家呢?咱家穷得一条裤子兄弟几个人还得轮流穿,你们不说帮忙买房买地,至少也该给点银钱支应一下吧?」 白珍觉得娘这话有点过分了,轻轻扯了下娘的袖子,小声道。 「娘,表哥家里也不富裕,读书考试都得花钱,家里大小事情还得让他干,你就别找他要钱了。」 柳慧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没嫁给人家呢,就开始给人家打算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白珍被羞恼得不行,跺了下脚:「娘,你别说了!」 柳慧见到柳芸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一转,立刻又换上笑容。 「妹子,你要是不愿给钱也没关系,咱家虽然穷,可也穷得有骨气,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们要钱,但你得让阿斐娶了咱家的珍丫头。珍丫头是你看着长大的,这孩子长得俊俏,身材又好,一看就是那种会生养的,而且她还特能干,什么活儿都能干得漂漂亮亮的。要是阿斐娶了她,以后你们老顾家肯定很快就能开枝散叶,儿孙满堂,家里的大小事情她也能全部包圆,保管把你们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不需要你们再操心。」 第208章:顾家男人从不纳妾 柳芸见她不提要钱的事,还以为她有点良心,脸色随之放缓了些。 谁知紧接着就听到她要顾斐娶白珍的话。 柳芸更气了:「不可能!我们顾家没有休妻再娶的规矩,这事儿你想也甭想!」 提议被拒,柳慧也恼了,先前伪装出来的笑容立即消失,又变成之前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什么叫没这个规矩?你是顾斐他娘,你说让他娶谁,他就得娶谁!你要是不愿做这个恶人,我可以帮忙,反正江微微那丫头跟娘家断绝了关系,没有娘家帮扶,她就算被人赶出去,又能怎么样?咱们柳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随便叫几个人出来,就能把江微微压得死死的!」 秀儿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绿了。 要不是微微姐拦着,她这会儿就已经冲上去跟柳慧撕逼了。 柳芸听她越说越过分,气急败坏道:「你不要说了!微微是个好儿媳,咱家不可能休妻,永远都不可能休妻!」 谁知柳慧听了这话,直接就笑出声来。 「就江微微那副懒样,在家傻事不干,连衣服都要男人动手去做,你居然说她是个好儿媳?你怕不是傻了吧?!」 随后她又将身边的白珍往前一推。 「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咱家珍丫头才是真正的好儿媳,孝顺公婆,伺候相公,家里家外什么事情都能干,而且还勤俭持家,从不要求好吃好穿的,可不比那什么都不会干就只知道坐着等吃的懒丫头强多了吗?!」 白珍臊得满脸羞红,脑袋埋得很低,一副不好意思见人的模样。 柳芸仍是拒绝:「珍丫头是不错,但我家阿斐已经娶亲了,这门亲事不行!」 柳慧没想到自己主动提亲,居然还被一再拒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白珍脸上的羞红已然淡去,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是被打击到了。 柳芸的态度极其强硬,无论对方怎么说,她就是不松口。 这让江微微有点意外。 她原本还以为柳芸应该会有所动摇的,因为柳芸是真的挺喜欢白珍,反正这个时代表亲通婚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表兄妹成亲,被他们当成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却没想到,柳芸居然拒绝得如此干脆坚决,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根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柔软性子完全不一样。 柳慧非常恼火,觉得柳芸不识抬举,放着这么好的儿媳不要,非要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懒丫头当儿媳,简直就是眼瞎! 可柳芸咬死了不松口,柳慧也没办法,只得退而求其次。 「你们若是坚持不肯休妻,那就不休吧,大不了弄个平妻,两人都嫁给顾斐,都是顾斐的妻,这样谁都不吃亏,总可以了吧?」 江微微直接就被气笑了。 这位大姨为了能把闺女嫁进来,还真是什么招儿都使得出来啊。 平妻?真亏她想得出来! 这次柳芸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扭头看向儿子。 「阿斐,你觉得呢?」 顾斐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柳芸立刻便道:「这是阿斐的婚事,阿斐说不行,那就不行。姐,你还是熄了这心思吧,另外给珍丫头找个合适的婆家。」 柳慧又气又急:「连平妻都不愿意,你们还想怎样?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家珍丫头做妾?!」 此时白珍已经脸色煞白,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谁知柳芸这次拒绝得比前面几次都更加迅速。 「不,咱们顾家男人从不纳妾!」 柳慧直接就怒了:「你这是什么屁话?什么叫做从不纳妾?你这是故意找藉口来忽悠我们呢!我知道你家阿斐有了出息,他现在是秀才老爷了,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一样了,所以你们就看不起咱们这些穷酸亲戚了!」 她的话再次刺痛了柳芸,让柳芸越发难受。 柳芸红着眼眶解释:「我从没看不起你们,我是说真的,顾家有祖训,男人不纳妾,女人不做小,我不能违背顾家祖训,不能对不起顾家的列祖列宗,你们要相信我!」 「放屁!这世上但凡是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居然还拿祖训出来忽悠我们,真当我们没见过世面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给我们十两银子,要么让顾斐娶了珍丫头!」 柳芸被她这近乎无赖的威胁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柳慧却还在催促:「赶紧的,要么给钱,要么娶人,你快选吧!」 见她一点姐妹情面都不顾,柳芸心里最后那点情分也被磨光了,只剩下深深的失望和愤怒。 「我不会给钱,也不会娶人,你们立刻走,快走!」 柳慧冷笑一声:「看你这样子,你是打算不认我们这门亲戚了?这样的话,以后咱们也不用来往了,咱们柳家就当做没有你这个闺女!」 这话简直诛心! 柳芸再也忍不下去了,不停地喊她滚。 可柳慧哪能听她的?翘着二郎腿就道。 「你让我们来,我们就来,你让我们走,我们就走,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跟你讲,你今天要么给钱,要么娶人!要是你都不选,那我们就住在你家里,哪里也不去,以后就吃你家的住你家的!」 「你!」 柳芸气急败坏,这哪里是什么亲姐?简直比强盗还不要脸! 她冲上去抓住柳慧的胳膊,使劲往外拖拽:「这里是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你赶紧滚,你要是不滚,我就喊村长来赶你走!」 柳慧见她居然敢动手了,登时火了,直接就把胳膊一抡,使劲将她给甩了出去! 单论力气,柳芸完全不是柳慧的对手。 被柳慧这么一甩,柳芸立刻就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都往后倒。 眼看她就要摔倒了,关键时刻,江微微忽然伸手扶住她。 柳芸借力站稳,再次看向自家亲姐。 那目光,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深深的失望和难受。 江微微见她脸色难看至极,主动问道:「娘,你还好吧?」 柳芸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声道:「这事儿我管不了了,你看着办吧。」 第209章:人不可貌相 江微微对她会说出这种话并不意外,低声提醒:「娘,你知道我这人的办事风格,我要么不动手,要动手的话,就不会留任何情面。」 「没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娘累了,回房去休息了。」 说完,柳芸便不再去看柳慧和白珍,步履蹒跚地走出屋子,整个人像是无端老了好几岁。 秀儿赶紧追上去,扶住柳芸的胳膊。 「顾婶,我送您回房。」 「诶。」 等她们两人走远了,江微微这才徐徐开口:「大姨,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真不想走?」 柳慧斜眼睨着她,完全没把她这个年轻小媳妇放下眼里。 「对啊,你们今天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江微微呵呵一笑,转而看向顾斐,道:「相公,去把房门关上。」 顾斐什么都没问,大步上前,将房门关上。 门一关上,屋里的光线立即便得昏暗。 柳慧和白珍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 柳慧站起身,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江微微拿出自己的荷包,朝她晃了晃:「你们不是想要钱吗?过来,我给你们钱。」 白珍觉得她的态度有问题,怀疑这里面有诈,可柳慧一听到有钱拿,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柳慧不顾闺女的阻拦,双眼发亮地跑到江微微面前,伸手去抢她的荷包。 就在这时,江微微拿出藏在衣袖中的一拍即晕砖,勐地朝柳慧脑门拍过去! 还没等柳慧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上,彻底陷入昏迷。 白珍见状,被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尖叫:「啊啊啊!救命啊!杀人了!!」 可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来救她们。 她试图向顾斐求助。 「表哥,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顾斐无动于衷,就那么冷眼看着她,完全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 在白珍心里的绝望已经攀升至顶点的时候,江微微走到白珍的面前。 「既然你们非要赖着不肯走,那我只好亲自动手送你们一程。」 说完,江微微就一板砖拍过去! 白珍避无可避,被砸中脑门,晕倒在地。 江微微收起板砖,拍了下手:「把人拖出去。」 顾斐盯着她看了片刻,刚才他看得分明,她手里原本什么都没有,忽然冒出一块板砖。 也不知道她那板砖到底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顾斐心里疑惑,但却没有多问。 他左手拽住白珍的衣襟,右手拽住柳慧的衣襟,将两人拖出屋子,拖过青砖铺成的路面,一直拖出院子,扔到了外面的雪地里。 江微微径直走进客房,将屋子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就找到那十几张被偷走的兔子皮毛,除此之外还有好些零碎小玩意儿,比如说梳子、茶杯、绢帕、油盐酱醋各种调料…… 最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还发现了一条男人的亵裤。 那是顾斐的亵裤,他洗了晒在后院,没想到居然被人给偷了! 柳慧一个嫁了人的妇人肯定不会偷这种东西,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可能是暗恋顾斐多年的白珍。 江微微拎起那条宽大的亵裤,啧啧出声:「没看出来啊,这小姑娘生得白白净净的,居然还是个偷内裤的变态,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将那亵裤扔到旁边,穿是不可能再穿的了,被别人摸过的亵裤,就算顾斐不嫌弃,她也是嫌弃得很,她打算回头就把这条裤子给烧掉,省得碍眼。 江微微将除了亵裤之外的其他所有东西都搂进怀里,大步走出屋子,大声喊了句秀儿。 秀儿闻声跑出来。 「微微姐,咋了?」 江微微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塞进她怀里,说:「这些都是被偷走的东西,是证物,你帮我好好拿着。」 「嗯!」 江微微进屋里拿出装有糕点的盒子,带着秀儿大摇大摆走出院门。 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家家户户早就起来了,但因为大雪的缘故,大人们都不愿意外出,只有孩子们在外面疯跑打闹,还有人打起了雪仗。 江微微在那群孩子之中看到了六娃子的身影。 「六娃子!」 六娃子听到有人喊自己,停下扔雪球的动作,循声望去,看到喊自己的人是江微微,立即丢掉雪球,兴沖沖地朝她跑去。 这六娃子是村长江丰年的宝贝孙子,调皮得很,以前还跟人一起嘲笑江微微是个丑八怪,后来被江微微治好脚上的烫伤,又被爷奶爹娘好好教育了一顿,便改变了对江微微的态度。 他跑到江微微面前,响亮地喊了一声微微姐! 江微微打开盒子,拿出一块芝麻糖给他,说:「我给你糖吃,你能帮我个忙吗?」 六娃子见到有糖吃,眼睛都直了,立即接过芝麻糖:「好!」 「你叫上你的小伙伴们,一起去挨家挨户地敲门,就说咱家遭贼了,让大傢伙儿都来帮忙抓贼,等事情办好后,我把这盒糖都送给你们。」 「嗯!」 六娃子拿着芝麻糖去跟小伙伴们说这事儿。 小伙伴们见到那香喷喷的芝麻糖,全都馋得直流口水,立马就兴沖沖地跑去敲门喊人。 不一会儿,就有很多村民走出家门,陆陆续续地聚集在了江微微的家门口。 就连村长江丰年也被喊来了。 江丰年牵着六娃子的手,走到江微微和顾斐的面前,说:「这兔崽子满村喊人来你家,说是你家遭了贼,是不是真的?」 其他村民们也都看着他们两口子,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感到很关注。 无论何时何地,盗贼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存在。 尤其是他们这种本就不富裕的穷乡僻壤,要是被贼光顾一遭,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江微微指了指躺在雪地上的两人,说:「就是这两个贼,来咱家偷东西,被咱们抓了个正着。」 她又指了指秀儿抱在怀里的东西。 「这些便是被她们偷走的东西。」 俗话说捉贼拿赃,现在既然人赃俱获,众人自然是没有任何怀疑。 但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惊唿道:「这两人不是顾斐的大姨和表妹吗?她们怎么成了贼?」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说道:「她们的确是我们家的亲戚,可就算是亲戚,我们也不能包庇她们偷盗的行为。实不相瞒,她们以前就来咱家偷过不少东西,那时候我相公看在亲戚份上,不想跟她们计较太多。可她们却是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地偷东西,如今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却还抵死不认,着实让人恼火。」 第210章:有嘴都说不清 江微微的话在情在理,大家都表示理解,不是顾斐小气,而是这对母女太不要脸,连亲戚家的东西都偷,这种人简直比老鼠还让人讨厌! 江丰年问:「这两人怎么晕了?」 「哦,她们被我们当场捉住,死不承认,甚至还对我娘动手,我们为了保护娘,就把她们给打晕了。」 众人闻言,越发气愤。 「偷东西不算,居然还动手打人,太无耻了!」 「只是打晕她们也太便宜了,就该把她们送进县衙,狠狠地打板子!」 自从江微微连续几次把人送进县衙打板子后,云山村里的人有样学样,如今只要碰上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嚷嚷着要告上县衙打人板子,法律意识可谓是提升了一大截。 江丰年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问:「微丫头,顾斐,既然这两人是你们家的亲戚,偷的又是你们家的东西,这事儿自然应该由你们来决定该怎么处置,你说是告上县衙?还是怎么做?」 江微微看向顾斐,用眼神示意他来回答。 虽说她性格强势,但顾斐毕竟是一家之主,在外人面前得给他面子,免得被别人看轻了他,而且柳慧和白珍都是他那边的亲戚,由他出面决定该怎么处置她们是最妥当的。 顾斐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下道:「她们偷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必要大老远地把她们送去县衙,直接把人扔出村子,以后再也不准她们埋进村子一步,免得她们以后再去别家偷东西。」 村民们纷纷点头表示贊同。 谁家东西都不是大风颳来的,要是被偷了得多么心疼啊! 像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就该滚远点儿,别再来他们云山村。 江丰年应了一声:「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叫来两个强壮的媳妇,将柳慧和白珍拖出云山村,扔到山道上。 一拍即晕砖的效果非常好,她们即便是被拖出去那么远的距离,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昏睡得死沉。 等她们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身体几乎都被冰雪给冻僵,想要回去找江微微的麻烦,却被云山村里的村民们给赶了出去,并明令禁止她们母女再踏进村子一步。 柳慧气不打一处来,可身体实在是冷得不行,她不敢再在外面多做逗留,只得压下心里的愤恨,带着白珍狼狈离开。 这些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江微微那一头,在解决掉讨人嫌的柳慧母女后,便按照约定,将满满一个盒子的芝麻糖都送给了孩子们。 孩子们拿着芝麻糖,兴奋得不行。 六娃子更是拍着胸膛说道:「微微姐,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儿,你还找我们啊!」 江微微乐得不行:「行,一定找你们。」 秀儿把怀里的东西仔细擦干净,一样样地放回原位。 江微微把亵裤被偷的事情告诉顾斐。 顾斐的表情相当精彩。 他黑着脸走进客房,将那条亵裤拿出来,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 江微微见他不高兴,反而笑得更加开怀:「以后你晒衣裤的时候可得小心了,免得再被哪家小姑娘给偷走了,到时候你可是有嘴都说不清。」 顾斐没吭声,心里却琢磨着,家里是时候该养一条狗了。 以后再有那不长眼的傢伙来偷东西,就直接放狗咬! 两人吃完早饭后,携手去了健康堂。 原以为今天健康堂依旧没什么病人,却没想到,他们刚到健康堂,就有一辆牛车冒着风雪停在健康堂。 从车上下来四个汉子,个个都身材高大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 其中留着满脸络腮鬍子的汉子背起个老妇,快步跑进健康堂,其他三人紧随其后,他们看起来很着急,连牛车都顾不上去拴了。 他们进门就喊:「大夫,快救人啊!」 江微微示意他们把人放下。 大鬍子壮汉将老妇轻轻放到椅子里,急切地说道:「我娘这两天一直咳嗽,我上药局给她抓了药,吃了也没见好转。今早她咳嗽的时候,忽然就像是被什么给卡住了,整个人都喘不过起来了,你快给她看看吧!」 这是詹春生也走了过来,但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就这么揣着手站在旁边看着。 那老妇坐在椅子里,浑身颤抖,像是唿吸极其困难的样子,眼睛都开始翻白了。 江微微掰开老妇的嘴,仔细看了看。 「是浓痰卡在了喉咙里,必须立即吸出来。」 浓痰卡喉不算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导致窒息死亡。 大鬍子壮汉忙问:「咋吸?」 放在现代,有很多设备都能吸出痰,但放在这古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江微微:「用嘴吸。」 接下来她仔细讲了下操作方法。 大鬍子壮汉长得高大威勐,手臂上纹有青色吊睛白额大虎,腰间还配有长刀,看起来很不好惹,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孝子。 他听完江微微的话,没有求别人帮忙,立刻就按照她提供的办法,用嘴对嘴的办法,把那团卡在他娘喉咙里的浓痰给吸了出来。 大鬍子壮汉涂掉浓痰,尤四娘立刻递过去一碗浓茶。 他接过浓茶,先是漱了下口,然后再一口气把剩下的茶水全给喝了。 喝完后他把茶碗还给尤四娘,道了一声谢谢。 老妇喉咙里面没了浓痰,立即大口地喘气,伴随大脑中的氧气逐渐充盈,神智也逐渐恢復清醒。 她沙哑着嗓子问道:「这是哪?」 大鬍子壮汉单膝跪在椅子前,说:「这是医馆,我带您来看大夫。」 老妇连忙摆手:「我很好……咳咳咳!我不看大夫,浩子,咱们回家,别在这里浪费钱。」 一听这话,那大鬍子壮汉顿时就红了眼眶:「娘,钱的事情您别管,您乖乖看大夫,回头我会把医药费补上的。」 跟着一起来的另外三个汉子也跟着附和。 「对啊,宋大娘,您就听大哥的话,乖乖看病吧。」 「您别担心看病的钱,咱们会想办法的。」 「浩子哥厉害着呢,我们几个也不差,肯定能赚到钱给您看病的!」 第211章:你弟被人给打了! 被喊作宋大娘的老妇仍是摇头摆手,坚持要回去。 那大鬍子壮汉干脆把心一横,直接将挂在腰间的长刀给摘下来,用力往桌上一拍,粗声粗气地说道:「你们给我娘看病抓药,这刀暂时压在你们这里,等我凑够了医药钱,就把这刀赎回去!」 阿桃和尤四娘都被他这架势吓得往后缩了缩,就连壮壮也抱紧尤四娘的腰,不敢吭声。 另外那三个汉子争先恐后地劝阻。 「大哥,这是你爹留下的遗物,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咋说压出去就压出去呢?!」 大鬍子壮汉打断他们的的话,红着眼眶说道:「这刀再珍贵,也没有我娘的健康重要,只要这里的大夫能治好我娘,让我做什么都值得!」 说完他又看向江微微,目光兇狠:「你最好不是什么庸医,要是你治不好我娘,我就砸了你这健康堂的招牌!」 江微微看在他是个孝子的份上,没跟他一般见识。 她沖阿桃说道:「紫苏子、白芥子、莱菔子,每样抓三钱,熬成养心汤,端来给病人服下。」 「好!」 阿桃手脚麻利地抓了药,拿去灶屋熬成一碗热乎乎的养心汤,然后端出来,放到宋大娘的面前。 宋大娘还在摇头:「我不喝药,我也不看病,你们带我回去吧。」 江微微说:「药已经熬好了,病也已经看了,就算您现在回去,医药费照样还是要出,您确定真的要走吗?」 听她这么一说,宋大娘立刻就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既然钱都已经出定了,那她是肯定不能白白浪费这汤药的。 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端起养心汤,一点点地喝下去。 这养心汤是江微微之前开宝箱开出来的药方,专门针对老人中虚喘嗽,痰壅气滞的病症,有温化痰饮的功效,用在宋大娘身上正正好。 宋大娘喝完药后,感觉一直堵在嗓子里面的那股郁气,好像消散了些,感觉唿吸都变得通畅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咳个不停。 大鬍子壮汉急切地问道:「娘,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了?」 宋大娘摸了下自己的喉咙,然后才道:「这药有用,我感觉好多了。」 闻言,大鬍子壮汉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有用就好。」 江微微让阿桃抓了三幅药,放到他面前:「这是养心汤,每天煎一副药,分两次煎,早晚各喝一碗。先让你娘喝三天,要是痊癒了就不用再喝药,要是还没痊癒,就再来健康堂找我。」 大鬍子壮汉一改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双手接过三包药材,感激道:「谢谢大夫,您的医术真是太好了,我之前给我娘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管用,只有你开的药有用,你真是活菩萨!是神医再世!」 另外三个汉子也跟着一起道谢。 顾斐已经写好字据。 他将字据放到大鬍子壮汉面前,说:「这是欠条,你欠我们健康堂一两二钱银子,你把刀压在咱们这里,三个月内,只要你凑够了钱,随时都能来把刀赎走,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画押吧。」 他指了指字据右下角的空白处。 大鬍子壮汉不认得字,但他相信健康堂不会坑自己,当即在字据上面按下了手印。 顾斐收起字据和刀,表示他们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候,有一辆马车停在健康堂的院门口。 谢子俊跳下马车,急匆匆地跑进健康堂。 他边跑边喊:「微微,江微微!」 江微微循声望向外面,见他跑进来,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谢子俊一看到她,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做什么?」 「你快跟我走,」谢子俊伸手去拽她的胳膊,「你弟被人给打了!」 江微微一愣,没能及时躲开他的手,就这么被他抓住了胳膊。 顾斐眉头微皱,伸手将江微微拉到身后。 日思夜盼的佳人好不容易被握到手心里,现在却又被给拉开,谢子俊很是恼怒,不满地瞪向顾斐。 顾斐冷眼看着他,神色也很是不善。 江微微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急切地问道:「你说清楚点,我弟怎么会被打了?谁打的他?」 谢子俊说:「具体过程我也不清楚,今早我去魏家找魏尘,但是魏家的人说他病了,不方便见客。我觉得有蹊跷,就守在魏家门外,见到大夫从魏家出来,就跟大夫打听关于魏尘生病的事情。」 江微微追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魏尘背上全是伤,是那种被人用藤条抽出来的伤,伤口很多,又因为没有及时医治,伤口已经溃烂,变得非常严重。魏尘人已经昏迷不醒,大夫给他开了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江微微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能对魏尘用藤条的人,除了魏章,不会再有别人。 「好你个魏章,刚从牢里出来,就又来找死!」 正准备离开的大鬍子壮汉听到这话,忽然停下脚步,他说:「江大夫,你若是想要找人寻仇,可以跟我说,我们兄弟几个别的不行,打架还算可以的。」 宋大娘立即抓住他的袖子:「浩子,你又要去跟人打架吗?不行,你们不准打架,咱们要做正经人,不能再做那偷鸡摸狗蛋的勾当!」 大鬍子壮汉忙道:「是有人欺负了江大夫的弟弟,江大夫刚救了您一命,还允许咱们赊欠医药费,是咱们的恩人,咱们必须得知恩图报,您说对吧?」 宋大娘有点迟疑:「就算这样,也不能打人啊。」 「我们不打人,我们就是吓唬一下对方,让他们不敢再来欺负江大夫的弟弟。」 听儿子这么说,宋大娘终于松口了:「那行,就吓唬一下,不准动手。」 「嗯!」 大鬍子壮汉哄好了自家娘老子,又看向江微微,等待她的回答。 江微微也不犹豫,直接点头说行。 大鬍子壮汉也是个有经验的,知道这种事情不好当众说,他让三个兄弟帮忙将宋大娘抬回牛车上,然后对江微微说道:「你想怎么个教训法?」 第211章:魏老爷子和魏词 江微微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个不相关的事情。 「你叫浩子?」 大鬍子壮汉哈哈一笑:「我全名叫宋浩,小名叫浩子,道上兄弟有的叫我刀哥,还有的叫我宋老虎。」 说完,他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那条吊睛白额大虎的青色纹身,显然这就是宋老虎外号的由来。 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后对顾斐说道:「你把宋浩的刀拿来。」 顾斐依言照做。 他将刚收起来的长刀又拿出来,放到宋浩面前。 宋浩不解:「你们这是?」 江微微说:「你拿着它,更好办事,等事情办完了,咱们之间的帐就一笔勾销。」 然后她低声交代了几句话。 宋浩听完后,没有再多问,直接抄起长刀,挂回腰间,然后抱拳一礼:「江大夫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们身上,保证帮你们办得妥妥噹噹!」 「嗯,去吧。」 宋浩转身,大踏步走出健康堂。 等他们一走,健康堂里其他人都全都看向江微微。 刚才江微微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勉强也能听到几个零星单词,比如说魏驰和魏素兰。 谢子俊试探性地问道:「你打算对魏驰和魏素兰动手?」 江微微凉凉一笑:「当初我就警告过他们,要是再敢动阿尘一下,我就揍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我这个人向来是说到做到。」 「你就不怕他们报復吗?」 「想要报復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谢子俊神色复杂。 他看着面前的江微微,发现她真的变化太大了,不只是相貌变得更加娇艷动人,行事作风也跟以前大相迳庭。 以前的她腼腆内向,遇到事情只会躲起来偷偷哭,胆小怯弱,还有种涉世未深的天真。 可现在,她活得潇洒肆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怼谁就谁,从不会委屈自己。 这样的江微微,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明艷灼热。 谢子俊感觉自己的心口也像是被烧了起来。 江微微让谢子俊去书院请山长出面,她则跟顾斐赶去魏章的大哥家。 魏章上面有个大哥,名叫魏词。 据说当年回春堂应该是由魏词继承的,后来不知道魏章使了什么手段,迫使魏词将回春堂让了出去,两兄弟也因此彻底撕破脸。 分家后,魏老爷子跟着魏词一家过日子,魏章被单独分了出去。 除非必要,双方很少有来往。 江微微原本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来因为魏尘的事情,特意打听来的。 她和顾斐都觉得魏词和魏老爷子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于是两口子主动求上门去了。 魏词对于江微微和顾斐忽然到访,感到很疑惑。 「你们是谁?」 江微微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我是魏尘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位是我相公,魏尘昨天被他爹给打成了重伤,现在仍旧昏迷不醒。我非常担心他的安危,但他爹跟我有些过节,不会愿意让我见到魏尘,所以我们只能来求你们帮帮忙。」 魏词一听这话,眉头紧锁:「可我们家早就跟老二没有来往了。」 「我知道,但魏尘毕竟是你们魏家的子孙,他又是个读书的料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经魁,就连山长都夸他有天分,如果好生培养的话,他将来肯定能给你们魏家光宗耀祖。可现在他被他爹打得半死,若是放任不管,这么好的苗子很可能就要被毁了!」 魏词被她说动了。 魏家世代行商,一直都跟功名无缘,表面看起来风光,但却是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人,每年光是讨好官场上的那些老爷就要花费巨大。 若他们家将来真能出个进士或者举人,以后他们就有了底气。 魏词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冒出个更加大胆的念头。 但那念头只是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下去,毕竟还没见到魏尘本人,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真的适合。 他道:「你们等一下,我得把这件事情跟我爹说一下,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看法。」 江微微颔首说好。 魏词匆匆离开。 堂楼里面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两人。 两人没等多久,魏词就领着一位白髮老者回来了。 那老者便是魏词和魏章的父亲。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身形清瘦,走路有些颤颤巍巍,但精神却很不错,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走,老头子我亲自陪你们去老二家,要是老二真如你说的那样虐待魏尘,我肯定饶不了他!」 江微微和顾斐都是一笑:「多谢老爷子。」 一行人乘坐牛车来到魏章家门口。 魏词搀扶着老爷子下车,江微微和顾斐紧随其后。 他们上前叫门。 门房拉开大门,见到来人居然是魏老爷子,赶紧把院门全部打开,毕恭毕敬地说道:「老爷子请进。」 魏老爷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魏词扶着,大步迈过门槛,走进院里。 他们到来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魏章耳朵里。 魏章不明白多年没有联繫的大哥怎么会带着老爷子找上门来,他赶紧带着媳妇儿子女儿感到堂楼,向老爷子行礼问候。 魏老爷子也不坐,就这么站在屋子里,看着面前多年不见的二儿子,板着一张老脸问道。 「你家小儿子呢?咋不见他人?」 魏章赶紧说道:「他病了,正在屋里养病呢。」 「是吗?他的屋子在哪里?带我去瞧瞧。」 魏章心里一惊,没想到老爷子张嘴就要看魏尘,魏尘现在还昏迷着呢,哪能让老爷子见到他?! 魏章赶紧劝阻:「阿尘生着病,您老身子骨又不好,要是把病气过给您老就不好了。您坐,我就让人给您准备茶点,中午您和大哥留下来一起吃饭。」 见他试图转移话题,魏老爷子非常不满,拐杖用力在地板上敲了一下,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不吃饭也不喝茶,我就要看我的小孙子!」 魏章一脸为难:「可大夫说阿尘需要静养,暂时不能见客。」 江微微适时地开口:「我是大夫,我能给阿尘看病。」 魏章一见到她,脸色顿时就黑如锅底:「你怎么在这里?我家不欢迎你,快滚!」 江微微非但不走,反而还抬起下巴,露出轻蔑的冷笑。 那眼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上不台面的跳樑小丑。 明晃晃地挑衅! 魏章登时就被气了个半死。 第212章:谁也管不着! 魏老爷子抬高音量:「你别管其他人,我现在就要见到我的小孙子,你要是不让我见他,我就自己去找,我一间间屋子地找过去,就不信找不到人!」 说着,他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后院走去,看样子真要一间间屋子地找过去。 魏词赶紧追上去,扶住他老人家,提醒他老人家走慢点儿,别摔着了。 魏章沖自己的一双儿女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拦住魏老爷子。 可惜没用。 无论魏驰和魏素兰怎么哄骗,魏老爷子都不为所动,坚持要去找魏尘。 一连找了好几间屋子,仍是没能找到人,魏老爷子有点生气,扭头沖段湘君喊道。 「老二他媳妇,你儿子到底住在哪里?」 段湘君想说却又不敢说,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微微见状,冷冷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实话,你是真想让你儿子死吗?」 段湘君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 她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抬手指了个方向。 「阿尘住在前面那个小院里面。」 她的话刚说完,魏章的脸色就变了:「你胡说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 段湘君被骂得眼眶一红,泪珠子落下来。 她用绢帕捂住脸,像是不能忍受被相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辱骂,哭着跑走了。 魏老爷子循着段湘君指的方向走去,进入一个小院子。 院子有个正在扫地的粗使婆子,忽然见到进来这么多人,被吓了一跳,赶紧丢开笤帚屈膝行礼。 魏老爷子问:「你家二少爷呢?」 粗使婆子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在屋里呢。」 魏章见已经阻拦不了,开始疯狂在脑中思考该怎么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局面。 房门被推开,魏老爷子被人搀扶着走进去。 他定睛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魏尘。 魏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无论旁人怎么叫都不醒,显然还在昏迷。 没等魏老爷子开口,江微微就已经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拉开魏尘的上衣,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 一见到那伤痕,江微微顿时就红了眼。 魏老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瞪着魏章,厉声质问:「这孩子身上的伤是咋来的?是不是你打的?」 魏章无法否认。 昨天动用家法的时候,家里很多人都看到了,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就能知道真相。 他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阿尘不听话,我是他亲爹,理应好好管教他。」 魏老爷子拿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个兔崽子,你是他亲爹就能这么打他?他才多大啊?你下这么重的手,就不怕真把他打坏了吗?!」 老爷子年纪大了,力气却不小,打起人来虎虎生威。 魏章被打得吃痛不已,赶紧闪躲:「您别打了,这是咱家的家务事,您不用管。」 魏老爷子一听这话就更气了。 「你教训你儿子,是你的家务事,那我教训我的儿子,也是我的家务事,谁也管不着!你别跑,过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个兔崽子!」 魏老爷子抡起拐杖追着魏章打。 魏章不敢还手,也不愿站着挨打,只能抱头鼠窜,四处闪躲。 魏驰和魏素兰怕被波及,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在他们眼里,父亲一直都是个严厉强势的男人,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如此狼狈的一面,害怕之余,竟然还有点想笑。 江微微没有去管那父子两个,她让顾斐打开随身带来的医药箱。 她先用棉球沾湿高浓度酒液,帮魏尘清理伤口流出来的脓液。 酒精刺激伤口,剧烈的痛苦令魏尘浑身发抖,眼皮颤了颤,仿佛马上就要醒来。 江微微立刻拿出一包麻沸散,对顾斐说道。 「你去把这个煮成汤药。」 顾斐接过麻沸散,抬脚往外走。 他刚走出小院,就看到段湘君藏在一个柳树后头,她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这边张望。 她见到顾斐出来了,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 「阿尘怎么样了?」 顾斐说:「微微正在给阿尘治伤,灶屋在哪里?我要去熬药。」 段湘君忙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顾斐跟在段湘君的身后,顺利找到灶屋。 在顾斐熬药的时候,谢子俊带着山长来到了魏家。 管事匆匆跑来魏章,说是山长和谢家小郎君来了。 魏章一听这话,立刻就扭头看向江微微,怒道:「是你把人招来的吧?!」 也就是这么一下,让魏老爷子逮住机会,手中拐杖狠狠砸到他脑门上,直接就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 魏章被打得头晕眼花,差点昏过去。 好在管事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当众一头栽倒在地上。 此时魏驰和魏素兰也围了上来。 魏驰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魏素兰掏出手帕,帮父亲捂住脑门上的伤口。 魏章气得不行,可对方是他亲爹,他就算再气,也不敢跟亲爹动手,只能咬紧牙关:「爹,你闹够了没有?!我打阿尘,那是因为他犯了错,您别来管闲事了,行吗?!」 魏老爷子指着他就骂:「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家这点子破事?要不是看到小孙子太可怜的份上,我连你家大门都不想进!你瞧瞧你现在这幅德行,开个医馆却要卖假药害人,如今回春堂被查封,你还坐了牢,咱们魏家的名声都被你给败光了!我现在真是后悔,当初你娘刚把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给掐死,也省得你去祸害别人!」 魏章被骂得恼羞成怒,脸色涨得通红:「我之所以坐牢,还不是因为江微微和魏尘,要不是他们两个里应外合勾搭成奸,我的回春堂就不会被查封,我也不至于被打了板子还要蹲大牢!」 魏老爷子险些被他气得晕过去。 「合着你到现在都还不承认错误?」 魏章一句话厥回去:「我没错!」 「好,好!你死不认错是吧?我今天就打到你认错为止!」魏老爷子气急败坏,还想扑上去打人,却被其他人给拉住。 第213章: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魏老爷子打不着人,心里越发恼火,直接就抄起放在桌上的茶壶,狠狠往地上一砸! 啪的一声脆响! 茶壶碎成无数片,吓得众人急忙往旁边躲,生怕被碎瓷片划伤。 魏老爷子砸了茶壶还不算,把茶杯也拿起来一个个地朝魏章砸过去,一边砸还一边骂。 「小时候你就不学好,学人家编谎话骗人,要不是你娘护着你,我早就打死你了!等你长大了,非要接手回春堂,甚至还为此跟你大哥争得头破血流,你大哥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回春堂让给你,结果呢?你仗着回春堂一家独大,故意抬高药价,赚那黑心钱!最可恶的是,你居然还卖假药害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就你这样的居然还好意思说要教训儿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江微微一边给魏尘清理伤口,一边听魏老爷子骂人。 说真的,要不是魏尘现在还昏迷不醒,她真想跳起来给魏老爷子鼓掌叫好。 这老爷子骂起人来实在太爽利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魏章被骂得毫无还嘴之力,又羞又恼,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顾斐端着麻沸散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谢子俊跟九曲书院的山长。 他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碰见的。 山长进屋看到魏尘背上的伤,担心之余,更是极为愤怒。 他自诩读书人,从不说那粗鄙之语,但他现在是真的很想骂人。 他看向魏章,质问道:「魏老爷,魏尘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然对他下此毒手?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你竟是连那畜生都不如了吗?!」 魏章被骂得面色涨红,可对方是九曲书院的山长,桃李满天下,在本地很有名望,就连县太爷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 魏章不敢骂回去,只能嘴硬地为自己辩驳:「是魏尘做错了事,我才出手教训他。」 「那么请你告诉我,魏尘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竟然要被你打成这样?」 魏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因为魏尘跟姐出去吃了顿饭,他看不顺眼,就把魏尘打了一顿吧?! 山长见他答不上来,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之前就听说你卖假药害人,还企图栽赃陷害给同行,没想到你不仅是个心胸狭窄,唯利是图之人,还是个心狠手辣,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毒父,你这样的人,怎么堪为人父?!」 魏章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大霉,先是被亲爹找上门打一顿,又被山长噼头盖脸一顿教训,偏偏对方身份特殊,他还没办法还嘴,只能受着,心里憋屈得不行,恨不得原地爆炸,把这屋里的人都给炸飞出去! 顾斐将麻沸散餵给魏尘。 喝完药后,魏尘睡得更沉了。 江微微用烈酒帮他把伤口仔细清洗干净,然后撒上止血散,再用纱布缠起来。 做完这些后,她又摸了下魏尘的脑门,仍旧是滚烫。 这个时代没有温度计,她凭藉行医经验判定,少说也有三十九度多了。 必须得赶紧退烧。 江微微对顾斐说道:「去拿个汤婆子,灌上冰水,再准备一盆温水,还有一壶酒。」 「好。」 顾斐快步往外走去,他又在院门口见到了段湘君。 段湘君想进去看看,却又不敢进去,只能一只守在小院外面等消息。 她见到顾斐又出来了,忙问:「还需要什么吗?」 顾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是个非常失败的母亲,她怯弱而又自私,有时候甚至还会做出一些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蠢事,可有时候她又会表现出一点母爱,让人觉得她可怜。 段湘君被他看得很是尴尬,又问了一遍:「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我要汤婆子,温水,还有酒。」 「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你先进去,等我准备好了,就给你们送去。」 说完,段湘君就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走了。 顾斐回到屋里,见魏老爷子和山长还在教训魏章,开口提醒了一句。 「阿尘还在病着,需要好好休息,咱们出去说话吧。」 魏老爷子和山长这才停嘴。 他们一起看向江微微,询问魏尘的病情怎么样了? 江微微说:「伤口都已经重新处理过了,但人还在昏迷,浑身发热,需要有人时刻守在旁边照顾。」 魏老爷子立即道:「把人抬上牛车,送到我家去,我让人好生照顾他!」 魏章第一个反对:「不行!阿尘是我儿子,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带他走!」 魏老爷子论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抽:「咋地?你还敢跟你老子爹耍威风?我说要带阿尘走,阿尘就必须跟我走,你要是不同意,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魏章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疼得他脸都白了。 他赶紧往旁边躲,嘴里的语气也跟着软和起来,带着几分哀求的意味:「爹,就当是我求您了,您跟大哥回去好好过日子,别来掺和我家里的事情了,成不?」 「你如果争气的话,我会来掺和你家的事吗?这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太过火,把咱家的名声都给败光了,我迫不得已才出面帮你擦屁股吗?不然你以为我都半截身子进土了,为啥放着好好的清净日子不过,非要来掺和你家的破事儿?你瞧瞧你现在这幅德行,再听听山长刚才说的话,我这张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魏老爷子越说越气,又是一拐杖朝他打过去。 魏章这次躲得快,没有被打到。 一直没吭声的魏词,此时也开口了。 「老二,按理说我们已经分家,我不该管你家的事情,可你毕竟还是姓魏,在外人眼里,咱们仍是一家人。先前你卖假药害人,被抓起来打板子,还被关进大牢。咱们魏家因这事儿受了不少人的白眼,平时就连出门买个菜,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实话,那滋味很不好受。当初我把回春堂让给你的时候,你可是跪在祖宗前面发过誓的,你说你一定会把回春堂发扬光大,会让咱们老魏家光耀门楣,可现在呢?回春堂被查封了,咱家的名声也彻底毁了,你说说你,你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对得起谁?」 第214章:过继 魏章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不说话。 魏老爷子一见他这模样,就手痒痒,又想揍人。 魏词急忙拉住他,好声好气劝了几句,然后又对魏章说道。 「老二,回春堂已经没了,多说无益,但阿尘这孩子却还小,你瞧瞧他身上那些伤,是个人看着都觉得不忍心,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说真的,你如果真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就把他过继给我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就连江微微也抬起头,诧异地看向魏词。 所有人都没想到,魏词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魏词却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往下说:「我家的情况,老二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原本有一儿两女,两个闺女都嫁出去了,唯一的儿子在四年前因病去世了。因为这事儿,我媳妇把眼睛都哭瞎了,我们这把年纪,想要再生一个是不可能的了。我不希望将来老了死了,连个摔盆子捧灵位的后人都没有,所以我一直都想从旁人家里领养个儿子,可看来看去都没看到合适的。我瞅着阿尘这孩子挺好的,聪明懂事,跟我家阿善长得有几分相似,正好他又姓魏,要是过继给了我,连姓都不用改,仍是一家人。「 其实在他听江微微提起魏尘的事情时,就动了这个心思。 魏尘年纪小小就已经是秀才,说明他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料子,如果能好生培养,将来就算不说前程似锦,起码也能担起家业。 魏词原本是打算等魏尘病好后,再跟魏老爷子商量一下,只要魏老爷子同意,他就来找魏章说这事儿。 可眼下这情况,他觉得当众直接说出来,也许会比私下里商量更合适。 魏词的话,不仅打动了魏老爷子,也打动了江微微。 比起人品有问题的魏章,沉稳厚道的魏词的确更靠谱,更适合当魏尘的爹。 就连山长的心,也偏向了魏词。 魏章直接就气炸了。 「不可能!阿尘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不可能把他送出去!你想也不要想!」 魏老爷子一听这话立刻就火冒三丈。 他拎起拐杖就往魏章身上抽,一边抽还一边骂:「照你这说法,你到死也是我儿子,我打死你也是天经地义!」 魏章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他讨不到便宜,干脆往外跑,想要熘之大吉。 恰好这时候段湘君抱着汤婆子和一壶酒走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个丫鬟,丫鬟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魏老爷子跑得太急,没注意到有人进来,直接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段湘君哎呦叫了一声,被撞得连连后退,正好又撞上丫鬟,主僕两个一起摔倒在地,汤婆子、酒壶、还有满满一盆温水全都落在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魏章也是往后连退两步。 待他看清楚自己撞到的人后,就像是找到了出气筒般,冲上去就揪住段湘君的头髮,恶狠狠地骂道。 「我不是让你滚出去吗?你怎么又跟来了?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段湘君吃痛不已,却又不敢挣扎,只得哀哀求饶:「我没有,我错了,老爷你饶了我吧。」 魏章觉得,自己对付不了魏老爷子和山长,总不至于连自家女人都对付不了。 他扬起手就要往段湘君的脸扇过去,想要揍这女人一顿,以此来发泄压抑在心里的怒火。 江微微却在此时忽然开口,语气充满讥诮之意。 「魏老爷,你也就只能在女人小孩面前逞一逞威风,你忘了你之前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事情了吗?当时你可是疼得唿爹喊娘,眼泪鼻涕一起熘,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呢。」 魏章的右手一顿。 他扭头看向江微微,目光中透露出浓浓的怨恨。 「我会被打板子,还不是因为你吗?你跟魏尘两个合起伙来陷害我,你们两个都该死!」 江微微笑了下:「当初在公堂上对你说过的话,你兴许已经忘了,不过我也不怪你,毕竟你年纪大了,脑子煳涂了,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也很正常。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你不是只有魏尘一个儿子,你的另外一个儿子也在九曲书院念书,他下个月就得参加府试。若是魏老爷子和山长现在就联名上书给学正,告他欺压幼弟,品行不端,并且他还有个卖假药害人被关入大牢的亲爹,你猜猜看,你家大儿子还能顺利参加府试吗?」 魏章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他大怒:「你在威胁我!」 江微微轻抬下巴,傲慢道:「是又如何?」 「你!」 魏章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想打她,顾斐却先一步站出来,护在江微微的身前。 顾斐生得高大,又有一身的气势,完全不像是普通的乡下汉子,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往那儿一站,冷冰冰的样子,实在吓人。 魏章被吓得硬生生地剎住脚步,不敢再靠近江微微。 这时,江微微转身看向魏老爷子和山长,笑吟吟地说道:「我知道二位都是讲道理的人,可惜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讲道理,像魏章这样蛮不讲理的人,根本无需跟他多费口舌,直接把利害关系跟他讲清楚,他知道怕了,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地认怂。」 魏老爷子和山长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教做人。 不过,她说得挺有道理。 刚才魏老爷子是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山长也是讲了一大箩筐的道理,可都没用,魏章根本听不进去。 反倒是江微微刚才的威胁姿态,让魏章感到了畏惧,甚至气急败坏地想要打人。 魏老爷子长长嘆了口气:「这个儿子我是教不好了,也不想再教了,就按江大夫说的做吧。」 山长捏着鬍鬚颔首表示认同。 魏章见他们两人居然都被江微微给说动了,要合起伙来打压他,他顿时就急了,忙道:「爹,山长,你们别挺这丫头胡说八道,她就是个乡下村妇,头髮长见识短,什么都不懂,你们千万别被她给怂恿了啊!」 第215章:两个儿子,你只能留下一个 魏老爷子这会儿不想打人了。 他拄着拐杖,缓缓说道:「老二啊,该说的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死活都不听,我也拿你没办法。回春堂已经被你给糟蹋了,我不想再让阿尘也被你给毁了,你要是愿意把阿尘过继给你哥,你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们就既往不咎了。你要是仍旧执迷不悟,非要继续折磨阿尘,那我就跟山长一起联名上书,告阿驰品行不端,取消阿驰参加科考的资格。」 一听这话,魏驰顿时就急了。 他慌忙说道:「爷爷,山长,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啊,对阿尘用家法的人是我爹,你们要对付也应该是对付我爹,别殃及到我,我是无辜的啊!」 魏章本来还为老爷子的话生气,这会儿听完大儿子的话,他就更气了。 「臭小子,要不是你告诉我,说阿尘勾结外人陷害我,我会对阿尘用家法吗?现在你居然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魏驰被骂得脸上挂不住,面色涨红,嘴里却还在狡辩:「我是说了阿尘跟他姐有来往,可没说别的,是您非要往深里想,这可怨不得我。」 「你!」 魏章简直要被气死了。 见他们父子两个当众吵了起来,而且还互相攀扯,足以可见他们的品行有多差。 魏老爷子看得满心失望,老二不仅把回春堂的招牌给搞砸了,就连两个孩子也没教好,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刚加坚定了要把魏尘过继出去的决心。 魏章和魏驰这父子两个的品行已经是没得救了,魏尘算是仅存的一个好果子,老大膝下又没得儿子,以后魏尘很可能就是他们魏家小辈中唯一靠得住的人,决不能让他被魏章给毁了。 魏老爷子想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有力。 「老二,你自己选吧,是要留住小儿子,还是保住大儿子的前程。」 魏章两个都想要。 他哀求道:「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阿尘,不会再打他了,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吧。」 魏老爷子冷笑:「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魏章不敢反驳,继续卖惨哀求。 「我就这么两个儿子,他们都是我的心头肉,不管放弃谁,我这心里都难受啊。爹,您也是做父亲的,您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求您看在咱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江微微见他说得眼睛都红了,演技着实了得,有点担心魏老爷子会心软。 她看向魏老爷子,却见魏老爷子脸上的冷笑越发明显。 他讥讽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你只要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的什么屎。你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故意卖惨博同情,这种招数你以前用得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当年分家的时候,你跪在地上哭着说会好好经营回春堂,求你大哥把回春堂让给你,还说你会把回春堂看得比命都还重要,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魏章被说得一脸尴尬,可怜的模样维持不下去了。 魏老爷子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失败品。 以前魏老爷子还曾想过要把这个失败品给修好,现在看来,这个失败品已经是烂到骨子里了,修不好了,只能忍痛放弃。 「你快点做选择吧,两个儿子,你只能留下一个。」 魏章还想再说些什么。 魏老爷子直接一摆手:「别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你今天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我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魏章暗恨老爷子多管闲事。 魏驰生怕他会放弃自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地哀求。 「爹,您可千万不能放弃我啊!您忘了在您坐牢的时候,是谁跑前跑后地帮您托关系吗?又是谁豁出脸面到处求人把您捞出来的吗?爹,我才是最向着您的那一个,魏尘跟您根本就不是一条心,您把他留他家里,只会给您惹来更多麻烦,不如把他送出去,免得以后再出现后院起火的情况!」 听完他的这番话,在场众人的表情可谓是相当精彩。 魏老爷子和山长都很失望,魏驰为了前程连亲情都能不顾,可见他有多么自私。 魏素兰觉得兄长这话说得很对,不住点头,希望父亲能答应下来,等魏尘被送出去了,以后家产都归她哥所有,跟那个小杂种再没有一点关系! 段湘君则一脸惊慌,她万万没想到,魏驰居然怂恿他爹把魏尘送出去,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亲兄弟吗?魏驰连一点手足之情都不顾念了吗?! 她赶紧爬起来,抱住魏章的大腿苦苦哀求。 「老爷,阿尘是您的亲骨肉,您不能把他送给别人啊!」 魏章正在思考大儿子的话,大儿子那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耐烦地推开段湘君,然后对魏老爷子说道。 「爹,我可以把阿尘过继给大哥,但作为交换条件,大哥得给我八百两,算是我这么多年来用在阿尘身上的抚养费。」 此话一出,好不容易平復心情的魏老爷子,顿时又火了。 他气得抡起拐杖就要打人:「张嘴就要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魏章这次没躲,他直接伸手抓住砸过来的拐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养了阿尘这么多年,供他吃供他穿还供他念书,如今他考上了秀才,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我要八百两已经算是很实惠了!」 魏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山长拧眉说道:「八百两也太多了,一般人家哪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现银。」 魏章冷哼:「没有钱就免谈,正好我还不想把阿尘送出去呢!」 江微微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魏词抢了先。 他道:「八百两就八百两吧,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钱,今天你让我把阿尘带回去,明早我亲自把银票送上门。」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魏词,都在好奇他怎么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钱的? 第216章:都是你的错! 面对众人的疑惑,魏词镇定解释:「这些年家里做生意,攒了一些钱,原本是想留给阿善娶媳妇的,可阿善不幸病逝了,这些钱便一直在钱庄里放着。」 魏章啧了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家里还真是富裕呢,张嘴就能拿出八百两,早知道你这么有钱,刚才我就该多要一些的。」 魏老爷子怒斥:「你给老子闭嘴!」 魏章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山长捏着鬍鬚缓缓道:「既然你们两家已经说定了,那就现在把过继文书给写好,我给你们做个见证人,明早再去县衙把过户手续给办好,再把银钱交清,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魏章不情不愿地让下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段湘君还在哭求:「老爷,阿尘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他是我的心头肉,是我的命根子,您就这么把人给送出去了,以后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魏素兰见到小杂种被送出去了,心里高兴坏了。 她主动走到段湘君的身边,语气格外温柔:「娘,您别伤心,就算没有了阿尘,还有我和大哥呢,我们会把您当成亲娘一样,好好地孝敬您的。」 要换成以前,段湘君见到继女的态度这么好,肯定会很开心。 可现在,她满心都是失去儿子的痛苦,连带着对继女的态度也不那么好了。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道:「我不管,我就要阿尘,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下半辈子就靠他过活了,你们不准把他送走,否则我就死给你们看!」 魏素兰又好声好气地安慰了几句,见她始终不听劝,最后那点耐心随之告罄,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冷了下来。 「这事儿已成定局,你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劝你还是乖乖认清现实吧!」 下人捧着笔墨纸砚走进来。 山长铺平宣纸,提起毛笔,沾上墨汁开始书写过继文书。 其他人都围在旁边看。 段湘君想扑上去抢过笔和纸,不让山长写文书。 魏素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警告她。 「你如果乖乖听话,以后还有你的好日子过,你如果非要闹腾,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山长迅速写好过继文书,魏词和魏章先后签字画押。 文书一式两份,两人各拿一份。 既然小儿子已经成别人家的了,魏章也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再加上他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身上也好几处地方在隐隐作痛,他急着去看大夫,拿着文书就直接走了。 魏驰和魏素兰见到事情办成了,心里都很松快。 兄妹两个跟魏老爷子和魏词打了声招唿,便脚步轻快地走了。 段湘君还在哭哭啼啼,仿佛要把肝肠都给哭断了。 可在场没人理会她。 魏词小心收好文书,然后对江微微说道:「现在能动阿尘吗?我想把他带回家去照顾,放在这里我不安心。」 江微微说:「小心些的话,应该没问题。」 她让顾斐将魏尘背起来。 顾斐动作很轻,小心避开魏尘背上的伤口。 江微微寻来毛毯给魏尘裹上。 趁他们忙活的时候,谢子俊帮她把医药箱收拾好了,还主动背到了肩上。 既然决定要跟这个家断绝关系,屋里其他的东西,江微微是一样都没拿,反正她有钱,回头魏尘要是缺什么,直接给他买新的。 她沖顾斐说道:「走吧。」 「嗯。」 一行人往外走。 段湘君见到儿子要被人带走,像是疯了般扑过去,想把儿子抢回来。 「你们把儿子还我!还我!」 江微微示意其他人先走。 她一把拉住段湘君的胳膊,不让段湘君阻碍其他人离开。 段湘君拼了命地挣扎反抗,头髮都散了下来,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 江微微扣住她的肩膀,弯腰在她耳边说道。 「放手吧,阿尘已经不是你儿子了。」 眼看着儿子被背出了小院,段湘君终于再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哭:「你胡说!阿尘是我生的儿子,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你们凭什么抢走他?凭什么啊?!」 江微微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感情。 「你除了生下阿尘,还为他做过什么?他被人欺负,你不会为他出头,他受了委屈,你只会劝他忍让,他生病受伤了,你却还有心情去照顾别人的孩子,任由他的病情继续加重。娘,你真的担得起这一声娘吗?「 段湘君哭得越发厉害:「我也不想这样的啊!我只是个改嫁的女人,我是继室,是后娘!我自己都过得如履薄冰,整日胆战心惊的,唯恐被人说我这个后娘当得不称职,我只能委曲求全,努力地去讨好老爷和那两个孩子。以前那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抓住江微微的手腕,表情变得有些怨恨。 「是你!是你的出现,才让阿尘渐渐远离我,要不是你怂恿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都是你的错!」 这个念头,早就在她心里冒出了头。 此时在失去儿子的刺激下,这个念头瞬间被放大好多倍。 她没办法去怨恨相公,也没办法去怨恨儿子,她现在唯一能恨的,只有这个早就没有感情的闺女。 江微微有些讶异:「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得出这么奇葩的结论?」 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居然把过错都怪到别人头上,这甩锅的技术未免太生硬了吧! 段湘君现在已经被怨恨沖昏了头脑,她不会去思考问题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如果没有江微微的出现,她的儿子就不会被抢走。 一切都是江微微的错! 段湘君勐地扑上去,掐住江微微的脖子,五官因为怨恨而变得扭曲。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讨债鬼!我既然生了你,我就有资格杀了你,你赶紧去死吧!去跟你那个死鬼老爹到地府作伴吧!」 江微微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发疯掐人,一时不察,被她掐住脖子。 第217章:我是你娘啊 段湘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此时力气却大得惊人。 江微微被掐得喘不过气来。 她扣住段湘君的虎口,将大拇指勐地往外掰! 指关节几乎都被掰脱臼了。 剧痛令段湘君不得不松开手。 江微微趁机挣脱桎梏,并在一瞬之间反客为主,反掐住段湘君的脖子! 段湘君拼了命地挣扎,手指在江微微身上乱抓。 江微微的脖子被抓出两道血痕,疼得她直皱眉,抬手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段湘君的脸上! 段湘君被抽得偏过脸去。 她像是被这一巴掌给抽懵了,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江微微站起身,摸了下脖子。 被抓破的地方火辣辣得疼! 良久,段湘君才有所反应,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睁大眼睛看着江微微,错愕地问道。 「你居然打我?」 江微微冷笑:「怎么?只准你掐死我,不准我打你吗?」 段湘君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 「我是你娘啊,是你的亲娘啊!你居然敢打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江微微讥诮道:「你现在想起你是我的亲娘了,刚才你想要掐死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我的亲娘?」 段湘君的声音逐渐拔高,变的有些尖锐刺耳:「要不是你唆使阿尘跟他爹对着干,阿尘就不会被送走,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十月怀胎生了你,你不想着怎么回报我,却成日想着怎么害我,像你这样的闺女,我宁肯不要!」 若是原主听了她的话,怕是要难受得想死。 可江微微却是一笑,语气中满含讥讽:「正好,我也不想要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娘,咱们一拍两散,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段湘君现在恨毒了她,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冒火,脱掉鞋子就往江微微扔过去,一边扔还一边骂。 「天生的丧门星,剋死了你爹不算,还来克我,你怎么不早点死呢?!」 江微微侧身躲开迎面飞来的绣花鞋,再次看向坐在地上蓬头乱髮的疯女人,忽然冷笑一声。 「我很好奇,没有了我和阿尘这对亲生儿女之后,你将来晚年该怎么过?你当成亲生儿女疼宠的魏驰和魏素兰,是否会真的把你当成亲娘来奉养?」 闻言,段湘君脸上的表情一凝。 魏驰和魏素兰会把她当成亲娘来奉养吗? 想到魏素兰骂她的那些话,再想到魏驰那冷漠讥讽的神情…… 段湘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冷透了。 那对兄妹恨他入骨,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地给她养老?! 江微微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然后便大步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段湘君一个人。 她想了很多,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害怕,最后再也忍不住,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 江微微走出小院。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雪。 寒风裹挟着雪花迎面扑来,江微微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她目不斜视地穿过堂楼,走出正门。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 马车是谢子俊家的,他问江微微要不要上车? 江微微说:「你送山长回去吧,我坐牛车就行了。」 这时顾斐已经跳下牛车,他扶着江微微上车,车夫驱赶牛车,摇摇晃晃地远去。 谢子俊嘆了口气,回到马车里坐好。 与他一起坐在马车里的还有山长。 山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悠悠嘆道:「顾秀才的娘子真是聪慧,他能娶到这样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妻子,以后在仕途上肯定能走得更加长远。」 谢子俊听了这话,酸熘熘地嘀咕了一句。 「她原本应该是我的娘子……」 山长看向他:「你说什么?」 谢子俊笑了下,神态从容地岔开话题:「没什么,今天的事情有劳您了,我先送您回去,改天我再登门拜谢。」 山长摆了下手:「拜谢就不用了,魏尘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保护他是我的职责。」 马车迎着风雪,缓缓驶向九曲书院。 没过多久,牛车顺利抵达魏词家。 顾斐背着还在昏睡的魏尘下车,江微微举着油纸伞跟在旁边,魏词扶着魏老爷子紧随其后,他们迈进大门,快步来到后院。 魏词推开房门:「这是阿善以前住的房间,里面每天都有人打扫,非常干净,直接就能住人。」 顾斐背着魏尘走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上。 因为魏尘背上有伤,只能趴着。 江微微让人用汤婆子灌上冰水,放到魏尘的脑下,又用温水参杂烈酒,不断擦拭魏尘的身体,帮助他尽快降温。 她正忙活的时候,顾斐忽然碰了下她的脖颈。 「你这里是怎么弄伤的?」 江微微动作一顿,她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上面那两道抓痕已经没再流血,但还是很疼。 她蹙眉道:「被我娘抓的。」 顾斐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瞳仁比普通人更黑,像黑曜石似的,此时被他盯着看,会发现他的目光格外幽深,似乎是要穿透她的灵魂,进入她的心底。 江微微笑了下:「别这么看着我,只是抓破了一点皮而已,没大碍的。」 顾斐没有说话,低头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抹灵,小心翼翼地抹到她的脖子上。 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魏词和魏老爷子。 魏词和魏老爷子此时都识趣地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抹好药后,顾斐沉声道:「没事了。」 江微微以为他是在说抓伤的事情,随口应了声:「嗯。」 谁知顾斐又接着说道。 「没有了她,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江微微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男人是在安慰她。 这个男人聪明得很,即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能从一点抓伤就猜出全部的经过,他怕她因为段湘君的事情而伤心,特意安慰她。 江微微的笑容越发柔和:「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嗯,永不反悔。」 两人看着彼此,眼中能看到对方的倒影。 仿佛,他们就是彼此的全世界。 刚刚睁开眼睛的魏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 他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汪! 第218章: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 魏尘醒来后,整个人都还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唯一让他熟悉的,就只有姐姐和姐夫。 江微微摸了他的额头,确定温度已经降下了一部分,便停止给他擦拭身体,并亲手帮他把衣服穿好。 她温声解释道:「这里是你大伯家,这是你大伯,那是你爷爷。」 魏尘的眼珠子缓慢转了下,看向那两个陌生的长辈,声音沙哑地唤道。 「爷爷,大伯。」 见这孩子乖巧听话,魏老爷子和魏词都很是欣慰,忙不迭地应了声。 「诶!」 接下来,江微微将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魏尘。 魏尘虽然年纪小,但复杂的生活环境,让他的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他听完姐姐的叙述,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愤怒。 他扯动嘴角,露出个虚弱的微笑:「谢谢你们。」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见外啊,以后你就在你大伯家好好过日子,你大伯和你爷看起来都是好人,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 眼看窗外天色渐黑,魏词提议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口子今晚就留在咱家过夜吧,咱家别的不多,客房多得是,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江微微笑着应道:「那就劳烦大伯了。」 见她指甲称唿自己为大伯,魏词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些,他道:「我这就让人去给你们收拾房间,晚饭也该准备起来了,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有什么比较喜欢吃的菜色?我提前去跟厨娘说。」 顾斐说:「我们没什么忌口的,您随便准备就行了。」 魏词走了出去。 魏老爷子在床边坐下,他看着魏尘那苍白的小脸,嘆了口气。 「你受苦了。」 魏尘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魏老爷子又安慰了几句。 但因为祖孙两人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虽是亲人关系但事实上却也只是比陌生人熟悉了那么一点点,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强行尬聊了几句之后,气氛就陷入了沉默。 魏老爷子又嘆了口气,起身走了。 等他一走,屋里就只剩下魏尘和他姐姐、以及他姐夫三人。 姐姐和姐夫都是他熟悉的人,他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江微微又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温度没有再回升,心下稍安。 魏尘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犹如小奶狗般,满满的都是依恋之情。 「姐,每次都是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世主吗?」 江微微轻笑出声:「这次救你的不只有我,还有你姐夫、谢子俊、你大伯、你爷爷、以及山长,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是没办法把你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 魏尘却不管这些。 他只知道,每次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都是姐姐出现救了他。 在这个世上,连亲爹亲娘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只有姐姐,会真心实意地护着他。 他忍不住又轻轻唤了一声。 「姐。」 江微微捏了下他的脸蛋:「行了,别撒娇了,好好休息吧,争取早点痊癒,下个月你还得去府城考试呢。」 魏尘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姐,我会好好考试的,我会考上举人和进士,会当上大官,到时候给你请封诰命夫人,让你以后只用享福就可以了。」 江微微笑得越发开怀:「有志气是好事,但你要是真当上大官,也只能给你媳妇和你娘请封诰命夫人,我这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可沾不上光。」 闻言,魏尘很是失望。 江微微帮他把被子盖好:「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来操心我的事,我有你姐夫照顾着呢。」 魏尘默不吭声。 他倒不是不相信姐夫,但他还是觉得失望,姐姐帮了他那么多,他却没办法为姐姐做点什么。 魏词来通知他们吃晚饭。 大家在花厅里面坐着,桌上摆满丰盛的饭菜。 魏尘因为有伤在身,不能起床,这会儿还在屋里趴着。 魏老爷子原本是想让下人去给魏尘送饭,可魏词却主动接过食盒:「我去送吧,你们先吃,我很快就回来。」 他拎着食盒去了魏尘所在的房间。 魏词其实很紧张,他想跟魏尘多多亲近,却又担心自己做得不好,惹来魏尘的排斥。 他打开食盒,端出热乎乎的小米粥,一口口地餵给魏尘。 以前魏善还活着的时候,魏词也曾这样亲手为他吃过饭,后来魏善没了,他就没再做过这种事情,现在忽然又重操旧业,动作难免有些生疏笨拙,捏住勺子的手指都有点颤抖。 每次餵到魏尘之前,魏词都要先把小米粥吹了又吹,生怕烫到魏尘。 魏尘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吃完了一碗小米粥。 魏词用绢帕帮他擦干净嘴角,温声问道:「吃饱了吗?」 魏尘微微颔首:「嗯,饱了。」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就叫我。」 「嗯。」 魏词看着这孩子,越看越觉得他像极了自己过世的儿子,心里有点难受,忍不住嘆了口气。 等他提着空食盒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魏尘的声音。 「谢谢您,我以后会好好孝敬您的。」 魏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心里的难受一下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慰和欢喜。 魏尘本来还想喊他一声爹。 但却没有喊出口。 两人关系毕竟还不够深厚,魏尘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子,暂时还没办法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为爹。 好在魏词也没在意这点,笑着说道:「你别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好身子。」 「嗯。」 魏词回到花厅,手中的空食盒已经递给了下人。 大家都没吃饭,特意等他回来才动筷子。 魏老爷子见到魏词面上带笑,似乎是心情很不错,忍不住问道:「你跟阿尘说什么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魏词笑着道:「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了两句。」 魏老爷子哼了声。 他才不信大儿子的话,要是真没说什么,他这个大儿子才不会如此高兴。 「不说就算了,回头我去问问阿尘。」 第219章:忽然多个儿子 魏词身边坐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看起来肤色苍白,身材消瘦,身体应该不太好,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焦距,显然是个盲人。 江微微之前就听说魏词媳妇因为儿子病逝的原因,把眼睛都给哭瞎了。 原本她还以为只是个夸张的说法,没曾想到居然是真的哭瞎了。 魏词先是招待江微微两口子多吃菜,然后又熟练地给自家媳妇夹菜盛汤。 他媳妇名叫古淑莲,她的胃口不太好,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轻声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魏词立刻让丫鬟将古淑莲送回房间。 等古淑莲走后,魏词这才对江微微和顾斐露出歉意的笑容。 「我媳妇身体不好,平时很少出门,也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江微微和顾斐都表示没事儿。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又去看了眼魏尘,见他已经睡下,便放心地去了客房休息。 两口子简单地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江微微趴在顾斐的怀里,小声地问:「你觉得魏老爷子和魏词为人怎么样?」 她原本是可以今天就走的,但因为担心魏尘在新家过得不好,便特意留下来住一晚,藉机观察魏词一家人的品行,看看他们是否真能好好照顾魏尘。 顾斐缓缓说道:「魏老爷子虽然急躁了些,但心底不错,是个好人,至于魏词……」 他说到这里特意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魏词心思通透,是个聪明人。」 江微微抬头看他:「我也觉得他们两个还不错,只是魏词他媳妇看起来似乎不太欢迎阿尘。」 古淑莲虽然身体不好,可她毕竟是魏词的结髮妻子,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要是她不待见魏尘的话,魏尘以后在这个家里的日子怕是会很不好过。 顾斐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温声安抚道:「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 「因为有魏词在,他是个聪明人,肯定有办法能让他媳妇接受阿尘。」 …… 此时,魏词正在屋里跟古淑莲说话,说的正是魏尘的事情。 古淑莲不同意家里忽然多个儿子。 在她看来,她的儿子永远都只有阿善一人,别人无法取代阿善的地位。 魏词显然是对髮妻的心思很是了解。 他并未急着劝妻子接受魏尘,而是先把魏尘在家里被欺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魏尘被亲爹打得半死,古淑莲心生同情,不由自主地心软了。 魏词嘆息:「你是没看到阿尘那模样,背上全是伤,浑身发热,人也昏迷不醒,瞧着甚是可怜。我那时候就想着啊,要是咱家阿善还活着的话,这时候应该跟阿尘差不多大了,可惜,咱家阿善福薄,没能活到这个时候。」 想起自家那个早夭的儿子,古淑莲忍不住落下泪来,很是伤心。 魏词搂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抚:「阿善已经走了三年,也许他现在已经转世投胎,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咱们好好照顾阿尘,也是给阿善积福,有了福气,也许阿善这辈子就能健康长寿,你说是吗?」 古淑莲捂住脸哭,一边哭还一边点头:「嗯!咱们要为阿善积福!」 就这样,她算是接受了自己有个新儿子的事实。 次日早晨。 吃完早饭后,顾斐陪着魏词去了魏章的家里。 魏词将那八百两的银票交给魏章,随后兄弟两人一起去县衙办理过户手续,将魏尘的名字正式迁到了魏词那一户里。 事情办妥之后,兄弟两人一个字都没多说,直接各回各家。 魏章带着八百两回到家里,他打算用这笔钱重振回春堂。 比起一个吃里扒外的小儿子,他觉得回春堂更重要,只要回春堂能东山再起,就能把健康堂踩下去,顺带把江微微那个贱丫头给踩到脚底,让她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魏驰和魏素兰得知魏尘已经正式过继出去,都很开心,特意让厨房加菜,今天的午饭要好好庆祝一番。 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段湘君是越发惶惶不安。 江微微临走前说的那些话,一直在她耳畔萦绕,让她夜不能寐。 她没有了亲生儿女,将来老了怎么办?病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魏驰和魏素兰。 虽然她已经知道这两兄妹不是省油的灯,可她已经别无选择,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段湘君收拾好心情,假装之前撕破脸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又变回以前那个温柔又大度的后娘,主动帮忙操持午饭夹菜的事情,努力地去讨好魏驰跟魏素兰。 至于魏驰和魏素兰能否真的领情,那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 经过一晚的休息,魏尘的烧已经彻底退了,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得知姐姐和姐夫今天就要回去了,很是不舍。 「你们以后还来吗?」 江微微笑着应道:「肯定来。」 「那我等着你们。」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顺手将一个荷包塞进他手里,说:「这里面有一些散碎银钱,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你好好收着,要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尽管用,不够的话再跟我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魏尘特别喜欢这种被姐姐关心的感觉。 他收好荷包,用力点头:「嗯!」 临走前,江微微特意去跟古淑莲见了一面。 古淑莲以为她是来跟自己说魏尘的事情,却没想到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 「你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给你把把脉?」 古淑莲很意外:「把脉做什么?」 对待病人,江微微向来是很有耐心。 她温声解释道:「我是大夫,在云山村开了个医馆,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让我给你看看,也许我能治好你的眼疾。」 古淑莲的眼睛已经瞎了三年,这期间看过很多大夫,都没有用处。 她对此已经认命了。 此时听到江微微的话,古淑莲心里一动,冒出一点儿希望,但很快又把这点希望给按下去。 第220章:重见光明的希望 古淑莲的语气很苦涩:「我看过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可我的眼睛还是看不见,算了吧,别再折腾了。」 她已经受够了希望之后又失望的痛苦。 反正早晚都要失望,不如彻底不要有所希望。 江微微以前见过许多病人,自然也清楚古淑莲的心思,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跟老朋友闲聊般,笑着道:「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只是给你把把脉,能治就治,治不好就算了,反正我又不收你的诊金。」 古淑莲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这一笑,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 古淑莲便抱着试试也无妨的心态,将右手伸了出去:「你想看便看吧。」 江微微按住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片刻后,江微微松开手指,又检查了一下古淑莲的眼睛,并询问了一些跟眼疾相关的问题。 古淑莲都一一作答。 这一整套望闻问切做下来,江微微心里有了底,她让人拿来纸笔,一边写字一边说:「你这种情况,应该是伤心过度,挤郁过深,导致肝气郁结,长久无法得到疏通,进而影响到了眼睛。我先给你开三副疏肝剂,等你吃完药,看看能否好转一些。」 江微微说的话,跟其他大夫的说法几乎是大同小异。 但那些大夫从未提过什么疏肝剂。 古淑莲很好奇:「疏肝剂是什么药?」 「是我们健康堂独有的药方,能滋养肝肾、疏肝理气,药性比较温和,不用担心伤到身体,你可以放心服用。」江微微将写好的药方递过去。 古淑莲接过药方,但因为眼睛看不到,无法知道药方里面写了什么。 等魏词和顾斐回来后,江微微和顾斐提出告辞,两口子携手离开。 古淑莲将药方拿给魏词看,并将江微微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魏词以前也曾打理过回春堂,知晓医理,他看完手中的药方,面上浮现出些许异色:「这方子真是阿尘他姐写的?」 古淑莲点头说是的,随后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这药方很好,也许真能对你的病情发挥作用。」 听到相公的话,古淑莲一愣,随即露出喜色:「真的吗?」 「嗯,我先让人去抓药,你按时吃药,等三幅药吃完再看结果。」 古淑莲立即应下:「好!」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双已经瞎了三年的眼睛,居然还有重见光明的希望! 因为这事儿,连带着她对魏尘的事情也更加上心了。 魏尘是江微微的弟弟,江微微主动给她治病,一文钱的诊金都没收,完全是看在魏尘的面子上,古淑莲虽然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但这点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要是她这双眼睛真能治好,她怎么也不能亏待魏尘。 …… 回家的路不好走。 天气冷不说,路面还被冰雪给冻住了,又湿又滑,稍不留心就会摔跤。 江微微脚上穿着小皮靴,保暖防水的效果非常好,但却没办法防滑,她走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摔倒。 顾斐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走。」 江微微问:「你不怕摔吗?」 「放心,我背着你,肯定不会摔。」 江微微将信将疑地爬到他背上,抱紧他的脖子。 顾斐站起来时,江微微下意识绷紧身子,显得有些紧张。 顾斐注意到这一点,温声安抚道:「别紧张,不会摔的。」 他大步走出去,鞋子踩在冰面上,每一步都非常稳。 江微微渐渐放松下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能走得这么稳当?」 顾斐边走边说:「我学过功夫,练功第一步就是扎马步,扎马步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 江微微听着觉得挺新奇的,忍不住说道:「改天你也教教我练功呗。」 要是她能学上一两招,以后再碰上那极品,不用板砖也能直接将对方给制服了。 顾斐却道:「你学不会的。」 「为啥?」 「练功太苦了,你吃不了那苦,」顾斐顿了顿,又低声补上一句,「我也捨不得你吃那苦。」 江微微却不觉得自己吃不了苦。 她要是吃不了苦,当初也就不至于当了那么多年的医生也没转行,凭她的家境和学歷,不是没有更好的出路,只是她不愿意,她就想行医救人。 结果救人无数的她,把自己给累死在了工作岗位上。 想想也是心酸。 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 今天没有下雪,也没有颳风,但温度依旧低得吓人。 等他们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了。 柳芸和秀儿见到他们两个回来了,赶紧给两人熬了姜汤,又给他们下了两碗热腾腾的汤面。 一碗姜汤加一碗热汤面下肚,江微微感觉被冻僵了的身体,很快就变得暖合起来了。 柳芸询问他们昨天去镇上做什么? 昨天他们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跟柳芸和秀儿说一声,导致两人担心了一整晚,生怕两人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 江微微将魏家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柳芸和秀儿听完后,都是满心的感慨。 没想到那魏章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居然那么不要脸,不仅虐待儿子,还把儿子卖了个好价钱。 有一个这么糟心的亲爹,魏尘真是倒了大霉。 柳芸嘆道:「幸好阿尘还有个爷爷和大伯,以后有他们帮忙照看,阿尘的日子肯定能好起来。」 随后她又追问魏词跟魏老爷子的为人。 这次回答的人是顾斐。 他说:「魏大伯跟魏老爷子人都还不错,他们挺看重阿尘的。」 柳芸闻言彻底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他们人好,对阿尘好,其他都好说。」 眼看天色不早,江微微和顾斐便没有再去医馆,反正这种天气来看病的人不会很多,詹春生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 闲来无事,江微微缠着顾斐学武功。 顾斐拿她没办法,让她先练扎马步。 结果蹲了一盏茶的功夫,江微微就撑不下去了。 顾斐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家媳妇那么娇气,多走点路都嫌累,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练武的苦。 江微微假装没看到他的表情,回屋烤火喝茶看话本,练武什么的,就当是她众多梦想中的一个梦吧。 第221章:玉肌散与玉容散 第二天一大早,顾斐又去了一趟菜地,将地里的白菜萝蔔全给收了,用驴车运到家里。 这么多白菜萝蔔,他们一家人是肯定吃不完的。 柳芸特意挑出一箩筐长相比较好看的白菜萝蔔,分别送给左邻右舍和村长一家,再留一部分日常炒菜吃,其余全部洗干净切成条,加入调料放进罈子里腌制。 江微微一道早就去了健康堂,腌菜的事情全都是由顾斐、柳芸、以及秀儿在操办。 等江微微傍晚回到家里的时候,所有白菜萝蔔全都已经进入罈子,放到地窖里面封存,估计过不了多久,家里就有酸酸辣辣的腌菜可以吃了。 下月月初就是府试开考的日子,从九曲县到府城距离远,走路的话至少也得两天一夜,赶车可以快点儿,但也得用上一天时间。 江微微自然是不可能走路去府城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走路去府城。 家里有大黑,套上车就能走,但现在天气冷,之前用的板车不合适。 顾斐便将板车卸下来,去村里木匠家里定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车厢,把车厢套到大黑身上,让大黑拉着走,车厢可以挡风避寒,人坐在里面就不会那么冷了。 江微微上车试了下,车厢做得结实平整,还挺舒服的,但跑得快了会很颠簸。 她提议道:「给车厢下面加几个弹簧吧,可以起到减缓震动的作用。」 接下来她便将弹簧的原理大概说了一遍。 顾斐听完之后很感兴趣,立刻去买材料做弹簧。 起初他想用铁,但无论是生铁和熟铁都太硬了,试试都觉得不适合,他在江微微的建议下,将铁换成铜。 这年头的铜是仅次于黄金和白银的贵金属,非常昂贵,所有铜矿全都被朝廷牢牢把控在手里,平头百姓想要购买铜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好在顾斐要的数量并不多,他直接将家里的铜镜给融了,做成弹簧,装进驴车里面。 这样一来,车子的减震效果的确好了很多,即便跑得快了,也不会觉得特别颠簸。 江微微对此很满意。 这两天健康堂里病患依旧很少,一天下来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来看病,而且看的都还是头疼感冒的小毛病,随便吃点药再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大家都很清闲。 可就算是这样,江微微还是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将医馆知名度提升到500,成功完成任务,奖励中级宝箱一个!」 紧接着,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随后她又收到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你的医馆在九曲县已经很有名气,但宿主仍需努力,优秀的医馆不能只局限于小小一个县城,还需要让更多地方的人知道并了解你的医馆,请宿主继续提升知名度,将你的医馆推向更大的未来!」 江微微走进观察室,关上房门,然后才打开中级宝箱。 从宝箱里面飞出两个技能书,分别是玉肌散和玉容散。 系统询问是否立即使用该技能书? 江微微说是。 两本技能书立即化成金光,钻进她的身体里。 她熟门熟路地召出系统面板,先是查看了一下任务详情。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培养三名护工/护士 任务进度:2/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1000 任务进度:0/1000 …… 第一个任务的进度已经从1变成2,说明健康堂里被系统认可的护士已经从一个变成两个。 江微微不用想也能知道,多出来的那个护士肯定是尤四娘。 不过这还不够,她还差最后一个才能完成任务。 距离任务期限还有半个月,不晓得能不能来得及? 第二个任务仍旧是提升知名度。 这个任务看起来应该属于每个阶段都会有的任务,毕竟知名度对医馆来说真的很重要,越是知名的医馆,来看病的人就会越多,然后名气就会随之变得更大,相反亦然。 从刚才系统的描述来看,九曲县里能够提升的知名度已经快到极限了,毕竟九曲县很小,人数有限,若是再局限于这个小地方,怕是很难再有提升。 想要继续提升知名度,就得想办法去别处发展。 好在这个任务的期限比较长,有足足三个月,江微微还能慢慢地计划。 她关闭任务信息,转而点开技能页面。 在复杂的技能书最下方,出现了两个亮晶晶的新技能—— 玉肌散:本方由白附子、白芷、滑石各等分,加绿豆半升,研为细末,每用三匙,早晚洗面。用于治疗风湿雀斑,酒刺,白屑风,皮肤瘙痒等症,有祛风祛斑、洁面润肤之功效。 玉容散:本方由白牵牛子、团粉、白蔹等药组成,碾成细末。用于治疗面部黧黑斑,初起色如尘垢,日久黑似煤色,枯暗不泽,大小不一,有美容化斑、袪风止痒之功效。使用本方时,每用药末少许,放手心内,以水调浓汁,搽拭面部,良久,再以水洗面,早晚各一次。药方中含有大量洁面袪斑、美容润肤之品,用之可使面部黑斑消退,容颜美好如玉,故名玉容散。 江微微眨了下眼睛,有点意外这次获得的两个药方,居然都是美容方面的。 她脑中很快有了盘算,她先试试这两个药方的效果,若是效果良好,她就做成药品批发卖给药局,再由药局进行零售。 让自己变得漂亮,永远都是女人的追求,这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 现在自然也不例外。 不出意外的话,玉肌散和玉容散的销量肯定能比玉凝脂还要好,到时候她又有一大笔的进帐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江微微也一样,她心里高兴,脚步轻松地走出观察室,冲着众人说道。 「后天我要陪相公去府城参加考试,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大家皆是一愣。 阿桃很诧异:「我们跟着去干什么?」 江微微理所当然道:「一起去玩啊!反正这段时间医馆清闲得很,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玩玩,吃住我全包,就当是咱们医馆的公费旅游,怎么样?」 ………… 先更这么多吧,剩下的稿子我还得再改改,看我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扑地求月票! 第222章:婆媳关系 阿桃听得很心动,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有镇上。 她还从没去过府城呢! 尤四娘仍旧有些犹豫:「我得照顾壮壮,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 江微微笑着道:「你可以把壮壮一起带去。」 「这不好吧?多一个人就得多花一份钱,壮壮还只是个孩子,平时在健康堂里面蹭吃蹭喝也就罢了,哪里还能再让你多花钱带他去玩?你们去玩就行了,我留下来给你们看家。」 江微微没有啰嗦的习惯,蹙眉说道:「我让你们一起去,你们就一起去,别磨磨唧唧的,到时候把健康堂大门一锁,不需要任何人看家。」 尤四娘性子柔弱,见对方如此强硬,她便自然而然地软了下来,不再推拒,只是不住地道谢。 壮壮也跟着道谢:「谢谢微微姐。」 江微微摸了下他的脑袋,然后看向一直没吭声的詹春生。 「詹大夫,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玩嘛。」 詹春生摆手:「不了不了,我都一把年纪了,懒得来回跑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就行了,不用管我。」 江微微却很坚持:「我们要是都走了,留你一个人在健康堂里,我们就算是玩也玩得不放心,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也免得有人上门来找麻烦。」 詹春生一怔:「谁会来找麻烦?」 「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徐锦河,他被打成重伤,九曲县里的大夫肯定治不好他,他最后应该会找上咱们健康堂。他那种无耻又阴险的小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下三滥招数,咱们直接走人,让他想找麻烦也找不着人,气死他!」 詹春生顿时就乐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儿。」 他觉得江微微的话有道理,徐锦河做事情没有下限,回头找上门来肯定又是一堆麻烦事儿,不如直接走人,干脆利落还省心。 江微微又道:「等咱们从府城回来,徐锦河那伤估计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最后只能瘫痪在床,到时候他就算找上门来,我们也不怕他。」 举人又能如何?一个半身瘫痪连走路都成问题的残废举人,毫无前程可言,又有什么可怕的?! 詹春生被她说动了,点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江微微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你们这两天赶紧把行李收拾好,后天天一亮,咱们就出发。」 大家都兴奋地说好。 正好闲着无事,江微微按照药方,分别配出一小罐玉容散和一小罐玉肌散,准备带回去亲自试试效果。 傍晚江微微回到家里,将公费旅游的事情跟柳芸和秀儿提了下,让她们两个也跟着一起去玩。 柳芸迟疑道:「这么多人去府城玩,都由你包吃包住,这样肯定要花很多钱吧?」 江微微笑着说道:「没事,咱们辛苦了一年,到了年底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放松一下,等放松好了,明年才能有更好的心情继续认真工作。」 柳芸从不过问健康堂的事情,但她知道健康堂前段时间有多么忙碌,每天江微微回来的时候,都会累得直不起腰,她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疼。 连江微微这个东家都累成这样子,在健康堂里打工的其他人肯定更累。 于是柳芸没有再坚持,颔首道:「那你们好好去玩吧,我就不用去了,府城我以前去过,不想再去了。」 她顿了顿又道:「你们可以把秀儿带去,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带她去府城,顺便帮她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和首饰,留着等以后嫁人用。」 秀儿羞红了脸:「顾婶!」 江微微凑到柳芸面前,拉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 「娘,你就跟我们一起嘛,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和相公都会不开心的,求你了~」 柳芸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人撒娇呢。」 江微微眨巴着眼睛:「我就算年纪再大,也还是娘的小棉袄~」 柳芸不由得笑出声来,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头,无奈道:「好吧,你既然非要我去,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去。」 「太好了!」 江微微把柳芸哄得服服帖帖,婆媳两个其乐融融,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她们两个是母女,而非婆媳呢。 秀儿见状,越发佩服微微姐,人家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可到了微微姐这里,就连婆媳关系这个大难题也能轻松解决。 等吃完晚饭,两口子回到卧房。 江微微坐在梳妆檯前,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玉容散。 玉容散和玉肌散的功效很相似,但玉肌散更偏向于药用,而玉容散更加偏向于美容养肤,并且玉容散的成本也更贵一点。 真要拿出去卖的话,玉容散的售价应该会比玉肌散更高。 江微微脸上没什么瑕疵,玉容散更加适用。 她用小勺子把玉容散舀出来,放进小碗里面,加入少量清水,搅拌均匀后,再涂抹到脸上。 这玉容散是黑色的,涂到脸上也是黑漆漆的,有点像是海泥面膜。 顾斐铺好床,脱掉外衣靠到床上,他看着自家媳妇的窈窕背影,忽然问道。 「你干嘛非得让娘一起去府城玩?」 江微微手下动作不停,嘴里说道:「之前因为大姨和珍丫头的事情,娘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大好,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好,何必为了两个傻缺闷闷不乐。 顾斐莞尔:「你跟我娘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江微微轻快说道:「娘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她好,咱们都对对方好,感情自然会越来越好。」 原本她只是把柳芸当成一个普通的家庭成员来看待,物质上不会缺了柳芸的,但感情上却不会有过多的投入,直到柳慧和白珍的到来,才让江微微意外发现自己这位婆婆竟然还挺好的。 在柳慧想方设法要把白珍塞给顾斐的时候,柳芸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种不加掩饰的维护,让江微微感激又感动。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几乎每个婆婆都希望自家儿子能多娶几个媳妇,多生几个娃儿,好为家里开枝散叶。 但柳芸却坚决不让儿子休妻再娶,并直言顾家男人绝不纳妾。 沖她这个态度,就值得江微微对她再好一些。 第223章: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江微微起身洗掉脸上的玉容散,然后又对着镜子仔细端详,发现肌肤的确变得更加透亮了。 她摸了摸自己滑熘熘的脸颊,满意地笑弯了眼。 「相公,我们又有个赚钱的路子了。」 顾斐问:「什么路子?」 江微微将玉容散和玉肌散拿到他面前,将这两种药品的效果说了一遍。 顾斐听完之后,又拿起两罐药粉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江微微凑到他面前:「你摸摸我的脸颊,是不是变得更滑熘了?」 顾斐抬手覆盖住她的小脸,轻轻摩挲。 那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他哑声道:「脸上确实很滑熘,不知道身上其他地方是不是也一样滑熘?」 说完他便伸出手,将自家媳妇搂入怀中。 江微微也不反抗,就这么娇笑着倒在他的怀里。 吹灭了烛火,小两口一起上床睡了。 …… 阴冷潮湿的大牢里面。 胡露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徐家管事,惊喜地叫道:「是二爷让你来救我出去的吗?」 那管事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对啊。」 他袖子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瓶,说:「这是二爷特意寻来的假死药,只要你喝了,就会陷入假死状态。等牢头把你的尸体抬出去后,我们就会趁机把你给救走,这样一来,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升天。」 胡露雪伸出满是污垢的双手,接过药瓶,拔掉瓶塞就要喝药。 管事赶紧劝阻:「别着急,等我走了之后你再喝药,伪装出畏罪自杀的样子,别让人怀疑到二爷身上。」 胡露雪忙不迭地应下:「好!」 管事见到事情办成了,便转身走了。 胡露雪紧紧攥着小药瓶,就像是攥着自己最后一条生机。 殊不知,这却是置她于死地的绝路。 当天半夜,县令谢清泉忽然被吵醒。 他忍着不耐烦起身,拉开房门,看着外面的师爷,打着哈欠问道:「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师爷焦急地说道:「徐胡氏死了!」 谢清泉一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怎么死的?」 师爷说:「服毒自杀,等牢头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谢清泉皱眉:「确定真是自杀吗?」 「对,从她服毒到毒发身亡这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牢房里,没人逼她,是她自愿服毒的,看起来像是畏罪自杀。」 谢清泉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从胡露雪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能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敢于自杀的人。 可人都已经死了,且证据确凿,找不到其他疑点,他也只能将此案判定为畏罪自杀。 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庆幸,胡露雪死得恰是时候。 她在这个时候畏罪自杀,那么所有罪名都由她一人承担,案子就此终结,不用再担心牵连到其他人,皆大欢喜。 打发走师爷后,谢清泉回到屋里。 夫人唐氏被惊醒了,问:「外头出什么事了?」 谢清泉不在意地说道:「牢里有个犯人自杀了。」 唐氏以前也曾听说过犯人自杀的事情,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又躺下睡了。 胡露雪的死亡,让杨氏被杀的案子告一段落。 谢清泉解决掉心中一大难题,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他不知道的是,范六娘已经带着杨氏的骨灰离开九曲县,正在返回故乡的路上。 在不久的将来,杨氏被杀的案子会被再次翻出来,无论是他,亦或是徐锦河,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正应了那句古话。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 今天在九曲县还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魏驰和魏素兰出门的时候,被人给套了麻袋。 兄妹两个被套在麻袋里面,又被拖到偏僻的小巷子里面,狠狠揍了一顿,后来两个人实在承受不住,疼得晕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魏素兰还好,只是脸被揍成了猪头,在家养个把月应该就没事了。 但魏驰就惨了,身体不断流血,裤子全被血给染红了,看起来触目惊心,吓死个人。 魏驰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又哭又喊。 魏章心急如焚,把九曲县里能找到的大夫全给找来了,想尽办法给魏驰医治。 最后魏驰的性命是被保住了,可命根子却是彻底没了。 换句话说,他以后只能做个太监。 魏驰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几乎要疯掉,把被子枕头全给扔出去,连同汤药也给砸了。 魏章心疼儿子,劝了好久也没能劝好,只能任由他发泄怒气。 走出屋子,魏章看向等在院子里的段湘君,皱眉问道:「素兰那边怎么样了?」 段湘君忙道:「大夫看过了,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痊癒,可能会留下疤痕,但用玉凝脂就能把疤痕祛掉,没什么大碍。」 一说起玉凝脂,魏章就想起了江微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除了玉凝脂,就没有别的药能用了吗?!」 段湘君答不上来。 魏章也知道她肯定答不上来,发完火后又道:「阿驰心情不好,你少去他面前晃荡。」 「好。」 魏章大步走出后院,来到书房,管事早已经在书房门口等候许久了。 管事见到魏章来了,赶紧跟着他走进书房。 魏章脸色铁青,沉声问道:「查清楚下手的人是谁了吗?」 管事说:「我查过了,大少爷和大小姐被打的地方很偏僻,那四周没有人家,平时也很少有人经过,所以没人看到动手的是谁。大小姐自己也说了,他们是被套麻袋打的,全程都没看到下手之人的相貌。」 魏章不甘心:「就算没有看到脸,那声音呢?他们没有说话吗?」 「没有,那群人似乎早就商量好了的,动手的时候一声不吭,打完人就走,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既没看到脸,也没听到声音,没有任何线索,这要怎么才能找到真兇? ………… 求票票!满地打滚求票票! 第224章:使绊子 魏章气得咬牙切齿:「我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居然对阿驰下这么重的狠手?!」 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人—— 江微微! 最近跟他们家矛盾最深的人,就只有江微微。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她干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是为了报復,才故意打伤魏驰和魏素兰,并将魏驰的命根子给切了,让他们家无法再传宗接代,从此断子绝孙! 魏章越想越恨,恨不得现在就把江微微一刀砍死! 可他没有证据。 他无法指认江微微是真兇,就算真的闹上公堂,她照样能够脱罪。 魏章的五指收拢,握成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赤红的眼眶里面满是怨毒。 「既然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他迅速写好一封书信,递给管事,道:「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到府城,交到我表姑的手里,她看了信之后自然该知道怎么办。」 「是!」 管事双手接过书信,转身走出书房。 魏章有个表姑嫁到了府城,她相公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商人,这些年来,回春堂的药材都是从表姑父那里进购的,双方合作得非常融洽,关系也比较亲密。 表姑家的小闺女生得年轻漂亮,前两年被太守府中的舍人看中,做了舍人的妾室,很受那位舍人的宠爱。 舍人是从六品的官职,品阶并不高,但却是个实权的职位。最重要的是,舍人是太守身边的心腹,很受太守的信任,而太守是正三品的大官,掌管整个秋阳府,称得上是封疆大吏,尊贵无比。 受到太守信任的舍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之前魏章被关入大牢,本该服五年徭役,后来还是表姑一家帮忙,在舍人面前说情,再由舍人亲自写信给谢清泉,这才让谢清泉松口,同意用五百两银子赎人。 为了感谢表姑一家,魏章特意差人送去许多贵重的礼物。 魏章在信中表明,他准备重开回春堂,到时候还会跟表姑父合作,并表示愿意主动让三分红利给表姑父。 最后在信的末尾提了一下江微微和顾斐的事情。 魏章希望表姑父一家能够帮忙,在顾斐科考的事情上使个绊子。 他的大儿子伤得那么重,短时间内肯定恢復不了,今年的科考已经无望。 既然他儿子考不上,凭什么要让顾斐考上? 更重要的是,顾斐考不上举人,就只能当个秀才,对付一个秀才,可不比对付一个举人要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魏章露出个阴冷的笑容。 「顾斐啊顾斐,你以为你会读书就能当上官吗?官场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不是你能弄懂的,你就等着名落孙山,被众人笑掉大牙吧,哈哈哈哈!」 …… 江微微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和顾斐吃完早饭后,乘坐驴车前往镇上。 他们直接去了魏词的家里。 经过两天的休养,魏尘已经能够坐起来了,走路也不成问题,但不能走得太快。 江微微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确定癒合良好,这才彻底安心。 她留下两罐玉凝脂,道:「等血痂脱落之后,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玉凝脂,以免留下疤痕。」 魏尘乖巧点头:「嗯。」 江微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府城?」 「后天吧。」 江微微点点头,照他的癒合程度来看,后天应该就恢復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赶远路应该不成问题。 魏尘问:「姐夫什么时候走?」 顾斐道:「我和你姐明天就走。」 魏尘有点失望,他要后天才能走,这样一来他跟姐姐和姐夫就不能一起走了。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你好好养伤,我们在府城等你。」 魏尘抓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那你们可一定要等我啊。」 「好。」 江微微问他钱还够用吗? 魏尘点头说够用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屋里养伤,没出过门,完全没有用钱的机会,姐姐之前给的二十两银票,仍旧被他完完整整地放在身上。 江微微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大伯和大伯母。」 「嗯。」 江微微去给古淑莲复诊。 古淑莲见她来了,很是开心,张嘴便道:「我已经吃完了你开的药,感觉身子骨比以前爽利多了,就连眼睛也能看到一点点光了。」 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点光,却让古淑莲看到了希望。 以前她可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眼前一片漆黑,现在至少能感受到白天和黑夜的变化。 这是个让她无比惊喜的开端,她期待着接下来还能有更好的变化。 江微微闻言便露出了笑容:「把手腕给我。」 古淑莲这次没有再迟疑,立即伸出右手。 江微微按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片刻后,江微微收回手:「脉搏比以前凝实多了,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我之前给你开得疏肝剂,你可以继续吃,我再给你扎几针,等过段时间再看看。」 「好!」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针包,从中取出银针,利用太素针法,给古淑莲施展针灸。 针灸需要宽衣解带,顾斐不便旁观,他识趣地退出屋子,打算去外面等着。 他走出门,见魏词匆匆走来。 魏词一见到他,就立即开口:「县太爷来了,说是有事要跟你说,人正在堂楼里面坐着,你快去吧。」 顾斐有点意外:「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 顾斐不明白,堂堂县太爷,怎么会突然主动跑来找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迈步朝堂楼走去。 堂楼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县令谢清泉正坐着喝茶,旁边摆着火盆,盆里炭火烧得很旺。 因为县太爷驾临,作为一家之主的魏老爷子当然要出面招待,他老人家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陪着谢清泉说话闲聊。 见到顾斐来了,谢清泉露出笑容:「是顾秀才来了啊,快坐。」 魏老爷子看出县太爷有话要跟顾斐说,主动起身告辞。 谢清泉见他识趣,很是满意,摆了下手示意他随时可以走。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堂楼。 顾斐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县尊大人来找学生,所为何事?」 第225章:示好(求月票) 谢清泉笑得很是和善:「马上就要府试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府城?要不要跟我家子俊一起去?我家有马车,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堂堂一位县太爷,主动放下身段,来找一个秀才说这种话,很显然是在示好。 顾斐面露歉然之色:「多谢县尊大人的好意,学生决定带家里人一起去府城,到时候一家老小人口众多,怕是会吵到令郎。学生自己家有驴车,坐驴车去府城也是一样的,就不麻烦县尊大人了。」 见到自己的好意被拒,谢清泉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两分。 「你就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我吗?」 顾斐无奈:「县尊大人的面子,学生不敢不给,实在是家里人多,小小一辆马车肯定坐不下这么多人,且学生已经跟令郎说好了,双方分开走,令郎也觉得这样很好。」 谢清泉有点意外:「你跟子俊见过面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天前。」 三天前正好是县衙审理徐举人案子的时候。 谢清泉没想到自家儿子私下里已经跟顾斐接触过了,他打算回去好好问一问儿子,而此时,他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温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还在因为徐举人的案子生气,既然你已经跟子俊说好了,那就找你们说好的去办吧。」 「县尊大人言重了,您公正严明,是个好官,学生哪敢跟您生气?」 顾斐的语气很诚恳,似乎是在说肺腑之言。 但谢清泉却有种被人讥讽了的感觉。 他若是真的公正严明,又怎么会偏袒徐举人? 然而这话谢清泉不好直接说出口。 他盯着顾斐看了片刻,似乎是想从顾斐脸上看出点异样来。 可顾斐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不动如山的状态,脸上既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心虚闪躲,至于厌恶反感,更是半点都没看到。 谢清泉什么都看不出,忽地一笑:「不介意我叫你一声怀信吧?「 怀信是顾斐的字,取自《涉江》里的「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寓意为怀抱忠贞诚信之心。 这个字还是顾千钧在世的时候,亲自给顾斐取的。 然而顾斐本人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字,平时很少用,也很少告诉别人,是以知道他这个字的人并不多,除了山长和几位夫子之外,就只有县令谢清泉了。 称唿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谢清泉这么问,显然是想跟顾斐拉近关系。 顾斐面不改色,颔首应道:「当然不介意。」 谢清泉道:「怀信,我之前并非故意偏袒徐举人,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谅解,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对我产生什么误解。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你学问好,又胸怀正气,将来肯定能有所作为,说不定咱们以后还会同朝为官,一起为朝廷效力。徐举人的案子已经了结,真兇也已经伏法,你就把这事给忘了吧,你好好考试,等你以后出人头地,我脸上也能有光。」 他这话说得推心置腹,似乎是真心把顾斐当成了心腹来看。 顾斐像是被感动到了,眼中的冷淡渐渐融化,变得兴奋起来。他站起身,朝对方拱手一礼,恭敬说道:「您放心,您对学生的恩情,学生没齿难忘,将来若是学生真能有幸步入官场,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谢清泉顿时就笑了,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朗声道:「哈哈,报恩就不必了,只要你心里记着我的这份情,将来别忘了我就成。」 接下来,谢清泉又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说得顾斐面色微微涨红,显得很是激动,像是个马上就要一展宏图的愣头小子,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谢清泉的感激。 谢清泉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 眼见气氛差不多了,谢清泉顺势提出邀请:「我让人在家中设下宴席,你与你媳妇来我家吃顿午饭吧,咱们再好好地说说话。」 顾斐面露喜色:「能得到县尊大人的邀约,学生宠幸之至,但内人正在给人看病,一时半会走不开身,还望县尊大人见谅。」 谢清泉这次主要就是来邀请顾斐的,江微微只是附带的,闻言谢清泉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道:「那就你一个人来吧,以后有空再把你媳妇一起带来吃饭。」 「那学生就先替内人谢过县尊大人了,」顾斐又是一礼,然后侧过身子,摆出个请的姿势,「大人请先行,学生去跟内人打声招唿,随后就来。」 「好,我去门口等你。」 谢清泉大步离开堂楼。 等屋里只剩下顾斐一人,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变得冷漠如冰。 他抬手拍了两下肩膀,像是要拍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江微微正在给古淑莲施针,忽然听到敲门声,手下动作微微一顿。 她没有起身去开门,稍稍侧首,高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顾斐的声音。 「县太爷来邀请我去吃午饭,我要出去一趟,等吃完饭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江微微应了声:「好。」 顾斐走后,江微微继续给古淑莲扎针。 等针灸完毕,古淑莲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打趣道:「你跟你相公的感情真好,他要出去吃饭,还记得特意来跟你报备一声。」 江微微将用过的银针单独用绢帕包起来,打算带回去消毒。 她笑吟吟地说道:「你跟大伯的感情也很好啊,成亲这么多年,大伯依旧对你非常体贴,多让人羡慕啊。」 「我们这是老夫老妻,日子过久了,也就习惯了,称不上体贴不体贴的。不像你家那口子,不仅会疼人,还有学问,现在是秀才,以后说不定就是举人或者进士,前途似锦,你以后只要跟着他享福就行了。」 「你说笑了,什么举人进士的,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比起那看不到摸不着得未来,还是眼下最重要。比如说你和大伯眼下就过得挺好,恩恩爱爱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多好啊。」 双方你来我往地商业互吹,吹得彼此都眉眼带笑,气氛也跟着越发融洽。 中午江微微留在魏词家里吃饭。 魏尘就坐在江微微身边,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 八千字更完,求月票! ------题外话------ 感谢jw、半分笑、似假非假、二菇凉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26章:那你喜欢谁? 谢子俊得知顾斐今天来家里吃午饭,他很是兴奋,特意打扮了一番。 等顾斐进了家门,谢子俊主动跑去迎接,却发现来客只有顾斐一个人,他赶紧问道:「微微呢?她怎么没来?」 顾斐淡淡道:「她有事,来不来。」 谢子俊顿时就万分失望。 他特意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能在江微微面前刷个脸,没想到她居然没来,这让他的心思落了空,连带着表情也垮了下来。 谢清泉将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皱眉说道:「怀信是客人,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谢子俊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面前站着个让他讨厌的情敌,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有气无力地说道:「爹,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去休息,午饭我不吃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清泉气得不行,可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家儿子,只得忍下怒气,带着顾斐去堂楼坐坐。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子俊果然没有出现。 饭桌上除了谢清泉和顾斐之外,就只有谢清泉的夫人唐氏。 唐氏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身材丰腴,脸盘圆润,是那种长辈最喜欢的长相,珠圆玉润,很有福气。 唐氏得知儿子身体不舒服,心里着急,简单地吃了两口饭,便起身告辞。 她急匆匆地去了后院,找到正窝在屋子里看书的谢子俊。 唐氏刚一进门,就一口一个心肝地喊着。 「我的心肝啊,你咋不去吃饭呢?你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说,娘这就给你去请大夫。」 谢子俊放下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我没有不舒服,我就是没胃口,不想吃饭,不用请大夫。」 「怎么会没胃口呢?是不是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你想吃什么?你说给娘听,娘马上去让厨子做给你吃。」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唐氏闻言更加忧心了,忙道:「你肯定是病了,别看书了,快去床上躺着,不要乱动,好好休息,我这就让人去给你请大夫。」 谢子俊叫住她:「别去请大夫,我真的没病,我就是……就是心里闷闷的,不大高兴。」 说到最后,他的音调降了下去,变得闷闷的。 唐氏更加紧张了:「我的心肝啊,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跟娘说,娘帮你出气。」 谢子俊靠在椅子里,许久都没吭声。 他望着窗外的雪景,一副看得出神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氏心急:「心肝啊,你别不吭声啊,你快跟娘说说,你这样子,娘是真的着急啊!」 良久,她才听到儿子开口。 「娘,我想退亲。」 唐氏直接就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一口应下:「行!」 谢子俊立即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唐氏,面露诧异:「你这就答应了?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退亲?」 唐氏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本来我就瞧不上那江家的闺女,家住在穷乡僻壤,一身的小家子气,哪能配得上我的心肝儿子?要不是你爹好面子,不愿让人骂他忘恩负义,非要结这门亲,又加上你喜欢那江家闺女喜欢得紧,我才勉强接受你娶那么个乡下丫头呢!你要退亲,我求之不得,等退了这门亲事,回头我再给你寻摸一门更好的亲事。我的心肝生得一表人才,又有学问,是今年乡试的解元,真正的青年才俊,肯定有很多漂亮又温柔的名门闺秀愿意嫁给你为妻。」 谢子俊却道:「我不喜欢那些名门闺秀。」 「那你喜欢谁?」 他喜欢江微微!可谢子俊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他不傻,知道这种事情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爹娘肯定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已婚的女人。 但就算不能娶到江微微,他也不想娶江燕燕。 唐氏见儿子久久不语,猜到他可能是心里有了人,心里有人又不敢说出来,难道是因为他喜欢的人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以前唐氏就常听人说某某书生爱上某某青楼女子,为此跟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 那时候唐氏把这些事情当成笑话来听,笑笑也就过了,如今轮到自己头上,她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她紧张兮兮地说道:「我的心肝啊,我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对方都必须是家世清白的女子,要不然的话,娘是宁肯打死那女人,也不会让她进咱家的门,败坏咱家的门风!「 谢子俊哭笑不得:「娘,你想哪里去了?她是好人家的姑娘!」 唐氏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又追问道:「她到底是谁?」 谢子俊又不吭声了。 唐氏见他不愿说,只得嘆了口气:「你不愿说就算了,娘不逼你,以后等你想说了,一定要第一个跟娘说,知道吗?」 谢子俊感激地点头,说知道了。 唐氏又道:「退亲的事情,你是认真的?」 「嗯。」 见儿子态度坚决,唐氏便不再多问,柔声安抚道:「我的心肝儿啊,别担心,有娘在呢,回头娘就跟你爹说去,保证会帮你把这门亲事退得干干净净。」 「谢谢娘,娘对我真好。」 唐氏笑得越发开心:「你是娘的心头肉,娘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吃完午饭,顾斐告辞离开,回到魏词的家里。 江微微见他回来了,打算跟他一起去药局,她要跟任掌柜谈一谈卖药的事情。 得知他们要去药局,魏词笑着道:「你大伯娘和你弟的药都吃完了,我正准备去抓药,不如一起去吧。」 江微微欣然应下。 三人乘坐驴车前往药局。 任掌柜见到江微微两口子来了,立刻就像是见到了财神爷般,笑得无比热情。 「瞧瞧是什么风把江大夫和顾秀才给吹来了?快快,里面坐!」 等三人进入内室坐下,任掌柜让伙计端上茶点。 江微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魏词的身份。 大家都在一个镇上生活,任掌柜自然是知道魏词的,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得知魏词是江微微的亲戚,任掌柜对魏词的态度也变得热情多了,一叠声地招待魏词喝茶。 第227章:冤家路窄! 魏词喝了两口茶,然后拿出两张药方,表示想要抓药。 任掌柜接过药方,一眼就认出是江微微的字迹,笑着应道:「请稍等,我这就让伙计去给你抓药。」 他拿着药方走出去,片刻后两手空空地走回来。 江微微对顾斐说了句。 「把那两种药拿出来吧。」 顾斐拿出个小布包,放到桌上,打开布包,里面是两小罐药。 任掌柜一看到这两罐药,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这是新药吗?」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是玉容散和玉肌散,玉容散可以祛斑美白,让面容更加娇嫩白皙,玉肌散可以治疗风湿雀斑、酒刺、白屑风、皮肤瘙痒等症。」 接着她又把两种药粉的使用方法说了一遍。 任掌柜听得无比兴奋,他急忙拿起两罐药,打开盖子看了看,又分别倒出一点药粉,仔细闻了闻。 凭藉多年跟药材打交道的经验,他能大概闻出里面有哪些药材,可具体的比例,以及制作方法,就无法知晓了。 他放下药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这药粉怎么卖?」 江微微说:「这两种药粉全都按斤卖,玉肌散每斤一百两银子,玉容散每斤一百五十两银子。」 她懒得去做零售,只想做批发,毕竟她的本职是开医馆给人治病,卖药只是捎带的,她不想让卖药占据自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对方张嘴就要一百两每斤,这价格着实不便宜,要换做别人说这话,任掌柜是理都不会理的,但现在说这话的是江微微。任掌柜十分清楚她的厉害之处,她既然敢开出这么高的价格,就说明这两种药粉的确值这个价。 当然,他作为商人,最基本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价格没问题,但我得先试试这两种药粉的效果,确定效果确实如你说的那么好,咱们才能做这笔生意。」 江微微表示没问题。 任掌柜是个会做人的,他特意让伙计将两个小罐子里的药粉倒出来,分别称好重量,差不多每个罐子有一两重。 他当即付给江微微二十五两银票,算是买下这两罐玉容散和玉肌散的钱。 江微微欣然收下,转手便将银票给了顾斐。 顾斐小心将银票收好。 魏词全程围观了这场交易,看得他暗暗惊嘆。 没想到江微微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又生得面嫩,做起生意来竟如此麻熘,转眼就有二十五两银子的进帐,她的赚钱速度实在惊人。 伙计拎着一摞药材包走进来,他将药材和药方交给魏词。 魏词没有拆开查验,直接付了钱。 生意谈完了,江微微和顾斐起身告辞,魏词也跟着一起离开。 任掌柜亲自将三人送出大门,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劳烦二位好好照顾我师父,改天有空了,我会去健康堂看望他老人家的。」 江微微笑着道:「明天我们要去府城,詹大夫也会一起去玩,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估计都快过年了,你到那时候再来健康堂看望詹大夫吧。」 任掌柜听了后,很是高兴:「师父愿意出去走走,是好事啊,以前我常说要陪他老人家出去玩,他还不乐意,这次难得他老人家愿意出去玩玩,你们可得帮我好生照顾他。对了,这一路上吃住肯定要花不少钱,这钱由我来出!」 说完他就拿出荷包,抽出银票,看也不看面额就直接往顾斐手里塞。 他倒是想塞给江微微,可人家毕竟是个女人,他一个大老爷儿们哪好意思去碰人家的手?! 顾斐不肯收钱。 江微微道:「这次去府城玩,所有人的吃住都由我包了,算是咱们健康堂的员工福利,你不用再另外给钱。」 他们不愿收钱,任掌柜也不好硬塞,只得打消给钱的念头,嘴里问道:「你们是明早就出发吧?」 「嗯。」 「你等一下。」 任掌柜急匆匆地跑回屋里,片刻后拎出个布包,说:「这是我让我媳妇给师父做的新鞋子,原本是想下次去看望师父的时候,亲手送给他老人。既然他要出去玩,那你们就帮我把这双鞋子捎给他吧,出门玩就得穿新鞋子,这样才舒坦。」 顾斐这次没有拒绝,伸手接过布包。 江微微道:「我们走了,你回吧,改天再见。」 任掌柜应了一声,却没有走,仍旧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车。 直到驴车远去,他这才转身回屋里去了。 顾斐赶着驴车,先把魏词送回家,然后才载着江微微回村。 魏词到家后,将他在药局里的见闻告诉给了魏老爷子。 魏老爷子也很意外:「没想到那位江大夫是个真有本事的,可惜是个女儿身,要是个男儿身的话,以后肯定能前程似锦。」 撇开她那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不说,就凭她那一身的医术,就能让她活得比别人更加滋润。 魏词笑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看她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相公顾斐也是不错的,沉稳内敛,还有一肚子的学问,他们两口子以后怕是都要不得了。」 魏老爷子不住地点头:「是啊,咱们现在跟他们好好地相处,以后就算沾不到光,也能多条人脉,百利而无一害。」 魏词对老爷子的话表示贊同。 …… 江微微和顾斐接下来又去了首饰铺。 之前为了做弹簧,顾斐把家里的铜镜给熔了,他们得再去买个新镜子。 听说这个时代有琉璃镜,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但造价昂贵,在九曲县这种小地方,是肯定买不着的,只能用铜镜凑合一下。 顾斐去停车,江微微先进了首饰铺。 她刚一进去,就看到了熟人。 因为下雪太冷的缘故,最近江燕燕一直呆在家里,直到今天没有再下雪,她这才找到机会,约上两个小姐妹出门逛街。 谁知这才刚从成衣铺子转移到首饰铺,江燕燕就见到了江微微。 双方打了个照面,心里同时冒出个念头—— 冤家路窄! 江燕燕发现对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立刻就觉得这是个报仇的大好机会。 第228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高声说道:「哟,这不是江微微嘛?你怎么也来这里了?难不成你也是来买首饰的?也对,你最近发财了,自然是有钱来买首饰了。以前我认识个卖猪肉的,他家就是忽然发财,然后就疯狂地採买金银首饰,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披挂到身上,那副穷了三辈子的德行,让人看了就想笑!」 江微微扬起眉毛:「活着不好吗?」 江燕燕一下子没明白过来:「啊?」 「我原本以为,你吃过那么多次亏,应该长记性了,不会再来作死了,没想到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啊,活着不好吗?非得来找死。」 江燕燕恼羞成怒,想要骂回去,却听到身边的小姐妹们问道。 「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嚣张啊!」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像江燕燕那种贪慕虚荣又自私阴毒的人,能跟她玩到一起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站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小姑娘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 左边那姑娘又矮又胖,嘴巴旁边还有个大痦子,偏偏还喜欢穿红戴绿,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极了某部经典电影里的如花姐姐,并且还是加宽版的。 右边那个姑娘倒是挺苗条,五官也挺清秀的,就是皮肤比较黑。她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白嫩,特意在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脂粉,又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裙,想以此衬托自己的窈窕身材,营造出小仙女的感觉。 然而…… 惨白的脸,描绘得鲜红的嘴唇,再配上白色长裙,让她看起来像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江微微看到她的时候,有种想要一脚将她踹回井里的冲动。 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这么一对比,江燕燕居然是她们三个之中颜值最高的人。 这大概就是老师以前教过的反衬效果。 江燕燕听到小姐妹们的话,心思一转,立即压下怒气,捏着绢帕笑嘻嘻地说道。 「她就是江微微啊,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你们都忘了吗?」 她左边那个加宽版的如花名叫张娟,右边那个黑皮白衣女鬼名叫吴小菲,她们两个都是江燕燕的闺蜜,三人平时只要有空就会约出来玩。 张娟和吴小菲以前不是那种爱打扮的姑娘,自从跟江燕燕认识后,才学会打扮的,她们的打扮方法也都是从江燕燕那里学来的,对于打扮出来的效果,她们非常满意。 以前她们走在路上没人搭理,现在不一样了,她们只要出门,就会引来很多人的注目。 张娟和吴小菲因此对江燕燕的打扮技巧非常信服,所以今天她们来买首饰,也特意把江燕燕叫了过来,想请江燕燕帮忙挑选款式。 谁知首饰还没选好,就先碰上了江微微。 她们一看到江微微就觉得讨厌。 原因很简单。 因为江微微生得太过好看,尤其是她那张脸,即便不用刻意打扮,也能光彩夺目,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那种漂亮,是后天无法达到的程度。 以前张娟和吴小菲觉得江燕燕长得好看,但她们自认也不差,只要她们打扮好了,就能跟江燕燕一较高下,可跟江微微比较起来,江燕燕就只能算是个路人脸。 张娟和吴小菲清楚地明白,就算她们拼尽全力地去打扮,也不可能胜过江微微。 正是因为这种巨大的差距,才更让她们觉得嫉妒和厌恶。 张娟上上下下地打量江微微,强行压下心头的嫉妒,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听说你以前被毁容了,还被退亲了,是真的吗?」 被人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问题,正常人都会感到尴尬,甚至是羞愤。 可江微微却一点都没有羞愤的意思。 她前世也因为相貌太过出色的缘故,遇到过不少碧池,那些碧池就跟面前这三个蠢货一样,张嘴就恶言相向,从不考虑后果。 对付这样的蠢货,江微微从来都不会手软。 她沖旁边的伙计说了句:「麻烦帮我拿个镜子过来。」 伙计立即拿来一块崭新的铜镜。 江微微接过铜镜,镜子入手沉甸甸的。 她看向张娟,笑吟吟地说道:「听说你前世是头猪,还被人给红烧了,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我信了,谁让你长了一张猪头脸呢?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像个变成人形的猪精?」 说完她还特意将铜镜转了个方向,对准张娟那张胖脸。 店里除了她们四个之外,还有其他客人,闻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娟气得脸色涨红,想要扑上去抢过铜镜。 江微微却是一转身,拿着铜镜避开了她的爪子。 「其实做个猪精女孩也挺不错的,胖胖的,丑丑的,只要出门就能吸引无数视线,所有看到你的人,都会因为你的丑脸而惊讶,从而将你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这么好的待遇,正常人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张娟几乎要被气疯了! 她尖声大叫:「你闭嘴!」 江微微随手将铜镜还给伙计,说:「把它包起来,我要买它。」 正在看热闹的伙计闻言,赶紧接过铜镜,颠颠儿地跑开了。 吴小菲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骂道:「你以为你长得有多好看?不过就是个狐媚子,臭不要脸,专门勾搭男人!现在你居然还敢来骂我们,谁给你的脸?!」 顾斐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店里。 他听到吴小菲的话,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 他大步走过去,抬脚就将面前的凳子踹翻在地。 「你再骂一句试试!」 凳子重重砸在吴小菲面前,吓得她慌忙往后躲。 她看到面色阴沉的顾斐,先是被他那张过于英俊的面容给惊艷了一下,随即就被他那骇人的气势给吓得双腿发软,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江燕燕见到顾斐出现,也被吓了一跳。 她原本以为江微微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居然还带着个男人。 她们三个姑娘家家的,就算合起来也不是顾斐的对手。 看到顾斐那副随时都要暴起杀人的兇狠架势,江燕燕浑身汗毛竖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哆哆嗦嗦地为自己辩解:「是你媳妇先骂人的。」 第229章:好姐妹(求月票) 顾斐冷眼看着她:「她骂你什么了?」 「她没有骂我,她骂了我的朋友,她说我的朋友是猪精。」 顾斐顺势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娟,冷冷反问:「她长成这样,难道不像猪精吗?」 江燕燕被问得哑口无言。 围观群众又被逗笑了。 张娟再也忍不住,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她的脸都丢尽了!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她越是哭,围观群众就越是笑。 这一哭一笑,竟有种在看小丑表演的喜剧效果。 江燕燕和吴小菲想要安慰她,可是毫无用处,她哭得没完没了,连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白色的脂粉跟红色的口脂融在一起,白白红红的,犹如打翻了的颜料盘,非常精彩。 最后江燕燕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和吴小菲一起将张娟拖出首饰铺。 等出了首饰铺,再也听不到那些笑声了,三人这才放慢脚步。 江燕燕看到张娟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实在是不忍直视,赶紧别开脸,嘴里说道:「今天就不逛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张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结果是越擦越难看,偏她自己还没有察觉,一边擦还一边哭诉。 「你不是说江微微除了长相以外一无是处吗?你还说你在家里把她吃得死死的,你就算扇她大耳刮子,她都不敢吭一声的,刚才你咋没有上去扇她耳刮子?还让她那么嚣张,任由她奚落我们三个,你以前该不会是在忽悠我们吧?」 吴小菲也是一脸不满,跟着质问:「对啊,你以前跟我们说了那么多,我们都信了你的话,真以为江微微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可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江微微那嘴皮子利索得不行,张嘴就把咱们三个怼得说不出话来,她可比你说得厉害多了,你以前肯定是在瞎编胡诌,故意诓我们!」 「就是,亏得我们还一直把你当成好姐妹,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刚才我们被江微微嘲讽,也没见你出面帮帮我们,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你能把江微微吃得死死的,你就是个大骗子!」 「我们再也不要跟你这样的人玩了!」 发泄一通后,张娟和吴小菲就气唿唿地跑了,再也不去看江燕燕一眼。 塑料友谊就此一拍两散。 江燕燕喊了两声,没把人喊住,她被气得够呛,狠狠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地骂道。 「江微微,你个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等我成了谢家的少夫人,我一定要弄死你!」 …… 首饰铺里,顾斐走到江微微面前,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江微微扭头看向伙计,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凳子,问:「多少钱?我们赔。」 伙计拿起凳子检查了下,说:「凳子没坏,不用赔。」 于是江微微最后只付了铜镜的钱。 顾斐从伙计手中接过被放在木盒子里面的铜镜,牵着江微微的手走出铺子。 两人坐着驴车回去。 路上,江微微将自己在首饰铺子里面遇到的事情跟顾斐说了一遍。 顾斐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用出面,直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江微微笑着说好啊。 两人顺利回到云山村。 他们将鞋子送给了詹春生,并把任掌柜的话转达给了他老人家。 詹春生嘴里哼道:「他就是喜欢啰嗦!」 话虽这么说着,但他却把那双新鞋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江微微已经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见到他的模样,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 「江大夫在吗?」 江微微走到门口,见到宋浩带着三个兄弟正站在院门口。 他们看到了江微微,赶紧大步走进来。 进了堂屋,宋浩将一个沾有血迹的布袋子扔到江微微的面前,说:「江大夫,这是你要的东西。」 江微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这是什么? 宋浩道:「是魏驰的命根子。」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阿桃和尤四娘,赶紧往后退,想离那个布袋子远一点,尤四娘还捂住了壮壮的眼睛和耳朵,不让他看到和听到。 詹春生看向江微微,问:「你让人切了魏驰的命根子?」 顾斐此时也看着江微微,那目光说不出的古怪。 虽说他们都知道江微微做事不拘小节,但也没想到她居然能让人去切了魏驰的命根子,这个做法实在是…… 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江微微扶额,无奈道:「我没让他们去切了魏驰的命根子。」 詹春生更疑惑了:「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人家都已经把魏驰的命根子送货上门了,这个时候再想抵赖肯定不成的。 江微微看向宋浩四人,语气很是复杂:「我当初是让你把魏驰和魏素兰揍一顿,然后从他们身上切点东西下来,我没让你们把魏驰的命根子给切下来啊。」 人身上的部位有那么多,他们为啥偏偏就选中了人家的命根子? 切根手指或者脚趾不好吗?非得去扒人家裤子,这几个傢伙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宋浩瘙了下后脑勺,憨笑道:「你说切点东西下来,可没说具体切什么,我瞅着魏驰身上也就那根命根子比较重要,就直接给切了下来,咋了?你是觉得切命根子不好吗?那你跟我们说说,你想要切什么?我们兄弟几个重新再去切。」 江微微:「……」 居然还想重新再切,你当这是切猪肉呢? 她无力地摆了下手,表示算了。 「切都已经切了,这事儿就这么着吧,别再折腾了。」 宋浩见状,感觉自己把这事儿给办砸了,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几个都是粗人,办事也比较粗暴,不会去想太多,对不起啊,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不能全怪你们,我也有责任,不该没把话说清楚。」 江微微顿了顿,又问:「你们没被人看到吧?」 宋浩拍着胸膛保证:「没有,我们做这种事情很有经验,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事情办完就走,没有让魏驰和魏素兰看到我们的脸,也没有听到我们的说话声,他们肯定不晓得下手的人是谁。」 ………… 神医小娇娘又开始pk了,你们多多留言,多多投票啊,月票推荐票都可以,我来者不拒! 等晋级到了下一轮,我就开始每天更一万字!求你们给我个日万的机会! ------题外话------ 感谢chris、138******67、00310080909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30章:结伴 江微微点点头:「这样就好,你们先回去吧,最近少出门,免得被魏章家的人发现你们。」 宋浩笑着道:「我们明早就要离开九曲县,去一趟府城,这一去少说也要十几天,等我们回来后,风头应该已经过去了,他们肯定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闻言,江微微有点意外:「你们明天也要去府城?去干什么?」 宋浩也不掩饰,坦然回答:「我们接了个活儿,要送一批菸草去府城。」 「我们明天也要出发去府城,路上兴许能碰上。」 宋浩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了:「原来你们也要去府城啊,那咱们一起走呗,路上多个人多个照应,要是遇上山贼啥的,咱们还能护着你们。」 江微微无语:「我们还没出发呢,你就提到山贼了,咱们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再说了,咱们走的是官道,官道人多,时不时还会有官差经过,没有哪个山贼会傻到上官道上去抢劫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宋浩的提议,明早两批人一起出发。 双方约定好碰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宋浩提出告辞。 阿桃不忘提醒,指着布袋子道:「你们把这东西带走啊!」 要是把这东西留在健康堂里,他们今晚上睡觉都要做噩梦。 宋浩哈哈一笑,拿起布袋子,招唿三个兄弟大步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阿桃和尤四娘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想起明早还得再见到宋浩等人,阿桃又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微微姐,咱们真要跟他们一起走吗?」 江微微挑眉:「怎么?你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就是有点害怕,他们看起来都好兇啊。尤其是那个宋浩,动不动就能把人的命根子切下来,好可怕的!」 江微微问:「你的胆子这么小,以后还怎么当大夫?」 阿桃嘀咕道:「胆子大小跟当大夫有什么关系?」 「当大夫就得治病救人,要是碰上那些伤势特别重的人,你胆子小的话,怕是连碰都不敢碰的,要是运气不好,病人死了,你估计能当场被吓晕过去吧?」 阿桃说不出话来。 她想像了一下江微微说的那个画面,确实很有可能会出现。 为了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夫,阿桃决定要锻鍊自己的胆量,宋浩等人就是她的第一次考验! 她握了下小拳头:「微微姐,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江微微笑了下:「加油,我看好你哦。」 见到阿桃被成功忽悠住,詹春生摸了下鬍鬚,表示很欣慰。 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还满心的天真。 尤四娘开口提醒道:「咱们这么多人,一辆驴车坐不下吧?」 顾斐对此早有想法,不疾不徐地说道:「等下我会去找人租一辆驴车,两辆车应该是够用了。」 尤四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趁着距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顾斐特意去了一趟村长家里。 「我们一家明早会去府城,估计要过十来天才能回来,我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还请叔公帮忙照看一下我们家的房子。」 江丰年表示没问题。 得知顾斐要去参加府试,江丰年很欣慰,那目光就像是在看待一个年轻有为的优秀后生。 他说了好些鼓励的话,希望顾斐这次考试能够顺利通过。 顾斐谢过村长的好意,告辞离开。 随后顾斐又去了另外一户人家,花钱租了一辆驴车。 他们家里有个大黑,但光靠大黑一个,可拉不动这么多的人,更何况还有很多行李,必须得再加一辆驴车才行。 顾斐在村里的口碑很好,村民们愿意信任他,再加上现在是寒冬,下着大雪,村民很少外出,驴车放在家里也是放着,还不如租出去赚点钱补贴家用呢。 顾斐赶着租来的驴车回到家里。 他用井水将驴车从里到外擦洗了一遍,又把车身加固了一番,还往车厢底部加了四个弹簧。 大黑正在后院吃草,它看到新来的毛驴,立刻嗷的一声,朝着对方冲过去! 那毛驴比大黑矮了一截,身体四肢也不如大黑健壮,它见到大黑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立刻就被吓得认怂,两条前腿直接跪在地上,哀哀地求饶。 大黑见它认怂了,便停下脚步,没有真对它做什么,就这么站在它面前,昂头挺胸,一副「我是老大你以后必须要听我的」架势。 那新来的毛驴对它俯首称臣,表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于是双方的主从关系就此定下来。 顾斐作为旁观者,看完了整场戏,什么都没说,又往食槽里面加了一大把新鲜的白菜和萝蔔。 大黑见到有好吃的,立刻就跑回到食槽旁边,埋头大吃。 新的毛驴也想吃,可又不敢靠过去,只能期期艾艾地跟在大黑身后,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叫唤,希望大黑能分点吃的给它。 大黑完全没有搭理它,只顾着自己吃。 今天顾斐加的菜比较多,大黑吃饱后还剩下不少,它打了个响鼻,趴到草棚里面去睡觉。 为了保暖,草棚四周都被木板围了起来,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干草。 见到大黑走了,那头新来的毛驴这才敢走到食槽旁边,埋头大吃起来,白菜萝蔔被啃得咔擦作响,汁水四溢。 秀儿做好晚饭后就走了。 顾斐一家三口正在吃着饭呢,忽然听到敲门声。 柳芸还以为是秀儿忘记带了什么东西,准备起身去开门。 顾斐先一步起身:「你坐着吧,我去看看。」 他走出堂屋。 寒风迎面扑来,他却像是无所感觉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大踏步走到院门口。 拉开院门,顾斐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眉头微微皱起:「你来做什么?」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许久未见的江季和。 他被冻得哆哆嗦嗦,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外、外面好冷,就不能让我进屋里说话吗?」 顾斐站在原地没动,语气淡淡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第231章:求助 自从江林海一家子被抓去服徭役后,就没再在顾斐和江微微的面前出现过,顾斐几乎都快把这家人给忘了,没想到江季和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江季和一边搓手一边说:「听说你们明天要去府城,而且还是一大家子全都去,正好我也要去府城参加考试,不如把我也给捎上吧。反正你们都有那么多人了,再加我一个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以后等我考上进士当了大官,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顾斐听完他的话,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语气却越发冷淡。 「我们家跟你们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江季和忙道:「别啊,我怎么说都是微丫头的亲叔叔,一笔写不出两个江字,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之前咱们两家确实有点误会,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这个做长辈的都已经既往不咎了,你们这些小辈又何必揪住不放呢?」 顾斐不愿跟这种没脸没皮的傢伙浪费口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我们帮不了你。」 说完他就要关门走人。 江季和赶紧伸出一条腿,挤进门缝里,不让对方把门关上。 他就这么卡在门口,大声说道:「我好歹也是长辈,你咋这么绝情呢?帮忙送我一程又怎么了?你们连阿桃和秀儿、尤四娘那些没有关系的人都能带去府城,为啥就不能把我这个长辈一起送去?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最起码的尊敬长辈都做不到,你就不怕被人戳嵴梁骨吗?!「 顾斐对他的指责没有任何感觉,但对他卡主大门的行为表示很烦。 这傢伙堵在门口,院门没法关上,连带着他也要站在这里吹冷风。 顾斐的耐心逐渐告罄,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江季和涨红了脸:「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他其实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今晚能拉下面主动上门来求顾斐和江微微,是因为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他的爹娘、大哥大嫂、以及媳妇全都被抓去服劳役,至今还没被放回来,家里只剩下他跟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江宝元。 二房一家子倒是没有被抓走,他们听说家里人被抓去服徭役的事情后,悄悄回了一趟云山村,把家里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包括棉被衣裳、粮食和菜、还有赵氏之前养的十几只鸡。 江季和想要阻拦,可他只有一个人,又是个文弱书生,哪能拦得住二房两口子?至于江宝元,他就更不顶用了,只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最后江季和只能看着二房两口子把东西搬上牛车,扬长而去,气得捶足顿胸,破口大骂。 没有了粮食和菜,江季和只得舔着脸去找村里人借粮。 村里人看在他是秀才的份上,倒是借了些粮食给他,可除了粮食之外,他还需要衣服。 这大雪天的,天气实在太冷,村里人都恨不得把所有衣服穿到身上,哪里还有多余的衣服借给江季和跟江宝元? 叔侄两个借不到衣服,只能缩在家里,靠着烤火来取暖。 但家里的柴禾是有限的,很快就被他们给烧光了。 江季和只能又去找村里人借柴禾。 借的次数多了,人家对他的态度也变得不那么好了,连带着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这大半个月来,江季和不仅要挨饿受冻,还要看人脸色,被人冷嘲热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他恨那些因为一点柴米就讥笑他的村民,更恨导致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江微微和顾斐。 他恨不得把那些人全部都杀了! 可是现在,他为了能够及时赶去府城参加考试,不得不来向顾斐求助。 他家里没钱没粮,没钱租借驴车,光靠两条腿走路的话,不仅累还冷,要是路上遇上点麻烦,很可能就赶不上府试了。 他必须得要去参加府试,他要在府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举人,然后再成为进士,狠狠打那些讥笑过他的人的脸,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嘲笑他太没用?! 想到这里,江季和一屁股坐到门槛上,梗着脖子说道:「你要是不答应送我去府城,我今天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听到他这近乎无赖的威胁,顾斐冷笑出声:「行,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就送你走。」 说完顾斐就抬起一脚,一脚踹在了江季和的胳膊上! 江季和猝不及防,被踹得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里。 等他挣扎着从雪地里爬出来时,发现院门已经被关上,任由他怎么拍门都没有反应。 气得他狠狠踹了一下院门,破口大骂:「不就是有个驴车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给我等着,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我一定要让你们都跪下来求我原谅你们!」 他的嗓门很大,惊动了住在附近的人家。 有两户人家的人从屋里走出来,打开院门往外张望,见到是江季和在踹门骂人,便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戏。 可惜从头到尾都是江季和在发脾气,顾斐一家人没露面。 只有一个人的独角戏,看起来很没意思。 没一会儿,那两家人便缩回家屋里烤火去了。 无人搭理的江季和最后也只能气唿唿地走了。 顾斐回到堂屋,见到娘和媳妇都放下了碗筷,显然是在等他,便加快步伐走过去坐下。 江微微和柳芸重新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江微微边吃边问:「刚才是谁啊?」 「是你四叔。」 紧接着,顾斐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江微微啧了声:「上门来求助,居然还那么不要脸,鬼才会帮他呢!」 柳芸有点担心:「江季和好歹也是你四叔,阿斐就这么把人给踢了出去,被人知道的话,会不会惹来非议啊?」 回答的人是顾斐。 「没事,江季和是个什么德行,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大家都不是傻子,谁也不会为他那么个人说话。」 像江季和那样的人,别人就算帮了他,他也未必会记在心里。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村里没人会干。 第232章:生病 柳芸一想也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家三口吃完晚饭,顾斐端碗快去井边刷洗。 因为明早要赶路,他们今晚特意洗了个热水澡,早早地睡下了。 …… 江季和回到家里,去大哥房里看了一眼。 大哥大嫂都不在家里,屋里只有一个年仅八岁的江宝元,他此时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 因为家里柴禾不够,没办法取暖,再加上衣服单薄,江季和这个大人还好,江宝元这个孩子就不行了,他这两天被冻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 江季和走过去,摸了下江宝元的脑袋,发现他的脑门很烫,不耐烦地啧了声。 「居然开始发热了,小孩子真是麻烦!」 江季和自己是没有孩子的,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平时江宝元也都是他娘和他爷奶在照顾,江季和这个做小叔的从不插手。 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给孩子降温,也不知道孩子一直发热会引发怎样严重的后果。 他觉得降温最好的办法,就是洗澡。 可是家里的柴禾不多,还得留着烧饭,江季和捨不得用柴禾烧热水,干脆就用井水给江宝元擦身子,反正井水刚打出来的时候也有点热乎气,够用了。 擦完身子,江季和觉得江宝元的体温似乎下降了一些,觉得是自己的办法发挥了效果,便满意地走了,留下江宝元独自躺在床上休息。 第二天早晨。 江季和是被硬生生冻醒的。 他哆哆嗦嗦地爬起床,在原地用力蹦跶了好几下,原本被冻僵了的四肢,这才恢復了知觉。 躺着太冷,江季和干脆不睡了,推门走出屋子。 他先是去灶屋烧火做饭。 以前他在家里从不做饭,因为君子远庖厨,他自恃读书人,是正儿八经的君子,肯定不能进入灶屋那种满是油烟的地方。 早饭做得非常简单,就是把加水加米烧火煮就行了。 江季和借着煮饭的机会,蹲在灶边烤了会儿火。 因为江季和偷懒没有淘米的缘故,煮出来的米粥很不好看,里面还夹杂着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他昨晚烧完菜没有刷锅的缘故。 他看着锅里的粥很没食慾,胡乱吃完,然后又盛了一碗粥,送去给江宝元。 谁知他一进门,就看到江宝元正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煞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死了一般。 吓得江季和脸色大变,慌忙放下米粥,将江宝元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喊了好几声宝元的名字,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江季和心想这孩子该不会真的病死了吧?! 他哆嗦着伸出手指,放到江宝元的鼻子下面。 不知道是因为江宝元鼻息太微弱的缘故,亦或是真的没有鼻息了,江季和竟然没有感受到江宝元的唿吸! 这下子江季和是彻底慌了。 这孩子要是真死在家里的话,他就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回头等爹娘和大哥大嫂回来了,肯定要恨上他! 江季和又摸了下江宝元的脑门,依旧很烫。 既然还有体温,那就是还没死! 江季和心里又生出希望,但他明白,江宝元应该病得很重,现在没死,不代表一直不会死。 他不敢再耽搁,一把抱起江宝元,急急忙忙地跑出家门。 他一路跑到健康堂的门口,用力拍门,扯着嗓子大喊。 「江微微!快开门!!」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还是碰巧经过附近的一个村民见到了,好心提醒道:「别喊了,今儿天一亮,江大夫就跟着她相公走了,健康堂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走了,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九曲县了。」 听到这话,江季和才勐然想起来,今天顾斐和江微微要去府城。 完了完了!健康堂没有人,江宝元该怎么办? 江季和急得满头大汗。 那村民见到他怀里抱着个孩子,又接着道:「这不是你大哥家的小儿子嘛,脸色咋这么差呢?是生病了吗?健康堂里没有人,你赶紧去找李郎中吧。」 对,还有李郎中啊! 健康堂没有开起来之前,村里人都是去找李郎中看病的!他肯定能治江宝元的病! 江季和被点醒后,连一句道谢都没有,抱着孩子就拔足狂奔。 李郎中住在隔壁村里。 等江季和抱着孩子跑到李郎中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江季和气喘吁吁地喊道:「李郎中,快救救我侄子吧!」 李郎中摸了下江宝元的脑门,登时就是一惊:「咋这么烫?快,把人抱屋里去!」 等江宝元被放到床上,李郎中立即给他把脉。 片刻后,李郎中收回手,面色凝重:「脉搏非常微弱,病得很重,这孩子生病应该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吧,你怎么不早点把孩子送来?」 江季和答不上来。 这段时间家里没人,他连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去照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李郎中医术有限,能用的手段也就只有那么几种,且大多是土方子。 他挨个试了一遍,费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才把江宝元弄醒。 可江宝元醒来之后,就咳个不停。 江季和问:「这孩子咋还在咳嗽呢?李郎中,你再给他看看啊。」 李郎中很无奈:「他这应该是热症引起了肺病,我只能帮你把孩子的热症给治好,至于肺病我是无能为力了,只能另请高明。」 他开了两副药,让江季和拿回去,又叮嘱了几句,就开始赶人。 江季和没办法,只得拿上药材,抱起孩子离开。 至于医药费,他现在没钱,只能暂且欠着。 江季和带着江宝元回到家里,把药煎成汤药。 汤药太苦,江宝元不肯喝,江季和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见他还是不听话,江季和顿时就火了,直接就将汤药往旁边一放,怒气沖沖地吼道。 「老子为了给你看病,抱着你跑来跑去,累得要死要活,你居然还嫌三嫌四的?我又不是你亲爹,我可不会惯着你,你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 ps:在这里提醒一下,君子远庖厨的真正意思,是希望大家远离杀戮,心怀仁善,并非让大家真的不要下厨。文中江季和会那么想,纯属学艺不精,大家别学他。 第233章:不准退亲!(求月票) 江宝元被骂得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咳嗽,嘴里不断喊着爹娘爷奶。 江季和被他哭得头大,起身走出屋,懒得去管他。 等到了夜里,汤药都凉透了,江宝元还是没有喝药。 江季和也不管他,由着他去使性子。 反正生病的又不是他,他才懒得去操心。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该怎么去府城参加考试?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最后江季和只能舔着个脸去了村长江丰年家,跪在院子里求江丰年看在都是江家人的份上,借钱给他去府城参加考试。 这大雪天的,瞅着江季和衣裳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江丰年于心不忍,便同意了对方的请求,让媳妇从屋里拿出二两银子。 江季和将二两银子递过去,好言相劝:「你身为读书人,理应比我们这些庄稼人更加识大体,以后可别再跟着你爹娘去干那种入室抢劫的勾当。你把这二两银子收好了,拿去租个驴车,好好地考试,争取考出个举人来,也好让我们老江家光耀门楣。」 江季和接过银子,不住地道谢。 等转身离开村长家,江季和脸上的感激之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怨恨。 他边走边骂:「堂堂一个村长,居然这么小气,老子跪那么久,才给二两银子,还跟我谈什么识大体?我呸!不过就是个地里刨食的老东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后等我发达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季和手里有了钱,顺利租到一辆驴车,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他回到家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宝元,见到江宝元还是那副咳个不停的样子,心里很不耐烦。 「丫个拖油瓶,净给我添麻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把你也送去跟你爹娘一起服徭役呢!」 次日大早。 江季和用驴车将江宝元送到了他外家,让他外公外婆帮忙照顾一段时间。 见到江宝元咳个不停,他外公外婆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江季和随口应付了两句:「天太冷,冻到了,我已经带他去看过郎中了,药也一起带来了,你们每天给他煎一副药就行了。」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说话,便赶着驴车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谢子俊也准备出发了。 下人们已经帮他把行李搬上马车,随行的除了一个车夫之外,还有一个小厮、一个丫鬟、以及两个长随。 唐氏抹着眼泪送儿子出门,一边哭一边说:「你到了府城之后,就赶紧找个客栈落脚,天气冷,要多穿衣服,别被冻病了。我的心肝儿啊,没有爹娘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吃好住好,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银票都给你放进了箱子最底下,回头你自己拿出来用。」 谢子俊点头说知道了。 谢清泉拍了下他的肩膀:「放轻松,以你的实力,考上举人并不难,我们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嗯!」 唐氏放心不下儿子,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拉住儿子的手一直都不愿放开。 眼看时候不早了。谢清泉示意儿子可以出发了。 谢子俊推开娘亲的手,后退一步,双手指尖交叠,抬至眉前,深深弯腰,恭敬地行了一礼。 「儿子即将远行,不能近身侍奉爹娘,是儿子不孝,待儿子考上举人,再回来好好孝敬二老。」 唐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了。 就连谢清泉的眼眶也有点发红。 他朝儿子摆了下手:「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丫鬟捧来斗篷,给谢子俊披上。 谢子俊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跟娘亲提了一句:「娘,您别把我之前说的事情给忘了。」 唐氏擦了下眼泪:「放心,你的事情,娘一直记着呢,忘不了。你安心去考试,等你回来的时候,所有事情就应该办好了。」 「嗯,爹娘保重,儿子告辞。」 谢子俊转身走出屋子,大步离开。 等儿子一走,谢清泉就扭头看向髮妻,好奇问道:「刚才子俊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我咋都不知道?」 唐氏擦干净最后一滴眼泪,说:「子俊说他想退亲,我答应要帮他把这事儿办好。」 谢清泉皱眉,很是不满:「退什么亲?不准退亲!」 「怎么就不能退亲了?那江燕燕就是个乡下丫头,粗鄙得很,根本配不上我的心肝儿!现在我的心肝儿说不想跟她成亲,那这门亲事就绝对不能成!我不是你,才不会为了报恩,就把自己唯一一个儿子的终生幸福也给搭上去!」 谢清泉被她说得脸色不大好看,他道:「子俊也是我儿子,你别说得好像我是在故意害他似的,那江家虽然门第差了些,可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再说了,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咱们要是忽然反悔,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大家都会觉得我嫌贫爱富、忘恩负义,到时候你让我怎么见人?怎么继续当这个父母官?」 唐氏哼笑:「这事儿简单,只要咱们想办法让江家主动退亲,别人就没办法说你的不是。」 谢清泉一怔。 的确,只要江家主动退亲,就代表是江家不想要跟谢家结亲,而不是他谢清泉忘恩负义。 他想了下又道:「看江家人的架势,他们肯定不会主动退亲。」 江家不过就是个乡下人家,能跟县太爷家结亲,那是天大的福分,江家人疯了才会想要退亲。 唐氏甩了下手帕,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事儿交给我去办,我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见她这么说,谢清泉便不再多言,任由她去操作,只提醒了一句。 「别给我整出什么有损名声的事情来!」 唐氏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在他们夫妻两个说话的功夫,谢子俊已经乘坐马车来到了魏词家的院门口。 魏尘早已经收拾妥当,他拜别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带着行李和一名小厮,坐进谢子俊的马车里面。 因为考虑到人会比较多,所以这次谢子俊出门特意多带了一辆马车。 前面这辆马车坐人,后面那辆马车放行李。 ………… 求评论,求票票!求你们给我一个日万的机会! 第234章:咱们就成亲吧! 两辆马车缓缓前行,在石桥附近停下来,其他几个同窗好友的牛车已经停在这里,他们纷纷跳下牛车,跟谢子俊和魏尘打招唿。 一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 准备出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甜美的姑娘声音。 「子俊哥!」 众人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燕燕。 江燕燕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跑得气喘吁吁,脸颊泛红。 谢子俊见到是她,脸上的笑容随之淡了下来。 身边的好友们却没有注意到他心情不好,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人笑着打趣他。 「子俊兄,佳人相送,好福气啊!」 谢子俊没吭声。 江燕燕顶着众人那充满促狭之意的目光,提着裙摆小跑到谢子俊的面前。 她看着心仪的未婚夫,脸颊越发红润,声音也越发甜美。 「子俊哥,我听说你今天要出发去府城考试,我特意来送送你。这是我做的荷包,里面有我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你戴在身上,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她拿出个靛青色的荷包,递到谢子俊的面前,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 谢子俊却没有伸手去接荷包。 他面露歉意:「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喜欢带这种东西在身上,你拿回去吧。」 江燕燕大失所望,这可是她特意准备的荷包和平安符,为的就是让谢子俊能时刻戴在身上,时刻记着她的好。 但因为他语气温和,让人挑不出毛病,江燕燕也不好生气,只得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谢子俊温声提醒:「天气冷,快回去吧,别被冻病了。」 得到他的关心,江燕燕心情又好转了些,她满怀期待地说道:「你好好地考试,我会为你祈祷的,等你考上举人后,咱们就……」 咱们就成亲吧! 她很想把话说完,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又换了个说法。 「咱们就好好地聚一聚,我都好久没跟子俊哥说说话了。」 少女的声音又娇又软,即便是说着埋怨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有种在撒娇的意味。 听得那几个书生都酥了半边身子,笑容中打趣的意味更加明显。 谢子俊却仿若未察,轻轻应了一声:「嗯。」 众人回到车上,迎着朝霞离开九曲县。 江燕燕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 她的心情很激动。 谢子俊的学问很好,他爹又是县令,这次府试肯定能顺利通过。 等他考上举人后,他们两个差不多就该履行婚约,正式拜堂成亲。 到时候她就是谢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是整个九曲县里除了谢子俊他娘之外,最尊贵的女人了! 等到了那时候,张娟和吴小菲两个碧池肯定要哭着回来求她原谅,哭着要跟她继续做姐妹。 至于江微微那个小贱人,也会被她踩在脚底下,狠狠地羞辱! 一想到江微微被羞辱却又不敢反抗的憋屈模样,江燕燕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江微微等人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顺利到达府城。 府城比预想中的还要大,还要繁华。 城墙高大巍峨,城门口和城墙上时刻有士兵看守,每个进城的人都得交纳进城费,按人头算,一人两文钱。 江微微这一行人总共有八个人,顾斐将十八个铜板交到士兵手里。 士兵确认无误方才放行。 与江微微等人一起进城的,还有宋浩四人。 宋浩这次护送满满一车的菸草,他们兄弟四个为了保护菸草的妥当,全程都盯着菸草,不让货物离开视线范围,就连晚上在官道附近的客栈里面休息时,他们也留了一个人守夜,防止发生意外。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小心谨慎,这一路都很安全。 江微微等人要去住店,宋浩四人则要去送货。 双方在十字路口道别。 宋浩抱拳一礼:「祝顾秀才府试顺利,金榜题名!我们改日再见,告辞!」 顾斐也拱了下手:「告辞。」 宋浩一摆手:「走!」 兄弟们赶着牛车离开。 顾斐也赶着驴车调转方向,朝着贡院所在的方向行去。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地前行。 前面这辆驴车由顾斐驾驶,后面那辆驴车由秀儿和阿桃两个轮流驾驶,两个小姑娘力气都不大,本该赶不动这驴车。但这驴子特别怕大黑,它全程都老老实实地跟在大黑后面,大黑停下,它就跟着停下,大黑前进,它就跟着前进。 如此一来,秀儿跟阿桃只要坐在车上,时不时地往外看一眼确定方向没错就行了,大部分时候都不用去管驴车,轻松得很。 顾斐在贡院附近找了个名叫高飞居的客栈住下。 因为他们人数比较多,江微微一口气开了五个房间,都是最好的上房。 她和顾斐自然是要住一个房间的,秀儿跟阿桃住一个房间,尤四娘带着壮壮住一个房间,柳芸和詹春生分别单独住一个房间。 伙计们热情地帮他们把行李搬上楼,又帮他们把驴车牵到后院停好。 顾斐特意去后院看了一眼,确定环境还不错之后,这才放心。 大黑挑剔得很,不仅挑剔吃食,还挑剔住处,要是住的地方不干不净,它立马就能跟你撒泼发脾气。 确定环境不错后,顾斐又叮嘱了伙计几句,让他给大黑和另外一头毛驴多餵些新鲜蔬菜,比起干草和剩菜剩饭,大黑更喜欢吃新鲜蔬菜瓜果。 叮嘱完了,顾斐还不忘给伙计几个铜板做小费。 伙计喜滋滋地接过铜板,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那两头驴子照顾得妥妥帖帖! 府试需要七天时间,再加上前后还有准备休整的时间,意味着顾斐等人至少要在府城待上十几天。 因为待的时间长,所以带出门的行李也特别多。 秀儿和阿桃、尤四娘三人齐心协力,费了好大劲儿才将所有行李收拾妥当。 江微微已经让人备下饭菜,只等秀儿阿桃和尤四娘来了,便招唿大家一起用饭。 第235章:进城 昨天为了赶路,他们的早饭和午饭都是干粮,晚上在官道附近的客栈吃的饭,但那客栈厨子手艺不咋地,食材也不怎么新鲜,众人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对付着吃了一顿。 眼下大家都已经饿得飢肠辘辘,刚一开饭,就端起碗筷埋头大吃起来。 高飞居的厨子手艺很不错,食材也新鲜,远比他们昨晚吃的那顿饭要美味多了。 这一顿饭菜吃下来,盘子里的菜几乎都被吃光了,一点儿没剩下。 大家都对这顿饭菜的水准表示高度赞赏。 因为吃得满意,顾斐给钱的时候,也给得格外爽快。 下午闲着无事,江微微叫上大家一起去逛街。 寒冬的天气很冷,但街上行人依旧很多,街道宽敞干净,地面铺着整齐的石砖,时不时会有官宦人家驾驶马车经过。府城的人无论是精气神,还是穿戴打扮,都比九曲县的百姓要好上一些,只能说不愧是府城,真的是大城市啊! 江微微瞧着新奇,可也只有新奇而已。 毕竟她以前也是生活在国内一线城市里的人,且出过国,留过学,国外那些大城市也都被她看了个遍,面前这么一个府城,她还真是没什么好震撼的。 可秀儿、阿桃、以及尤四娘母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四个是第一次来府城,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繁华的城市,顿时就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走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好有意思,两只眼睛都不够用的。 街边有摊贩在叫卖。 「卖糖人了!新鲜现做的糖人,好看又好吃!」 壮壮看到那糖人,顿时眼睛都直了,不停地咽口水。 江微微见了,便走到摊贩面前,问糖人多少钱一个? 摊主热情说道:「大的五文钱一个,小的三文钱一个。」 江微微琢磨着等下还要买其他吃的,大的估计吃不完,便对那摊贩说道。 「给我三个小糖人。」 摊主忙不迭地应道:「好嘞!你们要什么样式的?」 江微微让壮壮、阿桃、以及秀儿去选糖人样式。 三人忙不迭地摇头说不用不用。 这么小的糖人居然要三文钱一个,太贵了! 江微微见他们不选,干脆对摊主说:「你随便捏三个糖人吧。」 摊主立即说好,手脚麻利地捏出三个活灵活现的小糖人。 江微微接过糖人,给壮壮、阿桃、以及秀儿每人分了一个。 既然糖人都已经捏好了,三人不好意思再拒绝,都是一脸感激地收下。 顾斐默默掏出钱袋,拿出九个铜板给摊主。 壮壮本来年纪就小,正是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的时候,他拿着小糖人,都捨不得吃,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小脸笑得无比开心。 阿桃和秀儿年纪稍微大点,可也大不到哪里去,放在现代社会,她们两个也就是中学生。 她们拿着糖人,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顿时就觉得甜到了心坎里! 柳芸原本也觉得这些糖人有点贵,可见到三个小的那么高兴,便又觉得不贵了。 跟江微微相处久了,柳芸逐渐被江微微的生活观念给同化了,觉得钱虽然很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有大家高高兴兴来得重要。 他们接下来去了本地特别有名的小吃一条街,一路逛一路买。 等一条街逛完,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两三样小吃,就连向来古板严肃的詹春生也不例外。 詹春生本人是不怎么馋嘴的,可他看到大家都在吃,便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吃,吃着吃着就越吃越多了。 买完了吃的,一行人又去逛别的地方。 衣服鞋子,胭脂水粉,金银首饰…… 江微微是走到哪里,就买到哪里。 不怪她浪费钱,实在是她好久没有享受这种疯狂购物的感觉了。 前世读书时她经常会约朋友去逛街购物,后来进入医院工作,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压根就没有时间去逛街,等她被累死了,穿越到古代,九曲县那小地方实在没什么好逛的。 相比之下,府城就繁华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衣服首饰的款式也新颖多样,彻底激起了江微微那久违的购物慾。 她是一路买买买,顾斐就跟在后面不停地付钱付钱付钱。 因为东西太多,其他人帮着一起拿。 直到天色渐渐变黑,到了傍晚,江微微也意犹未尽地停下购物。 众人将今天买来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放到驴车里面,赶着驴车回到高飞居。 此时高飞居一楼大堂里人满为患,除了来住店的,还有来吃饭,桌子都被占满了。 江微微便让伙计将饭菜送到楼上的房间里,大家在房间吃完了晚饭。 因为下午吃了太多小吃的缘故,大家都不怎么饿,随便吃了几口,就都说饱了。 柳芸瞅着那些剩下的饭菜,心里觉得可惜,便让伙计将饭菜留着,等明早热一热就能做早饭吃。 客栈里人来人往,什么客人都有,伙计先前也曾听过客人提出类似的要求,再加上顾斐给钱给得痛快,当即二话不说就一口应下:「行,我这就给您把饭菜收起来。」 趁着伙计收饭菜的功夫,江微微随意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伙计说了一串地名。 江微微又问该怎么去? 伙计提议:「您要是想去玩的话,可以请个当地人做嚮导,价格不贵,一天也就三十文钱,能带你们玩遍整个府城。」 江微微笑了起来:「行啊,劳烦你帮我们找个靠谱的嚮导吧。」 伙计赶紧说好。 给人做嚮导既轻松还能赚钱补贴家用,他家兄弟正好这两天很清闲,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他肯定是要把这件好差事介绍给自家兄弟的。 逛了一下午,大家都有些累了,吃饱喝足就各自回房洗洗睡了。 次日早晨。 伙计将一名青年人带到江微微和顾斐的面前。 「他叫吴城,是我兄弟,他对府城很熟悉,你们可以放心跟着他走,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直接问他。」 吴城看着很年轻,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江微微简单地问了两句,确定没问题后,便决定由吴城担任他们的嚮导。 第236章:女大夫 吴城是个很健谈的年轻人,他先是带着江微微等人去了最有名的丘山寺。 柳芸信佛,进了寺庙就开始跪拜,还特意花钱买了两个平安符,给江微微和顾斐带上,原本她还想求个签问问儿子儿媳啥时候能有孩子,但想想还是算了。 如今她已经不再纠结孩子的事情,只要儿子儿媳能好好过日子,就比什么都强了。 一行人离开丘山寺后,又去了位于府城最中央的钟楼。 钟楼是府城里面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看清楚整座府城的全貌。 这年头没有电梯,一行人想要上钟楼,只能靠着双腿往上爬。 普通人爬这么高肯定会累,但江微微等人每天都有练习强体拳,身体素质大大提高,比普通人强上许多,等他们全部爬上钟楼,依旧是面不红气不喘,反倒是吴城这个本地人累得够呛。 吴城看着他们八个人,一边喘气一边竖起大拇指:「你们的体力真是太好了!」 钟楼上面风很大,非常冷。 众人满足了新鲜劲儿后,就沿着楼梯下去了。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 吴城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名为鱼羊楼的酒楼。 这酒楼很有意思,坐落在湖边,酒楼里面的所有菜色都跟鱼和羊挂钩。 吴城说鱼羊楼是府城里面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价格有点贵,但味道却是一绝,尤其是招牌菜全鱼宴,吃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 原本吴城把人带到鱼羊楼之后就准备离开,打算去附近一个粉面馆随便吃碗臊子粉就当是午饭了,可江微微却让他留下来一起吃。 吴城没想到自己做嚮导不仅能赚钱,还能蹭一顿好吃的,顿时就喜笑颜开,忙不迭地道谢。 既然这里的招牌菜是全鱼宴,江微微就直接点了一桌全鱼宴。 在等菜的时候,吴城开始给大家讲一些府城中的奇闻异事。 他的嘴皮子很利索,讲起故事来生动活泼,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几个客人走进鱼羊楼。 这群客人全都是男性,且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其中还有好几个头髮花白走路都要拄拐杖的老者。 鱼羊楼的掌柜亲自出面迎接,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到二楼的雅间。 巧的是,他们选的雅间恰好就在江微微等人的隔壁。 雅间与雅间之间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木墙。 隔壁那群客人的说话声,透过木墙清晰传入江微微的耳朵里。 「没想到咱们千辛万苦地赶来给太守夫人看病,最后还是被太守夫人给拒绝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太守夫人不愿意让咱们给她看病?」 「听说太守夫人不愿让男大夫给她看病,非要选个女大夫,这才把咱们全给拒绝了。」 「哼,这世上的女大夫能有几个啊?即便真有,医术肯定也不怎么样!」 「就是!老夫行医多年,除了听说宫中有专门给后宫女眷看病的医女之外,还从没见过哪里有女大夫的!」 「我们就等着看吧,等太守夫人找不到女大夫了,最后肯定还得来找咱们看病。」 「是啊是啊,她肯定会后悔的!」 …… 掌柜来问他们想吃什么菜。 关于太守夫人的话题随之中断,那些客人的讨论话题转移到了饭菜上面。 江微微听完隔壁那群客人的谈话,心里一动。 她看向吴城,好奇问道:「府城的太守夫人生病了吗?」 刚才隔壁客人们的对话,吴城也听到了,此时听到江微微询问,赶忙解释道。 「太守夫人其实没有病,她是怀孕了,太守大人已经给夫人寻了好几个有经验的稳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得再请个大夫在旁边守着,以防出现意外。隔壁那些客人都是被太守大人从各地请来的名医,为的就是帮助太守夫人顺利生产,可太守夫人却不愿自己生产的时候,身边还有男人看着,即便那人是大夫也不成。太守大人没办法,只得四处寻摸女大夫,可惜一直都没寻到合适的。眼看太守夫人就快分娩了,太守大人是心急如焚,命人在城中贴出告示,重金聘请女大夫,也正因为这样,这件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现在全城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吴城嘆了口气。 「这年头大夫几乎都是男的,很少见到有女大夫,即便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医术也不咋地,所以大家都觉得太守夫人最后肯定会妥协,改为选择男大夫。那些原本被拒绝的大夫们,此时全都留在府城,为的就是等到太守夫人改变主意时,能得到一个表现的机会。」 等吴城说完这番话,忽然发现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安静。 他看向众人,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江微微。 江微微淡定地喝了口茶:「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去太守府转转。」 吴城闻言,面露疑惑:「去太守府做什么?那里可是太守大人居住的宅邸,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得靠近。」 「你不是说太守大人在寻摸女大夫吗?我正好是个大夫,应该可以试试。」 吴城顿时就惊了,声音都跟着拔高了两个度:「你是大夫?!」 他这一喊不得了,声音穿透薄薄的木墙,传进了隔壁那群老大夫的耳朵里。 很快就有人来敲门。 秀儿起身去去开门,见到门外站着好几个陌生男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年纪最大的那个白髮长者问道:「我们刚才听到你们这里的说话声,你们这里真有个女大夫?」 秀儿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向坐在桌边的江微微。 江微微见到对方直接找上门来了,便站起身,走到门口。 「我是大夫,请问有事吗?」 那几个男人将江微微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好几遍,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个大夫,倒更像是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少夫人。 白髮长者问道:「请问你是哪里人氏?师从何人?可有坐堂的医馆?」 江微微一一作答。 「我是九曲县云山村人氏,师从外祖,在健康堂坐堂。」 第237章: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健康堂在九曲县很有名气,但在秋阳府却是籍籍无名。 门口站着的几个老大夫听都没听过健康堂,他们立刻就明白了,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大夫并非名医,应该只是个在乡下小医馆坐堂的乡野郎中而已。 这么想着,他们看向江微微的目光,就变得高傲起来。 那位白髮长者皱眉说道:「老夫见你年纪轻轻,应该不知道太守是多大的官吧?凭你的医术,就算去了太守府,也只能是自取其辱,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免得惹恼太守大人,被太守大人给治了罪。」 旁边有人附和道。 「对啊,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相夫教子、绣花做饭吧,治病救人是男人的事情,你别来瞎胡闹。」 「治病救人跟绣花做饭可不一样,你绣花要是绣错了,还能重新再绣,但治病要是出了错,是会要人命的!」 「虽说太守大人开出的条件很丰厚,可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获得太守大人的信任,就你这样的乡野郎中,怕是连太守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 江微微听着他们的冷嘲热讽,始终都没有说话。 直到对方说得差不多了,她这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我既然敢去太守府,就说明我有足够的本事,你们只要管好你们自己家门口的事情就行了,不用来管我的闲事。」 那几个老大夫顿时就恼了。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我们也是好心劝你量力而行,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沖?你家大人是怎么教你的?」 江微微呵呵一笑:「别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不想让我去太守府,不就是因为看不起我吗?为什么看不起我呢?就因为我是个女大夫啊!你们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女大夫,就算我对你们客客气气的,你们也不会因此就收起对我的轻视,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还要放低身段任由你们打压?」 「我们……」 江微微不给他们还嘴的机会,强行打断他们的话,又接着说道:「我既不是你们的丫鬟,也不是你们的徒弟,我没有义务要捧你们的臭脚。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大夫,客观来说,我跟你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如果你们愿意对我客气,我自然也会对你们客气,但你们不愿给我好脸色,我也不会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脸面放到地上给你们踩。」 「你!」 那几个老大夫都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说话居然如此尖锐,都被气得不行。 恰好伙计们来上菜了,几个老大夫不能堵着门口不让人进,只得憋着一肚子气,脸色铁青地转身走了。 江微微和秀儿回到桌边坐下。 一道道的美味佳肴被端上饭桌,诱人的香味瀰漫开来。 柳芸还有点担心:「微微,他们都是小有名气的大夫,你这么怼他们,他们不会记恨你吗?」 江微微不以为意:「随便他们记不记恨我,我又不怕他们。」 柳芸嘆息:「你这脾气太沖了,在家就算了,以后出门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都吃饭吧,再不吃菜都该凉了。」 话题被转移到饭菜上面。 大家纷纷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这全鱼宴共有十二道菜,全都是用鱼做成的,味道极其鲜美。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是意犹未尽,表示以后有机会肯定还要再来吃! 顾斐结了帐,众人走出雅间,在下楼的时候,恰好碰见了刚才在隔壁雅间吃饭的那群老大夫。 他们看到江微微的时候,目光都变得很不善。 江微微当做没看到他们,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就在这时,有个白鬍子老大夫忽然重重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学了点皮毛就开始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将来迟早有你的苦头吃!」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学医不是年纪越大就越好,有些人学了一辈子医,临到老了却还不如人家刚入门的小姑娘呢。」 那白鬍子老大夫顿时就怒了:「你说我的医术不如你?!」 「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别介意啊。」 江微微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把对方气了个半死。 所有大夫都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却一点都不在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地走下楼。 跟在她身后的七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显得很是低调。 不低调不行啊,江微微拉仇恨的技能是满级,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仇恨都拉到了她身上,看着那群中老年大夫们气势汹汹的样子,如果他们几个再不低调一点的话,怕是会把那些个老大夫气得当场脑溢血发作倒地不起。 等走出鱼羊楼,吴城立刻就长长地松了口气。 总算摆脱那群老大夫们的瞪视了! 江微微却像没事人似的,小手一摆:「走,咱们去太守府!」 秀儿和阿桃都很兴奋,她们很清楚微微姐的实力有多强,要是微微姐能被太守府录用的话,不仅能得到很多银钱报酬,还能狠狠打那些老大夫们的脸! 吴城却是忧心忡忡:「江大夫,刚才被你给怼了的那个白鬍子老大夫,是仁心堂的坐堂大夫。他叫施岳,是咱们府城最有名的大夫之一,他给很多达官贵人看过病,在府城很有名望,凡事秋阳府的大夫,都对他礼让三分,你刚才当面把他给怼了,怕是以后你在府城都不好再混下去。」 江微微浑不在意:「我本来就不在府城混生活,等我家相公考完了,我们就回九曲县去。」 「可九曲县是秋阳府的辖地,你真把施大夫给得罪狠了,就算你躲回到九曲县也没用,他们在九曲县也是有关系的。」 见江微微还是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吴城有点急了,又接着说道:「你别不信啊,你们九曲县有个回春堂是吧?那回春堂的东家,跟仁心堂的东家关系很好,只要施大夫打声招唿,回春堂的东家就能让你在九曲县里混不下去。」 第238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五更,求月票) 闻言,江微微直接就笑出声来。 不只是她,秀儿、阿桃、以及尤四娘也笑了起来。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顾斐,此时也微翘嘴角,露出个耐人寻味的淡笑。 吴城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 「你们笑个啥子嘛?我说的都是真话啊!」 阿桃一边笑一边说:「你的消息太滞后了,回春堂早就被官府查封了。」 吴城惊呆了:「啊?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上个月,回春堂的东家卖假药害人,被我们微微姐一状告到县衙,不仅回春堂被查封了,回春堂的东家还被打了二十大板。」 吴城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微微。 那眼神,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面前的小娘子。 他是真没看出来,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又漂亮娇艷的小娘子,不仅是个大夫,居然还把在本地扎根多年的回春堂给扳倒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吴城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嘆:「牛!你太牛了!」 知道江微微也不是等闲之辈后,吴城没有再说什么劝阻的话,直接带着他们来到太守府。 太守府门口有官差把守。 见到有人靠近,那些官差立刻就将人拦住,厉声说道:「此乃太守府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顾斐开口说明来意:「我家娘子是大夫,听闻太守夫人正在寻觅女大夫,我与我家娘子特意前来给太守夫人看病,有劳官爷帮忙通报一声。」 官差将他们打量了一番,道:「等着!」 一名官差匆匆跑进太守府。 没过多久,他就跑了回来,沖顾斐说道:「你和你娘子可以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顾斐低声对柳芸和詹春生说道:「你们就近找个地方坐一会儿,等我们出来了就去寻你们。」 吴城立即道:「这附近有个碧心茶楼,我们可以去那里等你们。」 顾斐颔首:「好。」 交代完后,顾斐和江微微跟着官差走进太守府。 刚一进门,迎面就是一块巨大的影壁,他们绕过影壁,入目是一座精巧的太湖石假山。 太守府比预想中的还要大,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还有迴廊拱桥…… 各种建筑相互交错,犹如迷宫般复杂。 若非熟悉此地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官差将两人带到一个类似堂楼的地方。 「你们在这里等着,很快会有人来找你们,不要乱跑,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走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江微微和顾斐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等了一会儿,既没有人来招待他们,也没有人给他们送茶,就只能这么干等着。 江微微翘着二郎腿,单手托住下巴,懒洋洋道:「这太守府的架子还真大啊。」 顾斐淡淡道:「太守是正三品的大官,这里距离汴京很远,他在这里就等于是土皇帝,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架子大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江微微和顾斐,然后问道:「你们谁是大夫?」 江微微应了一声:「我是。」 「请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我姓江名微微,九曲县云山村人氏。」 管家她表现得落落大方,没有瑟缩紧张的意思,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妇,心中稍微满意了一点。 他提醒道:「丑话说在前头,我家夫人想要找的大夫,不仅要是女子,且医术要高明,若你达不到要求,我们会立即将你请出去。」 请出去只是个好听点的说法,说难听了就是赶出去。 江微微表示没问题。 管家道:「你跟我去见夫人,你相公留在这里。」 「嗯。」 江微微跟顾斐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都没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的意思,他们都在告诉对方不要担心。 顾斐留在原地,目送江微微跟着管家离开。 管家带着江微微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最后来到暖阁门前。 管家:「江大夫请稍等,请让我先去通报一声。」 江微微应了一声:「嗯。」 管家快步走进暖阁,片刻后又走出来,对着江微微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 江微微迈步走进暖阁。 这屋子里面应该是铺设了地龙,刚一进门,一股热浪就扑面袭来。 屋子两旁站着四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在靠窗的软塌上,侧卧着个中年孕妇。她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小了,起码也有三十来岁,穿着齐胸的襦裙,百褶裙摆被肚子拱出一个高高的弧度。 管家此时也已经走了进来,面朝中年孕妇躬身行礼:「夫人,这位就是江大夫。」 江微微上前见礼:「民女江微微,向太守夫人请安。」 余氏抬了下手。 立刻有两位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余氏坐起来。 余氏似乎不大舒服,坐起来的时候微微蹙眉。 丫鬟往她身后塞了两个软枕,扶着她坐好。 余氏又调整了一下坐姿,确定足够舒服了,这才缓缓开口:「你是哪里的大夫?」 江微微直起身:「民女是九曲县云山村健康堂的大夫。」 「健康堂?我没听说过。」 「是今年新开的医馆,夫人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余氏上下打量她:「你看起来很年轻,今年几岁了?」 「过完年就该十七岁了。」 余氏笑了下:「果然很年轻,像你这个年纪的大夫,可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女大夫。」 江微微镇定回应:「医术跟年纪没有直接关系,有些人天生就是吃医术这碗饭的,即便年纪轻轻,照样也能行医救人。」 「你倒是很有自信,那你现在就给我把把脉,看看我这一胎怀得怎么样?」 余氏的话刚说完,立刻有丫鬟搬来绣墩,放到软塌的旁边。 江微微一点都不露切,抬脚走过去,坐到绣墩上:「请夫人伸手。」 若换做平常,余氏是不会让大夫直接碰她的手腕,一般都是让大夫给她悬丝诊脉,但面前这位是个女大夫,不用讲究男女之别,余氏便直接伸出右手,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按住她的手腕。 片刻后,江微微松开手指,眉间微蹙。 余氏见状,立即询问:「怎么?我的脉象有问题吗?」 ………… 哈哈pk晋级了!我要日更一万!! 更一万:???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日我?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239章:露一手 江微微摇头:「没什么问题。」 她刚才会蹙眉,是因为她听到了系统忽然发出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请宿主帮助余氏顺利生产,保证他们母子平安,任务时限为三天。任务完成后将会奖励高级宝箱一个,请宿主加油,努力完成任务!」 现在有外人在场,江微微不方便打开系统面板去查看任务详情。 她舒展眉毛,如同没事人般,镇定询问:「请恕民女冒犯,敢问夫人今年多少岁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余氏坦然回答:「三十七岁。」 三十七岁,即便是放在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是妥妥的高龄产妇,更何况是在医学条件简朴的古代,余氏这把年纪还要生孩子,简直就是玩命啊! 江微微说:「想必夫人自从怀孕之后,应该就看过不少大夫,那些大夫肯定已经跟您说过了,您这个年纪怀孕生孩子,风险非常大,稍有不慎就会……」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余氏心里明白。 余氏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我知道,我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生孩子了,老爷也劝我不要生,可我真的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瞒你说,我之前怀了三次身孕,但每次都没能保住,这是第四次怀孕,也有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怀孕。如果这次不生,这辈子我就没有机会再当母亲了,即便知道会很危险,可我还是很想把他生下来。」 江微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站在大夫的立场,她不建议余氏生孩子,可站在女人的角度,她很能理解余氏的抉择。 良久她才再次开口:「从脉象来看,夫人的预产期应该就在两天后。」 余氏之前请大夫诊过脉,早就确定了预产期,此时听到江微微能够准确说出预产期是哪一天,足以可见她是有真本事的。 余氏对她多了一点信任,道:「嗯,老爷已经把稳婆请到家里来了,现在就只差一个大夫。」 江微微好奇问道:「听闻夫人一定要选个女大夫,请问原因是什么?」 余氏有点不好意思:「我听人说,女人生产的时候,不能穿裤子,双腿还要大开,我不想让别的男人看见我这幅样子。」 「在大夫眼中,没有男女之分。」 「我明白,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道坎,我接受不了被别的男人看见我的身子,那比杀了我还让我觉得难受。」 江微微听她这么说,便没有再劝。 前世江微微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病患,其中有少数病患非常保守,不喜欢被异性触碰身体,他们在挂号的时候,会特意去选择同性别的医生。 但在古代,大夫几乎都是男性,女大夫少之又少,病患的可选择性非常狭窄。 余氏也是运气好,正好碰上了江微微这个女大夫,要不然她就只能被迫接受男大夫。 这暖阁的地龙烧得很旺,江微微只是坐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很热了。 她脱掉身上的狐狸毛坎肩,把坎肩交给丫鬟。 丫鬟顺手摸了一把坎肩,心里暗暗吃惊,这狐狸毛不仅看起来漂亮,摸起来也很顺滑,倒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货。 能用得起这种好货的人,想必家境应该也很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进门就道:「夫人,听说有个女大夫来给你看病了!」 江微微循声望去,看到走进来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因为中年发福,身材有些走形,从他眉宇间隐约能看出年轻时应该长得还挺英俊的。 这个男人正是秋阳府的太守,聂振奇。 聂振奇一进门,屋里的人就纷纷躬身行礼问安。 江微微也跟着站起身,躬身行礼。 只有余氏因为怀有身孕,不方便动弹,仍旧坐在软塌上没动。 聂振奇大步走到塌边,轻轻摸了下余氏的肚子,问她感觉怎么样? 余氏说挺好的。 然后她指了下旁边站着的江微微,道:「这位是江大夫。」 聂振奇顺势看向江微微,锐利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问道:「你真是大夫?」 江微微回答是的。 聂振奇仍旧有点不信,在他的印象中,大夫应该是年纪越大越好,只有年纪大了,行医经验才会丰富,看起病来也更有把握。 可面前这位小娘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很有经验的大夫。 江微微也不辩解,坦然道:「太守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让民女给你把一把脉。」 聂振奇正想试试她的水平,当即应下:「行啊!」 他将右手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按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片刻后,她松开手指,缓缓说道:「太守大人体内虚火旺盛,最近晚上应该睡不太好吧?是不是经常出虚汗?偶尔还会头疼?」 聂振奇一怔,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微微笑了下:「民女是大夫,自然是把脉把出来的。」 余氏忙问:「是很要紧的病吗?」 「夫人不用担心,太守大人应该是太过忧心您的安危,思虑过甚,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要针灸就能好。」 「那你赶紧给我家老爷针灸吧。」 聂振奇闻言,略一犹豫,便接受了针灸的提议。 反正这里是在太守府,周围全是他的人,只要他随口喊一声,立刻就会有护卫冲进来,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巧针包:「请太守大人脱去上衣。」 聂振奇伸开双臂,立刻有丫鬟上前,帮他将上衣一件件脱掉,露出略显浮肿的上半身。 江微微利用太素针法,将银针一根根扎进他的身体各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江微微拔出所有银针,道:「好了。」 丫鬟们服侍聂振奇穿上衣服。 余氏好奇问道:「老爷,你感觉怎么样了?」 聂振奇晃了下脑袋,面上露出惊喜之色:「确实感觉舒服多了,之前这么晃动,脑袋会有点晕疼,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余氏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第240章: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因为江微微露了一手,让聂振奇和余氏开始相信,她是真的有本事。 聂振奇坐在塌边,握住余氏的手,眼睛却是看着江微微,嘴里说道。 「江大夫是吧?你可以留下来,但除了你之外,我另外还会再请两位大夫。待我夫人生产时,你在产房里陪着她,另外两个大夫会在外面守着,要是生产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而你又应付不了,我会让那两个大夫进去帮你。」 这样的安排很稳妥,江微微没有任何不满,颔首应道:「我可以推荐一名大夫给您。」 「哦?」 江微微说:「这次跟民女一起来府城的,还有一位老大夫,他的医术比民女还要精湛,回头民女把他介绍给您。」 「好。」 预产期在后天,聂振奇希望江微微今天就住下,但江微微还得回去跟其他人打声招唿,便提出明天再来的请求,聂振奇应下了。 江微微告辞离开。 她穿上狐狸毛坎肩,走出暖阁,找到顾斐后,两人携手离开太守府。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聂振奇就命人去查江微微的身份来歷,事关他夫人和孩子的安危,他必须要小心谨慎。 天又开始下雪了。 顾斐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牵着江微微。 两人顺利找到了碧心茶楼。 詹春生和柳芸几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见到他们两口子来了,立刻朝他们招了下手。 「这边!」 江微微和顾斐迈步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秀儿给他们倒了两杯热乎乎的茶水。 江微微喝了两口热茶,感觉身体暖和了些,然后将自己在太守府中的经歷大概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看向詹春生,道:「你行医经验很丰富,医术也很高明,即便是放眼整个秋阳府,也没有大夫能比你更厉害,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 詹春生表示没问题。 吴城原本是准备下午带他们去游湖划船,现在下起了雪,湖边风又大,去划船肯定要被冻死,于是他把划船的行程划掉,带着大家去了梅林。 大片的梅树,白色粉色的梅花争相盛开,迎风招展,不惧严寒,也算是难得一见的风景了。 即便是大雪天,前来游玩的行人也不在少数。 傍晚他们就在梅林附近的庄子吃了顿饭,然后便回客栈去了。 顾斐递给吴城三十个铜板,算是他今天的劳务费。 吴城揣着铜板,乐颠颠地回去了。 明早就是府试开考的日子,府城里面到处都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书生学子,高飞居因为距离贡院最近,再加上名字也起得吉利,因此前来投宿住店的书生特别多。 其中包括谢子俊和魏尘等人。 谢子俊拍掉身上的雪花,让伙计准备六间上房和四间下等客房,上房自然是给他和他的同窗好友们住的,下房则是给下人僕从们居住的。 伙计忙不迭地应下,热情地帮他们搬运行李。 谢子俊跟好友们抱怨。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可把我给累坏了。」 好友们也是一样,扭头捏胳膊,皱着眉诉苦。 「咱们那牛车走得慢就算了,还特别颠簸,颠了这么一路,把我的身子骨都要颠散架了。」 「子俊兄的马车应该比我们的牛车和驴车好受些吧?」 谢子俊愁眉苦脸:「都一样难受。」 魏尘从头到尾都没吭声,但从他那略微发白的脸色就能看得出来,这一路他也觉得挺难受的。 伙计领着他们上楼,进了各自的客房。 江季和赶着驴车在贡院附近转了一圈,发现附近的客栈就属高飞居环境最好,名字听起来也很吉利,便将驴车停到客栈门口,下车进店,打算找伙计问问住一晚的价钱。 他现在身上银钱不多,除去租驴车的钱、置办衣裳的钱、以及路上的各种开销,如今他身上就只剩下一百多个铜板。 为了不让人小瞧了,江季和说话的时候,特意把下巴抬得高高的。 「你们这里住一晚多少钱啊?」 伙计也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完全没有被对方的态度给惹恼,笑眯眯地说道:「上等客房每晚是三百文,中等客房每晚二百文,低等客房是一百文,请问客官要住哪种客房?」 江季和身上总共也就只有一百三十多个铜板,只能住最便宜的低等客房。 他觉得太贵了,比九曲县最贵的客栈还要贵! 他想转身走人,可伙计还在笑吟吟地看着他,旁边还有很多其他的客人,要是他现在走人的话,别人肯定笑话他,觉得他太穷酸太抠搜。 他最受不了被人看不起。 于是,江季和咬咬牙,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那就给我个下等客房吧。」 伙计立即应下:「好,请跟我来。」 次日早晨。 天刚亮,客栈里面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书生们纷纷开门走出去,找伙计要热水。 伙计们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楼上楼下不停地跑。 江微微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顾斐正在穿衣服,便支起上半身,欣赏自家男人的好身材。 顾斐今天穿的衣服,是江微微昨天特意为他买的新衣服,月白的宽袖长袍,配上天青色的外衫和腰带,乌髮被髮带束起,乍一看去,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江微微忍不住赞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斐走到床边,弯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时候还早,你继续睡吧。」 江微微直接抱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身上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睡了,今天是府试开考的日子,我得送你去考场。」 顾斐低低地轻笑,顺势将她抱起来,亲手给她穿衣服和鞋袜。 等两人收拾妥当,秀儿便来敲门了。 「微微姐,顾大哥,你们起了吗?」 顾斐应了一声:「起了。」 秀儿便道:「那你们快点,我们在楼下等你们。」 「嗯。」 府试要考整整七天,在这七天时间里,所有考生都必须住在贡院里面,贡院会提供一日三餐,顾斐只需要准备笔墨纸砚,以及一套换洗的衣物就可以了。 第241章:借钱 江微微将一个暖手炉塞进他手里:「你把这个也带上。」 顾斐表示不用:「像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准带进贡院的,等下检查的时候会被全部清理掉,贡院里面有提供炭火,不会太冷的。」 听他这么说,江微微只得作罢。 两人下楼去吃早饭。 巧的是,谢子俊和魏尘等人也在一楼大堂吃早饭,除了他们之外,江季和也在场。 江微微和顾斐都是相貌极其出色的人物,刚一下楼,就被其他人发现了。 魏尘第一个站起身:「姐姐,姐夫!」 江微微看到魏尘的时候,还挺惊喜的。 「阿尘,你什么时候来的?」 魏尘快步走到她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我们是昨晚才到的,你们呢?」 「我们前天中午就到了,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 魏尘回去跟谢子俊等人打了声招唿,然后便坐到了江微微那一桌。 谢子俊远远看着江微微的侧脸,很想也跟着坐过去,可人家那一桌子已经坐满了,他这个外人实在是找不到藉口强行插进去,只得忍下失落不再去看。 就在这时,江季和走到了谢子俊的面前,一脸讨好地说道。 「侄女婿,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 谢子俊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我挺好的,你呢?」 原本他只是随口客套一句,谁知江季和立刻就顺杆往上爬,一屁股坐到原本是魏尘坐着的位置上,长吁短嘆道:「诶,侄女婿,你是不知道啊,我最近过得可辛苦了!家里一堆麻烦事,全靠我一个人撑着,就连赶考的路费都是找人借的,我现在身上实在是没钱了。侄女婿,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你能借我点钱吗?等我以后有钱了,肯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谢子俊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去。 他自认跟对方没什么交情,对方张嘴竟然就要借钱,脸呢? 江季和还在苦苦哀求,显得很是可怜。 「求你了,我身上就只有三十几文钱,吃完这顿早饭就没钱了,等下去考试的时候,还得交食宿费,我真的没钱了,这大冷天的,你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个长辈在贡院里面被冻死饿死吧?」 谢子俊闻言,眉头一皱:「你的爹娘兄长都被判了刑,他们还在服徭役,按理你应该没有参加府试的资格才对,你怎么还要去参加考试?」 江季和脸色微微变了变,旋即笑得更加讨好:「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能想到办法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回家就是了,求你借我点钱,求你了。」 谢子俊不耐烦跟他纠缠,随手从荷包里面拿出两块碎银子,扔到他面前。 江季和一看到银子,两只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他赶紧抓起银子,忙不迭地道谢。 这两块碎银子看着不大,入手却挺沉的,起码也有四钱重。 江季和拿着银子还不愿走,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硬要跟谢子俊等人一起吃早饭。 谢子俊等人碍于同乡情分,不好赶人,只得皱着眉忍了,心里却是越发瞧不上江季和。 等吃完早饭,江季和这才恋恋不捨地走了。 等他一走,好友就对谢子俊说:「你这亲戚也太没眼力劲儿了,大清早的就来借钱,也不怕坏了你考试的运道。」 谢子俊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没了,皱眉说道:「他不是我亲戚。」 「可他刚才还一口一句侄女婿的喊你呢。」 「他是江燕燕的四叔,但很快我就要跟江燕燕解除婚约了,到时候我跟江季和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几个好友闻言,都很意外。 他们很想问问谢子俊为什么会想要退亲? 但谢子俊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径直走到江微微的面前,面上再度挂起温和的笑。 「微微,早上好啊。」 江微微颔首应了声:「早上好,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我弟弟,改天我们请你吃饭啊。」 谢子俊含笑应下:「好。」 眼看时候不早了,书生们纷纷离开客栈,奔赴贡院参加考试。 等到了贡院,考生们挨个排队接受检查。 江微微目送顾斐和魏尘进入贡院。 等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江微微这才收回视线,和其他人返回客栈。 他们几乎是刚到客栈,太守府的管家就找上门来。 「江大夫,太守大人命我前来接您。」 江微微颔首:「嗯,你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就来。」 「不用急,您慢慢来。」管家的态度非常客气。 江微微转身走到柳芸面前,嘱咐道:「娘,你和秀儿带着壮壮住在客栈,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哪里也不要去。」 柳芸点头说好。 江微微让阿桃背上医药箱,和詹春生、尤四娘一起坐上太守府的马车,扬长而去。 很快马车就顺利抵达太守府。 四人踩着小板凳下车。 管家在前方带路,领着他们从角门进入太守府。 阿桃和尤四娘对太守府很好奇,但又担心自己东张西望会给江微微丢脸,便只能强忍住好奇的欲望,全程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跟在江微微身后。 还是昨天的暖阁。 管家先进去通报,得到允许后,方才开门让其他人进去。 一进入暖阁,就感觉温度瞬间拔高了十几度。 江微微脱掉身上的斗篷,交到丫鬟手里,然后和詹春生、阿桃、尤四娘一起上前见礼。 余氏依旧靠在软塌上,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她懒懒地说道:「不必多礼。」 江微微一一介绍:「夫人,这是我们健康堂另外一位坐堂大夫,詹春生大夫,旁边那两个阿桃和尤四娘,平时负责给我们打下手,算是我们的学徒。」 余氏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道:「今天是府试开考的日子,我家老爷是主考官之一,所以接下来几天都会很忙碌,没法待在家里。我已经让老刘帮你们收拾好了客房,等下你们就可以去客房休息,另外那个大夫下午就会过来,管家会安排你们见上一面的。」 说完这些话,余氏就觉得越发疲倦了,她闭上眼睛:「我先睡会儿,你们下去吧。」 江微微却没有走,而是主动提议:「夫人,您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让我给您把把脉吧?」 余氏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伸出右手。 江微微走到塌边,弯腰给她把脉。 第242章:悬丝诊脉 片刻后,江微微松开手指,严肃说道:「夫人,您现在的脉象很是虚浮,为了方面明天能够顺产,我建议您今天多多走动。」 余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腿脚没力气,不想动。」 「就因为没有力气,才更要走动,否则等到了明天,您还是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力气生孩子?」 江微微说的话不无道理,余氏为了能够顺利生产,只得咬咬牙,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下榻,缓缓地走动起来。 江微微站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跟她聊几句,帮她转移注意力。 「夫人,您希望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聊起自己的孩子,余氏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容,语气无比温柔:「之前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说很可能是个男孩。」 「那万一是个女孩呢?依靠诊脉来断定胎儿性别,不一定准确的。」 「女孩也不错啊,我很喜欢女孩子,大家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我倒是很想要个小棉袄。」 江微微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要是个龙凤胎呢?」 「儿女双全,那就更好啦!」 ……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余氏累得出汗了。 江微微让人扶她坐下休息,又叮嘱道:「每隔一个时辰就起来走动一下,别总是躺着,这样不利于生产。」 余氏点头说好。 整个上午,江微微四人都留在暖阁里陪伴余氏,这让余氏对他们的态度亲近了不少。 等到了下午,另外一名大夫来到太守府。 管家领着那名大夫走进暖阁,向太守夫人见礼。 那名大夫头髮花白,还留着雪白的鬍鬚,手里拄着拐杖,脸上满是褶皱,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看起来起码有八十多岁了。 江微微一看到他,就立刻认了出来。 是同心堂的施岳! 昨天他们在鱼羊楼见过面,双方还发生了口角。 施岳带着两个徒弟行礼,直起身后也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江微微。 施岳年纪虽然大了,眼神却依旧很好,他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立刻皱起眉毛,面露不悦:「怎么是你?」 江微微露出个相当欠揍的笑容:「对呀,就是我啊,昨天刚见过,今天又见到了,咱们可真有缘分啊~」 施岳冷哼:「胡说什么,谁跟你有缘分?!」 余氏很好奇:「你们之前见过?」 江微微率先回答:「对啊,昨天我们在鱼羊楼见过,事后我特意打听过施大夫的事情,这才知道施大夫在府城很有名。」 说完她又朝着施岳露出个笑容:「昨天是我得罪了,抱歉啊。」 见她主动赔罪,施岳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其实昨天他回去之后也有打听过关于江微微的事情,但因为九曲县距离府城比较远,这年头交通又不发达,消息传递的速度非常迟缓,是以他最后也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施岳想给余氏把脉。 余氏懒懒地说道:「刚才江大夫已经给我把过脉了,不用再把脉了吧。」 施岳是个很固执的人,尤其是在治病这件事情上,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他坚持道:「每个大夫的医术水平都不一样,夫人还是让老夫再把把脉吧,这样更加稳妥。」 江微微扬眉,哟呵,这老傢伙居然怀疑她的医术水平? 见施岳坚持,且他又是个名医,余氏只得伸出手,接受第二次把脉。 施岳立刻让徒弟拿出脉枕和丝线,交给丫鬟。 丫鬟把脉枕垫到余氏的手腕下方,然后将丝线缠到余氏的手腕上面,丝线的另外一段被施岳捏在手里。 这是江微微第一次见识悬丝诊脉。 她满心好奇,看到施岳捏着丝线,眯起双眼,似乎是在感受些什么。 江微微忍不住小声问道:「詹大夫,你也会悬丝诊脉吗?」 詹春生道:「会啊,宫中住着很多女眷,太医们在给她们看病的时候,不宜接触她们的身体,都是使用悬丝诊脉的手段。」 「悬丝诊脉准吗?」 「挺准的。」 江微微有点心痒:「我可以学吗?」 詹春生看了她一眼:「可以,回头我教你。」 江微微面露喜色:「嗯!」 很快施岳就放下丝线,缓缓说道:「从脉象上来看,夫人的身体很康健,但夫人年龄偏大,生产的时候仍旧会很危险,希望夫人能做好心理准备。」 余氏颔首:「嗯,我知道了。」 从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面对最坏状况的心理准备。 天色很快暗下来。 江微微等人吃完晚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找出系统面板,先是查看了一下任务详情。 当前共有三个进行中的任务。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培养三名护工/护士 任务进度:2/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1000 任务进度:39/1000 …… 任务阶段:中级/随机任务 任务内容:保证余氏母子平安 任务进度:未完成 …… 江微微认真思索。 提升知名度的任务,跟保证余氏顺利生产,其实可以算成一个任务,只要她能帮助余氏平安生下孩子,那么她的名声就会随之提升,健康堂的知名度自然也会跟着提升。 但余氏是高龄产妇,这一胎的危险性很高。 江微微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她关闭任务界面,点开积分商城。 在右上角个人积分那一栏里面,显示她现在有87个积分。 这么多的积分,足够她兑换不少东西了。 江微微先用三十积分,兑换了一把手术刀,手术刀型号有很多,她选择了最常用的一把。 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凭空出现在她面前。 她捏着手术刀,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强烈的熟悉感,让她有种穿越时空又回到了现代社会的错觉。 幸好有这个系统,才让她又有了握手术刀的机会。 她由衷地向系统先生表达感谢。 「小九,能遇到你真好!爱你哦么么哒~」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系统那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 999号:「呵,女人。」 ………… 999号:没好处的时候就骂我是辣鸡系统,有好处的时候就对我么么哒,呵,女人! 第243章:生产(五更,求月票!) 夜深人静。 江微微正睡得迷煳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江大夫!江大夫快醒醒!」 江微微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随手抓起一件外衣披到身上,快步跑到门口,拉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正是管家。 管家满脸焦急:「夫人忽然肚子疼,你快去看看吧!」 江微微心里一沉,这个时候肚子疼,很有可能就是要生了。 她让管家在外面稍等片刻。 江微微三两下穿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发现睡在隔壁屋里的詹春生、阿桃、以及尤四娘也都出来了,他们刚才被门外的声音给惊醒。 江微微让他们赶紧收拾一下:「余氏可能快生了,我得过去看看,你们也快点。」 詹春生立即应道:「好。」 江微微背上医药箱,急匆匆地赶去暖阁。 一进暖阁,就能听到余氏的呻吟。 此时聂振奇仍在贡院里面,他作为主考官之一,在府试结束之前,都不能离开贡院一步。 聂振奇不在,家里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丫鬟们乱成一团,管家急得团团转,屋里屋外都乱糟糟的。 江微微快步走到床边。 余氏坐在床上,疼得脸色煞白,脑门上全是汗。 江微微先是给她把了下脉,然后掀开她的裙子看了一眼,裤子都已经湿了。 「羊水已经破了,应该是快要生产了,去请稳婆。」 管家不方便进屋,只能守在门外,他听到江微微的话,急忙说道:「已经让人去请稳婆了,稳婆应该很快就能到。」 江微微握住余氏的手,安慰道:「别怕,你按照我说的做,保证孩子不会有事的。」 余氏现在害怕极了。 她紧紧抓住江微微的手,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使劲地点头。 江微微说:「来,跟我一起深唿吸,缓缓地吸气,然后再缓缓地唿气……」 余氏跟着她一起开始做深唿吸。 江微微说:「一定不能着急,要放松身体,跟着我的节奏来,唿气,吸气……」 余氏认真地照做。 这个办法听起来很简单,但确实有用。 余氏渐渐觉得身体舒服了些,不那么疼了。 江微微让人在她身后塞了好几个大枕头,不停地跟她说话,让她保持放松的状态。 很快,詹春生和阿桃、尤四娘赶来了。 紧接着施岳带着两个徒弟也赶来了,然后是两个稳婆。 稳婆们进门后,确定余氏羊水已经破了,立刻就嚷嚷着让人去准备开水和参汤。 为了以防万一,江微微将麻沸散交到尤四娘手里。 「去煮一碗麻沸散备用。」 「好。」 尤四娘拿着麻沸散匆匆地跑了出去。 两个稳婆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她们将男人们全都赶出去,即便是身为大夫的施岳和詹春生,一样也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稳婆们让人端来参汤,给余氏灌下去。 余氏不想喝,她感觉肚子越来越疼,什么都不想喝,只想快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生出来。 稳婆劝道:「生孩子需要很长时间,你不吃点东西的话,等下肯定没力气,到时候会更加危险,快喝了吧!」 为了孩子,余氏最后是忍着反胃的感觉,硬是将一大碗参汤全给喝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生产过程。 因为有经验老道的稳婆们在场,江微微全程都插不上手,就这么静静站在旁边看着。 伴随痛苦的加剧,余氏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大。 守在屋外的众人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喊声,都觉得头皮发麻,紧张得不行。 一个时辰过去了。 孩子仍旧没有生下来,余氏的力气几乎快要耗尽了。 两个稳婆都是满头大汗,赶紧又让人给余氏灌参汤。 一大碗参汤下肚,余氏勉强又有了点力气。 她叫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不停往外流。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念聂振奇。 正在贡院里面睡觉的聂振奇,忽然收到府中下人传来的口信,得知夫人要生了。 他穿上衣服就想往外跑,却被舍人陈昱给拦下。 「大人,您是府试的主考官,按照规矩,在府试结束之前,所有监考人员都不能离开贡院一步,否则就视同作弊,科考作弊,可是重罪!」 聂振奇心急如焚:「可我的夫人要生了!我必须得回去陪着她!」 「大人请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聂振奇别无他法,只能压下心里的急切,老实待在贡院里面。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 让他睡觉是肯定睡不着的,他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自家夫人的事情。 陈昱作为舍人,是聂振奇的心腹之一,此时也不好独自回去睡觉,强撑着陪在聂振奇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 聂振奇忽然说了一声:「天亮了。」 正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的陈昱听到这话,立即被惊醒,他抬头看向天空,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今天的气温依旧很冷,但却没有再下雪了。 陈昱站起身,揉了下有些酸麻的胳膊,说:「大人,属下去给您打热水洗漱。」 他走出小院,没有直接去灶屋,而是绕道去了别处。 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陈昱停下脚步,轻轻吹了两声口哨。 随即有个鬼鬼祟祟的书生从假山的山洞里面钻出来。 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江季和。 江季和一见到陈昱,就赶紧露出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人,您交代给学生的事情,学生都已经办好了。」 陈昱闻言点点头:「那就好。」 江季和还想趁机套套近乎,但陈昱却不耐烦继续听他絮叨,直接就转身走人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江季和啧了声。 「迟早有一天,我也要穿上你这身官服,到时候我肯定比你更神气!」 因为家中有人作奸犯科,还被县衙给判了刑,江季和已经没有参加府试的资格。 但他不甘心,仍是来了府城,想要碰碰运气,也许他运气好能碰到个机遇,让他继续参加考试呢? 他抱着这种心态四处求人。 也是他运气好,还真让他碰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在太守府担任舍人一职的陈昱。 陈昱答应给江季和开后门,让他有资格参加府试,但作为交换,江季和要帮他对付顾斐。 正好江季和跟顾斐有仇,陈昱提出的条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再好不过了,既能顺利参加府试考取功名,还能顺带把顾斐给踩下去,一举两得的美事,岂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江季和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 今日份的万更完成!满地打滚求鼓励! 第244章:作弊 江季和回到寝舍。 寝舍面积很大,大小共有十几个屋子,每个屋子都住有四个到八个考生。 江季和提着一桶热水回到屋里,假装自己刚刚是去打热水了。 此时屋里其他考生也都相继醒了。 江季和一边洗脸,一边关注着他们的动作。 其中被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正是顾斐。 没错,他跟顾斐恰好被分到了同一间屋子。 屋里只有一张大通铺,所有人都睡在通铺上面,江季和睡觉的位置距离顾斐隔着两个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晚上悄悄往顾斐的衣服里面塞了点东西。 顾斐起床后,抖开衣服,准备往身上穿。 就在此时,一个小纸团从衣服里面掉出来,吧嗒一下落在地上。 没等顾斐弯腰去捡,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的江季和,就已经先一步冲上去,迅速捡起那个纸团,并装作好奇的模样,将纸团展开,随即惊唿出声。 「顾斐,你居然带小抄!你这是作弊啊!」 他这一身喊,顿时就把屋里其他几个考生的注意力全给吸引过去了。 大家纷纷靠过去,见江季和手里的纸张上面的确写满了考题答案,全都变了脸色。 恰好有巡考官经过。 江季和立即大喊:「大人别走,这里有人作弊!」 巡考官耳朵很尖,一听到作弊两个字,就大步走进屋子。 江季和飞快将发现小抄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把写有考题答案的纸张递上去。 巡考官接过纸张看了看,又询问了一下屋里其他人,确定江季和所言非虚,他最后看向顾斐,沉声质问:「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斐皱着眉,面色沉凝,脑中将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不知何时出现在衣服里面的纸条,纸条忽然被人发现,巡考官恰好经过……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合了。 顾斐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纯粹的巧合。 现在很明显是有人给他下套,故意栽赃陷害他。 他说:「小抄不是学生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对比字迹,那不是学生的字迹。」 江季和嚷嚷道:「就算小抄不是你写的,也有可能是你请别人写的,字迹不能成为证据!」 顾斐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阴冷如刀,让江季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巡考官道:「对,字迹不能成为证据。」 顾斐说:「大人能否把小抄给学生看一眼?」 巡考官直接把小抄递过去给他看。 顾斐迅速看完小抄的内容,平静说道:「这上面的答案,并非昨天考试的题目,那就说明,它也许是今天的考题,可学生只是个普通考生,又怎么可能提前得知考题内容呢?」 江季和反驳:「也许你只是想碰个运气呢?也许今天的考题,正好就是你猜的题目呢?侥倖心理谁都是有的!」 顾斐淡淡说道:「你说得对,我倒是真想碰碰运气,看看今天的考题是不是这个小抄上的内容。」 江季和立刻就跳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大人你听到了吧?他承认是想碰运气,所以才会带小抄作弊的!」 巡考官皱眉,满脸不耐烦:「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江季和一噎。 他被训得满脸涨红,悻悻地闭上嘴。 这里的动静不小,很快就引起了其他考生的注意,其他屋子的房门纷纷打开,大量考生走出来,堵在门口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屋里的情况。 他们见到江季和上蹿下跳然后被巡考官当面训斥,都有些想笑。 巡考官再度看向顾斐,沉声问道:「刚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顾斐道:「如果这张小抄中的内容,真是今天考试的题目,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考题泄露了。」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巡考官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比起一个考生带小抄作弊,考题泄露显然是更加严重的问题! 这要是被确认了的话,整个秋阳府的官员都要跟着吃挂落! 江季和的脸色也是大变,那张小抄是陈昱给他的。 陈昱说小抄里面的内容,就是第二天考试的题目,他让江季和想办法把小抄栽赃给顾斐,让顾斐背上作弊的罪名,这辈子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江季和当时很兴奋,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了。 他把小抄里面的内容背了下来,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是提前知道了考试题目,第二天的考试肯定是十拿九稳。 然后他悄悄把纸条塞进顾斐的衣服里面。 原本他是打算等顾斐考完之后,再找个藉口让人去搜查他的衣服,坐实他作弊的罪名。 谁知顾斐穿衣服的时候,轻轻一抖就把小抄给抖了出来。 江季和只得临时改变计划,提前揭发顾斐作弊。 没想到现在竟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季和还在想怎么把事情圆过来,巡考官就已经做出决断,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屋里的所有考生都抓起来!」 立刻有十几个官兵冲进来,将屋里的四个考生全部抓起来。 江季和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大叫:「作弊的人是顾斐,跟我们都没关系,我们是冤枉的!」 巡考官面色冷凝,语气肃穆:「小抄虽然是从顾斐身上搜出来的,但不代表小抄就一定是他的,也许是有人栽赃陷害给他的,跟他住在同一个屋里的你们嫌疑最大,必须带回去接受调查!」 退一步说,即便小抄真是顾斐的,那么顾斐是从哪里得来的考题内容?跟顾斐同住一个屋子里的人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考题内容? 这里面涉及到考题泄露的问题,必须要谨慎对待,不容有半点闪失! 所以巡考官宁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没等江季和再喊,巡考官便一声令下:「把人带走!」 官兵们押着四个考生往外走。 江季和心里慌得一逼,双腿发软,连路都走不动,最后硬是被官兵们给硬生生拖出去的。 外面围观的考生们见状,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吭声。 直到巡考官带着人走远了,考生们这才敢小声议论。 第245章:顶风作案 魏尘看到姐夫被人带走,心里很是着急。 他想追上去看看,却被谢子俊拦住。 谢子俊低声劝道:「现在是敏感时期,你老实待着,哪儿也别去。」 另外几个同窗好友跟着劝阻。 「对啊,科考舞弊不是小事,尤其今年的情况又很特殊,顾斐摊上这种事情只能算他倒霉,你可别傻乎乎地一头栽进去。」 魏尘被拦着没法跟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斐被带走。 要是姐姐知道姐夫出事了,肯定会急死的! 考生们还在议论纷纷。 几乎每年科考,都会出现泄露题目的情况,可以说是屡禁不止。 当今圣上决心肃清科考作弊的风气,特意让锦衣卫传旨给各地府城,一再表明今年的科考必须要严肃对待,决不能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一旦查出,严惩不贷!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那就是找死! 聂振奇洗完脸后,坐在桌边吃早饭。 因为心里记挂着夫人的安危,他没什么食慾,随便吃了两口就表示不想吃了。 陈昱守在旁边伺候,见状便劝:「现在时候还早,距离午饭起码有两三个时辰,您现在不多吃点的话,等下肯定会饿的。」 聂振奇仍是皱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陈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正想说几句吉利话逗他开心,就听到外面传来巡考官的声音。 「太守大人,下官有要事禀报!」 陈昱去开门,问是什么事? 巡考官道:「下官刚才发现有人作弊,现已经将人抓住,特意将人带来给太守大人决断。」 陈昱目光一闪,故作生气的样子,怒道:「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正在严查科考作弊,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简直是狗胆包天,完全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太守大人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管这些事情,你直接把人斩了吧!」 以往发现科考作弊,顶多也就是把人打一顿扔出去,并取消那人的考试资格,以后再不得参加科考。 可今年因为天子要严查科考作弊的事情,各地府城纷纷加重刑罚,一旦发现科考作弊,不仅要被打板子,还要坐牢,严重者甚至要被砍头! 按理来说,陈昱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但巡考官却没有应承,反倒语气古怪地说道:「依下官拙见,此事内有蹊跷,不能草草定案,还是由太守大人亲自过目之后再做决定比较稳妥。」 陈昱一听这话便恼了。 这次不是假装的,而是真的恼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越俎代庖了吗?!」 巡考官弯下腰:「下官没有这个意思。」 陈昱还想再说,屋里的聂振奇却已经站起身。 他走到门口,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巡考官,沉声问道:「是谁作弊?你把事情细细说来。」 巡考官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待他说到此事可能牵扯到泄题漏题时,陈昱和聂振奇的脸色都是大变。 陈昱那是被吓的,聂振奇则是被气的。 聂振奇怒道:「往年那些傢伙泄题卖题谋取私利,本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今年圣上摆明了要严查科考,居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他们这是故意要把本官往火坑里面推呢!」 真要查出泄题作弊的事情,他这个秋阳府太守肯定难辞其咎,最起码一个疏忽职守的罪责是跑不掉的。 别人卖题赚钱,却要他来背锅,他怎么肯干?! 陈昱忙道:「大人息怒,以下官拙见,此事应该只是那个考生一人所为,跟别人没有关系。他提及泄露考题,拖别人下水,无非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达到浑水摸鱼的目的。」 聂振奇哼了声:「是不是真的泄题,把人带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见他坚持要彻查此事,陈昱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不断往外冒冷汗。 陈昱在心里将江季和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用的废物,这么点小事情居然都能办砸,要他何用?!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才不会去找江季和做这件事情。 不过事已至此,他再怎么后悔也已经没用,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想个对策,彻底坐实顾斐作弊的罪名,绝不能让顾斐把事情闹大。 巡考官让人将顾斐、江季和、以及另外两个同屋居住的考生全部带上来。 江季和一眼就看到了陈昱,本能地想要张嘴喊他帮忙。 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陈昱瞪了一眼,只得悻悻地闭嘴。 聂振奇此时在打量面前的四个考生,没有注意到陈昱的异样,但顾斐和巡考官却将陈昱和江季和之间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两人都是若有所思。 聂振奇的视线在顾斐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 在四个考生之中,无论是容貌身姿,还是气度仪态,顾斐都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正常人一眼望去,都会优先注意到他。 聂振奇问:「你就是顾斐?」 顾斐从容回答:「是的。」 聂振奇当了多年太守,身居高位久了,身上自然也就多了一股威严气势。 可这股气势在面对顾斐的时候,似乎并不怎么管用。 这让聂振奇心里有点意外,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位年轻的考生,应该不简单。 因为这点顾虑,聂振奇对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问:「你说你没有作弊,那小抄是怎么出现在你身上的?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顾斐平静回应:「学生是九曲县乡试的亚元,这足以证明学生的学问很不错,顺利通过府试应该不成问题,既然如此,学生为什么还要带小抄?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陈昱冷哼:「你就算是亚元,也不能证明你能够顺利通过府试,往年也出现过乡试中了头名,却在府试中意外落榜的先例,你会带小抄,也许是为了以防万一。」 聂振奇没有说话,却是轻轻点头,表示陈昱的说法不无道理。 顾斐被反驳了也不恼,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学生若是真带了小抄,也不会写出那样不入流的答案。」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第246章:铁证 聂振奇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斐道:「想必太守大人应该看过小抄中的答案了,在很多人看来,那答案就已经很不错了,可以称得上是中上水准,可在学生看来,不过是尔尔。若让学生来答题,答出来的内容,必定比那小抄上的内容更好。」 陈昱立刻就嗤笑出声:「吹牛不花钱,你就可劲儿地吹吧!」 顾斐平静道:「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学生可以当场答题,再由诸位大人鑑赏,看看到底是学生答的内容更好,还是那小抄中的内容更好?」 陈昱想要拒绝,可聂振奇却先一步笑了。 聂振奇边笑边说:「你倒是傲气得很,不过读书人嘛,有点傲气也不错。正好本官屋里就有笔墨纸砚,本官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能写出一篇比那个小抄更加精彩的文章,本官就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顾斐立即道谢:「多谢太守大人!」 他走进屋里,磨墨铺纸,略一思索,就开始作答。 其他人全都站在旁边看着。 聂振奇距离书桌最近,他看到顾斐写出来的字,先不看内容,就看那字迹,便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都说字如其人,这字迹瞧着就是正气凛然,气势非凡,想必写出这字的顾斐,应该也不是那等无能鼠辈。 就因为这字,聂振奇便生出几分爱才之心,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就连陈昱搬来凳子请他坐下,他也不愿坐。 在场众人之中,就属陈昱和江季和最紧张。 尤其是江季和,急得满头大汗,腿肚子都在打颤,要不是咬牙强撑着,他只怕早就已经站不住了。 巡考官一直在暗中打量四个考生,江季和表现得那么明显,被巡考官看在眼里,早就已经引起他的怀疑。 陈昱也注意到了江季和的异样,心里暗骂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为科考泄题的缘故,聂振奇下令将今天上午的考试推迟一个时辰,考生们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老实等待。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几乎是时间刚到,陈昱就立即喊道:「时间到了,不能再写了!」 顾斐放下毛笔,吹干墨迹:「我写好了。」 不用其他人动手,聂振奇亲自拿起答卷,细细阅读起来。 陈昱也凑过去看。 聂振奇是越看越满意,不住地点头。 但陈昱却是越看越糟心,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 等看完最后一个字,聂振奇由衷贊道:「真是一篇精彩的文章,写得太好了!比小抄上的内容好太多了,凭你这个实力,哪里还要什么小抄?随随便便就能顺利通过府试,将来就算考个状元也是大有可能啊!」 得到聂振奇的夸赞,顾斐也不见多大的欣喜,仍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多谢太守大人赞赏,学生愧不敢当。」 聂振奇见巡考官一脸好奇的模样,便将顾斐的答卷递了过去,示意他自己看。 巡考官道了一声谢,然后才双手接过考卷,看完之后也是大为惊嘆。 他们越是夸奖顾斐,陈昱和江季和的脸色就越难看。 两人心里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陷害顾斐的计划已经是彻底告破。 陈昱心里悔恨不已。 他原本以为顾斐的才学只是中上而已,所以便让人随便写了篇答案,准备栽赃给顾斐,却没想到顾斐的才学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至于那个由他精心准备的小抄,在现在看来,反倒成了别人栽赃顾斐的铁证。 陈昱不断在心里想,早知道这样,他当初就不该听了自家小妾的枕头风,头脑一热答应帮她对付顾斐。 现在可好,顾斐人没事,反倒是他自己惹了一身的骚! 且等着吧! 等他摆平这件事后,一定要把家里那个不安分的小妾好好收拾一顿,不准她再跟娘家人来往! 聂振奇拿起小抄,放到答卷旁边,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看向陈昱,问:「你觉得能写出这样锦绣文章的人,还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作弊手段?你看看这小抄中的内容,跟顾斐写的文章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吧?」 陈昱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是啊是啊,大人说的是!」 聂振奇又看向江季和,问:「你确定这张小抄是顾斐所有?」 江季和紧张得不行,身体抖若筛糠,就连说话都不利索。 「是、是的!小抄是从他衣服里面掉出来的,学生、学生看到了,捡起来一看,就、就发现是小抄。」 聂振奇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江季和的表现有古怪。 起初他见到江季和一脸紧张的样子,并未放在心上,他是一方太守,三品大员,别说是区区一个小秀才,即便是一些在职官员,见到他也会紧张,反倒是顾斐那样镇定自若的人,更加少见。 可这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其他两个考生已经逐渐恢復冷静,只有江季和,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比之前更加紧张不安了。 瞧瞧他那一脑门的冷汗,还有他那不断闪烁的眼神,分明就是有所隐瞒! 聂振奇眯起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叫、叫江季和。」 「哪里人士?」 江季和抬手抹了一把冷汗:「九曲县,云山村人氏。」 聂振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地说道:「我家夫人最近请了个女大夫,恰好也是云山村人,她跟你一样都姓江,你们该不会是亲戚吧?」 江季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女大夫是谁。 顾斐主动开口:「太守大人口中的女大夫,应该是学生的娘子,她同时也是江季和的侄女。」 聂振奇很意外:「你们居然是一家人,这也太巧了。」 不过很快他又察觉到不对劲,追问道:「既然是一家人,为何江季和还要检举你作弊?」 顾斐平静回应:「因为学生跟江季和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接下来他便将江季和一家人是如何欺负江微微的事情全盘托出,包括他们一家人上门抢劫最后被送到县衙打板子的事情。 第247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聂振奇听完之后,登时就火了。 他一巴掌拍在书案上,厉声质问:「你家里有人作奸犯科,按律应该剥夺你参加府试的资格,你怎么还能来参加府试?到底是谁给你开了后门?!」 江季和被吓得魂飞魄散,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哭着喊道:「求太守大人开恩啊!上门抢劫是学生母亲的决定,学生本不想去的,可母亲非要去,学生不听她的话那就是不孝啊!」 聂振奇被他这番狡辩给气笑了。 「依照你的意思,你娘要是让你去杀人放火,你也要去,不去就是不孝,对吗?」 江季和一噎。 他答不上来,只能继续哭着求饶。 聂振奇懒得再理他,沉声下令:「把他拖下去,严刑拷打,务必要问清楚是谁开后门放他来参加考试的?还有小抄的事情,十有八九也是他故意栽赃陷害,也一併查清楚!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东西,居然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犯事?!」 「是!」 巡考官伸手去拖拽江季和。 江季和知道自己要是被拖走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完全忘记了之前陈昱的警告,他拼尽全力挣脱巡考官的手,不顾一切地扑到陈昱面前,抱住陈昱的大腿就开始哭嚎。 「陈大人,你救救我啊!当初是你让我栽赃陷害顾斐的!现在出了事,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陈昱登时就脸色巨变。 他一脚将江季和踹开,怒斥道:「胡说八道!我从未见过你,压根就不认识你,你居然敢诬赖我?说,是不是有人故意唆使你这么干的?那个人是谁?」 江季和被他这一脚踢中胸口,疼得脸色煞白,可还是挣扎爬起来,惊恐地叫道。 「陈大人,明明就是你让我干的,是你给了我写有考题答案的纸条,也是你帮我开后门参加府试的,如果没有你帮忙,我到现在连贡院的大门都进不来。你跟我说过,只要我能帮你解决掉顾斐,以后少不了我的好处,你现在怎么能翻脸不认帐呢?!」 他每说出一句话,陈昱的脸色就白了一分,等他说完,陈昱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陈昱没想到江季和居然蠢到这个地步,当着太守大人的面就把他给供出来了! 他急忙看向太守大人,见到太守大人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显然是气极了。 陈昱扑通跪倒在地,慌忙辩解:「太守大人不要停他胡说八道,下官根本就不认识他,下官也从没想过要害过谁,下官是无辜的!」 聂振奇冷眼看着他:「本官有眼睛有脑子,本官能看得出是谁在撒谎,也想得出是谁在胡说八道。」 「大人,下官真是被冤枉的,求您看在下官跟随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求您相信下官这一回吧!」 聂振奇沉着脸没说话,好半晌才开口:「你说得对,你是本官的心腹,本官一直都很信任你,不该为了别人几句话就怀疑你。」 陈昱心中一喜,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多谢大人信任!」 紧接着他又听到聂振奇继续往下说。 「但科考舞弊不是小事,尤其还牵涉到了考题泄露,当今圣上三令五申,今年的科考必须要干干净净,不能有一点儿沙子。本官不敢跟圣上对着干,看在咱们往日里的交情上,本官最后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老实把泄题的经过说出来,包括参与到泄题的人员名单,一个都不能少,全部说出来,本官就饶你家人不死。」 陈昱心中的喜色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恐和无措。 他还想辩解。 可聂振奇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先一步开口道:「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好好把握,那本官就把它送给愿意好好把握的人手里,你明白本官的意思,对吗?」 陈昱瘫坐在地上,满心都是绝望。 他跟随聂振奇许多年,为聂振奇办过很多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聂振奇虽然看起来颇为和善,鲜少用权势压人,能够和平解决的问题,就从不用武力。 但事实上,能当上一方太守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是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聂振奇真要狠起来,那就是真的狠,即便是亲近之人,照样能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良久,陈昱才张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既然大人让我说,那我就说,我什么都说,只求大人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我家人一条活路。」 聂振奇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巡考官一眼。 巡考官会意,立即将笔墨纸砚摆到陈昱的面前。 陈昱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提起毛笔,因为心境极其不稳定,写出来的字迹远不如平时那么好看,字迹歪歪扭扭的,犹如三岁小孩写的字。 要换做平时,聂振奇肯定要说几句批评的话,可今日,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冷眼看着。 其他人也都不吭声。 就连刚才还嗷嗷大叫的江季和,也察觉到了太守大人此时心情极差,若是他此时再乱嚷嚷,很可能会彻底激怒太守大人。 这份口供写得很长,也很慢。 许久,陈昱才放下毛笔,再次哀求:「大人,我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我的家人孩子是无辜的,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 聂振奇拿起口供看了看,语气冰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昱和江季和都被官兵带走了。 顾斐不知道他们将来会面对怎样的境地,但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陈昱的口供里面提到了好几个官员名字,他们都参与了这次考题泄露的案子,聂振奇没打算大张旗鼓地抓人,而是直接将这份口供转交给了锦衣卫。 当初锦衣卫奉命传旨,在圣旨被送到各处府城之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在各个府城,大有监督各地府试的架势。 秋阳府自然也不例外。 那些锦衣卫如今正住在贡院里面,他们不会直接插手府试的事情,但却会监督府试中的官员和考生,防止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 第248章:难产(五更,求月票!) 锦衣卫离开汴京之前,就已经从天子手中领到了先斩后奏的权力,只要证据确凿,他们可以直接动手,甚至是当场处决犯人。 他们拿到口供后,立刻动手抓人。 但凡是口供中出现的官员名字,一个不漏全部落网。 接下来就是审讯。 这是锦衣卫最擅长的事情,聂振奇没有再去管,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因为考题泄露,接下来的考题必须要重新出。 这次聂振奇没有再让国子监和学正出题,他决定亲自出题。 顾斐和另外两名同屋居住的考生被放回去,继续考试。 转眼已经到中午。 太守府内,余氏还在生产。 她的羊水在昨晚半夜就破了,可这都已经到第二天中午了,孩子仍旧没有生下来。 过程中她痛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都是被江微微用针灸弄醒,又往她嘴里灌了好几碗参汤,后来参汤不管用了,江微微直接往她嘴里塞返魂丹。 两个稳婆能用的办法全都试了一遍。 可孩子就是出不来。 眼看羊水越来越浑浊,大家都心急如焚。 稳婆们已经无计可施,只能不停地喊用力! 可余氏早就没有力气了。 她扭头看向江微微,似乎是有话要说。 江微微走到她面前,拿出她嘴里咬着的筷子,问:「您想说什么?」 「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江微微看向余氏,见她眼中满是泪花。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这一胎可能会生不下来。 可她不甘心,她不愿意放弃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做母亲的希望。 江微微想了一下,慎重问道:「如果大人和孩子之中只能保一个,你希望保谁?」 余氏怔了怔,随即露出个苍白的笑容:「当然是,保我的孩子。」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管家在外面拍门,问里面怎么样了? 江微微去开门,她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众人,沉声道:「夫人难产了。」 众人脸色大变。 管家忙问:「现在怎么办?老爷不在家,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遭殃,江大夫,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夫人和孩子!」 他这话既是恳求,也是威胁。 江微微没有去理他,直接看向詹春生和施岳,道:「夫人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顶多还能再撑两个时辰,如果孩子再生不出来,母子两个都会出事。」 施岳闻言,长长地嘆了口气:「夫人这个年纪生孩子,本就非常危险,我猜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在决定身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詹春生以前在宫中给嫔妃接生过,对此事颇有经验。 他沉声说道:「遇上这种情况,要么直接剖开产妇的肚子,将孩子端出来,但这样一来产妇的性命就很难保住,要么就任由孩子胎死腹中,然后用别的方法将死胎引出体外。」 换句话说,就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施岳听了詹春生的话,嘴皮子抖了抖,似乎于心不忍,可詹春生的话是事实,即便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管家听到他们的谈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什么叫做只能保一个?老爷临走前特别交代过,大人和孩子都必须要平平安安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给我把母子两个都保住!」 管家说到后面,情绪极为激动,差点就想扑上来掐着他们的脖子,逼迫他们去保护夫人和孩子。 施岳嘆息:「请你冷静点,事已至此,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请你尽快将此事通知给太守大人,让他来做这个选择吧。」 无论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个决定都只能由太守大人来做,旁人没有做这个决定的资格。 管家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他看了看施岳,又看了看詹春生,最后又看了看江微微,抱着最后一丝侥倖问道。 「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詹春生和施岳正欲摇头说没有,忽然听到江微微开口道。 「我有个办法,可以将母子二人都保住。」 众人立即齐刷刷地盯着她。 管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江微微说:「既然顺产生不出,那就剖腹产吧。」 众人皆是一惊。 他们没见过剖腹产,但光听这名字,就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詹春生道:「你是要剖开肚子,把孩子端出来吗?你要是这么做的话,夫人的性命就很难保住,到时候就等于是保住孩子而放弃大人。」 江微微却道:「由我来操刀的话,我既能把孩子端出来,又能把夫人的性命保住。」 「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 詹春生沉默许久才道:「既然你有信心,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我相信你。」 施岳却坚决反对:「不行!一旦剖开肚子的话,大人肯定活不了,你这样是在谋杀!我觉得应该任由胎儿死在腹中,然后再想办法把死胎引出来,孩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但要是夫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他的办法,不能说是错,放在这个时代,遇上难产的话,他的这个办法的确是最保险的。 江微微道:「夫人很想要这个孩子,以她的年纪,以后再想生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夫人刚才跟我说,如果两个只能选一个,她愿意牺牲自己,生下孩子。」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 江微微看向管家,问:「夫人娘家来人了没?」 「夫人娘家在汴京,信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出去了,按理说这两天,夫人娘家的人应该就能到了。」 江微微看了一眼天色,然后道:「时间可以等人,但夫人却等不下去了,我去给夫人进行剖腹产。」 施岳立即说道:「我要进去看着你!」 他从头到尾都很不信任江微微,在他看来,江微微就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略懂一点皮毛,就装作什么都懂的样子,真要放任她胡来的话,余氏和她肚里的孩子都有可能会葬送在江微微手里。 ………… 一万字更完,大果粒累成了果肉干,求爱的滋养~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249章:剖腹产 江微微淡淡道:「可夫人不喜欢有男子在场。」 施岳却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就算夫人不喜欢,我也必须到场!」 说完他就看向管家,是以管家出面给个态度。 管家很是为难,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我觉得施大夫的考虑不无道理,多几个大夫在场更加保险,万一真出现了什么问题,也能尽快补救。」 江微微轻笑:「说白了,你们就是不信任我。」 管家尴尬一笑。 施岳哼道:「就你这个年纪,撑死了也就只能当个抓药的学徒,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居然忽悠得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都相信你有真本事,这次要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江微微懒得再跟这个老傢伙废话。 她直接转身回屋。 房门没有关,施岳都不用旁人开口,就自顾自地迈步跟进去。 管家有点犹豫,显然是在害怕事后被夫人怪罪。 可当他见到施大夫走进去了,他进不进去都已经没有区别,索性把心一横,也跟着走了进去。 随后是施岳的两个学徒。 最后才是詹春生。 稳婆们和丫鬟们见到进来一群男人,立刻就惊了,她们赶紧将床上的纱幔放下来,扭头沖那些男人喝道:「这里是产房,你们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余氏听到动静,本就不安的心情,变得越发惶恐不安了。 江微微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等下我要剖开你的肚子,将你的孩子端出来,然后再帮你把肚皮缝上,你别害怕,我会保证你和你的孩子都平安无事。」 余氏的注意力立刻从忽然进来的男人们身上,转移到了江微微说的话上。 她急切地问道:「你能真保证我们母子都平安无事?」 「对。」 余氏像是陷入绝望的人又忽然看到了希望,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磕巴:「那、那就拜託你了!只要你能保证我们母子平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微微温声安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把这碗药喝下,喝完之后睡个好觉,等你醒来后,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了。」 她将麻沸散递到余氏的嘴边。 从确定余氏要生产的时候,江微微就让尤四娘去煮麻沸散。 麻沸散早就煮好了,一直放在灶上温着,这会儿喝下去刚刚好,既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 余氏现在是把江微微当成了救命稻草,自然是江微微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她一口气把整碗麻沸散全给喝了。 喝完药后,余氏很快就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然后便睡了过去。 江微微确定余氏已经睡着,立即对阿桃和尤四娘道。 「给我酒。」 阿桃拿出刚才去找丫鬟要来的一坛烈酒,倒了大半碗酒给江微微。 江微微拿出手术刀,放进酒中,进行消毒。 詹春生和施岳见到那把亮闪闪的小刀子,都很好奇,他们从没见过那样的刀子,且材质看起来也很奇怪,有点像是银子,却又比银子更加尖锐锋利。 江微微对管家道:「把府中的所有蜡烛都拿来,全部点亮,我要这间屋子亮如白昼。」 现在是正午,是一天之中光线最好的时候,但暖阁为了留住暖气,门窗都是关着的,江微微也不能让人把门窗打开,风雪要是灌进来,温度骤降,会影响到产妇的状态。 管家赶紧应下。 他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让人把府中能用的蜡烛全给找了出来,一一点亮,摆在屋子的各个角落。 伴随着一根根蜡烛的亮起,屋子里面的光线越发明亮。 江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这种亮度比起手术灯来说,肯定差了一大截,但已经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她也只能凑合着用用了。 她戴上已经消过毒的手套和口罩,道:「把夫人的衣服解开。」 尤四娘跟阿桃此时也戴上了口罩和手套,她们听了江微微的话,立即照做。 因为四周都有纱幔拦着,外面的人只能看个大概轮廓。 两个稳婆和丫鬟们此时也都已经退到一边,把床边的位置让给江微微和阿桃、尤四娘。 江微微站在床边,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去…… 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操刀手术的机会。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有种自己还没有穿越的错觉。 仿佛穿越只是一场梦。 而现在,她的梦醒了,又回到了原本的生活里。 良久,江微微方才睁开双眼。 她用棉球沾湿酒精,在余氏的肚皮上擦了一遍,然后拿起手术刀,刀尖对准位置,轻轻地、缓慢地划了下去。 阿桃和尤四娘虽然跟随江微微有一段时间了,见识过不少场面,眼下却还是有些心惊胆战。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用刀子划破余氏的肚皮,看到缓慢溢出来的鲜血,以及里面红通通的血肉。 这一次,阿桃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江微微会说当大夫必须要胆子够大。 若是胆子不够大,此时肯定要被吓得失声尖叫。 阿桃和尤四娘没有尖叫,但都白了脸,双腿也有些发软。 隔着纱幔,詹春生和施岳等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隐约看到江微微动了刀子,但却不知道她的刀子到底动在了什么地方。 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与此同时,府中下人已经快马加鞭赶到贡院,将夫人难产的消息通报给太守大人。 聂振奇听到下人的禀报,顿时就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原地打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转了几圈后,他又冲下人问道:「你刚才说,江大夫要对夫人进行剖腹产?」 下人如实回答:「江大夫说,这是唯一可以同时保住夫人和孩子的方法。」 「那要是保不住呢?」 下人答不上来。 聂振奇气急败坏:「快去!告诉江大夫,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夫人和孩子,如果……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的话,我要保大人!」 第250章:一切顺利 最后一句话,聂振奇几乎是从牙缝里面硬生生挤出来的,说得无比艰难。 他跟余氏是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这么多年过下来,两人的生活非常融洽,唯一的遗憾,就是膝下一直没有孩子。 这个孩子是他们最后的指望,如果这个孩子再生不下来,他们可能到死都没个后人送终。 那样的晚景太过凄凉,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可如果非要在大人和孩子里面选一个的话,聂振奇选大人。 毕竟跟他过了这么多年的人是余氏,陪着他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人也是余氏,当年余氏没有在他最困苦的时候离开,他自然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余氏。 下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贡院,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奔往太守府。 水珠一滴滴地从铜壶里面掉落,发出吧嗒的轻微声响。 管家时不时地看一眼铜壶,在心里默默估算时间。 现在距离江微微动刀子,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詹春生还好,他很信任江微微,只要江微微没有吭声,就说明手术进展得很顺利。 但施岳就有点站不住了。 他一直伸长脖子看,想看清楚江微微到底对余氏做了什么。 可是隔着纱幔,怎么都看不真切。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 詹春生适时出声叫住他:「施大夫,江大夫正在给夫人动手术,不能被打扰。」 施岳不得不停下脚步,嘴里嘀咕:「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结束?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他的话让原本就心绪不宁的管家,越发紧张不安。 这时一个下人推门走进来,小声在管家耳边说了几句。 管家问:「老爷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这就是老爷的原话。」 管家摆了下手,示意下人可以走了。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对正在动手术的江微微说道。 「江大夫,刚才太守大人让人传话回来,他让你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住夫人和孩子的性命,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那就优先保大人吧。」 江微微的声音透过纱幔传出来,显得非常清冷。 「嗯,我知道了。」 管家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焦虑,试探性地问道:「手术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犹如定心丸般,一下子就让管家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双手合十,小声念了句老天爷保佑。 因为门窗紧闭,屋子里面的气味散不了,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烈酒的气味、以及蜡烛燃烧的气味,让人感觉特别紧张和压抑。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 纱幔里面忽然传出阿桃的惊唿声。 「出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声孩子清脆的啼哭声! 众人皆是一惊。 其中反应最大的竟然是施岳,他再也忍不住了,大步上前,一把掀开纱幔。 管家赶紧上前阻拦:「施大夫,你不能进去!」 然而却晚了一步。 施岳已经看清楚床上的景象。 此时余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她胸前和下身都盖着床单,只露出腹部那一块地方。 因为孩子已经被端出来,手术进入手术收尾阶段,江微微对于施岳的忽然闯入并没有太大反应,她只是抬头看了施岳一眼,就继续低头缝合创口。 她捏着止血钳,操纵缝合线,在皮肉之间穿针走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施岳直接就看愣了。 管家将他拉出纱幔。 「施大夫,你怎么可以随便闯进去?万一打扰到江大夫救人怎么办?!」 管家的语气不大好,显然是因为施岳刚才的冒犯生气了。 事实上,管家确实很生气。 夫人和孩子都命悬一线,如此重要的时刻,施岳竟然还乱来! 要不是看在他是府城名医的份上,管家立马就会让人把他给赶出去。 施岳却仍旧是那副愣愣的样子,没有说话。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久久无法回神。 以前他也曾给产妇切开过肚子,可他切出来的口子,远不如江微微切出来的平整漂亮,且她切出来的口子尺寸非常小,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 她到底是怎么从如此小的口子里面,把胎儿完完整整端出来的? 两个学徒见施岳一直不说话,赶紧上前,先是好声好气地向管家道歉,求得管家的原谅,然后一左一右扶着施岳到旁边坐下。 施岳坐到椅子里,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床,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江微微操作手术的画面。 此时尤四娘已经抱着孩子走出来。 立刻有丫鬟端着温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帮孩子擦掉身上的血水,再用柔软的小毯子将他裹了起来。 稳婆接过孩子看了看,高声说道:「是个小郎君!」 大家立刻笑着道喜。 「恭喜太守大人,恭喜太守夫人,喜得小郎君!」 恰在此时,余氏的娘家人赶来了。 他们一进门就听说余氏喜得麟儿,都高兴坏了,赶紧跑来看望余氏和孩子。 江微微将创口缝合完毕后,便摘掉口罩和手套,掀开纱幔走出去,对管家说道:「夫人还在昏睡,你们都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管家连忙应下。 所有人都被请了出去。 余氏的娘家人进门看了眼,见余氏睡得很沉,不好打扰,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管家给了两个稳婆一笔赏金,将人打发走了。 这次余氏娘家来了不少人,除了她娘,还有她的大哥和大嫂,一家人围着孩子打转,不停发出开心的笑声。 等开心够了,他们便向管家打听余氏生产的具体过程。 管家一五一十地说了。 得知余氏这次能够母子平安,全靠江微微力挽狂澜,余氏的娘家人把江微微叫到面前,好好地感谢了一番,并赏了她一盒子金灿灿的金条。 江微微捧着沉甸甸的木盒,迈步走出屋子。 等在院子里的詹春生和阿桃、尤四娘立即迎上去,问她怎么样了? 江微微笑着道:「赏了一盒金条,估摸有十两重吧。」 詹春生面上没有变化,阿桃和尤四娘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251章: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十两的金子,相当于是一百两的银子。 她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一时间,她们盯着江微微手中木盒的目光,都变得非常热切。 江微微见状,直接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两根金条,给了她们一人一根,这一根少说也有一两重。 阿桃和尤四娘被她的慷慨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不敢去收。 江微微挑眉道:「怎么,还嫌少?」 两人立即摇头。 「没有没有,这么多的钱,我们哪敢嫌少?!」 江微微:「那就拿着。」 「可是……」 「让你们拿着就拿着!」 见江微微有点不高兴了,两人不敢再推辞,伸手接过金条。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摸到金条,这凉冰冰的触感,真是让人喜欢呀~ 江微微道:「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两人忙不迭点头说好。 她们以前过的日子,可以说是晦暗无光,要吃的没吃的,要穿的没穿的,就连最起码的尊严也没有。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们跟着江微微,不仅有吃有穿,还受人尊敬,这么好的日子,她们当然是要牢牢抓住,决不能失去! 江微微看向詹春生,道:「詹大夫,你的那份暂且留着,回头等年底了,我再连同你的月钱和奖金,一同发给你。」 詹春生一摆手:「不用,这次你帮太守夫人生孩子,阿桃和尤四娘帮了忙,你给她们一点奖励是应该的,但我完全没帮上忙,这钱我不能要。」 江微微知道他的性子,见他不肯要,便也不再劝。 如今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但余氏还没醒,江微微也不好走,只得留下来。 施岳和他的两个徒弟也没走。 他们特意找到江微微。 施岳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刀子?还有你那针线,也不是普通的针线吧?」 江微微挑眉,心想这老傢伙倒是挺识货的。 「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没必要告诉你吧?」 施岳被噎了一下,心里很不高兴,但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发作出来。 之前他敢随意批评怀疑江微微,是因为他觉得这丫头只会装腔作势,根本就不懂医术。 可刚才她用实力告诉了所有人,她不仅懂医术,而且还懂得特别多! 面对这样一个有实力,且还对太守夫人有恩的年轻大夫,施岳不敢再如之前那样小瞧她,面对她的时候,态度也跟着谨慎许多。 他忍着怒气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里好奇,特来向你请教一二。」 江微微笑了下:「我又不是你的师父,凭什么你向我请教,我就必须要指教你呢?」 「你!」 施岳恼羞成怒,心想这丫头果然刁钻得很,说话完全不给人留情面。 江微微悠然说道:「施大夫,我知道您老德高望重,可辈分和资歷并不能成为你高人一等的资本,真正能让人信服的,只有你手里的实力。今天的事情算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们都记住,以后别再从门缝里看人。我虽然是个女大夫,可我不比你们这些男大夫差,咱们地位平等,你们若是不服气,就拿实力说话,别张嘴闭嘴就攻击别人的性别。」 施岳气得鬍子都在剧烈抖动。 可他却没办法反驳她的话。 不是因为他被她说服了,而是因为,她有着不容置疑的实力。 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 施岳自知无法从她这里得到想知道的,留在这里只会继续被她羞辱,干脆转身走人,并发誓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 等施岳师徒三人一走,江微微就关上房门,打开任务页面查看。 发现保住余氏母子平安的任务仍旧显示未完成。 江微微仔细想了下,应该是因为余氏还没醒来的缘故,她就再等等看吧。 没让她等太久。 余氏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人孩子怎么样了?有没有生下来? 奶娘赶紧抱着孩子走过来。 「夫人,这就是您的孩子,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余氏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抱抱自己的孩子。 但因为麻沸散的麻醉效果还没完全消失,她的四肢仍旧有些无力,她怕抱不住孩子,让孩子给摔了,只得强压下这个念头,伸手去逗弄孩子。 刚生出来的孩子皱巴巴的,皮肤还红通通的,一点都不好看,甚至还有点丑。 可余氏却觉得这孩子无比的可爱。 她的眼睛里面,满是温柔和慈爱。 这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是她无比稀罕的心头肉。 奶娘体贴地将孩子放到她身边,让她能够更好地跟孩子亲热。 这时余氏的娘家人也都来了,他们围在床边,一边跟着逗孩子,一边跟余氏说话。 余氏的心情好极了,脸上一直带着笑。 江微微估摸着麻沸散的药效应该快消失了,余氏这时候差不多该醒了,她来到暖阁,想见见余氏。 余氏听到是江大夫来了,立即让人把江大夫请进来。 江微微进门,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才道:「恭喜夫人,喜得麟儿。」 余氏笑得合不拢嘴:「这次多亏有你,不然我和孩子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太谢谢你了!」 她的话刚说完,系统的声音就随之响起。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病患及其家属的衷心感谢,奖励一个积分!」 999号:「恭喜宿主成功保住余氏母子的安全,圆满完成随机任务,获得高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忍住想要去开宝箱的冲动,微笑着说道:「夫人和小郎君福泽深厚,自然能逢凶化吉,可否再让民女给夫人把脉?」 余氏自然是满口答应。 她伸出右手,让江微微给她把脉。 其他人在旁边看着,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江微微松开余氏的手腕,笑着道:「夫人的脉象还有些虚弱,这是刚生完孩子的正常现象,接下来一周时间,夫人都不要下床,也不要洗澡。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用温水擦拭身体,但切记,千万不能让缝合处沾到水。」 贴身丫鬟将她说的话一一记下。 第252章:邪魅一笑 江微微又拿出一罐药膏:「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叫做一抹灵,每天早晚给夫人抹一次,轻轻抹在缝合处上面就行了,动作轻点儿,千万别扯到缝合线。还有,夫人这两天只能吃流质食物,像只小米粥之类的,要清淡点的,容易克化。」 贴身丫鬟接过药膏,点头说记住了。 江微微想了下,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便道:「夫人好生休养,民女告辞。」 余氏忙道:「送送江大夫。」 贴身丫鬟将江微微送出暖阁门口,直到人走远了,这才关上房门。 余氏顺利生下儿子的消息,被送到了聂振奇的耳朵里。 聂振奇听完之后喜出望外,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要不是碍于形象,他真恨不得冲出门去大喊一声,老子终于当爹了! 他对下人道:「让老刘好好照顾夫人和孩子,还有江大夫,别让她走,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重重地谢她!」 「是!」 下人带着太守大人的吩咐回到太守府中。 管家听完后,心道夫人那边倒好办,即便不用大人吩咐,他们也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夫人和小郎君。 但江微微那边却有点不好办。 「为什么我不能回去?」江微微蹙眉,显得很不满,「我已经帮夫人生下孩子,现在母子平安,夫人也醒了,按理说已经没有我的事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走?」 管家赔着笑道:「不是我不让你走,是太守大人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你们,待太守大人回来之后,要亲自答谢你们。」 「现在距离府试结束还有五天,我总不能一直住在太守府吧?之前我可是跟我婆婆说好了的,等我办完这里的事情就会尽快回去,她要是见到我们一直没回去,肯定会担心的。」 管家忙道:「我这就派人去高飞居给令堂报个信,让她老人家安心,若是江大夫还不放心,可以把令堂一併接过来住,反正咱们府中客房有很多,多住几个人完全没问题。」 江微微仍是不满,可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对方吵架,便耐着性子说道。 「多谢你的好意,我会亲自去客栈跟我娘说清楚的。」 管家还是有点迟疑:「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江大夫亲自跑一趟了吧?」 江微微面无表情:「我是太守府的客人,我想出去逛逛,顺便见见我娘,这样难道也有问题?」 管家见她不高兴了,连忙赔礼道歉:「没有没有,您是贵客,自然是想去哪里逛就去哪里逛,我这就去给您安排马车。」 对方愿意退让,江微微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管家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把马车给准备好了。 江微微问詹春生、尤四娘、以及阿桃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三人都点头说好。 这太守府虽然很气派,可规矩也多,一直待在这里面,挺不自在的。 他们平时都自由惯了,乍一被束缚住,很是不习惯。 如今有个出去透透风的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 四人离开太守府,乘坐马车回到高飞居。 柳芸见到他们平安回来,非常开心。 江微微问:「你们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柳芸说挺好的。 秀儿笑着道:「高飞居的掌柜知道微微姐在给太守夫人看病,特意把咱们这些天的房费全给免了,态度殷勤得很。」 壮壮奶声奶气地说道:「掌柜还给咱们送礼,但是顾奶奶没收,让掌柜把礼物拿回去了。」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眼睛却是看向柳芸。 柳芸主动解释:「掌柜送了好些补品,我瞧着挺贵重的,没敢收,怕给你和阿斐惹麻烦,就让人全给拿回去了。」 江微微颔首:「这些事情您看着办吧,我信得过您。」 柳芸虽然性子软,为人保守传统,但在大事上面却不煳涂,是个拎得清的。 柳芸见儿媳信任自己,心里挺高兴的,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你们这两天在太守府过得咋样?那太守夫人的孩子生下来了吗?」 阿桃一听这话,立刻就如同被说书先生附体,激动地说道。 「让我来说!你们都不要说,让我来说这个故事!我憋了一天了,可算让我找到讲出来的机会了!」 尤四娘好笑地看着她:「你说你说,都让你说。」 阿桃学着那说书先生的模样,想用摺扇拍一下桌面,却发现面前没桌子,手里没摺扇,只得抬起小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高声说道。 「且说那太守夫人今年已经三十有七,此等年纪怀孕着实兇险,太守大人和太守夫人为此都是忧心忡忡,四处寻访名医,因缘际会之下,我们的微微姐被太守夫人相中,留在府中给夫人看病。昨晚月黑风高之际,我们正睡得沉,忽然听到敲门声,那敲门声非常急促,犹如战鼓咚咚作响,我们瞬间就被惊醒!」 柳芸、秀儿、以及壮壮都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尤四娘这个亲临现场的人,也被阿桃那惊险刺激的讲故事方法给吸引住了也跟着一起听得入神。 只有江微微和詹春生两个对这个故事不是很感兴趣。 江微微拎起茶壶,给詹春生倒了杯茶。 「詹大夫,喝茶。」 詹春生应了一声:「嗯,你也喝。」 高飞居的掌柜为了巴结他们,用的都是今年的新茶,茶叶非常鲜嫩,茶水清澈,喝起来特别香。 阿桃还在滔滔不绝:「待我们拉开门一看,便听到太守府的管家老刘在喊,夫人要生了!我们都是一惊,正慌得不知所措时,就见到微微姐露出个邪魅一笑,冷冷说道,不要怕,不要慌,有我在!」 噗!江微微一口茶喷出去,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咳个不停。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她。 江微微掏出手帕,一边擦嘴一边没好气道:「什么叫做邪魅一笑?我当时根本就没笑!就算我笑了,也不可能是邪魅一笑!」 柳芸点头:「对啊,微微不可能那样笑的,邪魅这种词,听起来就不是啥好词,阿桃你别乱讲。」 第253章:我不相信! 阿桃悄悄吐了下舌头,露出个调皮的表情,然后才接着往下说。 「微微姐跟着管家先走了,我们三个紧随其后,待我们赶到暖阁的时候,夫人已经要生了……」 这个故事讲了挺长时间。 反正下午也没啥事,大家便任由阿桃自由发挥。 晚饭是在客栈里面解决的。 吃完饭后,江微微让詹春生和尤四娘留在客栈里,她道:「我知道你们不大喜欢待在太守府,你们就和我娘一起留在客栈里面吧。」 尤四娘担忧道:「只有你和阿桃回去,管家老刘不会生气吧?」 「没事,我能处理。」 江微微带着阿桃离开高飞居,乘坐马车返回太守府。 管家见她们回来了,心下稍安。 至于不见了的詹春生和尤四娘,管家没有问,反正太守大人只说要留下江微微,其他人在不在都无所谓。 夜里,江微微独自坐在床上,面前是金灿灿的高级宝箱。 她伸手点开宝箱,从中飞出三本技能书,分别是枳实芍药散、安神丹、化咳汤。 根据这么多次开宝箱的经验,她大概琢磨出来了。 最好的是高级宝箱,一般能开出三件物品, 其次是中级宝箱,可以开出两件物品。 最差的是初级宝箱,只能开出一件物品。 另外还有特殊宝箱,那属于可遇而不可求,开出来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 系统询问是否立即使用该技能书? 江微微说使用。 三本技能书化成三道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技能页面,在复杂的技能树最下方,有三个亮闪闪的新技能。 安神丹:本方由龟板、龙骨、远志、菖蒲四味蜜丸,黄酒送服。用于心血虚弱,精神恍惚,心神不安,健忘失眠等症。有补心、安神、益智之功。 枳实芍药散:本方由桂枝、干姜、竹叶山药、五味子、旋覆花、代赭石等药组成,研磨成粉,分日三夜一服用。可治疗产后腹痛,烦满不得卧不可下也。 化咳汤:本方由半夏、陈皮、白茯苓、炙甘草,加生姜、乌梅等组成。用于湿痰咳嗽之痰多色白,胸膈胀满,噁心呕吐,头眩心悸,脉滑等症。又有燥湿化痰,理气和中之功。本方加枳实、砂仁,治湿热生痰;加枳壳、桔梗,治小儿停饮,呕吐痰涎等症。 都是相当实用的药方啊! 江微微非常满意,觉得这次没有白来府城。 她顺便又查了下任务进度。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一个月内培养三名护工/护士 任务进度:2/3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1000 任务进度:78/1000 …… 江微微看到医馆的知名度在短短一天时间里,从39涨到了78,表示非常诧异。 这两天她啥也没干啊,唯一干过的事情,就是保住了余氏和她儿子的命。 可余氏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短时间内都没法下床走动,她根本没机会去外面帮健康堂打gg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仁心堂内,聚集了很多大夫。 其中为首的那名大夫,正是刚从太守府回来的施岳。 施岳坐在最中间的主座上,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 「听说太守夫人难产了,但最后又化险为夷,顺利把孩子生下来了,并且还母子平安,是真的吗?」 「施大夫您当时在场,那太守夫人之所以能化险为夷,是因为您出手相助吧?」 「您怎么不说话啊?」 …… 良久,施岳才不甘不愿地开口:「太守夫人的确难产了,也的确化险为夷了,但帮助她化险为夷的人不是我,而是江微微。」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 江微微?谁啊?完全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有记性好的人很快想起来,低唿道:「前两天在鱼羊楼,不是有个叫江微微的女大夫吗?」 众人无比错愕。 帮助太守夫人转危为安的人居然是个女大夫?! 很多人都觉得不敢置信。 「开玩笑的吧?那丫头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她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年纪小就算了,她还是个丫头啊!一个丫头啊,说她绣花绣得有多好我还能接受,但说她能治病救人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她真有那么大的本事,那咱们这些行医多年的老傢伙算什么?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还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吗?!」 「这肯定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施岳沉着脸道:「老夫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老夫亲眼所见,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那丫头的确有几分本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闭嘴,质疑声随之熄灭。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逼逼。 「可我真的没听过江微微的名号啊,连她在哪个医馆坐堂都不晓得。」 立刻有人回答。 「我记得她好像是在健康堂坐堂。」 「健康堂在哪里?我都没听过这个医馆。」 「听说是个新开的医馆,位于九曲县云山村。」 「云山村啊,那地方很偏僻的,谁会把医馆开在那种小地方啊?要是没人上门看病,他们岂不是要亏死?」 「这可不一定,只要医术够硬,就算把医馆开在山脚旮旯里,照样会有无数病人求上门。」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贊同。 开医馆跟别的行业不一样,别的行业要是技术不行,还能在别的方面弥补一下,但开医馆却不行。对于一家医馆而言,医术过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医术足够厉害,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病人求上门来,完全不愁没生意可做。 忽然又有人问道:「明年的论医会,要邀请健康堂吗?」 大家全都看向施岳。 论医会是由秋阳府内各个医馆联合举办的讲坛会,到时候秋阳府内有点名气的大夫们都会参加,大家互相切磋医术,交流经验,并且每年都会选拔两个特别出色的年轻一辈大夫,送去汴京太医院进行交流学习。 最初创办论医会的人,就是施岳。 施岳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 「不行!不能邀请健康堂!」 ………… 我最近发现听书功能真是个特别好用的功能,既可以看小说,又不费眼睛,自从用了听书功能,我就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强烈安利大家去试试! ------题外话------ 感谢chris、一条仙鱼、薄情°丶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54章:真是霸气! 众人忙问为什么? 施岳冷着脸道:「江微微那丫头恃才傲物,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把前辈看在眼里,且说话尖酸刻薄,为人又刁钻得很。要是邀请她参加论医会的话,她肯定又会趁机把我们奚落一顿,到时候好端端的一场论医会,肯定会被她给搞砸!」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又都沉默了。 前两天在鱼羊楼,他们与江微微有过短暂的碰面。 虽然只是短短一小会儿,他们也能看得出来,那丫头的确很刁钻,说话做事完全不给人留情面。 她要是没本事就算了,偏偏她还是个有真本事的。 大家到时候被她怼了都没办法怼回去。 想想那画面,确实挺心塞的。 施岳是论医会的创办人,仁心堂也是论医会的主要资助方,既然施岳说不能邀请健康堂,大家自然只能附和。 如今太守夫人已经顺利生下孩子,大家没必要再一直留在府城,他们辞别施岳之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回去之后,他们却把健康堂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打算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亲眼见识一下江微微的医术,看看她是否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 ……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府试顺利结束,考生们纷纷走出考场。 聂振奇作为府试的主考官,此时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贡院。 原本下属官员还要来找他辞行,聂振奇却是连看也不看,直接就风一般地冲出贡院,翻身上马,朝着太守府狂奔而去。 很快他就到达太守府。 他冲进府中,路上遇见不少下人,每个人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 「恭喜大人,喜得麟儿!」 聂振奇越走越快,到后面干脆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 管家等人提着衣摆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提醒:「大人慢点儿,地上滑,小心摔着。」 聂振奇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媳妇和儿子,哪里还顾得上地面滑不滑的?! 他加快速度狂奔,没一会儿就跑进暖阁,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媳妇和儿子。 「夫人!」 余氏正在哄孩子睡觉,她抬头见到相公回来了,心中一喜,随即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声点儿,宝宝刚睡着。」 聂振奇立即放轻脚步。 一个五尺半高的汉子,此时却像是小孩子似的,踮着脚尖缓步走到床边。 那笨拙的样子,看得余氏有点想笑,但更多的,还是甜蜜。 聂振奇单膝跪在床边,想要摸一摸孩子的脸,但又怕惊醒孩子,只得按耐住蠢蠢欲动的念头。 他盯着孩子看了又看,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许久他才将视线从孩子身上挪开,落到余氏的身上,轻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挺好的,就是前两天偶尔会觉得肚子疼。」 聂振奇立刻就紧张起来:「看大夫了吗?江大夫还在府里吧,你让她看看。」 余氏笑道:「我早就把这事儿跟她说过了,她说问题不大,给我开了两副枳实芍药散,我吃了药,就没再觉得肚子疼了。」 聂振奇放下心来:「那就好,江大夫的医术果然很好,这次多亏有她,你们才能母子平安,我一定要重重地赏她。」 「是啊,这次真是多亏她了,咱们可不能亏待了她。」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私房话。 余氏见他下巴上全是青色鬍渣,知道他这几天在贡院肯定没有休息好,心里很是心疼,柔声道:「你这几天累坏了吧,快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 「嗯,我等下再来看你们。」 聂振奇离开暖阁,他先去洗了个澡,把官服脱掉,刮掉鬍渣,换上舒适的常服,然后让管家把江微微叫来。 江微微知道今天是府试结束的日子,顾斐这会儿肯定已经回客栈了,她也很想回去,想快点见到他。 她正着急的时候,见到管家来找自己,二话不说立刻就跟着管家去见聂振奇。 七日不见,聂振奇看起来比之前清减了些,但精神却非常好。 江微微躬身行礼:「民女向太守大人请安,恭喜大人喜得麟儿。」 「不用多礼,坐啊。」 江微微坐到客座上,很快有丫鬟捧来热乎的茶水和糕点。 聂振奇笑着道:「这次多亏有你,我家夫人和孩子才能平平安安,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都能给你!」 江微微心想,真不愧是一方太守,这报酬给的,真是霸气! 「行医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民女不求什么回报,且夫人的娘家已经给过民女十两黄金作为报酬了,民女觉得那么多钱足够了。」 聂振奇道:「不,区区十两黄金,怎么能跟我媳妇儿子的性命相比呢?不如这样,你留在太守府中,我给你每个月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另外还给你在府城买个三进的大宅子,如何?」 江微微对那个三进的大宅子很心动,但她一点都不想长期留在太守府中,这地方规矩重,约束多,就算给她再多钱,她也不乐意。 她摇摇头:「多谢大人美意,然民女不能长期留在太守府,民女家住在云山村,且在村中开有医馆,民女必须回医馆坐堂。」 聂振奇却道:「你可以把你的家人都接到府城来住,也可以把你的医馆搬到府城来,这里的人更多,到时候你们医馆的生意也能更好。」 原本江微微还在犹豫,一听到他说把医馆开到府城生意会更好,立刻就下了决心要拒绝! 目前来健康堂看病的人就已经够多了,她和詹春生每天都忙得团团转,要是病人数量变得更多,他们两个直接得累死在医馆里! 江微微想到过要扩建医馆,也想到过让医馆做得更大,但那是以后的事情,就目前而言,医馆只有她和詹春生两个坐堂大夫,医护人员也只有阿桃和尤四娘两个人,能用的人太少,根本支撑不起太多的病患。 健康堂还需要时间去吸纳更多的人才,还需要时间去培养更多的医护人员,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俗话说,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 不能走得太快,否则容易扯到蛋。 第255章:背靠大树好乘凉 江微微不愿留下,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她又不能不给对方颜面。 她思量片刻,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民女很感谢太守大人的美意,府城繁华,在这里开设医馆肯定更赚钱,可是这里已经有很多医馆,其中不乏医术精湛的老大夫,这里的百姓不缺大夫看病。但云山村不一样,那地方偏僻得很,距离最近的镇子都要走两个多时辰的山路。在以前,村里的人若是生了病,就只能去隔壁村找郎中看病,可那郎中水平有限,只能治点小毛病,若碰上重伤大病,就必须走半天的山路去镇上。」 「且不提镇上医馆价钱有多贵,许多村民都看不起病,就说从云山村到镇上医馆的这段距离,就足够耽误很多病情了。有些病来得急,若是无法得到及时救治,很快就会加重甚至死亡,还有些老人腿脚不便,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路赶去镇上看病。」 「民女当初其实是可以把健康堂开在镇上的,镇上人更多,生意肯定更好,可民女坚持把健康堂开在村里,为的就是方便乡亲们看病。若是民女将健康堂搬到府城,这样一来民女的确是能多赚钱,可云山村的人呢?以后他们生病了该怎么办?民女是云山村的人,民女生在村里长在村里,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本,还请太守大人见谅,容许民女继续留在云山村。」 听她说完,聂振奇沉默了。 良久他才轻嘆一声:「难为你有这份心,人家都是想尽办法往上爬,像你这样愿意委屈自己不忘根本的人,倒是很少见了。你跟你相公一样,都是有才又有德的人,本官敬佩你们的为人,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坚持下去,无论将来走到何种境地,都能不忘初心。」 江微微站起身,深深地躬身行礼:「多谢大人谅解。」 聂振奇感激江微微替他保住夫人和孩子,加上余氏不喜男大夫,便想将江微微长期留在府城,这样以后余氏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可以直接让江微微给她看病,方便得很。 他身居高位,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他开口留人,江微微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 可刚才江微微说的那番话,却让他对她高看了一眼。 这世上医术精湛的人并不少,可医术精湛且医德高尚的人,却很少了。 聂振奇非常欣赏她的品性,心里的惋惜之情也越发强烈。 如此优秀的人才,不能为他所用,真是可惜了! 「虽然你不愿留下,但该给你的感谢,还是必须要给的。等下我会让人把谢礼给你送去,你也不必推辞,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既然帮了我,我就必须要回报你,这是规矩。」 江微微再次表示感谢。 聂振奇道:「若以后你改变主意,想要来府城发展的话,可以来太守府找我,我会帮你安排的。」 这么一句话,可比什么谢礼都实用。 江微微第三次道谢。 这次感谢,谢得比之前两次都更加真诚。 等直起身后,她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嘴里说道:「这是民女亲手做的安神丹,对失眠多梦、精神恍惚、心血虚弱、心神不安有很好的效果,您可以拿去备用,以后要是再出现失眠的情况,您吃一颗安神丹就行了,记得要用黄酒送服。」 聂振奇闻言,很是高兴:「有了你这药,我以后再也不怕失眠了。」 他让人将安神丹收起来。 眼见时候不早了,聂振奇打趣道:「知道你急着回去见你相公,我也就不留你吃午饭了,你回去吧。以后我家夫人若是需要找人看病,我会派人去云山村找你,希望你到时不要拒绝。」 「那是自然!」 江微微又是一弯腰,告辞离开。 离开太守府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雪,但却一点都没影响到江微微的好心情。 她脚步轻松,嘴角上翘,心里美滋滋的。 这趟府城是真的没有白来,不仅完成了一个随机任务,获得三个新技能,还得到了太守及其夫人的好感。等将来她要是再遇上什么不长眼的傢伙来惹事,她就能搬出太守大人这面大旗吓唬对方,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感觉想想都觉得爽! 阿桃背着医药箱,跟在她身后,想到自己分得的金条,心里也是美得冒泡。 等回家后,她要把金子好好藏起来,等以后嫁人了,给自己置办几件像样的嫁妆。 她已经没有娘家了,想要嫁妆就只能靠自己,趁着现在还有几年时间,她得早早地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再手忙脚乱的。 两人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中走出了太守府的大门。 江微微脚步一顿,她见到在前边的台阶下方,站着个熟悉的男人。 那人穿着月白的宽袖长衫,乌髮如墨,剑眉星目,单手举着油纸伞,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这画面,仿若一副出自名家之手的水墨画,美得有些虚幻。 江微微看到男人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提着裙摆快步跑过去,一头扎进对方的怀里,娇声娇气地唤了一句。 「相公!」 人一入怀,那虚幻的感觉顿时就烟消云散,变得无比真实。 时隔七日,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顾斐听到她唤自己相公,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温柔的淡笑。 平时她都是直接喊他的名字,鲜少当面称唿他为相公。 相公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有种像是在撒娇的意味,让他听了就觉得窝心。 他顺势搂住自家的小媳妇,温声说道:「下次别跑那么快,地上滑,小心摔倒。」 阿桃瞅见他们两口子恩恩爱爱的模样,心里很是羡慕。 什么时候她才能找到一个像顾大哥那么温柔体贴的好夫君呢? 顾斐是赶着驴车过来的,等江微微和阿桃在车里坐好,他便沖大黑唤了一声:「走吧。」 大黑聪明得很,听到声音就开始跑了起来。 蹄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江微微掀开帘子,跟外面的顾斐闲聊。 「你怎么来了?」 第256章:谢礼 风寒天冷,顾斐怕她被冻着,便让大黑跑慢点,嘴里应道:「我来接你。」 「我们又不是不认得路,哪里还用得着你特意来接?」话虽这么说,但她面上却笑得开心。 顾斐侧眸看她:「聂太守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江微微顿了顿,还是把聂振奇要留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幸好你遇见的是聂太守。」 「嗯?」 顾斐缓缓解释:「聂太守这人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建树,可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好人,对外的性情也相对较温和,要换成是别处的太守,肯定不会轻易放你离开。」 人家是太守,非要以势压人的话,江微微就算不愿意也只能留下来为他效力。 接下来江微微又问了些关于府试的事情。 顾斐将自己被栽赃陷害然后又沉冤得雪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江微微听完之后,啧了声:「我那四叔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在村里作天作地也就算了,居然还跑到府城里来作,现在好了,他终于把自己个儿给作死了。」 这时阿桃也把脑袋钻了出来,兴奋地问道:「府试还能作弊啊?」 江微微看向她,清楚地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没好气地笑骂道:「我发现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喜欢八卦了。」 阿桃嘿嘿一笑:「我就是好奇嘛。」 「现在这么好奇,平时学东西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好奇呢?」 阿桃挨了训,有点不好意思,嘴里小声咕哝:「我平时学东西也挺好奇的啊,但我不敢问嘛,怕你觉得烦。」 江微微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我宁肯被你烦,也不希望你以后学艺不精害了别人。」 阿桃乖巧应道:「我知道了。」 然后她又小声补充了两个字。 江微微没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呢?」 阿桃小脸一红,赶紧否认:「没有,我没说什么。」 随后她就飞快地缩回车里,不再吭声。 江微微被她这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嘴里说道:「这丫头怎么回事?怎么奇奇怪怪的?」 刚才阿桃的话,江微微没听清楚,顾斐却听清楚了。 他含笑道:「阿桃刚才轻轻喊了你一声师父。」 江微微愣住了。 顾斐又接着道:「你教了她那么多,她应该是把你当师父了,却又怕你不想收她为徒,便不敢大声喊你师父,只得小声地喊,喊完了还不敢承认。」 江微微笑了:「没想到这丫头年纪小小的,心里想的事情还挺多的。」 她的确是把阿桃当成学生来培养的,阿桃会把她当成师父来看待也很正常,但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古人非常注重师徒关系,江微微若是正式收下阿桃这个徒弟,那就等于是多了个后辈,以后她就得尽心尽力地教导阿桃,而阿桃也要像孝敬爹娘一样的孝敬她。 无论是对她们之中的哪一个而言,这都不是件小事。 为了慎重起见,江微微还得再费些时间,好好考察一下阿桃的品行和天分。 驴车在高飞居门口停下。 地上湿滑,顾斐担心自家小媳妇滑倒,主动伸手将人从车上抱到地上。 客栈伙计见到他们回来了,立即跑去通报给柳芸和詹春生。 不一会儿,柳芸和詹春生等人就下楼来了。 除了他们之外,魏尘和谢子俊也闻讯而来。 此时正好是饭点,他们干脆找了个桌子坐下,边吃边聊。 饭还没吃完,太守府的管家就来了。 江微微招唿他坐下一起吃饭。 管家摆手道:「不了不了,江大夫不必客气,我这次是奉命来给您送谢礼的,感谢您这次保住了夫人和小郎君。」 说完他面朝江微微弯下腰,深深一礼。 表达完感谢后,他沖门外喊了一声:「抬进来吧。」 立刻有身强力壮的官兵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进来。 木箱子被放到地上,管家打开箱盖。 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绫罗绸缎和药材补品。 除此之外,管家又从袖中拿出两张纸,双手递到江微微手里,客客气气地笑道:「这是大人让我转交给您的,请您收好。」 江微微接过那两张纸,一看之下才知道,居然是一张地契和一张房契。 房契中的房子位于府城之中,足有三进大。 看来之前聂振奇说要送她一座三进宅院并非玩笑话,他是认真的。 另外那张地契,是指九曲县内的一片田地,足有一百亩。 聂振奇名下田产众多,九曲县那一百亩地只是其中之一,他平时没怎么去管,都是直接租出去给佃户耕种,他只要每年派人去收取田租就行了。 他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一百亩的产收,恰好江微微就住在九曲县,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将那一百亩地赠送给江微微。 江微微捏着这两张薄薄的纸,再次为太守大人的霸气感到佩服。 人家顶多就送点银子做谢礼,他倒好,直接送房送地。 这年头的田地,可比银子贵重多了,也实用多了! 江微微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个真挚的笑容:「劳烦管家替我向大人说一声谢谢。」 管家表示没问题。 他拿出一串铜钥匙:「这是新宅子的钥匙,江大夫请收好。」 江微微收下钥匙,转手交给顾斐保管。 管家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函:「这是大人让我顺道捎给你的。」 江微微很好奇:「这是什么?」 「是论医会的邀请函。」 论医会?江微微接过信函,展开看了看,心里越发好奇:「论医会是什么?」 管家耐心地解释:「每年春分后的第三天,大夫们会在府城召开论医会,互相交流探讨医术,每年论医会还会从年轻一辈的大夫中,选出两位大夫去太医院交流学习。大人手里正好有一个推荐名额,大人觉得江大夫无论是医术还是医德,都非常不错,便把这个名额送给你,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让大人失望。」 江微微心中瞭然。 这个所谓的论医会,大概就是现代社会里常见的医学研讨会,说白了就是一群医学大佬坐在一起互相打嘴仗,最后谁赢了谁就是嘴炮王者哦不,是真正的医学王者。 第257章:神医堂 对于这种既不用费力还能出风头的活动,江微微向来是非常乐意参加的。 她合上邀请函,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管家也跟着笑了:「我们都很看好你。」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去向大人復命,先行一步,告辞。」 顾斐亲自将人送出客栈。 等人坐马车走远后,顾斐这才回到客栈。 此时柳芸已经让人将那个大箱子合上,并对秀儿说道:「你买把锁来,把这箱子锁上。」 客栈里人多口杂,而这箱子里面的东西都很贵重,而且还是太守大人赏的,要是弄丢了就糟了。 秀儿脆生生地应下,转身往外跑。 江微微叫住她:「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去买。」 「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说完秀儿就一熘烟地跑了出去。 江微微招唿大家坐下来继续吃,顾斐和詹春生倒还好,他们两个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东西没办法让他们产生太大反应,照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但阿桃和魏尘就不一样了,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对新鲜事物很感兴趣的年纪,他们脸上的兴奋和好奇是压都压不住。 柳芸忍不住问道:「微微,太守大人送东西也就算了,咋还送房送地呢?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江微微安抚道:「您别紧张,以太守大人的身份,既然能把东西送出去,就说明咱们在他心里的分量值这个价,咱们只管收下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柳芸心下稍安,但还是觉得激动。 半年前他们家还什么都没有,现在转眼就有了一百亩地,说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啊! 江微微见状,顺势将房契和地契递过去,让柳芸帮忙保管。 柳芸吓得直摆手:「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万一弄丢了可怎么办?你快好生收起来。」 江微微笑了下,没有多说什么,转手就将房契和地契放到顾斐面前。 家里的钱财一直都是顾斐在打理,这房契和地契自然也不例外。 顾斐拿起房契和地契看了一眼,上面的户主名字是江微微,一般房产田地过户,都是要交易双方去衙门办手续的,但聂振奇身为一方太守,想要过个户又何须双方在场?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人把手续全部办妥。 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江微微和顾斐再去县衙办手续的麻烦。 顾斐收好房契和地契,抬头正好看到谢子俊在瞅着自己,那目光里面满是羡慕嫉妒恨。 很显然,谢子俊是在嫉妒他能得到江微微的无条件信任。 ——像房契地契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交给顾斐保管,这还不够证明江微微对他有多么信任吗?! 谢子俊心里酸熘熘的。 顾斐假装没看到情敌的表现,熟练地给江微微盛了一碗鱼汤。 阿桃好奇地问道:「新房子在哪里啊?是不是很大?」 江微微喝了口鱼汤,慢悠悠说道:「三进大的院子,应该挺大的,你们要是想看的话,等吃完了饭,咱们一起去看看太守大人送的新宅子。」 一听到等下可以去参观新宅子,阿桃立即发出欢唿:「好耶!」 魏尘小心问道:「姐,我也能一起去吗?」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当然可以。」 谢子俊顺势也开了口:「我呢?」 江微微很意外:「你也要去?」 她那表情很明显就是在问——你这个外人怎么也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房子? 谢子俊轻咳一声,假装没看懂她表情里的意思,淡定说道:「我就是觉得好奇,想跟去看一眼,反正我下午也没什么事。」 江微微只得说了句:「随你。」 客栈里其他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看,眼里全是羡慕。 不仅能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识,还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这家人以后肯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掌柜趁机跑过来向江微微表示祝贺。 顾斐出面应付了几句,顺便把饭钱给结了。 秀儿用新买的铜锁,将箱子锁了起来。 顾斐将木箱子扛上楼,放进屋里。 等锁好房门,一行人乘坐驴车离开客栈。 房契中有写明宅子的具体地址,他们根据地址很快就找到了宅子。 让江微微感到意外的是,这座宅子不是一座普通的民宅,它的前身居然也是一座医馆。 顾斐拖出被扔在角落里的牌匾,吹掉上面的灰尘,发现上面写着三个字—— 神医堂! 江微微一看这三个字,顿时就乐了:「我喜欢这个医馆的名字!」 她看向其他人:「你们听说过神医堂的名号吗?」 众人都摇头说没有。 只有詹春生露出很古怪的神情,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见大家都不说话,江微微便以为这只是个不知名的破败小医馆。 她让顾斐将神医堂的招牌放回原位,她要留着,等以后寻个机会再挂上,这么好的名字,可不能浪费了! 神医堂显然是很多年都没住过人了,里里外外都很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好几间屋子的屋顶都破了,漏风漏雨,门窗也都摇摇欲坠。 看着眼前的颓败之色,詹春生嘆了口气,似乎是在缅怀些什么。 一圈逛下来,江微微对这座宅子的格局还挺满意的,很适合当医馆,以后健康堂要是来府城开分馆的话,这里就是个很好的地盘。 但前提是要重新修葺一番。 柳芸担心道:「这么大的宅子,翻修起来得花不少钱吧?」 江微微笑着道:「之前太守夫人的娘家人赏了十两黄金给我,我给了秀儿和尤四娘每人一两,还剩下八两黄金,折算银子的话有八十两,足够翻修这座宅院了。」 谢子俊闻言便道:「八十两银子翻修宅院是够了,可还要置办家具,这些可比翻修宅院还要费钱。」 阿桃咂舌:「八十两还不够啊?」 谢子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把摺扇,一边摇扇子一边说道:「这里是府城,可不是咱们九曲县那种小地方,府城里面无论是人工还是材料,价格都比咱们九曲县贵很多。在咱们九曲县,一两银子能干很多事情,可在这府城里面,一两银子能干的事情却很少。」 ………… pk晋级失败,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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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微微一边摇头一边说:「施大夫,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虽然单论医术你不一定胜得过我,但别的方面就不一样了啊,比如说论医会,那是您老整出来的东西,您肯定比我熟悉多了。」 施岳听她提起论医会,立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你从哪里知道论医会的?」 「是太守大人跟我说的,他还让人给我送了一封邀请函。」 江微微拿出邀请函,在他面前晃了晃。 施岳看着面前的邀请函,顿时就有种气血上涌,恨不得当场昏过去的冲动。 他气急败坏道:「大人怎么能把邀请函送给你?!」 江微微啧了声:「为啥就不能送给我了?我也是秋阳府的大夫,我有资格参加的。」 为啥不能让她参加? 自然是因为她为人太刁钻,说话太刻薄! 但这无法成为拒绝她参加论医会的正当理由。 而且施岳也不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不然还显得他有多么怕她似的。 他只能瞪着江微微。 如果目光能够化成实质,那么江微微现在肯定已经被他给瞪出两个大窟窿。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别生气啊,瞧瞧你,年纪一大把,身子骨本就不怎么利索,要是再被气出个好歹来,那我岂不是罪过了?」 「我的身子骨,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假好心!你不就是想要知道论医会什么时候开始吗?每年春分后的第三天,在府城郊外的望月山庄举办论医会!」施岳气沖沖地撂下这话,转身就走。 江微微沖他离开的背影喊道:「我能带别人一起去吗?」 「不能!」 「我相公和我徒弟也不能吗?」 良久她才听到施岳从远处传来的吼声:「我说了,不能!!」 江微微啧了声:「好兇啊。」 她扭头看向顾斐,见他一脸无奈。 她问:「你这是啥表情啊?」 顾斐无奈道:「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你好端端的,干嘛来招惹施大夫?举办论医会的时间地点,邀请函上面不是写着吗?」 江微微笑得特别坏:「这论医会是施大夫举办的,以他对我的讨厌程度,肯定不乐意让我参加,但我却从太守大人那里得到了邀请函,施大夫肯定要气疯了,我就是想看看他被气到发疯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哈!」 顾斐:「……」 忽然有点同情施大夫是怎么回事? 时间一天天过,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 江微微和顾斐等人没有去贡院门口挤着看榜,反正高飞居有专门派伙计去看榜,等伙计看完榜后,会把放榜结果告诉掌柜,再由掌柜将名字一一写到纸上,贴到客栈一楼大堂的墙壁上。 一共五十个名字,伙计能全部记下来,也是他的本事。 住在高飞居里的书生们都坐在一楼大堂里面等消息,江微微和顾斐等人也不例外。 书生们都很紧张,就连信心十足的谢子俊也不例外,紧张得不行,一直在喝水。 魏尘也很紧张,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就只是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外的街道发呆。 顾斐给江微微倒了杯茶。 江微微问:「你都不紧张吗?」 顾斐显得很是放松:「没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大家都很紧张啊,十年寒窗苦读,想要鲤鱼跃龙门,就看这一下子了。」 「我没想鲤鱼跃龙门,我只是想考个功名,以后咱们家里有了田地,就能免交田税地税。」 江微微顿时就乐了:「人家考功名是为了当大官,你考功名就是为了免交田税地税?你这话要是让山长听到了,非要打断你的腿不可。」 第259章:榜首 顾斐含笑道:「人各有志,我不想入官场,等我考上举人,就不会再参加明年的会试。」 「娘知道你的决定吗?」 「嗯,她知道,她说都随我。」 江微微往他身上靠了靠:「那我也随你,反正咱家现在有房有地,还有太守大人当靠山,就算你不当官,咱们一家子照样能过得很好。」 顾斐顺势搂住她的腰。 看到他们两口子亲密的模样,谢子俊心里又开始泛酸。 如今的江微微越来越出色,她越是出色,谢子俊就越是忍不住在心里后悔—— 这么好的微微,原本应该是他的妻。 可现在,她却成了别人的媳妇。 谢子俊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摺扇,眼神晦暗不明。 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该跟江微微退亲。 在众人等得望眼欲穿时,伙计终于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书生们见状,纷纷站起身,七嘴八舌地追问。 「怎么样了?看到我的名字了吗?」 伙计累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清楚:「人、人太多了,我挤了好久才挤进去。」 掌柜让人给伙计端了碗水,让伙计去旁边歇会儿,他站出来安抚道:「大家别着急,我这就让人把上榜的名字全部写出来,希望大家稍安勿躁!」 眼下这种节骨眼上,谁还能稍安勿躁,纷纷催着掌柜赶紧写名字。 掌柜见伙计喝完水了,便让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开始写名字。 伙计报一个名字,帐房就跟着写一个名字,掌柜站在旁边看着,希望今年他们高飞居能多出几个举人,这样来年他们的生意也会更好。 书生们这会儿全都安静下来了,老老实实守在旁边,希望能从伙计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名字一个个被报出来,有幸听到自己名字的书生登时就欣喜若狂,有的甚至还喜极而泣,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伙计报名字的顺序,是从榜单最后一名往前报。 始终没能听到顾斐和魏尘的名字,柳芸和秀儿等人都有些着急。 江微微倒是一脸轻松,她对自家男人和弟弟的学问很有信心,他们肯定能考过的。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从伙计口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九曲县,谢子俊,第九名!」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谢子俊。 好友们纷纷向谢子俊道贺。 谢子俊面上一派喜色,不住地说:「同喜同喜!」 府试不像乡试,参加乡试的考生,学问层次不齐,且考试题目也远不如府试难,能在乡试中取得头名不算什么,但能在府试中进入前十名,那绝对可以说是很厉害了,明年参加会试,通过的机率非常大。 念完谢子俊的名字,还剩下八个名字。 很多人已经选择放弃,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斤两,肯定考不进前十,索性不再听,直接起身走人。 有些不死心的,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坐在大堂。 也许会突然冒出个奇蹟呢?也许他们就考进前十了呢?! 第七名和第六名的名字被念出来,全都是其他县镇的考生,人也没有住在高飞居,现场一片寂静。 这次跟谢子俊一起来考试的同窗好友里面,目前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人的名字上了榜,只是排名比较靠后,但好歹也算是通过了。 剩下几人都觉得自己考进前十的希望很渺茫,已经做好放弃的心理准备,面上都带着苦笑。 谢子俊安慰了他们几句,然后看向坐在江微微身边的魏尘,低声问道:「你这次发挥得不好吗?」 魏尘低着脑袋,没有吭声。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别急,名字还没念完,也许咱们阿尘考了个头名呢。」 闻言,魏尘抬起头:「姐,你真相信我能考上头名?」 「你是我弟,我这么优秀,你怎么可能不优秀?只是个府试的头名而已,对你来说完全没难度!」 魏尘立刻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嗯!」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只有姐姐永远会相信他。 站在谢子俊身边的同窗好友们闻言,都有些想笑,他们觉得江微微的想法太天真,府试的头名真要那么好拿的话,每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落榜了。 不过当他们注意到谢子俊的眼神时,硬是把嘲笑声给憋了回去。 现在伙计已经念到倒数第三个名字了。 仍旧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掌柜见状,摇头嘆息:「今年咱们高飞居就只有一个前十名的举人,像往年至少也该有两个的,诶,今年运气不好啊!」 他刚感嘆完,就听到伙计报了个有点耳熟的名字。 「第二名,九曲县,魏尘!」 掌柜先是一愣,最忌看向魏尘所在的方向。 此时不只是他,整个客栈里的人,都看向了魏尘。 魏尘有点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往姐姐那边挪了挪。 江微微反应极快,用力抱了一下魏尘,开心笑道:「我家阿尘果然很优秀!」 魏尘被夸得有点脸红。 众人纷纷向他道贺。 他也一一回礼。 等大家冷静下来,这才发现伙计已经念完了最后一个名字。 刚才大家光顾着去向魏尘道贺,没人去听伙计报名字,纷纷朝帐房所在的位置靠过去,想看看帐房先生最后写的是哪个名字? 掌柜就站在旁边,他看到了帐房写的名字,兴奋地大声喊道:「是顾斐!今年秋阳府乡试第一名是云山村九曲县的顾斐!!」 一瞬间,被众人瞩目的焦点从魏尘变成了顾斐。 比起魏尘的手足无措,顾斐显得要沉稳多了。 他站起身,将一把铜板放到伙计面前,含笑道:「这是你的跑腿费,辛苦了。」 伙计受宠若惊:「谢谢,谢谢您!」 顾斐回头对江微微等人说道:「我先去一趟府衙,等下就回来。」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想起还要去府衙领取文牒。 掌柜凑过来,笑眯眯地说道:「顾举人,我可以用你的名字给咱们高飞居做宣传吗?当然,不会白用你的名字,你们这些天在咱们客栈里的吃喝住宿全部免单,行吗?」 顾斐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掌柜顿时就喜笑颜开。 第260章:现成的好苗子 顾斐和魏尘、谢子俊等人一起去了府衙。 所有上榜的考生,都必须去府衙领取文牒,等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乡,还得拿着文牒去当地县衙登记,将秀才的身份更改成为举人。 有了这个身份,以后家中田产就不用再交田税地税,还能免除每年的徭役,像顾斐和魏尘这类进入前十名的举人,每个月还能到县衙领取一定数量的禀粮。这些都是朝廷给读书人的特别福利,也正是因为这些福利,才会有那么多庄稼人盼望着自家能出个秀才举人。 拿到文牒后,新晋的举人们心情激动,有些机灵的人互相邀约去吃饭喝酒,想趁机拉拢关系,指不定未来这群人中就会有人入朝为官,成为自己的重要人脉呢! 顾斐和魏尘作为前两名,自然是被拉拢的重点对象。 但他们两个都无心吃喝庆祝,他们谢绝众人的邀约,径直返回客栈。 原本他们是打算等放完榜就回家去的,但因为宅院还在翻修,起码还得有个把月才能完工,不能放任不管,于是他们只能多留些日子。 魏尘想多跟姐姐待几天,也没回去,只让谢子俊回去后顺带帮他给家里人带个口信,说他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 其实谢子俊也想留下来,可他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加上家里派人送信来催自己赶紧回去,只得恋恋不捨地跟着好友们一起走了。 江微微原本以为这一个月会很闲。 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找上门来,求她给看病,看的还都是孕妇。 这都是余氏的功劳,她在家里坐着月子,还不忘向所有认识的人宣扬江微微的医术有多么精湛,再三表示要不是江微微出手,他们母子都没命相见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江微微的名气就被传扬开来了。 但凡是家中有孕妇的,都来找江微微给看看。 这就导致每天都有人来高飞居找江微微问诊,江微微索性在高飞居租了个雅间,专门给人看诊。 来问诊的人数不少,间接导致高飞居的客流量也增加了不少。 高飞居的掌柜见状,自然是高兴得不行,巴不得江微微一直住下去。 江微微给人看病自然不是免费的,诊金还跟以前一样,仍旧是五文钱一个人,医药费另外算。 这个诊金比府城众多医馆低了很多,再加上看过病的人都说江微微医术的确如传闻中那么好,于是来看病的人数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后来江微微忙不过来,只得让詹春生提前结束休假,帮忙一起给人看诊。 阿桃和尤四娘也不得闲,也要跟着一起忙。 秀儿和柳芸不好意思在旁边看着,时不时也帮着搭把手,顾斐还跟以前一样,专门负责帐务和写病歷。 结果好好一个长假,愣是过得比在云山村里的时候还要忙。 好在忙碌是有回报的。 撇开赚到的诊金不提,光是每天迅速飞涨的知名度,就让江微微心里美滋滋的。 照这个速度涨下去,估计不到一个月,健康堂的知名度就能冲破1000的大关。 完成任务又会有宝箱奖励,不知道这次开宝箱能开出什么好东西呢? 除了知名度,还有一件事情让江微微感到意外。 那就是秀儿,她居然认识字。 一问之下才知道,秀儿是跟着阿桃学的字。 这些天秀儿和阿桃一直住在一起,两人闲着没事就凑一块玩儿,秀儿羡慕阿桃认字,阿桃便教她学字。 秀儿出乎意料得聪明,一学就会。 学生如此给力,阿桃教得很有成就感,恨不得把自己会的全都交给秀儿。 在阿桃这个小先生的教导下,如今秀儿不但能认识很多字,还能认识一部分药材。 这让江微微在意外的同时,还挺惊喜的。 她的任务栏里面还有个培养护士护工的任务一直没完成呢! 之前她还在发愁,找不到合适的好苗子,现在不就正好有个现成的好苗子嘛! 为了尽快将秀儿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护士,江微微每天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教导秀儿如何分辨药材,如何给病患处理伤口,如何煎药煮药…… 秀儿很高兴能学到东西,学得无比认真,就连吃饭的时候,嘴里都还在念念有词,阿桃凑过去一听,发现她是在背诵《千金方》,顿时就乐了。 阿桃笑着打趣道:「你咋吃饭还不忘背书啊?」 秀儿咽下嘴里的饭菜:「我就是想多背一背,省得待会儿就忘了。」 江微微道:「吃饭就别背了,免得噎着。」 秀儿急忙点头说知道了。 江微微问:「你以后要不要来健康堂帮忙?」 阿桃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坏了,要是秀儿也来健康堂干活,以后她们两个小姐妹就可以天天见面了,想想都美得冒泡呢! 秀儿却有些迟疑:「我要是去健康堂干活的话,那家里的活儿谁来干?」 柳芸笑着道:「家里也没多少活儿,如今我身体也好了,一个人就能干完了。」 家里确实没什么活儿,像是噼柴挑水种地这样的重活儿,都被顾斐给包圆了,家里也就只剩下打扫洗衣做饭之类的零碎活儿,她在家里闲着没事,很容易就能干完。 话虽这么说,江微微却没有答应,她打算回去以后,找个机会去人牙子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再雇个丫鬟。 至于买丫鬟? 江微微是想都没想过的,人口买卖这种事情,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表示拒绝。 他们正吃着饭呢,就听到旁边有客人在议论。 「听说太守府中的陈舍人被判斩首示众,你们要去看看吗?」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咋都不知道?」 「就前不久府试的时候,陈舍人跟另外几个官员泄题卖题,徇私舞弊,太守大人震怒,直接将人判了死刑,听说今天下午就要行刑!」 「我的天,那陈舍人不是太守大人的得力心腹吗?他跟着太守大人的这些年里,可算是风光极了,谁人见到他都得巴结几句,怎么说倒台就倒台了?!」 第261章: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负你 「都说伴君如伴虎,太守大人虽然不是君王,可在咱们这种地方,跟君王也差不了多少,他想要谁的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话也不能这么说,徇私舞弊本就该死,太守大人判他死刑,那也是为咱们百姓做主,这事儿做得对啊!」 …… 众人议论的话题,逐渐从陈昱身上,转移到了太守大人身上,后面又提到太守府新添了个小郎君,再又扒出太守夫人多年无所出…… 无论哪个时代,百姓都是喜欢八卦的。 江微微听着其他桌上客人的议论,小声问身边的男人。 「那陈舍人,就是栽赃陷害你的陈昱?」 顾斐颔首应了声:「嗯。」 江微微来了几分兴致:「咱们等下去看看吧?」 「看什么?」 「当然是去看陈昱怎么死的啊!」 顾斐无奈:「砍头很血腥的,你就不怕看了做噩梦吗?」 江微微不以为然:「我都能给活人开膛破肚,还会怕看到别人掉脑袋吗?」 顾斐无言以对。 他家小媳妇看着娇娇气气的,胆子却不是一般的大。 江微微又看向其他人,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 柳芸和尤四娘迅速摇头。 她们胆子小,不敢去看那种血腥的场面。 詹春生倒是不怕,但他对围观砍头不感兴趣,道:「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给人看病,省得别人白跑一趟。」 江微微颔首说好。 秀儿和阿桃有点心动,可又有点害怕,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到江微微说道。 「阿桃,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想当大夫的话,胆子肯定不能小。」 阿桃想当大夫,她想成为跟微微姐一样优秀的大夫! 对于理想的渴望,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畏惧。 她咬咬牙:「我去!」 话刚说完,她又一把抓住秀儿的手,可怜巴巴地哀求:「好秀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秀儿本就有点好奇,又架不住阿桃的痴缠,便点头应下:「好吧。」 阿桃开心地欢唿:「秀儿真好!」 有人陪着她一起去,她心里就不会那么慌了。 这时魏尘也眼巴巴地开口了:「姐,我也想去看看。」 江微微颇为意外:「你不怕吗?」 「不怕。」 江微微又看了他两眼,见他是真的一点不怕,这才应下:「好吧,咱们一起去。」 这顿午饭,秀儿和阿桃没敢吃太多,她们怕等下被吓到吐出来。 运送死囚犯的囚车恰好从高飞居门口经过。 江微微等人见了,直接跟了上去。 囚车里面关押着不止一个犯人,他们都是参与卖题泄题、徇私舞弊案子的犯官,在被判刑之前,他们在锦衣卫手中待过一段时间,锦衣卫的审讯手段有多么兇残,是人尽皆知的,这几个犯官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一刀砍掉脑袋反倒是一种解脱。 街边围观的百姓有很多,不少人都跟江微微等人一样,跟在了囚车后方。 囚车四周有官兵看护,没人敢靠近。 等到了法场,官兵打开囚车,将几个犯人拖出来,扔到行刑台上。 百姓们围在法场周围,伸长脖子观看。 监斩官先是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遍犯人们犯下的罪行,然后让囚犯的亲属们前来送最后一顿断头饭。 来给陈昱送断头饭的,不是别人,是他的髮妻。 他的妻子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因为家中突逢巨变,一夜之间老了不止十岁,就连头髮都变白了许多。 陈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跪在行刑台上,身上全是伤,从头到尾没有一块好肉。他看着面前的髮妻,嘴皮子微微颤动:「你怎么来了?家里怎么样了?」 他的髮妻木着脸端起饭菜,一边给他餵饭,一边说:「爹娘被气得一病不起,连路都走不动,我怕牵连到孩子们,托人把孩子们都远远地送出去了,让他们永远都别再回秋阳府。至于你的那些小妾,这会儿都跑光了,家里只剩下我还能动弹,这断头饭,也就只能让我来送。」 陈昱一听这话,顿时就哭了。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是为了给妾室娘家出头,为此他还得罪太守大人,被判了死刑。 结果妾室却跑了,最后来给他送断头饭的人,却是一直被他嫌弃的髮妻。 眼泪流下来,混着饭菜咽进肚里,又苦又涩。 他的妻子见状,仍旧是木着脸,嘴里说道:「吃吧吃吧,吃完这最后一顿,你就安心上路。」 陈昱咽下嘴里的饭菜:「你以后,怎么办?」 「自然是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反正对我来说,有你没你也没啥差别。」 这话让陈昱心里更加悔恨了。 以前他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些漂亮可人的妾室,对髮妻始终是不冷不淡,没想到临到了了,只有髮妻仍旧对他不离不弃。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 他边哭边说:「若有来生,我一定不负你。」 妻子面无表情:「若有来生,你还是别来祸害我了。」 陈昱:「……」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监斩官一声令下:「行刑!」 侩子手手起刀落,血淋淋的人头随之滚落到地上。 站在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死囚家属们,都哭得死去活来,只有陈昱的妻子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木着脸上前,帮陈昱收了尸,一句话没多说就离开了。 在侩子手落刀的瞬间,阿桃和秀儿就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 之前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也在此时消失殆尽。 她们的胆子还是不够大。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她们先是看了下行刑台,发现囚犯已经被斩首,尸首也已经被家属收走,台子上面只剩下一滩刺目的血迹。 两人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江微微,却见江微微正好也在看着她们。 阿桃面上一红,羞愧地低下头:「我、我还是不敢看。」 秀儿也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是,不敢看。」 江微微没有批评她们,而是看向旁边的魏尘,见魏尘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刚才行刑的时候,他可是从头看到尾,没有挪开过视线。 江微微有点意外,这孩子倒是比她预想中的胆大。 顾斐说:「我们回吧。」 「嗯。」 ………… 说说看,你们希望顾斐入朝为官吗? ------题外话------ 感谢139******36、对你心灰意冷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62章:立竿见影 一行人驾着驴车返回高飞居。 他们前脚刚到高飞居,太守府的刘管家后脚就急匆匆地跟了进来。 刘管家进门就喊:「江大夫!江大夫救命啊!」 江微微正要上楼,被他这么一喊,赶紧收回脚,问:「出什么事了?」 「我家小郎君病了!他今早起来就一直不舒服,不肯喝奶,到了中午就开始咳嗽,现在越咳越厉害,大人让我赶紧来请您去给小郎君看看,您快跟我去看看吧!」 江微微对阿桃吩咐道:「去把医药箱拿来。」 「诶!」 阿桃飞快地跑上楼,取来医药箱,跟着江微微一起出门。 顾斐没有跟去,他和其他人一起留在客栈里。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到达太守府。 江微微和阿桃先后跳下马车,跟在刘管家身后,急匆匆地跑进太守府。 进了暖阁,没等江微微和阿桃躬身行礼,聂振奇就焦急开口:「这个时候就别管那些繁文缛节了,你们快过来,看看我儿子到底是怎么了?」 余氏此时正抱着儿子坐在床上,脸上是浓浓的担忧和焦虑。 江微微快步走过去,仔细给孩子看诊。 小小的孩子,这会儿还在不停地咳嗽,咳得小脸涨红,看着可怜极了。 余氏和聂振奇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心里紧张得不行。 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江微微问:「除了咳嗽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 余氏赶紧说道:「他还不吃不喝,吃什么吐什么,从今早到现在,他什么东西都没吃,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饿坏的!」 江微微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她给孩子检查了一遍,然后道:「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问题不大,我开一副药,让小郎君喝下就没事了。」 聂振奇催促道:「那你赶紧开药啊!」 阿桃立即从医药箱里拿出纸笔,放到桌上摆好。 江微微提起毛笔,刷刷写下止咳汤的配方。 她将房子交给刘管家:「抓完药后,不要直接去煎药,先拿来给我过目。」 「好!」 刘管家转身走出来。 在等待抓药的时间里,余氏忍不住问道:「江大夫,孩子还这么小,真能喝药吗?」 聂振奇也有点担心:「都说是药三分毒,这么小的孩子,能受得住药性吗?」 江微微耐心地解释:「你们放心,我有办法能让药里的毒性彻底去除干净,不会对小郎君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闻言,夫妻两口子都放下心来。 他们对江微微的本事是有信心的,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 刘管家拿着一包药材小跑进来。 「江大夫,这是您让抓的药材,您看看吧。」 江微微打开纸包查看药材。 化咳汤原本是治疗湿痰咳嗽、噁心呕吐等症的方子,加入少量枳壳和桔梗,可以治疗小儿停饮和呕吐咳痰等症,用在余氏的孩子身上倒是正好合适。 不过这孩子实在太小,直接喝药怕是不好,江微微指了指放在医药箱里的千金鼎,对阿桃吩咐道:「你用这个鼎去熬药,熬成小半碗水就行了。」 「好。」 阿桃一手拎着药材包,一手抱着千金鼎,快步往灶屋跑去。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 阿桃端着小半碗化咳汤走进来:「微微姐,药熬好了。」 江微微接过药碗,凑近闻了下,经过千金鼎熬出来的汤药,几乎没什么苦味,她又用筷子沾了一点汤药尝尝,的确是没有一丝苦味,反倒有种淡淡的回甘。 她将汤药餵给孩子。 起初孩子不愿喝,江微微硬是给他灌了一小口下肚。 孩子觉得这药喝起来甜滋滋的,似乎还蛮好喝的,便不再反抗,开始主动张嘴喝药。 很快小半碗化咳汤就给他喝光了。 千金鼎不仅能祛除苦味和药材中的毒性,还能加强药性。 这么小半碗化咳汤下肚,孩子立刻就不咳了。 这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了! 聂振奇和余氏见状,放下心来的同时,越发敬佩江微微的医术。 孩子忽然哭起来。 余氏一看就知道他是饿了,赶紧把孩子交给奶娘。 奶娘躲到屏风后面给孩子餵奶,很快孩子的哭声就停止了。 余氏伸长脖子往屏风后面看,关切地问道:「孩子还吐吗?」 奶娘欣喜道:「不吐了,小郎君喝得很好,一点都没吐!」 闻言,余氏最后那点担心彻底消失了。 她感激地看着江微微:「多亏有你,你真是咱们孩子的救星。」 江微微笑道:「夫人过誉了,我也只是尽本分而已。」 餵完奶后,奶娘将孩子还给余氏。 孩子吃饱喝足后,躺在余氏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为了不吵到孩子睡觉,其他人都轻手轻脚地退出暖阁。 江微微提出告辞。 聂振奇瞅着她,越瞅越不捨得,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考虑留在府城发展吗?」 孩子还小,稍有不慎就会生病,现在有江微微在,一副药下肚就能让孩子病癒,可要是江微微走了,孩子再生病可咋办? 府城虽说还有很多有名的大夫,可聂振奇现在最信任的大夫,只有江微微。 他是真的希望江微微能留下来。 江微微道:「短时间内民女还不想离开家乡,等以后吧,以后要是健康堂的运转上了正轨,即便没有民女也能正常运转,那么民女就可以考虑来府城发展了。」 聂振奇嘆息:「我之前还敬佩你医德高尚,现在又有点希望你能不那么高尚,要是你能更爱财爱利一些,我还能用钱财利益诱惑你留在府城。」 江微微失笑:「大人这么夸赞民女,民女愧不敢当。」 见她去意坚决,聂振奇无可奈何,只得让刘管家送她回去,另外还让人送上一百两的银票,作为她的诊金。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银票,有点犹豫:「诊金加出诊费,还有开药方的钱,顶多也就二十文,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之前她是救了余氏母子的性命,聂振奇送再重的谢礼,她都能面不改色地收下。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她只是给小郎君看了个伤风感冒而已,对方直接给一百两的诊金,这也太夸张了,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 第263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刘管家笑道:「大人听说江大夫正在翻修府城的宅院,这一百两算是给江大夫置办新家具的贺礼,希望江大夫能早点搬来府城,到时候咱们太守府也能跟着沾点光。」 对方把话说得很客气,但江微微还是没有收下这笔钱。 她坚持道:「该我的,一文钱不能少,不该我的,一文钱也不能多,这次的诊金加出诊费、还有开药方的钱,总共二十文,多一文钱我都不能要。」 刘管家拿她没办法,只得将一百两银票换成了二十个铜板。 江微微收下钱,道了声谢。 刘管家驾着马车返回太守府,将一百两银票还给太守大人,并将江微微不肯要这么多钱的事情也一併告诉他。 聂振奇听完后也没恼,只是笑了下:「这人倒是有骨气,也罢,随她去吧,算我欠她个人情,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的。」 在距离一个月期限只剩最后两天的时候,系统终于发出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成功培养三名护士,圆满完成支线任务,奖励中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江微微听到这个声音时,心里长舒一口气。 拖了近一个月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之前一直没找到可以培养的好苗子,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任务失败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秀儿的出现,帮助她顺利完成任务。 江微微点开面前的金色宝箱。 从中飞出两个蓝皮技能书,分别是止嗽散和化瘀散。 系统询问是否立即使用该技能? 江微微回答是的。 两本技能书随之化作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技能页面,在复杂的技能树下方,发现两个亮闪闪的新技能。 止嗽散:本方由桔梗、荆芥、紫菀、百部诸药组成。用于风邪犯肺所致的咳嗽咽痒,微有恶风发热,舌苔薄白等症。有止咳化痰、疏表宣肺之功。 化瘀散:本方由制马钱子、麻黄、乳香、没药四味药物组成,既可用无灰酒调下内服,亦可外用烧酒调敷。用于治疗跌打损伤,筋骨受损,红肿作痛等症。有活血散瘀、消肿止痛之效。 紧接着,江微微又听到新的系统提示音。 999号:「作为一个优秀的医馆,不仅需要过硬的医疗技术,还需要不断完善自我的精神,请宿主参加论医会,并在论医会中获得三十名大夫的认可!」 江微微觉得莫名其妙:「完善自我,跟获得别人认可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999号难得地给出了解释。 「宿主与其他大夫交流切磋,可以帮助宿主更好地完善自我,而获得其他大夫的认可,便是宿主完善自我的一种表现方式。」 江微微挑眉:「那群老傢伙可是恨我恨得牙痒痒,怎么可能轻易认可我?」 999号没有回答,显然是不想回答跟任务无关的任何问题。 看样子是誓要将高冷进行到底了。 转眼又过去了十多天。 太守府中举行满月酒,江微微和顾斐、魏尘、詹春生等人收到邀请函。 他们抽空去太守府吃酒席,顺便看望余氏和小郎君。 江微微拿了两罐玉凝脂给余氏,道:「回头您把这药膏抹到疤痕上,不出七天,疤痕就能消失。」 余氏正为肚子上剖腹产留下的疤痕而发愁,听到江微微的话,立刻就高兴坏了,赶紧让丫鬟把玉凝脂收起来,嘴里还不忘夸赞江微微不仅医术好,还特体贴,真是个好大夫! 前来吃酒席的宾客有很多,除了余氏的娘家人和聂振奇的家人外,几乎都是本地的官绅及其女眷。 他们早就听闻余氏难产被一个女大夫用剖腹产的手段给救了的事情,以前还只是听闻,如今亲眼见到,更加惊嘆于江微微的年纪之轻。 江微微趁机给自家健康堂打了一波gg。 要不是这个时代不流行发名片,她真恨不得给每个人都发一张名片,顺便再加个微信好友。 这些可都是知名度啊! 知名度越高,就意味着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啊! 这一顿满月酒吃下来,知道健康堂的人变得更多了,连带着知名度也跟着涨了一大截。 等他们吃完酒席回到高飞居,江微微听到来自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奖励中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面前。 江微微找藉口去茅厕,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中级宝箱。 这次被她开出来的,仍旧是两本蓝皮技能书,分别是下火汤和益气丹。 选择立即使用,两本技能书化作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江微微打开技能树,查看新获得的技能。 下火汤:本方由仙茅、淫羊藿、当归等六味药物所组成。用于治疗更年期综合症、高血压、闭经,以及其它慢性疾病见有肾阴、阳不足,而虚火上炎者。有温肾阳、补肾精、泻肾火,调理沖任之功效。 益气丹:本方由何首乌、人参、干地黄、熟地黄等八味药物所组成,蜜丸,酒或盐汤送服。用于治疗鬚髮早白等症。有滋阴养血,益气健脾之功。 紧接着,江微微又再次听到系统提示音。 999号:「你的医馆已经在秋阳府内小有名气,但距离名扬四方还有很大的差距,请宿主再接再厉,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0!」 999号:「友情提示,在医馆达到5000知名度后,宿主将解锁名望成就,会有特殊奖励。」 江微微对那个特殊奖励很感兴趣,问具体是什么奖励? 999号:「请宿主自行摸索。」 江微微啧了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她点开任务界面,查看任务信息。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参加论医会并获得三十名大夫的认可 任务进度:0/30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0 任务进度:0/5000 …… 江微微关闭人物界面,心想提升知名度的任务一次比一次难了。 之前在九曲县待了小半个月,知名度也才涨到38,足以证明健康堂在九曲县内的知名度已经接近饱和,想要再提升会很困难。 第264章:纵火 江微微之所以能在一个月内将知名度刷到1000,全靠余氏的大力宣传。 但余氏的宣传效果是有限的,想要获得更多的知名度,就得从别的方面下手。 江微微很快就想到了论医会。 那绝对是个宣传健康堂的大好机会啊! 想到这里,江微微心里有了底。 论医会是在明年春分后的第三天举办,距离此时还有三个月时间,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多招几个坐堂大夫,多培养几个护士护工,努力让健康堂的招牌更加响亮。 与此同时,宅院已经翻修完成。 江微微和顾斐亲自去查验了一番,见到该修补的地方都已经修补好了,墙面刷上了新的泥面,所有的门窗也都换成了新的,就连院子里的杂草也被一併清理干净。 虽然乍一看去光秃秃的,但至少整齐干净。 小两口表示满意,当即把尾款一次性支付完。 这次翻修,人工加材料,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七十九两银子。 江微微把八根金条兑换成八十两银子,如今就只剩下一两银子。 她将那一两银子抛起来又接住,笑着嘆道:「这钱可真不经花啊!」 顾斐将院门锁上,回头看她:「这座宅院已经修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吧。」 他们在府城待了一个多月,比预期多待了足足一个月,眼看就快到小年了,他们得赶紧回家去,准备东西过年。 顾斐颔首说好。 当天他们就开始收拾行李,并在高飞居门口贴了个告示,表示他们明早就要离开,不再给人看病。 慕名而来的病患们只能失望离开。 次日天刚亮,他们就坐着驴车离开府城,正式踏上返程。 …… 夜半时分,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悄悄摸进云山村。 他们推着板车,借着雪地映照出来的光亮,找到顾斐和江微微的家。 其中一人掏出根铁丝,在门锁的锁眼里面捅了两下。 咔哒一声脆响,门锁被撬开。 他轻轻推开院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确定院里没人后,沖身后的同伙低声说道:「快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另一个人将板车上的一个大木桶搬下来,桶里装的全是油。 两人艰难地把油桶搬进院里。 现在正是三更半夜的时候,村里的人都睡着了,没人知道村里进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油桶被踹翻,里面的油随之流了一地。 一人掏出火摺子,吹燃后扔进院里。 火星子碰到油,轰的一下就燃烧起来! 这房子的墙体本就是用土砖垒成的,门窗房梁是用木头做的,屋顶用的全是茅草,这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大,迅速将整座房子都吞了进去。 两人见状,确定任务已经完成,不再逗留,当即推着板车匆匆离开。 村里有人半夜起来撒尿,无意中瞥见熊熊燃烧的火焰,大惊失色,慌忙大喊。 「不得了,走水了!!」 村民们被惊醒,纷纷冲出家门,发现起火的人家居然顾斐家。 村长江丰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这大冷天的,他就只穿了一件中衣,看到顾斐家起火了,扯开嗓子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 村民们如梦初醒,慌忙跑回家去,将家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拿出来。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打井,村民跑去顾斐隔壁两户人家里面取井水,然后泼到顾斐家里。 这时江林海一家也已经走出家门。 一个月前他们服徭役期满,被放回家中,如今他们已经在家里住了个把月。 起初他们听到有人家里走水了,全都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跑出家门,一看走水的是顾斐和江微微家,他们顿时就放心了。 顾斐和江微微家距离他们家隔着大半个村子,怎么都不可能烧到他们家里来。 至于村长号召大家灭火,江林海一家人只当没听到。 反正他们家早就跟江微微撕破脸皮了,江微微赚钱风光的时候,他们家没沾上光,如今江微微家走水了,他们家也没必要去帮忙。 村民们拼命扑火,只有江林海一家站在远处看好戏。 等火扑得差不多了,江林海一家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家去了。 火虽然熄灭了,可顾斐家的房子也已经被烧光了,就只剩下几面黑乎乎的土墙,其他什么都没了。 江越擦了把头上的汗,沖自家老爹说:「这可咋办啊?房子烧没了,等顾斐和他媳妇回来,可不得急死!」 江丰年也是累得够呛,他一边喘气一边道:「我也不知道咋办,只能等顾斐一家回来再说了。」 旁边有其他的村民插嘴道:「顾斐他们一家去府城,都已经去了一个多月,其他参加府试的考生早就回来了,咋只有他们还没回来?难道是在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江丰年心里也没底,按理说顾斐一个月前就该回来了,可现在却还没见到人影。 按理说就算没考上举人,也不该连家都不回了吧? 与此同时,在镇上的徐家府中。 徐锦河坐在轮椅里面,腰部以下都被毛毯盖着,原本还算斯文的长相,因为遭逢剧变,打击过大,导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现在的他颧骨高高突起,眼窝深陷,皮肤苍白,目光阴鹜,犹如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极具危险性。 他看着面前的管家,问:「事情解决了吗?」 管家低着头,低声回答:「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顾斐的家给烧了,放火的时候正是半夜,想必顾斐一家三口都在睡觉,估摸着等他们发现起火的时候,房子都应该烧没了,就算烧不死他们一家三口,至少也能烧掉他们一层皮。」 徐锦河又问:「放火的人呢?」 「我找的是两个逃犯,他们放完火后,拿了钱就跑路了,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九曲县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他们。」 徐锦河满意地笑了:「非常好。」 他被顾斐打成重伤,导致下半身瘫痪,以后别说考科举,就连一个正常人都做不了。 大好的前程被毁,整个人生都陷入黑暗,这让徐锦河恨透了顾斐和江微微。 他找人去放火烧房子,他要把顾斐一家都活活烧死! 想到顾斐一家此时的惨状,徐锦河笑得更加大声了。 第265章:出尽风头 江微微和顾斐等人在官道旁边的客栈住了一宿,次日早晨再接着赶路。 今天雪下得格外大,路面结了冰,大黑不敢跑快,只得慢吞吞地走着,另外一头驴子跟在它后头,也是慢吞吞的。 原本中午就该到达九曲县的,可现在都已经午时了,他们距离九曲县却还有十几里路。 大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就着凉水慢慢吃了起来,两头驴子也饿了,顾斐给它们餵了些草料和萝蔔。 吃饱喝足后继续赶路。 却不料刚跑出去没多远,他们就见到前边有辆马车倒在路边雪地里,四个人正在努力地推动马车,想将侧翻的车厢推起来。 顾斐见状,沖大黑喊了一声:「停。」 大黑老老实实地停住,后面那头驴子也跟着停下。 江微微掀开门帘探出脑袋:「怎么停了?出什么事了?」 顾斐示意她看前边。 江微微顺势看向前方不远处,见到了那辆翻进路边雪地里的马车。 那马车应该是跑得太快,加上雪天路滑,不小心翻进了雪地里,积雪太深,车厢扎进去,怎么都推不出来。 顾斐说:「我下去帮帮他们,你们在这里等我。」 「嗯。」 能用得起马车的人家,肯定不是普通人家,且顾斐身手矫健,江微微不怎么担心前边有诈。 顾斐跳下驴车,大步走到那辆马车旁边,跟那四个正在推车的人聊了几句,然后顾斐便加入到推车的行列中。 那马车车厢本就笨重得很,里面还装有很多行李,四个人推了半晌也没能推动,他们见到顾斐来帮忙,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毕竟顾斐看起来也不是那种特别强壮的汉子。 可谁知,顾斐刚一使劲,刚才还重如泰山的车厢,立刻就被推动了。 四人大为惊喜,赶紧帮忙使劲。 很快车厢就被推得重新立起来。 其中一个车夫模样的汉子,赶紧跑去将车厢重新套到马匹身上。 顾斐拍了下手上的雪渣,准备告辞离开。 四人之中,那个气质最为高贵的青年人笑着道谢:「多亏有你帮忙,我们才能继续赶路,不然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九曲县呢。」 顾斐闻言,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你们要去九曲县?」 「对啊,我们要去九曲县办点事情。」 顾斐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告辞离开。 他回到驴车上面,沖大黑喊了声:「走吧。」 大黑立即听话地拉着车厢跑了起来,另外一辆驴车紧随其后。 先前那位气质高贵的青年人正站在路边,他目送两辆驴车远去,旁边有僕从对他低声说道。 「刚才那人身手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 青年人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然后便没有再关注此事。 对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九曲县。 顾斐一边驾着驴车,一边跟江微微说。 「刚才那主僕四人看起来都不是普通人,他们说得一口官话,显然是从汴京来的,有用得起马车和僕从,想必是汴京哪个世家的小郎君出来游玩。」 江微微对那四个人的来歷没什么兴趣,听完也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她现在只盼望着快些回到家里。 外头实在太冷了,就算躲在驴车里面,她还是觉得冷,迫切想回到家里喝口热的,再美美地泡个热水澡。 下午的时候,雪渐渐变小,后来甚至还出了太阳。 虽然这太阳挂在天上也没觉得有多暖和,但至少比大雪纷飞要好得多。 没有大雪的阻碍,大黑稍稍加快了速度。 两辆驴车终于赶在天黑之前,顺利抵达九曲县。 顾斐先把魏尘送回家。 魏词见到儿子回来了,高兴坏了,赶紧让下人帮忙将行李搬下车,并对顾斐和江微微两口子说道。 「时候不早了,你们今晚就别回去了,留在我家过夜吧,明天再走也不迟。」 顾斐想着还得去县衙把秀才身份更换成举人身份,就算今天赶着回了村,明天还是得再来一趟镇上,便顺势应下来。 「那就打搅了。」 魏词乐呵呵地笑道:「都是一家人,哪算得上打搅不打搅的?外头冷,都快进屋。」 下人帮忙将驴车牵到后院,魏词让人去收拾客房,并让厨房赶紧准备酒菜。 古淑莲和魏老爷子见到家里来客人了,也都很高兴。 尤其是在得知魏尘和顾斐都考上了举人,且还是头两名,更是高兴坏了。 魏老爷子只觉得自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心里激动得不行,赶紧让人开祠堂,让魏尘去给魏家的列祖列宗磕头报喜。 晚上吃饭的时候,魏老爷子还特意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拉着大家喝酒庆祝,非要一醉方休。 酒确实是好酒,吃完之后,感觉浑身都暖和了。 借着这股子酒劲儿,江微微晚上睡得特别香甜。 次日早晨。 顾斐和魏尘去了一趟县衙。 县令谢清泉早就从儿子口中得知两人考上举人的事情,心情颇为复杂。 他早就知道顾斐并非池中之物,也早有交好他的意思,可如今顾斐居然在府试中摘得榜首,出尽风头,而他的儿子谢子俊却只能拿个第九名。 两相对比,谢子俊自然而然就矮了一头。 这让一向对儿子期望很高的谢清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多么希望取得榜首的人是谢子俊,而不是顾斐啊! 顾斐假装没看到县太爷眼中的复杂神色,恭敬说道:「学生不负县尊大人所託,顺利通过府试,考上举人。」 魏尘也跟着说了句差不多意思的话。 谢清泉压下心里的惆怅和嫉妒,笑着说道:「你们都是九曲县的人才,能看到你们在众多考生中脱颖而出,本官心里很是欣慰,希望你们戒骄戒躁,再接再厉,在明年的会试之中再考出个好成绩。」 顾斐没提自己不想参加会试的事情,他恭声说道。 「多谢县尊大人提携,学生谨记教诲,定不敢忘记县尊大人的恩情。」 魏尘也道:「学生亦是如此。」 ------题外话------ 感谢chris、139******36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69章:享福 人人都羡慕魏尘的爹娘有福气,可她作为魏尘的亲娘,却是一点福气都没享受到。 她心里酸涩得不行。 想着怎么都是自己的亲儿子,如今儿子中了举人,她这个做亲娘的,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吧。 段湘君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犹犹豫豫地走进醉香楼。 此时醉香楼里高朋满座,非常热闹。 原本魏词只摆了十桌,可后来闻讯赶来的宾客越来越多,远远超出他们的预计,人家特意带着贺礼上门来道喜,总不好把人往外赶吧?于是魏词又赶紧让醉香楼的掌柜加开了十桌。 江伯宁作为掌柜,自然是满心欢喜,忙不迭地应下。 他刚一转身,就瞅见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段湘君。 段湘君是他曾经的弟媳,他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知道她是魏尘的亲娘。 魏家的事情他大概听说了一点,知道魏尘已经被过继给了大伯魏词,但具体过程是怎么回事,江伯宁并不清楚。他觉得不管咋样,段湘君都是魏尘的亲娘,如今魏尘成了举人老爷,那段湘君就是举人老爷的娘,可不能怠慢了! 至于段湘君的到来会不会引起江微微的反感,江伯宁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甚至巴不得给江微微找点不痛快。 之前他被微丫头讹诈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以江微微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想正面肛是不可能的了,但暗地里给她使点小绊子,还是没问题的。 江伯宁快步迎上去,笑眯眯地招唿道:「魏夫人,你咋才来啊?这都快开席了,你赶紧里面请,我给你寻个好位置坐下。」 段湘君原本还挺不自在的,见对方这么热情,她便顺水推舟地应了声:「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来来来,里面请!」 二十桌席面,其中最重要的贵客,都被安排在了最中间的主桌。 主桌十个位置,除了魏老爷子和魏词之外,就是魏尘、顾斐、山长,谢清泉父子,以及另外几个在本地颇有名望的乡绅和员外。 这一桌全是男人,江微微和古淑莲、柳芸、唐氏等女眷,被安排在了隔壁桌。 主桌那边聊得兴致勃勃,可女眷这一桌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其他人都还好,主要是唐氏跟江微微之间的氛围不大好。 以前江微微跟谢子俊有过婚约,这件事情整个九曲县的人都知道,唐氏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江微微这个准儿媳,后来儿子跟江微微取消婚约,唐氏还挺高兴的。 可如今江微微居然有出息了,嫁了个举人相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样样都不比他们谢家差,这让唐氏心里不大爽利。 一个以前她怎么都看不上眼的乡下丫头,现在却能跟她平起平坐,她觉得气闷。 尤其是当她听到柳芸跟大家说。 「咱家以前穷得很,阿斐打猎赚点钱,全都用在我的医药费上了,家里日子苦得很。可自从微微嫁进来后,不仅我的身子骨好起来了,家里的日子也跟着好起来了,微微就是咱家的福星,能娶到她真是咱家的福气!」 大家都恭维道:「是啊是啊!你儿媳有旺夫运,你家儿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就等着享福吧!」 唐氏心里顿时就更气了,但又有点不愿承认的后悔。 从顾斐成亲以后就发家的事情来看,说不定江微微那丫头真有旺夫运,要是当初她儿子没有跟江微微取消婚约,说不定今天考中榜首的人就是她儿子了。 因着心里的那点不爽和后悔,唐氏看江微微是怎么看都觉得烦。 江微微感觉到了唐氏对自己的反感,她又不是那种会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对方既然不待见她,她自然也不会巴巴地贴上去。 于是两人自坐下来后,就没说一句话。 桌上其他人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两人关系不好,但也不好点破,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说笑笑。 就在这时,江伯宁领着段湘君来到桌子旁边。 江伯宁沖桌边的女眷们笑道:「转了一圈,也就你们这桌还空个位置,正好魏夫人跟你们都认识,就让她坐在这里吧。」 说着他便侧身沖段湘君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本还在说说笑笑的女眷们,在看到段湘君的时候,纷纷闭上嘴。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段湘君刚才已经想好了,见到魏尘后,一定要多跟魏尘说几句话,求魏尘看在母子情分上,不要不认她这个娘,就算过继出去了,也要时常回去多看看她这个娘。 可魏尘的面还没见到,她就先见到了江微微。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瞬间卡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微微显然也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段湘君,她看向旁边的江伯宁,挑眉问道:「二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伯宁笑得一团和气:「刚才我见到魏夫人站在门口,想着今天是魏举人的好日子,他要是能见到亲娘,肯定会很高兴,我就赶忙把人请了进来。」 当他说到亲娘两个字时,古淑莲的脸色顿时就冷了几分。 虽说如今魏尘仍旧喊她大伯母,可她已经把魏尘当成儿子来照顾了,以后她和相公可就指望魏尘养老送终。她都盘算好了,趁着魏尘年纪还不算大,好好地照顾他,等时间长了,魏尘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好,自然就会心甘情愿地认他们当爹娘。 因此,古淑莲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别人在魏尘面前提到亲娘。 她不希望魏尘总惦记着亲娘,不希望自己费了一番心血,却是给别人做嫁衣。 于是没等江微微开口,古淑莲就先一步说话了。 「掌柜的,今天是咱们家办酒席,咱们这个做主人的还没发话,你就直接把人领进来了,还给人安排好了座位,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才是今天的主人家呢!」 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太过明显,江伯宁被说得笑容一僵,面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是生意人,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客人顶撞?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266章:怕不是个傻子?! 谢清泉邀请他们留下来吃午饭。 两人都是婉言谢绝。 他们办好手续,将秀才功名更换成举人功名,顺带领了上个月未来得及领走的禀粮。 等他们一走,谢清泉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刚才邀请顾斐和魏尘吃饭,是拉拢,也是试探。 结果两人都拒绝了他的好意。 这说明,两人都不愿接受他的拉拢。 谢清泉想到这里,心情很不好。 恰好后院管事来问:「大人,夫人派我来问问您,中午顾举人和魏举人是否要留在家中吃午饭?」 谢清泉没好气地回了句:「人都走了,还吃什么饭?!」 说完他就拂袖走了。 …… 走出县衙,魏尘和顾斐将两袋子沉甸甸的禀粮搬到车上,两人坐上驴车,正要离开,谢子俊忽然急匆匆地从县衙里面跑出来。 他跑到驴车旁边,问:「你们怎么不吃完午饭再走?」 顾斐跟他关系很不咋地,闻言没有理会。 回答他的人是魏尘。 「不吃了,家里人还在等我们回去,咱们改日再聚吧。」 谢子俊嘆息:「好吧。」 他其实是想接着吃饭的机会,顺带问几句关于江微微的事情。 可惜对方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意思,期盼落空,他的心里很是失望。 顾斐驾着驴车离开。 回到魏词家里,魏尘将禀粮搬回家里。 魏词和魏老爷子见了禀粮,都很是高兴。 他们家里自然是不缺这五十斤的粮食,可这是禀粮啊,跟普通粮食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它代表着荣誉! 要不是怕粮食放太久会坏掉,他们真恨不得把这五十斤的禀粮供起来,永远都不吃。 江微微给古淑莲复诊。 古淑莲如今的眼睛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平时看人走路都没问题,就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须得注意,她那眼睛到夜里视线会变得很模煳,看不清楚。 江微微给她把完脉,又扒开她的眼皮仔细瞧了瞧,然后才道:「之前给你开的疏肝剂,你继续喝,另外我再给你开两瓶附香丸,每天一粒,用黄酒送服。」 「好。」 江微微刷刷开好药方,交给阿桃,让她去药局抓药。 没想到阿桃这一去,不仅带回来两包药材,还把药局的任掌柜也给一起带回来了。 任掌柜是来看望师父的。 他一看到詹春生,就扑通跪倒在地上,嗷嗷地哭:「师父啊,徒儿好久没见着您了,这天寒地冻的,您在外头吃苦受累了,都是徒儿不孝啊!是徒儿没能侍奉好您!」 詹春生气得鬍子都在颤抖:「你给我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说哭就哭?你的骨气呢?!」 任掌柜被骂了也不难过,反而还笑了:「许久没被师父骂,徒儿还怪想念的。」 詹春生:「……」 他这徒弟怕不是个傻子?! 江微微现场指点秀儿制作附香丸。 两瓶新鲜出炉的附香丸被交到古淑莲手里。 古淑莲询问价钱。 江微微摆了下手,表示不用钱。 古淑莲却很坚持:「哪能不用钱呢?先前你给我看病,我没付诊金,本就有所亏欠,现在还让你给抓了药,要是再不付钱,我这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说完她直接拿出十两银子,往江微微手里塞。 江微微无奈,只得道:「十两太多了,二两就足够了。」 古淑莲便将十两银子换成了二两银子,再次放到江微微面前。 这次江微微没有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银子。 见她收下钱,古淑莲心里这才舒服了。 想他们魏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绝不是那种喜欢占人便宜的人家,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哪能占着亲戚情分就让人白给她看病呢? 等江微微给古淑莲看完病出来,见到任掌柜还没离开,知道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笑着跟对方打了声招唿。 「好久不见啊,坐下聊。」 两人刚坐下,任掌柜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江大夫,你之前给我的玉容散和玉肌散还有吗?」 江微微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啥意思了,笑着道:「现货是没有的,你想要的话,得等一段时间才行。」 任掌柜忙问:「要等多久?能不能快点?我可以先付定金。」 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展开后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一看那银票,笑容更甚:「哟,一百两的银票,任掌柜可真大方啊!」 任掌柜嘿嘿笑道:「我想预定一斤玉容散和一斤玉肌散,就按照你之前的价钱,总工是二百五十两白银,我先预付一百两的订金,等交货后,我再把剩下的一百五十两白银付清,你看怎么样?」 有钱赚自然是极好的,江微微拿起银票:「行,等大年初八,你来我家拿货吧。」 任掌柜算了下时间,大年初八距离现在少说还有大半个月,他顿时就苦了脸,哀求道:「就不能再快点嘛?」 「咋这么着急?」 大家都是熟人,任掌柜也不瞒她,坦白说道:「我把你之前留下的那两罐玉容散和玉肌散拆成四份,留下一份自己试用,确定有效后,再把剩下的三份试用装都给卖了出去,用了的人都说好,还把这两种药推荐给了亲朋好友,引来更多的顾客要买玉容散和玉肌散。可我手里压根没货,你们又一直没回来,我只得忍痛把客人往外赶,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能赚,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 说着他还拍了下胸膛,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江微微失笑:「你可以搞个预售啊,让那些想买玉容散和玉肌散的客人先付一部分订金,再留下他们的联繫方式,等药局有货了,你再让人挨家挨户地给人送去,他们应该会很乐意的。」 任掌柜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只要客人先交了订金,那他刚刚给出去的一百两银票,就可以很快赚回来,资金周转能够更加灵活。 至于挨家挨户送货会不会很麻烦? 任掌柜表示完全不会麻烦,药局里面伙计多得是,平时让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都赶出去跑跑腿呢。 于是他当即拍板决定:「就按你说的办!」 双方谈好生意,又签好玉容散和玉肌散的合作契书,确定没问题后,任掌柜喜滋滋地走了。 第267章:闹事 趁着时候还早,江微微叫上柳芸、秀儿、阿桃等人去逛街买东西。 马上就要过年了,别的不说,鸡鸭鱼肉是肯定要买的,另外还得买些红纸和炮仗,瓜子花生并各色糕点也买了不少,回头要用来招待客人。 顾斐赶着驴车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负责买买买,他就负责付钱,以及把东西搬上驴车。 在经过回春堂的时候,他们意外发现原本应该已经被查封的回春堂,居然又重新开张营业了。 而且看样子,生意似乎还不错。 江微微见到这一幕,脚步一顿。 其他人见状也都停下脚步。 阿桃和秀儿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气唿唿地骂道:「这回春堂的东家卖假药害人,咋还有人去回春堂看病?这些人是不怕死吗?他们难道就不怕买到假药被害死吗?!」 正好旁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摊贩,顾斐用九文钱买了一斤糖炒栗子,顺便向摊主打听关于回春堂的事情。 那摊主做成了生意,心里高兴,见客人问起,立刻就跟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都说了。 「之前听人说,回春堂的东家因为卖假药被抓了,回春堂也被查封了,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兴许是暗中使了银子,也兴许是找人託了关系,县衙不仅把回春堂的东家放了,还允许回春堂重新营业,你看,这不就开起来了吗?」 顾斐怕糖炒栗子凉了,将它塞进衣服里面,贴身揣着,嘴里又问:「什么时候开业的?」 「也就半个月前的事情吧。」 那时候他们正在府城待着,不知道回春堂的事情也很正常,顾斐感兴趣的样子:「既然大家都知道回春堂的东家卖假药,咋还有这么多人上他家去看病?」 摊主嘆气:「这也是没办法啊,咱们九曲县就只有两家医馆,另外那家健康堂到现在还闭门休息,没有营业,大家生了病,没处去看病,又不能总拖着,只能硬着头皮上回春堂去看病。」 顾斐瞭然了。 他朝摊主道了声谢,揣着糖炒栗子走到江微微面前,将刚才打听来的事情告诉她。 江微微听完后,呵呵冷笑:「这魏章还真是死而不僵啊,也行,回头等咱们健康堂重新营业,我倒要看看他们回春堂还怎么经营下去!」 秀儿和阿桃作为她的小迷妹,都是斗志昂扬,恨不得现在就沖回去打开医馆,把回春堂的生意全给抢回去! 柳芸见状有点担心,提醒道:「你们别做得太过火了,好歹给人留条生路,要是真把人逼上绝路,回头来找咱们拼命就不好了。」 江微微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也不想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给她听,只应付了一句。 「娘,这事我们心里有数,您不用操心。」 一行人正欲离去,忽地听到回春堂内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紧接着,里面就响起摔杯子砸凳子的声音。 原本正在回春堂里看病的人,纷纷都跑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立即就引起许多行人和摊贩的注意,但凡是手上得闲的人,此时全都跑过去看热闹。 阿桃眼珠子一转,拉着秀儿也一起跑了过去。 很快回春堂的大门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江微微心里也很好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到那么多人堵在门口,她不想去跟人挤,便和顾斐等人去了旁边的馄饨摊上坐着休息。 恰好有点肚子饿,顾斐给每人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他拿出揣在怀里的糖炒栗子,招唿大家吃。 江微微见到糖炒栗子,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都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顾斐给柳芸、尤四娘、以及壮壮每人抓了一把栗子,剩下的全给了江微微。 糖炒栗子一直被顾斐揣在怀里,直到现在还有温度。 江微微就着馄饨吃栗子,很快就吃饱了。 没吃完的栗子还能带回去,剩下的大半碗馄饨则进了顾斐的肚子。 他们正吃着呢,忽然听到吵闹声越发大了。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堵在回春堂门口的围观群众们纷纷散开,有七八个人从回春堂里气沖沖地走出来,看他们那模样,应该是一家人。 其中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美貌少妇,她用手帕捂着脸,哭得特别厉害。 她被另外一个中年妇人搀扶着,那中年妇人的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满面愁容。 他们家其他人则是满心的愤慨,一边往走还不忘一边回头沖回春堂骂骂咧咧。 「魏章你个王八羔子,当初你是怎么许诺我们的?说是只要我们帮你办成事,你就给我们家多少好处,你让人寄给我们家的信函,我们到现在还留着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居然还想抵赖?你真当我们张家人是软柿子,任由你揉搓吗?老子警告你,三天后你要是不凑够一千两银子赔偿给我们,我们张家就天天上你们回春堂来闹!」 魏章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不晓得他现在是个什么反应。 那些张家人又朝着回春堂啐了一口唾沫,这才气势汹汹地走了。 围观群众想进回春堂看看里头怎么样了,可伙计们却先一步将回春堂的大门给关上了,表示今天打烊了。 见到没有热闹可以看,大傢伙儿只得散去。 但在回春堂附近做生意的小摊小贩们,却还在议论回春堂刚才发生的事情。 阿桃和秀儿在原地张望,发现江微微等人坐在馄饨摊里,赶紧手拉着手跑了过去。 江微微招唿她们坐下,并让摊主也给她们煮了两碗馄饨。 在等馄饨的时候,阿桃和秀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全给说了出来。 原来,刚才去回春堂闹事那家人姓张,他们从府城赶来的。 张家的当家人也是个做生意的,专做药材生意,跟魏章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两人以前合作得很愉快,前不久魏章写信求张家老爷帮忙办个事。 具体是什么事情,张家人没说清楚,但从他们那说话的语气来看,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事情没办成,反而还把张家小闺女的夫家给搭了进去。 第268章:讹钱 阿桃说:「那小闺女的夫家听说是个官,官职还不低,张家靠着小闺女的夫家,沾了不少光,如今小闺女的夫家倒台了,小闺女无处可去,哭哭啼啼地回到娘家。张家人失去了一个大靠山,气急败坏,觉得这一切都是魏章的错,要不是魏章唆使他们去办那事,也不至于连累到小闺女的夫家倒台,于是张家人就恨上了魏章,他们一大家子特意从府城杀到九曲县,来找魏章要个说法。」 江微微想起刚才听到的话,嗤笑道:「什么说法?无非就是讹钱。」 秀儿使劲点头:「对啊,那些张家人就是来找魏章要钱的,张嘴就要一千两白银,魏章不肯给,双方就吵了起来,张家人把回春堂里好些东西都给砸了。魏章气不过,上前阻拦,双方你推我一下,我拉你一下,不知怎么就打了起来。」 魏章平日养尊处优,重活儿都不曾干过,又哪里会打架? 至于他的媳妇段湘君,那是个风吹就倒的柔弱小女人,半点忙帮不上,只会站在旁边哭。 魏驰和魏素兰倒是上前帮了忙,可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力气,三两下就被人给揍趴下了。 其中魏素兰尤其可怜,被张家一个妇人薅住头髮,按在地上狂扇耳光,扇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哇哇惨叫。 后来还是伙计们一拥而上,拼尽全力才把张家人给拉开。 张家人见到魏章一家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觉得差不多了,太过火容易招来官差,便收手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朝魏章撂狠话,让他三天内凑够一千两银子赔给张家,否则就天天来回春堂里砸场子。 魏章自觉丢了脸,便赶紧让伙计们把回春堂的大门给关上。 柳芸听她们说完,忍不住问道:「都闹成这样了,魏章家里为啥不去报官?」 虽说张家人是从府城来的,可强龙不压地头蛇,魏章占据着地理优势,无论是报官还是拉上左邻右舍帮忙,都不至于被张家人压着打。 顾斐淡淡道:「也许是心虚吧,不敢把事情闹大。」 见他话里有话,江微微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顾斐不答反问:「还记得陈舍人吗?」 江微微点头:「记得,就是那个因为徇私舞弊被判斩首的陈昱嘛。」 「之前他在府试中栽赃陷害于我,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我跟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按理说他没必要费尽心思地对付我。事后我去查了下,发现陈昱有个宠妾姓张,那张氏跟魏章是表亲关系。」 众人顿时恍然。 魏章跟张家是表亲关系,张氏往陈昱吹枕头风,陈昱受到蛊惑去陷害顾斐。 这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阿桃嘀咕道:「难怪刚才张家人提起小闺女的夫家时,都是含含煳煳的,不敢说得太清楚,原来是怕被人知道他们家跟张家干过的勾当啊。」 江微微轻笑:「这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柳芸则是满心后怕,没想到那魏章居然如此歹毒,非要置她的儿子于死地,要不是儿子聪明沉稳,当场反将对方一军的话,也许现在被砍头的人就换成她儿子了。 先前她还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魏章逼上绝路。 现在看来,就算他们家饶了魏章,魏章也不会放过他们家。 两家早已结下死仇,不可能善了。 想到这里,柳芸嘆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回春堂的闹剧,并未在江微微等人心里留下太多痕迹,吃饱喝足后,他们继续去逛街买东西。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过年要用的东西都买齐了。 买完东西他们就准备回村,却听魏词说道。 「阿尘中举是大喜事,必须要好好庆祝,咱家今天中午在醉香楼准备了十桌席面,邀请亲朋好友前去吃酒,你们也一起来吧,人多才热闹嘛!」 听到他们家要给魏尘庆祝,江微微觉得这是个好事情,跟顾斐说了一下后,便决定留下吃完午饭再走。 午时刚过,醉香楼门前就响起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应邀前来的宾客们提着贺礼,带着笑容,大步走进醉香楼。 有路过的行人见状,好奇地向醉香楼伙计打听。 「你们这里是谁家办喜事?我没听说咱们镇上最近有人成亲啊!」 伙计喜气洋洋地说道:「是魏家的小郎君中了举人,魏家老爷特意在咱们酒楼摆了十桌席面,本地的乡绅富商们全都来了,就连县尊大人也带着家眷来了,别提多有面子了!」 行人们一听,全都惊了,急忙追问是魏家的哪个小郎君? 之前魏家有两个郎君都考上了秀才,且排名都很靠前,不知道这次有幸中举的郎君会是哪一个? 那伙计也不卖关子,当即高声说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魏尘小郎君啦!」 原来是魏尘啊! 众人恍然大悟,同时暗暗羡慕起魏尘的爹娘,能生出这么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将来肯定会有享不尽的福。 躲在不远处的段湘君听到这话,心里是止不住的酸涩。 今早回春堂被张家人闹了一通,没办法再做生意,只能关门歇业。 魏章和他的一双儿女被揍得鼻青脸肿,没脸见人,只有段湘君完好无损,她本想给魏章上药,结果却被魏章迁怒,扇了她一巴掌,骂她没用,见到家里人被打都不知道上手帮个忙! 段湘君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只能捂着脸哭。 魏章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让她滚出去,别再在他面前碍眼。 段湘君哭着跑了出去。 她坐在小儿子的屋里偷偷地哭。 正自怨自怜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家中下人的议论声,议论的内容正是魏尘。 她这才知道,魏尘考上了举人,魏词夫妇还在醉香楼给他摆了席面,请了很多宾客去给魏尘庆贺,如今魏尘在九曲县可有面子了! 段湘君想到自己那许久未见的小儿子,脚便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走出家门,走到了醉香楼附近,恰好听到伙计和路人们的议论声。 第270章: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江伯宁赶忙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办事不周到,冒犯您了,我原本只是想着人多热闹点,且魏夫人又是魏举人的亲娘,所以才把人领过来的,您要是不乐意,我这就把人送出去。」 古淑莲又听到那一声亲娘,表情越发不好看:「你一口一个魏夫人,说得好像这里只有一个魏夫人似的,那我算什么呢?我难道就不是魏家的夫人?」 江伯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张嘴,老是说错话,魏夫人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江微微见状,毫不客气地轻笑出声。 柳芸看她:「你笑什么?」 「娘,您不觉得我二伯现在这副蠢样很有趣吗?」 江微微的声音不算大,可坐在这张桌子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也包括江伯宁。 江伯宁也不道歉了,皱眉沖江微微说道。 「我好歹也是你二伯,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知道你相公考上了举人,也知道你今非昔比了,但这也不能成为你不敬长辈的理由吧?你看看燕丫头,她马上就要嫁给谢家小郎君,人家谢郎君不仅是举人,还是县太爷家的宝贝疙瘩,比你相公还要强一点吧,可燕丫头却能乖巧听话,偏你就要上蹿下跳呢?就你现在这样子,哪里还有举人娘子的模样?让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瞧见你这样,还以为咱们江家的教养出了问题,教出来的丫头眼皮子都这么浅呢!」 他这番话说完,桌上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唐氏心里暗爽,觉得江伯宁这番话简直是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她这个县令夫人都没怎么说话呢,就江微微那丫头各种出风头,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果真是山窝窝里养大的山鸡,就算穿上彩衣也没办法变成凤凰。 古淑莲皱眉,显然是对江伯宁的指责感到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县太爷的亲家,且说的又是江家家务事,她这个外人不好直接插嘴。 柳芸倒是想开口为儿媳说几句话,但江微微却让她别说话。 江微微知道自家二伯的性子,精明得很,又能说会道,柳芸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被人噼头盖脸训了一顿,江微微也不气恼,反而还冲江伯宁笑了下。 「二伯说得对,咱们江家的教养有问题,要不也不会养出那种杀人放火、还偷人东西的闺女,对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 什么杀人放火?谁杀人放火了? 江伯宁脸色大变,他差点忘了,江微微手里还攥着他家闺女的把柄,刚才一时嘴快就把她给训了,训完之后还觉得心里挺痛快,料想江微微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不敢对长辈不敬。 却没想到,她张嘴就提到了江燕燕放火的事情。 那件事要是被翻出来,江燕燕就完了! 江伯宁慌忙说道:「你别胡说,什么杀人放火偷东西,咱家孩子都是乖巧听话的,绝对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微微嗤笑:「是吗?可你刚才不是还骂我没教养吗?还说我不如你家的燕丫头,在座这么多人,大家都有耳朵,想必都听得清清楚楚吧?」 江伯宁知道,这丫头是在故意逼他低头认错。 他心里愤恨不甘,可也只能忍下怒气,乖乖低头。 「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胡说八道,我嘴欠,都是我这个当长辈的错,你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大家见到刚才还理直气壮教训人的江伯宁,转眼就低头认错装孙子,心里诧异之余,不免对江微微的手段感到佩服。 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来,江伯宁应该是在顾忌些什么,可江微微既然能让江伯宁顾忌到连身为长辈的脸面都不要,那就足够说明她的厉害了。 江微微往后一靠:「声音太小了,再大声点,让大家都能听到你的话,省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我强迫你低头认错呢。」 江伯宁气得脸色涨红,身体都在发抖。 他知道江微微刁钻,却不知道她竟然刁钻到了这个地步! 可他没办法,当着未来亲家的面,他绝不能让江微微说出真相。 他只能拔高声音,大喊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嘴欠,希望微丫头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大堂,因为江伯宁的这一声高喊,勐地静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江伯宁,看得他面色越发涨红,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微微笑盈盈地看着他:「二伯,你虽然是我的长辈,可我跟你们家早就断绝关系了,你以后少拿长辈的身份来压我,以后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想想你家宝贝闺女干过的事情,想想真相被揭穿后你家要面临的处境,想清楚了再开口,知道了吗?」 江伯宁身为长辈,却被晚辈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教训,只觉得颜面尽失,无地自容。 可就算这样,他还得忍着羞愤点头哈腰:「是是是,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不会再乱说话。」 江微微抬了抬下巴:「这里没你的事情了,忙你的去吧。」 江伯宁如蒙大赦,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夹起尾巴赶紧跑了。 他虽然走了,可段湘君却还没走。 她仍旧站在原地,见江微微看向自己,她下意识地抖了抖,可还是努力挤出个笑脸,讨好道:「我听说阿尘中举了,特意来说声恭喜。」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以前阿尘被人欺负的时候,不见你为他出头,如今他成了举人,你就眼巴巴地跑过来说恭喜,人家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话说得真有道理啊!」 段湘君被她臊得面色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只想着来看看儿子,却忘了江微微也有可能会在这里。 要是早知道会碰上江微微,她就不会来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在面对江微微这个闺女的时候,她总有些发虚,尤其是被江微微盯着看的时候,她连腿肚子都有些发抖。 其他人见状都不吭声。 第271章:手滑 唐氏本就看江微微不顺眼,此时见江微微和段湘君不对付,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唐氏当即挺身而出,笑眯眯地沖段湘君招唿道。 「怎么说你都是魏举人的亲娘,这世上哪有儿子不认亲娘的?既然你都已经来了,就快坐吧,来,就坐我身边。」 说着她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 段湘君无比感激:「谢谢!」 她朝着那张空椅子走过去。 总共十张椅子,坐了九个人,唯一一张空椅子正好就夹在江微微和唐氏的中间。 见段湘君走过去,江微微拿起茶碗,将茶水一股脑儿全部倒到椅子上。 见状,唐氏和段湘君的脸色都是一变。 唐氏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微微歉然一笑:「抱歉,我手滑了一下。」 对方都已经道歉了,且又只是一点小事,唐氏自持身份,不好死咬着不放,只得忍着不快,让伙计过来把椅子上的茶水擦干净。 待伙计走了,段湘君准备走过去坐下。 就见到江微微又把一盏茶水倒在椅子上。 倒完了茶水,江微微还不忘沖唐氏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哦,我又手滑了一下。」 唐氏:「……」 段湘君:「……」 你特么分明就是故意的吧?! 江微微却像是没察觉到唐氏那充满怒意的目光,将茶碗放回到桌上,扭头看向坐在另外一边的古淑莲,问:「还有多久开席啊?」 古淑莲忍着笑道:「没多久,很快了。」 她跟段湘君没什么来往,也不是很了解这个妯娌,但因为魏尘的缘故,她本能地对段湘君存有几分警惕和排斥,她怕段湘君会跟她抢儿子。 刚才唐氏做主让段湘君坐下,古淑莲心里很不爽,可唐氏是县令夫人,她不能不给县令夫人面子,只能憋着不说话。 没想到江微微会出手,硬是将段湘君和唐氏怼得说不出话来。 这让古淑莲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就散了。 唐氏气得想要摔杯子,可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且又是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她真要大发脾气的话,人家面上可能不会说什么,背地里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她小心眼没气度呢! 她没办法,只能再次让伙计来擦椅子。 伙计颠颠儿地跑来擦干茶水,擦完就要走,唐氏叫住他,道:「你就站在这里守着,要是再有人不小心把茶水倒在椅子上,你就赶紧擦干净。」 说到不小心三个字的时候,她特意加重语气,同时瞥了一眼江微微,摆明了是意有所指。 伙计觉得她这个要求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站在旁边守着。 段湘君再次感谢唐氏的帮助,并快步走过去,想趁着江微微动手倒茶之前,先一步坐上去。 谁知走得太急,没看到暗地里伸出来的那只脚。 段湘君被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朝前扑过去,双手本能地在半空中乱抓,想抓个东西稳住身形。 江微微早有准备,先一步躲开了。 坐在另外一边的唐氏却没能及时躲开,被段湘君抓住衣袖。 在段湘君摔到地上的同时,连带着将唐氏也一起拖下椅子,扑通摔在地上。 这一下子可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大家纷纷站起身,跑过来将两人扶起来,就连其他桌的宾客们也都纷纷朝她们这桌看来。 坐在主桌的顾斐和魏尘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两人跟魏词和县太爷说了一声,起身朝江微微所在的那一桌走去,谢子俊犹豫了下,也起身跟过去。 等他们走到桌边,女眷们已经将段湘君和唐氏扶了起来。 两人的衣裙都有些凌乱,再加上刚才那当众一摔,实在丢人,让她们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唐氏,气得身体都在发抖:「你干什么拽我?」 段湘君很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有人绊了我一下,我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抓到你的衣服袖子,我真不是故意害你摔倒的,对不起。」 唐氏立即瞪向江微微,厉声质问:「刚才是你故意绊倒你娘的吧?你就是故意想让我们出丑对吧?你的心咋这么狠呢?你害我这个外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亲娘都要害?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人伦?!」 江微微嗤笑:「县令夫人,听说您出身书香门第,您应该懂得捉贼拿赃的道理吧?您说我故意绊倒魏夫人,请问您有证据吗?」 唐氏一噎。 她哪有什么证据? 她就是觉得会在这个时候绊倒段湘君的人,就只有江微微而已。 江微微脸上的讥讽之色越发明显:「看您这样子,应该是没有证据的,既然没有证据,您又凭什么指控我绊倒魏夫人呢?魏夫人身子骨弱,说不定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摔倒的呢?您无凭无证,空口白牙就想把罪名往我身上扣,就算您是县令夫人,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唐氏被她这一番质问,给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过是一介草民,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可是堂堂的县令夫人,这江微微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嫁了个会读书的乡下汉子而已,别人说几句客套话,这丫头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跟她这个县令夫人正面肛,这是一点都不把她这个县令夫人放在眼里啊! 江微微讥诮道:「是啊,我就只是一介草民,可草民就不能被公平对待吗?草民就只能任由别人把罪名强行往我身上扣吗?既然这样,那还要王法做什么?」 唐氏没想到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这丫头就嘚吧嘚吧地说了一大堆话。 之前她就听说江微微性子变厉害了,没曾想到,居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都不肯给她这个县令夫人一点面子。 唐氏何曾受过这般气? 她一拍桌子,想让人狠狠教训江微微一顿。 古淑莲见势不妙,赶紧拉住唐氏的袖子,好言相劝,希望唐氏别发火。 同桌其他宾客也跟着帮忙打圆场。 第272章:翻旧帐 刚才唐氏和江微微吵架,同桌其他人大多只是看着,并没有插嘴帮腔的意思。 无论是身为县令夫人的唐氏,还是身为举人娘子的江微微,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得罪哪一个都不好。 可现在眼见唐氏被气得要动手了,再不拉架的话,今天这场喜气洋洋的酒席,可就要闹得不欢而散了,是以大家都赶紧开口劝架,七嘴八舌地安抚唐氏。 恰好这时,顾斐和魏尘也走了过来。 两人对唐氏拱了下手。 顾斐道:「抱歉,内人性子比较烈,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县令夫人见谅。」 魏尘也道:「我姐说话比较直,但心地很好,不会做那种害人的事情,县令夫人肯定是误会了。」 听他们这么说,唐氏非但没有消气,反倒更加恼火了。 顾斐和魏尘那话明着是道歉,事实上却是在维护江微微,压根就没有真心要低头的意思。 唐氏气不过,还想再闹,被小跑过来的谢子俊给一把拉住。 谢子俊低声劝道:「娘,今天咱们是来吃酒席的,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就少说两句,免得被人说咱们家仗势欺人,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听啊。」 唐氏见到亲儿子都不帮自己,心里更气了,怒道:「分明就是江微微绊倒了人,你非但不帮我对付她,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亲娘吗?」 谢子俊轻轻拍打她的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不管江微微绊倒了谁,也不关咱们的事情啊,您何必非要出这个头?您真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了魏举人和顾举人,还惹来其它宾客的误解,这不划算啊,您说是不是?」 唐氏见儿子为自己打算,心里稍微舒坦了些,转念一想,又觉得儿子说得对。 她帮段湘君出头,可段湘君从头到尾都没吭一声,就知道站在旁边抹眼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倒越发衬得她这个县令夫人嚣张跋扈。 唐氏哼了声:「你说这么多,还不就是想让我退一步,我跟你讲,江微微那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离她远点。还有她那个弟弟,看着也不省心,你跟他来往的时候,得留个心眼。」 听娘这么说,谢子俊立刻就明白她这是退让了,便笑嘻嘻地扶着她坐下,又亲自给她端茶倒水,把她哄得笑眯眯的,这才和顾斐魏尘两人离开。 在经过段湘君身边的时候,段湘君忽然伸出手,拉住魏尘的胳膊,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 「阿尘。」 魏尘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被拉住的胳膊,然后才问:「有事?」 古淑莲原本还在安抚唐氏的情绪,余光瞥见段湘君拉住了魏尘,心里咯噔一跳,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已经从相公和公公口中得知,段湘君是个极不称职的亲娘,对魏尘这个亲儿子,还不如对那两个原配留下来的继子继女好,魏尘已经被段湘君伤透了心。 可古淑莲自己就是当娘的,她很清楚,母子连心,不管再怎么离心,血缘关系毕竟还摆在这里,绝不是一纸过继文书就能了断的。 古淑莲紧盯着魏尘,想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 这时江微微也注意到了魏尘和段湘君之间的动作,她没动,就那么静静看着。 段湘君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声音又轻又柔:「听说你考上举人了,娘心里为你高兴,特意来看看你,你最近过得还好吧?你大伯和大伯母没有亏待你吧?」 古淑莲听到这话,气得嘴角直抽抽。 她把魏尘当成亲儿子来照顾,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少不了他那份,怎么就亏待他了?! 魏尘看着自己面前的亲娘,好一会儿才露出个笑容。 见他笑了,段湘君也跟着笑起来,心里止不住地高兴。 果然,她是魏尘的亲娘,不管怎样魏尘都不可能不认她的,这不才见到她,他就笑得这么高兴,肯定是很想她的!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儿子开口了。 「你现在知道为我高兴了,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你不让我去书院读书,非让我留在医馆里给人打下手做白工,还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去书院也只会浪费钱和时间,不如留在家里好好干活,以后好帮大哥打理家业。如今我考上了举人,你又巴巴地跑来跟我说你很高兴,你高兴什么呢?是高兴你当初看走了眼?还是高兴你看错了人?」 一番话,说得段湘君脸上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居然说话如此不留情,竟是当众跟她翻起了旧帐。 刚才冒出来的欣喜瞬间烟消云散,变得越发酸涩和难受。 段湘君眼眶泛红,含着泪珠解释:「当初我没想到你读书有天赋,且家里已经有了你大哥这个读书人,就没必要再多费钱去供你读书了,我也是为了家里着想,我没有私心的,你就不能看在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娘吗?」 其他人听了这话,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面露不屑,觉得段湘君就是脑子有坑,放着亲儿子不培养,非要去培养原配留下的继子,那继子就算再怎么样,跟她这个后娘不还是隔着一层肚皮吗?! 但也有那心软的人,觉得段湘君可怜,毕竟是亲娘,生养了魏尘十几年,即便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也不该不认她这个亲娘。老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现在亲娘找上门来,主动放低身段求原谅,魏尘这个做儿子的要是还不服软,那就真是太没人情味了。 古淑莲几乎都快被气死了。 她恨不得跳起来骂段湘君不要脸! 分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死不承认,非要用母子情分来博同情。 现在搞得她这个做养母的里外不是人,偏偏还不好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发作,只能咬牙忍着,瞪着段湘君的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魏尘脸上仍旧挂着笑,可那笑容里面,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意。 他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娘居然还要用生养他的情分来压他,逼着他原谅她。 第273章:不孝 良久,魏尘才开口:「你这个时候跑出来,你家里人知道吗?」 段湘君身体一僵。 原本还想掉几滴眼泪的,此时也掉不出来了。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魏章和魏驰魏素兰压根就不知道。 那父子三人要是晓得她去找魏尘,还去求魏尘原谅,肯定要狠狠教训她。 魏尘见她这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将自己的胳膊从段湘君手里抽出来,微笑着说道:「最近听说你家里出了很多事情,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里伺候相公和儿女,偷偷跑出来找我这个已经被放弃的儿子,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说出多少闲话呢。我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但想必你家里人应该是很在乎的,趁着你家里人还不知道,赶紧回去吧。」 这话说得客客气气的,别人听了只会觉得魏尘体贴周到,很会为亲娘打算。 有些心思细腻的人,还从中听出了别的意思。 为啥段湘君的家里人不想让她出来找魏尘呢?肯定是因为家里人不喜欢魏尘啊!想必以前魏尘在家里很不受宠,指不定暗地里吃了多少苦头呢。 段湘君面上臊得慌。 她自然是听出了儿子话里的讥讽,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以前见到儿子在家里过得不舒坦,她会抱着儿子安慰几句,然后再表示自己也过得很辛苦,让儿子多多体谅。 儿子懂事听话,知道她这个做娘的不容易,便老老实实地把所有委屈都给吞进了肚子里,不让娘跟着操心费神。 可现在,儿子长大了,还读了很多书,懂得比以前多了很多。 她再把以前那些安慰的话和诉苦的话搬出来,就显得很是苍白无力。 儿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三两句话就能哄好的小孩子了。 认识到这一点,段湘君心里发慌,又想伸手去拉魏尘的手,却被他给躲开了。 段湘君没能拉到儿子,眼泪刷地掉下来:「阿尘,以前都是娘不好,是娘的错,娘以后一定改,你不要不认娘,好不好?」 见到段湘君这个做娘的都哭了,又有不少人心软了。 唐氏施施然地开口道:「魏举人,我虽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你娘毕竟生养你一场,怎么说她都是你的亲娘,即便你被过继出去了,你也不能忘了亲娘的恩情啊。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懂得什么叫做孝道大于天,也知道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孝道。你若是连自己个儿的亲娘都能不认,那就是不孝,不孝的人没有资格考功名,你可要掂量清楚了再做决定。」 她是县令夫人,且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不少人都跟着点头附和。 「县令夫人说得对啊,哪有做儿子的不认亲娘的道理?就算读再多的书,也不能没良心啊。」 魏尘听了这些话,心中冷意更甚。 他这是被架到了火上烤,不低头都不行了。 段湘君还在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希望儿子能原谅自己。 顾斐有心开口帮魏尘说两句话,就见到江微微站起了身,他知道自家媳妇的性子,断然不会让魏尘吃亏,便干脆利落地闭上嘴,把发挥演技的机会让给媳妇。 江微微走到段湘君的面前,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笑道。 「娘,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让大家都认识一下你吧。」 说着也不管段湘君愿不愿意,江微微就拖着她走到主桌旁边,沖桌边的客人们笑道:「打扰一下不介意吧?我来给你们介绍个贵客。」 她示意大家看向身边的段湘君,嘴里的话不停歇,让人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这位就是我和阿尘的亲娘,她以前跟着我爹在乡下过日子,后来我爹死了,不到一年时间她就抛下我改嫁了。我记得那时候我才三四岁吧,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就知道抱着娘亲的大腿哭,求娘亲不要走。现在想来,我那时候真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为了自己就阻拦娘去追求她的幸福呢?」 「后来年纪稍微大点了,就听村里人议论,说我娘是为了过好日子,才不肯要我这个拖油瓶的,我不信,觉得他们是在骗人。那可是我的亲娘啊,是生我养我的亲娘,这世上哪有亲娘不要自己亲闺女的呢?所以我一直都坚信着,坚信娘一定会回来,她不会不要我的。我是日日盼夜夜盼,盼来盼去盼了十多年,始终没能把娘盼回来,我这才不得不相信,娘是真的不要我了。」 「刚才县令夫人说得对,孝道大于天,就算娘不愿意要我了,我也不能心怀怨恨,我这心里头啊,还是盼着娘能过好日子的。幸好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期盼,娘在镇上确实过得很好,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吃着,身边还有丫鬟婆子伺候,最重要的是,她还给我添了个弟弟。看到娘过得这么滋润,我这个做闺女的心里是真高兴啊,哪怕我在乡下吃不饱穿不暖也没关系了,只要娘过得好就够了。」 「之前我成亲,娘特意给了我一两银子做嫁妆,还让弟弟来给我送嫁,我心里真高兴啊,这证明娘虽然在镇上享福,可也没有全然忘记我这个在乡下过苦日子的闺女嘛。后来我和相公特意去镇上看望娘和弟弟,却发现弟弟病得严重,担心不已,便把弟弟带回家去照顾,当时魏老爷还死活不让,非说弟弟就算病死也只能死在他们魏家,你们说说,魏老爷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看着弟弟瘦骨嶙峋,很是可怜,便将他留在家里好生照顾,相公和婆婆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有觉得我弟弟住在家里不好,还各种嘘寒问暖,他们都是好人啊。后来我家相公去书院读书,想着弟弟正好也是读书的年纪,便把弟弟也一起带去了。弟弟聪明,是个读书的料子,很顺利就考上了秀才,他被爹娘接回家去,没过几天好日子,又被魏老爷给打成重伤,要不是我和相公、大伯父、山长等人去得及时,只怕弟弟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274章:有苦说不出 「说实话,在见到弟弟伤得那么重时,我心里有点埋怨娘,觉得娘没能照顾好弟弟,让弟弟受那么大的罪。可娘跟我解释过了,她说自己在魏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她是继室,是后娘,她得顾着自己的名声,必须要照顾好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不然别人就会戳她的嵴梁骨,说她这个做后娘的偏心亲儿子,故意苛待继子继女。娘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委屈亲儿子,就算看到亲儿子被继子继女欺负,也只能让亲儿子忍着,不准亲儿子反抗,也不准亲儿子把家里的事告诉别人,甚至都不让他去书院读书,非要把他拘在家里打白工。」 「我原本以为弟弟这辈子要完了,好在大伯父挺身而出,把弟弟过继到了他家,现在弟弟又考上举人,算是出人头地了。娘特意跑来道喜,我和弟弟心里都是高兴的,就算以前有过不愉快,但她毕竟是咱们的亲娘,咱们做儿女的,就算再委屈也只能憋着,不然还能咋地?难不成我们还能跟娘翻脸不成?就像县令夫人说得那样,孝道大于天啊,咱们是娘生养出来的,咱们的命是娘给的,就算娘让我们去杀人放火,我们也不敢不从啊,不然就是不孝啊!」 这一番话说完,全场寂静无声。 大家都默不作声地看着段湘君,看得她脸颊滚烫,臊得不行。 刚才江微微那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表达自己对亲娘的孝心,可事实上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大家,段湘君这个娘做得有多么失败。 抛下年仅三四岁的闺女改嫁,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不顾闺女在乡下吃苦遭罪,又为了自己的名声,眼睁睁地看着亲儿子被欺负也不吭声,如今亲儿子出人头地了,她又眼巴巴地凑上来道喜,啧啧。 众人看向段湘君的眼神充满鄙视和嫌弃,觉得这女人是前世命好,才生出这么一双懂事孝顺又聪明能干的儿女,又觉得这女人是脑子有坑,放着好好的亲生儿女不照顾,非要上赶着去给别人当后娘,现在好了,终于把亲生儿女逼得跟自己离了心,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傻不傻啊?! 坐在隔壁桌的唐氏心里那个气啊! 江微微挤兑段湘君也就算了,为啥要把她也给拉下水? 她是说了孝道大于天,可没说爹娘让儿女去杀人放火,更没说不杀人放火就是不孝啊! 这丫头就是故意在曲解她的意思! 可这会儿江微微压根就没看她一眼,她要是巴巴地开口辩解,反倒显得她心虚。 唐氏越想越气,偏又发作不得,心里憋屈死了。 江微微好似没注意到众人的神色变化,照旧挽着段湘君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道:「娘,你家里人应该还没吃饭吧?不如把他们也请过来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啊!」 段湘君哪敢答应啊? 以魏章对江微微的恨意,真让他来的话,肯定要跟江微微拼命,到时候只会闹得更加厉害,而她这个继室,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肯定又有一顿苦头吃。 她慌忙摇头说不用了。 江微微呵呵地笑:「都是一家人,娘别跟我们见外啊,对了,我这次陪相公去府城参加府试,怎么没看到你家魏驰呢?他该不会没有去参加府试吧?」 魏驰伤得那么重,怎么可能去参加府试? 不仅今年的府试参加不了了,只怕以后都没办法再去参加科举了。 段湘君脸上的表情越发难堪,慌慌张张地解释:「阿驰病了,在家里养病,没办法去参加府试。」 「是吗?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呢,魏驰那么聪明,不仅会读书,而且还孝顺,尤其是对娘,简直就跟对亲娘似的,什么都听你的,要是他也能考上举人的话,娘以后肯定能跟着享福呢!」 段湘君有苦说不出。 以魏驰那性子,怎么可能听她的话,又怎么可能真心孝顺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时候,这个境地,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对。 江微微又沖顾斐和魏尘招了下手:「还傻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马上就该开席了。」 顾斐和魏尘老老实实走过去,回到原位坐下。 江微微又向坐在主桌的众人说了几句俏皮话,缓和了一下气氛,毕竟今天是魏词一家专门为魏尘准备的庆功宴,可不能弄砸了。 这时段湘君已经心生退意。 她知道今天只要有江微微在,自己就肯定讨不得好。 刚才江微微那一顿看似捧贊实则贬损的话,将她以前做过的事情全给扒拉出来,让她有种被当众扒光衣服的感觉,难堪极了。 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宾客在看她,还对她指指点点的。 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 段湘君想把自己的胳膊从江微微手里抽出来,可惜没成功,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家里还有很多事,我得回去了,你们慢吃吧。」 之前是她想留下来,但江微微不想让她留。 现在是她走,江微微却不想让她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 江微微紧紧挽着她的胳膊不松手,笑眯眯地说道:「娘,既然你人都来了,肯定是要吃完饭再走啊,不然还显得我们故意亏待你似的。来来来,到这边坐,就坐到县令夫人旁边,刚才县令夫人一直帮你说话,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 说着江微微就把段湘君按在了椅子里。 坐在旁边的唐氏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江微微这是存心来膈应自己的,可人都坐下了,她总不能把人赶走吧? 唐氏心里越发憋屈,连带着看段湘君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一桌子的女眷都看着段湘君。 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可段湘君能清楚地感受到,众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嫌弃和鄙视。 大家都是女人,且大部分都已经为人母了,她们这些做娘的,都恨不得把儿女们当成心肝宝贝宠着,一点委屈都捨不得让儿女们受,可这个段湘君倒好,可劲儿地宠着别人的儿女,对自己的亲生儿女却是不闻不问。 有这样一个娘,难怪魏尘不想认她。 第275章:越描越黑 见大家都不待见段湘君,且魏尘也没有要认段湘君的意思,古淑莲心里那点担忧没有了,她甚至还有点感激江微微,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撕掉段湘君那层可怜兮兮的表皮,让大家都看清楚段湘君真正的面目。 要不是江微微出手,大家说不定就被段湘君的可怜模样给蒙蔽了,进而指责魏尘不孝,逼得魏尘去认亲娘,到那时候,她这个养母可怎么办? 那画面光是想想都觉得心里憋得慌。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终于顺利开席,丰盛的菜餚被一道道端上桌,浓郁的香味瀰漫开来。 魏词作为主人家,起身说了几句开场白,又请县太爷说了几句夸赞和勉励的话,然后招唿大家赶紧吃。 宾客们纷纷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江微微自己不吃,一个劲儿地给段湘君夹菜盛汤,嘴里还不忘劝道:「娘,这个才好吃,你多吃点儿。」 段湘君今天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见魏尘,想让魏尘别忘了她这个娘,并不是来吃饭的,尤其是刚才被江微微那么一顿扒皮操作,更是让她如坐针毡,胃口全无,哪里还能吃得下菜? 段湘君将筷子拿起又放下,一口都没吃。 江微微见状,露出关切的神态:「娘,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嫌这些饭菜太过粗糙,不如你们魏家的饭菜好啊?没办法,醉香楼就这么点子东西,再好的东西也拿不出来,你就将就着吃吧。」 桌上其他女眷听了,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精彩了。 这醉香楼已经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了,魏词两口子也不是扣扣搜搜的人,为了给魏尘长面子,摆上来的酒菜都是最好的,即便是在场过惯了好日子的富裕人家,见到这些饭菜也不得不贊一声大方。 这么好的饭菜,段湘君居然还嫌不好,她家里难不成天天都吃鲍鱼熊掌不成?! 大家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就流露出不屑之色。 都是一个镇上的,谁还不知道魏家那点家底呢?也就只能算是个殷实人家而已,居然还敢嫌弃这些饭菜不好,肯定是故意在装腔作势呢! 古淑莲用手帕擦了下嘴角,缓缓说道:「我说弟妹啊,虽然咱们这饭菜比不上你家的饭菜好,但你也不用摆出这样一幅脸色吧?今天好歹是阿尘的大喜日子,在座各位都是来给阿尘道喜的,你身为阿尘的亲娘,就算不捨得送上一份贺礼,也该露出个笑脸吧?一直这样哭丧着个脸,多不吉利啊!」 其他人听到这话,才忽然想起来,段湘君今天是空手来的。 她嘴里说着来给儿子道喜,却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没准备,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要说她家里太穷买不起贺礼也就算了,可她那夫家管着回春堂,每天给那么多人看病,就是诊金也赚了不少吧,怎么会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买不起? 此时就连唐氏都觉得段湘君太抠门,亲儿子考上举人,连个贺礼都没有,好意思吗?! 段湘君被说得面红耳赤,慌忙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也是刚听到阿尘考上举人,心里头高兴,就急匆匆地赶来了,一时忘了准备贺礼,回头我就给阿尘补上!」 江微微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关切地说道:「娘,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你真的只是忘了,并不是抠门故意空手来的,大家也都会理解你的。快吃饭吧,虽说这些饭菜不如你家的饭菜好,你好歹也吃两口,免得下午饿肚子。」 她不说还好,越说越让人怀疑段湘君是抠门故意不带贺礼来的,典型的越描越黑。 段湘君都快急哭了。 江微微忙道:「别哭别哭,今天可是阿尘的好日子,你这做娘的一哭,让别人怎么想阿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阿尘故意欺负你呢,你就算为了阿尘的名声着想,说什么都不能哭啊。」 被她这么一说,段湘君是哭也不敢哭了。 段湘君刚才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深爱孩子却又因为有苦衷不得不跟孩子分开的可怜母亲,要是她明知自己哭会给儿子抹黑还要哭的话,那不就是自打嘴巴吗? 为了稳住岌岌可危的人设,段湘君硬生生地将眼泪给逼了回去。 她现在哭又不敢哭,说又说不过,吃饭又没胃口,还要忍受其他人时不时看过来的鄙视目光,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难受极了。 江微微还在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 段湘君看着面前泛着油光的猪蹄,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忽然捂住嘴,站起身,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跑到门口,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江伯宁见到了,被气得不行,这女人去哪里吐不好,非要在醉香楼门口吐,这让他们酒楼还怎么做生意?! 可对方是个女人,且还是被他给请进来的,他连一句重话都不好说,只能憋着气跑过去,问:「魏夫人,你还好吧?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段湘君吐完了,感觉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摆了摆手,虚弱地说道:「不用,我就是、就是胃里不大舒服,吐出来就好了。」 江伯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是好了,可我们酒楼就不好了! 他赶紧招唿伙计过来把门口的污秽物给清理干净,千万不能耽误做生意。 段湘君回过神来,扶着门边站起身,想往酒楼里面走,忽而想起江微微那不带脏字的奚落和讥讽,以及众人鄙视的目光,她停下脚步,都已经这样了,她再坐到桌边也只会被人当成一个笑话看待,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干脆回家去好了。 她这么想着,转身欲走。 却忽然听到江微微的喊声。 「你等等!」 段湘君停下脚步,看到江微微追了出来。 此时伙计已经打扫干净走开了,只有江伯宁还站在不远处伸长脖子往这边看,似乎是想知道她们这对母女要说些什么话。 江微微没有去管江伯宁,她上下打量面前的段湘君,忽而说道:「我给你把下脉吧。」 段湘君蹙眉:「你想干嘛?」 第276章:怀孕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她就已经彻底不再认这个闺女了,再次面对闺女,她的心情很复杂,有厌恶,有不甘,有埋怨,有惧怕,还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 江微微见她不乐意,也不勉强,随意一笑:「我看你这幅样子,像是有了身孕,想给你确认一下,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好走不送。」 说完便要转身走人。 段湘君赶紧拉住她的胳膊:「等一下,你刚才说什么?我怀孕了?怎么可能?!」 江微微回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胳膊,那目光冷冰冰的。 段湘君只得悻悻然地松开手,但眼睛仍旧盯着她的脸,希望她能给出个准确的答覆。 江微微拍了拍刚才被拉住的胳膊,像是要拍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嘴里说道:「你都已经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了,是不是怀孕,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段湘君被她这么一顿反问,反倒不吭声了。 是啊,都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怎么可能真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算算日子,她已经两个月没有来葵水了,段湘君也曾怀疑过自己有身孕,可她都这把年纪了,魏章的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她应该很难再怀上的。 可江微微的话,让段湘君不得不改变想法,也许,自己是真的怀上了。 段湘君这下子再也顾不上别的,赶忙说道:「你快给我把把脉!」 江微微嗤笑:「刚才我想给你把脉,你还不乐意,现在反倒求着我来把脉了,呵,我还不乐意伺候了,你找别人去吧。」 说完她便一扭头,转身走了。 这次段湘君没敢再去拉,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怀孕的事情。 一双亲生儿女都跟她离了心,继子继女看样子也是靠不住的,她很担心自己以后老了病了无人奉养,可现在,她有了新的指望。 如果……如果她真的怀上了,那么她肚里的这个孩子,就能成为她未来的依靠! 想到这里,段湘君不再去管江微微和魏尘,一手捂着小腹,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她得尽快找个大夫给看看,确定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江微微回到桌边坐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笑了下:「别担心,我已经给我娘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她是大夫,既然她说没事了,那就肯定是没事了。 江微微拿起筷子:「我娘吃不惯这里的饭菜,回家去吃了,咱们吃自己的吧。」 古淑莲也跟着招唿大家吃菜:「快吃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酒足饭饱后,魏词带着魏尘将宾客们送出大门。 等人都走光了,江伯宁这才捧着帐本来找魏词结帐。 魏词拿过帐单看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当场把饭菜钱全部结清。 大赚一笔,江伯宁笑得见牙不见眼,各种不要钱的好话使劲往外倒。 可当他一转身,撞上江微微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是一僵,随即犹如老鼠碰见猫似的,揣着银票和帐本赶紧从另一个方向跑了。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暂且就让江微微嚣张一段时间,且等他家闺女以后嫁进谢家,成为县太爷的儿媳妇,到时候他就是县太爷的亲家,再出手好好整治江微微。 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举人娘子,肯定不敢跟县太爷作对,到时候她还不是要乖乖任由他捏圆搓扁?! 想到这里,江伯宁心里对闺女的亲事又多了几分迫切,恨不得闺女明天就能嫁进谢家! 他琢磨着,下午要回趟家,带上贺礼和媳妇闺女,亲自去一趟谢家,祝贺谢子俊考上举人,顺便跟县太爷两口子谈一谈两个孩子的成亲日子。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也该成亲了,不能再拖了。 古淑莲将江微微拉到一边,低声地问:「你娘刚才怎么会突然就吐了?她那样子,看起来像是……像是怀上了。」 都是怀过孕的女人,古淑莲也是有经验的,自然是看出了段湘君刚才的异样。 相信不只是她,饭桌上其他的女眷,应该也有不少人看出端倪了,只是不好说破而已。 江微微道:「我没给她把过脉,不能确定是不是怀孕,不过看她那样子,十有八九是怀上了。」 古淑莲啧了声:「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怀上。」 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嫉妒段湘君还能怀上孩子,又庆幸段湘君还能怀上。 她都四十好几了,怀孕是肯定没指望了,所以她嫉妒段湘君居然还能怀孕。但从另一方面想,要是段湘君能再生个孩子,那么段湘君就不会再死缠着魏尘这个儿子不放,以后魏尘就能安安心心地给她和魏词当儿子。 江微微倒没想那么多,段湘君今年三十二岁,放在古代确实是年纪不小了,但放在现代却是芳华正茂,且又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能怀上并不稀奇。 至于高龄产妇有多么危险,这就跟她没关系了。 反正又不是她怀孕,关她屁事。 …… 送走所有客人,醉香楼变得很是安静,伙计们埋头打扫卫生。 江伯宁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快步往家去了。 到了家里,他拿出珍藏的一坛佳酿,又去五味斋买了些糕点,然后便带着媳妇闺女直奔县衙。 他们是从角门进去的。 管家将他们领到堂楼,待他们坐下后,又奉上茶水,让他们稍待片刻,然后才退了出去。 今天江燕燕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簇新的浅粉色罗裙,髮髻中插着娘亲专门为自己打的银簪,耳朵上坠着两个小巧的银耳环,脸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脂粉,嘴上抹了口脂,眉毛被描绘得细细弯弯的,再加上她心中紧张羞涩,脸颊泛起自然的红晕,让她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可爱。 叶兰花一直在小声叮嘱闺女,要她等下在面对未来公婆的时候,一定要乖巧懂事,千万不能跟在家里似的随意使性子。 江燕燕嘴里应着,心思却早就飞到天外去了。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跟子俊哥成亲了,心里就欢喜得不行。 第277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打从她见到子俊哥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他。 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也是她心目中,最有才华的男子。 他长得好,才学好,家世也好,方方面面都很好,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江燕燕心悦他,想方设法地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可那时候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江微微那个狐媚子。 一想到他要跟那个狐媚子成亲生子过一辈子,江燕燕就嫉妒得发狂! 她自认不比江微微差,子俊哥会看上江微微,无非就是因为江微微那张骚媚的皮相,既然如此,那她就毁了江微微那张皮相,让江微微再也没办法去迷惑男人。 最后她成功了。 江微微被烧得满身是疤,成了个丑八怪,子俊哥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急匆匆地就跟她取消了婚约。 江燕燕顺利上位,成功跟心仪许久的子俊哥定亲。 而如今,两家马上就要商量婚期,她很快就能成为子俊哥的妻子,陪着他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江燕燕只觉得心里无比幸福。 没过多久,唐氏来了。 她坐到主座上,沖江伯宁和叶兰花笑着道:「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一家给吹来了?」 江伯宁和叶兰花两口子的脸上堆起笑容。 「县令夫人客气了,咱们今儿来,是想来恭贺令郎高中举人,这是咱们家准备的贺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夫人能收下。」 唐氏只是瞥了一眼那坛酒和那些糕点,便收回视线,让丫鬟将贺礼收下。 「让你们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我让厨娘多做几个菜。」 江伯宁忙道:「不了不了,我们等下回去吃。」 唐氏刚才只是说个客套话,对方既然不愿留下吃饭,她也乐得清闲,又道:「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我这些天一直在琢磨个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您说,只要是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一定办到。」 「说什么赴汤蹈火?哪有那么夸张,」唐氏笑着看了一眼江燕燕,道,「才几个月不见,燕丫头真是出落得越发标緻了。」 江燕燕被夸得满面羞红,很不好意思。 唐氏叫了个丫鬟出来:「小绿,你带燕丫头出去玩玩。」 「是。」 江燕燕知道唐氏这是有话要跟自己爹娘说,她不方便在场,便乖巧地站起身,跟着丫鬟走出堂楼。 出了堂楼后,江燕燕忍不住回头往后看。 直觉告诉她,唐氏应该是想跟她爹娘说成亲的事情。 她作为当事人,又是未出阁的小姑娘,确实不方便在场听。 也许,他们是要商量成亲的具体日子。 想到这里,江燕燕心里越发开心,整个人就好像要飘起来似的。 她跟着丫鬟走了没多远,就意外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是谢子俊! 她立即提着裙摆小跑过去:「子俊哥!」 谢子俊原本是想出门去找朋友玩玩的,没想到会碰见江燕燕。 他停下脚步,看着江燕燕跑到自己面前,面上挂着客套的笑容:「燕燕,你怎么来了?」 江燕燕满面羞红,开心地说道:「我是跟着爹娘一起来的,爹娘正在屋里跟你娘说话。」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加上一句:「也许应该是在说咱们的亲事呢!」 谢子俊闻言,立即想起自己之前跟娘说要退亲的事,看来娘这会儿应该是在跟江燕燕的爹娘说这件事。 他看着面前满心欢喜的小姑娘,心里不免有些愧疚,自己终归是亏欠了她。 江燕燕见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心里越发甜蜜,手指勾住发梢,打了个捲儿,红着脸说道:「子俊哥,你去府城之前,跟我说好了的,等你中了举人回来,咱们就好好聚一聚的,你没有忘吧?」 谢子俊心情复杂,一面不想跟对方有过多来往,一面又心怀愧疚想要尽力弥补对方。 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当然记得。」 江燕燕顿时就更高兴了:「那就今天好不好?等下我们一起去逛逛,晚上再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好吧。」 江燕燕喜得差点跳起来:「我去跟爹娘说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一下下,你千万别走,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她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往回跑去。 谢子俊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他嘆了口气,诶! 江燕燕刚跑到堂屋门口,脚还没迈进去,恰好就听到唐氏说的话。 「我家子俊如今考上了举人,明年还得去汴京参加会试,这一去少说也得小半年,我打算等过了上元节,就让他出发去汴京。若是他运气好,考上了进士,可能就得留在汴京,不会再回来。咱们家在汴京有亲戚,亲戚会帮他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说不定以后还得远调,去别的地方述职。这样一来,我家子俊跟你家燕丫头的亲事,可能就办不了了。我们家不想耽误燕丫头,想把这门亲事给退了,这里是五十两的银票,算是咱们家给燕丫头的一点赔偿。」 唐氏说完,从袖中抽出银票,放到桌上,推到江伯宁的面前。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慌了。 正准备走进去的江燕燕也僵住了。 她如遭雷击,不敢置信。 刚才她没听错吧?唐氏居然要退亲?! 为什么啊? 她没做错什么啊,为什么要退亲啊?! 叶兰花慌忙说道:「不是,夫人,就算子俊要去参加会试,这跟咱们两家的亲事也不相冲吧?如果子俊要去很长时间,咱们两家完全可以赶在子俊去汴京之前就把亲事给办了啊!虽然这样会比较匆忙,亲事也可能会比较简陋,但咱们家不在意的,只要两个孩子能好好成亲,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唐氏却道:「成亲是大事,不能匆忙,就算你们家不在意,我们家也是在意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凑合,坚持要退亲。 叶兰花慌得不行。 跟谢家的亲事,是他们费尽心思才从江微微手里抢来的,为此他们还被江微微威胁,赔了好大一笔钱,如今要是被退亲,那他们家不仅赔了银子,还要把闺女的名声给赔进去。 被退过亲的闺女,以后再想说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第278章:我不喜欢你 叶兰花扭头看向江伯宁,六神不住地说道:「当家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江伯宁毕竟是生意人,整日迎来送往的,见识得多,很快他就从震惊和慌乱中冷静下来,并大概明白了唐氏的意思。 谢子俊要参加考试无暇成亲只是个藉口,目的就是为了退亲,所以无论叶兰花怎么退让,唐氏也不会改变主意。 想通了这一点后,江伯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件事情,县太爷同意了吗?」 唐氏微微一笑:「当然,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过问老爷?他也觉得子俊应该以学业为主,儿女情长什么的,等他以后当了官,性子定下来之后再说也不迟。」 江伯宁的最后希望也被掐灭了。 如果县太爷不同意,退亲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如今县太爷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已成定局了。 叶兰花忍不住拔高音量:「我们家不同意退亲!你们说定亲就定亲,说退亲就退亲,就算你们是县太爷家,也不能这么蛮横霸道!要是跟你们退了亲,我们家燕丫头怎么办?你让别人以后怎么说她?你们不能这么干!」 江伯宁那张向来一团和气的脸上,此时一丝笑容也没用。 他沉着脸说道:「夫人,之前主动提出跟咱们家定亲的人是县太爷,如今好端端的,你们家就忽然反悔说要退亲,之前我家三弟救县太爷的恩情要怎么算?虽然我家三弟已经死了,但救命的恩情,不能因为三弟死了就给彻底忘光了吧?我相信县太爷应该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吧?」 唐氏听了这话,眉间微蹙,显然是对江伯宁挟恩相报的做法感到不满。 不过这也在唐氏的预料之中,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们家的确是欠了你三弟的恩情,这份大恩我们家没齿难忘,可我差人打听过了,你三弟早就从你们家分出去单过了。按理来说,我们欠你三弟的恩情,跟你这个做二哥的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家不欠你什么。」 江伯宁一噎。 叶兰花忙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就算分家单过,也还是一家人!」 唐氏微微一笑,斯条慢理地说道:「既然你们是一家人,那你们为什么要跟江微微断绝关系呢?江微微可是江叔安唯一的闺女,你们既然已经跟江微微断绝关系,那就说明你们已经跟江叔安彻底划清界限。我们家就算要报恩,也应该是向江微微报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能代表江微微吗?」 叶兰花急急地回答:「当然能!我们是微丫头的二伯和二伯娘,我们当然能代表她!」 「这话你们说了不算,得让江微微亲口说了才算。」 叶兰花顿时就不说话了。 她再傻也能知道,江微微是不可能亲口承认他们二房一家子能够代表她做决定的。 「我要是你们,就拿着钱,请个好媒人,再给燕丫头说一门亲事,再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地把人嫁出去,这样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们,都是最好的。」 唐氏说到这里,撑着桌子站起身,脸上仍旧带着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拿着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咱们家了,祝你们家燕丫头能找个更好的如意郎君。」 当她走到门口时,看到了僵在门外的江燕燕,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燕丫头,你还年轻,还能找到更好的婆家,没必要非得缠着咱家子俊不放。」 江燕燕仍旧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唐氏没有得到回应,也不恼,施施然地走了。 谢子俊等了许久,就在他等得不耐烦了准备要走人的时候,终于看到江燕燕出来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走路的姿势也很僵硬,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 谢子俊一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就明白了。 肯定是他娘把退亲的事情跟江家人说了。 他有些愧疚,又有些尴尬,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燕燕走到他面前,艰涩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谢子俊露出个尴尬的笑:「抱歉。」 「为什么?」 「我们、我们不合适。」 江燕燕在听到这句「我们不合适」后,情绪彻底失控,勐地拔高声音,尖声叫道:「怎么就不合适了?我们明明就是天生一对!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谢子俊越发尴尬:「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只看一个人,得看双方的意愿,你觉得适合,但我觉得不适合。」 「你要是早觉得不合适,为什么还要接受跟我定亲?你既然愿意跟我定亲,就说明你接受了我,认为我们是合适的!你现在忽然又说不合适了,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是不是江微微那个贱皮子唆使你这么干的?肯定是这样的!那个贱人就是见不得我好!她故意要害我!她怎么不去死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子俊一耳光扇过去,狠狠打在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她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江燕燕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捂住被打得火辣辣疼的脸颊,犹如生了锈的铁窗,缓慢而又生硬地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平日里总是面带笑容风度翩翩的谢子俊,此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很冷,犹如刀子般锋利,刺得她心口生疼。 谢子俊收回手,冷冷说道:「这件事情跟微微没有关系,跟你退亲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喜欢你,不想跟你过一辈子,就这么简单,你不要把什么错都怪到微微身上,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坏女人。」 江燕燕露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在你心里,江微微不是坏女人,我才是坏女人,对吗?江微微在你心里什么都是好的,而我做什么都是坏的,对吗?你的心里就只有江微微那个贱人,哪怕她已经嫁给别人,你还是忘不了她,甚至还为了她打我!子俊哥,那个贱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第279章:我不会放过她的! 谢子俊皱眉:「我最后再警告你一遍,微微是无辜的,你别什么事都把她牵扯进来。」 「她无辜?她要是真的无辜,就不会在成亲之后还跟你见面,更不会明知道你有未婚妻,还跟你勾三搭四的!她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皮子,仗着自己有一张狐媚子脸,就四处勾搭男人,先是你,再是顾斐,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要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啪的一声,又是一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将她的话再次打断! 这一巴掌比之前那一下更加用力。 江燕燕直接被抽得扑倒在了雪地里。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是止不住的愤恨和不甘:「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你要是打不死我,我就去告诉所有人,说江微微是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贱皮子,勾搭别人的未婚夫,臭不要脸,像这种水性杨花的贱人,就该拖出去沉塘淹死!」 谢子俊冷眼看着她,先前对她的那点愧疚,此时早已经烟消云散。 他冷冷地说道:「最先跟我定亲的人是微微,真要说起来,是你抢了微微的男人,你才是那个最不要脸的人。」 这话戳到江燕燕的痛处,她尖声辩解:「不是!是你们嫌弃江微微被毁容,要跟她取消婚约的!我从没有抢过任何人的男人,我是听从爷奶和爹娘的安排,跟你成亲的!」 「那你倒是告诉我,微微为何会毁容?她的房子为何会起火?别再用你们之前那套说辞忽悠我,我不相信。」 一说到那场火灾,江燕燕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再也发不出声音。 谢子俊见她这幅反应,原本只有四五分的猜测,现在变成了八九分。 他的目光越发冰冷,语气中带上几分厌恶:「明明你才是那个处心积虑要抢别人未婚夫的人,却还要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像你这样心机深沉自私恶毒的女人,我们谢家可不敢娶进门。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走吧,别再来我家,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咱们就此一刀两断,永不相见。」 说罢,谢子俊大步离开了,再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江燕燕趴在雪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院子里有下人看到这一幕,跑去禀告给唐氏。 唐氏听完后,眉头紧锁。 没想到导致江微微毁容的那场火灾,居然是江燕燕放的! 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要是进了他们谢家,将来肯定是个搅家精,要把他们谢家搅得鸡犬不宁。 幸好,谢子俊及时提出退亲,没让这个恶毒的女人进他们家门。 唐氏原本不想管江燕燕,任由她哭去,等她哭累了自然就会走了。但转念一想,唐氏心生一计,又特意让人将准备离开的江伯宁和叶兰花拦住。 江伯宁和叶兰花看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唐氏,面色都不好看。 唐氏只当做没看到他们两口子的表情,笑着说道:「我刚只到了一件事情,原来当初导致微丫头毁容的那把火,居然是燕丫头放的。」 此话一出,江伯宁和叶兰花顿时就僵住了。 两人万万没想到,苦苦死守的真相,居然会被唐氏给知道了。 唐氏看着他们二人的反应,笑容更甚:「别紧张,我没有去告你们的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若想此事不被宣扬出去,你们就乖乖把这门亲事给退了。」 江伯宁的面皮抽搐了两下,似乎是想爆发,却又不得不忍住,导致身体都有些颤抖。 叶兰花则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昏倒。 唐氏说完想说的话,便不再逗留,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等江伯宁和叶兰花找到江燕燕时,见到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两边脸颊又红又肿,显然是被人刚刚打过。 叶兰花见了,勉强拉回一点理智,追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江燕燕捂着脸,边哭边说:「是子俊哥!他为了江微微那个贱人打我,等下我回去了,一定要把江微微勾搭男人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她以后再也没脸见人!」 江伯宁沉声喝道:「宣扬什么?你宣扬江微微勾搭男人,回头江微微再上县衙去告你放火,到时候她顶多就是被人说两句闲言闲语,可你就得蹲大牢吃官司!」 一听到要蹲大牢,江燕燕顿时就不敢再吭声了,只能捂着脸呜呜地哭。 叶兰花见到闺女这副模样,心疼坏了,再加上被退亲的打击,她干脆抱着闺女一起哭。 江伯宁被她们母女哭得头都大了,没好气地喝道:「哭个屁啊?都给老子闭嘴!」 叶兰花勉强收住哭声,抹了把眼泪问道:「当家的,咱们真要跟谢家退亲吗?这事儿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你没听到刚才县令夫人说的话吗?她都说了,要想咱们闺女好好的,这门亲事就必须退掉,否则她就去告咱们闺女纵火伤人!」 江燕燕抬起头,红着眼眶问道:「县令夫人怎么知道火是我放的?谁告诉她的?」 不等爹娘回答,她就立刻咬着牙说道:「肯定是江微微那个贱人告的密!她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非要拆散我跟子俊哥!我不会放过她的!」 江伯宁左右看了看,见到有不少下人正在往这边看,他嫌丢人,便沖媳妇闺女说道:「别在待在这里了,赶紧回家去,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就算江燕燕再不情愿,最后还是被爹娘给拽回了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江微微和顾斐这一头,两口子吃完午饭后,谢绝魏词一家的热情挽留,带着柳芸詹春生等人回村。 两辆驴车跑了个把时辰,顺利抵达云山村。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辆马车进入九曲县,停在了任掌柜的家门口。 从马车里下来一位气质华贵的青年男子。 任掌柜得到家人的通报,赶紧从药局赶回家里,进门见到那位青年男子,赶紧躬身行礼。 「不知世子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第280章:老天不公! (已修) 那青年男子略一颔首:「不用多礼,坐下来说话吧。」 任掌柜顺势坐下,却不敢坐实,只敢半边屁股落在凳面上,面上满是恭敬和小心。 青年男子随意地问:「你师父人呢?」 「我师父去了云山村,他现在在村中一个叫做健康堂的医馆里面坐堂。」 健康堂?青年男子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这么个医馆,看来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医馆,不过想来也是,能开在这种小地方的医馆,又怎么会是大医馆? 「你差人给他送个信,让他来镇上一趟……」青年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改口,「算了,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就不用他来回跑了,还是我亲自过去找他吧。」 任掌柜忙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明早我陪您一块去。」 「行。」 任掌柜立即让家里人收拾好客房,恭恭敬敬地请世子爷去休息,晚上还特意背上丰盛的酒菜,招待这位尊贵的客人。 …… 徐家宅邸内。 徐锦河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顾斐他们一家没有被烧死?他们还都好端端的?这怎么可能?!」 管家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心惊胆战地说道:「中午魏词在醉香楼大摆宴席,把本地所有的乡绅员外全都给邀请了过去,就连县太爷也去了,说是为了给魏尘庆祝,祝贺他高中举人,且还是府试的第二名。那酒席办得很热闹,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了,我听闻消息后,特意派人偷偷去醉香楼看了一眼,发现顾斐一家人也在酒楼里,正好端端地吃着饭,一点事儿都没有。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顾斐一家人昨天傍晚才到镇上,咱们让人放火烧房子的时候,顾斐一家还在府城没回来。」 徐锦河听得眼眶都红了,恨意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自从瘫痪后,就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以前见到他总是巴结讨好的同窗们,如今全都躲得远远的,不愿再跟他有来往,还有以前那些对他客客气气的员外乡绅们,如今也都当没有他这个人似的,彻底断了跟他的联繫,就连以前把他当成半个学生看待的县太爷,也只是在事后让人给他送了些治伤的药材,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他跟外界的接触几乎为零,所有的信息来源都靠家中下人。 可下人们并不能准确打听到每一个重要的情报,当徐锦河从下人口中得知考生们都已经回到九曲县后,就以为顾斐也回来了,这才花钱僱人去放火烧房子,想把顾斐一家活活烧死。 却没想到,顾斐一家人根本就没回来! 在他家放的那把火,就只烧掉了一座没什么用处的旧房子。 如今顾斐一家人依旧好端端的,屁事都没有。 满盘算计都落了空,这让徐锦河如何能接受?! 紧接着,他又听到管家说出一个更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管家道:「顾斐这次也考上了举人,且还是府试的第一名。」 徐锦河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嫉恨将智彻底摧垮,他抓起身边的茶杯,狠狠砸出去,口中发出几欲择人而噬的怒吼。 「啊啊啊!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从云端跌入泥泞,又从泥泞摔入地狱。 可那个害了他的人,却还能前程似锦,出尽风头。 凭什么啊!老天不公!不公啊!! 管家被吓得后退两步,小心避开那些四处飞溅的碎瓷片,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自从他家举人老爷残废之后,脾气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动不动就发火摔东西打人,有时候还会大喊大叫,简直就跟疯魔了一般。 家中上上下下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老爷迁怒。 等身边能摔的东西都被摔光了,徐锦河这才逐渐从嫉恨暴躁中平復下来。 管家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开口提议:「要不,咱们再去找几个通缉犯或者山匪什么的,出钱请他们帮忙,把顾斐一家给做了?」 徐锦河双手握拳,狠狠砸在轮椅扶手上,语气中充满怨毒:「他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直接杀掉他们的话,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我要让他们跟我一样,失去一切,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绝望地活着。」 管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他勉强压下心里的畏惧,试探性地问道:「老爷,您打算怎么做?」 「他们不是开了个医馆吗?那我就先毁了他们的医馆,让他们声名扫地,受万人唾弃,再也抬不起头做人,然后再一点点地磋磨他们,让他们想死又死不了,想活又活不好。」 说到最后,徐锦河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面皮随之扭曲狰狞,好不吓人。 管家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徐锦河朝他招了下手,将他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管家边听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徐锦河想到事情办成后,顾斐和江微微即将面临的处境,心情非常好,他面上带着笑,全然没有了刚才状若疯癫的样子,其情绪转变之快,实在让人害怕。 他拍了拍管家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好好地干,事成后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管家只觉得被拍过的地方一片冰凉,就像是被毒蛇爬过似的,让他心里越发恐惧。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怕惹得老爷不高兴,忙不迭地表示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徐锦河笑着笑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我之前让人送去汴京的信,还没有回音吗?」 管家小心回答:「暂时还没有。」 徐锦河的面色一沉,笑容顿时就没有了。 管家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又要发火,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可出乎意料的是,徐锦河什么都没说,只是摆了下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管家哪里还敢多待?忙不迭地跑了。 屋里只剩下徐锦河一个人。 这一个多月来,他几乎每隔三五天,就会让人往汴京送一封书信,他把自己被人害了的事情写在信里,告诉叔公徐一知,想请徐一知帮忙报仇,把顾斐给解决掉。 第281章:举人老爷 徐一知身为当朝首辅,手握重权,弄死顾斐就跟弄死一只蝼蚁似的轻松简单。 可信被一封封送出去,却是一封回信都没有。 徐锦河起初不愿深想,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的那个叔公,要么是压根就没收到信,亦或是收到了信也没当回事。 毕竟在徐一知看来,他徐锦河不过就是个出了五服之外的远房亲戚,像他这样的亲戚多不胜数,徐一知若是每个都能照顾到的话,那还不得被活活拖垮了去? 若他徐一知还是个健全人,还能参加会试、还能考上进士的话,徐一知兴许还能看在同族亲戚的份上,给他个露脸的机会。可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再无前程可言,徐一知又怎么可能会关心他这么个小虾米的死活? 徐锦河阴沉沉地看着满地碎瓷片。 如今叔公徐一知已经是他最后的指望,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弃,既然写信给徐一知没有回信,那就给徐一知的外甥写信吧。 以前他去汴京参加会试的时候,曾见过徐一知的外甥,知道那人不学无术,偏又贪财好色,且自大喜功。 他名下还有七十多亩的田产,回头把田产全给变卖成现银,送给徐一知的外甥,作为结交的敲门砖,以那傢伙贪财的本性,肯定拒绝不了。 回头他再在信里表示九曲县有很多美貌小娘子,把徐一知的外甥给引过来,到那时候,他只需要略施手段,就能让徐一知的外甥对顾斐动手。 想到这里,徐锦河再次露出狰狞的冷笑。 那些害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会把那些人统统送入地狱! …… 两辆驴车刚进云山村,就引起了不少村民的注意。 有人看到驾车的顾斐,赶紧大喊:「是顾斐一家回来了!」 这一嗓子,立刻就引起了更多村民的注意,他们纷纷从家里走出来,站在路边,看着两辆驴车从面前经过,有些村民还跟着驴车一起走,边走边问。 「你们这一趟咋去那么久啊?别的考生早就回来了,只有你们一直没见踪影。」 顾斐道:「我们在府城办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 有人想问问他们办什么事情办这么久? 话还没出口,就听到村长的喊声。 「顾斐,你们可算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顾斐也停住驴车。 村长江丰年带着自家小儿子快步跑过来。 顾斐跳下驴车,喊了一声叔公。 江丰年没心思跟他寒暄,开口便道:「你家房子前天夜里走水,全被烧没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顾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原本坐在驴车里的江微微和柳芸也一样,她们立即从车里探出头来。 江微微问:「这大雪天的,怎么会走水?」 江丰年说:「我们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起的火,前天大半夜的,大家都在睡觉,忽然就有人看到你们家走水了,我带着村民们去扑火,最后火是被扑灭了,但你们家的房子也被烧没了。」 柳芸登时就白了脸:「怎么会这样?」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沖顾斐喊道:「快回家!」 顾斐跳上驴车,催促大黑快速往家赶去。 村民们见状,也都纷纷跟了过去,想看看后续发展。 驴车很快跑到顾斐家的院门口。 顾斐第一个跳下驴车,推开被烧得摇摇欲坠的院门,只见院子里面一片狼藉,屋顶门窗早被烧得只剩下黑炭,唯有几道黑漆漆的土墙,还立在原地。 这时江微微也走了过来。 她见到这幅情景,登时就愣住了。 秀儿搀扶着柳芸下车,柳芸快步跑进院里,她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家,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打击,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江微微及时伸手扶住她。 「娘,您没事吧?」 柳芸推开她的手,神色惶惶地朝屋里跑去。 江微微和顾斐赶紧追上去。 他们见到柳芸跑进去后,就蹲在一堆废墟中,努力地翻找,满面焦急,像是在寻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江微微见状,很快就想起来,柳芸这是在找顾斐他爹的牌位! 顾斐显然也已经反应过来,他和江微微也加入到翻找的队伍中。 三人齐心协力,很快从废墟中翻出一块被烧得只剩下底座的牌位。 柳芸抱着牌位,难过得直掉眼泪。 这牌位平时被她当宝贝似的供着,每天早晚都要上香,仔细擦拭,从不让它沾染半点尘埃。 可如今,它却被烧得只剩下一个底座。 村里其他人见了,都觉得心酸。 江微微和顾斐将柳芸扶出院子。 顾斐安慰道:「娘,你别难过,回头我再让人给爹做个新牌位。」 柳芸却还是一直哭:「你爹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为什么死后却还是不得安生?就连一个小小的牌位都不能给他留下?老天爷为何要这样为难他?」 这时江丰年也跟了过来,准备跟顾斐商量一下房屋重建的事情。 江微微安慰了柳芸几句,然后让秀儿和阿桃扶着她去车上休息。 江丰年道:「你家这房子烧得房梁都塌了,肯定是不能住人了,只能重建,你们看是在原址上重建?还是再换个地址?」 顾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江微微,问她是个什么看法? 江微微想了下道:「现在天气这么冷,肯定没法建房子,我们暂时只能先住在健康堂里,我记得健康堂后面那块地一直是空着的,不如咱们把新房子建到那里去,以后咱们也省得再家里和医馆两头跑,没事还能顾一下家里。」 顾斐颔首,对她的想法表示认同。 江丰年略一思索便应了下来:「行,回头顾斐去跟我登记一下,把那块地划给你们家盖房子。」 江微微说:「咱们家不会无缘无故起火,这场火来得蹊跷。」 她怀疑有人故意纵火,可现在无凭无证的,大家又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无论怀疑谁都不好,这话暂时还不能说。 江丰年嘆息:「这火确实来得奇怪,可起火的时候是在半夜,大家都在睡觉,压根没人看到火是怎么起来的。」 站在他旁边的江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题外话------ 感谢chris、纱织.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282章:重要线索 顾斐注意到江越的异样,主动问道:「江越兄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越有点为难,似乎是不太好说的样子。 顾斐会意,对方应该是顾及到周围还有其他村民,不方便说,便道:「我们打算回健康堂,你和叔公跟我们一起去喝杯茶吧。」 江丰年和江越父子两个应下了。 他们赶着驴车来到健康堂。 顾斐等人将行李一件件地搬进屋里。 这时候还有很多村民没有离去,他们围在驴车旁边,看到那一箱箱的东西被搬下车,纷纷咂舌感嘆,顾斐家里是真的发达了,不仅能带着一家子去府城玩那么长时间,还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真让人羡慕! 其中有个非常重的木箱子,这箱子不仅大,且做工精细,上好的红木,表面还刷了漆,一看就是值钱的物件。 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道:「顾斐,你家这箱子可真漂亮,是找镇上木匠定做的吗?」 村里也有木匠,不过村里的木匠很少给木器上漆,因为成本太高,村里没几个人能买得起。 顾斐搬起木箱子,嘴里应了句:「那是从府城带回来的。」 那人恍然:「原来是在府城买的啊,难怪这么漂亮!」 顾斐没有特意去解释那红木大箱子是由太守大人赏的,他和江越一起将木箱子抬进屋里。 等所有行李都被搬进屋里后,顾斐将其中两辆驴车赶去后院,给它们餵了些草料和水。 村民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散开回家去了。 有关顾斐家里有钱了的话,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秀儿和阿桃、尤四娘去灶屋里面忙活。 灶屋许久没用,积了不少灰尘。 秀儿忙着打扫,阿桃淘米洗菜,尤四娘烧水。 壮壮陪在柳芸身边,用小肉爪子给柳芸擦眼泪,还不忘奶声奶气地安慰道:「奶奶不哭。」 柳芸被这孩子给治癒到了,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哽咽道:「好孩子。」 江微微往火盆里面添了两根柴禾,让火烧得更旺些。 她招唿大家到火盆旁边坐下。 「都来烤烤火,暖和一下。」 大家拖着凳子靠近火盆。 尤四娘拎着刚烧好的茶水走进来,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热姜茶。 一碗热腾腾的姜茶下肚,大家感觉身子骨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 这时顾斐又问起了昨晚走水的事情。 江越这次没再犹豫,老实回答:「前天晚上我跟着我爹去救火的时候,瞅见你家院门口的雪地里,有两道车轱辘印,旁边还有两行脚印,应该是有两个人推着板车在你家院门口停了一会儿,然后又走了。」 江丰年立即追问:「这么重要的线索,昨天你咋没跟我说这事儿呢?」 「之前我一直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我原本以为是有村民推着板车去顾斐家里救火,今天早上我特意去问了村里其他人,但凡是帮忙去救火的人都说没有推板车去过顾斐家里,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该不会顾斐家里是被人给放火烧了的吧?」 这话一出,江丰年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谁没事会去放火烧顾斐家的房子?再说了,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就算平时有点磕磕绊绊,也不至于到去烧人房子的地步。」 江越被训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顾斐凉凉地开口:「也许,放火的人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众人一愣。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顾斐冷静分析道:「走水的时候正好是半夜,若是有外人摸进咱们村里,也不会有人发现。而且听你们说的,那火烧得很大,很快就把房子给烧塌了。像这种大雪天,屋顶和院里全是积雪,正常情况下火不可能烧得太快,除非是有人往我家浇了油。」 江越咂舌:「油可是精贵东西,用来烧火的话,这成本真够高的!」 顾斐道:「咱们村里应该没人会捨得用油来烧火,会干出这事儿的人,大概率是外村人,且家境很富裕,跟我们家有死仇。」 他的话刚说完,江微微脑中就冒出两个人。 「徐锦河和魏章!」 家境富裕且跟他们家有仇的人,只有徐锦河跟魏章。 顾斐送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嘴里继续说道:「徐锦河跟魏章都有可能,但我更偏向于这件事是徐锦河干的。」 众人都是一脸疑惑,想知道为什么。 顾斐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叔公,前晚多谢您和村里人帮忙救火,我们本该请你们来家里吃顿酒菜的,但咱家现在这情况,您也看到了,家里东西都被烧光了,回头还得去镇上重新採买。回头等我们家新房子盖起来了,咱们再请乡亲们来家里吃一顿,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赏脸光临。」 江丰年其实很想知道顾斐接下来要怎么对付放火的人,但见对方不愿说,他也不好追问,只得笑着应道:「你们太客气了。」 见时候不早了,人家也该吃晚饭了,江丰年站起身:「我们先回去了,回头你们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江微微道:「我已经让秀儿和阿桃去烧饭了,你们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家里老婆子已经做好饭了,咱们回家去吃,你们留步。」江丰年边说边往外走。 江越赶紧跟了上去。 虽说对方表示不用送,但顾斐还是将人送到了院门口。 临走时,江丰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脑门:「瞧我这破记性,我差点忘了,你这次府试考得咋样?」 「考上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顿时就让江丰年喜出望外。 江越也是高兴坏了:「那你以后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江丰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喜事,他们村已经近百年没出过举人了,顾斐算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份,可给他们村里争光了! 他拉着儿子快步往回走,打算把这件喜事告诉全村人,让村里人都跟着乐呵乐呵。 顾斐并不知道自己中举的消息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 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我不小心把第281章漏掉了,刚才给插进去了,大家可以跳回第281章查看新内容,不用另外花钱的。 如果看到重复内容也不用担心,等待片刻再刷新一下就好了,因此造成的阅读不便,果粒深表歉意~ 第283章:守株待兔 他此时正和家里人坐在桌边吃晚饭。 柳芸心情低落,只吃了两口就说饱了,起身去楼上休息。 二楼有好几间空屋子,每间屋子都有床和被褥,原本是用来安置病患的,现在健康堂里没有住院的病患,那些房间和床位成了江微微一家人的临时住所。 江微微端着饭菜上楼。 她好生劝慰了柳芸一番。 柳芸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又吃了些饭菜,江微微这才放下心来。 吃完饭后,尤四娘带着壮壮回自己家里去了。 秀儿也走了。 阿桃烧了热水,大家都累坏了,再加上房子被烧的事情,江微微没心思去泡澡,简单地洗漱一番,就钻进了被窝。 天气很冷,好在有顾斐这个人形大暖炉在。 江微微趴在他的怀里,周身暖洋洋的。 她很想睡觉,但还是强打精神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在咱家放火的人会是徐锦河?」 顾斐抱着小媳妇,身体很是放松,他低声道:「直觉吧。」 江微微不由得笑了:「我以为只有女人喜欢靠直觉去做判断,没想到你这个大老爷们也喜欢靠直觉啊?」 「我只是觉得,像纵火这种疯狂的事情,更像是徐锦河能做出来的事情,魏章顾忌太多,反倒没他那个胆量。要说魏章是躲在臭水沟里的老鼠,那么徐锦河就更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要么不咬人,要么就一定要把人给咬死了。」 江微微懒洋洋道:「不管是老鼠还是毒蛇,都不是啥好东西。」 顾斐应了声:「嗯。」 「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咱家房子不能白白被烧了,这事儿怎么也得要有个交代,不然别人都以为咱家是好欺负的。」 顾斐道:「负责放火的人肯定是找不到了,咱们现在只能等着,那放火的人对咱们恨意不轻,只是烧掉一座旧房子,那人肯定不会满意,以后应该还会再想出更加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咱们,咱们只管守株待兔就行了。」 他不怕对方动手,就怕对方不再动手。 如今他已经有了警觉,平时做事更加谨慎些,多留点心,只要对方再次出手,就肯定会被他察觉,到时候他只要顺藤摸瓜,就能把幕后真兇给揪出来! 江微微明白他的意思,嗯了声,便不再吭声,任由眼皮子落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江林海一家子还没睡。 赵氏和江林海在屋里说话。 「老头子,先前我听人说,微丫头他们一家从府城回来了,还带回来很多好东西。我跟着去瞅了一眼,好傢伙,红木的大箱子,还刷着红漆,光看做工就知道肯定是很值钱!」 江林海听了这话,眉头紧锁,闷不吭声。 赵氏用力推了他一下:「你别不说话啊!」 江林海不耐烦地应了句:「你想让我说啥?」 「微丫头家里如今是真的发达了,开了医馆,她男人又考上了举人,在村里是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咱们是她娘家,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咱们一把吧?」 江林海瞅了她一眼,冷笑:「要是咱们没跟她断绝关系,她确实该帮咱们,可现在……呵,以她那性子,能甘心帮扶咱家吗?你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赵氏被噎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自家早就跟江微微撕破脸皮了,也知道江微微绝不是那种会以德报怨的软性子。 可她还是梗着脖子继续往下说。 「咱家如今这日子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二房那两口子没良心,趁着咱们不在家的时候,偷摸着把咱家里的粮食和钱全给拿走了。咱们跑去镇上跟他们理论,反倒被老二的岳家藉机羞辱了一顿,后来要不是咱们天天去醉香楼门口骂人,骂得醉香楼没法做生意,老二两口子怕是连一个子儿都捨不得还给我们呢!」 说起这事,赵氏就是一肚子的气。 「平时看着老二还挺好说话的一个人,虽然性子油滑了些,可好歹还算听话。没曾想居然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思那么毒,趁着咱们不在家,直接把咱们家都给搬空了。要不是房契地契写着你的名字,没有你到县衙签字画押没法转让给别人,只怕他们连咱家的房子和地都要卖掉,老二这是要把咱们家往绝路上逼啊!」 江林海心里也很不好受。 他和赵氏总共生养了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其中最疼的是小儿子,但要说最看重的,却还是老二江仲平,以前家里有点什么事情,他都会跟老二商量着来。 却没想到,老二竟然那么狠毒,知道家里爹娘兄嫂出了事,被抓去服徭役,非但不想着把人捞出来,反而还落井下石,雪上添霜。 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光是想想都气得肝疼! 又想到村里那些人对他们家的议论和嘲笑,江林海觉得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心里更是憋屈。 此时他听到赵氏的抱怨,没好气道:「东西不都要回来了吗?还说这些干啥?」 赵氏眼睛一瞪,拍着床板怒道:「老二拿了咱家二百斤粮食和二十九两的银子,另外还有四件棉布衣裳和四床棉被,结果他们就只还给咱们一百斤粮食和十两银子,棉布衣裳和棉被倒是都还回来了,可粮食和银子呢?还差那么多呢?他们说是吃了花了,你信吗?」 江林海无言以对。 以老二那精明的性子,肯定不会一下子花掉那么多钱,他应该是把那些钱和粮食都给昧下了。 良久他才嘆了口气:「老二肯定是受了他那岳家的蛊惑,要不是他岳家从中挑唆,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情。」 赵氏冷笑,她虽然只是个乡下妇人,没什么见识,可四个儿子都是从她肚里爬出来的,对这四个儿子的了解,她比谁都深。 「老二岳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老二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从小到大就满肚子的心思,算计那个算计这个,就连一根线头都不愿吃亏,自他成亲以来,从没往家里拿过一针一线,反倒是跟他那有钱的岳家走得极为亲近,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给人当了上门女婿呢!」 第284章:盘算 见老婆子越说越不像话,江林海咳嗽两声:「行了,老二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他了。」 「你以为我愿意提他那个糟心玩意儿啊?要不是他昧下咱家的粮食和银子,咱们家何至于这么难熬?你去大房屋里看看,元宝都病成啥样了?可怜见的,一直咳嗽,吃了好多药也不见好转,咱家那点银子都快花光了,一百斤粮食也快见底了,再这样下去,咱们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江林海心里也是发愁得很,他下意识地摸向烟杆子,却想起家里没钱,买不起菸草,自然也就没法再如往常那样想抽菸就抽菸了。 他拿起烟杆子又放下,问:「那你想咋样?」 赵氏朝健康堂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微丫头现在有钱得很,咱们去找她借钱借粮,再让她给咱家宝元治病抓药,都说微丫头医术好得很,有她出手,宝元的病肯定很快就能好。」 江林海心动了。 他们大人吃不饱穿不暖,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可小孩子不行啊。 他们老江家现在就只有两个孙子。 老二家的江宝方被叶兰花教得只认外家,跟爷奶一点都不亲近,再加上老二两口子那精明厉害的性子,将来想让江宝方孝敬他们二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一来,江宝元就成了他们老两口未来唯一的指望。 只有江宝元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给江家开枝散叶,他们老两口将来才能有好日子过。 江林海忍不住又再度拿起烟杆子,也不抽,就这么握在手里摩挲着,沉吟道:「可是以微丫头的性子,不会白白帮咱们。」 赵氏哼道:「她就算再厉害,也还是个做儿媳的,在她上头还有个婆婆压着呢!她那婆婆以前就是个药罐子,如今身体虽然好了,可还是个软性子,咱们到她面前哭一哭,再求一求,装个可怜啥的,她肯定心软,只要她这个婆婆张嘴说话了,微丫头难道还敢反对不成?」 江林海比赵氏想得更长远些,他道:「你这法子倒是可行,但光靠她婆婆一个怕是不够,那丫头刁钻得很,须得软硬兼施才行。明儿咱们去找村长和族老,跟他们说说咱家的情况,请他们帮忙说个情,就算微丫头不听她婆婆的话,也不能不听村长和族老的话。」 赵氏一拍大腿:「对!咱们得去找村长和族老,以前微丫头卖惨博同情,他们帮着微丫头出头,如今咱家落魄到连饭都吃不上了,他们作为同族,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江林海又道:「微丫头她男人是举人老爷,他以后要是想当官,应该是很看重名声的,他肯定不敢违逆长辈,微丫头为了她男人以后的前途着想,肯定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说起顾斐,赵氏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忙道:「咱家老四去府城参加考试,如今就连顾斐一家子都回来了,咱家老四咋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之前他们去服徭役,家里就只剩下老四江季和跟孙子江宝元。 等他们回来时,家里空荡荡的,不仅粮食衣服棉被都被搬走了,儿子和孙子也都不见人影。 问了村里其他人才知道,江季和是去府城参加考试了,江宝元则被送去了他的外祖家。 赵氏和陈玉桂赶紧去陈家接人,谁知到了陈家一看,却发现江宝元病得很重。 赵氏以为是陈家苛待了江宝元,顿时就火了,在陈家大闹了一番,可把陈家二老给气坏了。 后来还是陈家的几个儿子儿媳出面,才把赵氏给压下去,他们告诉赵氏,当初江宝元被送到陈家的时候,就已经病得很重,江家人要是想知道陈宝元为什么会病重,应该去问问他家老四,若是不信,还可以去问问李郎中。 赵氏听了这话,又去问了李郎中,得知老四确实带着江宝元去看过病,这才信了陈家人的话,没有再纠缠下去。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当初去参加府试的考生全都回来了,唯独只有江季和始终没有音信。 这让赵氏和江林海都很着急。 要不是府城距离云山村太远,他们真恨不得亲自跑去府城找人。 老两口都很疼小儿子,且小儿子会读书,还考上了秀才,将来前程似锦,要是能把他找回来的话,说不定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 江林海道:「既然顾斐回来了,咱们明天就去问问他,他和老四一起参加府试,应该知道老四的下落。」 赵氏忙不迭地应下。 老两口一合计,整出个具体章程来,然后才睡下。 许是因为心里有成算,他们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 次日天没亮,老两口就爬起来。 陈玉桂为了照顾儿子,几乎整宿都没睡,她见公婆起来了,连脸都顾不上洗,就赶紧烧火做饭。 家里粮食少,早饭自然也很简单,就是一大锅糙米粥,说是米粥,其实里面也就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粒糙米,大多都是菜叶子和米汤。 吃是不可能吃饱的,顶多也就只能混个水饱。 如今家里人少,再加上有事要宣布,江林海便没有让媳妇丫头们去灶屋吃饭,而是让她们也坐在堂屋里,大家一起吃早饭。 一口气喝完糙米粥,赵氏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道:「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带上元宝和思丫头,跟我们一起去见村长和族老。」 家里人都是一惊,好端端地跑去找村长和族老干啥? 江林海将自己和老婆子的盘算大概说了下。 家里人听了,全都没吭声。 见状,赵氏直接就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板着脸问道:「咋都不说话?我们想了半宿才想出这个招儿,你们难道还有意见不成?」 陈玉桂赶紧低头,手肘却悄悄撞了一下自家男人。 江仲平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闷声闷气地开口:「爹,娘,不是咱们不愿听你们的话,实在是江微微那丫头太难缠了,以前咱们每次去找她,每次都是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还被她给折腾得颜面尽失。如今咱们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咱们就别再去招惹微丫头了,咱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成不?」 第285章:丢人现眼 江仲平自认这话说得挺在理的,可赵氏却直接就火了。 她跳起来就骂:「你瞧瞧你说的都是些啥话?搞得好像是我们非要给家里找麻烦似的?我们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家里人?我们两个老傢伙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没几天活头了,我们就算苦点累点也就算了,可我们不是放不下你们这些兔崽子吗?尤其是你儿子宝元,你看看宝元病得多重了,昨天又咳了一宿吧?我坦白跟你们说,咱家真没钱了,要是再不给宝元找个好大夫治病,宝元就只能等着病死了。现在整个九曲县,大家都说健康堂的大夫医术最好,健康堂是微丫头开的,咱们要是不去找她,还能找谁?你们说说看,我们还能找谁?」 没人吭声。 就连刚才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江仲平,此时也低下了头。 江宝元是他唯一的儿子,昨晚听着小儿子的咳嗽声,他是既心疼又心急。 良久,他才开口道:「爹,娘,我都听你们的安排。」 这时陈玉桂也跟着附和:「我也是,只要能治好宝元的病,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她就抬手抹了把眼泪。 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病死。 赵氏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莫月珍,没好气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话啊!」 莫月珍自从服徭役回来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下降了一大截,不仅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就连性格也变得极其沉闷,经常是从早到晚都不说一句话,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她仍旧是低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缺了个口子的粗瓷碗,小声应了句:「我都听爹娘的。」 赵氏一看到她这幅样子就来气,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你哭丧着一张脸是做给谁看的?别以为你男人不在家,就没人能管得住你,你要是再摆出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小心老娘抽死你!」 莫月珍疼得身体抖了抖,却不敢躲,只得忍着疼讨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见她服软,赵氏这才放过她。 江思思原本还在埋头扒拉碗里几乎清澈见底的米粥,余光瞥见赵氏往自己这边看来,她赶忙抬起头,抢先开口表明忠心:「我都听爷奶的,爷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赵氏这才满意了。 吃完后,莫月珍抱着碗筷去洗刷,等她洗完了出来,见到家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宝元被裹在小被子里,背在江仲平的背上,陈玉桂和赵氏跟在旁边照顾江宝元,江思思也跟在旁边,江林海手里还攥着他那根用了许多年的烟杆子。 他见到莫月珍出来了,便道:「走吧。」 于是乎,一家七口人就这么出发了。 他们先是去了族老江进才的家里。 江进才一看到他们一家子就皱起了眉毛。 之前因为虐待孙女的事情,江进才对这一家子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后来又听说他们一家抢劫健康堂,被告上县衙,还被打了板子,简直是把他们江家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想他们江家在九曲县立足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如此丢人现眼的事情。 那段时间江进才都不敢出门,就怕被其他族的人笑话。 江进才对这家人的印象已经是差到了极致,要不是看在他们家培养出了一个秀才的份上,江进才都恨不得把这家人从族谱除名。 江进才板着一张老脸,没好气地问道:「大清早的,你们不在自己家里好好待着,跑我家里来干嘛?」 江林海装作没看到对方那显而易见的嫌弃之色,讨好地笑道:「族老,我们今儿来,是想求您帮我们个小忙。」 「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家的?」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是咱们江氏一族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人无论是谁见了您,都得客客气气的。我平时总教育家里的小辈们,要听您老的话,您活得久,见识得多,还读过书,懂的东西比咱们一辈子知道的都多,多听您的话肯定不会有错。」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林海这一番花式吹捧,让江进才紧皱的眉毛稍微舒展了些,他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江林海搓了搓手:「是这样子的,咱家宝元病了,整日地咳嗽,请李郎中给看了病,也吃了不少药,却一直都没见好转。我们实在是担心得紧,大家都说九曲县就属健康堂的大夫医术最好,咱们想请微丫头帮忙给娃儿看看病,可您老是知道的,咱家之前跟微丫头闹了点误会,微丫头的性子又厉害得很,咱们直接求上门去,她肯定不愿意给咱家娃儿看病,咱们没办法,只能来求您帮忙说和说和。」 江进才冷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当初对微丫头好一点,又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话虽这么说,但到底态度还是软和下来了。 在他看来,江微微就算跟娘家断绝了关系,但她毕竟还是姓江,且又是个大夫,怎么都不能见死不救。 江林海扭头朝大儿子使了个眼色。 老大江仲平赶紧抱着孩子走上前去。 江林海哀求道:「我们知道错了,以后肯定改,宝元是真的病得很重,否则咱们也不会特意求到您老面前来。您看看元宝那模样,病得都说不出话来了,您老可怜可怜他,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江进才伸头看了一眼被人抱在怀里的江宝元,见这孩子咳得满脸通红,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副气若游丝的虚弱模样,顿时就被吓了一跳,忙问。 「这娃儿之前还瞧着挺壮实的,咋忽然就病得这么重了?」 陈玉桂抹了下眼角:「之前咱们不在家里,是老四帮忙照看娃儿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等咱们回来的时候,见到娃儿就已经病成这副模样了。」 江进才越发不高兴:「你家老四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小娃娃都照顾不好?亏得他还是个读书人,一点用都没有!」 第287章:跪求 (已修) 赵氏见不得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被教训,她没好气地瞪了大儿媳一眼,警告大儿媳不准把老四拖下水。 陈玉桂被瞪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江林海还在哀求:「族老,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宝元治病,小娃娃身子骨弱,拖得太久了,怕是要拖出大毛病来。」 赵氏、陈玉桂、还有江思思都跟着一起哭,哭得江进才实在是受不了了,皱眉说道:「行了,人还没死呢,都给我把眼泪收起来,我这就陪你们去健康堂。」 他虽然看不上江林海和赵氏两口子,可江宝元这孩子是无辜的,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都不应该牵扯到小孩子。 江林海一家喜出望外,立刻就把眼泪一擦,跟着江进才往外走。 从江进才家到健康堂的这段路程,正好经过村长江丰年的家,恰好江丰年带着三个儿子在院子里面扫雪,院门没有关,父子三人瞅见从门口经过的江进才,急忙直起腰跟他老人家打招唿问好。 江进才也停下脚步跟他们打招唿。 江丰年走过去一看,这才发现老爷子身边还跟着江林海一家子。 江林海见到江丰年,都不用对方问,就主动将自家的事情跟对方说了。 「我家大孙子生病了,我们想请微丫头帮忙给看看,但又怕微丫头不给看,所以想请族老帮忙说和一二,村长要不要一起来?」 说完,江林海还特意让村长看了看被抱在怀里的大孙子。 江丰年那孩子的确病得不轻,又想起江微微那从不吃亏退让的性子,心里就有点不安,总觉得今天健康堂怕是又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听江林海问自己去不去,江丰年就赶紧说去。 他必须得去啊!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来,有他这个村长在场的话,至少还能镇一镇场子。 江丰年跟自己三个儿子打了声招唿,然后就跟着江进才和江林海一家子走了。 这会儿江微微正在吃早饭。 今天早饭是秀儿做的,大骨头浓汤煮米线,配上一勺炸酱和一把葱花,别提多香了。 碗里的米线还没吃完,就听到大门被敲响。 阿桃赶紧跑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是村长江丰年、族老江进才、以及江林海一家子。 这个组合太奇怪,让阿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进才开口问道:「微丫头呢?」 「她在屋里。」 对方是村里的族老,名望很高,阿桃赶紧侧过身去,把人让进院里。 江丰年扶着江进才迈过门槛,走进院里,江林海一家子紧随其后。 进了堂屋,他们立刻就闻到喷香的食物味道,赵氏伸长脖子往桌上望去,一眼便瞅见了那一大盆米线,还有一大碗猪肉炸酱,看那色泽就知道是放了不少猪肉末,味道肯定香得很。 赵氏忍不住吞咽口水。 要不是村长和族老在场,她真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将那些食物全给吃了! 她家其他人也差不多,都馋得口水直流。 他们家最近日子过得苦,别说猪肉了,就连饭都吃不饱,每天都只能吃两顿稀粥,那稀粥稀得就跟水似的,里面就只有几粒少得可怜的米,现在他们是见到食物就忍不住双眼发绿。 顾斐和江微微已经站起身,向族老和村长问了声好。 秀儿和阿桃机灵得很,没让他们坐到饭桌变,而是另外搬来凳椅,放到火盆旁边。 等坐下后,赵氏和江思思还伸长脖子往饭桌上看,那眼珠子是恨不得长到饭桌上去。 江微微和顾斐只当没看到,只有柳芸拉不下脸面,客气地问了一句:「你们吃了没?没吃的话,就一起吃点吧。」 江进才和江丰年都说吃过了。 江林海倒是想说没吃,但又碍于面子,硬是忍着馋嘴的劲儿,也说自己吃过了。 只有赵氏那不在乎脸皮的,直接就说:「我没吃,我是空着肚子来的,刚才见你们桌上还有不少米线和炸酱,不如给我们每人来一碗吧?」 说着她就站起身,大步往饭桌走去,也顾不上桌上的碗筷是不是被人用过的,端起来就开始往嘴里扒拉米线,吃得唏哩唿噜的,汤水顺着嘴角往下滑,都顾不上擦一把。 江思思见了,赶紧也跑过去,嘴里还不忘喊道:「奶,你慢点吃,给我也留一口啊!」 她直接将装有米线骨头汤的大瓷盆拖过来,用筷子从里面捞米线,大口地往嘴里塞。 陈玉桂和江仲平不住地吞咽口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柳芸没想到亲家奶奶居然这么不客气,直接就上手开吃,且吃相极其难看,活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看得柳芸直皱眉头。 江进才和江丰年都被赵氏和江思思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给气到了。 江进才抓起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板,怒声呵斥:「林海家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江林海面色非常尴尬。 他大步上前,强行将赵氏从桌边拖开,同时抬脚往江思思的腿上踢了一下。 这一下不是很重,但江思思还是停下了动作,因为她知道,这是爷爷在警告她收敛点,不然回家去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只得不甘不愿地放下筷子,离开饭桌之前,还不忘伸手往旁边装有炸酱的碗里抓了一把,直接塞进嘴里,就这么给吞了下去。 秀儿和阿桃看得很无语,那炸酱是为了搭配米线吃的,多放了盐,味道偏咸,那江思思直接干吃炸酱,就不觉得齁咸的吗? 赵氏被强行拖开后,很是不高兴,还想再扑过去继续吃。 江林海紧紧抓住她的胳膊不撒手,低声喝道:「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今天是来干什么了?你只顾着自己那张嘴,不在乎孙子的死活了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赵氏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宝贝大孙子还在等着救命,赵氏只得将自己的视线从饭桌上硬生生撕开,然后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江思思站在旁边,低头舔自己手上残留的炸酱,舔得不亦乐乎。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288章:见死不救 江微微递给秀儿和阿桃一个眼神,两人会意,立即过去收拾饭桌,将米线炸酱和碗筷全都端出堂屋,拿去了灶屋。 顾斐打开窗户,好让屋里的食物气味能尽快散去,然后招唿大家坐下。 江林海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不坐了,我们今天来找你们,是想请微丫头给我家大孙子看看病。」 说着他就朝江仲平使了个眼色。 江仲平立刻将怀里抱着的娃儿放到椅子里。 江微微走过去,见到生病的江宝元,这孩子正在不断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涨得通红,唿吸也非常急促,夹杂着极其浓重的鼻音,再伸手一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很。 她掰开江宝元的嘴巴看了看,又给他把了下脉,然后解开他的上衣,将耳朵贴到他的胸口听了会儿。 等做完这些,她才开口:「他病了多久?」 江林海搓着手道:「大概一个多月吧。」 「咋这时候才把人送来?」 「之前咱们不在家,是你四叔照看的孩子,后来等咱们回来了,你们健康堂却在关门放假,于是这病只能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 待江林海说完,赵氏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们早不放假,晚不放假,为啥恰好在这个时候放假?要不是你们放假的话,咱家大孙子也不至于病得这么重。」 听她这意思,竟是把过错都怪到了健康堂头上。 江微微抬头看她,讥诮道:「当初要不是你们贪财,拖家带口地来健康堂抢劫,你们也不至于被抓去服徭役,你家大孙子也就不至于病成这样,真要追究起来,这错难道不在你们头上吗?」 赵氏不服气:「我们不就是拿了你们一点东西吗,都是一家人,私下里解决就行了,你还非要闹上公堂,整个九曲县也没见过像你这么狠心肠的孙女。」 「行啊,既然你觉得我狠心肠,那我就狠到底吧,你这大孙子的病我也不治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江微微就双臂环胸,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 江林海顿时就急了,就连赵氏也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江微微居然说翻脸就翻脸,连招唿都不带打一声的。 江林海赶忙求情:「微丫头,你看看宝元,他都病成啥样了?你是他的堂姐,怎么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微微嗤笑:「我早就跟你们家断绝关系了,断绝关系的文书就在我屋里放着呢,我跟你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那宝贝孙子也不是我的堂弟,他对我来说,就跟路上碰见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我要是心情好呢,还能出手给他治治,但要是我心情不好呢,才懒得去管他的死活呢。」 「你!」 江林海被气得不轻,他知道这丫头不好相与,可没想到她现在竟是连一点情面都不顾了,张嘴就把话给说绝了,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好在他早有准备,特意把族老和村长都请来了。 他立即看向族老和村长,哀求道:「族老,村长,你们可都听到了吧,微丫头张嘴就咒宝元去死呢!即便咱们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宝元还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啊,微丫头怎么能放任他去死呢?她不是大夫吗?身为大夫难道连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吗?!「 江丰年抬头望天,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刚才赵氏那话他也听到了,分明就是赵氏嘴巴太欠,非要把人给得罪了,这下好了,人家不愿意救人,最后遭罪的还不是赵氏的孙子?何苦呢?! 要换做平时,江丰年就算心里不爽,面上也得说几句劝解的话,怎么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尽量和和气气的比较好。 可现在有族老在场,他这个做小辈的,自然不用强出头,老老实实当个布景板就行了。 江进才没好气地骂道:「你现在想要人家有慈悲心肠了,刚才怎么还任由自家婆娘骂人家狠心肠?合着别人就该事事迁就你们家,对你们家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嘴,还要任劳任怨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不成?你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端着长辈的架子,却连一点身为长辈该有的气度都没有,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这一顿噼头盖脸的骂,把江林海骂得抬不起头来。 江林海脸色涨得通红,偏又不能辩驳,只能咬牙忍着。 等江进才骂得差不多了,江林海才眼巴巴地开口哀求:「我知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可宝元还小呢,他又病得那么重,要是再拖延下去,说不定就真把小命给拖没了,求您舅舅宝元吧,求您了!」 说着,江林海竟然扑通跪到地上,开始磕头哀求。 江仲平和陈玉桂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紧接着赵氏和江思思、莫月珍也跪了下去。 一大家子全都给跪了。 他们苦苦哀求江进才,求江进才救救宝元。 江微微见状,面上的讥讽之色越发明显。 她很清楚江林海的心思,江林海故意带着族老和村长一起来,就是为了让族老和村长帮他出头,她虽然脾气沖,可当着族老和村长的面,她怎么都得留几分情面。 说白了,江林海就是在故意逼着她给江宝元看病,哪怕她不乐意也必须低头。 果不其然,江进才在看到江林海一家都跪下了,不能真的见死不救,便扭头看向江微微。 江进才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微丫头,按理说这件事情我不应该插手,可宝元那娃儿毕竟年纪还小,大人间的恩怨不应该波及到他。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给宝元看病,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江微微没做声。 陈玉桂先前得了公婆的嘱咐,此时膝行到柳芸的面前,抱住柳芸的小腿就哭,边哭边求:「婶子啊,你也是当娘的,你知道咱们当娘的有多么不容易。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宝元拉扯到这么大,如今看到他病得这么重,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就跟被刀子割似的难受啊!我真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去受那些苦,求您看在咱们都是做娘的份上,帮我跟微丫头说说情,让她别再揪着过往的事情不放,救救我们家的宝元啊!」 第289章:谁还敢得罪她? 柳芸被她哭得心乱如麻,想把腿抽回来,可陈玉桂抱得太紧,抽了两下都没用,最后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江微微,迟疑不定地说道。 「微微,要不……要不你就给那娃儿治一治?」 现在不只是族老,就连婆婆都开口了,江微微要是再不改口答应,只怕大家都要骂她一句不孝不义了。 这要换成个普通人,怕是早就扛不住服软了。 可江微微却是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求族老,求我娘,就是不愿来求我,为什么呢?不就是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做错,不愿向我低头吗?既然你们这么有骨气,又为什么要眼巴巴的找上门来呢?明明是来求我救人的,却还要硬压我一头,你们是吃定了我会服软吗?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我江微微的字典里面就没有服软这两个字!」 江进才和江丰年都皱起了眉毛,显然是对江微微的强势态度感到不满。 江林海见状,非但不生气,反倒更加兴奋了。 果然,江微微被激怒了! 她只要一使性子,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到那时候,江林海他们就占据了道德上风,族老和村长自然会偏向他们这一边,江微微就算再横也只能认怂。 江林海决定趁势加把火,嘆了口气道:「我知道以前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且你都已经从我们家拿走了二十两银子,还建起了这么漂亮的青砖大瓦房,如今村里谁都会给你几分面子,你过得这么风光,按理说咱家已经不欠你什么了,你又何必死抓着过去的恩怨不放,还要因此连累无辜的娃儿呢?宝元怎么说都是你的堂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算不肯认他这个堂弟,也该看在大家都是江家人的份上,伸手救他一命吧?」 都是江家人这句话,说到了江进才的心坎里。 江进才之所以冒着寒风出门来帮忙说和,就是因为江宝元是江家的小辈,他作为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理应照拂族中小辈,只有小辈多了,江家才会人丁兴旺。 江进才道:「微丫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爷奶他们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人应该向前看,别再因为过去那点事情就耿耿于怀,显得小家子气。你现在是大夫,大夫理应救死扶伤,你若是见死不救,被外人知道了,怕是要说你的闲话,对你的名声不好。」 江微微仍旧是那副淡定的模样:「自从我被火烧得毁容之后,我的名声就已经坏透了,如今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若云山村真的容不下我,那我可以带着家人搬去镇上,若整个九曲县都容不下我,那我就搬去府城。我江微微是大夫没错,我也很乐意用一身的本事去行医救人,可我不是泥人做的,我不会任由别人搓圆捏扁。我不怕告诉你们,我在府城救了太守夫人一命,太守大人送了我一座宅子,让我把健康堂搬去府城,我拒绝了,因为我心里顾念着云山村的乡亲们,我怕自己走了,村里人就没地方看病了。我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对这个村子有情分,可如果这点情分被消耗光了,那我立马就能走人,反正太守大人已经跟我说好了,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去府城开医馆。我有一身的本事,又有太守大人照看着,不怕赚不到钱。」 她这一番话说完,江进才和江丰年都惊呆了。 他们没听错吧,江微微居然救了太守夫人一命,还得到了太守大人的青睐! 那可是太守啊!即便是他们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也知道太守的官职有多高,那就是他们秋阳府的土皇帝啊! 赵氏和陈玉桂、江思思等人不清楚太守是个什么官,江思思小声嘀咕:「太守有什么了不起的吗?难不成他比县太爷还厉害吗?」 这话刚说完,就被江丰年狠狠瞪了一眼。 江丰年没好气地说道:「县太爷到了太守大人面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太守大人只要一句话,就能让县太爷乌纱帽不保!」 江思思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被惊到了。 在她们这种乡下小民看来,县太爷就已经是顶天的大官了,没想到跟太守大人比起来,居然还只是个小虾米。 那太守大人的官到底是有大啊?! 这下子就连江林海和赵氏也有些被吓到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微微那丫头不过去了一趟府城,就跟府城里的大官搭上了关系。 良久,江进才才勉强平復心情,但说话仍旧有点颤抖:「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救了太守夫人的命?」 江微微坦然道:「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情在府城里面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知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府城打听一下。」 「不了不了,不用打听了,我相信你的话,我就是……就是有点不敢置信,没想到咱们江家居然出了一个像你这么有出息的后辈,你可真是给咱们江家长脸了!」 江进才心里是真的高兴啊,连带着刚才对江微微的那点不满,也瞬间烟消云散。 江家能出江微微这么个有本事的人,作为江家族老的他,觉得倍儿有面子,以后见了其他族的老人,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一些。 对于这样一个能为家族争光的人才,江进才肯定是不能亏待的,必须要把人给好好地供着,让她一直记着云山村的好,哪怕将来她真的离开云山村去别处发展了,也还能时不时照顾一下村里人。 这么想着,江进才心里的天平不由自主倒向了江微微的那一边。 他再度看向江林海,严肃说道:「你们要是真想让微丫头给宝元治病,就给微丫头道个歉吧,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别再什么话都往外倒,要是真把人给得罪死了,看你们以后可咋办!」 要换做以前,江进才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毕竟江林海和赵氏是长辈,即便长辈有做错了的地方,也没有向小辈道歉的规矩。 可现在情况特殊,江微微有太守大人当靠山,谁还敢得罪她? 第290章:吃力不讨好 同时江进才心里又有点烦,觉得江林海和赵氏两口子事儿真多,既然是上门来求人帮忙的,就应该把姿态放低一点,为什么还非要跟人对着干?现在好了,踢到铁板了吧?! 江林海脸色铁青,显然是不乐意低头认错。 他是江微微的长辈,这世上哪有长辈给小辈低头认错的理儿?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不得笑话死他?! 赵氏也是一脸愤慨:「明明就是微丫头自己狼心狗肺,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为啥还要我们这些做长辈给她认错道歉?我不干!」 江进才冷笑:「你们不干也行啊,反正生病的是你们家娃儿,关我们什么事?!」 赵氏一噎。 她也是个混不吝的,既然族老和村长不帮她,干脆使出老办法,直接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 「我的老天爷啊!你可睁开眼看看吧!咱家都被微丫头逼到这个份上了,大孙子都快病死了,微丫头也不肯给他看看病,族老和村长居然还偏袒她,非要让我们这两个可怜的老人给她低头认错,咱们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为啥家里会生出这么一个孽障来啊?连族老和村长都不肯给咱们家主持公道,咱们家以后还怎么活啊?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家往绝路上逼啊!」 听到她的哭声,病得迷迷煳煳的江宝元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咳嗽。 陈玉桂见了心疼不已,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江思思见状,赶紧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硬是把眼睛都给揉红了,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莫月珍没有哭,就那么木讷讷地跪在原地,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倒是比那些正在哭的女人更加可怜。 健康堂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江微微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群耍把戏的猴子。 柳芸有些不忍心,想要开口劝一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顾斐坐在江微微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冰冰的模样,看着有点吓人。 原本在楼上休息的詹春生,被哭闹声惊动,下楼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江微微见他来了,随口说了句:「咱们家里出了点事情。」 詹春生看了一眼那些还在哭闹的江家人,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 詹春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又回楼上去了。 江进才脸色铁青,心情糟糕透了。 早知道事情会闹成这样,他刚才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出这个头。 现在可好,他好心出面帮人家说和,非但没得到一句感谢,反倒还招来一堆埋怨。 什么叫做吃力不讨好?他这就是! 江进才站起身:「只是让你们低头道个歉,你们就哭着喊着说咱们要把你们家往绝路上逼,难不成就只有你们的脸面是脸面,我这个老傢伙的脸面就不是脸面了?这么大冷天的,我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辛辛苦苦地陪着你们来健康堂,费尽口舌地帮你们说和,你们倒好,一句感谢不提,张嘴就说我偏心,你们这是故意把我的脸面往地上踩呢?行,既然你们觉得我处事不公道,那我就不管你们家的闲事了,你们爱找谁帮忙,就找谁帮忙去,我还不伺候了!」 说着他就拄着拐杖往外走。 江丰年赶紧跟上去,扶着他的胳膊:「叔伯,您别跟这些煳涂蛋一般见识,小心脚下,别被门槛绊到了。」 江林海顿时就急了。 他特意把族老和村长请来帮忙,现在要是让人走了,等下的事儿可怎么办? 江林海赶紧上前拉住江进才,哀求道:「您老别跟我家婆娘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妇道人家,头髮长见识短,屁大点儿事就要哭天喊地。您老坐,快坐,我去收拾那婆娘,让她不敢再胡咧咧。」 他把江进才拉回到原位坐下,然后转身就给了赵氏一个大嘴巴子。 「你吵个什么劲儿?当着族老和村长的面,也有你说话的份吗?你要是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打得赵氏偏过头去,哭嚎声戛然而止。 家里其他人见状,也都被吓得止住哭声,不敢再吭声。 只有病得稀里煳涂的江宝元还在哇哇大哭。 陈玉桂赶紧哄儿子,不让儿子再哭了。 刚才还闹哄哄的医馆,一下子就又恢復了安静,显得江宝元的哭声格外尖锐刺耳。 赵氏捂住被打肿了的脸颊,还想跟江林海争辩几句,可当她触及到江林海那兇狠的目光,所有的话就被堵在嗓子眼,不敢说出来。 江林海指着门外:「给我滚出去待着!」 赵氏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委委屈屈地出门去了。 打发走了赵氏,江林海这才看向江微微,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愤恨,弯下腰去,一字一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们做错了,我向你道歉,求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今天是他失算了,他没想到江微微居然攀附上了太守大人,如今她有太守大人做靠山,再想从她手里占到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见他终于肯示弱了,江进才那口别在胸口的火气这才消散了,又见他一把年纪还要向小辈弯腰低头,不禁有点心软,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放缓了许多。 「要是早能这样的话,你们家和微丫头也就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随后江进才又看向江微微,道:「你看看,你爷都低头认错了,你也表个态,以前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成不?」 江微微答应得很痛快:「行啊,难得爷能主动认错,我怎么也得给他这个面子不是?」 江进才满意地笑了,觉得微丫头虽然性格过于强硬了些,好在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江微微起身,坐到桌子后面,刷刷写下一张药方,嘴里说道:「江宝元应该是风寒入体引起的发热,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热症加重,引发肺炎。我先给他开三副止嗽散,每天吃一副,煎成一碗水,早晚各一碗,吃完之后若是没有病癒,就再来找我。」 她将写好的药方放到江林海面前,嘴里说道:「看在族老和村长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不收你们的诊金,你拿着药方去药局抓药吧。」 第291章: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江林海却没有伸手去接药方,他的神态非常窘迫:「咱们家里最近境况不太好,手头拮据,没钱买药,我们能不能直接在健康堂抓药?药钱先欠着,等以后我有钱了再还给你。」 江微微却是一笑:「抱歉,我们医馆小本经营,概不赊帐。」 「可你之前明明有给村里其他人赊帐。」 「那是因为别人人品好,我相信他们肯定能还钱,可你们不一样,你们一家子的人品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得了树。」 躲在门口偷听的阿桃和秀儿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江林海被臊得老脸通红:「我可以写字据,有族老和村长作见证,我肯定会还钱的。」 江微微笑了下:「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直接找族老和村长借钱买药?回头你有了钱,再把钱还给他们,反正你肯定会还的,找谁借都一样,对吗?」 江林海被怼得无话可说。 他看向族老和村长,犹豫着要不要开这个口。 原本他是当着族老和村长的面前卖惨博同情,让江微微免去医药费,顺带再向她借点银子,反正她家如今有钱得很,应该不会在乎那么三瓜两枣的,族老和村长看他可怜,应该也会帮帮他的。 以他对族老和村长的了解,这个计划的成功机率颇高。 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还是低估了江微微的刁钻程度,这丫头非但不借钱给他,还顺道把他给冷嘲热讽了一顿,让他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江进才和江丰年见他看过来,心里都是咯噔一跳。 这傢伙该不会真要找他们借钱吧? 江进才和江丰年都不是小气的人,要换做别人找他们借钱,他们看在同村同族的份上也就松口借了,可江林海的人品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真要借钱给他的话,十有八九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结果证明他们没有猜错,江林海当真开口找他们借钱了。 「族老,村长,求你们看在大家都是江家人的份上,求你们借我二两银子吧。现在我们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宝元还得抓药看病,样样都得花钱。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舍掉这张老脸,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借二两银子给我们。」 江丰年轻咳一声:「不是我不借钱给你们家,但老话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之前你们家老四从我这里借走了二两银子,说是等他考完试回来就会把钱还给我,可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他的人影,你是他的亲爹,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方便把那二两银子还给我?」 江林海老脸一僵。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家老四找你借过钱?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 「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你家老四说是要去府城参加府试,身上没钱,来找我借钱凑路费,我看他可怜,就借了二两银子给他,欠条还放在我家里,回头可以拿给你看看。」 江林海见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得不信了对方说的话。 他心里那个气啊!原本是他找别人借钱,没想到钱还没借到,就先背上债了。 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之前欠的钱还没还清,现在还想再借,肯定是借不到的。 江林海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寄託到族老身上,眼巴巴地求道:「族老,求您了,我家大孙子就指望这点钱救命了!」 对方都说是救命钱了,江进才没办法拒绝,只能嘆了口气:「我身上没这么多钱,我先回家去,等下让我家里人把钱给你们送来。」 江林海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好好好!我们就在这里等您家里人,哪儿也不去!」 江进才拄着拐杖站起身,江丰年赶忙扶住他。 见他们要走,顾斐特意将两人送到院门口。 等村长和族老走了,赵氏蠢蠢欲动,试图回到屋里。 外面院子里天寒地冻的,冷死个人,她被冻得瑟瑟发抖,迫切地想回屋里去烤火。 谁知她的前脚还没迈过门槛,就听到江微微凉凉地开口道。 「你要是敢迈进来一步,你大孙子的病就去找别人吧。」 赵氏只得不甘不愿地缩回脚,站在屋檐底下,不停地搓手跺脚,心里头将江微微那丫头骂了个半死。 没过多久,村长江丰年就回来了,这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汉子。 那汉子跟江进才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江进才的小孙子。 那年轻汉子从怀里拿出一块二两重的银锭,嘴里说道:「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更别提咱们还不是亲兄弟,这二两银子借给你们可以,但你们得写个欠条,写明还钱的日期,若是不还钱的话又该怎么办。」 江林海有点不愿意,但为了大孙子,最后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他不认识字,只得请顾斐帮忙写欠条。 顾斐写完欠条,又将内容念了一遍,双方确定没有问题后,再当着村长和其他人的面按下手印。 那个年轻汉子收起欠条,将银锭交到江林海的手里,然后向村长和顾斐告辞离开。 村长见到事情办妥了,也挥挥手走了。 江林海捧着沉甸甸的银锭,摸了又摸,最后还是只能咬牙忍着肉痛,将银锭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我们现在有钱了,可以给我家大孙子抓药了吗?」 江微微拿起银锭看了看,随手扔给顾斐,道:「找钱。」 三副止嗽散共计一百五十文钱。 一百文等于一钱银子,也就是说,顾斐还得找给江林海一两八钱银子,外加五十个铜板。 趁着顾斐找钱的功夫,阿桃和秀儿已经麻利地包好药材。 她们将三包药材交给陈玉桂。 陈玉桂揣着药材包,就跟攥着救命稻草似的,特别小心翼翼。 江林海看着手里的散碎银子,很是肉疼,原以为这次来健康堂能占点便宜,结果半点便宜没占到,反倒被江微微当众嘲讽了一顿,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把钱装进钱袋里面收好,目光落在顾斐身上,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 「你去府城参加考试,有没有见到我家老四?」 ………… 友情提示,最好不要跳订,文中剧情是一环扣一环的,你们要是跳过一些章节,可能会导致后续情节连接不上。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292章:干仗 江林海心里盘算得很好。 如今家里也就只有老四还能靠得住,老四去参加府试了,要是能通过考试成为举人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但要是考不上,那也还是个秀才,起码能给家里减轻一部分田税,还能找个学堂给人当教书先生,村里其他人知道他家有个秀才,也会对他家高看几分。 顾斐淡淡道:「见到了。」 江林海心里头一喜,急忙追问:「他现在人在哪里?咋还没回家?」 原本跟木头人似的的莫月珍,此时眼珠子也跟着动了动,她缓慢转头,看向顾斐,期待着他的回答。 她想知道自家男人去了哪里? 「他被抓了,现在应该还在大牢里面。」顾斐这话说得言简意赅,但听在江林海一家子的耳朵里,却无疑是巨石入水,炸出无数水花。 一家人都被惊到了。 就连站在门外偷听的赵氏,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跑进屋里,尖着嗓子追问:「我家老四怎么会被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陷害他?」 江微微嗤笑:「没人陷害他,反倒是他要陷害别人,可惜没成功,被太守大人发现了。」 赵氏尖叫道:「不可能!我家老四听话得很,怎么可能去陷害别人?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不是你说的算,要太守大人才能说了算。」 赵氏还是不肯相信,不停地否认。 江林海毕竟是当家的男人,比赵氏稍微要理智一点,他颤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家老四到底犯什么事了?」 顾斐简单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自己在中间担任的角色。 江林海此时惊惧交加,无暇去思考顾斐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有些摇晃,仿佛是承受不住太大的打击,几欲昏厥过去。 江仲平赶紧扶住他,没有真让他倒下去。 过了好一会,江林海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太守大人会怎么处置我家老四?」 顾斐道:「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可是举人老爷,你媳妇还救过太守夫人的命,你们应该知道的啊!」 说到后面,江林海挣脱大儿子的手,抓住顾斐的胳膊,力度极大,眼眶都有些发红,情绪极其激动。 「你们是不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你们是不是故意要看着我家老四去死?!」 听到对方的质问,顾斐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轻巧地挣脱了江林海的手,平静说道:「江季和会有今天,都是他自作自受,别说我们压根就帮不了他,就算我们真能帮得了,也不会去碰这趟浑水。」 这话不仅刺激到了江林海,更是深深刺激到了赵氏。 赵氏疯了般扑上去:「你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他可是你媳妇的亲叔叔,是你的亲戚!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却连帮都不帮一把,你还有人性吗?你这个没有人伦的畜生,看老娘不打死你!」 柳芸见到赵氏扑上来要打自己儿子,吓得她面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护在儿子身前。 结果赵氏那一爪子,正好就挠在了柳芸的脸上。 柳芸的脸颊被挠出三道伤口,缓慢溢出鲜血。 顾斐见状,脸上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浓黑的眸子里面,翻涌出怒火。 他一把揪住还想再挠人的赵氏,犹如拎小鸡般,将人拎起来,再毫不客气地扔出大门,把她丢进雪地里。 随后他又转身走到江仲平面前,一拳砸过去! 江仲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拳砸得脑袋发蒙,踉跄着往后退。 紧接着,顾斐又是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冲上去接连好几拳,打得江仲平毫无还手之力。 陈玉桂见到自家男人被打了,哪里还能站得住?想也不想就冲上去帮忙,江思思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亲爹挨揍,赶忙也跟了上去。 江林海倒是想帮忙,可他自恃长辈的身份,不好跟小辈直接动手,且顾斐还是个举人,多重顾忌之下反倒不敢过去,只得站在旁边气急败坏地跺脚,口中不断大喊住手,不要打了之类的话。 江微微祭案对方人多势众,怕自家男人吃亏,想上前去帮忙,却被柳芸一把拉住。 柳芸捂着脸上的伤口,焦急地说道:「你不能去,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长辈,阿斐为了我可以跟他们干仗,但你不行。你今天要是真对他们动了手,就算你有理也会变成没理,以后指不定要被人怎么说你的闲话。」 江微微压根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柳芸一番好意,她也不好辜负,且她也不好真当着婆婆的面殴打自己的娘家人,只得打消亲自动手的念头,扭头沖后院的方向喊了一声。 「阿桃,秀儿!」 两个丫头早就在看到赵氏动手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了,她们不敢赤手空拳跟人干仗,转身跑去柴房,捡了两根小臂粗的木棍。 此时听到微微姐的喊声,两个丫头更是半点都不敢耽误,攥着木棍就冲进堂屋,将那些正在拖拽顾斐衣服的江家人给打开了。 两丫头平时吃的好穿的暖,都养得珠圆玉润的,再加上每日练习强体拳,让她们的体质得到很大提升。 此时她们抡起棍棒来,可谓是虎虎生风,打得陈玉桂和江思思抱头鼠窜,毫无招架之力。 赵氏被扔出去的时候,不慎扭到了腰 她捂着腰坐在雪地里哀嚎,想趁机讹江微微一把,捞点医药费什么的。谁知她嚎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出来理会自己,反倒还听到屋里传出打闹的声音,顿时就坐不住了,顾不上腰疼就一熘烟地爬起来,快步跑进屋里。 一进门,她就见到自家大儿子正被顾斐按在地上狂揍,大儿媳和孙女正被两个丫头抡着棍棒狂追,江林海站在旁边气急败坏,莫月珍则呆立在原地,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至于江微微那个臭丫头,此时正在给她那个没用的婆婆上药。 第293章:打脸 赵氏心里那个气哦!简直就要原地爆炸了! 她气小儿媳关键时刻不帮忙,光站着那里发呆,又气当家的太没用,见到儿子被打也不上手帮一把,更气江微微太狠心,居然放任顾斐殴打自家大伯。 然而此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赵氏撸起衣袖就朝着顾斐扑过去,尖着嗓子大喊:「你个瘪犊子,快放了我儿子!」 顾斐眼尖,瞥见赵氏扑过来,也不还手,只轻松往旁边一让,就让赵氏扑了个空。 赵氏这一下子沖得太兇太狠,完全没有留力,不料对方闪躲太快,她没能收住手脚,就这么一头撞上了顾斐身后的房屋柱子上,撞得她头晕眼花,差点没昏过去。 顾斐不去理他,抡起拳头继续往江仲平的脸上招唿。 别人都说打人不打脸,可顾斐偏偏就要打脸。 这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江仲平那张四四方方的脸,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江仲平起初还能挣扎两下,后来发现自己完全不是顾斐的对手,挣扎也是徒劳,最后只能竭力护住身上的关节部位,口中不断发出哀嚎:「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最后还是柳芸看不下去了,怕真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没办法向村里人交代,便对顾斐劝道。 「阿斐啊,算了,别打了,让他们走吧。」 顾斐这才停下手,扭头去看那赵氏。 赵氏正捂着脑门上的包,疼得呲牙咧嘴,满肚子的火气急于发泄,可当她对上顾斐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时,又想起他刚才打人时的兇狠架势,被吓得一个激灵,肚子里的火气也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见到顾斐停手了,那边的秀儿和阿桃也停止追打。 陈玉桂和江思思如蒙大赦,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母女两个刚才一直在跑,没有真挨到什么打,只是累得不行,心里又气又怕,不停喘着粗气。 赵氏不敢沖顾斐发火,扭头就冲着自家儿媳和孙女发火。 「你们是傻的吗?没看到老大还躺在地上吗?也不知道扶一把,养你们有什么用?浪费咱们家里那么多的粮食,养你们这么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养几条狗,狗至少能帮着看家护院,你们能干啥?!」 陈玉桂和江思思被骂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跑去把江仲平扶起来。 江林海指着顾斐,那手指都在颤抖,显然是气极了。 「你、你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身上还有举人的功名,居然动手打长辈?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忤逆不孝?让官府除了你的功名!」 顾斐冷眼看着他:「照你的意思,我就该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你们打我娘?」 江林海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这时江微微已经帮柳芸处理好了脸上的抓伤,她洗了把手,听到江林海和顾斐的对话,嗤笑出声,语气讥诮。 「我相公正是因为太孝顺了,才会为了保护他娘才动手打人的,这事儿不管说到哪里,都是我相公占理。我相公可不像某些没用的男人,见到自己亲儿子被打了,都不敢动手,只敢站在旁边干看着。」 她这话明显就是嘲讽江林海。 江林海气得老脸涨红,怒道:「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江微微抬起下巴:「对啊,我们做的一切都无愧良心,当然是有理!至于你们一家子,从上到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的蛮狠,小的自私,明明蠢得要死,还自以为聪明,隔三差五就要来我面前作个死。我原本以为,先前那二十大板和一个月的徭役,足够让你们长记性了,可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们的下限。像你们这种没脸没皮又阴险恶毒的傢伙,留在村里只会是个祸害,不如直接赶出村子,免得以后连累了我们整个村子。」 此话一出,江林海的脸色瞬间就由红变白,气得浑身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赵氏,立即跳起来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说赶我们走,就能赶我们走吗?你真以为你会点医术,就能为所欲为了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娘一家子生是云山村的人,死也是云山村的死人,没有人能把我们赶走,没有!」 江微微道:「你们家之前就因为抢劫财物被打了板子,还被判了一个月的徭役,这对咱们云山村来说,可以说是无法抹去的耻辱,咱们村子这么多年来,还从没出过像你们这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如果我是族老和村长,肯定不乐意把你们这样的耻辱留在村里,我估摸着要不是你们家老四是个秀才,你们家早就被赶出村子了。」 她的眼睛看着赵氏,但这话显然是对江林海说的。 江林海听完这话,脸色越发苍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江微微却先一步开口:「村长和族老留着你们一家,是顾念着你们家老四,怎么说四叔也是个秀才,留在村里多少也能挣个名声。可如今,四叔得罪太守大人,被关进大牢,生死不知,要是村长和族老知道这件事情,你们猜猜看,村长和族老会怎么处置你们这一家子祸害?」 江林海嘴里的话顿时就卡住了。 就连赵氏此时也有点怕了。 她是没什么见识,可也不是真的傻,要是老四被抓的事情真被村里其他人知道了,他们这一大家子就算不被赶出村子,也要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他们家如今的日子本就很难熬了,若是再雪上加霜,他们一家子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旁边的陈玉桂听了他们的话,没有做声,心里却不由得生出几分埋怨,怨公婆太过偏心小叔子,花那么多钱供小叔子读书,结果却供出个害人精来,连累全家人都跟着倒霉。 江仲平心里也不大高兴,以前家里不宽裕,所有人都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全给老四念书用,现在倒好,老四非但没有给家里人带来半点好处,反而还惹来这么大的祸端。 他心里甚至有点羡慕老二和老三。 第294章:信 老二早就带着妻儿跑去镇上居住,跟家里彻底撕破脸皮,几乎是断了来往,虽然免不了被人戳嵴梁骨说闲话,但最起码人家活得自在啊! 至于老三,他死得早,没享什么福,可正因为他死得早,才免得被家里人给拖累。 而且说句良心话,若是老三还活着,如今家里未必会闹到这个地步。 老三那人看着大大咧咧的,似乎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心里却门儿清,脑子也灵活,还有一把子的好力气,无论是种地还是打猎,都是一把好手。真正计较起来,老三也许是江家人中最聪明的那一个,要不然他也不会拒绝娶赵氏的表侄女,非要娶个外地来的女人,还带着媳妇闺女分出去单过,远离了家里的是是非非。 想到这里,江仲平心里一动。 他想起了那封信。 如果那封信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江微微岂不是…… 江仲平不由得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反倒是顾斐敏锐地捕捉到了江仲平那古古怪怪的目光。 江林海原本还因为大儿子被打而愤怒,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找回场子,顺便从江微微两口子手里讹点钱,可听完江微微那番充满警告意味的话后,顿时就什么念头都打消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把老四得罪太守大人的事情给死死瞒住? 他看向顾斐和江微微,努力挤出个笑容:「今天是我们家冒犯了,都是我们的错,希望你们大人不见小人怪,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江微微对着家人已经是厌烦得很,不想再跟他们多做纠缠,只冷冷地说道:「滚吧,别再出现在我们家人的面前。」 江林海笑容一僵,但还是勉强稳住没有还嘴。 把柄被人捏在手里,只能认怂。 江林海憋着气,招唿家里人赶紧走。 江仲平被揍成猪头脸,他自觉太丢人,出门的时候,特意用衣袖遮住了脸,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丑样。 临走前陈玉桂还不忘捡起被扔到地上的药材包,揣进怀里带走。 他们刚走出大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紧接着就是江微微的说话声。 「阿桃,秀儿,快去打水,把地板擦一遍,把他们家人刚才坐过的椅子也都洗一遍,还有被他们用过的碗筷,全给我放到开水里面煮,煮久一点,我要好好地消毒!」 那语气,活像是送走了一群瘟神,满满的全是嫌弃和厌恶。 江林海一家子听到了,脸上神色更加难看。 赵氏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扭头瞅见跟在最后面的莫月珍,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直接就将莫月珍扇得摔倒在雪地里。 「你个丧门星,没用的东西,刚才见到家里人被欺负,连动都不动一下,你是聋了还是死了?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家里人?现在老四出事了,指不定就是被你这个丧门星给克出来的,要不是你,咱家老四也不至于沦落到蹲大狱的地步!」 说着赵氏又冲上去,薅住莫月珍的头髮,又是一顿勐抽。 莫月珍也不反抗,任由自己被打,很快两边脸颊都被打肿了,嘴皮也破了,还流血了。 江林海见到不像话,轻咳一声:「行了,这里还是外面,有什么话等回家去再说。」 赵氏这才松开莫月珍,甩了下有些发麻的手掌。 等家里人走远了,莫月珍才从雪地里爬起来,她也不去擦嘴角流出的血迹,就这么顶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摇摇晃晃地跟了上去。 回到家里,赵氏拉着江林海问接下来该怎么办?老四虽然犯了事,可到底也是他们的亲儿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四蹲大狱不去管吧? 江林海此时心情极差,小儿子得罪了太守大人,这事让他既惶恐又担忧。 他担心小儿子的安全,同时又害怕此事被村里其他人知道。 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此时陈玉桂正在屋里给江仲平擦脸。 江仲平被打得鼻青脸肿,五官几乎都变了形,陈玉桂稍微碰一下,他就疼得直吸气。 「你轻点,这是我的脸,不是你屁股底下的凳子,会疼的!」 陈玉桂一轻再轻,可江仲平还是觉得疼。 恰好江思思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进来,陈玉桂便将帕子往江仲平手里一塞:「你自己擦吧,我去给宝元餵药。」 江仲平只得自己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脸,因为痛得厉害,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江思思把江宝元扶起来,陈玉桂用小勺子舀起汤药,一口口地餵给江宝元喝下。 也不知是不是药效的缘故,江宝元喝完药没多久,就睡着了,陈玉桂仔细观察,发现他的咳嗽声小了许多,连带着体温也降下去了一点点。 陈玉桂想,江微微那丫头虽然刁钻霸道,可医术确实是没得说,也难怪九曲县里就属她的医馆生意最好,名声最大,就连老牌医馆回春堂,也不是她的对手。 安顿好了儿子,陈玉桂还得去做午饭。 她正要走,就被江仲平给一把拉住。 江仲平脸上肿得厉害,家里又没得药膏可以擦,只能用温水洗一洗了事。他就这么顶着个猪头脸,瓮声瓮气地问道:「你等下去问问老四媳妇,看看之前那封信被放在哪里?」 信?陈玉桂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信。 江仲平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便压低声音提醒道:「就是前两年从凉山关那边寄来的信啊!」 陈玉桂这才想起来:「你是说那封信啊,可爹娘不是说了吗?那封信是别人乱写的,当不得真,你怎么忽然想起要找那封信了?」 两年前,有人带来一封书信,说是要给江叔安的家人。 那封信原本是送给江微微的,那时候她经常往爷奶家里跑,再加上送信的人对云山村不是很熟悉,跟村里人一打听,得知江林海和赵氏是江叔安的爹娘,就直接把信送到了江林海的家里。 送信人似乎是有急事,只说信是从凉山关寄过来的,要送给江叔安的家人,任务完成后,就匆匆走了。 第295章:分家 江林海和赵氏不认得字,便把那封信交给江季和,让江季和把信里的内容念给家里人听。 出乎意料的是,那封书信内容非常简短,只有寥寥两句话。 直到现在,江仲平还记得那信中的内容—— 「吾妻湘君,莫要着急,照顾好闺女,我不日便会归家。」 信的落款是,江叔安。 这封信当时在家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三明明死了,为什么会突然写信回家? 这件事情太过邪性,把赵氏吓得病了一场,家里其他人也是人心惶惶,生怕老三的鬼魂找回来。 后来还是江伯宁脑子转得快,第一个反应过来,指出事情中的疑点。 「我记得三弟不认得字啊,他怎么会写信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家里除了老四这个读书人会识字之外,就只有老二江伯宁在外面当伙计时跟着帐房先生学了几个字,家里其他人全都是不识字的。 既然老三不识字,那这封信就肯定不是老三写的。 说不定是别人假冒江叔安的名字给家里写信,故意吓唬人的。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是谁要吓唬他们,但既然能确定这封信不是老三写的。也就放下心来,赵氏的病很快好了,至于那封信,因为赵氏嫌晦气,直接被丢给了老四。 因为事关江叔安,家里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不告诉江微微,他们把事情瞒得死死的,以至于江微微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那事距今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寄信之人一直没有出现。 这样一来,大家更加坚定了那封信是别人胡乱写的,渐渐的便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不再关心。 要不是江仲平忽然提起来,陈玉桂都要彻底把那封信给忘了, 江仲平对自家媳妇说道:「如今咱们家里这情况,你也是心里有数的,咱们不能再这么任由爹娘胡闹下去了,咱们得分家,将老四两口子分出去,最好是跟他们断绝关系,免得被老四给牵累。」 一听到这话,陈玉桂登时就被惊到了。 她睁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惊恐地说道:「分家?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分家?」 江仲平沉着脸道:「打从咱们被打板子那天开始,我就想着要分家了,咱们家本来就不宽裕,爹娘还非要花钱供老四读书,他们总觉得老四出人头地,能给家里人争光,可结果呢?咱们不仅没有沾到半点光,还被连累得去服徭役,就连咱们儿子都差点被老四给害死。」 听他说到这里,陈玉桂心里也有怨气。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江宝元是她的心头肉,平日里她是哄着惯着,半点委屈都不捨得让他受。可老四倒好,一个大男人,连个小娃娃都照顾不好,还让江宝元生了重病,差点就死了。 谁都不是傻子。 大房两口子虽然老实巴交,可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以前看在老四考上秀才的份上,还能捏着鼻子住一块儿,可如今老四都蹲大狱去了,若不尽快跟他划清关系,只怕家里人都要跟着被连累。 陈玉桂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很快觉得分家也挺好的。 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心:「这件事情爹娘能同意吗?」 以江林海和赵氏对老四的偏爱,怕是不乐意在这个时候把老四分出去的。 江仲平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爹娘就算不同意也不行了,大不了等宝元病好了,咱们就抱着宝元跪在爹娘面前哭求,以爹娘对宝元的心疼,应该不捨得拒绝的。」 听了自家男人的吩咐,陈玉桂心里有了底,点头应道:「行。」 随后她又问:「这事儿跟那封信有什么关系?」 「没啥关系,我只是觉得,那封信可能未必是假的。咱们趁着还没分家,赶紧把那封信拿来,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就算没用也没事,咱们也不吃亏。」 陈玉桂一想也是,只是一封信而已,又不占地方,既然她男人想要,那她就去拿呗。 午饭仍旧是糙米稀粥,外加两盘腌菜。 草草吃完,陈玉桂去四房屋里找莫月珍,想跟莫月珍拉拉家常。 莫月珍两边脸颊又红又肿,嘴角还有血痂,再配上她那双毫无生机的眼睛,看起来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无论陈玉桂说什么,莫月珍都不吭声,像块木头疙瘩。 对方不理自己,陈玉桂也懒得自找没趣,她站起身,开始在屋里四处翻找。 莫月珍见了也不吭声,就那么怔怔地看着。 屋里一穷二白,东西少得可怜,陈玉桂很快就在装书的箱笼最下方,找到了那封被压得皱巴巴的书信。 她不认得字,只大概记得上面有多少个字,恰好跟她记忆中那封书信的字数差不多,估摸着就是这封信了。 「弟妹啊,反正这封信你留着也没用,我就拿回去了啊。」 莫月珍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 陈玉桂见怪不怪,揣着信就走了。 她把信收好,出门去做饭了。 且说健康堂这一头。 打发走了江林海一家子后,医馆里面总算安静了。 秀儿和阿桃忙着打扫卫生,没过多久,尤四娘带着壮壮来了,也加入到搞卫生的行列中。 这时詹春生下楼来了。 刚才打架的时候,他就在楼梯上看着,想帮忙,但又觉得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有些犹豫不决。好在顾斐身手矫健,再加上有秀儿和阿桃帮忙,他们没有吃亏,詹春生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 他看了一眼柳芸脸上的抓伤,不是很深,抹点药应该就没事了。 柳芸还在忧心忡忡:「微微,你刚才那么对付你的爷奶大伯,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肯定要说你的不是。」 江微微一脸无所谓:「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不说。」 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虚的。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如果她事事都要在意别人的说法,那也太憋屈了。 她天生就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人活一世,就得痛痛快快的,该享受就享受,该肆意就肆意。 更何况,她如今有本事,有靠山,且不差钱,为啥不让自己过得更舒坦些呢? ………… 如果出现重复内容,请刷新后再阅读,或者将本文从书架删除,然后再搜索文名或作者名,重新将本文加入书架,就能看到新内容了。 ------题外话------ 感谢妙人儿、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296章:我不会回去 柳芸嘆息:「人言可畏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江微微笑了起来,知道这是双方三观上的代沟,她没必要非得去强迫对方改变想法,便笑着把话题岔开了。 「你这几天不能吃酱油醋还有生姜蒜辣椒之类的,免得脸上留疤。」 柳芸表示记住了。 说起吃的,江微微想起还没吃完的早饭,但是之前那米线和炸酱是肯定不能再吃了,只得让秀儿另外再下一锅米线,大傢伙儿简单地吃完了事。 吃饱喝足后,顾斐去把驴车还了,顺便再牵着大黑回老房子,把地窖里的腌菜罈子挖出来。 在他走后没多久,有辆马车停在健康堂门口。 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分别是药局的任掌柜,还有一位气质华贵的青年人。 任掌柜进门就跟江微微打了声招唿,然后向她介绍道。 「这位是从汴京来的朋友,特意来找我师父的。」 江微微顺势看向那位青年人,发现他挺眼熟的,再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前两天在路上遇见的那个青年人吗?! 她挺意外的:「怎么是你啊?」 青年人倒是没有认出她来,面露疑惑:「我们见过吗?」 「前两天在路上,你家马车翻倒了,是我相公帮你们把车厢给推起来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青年人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原来你是那位好心人的娘子啊,上次多谢你家相公仗义相助,这次出门比较匆忙,没有准备谢礼,还望海涵,待明日我再谴人送来谢礼。」 江微微见这人看着一身贵气,态度倒是挺和气的,再联想到顾斐之前对此人的评价,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青年人自我介绍:「我姓傅,在家排行老七,你唤我傅七就行了。」 傅七身姿挺拔,面容英俊,身上穿着青色长袍,外面披着黑色斗篷,右手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檀木佛珠。看那佛珠的色泽和亮度,想必是时常被主人握在手里摩挲,应该是他的心爱之物。 江微微顺势也道:「我夫家姓顾,我娘家姓江。」 傅七在来之前就已经向任掌柜打听过了健康堂的事情,他知道健康堂当家的是个女大夫,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年轻漂亮,且跟自己还有过一面之缘。 因此,他不禁对江微微和健康堂生出了几分兴趣。 江微微让他们进屋落座,又招唿阿桃去沏茶。 詹春生原本正在屋里烤火,他见到自家徒弟带着个青年人走进来,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面露惊讶之色:「世……」 傅七先一步开口打断他的话。 「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你就跟我家里人一样,直接唤我傅七就行了。」 詹春生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便将世子爷三个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傅七,你怎么来了?」 傅七将斗篷脱掉下来交给僕人拿着,他走过去坐下,面上带着谦逊温和的微笑:「主家托我来问你啥时候回去?」 詹春生坐回原位,皱眉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回去了。」 傅七问:「你还在跟主家生气呢?」 「不是生气,就是觉得累了,倦了,不想再在那地方待下去了,我现在在这里待着挺好的,这里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背叛和欺骗,我可以安安心心地给人治病。」 傅七打量他的面容,发现他确实比以前更有精神了,原本眉宇间那两道深刻的摺痕,如今也变淡了些,看起来比以前那孤僻的模样好相处多了。 傅七不由得苦笑:「你倒是轻松了,可是主家最近却很不舒坦。」 「他怎么了?」 「还是老毛病,晚上睡不着。」 詹春生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我临走前不是给他留了促进睡眠的药方吗?「 傅七道:「主家吃了你开的药方,的确是能睡着了,可睡着之后会做噩梦,经常半夜惊醒,浑身冒冷汗,我听值岗的侍卫们说,他们经常会半夜听到主家从噩梦中惊醒时发出的叫声。」 话说到这里,阿桃端着茶水走上前来,摆在傅七和任掌柜的面前。 傅七沖阿桃微微一笑:「谢谢。」 他生得英俊,又有一身的贵气,这一笑顿时就如同雨后阳光,让阿桃一下子就羞红了脸,抱着托盘蹬蹬地跑开了。 詹春生皱眉嘀咕:「怎么会这样呢?」 傅七喝了口茶,许是茶水不合胃口,他喝完一口就将茶盏放到旁边,没有再碰。 他摘下手腕上的佛珠,握在掌心里,轻轻地摩挲,嘴里说道:「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是为了请你回去,给主家好生看看,再这样下去,主家的身体怕是会熬不住。」 詹春生还是摇头:「我好不容易才离开了汴京,我不会再回到那个漩涡里面去。」 「可主家他很需要你。」 「太医院里还有很多大夫,比如说孟文霍,他年纪轻轻,医术又好,主家不是一直都很倚重他吗?主家可以让他给看看,没必要非得把我喊回去。」 说到孟文霍三个字的时候,詹春生特意顿了顿,语气极其复杂。 旁边的任掌柜轻哼一声,惹得江微微扭头看向他。 任掌柜见她看来,低声解释了一句:「孟文霍是我的师兄,但他是个叛徒。」 简短一句话,就充满了巨大的信息量。 江微微脑子转得飞快,如果詹春生的大徒弟是个叛徒,那么詹春生忽然辞官归隐,里面也许另有隐情。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师徒之间由爱生恨再互相撕逼的精彩大戏。 傅七听到了任掌柜的话,轻咳一声,然后道:「孟文霍虽然天赋高,但毕竟还年轻,经验欠缺,比不得你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主家已经请孟文霍看过了,扎过针,吃过药,但都没用,照样失眠,照样做噩梦。」 詹春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问:「是主家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偷偷来的?」 「主家让我来这里处理一个案子,但我身上既没官职又没实权,派我这么个人来九曲县,怕是想借着处理公务为由,顺带让我来把你请回去。你是知道的,主家那性子,就爱口是心非。」 第297章:挖墙脚 最后那四个字,傅七说得很轻,脸上还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 詹春生不做声了。 傅七摩挲着佛珠,语气很是恳切:「之前那件事,是主家误会你了,让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让你主动服个软。他有了台阶,自然就会顺势走下来,到时候你还是太医院的院使,孟文霍影响不到你的地位。」 詹春生还是没做声。 江微微却感觉到了,詹春生有点动摇了。 她立刻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不行!不能让詹春生回汴京! 詹春生可是她好不容易挖来的精英人才,要是他走了,以后这健康堂可咋办?光靠她一个大夫,她不得累死了去?! 刚才她还瞅着傅七这人挺好的,没想到居然是上门来挖墙脚的! 她顿时就觉得傅七这个人真是面目可憎,怎么看怎么讨厌! 江微微清了清嗓子,道:「詹大夫,我虽然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离开汴京,但我觉得好马不吃回头草,做人就得往前看。以你的医术,到哪儿都能吃得开,又何必非得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咱们放弃了一棵树,还有一大片森林在等着你呢!」 说完她还不忘沖詹春生眨了眨眼睛。 詹春生难得地露出个笑容。 傅七差点被呛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居然说我们主家是歪脖子树?!」 江微微轻哼:「要不是歪脖子树的话,詹大夫能跑路吗?显然是那棵歪脖子树让咱们詹大夫受了委屈,咱们詹大夫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伤心离开的。那个歪脖子树要是放到话本故事里,那就是妥妥的渣男负心汉,是要被万千读者唾弃的!」 傅七几乎要跳起来了:「你怎么敢这么说我们主家?!」 「他都敢做了,我怎么就不敢说了?我还就告诉你了,詹大夫现在是咱们健康堂的人,有我罩着他,不说能保证他将来一定能大富大贵,但至少能保证他不被人欺负。在咱们健康堂,詹大夫就是一块宝,咱们所有人都得护着他敬着他。只要有我江微微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他饿着,只要有我江微微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他受气,谁要是敢背叛欺负他,我江微微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詹春生:「……」 虽然这丫头话说得有点满,但他心里居然还有点小感动是肿么回事? 傅七听她说完,反倒不气了,面上露出个冷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真让你知道那些事情,怕是早就怕得哭出来了。」 江微微丝毫不示弱,也露出个冷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咔嚓一刀,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傅七直接被气笑了:「你胆子这么大,你男人知道吗?」 「实不相瞒,我胆子这么大,那都是我男人惯出来的。」江微微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显然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傅七气得牙疼。 刚见到江微微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小娘子漂亮又斯文,待人接物也是落落大方,对她还挺有好感的,没曾想到,她的性子居然这么彪悍。尤其是她那张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 江微微见他没话说了,直接下逐客令。 「傅郎君要是没别的事了,就请回吧,咱们健康堂粮食有限,招待不起你这样的贵客。」 傅七这下不止是牙疼,就连五脏六腑也跟着疼起来了。 这要是换成汴京城,谁见到他不都得客客气气地唤一声世子爷?谁要是敢这么不客气地怼他,不用他出手,手底下的人就会将对方揍得满地找牙。 可这里是在九曲县,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又是微服私访,不能言明身份,只能咬牙忍了。 他站起身,脸色铁青地说道:「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说的话,不要后悔!」 江微微呵呵冷笑:「我这辈子就从没说过后悔的话。」 傅七重重地哼了一声,戴上佛珠,气唿唿地拂袖离去。 任掌柜见状,赶紧跟师父打了声招唿,然后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爷,您慢点儿,等等我啊!」 等人一走,江微微立刻让阿桃关上大门,并表示以后不准放傅七进门。 阿桃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詹春生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那个傅七并非普通人,他家在汴京颇有势力,你刚才应该对他客气一点。」 江微微却道:「我原本是对他挺客气的,可他居然都要上门来挖我的墙角了,我怎么可能还能对他客气得起来?要不是看在你和任掌柜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给打出去了!」 詹春生又有点想笑:「他这次不远千里来到九曲县,没有达到目的,他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言下之意就是,傅七还会再来的。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快步走到桌边,拿起毛笔,刷刷写了一行字。 她沖阿桃说道:「来,把这张纸贴到大门上。」 阿桃应了一声好,拿起纸张,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字—— 傅七与狗不得入内! 阿桃噗嗤一声就笑了。 詹春生看到那八个字,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平时总是板着脸,今天应该算是他这几年以来,一天内笑容最多的。 他边笑边说:「要是傅七看到这几个字,估计能气得把门给砸了。」 江微微挑眉:「他要是敢砸我家门,就得做好赔钱赔到只剩一条裤衩的准备。」 詹春生本来还想劝劝她,别真把人给得罪了,可是想想又没说,因为他知道,江微微就这么个性子,想让她收敛些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而且以他对傅七的了解,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真的动气。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地说道:「詹大夫,等明年我就给你涨薪水,以后你要是想娶妻的话,我还能帮你在村里盖个新房子。除此之外,年礼节礼还有休沐旅行,通通都有,我保证你除了健康堂外,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待遇了!」 第298章:羞辱 詹春生哭笑不得:「你这是怕我被人给拐走吗?」 「对啊,你可是我们健康堂的大宝贝,我必须得想尽办法留住你,不能让你跟人跑了。」 詹春生拿她没办法:「你放心,我既然答应留下来,就不会出尔反尔。」 江微微拍了下手:「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阿桃蹬蹬地跑出去,将那张纸贴到院门上。 顾斐赶着驴车回来时,见到院门上贴着的那张纸,心里很是疑惑。 他把腌菜罈子一一搬下车。 健康堂的后院有个地窖,他把腌菜罈子搬进地窖,然后回到屋里,沖江微微问道。 「门外那张纸是怎么回事?傅七是谁?」 江微微简单介绍了一下傅七登门的经过。 顾斐听她说完,面露无奈:「你这得罪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江微微扬起笑脸:「我这是天赋技能,旁人想学还学不来。」 「那个傅七和他口中的主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江微微应了声:「我知道啊,我猜那个傅七大概是汴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他口中的主家,应该就是当今天子吧。」 刚才傅七说只要詹春生主动服软,给主家一个台阶下,詹春生就能官復原职。 谁能随随便便就让詹春生一个从五品的太医院院使官復原职? 也就只有当今天子了。 旁边的柳芸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天子?我的天啊,你刚才还说他是……是歪脖子树,这要是被他知道了,你就完了!」 江微微把头一扬:「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我又不知道他口中的主家是谁,他也没有明说,那我就以为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随便说两句没啥问题啊。他要是早就把身份挑明了,说他的主家就是当今天子,那我肯定什么话都不敢说。」 柳芸无言以对。 顾斐轻笑出声:「照你这么说来,错全在那个傅七身上?」 江微微理所当然道:「当然,他都敢上门来挖墙脚了,那必须全都是他的错啊!」 顾斐揉了下她的脑袋,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话说傅七那一头,他坐在马车里,刚才盛满怒气的脸上,此时已经看不出一点怒气的影子,整个人又恢復了平日里的贵气沉稳。 他的手里握着佛珠,拇指一颗颗地拨弄佛珠,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位江大夫倒是挺有意思的,居然敢跟我对着干。」 任掌柜赔笑:「她是因为不知道您的真实身份,才会那样跟您说话的。」 「你没听到她刚才说的话吗?她说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块疤,这说明她其实已经大概猜到我和主家的身份了,只是她故意装作不知道,不肯挑破这层窗户纸而已,还藉机讥讽咱们。」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他真的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娘子了。 任掌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继续赔着笑,嘴里问道:「咱们这就回去吗?」 「不回去。」 任掌柜一怔:「啊?」 傅七将佛珠戴回手腕:「掉头回健康堂。」 车夫听了他的命令,立即停下马车,调转方向,开始往回跑。 任掌柜忙问:「咱们回健康堂做什么?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应该先回镇上吃饭,其他事情等吃完饭再说也不迟吧。」 傅七道:「刚才被那小娘子赶了出来,一时间竟忘了还有个正事要办,我必须得回去。」 听到是有正事,任掌柜乖巧闭嘴。 马车很快就回到健康堂门口。 傅七先跳下马车。 他刚一站稳,就看到了贴在院门上的那张纸。 纸上写着八个字—— 傅七与狗不得入内! 傅七:「……」 他跟随母亲,从小就信佛,佛家讲究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是以他一直维持着良好的涵养,鲜少对人发火。却没想到修身养性许多年,如今居然败在了一个乡下小娘子的手里! 随后跳下车的任掌柜也看到了那张纸,心头一跳,心想江微微也太会玩了,居然敢把傅七跟狗相提并论!可怜狗做错了什么?! 等等,他好像被带歪了。 他赶紧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吐槽,上前劝道:「世子爷,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傅七此时气得牙根痒痒,怒火几乎都要顶到肺管子了,哪里还有心思听别人的劝?! 他大步上前,一把撕掉那张纸,然后用力砸门。 正在屋里准备开饭的江微微听到敲门声,啧了一声:「听这敲门的力度,来人脾气应该不小。」 阿桃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是那个傅郎君吧?」 「说不定还真是他。」 顾斐站起身:「我去开门看看。」 江微微把碗筷一放:「我陪你一起去。」 两口子去开门,屋里其他人一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都伸长脖子往外看,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傅七还在砰砰砸门。 院门忽然被拉开,傅七的拳头立即顿住,他看到开门的人除了江微微之外,还有个年轻汉子,正是上次帮忙推动车厢的那个好心人。 鑑于对方曾经帮过自己,傅七硬是将脸上的怒气稍稍收敛了些,他晃动手中的纸团,质问道:「这是谁写的?」 江微微坦然承认:「我写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就敢这么羞辱我?!」 「我不知道啊,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怎么能知道你是谁?你要是想让我知道你是谁,那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是谁啊,你告诉我你是谁了,我自然也就知道你是谁了。」 傅七:「……」 居然被她给绕晕了。 也正是因为她这么一打岔,让他原本喷薄而出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他揉了下额角:「好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确是隐瞒了身份,但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我来这里,是为了把詹大夫接回去。」 江微微道:「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份心吧,我已经跟詹大夫说好了,詹大夫会一直留在健康堂,不会跟你回汴京的。」 「詹大夫医术精湛,你把他留在这么个小地方,根本就是屈才!」 第299章:查案 江微微义正言辞道:「这里地方虽小,可也有很多病人需要他的救治,他要是跟你回汴京,就只能为你们那一小撮人服务。他是个大夫,他的信念是行医救人,是尽可能多地救人,而不是成为你们那一小部分人的私有财产。你若是真的理解他,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让他安安心心留在这里,而不是无视他的意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傅七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好半晌他才开口:「我们的主家身份尊贵,他的身体健康,关系到了天下苍生,治好他一个人,就等于治好了千万人。」 「在你们这些权贵的眼中,你们的性命抵得上千千万万百姓,可对我们这些大夫来说,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一条命就是一条命,不会因为他的身份不同,就变得比别人更加珍贵。」 「你……」 傅七觉得她这话大逆不道,天子乃九五之尊,自然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可这话他不能说。 因为他现在是微服私访,他不能把天子的身份暴露出来。 哪怕对方可能已经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也不能主动暴露。 良久,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要见詹大夫。」 江微微正想拒绝,就听到身后传来詹春生的声音。 「见我做什么?」 江微微和顾斐回头,看到詹春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出堂屋,此时正站在院子里,想必刚才江微微和傅七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他此时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江微微。 傅七道:「主家这次派我来九曲县,是想让我查个人,这个人你应该认识,所以我想来找你问问情况。」 詹春生想了下,扭头对江微微说道:「我和他聊一会儿,你们先进去吧。」 江微微担心他会跟人跑了,再三叮嘱道:「你一定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千万别被糖衣炮弹给迷惑了,相信我,除了官职之外,他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最重要的是,我们健康堂就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把你当成自己的家人,你千万不要抛弃我们啊!」 詹春生哭笑不得:「放心,我不会走的。」 得到他的承诺,江微微还不放心,又提醒道:「要是有人见到说不动你,想要把你强行掳走的话,你就大声喊救命,咱们院门不会关上,只要你一喊,咱们就立刻冲出去把你救回来!」 詹春生说好。 傅七的脸都要绿了。 他可是堂堂的世子爷,怎么可能做得出强行掳人的行为?! 江微微临走前,还不忘瞪了傅七一眼,不管你是谁,都别想来挖我的墙角! 傅七被她这一瞪,反而不气了。 小娘子生得漂亮,瞪起人来,非但不觉得粗俗,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算了算了,他一个大老爷们,何必跟一个小妇人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傅七收起怒容,露出风度翩翩的微笑:「詹大夫,外头冷,咱们上车聊?」 没等詹春生开口,还没走远的江微微就抢先回答:「不要跟他上车!万一他直接用马车把你给抢走了咋办?你不能上当啊!」 傅七:「……」 他连续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这才勉强将试图再度冒头的怒火又给压了下去。 詹春生应了声:「我知道了。」 江微微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顾斐进屋去了。 詹春生站在门内,傅七站在门外,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高高的门槛,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正好院子里有石凳,詹春生道:「进来坐着说话吧。」 石凳上面有积雪,僕人上前将积雪清理干净,又小心放上坐垫,这才请世子爷坐下。 詹春生坐在他对面,任掌柜默默地站在旁边,这种场合,他是没资格坐的。 傅七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刚才被江微微那么一闹腾,全给打乱了。他摘下佛珠,细细地摩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真的不愿回去吗?」 詹春生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想回去。」 「陛下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就算你不愿意留在汴京,我也希望你能回去给他看看病,等他病好了,你想去哪里都没问题。」 詹春生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犹豫。 傅七也没有逼他,从容道:「我还要在九曲县待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着回答我。」 「嗯。」 傅七道:「我这次奉命来九曲县办差,是为了查一个叫做徐锦河的举人。」 詹春生一愣。 他不明白傅七怎么会想到去查一个小小的举人? 但他没有多嘴插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傅七将事情缓缓道来。 「一个月前,有一家姓杨的人,从外地赶到汴京,敲响了应天府的鸣冤鼓,说是要状告九曲县的徐锦河谋杀髮妻。应天府府尹在查案子的过程中,发现徐锦河跟当朝首辅徐一知是同族关系,他怕得罪徐一知,不敢接这个案子,还让人把杨氏一家人给打了出去。那杨氏一家人便跪在了宫门口,打也打不走,恰好我经过那里,心生怜悯,便帮忙将此事告知给天子。天子知道后,亲自传唤了杨氏一家人,问清楚缘由后,决定彻查此案,一定要还给杨氏一个公道。恰好我那时候就站在旁边,于是这个案子就被扔到我的头上,天子让我查明真相,若是事实真如杨家人所说的那样,就让我将徐锦河捉拿归案。在我出发前一天晚上,刑部侍郎悄悄来找我,说是你寄了一封信给他,还说你亲自参与到了徐举人杀妻的案子里。于是我就来找你了,想知道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好方便查案。」 詹春生皱眉,他觉得事情应该没有傅七说得那么简单。 他虽然耿直,可他并不傻。 相反的,他能在太医院混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能培养出一些政治嗅觉。 他能感觉得出来,天子特意将傅七派出来,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查一个小小的举人,这里面肯定还牵扯到了其他的人和事。 ………… 吱吱吱~ ------题外话------ 感谢米粒多米、牵只蜗牛上太空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300章:官官相护 不过傅七不愿说,詹春生也懒得问,反正跟他没啥关系。 他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他在徐家被囚禁,以及亲眼目睹杨氏被害的全过程。 傅七听他说完,随口问道:「既然人证物证确凿,为何县令没有将徐锦河捉拿归案,仅仅只是让他被打了十板子就放回家去了?」 詹春生气哼哼道:「还不是因为官官相护!」 「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有所勾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如果他们没有勾结,县令又怎么会偏袒徐锦河,故意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了徐胡氏身上?徐胡氏就算再恶毒,再怎么心思深沉,她也只是个寡妇,徐锦河才是当家的那一个,要是没有徐锦河纵容帮衬,徐胡氏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害了杨氏的性命?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清楚这里面的蹊跷,可那县令就跟睁眼瞎似的,全当没看到这些疑点!」 傅七轻轻摩挲手中的佛珠,缓缓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想必县令跟那个徐举人之间有所牵扯。」 此时,江微微正趴在房门上,悄悄探头往外张望。 她看到傅七和詹春生正坐在石凳上说话,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詹春生的情绪似乎比较激动,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顾斐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样偷听不好吧?」 江微微轻哼:「我才没有偷听,隔得这么远,我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 所以重点是因为听不清,才没办法完成偷听的目的对吗? 顾斐走过去,将她拉回到桌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既然詹大夫已经答应留下来,就肯定不会食言而肥,你就安心等着吧。」 江微微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长嘆一声:「要换做是个普通大夫,走了也就走了吧,可詹大夫以前是太医啊,医术那么好,又一心向医,人品靠得住,要是他走了的话,让我上哪里再去找这么一个完美的坐堂大夫啊?」 顾斐听完她对詹大夫的无脑吹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詹大夫年纪大了! 这要换成一个年轻英俊的大夫,被江微微这么吹捧,顾斐觉得自己肯定要淹死在醋缸里。 又等了一会儿,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詹春生走进来了。 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傅七跟任掌柜。 江微微一看到傅七,就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好气道:「你进来干嘛?」 傅七在汴京城里也算是备受名门千金追捧的翩翩郎君,现在在江微微面前,却明晃晃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扑面而来的嫌弃。 他默默忍住想要吐血的冲动,装作没察觉到对方的嫌弃,微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想来你这里蹭顿午饭。」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说道:「任掌柜可以留下蹭饭,你,不行!」 傅七:「……」 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裂开了。 为免可怜的世子爷被活活气死,任掌柜赶紧开口打圆场:「傅七已经跟我师父说好了,不会逼我师父回汴京,他尊重我师父的选择。」 江微微不信,她看向詹春生,问:「你徒弟说的是真话?」 詹春生点了点头。 江微微这才信了。 既然对方没有再来挖墙脚的想法,江微微便没有再刁难傅七,来者是客,她指着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位置,道:「傅七坐那里。」 傅七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走过去坐下。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脑子一抽,忽然决定要留下来在这里吃午饭?! 他为什么放着酒楼里的大鱼大肉不吃,非要来这里找骂?! 江微微虽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傅七的警惕和嫌弃,但既然她已经留下对方吃饭,就没有故意亏待对方的意思。她让秀儿和尤四娘又去蒸了一大锅米饭,炒了四个家常菜,连傅七带来的三个僕人都没落下,每个人都吃到了热腾腾的饭菜。 对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傅七来说,这里的饭菜味道一般,胜在新鲜,也算是有个野趣。 等吃完饭后,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 江微微这人看着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很是厉害的样子,其实是个外硬心软的,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连他的僕人们都能照顾到。 这个发现让傅七对她的兴趣又增加了几分。 因着下午还有事要办,傅七吃完饭后,就和任掌柜一起离开了云山村。 送走他们后,江微微立即去问詹春生。 「那个傅七之前跟你说啥了?他真的没再让你回汴京吗?」 詹春生将他和傅七之间的谈话内容大概说了一遍。 得知傅七是为了徐锦河的案子而来,江微微对他的牴触心理减淡了一点点,嗯,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多一点都没有。 她有点怀疑:「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傅七真能搞得定县太爷跟徐锦河吗?」 詹春生也不知道。 他能帮忙的地方不多,只能默默祈祷傅七一切顺利。 江微微正欲离开,冷不丁听到詹春生问了句。 「你之前说的话,是你的真心话吗?」 江微微脚步一顿:「嗯?」 詹春生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就是之前你跟傅七说的那些话,你说在大夫眼中,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没有谁比谁更贵重。」 江微微神色一肃,认真应道:「当然是我的真心话!为人医者,就应该心怀天下,不能因为对方是权贵,就觉得对方的性命比别人更加贵重,也不能因为对方是平民,就觉得对方的性命比别人更加低贱。医者救人,只分病情轻重缓急,不分身份高低贵贱!」 詹春生忽地笑了。 这一次,他笑得比前面两次都更加单纯真挚,就像是馋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想要的那块糖果。 「谢谢。」 说完,他便走了。 江微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 感谢前世那位特别喜欢开会的老院长,每次开会他都要对全体医疗人员进行长达两三个小时之久的催眠演讲,滔滔不绝地讲各种大道理,经常讲得唾沫横飞激动不已。 刚才她跟詹春生说的那些话,就是老院长曾经说过的话。 第301章:回娘家 因为顾斐中举的事情,下午有不少村民前来道贺,几乎每个人来的时候,都是带着贺礼的。 有鸡蛋,面粉,红糖,花生瓜子,蔬菜瓜果等等。 江微微来者不拒,全部收下,然后等他们走的时候,再顺手往他们手里塞些瓜子花生糕点之类的回礼。 反正他们之前在镇上逛街的时候,买了不少年货,其中就有很多瓜子花生糕点。 双方礼尚往来,彼此都很满意。 …… 当天晚上,江宝元喝完第二碗药,烧已经彻底退了,也不怎么咳嗽了,只是面色依旧很苍白,精神也不太好。 对于这个效果,陈玉桂非常满意,她想着明后两天再喝两副药,儿子这病应该就能好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 陈玉桂正带着江思思在院里用井水洗衣服,忽然就听到前院传来一个熟悉的喊声。 「爷奶,爹娘,我回来了!」 一听这个声音,陈玉桂心中就是一喜,这是她家大闺女的声音! 她和江思思赶紧丢下衣服,急匆匆地跑出去,正在上房屋里说话的江林海、赵氏、以及江仲平也都纷纷从屋里走出来,只有莫月珍还躲在屋里没露面。 院子里面,江梅梅正带着个男人站着,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江梅梅一见到娘家人,眼眶就是一红,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 嫁出去一年了,除了三朝回门,今天还是她头一回回娘家。 看着比记忆中老了好多的爷奶和爹娘,她心中酸涩,但碍着自家男人在旁边看着,她还是把泪意给憋了回去,努力挤出个笑脸。 「爷奶,爹娘,我带着相公来看看你们。」 江林海看到大孙女和孙女婿上门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难为你们有这个心了,外头冷,进来说吧。」 江梅梅两口子赶紧应下,快步走进屋里。 赵氏在看到他们手里的包袱时,眼珠子转了转,嘴里哎哟了一声。 「瞧瞧你们两口子,人来就可以了,咋还带着礼物来了?快让我们瞧瞧,你们带了什么东西来?」 说着她就伸手抢江梅梅手里的包袱。 江梅梅一时不察,手中包袱就被抢走了。 赵氏入手就觉得包袱沉甸甸的,心中一喜,里面肯定有好东西! 紧接着她将包袱一把拉开,瞅见里面除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一包地瓜干,一捆晒干的大白菜,还有四五个硬邦邦的柿子。 有这些柿子在,难怪包袱沉甸甸的。 柿子又不是啥值钱玩意儿,赵氏心里期望落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直接把包袱往桌上一扔,没好气道。 「你们特特地回娘家来,就带这么点东西?你们怎么好意思的?」 江梅梅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男人倒是个能说会道的,见状也不气恼,伸手将那地瓜干、白菜干、还有那几个柿子全部挑拣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再把包袱包好,好声好气地说道。 「爷奶,咱们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手头拮据,再加上我媳妇肚里有了身孕,每天至少都要一个鸡蛋补身子,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这些吃的都是咱家自己弄的,虽不值钱,却也是咱们做晚辈的一份心意,希望爷奶不要嫌弃,等咱们家以后日子好过了,肯定会给二老多买些好吃的好穿的。」 孙女婿这话说得还算中听,江林海心里满意,便沖赵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收敛点,别在外人面前丢了脸。 陈玉桂则盯着大闺女的肚子看,这冬天衣服穿得多,刚才光顾着开心去了,没注意到大闺女的肚子,现在仔细看来,大闺女的肚子确实有点弧度。 再看大闺女的面容,虽然还是有点瘦,好在精神头不错,想必在孙家过得应该还挺好的。 这么想着,陈玉桂心下稍安。 等到了傍晚,陈玉桂将大闺女拉到灶屋里面,一边烧火煮热水,一边问。 「梅丫头,先前听你男人说你怀孕了,几个月了?」 说起怀孕,江梅梅有点羞涩,又有点兴奋:「四个月了。」 陈玉桂心里高兴,女人成亲后第一件事就是得尽快生个儿子,这样才能在家里站稳脚跟。 接下来她又跟大闺女说了好些怀孕需要注意的事情。 江梅梅听得很认真。 随后她又问了一些娘家最近的情况。 她得知弟弟生病了,很是心疼,还跟着陈玉桂一起抹了把眼泪。 烧完一大锅热水,陈玉桂又开始给儿子熬药。 恰好江思思跑来跟她说江宝元醒了,正在哭着喊娘。 陈玉桂一听就急了,急匆匆地去看儿子,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两个闺女看好灶上的药罐子,千万别让药熬干了。 两个闺女自然是好好地应下。 等陈玉桂一走,江思思就开始缠着大姐要礼物。 江梅梅被缠得没办法,只得从荷包里面拿出两个铜板。 江思思拿了铜板还不走,还要缠着大姐说她婆家的事情。 这时,江梅梅的男人走进来了。 她男人名叫孙二刚,家中排行老二,身材中等,相貌普通,胜在能说会道,一张嘴就跟抹了油似的,很会哄人,所以在外头混得还不错。 他瞅了一眼灶头上的药罐子,好奇问道:「这药是给宝元熬的吗?」 江思思说:「对啊,我弟弟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转。」 「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个健康堂,那里的大夫医术很好,你们怎么不带着宝元去健康堂看看?」 江思思瞥了下嘴,似乎是很不屑:「昨天去了健康堂,还在那里打了一架,你们看到我爹那脸没?就是在健康堂被人给揍出来的,真是丢死人了!」 孙二刚眼睛闪了闪,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我之前还问了爹,他那脸是咋弄的,爹还不乐意说,原来是被健康堂里的人给揍了啊,健康堂也太过分了,咋还能动手打人呢?」 江思思说起这事儿也是一肚子气,立刻就跟竹筒倒豆子般,把知道的全给说了出来。 第302章:下药 江梅梅听完后也是气得不行:「微丫头以前看着还挺老实一个丫头,现在咋变成这副样子了?居然连长辈都敢打,简直是无法无天,太过分了!」 江思思气哼哼:「可不是啊!她仗着自己会点医术,就嘚瑟得不行,那副样子看着就讨厌!」 孙二刚插嘴问道:「那你们先给宝元喝的药,就是微丫头给开的方子?」 江思思点头说是啊。 孙二刚又问:「一共几服药啊?管不管用啊?」 「一共三副药,昨天吃了一副,今天是第二副,现在宝元的烧已经退了,想必这药应该是管用的。」说到这里,江思思也是不得不承认,江微微那丫头虽然脾气坏嘴巴讨嫌,可医术的确是没得说,别人都治不好的病,她一出手就能治好。 孙二刚笑了起来:「管用就好!」 随后他又对自家媳妇说道:「咱们这次出门不是带了点尺头吗?那料子颜色挺鲜艷的,虽然不多,做个帕子什么的倒是合适,你去拿给你妹子呗。」 一听这话,江思思顿时就更兴奋了,拉着大姐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快带我去看看!」 江梅梅无奈,只得应下,然后扭头沖孙二刚叮嘱道:「灶上还坐着药罐子,你帮忙看着点。」 孙二刚满口应下:「行。」 江思思很快就拉着大姐走远了。 灶屋里只剩下孙二刚一个人。 他走到灶边,盯着正在咕噜噜往外冒热气的药罐子看了片刻,然后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确定附近没人,他将手伸进衣襟里面。 片刻后掏出个小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小撮被磨得细细的白色药粉。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倒入药罐中,因为过于紧张,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不慎将一点药粉洒了出来,落在药罐的边沿上面。 他顾不上烫手,赶紧将那点药粉给拂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对不住了,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们要怪,就去怪那个徐举人吧。」 …… 江宝元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醒来之后就喊娘。 陈玉桂赶紧把儿子抱起来,柔声地哄着,又伸手摸了下他的脑门,已经不热了。 看来江微微开的药是真有用处。 陈玉桂心下稍安,很快赵氏也来了,她直接将大孙子从大儿媳手里抢过来,抱在怀里一叠声地哄着,一口一个乖孙儿的喊着。 赵氏回头瞅见大儿媳还站在旁边傻站着,没好气道:「还愣在这里干啥?我家大孙子的药熬好了没?」 「药在灶屋里熬着呢,我让梅丫头和思丫头在看着呢。」 「他们两个黄毛丫头顶什么用?要是把药熬干了咋办?你个当娘的,对儿子的事情居然一点都不上心,冷心冷肝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给人当娘的!」 陈玉桂被骂了也不敢还嘴,就这么低眉顺眼地听着。 赵氏骂完了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陈玉桂没办法,只得回灶屋里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谁知进了灶屋,却发现大闺女和小闺女都不见踪影,灶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坐在灶头上的药罐子还在咕噜噜往外冒热气。 陈玉桂生怕药熬干了,赶紧跑过去,探头看了看。 还好还好,药还没有熬干。 她用抹布包住手柄,将药罐子端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药汁撇到碗里,又放了会儿,等温度不冷不热刚好入口的时候,她这才端起汤药,往大房的屋里走去。 江宝元嫌药苦,哭着闹着不肯吃。 最后还是赵氏回屋里摸出一小包糖块,保证喝完药就能吃到糖块,江宝元这才勉勉强强地喝完了药。 夜色渐深,大家都洗洗睡了。 江梅梅发现自家男人站在窗边往外看,凑过去看了眼,发现他看的方向,正好是江宝元睡的屋子。 她很好奇:「当家的,你看啥呢?」 孙二刚收回视线,笑得有点不自然:「我在想小叔子的病,看起来挺严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江梅梅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事儿我已经问过娘了,她说我弟喝完药后,就不发热了,咳嗽也变少了,显然是好转了,想必等三副药喝完了,应该就没事了。」 孙二刚心不在焉地应了句:「那就好。」 江微微注意到他似乎有心事,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你最近这两天是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 「自从前天你从外头回来,就心不在焉的,经常想什么想得出神,昨天还忽然跟我说,要和我一起回娘家看看,以前我有好几次想回娘家,你都不乐意,昨天是咋了?咋忽然就改变想法了?」 孙二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自然些:「你想多了,我就是觉得你怀孕了,怎么也得回来报个喜讯,让你家里人也跟着高兴高兴。」 江梅梅狐疑地打量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咱们是夫妻,我还能骗你不成吗?」孙二刚说着,就一把搂住她的腰,温声哄道,「别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歇下吧。」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 半夜。 江梅梅睡得正沉时,忽然听到旁边屋子传出一声悽厉的惨叫。 「宝元!我的儿啊!!」 江梅梅勐地惊醒。 她睁开眼,身边的男人先一步醒了。 两人赶紧起身,随便披上件外衣,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与此同时,家里其他人也都被这叫声给惊醒了,纷纷走出屋门,想知道出什么事了? 大房屋里,陈玉桂正抱着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 江仲平也是脸色煞白,眼睛睁得老大,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是打击过大,无法接受现实。 家里人陆陆续续赶来。 赵氏性子急,开口就问:「出啥事了?咋好端端的就又哭又闹的?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玉桂不答话,只抱着儿子使劲地哭。 江仲平艰难地转过头来,三十来岁的汉子,此时竟是哭了。 「宝元他……他没气了。」 什么?! 众人都被吓坏了。 其中以孙二刚的反应最大,他睁大眼睛,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满脸的不敢置信。 江林海第一个冲上去,用力将陈玉桂拉开,这才看清楚,被她抱在怀中的江宝元已经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第303章:死了 江林海一看到大孙子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跳。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大孙子的鼻息。 一点鼻息都没有了。 赵氏此时也扑过来了,她看到大孙子的模样,立刻就是嗷的一声大叫,甩手一巴掌扇在陈玉桂的脸上。 「你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你好好照顾宝元,你就是这么照顾的?这才多久啊,你就把人给照顾死了!你个丧门星,害死了我的大孙子,老娘今天就要休了你!不,休了你太便宜你了,老娘要杀了你,替我的大孙子报仇!」 赵氏一边骂着,一边扑上去掐陈玉桂的脖子,看她那疯了般的架势,像是真的要把陈玉桂给活活掐死。 江梅梅和江思思见势不妙,赶紧跑过去将赵氏拉开。 陈玉桂被两个闺女护在身后,赵氏打不到人,气得捶足顿胸,扯开嗓子哭嚎。 「我可怜的大孙子啊,你咋这么苦命呢?投生在这么一个没用的娘肚子里,一天福没享到,还被自己亲娘给害死了!」 她正哭着喊着,忽然就听到两个孙女传出一声惊唿。 「爷!」 赵氏赶紧扭头,正好见到江林海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就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惊叫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哭声和骂声。 屋里乱作一团。 住在隔壁的两户人家,也都被吵醒了,来敲门问是咋回事了? 开门的是江思思,她哭着把家里的事儿说给邻居听了。 邻居一听就急了,赶紧让他们去健康堂喊人来! 家里已经走了个小的,可不能再走一个老的。 江仲平作为家里的长子,此时就算心中再怎么悲痛,也必须强打起精神,踉踉跄跄地摸黑朝健康堂跑去。 这会儿江微微正睡得沉,忽然听到哐哐的砸门声。 她立刻被惊醒,身边的顾斐也醒了。 顾斐让她别动,他穿上衣服鞋子,举着油灯下楼去开门,发现砸门的人居然是江仲平。 江仲平脸色苍白,神色仓皇焦急,哆嗦着嘴皮子问道:「微丫头呢?快、快把她喊出来,我家里出事了!」 顾斐问出什么事了? 江仲平道:「宝元死了,我爹吐血晕过去了。」 一听事关人命,顾斐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没有再犹豫,立即转身回去喊江微微。 此时江微微已经穿好衣服,她见到顾斐回来,问门外是谁? 顾斐将江仲平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微微万万没想到江宝元会死,昨天她给江宝元看病的时候,那孩子脉象虚浮,不停咳嗽,肺部唿吸声音浑浊,很显然是肺炎的症状。这种病放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的确是很难治的重症,如果他们一直拖着不来健康堂,也许江宝元再过半个月就得死。 可江微微昨天已经给江宝元开了止嗽散,止嗽散对于治疗肺炎有很好的疗效,即便不能彻底痊癒,但至少也能大大地减轻病症,怎么可能会死了?! 她觉得这件事情里面有蹊跷。 「走,去他们家看看!」 江微微匆匆往楼下跑,顾斐举着油灯紧随其后。 原本正在熟睡的柳芸、詹春生、阿桃三人也都被惊醒了,先后从屋里走出来。 他们瞅见江微微和顾斐神色匆忙,急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简单地说了下情况,然后对阿桃说道:「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去出诊。」 阿桃赶忙应下:「好!」 她穿上衣服,头髮顾不上梳理,随便用髮带一绑,然后就背上医药箱,跟着江微微和顾斐往外跑。 柳芸和詹春生被留在健康堂里。 柳芸忧心忡忡:「宝元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他昨天刚来咱们医馆看过病,微微还给他开了药,他吃完药没有痊癒,反倒还死了,难道是微微开的药方有问题?」 她越想越害怕,江林海一家子本来就跟江微微有旧怨,如果再加上江宝元的死,这仇恨可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詹春生没有说话。 他不觉得江微微的药方子有问题,以江微微的医术,即便治不好,也断然没有把人治死了的。 可江宝元这个时候死了,势必会跟江微微和健康堂扯上关系。 詹春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举着油灯匆匆往楼下跑,他跑到书案旁边,从抽屉里面拿出病历本。 江微微有给人写病歷的习惯,她每次给人看病开药,都会让顾斐帮忙记录下来,昨天给江宝元看病的时候也不例外。 詹春生翻开病历本,很快找到江宝元的病歷,上面清楚写明了江宝元的病症,以及给他开出的药方。 「桔梗、荆芥、紫菀、百部、白前、甘草、陈皮……」 借着油灯的光亮,詹春生将那些药材名称一一念出来,都是些比较常见的药材,也的确是针对治疗咳嗽肺病的。 以他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这个药方非但没有问题,反倒非常精妙,只要江宝元按时吃完三副药,病情肯定能明显好转。 可人怎么就死了呢? 詹春生百思不得其解。 …… 今晚江林海家里乱得不行,哭的哭,闹的闹。 等江微微等人走进家门时,正好见到赵氏在哭,一边哭还一边骂,先是骂老天爷不长眼,后又骂大儿媳是丧门星。 陈玉桂也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都要断了气似的,脖子和脸上还有伤痕,显然是刚被人给打出来的。 江思思和江梅梅也在哭,孙二刚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慰她们。 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哭声稍微顿了下。 江微微没有理会他们,直接走到床边,手指按在江宝元的颈动脉上。 的确是没有跳动了。 随后她又去翻看江宝元的眼睑,想查看一下他的瞳孔收缩情况。 孙二刚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赶紧开口喝止:「你干什么?宝元都死了,你还想对他怎么样?!」 江微微动作一顿。 她回头看向孙二刚,说:「我是大夫,当然要给宝元看看,万一还有得救呢。」 孙二刚飞快道:「都已经没气了,怎么可能还有得救?你赶紧让开,别碰宝元,宝元是吃了你的药之后才忽然暴毙而亡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对宝元的遗体动什么手脚?!」 ………… 神医小娇娘最近在参加积贊限免,麻烦大家多多点赞,点赞前两名的文可以获得两天的限免资格哦~ ------题外话------ 感谢chris、小祖宗、墨白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304章:你个庸医,你该死! 孙二刚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还沉浸在悲痛中的赵氏等人。 他们霍然停止哭闹,齐刷刷地盯着江微微。 赵氏一骨碌地站起来,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指着江微微就骂:「对啊!我家大孙子是吃了你的药才忽然死的,肯定是你卖的药有问题,你故意害死了我家大孙子!你这个庸医!丧良心的小贱蹄子!老娘要你给宝元偿命!」 说着她就张牙舞爪地朝着江微微扑过去。 顾斐抓住她的胳膊,阻止她靠近江微微。 江微微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赵氏浪费口舌,她继续给江宝元检查遗体,想看看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孙二刚见势不妙,大步冲上来,要将江微微拉开,口中还不忘大喊。 「你心里记恨咱家,故意药死了宝元,现在怕被发现,还想毁尸灭迹不成?我警告你,你立刻滚出去,不准再靠近宝元!」 阿桃赶紧上前阻拦。 孙二刚心里有鬼,生怕被江微微查出端倪,想也不想就用力推了阿桃一把。 阿桃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最后是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时陈玉桂也跳了起来。 她那双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几乎都快睁不开了。 她随手拔下髮髻中的木簪子,用力朝着江微微刺过去,口中发出疯狂的怒吼:「是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想毁尸灭迹不成?你个庸医,你该死!我要杀了你!」 江微微没有闪躲。 她抬起手,稳稳抓住陈玉桂的胳膊。 陈玉桂手中的木簪无法刺下去,被迫停在半空中。 江微微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江宝元是吃了我的药不假,可他这两天就没吃过别的东西吗?你能确保他一定是吃了我的药才死的吗?」 陈玉桂一怔,原本被仇恨沖昏了的脑子,稍微有了一点理智。 是啊,江宝元这两天并非只吃了药,他还喝了水,吃了稀粥,还吃过赵氏给的糖块。 谁又能确保问题就一定出在药上面? 江微微道:「我是大夫,我还想在云山村里待下去,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恩怨,就亲手砸掉自己的招牌?以前在我们健康堂看过病的人有那么多,其中不乏跟我有仇的,可他们现在都好端端的,没有人出事,为什么只有你家江宝元出了事?你难道就没想过,问题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你们家里?」 陈玉桂的思绪顺着她的话往下想。 「我家……我家能有什么问题?」 「想想你家这两天给宝元吃过的东西,再想想你家最近有没有来什么客人,有没有做出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陈玉桂觉得儿子吃过的东西都没有问题,至于客人…… 她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大闺女和大女婿。 孙二刚被看得心里发虚,口中声音却变得更大了。 「娘,您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难不成您还真信了江微微的鬼话?咱们是一家人,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可能会去害宝元?反倒江微微那丫头,跟咱们家一直就有旧怨,她肯定是怀恨在心,故意害死宝元,以此来报復咱家!」 随后他又看向赵氏和江仲平,激动地喊道:「奶,爹,宝元不能白白死了,这件事情一定要讨回个公道,咱们这就去请村长和里正,请他们给咱们主持公道!」 赵氏觉得孙女婿的话很有道理。 能干得出杀人这种恶行的人,也就只有江微微那种六亲不认的死丫头。 肯定是她怀恨在心,故意害死了江宝元! 赵氏挣脱不到顾斐的手,只得沖大儿子喊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请村长和里正啊!」 江仲平赶紧应下:「哦哦!」 他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住在隔壁的邻居此时都站在门外,看着屋里的闹剧。 平时村里经常有人吵吵闹闹的,可很少有闹出人命的,以至于大家虽然满心八卦,却也不好当着刚刚死了家人的江家人面说什么过分的话。 陈玉桂既觉得江微微的话有道理,也觉得大女婿的话有道理。 她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江思思已经冲上来,用力将江微微往外推,愤怒地叫喊:「你已经害死了我弟弟,还想害死我娘吗?你个害人精,你放开我娘!」 江微微不想被江思思碰到,直接松开陈玉桂的手臂,往旁边让了一步。 江思思趁机挤到江微微和陈玉桂的中间,将陈玉桂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江微微。 江梅梅怕娘和妹妹吃亏,也想过去帮忙,却被孙二刚给一把拉住。 孙二刚低声道:「你还怀着身孕,别乱动,万一伤到肚里的孩子咋办?!」 思及肚里的孩子,江梅梅又停下脚步,不敢再凑过去,只眼巴巴地站在旁边干着急。 江微微心情很烦。 说真的,要不是门外有很多人看着,她此时真恨不得一板砖下去,把这家人全给拍晕过去,省得在她面前碍事。 她喊了一声阿桃。 「把银针给我。」 阿桃赶紧拿出针包,打开摆在她面前。 江微微从中抽出一根银针,准备往江宝元的喉咙扎下去。 见状,陈玉桂和赵氏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声。 「你干什么?住手!」 江微微对她们的喝止充耳不闻,直接将银针扎了下去! 陈玉桂和赵氏疯了般朝她扑过去,想要阻止她伤害江宝元的遗体,却被顾斐刷刷两下全给打晕了。 孙二刚见状,想上去帮忙,结果被顾斐一脚给踹中膝盖,痛得他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江梅梅赶紧跑过去,将孙二刚扶起来。 江思思先是看了看陈玉桂,后来又看了看赵氏,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害死了我弟弟还不够,还想来害死我们全家吗?!」 江微微完全无视她的喊声,顾斐也不理她。 她自知不是顾斐的对手,扭头朝门外围观的邻居们哭求。 「各位叔叔婶子大哥大姐们,求你们看在咱们邻居一场的份上,帮帮我们家吧!」 邻居们犹豫不决。 他们虽然觉得江家人可怜,但也不敢直接跟顾斐对上,顾斐不仅拳脚功夫了得,还是个举人老爷,真要打伤他的话,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第305章:你别冤枉我! 有人试着开口劝解:「顾举人,人家娃儿都死了,死者为大,你们就让人家安息吧,别再折腾人家的遗体了。」 顾斐充耳不闻。 他站在江微微身后,犹如一堵铁墙,不让任何人妨碍到江微微。 江思思见大家都不肯伸手帮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都是软蛋吗?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还怕顾斐一个人,你们到底还是不是男人啊?!」 原本还对他们家怀有同情之心的村民们,被她这么一骂,那点同情心瞬间就烟消云散。 之前开口劝顾斐住手的那个人,此时也闭上嘴,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他们又不欠江家什么,凭什么就一定要帮江家?! 江微微缓慢拔出银针。 原本亮闪闪的银针,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她眯起双眸,道:「江宝元体内有毒,他是被人毒死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惊呆了。 就连江思思和江梅梅姐妹两个也都暂时停下动作,一起看向江微微,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孙二刚听到中毒二字,眼睛闪了闪,心里越来越发虚。 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故意特别大声地质问:「你怎么能确定宝元是被人毒死的?」 江微微将手中的银针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你们看看这银针的颜色。」 虽然光线不太好,但大家还是看清楚了,那根银针下半截全是乌黑的。 有那略通医理的村民立刻就明白了。 「因为宝元体内有毒,这银针才会变成黑色!」 孙二刚立即大声反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清白的,也许是你在药材里下了毒,毒死了宝元!」 江微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头皮发麻,良久她才开口:「我给人看病,都会写病歷,病历本上清楚记载了我给江宝元开的药方,你们可以随意查证药方是不是有问题。」 孙二刚心里清楚,今晚绝不能让江微微洗脱嫌疑,否则最后倒霉的就是他了。 他呵呵冷笑:「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要是下毒的话,又怎么可能把毒药写到病歷和药方中?」 「那照你的意思,是我亲手将毒药掺进了药材里面吗?」 「对!」 闻言,江微微却是一笑。 孙二刚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江微微没有理他,而是看向旁边的江思思,问:「昨日你们来健康堂看病,你也是在场的,你应该亲眼看到了,我只负责写方子,药是阿桃抓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碰一下你们的药材。」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江思思,等待她的回答。 江思思仔细回想,发现江微微确实没有碰过那三包药材。 可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江微微。 她哼道:「就算你没有碰过药材,你也有可能指使阿桃,让她偷偷往药材里面下毒。反正阿桃是你的人,你让她干什么,她自然就会干什么!」 阿桃急急地辩解:「我没有下毒!你别冤枉我!」 江微微抬了下手,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阿桃只得委屈巴巴地闭上嘴。 江微微道:「既然你们非要认定是我下的毒,那就把我昨天开给你们的药材拿出来吧,我开了三副药,一天吃一副,今天应该是第二副,还有最后一副药没吃吧,把那包药材拿出来看看吧。「 江思思却不乐意:「凭什么你让我们拿药材,我们就得拿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趁机毁灭证据?!」 孙二刚眼珠子一转,想悄悄熘出去,往那包药材里面加点料。 无奈他的膝盖被踢伤了,走路一瘸一拐,脚步声很大,刚走出去两步就被人发现了。 有人问他去哪里? 他撒谎说自己要去撒尿。 又有人笑话他:「你小舅子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去撒尿?」 孙二刚道:「人有三急,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能被尿给憋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人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村长来了!」 人群立即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村长江丰年带着两个儿子大步走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脸色煞白精神恍惚的江仲平。 他们几个一进来,大家的注意力就齐刷刷地转移到了村长身上。 江思思一见到村长,就跟见到救世主似的,立即哭着喊道:「叔公啊!江微微毒杀了我弟弟,还让她男人打死了我奶和我娘,求您给我们家做主啊!」 江仲平大惊失色,咋他出门一趟回来,娘和媳妇都被打死了?! 孙二刚也趁机告状:「顾斐刚才踹了我一脚,把我的腿都给踢断了!」 说着他还撩起裤腿,露出青了一块的膝盖。 江丰年面皮一抽,没去理会孙二刚,而是盯着江思思问道:「啥?顾斐打死了你奶和你娘?」 江思思使劲点头,指着旁边躺在地上的赵氏和陈玉桂,急得跺脚:「您看啊!」 江丰年看向顾斐。 顾斐淡淡道:「只是打晕而已。」 江仲平不信,快步跑过去,将赵氏和陈玉桂抱到床上,发现她们两个都还有唿吸,除了睡着了,身上没有明显伤处,立即放下心来。 他没好气地沖江思思训道:「胡咧咧个什么东西?你奶和你娘明明就只是晕过去了,你居然张嘴就说她们死了,你是要把我们都给吓死吗?!」 江思思缩了下脖子,小声嘟哝:「我看她们一直不醒,就以为她们死了嘛。」 江丰年懒得再理她,扭头看向江微微,问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将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一遍。 因为旁边还有很多人看着,且江微微说的都是事实,孙二刚虽然有心打断,却无从插嘴。 江丰年听江微微说完后,又再度看向江思思。 「你去把没吃的那包药材拿来。」 江微微提醒道:「还有今天的药渣,连同药罐子一起拿来。」 江思思不乐意听她的安排,可村长已经发话了,江思思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孙二刚眼珠子一转,忙道:「思丫头,我陪你一起去拿吧。」 江微微道:「你的腿都受伤了,还是老实待在这里吧。」 「只是一点轻伤,不妨碍走路的。」 第306章:清白 江微微嗤笑:「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我相公踢断了你的腿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只有一点轻伤了?孙二刚,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很容易让人怀疑你心里有鬼啊!」 孙二刚本来就心里有鬼,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像被踩中尾巴的猫,激动地叫道。 「你说谁心里有鬼?你才是心里有鬼!明明就是你害死了宝元,还唆使你相公打伤了我,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你居然还敢往我身上泼污水?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江微微原本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见他这副激动的样子,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怀疑。 再联想刚才孙二刚一直努力引导大家去怀疑她的行为…… 真是越想越可疑啊! 江微微啧了声,扭头看向江丰年,道:「叔公,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平时我给大家看病,还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就沖这一点,大家都应该是相信我的。」 江丰年颔首:「嗯,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 门外围观的村民也都点头。 他们平时生病受伤什么的,都是去健康堂看的病,诊金便宜,药价也不贵,要是没钱的话,还能赊帐,以后慢慢地还,他们对健康堂都是心怀感激的。 虽说现在有人死了,可也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就是江微微下的毒。 所以大家在感情上还是更加偏向于江微微。 江微微又接着道:「你们相信我,我自然也相信你们,咱们云山村里的人,都是淳朴善良的,彼此也知根知底,即便偶尔有那么几个极品,但也还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你们与其怀疑同村的人,不如去怀疑别村的人,比起同一个村里的人,显然是那些外村人更加值得怀疑,谁知道那些外村人是个什么货色?他们不是咱们村的人,咱们又不晓得他们的具体情况,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狼?」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孙二刚。 在场只有他一个外村人。 孙二刚被看得头皮发麻,恼怒道:「你看我做什么?我是外村人没错,可我也是江家的女婿,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下毒杀人的龌龊事?!」 江微微呵呵一笑:「你跟大堂姐是去年成的亲,成亲到现在,除了三朝回门,就没有来过云山村,今天算是头一遭吧?能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突然回来吗?为什么你们今天回来,夜里宝元就死了?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论起引导舆论,江微微这个接受过精英教育、并且在消息大爆炸时代长大了的人,远比古人更加在行。 她先是用情感将村里人都拉到自己这一边,再把矛头指向孙二刚这个外村人,让大家注意到他身上的疑点,进而对他产生怀疑。 人都是这样的,没产生怀疑还好,一旦产生了怀疑,那么怀疑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此时就连江思思和江梅梅看孙二刚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了。 更别提其他人了,看他的眼神充满打量和怀疑。 孙二刚心急如焚,不断往外冒冷汗,慌忙为自己辩解:「我跟宝元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他?你们别相信江微微的胡言乱语!昨天她跟娘家人发生了冲突,还打伤了元宝他爹,这才一天多的功夫,元宝就忽然死了,且还是吃了她开的药之后才死的,明显是她动的手脚啊!除了她没有别人能干这事了!」 江微微嗤笑:「我若真想害死江宝元,昨天我就不会答应救他,更不会给他开药,我只要放任他不管,以他的病情严重程度,不出半个月就能病死。那样一来,不仅能让江宝元死得更加痛苦,我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我做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非要给他开三副药?」 孙二刚强行反驳:「也许是你想要趁机赚点药钱呢?」 「呵呵,你觉得以我现在的身家,还会在乎那么几百文的药钱?我要是真那么在乎钱的话,我就不会只收每个人五文钱的诊金了。」 江微微的话有理有据,一下子就获得了在场众人的贊同。 大家既不傻也不瞎,从江微微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就能看得出来,她不在乎钱,而且以健康堂那源源不断的客流量,几百文钱对她来说,真的是不值一提。 孙二刚对她提出的质疑无法成立。 这让孙二刚心急如焚,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江微微反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呢?」 「我本来就是清白的!」 「那我也是清白的。」 「你!」 孙二刚说不过她,气得面红耳赤,同时心里又急得不行。 他从江思思口中听说了江微微的事情,知道江微微是个厉害的人物,却没想到她有这么厉害,嘴皮子利索得不行,若没有真凭实据,根本无法从她身上占到半点便宜。 江丰年这时开口了。 「无论怀疑谁,都需要真凭实据,思丫头,你去把药材和药渣拿来,咱们当众查验。」 这次江思思没有再磨蹭,转身就往外跑去。 孙二刚忙道:「我陪你一起去!」 江丰年道:「你留下,哪里也不能去。」 村民们听到村长的话,立即上前将门口堵住。 孙二刚出不去,只得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江丰年,不满之色溢于言表:「村长,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难不成你真怀疑是我害死了江宝元?」 江丰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刚才微丫头说得没错,你身上也有怀疑,你和微丫头作为嫌疑犯,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不能因为我是外村人,就故意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江丰年道:「若你真是冤枉的,待查清楚真相后,我会亲自向你道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孙二刚还能说什么?只能闭嘴。 江梅梅有心为他辩解几句,可余光触及到床上躺着的江宝元遗体,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死的是她亲弟弟,她比谁都想知道真兇是谁。 第307章:伪证 很快江思思就抱着药罐子和药包拿来了。 她把东西放到桌上。 江丰年当众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的药材。 在场众人除了江微微和阿桃之外,没人通晓医理,无法确认药材是否有毒。 但江微微和阿桃都是嫌疑人,为了公平起见,不能由她们辨认药材。 有人提议去请李郎中。 顾斐脚程比较快,他主动揽下这件差事。 李郎中住在隔壁村,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 大黑跑得飞快,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李郎中给驮到了云山村,顾斐怕两个人太重压得大黑跑不动,便没有坐到驴背上,而是跟在后面跑,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被大黑甩掉,一直稳稳地跟在大黑后面。 到达目的地,顾斐扶着李郎中下来,快步跑进屋里。 众人见到李郎中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 李郎中也不废话,先是给江宝元检查了一下遗体,确定是中毒而亡,再帮忙检查药材和药渣。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安静等待结果。 孙二刚一直在擦汗,显得极其紧张。 良久,李郎中才开口了。 「这些都是治疗肺病咳嗽的药材,没有任何问题。」 阿桃立即说道:「你们听到了吧,药材没有问题,我们是被冤枉的!」 孙二刚不服气:「这一包药材没问题,不能保证另外两包药材也没问题,也许你们只在其中一包药材下了毒呢?」 「你!」阿桃气得跺脚。 江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阿桃冷静点。 江丰年让李郎中继续往下说。 李郎中指了指药罐子里的药渣,道:「这里面的药渣有毒,我所学有限,只能大概估摸出这是一种蛇毒,应该是用某种毒蛇的蛇胆炼制而成。」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那个药罐子上面。 江丰年直接将药罐子里的药渣全部倒到桌上。 湿哒哒的药渣平铺开来,看起来跟普通药渣没什么区别。 李郎中用银针试了试,银针一下子就变得乌黑。 江丰年看了下银针,然后看向江思思,问:「这罐汤药是谁熬的?」 江思思似乎是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这罐汤药上面,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说道:「这药原本是我娘熬的,后来我弟弟忽然醒了,喊着要娘,于是我娘就跑去照看我弟弟了,我和大姐留在灶屋里照看汤药。」 「也就是说,这罐汤药是你们母女三人熬出来的?别人没有经过手?」 江思思先是点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又摇头。 江丰年皱眉:「你这一下点头又一下摇头的,都把我给搞煳涂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和大姐在照看汤药的时候,大姐夫忽然来了,他说给我带了好看的尺头,让大姐拿给我,于是我就和大姐一起去屋里看尺头,让大姐夫留在灶屋帮忙照看汤药。」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孙二刚。 孙二刚双腿发抖,差点就给跪下了。 好在他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勉强保持冷静,辩解道:「我是照看了一会儿汤药,可我什么都没干啊!」 江微微问:「有谁能证明你在照看汤药的那段时间里什么都没干吗?」 孙二刚答不上来。 江微微问:「没有人能为你作证,对吗?」 孙二刚是真的急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家媳妇,想让她帮忙做个证。 江梅梅见他看向自己,那目光里满是求助的意味。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她帮忙做假证。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可一想到自己肚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孩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下去。 弟弟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復生,而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江梅梅忍住对弟弟的愧疚,颤抖着声音开口:「我能给我相公作证。」 孙二刚心中一喜,正要说话,就听到江思思先一步开口了。 「姐,你在说什么呢?今天傍晚你一直跟我在一起,你怎么可能知道姐夫在灶屋里做了什么?」 江梅梅一噎。 她只顾着自家相公的事情,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 孙二刚心中尚未完全冒出头的喜悦,瞬间就被掐灭了。 江微微笑出声来:「堂姐夫,你为了给自己洗脱嫌疑,连找人做伪证这种事情都想得出来啊?」 孙二刚忙忙地辩解:「不是我干的!我是无辜的!」 刚才大家对他还只有两三分的怀疑,但他找人做伪证这个行为,让大家对他的怀疑指数瞬间攀升到了八九分。 他若是不心虚,又何必非要找人做伪证?! 江丰年盯着孙二刚看了片刻,道:「阿牧,你带人去搜孙二刚的房间。」 江牧一口应下,叫上两个村民一起去了。 随后江丰年又道:「阿越,你给孙二刚搜身。」 江越大步上前,要去搜孙二刚的身。 孙二刚立即闪躲,慌忙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我不是你们村的人,你们没资格这么对我,滚开!」 他表现得如此抗拒,越发让人觉得可疑。 江越一个人制服不了孙二刚,顾斐上前去帮忙,三两下就把剧烈挣扎反抗的孙二刚给按在了地板上,无法再动弹。 江越开始给孙二刚搜身,搜得极其仔细,连鞋底子都没放过。 江梅梅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江思思给拦住。 江思思道:「他可能是杀害弟弟的真兇,必须要查清楚才行!」 江梅梅不停地摇头:「不是他干的,一定不是他干的,你们放了他!」 这个时候,江微微走到了桌边,她先是看了下药渣,然后又拿起药罐子,仔细检查了下。 这药罐子从里到外都黑乎乎的,表面凹凸不平,有很多类似蜂窝的小小凹陷。 借着桌上的油灯光亮,江微微注意到,在药罐子边沿处,有一点点儿白色粉末。那粉末卡在凹陷之间的缝隙里,除非用清水沖洗,否则很难弄干净,又因为只有一点儿,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它。 她将村长和李郎中叫过来,指着药罐边沿处的那点白色粉末,示意他们自己去看。 ------题外话------ 感谢139******36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08章:不在场证明 李郎中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将那点白色粉末挑出来。 碰到白色粉末的银针尖端,一下子就变黑了。 这药粉有毒! 李郎中脸色微变,立即将此事告知村长。 江丰年听完后,心中已经有了底。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孙二刚,道:「好你个孙二刚,居然跑到我们云山村来下毒杀人,今日若不能严惩你,其他村都还以为咱们云山村是好欺负的!」 孙二刚大叫:「我是冤枉的!我没有下毒!」 没想到他都到这个时候还死鸭子嘴硬,江丰年万分气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他扭头看向江微微,道:「你来说,让他彻底死心!」 他是知道江微微的,这丫头嘴皮子利索,像这种怼人的活儿交给她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江微微也不客气,指尖点了下旁边的药罐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药罐口沾有毒药,这说明毒药是在熬药的过程中,被人悄悄加进去的,并非药材本身有问题。熬药的人除了大伯娘、大堂姐、思丫头外,就只有你了。她们母女三人都能为彼此做不在场证明,唯有你,无人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下毒之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 孙二刚一噎。 他想起来了,自己在下毒的时候,药粉不小心撒了一点在药罐上,但他很快就用手拂去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给发现了痕迹。 恰在此时,江越从他的衣服里面搜出了一个小纸团。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黄色油纸,纸张展开后,还能看到一点儿沾在上面的白色药粉。 他赶紧把油纸递过去给村长和李郎中看。 李郎中虽然见识不多,可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这是毒药,跟药罐口上残留的毒药是一样的!」 这下子证据确凿,下毒之人是孙二刚无疑! 众人全都看向孙二刚。 江仲平已经是勃然大怒。 他就只有江宝元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全指望江宝元给自己养老摔盆子,可现在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居然被孙二刚给害死了! 这让他是又怒又恨,恨不得将孙二刚扒皮抽筋,当场就给剁了! 他双目赤红,冲上去对孙二刚拳打脚踢,怒骂道:「你居然连自己的小舅子都害,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亏得我们一家人那么信任你,你对得起我们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老子要为宝元报仇!」 孙二刚疼得嗷嗷惨叫,想要反抗,无奈手脚都被顾斐牢牢钳制住,根本无法动弹。 江思思也是气不过,冲上去抓了两把。 眼见孙二刚要被打死了,江牧和江越赶忙将人拉开。 此时孙二刚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脸上和脖子上有好几道抓痕,衣服上全是鞋底印,头髮也被扯散了,看起来极其狼狈。 然而在场却没有人同情他,只觉得这人真是死有余辜。 孙二刚自知这次是逃不掉了,只能不断地讨饶。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鬼迷了心窍,才会干出那种下作事情。求你们看在往日里的情分上,饶了我一命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害人了!」 江思思用力朝他啐了一口:「你杀了人,就该偿命!」 江仲平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对,就该杀了你给宝元偿命!」 孙二刚看向江梅梅,哭着哀求:「媳妇,求你看在未出生的孩子面上,帮我求个情吧!」 江梅梅此时脸色煞白如纸。 她看了看自家男人,又看了看自家弟弟的遗体,终于承受不住打击,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众人都是一惊。 江微微第一个走过去,按住江梅梅的手腕,给她把脉,片刻后道:「情绪起伏过大,气血剧烈上涌,导致腹中胎儿有点不稳,赶紧把人扶进屋里去休息,再喝一副安胎药,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江丰年赶紧让江思思把她姐扶走。 江思思原本不大乐意,她觉得要不是大姐把姐夫带回来,弟弟也就不会被害死了,这件事情大姐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可村长都开口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不给村长面子,只得不情不愿地把大姐扶起来,去了隔壁的屋子。 江微微问村长。 「您打算怎么处置孙二刚?」 江丰年想了下:「先绑起来,关进祠堂,等明早族老们和里正来了,再商量该怎么办吧。」 其实出了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是报官,直接把犯人丢给官府处理就行了。 可乡下地方鲜少有人愿意跟官府打交道的,村里出了什么事,大多是内部解决,官府一般也不会知道,即便事后知道了,派人过来问一句,再做个登记也就可以了。 像江微微那样,动不动就要闹上县衙的人,是少之又少。 孙二刚听到村长的话,原本惶恐不安的神色,竟然稍稍舒缓了些。 依照惯例,杀人是要偿命的,可他是杨树村的人,云山村如果要处置他,肯定要跟杨树村的村长打声招唿。杨树村村长跟孙二刚是亲戚关系,且他这次下毒害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杨树村,村长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江微微注意到了孙二刚的神色变化,她眼珠子一转,扭头对村长道。 「都这么晚了,开祠堂太麻烦,不如把孙二刚关到健康堂里,有我相公在,孙二刚肯定跑不了。」 江丰年看向她,目光中透出几分探究:「你想做什么?」 江微微露出个无辜又无害的笑容:「他刚才咬死了说我下毒害人,故意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要不是我聪敏,再加上叔公公正,今晚估计我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他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我总得想办法回报一下他,您说对吧?」 江丰年面皮一抽,心想微丫头果然还是那个微丫头,半点亏都不肯吃。 不过他也不介意卖她这个面子,反正把人关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江丰年道:「你想把人带走也可以,只有一点要记住,千万别把人给弄死了。」 江微微爽快应下:「没问题,有我在,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江丰年:「……」 他朝孙二刚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你说说你,活着不好吗?非得去作死! 第309章:嫉妒 孙二刚原本还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江丰年居然转眼就把他卖给了江微微。 他顿时就慌了:「村长,求您把我关到祠堂里面吧!我就想待在祠堂里,我不想去健康堂!」 江微微一巴掌唿到他的脑门上:「你一个杀人犯,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 随后她沖顾斐道了声。 「相公,把这傢伙带去健康堂关起来。」 顾斐一把将孙二刚拎了起来。 孙二刚拼命地挣扎反抗,顾斐嫌他麻烦,抬手就在他的后脑上狠狠敲了一下。 孙二刚只觉得眼前一黑,立即昏了过去。 顾斐单手拎起孙二刚的后衣领,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拎了出去。 江丰年沖围观的村民摆了摆手:「事情解决了,都回去吧,别堵在人家门口了,看着像什么话?!」 有人问:「明天开祠堂处理孙二刚,我们能去看看吗?」 江丰年道:「随便你们,想去看就去看吧。」 村民们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去祠堂占个好位置,这大冷天的,大家窝在屋里实在无聊,难得有这么一齣好戏,绝对不能错过。 江林海一家七口人,死了一个,昏倒了四个,如今只剩下江思思和江仲平父母两个还好端端的。 江微微先是给江林海看了下,确定他是急火攻心,打击过大,一时没能承受得住,这才导致吐血昏迷。 她利用太素针法,给江林海针灸。 李郎中站在旁边看着,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银针,神色非常复杂。 最初他得知江微微开了医馆,还觉得江微微不过是异想天开,一个乡下小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就想给人看病,简直是痴人做梦! 可伴随健康堂的名气越来越大,李郎中这才不得不正视江微微的存在。 一些他治不好的病患,到了健康堂,都被治好了。 即便李郎中再怎么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江微微的医术。 去健康堂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来找李郎中看病的人就越来越少,此消彼长之下,演变到如今,隔三差五他才能有一个病人,没有病人就没有诊金,赚不到钱,日子越来越难过。 他媳妇甚至都开始劝他,别再给人看病了,从明年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去种地吧。 李郎中心里那个愁啊! 以前他给人看病,不仅轻松,能赚钱,还备受人尊敬,要让他放弃郎中的身份,跟其他人一样去地里刨食,这让他心里多少都有点接受不了。 说真的,李郎中其实是有点嫉妒江微微的,他嫉妒她年轻,嫉妒她有天分,他需要花费数年才能经营出来的名声,被她短短几个月就给超越了。 刚才在检查药材的时候,他心里甚至冒出个邪恶的念头—— 要不干脆就顺势推一把,把罪名都推到江微微身上,让她成为杀人犯,让健康堂彻底从九曲县消失。 那样一来,他又成了这附近唯一的郎中,他的生意也能恢復到以前。 可临到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行医救人这么多年,虽说医术浅薄,能治好的病人很有限,可他至少是问心无愧。若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嫉妒心,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那他前面几十年的努力和坚持,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李郎中不由得嘆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自己没本事,技不如人。 恰好江微微余光瞥见了李郎中的神色变化,她心里微微一动,有了个想法,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便暂且将那个想法压下去,等以后再找机会跟李郎中谈一谈。 几针下去,很快江林海就悠悠转醒。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微微,表情逐渐从茫然,变成了悲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到了大房的屋里,看到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江宝元,顿时就悲从中来,扑上去抱住尸体大哭起来。 江丰年和李郎中看得难受,都忍不住湿润了眼睛。 他们年纪跟江林海差不多,对他们这把岁数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髮人送黑髮人。 就连阿桃也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悄悄别过头去。 唯有江微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以前当医生的时候,医院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各种生离死别的桥段,她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她对江丰年道:「叔公,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你奶和你大伯宁咋办?她们还没醒呢。」 「她们没事,用力掐人中就能醒来。」 江丰年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转而又道:「我让阿越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就这么点路程,我们自己能走回去,」江微微又看向李郎中,微笑着问道,「现在天色很晚了,你家离这里挺远的,夜路不好走,你不如先去健康堂凑合一晚吧?」 李郎中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下:「那就打扰了。」 三人离开了江林海家。 江微微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阿桃和李郎中一人背着个医药箱,跟在她的身后。 阿桃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们说,为什么人会死啊?」 李郎中嘆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阿桃嘟哝:「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很难受啊,好端端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李郎中知道她说的是江宝元,对此也觉得很是惋惜。 阿桃又道:「要是哪一天,我身边有人忽然就没了,我心里肯定要难受死了去。」 李郎中想到了自己爹娘去世的情景,心情变得沉甸甸的,一时间也不想说话了。 江微微看着前方无尽的黑夜,缓缓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阿桃和李郎中都是一怔。 他们虽然认得字,却没读过多少书,并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都有些茫然。 阿桃在江微微的教育下,已经养成了不懂就问的习惯,她好奇问道:「微微姐,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江微微缓步向前,不疾不徐地说道:「人生就是一趟艰难的旅程,你我都是那匆匆的过客,就如在不同的客栈停了又走,走了又停,所以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些过往伤怀,更没必要为此徒增烦恼。特别是咱们这些做大夫的,既要看重生死,也要看淡生死,豁达处事,才能不被生死所累,忠于本心。」 阿桃和李郎中听了她的话,心里都有了一点触动。 第310章: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氏和陈玉桂还在昏睡,江丰年不好碰她们,便让江思思去掐她们的人中。 江思思照做。 很快赵氏和陈玉桂就被掐醒了。 她们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跳起来要跟江微微拼命,结果却发现屋里早就没有了江微微的踪影,忙问人去哪里了? 江丰年将江宝元被害的真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赵氏和陈玉桂简直要疯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害死江宝元的真兇居然是孙二刚! 要不是人证物证确凿,她们都以为是江丰年在骗人。 赵氏气得捶足顿胸:「我们老江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哦?居然把孙女嫁给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枉费咱们家把他当自家人看待,他倒好,居然还下毒害死了我的大孙子!这种丧良心的狗东西,就该天打雷噼,不得好死啊!」 陈玉桂也很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悲痛和绝望。 孙二刚是她的大女婿,是大闺女的夫君,如今她的女婿杀了她的亲儿子,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还怎么面对公婆相公? 她倒宁肯是江微微动的手,这样至少她还能名正言顺地去憎恨江微微那个外人。 可现在,她却连憎恨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江林海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在得知真相后,悲怒交加,又再度被气晕过去。 江仲平赶紧将他老人家扶到床上躺下。 赵氏见状,怕老头子真被气出个好歹来,顾不上再骂,赶紧跟过去照顾江林海。 陈玉桂仍旧守在床边,看着儿子的遗体哭个不停,江仲平有心安慰,可他自己心里也难受,根本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人。 江思思还在照顾昏睡中的大姐。 江丰年见该说的都说了,便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了。 今晚的江林海家里,一片愁云惨澹。 且说健康堂这一头。 阿桃去烧水,顾斐带着李郎中上楼,给他安排了一个屋子。 李郎中简单地洗漱一番就睡下了。 柳芸和詹春生此时都没心思睡觉,他们已经从顾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江宝元的死,都觉得挺惋惜的。 江微微问:「孙二刚人呢?」 顾斐道:「关在柴房里。」 「你们都去睡吧,相公,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傢伙。」 江微微抬脚往后院走去,顾斐跟了上去,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既然江微微说了让他们去休息,他们也不好非要跟上去,只得满怀心事地回楼上去了。 推开柴房的门,江微微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孙二刚。 这傢伙到现在还晕着呢。 江微微道:「相公,把这傢伙弄醒,我有点事情要问问他。」 顾斐去井里打了一桶水,然后将孙二刚拖出去,把他的脑袋按进水桶里。 片刻后,孙二刚开始挣扎起来,双手乱抓,双腿乱蹬。 顾斐放松力道。 孙二刚立即从水里拔出脑袋,剧烈地咳嗽,大口地喘气。 他的头髮和衣襟全部湿透了,再加上他那张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脸,此时看起来格外狼狈。 等他稍稍缓过气来了,江微微这才好整以暇地开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老实回答,今晚我就让你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你要是不老实的话,那就有你的苦头吃了。」 孙二刚喘着粗气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快放了我!」 江微微啧了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相公,让他好好体会一把,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顾斐手下一用力,再次将孙二刚的脑袋按进了水桶里。 口鼻被水堵住,无法唿吸。 孙二刚拼命地挣扎反抗,可惜没用,按在他头上的那只大手,就像是有千斤重般,让他无力反抗。 窒息导致大脑缺氧,肺部开始灼烧,火辣辣得疼。 就在他几乎快要晕厥的时候,他感觉到按在头上的力度变轻了。 他手忙脚乱地抬起头,大口地喘着粗气,新鲜冰冷的空气一下涌入肺部,刺激得他不断咳嗽。 从没有哪一刻,他有像现在这么喜欢自由唿吸的感觉。 江微微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孙二刚还在喘气,没有说话。 江微微笑了下:「继续。」 顾斐一用力,又把孙二刚的脑袋按进了水桶里。 片刻后再松开。 这次江微微没有再开口问话,而是就那么坐在井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被再次按进水桶里。 孙二刚被连续按了三次之后,终于是再也承受不住了,窒息让他无比接近死亡,强烈的恐惧感令他浑身发抖,不由自主地小便失禁了。 他瘫软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哆哆嗦嗦地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求你们、放了我!」 闻到那难闻的尿骚味,江微微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嫌恶地说道:「还真是没用啊,就这么两下子就扛不住了,你刚才不是还挺硬气了吗?」 孙二刚刚才之所以能那么硬气,是觉得他们拿他没办法,没想到这两口子看着都挺好看的,行事作风居然那么兇残,当真是把他往死里整。 他又不是真的不怕死,自然是不敢再硬抗了。 江微微问:「你为什么要给江宝元下毒?」 孙二刚不想说,可一想到刚才被按在水里无法唿吸的痛苦,他又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因为我想栽赃嫁祸给你。」 江微微挑眉:「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孙二刚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是跟你无冤无仇,可是徐举人跟你有仇,那包毒药是徐家的郑管家给我的。郑管家让我找一个在健康堂抓过药的病人,把那包毒药下进去,然后想办法把罪名推到你身上,让大家都觉得是你害了人,这样一来,你们健康堂的招牌就毁了。」 「我特意找人问过,你们健康堂最近在放假,没怎么给人看病,我一直都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我听说了江宝元生病的事情,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就赶紧带着媳妇一起到了江家。」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311章:真兇 「其实我没想过要杀江宝元,我也不知道那包毒药真能毒死人,当初郑管家跟我说,那包毒药只会让人拉肚子,谁知道……谁知道那居然是一包能毒死人的毒药!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江宝元已经死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将错就错,把罪名推到你身上。我要是早知道那药能毒死人,我说什么都不敢给江宝元吃,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江微微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徐锦河密谋策划的。 她看了一眼顾斐。 顾斐问道:「你为什么要帮徐锦河害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孙二刚边哭边说:「徐锦河的娘是我们杨树村人,自从徐锦河考上举人后,咱们杨树村就跟着沾了不少光。他名下有七十多亩的田地,咱们村里有好些人家都在他那里租了田地。我们家也不例外,在徐锦河那里租了八亩地,每年交一半的粮食给他作为租子,另外一半粮食可以留下来自己家吃,因为有了这八亩地的收成,咱家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可前几天徐家的管家却突然来村里告诉咱们,说是徐举人准备把七十多亩田地全都给卖掉,租给我们的田地也必须收回去,这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正好我媳妇怀孕了,这眼看就要生孩子了,到时候家里又要添一张嘴吃饭,没有粮食不行啊!」 「我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带着一坛酒悄悄去找郑管家,求郑管家帮忙说说情,不要把地卖了。郑管家喝了酒,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在得知我家的情况后,就提出个交易,说是让我帮徐举人办个事情,只要事情办成了,那七十亩地就不卖了,另外还送五亩地给我。我当时高兴坏了,忙问是什么事?郑管家说健康堂的江微微得罪了徐举人,徐举人一直在想办法除掉她,然后他拿出一小包药粉,让我找个机会,把药粉下到去健康堂抓过药的病人的药里,栽赃给江微微。」 「当时郑管家跟我说,那是一包巴豆药粉,吃下去只会连续拉几天的肚子,不会死人的,我信了他的话,答应帮忙办这件事情。我怕别人知道这件事情,会走漏风声,所以谁都没告诉,就连我媳妇都不知道。媳妇得知我要带她回娘家,她高兴坏了,立马就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回娘家了。」 说到这里,孙二刚已经悔恨交加,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我媳妇肚里还怀着孩子,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情,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微微此时已经收起笑容,冷眼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孙二刚忽地跪到地上,不停地磕头:「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媳妇不能没有相公,我的孩子也不能没有爹,求你们给我们一家三口留条活路吧!」 江微微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现在看起来的确很可怜,可如果今晚没有找到证据,让你的诡计得逞了,那么现在跪地上磕头求你的人就换成了我,易地而处,到那时候你会放过我吗?」 孙二刚答不上来,只能更加用力磕头,脑门砰砰撞到青石砖铺成的地板上,撞得皮都破了,鲜血溢出。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江微微没有再看他,道:「相公,把他关起来吧。」 顾斐一掌敲在孙二刚的后脑勺上,将他再度打晕过去。 为免出现意外,顾斐又找来麻绳,将孙二刚牢牢绑住,用干草堵住嘴,把人拖进柴房里面关起来。 做完这些,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江微微索性不睡了,她坐在堂屋里面,一边烤火一边看书。 顾斐在火盆上面架了个茶壶,壶中烧着热水,想要喝热茶了,直接从里面倒出来就行,方便得很。 他坐在江微微的身边,给她倒了杯热茶。 江微微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徐锦河不能再留着了。」 这次因为徐锦河已经死了一个人,如果再放任他胡作非为下去,不知道还要连累到多少人。 顾斐道:「傅七不是在查徐锦河的案子吗?咱们不如把孙二刚交给他处置。」 江微微眼前一亮:「对哦!傅七身份不简单,有他出面,徐锦河一个小小的举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村长和里正那边,咱们得好生解释一番。」 「嗯,这是自然的。」 顾斐定定地看着她。 江微微一脸莫名:「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斐道:「江宝元的死,跟你没关系。」 江微微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男人这是在安慰她呢! 她笑了起来:「虽然江宝元死得很冤枉,我也很同情,可害死他的人是孙二刚和徐锦河,我什么都没做,我不会为此感到自责。更何况,我也算是个受害者,要不是我聪明,识破了对方的奸计,估计我这会儿已经含冤入狱。」 她又不是圣母,她不会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做错事的是别人,后果也应该由别人来承担,她才不会傻乎乎地自找罪受呢! 见她没有因此而自责愧疚,顾斐放下心来。 他知道自家媳妇是个嘴硬心软的,看着嘴皮子比谁都利索,其实内里比谁都软,他怕媳妇把江宝元的死怪罪于自身,怕她钻牛角尖,更怕她想不开。 好在他家媳妇是个聪明的,心思豁达又开朗,他的担忧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顾斐拦住媳妇的腰,嘴角含笑:「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没过多久,阿桃就醒了。 她去灶屋烧水,随后柳芸和詹春生也先后下楼来了。 等他们洗漱完了,秀儿也来了。 秀儿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看到江微微的时候,还挺意外的。 「微微姐,你今天咋起得这么早啊?」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昨晚出了点事情,半宿都没睡。」 「啊?昨晚出什么事了?」 「你去问阿桃,她都知道。」 秀儿立即颠颠儿地去找阿桃。 没过多久,尤四娘带着壮壮来了。 壮壮跟着江微微等人在堂屋里烤火,尤四娘则钻进灶屋忙活,此时阿桃正在跟秀儿说昨晚的事情,尤四娘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凑过去一起听。 ………… 最近双倍月票,趁机求一波月票,么么哒~ ------题外话------ 感谢138****5125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12章:同情 从阿桃嘴里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秀儿和尤四娘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她们既同情江宝元的无辜被害,又觉得孙二刚真是狼心狗肺,同时还有点担心,那个江梅梅还怀着身孕呢,眼下她男人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不知道她以后该怎么面对娘家人。 想想也真是命苦啊! 秀儿和尤四娘都是苦命的女人,她们自然而然会对同样苦命的女人产生同理心。 但她们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打算真为江梅梅做些什么,毕竟她们自己都活得很艰难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家的事?门前各扫自家雪,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趁着大家有事要忙,江微微将李郎中叫到一边说话。 「李郎中,你觉得我这健康堂怎么样?」 李郎中由衷地表示赞赏:「非常好。」 昨晚天色太暗,加上太累了,他急着去睡觉,没心思去观察健康堂。 今早他起来后,就一个人在健康里四处熘达,东看看西摸摸,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好,比镇上的回春堂还要好! 江微微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健康堂发展?」 李郎中一怔。 江微微接着道:「咱们健康堂虽然开办时间比较晚,但实力很强的,远的不说,在九曲县内是颇有名气的。至于福利待遇方面,咱们健康堂也是很不错的,我给你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做得好的话,每个月都有至少一两银子的奖金,晚上加班会另外加钱。除此之外,咱们还有年礼节礼免费送,每个月至少有四天的休假,一年至少有七天的年假,年底过年的话,还有十来天的假期,而且我还会不定时带大家去外地旅游。若你在咱们健康堂待的时间足够久,将来咱们还会免费给你盖房子,不是土砖房,是我们这种青砖大瓦房,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待遇…… 真不是一般的丰厚啊! 李郎中听得非常心动,二两银子可不少,平时他自己当郎中四处给人看病,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只能赚这么多钱。 更何况除了月钱之外,还有奖金和年礼节礼,甚至还能赠送青砖大瓦房! 李郎中想着那些好东西,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一口应下的冲动,谨慎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邀请我来医馆坐堂?说实话,我的医术并不怎么样,跟你和詹大夫比起来更是差远了,你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邀请我坐堂,不觉得很亏吗?」 李郎中这话说得很直接,可江微微就喜欢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 于是她也不兜圈子,坦然道:「单论医术的话,你的确不如我和詹大夫,可你的医德很好。只要在你能力范围内的病人,你都会尽力去救治,开出的药方也是在保证药效的前提下,尽力把价格压到最低,没有故意借着治病的机会去占病患们的便宜,大家对你的风评都很好。对大夫来说,医术固然非常重要,可医德同样也不容小觑,我宁肯雇十个医术普通但医德优秀的大夫,也不想雇一个医术高超但医德败坏的大夫。」 李郎中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同时又颇为感动。 他行医多年,医术没什么太大长进,但却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没想过要利用郎中的身份去牟取暴利。 眼下能得到一个医术比自己更高的同行赞赏,李郎中心里是无比欣慰的。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怀揣着这份知遇之恩,李郎中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给出答覆:「我愿意来健康堂坐堂。」 江微微的笑容越发灿烂:「太好了!」 今天的早饭是馄饨,薄薄的馄饨皮,裹着鲜肉馅,下高汤煮熟,再撒上小虾米和紫菜,还有一小把切得碎碎的葱花,看起来真是美味极了。 顾斐把昨天搬回来的腌菜罈子打开一个,从中捞出一把腌白菜,下锅用辣椒和油炒一炒,酸辣开胃,搭配小馄饨最是好吃不过了。 江微微就着酸辣白菜,吃完了一大碗小馄饨,撑得肚皮熘圆。 她靠在椅子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顺带将李郎中要来健康堂坐堂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家都表示热烈欢迎。 李郎中笑着道谢。 江微微又道:「咱们健康堂最近在休假,要等年后初八才恢復营业,到时候我会让人去接你。」 李郎中忙道:「不用接,我家里有驴车,到时候我自己赶着驴车来就行了。」 「那样也行,你路上小心点儿,其他事情等开业之后,再一边做一边告诉你。」 「好。」 见他们两人说完话了,阿桃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微微姐,柴房里的那个谁该咋办?要不要给他也弄点吃的?」 刚才她在后院打水的时候,顺带去柴房门口瞄了一眼,透过门房往里看,她见到孙二刚躺在地上。他已经醒了,但因为手脚被绑住,无法动弹,再加上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时不时地扭动一下,或者喉咙里发出两声哼唧,再配上他那张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江微微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可怜孙二刚?」 阿桃慌忙摇头:「没有。」 江微微没有跟她分辨这些,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想江宝元死时的惨状,还有他爹娘悲痛的模样,你还会觉得孙二刚可怜吗?」 阿桃顺着她的话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心里那点对孙二刚的可怜,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秀儿也道:「孙二刚再怎么可怜,那也是他自己作的,都是他咎由自取!」 阿桃被说得低下头去,挺不好意思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乱同情人了。」 江微微道:「会产生同情心并不是一件坏事,但那也要分人,以后你在同情别人之前,先想想那个人做过什么事情,再想想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阿桃想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同情江宝元的爹娘和家人?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帮他们?」 第313章:报官 江微微对此不置可否:「如果你觉得他们值得帮助,那你就做吧,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得到回报,也不是所有的可怜人都值得同情,这个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秀儿也道:「阿桃,你想想你爹娘和兄长啊,以前你对他们多好,可结果呢,他们还不是把你当成货物给卖掉了?那些人根本没有心,无论你对他们多好,他们也不会记在心里,甚至还会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只会想尽办法榨干你的所有利用价值,等你没用了,再一脚把你踹开。」 阿桃觉得她们的话很有道理,可她却越发煳涂了。 「微微姐之前说过,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如果那些坏人病了伤了,来求我们救命,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这下子就连秀儿也答不上来了。 她皱着眉,苦着一张小脸,想不出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按理来说,大夫理应救死扶伤,不能因为病患的身份就区别对待,可一想到伤患做过的那些坏事,即便救了他们也只会给这个世界增添祸害。 那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这真是个大难题啊! 詹春生此时也看向了江微微,期待她的回答。 江微微笑了下:「那就保持初心吧,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我唯一能够建议的,就是你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咱们是大夫,不是神仙,咱们也会生病受伤甚至是死亡。如果你觉得对方很危险,千万不要直接就扑上去救人,那不是医者仁心,那是傻!记住,救人之前先顾好自己,咱们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有能力去救更多的人。」 阿桃和秀儿都是似懂非懂。 但詹春生却是深有感触,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气,显然是极为贊同她说的话。 他以前就是太傻了,以为什么人都应该救,对待徒弟也是一门心思地教导医术,别的事情并不多管。却没想到,最后被他救了的人,还反过来咬了他一口,就连他最引以为豪的大徒弟,也背叛了他。 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詹春生心情不太好,吃完早饭就上楼去了,想要单独静一静。 阿桃和秀儿去灶屋洗刷碗筷,尤四娘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壮壮颠颠儿地跟在娘亲身后,帮着娘亲扫雪。 江微微原本是想让顾斐用驴车送李郎中回家去的,但因为等下村长可能要来说事儿,家里必须要有个男人,江微微便花钱请村里一户有驴车的人家,帮忙将李郎中送回去。 送走李郎中后,江微微回到屋里,看到柳芸正坐在火盆旁边做针线活儿。 家里人现在穿的都是簇新的衣服,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就缝缝补补一番,所以她现在只能绣绣花纳个鞋底什么的。 她的绣工非常好,绣出来的花儿蝴蝶都是栩栩如生的,比江微微在镇上布庄看到的那些绣花还要漂亮。 江微微由衷赞嘆:「娘,您这绣工可真好啊!」 柳芸一边穿针走线,一边笑着道:「以前跟绣娘专门学过一段时间,我也做不了什么大件儿,只能绣些小东西,回头我给你做个荷包吧。」 「那感情好啊!娘做的荷包,肯定很漂亮!」 柳芸被逗得直乐:「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她原本想让儿媳跟着学一学绣工女红,以后还能帮顾斐做点衣服鞋子什么的,可儿媳每天忙得很,实在没工夫去学旁的东西,她便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婆媳两个正闲话家常呢,村长就来了。 江丰年道:「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告诉里正和族老们了,他们这会儿都在祠堂里,村民们也都赶去了,我来这里是找你们要人的。」 江微微笑了下:「要什么人?」 江丰年眉头微皱:「自然是要孙二刚,昨晚我把人交给你们,你可是答应过我了,今早要把人还给我的,你们别不是下手太狠,把人给弄死了吧?」 虽说孙二刚是死有余辜,可也不能被人给私下里弄死啊,怎么也得先带去祠堂,当着里正族老们以及全村人的面审理一番,再决定该怎么发落才对。 江微微道:「我们没把人弄死,孙二刚还活着呢。」 江丰年松了口气:「那你们赶紧把人带出来吧。」 「叔公别急啊,坐下来喝杯茶,咱们慢慢地聊。」江微微拉开椅子,示意他坐。 江丰年摆手:「不了不了,大家都还在祠堂里等着我呢,我没时间喝茶,你们赶紧把人给我,我带上人就走。」 江微微看向顾斐。 顾斐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只能由他来出面。 他张嘴就说了一句让江丰年大感意外的话。 「叔公,孙二刚不能被你带走。」 江丰年神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孙二刚杀了人,按照本朝律法,杀人者必须要押送官府,交由官府处置,民间不得私设刑罚,违者按包庇罪论处。」 江丰年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道私设刑罚是不对的,也知道杀人犯必须要交给官府处置,可这么多年来,村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无论大小都是村子内部解决,鲜少会闹上县衙。 大家都已经习惯这种处置办法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县衙会不会因此追究私设刑罚的责任? 这年头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如果村里人不说,也许县衙永远都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存在县衙来村里追究责任的情况,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民不举官不究的普遍情况,让大家都以为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现代社会常说的,法盲。 良久,江丰年才开口:「依照你的意思,是要去报官?」 顾斐颔首:「嗯。」 江丰年神色复杂地打量他:「你知不知道,报官是要写讼状的?」 顾斐道:「我知道,我可以写讼状。」 江丰年一噎。 他差点忘了,对方是个举人,满肚子墨水,写个讼状轻而易举。 第314章:出头鸟 以前村里不愿闹上县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无人可以写讼状,去镇上找人代笔还得给好几十个铜板的润笔费,这对普通的庄户农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江丰年又道:「报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了讼状之外,咱们还得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差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有钱倒还好,没钱的话,人家压根就不会搭理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咱们要是拿着讼状求上门,说不定大门都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打出来了,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就在村里自己把事情给解决了。」 顾斐问:「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孙二刚犯的可不是小事,是杀人的大事,总不能抽几下就把人给放了吧?」 若换做是别人问这种话,江丰年大概是不会理会的,可问话的是顾斐,他是村里唯一的举人,以后村里有不少事情还得求着他帮忙,江丰年自然是不敢小看他的,便耐心地解释道。 「在来之前,我已经跟里正和族老们简单商量了下,我们打算先把孙二刚带去祠堂,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杀人的过程审理清楚,然后再给孙二刚抽几十鞭子。要是他那时候还没死,咱们再去把杨树村的村长叫来,让对方看看该怎么处置孙二刚。」 他们这么做倒也不能说做错了,毕竟孙二刚不是他们云山村的人,不好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怎么也得跟杨树村商量一下才行,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顾斐道:「若是孙二刚被你们打死了,那你们就是草菅人命,杨树村的村长以及孙家人知道后,说不定会藉此闹上府衙,到时候咱们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没理。若是孙二刚没被打死,被杨树村的村长带走了,那么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叔公,无论你们怎么做,咱们村子最后都落不得好。」 听他这么一说,江丰年先是愣了下,随即皱起眉毛。 「那孙二刚杀了人,他们家人还有脸闹上衙门?!」 顾斐平静道:「孙二刚是杀了人,可按照朝廷律法,杀人者理应交给官府处置。你们却私设刑罚,且还闹出了人命,那就是你们越俎代庖、草菅人命。落在县太爷耳朵里,只会觉得你们这些人连朝廷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到那时候,咱们整个村子都得倒大霉。」 江丰年顺着他的话一想,顿时就冷汗直冒。 是啊!他们自己个都能杀人办案了,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这事儿弄不好那就是藐视朝廷藐视律法的大罪啊! 看着村长越来越难看的表情,顾斐继续循循善诱。 「以前县太爷不管村里的事,不是因为他不想管,而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这么多年来,各个村子无论出什么事,都是自己内部解决,隐隐造成了一种大家不把朝廷律法放在眼里的错觉。叔公,如果你是县太爷,下辖的村子都各自抱成一团,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会是个什么感觉?你是愿意继续装聋作哑当个傻子被人供着?还是耐着性子寻找机会,等有了机会再一刀把这些不听话的村民全给解决了?」 江丰年听得背后一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干巴巴地说道:「不、不至于吧?咱们这么多人,他总不能把我们都给杀了吧?」 顾斐道:「当然不会全杀了,但他肯定会从中揪出几个出头鸟,来一招杀鸡儆猴。叔公,您应该不希望咱们村子成为那个出头鸟吧?」 江丰年当然不想! 他们好好一个村子,才不要因为孙二刚,就成了那只倒霉的出头鸟! 在顾斐说话的时候,江微微全程都安静听着,没有吭声。 说实话,她都有些佩服顾斐了。 这男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的却极为长远。 江丰年显然是被顾斐的话给说动了。 以前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事情,村里人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所以大家都没人提出改变,一直都遵循着前人留下的规矩。 村民们出了事就关起门来在家里解决,家里解决不了的,就去找族老,族老解决不了的,就去找村长,村长不行的话,还有里正。 反正事情不能出村,怎么都得在村里解决,不会闹上官府。 可顾斐刚才那番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得江丰年透心凉。 他甚至都有些后怕。 如果顾斐没有提醒他的话,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犯下大错,到时候孙二刚一死,他们村子就得顶上私设刑罚的罪名。且不说名声不好听,只怕他这个村长的位置,就要坐到头了。 江丰年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嘴里忙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办?真的要报官吗?」 顾斐道:「孙二刚就是个烫手山芋,咱们无论怎么处置他,都落不到个好,何不如把他丢给县衙?到时候无论县衙怎么处置孙二刚,杨树村村长和孙家人都找不到藉口来找咱们的麻烦,咱们自己省了事,还能顺带在县太爷面前混个老实听话的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江丰年一想也是,自己干嘛非要上赶着去做坏人?直接把人往县衙一送,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将来孙二刚要是死了还是咋地,那也是县衙的事,杨树村村长和孙家人要记恨的话,就去记恨县太爷啊!不过料他们也没胆子去找县太爷报仇。 江丰年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随后他又有点担忧:「咱们怎么把孙二刚送去县衙呢?县衙里的人不好打交道啊,咱们就这么直愣愣地找上门,万一人家不理咱们咋办?」 顾斐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办就成了,我家有驴车,等下我们用驴车把孙二刚送去县衙。我跟县衙的师爷有几分交情,回头请他帮忙递个讼状,此案牵扯到人命,想必县太爷不会不理的。」 江丰年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没了,笑着说道:「咱们村幸好有你这么个举人啊,要不是有你在,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怕是连县衙大门都摸不着。」 「叔公谬赞了,我也是云山村的人,理应为村子着想。」 江丰年不住地说好,对顾斐这个年轻有为的后生,也是越发欣赏和看重。 第315章:杀人就得偿命! 等出了健康堂,江丰年快步往祠堂走去,心里还在想着,读书真是好啊,瞧瞧那顾斐,就因为书读得好,不仅考上了功名,还懂得多,看得长远,甚至都能跟县衙里的师爷搭上关系。 江丰年自己有三个儿子,但都不是读书的料子。 他琢磨着,回头等村里学堂办起来了,一定要把家里那几个孙子全送去读书。 就算以后考不上功名,至少也能比别人懂得多、看得远。 里正和族老们坐在祠堂里面,门外已经被村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林海一家子也都来了,他们恨毒了孙二刚,一定要亲眼看到他被弄死才甘心! 他们家里只有江梅梅没有露面。 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江梅梅的男人杀了她的亲弟弟,无论换做是谁,这会儿都不敢出门见人。 大家都在等村长把孙二刚带来。 可等来等去,最后却只等来了村长一个人。 有那急性子的人张嘴就问:「孙二刚人呢?」 江丰年没有理会。 他拨开人群,径直走进祠堂,对里正和族老们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里正和族老们面面相觑,然后跟着江丰年走到旁边的角落里。 江丰年低声说了起来。 他主要是把顾斐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村民们站在门外不敢进去,隔得太远,再加上村长故意压低了声音,村民们是想听也听不到,一个个都急得不行。 等江丰年说完了,里正和族老们的脸色都变很不好看。 里正甚至都有种冒冷汗的后怕感。 他道:「这要不是顾斐提醒,我们肯定不会往深了去想,回头等出了事,咱们就只能追悔莫及了。」 族老们也都跟着点头,心里很是庆幸。 幸好他们村里有个顾斐,可见村里有个举人还是很有好处的,别的不说,光是这份高瞻远瞩就远非普通农户能比得上的。 江丰年道:「顾斐会把孙二刚送去县衙,交给县太爷处置,以后这件事情就跟咱们没关系了,回头要是杨树村村长和孙家人找上门来,咱们就让他们去找县太爷。」 有个性子直的族老嗤笑道:「只怕他们没那个胆子!」 里正道:「以后村里再出什么事情,咱们都得慎重点,小事自己解决也就算了,大事一定不能马虎。尤其是这种沾上人命的事情,一定要跟顾斐商量商量,那后生读了书,有见识,又懂得多,人脉也广,让他帮忙参谋参谋没有坏处。」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对啊对啊,咱们村里好多年才出这么一个举人老爷,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哈哈哈!」 「顾斐成了举人,咋没见他办酒席庆祝啥的?」 「咋地?你还想贪人家一顿饭菜不成?」 「瞎说什么,我哪是在乎那一顿吃的?我就是想借个机会,跟他家走动走动,免得关系生疏了。」 「这倒是真的,顾斐那后生平时又总待在家里,不爱跟人走动,想跟他套个近乎都难。要是他家办酒席庆祝的话,咱们几个老傢伙就能光明正大地去给他庆贺,顺便套套近乎,要是能让他帮忙指点一下家里孩子的功课就更好了。」 「美得你!人家堂堂一个举人老爷,怎么可能给你家那几个小娃娃指导功课?!」 …… 几个族老你一言我一语,话题越说越偏。 最后还是江丰年轻咳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 「孙二刚的事情就这么办了,咱们现在得跟外面那些村民交代几句,尤其是林海一家子,这次被害死的,是他们家的大孙子,怎么也得跟他们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徒增误会。」 众人点头。 随后,由村长江丰年出面,将孙二刚被送去县衙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村民们见没有热闹可以看,都很不高兴,觉得自己村里的事情,为啥不能在村里解决,非得去求外人?! 江丰年简单地解释了两句,有的村民听懂了,便不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地走了,但还有一些脑子不大好使的村民,仍旧堵在祠堂门口不肯走。 江丰年见这群蠢货听不懂,也懒得再浪费口舌,直接板起脸,摆出身为村长的架势。 「这是我跟里正、族老们一起做出的决定,你们如果有人不服气,那就现在站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理论一番,要是咱们说不过你,那我这村长的位置就让给你来坐,行不?!」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瞎逼逼的村民们瞬间就安静如鸡。 江丰年扫了一圈众人,冷笑道:「我已经给过你们发表意见的机会了,是你们自己没有把握,以后要是再给我闹出什么么蛾子来,就别怪我这个做村长的不留情面!」 随后里正和族老们也站了出来,表示支持村长的决定。 既然村长、里正和族老们全都意见一致,村民们哪里还敢有意见?只得悻悻地散了。 看热闹的都走光了,可江林海一家子全没走。 江林海因为连续遭受打击,如今出现了轻微中风的症状,无法正常走动,只能卧床休息。 今天是因为要处置孙二刚那个杀人兇手,江林海非要来亲眼看着,家里人拗不过他,最后只能由老大江仲平背着他出了门。 赵氏特意让江思思拿了个椅子出来,现在江林海正坐在椅子里,手脚时不时地抖一下,手指也呈现出不正常的鸡爪状,就连说话都不利索。 江林海艰难地开口:「孙、孙二刚杀了……杀了我的……大孙子,杀人……杀人就得偿命!」 看到他这幅样子,不只是江丰年,里正和几位族老也都很同情。 好不容易养大的孙子,结果就这么平白无故地被杀了,换做是谁都得难受死了。 赵氏双目通红,显然是一宿没睡,她用一种充满仇恨的语气叫道:「不能放过孙二刚,我一定要看到他死!」 陈玉桂和江仲平也很恨孙二刚,可孙二刚是他们的大女婿,他们说不出让孙二刚去死的话,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抹眼泪。 ………… 五一节啦,可以放假啦,是不是很嗨森? ------题外话------ 感谢黄美静国展家朗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16章:怨恨 江丰年嘆了口气:「我们没有要放过孙二刚的意思,我们把孙二刚交给官府处置,是想让这件事情得到最公正的结果,县太爷公正廉明,肯定会严惩孙二刚这个杀人兇手的。你们都回去吧,外头天寒地冻的,不能待太久,回去后好好给宝元办后事。」 说到最后,他有些不忍,但还是吐出那两个让人心里难受的字。 「节哀。」 赵氏没能亲眼看到孙二刚死,心里不甘,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嗷嗷地大哭起来。 「我不管!我一定要看到孙二刚死!我要让他给宝元偿命!你们不能让孙二刚走!你们把孙二刚抓来啊!那个挨千刀的,连自己小舅子都要害,肯定不得好死啊!」 江丰年劝了她几句,见她不听,只得对江仲平道:「好好劝一劝你娘吧,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江丰年便和里正、族老们一起走了。 祠堂大门已经被关上。 江林海一家子待在外面,赵氏还在哭嚎,不远处有路过的村民指指点点。 寒风一吹,冻得几人瑟瑟发抖。 尤其是江林海,他本就轻微中风,身体很虚弱,此时更是被冻得脸色青白,浑身哆嗦。 江仲平不忍心,沖赵氏说道:「娘,爹还病着呢,不能吹风,我先把他背回去了。」 赵氏回头见自家老头子病得直哆嗦,一时间也顾不上哭嚎了,赶紧爬起来,扯着嗓子喊道:「都看到你爹冻成这样了,还傻站着干嘛?赶紧把人背回去啊!」 江仲平赶紧弯下腰,将江林海背起来,大步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家里,却发现原本被关在屋里的江梅梅,已经不知所踪。 江思思找了一下她的屋子,道:「大姐的行李还在,但人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要出去找找?」 江仲平别过头去,装作没听到。 陈玉桂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想到自己无辜惨死的小儿子,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赵氏跳起来就骂:「找什么找?不准找!要不是那个丧门星,就不会把孙二刚招来,我的大孙子也就不至于被害死!都是那个丧门星的错!她现在走了最好,最好永远都再别回来了,家里把她养那么大,半点好处没捞着,反倒惹来这个大祸害!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给掐死!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他,不然老娘一定要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骂完江梅梅后,赵氏又开始骂陈玉桂。 「都怪你这个没用的娘,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我家没有亏待过你半点,你倒好,居然生出这么个孽障来!你就是咱们老江家的讨债鬼啊,故意来祸害咱们老江家啊,要是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害人玩意儿,当初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进咱们老江家的大门!」 陈玉桂本就心里难受,被赵氏这么一骂,心里顿时就更难受了。 她捂住脸呜呜地哭,瘦弱的身体不住颤抖。 江仲平于心不忍,试着开口劝道:「娘,这事儿怨不得玉桂,您就别说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顿时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赵氏拍着桌子咆哮:「怎么?老娘生你养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还花钱给你娶媳妇生孩子,如今我说你媳妇几句都不成了?你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你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你那个媳妇了,没有我这个做娘的了?哎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哦?才生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儿子!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干脆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反正宝元都不在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了,等我死了,这个家里就全是你和你媳妇的,你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 说着她就当真往墙上撞! 江仲平吓了一跳,赶紧扑上去拦住她,口中忙不迭地认错讨饶。 「娘,您别这样,都是我的错,是儿子不孝,您不要生气了,气坏身子就不值当了,您快坐下,缓口气。」 赵氏坐回到椅子上,按着胸口,嘴里不停地哎呦直叫。 江仲平劝了好久也不管用,只得看向陈玉桂。 陈玉桂知道,这是婆婆在逼着她低头认错。 纵使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和悲痛,陈玉桂此时也只能屈膝跪在地上,含着眼泪认错。 「娘,您骂得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行,求您别生气了。」 赵氏也不客气,直接脱掉鞋子,就把鞋底子往陈玉桂身上狠狠抽去,一边抽还一边骂。 陈玉桂不敢躲,只得老老实实地受着。 江仲平不敢劝,怕越劝越让赵氏生气,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媳妇被抽。 江思思被吓得脸色发白,可还是鼓起勇气扑上去,护在陈玉桂的身上。 「奶,不要打了,这件事情跟我娘没关系,求您别打了!」 赵氏见到这个臭丫头扑上来,手下动作毫不停顿,继续用力地往下抽,恶狠狠道:「要不是你娘生了你姐那个孽障,咱家宝元就不会被害死,不是你娘的错,还能是谁的错?!」 江思思此时脑子很混乱,她只想从奶手里救下娘,别的暂时都顾不上,情急之下,张嘴就开始胡扯。 「这事要怪江微微!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应该怪她!」 恰好此时赵氏打得有点累了,便停下动作,一边歇息一边问:「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江思思脑子转得飞快:「大姐夫……」 这三个字刚冒出来,她就见到赵氏又要举起鞋子抽人,赶紧改口。 「不,他不是我姐夫了!是孙二刚,他跟咱家无冤无仇,为啥要害宝元?原本我是怎么都想不通这件事的,直到刚才,我才想明白,孙二刚昨晚想尽办法要把杀人的罪名往江微微身上推,显然是要故意栽赃给江微微。换句话说,孙二刚之所以杀人,目的是为了陷害江微微!」 原本江思思只是随口胡诌,但后来越说越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猜测很靠谱,也许真相就是这样的! 第317章:哀求 于是江思思继续往下说。 「奶,要不是江微微招惹了孙二刚,孙二刚就不会找她报仇,孙二刚不报仇的话,我弟弟也就不会无辜被害,归根结底,这都是江微微的错啊!」 赵氏听完了她的分析,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就连江仲平和陈玉桂心里也有几分动摇,难道这件事情真跟微丫头有关系? 赵氏直接将鞋子往地上一扔,气得咬牙切齿:「微丫头果然是咱们家的克星,不管什么事,只要跟她沾上关系就肯定没好事!这死丫头先是剋死了我家老三,现在又间接害死了我的大孙子,我不能再让她留在村里,我一定要把她赶出去!」 说着她就穿上鞋子,抬脚往外沖。 她的速度太快了,跟一阵风似的,刷的一下就跑出去了,江仲平想拉都没能拉住。 他本来还想追上去,想了下,还是算了。 与其让赵氏去憎恨自家人,不如让她去憎恨江微微。 反正江微微已经跟他们家断绝关系了,恨她的话,不会影响到他们家里的内部关系。 江思思把陈玉桂扶起来。 陈玉桂还在哭,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她抱住江思思,哭着说道:「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 家里闹出这么多事情,江思思心里也不好受,也跟着哭了起来。 江仲平也想哭,可他是男人,在感情上更加克制一些,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儿子江宝元的遗体还放在隔壁屋里,现在天冷,遗体放个两天也不会坏,但也不能一直就这么放着,太不像话了。 他得去给儿子订个棺材。 江宝元走的时候,还只有八岁,这算是早夭,在乡下,早夭的孩子是不能厚葬的,只能用薄棺,且不能立碑,也不能入祖坟。 村里没有棺材铺,但是有木匠,江仲平打算去找木匠定做一口薄皮棺材。 健康堂里。 顾斐将五花大绑的孙二刚拖出来,扔到驴车上,准备将人送去镇上。 江微微恰好没啥事,准备跟顾斐一起去。 两人刚赶着驴车出了后院的门,就见到一个人影冲出来,拦住驴车的去路。 顾斐赶紧停住驴车,定睛一看,发现拦路的人竟然是江梅梅! 仅仅只是一晚不见,江梅梅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她应该是哭了半宿,把眼睛都给哭肿了,眼眶布满血丝,眼下还挂着两团青黑。 她上前两步,扑通跪倒在地上,哭着哀求。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相公吧!」 之前家里人去祠堂看孙二刚被处置,江梅梅被家里人关在屋里,哪里也不准去。 江梅梅心里难受极了,不停地哭,她知道孙二刚是死有余辜,可孙二刚毕竟是她男人,是她腹中孩子的亲爹,她不能没有相公,孩子更不能没有爹。 她放心不下孙二刚,就悄悄从窗户里爬出去,熘出家门。 等她跑到祠堂的时候,恰好听到村长说孙二刚被顾斐带去镇上了,于是她立刻改变方向,脚步不停地跑来了健康堂。 车里的孙二刚听到媳妇的声音,立即剧烈挣扎起来,想要下车去见媳妇。 无奈他的手脚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住了,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江微微嫌他烦,抬手就是一板砖,直接把人给拍晕了。 顾斐稳稳坐在车辕上,看着跪在雪地里的江梅梅,平静开口。 「孙二刚杀了人,就必须要接受惩处,我们不能放人,你走吧。」 江梅梅泣不成声:「我知道我相公犯了错,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去赎罪,我会给我爹娘爷奶当牛做马,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况且宝元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復生,就算你们杀了我的相公,宝元也活不过来啊!我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给我们一家人留条活路吧!」 说完她就开始勐磕头。 江梅梅磕得特别用力,但因为是雪地,额头磕在积雪上,并不会磕伤。 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摇晃了两下后,她忽然两眼一闭,昏倒在雪地里。 顾斐跳下车,走过去看了眼,确定她不是装晕,这才回头冲车里的江微微说了一声。 「她晕了。」 江微微撩开帘子,提着裙摆跳下车。 她快步走到江梅梅身边,蹲下去握住江梅梅的手腕,给对方把脉,片刻后松开手,用力掐了一下江梅梅的人中。 很快,江梅梅就被疼醒了。 她皱着眉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江微微和顾斐正站在自己身边。 她转动有些迷煳的脑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赶紧爬起来,又要给江微微和顾斐磕头,求他们放过孙二刚。 江微微却先一步伸出手,按住江梅梅的肩膀,嘴里说道:「行了,孙二刚杀人的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要是我们把孙二刚放跑了,你让我们怎么向村里人交代?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江梅梅却顾不上那么多,只一个劲儿地求饶。 「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肚里还怀着孩子,相公是我和孩子唯一的依靠,要是相公没了,我和孩子也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们,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娘俩儿,放了我相公吧!」 江微微见她不听劝,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今天就算是跪死在了这里,我们也不会放了孙二刚。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公道!若我们因为可怜你们母子,就放过孙二刚的话,那以后别人杀了人,是不是也跟你们一样,只要磕头卖惨装可怜就能无罪释放了?真要是那样的话,还要王法和公理有什么用?干脆大家都别安分过日子了,到处去杀人好了,反正杀人不用偿命!」 江梅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抽抽搭搭地掉眼泪。 她何尝不知道江微微说的道理,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孙二刚是她的男人,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要是没有了她,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才好? 而且,她肚里还有孙二刚的孩子,她不想让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 第318章:回报 江梅梅自知讲道理是肯定讲不过江微微的,只能打感情牌,希望对方能心软。 她抹着眼泪哀求。 「微丫头,你也是女人,你应该知道咱们做女人的不容易,咱们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只能靠着男人过日子。我要是没有了男人,以后在家里还怎么立足?我那公婆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肯定会把相公的事怪到我头上,以后指不定会怎么磋磨我呢!还有我肚里的孩子,如果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这让他以后怎么做人?大家会怎么看他?你想想你以前过的日子,你爹死得早,你娘又不顶用,你在村里的日子有多苦?后来你娘熬不下去了,抛下你改嫁,留下你一个人,大家都不拿正眼瞧你,谁看你不顺眼,都能欺负你,还不就是因为你没有爹娘照应吗?你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应该能体会我现在的处境,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也跟你一样被人看不起吧?」 听完她的话,江微微没什么反应,倒是顾斐皱起了眉头。 他是前几年才跟着娘回到云山村的,在他到这里的时候,江微微就已经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丫头。 他也曾见过她几次,但那时候的她,总是低着头,不爱说话,胆子又小,再加上男女有别,他为了避嫌,从没跟她正面说过话,对她的事情了解得也不深。 跟她成亲后,他倒是有去了解一些她的事情,知道她身世可怜,曾经过了好些苦日子。 可因为他认识的江微微,是个行事做派都很有章法的姑娘,即便日子不好过,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以至于给顾斐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天生就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吃苦受委屈。 可此时听完江梅梅的话,顾斐才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江微微并非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至少在曾经,她吃过苦,受过委屈。 想到自己捧在手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媳妇,曾经居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顾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酸胀。 江微微没有注意到自家男人的心情变化。 她捏住江梅梅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双方四目相对,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的眼睛。 让江梅梅出乎意料的是,此时江微微的眼睛里,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意,没有半点温度,冷得吓人。 她听到江微微开口说话了。 「你也知道我以前日子过得苦,因为没爹没娘,什么人都敢来欺负我一下,那时候我过得多惨啊,你这个堂姐看在眼里,可曾伸手帮过我一次?」 江梅梅身体一僵,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她艰难地为自己辩解:「我虽然没帮过你,可我也没欺负过你。」 以前江微微被赵氏磋磨,被家里人压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要被打骂,江梅梅作为大房长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虽然同情江微微,觉得她可怜,却从没有真正帮过她一把。 江梅梅觉得,自己只要不欺负江微微,那么江微微就不会记恨她。现在自己来求江微微帮忙,她应该会看在往日里的情分上,答应帮帮自己。 然而。 江微微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那笑容里面,明晃晃的全是讽刺和讥诮。 「你以为你不欺负我,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吗?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跟那些动手欺负过我的人一样,都让我觉得噁心。」 江梅梅那点小心思被人当面揭开,就像是当街被人扒光了衣服,让她觉得无比难堪。 她下意识地想要别开脸,避开江微微的视线。 可江微微却没有松手,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继续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我最苦的时候,你没有帮过我,现在又有什么脸面让我不顾一切地帮你?」 江梅梅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此时被对方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对方的视线极为犀利,仿佛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那双眼睛看穿似的。 最后江梅梅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脸色越发苍白。 江微微道:「你说你以前没有欺负过我,那好,作为回报,以后等你和你的孩子被人欺负了的时候,我也不会跟着别人去欺负你们,我就跟你以前一样,安静站在旁边看着你们被欺负,这样咱们就算是扯平了。当然,我不会厚颜无耻地要求你还得对我感恩戴德,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指望我会心软可怜你。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长处,唯有心肠特别硬,你就算哭死在了我面前,我照样可以看都不看你一眼,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松开江梅梅的下巴,站起身,理了下自己的衣摆,扭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我们走吧。」 顾斐应了声。 江梅梅见他们想走,还想扑上去抱住江微微的腿,却被顾斐给揪住后衣领,让她无法再靠近江微微。 顾斐冷冷说道:「该说的我们都说完了,你若是还执迷不悟,就别怪我狠心,让你相公在进县衙之前先吃点苦头。」 一听到这话,江梅梅顿时就不敢再动了。 顾斐松开她的衣领,转身大步离开。 他扶着江微微上了马车。 等坐稳后,江微微撩起车窗帘子,看着仍旧跪坐在雪地里泪流不止的江梅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开口沖她说了几句。 「关于你说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这一点,我表示纯属放屁,女人除了力气方面差点,其他方面可一点都不比男人差。你非要把自己放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觉得离开男人就活不下去,那只能说明是你自己太蠢。」 江梅梅抬起头看她,眼泪还在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微微见她这幅蠢样,就知道她肯定没听进去,也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放下帘子,沖自家男人说道。 「走吧。」 顾斐轻轻喊了一声大黑。 大黑立即蹬蹬地跑了起来。 第319章:帮凶 江梅梅冲着驴车离开的方向大声控诉:「你咋这么狠心呢?!」 然而驴车已经扬长而去,车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独自跪坐在雪地里,又哭着骂了好几句,见驴车没有迴转的迹象,这才爬起来,抹着眼泪往家走去。 等到了家门口,她又害怕了,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是鼓足勇气,轻轻推开院门。 进门就看到江思思在扫院子。 江思思见到大姐回来了,先是一惊,随即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拉进来,小声说道:「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才你去哪里了?」 江梅梅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我、我刚才去找微丫头了,我想求她放了我相公。」 江思思一听这话就来气,抬手往她背上打了一下。 「孙二刚杀了咱们的亲弟弟,你居然还想放了他?你的脑子里面进水了吧?!」 江梅梅吸了吸鼻子:「可他毕竟是我相公,是我孩子的亲爹,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吧。」 江思思还是觉得不爽:「就算他是你相公,也无法改变他杀了人的事实。」 两姐妹正说着话,陈玉桂从屋里走出来了。 她瞅见江梅梅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就僵住了。 江梅梅扭头见到亲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说道:「娘,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弟弟,呜呜呜!」 陈玉桂现在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因为亲儿子的死,她恨毒了孙二刚,连带着对大闺女也有点恨。 另一方面又想起大闺女往日里的好,不管怎样都是她的亲闺女。 陈玉桂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一个儿子,总不能大闺女也没了吧? 她转身走进屋里,片刻后拿着个包袱走出来。 那包袱正是江梅梅昨天带来的包袱。 陈玉桂把大闺女扶起来,再将包袱塞进大闺女的怀里,说:「趁着你奶还回来,你赶紧走吧,别再回娘家了。」 江梅梅刷的一下又哭了:「娘,您这是不要我了吗?不管怎样,我都是您的亲闺女啊!」 「正因为你是我的亲闺女,我才让你赶紧走,你奶因为宝元的事情,恨毒了你和孙二刚。回头等你奶回来了,看到你在家里,肯定会把你活活打死的,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再回来了!」 听了娘的解释,江梅梅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不管怎么样,至少娘没有不认她。 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要是走了,娘以后怎么办?」 陈玉桂苦涩一笑:「还能怎么办?就算没了宝元,日子不是还得照过?」 想起可怜的儿子,陈玉桂悲从中来,忍不住又掉下泪来。 江梅梅抱住她,母女两个一起哭。 江思思站在旁边看着着急,跺着脚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哭?再哭下去,奶和爹就该回来了!爹还好,看到姐在家里的话,顶多骂几句再把姐赶出去,可要是换成奶的话,大姐就完了,肯定会被活活打死,快让大姐赶紧走吧,别再墨迹了!」 陈玉桂一想也是,急忙将大闺女往外推:「走走走,赶紧走!」 江梅梅被推出门外。 她看着短短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的亲娘,心中无比愧疚。 要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谁?也就只有她的亲娘了。 她跪倒在雪地里:「娘,是闺女害了您,是闺女不孝,要是有来生,闺女一定会当牛做马报答您!」 说完,她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背起包袱转身走了。 陈玉桂不忍再看,背过身去抹眼泪。 江思思关上院门,扶着陈玉桂回屋去了。 现在大冷天的,村里看不到什么人,但江梅梅还是怕被人看到,到时候少不了又要被指指点点。她低垂着脑袋,一边哭着,一边快步往村外走去。 她现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回杨树村孙家。 孙家知道孙二刚杀人被抓的事情,肯定又有一番闹腾,她少不得也要跟着被打骂一顿。 打骂倒是其次的,主要还是未来的日子,不晓得该怎么过下去? 江梅梅心里想着事儿,没注意看前面的路,不小心一头跟人迎面撞上了! 她赶紧后退两步,忙不迭地道歉。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 她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撞上的人居然是赵氏! 剩下的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赵氏离开家后,就直奔健康堂而去。 等她到了健康堂才知道江微微和顾斐已经出发去镇上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赵氏扑了个空,气得站在健康堂院里骂了几句,然后才揣着满肚子的怨气转身走了。 至于在健康堂里闹事? 自从上次他们家去健康堂抢钱最后被告上县衙打了二十大板后,她就再也不敢在健康堂里闹事了。 那二十大板是真的疼啊! 要不是她年纪不大,再加上平时在家里吃得还不错,身体素质好,这才能够扛下来,要换做那体弱多病的妇人,估计二十大板打完了,小命也得去掉大半。 赵氏被那二十大板给打怕了,现在知道闹事也得占个理儿,不敢再在外面胡来。 她心里呕着气,走起路来也是带着风,速度相当快。 结果一不小心就跟人撞上了。 她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满肚子火气在此时瞬间被点燃。 她插着腰就要开骂,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发现自己撞着的人居然是大孙女! 赵氏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就勐地扑上去,一把薅住江梅梅的头髮,然后大耳刮子扇过去,一边扇还一边骂。 「你个丧门星,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老娘面前?看老娘不打死你?!」 要说赵氏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那肯定是孙二刚! 紧随其后是江微微。 再之后,就是大孙女江梅梅! 在赵氏看来,要不是江梅梅嫁给了孙二刚,她的大孙子也就不会被孙二刚给害死。 江梅梅就是间接导致江宝元死亡的帮凶! 赵氏自从大孙子死后,憋了满肚子的怨恨,她想找孙二刚发泄,但孙二刚被人送去了县衙,她想找江微微发泄,但江微微也去了镇上,那两个人她连衣角都摸不着,现在江梅梅正好撞到她的枪口上,她哪里还能忍得住?自然是可劲儿地折磨江梅梅,把自己满腔怨恨全都发泄到江梅梅身上!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20章:打死你 江梅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赵氏。 她想要跑,可看到赵氏那凶神恶煞的架势,就吓得腿肚子发软。 她被赵氏薅住头髮,耳刮子一下下地扇在她的脸上,扇得她脸颊火辣辣的疼。 从小到大被打骂的阴影尽数涌上心头,让她连反抗都不敢,只能边哭边喊:「奶,别打了,求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那谁来饶了我的大孙子?我那么乖巧听话的大孙子,我费了那么多心血和粮食才把他养大,将来就指望他给我们二老养老摔盆子,现在倒好,居然被你个丧门星给害死了!你个小贱蹄子,为了个男人,居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害死,你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是吗?你既然这么喜欢被男人上,咋不去窑子里当窑姐儿呢?到时候让男人排着队地上你,你怕是要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赵氏那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骂起人来自然是什么脏话下流话都往外喷,丝毫不顾及颜面。 饶是江梅梅已经嫁了人,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此时也被骂得脸色涨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竭尽全力护住肚子,不想让对方伤到肚里的孩子。 赵氏瞅见她那模样,越发来气,抬脚朝她小腹踹过去,怨毒地骂道。 「我的大孙子都已经死了,你凭什么还能生儿子?就应该让你儿子给我的大孙子陪葬!」 江梅梅被踹得摔倒在雪地里。 她感觉小腹一阵剧痛,下意识蜷缩身体,双手紧紧捂住小腹,脸色煞白如纸。 赵氏冲上去又是两脚:「装什么死啊?给老娘站起来,老娘今天一定要打死你个丧门星!千人骑万人睡的臭婊子,不要脸的贱丫头,狼心狗肺的下贱胚子,老娘到底是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有你这么个孽障孙女?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害人精,当初你娘刚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扔进河里淹死!」 江仲平跟老木匠说好了,明早来取棺材。 他付了定金,离开木匠家,急匆匆地往回走。 谁知刚走到半路上,就听到熟悉的怒骂声。 江仲平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发现前边有两个人正在打架。 也不能说是打架,确切来说,应该是一个人压着另外一个人在地上虐打。 即便是隔着一段距离,江仲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两个人正是他娘和他的大闺女! 江仲平心里咯噔一跳,感觉要坏事。 他快步跑过去。 待走近了,江仲平才看清楚,他的大闺女此时正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如纸,身体蜷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有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下流出来,染红了裙摆和雪地。 赵氏仿若没有看到那血似的,仍在疯狂虐打江梅梅。 江仲平看得心惊肉跳,大叫一声:「娘,住手啊!再打下去就真要出人命了!」 赵氏这才停下动作。 她刚才打得痛快,拳打脚踢,时不时地掐一把,挠两下,全然没注意到江梅梅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 等现在停下来,才赫然发现江梅梅生下全是血。 赵氏心里一慌,她生过孩子,自然明白孕妇流血代表着什么。 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尖着嗓子骂道:「像你这种丧门星,活该生不出孩子,活该断子绝孙!」 江仲平顾不上别的,一把将大闺女抱起来,大步往健康堂跑去。 他其实对大闺女也有怨怼,要不是她男人下毒,他的小儿子就不会死,可大闺女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再怎么样,他也不忍心看到闺女死在面前。 赵氏在他身后追着骂了几句,见他不理自己,她只得停下脚步,狠狠跺了两下脚,然后才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健康堂里。 送走赵氏那个瘟神后,阿桃立刻就关上院门,免得再被那些讨嫌的人闯进来。 谁知这门关上没多久,就被人敲得嘭嘭直响。 阿桃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心里就是一紧:「该不会是赵氏那个老虔婆又来闹事吧?」 尤四娘道:「我去开门看看,敲门敲得这么急,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 她走进院子里,拉开院门,发现外面站着的居然是江仲平。 江仲平抱着满身是血的江梅梅大步跑进健康堂,口中大喊:「大夫!大夫救命啊!」 阿桃和秀儿闻讯跑出来,她们看到江梅梅那样子,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把屋门拉开,让人好进来。 屋里正在做针线活的柳芸见状,也是被吓到了。 她立即站起身,对阿桃说道:「快去请詹大夫!」 「嗯!」 阿桃蹬蹬地跑上楼去叫人。 不一会儿,詹春生就脚步匆匆地下楼来了。 他看到江梅梅的裙子上全是血,眉头微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指着旁边的观察室,道:「把人送进去。」 江仲平赶紧抱着人走进观察室,把人放到单人床上。 詹春生让江仲平先出去。 因为屋里除了詹春生,还有阿桃、尤四娘、以及秀儿三个女子,江仲平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立即听话地离开观察室。 房门被关上。 柳芸示意江仲平坐。 江仲平此时哪有心情坐啊? 他急得团团转,嘴里还念念有词:「明明昨天还都好好的,咋一天时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原本好端端的儿子忽然就死了,原本好端端的大女婿忽然就变成了杀人犯,原本好端端的大闺女忽然就被打成了重伤…… 这一桩桩的事情接踵而至,几乎要将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给压垮。 他蹲坐在地上,双手用力拉扯头髮,神情极为痛苦。 柳芸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嘆了口气:「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现在你们家,可就指望你一个了。」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观察室的房门被拉开。 詹春生从里面走出来,手上全是鲜血。 柳芸看到那血,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她下意识地别开脸去,不敢再看。 江仲平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即起身,快步迎上去,慌忙问道:「大夫,我闺女咋样了?」 第321章:耙耳朵 詹春生始终保持着他身为大夫的冷静和理智,平静说道:「病人身体各处都有伤痕,好在都不致命,比较严重的是,下身大量出血,情况很危急,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小命难保。」 江仲平听得脸色煞白:「那我闺女现在?」 「放心,血已经止住了,病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江仲平顿时就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把冷汗:「那就好。」 紧接着,他又听到詹春生说道。 「但是病人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病人现在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我的建议是先让她在医馆住一天,观察一下情况,确定没问题后,再把人接回去照顾。」 江仲平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好,都听大夫的。」 他巴不得将大闺女留在健康堂,现在赵氏还在气头上,要是把大闺女带回去,估计赵氏能生撕了她! 此时江梅梅还在昏睡。 阿桃和秀儿用担架将人小心翼翼地抬到二楼。 詹春生开了个方子,道:「我先开两幅调养身体的药,让病人好好调养,把亏损的身子尽快补回来,病人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以后怀孕不难的。」 江仲平不停地点头说好。 詹春生将方子拿给他:「你是在这里抓药,还是自己拿着方子去药局抓药?」 「就在你们这里抓药。」 江仲平早就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健康堂的药价跟药局差不了多少,他犯不着再拿着方子特意跑去镇上抓药,浪费时间还省不了几个钱。 詹春生应了一声,将方子交给尤四娘,让她抓药。 他慢条斯理地算帐:「诊金五文钱,医药费七百文,住院费是每天八十文,这样算下来的话,你总共要付七百八十五文钱。」 原本算帐这活儿一直是顾斐在负责,但今儿顾斐不在,这件差事自然就落在了詹春生身上。 江仲平听完后,顿时就苦了脸。 因为要给儿子定做棺材,他特意提前找赵氏要了钱。 赵氏想着是给大孙子做棺材,大孙子生前没能享到太多福,至少死后不能太寒碜,所以她难得没有吝啬,大方地给了二两银子。 薄皮棺材便宜,总共也就一两银子,江仲平先付了五钱银子做订金,如今兜里还剩下一两银子。 他忍着肉疼,给了詹春生八钱碎银子。 詹春生找给他十五个铜板,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柳芸看着江仲平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有些同情,主动劝道:「你上楼去看看你闺女吧,等她醒来后,看到有亲人陪在身边,心里应该能好受些。」 江仲平愣了下。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随后摇摇头:「算了,我不去看她了。」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他虽然是救了大闺女,可心里的芥蒂并未因此而彻底消失。 他仍旧对大闺女心存怨怼。 不说永远都不认大闺女,至少在他没能忘记丧子之痛前,是不可能完全原谅大闺女的。 这个时候,他不想看到大闺女,不想跟她有过多的接触。 柳芸目送江仲平离开,不由得嘆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啊!」 …… 此时驴车已经到了镇上。 但顾斐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去了药局。 正在后院理帐的任掌柜见到顾斐两口子来了,赶紧迎上去,热情地招唿道:「贵客啊,快请进来坐!」 随后又招唿伙计给上茶,要最好的那种茶叶! 顾斐却道:「不必客气,我们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见一见傅七,烦请任掌柜通传一声。」 任掌柜很意外,他不明白顾斐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去见世子爷的,但多年养成的生意人本性,让他识趣地没有多问,爽快应道:「傅郎君就在我家中暂住,我带你们去见他。」 说完他跟伙计打了声招唿,交代好店里的事情,然后就上了顾斐的驴车。 谁知他刚一进去,就见到狭窄的车厢里面,除了江微微之外,居然还有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 任掌柜顿时就被惊出一身冷汗,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跳车逃跑。 好在江微微反应够快,先一步开口解释道。 「任掌柜别怕,这人叫孙二刚,在咱们村里下毒杀了个人,我们打算带着他见傅七。」 任掌柜得知被绑的是个杀人犯,非但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更加紧张了。 他努力将自己那胖胖的身体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跟杀人犯身体碰触的可能性,嘴里说道:「既然是杀人犯,就该带去县衙报官啊,带去见傅郎君做什么?」 江微微笑了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顾斐驾着驴车前行,很快就来到任掌柜的家附近。 驴车从后门进入宅邸。 车才刚停稳,任掌柜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他唿吸着外面的冷空气,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刚才跟杀人犯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对他这种良民来说,真的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啊! 紧接着江微微也跳下车。 顾斐将还在昏迷中的孙二刚拖下车,提熘着他大步往屋里走去。 任掌柜在前面带路。 家里人见到任掌柜忽然回来,都有些意外。 任掌柜不想让家里人牵扯到人命案子里,随便找了个藉口,将家里人全给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个信得过的僕人在旁边伺候。 「你们在这里稍等,我去通知傅郎君。」 顾斐说好。 他随手将孙二刚扔到地上,然后和江微微坐到椅子里,僕人奉上茶水糕点。 江微微随手抓了把花生,慢悠悠地磕了起来。 顾斐也抓起一把花生,一颗颗地剥开。 他剥了花生也不吃,把一颗颗圆滚滚的花生仁全都放到小盘子里。 江微微见状,好奇问道:「你这是干啥呢?」 顾斐将那一小盘花生仁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吃。 江微微顿时就乐了:「旁边还有人看着呢,你就这么惯着我,连花生都剥好了给我吃,你就不怕被人说你是耙耳朵吗?」 顾斐问:「什么是耙耳朵?」 「就是怕媳妇,惧内,妻管严之类的。」 第322章:钓鱼执法 在现代社会,妻管严可能还是一种带着善意的调侃,但放在这个大男子主义泛滥的时代,男人若是被人说成是妻管严,那必定是很丢人的。尤其是读书人,更加爱面子,绝不能接受被人说自己惧内怕媳妇。 顾斐莞尔:「无所谓,我自己的媳妇,我乐意宠着,别人管不着。」 他顿了顿,想起先前的事情,又放轻声音补充道。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你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江微微有点意外。 没想到刚才江梅梅说的那些话,真被他听进心里去了。 她其实压根就没把以前那些事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候吃苦受罪的都是原主,等她穿越过来之后,就只有她让别人受委屈的份儿了。 但这些事不能跟顾斐说,即便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且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但她还是不想把穿越的事情透露给他。 穿越和系统,都是她的底牌,不到最后关头,她是绝不会松口的。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对于男人发自内心的关爱,江微微还是很受用的。 她捏起一粒花生仁,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然后夸张地笑道:「这花生是不是从蜜罐子里捞出来的?咋这么甜呢?」 顾斐哑然失笑:「调皮。」 江微微又捏起一粒花生仁,递到他嘴边:「不信的话,你也尝尝啊。」 顾斐张嘴咬住花生仁。 江微微问:「甜吗?」 「还行吧。」 江微微又递过去一粒花生仁:「刚才是你没仔细尝,这次再试试,肯定甜。」 顾斐知道她这是在故意逗自己,想让自己多吃点花生,他也不戳穿,张嘴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了一下。 江微微低唿一声,下意识松开花生仁。 顾斐动作极快地接住花生仁,然后再把它扔进嘴里,咔嚓嚼碎。 江微微摸了下刚被咬到的手指尖,没好气道:「你咋还咬人呢?」 顾斐眼角带笑:「我觉得花生不甜,你比较甜,所以想尝尝味儿。」 要换做在家里,江微微肯定要顺势调戏他一番。 可现在是在别人家里,旁边还有僕人看着,不好玩得太过,江微微只是轻笑一声,便继续吃她的花生去了。 顾斐继续给她剥花生。 直到任掌柜和傅七来了,顾斐和江微微这才停下动作。 不需要任掌柜招唿,傅七直接坐到椅子里,立刻有僕人上前斟茶。 任掌柜打了个手势。 两个僕人会意,默默地退出堂屋。 傅七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孙二刚,缓慢转动手中的佛珠,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顾斐将孙二刚下毒杀人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傅七沉吟片刻才问:「你们确定这人是受徐举人指使杀人的?」 顾斐道:「他是这么说的,据我观察,他不像是在说假话,至于其他的,就得靠你自己去查了。」 傅七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江微微,想起之前在她那里受到的戏弄,脸上微微一笑。 「你们为何要把孙二刚带到我这里来?我又不是当官的,这件事我可处理不了。」 「可你是专门来查徐举人案子的,这孙二刚可是指认徐举人的重要人证,你若是不要,那我们这就把人带去县衙,直接交给县太爷处置。」 傅七心中一动,竟然顺势点头应道:「行啊,你们把人送去县衙,看看县太爷会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说到最后,他还露出个颇为期待的表情。 任掌柜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顾斐却一下子就明白了,皱眉问道:「你想试探县太爷?」 傅七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透,他将佛珠换了一只手握着,笑眯眯地说道。 「詹大夫说徐举人跟县太爷可能有所勾结,我正愁没证据抓人呢,现在就是个大好机会。你们把孙二刚送去县衙,顺带状告徐举人买兇杀人,看看县太爷会怎么办案?他如果真跟徐举人有所勾结的话,想必他会想方设法把这个案子压下去,努力保全徐举人。到那时候,他们肯定会露出马脚,我就有机会出手,抓他个正着!」 江微微听完他的话,有点想笑:「你是想钓鱼执法啊?」 傅七挑眉:「钓鱼执法是什么意思?」 「听过姜太公钓鱼的故事吗?现在你是姜太公,我和相公是你手中的鱼竿和鱼线,孙二刚是鱼饵,至于徐举人和县太爷,就是等待上钩的大鱼。」 傅七顿时就乐了,笑得开怀:「你这比喻真是太有趣了,我喜欢!」 江微微也是一笑:「你是姜太公,钓到大鱼会有奖赏,到时候我们这些鱼竿鱼线呢?总不能让我们白忙活吧?」 傅七还在笑,笑容中多了几分兴味。 「你说,想要什么?」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看向顾斐。 顾斐想了下:「我有两个要求,第一,这件案子结束后,徐举人估计是活不了的,到时候他名下所有的田产,是否可以折价卖给我们?」 傅七答应得很痛快:「可以!」 徐锦河与嫂子通姦,合谋杀害髮妻,又贿赂县官,还指使他人下毒害人,这些罪名加起来,足够给徐锦河定个死罪。到时候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会被充公,家中奴僕也会一併被发卖。那些充公的财产中,像是金银财宝之类的,会直接上缴国库,像是田产房子之类的,会卖掉变现成为现银,再上缴给国库。 对傅七来说,卖给谁都一样,还不如卖给顾斐和江微微,顺便还能卖给他们一个顺水人情,何乐不为呢?! 顾斐点了下头,继续往下说:「第二件事,是希望你在上报徐举人一案的时候,不要提及我家的事。」 傅七这次没有很快就答应下来,而是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为何?」 顾斐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举人,只想跟家里人在乡下安静过日子,不想捲入朝堂之争。」 傅七上下打量他:「你既然无心朝堂,为何还要参加科举?」 「成为举人可以给家里免除田税和徭役。」 第323章:头髮长见识短 傅七很无语:「男子汉大丈夫,理应心怀抱负,不说建功立业,至少也该努力报效朝廷,你怎么却一点雄心壮志都没有?你还是男人吗?」 听到这话,江微微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没好气地开口:「我相公怎么就不是男人了?在你看来,只有为国为民才是真男人,可在我看来,努力保护媳妇家人的男人,也是真男人!人各有志,我们不阻碍你一展抱负,你凭什么就对我们的人生指手画脚?!」 顾斐听了她的话,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了。 傅七被怼得无言以对。 他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一句话:「头髮长见识短!」 江微微嗤笑:「说得好像你头髮就很短似的。」 在这个时代,讲究身体髮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都留着一头长髮,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傅七那头髮说不定比江微微的头髮还长些呢。 傅七那一句话显然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他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活到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女人。 任掌柜怕世子爷真被气出个好歹来,赶忙开口打圆场:「傅郎君,您别生气,喝口茶润润喉咙。」 傅七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茶,这才把心头的火气给压下去。 他不再去看江微微,而是盯着顾斐,道:「我知道你是秋阳府府试的榜首,也知道太守对你颇为赏识,以你的才学,若是参加会试,必定能大放异彩,将来在金銮殿上,肯定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为何要委屈自己,蜗居在这个偏远小山村里?」 江微微目光有些不善。 先前傅七要挖走健康堂的精英人才,现在又想挖走她的相公。 这傢伙根本就是故意来挖她墙角的吧?! 顾斐平静开口:「拙荆说得没错,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就是媳妇孩子热炕头。朝堂虽好,却不是我想要的去处,傅郎君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抱歉,我无心仕途。」 傅七仍是不死心:「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们一家也是咱们南楚的一份子吗?若你进入朝堂,报效国家,辅佐天子治理天下,将来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你的家人孩子也可以受惠啊!」 顾斐反问:「难道如今天下就不太平?百姓就不安康吗?」 傅七一噎。 顾斐继续往下说:「当今天子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南楚现在国泰明安,能人辈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若将来真有一天不幸遭逢敌寇,我自当披甲上阵,横刀立马,保家卫国,即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至于现在,我只想做个乡野村汉,跟媳妇家人安稳过日子,还望傅郎君成全。」 傅七定定地看着他,确定他说的真是肺腑之言,这才无奈嘆息。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天子面前,我会尽力帮你遮掩。」 顾斐莞尔:「多谢。」 双方已经说定,接下来就是商量具体的办事章程。 顾斐先是写了一张讼状,又根据孙二刚昨晚说的话,写了一张口供,然后把孙二刚弄醒,让他在口供上按了个手印。 口供被顾斐带走,而孙二刚则被留在任掌柜的家里。 顾斐独自前往县衙击鼓鸣冤。 县太爷谢清泉被惊动,让人将顾斐带到面前,询问有何冤情? 顾斐先是递上讼状,然后又递上孙二刚的口供,并表示云山村的村长、李郎中、以及江林海一家人及其邻居们,都能为此事作证。 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按理说应该直接下令抓人。 可谢清泉却在犹豫。 徐锦河虽然已经是个废人,前程尽毁,可他毕竟是当朝首辅徐一知的族亲,徐一知又是谢清泉的座师,谢清泉怕得罪座师,不敢去抓人。 他迟疑道:「怀信啊,此事牵扯到人命,徐锦河又是举人,这不是小案子,必须得谨慎行事。这讼状和口供暂且留在我这里,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会看着办的。」 顾斐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想拖延时间,也不着急,顺势应下:「县尊大人考虑的是,那学生就先行告辞了。」 「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学生还约了人,大人请留步,学生告辞。」 顾斐拱手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等他一走,谢清泉立即写了封信,然后叫来师爷,沉声吩咐:「赶紧派人把这封信送去徐家,一定要亲手交给徐举人,并让徐举人立刻回信。」 「是!」 顾斐离开县衙后,却并非走远,而是去了附近一座茶楼。 此时江微微和傅七正坐在里面喝茶,在傅七身后,还站着两个僕人。 见到顾斐来了,江微微赶紧沖他招手:「相公,这里!」 顾斐大步走过去,在江微微身边坐下。 江微微给他倒了杯热茶,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已经把讼状和口供给了县太爷,县太爷把东西留下了,说是要再仔细想想,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想拖延时间,好跟徐锦河通风报信,提前想好对策。」 顾斐说着,喝完一杯茶,然后对傅七说道。 「我建议你立刻派人去守住县衙各个出口,也许能守到去徐家报信的人。」 傅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僕人:「赵忠,赵武,去县衙附近守着,看到有可疑的人就抓起来,搜出信件送过来。」 两个僕人立即应声:「是!」随即大步离开茶楼。 江微微问:「就你那两个下人,能守得住那么大个县衙吗?」 傅七笑了下:「我那两个下人会分身术,一个人能变出十几个人,肯定够了。」 「既然他们这么厉害,当初你们马车翻倒的时候,咋没见到他们变出十几个人来帮忙推车呢?」 傅七:「……」 吹牛当场被揭穿,伐开森。 江微微摸了摸顾斐的手,发现他的手有点凉,蹙眉道:「你这来回跑的,肯定冻着了,我让人给你弄点姜茶」 说完她就沖伙计招了下手。 伙计快步跑过来:「客官有什么需要?」 「你们这里有姜茶吗?」 「有的。」 「给我一碗吧。」 伙计忙不迭地应下,转身跑了,很快他就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324章:羡慕 江微微将姜茶推到顾斐面前。 顾斐顺从地端起姜茶,缓缓地喝完。 江微微仍旧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指由凉转温,这才松开。 末了还不忘叮嘱:「以后出门多穿点,要是冻病了的话,我可不会伺候你。」 顾斐笑了下:「我身体很好的,不会冻病的。」 「身体再好,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我跟你讲,就得趁着年轻多保养,以后老了也能少病少灾。」 顾斐将她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宽厚的掌心里,温声道:「我知道了。」 傅七看着他们两口子恩恩爱爱的样子,手指轻轻拨弄佛珠,心里很是羡慕。 他虽然是侯门世子,风光无限,可一入侯门深似海,深宅大院中的算计,都是杀人不见血的。从小到大,他见识过不少兄弟反目夫妻成仇的戏码,就连他自己,也曾为求自保而双手沾上鲜血。 尤其是自从亲娘去世后,他就一直孤零零的,父亲对他不算差,可父亲有太多儿女了,分摊下来,他得到的关注就少得可怜。 这么多年来,无人问他衣可暖,无人问他粥可温。 难怪顾斐宁愿放弃锦绣前程,也要留在乡下跟媳妇安稳过日子。 若换成是他,他也不会愿放弃这么好的小日子,跑去汴京城里跟人明争暗斗。 傅七正想得出神,两个僕人匆匆跑回来。 他们将一封信递上去。 赵忠说明经过:「属下蹲守在县衙附近,抓到一个从县衙里面出来的衙役,将他打晕后,从他身上搜出这封书信。」 傅七接过书信,抽出信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笑容:「顾兄料想得不错,谢清泉果然向徐锦河通风报信了。」 谢清泉将孙二刚杀人的事情写在信中,并询问徐锦河是否真的参与到了这个案子里面?如果徐锦河真有指使杀人,就请徐锦河自己想办法收拾残局。 谢清泉没有在信中说得很清楚,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所谓的收拾残局,应该就是杀掉孙二刚,切断线索,这件案子自然就能不了了之。 傅七将信纸递给顾斐。 江微微凑到顾斐身边,和他一起看信。 看完信后,顾斐将信纸还给傅七,问:「除了这封信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吗?」 赵忠回答:「没有了。」 「那个送信的衙役呢?」 「衙役被我们打晕藏了起来。」 顾斐想了下:「你们去把他的衣服扒下来,扮成衙役的样子,去徐家送信。你们记得跟徐锦河说,事情很紧急,一定要立即回信,等徐锦河把回信交给你们,你们就拿着信来找我们。」 赵忠和赵武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傅七,见傅七点头,两人这才应下:「我们这就去办。」 顾斐将信纸叠好,交还给他们。 谢清泉写信的时候太过匆忙,再加上他没想到会有人在中途抢信,便没有用蜡泥封口,这倒是方便了顾斐他们,不用费时间去重新封口。 赵忠接过信封,和赵武一起走了。 两人离开茶楼后,回到刚才打晕人的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常年没人来,偏僻得很,里面堆满了杂物,两边全是高高的院墙。 赵忠和赵武从杂物堆中揪出一个昏迷不醒的衙役,迅速扒掉衙役身上的衣服,因为赵武跟衙役身材比较相似,便由赵武换上衙役的衣服。 乔装打扮一番后,赵武揣着信件,低头离开巷子,快步赶往徐家。 赵忠则留在原地,守着那个还在昏睡中的衙役,免得他醒来后乱跑,坏了世子爷的正事。 赵武敲响徐家的大门。 门房瞅见赵武身上的官服,急忙露出讨好的笑容,简单问了两句,就赶紧把人让进院里。 很快,赵武被带到堂楼,见到了徐锦河。 徐锦河如今已经瘦得双颊凹陷,眼眶发黑,再配上他那双阴鹜的眼睛,以及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格外阴冷狠戾。 家中下人们已经不敢再直视他,如非必要,也不敢靠近他。 就连见多识广的赵武,在见到徐锦河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徐举人,县尊大人特命属下前来送信。」 徐锦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问道:「信呢?」 赵武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郑管家立即上前,接过书信,然后走了两步,转交给徐锦河。 徐锦河先是看了眼信封,没有蜡泥封口,不由得皱眉,随即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打开后细细看了起来。 待他看完后,已经是面色阴沉如水。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信纸一点点地揉成团,然后冷眼看向站在旁边的郑管家。 郑管家被看得直冒冷汗,慌忙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徐锦河直接将纸团扔到他的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郑管家赶忙接住纸团,小心展开后,再定睛看去。 待他看完信中内容,已经是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老爷,是我的错,是我办事不力!」 说完他就开始狠抽自己的耳光! 赵武低着头,没有去看郑管家,仅仅只是听到那耳光的清脆响声,就能猜到郑管家打得有多么用力。 徐锦河却没有再理郑管家,任由郑管家不断抽自己嘴巴子,他再度看向赵武,问:「县太爷还说什么了?」 赵武道:「县尊大人说事情紧急,希望徐举人能尽快回信。」 徐锦河应了声,然后看向还在抽自己耳光的郑管家,凉凉地说道:「行了,别打了,去给我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回信给县尊大人。」 郑管家如蒙大赦,立即停手,磕头道了声谢,然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他的两边脸颊都已经被打得又红又肿,嘴角还溢出了丝丝鲜血。 可他却只能忍着疼,赶紧去准备笔墨纸砚。 他把徐锦河推到书案旁边。 徐锦河提起毛笔,微微一顿,随后便刷刷地写了起来。 很快一封信就写完了。 他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并特意用蜡泥细细地封口。 待蜡泥干透了,徐锦河这才将书信递给赵武。 赵武上前双手接过信件。 但徐锦河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问了句。 「你叫什么名字?」 第325章:罪证 赵武动作一顿,随即毕恭毕敬地回答:「小的名叫赵有财。」 徐锦河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犹如毒蛇的信子,散发出阴冷危险的气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是借着老舅家的关系,最近刚进入县衙当差的,您没见过也是正常的,以后您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一定为您效劳。」 见对方主动示好,徐锦河忽地一笑:「是个识趣的,老郑,送送他。」 郑管家连忙应下:「好。」 赵武再度抱拳行礼:「小的告辞。」 随后他便转身离开堂楼,郑管家亲自将他送出大门,并且还往他手里塞了个一两重的银锭,说是给他的跑腿费。 赵武也不拒绝,爽快收下银子,笑着道谢,然后大步离开。 直到拐了个弯,确定身后人再也看不到自己了,赵武这才加快步伐,朝着小巷子奔去。 且说徐锦河,在那衙役走后,仍在独自思索刚才的事情。 他怎么想都觉得事情有点古怪,但具体是哪里古怪,他又说不上来。 他向来多疑,既然发现有古怪,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徐锦河立即叫来郑管家,吩咐道:「立即派人……不,你亲自去一趟县衙,问问县衙里面是不是有个叫做赵有财的年轻衙役?」 「是!」 郑管家脸上还肿着呢,他原本还想回屋去擦药的,可此时被老爷一催,他不敢耽误时间,只得忍着疼,赶紧出门去县衙。 此时的赵武已经回到小巷子。 他脱掉身上的官服,丢还给衙役,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 衙役早就醒了,但是被赵忠给绑住了手脚,嘴也被堵住了,既不能跑也不能叫,只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穿好衣服后,赵武沖赵忠说道。 「大哥,信已经拿到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嗯。」 兄弟两个立即往外走,至于那名可怜的衙役,仍旧被绑着。 等走到巷子口了,赵忠才回头沖那个衙役说了句:「老实在这里呆着,等下会有人来救你的。」 赵忠和赵武回到茶楼,将信交给傅七,并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傅七看了眼被蜡泥封住的信口,笑了下,直接将信封给撕开,从中抽出信纸,展开细细看来。 信中内容并不多,但却很精彩。 看完后,傅七随手将信纸递给顾斐,嘴里说道:「这徐举人倒是个狠角色。」 顾斐接过信纸,江微微凑过去一起看。 徐锦河在信中表明,他会想办法找到孙二刚,直接将孙二刚杀人灭口,到时候再伪造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孙二刚头上。 另外在信的末尾,徐锦河还表示他已经联繫上了徐一知的外甥,再过不久,徐一知的外甥就会来到九曲县,到时候他会在醉香楼做东,邀请徐一知的外甥吃饭,希望县太爷也能赏脸来喝一杯。 江微微挺好奇的:「那个徐一知的外甥是什么人?」 傅七轻轻转动手中的佛珠,语气很是随意:「他有好几个外甥,其中最有名的那个外甥,名叫郭天银,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又肥又蠢还贪财好色。我刚离开汴京的时候,听说郭天银因为霸占良家妇女,那家人上应天府去告状,应天府不愿受理,那家人愤怒难忍,他家老太太一头撞死在了应天府的石狮子上。当时青天白日的,好多人都看到了,那郭天银非但不认错道歉,还当面侮辱人家。犯了众怒,惹得百姓们都骂他,他倒好,居然还让手下去殴打百姓,外加各种威胁恐吓,逼迫百姓们闭嘴滚蛋,恰好锦衣卫经过,直接就将那郭天银给锁了。」 江微微听得目瞪口呆:「这人也太能作死了吧?!」 「郭天银仗着他舅舅是徐一知,没少干过作死的事情,之前天子看在他舅舅的份上,没怎么太过苛责他。没想到他越来越过分,如今竟是全然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天子也很是气恼啊。」 说到这里,傅七特意看了一眼顾斐,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徐举人跟郭天银有来往,要是咱们能拿到徐举人跟郭天银勾结的证据,就能让徐举人和郭天银一起滚蛋。」 顾斐直接将信纸往桌上一放,淡淡道:「我们只负责帮你找出徐举人跟县太爷勾结的证据,如今他们二人来往的信件已经到手,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至于别的,恕在下无能为力。」 傅七不死心:「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徐举人跟郭天银勾结的罪证,我就把徐举人名下所有的田产都免费送给你们,另外还附赠五百两的白银,如何?」 「不如何,」顾斐拉着自家媳妇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事情,祝你一切顺利,我们会在家里静候你的佳音,告辞。」 说完他便牵着自家媳妇大步离开。 赵忠和赵武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我家少爷的话还没说完,你们不准走。」 顾斐冷眼看着他们:「你们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动手?」 说着他就把气势一放,强大的内功气息勐然压下去,压得赵忠和赵武都是脸色一变。 兄弟两个人察觉到了危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已经在本能地作用下,先一步拔出佩刀。 可刀刃还未出鞘,顾斐就抬手按在刀柄上,轻轻一推,硬生生将兄弟两个的刀刃又给推回到刀鞘之中,同时两人的身体也顺着力道往后退了两步。 赵忠和赵武满心惊骇。 他们知道顾斐实力不俗,却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仅仅只是一招,就让他们兄弟两个毫无招架之力。 这要是真动起手来,只怕他们兄弟早就身首异处了。 可他们身为护卫,即便明知前面是死路一条,但为了主家,也必须赴汤蹈火! 他们强行压下心中的惧意,还想再动手。 傅七将佛珠戴回到手腕上:「行了,既然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我们不做那强人所难的事情。」 赵忠和赵武立即领命,退回到傅七身后。 顾斐带着江微微离开茶楼。 等他们走远了,赵忠和赵武这才皱起眉头,甩了一下右胳膊。 傅七扭头看他们:「怎么了?」 第326章:逐出师门 赵武嘟哝道:「刚才过招的时候,手臂被撞得发麻了。」 他们兄弟两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刚才那个顾斐看着没用多大力气,仅仅只是轻轻一推,不仅将他们的刀刃推回到刀鞘之中,还将他们两个的手臂和虎口都震得发麻。 赵忠面色凝重:「那么强悍的内力,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是肯定练不出来的,而且不仅要勤学苦练,还得有名家指导。」 傅七轻笑:「看来咱们都小看那个顾斐了,等这件事情办完后,你们想办法去查一查顾斐的来歷。」 「是!」 …… 离开茶楼后,顾斐扶着江微微上车,赶着驴车往回走。 孙二刚被留在任掌柜的家里,现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微微撩起门帘子,探头跟顾斐说话。 「刚才你干嘛忽然就拉着我走啊?」 顾斐坐在车辕上,身体跟随车身一起轻轻摇晃,嘴里说道:「傅七名义上是追查徐锦河的案子,实际上却是想借着徐锦河去对付徐一知,从傅七干的那些事情就能看得出来,桩桩件件都是冲着徐一知去的。徐一知是当朝首辅,手握大权,又是当世大儒,名下门生众多,遍布整个朝野,在读书人中的威望极高。傅七想要直接对徐一知下手,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想曲线救国,想从徐一知身边的人入手,比如说徐一知的那个蠢货外甥郭天银。傅七让咱们帮忙搜寻对付郭天银的证据,其实是间接将咱们拉进他的阵营,帮助他去对付徐一知,徐一知那个老狐狸,看着和和气气的,却狡猾得很。如果被徐一知知道咱们帮着傅七去对付他,肯定会记恨上咱们,傅七有身份有背景,还有天子做靠山,徐一知不敢拿他怎么样。可咱们就不一定了,咱们只是升斗小民,真要跟徐一知对上了,咱们就只有被一脚踩死的份。」 江微微恍然:「所以你赶紧拉着我走,不想掺和到他们的争斗之中?」 「嗯,他们是为了各自的阵营去争斗,有不得不争的理由,但咱们没这个必要去陪他们一起争,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江微微好奇打量他的侧脸:「你对朝堂中的事情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尤其是那个徐一知,说得好像你见过他似的。」 她这话说的像是在开玩笑,既有打趣的意味,又有试探的意思。 顾斐多么聪明一个人啊,自然是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的试探,坦然回应。 「我以前的确见过徐一知。」 江微微更好奇了:「你怎么会见过他的?」 顾斐缓缓说道:「我爹曾经是徐一知的学生。」 江微微觉得他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可却有种很别扭的感觉,她问:「什么叫曾经是徐一知的学生?难道现在不是了?」 在古代,师生关系一旦确定,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除非有一方死亡,或者学生被逐出师门,一般是不会结束这层关系的。 可以说,师徒关系是仅次于君臣和父子之间的关系,比婚姻还要牢靠得多。 顾斐惊讶于她的灵敏,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既然她问了,他就老实回答。 「因为我爹后来被徐一知逐出师门了。」 江微微睁大眼睛。 她没有再追问,但目光里却满满的全是好奇。 顾斐难得看到自家小媳妇这副模样,便自发地继续往下说。 「徐一知嫌弃我爹太过势利,为了追名逐利,甚至连同门师兄弟都能谋害,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不可原谅。我爹被逐出师门后,跟徐一知恩断义绝,再无来往,直到我爹死的时候,徐一知才露面。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徐一知,他看着我爹的遗体,长长地嘆了口气,说我爹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学生,也是他这辈子最后悔收入门下的学生,说完他就走了。」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很好奇你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顾斐说起自己的亲爹,神色却是格外冷淡:「我以前就说过了,我爹是个坏人,他做过很多坏事,也得罪过很多人,说他是死有余辜,都算是轻的了。」 江微微察觉到自家男人心情变得不好,便识趣地不再追问,迅速转移话题。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说说刚才的事情吧,你那一招是怎么弄的啊?怎么轻轻一下,就把那两个僕人的刀都给推了回去?还把他们两个都推得往后退,你那样子可真帅啊!」 说着她抬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显得颇为兴奋,两只大眼睛里面闪着光。 顾斐被她那充满崇拜的小表情弄得心中痒痒,趁着她说得兴起的时候,忽地扭头,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江微微捂住自己被亲了的脸蛋,不满道:「喂,你这是偷袭啊!」 顾斐嘴角上翘,眼中含笑:「我刚才也没做什么,就是用了点内力,将那两个人给震开了。」 原本他的内力没现在这么深厚,是因为他最近天天修炼强体拳,内力大幅度提升,这才有了今天的效果。 江微微轻哼:「我在说你偷袭的事情,你就跟我说内力的事情,你这是故意转移话题呢。不行,我江微微可不能吃这个亏,我也得偷袭你一把。」 说完她扑上去,从后面抱住男人的脖子,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再刷的一下缩回到车厢里。 顾斐从头到尾都维持着赶车的姿势,腰杆挺得笔直,但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愈来愈明显,眼中的笑意也是越发浓郁。 刚才因提及父亲而产生的阴霾,此时已经尽数驱散,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柔情和甜蜜。 两人回到健康堂。 顾斐将车厢卸下来,让大黑回棚里去吃草喝水。 江微微此时已经进了屋。 柳芸见她回来了,忙问顾斐人呢? 「相公在后院呢。」 柳芸又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挺顺利的。」 柳芸这才放心下来,出门去后院看儿子。 这时阿桃走了过来,说:「微微姐,你大堂姐来了。」 第327章:让她去死 江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大堂姐是谁。 她问:「你是说江梅梅?她怎么来了?」 阿桃便将江梅梅流产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江微微听完后,眉头微皱。 阿桃一见她皱眉,就忍不住紧张,赶紧问道:「微微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我们是不是不该救江梅梅啊?」 她是知道江微微跟娘家不对付的,也知道江微微的娘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很担心江微微因此而动怒。 江微微道:「没事,人命关天,你们做得没错。」 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阿桃这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尤四娘嘆道:「江梅梅的男人没了,孩子也没了,如今娘家也不要她了,孙家那边估计也不会轻饶了她,仔细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柳芸恰好回来,听到这话,也跟着嘆气:「谁说不是呢?好端端一个家,就这么没了,看着怪让人不忍的。」 她和尤四娘都是为人母的,对这种没了孩子的女人,都有种天然的同情。 阿桃和秀儿虽然还没嫁人,但同为女人,也为江梅梅感到悲哀。 江微微对此不置可否,淡淡说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家会有今天,只怪孙二刚心术不正。」 柳芸道:「孙二刚自然是有错的,可江梅梅和她肚里的孩子,却是无辜被牵累的。」 她们都很同情江梅梅的遭遇,可江微微却没什么太大感触,前世在医院里,她见过太多这种事情,正因为见得太多了,她也就习以为常了。 她问:「人在哪里?」 阿桃忙道:「正在楼上休息呢,刚醒来不久。」 江微微听了,略一颔首,表示知道了,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柳芸见了,忍不住问道:「江梅梅毕竟是你的大堂姐,她刚流产,现在肯定很需要人安慰,你不去看看她吗?」 江微微一边整理病历本,一边说道:「她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怨恨我呢,我要是去看她,她非但得不到安慰,反而还要冲我撒气。」 「不会吧?这事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江微微笑了下,没有多作解释。 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当自己身处困境的时候,鲜少会去反省自己,大多会去怨恨别人,恨别人冷漠无情,恨别人为何不帮她?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今天晚饭是尤四娘做的。 做完饭后,柳芸特意分出一份饭菜,让阿桃端上楼去给江梅梅。 谁知阿桃才上去没多久,楼下众人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随即他们就听到阿桃的大叫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 众人都是一惊,赶忙往楼上跑。 当他们跑进二楼的病房,看到江梅梅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身边还有被摔碎了的碗碟。 江梅梅想把碎瓷片往脖子上划,但被阿桃给死命拦住。 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碎瓷片抢走,再把两人分开。 江梅梅被扶起来,放到床上,然后将她的手脚都给按住。 即便如此,她的嘴里仍在大喊:「放开我,让我去死!我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死了干脆!」 柳芸和尤四娘好声好气的劝她看开点。 詹春生和顾斐作为男人,不好靠得太近,只得站在门口看着。 江微微没有去理会江梅梅,径直走到阿桃身边。 刚才阿桃为了阻拦江梅梅自杀,手掌被碎瓷片划破,鲜血不断往外涌。 江微微皱眉道:「咋这么不小心?」 阿桃的脸色仍旧有些发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怕中彻底回过神来,她颤声说道:「我光顾着去救人,一时不小心,就给划破了,我没事的,你快去看看你堂姐吧。」 江微微叫了一声秀儿。 「你带阿桃去楼下处理伤口。」 秀儿说好,带着阿桃下楼去了。 江微微又沖站在门口的顾斐和詹春生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走吧。」 两人听她这么说,便也走了。 此时江梅梅还在哭闹不止。 尤四娘和柳芸为了按住她,都累出了一身的汗。 江微微却忽然开口:「你们都松手吧。」 尤四娘和柳芸都是一惊。 柳芸迟疑道:「我们要是松手的话,她肯定又要寻死的。」 江微微道:「她若是真心想死,没人能拦得住,松手吧。」 柳芸和尤四娘还是很担心,可她们知道江微微是个有主见的,不好当面跟她对着干,只得松开手。 江梅梅得了自由,立即噌地一下跳起来,想去撞墙自杀。 柳芸和尤四娘赶忙去拦。 江微微却厉声道:「别管她,让她去死!」 柳芸和尤四娘动作一顿。 她们都觉得江微微这么做太不近人情,尤其是柳芸,看向江微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责备。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她身为大夫,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呢?! 而江梅梅在听到江微微的话后,身体也是一顿,原本要朝着墙壁撞过去的脑袋,随之停下来。 她扭头看向江微微,双眸饱含泪水,脸色也因为刚流产而煞白如纸,看上去楚楚可怜,很能激发人的同情心。 可江微微却清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了几分被极力隐藏的恨意。 江梅梅含泪质问:「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你当真就这么狠心吗?」 江微微笑了下:「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唯独心肠特别硬,你要是真想死的话,我不会拦着你。只有一点,你想死就请出去再死,别死在咱们健康堂里,我嫌晦气。」 江梅梅气得浑身颤抖,泪水哗哗往下流:「你居然见死不救,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大夫?!」 「我是大夫不假,我也很乐意救人,可我救的都是努力想活下去的人,像你这种非要自己找死的人,我是不会浪费时间去自找麻烦的。你若是真心觉得只要死了就能一了百了,那就请出门下楼,离健康堂远点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死,保证不会有人拦你。」 江梅梅被说得恼羞成怒,干脆也不说了,捂住脸就呜呜地大哭起来。 俨然一副被欺负了却又无力反抗的小可怜模样。 柳芸看不下去了,皱眉说道:「微微,她好歹也是你的堂姐,就算你不把她当亲戚,也不该这么对一个刚刚流产的女人说这样的话。」 第328章:你的心太狠了! 尤四娘也劝道:「是啊,她没了男人和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你就别再刺激她了。」 江微微却是一笑:「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如果她真心想死,就不会特意当着别人的面寻死,且还是在吃完所有饭菜之后,再嚷嚷着活不下去了。」 柳芸和尤四娘听了她的话,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你这话是啥意思?」 江微微示意她们低头:「看看地上的碗碟,之前阿桃可是端了两菜一汤上来的,地上只有摔碎的碗碟,说明饭菜都被吃光了,试问一个胃口如此之好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就闹着活不下去了?」 柳芸和尤四娘低头一看,发现地上确实只有摔碎的碗碟筷子,不见半点饭菜。 那么多的饭菜,不可能凭空不见了,只可能是被江梅梅给吃光了。 她们这才觉得事情确实挺奇怪的。 一个生无可恋想要寻死的人,咋还有这么好的胃口呢?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江梅梅。 江梅梅此时已经脸色煞白,背后冒冷汗。 她的目光闪躲不定,不敢跟柳芸和尤四娘对视,只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哭。 江梅梅的确不是真心想死。 她在醒来后,得知自己流产了,伤心欲绝,满肚子的不甘和委屈。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这短短半天时间,她独自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想来想去,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更多的就是茫然。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她男人被抓了,怕是九死一生,她的孩子没了,娘家人也不肯认她了。至于孙家那边,现在还没动静,但以孙家二老的性子,知道孙二刚的事情,肯定要把错都怪到她的头上。 没有了男人和孩子,又没得娘家帮扶,且公婆还对她心怀怨恨,可想而知,她以后在孙家的日子会有多么难熬。 她不敢回孙家,她不想被磋磨至死。 中午的时候,阿桃给她送过一次饭。 那饭菜比她在孙家和娘家吃过的所有饭菜都要好,精米熬成的粥,粘稠雪白,还放了点白糖,又香又甜,还有熬得香浓的骨头汤,里面加了大块的冬瓜。 即便是刚刚流了产,江梅梅还是馋得口水直流,忍不住将米粥和汤都喝了干净,就连大骨头里的骨髓都被她敲碎了吸光了。 这顿美味的饭菜,让江梅梅原本有些绝望的心思,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摸着身上柔软干净的棉被,被面上没有一个补丁,周围环境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柳芸还会时不时地上楼来跟她聊几句,好生安慰她,劝她看开些。 江梅梅从柳芸口中得知,秀儿、阿桃、以及尤四娘都是被江微微花钱请来帮工的人,江微微每个月都会给她们工钱,包吃喝,除此之外还有年礼节礼。 她们虽然是帮工的,日子却过得比村里很多富裕人家还要好。 江梅梅心里羡慕之余,不免动了几分心思。 要是……要是她也能留在健康堂的话,那她也能过上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了。 这样一来,她不仅能找到落脚之处,还能避免回到孙家被公婆磋磨虐待,可以说是一箭双鵰的好主意。 等到了傍晚,阿桃再次上楼来给她送晚饭。 江梅梅看到那丰盛的饭菜,留在健康堂的念头就更加强烈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江微微不是那种心肠软的人,即便她开口恳求帮助,江微微也不会答应让她留下来。 于是江梅梅便想到了从其他人下手。 她先博得其他人的同情,让大家可怜她的遭遇,然后再顺势提出想留下来的请求,想必大家都会因为不忍心而同意的。 到那时候,江微微就算想拒绝都不行,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得罪了整个健康堂里的人吧。 江梅梅心中盘算得很好。 她飞快吃完所有的饭菜,然后趁阿桃不备,勐地摔碎碗碟,捡起碎瓷片就要往自己的脖子上扎去,嘴里还嚷嚷着我不活了! 事实如她所料,大家纷纷跑来劝阻她,希望她别想不开。 她心中得意,觉得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要达成了,却没想到,江微微居然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小心思,且还当着其他人的面,将她的小心思全给揭穿了。 一时之间,江梅梅是又羞又恼,原本对江微微的三分恨意,也一下子提高到了七分。 但江梅梅还算聪明,没有将这些心思表露出来,只是捂着脸哭,边哭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觉得我以前亏待了你。是,以前你被欺负的时候,我是没有出手帮过你,可我也只是个丫头片子,我在家里的日子没比你好过多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饭也吃不饱,还要被骂成是赔钱货,我肚里的委屈不比你少。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日子也过不下去了,只能一死了之,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微丫头,你的心太狠了!」 柳芸和尤四娘见状,一时间又有点动摇了。 柳芸犹犹豫豫地说道:「微微,你是不是弄错了?或者是误会了什么?江梅梅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假装要寻死觅活呢?这对她又没啥好处。」 江微微知道自家婆婆是个耳根子软的,听她这么说,也不气恼,反倒双臂环胸,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梅梅,气定神闲地问道。 「其实我也觉得很好奇,为什么大堂姐要闹着寻死觅活?大堂姐,你倒是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江梅梅哭着道:「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为什么非要把人往坏了想?我就是觉得心里难受,觉得以后的日子活不下去了,想一死了之而已。」 「哦,这可是你说的,我已经给过你开口提要求的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把握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问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江微微走到门口,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又停下来,扭头看向江梅梅,笑着提醒了一件事。 第329章:一死了之 「大伯只交了一天的住院费,明天午时之前,你就得离开。」 江梅梅身体一僵,随即哭得更凶了。 江微微只当没听到,径直下楼去了。 眼见江梅梅几乎要哭晕过去了,柳芸和尤四娘好生安慰了一番,希望她能看开些。 江梅梅边哭边说:「微丫头怎么能那么绝情呢?之前我跪着求她放了我相公,她不愿意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她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呜呜呜!」 柳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好声好气地劝道:「微微就是那么个人,嘴硬心软,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要是真的心软,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呜呜呜,顾伯母,您能不能帮帮我?」 柳芸问:「我能帮你什么?」 「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娘家人不认我,孙家我更是不敢回去,我不知道以后还能去哪里,顾伯母,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您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会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能做,等我爹娘和公婆气消了,我再回家去,行不?」 说到这里,江梅梅翻身起来,跪在床上,开始给柳芸磕头。 「顾伯母,我求求您了,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您要是不愿收留我的话,我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柳芸见不得别人这样,赶忙伸手将人扶起来:「你刚流产,身子骨还很虚弱,要好好休息才行,别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江梅梅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顾伯母,求您了,让我留下来吧,我一定会把您当成亲娘一样看待的。」 柳芸很无奈:「健康堂是微微当家,我说的话不算数,这件事得由她做主才行。」 江梅梅急切地说道:「可您是微丫头的婆婆啊,微丫头就算再厉害,也是您的儿媳,自古哪有儿媳不听婆婆的话?只要您答应留下我,微丫头肯定不会反对的。」 柳芸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顾斐的声音。 「娘,该吃饭了。」 柳芸循声望去,看到站在门口的儿子,赶忙应道:「诶,我们这就来。」 然后她又对江梅梅说道:「我们先下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江梅梅还想再求一求。 可顾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先一步开口:「你已经吃饱喝足了,自然是不饿的,可我娘还没吃饭呢。你要是真的懂事,就不该一直拖着我娘,不让我娘去吃饭。」 江梅梅被说得面色一僵,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堵了回去,只得悻悻地闭上嘴。 柳芸和尤四娘走了,房门被关上。 病房里只剩下江梅梅一个人。 她不用再装可怜,抹掉脸上的泪水,倒床就睡着了。 一楼,众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阿桃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好在伤的是右手,不影响拿筷子吃饭。 尤四娘感嘆江梅梅太可怜了。 秀儿和阿桃点头附和。 江微微注意到柳芸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口询问:「娘,您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柳芸迟疑了一下才道:「刚才江梅梅求我让她留下来,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按理说她是婆婆,江微微作为儿媳,理应听她的话。只要她说要留人住下来,江微微这个做儿媳的,就算心里有意见,也没资格出言反对。 可这段时间来,她已经习惯了由江微微当家,且江微微把这个家当得很好,她无意改变现状。 江微微听到婆婆的话,面色古怪:「娘的意思是,江梅梅想留下来?为什么?」 柳芸便将江梅梅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江微微笑了起来:「我说她为什么要寻死觅活的呢,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啊!」 柳芸说:「我觉得江梅梅挺可怜的,而且她又是你的大堂姐,咱们要是能帮的话,就尽力帮帮她吧。」 江微微挺无奈的,她这个婆婆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又富有同情心,很容易因为同情别人就心软,之前对待柳慧和白珍母女是这样的,现在对待江梅梅又是这样的。 不过江微微也没有因此就生气,笑眯眯地问道:「娘,您想怎么帮她?」 柳芸认真想了下:「既然她现在没地方可以去,暂时收留她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咱们这里地方大,空房间有很多,借给她住几天也没关系。」 江微微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又继续问道:「她有说要住多久吗?」 「没有,」柳芸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她说等她家里人气消了,她就会离开。」 「那要是她家里人的气一直没消呢?咱们就要一直把她留在家里照顾着吗?」 柳芸答不上来。 这个事情她还真没想过。 江微微接着道:「娘说得对,咱家地方大,多住个把人也没什么,可咱们让江梅梅以什么身份一直住在健康堂呢?是客人还是帮工?如果是客人的话,咱们就得供着她吃供着她住,秀儿、阿桃和尤四娘还得帮忙伺候她,这要是伺候得好呢当然是没问题,可要是伺候得不好,她沖咱们抱怨撒气,咱们该怎么办?是默默忍着,还是直接怼回去?」 柳芸小心翼翼地说:「她说愿意帮忙干活,不会白吃白住。」 江微微笑了:「她这个意思,就是想在咱们健康堂帮工,帮工是要签契约的,保证每个月给她多少月钱。当然,每个月那几百个铜板不算什么,但要是她做得不好,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该不该骂她呢?像阿桃和秀儿她们犯错的话,我能直接教训,即便说话说得重点也没关系。可江梅梅不一样,她是我的堂姐,我要是直接骂人的话,怕是不大好吧?可要是我不管的话,那就只能任由她继续犯错,要是小错也就算了,要是犯了大错,耽误了别人的病情,怎么办?」 柳芸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刚才被江梅梅那可怜的模样,弄得很是心疼,脑子里只想着尽力帮帮江梅梅,却没想到仅仅只是帮个人,能帮出那么多的事情。 第330章:想留下来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说道:「娘,咱们健康堂是医馆,不像是酒楼布庄那种地方,就算饭菜放多了盐,或者衣服做得不合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改改也就行了。医馆是给人治病的,无论是大病还是小病,都是耽误不起的。万一要是有个什么纰漏,害得病人出事,不仅咱们健康堂的招牌要被砸掉,还得连累病人跟着受罪。「 柳芸听她说完,已经是面露愧色:「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把人留下来就行了,完全没想那么多。」 江微微温声安抚:「娘,我知道您心地善良,若您不够善良,当初也不会同意相公娶我。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帮助别人不能光靠一时冲动。以后您再碰见这样的事情,不用急着答应或者拒绝,先回来问问我或者相公的意见。我们是一家人,平时多多沟通,也免得将来因为一些小事就产生误会,您说对吗?」 柳芸连忙点头:「对!」 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江微微心中满意,语气也越发温和:「江梅梅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您不用再管了。」 「嗯,她是你的娘家人,理应由你来安排。」 见她们婆媳两个说得差不多了,顾斐这才开口:「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该凉了。」 吃完饭后。 秀儿和尤四娘母子告辞离开,阿桃洗完碗后,烧了一大锅热水。 阿桃特意提了一桶热水送去给江梅梅。 江梅梅问:「顾伯母呢?」 阿桃说:「伯母回屋歇下了。」 江梅梅蹙眉:「咋这么早就歇下了?」 她原本还想再跟柳芸聊几句的,她看得出来,柳芸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她再多哭一哭,求一求,柳芸肯定会心软同意她留下来的。 阿桃觉得她这话问得奇怪,歪着头看他:「伯母一向睡得早,有什么问题吗?」 江梅梅忙摇头:「没有,没问题。」 阿桃见她没别的事了,转身要走。 江梅梅忽然叫住她:「之前谢谢你,要不是你拦着我,我说不定就已经死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没事,已经好多了。」 江梅梅原本也只是客气地问一句,听对方这么说,便露出怯生生的模样,哀求道:「我一个人睡挺害怕的,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阿桃摇头:「不行,灶里还烧着火呢,我不能离开太久。」 江梅梅眼中含泪:「是不是微丫头不让你跟我待太久的?」 阿桃觉得莫名其妙:「这事跟微微姐有什么关系?」 江梅梅擦了下眼角的泪:「微微对我有成见,她不想看到我,肯定也不希望你们跟我说太多话。我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不能要求太多,但我是真的害怕啊,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我很想有个人陪着说说话。」 说着说着,她干脆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阿桃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赶紧安抚道:「你别哭了,我不走了,你说吧,你想聊什么?」 江梅梅这才放下手,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你跟我说说你们在健康堂里的生活吧,我自己已经过得很苦了,听听你们过的好日子,我心里也就不那么苦了。」 阿桃挠了下头髮:「其实我们的日子也没你想得那么好,平时病人很多的,每天都要从天亮一直忙到天黑,中间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江梅梅将信将疑:「不会吧,我现在看你们挺清闲的啊。」 「现在是因为咱们健康堂在休假,再加上大雪天,所以没人来看病,咱们才能趁机休息一段时间,等明年健康堂重新开业,肯定又得从早忙到晚。」 「既然你们这么忙,为啥不多招几个人帮忙?」 「微微姐确实想多招几个人,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江梅梅闻言,心里有了底,她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我留在健康堂帮忙咋样?」 若是之前江梅梅问这事儿,阿桃应该会高兴地说很好,但刚才吃晚饭的时候,她听到微微姐说不想留江梅梅在健康堂,此时自然不会傻乎乎地乱说话。 阿桃露出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健康堂的事情都是由微微姐做主的,我只是个帮工,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梅梅蹙眉,显得很不满:「你是看不起我吗?」 阿桃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自己都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哪里还敢看不起你啊?」 江梅梅目光一闪:「你签了卖身契?」 「对啊。」 阿桃没什么城府,再加上对方是微微姐的堂姐,几乎是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江梅梅又问:「秀儿和尤四娘也签了卖身契?」 「没有,她们只是单纯来帮工的,只有我签了卖身契。」 江梅梅这才放下心来,她只想留下来过好日子,可不想签什么卖身契。 即便如她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村妇也知道,一旦签订卖身契,就意味着生死都被主家捏在手心里,到死都是个奴僕,生了孩子也是奴籍,天生低人一等。 原本江梅梅还以为阿桃只是个帮工的,没想到居然还签了卖身契。 这签了卖身契的,和没签卖身契的,可是两码事。 既然阿桃已经签了卖身契,就说明她已经是顾家的下人,对她也不必像之前那么客气。 阿桃并不知道江梅梅在短短一瞬之间想了这么多,她见对方没有再说话,便道:「你快洗漱吧,再不用热水的话,水就该凉了,我先下去了。」 江梅梅却再度叫住她:「等一下。」 「嗯?」 「我手脚没力气,你伺候我洗脸洗脚吧。」 阿桃很意外:「你让我伺候你?」 江梅梅理所当然道:「对啊,你既然签了卖身契,就说明你已经卖身为奴,作为奴僕,伺候主家不是应该的吗?」 阿桃就算再怎么大大咧咧,此时也因为对方的傲慢态度生出几分不满。 第331章:赶人 阿桃皱眉说道:「微微姐从不让我做伺候人的事情。」 虽然她签了卖身契,可微微姐没有把她当成奴僕看店。 平时有病患住院,像洗漱之类的事情,也都是由病患家属帮忙伺候的,她和尤四娘顶多也就是在对方不方便的时候,顺便搭把手。 江梅梅越发不满:「看来还是微微太娇惯你了,都把你给惯坏了,连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给忘了。」 阿桃不想再跟对方说下去,她怕自己会被气得跳起来打人。 她转身就往外走。 江梅梅叫了她好几声,都没能把她叫回来。 没办法,江梅梅只能自己下床洗漱,心里却还在埋怨江微微,连个下人都调教不好,真是没用! 此时江微微刚去浴室洗完澡,正往回走,见到阿桃气鼓鼓地从屋里走出来。 江微微问:「你这是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见到是微微姐,阿桃稍稍收敛了一些怒气,但小嘴还是噘得老高:「那个江梅梅真是讨厌,还想让我伺候她洗脸洗脚,她只是小产了,又不是断手断脚了,咋就连个脸都不能洗了?」 江微微挺好奇的:「她怎么会让你伺候她洗脸洗脚的?」 「她知道我签了卖身契,觉得我是下人,伺候人是应该的,」阿桃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声嘀咕,「我就算是下人,也只是微微姐一个人的下人,跟她江梅梅有啥关系?她凭啥指使我干活?」 江微微笑了下:「行了,别生气了,赶紧洗洗睡吧。」 阿桃听话地下楼去了。 灶屋里的火还没灭,她得先把火灭了,才能去歇息。 江微微回到屋里,将刚才阿桃说的话,说给了顾斐听。 顾斐听候,也是眉头微皱:「你那个大堂姐不是个省心的人,还是尽快送走比较好,免得被她赖上。」 「嗯,我晓得。」 虽说江梅梅很可怜,可这世上可怜的人多得是,像秀儿阿桃尤四娘那样的可怜人,江微微不介意伸手帮扶一把,可像江梅梅这种满肚子算计的可怜人,江微微才懒得去管,。 就算她帮了对方,对方也未必会感念她的好,她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毕竟,她又不是圣母,能无差别地去博爱世人。 顾斐先把被窝给弄暖和了,江微微然后才钻进去。 她趴在他宽厚温暖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晨。 江微微洗漱完,下楼去吃早饭。 今天的早饭是大肉包子,还有热腾腾的现磨豆浆。 阿桃照例要去给江梅梅送早饭。 江微微却先一步伸出手:「给我吧,我去送饭。」 阿桃觉得奇怪,像这种小事,微微姐向来是不管的,但她还是听话的将碗递过去。 盘子里面装着两个大肉包子,另外还有一碗豆浆。 江微微端着包子豆浆上楼,走进屋里,看到江梅梅还在床上睡觉。 「起来吃饭了。」 江梅梅被叫醒,闻到浓郁的食物香味,连洗脸刷牙都顾不上了,一手抓起肉包子,一手端起豆浆,大口地吃了起来。 江微微嫌她邋遢,略微蹙眉,但也懒得去说什么。 很快江梅梅就把包子豆浆吃完了,她意犹未尽地抹了一把嘴:「还有吗?」 江微微道:「你看起来胃口不错,想必是恢復得很好,你收拾一下,赶紧走吧。」 江梅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咋还赶我走呢?我昨天小产了,身子虚弱得很,还得继续调养。」 「可你爹昨天只交了一天的住院费,你如果还想住下去,就得继续交钱,」江微微伸手,「我们医馆是先交费后住人,给钱吧。」 江梅梅听到要给钱,顿时就缩了缩脖子。 她心虚道:「我没钱,你就不能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容我多住几天吗?」 「你有爹有娘还有婆家,我一个已经嫁人并跟娘家断绝关系的女人,凭什么收容你?「 江梅梅一噎。 她的眼眶迅速变红,开始掉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娘家不认我,婆家肯定也恨死了我,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留在这里,你要是不肯收留我的话,我就只能去死了。」 江微微嗤笑:「你是金鱼的脑子吗?昨天我不止跟你说一个字,我这个人心肠硬得很,哭惨装可怜在我这里一点用都没有,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江梅梅见对方不为所动,顿时也不哭了,直接把眼泪一擦,无赖道。 「我就待在这里不走了,你难不成还能把我打出去?」 江微微直接笑出声来:「行啊,那你就老实待在这里,哪里都别去,等下我就去找爷奶和大伯,让他们亲自来这里接人。他们要是不来接你,那我便托人去杨树村,把孙家人请过来。」 一听到她要去找孙家人,江梅梅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真要把孙家人找来,江梅梅觉得自己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被剥掉一层皮。 江梅梅又哭了,一边哭还一边骂:「你咋就这么狠心呢?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就算了,还想逼我去死吗?你这么狠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江微微讥诮道:「说起报应,你现在才是真的报应吧。」 「我有什么报应?我什么都没做错,我能有什么报应?分明就是你太狠心,不肯顾念亲情,非要把我相公送去县衙受罪,这才害得我肚里的孩子没了,我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你和你相公就是罪魁祸首!你们必须好吃好喝地供着我,以后我的生老病死都应该由你们负责,因为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最后两句话,江梅梅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红通通的眼睛里面,除了泪水,还有怨恨。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昨天的柔弱无助,全都是她伪装出来的假象。 江微微早有预料,所以也不失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问:「我若是不答应你呢?」 江梅梅指着旁边的窗户:「你要是不答应养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要让村里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看你们健康堂以后还怎么开得下去?!」 ------题外话------ 感谢chris、u189801149的打赏,爱你们哦~(づ ̄ 3 ̄)づ 第332章:苟活 面对威胁,江微微还是笑:「你还真是深得你奶的真传啊,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都玩得转。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都能豁出命了,为啥就不能把这份魄力用在你娘家和孙家上面,非得用在我身上?难道你真觉得我比你娘家和孙家更好欺负吗?」 江梅梅不理会她的讥讽,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不怕,但你们可不一样,你和你相公如今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你们应该不捨得为了我这么一个人,就坏掉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吧?」 江微微颔首:「确实不值得。」 见她贊同,江梅梅眼中一亮:「这么说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 江梅梅大声说道:「自然是答应让我留下来,好好地养着我!」 江微微缓步走到她面前,脸上仍旧维持着笑容,可那笑容却冰冷刺骨,让人心里无端地发寒。 「大堂姐,既然你不怕死,不如我直接送你一程,怎么样?」 江梅梅大惊失色,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江微微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你叫啊,这里是我的地盘,整个健康堂里都是我的人,就算你把喉咙都叫破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你。」 江梅梅只觉得被拍过的部位,变得一片冰凉。 她越来越害怕,身体不住地颤抖:「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微微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扼住,低头在她耳边说道:「你猜猜看,要是我现在把你给杀了,再对外说你是暴毙而亡的,别人会不会相信?」 江梅梅顿时就觉得自己无法唿吸了,眼睛因为惊惧,而不由自主地睁大。 她抬手将人往外推。 可江微微却先一步掏出手术刀,刀刃对准她的下巴。 「乖一点,别乱动,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江梅梅浑身僵住,不敢再动一下。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子,不知道那刀子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银光闪闪的,看起来极为锋利,仿佛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割断人的喉咙。 她何曾经歷过这样的场面,登时就被吓得浑身发软,冷汗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她哆哆嗦嗦地说道:「你要是杀了我,爷奶和爹娘是不会放过你的,孙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江微微笑容更甚:「他们现在都恨毒了你,巴不得你去死,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你来找我的麻烦?你可别忘了,健康堂是村里唯一的医馆,多少人都得求着我给他们看病。还有我相公,他如今是举人,就算是村长和里正都得给他几分面子,仅凭你的娘家和婆家那点家底,想要动我,怕是在做梦呢?」 江梅梅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她刚才只顾着给自己谋出路,忘了江微微已经今非昔比,以她如今遭人厌弃的身份,即便真的死在了健康堂里,估计也没人会帮她说话。 想到这里,江梅梅已经怕得不行,浑身抖若筛糠。 要不是拼了命地在强撑着,兴许她现在都已经被吓尿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别、别杀我,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江微微嗤笑:「你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还气势汹汹地威胁我呢,咋这么快就怂了呢?」 江梅梅不想怂,可她是真的害怕啊! 刚才她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说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怕了,甚至连死都不怕。 可事实上,她还是很怕死的。 她不想死! 哪怕是苟延残喘,她也想苟活下去! 江微微也不是真想杀人,她见对方已经知道怕了,便站直身体:「给你一个时辰收拾自己,一个时辰之后,你要是还没走人,我会让你永远留在健康堂,想走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地,手中的手术刀就刷的一下,贴着江梅梅的耳畔擦过去,噗嗤一声,刺进了枕头里! 紧接着,江梅梅就觉得耳边凉飕飕的。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摸了一下耳朵,发现耳边的头髮被刀子给割断了。 断掉的碎发散落在枕头上。 如果,刚才江微微的手稍微偏了一点,现在落在枕头上的就不会是碎发,而是她的耳朵。 江梅梅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求饶:「我走,我一定走!求你别杀我!呜呜呜!」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只要耍一耍无赖,就能留下来享福,却没想到江微微居然那么横,直接就动刀子,要跟她玩命。 江梅梅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待下去? 万一江微微再发疯要跟她玩命咋办? 此时此刻,在江梅梅的眼里,江微微就是个可怕的魔鬼,光是看到她就觉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微微收起手术刀,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直接走人。 等她一走,江梅梅就赶紧起身下床,迅速收拾东西,然后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堂屋里面,大伙儿正在吃早饭。 他们见到江梅梅一阵风似的跑下来,都很诧异。 柳芸忙问:「你这是要去哪里?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回去躺着。」 「我已经好了,我回家去了!」说完江梅梅就飞快地跑了出去,生怕跑慢了会被江微微给拦住,到时候就想走都走不了了。 柳芸一头雾水:「这人是咋了?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要走了?」 江微微斯条慢理地说道:「也许是人家想家了,想回去看看吧。」 柳芸想起江梅梅家里的情况,皱了皱眉,觉得江梅梅现在回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可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不好插嘴。 吃完早饭,顾斐帮忙将所有的病历本都整理成册,收入书房里面。 书房里除了一张书案外,全是高大的书架,但大部分书架都是空落落的。 江微微打算把这里当成资料储藏室,以后像是病歷药方之类的资料,都能放到这里收藏起来。 第333章:断子绝孙 为了方便将来翻找,顾斐还特意给每本病例都编了号码,再按照号码的顺序,依次放入书架中,另外还做了个目录册,将收入书架的病历本号码全部写入目录册中。 这是个细緻活儿,好在顾斐很有耐心,做事也很细緻。 把这事交给他去办,江微微很放心。 因为任掌柜那边跟她订了一斤玉容散和玉肌散,趁着现在有空,江微微打算做起来。 她一个人是肯定做不了那么多的,便把秀儿、阿桃、还有尤四娘全叫来帮忙。 詹春生瞅见她们忙活得热火朝天,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 在得知玉容散和玉肌散有什么样的效果后,詹春生反倒没了兴趣。 对他来说,能治病救人的药,才是好药,像这种给人美容嫩肤的药品,太过华而不实,用来赚钱倒是可以,但论起用处,远不如江微微平时给病人开的药方。 詹春生甚至还不忘劝诫江微微。 「你是大夫,应该把心思都用到治病救人上面,像玉容散和玉肌散这种东西,偶尔做点出来赚赚钱还行,但千万不能因此而耽误正事。」 江微微笑着应下:「我知道的,也就是现在有空,我才做点玉容散和玉肌散卖钱,平时给人看病就累得要死,哪里还有功夫去搞这些玩意儿。」 见她心里自有成算,詹春生放下心来。 他真心觉得江微微是个好苗子,希望她能在医道上走得更远,怕她像他的大徒弟一样,为了谋利而走入歧途。 想起自己的大徒弟,詹春生忍不住嘆气,背着手走远了。 江微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对他的过去挺好奇的,可对方不说,她也不好问,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希望以后能从他口中知道全部的真相。 此时在江林海家里,江家人和孙家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孙伟得知自己的二儿子被抓,立刻带着媳妇冯氏和老大两口子、以及老三赶到云山村,他们不敢去找村长和里正,只敢来找江林海一家要人。 此时老大江仲平去外面了,江林海因为中风还在床上躺着,家里只有赵氏、陈玉桂、以及江思思三个女人。 赵氏本就因为大孙子的死,对孙家恼恨得很,现在见到孙家人居然还有脸上门来要人,顿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张嘴就骂。 「你们孙家肯定是祖上做了太多缺德事,才会生出孙二刚这么一个害人精儿子,现在他把咱家大孙子给害了,你们居然不想着怎么补偿咱们家,还有脸上门来要人?姓孙的,我看你的脑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屎吧?!」 冯氏也是个厉害的,哪容得了自家男人被人指着鼻子骂?再说了,江家现在连个顶事的男人都没有,还有什么好怕的?! 冯氏毫不示弱地骂了回去。 「你现在有脸来怪我们家了,当初是谁厚着脸皮非要把孙女嫁给我家二刚了?明明就是你们贪图我家日子好过,非要把你大孙女嫁过来,我瞧不上你们家,想另外给二刚寻摸个更好的媳妇,结果呢?你个老不羞的,居然唆使你大孙女跟二刚钻草垛子,还被人给看见了!然后你就拿着这事儿四处说道,说我家二刚占了你家大孙女的便宜,吃干抹净不想认帐,还是我势利眼看不起江家。我原本给二刚寻摸好的媳妇听了这事,就反悔了,直接想看的几个姑娘都被你给搅黄了,我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你们家这门亲事。我原想着,只要二刚跟你家大孙女好好过日子,不要闹什么么蛾子,也就成了,谁知道你们居然害得我家二刚被抓走了,还被送去县衙。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居然就被你们这么给毁了,你们要么赔我一个儿子,要么就赔我一百两银子!」 赵氏听了前半段话,还有些心虚,等对方说完,她立马就跳了起来:「原来你们孙家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啊!居然狮子大张口,想要一百两?老娘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们来拿啊!」 冯氏气得不行:「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做主休了你家大孙女!」 赵氏很光棍:「随便你!反正我家已经不认她了,你们想休就休,就算是打死她也行,跟我们家没关系!」 「你!」 …… 此时江梅梅刚走进院里,准备进屋,结果却因为赵氏和冯氏的对话,硬生生停下脚步。 婆婆居然想要休了她! 奶奶也不肯帮她。 江梅梅满心惊惶,她要是被休了的话,可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她原本是想回家住一段时间的,好歹昨天爹救了她,娘也没有不认她,只要她求一求,爹娘应该会允许她留在家里,至于赵氏,她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刚才冯氏和赵氏的对话,却让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她不能回家,不能被冯氏和赵氏发现。 一旦被他们发现,她就会被休。 她不能被休! 江梅梅一步步后退。 堂屋里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冯氏忽然骂了一句。 「活该你家大孙子被害死!你们家就该断子绝孙!」 这话深深刺激到了赵氏的神经。 她嗷的一声大叫:「你个死老婆子,你才该断子绝孙!你们全家都该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然后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去挠冯氏的脸。 冯氏一时不察,脸上被挠出三道血痕。 伸手一摸发现流血了,冯氏登时就火了,什么也顾不上了,抬手薅住赵氏的头髮,另一只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唿! 赵氏稍微矮一点,不方便去抓对方的头髮,只能用力在对方身上一顿乱抓。 虽说冬天衣服穿得厚,但架不住赵氏力气大,三两下就把冯氏身上的衣服都给抓破了。 冯氏气急败坏,用力薅住赵氏的头髮往后拽,几乎要把赵氏的头皮都给扯下来,疼得赵氏惨叫连连。 赵氏大骂:「老大家的,思丫头,你们都是死的吗?看见老娘被打都不知道搭把手?!」 原本躲在旁边不知所措的陈玉桂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第334章:你走吧 陈玉桂很害怕,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若是不愿出面帮赵氏,回头等孙家人走了,赵氏再秋后算帐,她就完蛋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拉冯氏的胳膊。 冯氏的大儿媳见了,赶紧也冲上去,用力去推陈玉桂。 论打架,陈玉桂远不是对方的对手,一下就被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到桌子上,登时就见了血! 江思思一声惨叫:「娘!」 她赶紧去把陈玉桂扶起来,然后抓起凳子就朝冯氏的大儿媳砸过去! 那兇狠的架势,吓得冯氏的大儿媳面色一白,赶紧往后躲。 按理说,女人打架,男人不好插手。 可冯氏的两个儿子见江思思都开始扔凳子了,怕自家娘和媳妇吃亏,赶紧站出来帮忙。 当然,他们是不好去碰陈玉桂和江思思的,只能抓住赵氏的胳膊和衣服,用力将她往外拽,冯氏趁机狠狠在赵氏身上掐了好几把,疼得赵氏不断尖叫。 陈玉桂见状,不得不忍着疼,摇晃着扑上去帮忙。 江思思脑子灵活,知道自己是肯定打不过对方的,转身跑进隔壁屋里,拿出一根鸡毛掸子。 她抡起鸡毛掸子,狠狠地往冯氏和她大儿媳身上抽。 冯氏吃痛,下意识地往后缩。 赵氏趁机反客为主,又在冯氏脸上和脖子上挠出几道血痕! 两家人打成一团,惨叫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注意到院子里是不是有人来过。 江梅梅悄无声息地退出院门,正要转身跑,忽然听到爹的声音。 「梅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江梅梅脚步一顿,循声望去,看到江仲平正拖着板车走过来。 她一看到是自己的亲爹,眼眶就红了,颤声唤道:「爹!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没地方可以去了!」 江仲平皱眉看着她,见她脸色苍白,又想起她昨天流了产,有点心疼:「你刚小产了,不能乱跑,应该回去好好休息的。」 「我还能回哪里去?婆婆要休了我,我不敢回去,爹,求您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说着,江梅梅就跪了下去,含着眼泪苦苦哀求。 江仲平的嘴皮子抖了抖,似乎是想答应她的请求,可当他余光瞥见身后的板车时,嗓子一堵,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梅梅求了很久,都没能求得江仲平的同意,不禁哭得更凶了。 「爹,您就真的这么狠心吗?连收留我一段时间都不行吗?虽然宝元死了,可我也是您的亲闺女啊,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吧?!」 说着说着,话里就带上了几分怨恨。 江仲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宝元死的时候只有八岁。」 江梅梅一噎,哭声也随之顿了下。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双眼,这才注意到,在爹身后的板车上,放着一口薄皮棺材,那棺材很小,一看就知道是用来装孩童遗体的。 江仲平又道:「他不能被厚葬,甚至连祖坟都不能入。」 江梅梅张了张嘴:「我……」 可一个字出口,后面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仲平道:「我把你养到十六岁,还给你准备了嫁妆,把你嫁了出去,我们不欠你什么,你……你走吧。」 最后三个字说出口,他的眼眶有些湿润,鼻子也有些发酸。 可到底还是忍住没有落下眼泪,就这么拖着板车进入院门。 留下江梅梅一个人跪在雪地里。 江梅梅回头看他,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落。 这次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嚎啕大哭,而是哭得悄无声息。 良久,她才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村外走去。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她得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 江仲平一进院门,就听到了屋里传出的吵闹声,心头一紧,赶紧放下板车,大步冲进屋里。 此时赵氏和冯氏两个已经扭打成一团,彼此都是头髮散乱衣裳不整,脸上手上脖子上都挂了彩,看起来战况极为惨烈。 陈玉桂和江思思母女两个联手打冯氏的大儿媳。 可是有孙大刚和孙小刚在旁边帮忙,陈玉桂和江思思母女两个非但没占到便宜,反倒被冯氏的大儿媳给打伤了。 江林海在上房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心急如焚,想出来看看,可因为中风了,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江仲平见到自家老娘和媳妇闺女被人给欺负了,登时就急了,顾不上别的,冲上去就将冯氏往外推。 冯氏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尾巴骨撞到地板,疼得她脸都白了。 孙伟见状,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 孙大刚和孙小刚瞅见亲娘被打了,赶紧冲上去打江仲平。 刚才他们对付陈玉桂和江思思的时候,因为对方是女的,他们不敢太过分,可现在对上同是男人的江仲平,他们兄弟两个就完全不用留手了,下手都非常狠。 江仲平常年干农活,力气大得很,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他就被孙家兄弟两个按在地上揍。 住在隔壁的邻居见势不妙,早就去通知村长了。 村长闻讯赶来,进门就是一声暴喝。 「都给我住手!!」 孙家人不肯罢手,尤其是那孙大刚和孙小刚,拳头继续往江仲平身上招唿。 江丰年见状,顿时就火了。 虽说他看不上江林海一家子,可他们好歹也姓江,是他们云山村的人,现在居然被其他村的人打上门来欺负,这是完全不把他这个村长放在眼里啊! 江丰年沖村民们喊了一声:「把他们拉开!」 站在门口围观的村民们闻言,赶忙收起看戏的心思,纷纷进屋,七手八脚地将孙家人拉开。 孙伟也是个聪明的,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自家占不到便宜了,赶紧让家里人都住手。 赵氏一见到村长来了,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哭嚎开来。 「村长啊,你可给我们家做主啊!孙二刚下毒害死了我家大孙子,我们没有找他们家拼命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有脸上门来打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他们孙家这是要逼着我们一家人去死啊!」 第335章:求情 江丰年沉声喝道:「行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要动手?都给我站起来,把衣裳整理好!」 赵氏到底是不敢跟村长硬碰硬的,只得悻悻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被扯乱了的衣服。 江丰年看向孙家人,皱眉说道:「孙二刚杀了人,人证物证确凿,这事儿就算你们闹上天去,也是你们没理,你们还想干什么?」 孙伟面色讪讪,显然也知道是自家理亏,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冯氏却没那么多顾忌,开口便道:「就算是我家二刚杀了人,也轮不到你们来给他定刑!你不过就是个村长,在云山村里还能算个人物,可我家二刚又不是你们云山村的人,你凭什么管他的事情?!」 云山村的村民们听到这话,都挺不高兴的。 江丰年心想,还真被顾斐给说中了,这孙家的人果然会来找云山村的麻烦。 幸好他们提前把人给送走了,不然这会儿还真不好处理。 江丰年沉声道:「是,我们的确没有给人定刑的资格,判案定刑那是衙门的职责,所以我们已经把孙二刚送去县衙。你们要是觉得不服气,就去县衙闹,让县太爷把孙二刚给放了。」 冯氏一噎,顿时就不敢再说话了。 她是泼辣,可再泼辣也只敢在村里闹腾,哪敢上衙门去闹?她又不是活腻歪了。 孙伟搓了下手:「村长老哥,我知道这事儿是咱家二刚做错了,咱们认错,你们要怎么罚我们,我们也都认,闹上县衙就没必要了吧?像咱们这种乡下小地方,出了事都是大家商量着解决,哪有闹上县衙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县衙里的人都不好打交道,咱们这种泥腿子还是少招惹为妙,您看看,要不还是把孙二刚弄回来吧?」 比起冯氏,孙伟这话还算能听。 江丰年冷笑:「你以为县衙是你家开的啊?想把人送进去就送进去,想把人弄出来就弄出来?你想得倒是挺美的!现在讼状已经递上去,县太爷已经受理了这个案子,孙二刚作为杀人犯,是肯定回不来的。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如果真有本事,那就去县衙要人,要是没本事,那就请回吧。」 孙伟被说得非常尴尬,但为了二儿子,还是硬着头皮求道。 「你是村长,又是江家的族长,只要你出面去县衙帮忙说说情,县太爷肯定能轻判,我们别无他求,只求能保住二刚的小命。」 江丰年却道:「我只负责把人送去县衙,别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们如果真想求情,应该去找林海一家人,毕竟被害的人是他们家大孙子,只有他们才有求情的资格,只要他们原谅你了,想必县太爷肯定也能轻判。」 孙伟为难道:「可是我们刚才还跟他们家打了架……」 「那是你们两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你们可以私下里协商解决,只要不动手不闹大,我就不管。」 江丰年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孙伟不好再纠缠下去,只得扭头看向江仲平。 「亲家啊,我们……」 江仲平捂住刚被打肿了的脸颊,没好气道:「我们不是亲家!滚!」 孙伟被怼得面色涨红,下不来台。 冯氏一见就火了,想要骂人,却被自家大儿媳给死死拉住。 两家关系已经闹得很难看了,这个时候如果还要闹下去,肯定收不了场,到时候给孙二刚求情的事情就更没指望了。 为了自家二儿子,冯氏最后只能忍了。 孙伟硬着头皮恳求:「亲家,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求你们看在你家大闺女的面子上,帮咱们二刚求求情吧。要是咱们二刚能保住一条命,你家大闺女也就不用当寡妇了,这对你们家也是有好处的啊。」 不得不说,孙伟的确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把话说到了重点上。 江仲平不想认大闺女,却也不想看到大闺女成为寡妇,原本强硬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孙伟趁热打铁:「只要你们能帮二刚向县太爷求情,求县太爷轻判,我们家就能给你们十两银子,算是给你们的赔偿。」 一听到银子,赵氏登时就来了精神。 她不等大儿子开口回答,就先一步说话了。 「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家大孙子的命,你做梦去吧!没有一百两银子,你们就别张这个口!」 围观的村民们听到赵氏张嘴就要一百两银子,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赵氏的胃口也太大了吧,居然要一百两银子?就凭孙家那点家底,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未必能凑出一百两银子。 冯氏自然是拿不出一百两的,就算拿得出来,她也不乐意给赵氏那个老虔婆。 两家人就赔偿金额的问题,展开了长达两个时辰的扯皮。 扯到最后,终于敲定了三十两的赔偿金。 孙家先给了十两银子,剩下的二十两,要等审判结果出来了再付清。 一下子得了十两银子,赵氏肚里憋了两天的火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但对孙家人仍旧很不客气,收下银子就开始赶人。 孙家人被扫地出门。 冯氏冲着江家院门啐了一口唾沫。 「呸,见钱眼开的玩意儿,活该没人送终!」 幸好赵氏这会儿在屋里抱着银子开心,没听到冯氏骂的话,不然又得撕一场。 孙家和江林海一家打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健康堂里的众人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他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自己手里的活儿都忙不完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别家的闲事? 本来他们以为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的。 却没想到,孙家人居然来到了健康堂。 他们因为刚刚打过架,身上都挂了彩,看起来颇为狼狈。 江微微瞅了一眼,都是些皮肉伤,便让阿桃和秀儿给孙家人处理伤口,她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孙家人早就听闻健康堂的名声,但以前都只闻其名,今天是头一遭亲眼看到健康堂,它比预想中的还要漂亮。尤其是江微微那丫头,比他们去年见到时的样子,更加漂亮水灵了。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36章:调戏 孙小刚看着江微微那模样,几乎都要把眼睛都给看直了,恨不得将眼珠子都贴到她身上去。 正在给他上药的秀儿见了,柳眉微蹙,手下稍一用力。 孙小刚立刻就被收回视线,惨叫出声:「啊!你轻点儿啊!」 秀儿轻哼一声。 等处理好了伤口,顾斐对孙家人说道:「一共八十文钱。」 冯氏不乐意:「就这么一点小伤,连纱布都用不上,咋要这么多钱?你们该不会是故意讹我们的钱吧?!」 顾斐将他们的医药费项目,一样样地说给他们听。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冯氏无法反驳,只得认命地掏钱,心里后悔不跌。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跟赵氏那个老虔婆干仗,现在好了,他们家不仅要赔给江家一大笔钱,还要贴上八十文的医药费,亏死了! 顾斐收下钱,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孙伟却不愿就这么离开。 他扎着手,语气很是讨好:「顾举人啊,咱们知道你考上了举人,在县太爷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咱们家二刚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帮帮忙,说几句好话?」 其实孙家人早就知道了帮忙把孙二刚送去县衙的人就是顾斐,他们对顾斐自然也有几分埋怨。 可顾斐是举人老爷,他们非但不能把心里的埋怨表现出来,还得厚着脸皮上门去求顾斐帮忙说情。 顾斐早就猜到对方特意跑来健康堂,不会只为了包扎伤口,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此时听孙伟说完,顾斐不答反问:「你们可知孙二刚为何下毒害人?」 孙伟急忙摇头:「不知。」 「因为他想要嫁祸给我媳妇。」 孙伟一愣:「这、这不可能吧?」 「这是他亲口跟我说的,他真正想要害的人其实是我媳妇,我要是帮他说情的话,你让我怎么面对我媳妇呢?」 孙伟神色越发尴尬:「我知道,这事儿是我们家二刚做得不对,我代他向你们道歉,求你帮帮他吧。」 「抱歉,这件事情我帮不上忙。」 顾斐神色淡然,语气却很坚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冯氏不干了,大声道:「你可是举人老爷,只要你说一句话,你媳妇难道还敢反对不成?!」 她的嗓门很大,原本正在整理药材的江微微听到这话,立即抬起头,朝他们看去。 顾斐道:「我虽然是个举人,但同时也是个耙耳朵。」 众人都不明白,啥是耙耳朵? 江微微却是知道的,忍不住轻笑出声。 孙小刚见到她笑了,看她的眼睛顿时就更加灼热了。 她生得漂亮,打扮得也很漂亮,这么粲然一笑,就更加明艷动人,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孙小刚今年十八,早就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人一直都在给他寻摸合适的姑娘,并且还相看了好几次。孙小刚自身条件不咋地,可眼光却高得很,非要找个既能干还漂亮的媳妇。 他瞧不上村里那些土里土气的姑娘,全都给拒了。 现在瞅着江微微,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媳妇就应该长她这样儿,脸蛋漂亮,身段窈窕,而且还有本事,会赚钱,带出去倍儿有面子! 这么想着,孙小刚不由自主地走到了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发现有人靠近,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个不认识的年轻汉子。 她问:「有事?」 孙小刚发现,凑近了看,这小娘子更加好看了,白嫩的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就跟那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一看就感觉滑熘熘的,让人想要伸手去摸两把。 他的手脚永远都比脑子更快一步。 等他回过神来时,手已经朝江微微的脸蛋摸了过去。 江微微手里正好拿着个切药材的刀子,直接抬手用刀背抽了一下孙小刚的手背。 孙小刚疼得叫了一声,赶忙缩回手。 他皱眉瞪向江微微,不满道:「你干嘛打人?!」 江微微凉凉地道:「你应该庆幸你刚才没碰到我,不然我保证就不只是打一下你的手背,而是把你整只手都给剁下来。」 说着,她用力将刀子往桌上一拍。 哐当一声脆响,吓得孙二刚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吭声,心想这小娘子生得那么漂亮,咋脾气那么横呢?! 顾斐注意到了媳妇那边的动静,立即走过去。 他看着媳妇问了句:「怎么了?」 江微微朝孙小刚抬了下下巴:「这人手贱,想摸我脸呢。」 此话一出,顾斐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当着他的面就想调戏他媳妇,这小子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孙小刚也很意外。 他平时就爱跟人在外面鬼混,吃喝嫖赌样样都来,也曾调戏过不少小姑娘小媳妇,那些姑娘媳妇大多是羞愤地跑开,若是碰上脾气爆的,顶多也就是骂上两句,但很少有人会去告状的。 毕竟被人给调戏了不是啥好事,真要传出去了,对那些姑娘媳妇的名声不好。 可江微微却是个虎的,当面就跟自家男人告状,说得还特别直白。 孙小刚瞅见顾斐那脸色,直觉要不好,转身就要跑。 然而却晚了一步。 顾斐抬脚踹中他的膝盖,直接将他踹得跪倒在地上。 没等他站起身,顾斐就已经抓住他的肩膀。 手指用力,指尖几乎要穿透孙小刚的肩膀。 孙小刚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要裂开了,疼得他嗷嗷惨叫。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其中以冯氏的反应最大。 「你干什么?放开我儿子!」她三两下跳到孙小刚面前,抬手要去推开顾斐。 江微微却先一步抓住冯氏的手,笑着说道:「我们在帮你教育儿子呢,你不用插手,只要站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冯氏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你们凭什么教训我儿子?就算你男人是举人,也不能仗势欺人吧?我警告你们,立刻放了我家小刚,不然我就上县衙去告你们,让县太爷除了你家男人的功名!」 「行啊,衙门我特别熟,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去?到时候我顺便还能做个证人,证明你家孙二刚下毒害人,连一个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心思极其恶毒,这样的人不杀不能平民心。」 「你!」 第337章:熊出没 冯氏没想到江微微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厉害。 她被气得面红耳赤,恨不能冲上去撕碎江微微那张狐媚子脸! 孙伟赶紧拉住自家媳妇,压低声音对她说:「你少说两句吧,要是真把人给得罪死了,搭救二刚的事情就彻底没指望了。」 想起自家二儿子,冯氏的理智稍稍回笼。 她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恼恨,盯着顾斐说道:「你把我家小刚放了!」 顾斐没有理会冯氏,他低头看着孙小刚,问:「以后还敢再打我媳妇的主意吗?」 孙小刚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生怕自己回答晚了就被人给捏碎骨头,慌忙哭着哀求:「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我吧!」 顾斐这才松开手。 孙小刚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躲到冯氏身后。 冯氏见他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也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被吓的。冯氏心疼坏了,不住地问:「小刚,你咋样了?有没有受伤?有的话就跟娘说,娘帮你讨回公道。」 孙小刚使劲摇头:「我、我没事!」 他本就理亏在先,心里发虚,再加上顾斐刚才那一番武力震慑,更是把他吓得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去找麻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冯氏心里还是觉得气恼,可小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死缠烂打下去。 毕竟顾斐是个举人老爷,不是普通的乡下泥腿子,且武力值超高,像是撒泼耍无赖之类的招数,在他面前是肯定没法用的。 孙伟赶忙朝顾斐赔礼道歉。 「对不住啊,顾举人,是我们没有教好儿子,才让他冒犯了你媳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咱们一般见识。」 顾斐冷冷说道:「既然你们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就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孙伟还想再为二儿子求情,可当他触碰到顾斐那冰冷如刀的眸子时,顿时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无端生出恐惧,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被对方给碾碎。 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下去,不敢再吭声,赶紧拉着媳妇儿子们走了。 出了健康堂的大门。 冯氏实在气不过,回头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个举人而已,还不是官老爷呢,居然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孙伟拉了她一把:「你懂个屁啊!你知道举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已经算是半个官老爷了!咱们要是真把人给得罪死了,回头他只要去县太爷面前说几句,咱家二刚不但要死,还会在死前受尽折磨!」 听他这么一说,冯氏立刻就怕了。 「不、不会吧?那顾斐看起来不像是这么狠的人啊。」 孙小刚现在是腿疼肩膀也疼,走起路来都是一瘸一拐的,他苦着脸道:「怎么就不会了?你别看他生得人模狗样的,下手可狠了,我的肩膀差点就被他给捏碎了。」 孙大刚忍不住开口提醒:「娘,那顾斐看起来真不是好惹的,还有他媳妇,如今在九曲县也是很有头脸的人物。我去镇上给人做工的时候,听说了不少关于顾斐媳妇的事情,之前徐举人得罪她,还反被打了板子。镇上回春堂的东家魏老爷也一样,想要陷害顾斐媳妇,结果不但被打了板子,还坐了牢。徐举人跟魏老爷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都干不过顾斐两口子,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又哪是他们的对手?别搞不好,咱们也被拖到县衙打板子坐牢,魏老爷有钱能赎身出来,咱们家可没钱,要坐牢的话就真的只能坐牢了。」 冯氏一听到打板子和坐牢,就双腿发软。 她不敢再说顾斐家里的不是,加快步伐往村外走去,生怕走得慢了会被抓去坐牢似的。 谁知走得太快,一不小心绊到个东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孙大刚和他媳妇赶紧上前把冯氏扶起来。 冯氏站稳后,扭头一看,发现绊倒自己的是一堆积雪。 她气不打一处来:「老娘被人欺负也就算了,居然连一堆烂雪渣子也敢欺负老娘?看老娘一脚踹飞了你!」 冯氏推开大儿子和大儿媳,大步冲上去,朝着那堆积雪狠狠踹过去! 谁知却踹到了一团硬邦邦的东西! 差点没把她的脚趾头给踹折了。 疼得她呲牙咧嘴,站都站不稳。 大儿媳赶紧扶住她:「娘,你咋样了?」 冯氏没有理会大儿媳的询问,指着那堆积雪道:「这里面有东西,给我扒开看看!」 孙大刚便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堆积雪,发现积雪下面确实有东西,看个头似乎还不小。 他弯下腰,想要去扒开积雪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那个躲在积雪下面的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覆盖在身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落。 然后,露出个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 当孙家人看到那个圆脑袋的时候,全都被吓傻了,一起发出惊恐的叫声。 「有熊啊啊!!!」 喊完之后,一家人就跟活见鬼似的,连滚带爬地逃出云山村。 健康堂里的众人听到叫声,纷纷走出门来,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等他们出来时,孙家人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至于刚才绊倒冯氏的那堆积雪,如今也只剩下一滩乱七八糟的雪渣子。 顾斐走过去看了眼,立即皱眉。 江微微见他面色凝重,猜测可能事情不简单,也走了过去,问:「咋了?」 顾斐指着地上的脚印,示意她自己看。 江微微顺势望去,发现雪地上面,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脚印外,还有一串非常突兀的动物脚印。 看那脚印的大小和深浅,能大概猜测出来,这个动物的体型肯定不小,再联想到孙家人刚才喊的话,江微微不由得蹙眉:「难道真的有熊?」 「我以前听人说过,山上有熊,而且不止一头。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也的确在山上见到过熊留下的足迹,跟这脚印很相似。」顾斐说到这里,抬起头望向后山所在的方向,神情很严肃。 第338章:看不起 顾斐冷静地分析:「今年雪来得格外早,山中的动物们不得不提前进入冬眠,有些动物还来不及储存足够过冬的食物,不得不在冬眠的过程中醒过来,去寻找食物。大雪封山,山中能吃的东西都被冻住了,我猜这头熊应该就是因为在山里找不到食物,只能下山里寻找吃的。」 江微微很是担忧:「如果真有熊进入了咱们村里,村里的人可就危险了。」 「我这就去村长他们打声招唿,你们先回家,关好门窗,不要外出。」 「嗯,你小心点,快去快回。」 临走前,江微微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熊脚印。 从脚印离开的方向看来,那头熊应该没有离开村子,它肯定还在村里。 只是它为什么会趴在雪地里呢? 如果它是为了躲起来偷袭捕捉人类作为食物,那刚才无意撞上它的孙家人,咋没被它给吃掉呢? 江微微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健康堂。 顾斐独自去了村长家,把村里出现熊脚印的事情说了一下。 江丰年听完后很是紧张。 熊可是勐兽,一爪子下去就能撕掉一个人,真要有人跟它碰上,肯定是九死一生。 「这件事不能耽搁,我得赶紧去组织村里人巡逻,赶在那头熊伤人之前,先把它给找出来。」 至于找出来之后是赶出去还是直接杀掉,就到时候再说吧。 江丰年带着两个儿子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他们先是去了几个族老的家里,跟族老们打了声招唿,然后带上族老们家里的几个儿子孙子,大家一起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叮嘱村里人最近没事不要外出,就算必须要外出也得多叫上几个人,千万别单独行动。 虽然平时村民之间经常会闹矛盾,但在这种关乎人命的紧要关头,大家却很齐心协力,没有特别去排斥谁,也没有特别偏袒谁。 村里能通知的人全都通知了一遍。 江丰年要求村里每户人家都必须出至少一个青壮年,准备组织巡逻队,晚上轮番巡逻,以免熊出来伤人。 江仲平被征去参与巡逻队。 赵氏和陈玉桂不乐意,不想让江仲平去,怕他受伤。 如今江林海还在床上躺着,吃喝拉撒都要有人伺候,老二江伯宁就更别提了,一直跟媳妇孩子住在镇上的岳家家里,看样子真要成为叶家的上门女婿,完全指望不上他,老三早就死了,老四生死不明。 现在家里就只有江仲平一个能干活的壮年男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家里地里的活儿谁来干? 赵氏自认是干不动的,光靠陈玉桂和江思思两个女人家肯定也不够,所以她坚决不肯放大儿子走。 她本就是不在乎脸面的,当着村长和其他村民的面,便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我家大孙子刚走了,当家的也卧床不起,家里就剩下老大这么一个顶事的,你们要是把他给带走,让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你们这是要把我们一大家子往绝路上逼啊!你们的心咋就这么狠呢?!」 江丰年气得脸色铁青:「村里每户人家都出了一个男人帮忙巡逻,就连村里几个没有男人的寡妇家里,也都各自出了粮食。你们如果不愿出人也行,那就给粮食吧,每户人家每天至少一斤大米。」 一听居然要给粮食,赵氏就更加不乐意了。 「不就是在村里转几圈吗?用得着给这么多粮食吗?」 江丰年几乎都要被气笑了:「是啊,只是转几圈而已,那你咋捨不得让你儿子去转一转呢?」 赵氏一噎。 但她还是心有不甘。 她既不想出人,也不想出粮食。 赵氏开始卖惨:「咱们家这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都吃不饱了,哪里还能拿得出粮食?村长,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们,放过我们吧!」 江丰年知道这老婆子是个混不吝的,真要跟她掰扯的话,怕是扯到天荒地老都扯不清。 他直接看向江仲平,道:「我知道你爹现在病着,没办法出面出事,你身为家中长子,这个时候理应由你当家。你自己跟我说说,你参不参加巡逻队?」 江仲平很是尴尬。 他其实不想去巡逻,毕竟巡逻是有风险的,万一真要跟那熊瞎子碰上,就他那两下子,肯定当场就得交代了。 可当着村长和这么多村民的面,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胆小不敢去。 他在别的方面不大行,但在爱面子这方面,倒是完美继承了他爹。 江丰年见他犹豫不决,皱眉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去就是去,不去就是不去,咋还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你要是真的不敢去,我们也不强迫你,你可以安心留在家里,但那一斤大米必须交,否则你们就别在咱们村里待下去了,咱们村子不需要像你们这样毫无血性的人!」 这话可以说是很重了。 在这个时代,真要被赶出村子的话,那就等于是被家族除名,以后再也没有家族庇佑。即便不幸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自个儿受着,不会有族人帮忙出头。将来家中后人考科举,只要被查出被家族除名这一条,就别想顺利参加科举。 这下子就连向来混不吝的赵氏也不敢吭声了。 原本躺在屋里的江林海,此时听到村长说的话,终于是躺不住了,艰难地开口。 「去,老大,去!别,别让人,看不起!」 听到自家亲爹都开口了,江仲平哪里还能再推拒?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我知道了,村长,我跟你们去巡逻。」 江丰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今晚天黑到我家门口集合,我会按照人数来分组,要是迟到了的话,就让你单独待一个组。」 最后那一句话明显是带着警告意味的。 江仲平心头一紧,赶忙点头:「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会迟到的!」 该说的都说了,江丰年带着村民们满意离去。 等人一走。 赵氏就开始摔盆子打桌子,一会儿骂村长太狠心,一会儿又骂老天爷不长眼。 陈玉桂站在旁边抹眼泪,满心的担忧和惶恐。 她已经没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闺女,要是男人也没有了的话,她还怎么活下去? 第339章:挺身而出 江思思倒是没怎么在意巡逻的事情,她更在意那头忽然出现的熊。 她没见过熊,可也从大人们口中听说过关于熊的事情,据说山中有好几头熊瞎子,兇悍得很。曾经有村民在村中打猎的时候,不幸碰上熊瞎子,被拍了一爪子,半边脸的血肉都被抓去了。 后来那村民连滚带爬逃下山,勉强捡回一条性命,但半边脸却被彻底毁了,跟个鬼似的,吓死人了。 江思思不仅怕死,更怕被毁容。 她还年轻,还没嫁人,绝对不能让熊瞎子毁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她赶忙把家里的门窗全给关上,从里面锁死,防止熊瞎子闯进来。 村中每家每户都被征了人,健康堂也不例外。 顾斐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自然要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的。 原本他们家是可以用粮食来代替出人的,可顾斐和江微微都没提这个事儿,如今是村里人共渡难关的时候,如果他们家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肯定会被人看不起。 更何况,顾斐是猎户,有着非常丰富的狩猎经验,还有一身的好功夫,全村壮丁之中,就属他的身手最好。 有他在的话,能减少伤亡的机率,提升大家的安全系数。 天一黑,顾斐就出门去了。 江微微没让尤四娘母子回去。 「你们这几天就住在医馆里吧,大晚上的,你们孤儿寡母的来回跑,太不安全了。」 尤四娘心里怕得很,她家那房子的门窗都不大结实,真要有熊瞎子找上门来,肯定很容易就能破门而入。到时候仅凭他们孤儿寡母两个人,毫无还击之力,只能沦为熊瞎子的盘中餐。 尤四娘觉得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她不能让儿子跟着一起死。 她原本还在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让自己和儿子留在健康堂过夜,听到江微微主动提出邀请,她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嗯嗯!谢谢你!」 壮壮也跟着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微微姐姐!」 江微微摸摸壮壮的脑袋,对尤四娘说道:「你去楼上选个房间收拾一下吧。」 「好,我这就去。」 尤四娘对这里熟悉得很,不需要旁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要住的房间收拾好。 江微微原本想让秀儿也留下来。 可秀儿却谢绝了她的好意。 「我娘还在家里,我得回去陪着她,不然我放心不下。」 江微微提议:「要不把你娘也接过来吧,反正我这里空房间还有很多。」 秀儿有点心动,但很快又摇头:「算了,家里除了我娘之外,还有那个男人。」 她口中的那个男人,指的是她的继父张吉。 自从上次张吉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后,在家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秀儿把他扔到柴房里,每天只给他一碗稀饭。 他身上的伤由于没得到良好的照顾,发炎流脓,好几次都昏迷了。 何霞想把他送去医馆救治,被秀儿给拦住。 秀儿原本以为张吉会死,她甚至巴不得张吉赶紧死了,这样她和娘就能彻底解脱了。 可惜,张吉每次昏迷之后没多久又会醒过来,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拖了这么长时间,他非但没死,身上的伤居然还逐渐癒合了,生命力强悍到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但他的腿被顾斐给打断了,是彻底地瘸了,走路都走不稳,必须依靠拐杖。 也正因为腿瘸了,再加上每天吃不饱,身体虚弱,没啥力气,导致他只能继续被关在柴房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无力反抗。 秀儿可以把娘带到健康堂来住几天,但却不能把张吉也带过来。 她不想让那个畜生脏了健康堂的地儿。 江微微没想到张吉居然还活着,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江微微问:「你咋不让你娘跟张吉和离呢?」 以前何霞不敢跟张吉和离,是因为怕家里没有男人,没办法在村里立足。 可如今秀儿已经在健康堂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都有收入,要是何霞跟张吉和离的话,江微微不介意把何霞也招进来一起帮忙干活,工钱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这样一来,她们未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完全不用担心在村里无法立足。 秀儿却摇了摇头。 「我跟我娘提过和离的事情,可我娘不愿意,其实我也能明白她的想法。要是和离的话,村里人肯定会对我们指指点点的,我娘怕影响到我的名声。」 江微微瞭然,这个时代可以夫妻和离,但绝大部分人仍是无法接受这种做法的,对于和离后的女子都抱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秀儿如今年纪不小了,何霞想给她寻摸一门好亲事,要是秀儿的名声受损,肯定会影响到她嫁人。 嫁人对于女人家来说,无异于第二次投胎,万一没能寻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就算毁了。 何霞就是个非常典型的先例。 因此,何霞宁肯委屈自己跟张吉那个人渣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愿影响到闺女的婚事。 她自己已经过得够苦的了,绝不能让闺女步她的后尘。 对于何霞的决定,江微微其实是不贊成的。 拖着张吉那样一个累赘,不会让秀儿的名声变好,反而会让那些好人家对秀儿望而却步。换成是她的话,她会直接跟张吉和离,尽快脱离那个泥潭,带着闺女好好过日子。等自己家里条件好起来了,自然会有同样条件好的人家上门来求亲,这就是门当户对。 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说两句还好,说多了就是讨人嫌。 江微微便没有再说这件事,将人送到门口,叮嘱道:「你路上小心点,遇到危险就赶紧跑,跑不过就装死,听说熊瞎子不吃死人的。」 秀儿将信将疑:「还有这样的说法?」 「嗯,我也是听人说的,不晓得真假。」 看着秀儿提着灯笼远去的背影,江微微在心里盘算,家里还是少了壮劳力。 现在健康堂里,除了顾斐之外,全是老弱妇孺。 没事的时候看着还好,但只要出点情况,就只能靠着顾斐一个人,顾斐要是走了,家里就连一个顶事的壮劳力都没有。 ------题外话------ 感谢u189801149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40章:负伤 江微微有一拍即晕砖,并不怕遇上坏人,可还是觉得家里得多几个壮劳力才更加保险。 要不养两条狗也行啊,起码还能帮忙看家护院。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一趟镇上,去人牙子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今天的晚饭是阿桃和尤四娘一起做的。 因为担心村里有熊的事情,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饭,简单吃完了饭,就各自回房歇下。 这天实在太冷了。 平时有顾斐那个人形大暖炉,江微微还能靠着他取暖,可如今他不在身边,她给自己盖了三床棉被,还是觉得冷,怎么都睡不着。 她无比的后悔。 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出粮食,不让顾斐去参加巡逻队。 一整晚都很平静。 直到次日天色蒙蒙亮,顾斐才回到健康堂。 他简单地洗漱一番,吃了点东西,脱掉外衣钻进被窝里。 江微微这会儿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她感觉到有一具带着寒气的身躯贴上自己的后背,立即惊醒,随即转身看向刚躺到床上的男人,高兴得不行,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 「你总算回来了!」 顾斐抱着小媳妇软绵绵的身子,含笑问道:「怎么了?才一晚不见,就这么想我了?」 江微微将双手贴到他的脖子上,委委屈屈地说道:「是啊,没有你在的夜晚,我都快被冻死了。」 顾斐感受到她手心冰凉,立即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尽力用自己的身躯温暖她的身体,说话的语气很是心疼。 「你该不会一整宿都没睡着吧?」 江微微可不是那种会在自家男人面前逞强的女人。 现在有这么一个撒娇的大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她趴在男人的怀里,哼哼唧唧道:「对啊,我都快冷死了,哪里能睡得着?你摸摸看,我的手脚到现在都还是凉的。」 顾斐是真的心疼坏了。 之前光顾着提防熊伤人的事情,忘了自家媳妇是个体虚怕冷的,冬天晚上她必须得靠着他身上的暖和气,才能睡得着。 他用双腿夹住媳妇的腿,轻轻地摩挲,让她的身体尽快恢復温暖,嘴里说道:「等下我去跟村长说,以后我改成白天巡逻,晚上就不去了,大不了咱们家再出点粮食。」 江微微问:「你们白天也要巡逻吗?」 「嗯,我们分了四组,白天两组,晚上两组,轮换着来。」 「你们昨晚没遇到危险吧?」 「没有,昨晚啥事都没有。」 「那就好……」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靠在男人温暖宽厚的怀里,很快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才醒来。 两人穿衣下楼,发现灶屋里面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应该是在准备午饭。 柳芸看到他们两人下来了,说:「早上本来想去叫你们吃早饭,但是敲了一会儿门,没见你们出声,估摸着你们还在休息,便没有再打搅你们。」 江微微解释道:「昨晚有点冷,没有睡好,直到相公回来才能安心睡着。」 柳芸听了这话,心里非但没有责怪儿媳睡懒觉,反倒觉得挺开心的。 她这个儿媳做事强势,看起来是个有主见的,她有时候会担心儿子被儿媳给挟制住,以后被儿媳给吃得死死的,这样可就不好了。 现在看来,儿媳虽然强势,可到底是个女儿家,到头来还是得依赖着她的儿子。 换句话说,这个家真正做主的人,其实还是她儿子顾斐。 江微微察觉到了婆婆似乎很高兴,但不知道她高兴的点在哪里,也懒得去问。 午饭做好后,被一一端上餐桌。 江微微顺势问了句:「秀儿,你昨晚回家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事儿吗?」 「昨晚我在路上遇见巡逻的队伍了,他们送我回家的,一路上很安全,什么事都没有。」 「那就好。」 一家人正吃着饭呢,忽然听到激烈的拍门声。 还能听到门外的唿喊声。 「师父,江大夫,救命啊!」 听这声音,像是任掌柜。 众人都是一惊,赶紧丢开碗筷,快步跑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任掌柜站在门外,他胸前的衣襟上沾了不少血迹,神色极为焦急,他见院门开了,赶紧沖身后的马车喊了一声:「快,把人扶进去!」 赵忠和另外一个下人扶着傅七下车。 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傅七的右臂应该是被人给划了一刀,流了很多血,整个袖子都被染得通红。 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煞白如纸,站都站不稳。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赵武,赵武腿上和肩膀都有伤,且伤得不轻,但他却咬牙忍着没吭声,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江微微见状,赶紧让人将屋门打开,把傅七和赵武扶进去。 她简单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势,然后对詹春生道。 「傅七伤得不重,只有胳膊上有个伤口,性命无碍,让他坐在这里就行了,你给他处理伤口。」 詹春生点头说好。 江微微指挥人把赵武抬进观察室。 赵武却挣扎道:「你们先治少爷,不用管我,我死不了的。」 江微微最烦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扭头沖阿桃说道:「去端一碗麻沸散来。」 「好!」 阿桃很快端来一碗麻沸散。 江微微让人掰开赵武的嘴,强行给他灌了进去。 赵武倒是想反抗,无奈他伤得太重,再加上失血过多,根本无力反抗。 一碗麻沸散下肚,他很快陷入昏睡。 顾斐和赵忠将人抬进观察室,放到单人床上。 江微微迅速戴上手套和口罩:「秀儿去帮詹大夫,阿桃和尤四娘跟我进来。」 三人先后应下。 阿桃和尤四娘也戴上口罩和手套,跟着江微微进了观察室。 房门被关上。 傅七坐在椅子里,想着刚才江微微的模样,心里颇为诧异:「她平时都这样吗?」 他跟江微微认识的时间很短,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刁钻狡猾牙尖嘴利上,可刚才见到她戴上口罩和手套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瞬间就变得严肃强势起来,说一不二,就连詹大夫都得听她安排,跟他印象中的那个江微微相去甚远,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很新奇。 詹春生却没心思跟他聊这些。 第341章:圈套 傅七的右臂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几乎都能见到骨头了,血不断往外流。虽然暂时不会危及到性命,但若是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导致右臂以后无法再正常使用。 说白了,就是容易落下残疾。 是以詹春生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动作极为小心,一点差池都不敢出,哪里还有心思跟傅七闲聊?! 倒是顾斐多看了傅七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很快傅七也没心思去胡思乱想了,因为处理伤口带来的剧痛,让他绷紧肌肉,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喊出声来。 詹春生见他疼得厉害,问了句:「你要不要喝完麻沸散?那样不会疼。」 傅七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咬牙拒绝:「不用,就这样吧。」 詹春生见他不愿喝麻沸散,便用银针在他手臂上扎了几针,让他手臂暂时失去知觉,这样就不会感觉到伤口传来的剧痛。 一个时辰后,观察室的门被打开。 江微微从里面走出来,她拉开口罩:「伤口已经缝好了,血也已经止住了,来两个人帮忙把病人抬到楼上病房去休息。」 赵忠想去帮忙,但因为他身上还有伤,詹春生在帮他包扎伤口,不准他乱动。 最后是顾斐和另外一个叫做赵诚的僕从站出来,用担架把还在昏迷不醒的赵武抬上楼。 阿桃跟上去安排床位。 江微微的手套和衣服上都沾染了不少血迹,看起来颇为吓人。 她去后院打水清洗。 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还带着些许的温度,一点都不冻人,用来洗手倒是正正好。 江微微抹上皂角液,搓出泡沫,再用鬃毛刷子,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搓洗干净,就连指甲缝里都不放过。 因为她戴的是布手套,鲜血会渗透手套,沾到手上,必须得洗干净才行。 等搓洗完毕,她的十根手指都有些发红。 没办法,鬃毛刷子比较硬,不像她上辈子在医院里用过的专用刷毛那么柔软,再加上她的肌肤非常娇嫩,刷几下就红了。 洗完手后,江微微往手上抹了一点儿猪油。 这里没有护手霜,只能用猪油代替,好歹也能起到滋润肌肤的作用。 等洗完手,她又回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才把身上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给彻底除掉。 她下楼回到堂屋,看到傅七和赵忠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包扎妥当。 傅七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好在精气神还算不错。 詹春生也去洗手了,尤四娘和秀儿在清扫观察室,顾斐在灶屋里面烧水,等下要把那些沾血的衣服手套都洗干净,还要用水煮两遍消毒。 这些都是江微微特别叮嘱过的,医馆里面必须要讲究卫生,除去每天的打扫,还要煮醋,用醋味去熏每个房间,以此来达到消毒的目的,口罩和手套也一样,必须用开水煮过才能再次使用。 江微微走过去坐下,问:「说说吧,你们这伤是怎么来的?」 傅七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坦然回答。 「我们中了徐锦河的计,被他给伤了。」 江微微很意外:「徐锦河不是瘫痪了吗?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是怎么伤到你们的?」 傅七嘆气:「这事怪我,太大意了,低估了徐锦河的狡猾程度,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这件事情,还得从前两天说起…… 那天赵武扮成衙役,从徐锦河手中骗走一封回信。 在赵武走后,徐锦河越想越不对劲,便让管家去县衙打探消息。 郑管家亲自去了一趟县衙。 这不打探不要紧,一打探立刻就打探出了真假。 他急匆匆地跑回徐家,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老爷,县衙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赵有财的年轻衙役,而且师爷派去送信的衙役,并不叫赵有财,咱们都被骗了!」 徐锦河脸色大变:「那我的回信呢?」 「师爷说他们没有收到您的回信。」 也就是说,徐锦河写的那封回信已经不翼而飞了。 徐锦河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心中无比恼恨,一拳砸在轮椅扶手上:「到底是谁,居然敢给我下套?要是让我抓到了他,非要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郑管家擦了把头上的冷汗。 他虽然不知道徐锦河在信里写了什么,但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得出来,那封信里肯定写了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否则徐锦河的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郑管家满心焦虑:「老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锦河此时是恨得牙痒痒,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先想办法度过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那封回信是证据,不仅能证明他雇兇杀人,还能证明他跟县太爷暗中勾连。 而得到那封信的人,肯定会趁机将他和县太爷一网打尽。 以他目前的状况,一旦被抓住,肯定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的前程已经毁掉了,他不想连自己的性命也一併葬送。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抢回那封信。 可他连下套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去抢回信件? 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跑。 只要他跑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对方抓不到人,自然拿他没办法,等风头过去了,他再改头换面捲土重来。他相信,凭藉自己的才智和手段,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他现在下半身瘫痪,是个废人,出个门都困难,还能跑哪里去? 不能跑的话,徐锦河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将计就计,反杀对方! 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是不想死的,那就只能让对方去死了! 徐锦河将郑管家叫到面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郑管家听完后,脸色煞白,冷汗如雨般往下掉落:「老爷,这、这不太好吧?要是被人知道了,咱们、咱们就完了!」 徐锦河目光阴鹜:「你不说,我不说,能有谁知道这些事?你只管好好地去办,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郑管家没法子,只能照办。 他的卖身契捏在徐锦河手里,小命被徐锦河紧紧攥着,想跑也跑不了,只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第342章:既来之则安之 且说县衙那边,师爷得知郑管家来询问过衙役的事情后,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赶紧派人去找那个负责送信的衙役。 最后在一条偏僻小巷子里面,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衙役。 衙役被带回到县衙。 从衙役口中得知,他是被两个壮汉给绑架了的,中途还被打晕过,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至于县太爷让他送去徐家的信件,早就不翼而飞。 师爷这才察觉到事情可能大条了,不敢耽搁,立即去禀报给县太爷。 谢清泉一听之下,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他赶忙说道:「快,快去徐家,让徐锦河走!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师爷却道:「徐举人半身瘫痪,能走去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 师爷脑子转得飞快:「刚才徐家的郑管家来咱们县衙询问过衙役的事情,显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以徐举人的性格,现在应该已经在想办法应对了,咱们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 谢清泉也逐渐回过神来。 刚才得知信件被人劫走,让他一时间慌了手脚,此时理智开始回笼。 「你说得对,做多错多,咱们干脆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有徐举人在前面挡着,咱们说不定很快就能知道下套抢信的人是谁。」 师爷赶紧拍马屁:「县尊大人英明!」 谢清泉放松了些,然后道:「你赶紧带几个可靠的人,去徐家附近盯着,一有动静就赶紧来通知我!」 「是!」 …… 原本傅七还想让顾斐帮忙,将徐一知的外甥也给一併抓了。 可惜顾斐不肯掺和进来,傅七无奈,只得自己一个人来。 他拿到徐锦河的回信后,立刻传信给位于秋阳府府城的卫所,从府城来到九曲县,即便是快马加鞭,至少也得大半天的时间。 大半天时间,足够徐锦河跟谢清泉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傅七不怕别的,就怕徐锦河悄悄跑了。 为免横生枝节,傅七亲自带着三个护卫前往徐家,准备先把人给控制起来,等锦衣卫来了之后,再把人送去卫所,交由锦衣卫去审查。 谁知这一去,就中了陷阱! 傅七说到这里,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显然是被徐锦河的行为给彻底激怒了。 「我原本以为,徐锦河已经是个废人,肯定不敢再反抗,结果事实远远出乎我的预料,徐锦河不仅敢反抗,还在家中设下埋伏。」 江微微听得津津有味,好奇地问道:「难不成你们一进门就被人给围攻了?就算这样,你们也不至于伤得这么惨吧?」 徐家那些家丁下人都只是些普通人,他们没有接受正规的训练,上次就凭江微微和顾斐两个人,都能打得那些小喽喽们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傅七他们四个人了。 傅七是世家子,骑射功夫自小就要学,身手应该不错,再加上三名身手矫健的护卫,即便打不过对方,至少也能全身而退才对。 傅七沉着脸道:「他们用了迷药。」 江微微更加诧异了:「啊?」 「我们刚见到徐锦河的时候,他还故意跟我们虚以为蛇,请我们喝茶吃酒。」 江微微眨眼:「你们该不会傻乎乎地吃了吧?」 上门去抓人,还敢吃别人给的东西,这人的心到底是有多大啊?! 傅七咬牙:「没有,我就算再怎么心大,还不至于连这点戒心都没有。徐锦河给的东西,我们一点都没吃,可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薰香里加了迷药,从我们进门那一刻起,就已经中招了。等我察觉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我和赵忠赵武感觉手脚无力,提不起劲儿。徐锦河想抓住我,被赵武拼死护住,赵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了伤。」 想起赵武被一刀刺穿肩膀的时候,傅七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从小活到大,还从没吃过这种闷亏! 「那个徐锦河见我们不肯束手就擒,就对我们动了杀心,他让家丁们用箭射杀我们,我的胳膊不慎被箭划伤,赵武和赵忠也先后被射伤。幸好我在进入徐家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赵诚留守在外面,并叮嘱他,要是听到三声唿哨,就说明情况不对,赶紧想办法支援。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打了三个唿哨,赵诚耳力灵敏,听到声音后立即翻墙进来,护着我们逃离徐家。」 这时任掌柜接了话:「镇上只有一家医馆,但我不放心回春堂,就简单帮他们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带着他们来找你和师父求救。」 江微微听完后,咂舌道:「你们这一趟还真是惊险啊,差点就把小命交代在了徐家。」 傅七的左手紧紧攥着佛珠,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显然是气得不轻。 「是我小看了那个徐锦河,且等着吧,他跑不了的,今日我在他那里吃的苦头,将来定要十倍奉还给他!」 江微微道:「徐锦河看你们跑了,肯定也得跑,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坐在家里等你上门寻仇呢。」 傅七哼了声:「那也要他跑得掉才成!」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还安排了后手?」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动手之前,先传信给了位于府城的卫所,霍千户知道这里的情况,肯定会立即派遣锦衣卫前来抓人。有锦衣卫出手,就凭徐锦河那么一个废人,能跑到哪里去?」 江微微听到锦衣卫,下意识想到了明朝。 在华国歷史上,锦衣卫算是明朝的特有产物。 而现在她所处的这个朝代,却被称之为南楚,跟明朝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朝代。 从风土人情和穿戴服饰来看,两者之间也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江微微搞不清楚自己所在的这个时代,到底是不是她原来所在的地球。 也许,她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的古代时空? 那么她获得的那个系统又是怎么回事? 算了,这些东西都太复杂了,她搞不懂,也懒得去想了。 反正人都已经到这里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先这么过着吧。 第344章:你到底是谁? 明明就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让那几个人死在这里! 徐锦河心中翻涌着杀意:「你去外面找几个人,最好是那种亡命之徒,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去健康堂,随便抓两个人,威胁江微微和顾斐,让他们把那几个躲在健康堂里的人交出来。」 这个办法很阴毒,却很奏效。 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徐锦河暂时顾不上了,反正他已经是穷途末路。甭管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不能放过。 哪怕他自己必死无疑,他也要拖上几个人垫背! 郑管家心里发寒,却不敢反对,赶忙应下:「是,我这就去办。」 郑管家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小厮跑进来。 「老爷,有客人求见。」 徐锦河冷冷地问了句:「谁啊?」 「一个男的,说是您的故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商量。」 徐锦河想了下,觉得这是在他的家里,四周都是他的人,他并不担心对方会对自己不利,便道:「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小厮领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 那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带着帽子,满脸络腮鬍子,皮肤黝黑,看起来像个干粗活的下人。 可徐锦河却敏锐地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中年男人压低声音说道:「可否单独聊几句?」 徐锦河盯着他看了片刻,越看越眼熟:「你到底是谁?」 「等下你就知道了。」 徐锦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挥了挥手,候在旁边的丫鬟小厮们纷纷退出屋子。 屋里只剩下徐锦河和中年男人。 徐锦河问:「这些你可以说了吧?」 中年男人这才抬起头,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说道:「徐举人,本官多日未曾来看望你,不知你最近过得可好?」 徐锦河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即反应过来,低唿出声:「县尊大人!您怎么会是这么一番打扮?」 没错,这个中年男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谢清泉。 谢清泉笑了下:「我是悄悄来找你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见你。」 徐锦河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谢清泉,心中很是诧异:「抱歉,学生腿脚不便,无法起身行礼,还望县尊大人见谅。」 谢清泉的语气很是温和:「现在周围没人,你可以跟以前一样,还叫我老师。」 徐锦河颇为感动:「老师,难为您到这个时候还愿意认我这个学生。」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教了你这个学生,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放弃你,」谢清泉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地调养身体,以后未必没有恢復健康的机会。」 徐锦河苦笑:「多谢老师的好意,学生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以后怕是很难再恢復,没办法再回报老师的恩情。」 「你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徐锦河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谢谢老师的安慰,您今天特意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谢清泉嗯了声:「我是来问问你,昨天我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徐锦河点头:「学生收到您的信后,就立刻写了回信,并让衙役把信带回去,却没想到,那衙役居然是假扮的。学生写给您的回信,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去了哪里。」 说到最后,徐锦河的语气越来越低,显得很是烦闷。 谢清泉的目光闪了闪:「你在回信里面写了些什么?」 「主要是关于孙二刚的事情,学生表示自己会处理干净,不会连累到老师,请老师放心之类的话。」 徐锦河顿了顿,又补充道:「学生知道这封信很可能会连累到老师,已经派人去追查信件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您放心,学生一定不会连累到您。」 谢清泉低头看他:「我知道,你是个很孝顺的学生,这么多年来,多亏有你的孝敬,我才能有那么多钱去打点关系。我心里很感谢你,可你得知道,银子固然重要,但前途更加重要……」 说话间,他从袖中抽出匕首,噗嗤一声,插进了徐锦河的胸膛。 徐锦河勐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清泉。 「你……」 谢清泉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低声说道:「抱歉,我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被你给毁了。你反正是孤家寡人,死了也就死了,但我不行,我还有媳妇和儿子,我决不能放弃现有的一切。」 话音落地,匕首被拔出来。 鲜血喷溅而出。 谢清泉先一步避开,但还是有几滴血溅到他的衣服上。 徐锦河捂住胸口,鲜血不断地往外涌,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了,呈现出一种即将凋零的灰白色。 他张大嘴,想要大声唿救。 谢清泉绕到他的身后,匕首割断他的喉咙。 这一下子,徐锦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呵呵声。 他心中的惊恐逐渐转变为绝望。 谢清泉看着他瘫坐在轮椅里面,气息一点点变得微弱,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脏不断狂跳,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是谢清泉第一次杀人。 他本来可以让别人代劳,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动手最靠谱。 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他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于是他选择亲自动手,亲自结束徐锦河的生命。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住秘密。 直到确定徐锦河断了气,谢清泉这才从紧张不安之中回过神来。 谢清泉低头看看,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匕首,手上和刀上全都是血,衣服上也不慎沾到了几滴血迹。 就这么走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人给发现的。 他左右看看,抓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将手上和刀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翻过来,把里面穿到外面,这样一来血迹就藏到了里面。 他又在屋里翻找了一番,从一个暗格里面找出一摞书信。 那些全都是徐锦河这么多年来跟他往来的书信。 谢清泉将书信全部塞进衣服里面。 做完这些,谢清泉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房间,转身关上门,并特意压低嗓音,对候在外面的小厮说道。 「徐举人在休息,千万不要打搅到他。」 小厮说好。 第345章:杀了你 谢清泉低着头,顺利走出徐家大门。 他特意选了个偏僻没人的路线,悄悄回到县衙。 为免引起别人注意,他是从后门进县衙的,可谁曾想到,他刚推开后门,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吓得他浑身一僵,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哥,你是县衙里的下人吗?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谢清泉僵硬地转身,发现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穿着粗布短打,外面裹了件打有布丁的袄子,皮肤黝黑,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劳作的乡下人。 谢清泉确定对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稍稍放下心来,故意压低嗓音说道:「我忙得很,没空管你的闲事。」 「可是我……」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谢清泉就先一步推门进入县衙,转身把门关上,顺便还上了栓,省得那个乡下汉子再跟进来。 他悄悄回到屋里,换回自己的衣服,再把沾有血迹的粗布衣服揉成一团,连同那些书信全部扔进火盆里面,烧成灰烬,至于那把匕首,则被他随手扔进了后院的池塘里面。 确定一切都处理干净后,谢清泉坐回到椅子里,长长地唿出一口气。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手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 可那种沾到鲜血的黏腻感觉,却仿佛挥之不去。 「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反正你已经逃不掉了,早晚都是一个死字,我提前杀了你,还能免去你受更多的苦。」 …… 县衙的后门口,江仲平苦着一张脸,心情很是烦闷。 今天一大早,他就被赵氏打发出了门。 昨天他们家收了孙家的十两银子,答应帮忙向县太爷求情,保住孙二刚一命。 赵氏原本是不想管的,可她又捨不得另外那二十两银子,便打发老大去镇上找县太爷说情。 话说得轻巧,可江仲平只是个乡下泥腿子,一没银钱二没门路,人还没进县衙大门,就被人给轰走了。 他一个人在县衙大门附近徘徊了很久,始终没能找到机会混进县衙。 没办法进入县衙,就不能见到县太爷,自然也就没办法完成孙家的嘱託,无法完成嘱託,也就得不到另外那二十两银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赵氏发飙,江仲平受罪。 江仲平无可奈何,只得绕道去角门和后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帮忙带他进县衙。 他到后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个下人打扮的大鬍子中年男人准备进县衙,江仲平赶紧跑过去,想求对方帮忙带他一起进去。 谁知那人居然凶得很,听都没听他的请求是什么,就一口回绝,还嘭的一下把后门给关上了。 江仲平碰了一鼻子灰,心情更加沮丧了。 这下他是真没办法了。 江仲平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大鬍子男人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起来。 江仲平只得作罢。 他又在县衙附近转悠了两圈,还是觉得不死心,再次来到县衙大门前。 捕快将他拦下来,不准他进去。 江仲平忙道:「我侄女跟县太爷家的小郎君订了亲,我跟县太爷勉强算是亲戚,麻烦官爷帮忙通报一声,让我进去见见县太爷。」 捕快上下打量他:「你家侄女是谁啊?」 「就是江燕燕,她爹是醉香楼的掌柜。」 捕快嗤笑:「原来是她啊,谢家早就退了这门亲事,县令夫人还特意交代过,以后不准放江家的人进来,你赶紧走!」 江仲平非常震惊:「退亲?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捕快却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让他赶紧走。 江仲平走了几步,怎么都想不通,燕丫头怎么就被退亲了。 「不行,我得去找老二说说这事!」 他快步朝醉香楼跑去。 这会儿江仲平正在给客人结帐,转身就瞅见了大哥江仲平,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快步走过去,抓住江仲平的胳膊快步往旁边走。 「大哥,你咋来了?该不会是家里又出啥事了吧?我可跟你说清楚了,上次我们从家里拿走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咱们现在是两不相欠,你们别想再从我这里拿钱。」 江仲平被他这态度弄得火气上头:「你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我来找你,就只有为了钱?再说了,你这么多年来,又往家里拿过一个铜板吗?你现在成了叶家的上门女婿,彻底把咱们江家忘到了脑后,家里的正经爹娘你不奉养,成天就住在镇上,养着你的岳父岳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已经改姓叶了呢!」 江伯宁被他说得恼羞成怒,但这里是在醉香楼,旁边时不时会有伙计经过,他不好在这里吵闹,只得压下火气,咬牙问道。 「那你说说,你是来干啥的?」 反正每次家里来人找他都没好事,导致他现在见到家里人,都会生理性地感到厌恶。 江仲平觉得老二这态度很不好,想教训他几句,可一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只得忍着火气,压低声音问道:「你家燕丫头是不是被谢家退亲了?」 江伯宁先是愣了下,随即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当初唐氏顾及到双方的颜面,是私下里跟他们家退的亲,没有把此事摆到檯面上讲,因此只有跟谢家走得比较近的人家才知道退亲之事,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呢。 江伯宁也觉得丢人,不愿跟人提及此事,按理说江家老宅的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 江仲平一看他这态度,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燕丫头果然被退亲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家里人说?要不是我去县衙问了人,怕是到现在都还被你们瞒在鼓里呢!」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江仲平说话的声音比较大。 引得周围的伙计都朝他们看过来。 江伯宁怕丢人,赶紧拉着大哥下楼,从后门出去。 醉香楼后面是一条小巷子,这里平时都是用来卸货装货的,一般没什么人来,很是安静,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第346章:都是咱们的! 江伯宁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得如实说道。 「是,咱家燕丫头已经被退亲了,我没跟你们说,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咋开口,要换成是你家闺女被退亲,你能四处跟人去说吗?你肯定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吧?」 江仲平皱眉道:「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外人!」 「你觉得咱们是一家人,可爹娘不一定这么觉得,他们二老现在肯定恨死了我。」江伯宁抹了把眼睛,显得很是愧疚自责。 江仲平见他这幅样子,反倒不好再责备他了,稍微放缓语气:「之前的事情是你做得太过分了,可不管怎么说,咱们始终都是一家人,爹娘也永远都是你的亲爹娘,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你且跟我回去,好好跟爹娘认个错,以后好好孝敬爹娘,爹娘会原谅你的。」 江伯宁听了这话,心里很是不屑,觉得大哥太蠢,他把爹娘当菩萨供着,可爹娘却不把他当回事。 不管心里怎么样,江伯宁面上却装作虚心认错的模样:「是,你说得对,回头我就去跟爹娘赔礼认错。」 「别等回头了,就今天吧,你这就跟我回去。」 江伯宁忙道:「今天不行!醉香楼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走不开。你先回去吧,以后等我有时间了,自己会回去的。」 江仲平却很坚持:「你今天必须得跟我回去,家里出了大事,宝元死了。」 江伯宁惊了:「啥?!」 说起儿子的死,江仲平满心悲痛,将孙二刚下毒杀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伯宁先是惊异于孙二刚的狠毒,他再怎么精明厉害,但也没有兇残到杀人的地步,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亲人,亏得孙二刚也能下得去手。 紧接着,江伯宁的注意力就全被孙家人赔钱的事情给吸引住了。 那么多钱啊! 他作为江家的一份子,怎么也得分一份吧! 江伯宁眼珠子一转,深深嘆了口气:「大哥,没想到我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多事情。宝元没了,我作为他的二叔,怎么也得回家去给他上柱香。你在这里等会儿,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马上跟你回家!」 江仲平满心感动:「好。」 当天下午。 江仲平就回到了云山村,跟他一起回去的,还有老二一家。 叶兰花怀里抱着江宝方,身边跟着江燕燕。 江宝方一路都在哭,死活不肯回爷奶家,哭得叶兰花心疼极了,哄了好久,才把人给哄睡着了。 江燕燕的脸色也不好看。 自从被谢家退亲后,她就没怎么出过门,整日绷着一张脸,看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叶兰花劝过她几次,想让她看开点,可惜没用,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牛车在家门口停下。 江伯宁一进门,就大声喊爹和娘。 赵氏闻声走出来,见到居然是老二一家回来,二话不说抓起扫帚就朝老二脑门上抽去,一边抽还一边骂。 「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终于知道回来了?你不是在你岳家享福吗?你不是做了叶家的上门女婿吗?咋又想起回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又想回来偷东西?老娘警告你,你这次要是再敢拿咱家一针一线,老娘就剥了你的皮!」 江伯宁被抽得嗷嗷惨叫,不断地讨饶。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叶兰花心疼自家男人,赶紧推了儿子一把:「快叫奶。」 江宝方刚刚睡醒,还有些不高兴,听到亲娘的话,他不甘不愿地叫了一声。 「奶。」 赵氏一听到小孙子的声音,立刻就顾不上生气了,丢开扫帚就扑上去,一把将江宝方抱进怀里,一边亲还一边喊:「我的乖孙儿哦,你可算回来了,奶想死你了。」 以前赵氏也很疼江宝方,但远没有现在这么疼。 原因很简单。 她的大孙子江宝元没有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江宝方这么一个孙子,江宝方算是家里的独苗苗,她自然是要放到心尖尖上宠着的。 江伯宁借着儿子的光,逃过一劫,整理了一下衣裳,上前跪倒在赵氏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头。 「娘,我真的知错了,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那种煳涂事,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赵氏看在小孙子的份上,没有再追究江伯宁,哼了声:「今天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敢犯浑,老娘就抽死你!」 说完她就抱着小孙子扭身走进屋里。 叶兰花赶忙追上去:「娘,宝方沉得很,您抱着累,给我抱吧。」 赵氏却瞪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孙子,我乐意抱着,你管得着吗?给老娘滚远点!」 叶兰花面色一僵,悻悻地缩回手。 赵氏抱着小孙子去了上房。 江林海见到小孙子,也是高兴得很,脸上难得露出了个笑容。 二房屋里。 叶兰花看着破旧的房屋家具,很不高兴,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干啥要回来?在镇上过得不好吗?非要回来找罪受!」 江伯宁揉着刚才被抽疼了的胳膊:「你懂什么啊?爹娘手里有钱,咱们当然要回来,不然那些钱可都便宜了大房!」 一听到钱,叶兰花顿时就来了兴致,急忙追问:「啥钱?爹娘哪来的钱?」 之前他们两口子可是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虽然被迫还回来一部分,但那点钱只够家里人勉强过日子的,哪里还有多余的钱? 江伯宁将孙家给了十两银子的事情说了下,末了还不忘说道:「现在只给了十两,回头等事情办成了,还有二十两呢!」 叶兰花听完后,心里顿时就火热起来了。 「江宝元没了,现在家里就咱们二房一个孙子,将来江家一切都是咱们儿子的,这十两银子也应该是咱们二房的,还有另外那二十两,也都是咱们的!」 江伯宁点头:「所以说啊,咱们得赶紧回来,把爹娘的心给笼络住,以后钱可都是咱们二房的,你这几天对爹娘态度好点,别再跟以前那样咋咋唿唿的,还有燕丫头也一样,都给我机灵点儿!」 「知道了,我会跟燕丫头说的。」 第347章:砸门 说起燕丫头,叶兰花忽然想起来,自从回家后就没见到那丫头了。 叶兰花出门去找,没在家里找到人。 陈玉桂见她到处转悠,好心问道:「你找什么呢?」 「我家燕丫头不见了,我在找她呢。」 「刚才我看到她往外走了,我喊了她两声,现在村里有熊,很危险的,不能到处乱跑,可她不听。」陈玉桂说到这里嘆了口气。 叶兰花一听到有熊,立刻就被吓得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你、你说啥?村里有熊?」 「对啊,昨天村里有人看到熊了,还有熊的脚印,这两天村长正在组织人手巡逻,防止熊伤人,还叮嘱咱们少出门,万一碰上熊瞎子就完了。」 叶兰花越听越急:「这死丫头,咋就一点都不省心呢?!」 她跺了下脚,跑回屋里去,跟自家男人说了这事儿。 江伯宁也是气得很,但没办法,自家闺女总不能不管她吧。 他只得穿上衣服,和叶兰花一起去外面找人。 此时的江燕燕,已经走到了健康堂的门口。 她看着面前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心里翻涌着怨恨和嫉妒。 不过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现在居然能住这么好的地方。 而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结果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公平!! 江燕燕越想越气。 她不甘心,自己无论是相貌和才智,都比江微微那个小贱人更强,凭什么江微微现在过得比她还要好?! 江燕燕用力地拍门:「江微微,你给我出来!」 这些天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怨恨江微微,要不是江微微那个小贱人,她不会被子俊哥抛弃。 都怪江微微!一切都是她的错! 这会儿江微微正在指导尤四娘制作火锅。 大冷天的,没有什么比围在炉子边吃火锅更爽的事情了。 阿桃和秀儿也在旁边帮忙。 认真比较的话,她们几个之中,厨艺最好的人其实是尤四娘,阿桃和秀儿略逊一等,江微微就更别提了,她的厨艺仅仅止步于煮泡面。 不过江微微这人会吃啊,再加上前世大江南北国内国外吃过不少好东西,对美食的理论知识可是非常高的。 此时她站在旁边指点江山,告诉尤四娘该放什么调料,该怎么炒料。 尤四娘挥动锅铲,麻利地翻炒火锅底料,阿桃和秀儿负责洗菜切菜。 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香辣气味飘散开来。 馋得众人咽口水,就连自认吃过不少山珍海味的傅七,也被勾出了肚里的馋虫,好奇地凑过来问:「你们在搞什么好吃的呢?」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我们准备弄火锅,但你不能吃。」 傅七顿时就不干了:「为啥啊?我可是付了伙食费的!」 是的,他和他的三个护卫能在健康堂住下来,并不是白吃白住,医药费住院费伙食费样样都不能少。 江微微说:「你胳膊上还伤着呢,不能吃这么辣的东西。」 詹春生也点头贊同:「对,你和赵忠赵武这几天都只能吃清淡的食物。」 傅七那个气啊。 「既然你明知道我们不能吃辣的,为啥还要选在这个时候搞火锅?你们是在故意馋我们吗?!」 能看不能吃,那也太痛苦了! 江微微笑了:「现在知道受伤的痛苦了吧?就得让你们多吃点苦,这样你们才能深刻牢记这次的教训,省得以后再小心大意遭了别人的算计。」 傅七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吭声了。 就在这时,院门忽然被拍响,同时传进来江燕燕的喊声。 「江微微你给我出来!」 众人立即循声望向屋外。 江微微却没有理会,扭头对尤四娘道:「行了,可以加水了。」 尤四娘赶紧放下锅铲,将事先熬好的骨头汤倒进锅里。 江微微拿出个用纱布包好的茶叶包,扔进锅里,这样既能增加火锅的口感,还能防止吃火锅上火。 「差不多了,招唿大家过来吃饭吧。」 壮壮举起小短手:「我去喊大家吃饭!」 江微微摸摸他的小脑袋:「去吧。」 壮壮颠颠儿地跑出去了。 因为要吃火锅,今天的晚饭地点便放在了灶屋里面。 大家每人搬来一个小板凳,围坐在小炉子旁边,吃得热火朝天。 傅七不能吃火锅,秉持着吃苦不能一个人吃的原则,他硬是把还在床上养伤的赵忠和赵武也叫过来。 主僕三个,一人一碗小米粥,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大家吃火锅。 江微微看着他们那副样子,觉得好笑。 「你们感觉咋样了?伤口还疼吗?」 赵武忙道:「好多了,谢谢你啊!」 赵忠也跟着道谢。 江微微脑中响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来自两个病人的衷心感谢,奖励两个积分!」 最近来健康堂问诊的病人很少,江微微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听到系统的提示音了,乍一听到,感觉还挺怀念的。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跟系统唠唠嗑,问问它最近过得咋样? 至于还在门外叫喊的江燕燕,则被大家给彻底无视了。 她拍了好久的院门,把手掌都给拍红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反而惹来住在附近几户人家的注意。 江燕燕气得不行:「你以为不开门,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她左右看看,见到不远处堆着不少石头,她快步跑过去,搬起一块石头,然后狠狠砸到健康堂的院门上! 院门随之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正在灶屋里面吃饭的众人立即停下动作。 顾斐皱眉:「你们继续吃,我出去看看。」 江微微放下碗筷:「我陪你一起去。」 两口子走出灶屋,拉开院门。 门口还躺着一块石头。 显然这块石头就是刚才砸门后摔到地上的。 江燕燕这会儿已经举起第二块石头,正准备朝院门砸过去,看到院门被拉开,动作一顿,待看清开门的人后,脸上立即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江微微,你果然还是出来了吧!我还以为你真打算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 说完她就将石头往地上一扔,叉腰瞪着江微微。 第348章:讹钱 江微微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扭头看向自家院门,发现原本平整光滑的门板上,被石头砸出一块小小的凹陷,不由得蹙眉。 「相公,门坏了。」 顾斐道:「没事,等下我给修修就行了。」 江微微不大高兴:「真是晦气。」 她现在是越来越想养条狗了,以后再碰到这种上门来找茬的事情,就不用每次都非要他们出面,直接放狗就行了。 见他们两口子只顾着跟对方说话,完全不搭理自己,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江燕燕出离的愤怒。 「你们是瞎了吗?看不到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吗?!」 江微微这才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抬脚走过去。 江燕燕见她过来了,下意识地往后退,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了,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你难不成还想跟上次一样打我?我告诉你,上次被你得手,是因为我没有防备,这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江微微在距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伸出手:「赔钱。」 江燕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啥?」 江微微挑眉:「你砸坏我家院门,难道不应该赔钱吗?」 江燕燕心虚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大声道:「什么叫我砸了你家的门?你家那门本来就是个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想赖上我!」 反正刚才砸门的时候,四周没有人,无凭无证的,对方就算知道是她砸的门,又能拿她怎么样? 江微微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一耳光扇过去! 江燕燕完全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耳光。 她顿时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眼睛更是睁得熘圆,满脸的不敢置信。 「你居然敢打我?!」 江微微收回手,嗤笑道:「谁打你了?你脸上本来就有个手掌印,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想赖上我。」 她这是将江燕燕刚才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典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燕燕几乎都要气疯了。 偏又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毕竟刚才那话是她亲口说的,她总不能自己反驳自己吧?! 就在这时,叶兰花和江伯宁找来了。 「燕丫头!」 江燕燕扭头见到是自己爹娘来了,立刻就像是找到了靠山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爹!娘!江微微打我!」 她这一哭不得了,不仅把江伯宁和叶兰花给惊到了,还把住在附近的几户人家也都给惊动了。 原本这几户人家都只是隔着院门观望外面的情况,现在见到江燕燕哭了,这就意味着是有好戏啊。大伙儿干脆不躲着了,纷纷从院门里面走出来,伸长脖子往健康堂那边张望。 有几个人手里还端着饭碗,显然是在吃晚饭。 叶兰花赶忙将闺女搂进怀里,看着闺女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心疼得很。 「我的乖乖,别哭了,爹娘给你讨回公道。」 江伯宁瞪着江微微,怒道:「光天化日的,你居然就敢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微微悠然道:「这话你得去问你的好闺女,我家院门好端端地杵在那里,既没招她也没惹她,她平白无故就拿石头砸门,把我家院门都给砸坏了,难道她的眼里就有王法吗?」 江伯宁扭头去看自家闺女。 江燕燕心虚,赶紧往娘怀里缩了缩。 叶兰花轻轻拍了拍闺女的后背,扭头瞪着江微微,没好气道。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打人啊!」 江微微笑了:「你们都打上门来了,还不准我还手吗?」 叶兰花被问得无话可说,心里越发恼恨江微微这丫头太过牙尖嘴利,当着外人的面,一点都不给她这个长辈面子,像这种没家教的臭丫头,就该打死才对! 江伯宁自知打嘴仗肯定不是江微微的对手,索性不再跟对方耍嘴皮子,直接了断地说道。 「我不管别的,反正你打了人,你就得向我家燕丫头赔礼道歉,还要赔医药费,不然这事儿没完!」 叶兰花立即高声附和:「对,要道歉,还要赔钱!」 站在不远处围观的村民们见状,心想江伯宁和叶兰花两口子这是故意要讹上江微微啊! 刚才江燕燕扔石头砸门的时候,他们其实在院门后面都看到了,后来江微微出门给了对方一巴掌,他们也都看到了。说实在的,他们虽然觉得江微微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做法有点过分,可江燕燕也不是个好的,无缘无故地就砸坏人家院门,被教训也是活该。 不过最让他们佩服的是,江燕燕的爹娘居然趁这个机会提出赔偿,打算讹钱。 这两口子要钱不要脸的做法真够绝的! 江微微听了对方的话,也不生气,反倒心平气和地问道。 「你们想要多少钱?」 江伯宁本来想说十两银子,但眼珠子一转,看到江微微身上那精緻的穿戴,还有她身后那漂亮的青砖大瓦房,立即拔高音量:「五十两!我们要五十两银子的赔偿!」 村民们听到这个数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要这么多钱! 这两口子是狮子大张口啊! 听到有五十两的赔偿,江燕燕甚至都顾不上哭了,立即从娘怀里抬起头,看向爹和娘。 此时叶兰花也是满脸喜色。 那可是五十两啊! 一想到自家能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她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问道:「要是我不肯给钱呢?」 江伯宁大声道:「你要是不给钱,那我们就去找村长,把你出手打人的事情告诉村长,请村长出面帮我们讨回公道!」 江微微问:「你有证据吗?」 「啥证据?」 「你说我打了你闺女,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村长大概是不会搭理你的。」 江伯宁再次看向自家闺女:「有人看到你被打了吗?」 江燕燕下意识地看向那些围观的村民们。 村民们立即刷刷地窜回自己家里,哐哐关上院门,摆明了是不想掺和到两家人的争斗中。 他们只想开心地吃瓜看热闹,一点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第349章:给脸不要脸 江燕燕气得直跺脚,这群傢伙明明什么都看到了,却没人愿意出头帮她作证,都是些胆小鬼,没出息的怂包! 相比之下,江伯宁显得油滑很多。 他毕竟是在酒楼里当掌柜的人,每天迎来送往的,什么人没见识过? 他立即沖那些躲起来的村民们高声喊道。 「只要你们能帮我家燕丫头作证,等我们拿到五十两的赔偿,可以分你们十两!」 叶兰花一听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要分给那些人十两银子? 那些钱可都是他们家的! 她刚想开口,就被江伯宁给瞪了回去。 其实他也不捨得给人家十两银子,可比起一文钱赔偿都拿不到,他宁肯损失十两。 村民们听到有钱拿,纷纷又从家里走出来。 有那贪财的人率先开口问道。 「真有十两银子给我们吗?」 江伯宁忙道:「当然!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哪敢骗人?」 那些村民一想也是,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江伯宁事后不给钱,他们就上门要去,反正大家都知道江伯宁在醉香楼当掌柜,怎么都跑不了。 更重要的是,江燕燕跟县太爷家的小郎君订了亲,将来是要嫁到谢家做少夫人的,量他们江家也不敢做出不认帐的事情来。 于是很快有人站出来。 「我能给燕丫头作证,刚才是微丫头打了她一巴掌!」说这话的是江大树,他是个财迷,平时不管做点什么都爱斤斤计较,特别爱钱。 另外又有两个人跟着附和:「对啊,我们都看到了!」 见到有人替自己作证,江燕燕立刻又有底气了,得意洋洋地说道:「江微微,你听到了没?这些人可都看到你打了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江微微看向那些站出来作证的村民,淡淡地说道:「相公,帮我个忙。」 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说话的顾斐,此时终于开口了。 「你说。」 江微微指着那些村民,说:「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加到咱们健康堂的黑名单上面,从今往后,只要是这几个人来咱们健康堂看病,一律赶出去。」 顾斐莞尔:「好。」 那几个村民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急了。 就连最爱钱的江大树都有些不淡定了。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不生病。 村里就只有健康堂一个医馆,他们要是生病的话,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去健康堂看病。 如果健康堂不给他们看病,他们就只能去镇上的回春堂。 可回春堂不仅路程远,且医药费昂贵,看一次病就跟剥一次皮似的,肉疼死了! 有个胆小的村民赶忙开口讨饶。 「别啊!我们错了,刚才是我们瞎说的,我们其实什么都没看到,江大夫,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啊!」 银杏婶子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活该!让你们见钱眼开,现在知道怕了吧?以后让你们生病都没处去看病,有了钱都没命花!」 见到村民们当场翻供,江燕燕顿时就火了,尖声叫道:「你们是没脑子吗?就算健康堂不给你们看病,你们也可以去找李郎中啊!」 江伯宁也道:「虽说李郎中医术一般,可应付普通小病足够了,以前没有健康堂的时候,咱们不都是去李郎中那里看的病吗?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叶兰花赶紧帮腔:「对啊!咱们九曲县又不是只有江微微一个大夫,咱们又不是离开她就活不了了,干嘛非得受她钳制?!」 听他们一家三口说完,村民们又有些犹豫了。 的确,以前没有健康堂,村里的人照样也能过得好好的。若是生了小病,就去找李郎中,若是生了大病,有钱的话就去回春堂,没钱的话就老实等死。 他们没必要受制于江微微。 但真要他们直接放弃去健康堂看病的机会,他们又有些不捨得。 毕竟,健康堂开起来之后,最受益的还是云山村里的人,他们看病既方便又便宜,实在没钱还能赊帐。 要是去了回春堂,赊帐是不可能的,人家态度很强硬,有钱就治,没钱就滚。 村民们摇摆不定,不约而同地看向江微微,想看看她的反应。 谁知她却是一脸淡定,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江伯宁一家子的影响。 江大树忍不住开口:「微丫头,你咋不说个话呢?」 江微微的语气很是随意:「我已经说过了,你们要是帮着别人来对付我,那就别怪我不肯顾念邻居情分。以后你们家不管是谁生病受伤,都别来我健康堂求医问药,上了我黑名单的人,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的。」 江微微越是这么满不在乎,村民们反而越是不安。 他们总觉得江微微之所以能这么镇定,肯定是有什么大家不知道的底牌。 江大树眼珠子一转:「微丫头,别怪咱们不帮你,只要你答应给咱们十两……不,只要给咱们五两银子,咱们就帮你作证,证明是燕丫头先动的手,这样他们就赖不到你头上了。」 江微微直接就笑了:「你们都觉得我是开钱庄的吗?一个两个都想来讹我的钱,我坦白了告诉你们,想从我这里讹钱,门都没有!你们如果想告我,那就尽管去告,只要将来你们别后悔就成!」 说完她便懒得再去看那些村民,扭头沖顾斐说道。 「咱们回去!」 「嗯。」 两口子转身往回走。 身后传来江大树的喊声:「健康堂生意那么好,你们赚了那么多钱,分一点给咱们又能怎么样?做人干嘛非得那么小气!大家可都是乡里乡亲的,有钱一起分啊,之前咱们还帮你家灭了火,你们家却连一点表示都没有,早知道你们这么没良心,当初我们就不该帮忙,任由你们家房子被火烧塌了!」 回应他的,是哐当的关门声。 江大树这下子也有点来气了,扭头沖江伯宁和叶兰花喊道。 「你们不要去找村长告状吗?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我给你们作证!丫个臭丫头,一毛不拔,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还非得让她出点血不可!」 第350章:作证 江伯宁原本说是要去找村长告状,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这么点小事,又没凭没证的,就算闹到村长面前,村长估计也不会搭理。 可现在江大树都这么说了,旁边还有那么多村民看着,江伯宁是想反悔都不行。 已经是骑虎难下,江伯宁只得咬牙应下:「行,我们这就去找村长说理!」 银杏婶子眼珠子一转,沖自家儿子儿媳们说道:「我也去看看热闹。」 说完她就快步跟了上去。 其他村民见状,知道等下会有好戏看,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饭菜,丢开碗筷,就颠颠儿地跟在江伯宁一家三口身后,跑去村长家看热闹。 江丰年最近为了村里出现熊的事情感到头疼,这两天日夜巡逻,一直没找到熊,也不知道熊是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他在心里盘算,再巡逻三天,要是三天后还是没找到熊,那就算了。 这时一群人闹哄哄地来到了江丰年的家里。 江丰年看到这么多人,起初还以为是出啥大事了,心里还挺紧张的。 等江伯宁说完事情的经过,江丰年这才知道,哪是什么大事哦?就只是两个丫头之间吵架而已。 他没好气道:「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来找我,你们是觉得我很闲吗?」 江伯宁忙道:「我们知道您最近事情多,忙得很,咱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求到您面前来,求您帮我们主持公道。」 江燕燕一边哭一边说:「叔公,江微微真的太过分了,她仗着自己有本事,能给人看病,就不把大家放在眼里。我上门去找她,她却见面就给了我一巴掌,您看看,我这脸都被打肿了!」 她特意偏过头去,露出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 江丰年皱眉:「这真是微丫头打的?」 「就是她打的!不信的话,您可以问别人,有人可以给我作证!」 江燕燕说着,抬手指向江大树。 江大树立即站出来:「是的,我亲眼看到微丫头打人,那一耳光直接就扇在燕丫头的脸上,一点情面都不给,实在是太过分了!村长,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燕丫头不是个普通丫头,她跟县太爷家的小郎君有婚约,马上就要嫁进谢家,成为谢家的少夫人。微丫头这一巴掌,不仅是在打燕丫头,更是在打谢家的脸啊!她打谢家的脸,就等于是在打县太爷的脸,您如果不能严肃处理这件事情,回头让县太爷知道这事了,咱们说不定都得受到牵累!」 江大树说完还挺得意,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真是漂亮,换成他是村长的话,肯定不敢怠慢,怎么也得给江微微一顿教训才行! 到时候江燕燕还得感激他,毕竟他这次可是帮了她的大忙呢! 事实上,江燕燕在听到江大树提及谢家的时候,心里非但没有感激,反倒无比的心虚。 不只是她,江伯宁和叶兰花两口子也很心虚,原本还很嚣张的气势,也跟着矮了两分。 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跟人说退亲的事情,村里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就去县衙转悠,是以到目前为止,整个云山村除了她和她爹娘之外,就只有江仲平知道江燕燕被退亲了,其他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江丰年并不知道内情,他眉头紧锁,心情很烦躁。 以他对江微微的了解,那丫头虽然是个厉害的,却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但江大树说的很有道理,江燕燕是县太爷的未来儿媳,就算是看在县太爷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任由江燕燕被人给打了,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个交代才行。 江丰年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 「走吧,去找微丫头,看看她是咋说的。」 江大树嚷嚷道:「还有什么好问的?咱们这么多人作证,就是微丫头打了人,你直接让人把她抓起来教训一顿就成了,用得着特意跑去找她问话吗?!」 江丰年直接一记眼刀甩过去,冷冷说道:「到底我是村长,还是你是村长啊?我做事情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你要是真有能耐,那你就直接去把微丫头给抓了,只要你不怕得罪顾举人就行了!」 江大树顿时就怂了,悻悻闭嘴。 他也就只敢打打嘴仗而已,真让他去动手,他是肯定不敢的。 顾斐那人可不是好惹的,他刚搬到云山村的时候,有人欺负他面生,结果一个两个全都被他给揍了回去,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全给打怕了,再也不敢去找他的麻烦。 如今他又考上举人,身上有功名,就更加不好惹了。 江大树是财迷又小心眼,可他不傻,才不会面对面跟顾斐硬肛。 他闭了嘴,其他人自然也都不敢再冒头。 一群人簇拥着村长去了健康堂。 且说江微微那一头。 她和顾斐回去后,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其他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啥事,见他们两口子如此镇定,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多问。 傅七和赵忠赵武坐在旁边,一边闻着香喷喷的火锅味道,一边吃着没滋没味的白粥,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柳芸看他们可怜,于心不忍,便道:「我去给你们盛碗汤吧?」 煮火锅用的骨头汤还剩下不少,足够他们三人喝的了。 谁知傅七却摇头说不用。 「刚才江大夫说得对,咱们就得多吃点苦头,这样才能牢记教训,免得下次再轻敌犯错。」 说完他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火锅的味道真的好香啊! 咕噜! 赵忠和赵武也跟着吞口水。 柳芸见状,没再多说什么。 江微微挺意外的,没想到自己随便忽悠人的几句话,居然还真被傅七给听进心里去了。 她的饭量不大,很快就吃饱了。 正准备起身去散散步顺便消消食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 江丰年的声音透过院门传进来。 「微丫头,开个门,我有事跟你说。」 江微微示意大家继续吃,她起身去开门。 院门外面站着不少人。 江微微扫了他们一眼,在看到江燕燕一家三口和江大树的时候,立刻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侧过身:「叔公请进。」 第351章:冤大头 江丰年率先迈过门槛,其他人紧随其后。 严格算起来,这还是江伯宁和江燕燕第一次进入健康堂。 之前叶兰花也来过一次,但那时候她刚进院门就被套了麻袋一顿胖揍,随后还被扒了衣服,那段屈辱的回忆让她不堪回首。 这次终于有机会可以仔细打量健康堂。 屋里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宽敞明亮,光是一个堂屋,就比寻常人家的堂屋大了两三倍还有余。因为是医馆,没有放太多装饰性的东西,除了桌椅之外,就是药柜。 他们进门就能闻到清苦的药味,还能闻到一点儿火锅的味道。 当然,他们没吃过火锅,自然不知道那味道是火锅散发出来的,只觉得这味道又香又辣,肯定放了不少精贵的调料。 江伯宁忍不住问了句:「燕丫头,你们在屋里弄啥好吃的呢?咋不分点给咱们尝尝呢?」 江微微先是搬来凳子,请村长坐下,然后才看向江伯宁,嗤笑出声。 「二伯,你刚才还想找我讹钱呢,现在又想找我要吃的,你是真把我当成冤大头了吗?」 江伯宁呵呵一笑:「瞧你说的,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找你要钱,是因为你动手打了人,打人就得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至于找你要吃的,你要是大方点的话,就给我们尝一口,要是小气巴拉的话,那就算了,反正咱们也不缺你这口吃的。」 瞧瞧他这话说的,真是面面俱到,不仅给自己贪吃找了藉口,还顺便嘲讽了对方。 不愧是生意人啊!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也对,看你这副脑满肥肠的样子,平时在镇上肯定吃得很好,压根就不在意这点吃的。既然这样,回头咱家摆酒席,就不用邀请你们家了。」 江伯宁一怔:「什么酒席?」 「我相公考上举人,打算摆酒席庆贺,顺便感谢乡亲们之前帮忙救火,这件事情我们之前就跟叔公说过了。原本酒席是打算这两天就办的,但因为我家之前走水了,房子都被烧没了,健康堂是医馆,不好摆酒席,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总不能让大家在外面吃吧。所以我们打算等新房子盖好了,再办酒席,到时候过伙酒和庆功酒一起办,大家只要来吃就行了,不用随礼。」 说到这里,她特意看向江丰年。 江丰年颔首道:「嗯,这事儿微丫头的确跟我说过。」 其他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全都看向江大树。 江大树没好气道:「你们看我干啥?」 全程围观的银杏婶子直接就嗤笑出声。 「刚才你不是还骂顾举人两口太小气,说咱们帮他们家灭火,居然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太没良心了。结果呢,人家早就已经跟村长说好了,等新房子落成后,就摆酒席感谢大家。人家哪里是小气?人家是把事情都考虑周全了,偏偏你还自以为是,非要往人家身上泼脏水,现在被打脸了吧?」 江大树的确觉得有点脸疼,却还是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我又不知道他们的安排,他们要是早跟我说的话,我就不至于说那些话了,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吭声!」 银杏婶子直接翻了个白眼:「感情人家做什么事情,都还得先跟你报备一声哦,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啊?脸比人家的洗脚盆还要大!」 江大树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江丰年敲了敲桌面:「行了,都少说两句!」 场面安静下来。 江微微给村长倒了杯热茶。 江丰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坦白说吧,燕丫头脸上那巴掌印,是不是你打出来的?」 江燕燕生怕江微微不承认,赶紧说道:「旁边可有人亲眼看到了,江微微,你别想抵赖!」 江微微无所谓道:「既然你们都说我打了,那就算是打了吧。」 江燕燕顿时就兴奋起来了:「叔公,你看吧,就是她打的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江丰年问:「你为啥要打人?」 江微微坦然回答:「她用石头砸我家门,把我家院门都给砸坏了,我让她赔钱,她非但不赔,还死不承认,我气不过,就给了她一巴掌。」 江丰年看向江燕燕,皱眉问道:「你好端端的,砸人家院门干嘛?」 江燕燕狡辩:「我没有砸她家门,她胡说的!」 江微微摊手:「叔公,您看到了吧,到现在她都还不承认,换成是您,您难道不气吗?」 江燕燕尖声辩驳:「我没有砸门!你无凭无证,你故意诬陷我!」 「整个健康堂里的人都听到了你的砸门声,相信住在附近的人家应该也都听到了,」江微微看向其他人,「你们若是愿意帮我做个证,我江微微感激不尽,若是不愿,以后你们有什么事,也别指望我会帮你们。」 村民们面面相觑。 银杏婶子第一个站出来,大声道:「我亲眼看到燕丫头用石头砸坏了健康堂的大门,是她挑衅在先,微丫头后面才动的手。」 随后她家的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也都站出来,表示可以帮江微微作证。 别人家或许会忌惮江燕燕,怕自己得罪她,毕竟她可是要嫁进谢家当少夫人的,但银杏婶子却一点不在意,因为之前她家小儿子生病,是江微微治好了他。银杏婶子一家人都很感激江微微,在这种时候,肯定是要站在她那一边的。 江丰年问:「燕丫头,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江燕燕气急败坏:「不是这样的,他们一家子都在胡说!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江微微直接无视她:「叔公您看,她就是这幅样子,做错事还死不承认,换谁都得上火。当然,我承认自己打人是不对,我可以帮她把脸上的伤治好,门也不用她赔,只要她离我家远点就行了。」 叶兰花急急地抢话:「什么叫不要我们赔?分明就是你要赔钱给我们!」 江微微顺势问道:「那你们说说看,你们想要多少钱的赔偿?」 叶兰花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五十两!」 江伯宁本来想打断她的话,可惜她说得太快,他没能拦住。 她那话一出口,江丰年顿时就惊呆了。 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五十两?你们是来讹钱的吧?!」 江微微笑了:「您看吧,他们就是来讹钱的。」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52章:猪队友 江伯宁先是瞪了自家媳妇一眼,这个蠢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刚才他敢开口要五十两,是因为他有恃无恐,不怕江微微拿他怎么样。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当着村长的面,再开口要五十两的话,不就摆明了是要讹钱吗?! 叶兰花被瞪了还觉得委屈,明明她是照着自家男人的话说的,咋还说错了吗?! 江伯宁赶忙沖村长解释道。 「您别听我媳妇胡说,我们不要五十两,我们只要十两就行了。」 这下子江大树也不干了。 「你要是只要十两的话,那咱们咋办?难道你愿意把十两银子都给我们?」 咋又冒出来十两银子?江丰年越听越煳涂:「到底咋回事?」 江大树生怕江伯宁会反悔,敢在对方开口之前就把话给说了。 「刚才江伯宁答应了我们,说是只要我们帮忙给他家燕丫头作证,就愿意从那五十两里面抽出十两银子给我。要不是看在这十两银子的份上,我们才懒得掺和到他们家里那些破事里面去呢!」 一听这话,江丰年立即皱眉,不满道:「原来你是因为收了江伯宁的钱,才帮燕丫头作证的!」 江伯宁赶紧辩解:「不是的,这事跟钱没关系,您别多想!」 江大树更加不高兴:「什么叫跟钱没关系啊?你之前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说要分给我们十两银子的,你想说话不算话吗?!」 说完他还不忘看向其他人,让大家帮忙说句话。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笑着出声附和:「对啊!刚才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江伯宁说了只要咱们帮他家闺女作证,他就能分给咱们十两银子!」 江伯宁气得脸都绿了,咬牙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能等以后再说吗?你非要选在这个时候说吗?!」 江大树理直气壮:「我如果现在不说的话,以后你肯定不认帐,咱们就得当着村长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你再来跟我们扯皮。」 江伯宁:「……」 他真的心好累。 猪队友太多,带不动。 江微微差点笑出猪叫。 什么叫猪队友?这就是啊! 都不用她开口,江伯宁就被他的猪队友们卖了个彻底。 江丰年的眉头皱得老高,语重心长地说道:「伯宁啊,你这样太不厚道了,怎么能用银子引诱别人帮你家燕丫头作证呢?这样是不对的,咱们庄稼人,说话做事都得讲究个实事求是,你不能把你做生意的那套手段,用到乡亲们身上。」 江伯宁百口莫辩,急得满头大汗:「不是,我虽然说要给他们钱,但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啊!」 江丰年压根不信:「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你给他们钱,不就是为了让他们帮你说假话吗?」 江伯宁感觉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恨不得用脑袋去撞墙,这特么到底是个什么事啊?! 明明他说的都是实情,咋到了最后,反成了他在撒谎骗人?! 江丰年很不高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吗?既然这样,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我忙得很,没功夫陪你们浪费时间!」 说完他就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江大树赶紧拉住他:「不是,村长,事情还没解决,您不能走啊!」 江丰年瞪他:「你还想咋样?」 「不管咋说,的确是微丫头打了人,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怎么也得让她赔点钱吧?」 江燕燕激动地叫道:「不仅要让她赔钱,还要让她给我磕头认错!」 江伯宁赶紧去拉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因为分钱的事情,他们家已经在村长心里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现在他们能拿到赔偿就不错了,还想让江微微磕头认错?纯属白日做梦! 果不其然,江丰年一听这话,脸色越发难看:「当初你们家害得微丫头差点死了,她没让你们磕头道歉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有脸让她给你磕头道歉?」 江燕燕想起以前的事情,心里发虚,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尖声叫道:「她打了我,就必须得跟我磕头认错!否则这事没完!」 这时候,就算是爱财如命的江大树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看江燕燕那副恨到眼眶都发红了的架势,绝非只是想藉机讹钱那么简单,她和江微微之间肯定还有私怨。 村民们都不吭声了,安静看戏。 江微微冷眼看着对方:「你说得对,我打了你,就得给你磕头道歉,那你之前差点放火烧死我,怎么没见你给我磕个头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他们猜到两人之间有私怨,却没想到居然是生死大仇! 江伯宁急了:「微丫头,你答应过我们,不提这事的!」 江微微呵呵一笑:「我本来是不想提的,可你们非要来找我的麻烦,我有什么办法?那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咯!当初江燕燕差点烧死我,你真以为赔偿我二十两银子,这件事情就算完了吗?我跟你讲,我的命金贵着呢,二十两银子连我的一根头髮丝都买不起!」 「你!」江伯宁气得脸红脖子粗。 叶兰花尖叫道:「你胡说什么?我家燕丫头什么都没做,你无凭无证的,别想诬赖燕丫头!」 唯一的物证银簪子,已经被还回来了,现在江微微手里无凭无证,所以叶兰花一点都不怕,反驳起来更是底气十足。 江燕燕也跟着抹眼泪:「我知道你嫉妒我能嫁给子俊哥,所以故意诬陷我,想让我身败名裂,刚才你之所以打我,肯定也是因为恨我抢了你的好姻缘,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啊!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苦,没有福气,你怎么能把所有怨气都撒到我身上呢?!」 她哭得梨花带雨,再配上她那张被打红了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很容易博取别人的同情心。 在场有不少围观群众都觉得她既无辜又可怜。 第353章:都是你的错! 江微微嗤笑出声:「既然你都已经跟你的子俊哥订了亲,那你为什么不安心待在家里,等着做谢家的少夫人,为什么还要特意跑来我家挑事?难不成你跟谢子俊的亲事出了什么问题?」 她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却没想到,江燕燕在听完这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表情直接就僵住了。 那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慌乱无措。 江微微哟呵了一声:「看你这样子,难不成真被我给说中了?你跟谢家的亲事黄了?」 江燕燕犹如被踩中尾巴的野猫,尖声大叫:「你胡说八道!我跟子俊哥感情很好,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 这下子就连叶兰花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了。 她悄悄拉了一把闺女,让闺女不要再说了。 谢家早就退亲了,即便这件事情短时间内村里人不会知道,可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等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村里人再想起此时江燕燕的表现,肯定要说他们家的闲话,到时候江燕燕本就不好的名声,只会变得更加不堪。 江燕燕何尝不知道这些? 可她无法忍受当众被江微微揭开疮疤,就算是将来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此时她也不能让江微微那个小贱人得意! 江微微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越发肯定她和谢子俊的亲事出了问题。 原本江微微并不在乎她和谢子俊之间会怎么样,可现在她都已经打上门来了,江微微自然不会傻乎乎地任由对方欺负。 正好顾斐出来了。 江微微沖他说道:「相公,明早咱们去镇上看看阿尘吧,阿尘跟谢子俊是同窗,关系还算不错,回头咱们让阿尘问问谢子俊,看看谢家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江燕燕?问清楚了成亲的时间,咱们也好提前准备贺礼。」 顾斐听力很好,刚才在灶屋里就已经把堂屋里的对话都给听清楚了。 他颔首应道:「好。」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急了。 要是顾斐真去问谢家,退亲的事情就肯定瞒不住了! 江伯宁慌忙说道:「别!咱家燕丫头年纪还小,不急着成亲,不用去问了!」 江微微却是一笑:「你看看你,心虚什么?我们也只是问问而已,燕丫头要嫁的可是县太爷家的小郎君,到时候肯定是要风光大嫁的。咱们这些乡里乡亲的,自然是要提前备下贺礼才对,免得到时候再手忙脚乱的,叔公您说是吧?」 最后那句话她是对江丰年说的。 江丰年认真点头:「微丫头说得对,燕丫头能嫁进谢家,成为县太爷的儿媳,那可是咱们云山村的荣耀,咱们说出去都觉得面上有光,自然是要提前准备贺礼才好的。」 江伯宁心急如焚,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兰花也是脸色煞白,嘴皮子不停地颤抖。 她很想说出真相,可她不敢说。 以前她仗着自己是县太爷亲家的身份,在村里耀武扬威,大家不敢得罪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 可如果大家知道谢家已经退了亲,她做不成县太爷的亲家母了,大家该怎么看她? 以前她有多得意,以后她就有多丢人。 江微微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说道:「相公,咱们别等明天了,干脆现在就去镇上吧。晚上直接就在阿尘家里住一晚,正好咱们还欠谢子俊一顿饭,咱们请他吃顿饭,还他个人情,顺便问一下他啥时候跟江燕燕成亲,如何?」 「好。」 顾斐说着,当真要出门去套车。 一直死死咬住牙齿不敢吭声的江燕燕,此时忽然爆发,疯了一般扑上去,尖叫道:「不准去!你们不准去找子俊哥!」 顾斐反应极快。 在江燕燕扑过来的第一时间,他就侧身避开了。 江燕燕扑了个空,直接撞上顾斐身后的椅子,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 叶兰花惊唿一声:「微丫头!」 随即快步跑过去,将闺女扶起来。 江燕燕的胳膊和膝盖擦破了皮,流出了血,疼得她眼泪直流。 江丰年赶紧站起身:「微丫头,快给她看看。」 顾斐不想让江微微过去,此时的江燕燕已经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随时都会失控,相当危险。 江微微递给他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神:「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 她走到江燕燕面前,弯腰去拉她的袖子,想给她看看手臂上的伤口。 江燕燕却忽然发难,伸出双手,朝她的脸上挠去。 她不就是靠着这张狐媚子脸迷惑男人的吗?那就把她这张脸给挠花了,看她还怎么迷惑男人?! 江微微早有准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江燕燕的手被迫停在空中,她拼了命地挣扎:「你放开我!」 江微微顺势一拉,直接将她拉到面前,冷笑道:「江燕燕,你之前费尽心机毁了我,为的不就是抢走谢子俊吗?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不应该很开心吗?」 「你放开我,」江燕燕哭着尖叫,「你弄得我很疼!」 叶兰花和江伯宁赶紧过来帮忙,想把江微微拉开。 顾斐却将他们两口子拦在身后,不准他们靠近江微微。 江微微靠近对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我猜,你应该是被谢子俊抛弃了吧?」 江燕燕浑身一僵。 见状,江微微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进一步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 「你费尽心机得来的一切,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无法接受事实,但却又无力改变现状,于是你只能跑来找我的麻烦。可惜你弄错了,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你欺负不敢还手的小可怜,现在的我,你连一根手指头都别想碰。」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江燕燕的痛处。 江燕燕感觉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被对方给看穿了,索性不哭了,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江微微,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江微微嗤笑出声。 第354章:站着说话不腰疼 「呵,你到现在居然还有脸怪我?我都已经把谢家少夫人的位置让给你了,结果你却连坐都坐不稳,直接就被人给踹下来了。说真的,你连这点手段都没有,就别去做那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安安分分做你的村姑吧,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活不长。」 「你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话吗?我说你蠢,你还不相信,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你就是蠢啊,你以为只要毁了我,就能得到谢子俊,可事实上,谢子俊压根就不喜欢你。即便没有了我,谢子俊也不会娶你,不该是你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 这一句句的,每句话都像是刀子,使劲往江燕燕的心口扎。 连日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恨,此时犹如决堤的洪水,瞬间翻涌而出。 江燕燕不顾一切地尖叫:「当然要怪你!要不是你勾引子俊哥,他就不会不要我!现在我被退亲了,你肯定很得意吧?你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呢?你明明都已经嫁人了,为什么还要来勾引我的子俊哥?你仗着自己长得一张狐媚子脸,就到处勾搭男人,你这种下贱的浪货,就该浸猪笼!就该死无全尸!我真是恨啊,当初那场火为什么烧不死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兰花尖声打断。 「燕丫头!」 可惜已经晚了。 刚才江燕燕说的那些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江微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 顾斐的脸色非常难看,浓黑的眸子里面,有怒意在翻涌。 至于那些村民们,更是大跌眼镜,他们万万没想到,江燕燕居然已经被谢家退亲了,更没想到的是,她的心思居然那么恶毒,明明她看起来是那么无辜又可怜…… 银杏婶子毫不留情地讥笑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越是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人,心里就越是恶毒,瞧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胆寒,难怪谢家要退亲了,任谁都不敢娶你这么个心机深沉的媳妇进门吧。」 江丰年沉着脸,江燕燕放火的事情,他之前是知道的,但此时亲耳听到江燕燕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还是觉得心里发寒。 明明是血脉亲人,怎么能狠毒到这个地步呢?! 叶兰花狠狠在闺女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骂道:「你疯了吗?咋什么话都往外说!」 刺痛令江燕燕的理智稍稍回笼。 她这才想起来,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着。 而刚才她不小心把压在心里的话全给喊了出来。 想到这里,江燕燕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昏过去。 江微微此时已经松开她的胳膊,眼睛看向村长。 「叔公,您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 江丰年此时连看都不想再看江燕燕一眼,可周围还有很多村民在看着,他这个做村长的,不好甩袖子走人,既然人都已经来了,怎么都得把事情给处理好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等压下了心里的厌烦之情,这才开口道。 「以前的事情,你们家里人自己协商解决就行了,实在解决不了就去县衙吧。反正顾斐是举人,他有功名在身,又会写讼状,由他出面的话,县衙的人不会不受理。「 江伯宁急忙哀求:「别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没必要闹上县衙啊!」 叶兰花也道:「我们之前可是付了钱的,微丫头也已经保证不会再追究此事,她不能出尔反尔!」 江丰年没好气道:「既然你们知道自己是付了钱才把事情给压下去的,为什么还要来闹事?你们这不是故意要逼着别人把事情闹大吗?!」 叶兰花一噎。 她其实没想来闹的,因为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她现在看到江微微就有些发憷。 可燕丫头都已经闹上门了,而且还被人打了一巴掌,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再加上五十两的诱惑,她一时没能忍住,把之前的教训都给忘了。 江伯宁赶忙讨饶:「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不敢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江丰年见他们怕了,心想知道怕还好,那就还有得救。 「那你们还要五十两的赔偿吗?」 江伯宁和叶兰花当然是很想要的。 可眼下这情况,他们哪里还敢要钱啊? 他们忙不迭地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江丰年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既然你们不要赔偿了,那这件事情就算和解了,各回各家吧,以后都老实点儿,别再瞎折腾。」 江燕燕还有些不服气。 她推开娘亲的手,张嘴说道:「可江微微打了我!」 江丰年看着她,目光有些冷:「那你之前还差点烧死了她呢!」 江燕燕拔高音量:「那是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江微微收了咱们家的钱,保证不会再提那件事了,凭什么现在还要跟我翻旧帐?」 这次回答她的,是江微微。 「你以为赔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能既往不咎吗?既然这样,那我把二十两还给你,我再放把火,把你也烧成浑身毁容,再把你扔到后山上,让你自生自灭。你要是侥倖没死的话,我再赔你二十两……不,我赔你五十两!怎么样?」 听到有五十两,财迷的江大树顿时眼睛就亮了。 他急吼吼地怂恿道:「燕丫头,一把火就能换来五十两白银,这笔买卖值啊!你快答应她,回头得了钱,也分我们一点啊!」 江燕燕怎么可能答应? 她可没有江微微那么好的命,能从鬼门关爬回来。 她要是被烧得奄奄一息再扔到后山上,肯定要死翘翘。 到时候就算赚到银子也没命花,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她才不干这种蠢事, 江微微还在催她做决定:「说说看,你答不答应?」 江燕燕怂了。 她扭头躲进叶兰花的怀里。 江大树还想再怂恿几句,直接被江丰年给打断。 「行了,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果觉得这钱好赚,那你来试试,把你绑起来扔进火堆里,看看你乐不乐意?」 第355章:坏事一桩接着一桩 江大树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吭声了。 江丰年摆了下手:「事情就这样吧,都别杵在这里了,赶紧回家去。」 众人见到没有热闹可以看,只得作鸟兽散去。 江微微特意叫住银杏婶子,将一包花生糖递过去。 「刚才多谢婶子帮我说话,这糖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家孙子孙女甜甜嘴儿。」 银杏婶子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花生糖:「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做的事也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不用特别感谢我,以后咱们两家常来常往啊。」 江微微含笑应下:「婶子愿意跟我们多来往,我们自然也是高兴的。」 银杏婶子揣着花生糖,开心地走了。 她就知道江微微是个有本事的,不仅能给人看病,为人处世也很大方。才不像江伯宁那家人呢,小气吧啦的,还一肚子算计,就算帮了他们也讨不得好,也只有江大树那种眼皮子浅的,会为了几两银子就眼巴巴地凑上去给人当枪使。 江燕燕因为胳膊和腿都擦伤了,疼得厉害,但她拉不下脸求江微微给自己治伤,只能忍着疼,被爹娘搀扶着离开健康堂。 事情似乎是到此告一段落。 然而,有关江燕燕被推亲的消息,却在短短半天时间内,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所有人都知道江燕燕被谢子俊给甩了,她做不成少夫人了。 曾经那些被叶兰花踩过的大媳妇小姑娘,顿时就跟迎来了春天似的,颠颠儿地去找人说这事,花式八卦谢家退亲的内幕。有些家里有门路的人,甚至还托人去镇上打听,想知道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江燕燕又羞又恨,恨不得将那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全给撕碎了。 可她也知道,就凭自己一张嘴,肯定不是那些村妇们的对手,只得憋着气,龟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有那胆子大好奇心重的人,直接找上门,询问江燕燕被退亲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有人上门来问,赵氏和江林海这才知道,江微微居然被谢家退亲了! 赵氏登时就火了。 她甚至都顾不上家里还有客人,拍着桌子就问。 「老二,你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燕丫头会被退亲?为什么这事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到底瞒了我们多少事?!」 叶兰花见势不妙,悄悄带着儿子熘回屋里,关上门窗,任谁来问都不开门。 她也是臊得慌,没脸去见人。 堂屋里面,赵氏还在逼问江伯宁。 江伯宁知道今天这一关是肯定矇混不过去了,只得苦着一张胖脸,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唐氏赔偿五十两的细节。 赵氏听他说完,更是恼火至极。 「那谢家凭什么说退亲就退亲?当初是他们谢家说要跟咱家结亲的,现在说反悔就反悔,他们这是故意在耍着咱们玩呢!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必须得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江伯宁赶紧拉住她,哀求道:「娘,您千万别去闹,人家是县太爷,是咱们九曲县的青天大老爷,咱们不过就是一群平头百姓。您要是去县衙闹腾的话,到时候县太爷直接判您个咆哮公堂,您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板子。」 一听到又要挨板子,赵氏立刻就怂了。 上次那顿板子已经让她吃尽了苦头,她说什么都不敢来一次。 她不得不被迫接受,自家跟谢家的亲事彻底告吹了。 可肚里憋着那口恶气,却怎么都散不了。 赵氏不敢说县太爷家的不是,只得把过错都归结于叶兰花和江燕燕身上。 她一扭头,发现叶兰花早就不见了踪影,立即蹬蹬地跑去二房屋子。 见门窗紧锁,赵氏更是恼火得不行,用力拍打房门,同时还不忘扯开嗓子大骂。 「叶兰花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当初是你说把婚事替换给燕丫头,还说燕丫头长得好看,肯定好生养,嫁进谢家之后能给咱们老江家带来天大的好处!结果呢,人还没嫁进门,就被谢家给退亲了!燕丫头可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平时她在家里啥事也不干,你说她将来是要嫁到富贵人家的,不能把手给弄糙了,我听了你的,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让她在家里过得跟个大小姐似的!可现在倒好,居然供出个被人退了亲的破鞋!你让我们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搁?你让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咱们家积了八辈子福气,才求来跟谢家结亲的机会,结果居然被你这个贱人给毁了!老娘告诉你,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们老江家一个说法,否则你就带着你的破鞋闺女给我滚出去!」 叶兰花坐在屋里餵儿子吃糖,听了赵氏的话,她直接翻了个白眼,完全没把赵氏的话放在心上。 反倒是江燕燕,毕竟年纪尚小,经验不足,被骂得面红耳赤,缩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她满肚子的委屈,明明她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来怪她? 奶奶居然还骂她是破鞋。 她都没有成亲,身子还是清清白白的,怎么就成了破鞋? 江伯宁知道赵氏现在在气头上,不能劝,否则越劝火气越大,干脆放任赵氏去骂,他自己找了个给闺女买药的藉口,一熘烟地跑出家门去了。 陈玉桂听着赵氏的怒骂声,全然不为所动。 她站在院子里,轻轻抚摸面前的棺材,眼眶通红。 江仲平已经将江宝元的遗体放进了棺材里,原本是打算昨天夜里就把棺材抬去后山埋了的,但因为村里最近闹出了熊的传闻,他不敢去山上。只得暂且把棺材停放在后院,打算等熊的事情平息了,再悄悄把棺材抬去埋了。 江思思蹲在旁边,将撕成一片片的纸钱扔进火盆里。 江仲平见状,也是眼眶通红。 因为江宝元年纪太小,连个后人都没有,家里人又都是他的长辈,不能给他披麻戴孝,甚至连跪拜上香都不行,至于举办丧事,那就更不行了。 江林海此时仍旧躺在床上,心情极其纠结难受。 先是大孙子没了,现在孙女的亲事也黄了。 他们家今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地来?!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56章:绑人 此时的江家愁云惨澹,每个人的心情都很不好。 健康堂的气氛却是其乐融融。 吃完火锅后,尤四娘和阿桃收拾残局。 江微微让秀儿提前回家。 「最近村里不太平,你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秀儿也没客气,道了声谢,然后便离开了健康堂。 此时是傍晚,村里晚饭吃得早,再加上天冷,大家吃完晚饭就赶紧上床去睡觉,缩在被窝里还能暖和些。 村里的道路上没什么人。 秀儿双手插在衣袖里,急匆匆地往家赶。 说来也巧。 她在路上居然碰上了江伯宁。 江伯宁这会儿正准备去邻村,去找李郎中买些药,江燕燕的胳膊和膝盖都擦伤了,虽然伤口不深,但为免留下疤痕,还是上点药比较稳妥。 江伯宁心里盘算得很好, 他闺女虽说已经被谢家退了亲,可模样还是很好的,将来给她再寻个好人家,趁机赚些聘礼钱,再加上之前唐氏给的五十两,还有这些年来的积蓄,足够他在镇上买个小院子。 等将来买了院子,他们家就能搬去镇上居住,再也不用回云山村这个破地方。 正因为需要让闺女嫁个好人家,才千万不能在她身上留疤。 要不然他才不会花那么多钱去找李郎中买伤药呢。 要知道,村里的丫头们平时擦伤碰伤,都是抹一把草木灰了事,很少有人会特意去花钱给个丫头片子买伤药的。 他觉得自己对闺女这么好,将来闺女怎么也得加倍报答他。 江伯宁心里想得挺美,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加快几分。 路上碰巧遇见了秀儿。 江伯宁眼珠子一转,停下脚步:「秀儿啊,你这是要回家去吗?」 他想着反正是要去买药,秀儿每天在健康堂帮工,要是能从她手里买到伤药的话,价钱说不定更便宜,过日子嘛,自然是能省一文算一文。 秀儿知道这人是个精明厉害的,现在周围又没得别人,她怕自己吃亏,只随口应了一声:「嗯。」 然后便加快步伐走远了。 江伯宁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见她回头,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跟江微微一样,都是个没教养的臭丫头!」 刚骂完,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他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陌生汉子。 那两个汉子看起来都二三十来岁的样子,一个剃着光头,一个左脸上有一道刀疤,而且都面生得很,显然不是本地人。 其中那个光头汉子咧嘴笑道:「老哥,你知道江微微家住在哪里吗?我们听说她医术很好,来找她看病的。」 江伯宁每天在酒楼里面迎来送往的,别的不行,眼力劲儿绝对是一流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两个陌生汉子肯定不是啥好人,即便那两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可身上那股子匪气,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江伯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道:「微丫头住在健康堂,你顺着这条路往前面走,看到一座青砖大瓦房,那里就是了。」 光头汉子又问:「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小丫头是谁啊?」 江伯宁越发觉得对方来者不善,不然没事问这些干什么? 不过出于对江微微的恶意,他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那丫头叫秀儿,在健康堂帮工,跟江微微那丫头关系好得很呢!」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们要找麻烦的话,就去找那丫头,别来找他。 然而光头汉子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嘿嘿笑道:「你跟江微微又是啥关系?」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光头汉子笑得不怀好意:「可我们在镇上就跟人打听过了,你是江微微的二伯,跟她是一家人呢!」 「我不是,我没有!我跟她早就断亲了!」 然而光头汉子却不肯听他解释,伸手就去揪他的衣领:「甭管断没断亲,反正你就是江微微的家人,咱们可就指着你去换银子呢!」 江伯宁大惊失色,想要开口大喊。 却被光头汉子一拳砸中腹部。 江伯宁疼得弯下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光头汉子又是一掌,狠狠敲在他的后颈上,他两眼一翻,当场昏倒在地。 光头汉子将江伯宁扛到肩上,皱着眉道:「这死胖子还挺沉的!」 刀疤脸没理会同伴的吐槽,迅速说道:「你先出去,我去把刚才那个丫头也给绑了,等下咱们在村口会和。」 「行!」 光头汉子扛着江伯宁步履匆匆地朝着村口跑去。 刀疤汉子沿着秀儿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脚步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秀儿,开口便问。 「你就是在健康堂帮工的秀儿丫头吧?」 「你找我干嘛?」秀儿见到有陌生人靠近,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对方,可惜晚了一步。 刀疤汉子抬手一掌,狠狠敲在她的后脑勺上,她立马就晕了。 那汉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将秀儿装进去,抗到肩膀上,大步朝村外跑去。 此时村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少部分还没睡的人,也因为村里有熊出没,不敢出门,老老实实地缩在家里,导致村里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至于巡逻队,此时正在村长家里交接。 负责白天巡逻的队伍,将防身用的装备交给负责夜间巡逻的队伍。 等他们交接完毕,那两个陌生汉子已经将秀儿和江伯宁带出村子,扔到了驴车上面。 他们驾着驴车奔跑在山路上。 光头汉子兴奋地搓手:「先前那郑管家出手可真阔绰,直接就给了咱们五十两,说是等事情办成之后,还有五十两拿!」 刀疤脸也挺高兴的,嘿嘿笑道。 「等干完这一笔,咱们再把那丫头片子卖进山里,又能赚个十几两银子。」 光头汉子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得淫邪:「大哥,刚才我见那丫头长得还挺标緻的,不如在卖掉之前,咱们兄弟两个先拿她爽一爽?」 刀疤脸略微沉稳些:「那些等事成之后再说,现在咱们先把人送去给郑管家,先拿到那五十两银子最要紧。」 「对,先拿钱,有了钱想怎么爽就怎么爽,哈哈哈!」 第357章:秀儿不见了 这两兄弟原本是被征去当了兵,后来因为怕死,又觉得当兵太苦,没吃没喝还得受管制,一年到头连个女人都摸不着,实在是受不了了,就一起做了逃兵,偷偷逃回到家里。 家里人得知他们是逃回来的,都很害怕,想让他们回去自首,免得连累家里人。 两兄弟已经做了逃兵,回去就是一个死字,哪里还肯走?自然是不乐意的。 于是他们跟家里人吵了起来。 家里人嚷嚷着他们要是不走,就要去报官抓他们。 他们顿时火了,抄起傢伙就把家里人都给杀了。 杀完之后,他们怕被官府抓住,赶紧连夜逃了。 官府很快对他们发布了海捕文书。 他们成了通缉犯,干不了别的,只能东躲西藏,时不时还会做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反正是什么路子来钱快,他们就干什么,通常是干完一票就赶紧跑,因此到现在官府都没能抓到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是前不久刚逃到九曲县来的。 原本是打算在这里躲几天就走,没想到徐家的郑管家会忽然找上他们,还给了他们一笔大生意。 郑管家说了,只要能从健康堂抓两个人给他,就能给他们兄弟一百两白银! 要是能赚到这笔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兄弟都能不愁吃喝。 所以他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当然,为了能稳妥地完成任务,兄弟两个在动手之前,还特意打听过健康堂和徐家的事情,得知徐举人跟江微微有仇,徐举人要抓健康堂的人,显然是冲着江微微去的。 所以兄弟两个就先盯上了江伯宁,因为他在镇上酒楼当掌柜,每天抛头露面,最容易接近。 兄弟两个记住他的相貌,并暗中跟踪他,和他一起回了云山村。 村里最近因为有熊出没,四处戒严,每天都有巡逻队日夜来迴转悠,兄弟两个不好动手,只得躲在暗处悄悄观察,总算让他们抓住了江伯宁落单的机会,顺便还把健康堂的一个小丫头给抓了。 这一下子,他们的任务就全部完成了,接下来只要把江伯宁和秀儿带去交给郑管家,他们就能领到剩下的五十两雪花白银。 …… 天色越来越暗。 叶兰花眼见家里人都要歇下了,自家男人却还没有回来,心里有点担心。 最近村里有熊出没,她怕自家男人碰上熊。 她不敢去找赵氏,江林海又中风了,暂时管不了家,她只得跑去找江仲平和陈玉桂商量这事儿,希望他们两口子帮忙一起去找人。 谁知江仲平参加了村里的巡逻队,现在不在家里,要到天亮才能回来,陈玉桂又是个没主见的。 叶兰花跟她说了半天也没用,干脆拉着陈玉桂一起出门去找人。 江思思倒是想拦人,可她不是叶兰花的对手,直接就被叶兰花一巴掌给扇开了。 叶兰花拉着陈玉桂离开家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巡逻队。 她在巡逻队里找到了江仲平,赶紧追问。 「大哥,你见到你二弟没?」 江仲平愣了下:「二弟不在家吗?我没看到他啊。」 叶兰花更急了:「他之前说是去给燕丫头买药,结果出去两个多时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不晓得人去哪里了,他该不会碰上熊了吧?!」 众人一听也都担心起来,为首的江越说道:「嫂子你别急,咱们这就去帮你找人。」 巡逻队开始满村子找人。 与此同时。 健康堂的院门也被人给敲响了。 阿桃正准备睡觉,听到敲门声,赶紧跑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何霞婶子,不由得满心诧异。 「婶子,这大晚上的,你不在家里歇着,咋跑这里来了?」 何霞先是笑了下,然后才道:「我看秀儿一直没回家,也没见她让人送个口信回来,我有点担心,这才来健康堂问问,看她啥时候能回家?」 阿桃很意外:「秀儿天还没黑就回家去了,咋还没到家吗?」 何霞一惊:「怎么会?我一直在家里等着秀儿,没见她进门啊!我还以为健康堂有事情绊住了她,她要晚点才能回来呢!」 两人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能真的大条了。 不敢再耽误,阿桃飞快地跑上二楼,用力敲门。 「顾大哥,微微姐,出事了!」 江微微和顾斐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呢,听到敲门声,两口子急匆匆地披上衣服下床。 拉开门一看,发现外面站着的是阿桃。 江微微问:「出什么事了?咋这么慌慌张张的?」 阿桃焦急地说道:「秀儿不见了!」 因为阿桃敲门的声音很大,把住在其他屋子里的人也都给吵醒了。 大家纷纷走出来,恰好听到阿桃那句话,全都是一惊,残留的睡意全给惊没了。 这时何霞也跟着跑了上来。 她红着眼眶哀求:「微丫头,顾举人,我就只有秀儿这么一个闺女,她就是我的心头肉,是我的命根子,没有她的话,我就活不下去了!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说着她就要给江微微和顾斐跪下。 江微微赶紧把人扶住:「婶子,你先别急,你们把事情说清楚,咱们一起想办法。」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下到一楼,阿桃和尤四娘烧起火盆,顺便还煮了一壶茶水,分发给众人。 何霞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她一直都在家里,又因为闺女跟她说村里有熊,叮嘱她尽量别出门,所以最近她都是天一擦黑就关上家门,哪儿也不去。 今天她也跟往常一样,在家里等闺女回去。 谁知左等右等也没能等到人。 何霞心里有些不安,便壮起胆子,一个人出了家门,摸黑来到健康堂,想问问闺女咋还没回家? 柳芸安慰道:「你别太担心,也许秀儿是去别家玩了,一时忘了时间才没回家。」 何霞摇头:「不会的,秀儿不是那种贪玩的性子,就算她真的有事耽搁了,肯定也会托人给我捎个话,可现在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说到这里,她抬起红通通的眼眶,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们说,秀儿该不会是遇上熊瞎子了?她会不会被熊瞎子给叼走了?」 第358章:人贩子 柳芸还在尽力安慰何霞,尤四娘也让她把事情往好处想。 江微微和顾斐对视一眼。 顾斐先开口:「你怎么看?」 「秀儿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平白无故就不见了,就算真被熊瞎子给叼走了,肯定也会留下痕迹。咱们兵分两路,我带人去问问村里人,看看有没有人见到过秀儿,你去找巡逻队,和他们一起在村里搜索,兴许能找到秀儿留下的线索。」 「嗯。」 两人商量妥当。 顾斐立即动身出门去找巡逻队。 江微微则带着健康堂里的众人去挨家挨户地询问。 傅七原本也想帮忙的,但因为他对村里不熟悉,又加上身上有伤,不方便出门,便带着赵忠和赵武留在健康堂,唯一没受伤的赵诚,则被他派去跟着江微微。 江微微那一群老弱妇孺的,真要遇上熊瞎子肯定危险,让赵诚跟在旁边保护他们,好歹也能让大家安心些。 他们去的第一户人家,是银杏婶子的家。 银杏婶子亲自给他们开的门。 得知是秀儿不见了,银杏婶子特别着急,赶紧把家里人都给叫起来,一起帮忙去找人。 接下来,他们挨家挨户地问了过去,没有一户人家见过秀儿。 现在三更半夜的,村民们原本都在家里睡觉,被吵醒后,一时半会儿也都睡不着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还有那热心的村民,跟在江微微等人身后,帮着去找人。 与此同时,顾斐也已经和巡逻队找遍了整个云山村,完全没有找到熊留下的痕迹,要不是顾斐之前亲眼见到过熊脚印,他几乎都要以为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至于秀儿的去向,更是一无所知。 江微微等人跟巡逻队会和,双方交换了情报。 全都是一无所获。 何霞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的秀儿啊,我的闺女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啊?老天爷啊,求求你把秀儿还给我,只要秀儿能平安无事,就算让我少活十年都可以啊!」 柳芸和尤四娘赶忙伸手去扶她。 叶兰花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嚷嚷:「我男人也不见了!你们没人见到我男人吗?他下午出门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你们行行好,要是看到他了,就跟我说一声吧!」 别看她平时跟自家男人经常吵吵闹闹的,可她心里清楚,爹娘就算对她再好,也不及对她那两个哥哥好,家里的产业更是跟她是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赵氏和江林海那两个老傢伙也靠不住,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家男人和自家儿子。 儿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要是她男人这时候没了,她跟儿子闺女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无比煎熬。 叶兰花越想越惶恐,哭得也越发大声。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村长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江丰年带着一群村民匆匆赶来,几乎每人手里都举着一根火把。 火把能照明,还能对勐兽产生威吓效果。 江丰年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他作为村长,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可他也觉得这件事情非常棘手。 村里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村里每个人也都被问过了,没人知道秀儿和江伯宁去了哪里,两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不知所踪。 江丰年想起之前孙二刚的事情,顾斐考虑很是周密,此时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干脆把顾斐叫过来,询问顾斐的看法。 此时村民全都齐刷刷地看着顾斐,想知道他的意见。 如今他可是村里唯一的举人,读了很多书,一肚子的墨水,肯定懂得比大家都多。 顾斐沉吟片刻才道:「如果他们两人真是被熊瞎子叼走了,村里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熊瞎子咬人肯定是要见血的。而且江伯宁和秀儿都不傻,他们见到熊瞎子出现,就算跑不掉,也肯定会大声叫喊,可村里压根就没人听到叫喊声。依我看来,未必是熊瞎子害人。」 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大家不由得信了三分。 江丰年忙问:「如果不是熊瞎子出来害人,那江伯宁和秀儿咋忽然就不见了?」 「若非勐兽所为,那就可能是人为。」 众人都是一惊。 江丰年追问:「你是说,有人进村掳走了江伯宁和秀儿?」 顾斐颔首:「有这个可能。」 「掳走秀儿那个丫头我还能理解,平时我也常常听人说,有拍花子到处抓人去卖钱,抓的都是小丫头和小孩子,还从没听说抓大男人的。」 顾斐想了下:「也许是江伯宁正好撞见秀儿被人抓住,那人贩子为了不留下线索,只得将江伯宁也一起抓走。」 众人觉得他这个猜测是有可能的,纷纷咒那些人贩子不得好死。 江丰年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问道。 「这两天村里可有人见到外人来咱们村子?」 村民们低声嘀咕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復平静,没人出面回答。 顾斐环顾四周,视线从村民们的脸上一一掠过,严肃地开口:「我知道你们怕麻烦,不想惹祸上身,就算是看到了也会装作没看到。但你们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如果真有外人进村,悄悄掳走了江伯宁和秀儿,那就意味着这个村里的每个人都是不安全的,那些人今天能够掳走江伯宁和秀儿,谁能保证他们明天就不会掳走其他人?你们现在可能觉得火没烧到自己身上,不用着急,可真等到你们遭殃的那一天,你们就算哭死,也不会有人帮你们!」 村民们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谁家没个大姑娘小媳妇的?真要有人进村来掳人,那他们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总不能天天躲在家里不出去吧? 众人又叽里咕噜地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然后,有个瘦瘦小小的后生走出来,犹犹豫豫地开口。 「傍晚的时候,我见到有两个外人来了咱们村子,当时我只是远远地瞅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很面生,以前从没在村里见过他们。」 第359章:追人 江丰年立即追问:「根子,他们长什么样子?」 名叫根子的年轻后生努力回忆:「一个是光头,还有一个人的脸上有块刀疤,看起来都很兇。我有点害怕,觉得他们不像是好人,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躲开了。」 顾斐略一皱眉,就想了起来。 「是刁昆和刁磊。」 江微微很意外:「你认识他们?」 顾斐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咱们进府城的时候,城门口公告栏上贴着的通缉令吗?」 江微微摇头:「我没注意。」 当时进城的人挺多,再加上赶路辛苦得很,她压根就没心思东张西望,完全没注意到城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什么东西。 顾斐无奈,只得解释道:「我当时扫了一眼那个公告栏,发现上面有好几张通缉令,其中一张通缉令上面有两个汉子的画像,分别是一个光头,还有一个左边脸上有疤痕,名字叫刁昆和刁磊。他们是一对亲兄弟,以前是逃兵,杀了不少人,官府正在四处通缉他们。」 根子赶紧附和:「对对对,那个人的疤痕在左边脸上!」 两相对照,更加能够肯定,那两个忽然出现在村子里的外人,正是通缉犯刁昆和刁磊! 得知村里来了两个通缉犯,而且还是杀过人的那种,村民们都有些被吓到了。 尤其是根子,他本就胆子小,若非顾及到家里还有两个妹子,怕被人给掳走。他压根就不敢出面。此时得知自己指认的两个外村人居然是通缉犯,顿时就怕得腿肚子打颤,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就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们、他们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吧?」 江丰年拍了下他的肩膀:「别怕,村里这么多人呢,没人敢对你怎么样,这段时间你不要乱跑,老实待在家里就行了。」 根子使劲点头,指天发誓自己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扎根了! 开玩笑,现在村里不仅出现了熊,还来了两个通缉犯,处处都是危险,打死他都不敢出门啊! 江丰年说:「甭管秀儿和江伯宁是不是被那两个通缉犯给掳走了,现在既然村里来了通缉犯,就得尽快把这件事情通报给官府,让官府来抓人。」 村民们纷纷附和。 「对啊!赶紧把人抓住,不然大家连门都不敢出了。」 江丰年看向顾斐,要跟官府打交道的话,还得请顾斐出面帮忙。 顾斐答应得很痛快:「这事交给我。」 江丰年立刻笑了,心里松了口气,村里果然还是有个举人好啊,遇到大事还能帮上忙,省去了不少麻烦。 叶兰花见缝插针地问道:「那我家男人咋办啊?总不能不管他了吧?」 何霞也跟着开口:「还有我家秀儿,她一个小丫头,真要被人给掳走了,以后可怎么活啊?!」 依照江丰年的意思,是让她们先回家去等消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通缉犯,就应该交给官府去处理。 然而顾斐却道:「官府抓人的话,动静肯定不小,万一打草惊蛇,那两个通缉犯为求脱身,很可能会直接杀人灭口。再者,真要等到官府动手的话,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那两个通缉犯绑人是为了谋财,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人运到别处卖掉。人一旦被他们卖了,就如同泥牛入海,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叶兰花和何霞听到这话,越发惶恐不安,脸都吓白了。 江丰年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啊!我差点忘了,那些人贩子都狡猾得很,都是运到外地再去卖掉,有些还会特意把人转好几道手。以前有那富商丢了闺女,硬是把人贩子都给抓住了,还是没能找回闺女。」 何霞一想到自己的闺女会被卖到某个山窝窝里面,过上暗无天日的苦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觉得手脚冰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最终她还是没能撑住,当场晕了过去。 柳芸惊唿:「秀儿她娘!」 江微微给何霞把了下脉,蹙眉道:「是气急攻心,才导致晕厥的,先把她扶回去。」 有好心的村民借给他们一辆板车,他们用板车将昏迷的何霞送回健康堂。 江微微迅速说道:「如无意外,江伯宁和秀儿应该是傍晚时分被人给掳走的,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而且天色又黑,路上还有雪,湿滑泥泞,很不好走,想必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咱们现在快马加鞭去追,兴许能赶在他们把人卖出去之前,先将人给抢回来。」 顾斐点头:「对,时间宝贵,咱们这就出发去追人!」 江丰年皱眉:「人海茫茫,咱们上哪里去追?」 「他们带着两个大活人,肯定不能用腿走,只能用牛车或者驴车。咱们去村口看看,也许能看到车轱辘留下的车辙印,从傍晚到现在,没有下过雨或者雪,如果真有车辙印,现在肯定还在。」 江丰年赶紧带着大家去村口查看。 最近村里有熊出没,几乎是天一黑,大家就闭门不出,没有人为破坏的情况,所以村口的脚印和车辙印就非常明显。 顾斐先是观察了一下地上的脚印,初步估计是两个身材高大且背着重物的成年男人,旁边还有两道车辙印。 他站起身,环顾跟上来的村民们,朗声说道。 「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不能等着官府去救人,只能自己去救,有谁愿意跟着我一起去救人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江越站出来。 「我跟你去!」 随后他的大哥和二哥也站出来。 「还有我们也一起去!」 江丰年见状,满心的欣慰,他这三个儿子都是有担当的,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该出头时一定不会怂。 见到村长的三个儿子都站出来了,村民们有些动摇,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番后。 陆陆续续又有不少青壮年走出来。 不一会儿,就有了二十多个人。。 这时,银杏婶子忽然出声。 「我说仲平啊,你咋站在这里不吭声呢?被掳走的可是你亲弟弟,大伙儿都出面帮忙,你却躲在这里不吭声,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吧?!」 江仲平原本是跟着巡逻队一起行动的,他得知老二可能被掳走了,心里是真的着急。 可真要他跟着去帮忙救人,他又有点害怕。 那两个可是杀过很多人的通缉犯啊,肯定很兇残的! 第360章:我不想看到你! 江仲平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叶兰花已经开口了。 「大哥啊,求你看在亲兄弟的情分上,救救你二弟吧!我给你磕头了成不成?」 说完她就当真要跪下去磕头。 江仲平被吓了一跳,赶忙避开她,嘴里慌忙说道:「我也没说不去帮忙,你千万别这样。」 叶兰花立即把眼泪一擦,追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帮忙去救人?」 虽然她觉得江仲平这人没啥能耐,不一定能帮上忙,可多个人总能多一分力量,去的人越多,成功救到人的希望也就越大。 江仲平被赶鸭子上架,不答应也只能答应。 他硬着头皮走出人群:「那就再算我一个吧。」 原本赵诚也想出一份力的,但被顾斐给拒绝了,家里一堆老弱病残,必须得有个人在家看着,免得出事没人照料。 赵诚只得作罢。 反正他本就不是云山村的人,其他人也不好对他有太多的要求。 顾斐清点了一下人数,加上他本人,总共是二十三个汉子。 他朗声说道:「无论这次能否救到人,各位的人情,我顾斐是记住了,他日若是你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见他如此客气,那些答应帮忙的汉子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纷纷表示这都是应该做的。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就算平时经常吵吵闹闹的,可现在事关人命,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顾斐又对村长说道。 「叔公,刁昆和刁磊应该是赶着驴车离开的,咱们光靠走路肯定赶不上,得把村里的驴子都聚集起来,咱们骑着驴子去追,这样能快点。」 江丰年立即应下:「成!」 其实毛驴不一定跑得比人快,可毛驴体力好,耐力强,人或许跑半个时辰就会累得气喘如牛,但毛驴一直不停歇地跑上个把时辰都不成问题。 江丰年让人把村里能调动的毛驴全部集中起来,勉强凑够二十二头毛驴,加上顾斐家的大黑,正好是二十三头。 时间紧迫,顾斐没有多说什么,只对江微微说了一句「乖乖在家等我回来」,随后便骑着大黑离开了村子。 其他汉子骑着毛驴紧随其后。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即便不用火把,也能看得清路。 众人站在村口,目送那些汉子远去,默默祈祷他们能够顺利把人给救回来。 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村民们这才打道回家。 江微微等人回到健康堂。 此时何霞还在昏睡,江微微给她扎了两针,很快何霞就醒了。 何霞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秀儿咋样了?找到她没有?」 江微微安抚道:「我相公已经带着人出村去追人了,你别太担心,好好休息,也许等你睡一觉醒来,秀儿就回来了。」 何霞呜呜地哭:「我可怜的秀儿,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过点,她咋又摊上了这倒霉事儿?呜呜呜,老天爷咋就不能让我们多过两天安生日子呢?!」 江微微不擅长安慰人,于是安慰何霞的任务就落到了柳芸和尤四娘身上。 阿桃瞅着天都亮了,干脆不睡了,去灶屋烧热水,大伙儿先前急着出门,都还没有洗漱呢。 傅七正在跟詹春生说话。 詹春生已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概跟他说了一遍。 傅七听完后,眉头紧皱:「好端端的,那刁昆和刁磊怎么会跑到云山村里来绑人?而且恰好绑的人,都跟江微微有关系?」 江微微恰好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你的意思是,那两个通缉犯是冲着我来的?」 「也不一定。」 江微微懒得跟他兜圈子,直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傅七拨动手中的佛珠,沉声说道:「我们前脚刚到健康堂,刁昆和刁磊后脚就跟来了,时间上太巧合,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微微也觉得这事儿有古怪。 她抿了下唇:「如果对方是故意冲着咱们来的,那就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他们早就猜到村里人会追上去,到时候再设个陷阱什么的,顾斐他们岂不是就危险了?」 傅七却是一笑:「放心,有你相公在,出不了大事的。」 若换做平时,听人这么夸赞自家男人,江微微肯定会得意洋洋,可现在她心事重重,没心思去藉机显摆。 傅七见她绷着脸不说话,主动安慰道:「既然咱们能猜到对方是有备而来,顾斐肯定也已经猜到了,咱们肚里的心思加在一起,都没有他的心思多。他既然主动提出去救人,想必是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案,咱们别的做不了,只能安心在家里等他回来。」 江微微嘆气。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 但愿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吧。 …… 此时江林海家里也是愁云惨澹。 他们万万没想到,老二江伯宁不过是出门一趟,就忽然被人给绑走了。 听说绑匪还是凶名远扬的通缉犯,家里人更是又惊又怕。 赵氏这会儿倒是没敢再骂了,只是抱着小孙子不撒手,脸上满是惶恐不安之色。 江宝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他能察觉到大人们的心情非常不好,所以他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坐在奶奶膝盖上。 叶兰花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哭。 江燕燕好生安慰她。 「娘,你别哭了,爹一定会没事的。」 叶兰花听到闺女的话,非但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加难受了。她用力将闺女推开,含着眼泪骂道:「都怪你这个丧门星!要不是为了给你买药,你爹就不会出门,你爹不出门的话,就不会被人给绑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江燕燕自小被爹娘娇惯着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她被娘骂。 她登时也红了眼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爹出门买药的!」 她这话刚说完,叶兰花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你怎么这么说你爹呢?你爹还不是为了给你抓药,才一个人跑出门去的,你却连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冷血的闺女?!」 第362章:白忙活 江燕燕被打得偏过头去。 之前她被江微微打肿了左边脸颊,这次又被叶兰花一巴掌打红了右边脸颊。 现在两边脸颊都是一样又红又肿的,倒是完美对称了。 江燕燕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娘,你居然打我?你从没打过我,今天你居然打我?」 叶兰花因为自家男人生死未卜,心情本就糟糕透了,刚才闺女说的话,更是刺激到了她脆弱的神经,让她想也不想就给了闺女一巴掌。 打完之后,她立刻就有点后悔了。 她想要道歉。 可她毕竟是长辈,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吐不出去。 赵氏见了,觉得还不够乱的,继续火上浇油:「一个被退了亲的赔钱货,没给家里挣来半点好处,还把亲爹害得生死不明,只是打一耳光都算轻的了。按照我的想法,就该直接卖出去,省得以后再给家里添麻烦!」 听到亲奶要卖自己,江燕燕心里有点怕,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和委屈。 「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把错怪到我头上?退亲又不是我乐意的,挨打也不是我乐意的,明明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作为我的家人,非但不站在我这一边,居然还指责我是丧门星赔钱货?你们才是最冷血的那群人!」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尖着嗓子喊出口的。 喊完之后她也不管赵氏和叶兰花的反应,立刻就哭着跑走了。 叶兰花追了两步,但因为忽然听到儿子在喊自己,她只得又停下脚步,转身去抱儿子。 赵氏不乐意把小孙子给她。 无奈江宝方非要娘抱,不抱就哭,最后赵氏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小孙子交到了叶兰花的手里。 抱着儿子,叶兰花那忐忑惶恐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復了一些。 江燕燕本来是想跑出去的,现在这个家里的氛围让她无比难受。 可到底是求生欲占据了上风。 如今村里不仅有熊,还有通缉犯来过,危险极了。 她怕死,最后还是没能迈出院门,一个人躲回到屋里生闷气,连早饭都没吃,最后还是叶兰花心疼闺女,主动把早饭端进屋里。 江燕燕吃完早饭,心情好转,又想起爹娘以前对自己的好,肚里的怨气随之消散了。 母女两个又冰释前嫌。 …… 且说那刁昆和刁磊两兄弟,驾着牛车来到镇上。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两人特意往脸上抹了一层黑灰,又戴了斗笠,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 江伯宁和秀儿在路上就已经醒了,但他们的手脚都被绑住,嘴也被堵住,既不能动也不能喊,偶尔听到刁昆和刁磊兄弟两个的对话,得知自己这一遭很可能会不测,都是瑟瑟发抖,满心惶恐。 两人被套在麻袋里,放在驴车上,刁昆和刁磊又在麻袋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外人根本看不到稻草底下有什么。 兄弟两个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以前杀过不少人,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没放过,心理素质自然是极好的。 他们赶着驴车,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街道上。 没有一个人对他们产生怀疑。 他们很顺利地来到徐家,驴车停在徐家宅邸的后门口。 刁昆上前去拍门。 院门很快被拉开,从里面跑出一家三口。 还没等刁昆开口询问,那一家三口就急匆匆地往前跑,看都没多看刁昆一眼。 那一家三口看起来像是徐家的下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行色匆匆,跑得飞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刁昆和刁磊心里觉得奇怪。 恰好又有两个下人背着包袱从后门里面跑出来。 看他们那样子,应该是一对夫妻。 刁昆一把拉住其中那个男的,问:「郑管家在哪里?」 「不知道!」 男的似乎是很着急,一把甩开刁昆的手,拉着自家媳妇飞快跑了。 刁昆和刁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刁昆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是咋回事。」 「嗯。」 刁昆将斗笠往下压了压,迈过门槛,进入徐家后院。 进了徐家才发现,整个徐家都乱闹闹的,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下人,每个人都是急匆匆的,身上都还拿着包袱行李,一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架势。 刁昆转了一圈,终于找到郑管家。 此时的郑管家正在收拾细软。 他见到刁昆来了,眉头一皱:「你咋来了?」 刁昆笑了下:「我们兄弟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人给你绑来了,剩下那五十两的银子是不是也该付给我们了?」 郑管家却是一摆手:「徐举人都死了,还要那人干什么?你们赶紧走!」 一听这话,刁昆顿时就不乐意了,脸色也随之沉下来:「你这意思,咱们兄弟算是白忙活了?」 郑管家此时满心的烦躁不安,但他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最好还是不要跟对方撕破脸。于是他忍着肉疼,掏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递过去:「现在咱们家里是什么情况,想必你也看到了,徐举人死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自身难保,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三十两是我自掏腰包给你的,再多也没有了,你们拿着钱赶紧走吧。」 刁昆接过银票,心里仍是不满意。 他们兄弟又不是什么叫花子,随便给点钱就能打发的,之前说好了五十两,就必须是五十两,甭管徐家现在是什么状况,都不能影响到他们兄弟拿钱。 刁昆逼迫郑管家拿钱。 郑管家不依。 双方僵持不下。 刁昆有些恼火了,正好他身上带着刀,准备用刀逼迫对方拿钱。 可刀还没出鞘,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喊。 「官兵来了!大家快跑啊!」 闻言,刁昆动作一顿,随即翻窗跑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后门逃。 他可是通缉犯,一旦被官兵抓住,肯定就是一死! 银子再诱人,也没得小命重要。 刁昆跑得极快,再加上他霸道狠绝,碰上有人挡路,他二话不说就是一脚踹过去,直接把人给踹飞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跑出后门,跳上驴车。 「快走!」 第363章:难逃一死 刁磊不明白髮生了啥事,但是看到自家大哥这幅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顾不上询问,就驾着驴车赶紧跑。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徐家就被官兵给团团围住。 宅子里面没能跑掉的人,一个不漏全被抓住。 郑管家也没能倖免于难。 他原本以为前来抓人的官兵,应该是来自县衙,还想着用钱疏通关系,找机会逃出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出面抓人的官兵并非出自县衙。 这些官兵一个个身穿绛紫鱼鳞服,腰佩绣春刀,目光冷冽,气势非凡。 竟是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抓到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人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并卸掉下巴,防止自杀和逃跑,然后再把他们丢到院子里,集中看管。 看着面前这些锦衣卫,郑管家满心绝望。 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难逃一死了。 锦衣卫们将整个徐家宅院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出大量金银钱财之外,还找到了几封跟汴京官员来往的信件,其中有一封信的寄信人正是郭天银。 「百户大人,信都在这里,请您过目。」 纪百户接过信件,一一翻过,沉声问道:「就这么点信?没找到其他的?」 「没有,属下就只找到这些信。」 纪百户心下一沉,心想自己终归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抬步走进屋里,看到还瘫坐在轮椅里的徐锦河。 徐锦河胸前中了一刀,喉咙被割断,衣襟早已被鲜血染红。 尸身都凉透了。 纪百户冷眼看着面前的尸身,他心里很清楚,一定是有人提前杀了徐锦河,并拿走了信件,否则不可能只从徐家搜出那么一点信件。 「不管是谁,敢跟我们锦衣卫抢人头的,都必须死。」 他转身走出屋子,招了下手。 立刻有一名锦衣卫上前:「百户大人,有何吩咐?」 纪百户沉声吩咐:「去云山村通知世子爷,让他尽快过来。」 「是!」 「再去查查,看看有多少奴僕逃走了?我要一个不漏地全部抓回来。」 「遵命!」 一队锦衣卫疾步离开徐家,翻身上马,其中一人直奔云山村而去,另外几人则去追查逃走了的徐家奴僕。 顾斐等人沿着车辙印,一路追到镇上。 镇上道路人来车往的,路上的脚印和车辙印极为混乱,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绑匪留下的车辙印。 众人都很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咋办? 顾斐直接下令:「跟我去徐家!」 江越不解:「去徐家做什么?」 「去了再说。」 顾斐催促大黑跑快点,眼见他一下子就跑出去老远,其他人无法,只得赶紧跟上去。 之前因为老房子被烧,顾斐就已经对徐锦河生出防备之意,后来傅七主僕三人负伤逃离徐家,躲进了健康堂,紧接着秀儿和江伯宁就被绑走,时间上太过巧合。 顾斐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绝对的巧合。 这一连串的事情里面,徐锦河肯定有参与其中。 顾斐打算先去徐家看看,也许能找到线索。 可是当他们赶到徐家时,却发现徐家被官兵团团围住,外人无法靠近。 江越等村民们并不知道那些官兵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觉得他们一个个都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远比县衙里的捕头们要兇狠多了,别说是靠近,光是对看几眼都觉得心惊胆战。 顾斐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些人全都是锦衣卫。 既然锦衣卫已经来了,就说明徐家垮了。 顾斐无意跟锦衣卫打交道,直接掉头走人。 江越赶紧问道:「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虽然他是村长的儿子,理应由他和两个兄长来领队,可这一路赶来,全都是按照顾斐的命令在行事,他们已经不由自主地形成了惯性,习惯性地去听从顾斐的安排。 顾斐扫了一眼四周,现在天色大亮,附近有个卖早点的小摊,生意还挺好的。 他翻身落地:「赶了半宿的路,大家应该都饿了,去买点吃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顾斐咋忽然又想起买吃的了?现在最紧要的不应该是去救人吗? 顾斐没有理会众人疑惑的目光,牵着大黑靠近小摊,沖摊主说道:「给我来一百个肉包子。」 摊主听到对方一口气要这么多包子,明摆着是个大客户,顿时就乐坏了,赶紧招唿自家媳妇去捡肉包子。 趁着对方捡包子的时候,顾斐如同拉家常般问道。 「我瞅着你们挺眼熟的,你们以前是不是来健康堂看过病?」 摊主一听这话,立即仔细打量顾斐,很快认出来:「你就是江大夫的相公吧?听说你中了举人,恭喜恭喜啊!」 他朝顾斐拱了下手,面上的笑容更加浓郁,语气里充满感激:「我爹有老寒腿,一到冬天就疼得不行,之前带去健康堂给江大夫看了下,江大夫给我爹扎了针,又开了三副药,吃完药后,如今我爹的老寒腿已经好很多了。本来我们是想去健康堂感谢你们两口子的,但最近家里事情多,忙得很,走不开身,对不住啊,你们千万莫要见怪。江大夫是我爹的恩人,咱们心里一直都记着,以后有时间一定要亲自登门感谢!」 摊主媳妇也认出了顾斐,连忙跟着向他表示感谢。 顾斐道:「你们不用如此客气,我也是因为看着你们眼熟,才来多嘴问一句的。我们村里有个姑娘被人绑走了,我们沿着踪迹一路追到这里,然后就不见踪影了,不知你们今早有没有见到两个身材高大、行为鬼祟的汉子?他们应该是赶着驴车。」 摊主和他媳妇面面相觑。 人贩子每个地方都有,经常会听到谁家闺女被拐走的事情,但一般被拐走了也就只能放弃,很少有像顾斐这样的,居然还带着一大群人去追人贩子。 不过人贩子都该死,谁见了都讨厌,再加上顾斐媳妇以前对摊主他爹有恩,摊主自然是知无不言。 「刚才我确实见到两个汉子,他们赶着驴车在徐家后门停了一段时间,明明没有下雨下雪,那两个汉子却还带着斗笠,我觉得怪怪的,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斐立即追问:「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第364章:义不容辞 摊主摇摇头:「不晓得,当时正好有人来买早点,我忙着做生意,没太注意他们的去向。」 顾斐有些失望。 摊主媳妇提议:「像这种事情,你们应该去问问刀哥,他是这一片的地头蛇,这镇上但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清楚得很。」 「刀哥?」 摊主媳妇朝前面一指:「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底,左拐,再走到底,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刀哥的具体住处了。」 「多谢。」 摊主和他媳妇将一大袋肉包子递给顾斐。 一百个肉包子,用布袋子装着,把白色的麻布袋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顾斐接过布袋子,递给对方二钱银子。 摊主赶紧把钱往外推:「不不不,这钱我们不能收,之前你媳妇救了我爹,我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表达感谢,心里愧疚得很。这些肉包子不值几个钱,就算是我们夫妻两个的一点心意,你们拿去吃吧。」 「你们也是小本生意,我不能让你们亏本。」 说完,顾斐将二钱碎银子放到桌上,一手拎着布袋子,一手牵着大黑转身走了。 摊主和他媳妇无奈,只得把钱收下,心想这顾举人不仅学问好,而且心肠也好,一点举人的架子都没有,他跟江大夫都是好人啊! 顾斐将热腾腾的肉包子分给众人,并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他们。 庄户人家日子不好过,勉强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鲜少还有余钱来买肉包子吃的。 今天倒是蹭了顾斐的光,吃了一顿好的。 大家都是一手一个肉包子,吃得满嘴流油,之前因为劳累奔波而产生的些许抱怨,也在此时烟消云散。 只要能吃饱,什么都好说! 吃饱喝足后,江越好奇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斐心中早已经有了盘算。 此时徐家被锦衣卫围住,徐家上下一个都跑不掉。 他猜测刁昆和刁磊应该也见到了那些锦衣卫,兄弟两个身上有命案,肯定不敢在此地久留,他们应该会尽快离开九曲县。 但他们带着秀儿和江伯宁两个累赘,肯定跑不快。 算算时间,从他们离开徐家到现在,才过去小半个时辰,他们肯定还没离开九曲县。 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能追得上。 但重点是没人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道路? 如果一条条路地找过去,费时费力不说,还极有可能跟目标错过。 最好的办法其实分头行动,分成小队沿着不同的道路去找人。 可刁昆和刁磊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悍匪,如果让村里那些汉子跟他们对上,十有八九会出现伤亡。 顾斐不得不放弃分头行动的打算。 况且,换做他是刁昆和刁磊的话,他在跑路之前,肯定会想办法处理掉手里的江伯宁和秀儿。带着这两个累赘上路,只会拖累自己的步伐,不如趁早捨去,轻装上路,还能跑得更快些。 从刁昆和刁磊往日犯下的前科来看,顾斐更加倾向于后面这种猜测。 吃饱喝足后,顾斐带着大家去找刀哥。 刀哥在镇上似乎挺有名的,他们按照摊主媳妇的指点,再问了个路人,很顺利就找到了刀哥的住处。 只是当顾斐见到那个刀哥的时候,发现对方居然是熟人。 「宋浩,怎么是你?」 宋浩仍旧保留着他那标志性的络腮大鬍子,哈哈笑道:「刀哥就是我啊,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道上兄弟要么叫我刀哥,要么就叫我虎哥。」 顾斐无奈:「是我忘了。」 「进来坐啊!」 「不了,我们这次是有急事来找你帮忙。」随后顾斐将刁昆和刁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宋浩听完后,拍着胸膛保证:「顾举人你放心,只要他们没离开九曲县,我就肯定能帮你把那两个兔崽子找出来!」 「那就有劳你了。」 「别客气,之前江大夫救了我娘,这份大恩大德,我宋某人一直都记着呢,只要你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江越和其他村民站在不远处,他们大都听说过宋浩的名号,知道这人是混道上的,兇悍得很,像他们这些良民,看到这类煞神,那都是绕道走,轻易不敢靠近。 此时他们见到宋浩跟顾斐相谈甚欢,不由得万分佩服。 这顾斐真是个人物啊,不仅会读书,脑瓜子好使,长得玉树临风,而且还人脉广,无论是黑道白道都能找到门路,实在太厉害了! 宋浩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屋去跟我娘打声招唿。」 顾斐说好。 宋浩转身进了屋。 「娘,我要出门办点事,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午饭你不用等我了。」 宋大娘一听他又要出门,赶忙问道:「你要去干嘛?该不会又要去砍人吧?我可告诉你,你以后不准再胡来,你给我安分些,回头我托人给你寻摸个好媳妇,好好过日子,别再打打杀杀的……」 宋浩无奈打断她的絮叨:「娘,我这次出门是有正事,云山村有个姑娘被人贩子绑走了,我得去帮忙救人。现在时间宝贵,要是再耽搁下去,兴许那姑娘就找不回来了。」 一听到是要救人,宋大娘立即停止絮叨,赶紧把人往外推:「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快去把人救出来!」 宋浩被推出家门。 宋大娘瞅见外面站着的顾斐,急忙打招唿问好。 顾斐彬彬有礼地回礼:「宋大娘早上好,是我来拜託宋浩救人的。」 「诶,咱家浩子难得能干件好事,多亏有你带着他,你快带他走吧,别耽误救人。」 宋浩离开家门,问顾斐打算先查哪一块? 九曲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翻遍每个角落,怕是要浪费很多时间。 他们倒是没什么,顶多也就是苦点累点,可秀儿和江伯宁却等不起了,现在每多耽误一点时间,他们两个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所以,最好还是有个目标再动手。 顾斐问:「你们知道本地有什么专做人口生意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是那种正经人牙子,而是那种做暗门生意的人牙子。」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65章:卖人 南楚是可以人口买卖的,但律法对人口买卖有着相当严格的规定。 能被法律认可的人口买卖,一般都分为两大类,分别是自愿卖身的,以及触犯法律被官府发卖的。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是被拐骗或者偷来抢来的人。 正经的牙行是不会接收这类人的,因为不合法,一旦被查出是要吃板子的。 可总有那么些不怕死的傢伙,无视王法,只要能赚钱,什么人都敢收,什么人都敢卖,像这类人牙子,每个地方都有,九曲县自然也不例外。 普通人是不会知道这种人的存在的,但宋浩作为本地的地头蛇,自然是无比清楚的。 他听了顾斐的话,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怀疑刁昆和刁磊要卖人?」 顾斐颔首:「嗯,他们想要跑路,带着两个累赘太碍事了,扔掉或者杀掉又太浪费。最合适的办法,就是把秀儿和江伯宁卖掉,趁机赚笔钱,然后再跑路。」 宋浩心想这的确很符合亡命之徒的作风,立即应道:「咱们九曲县里,像是这类见不得光的人口买卖,一般都会经过高利的手。那傢伙专门做这种缺德生意,他就住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们去找他。」 他在前面领路,顾斐等人紧随其后。 此时,高利正在跟人谈生意。 今早他买了两个人,分别是个小丫头,和一个胖男人。 其实他知道那胖男人就是醉香楼的掌柜,可他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用远远低于市面价格的钱,把两人买了下来。 他打算把那个胖男人卖去煤窑,至于那个小丫头,就更好办了。 正好最近有户人家打算给自家傻儿子买个媳妇,要求要长得周正的,最好是黄花闺女,要求虽然有点高,可夹不住人家给的钱多啊。 高利一直都很想做成这笔生意,之前给那户人家找了好几个丫头,对方都不满意,不是嫌弃人家长得不好看,就是嫌弃人家身子不清白。 高利觉得这家人就是事儿多,给个傻子买媳妇还要求那么高,傻子哪能分得清好不好看?只要是个女人,能生娃不就行了吗?!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得对人笑眯眯的,谁让对方有钱呢?! 恰好今早得了这么个细皮嫩肉且还是身子清白的小丫头,高利顿时就兴奋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人给买下来。 他看出那卖人的两个汉子急着要钱走人,便故意把价钱压得很低,那两个汉子很不高兴,但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横生枝节,只得憋着气认了。 那两个汉子拿了卖人得来的钱,急匆匆地走了。 高利立即让人去联繫傻子的家人。 很快那傻子的爹娘就赶来了,他们还带着自家的傻儿子,一家三口正盯着床上的丫头看。 秀儿此时被绑住手脚,嘴也被布团堵住,不能动,不能说话,衣裳凌乱,头髮也乱糟糟的。 她恶狠狠地瞪着高利,别让她找到机会,不然她一定要把这傢伙给挠死! 高利注意到她的目光,却是轻蔑一笑,压根就没把这么个黄毛丫头放在心上。 傻子看着秀儿嘿嘿傻笑,还不停地流口水。 他爹娘上下打量秀儿,那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头牲畜。 高利还在旁边热情地介绍:「这丫头是我今早刚买来的,保证是个黄花大闺女,身子还是完整的,长得也周正,屁股也挺大的,肯定好生养。价钱还跟之前说的一样,十五两银子,你们给我钱,立马就能把她带回去。」 傻子的爹娘觉得还挺满意的,十五两银子买个小丫头可以说是非常贵了,寻常的丫头一般也就二三两银子,可傻子家里不缺这点钱,所以答应得很痛快。 「行,这丫头我们要了,你去写卖身契吧。」 趁着写卖身契的时候,傻子朝着秀儿扑过去,脸上还挂着傻笑:「媳妇,你就是我的媳妇了,我要摸摸,快让我摸摸。」 高利见了,非但不阻拦,反而还笑。 这傻子脑子不清白,居然还知道要摸媳妇。 秀儿拼命地想要躲开那噁心的咸猪手,可她被绑得严严实实,根本躲不开。 就在她绝望到想死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顾斐和宋浩先后沖了进来。 不等高利开口,宋浩就是一拳,打在了高利的肚子上,打得高利连退两步,捂住肚子蹲下去,疼得脸色煞白。 高利艰难地抬头:「宋浩,你、你这是啥意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居然打我?你真当我高利是好欺负的吗?!」 宋浩冷笑:「你卖我家妹子,我当然要打你!」 说完他又是一脚,将高利踹翻在地。 傻子一家被吓得面色大变,惊恐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宋浩直接拔出随身佩刀,指着他们的鼻子,露出个阴狠的冷笑:「就凭你们家这傻子,居然也敢肖想我家妹子,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们?!」 傻子一家看到对方居然有刀,怕得浑身哆嗦,双腿发抖,哪里还敢再吭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顾斐走到床边,解开秀儿身上的绳子。 秀儿刚一得到自由,就跳下床,冲上去往高利脸上挠,狠狠挠出几道血痕,末了还不忘狠狠啐他一口。 「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做这种缺德生意,你以后肯定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高利被宋浩揍得爬都爬不起来,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像条死狗似的,趴在地上讨饶。 「刀哥,我真不知道这丫头是你妹子啊,我要知道她是你家的人,我保证不敢卖她。刀哥,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浩一直看高利这傢伙不顺眼。 虽说大家都是混道上的,可宋浩自认是个讲规矩的,有事就用拳头解决。可高利就不一样了,这傢伙贪财阴险,只要能赚钱,什么生意都能做,什么噁心人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以前宋浩就很想把高利狠揍一顿,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倒是个现成的大好机会。 第366章: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他把高利按在地上一顿胖揍,揍得高利哭爹喊娘,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流。 秀儿站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无比解气。 像这种人渣,被打死都是活该! 她这么想着,又伸脚往高利身上狠狠踹了两下。 跟来的众人见状,心想秀儿这丫头真是大变样了,以前她被继父欺负的时候,只会躲在她娘身后哭。现在她被人欺负了,非但不哭,还能张牙舞爪地冲上去揍人。 那副彪悍的模样,看得众人都是啧啧称奇。 这时,江仲平从人群里挤出来,眼巴巴地问道:「秀儿在这里,那我二弟呢?」 秀儿一指地上的高利,说:「你们问他,他把我们买下后,就分别关起来了。」 宋浩这才停止对高利的殴打,揪住他的衣襟,单手将他拎起来,阴测测地逼问:「跟我妹子一起被卖来的那个汉子呢?你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高利被打怕了,不敢隐瞒,慌忙说道:「人被关在后院的地窖里面。」 顾斐立即往后院走去,江仲平和江越几人紧随其后。 后院的确有个地窖,但是地窖的门被锁了。 江越跑去找高利要钥匙。 高利本来是不想给的。 宋浩直接一拳把他打晕过去,然后从他身上搜出一串钥匙。 江越拿着钥匙去找顾斐。 顾斐挨个尝试钥匙,很快就成功打开地窖的门,救出被关在地窖里面的江伯宁。 江伯宁一看到自家大哥,顿时就哭了。 「大哥,你们总算来救我了!」 江仲平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都过去了,别哭了,还有别人看着呢。」 江伯宁抹掉眼泪,问:「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江仲平便将事情经过说给了他听。 江伯宁听完后,只觉得无比庆幸,幸好他们没有放弃,幸好他们来得及时,不然他就真的要被卖去煤窑做苦力了。 见到江伯宁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人有些憔悴以外,没什么别的问题,顾斐便不再理会,转身回到屋里。 此时高利还在昏迷中。 顾斐看向秀儿,问道:「你们是怎么被绑走的?」 秀儿口齿伶俐,迅速说明了来龙去脉。 「我被他们打晕后,被他们装在麻袋里,后来我醒了,听他们说,他们要把我们送去徐家,交给郑管家,说是能换来五十两的银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又改变主意了,匆匆忙忙带着我们离开徐家。路上我听到他们说,九曲县来了锦衣卫,非常危险,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必须要立即离开。他们觉得带着我们两个累赘上路不方便,反正郑管家不要我们了,于是他们就把我们两个给卖了。」 顾斐又问:「你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吗?」 秀儿仔细回想:「他们最开始说要去府城,说是府城人多,便于隐藏,但后来又觉得府城守备森严,光是进城检查那一关就得冒很大风险。于是他们又改变主意,打算去凉山关躲一躲,那地方离九曲县不远,但是匪患成灾,乱得很,非常适合躲藏。」 凉山关?顾斐微微眯起双眼,那地方他知道,以前被一群悍匪给占着,因为地形缘故,那地方易守难攻,朝廷曾经派遣军队前去镇压,结果惨败而归。 这么看来,那地方的确是个很适合躲藏的去处。 若是真让刁昆和刁磊躲进了凉山关,再想把他们找出来可就难了! 顾斐立即沖宋浩说道:「劳烦你帮忙送他们回村,我得去把那两个傢伙给拦下来。」 宋浩吃惊:「你一个人去吗?刁昆和刁磊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你要是跟他们碰上了,他们肯定会杀了你的!」 顾斐却是一笑:「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高利的家,翻身骑上大黑。 「走!」 大黑撒开脚丫子,飞快地跑了起来。 大黑虽然是头毛驴,可它体型高大,跑起来更是速度极快,跟真正的马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 路上行人只见一头毛驴嗖嗖地从身边跑过去,都忍不住惊嘆,这毛驴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跑得这么快! 从九曲县到凉山关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官道,还有一条是山路。 顾斐不用想也能知道,刁昆和刁磊肯定是走的山路。 且说刁昆和刁磊两人在离开徐家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离开九曲县。 这么多年来,他们四处躲避官兵,其中最害怕的,就是锦衣卫。 锦衣卫不同于寻常官兵,他们手段狠辣决绝,无论身份如何,只要落入他们手中,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一般锦衣卫不会特意去针对某个逃犯,他们的主要目标大多是朝廷官员,但如果有逃犯撞进他们手里,他们也不会错过,顺手就给抓了。 刁昆和刁磊深知锦衣卫的手段有多厉害,不敢跟他们碰上,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 这个时候,秀儿和江伯宁就成了拖累,带着他们两个上路是个麻烦,必须得想个办法处理掉。 直接杀掉或者丢掉都太浪费,不如卖掉,还能趁机小赚一笔。 于是刁昆和刁磊联繫上了本地专做暗门生意的人牙子高利,将秀儿和江伯宁卖给高利。 可恨高利那厮奸诈狡猾,看出他们兄弟急着出手,故意压价。 刁昆和刁磊恨得牙痒痒,要不是怕麻烦,他们真想当场就把高利给宰了。 最后他们还是同意低价把人给卖了。 兄弟两个拿着钱匆匆离开九曲县,直奔凉山关而去。 路上,刁磊还在抱怨:「这次真是亏大发了!早知道郑管家不靠谱,当初我就该直接把那丫头给办了,好歹让我爽一爽。现在倒好,不仅没有爽到,还惹了一屁股麻烦。」 刁昆急着赶路,没有搭理他。 合该他们兄弟倒霉,他们的驴车在半道上出了点问题,车轱辘陷入坑里,怎么都推不出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放弃车,将行李放到驴背上,牵着毛驴继续赶路。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追来。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367章:这人不简单 顾斐追上刁家两兄弟,二话不说就直接出手,打掉两人的斗笠。 一个光头,一个脸上有疤,看长相与通缉令上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顾斐立刻就能确定,这两人便是刁昆和刁磊。 刁昆和刁磊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从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态度看出,对方肯定是来者不善。 既然是敌非友,哪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动手杀了对方就行! 双方在山道中间打斗起来。 刁昆和刁磊占据人数优势,他们原本以为杀掉对方不过是轻轻松松的一件小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硬茬子,一身功夫远在他们兄弟之上。 他们兄弟两个就算加起来也不是顾斐的对手。 察觉到这一点后,刁昆和刁磊心生退意,打算找机会逃跑。 然而顾斐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直接一脚踢中刁昆的胸口,将他踢得倒飞出去,狠狠撞上大树,然后滑落到地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刁磊声嘶力竭地吼道:「大哥!」 顾斐以为他会冲过来帮刁昆报仇,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却没想到刁磊在喊了一声大哥后,居然扭头就跑了,跑得毫不犹豫,头也不回。 顾斐无语了片刻。 原本以为这对兄弟感情深厚,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无胆鼠辈! 顾斐捡起刁昆掉在地上的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然后对准刁磊离开的背影,勐地掷出去! 刀刃划破空气,裹挟着冷冽寒风,从背后刺进刁磊的身体,穿透他的胸膛。 他发出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顾斐走到刁磊面前,看着他趴在血泊中无力挣扎的模样,冷冷问道。 「是谁让你去健康堂绑人的?」 刁磊的嘴皮子抖了抖,发出虚弱的声音:「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保证,不杀我。」 顾斐却道:「我只能保证,让你死得更痛快些。」 刁磊的眼睛睁大,似乎是对他的强势感到不可思议。 见他不再说话,顾斐也懒得再问,直接拔出插在刁磊背后的刀。 噗嗤闷响。 刀被拔出后,鲜血喷溅而出。 刁磊因为剧痛难忍,身体不住地抽搐。 顾斐将刀刃对准刁磊的眼珠子,语气冷冰冰的:「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们来健康堂绑人的?」 刁磊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吓得脸色煞白,身体剧烈抖动。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是徐家的郑管家,是他给了我们一百两,让我们去健康堂绑人。」 「郑管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意思就是,想威胁你们,让你们交出那几个人。」 顾斐追问:「哪几个人?」 「我、我不知道……你别杀我,别杀我……」 顾斐看着他因为惊惧而缩小的瞳孔,淡淡说道:「当初那些被你杀过的人,是不是也曾像现在这样苦苦哀求过你?」 刁磊一噎,答不上来,只能更加惶恐地哀求:「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给我个机会,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 「晚了。」 顾斐手起刀落,将刁磊的脑袋砍了下来! 刁磊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顾斐如法炮制,把刁昆的脑袋也砍了下来。 他扒掉刁昆的衣服,将兄弟两个的脑袋包起来,挂到大黑的脖子上。 大黑嫌弃地甩了甩头,仿佛是在抗议,这么噁心的东西,快拿开,不要玷污我高贵的身躯! 顾斐见他不乐意,也不强求,恰好旁边还有一头灰色毛驴。这灰毛驴子是刁家兄弟的,那兄弟两个已经做了刀下亡魂,剩下这头毛驴仍旧可怜无助地站在原地,不晓得接下来该咋办。 顾斐决定接手这头灰毛驴子。 虽说它不如大黑健壮,好歹也能帮忙干点活。 灰毛驴子其实也不喜欢脖子上挂着两个血淋淋的人脑袋,无奈它没有大黑那么好的待遇,反抗之后遭到无视,只得悻悻地认命了。 顾斐看了一眼树林里的某处,目光深邃幽暗,似乎是穿透树林,看到了隐藏在深处的东西。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骑到大黑的背上,拍了拍它的脖子:「回去吧。」 大黑立即蹬蹬地跑了起来,灰毛驴子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远,才有两个汉子从树林里走出来。 其中那个年轻点的汉子擦了把冷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咱们被发现了。」 顾斐临走前看的那一眼,正好对着这两个汉子的藏身之处。 另外那个年纪稍大的中年汉子没有说话。 他看着顾斐远去的方向,沉思许久,方才幽幽开口:「这人不简单。」 这个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早就死了的江叔安。 跟在他身边的年轻汉子名叫骆东树,是他的心腹之一。 两人此时都是普通农夫的打扮,穿着粗布短衣,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脚上穿着草鞋,乍一看去跟寻常农夫没啥区别。 唯一让人觉得违和的地方,也就是两人那挺得笔直的腰杆,放入刀剑般,无法折断。 骆东树点头附和:「对啊,别的不说,光是他那一身的功夫,就能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常年习武,还接受过名家指点,绝非普通武夫。」 江叔安笑了下:「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九曲县居然还有这么一号厉害的人物呢?」 骆东树走到那两具无头尸体面前看了看,啧啧出声:「瞧瞧这切口,多么平整啊,下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这样的人物,要是放到战场上,肯定又是一员勐将。」 随后他又看向江叔安,问:「大哥,不如咱们想办法把这个人收入麾下吧?」 江叔安没说话,从刚才那个人的身手和气势来看,绝不是那种会屈居人下的人,他才不会去自讨没趣。 他抬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唿哨。 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从树林里跑出来,停在他面前。 江叔安翻身上马,扭头看见骆东树还在观察那两具无头尸体,皱眉说道:「还看什么?该走了。」 骆东树问:「这两具尸体怎么办?难道要扔在这里不管吗?」 「那你想怎样?」 「怎么也得帮忙报个官吧?」 第368章:都是江微微惹的祸 江叔安淡淡道:「头都没有了,还怎么报官?再说了,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是良民,说不定是从哪个地方逃过来的逃犯,死了就死了吧,不用多管闲事。」 骆东树一想也是,便没有再纠结此事,从树林里面牵出一匹枣红大马。 他翻身上马,和江叔安一起赶往九曲县。 与此同时,在宋浩等人的护送下,秀儿和江伯宁平安回到云山村。 何霞听到闺女回来的消息,急匆匆地跑出门。 她看到安然无恙的闺女,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秀儿从被绑到获救,这期间的心路歷程无比曲折,她惊恐过、绝望过、愤怒过……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地放松下来,扑上去抱住何霞,放声大哭起来。 「娘,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何霞紧紧抱住闺女,哽咽着说道:「秀儿,我的闺女,你总算回来了。」 见到秀儿平安回来,健康堂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微微特意把宋浩和他的三个兄弟留下来吃饭。 至于村里其他人,此时已经各回各家,关于秀儿和江伯宁平安回来的消息,也随之传播开来。 在整个救人的过程中,顾斐充当着极其重要的角色,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负责指挥,也是他在四处托人找关系,跟着一起去的汉子们再一次深切感受到,顾斐绝不仅仅是学问好,他的脑子和人脉也是非常厉害的。 这样一个人,就算无法交好,也决不能得罪。 无形之中,村民们对顾斐生出了几分敬畏之心。 他们甚至还有些庆幸,村里能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将来他们要是也遇到了类似的麻烦,就能去找顾斐帮忙,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丢了人就只能绝望认命。 村长江丰年从儿子们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也是由衷地感慨。 「这次多亏有顾斐了,要不是他,秀儿和江伯宁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媳妇跟着附和:「可不是嘛!这么多年来,听说不少人家丢了闺女媳妇,可从没有哪一家能把人平安找回来的。就拿前些年那个丢了闺女的富户来说吧,他费了好大功夫也只找到人贩子,闺女到现在都还没个音信。也就只有顾斐厉害,硬是连夜把人救了回来,这要是让别村的人听到了,估计都得羡慕死了。」 江越笑了:「他们也就只有羡慕的份,谁让他们村没有像顾斐这么有能耐的人物呢!」 因为人被平安救回,大家心情都很放松,气氛其乐融融。 就连最近一直都是愁云惨澹的江林海家里,此时也是难得的高兴。 叶兰花抱着江伯宁一直哭,边哭边喊:「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从昨晚到现在,我眼皮子都不敢合一下,生怕你出个什么意外!」 江伯宁的眼眶也红了:「我也以为自己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赵氏和江林海跟着抹眼泪。 江宝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到爹娘爷奶都在哭,便也跟着一起哭。 江燕燕之前虽然把话说得那么硬气,心里其实也很担心爹的安危,毕竟她就这么一个爹,要是爹不在了,她以后的日子肯定很苦,所以她整宿都没睡好。 此时终于见到爹平安回来了,她那颗悬着的心,也随之放下来了。 等哭够了,江伯宁这才擦掉眼泪,将自己的经歷说给大家听。 大家听完都是一阵唏嘘,觉得江伯宁真是命大,死里逃生,要是顾斐和宋浩等人去得晚一点,兴许他就已经被卖去煤窑当苦力了。 煤窑那种地方,可以说是暗无天日,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还得没日没夜地干活,病了死了也没人管。 江伯宁真要是被卖去那种地方,再想找回来就难如登天了。 说完自己的经歷后,江伯宁犹豫着说道:「这次多亏顾斐,我才能得救,虽然咱们之前跟他有旧怨,可一码归一码,他这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救了我,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去感谢他。」 叶兰花用手帕擦掉眼泪:「我知道,我会去准备礼物的。」 这次就算是最吝啬的赵氏都没说什么不准感谢的话,毕竟顾斐可是救了她儿子的命,怎么都得感谢一番的,不过她嘴里还是嘀咕了一句:「别买什么太贵的东西,随便拿几个鸡蛋就行了,反正顾斐家里有钱,不缺咱们家这点东西。」 叶兰花嘴上说好,心里却想着,只拿几个鸡蛋是肯定不够的,还得再加点别的东西才行。 之前他们家因为燕丫头被退亲的事情,在村里的名声很难听了,这次怎么也得抓住机会,在村民面前刷一波好感,让大家觉得他们已经悔过自新,而且还懂得知恩图报。 谁知江燕燕却忽然开口:「这次是因为江微微才害得我爹被绑走,顾斐救了我爹也是应该的!咱们不仅不应该感谢他,还应该让他赔偿我们!」 众人都是一愣。 江伯宁皱眉看着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绑走我的是两个通缉犯,跟江微微有啥关系?」 江燕燕理直气壮地说道:「爹,你刚才不是说了吗,绑走你的两个通缉犯,在动手绑你之前,还特意说了,是因为你跟江微微有亲戚关系,才动手绑走你的。如果你跟江微微没关系,那两个通缉犯根本不会动你一根头髮,你也不至于遭受这场无妄之灾,这一切都是江微微的错!顾斐是她男人,他们救你是理所应当的,咱们不仅不用感谢他们,还应该去找他们要赔偿。要不是江微微,爹也不用受这么多罪,咱们家也不用跟着担惊受怕的。」 江伯宁和叶兰花面面相觑,两人的目光都有些闪烁。 赵氏一拍大腿,恍然道:「对啊!燕丫头说得对,那两个通缉犯是被微丫头招来的,要不是微丫头不安分,成天搞事情,那两个通缉犯就不会上咱们村里来绑人,都是微丫头惹来的祸,就应该让她做出赔偿!」 一想到能拿到赔偿,赵氏就觉得心头火热。 她再也坐不住了,飞快地往外跑。 「奶,我跟你一起去!」江燕燕兴奋地跟着跑了出去。 第369章:故意装病躲开 江仲平赶紧沖老二两口子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啥?赶紧去把娘追回来啊,顾斐这次救了老二,是老二的救命恩人,咱们不感恩图报也就算了,咋还能恩将仇报呢?」 江伯宁却忽然捂住肚子,皱眉叫道:「我肚子疼,昨天被那个通缉犯打了一拳,那傢伙下手特狠,我的肚子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叶兰花赶紧扶住他,关切地问道:「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你先扶我回房去歇会儿。」 「好。」 于是,叶兰花扶着江伯宁离开堂屋,走之前,叶兰花还不忘沖江宝方喊了一句:「还站着干什么?跟娘回屋去。」 江宝方赶紧跟上去。 二房一家三口回屋里去歇着了。 江仲平想要跟上去再说道几句,却被江思思给拉住。 江思思说:「爹,你别犯傻了,二叔和二婶是故意装病躲开的。他们其实也觉得江微微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他们不好张这个口,现在有奶出面去说,他们两口子只要在家等着收钱就行了。你这时候去找他们说道,他们非但不会领情,反而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不得不说,江思思算是整个大房里面心思最多的,她将二房两口子的那点心思全给看透了。 江仲平还有些迟疑:「你二叔和二婶应该不至于这样吧?」 江思思直接翻了个白眼,显然是对自家亲爹的老实性子感到很嫌弃。 但再嫌弃也还是自个儿的亲爹,她耐着性子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现在就去找二叔二婶试试,我敢打赌,他们肯定连房门都不会让你进的。」 江仲平觉得闺女说得太过了,老二就算再怎么精明厉害,也还是他的亲弟弟,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他不相信老二会不要脸到了这种程度。 他当即就去找老二两口子,想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 结果,老二两口子却借着已经歇下了的理由,连房门都没给开。 最后江仲平只能悻悻地走了。 江思思看着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得意一笑:「爹,你都看到了吧,二叔和二婶就是那样的人。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就算是救命之恩,但只要能有好处,他们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分家吧,把二叔和二婶他们分出去,省得他们以后再来算计咱们家。」 以前有四叔牵制着二房,二房不敢做得太过分,可如今四叔还在府城大牢里关着,怕是回不来了,家里就剩下大房和二房。 江思思看得清楚,她爹和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对上精于算计的二房两口子,就只有吃亏的份儿。所以她想分家,把两家人都彻底分开,这样就能尽最大可能避免跟二房的人打交道,免去了被算计的危险。 当然,她也知道分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以她爹娘的老实性子,肯定是不愿分家的,她少不得还要多费些功夫去说服爹娘改变想法。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江仲平居然只是怔了一下,随即便道。 「分家不是小事,再等等看,起码也要等爹的身子骨好些了,才能提这事儿。」 江思思眼前一亮,惊喜道:「爹,你同意分家?」 江仲平苦笑:「我其实早就想分家了,只不过……诶,算了,现在不说这些了,你去看看你爷,我去找你奶,免得她真把事情脑袋不可开交的地步。」 江思思心里巴不得赵氏去找江微微的麻烦,她看不惯江微微,自然也不想看到江微微好过。 她拉住江仲平的袖子:「爹,我估摸着爹可能要拉屎拉尿了,你去给爹看看吧。」 江林海中风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江思思和陈玉桂轮流干。不过像是拉屎拉尿这类事情,她们母女两个不方便出手,必须得让赵氏或者江仲平来帮忙。 现在赵氏不在家里,自然只能指望江仲平。 江仲平不疑有他,立即说道:「行,先顾着你爷要紧。」 父女两个往上房走去。 …… 宋浩把秀儿平安送回健康堂后,谢绝了江微微留他吃饭的邀请,急匆匆地赶回家去了,他不放心老娘一个人在家里,得回去照顾她。 秀儿因为刚刚获救,江微微特意给她放了假,让她跟着何霞回家去休息两天,等养好精神再回来工作。 送走秀儿和何霞后,健康堂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的是一位年轻的锦衣卫,他叫童恩,是奉纪百户的命令,前来寻找世子爷的。 江微微知道他们有事要聊,便识趣地走开了,其他人也都去忙活自己的,将堂屋留给了他们二人。 童恩恭敬说道:「世子爷,纪百户已经到了徐家,正在彻查徐举人的罪证。」 傅七坐在椅子里,右臂吊着纱布,左手缓慢转动佛珠。此时的他,一改平时在健康堂里表现出来的随和,显得很有威势,再配上他英俊的容颜,以及通身的贵气,确实很有世家子的气派。 他缓慢问道:「徐锦河人呢?没跑掉吧?」 童恩如实回答:「他被人杀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尸身都凉透了。」 傅七转动佛珠的动作微微一顿:「被谁杀的?」 「还在查,暂时无法确定。」 傅七心里清楚,怕是有人按耐不住,来了一招杀人灭口。 早知道这样,这次他出门办差就该多带些人手的。 算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 傅七让人把江微微请过来。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担心顾斐的安危,大家都平安回来了,只有顾斐仍旧没有音信,这让她心里着实有点不安。 她得知傅七找自己,直接就过去了。 江微微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童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锦衣卫,以前就听说锦衣卫的颜值都不错,现在看来,似乎果然真如此。面前这个锦衣卫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姿挺拔,不苟言笑,鱼鳞服配上绣春刀,气势十足。 这要是来个花痴,估计就要对着他尖叫好帅了。 江微微沖对方略微颔首,算是打招唿,然后才看向傅七,问:「找我来何事?」 傅七没有特意去介绍那位锦衣卫的意思,笑着道:「我要去镇上。」 「哦,要我把你的房费和伙食费都退给你吗?」 第371章:赖在这里不走了 傅七无语:「我只是去镇上办点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江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你还打算一直在我这里住下去?」 「我们的伤还没好,住在你这里方便上药。」 方便上药不过是藉口,傅七之所以想继续住下去,是因为这地方住得舒服,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时不时还跟江大夫斗斗嘴,轻松得很。 他终于明白,为啥詹大夫不愿回去,换成是他,他也不愿走。 江微微摆了下手,一脸嫌弃:「那你们赶紧走吧。」 傅七故意提醒她:「我们晚上要回来吃饭的,你们记得给我们留饭。」 这回换成江微微无语了。 「镇上那么多好吃的,还餵不饱你们吗?」 「这你就不懂了,大鱼大肉吃多了,就想吃点清粥小菜,清清肠胃。」 「哦,那晚上再给你们熬一锅小米粥吧。」 傅七已经连续吃了两天的小米粥,有点吃吐了,赶紧摆手:「不了不了,还是吃点别的吧。」 江微微又道:「你们这次去镇上,顺便给我们带点米粮回来,家里快没米下锅了。」 之前他们在镇上採办了不少年货,却没买太多调料和米粮,因为家里有很多存货,可老房子被火烧没了,里面的存粮也随之化为灰烬。健康堂里的存粮不多,再加上多了傅七主僕四张嘴,粮食消耗得很快,需要尽快补货。 傅七还从没给人干过跑腿的事儿,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江微微问:「咋了?不乐意?」 「没有,」傅七转动佛珠,长嘆一声,「我给你带就是了。」 江微微这才露出个笑模样:「你先买,买完回来跟我报帐。」 等她走了,傅七发现童恩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便问了句。 「看我做什么?」 童恩迟疑了下才道:「世子爷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好了。」 以前他也曾见过这位世子爷,虽说世子爷看着很随和,但从小养成的贵气,仍旧让他看起来高高在上,让人不敢小瞧。没想到世子爷如今跟个乡下小娘子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被怼了也不生气,反而还愿意帮人跑腿买东西,这脾气好得有点过分了。 傅七笑了下,懒洋洋道:「我啊,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 只不过,他的好脾气也是分人的。 对有些人,好脾气只会被当成是好欺负,那个时候,他自然就得端起架子,让人觉得他是个厉害的。 赵武和赵忠因为伤还没好,傅七让他们兄弟两个安心留在健康堂养伤,他这次只带赵诚一个人出门。 赵诚捧来狐裘,给傅七披上。 他们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循声望去,发现院子里站着几个人。 赵氏正指着江微微骂。 「你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家老二不会被绑走,这一切都是你招来的祸事!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必须得赔我们五十两的银子,不然这事儿就没完!」 江燕燕也跟着帮腔:「对啊,你害得我爹被歹人绑走,差点就一去不回,这事儿你怎么也得给我们个交代。」 江微微冷眼看着她们,心想这家人不要脸的程度,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柳芸蹙眉说道:「亲家奶奶,话不能这么说啊,那两个歹人跟我们家微微没关系,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何况,我儿子已经把人平安救出来了,你们咋还来要钱呢?」 赵氏直接啐了一口:「我呸!你以为把人救出来,这事儿就能过去吗?老娘告诉你,就算我家老二性命无碍,但他也吃了不少苦,我们一家人跟着担惊受怕了一整晚,这些难道都不该赔偿吗?你也甭跟我们叽叽歪歪,五十两银子,你们一个子儿都别想少给!」 柳芸就算是再好的性子,此时也有些生气了。 「合着我们救了你儿子,还救出麻烦来了?」 赵氏掐腰喊道:「我家老二是因为微丫头才会被绑走的,你们把人救出来是理所应当的,要是我家老二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就不只是赔钱就能解决的,而是要赔命!」 「你!」柳芸气得脸都涨红了。 她不是个擅长跟人打嘴仗的人,远不是赵氏的对手,被对方三言两语怼得说不出话来。 江微微道:「娘,别跟她一般见识,你先回屋去歇着,这里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说完她朝阿桃和尤四娘使了个眼色。 两人赶紧扶着柳芸进屋去了。 把人都打发走了,江微微这才看向赵氏,似笑非笑地开口。 「奶,二伯已经给你送回去了,你要是觉得不满足,非要闹腾的话,那我以后就住到你家去,天天陪着你闹,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我跟你们又和好了,以后要是再有人找我寻仇,他们就会上你家去找人发气。你应该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就喜欢得罪人,万一哪天得罪了惹不起的大人物,把你们一家都给灭了,你可别来怪我。」 赵氏一听她这话,顿时就怂了。 这丫头得罪人的本事,她是清楚的,远的不说,光是镇上的魏老爷和徐举人,就已经是很难缠的人物了,要是真让别人以为她家跟江微微又和好了,她家肯定会被迁怒的。 她家和江微微不一样,江微微有顾斐护着,不会有事,可她家只是个普通的庄户人家,真要被人给迁怒的话,自保都成问题,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江微微扬起下巴:「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怕了吧?」 赵氏被激将得大声道:「谁怕你了?!」 「既然不怕,那我这就跟你回家去。」 说着江微微就当真朝她走过去。 赵氏立即被吓得连连后退:「你别过来!你个扫把星,你离我远点,别连累到我!」 江微微伸手去拉她的胳膊:「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来来,咱们一起回家去,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算我有仇家,那也是咱们一家人共同承担,你不用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脑袋掉了碗大一块疤,到了地下咱们还做一家人……」 第372章:江思思的算计 没等她把话说完,赵氏就再也承受不住,尖着嗓子叫道。 「你滚开,谁要跟你这个丧门星做一家人?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别人要寻仇,就该找你,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微微的目光冷了下来:「既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赵氏接触到她那冰冷的目光,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子畏惧,下意识地往后退,说话的语气也随之低了好几个度,显得底气不足。 「因为你惹是生非,才会招来仇人,连累了我家老二,我找你要点赔偿又怎么了?你要是觉得五十两太多了,四十两也行啊,要不……三十两?不能再少了,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开医馆赚了那么多钱,三十两对你来说肯定是小意思,只要你给我钱,我立马就走。」 江微微冷笑:「那我要是不给呢?」 赵氏答不上来。 她都跟江微微分家了,两家人分开过日子,她还真不能拿江微微咋样。 眼见赵氏落了下风,江燕燕眼珠子一转,赶紧凑到赵氏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奶,她要是不给你钱,你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赵氏眼睛一亮,茅塞顿开。 对啊!她还能耍赖啊,反正她是一把老骨头,又是江微微的长辈,她不信江微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对她动手。 小辈对长辈动手,甭管啥理由,只要传出去,那就是不孝,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江微微! 赵氏看了眼脚下,地上有扫完雪留下的水迹,这天又冷,坐下去肯定凉。 她特意跑了两步,跑到院门口,一屁股跨坐在门槛上,梗着脖子说道:「三十两银子,你今天必须给我,否则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江燕燕跟着跑过去,坐到赵氏旁边,大声道:「奶,我跟你一起待在这里不走了!」 反正江燕燕已经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让江微微吃下这个闷亏。 江微微一看到她们那副不要脸的无赖样子,就有些手痒,想要揍人。 「你们想要钱是吧?等着,我回去给你们拿。」 说完,江微微就转身往回走,恰好见到站在屋门口的傅七,在傅七身边还跟着那个年轻的锦衣卫。 江微微心头一动,直接走到锦衣卫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小哥哥,能帮我个忙吗?」 童恩被她那一声小哥哥叫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嗓子都变得有些干涩,他问:「何事?」 江微微指了指不远处的赵氏和江燕燕,道:「我相公现在不在家里,家里没个男人顶事,我又是个弱质女流,遇上这等无赖实在是没办法,还请小哥哥帮个忙,帮我把那两个无赖给扔出去。」 童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看向傅七。 傅七颔首:「去吧。」 一点小事而已,童恩没有过多犹豫,大步朝着赵氏和江燕燕走去。 赵氏刚才听到江微微说要去拿钱,心里正高兴着呢,家里平白得了三十两银子,能买好多好东西呢! 谁料,她们等了片刻,没有把江微微等来,反倒等来一个带刀官兵。 她们见识浅薄,不认识对方是锦衣卫,甚至都不知道锦衣卫是个什么东西,但她们知道,官兵都是不好惹的。 赵氏和江燕燕看到对方靠近,赶忙站起身。 还没等她们开口,童恩就已经抬脚,直接一脚一个,把她们两个全给踹了出去。 等赵氏和江燕燕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时,就见到那官兵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目光森冷,语气淡漠,浑身散发出凛冽的煞气。 「再让我看到你们出现在健康堂,我就宰了你们。」 赵氏和江燕燕被吓得双股战战,哪里还敢再吭一声?赶忙相互搀扶着,狼狈地逃了。 等两人一口气跑回到家里,这才放松下来。 江思思见到她们两个回来了,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奶,钱要到了吗?」 赵氏揉着被踹得生疼的胸口,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个屁!那臭丫头厉害得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煞神,把我们都给踹出来了!」 江思思很意外:「奶的意思是,微丫头对您动手了?这也太不懂事了吧?咱们这就去找村长和族老主持公道,微丫头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动手打长辈啊!」 她是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能让江微微和赵氏斗个两败俱伤。 恰好二房两口子此时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们听到江思思的话,立即出声附和。 「对啊,不管怎么样微丫头都是晚辈,这世上哪有晚辈对长辈动手的道理?微丫头太过分了,这件事情必须要她给出个交代!娘,我们扶您起来,咱们这就去找村长和族老,我们就不信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敢偏袒微丫头?!」 说着,叶兰花就伸手来搀扶赵氏,要扶着赵氏去找村长和族老理论。 赵氏却用力挥开他们的手,脸色难看至极:「去什么去?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才不去!」 江伯宁和叶兰花很是不解:「为啥啊?微丫头都敢对您动手了,难道您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吗?要是这次放过了她,以后她再变本加厉咋办?娘,这种事情可不能姑息!」 赵氏不想说自己是被官兵给打的,霍然起身:「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们都给老娘滚开!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微丫头的名字,提一次我打你们一次!」 说完,她就气沖沖地拂袖离去。 江伯宁和叶兰花面面相觑,两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以赵氏那斤斤计较又泼辣厉害的性子,今天在江微微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都不嚷嚷着报仇,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看向江燕燕。 「燕丫头。你跟我们说说,这是咋回事?为啥你奶不愿去找村长主持公道啊?」 江燕燕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上满是怨毒之色:「我们不是被江微微踹出来的,我们是被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给踹出来的,那男人还警告我们,以后不准再去健康堂,否则就宰了我们。」 第373章: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是一惊。 「你们是被官兵给打了?健康堂里怎么会有官兵的?难不成是微丫头又惹了什么事?」 随即两口子又迅速否决掉这个猜测。 如果真是江微微惹了事,官兵又怎么会帮她出头?想必她跟那个官兵之间是有交情的。 江伯宁和叶兰花恍然大悟,难怪赵氏宁肯忍气吞声也不愿去报仇,赵氏就算再泼辣,也只是个乡下妇人,哪敢跟官兵对上?又不是活腻歪了。 得知对方不好惹,这下子就连江伯宁和叶兰花也不敢再提报仇的事情了。 江伯宁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官兵是从哪来的?」 江燕燕摇头:「不知,看着挺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生得还挺俊秀,看他的穿戴和气势,不像是普通官兵。」 「既然这样,我们肯定是招惹不起的,只能自认倒霉。」 江燕燕心里不甘,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叶兰花见她还在揉胸口,关切地问道:「还很疼吗?」 「嗯。」 「那人也真是的,连个小姑娘都能下得去手,一点风度都没有。走,回屋里去,娘给你看看身上的伤,要是严重的话,咱们还得去找李郎中给治治。」 二房两口子带着江燕燕回屋去了。 江思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啧了一声。 「微丫头还真是厉害啊,居然都跟官兵勾搭上了,真是不要脸。」 同时她心里又有点可惜,这么一个让江微微吃瘪的大好机会,居然让江微微给避开了。 随即她又想起江燕燕刚才说的话。 江燕燕说那个官兵很年轻,只有十八九岁,模样也好,最重要的是有官职在身。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将来就能跟着过上官太太的生活,总好过在村里过着地里刨食的苦日子。 只是不知道那男人有没有娶妻。 若是没有的话…… 江思思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她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但村里那些泥腿子,她都看不上,她就想嫁个年轻有为且相貌堂堂的男子。将来她的相公,就算比不上县太爷家的谢子俊,至少也不能比顾斐差。 趁着那个官兵还没走,江思思打算去健康堂看一看,兴许能让她逮住跟对方接触的机会。 想到就干! 江思思飞快往外跑去。 等她跑到健康堂附近的时候,恰好见到有个年轻俊秀的官兵从健康堂里走出来。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江思思也看清楚了那人的相貌,确实很不错,称得上是玉树临风。 她不由得心跳加快,正想找个藉口上去跟人搭讪,就见到又有两个男人从健康堂里走出来。 那两个男人正是傅七和赵诚。 江思思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赵诚,就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旋即又被傅七给吸引住了目光。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傅七明显都比那个年轻官兵更胜一筹! 还有傅七身上那穿戴,别的不说,光是披在他肩上的那件狐裘,就价值不菲。 很显然,这男人是个有钱的主儿! 江思思不禁在心里犹豫起来。 她最开始是冲着那个年轻官兵来的,可现在有了傅七做对比,她又觉得傅七更加优秀,若是她能有这样一个长得好看又有钱的相公,肯定能把江微微和江燕燕的男人全给比下去! 傅七要离开,江微微出门送送他。 童恩是练武之人,感官极其敏锐,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他立即环顾四周,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思思。 他不认识江思思,便沖江微微问了句。 「那丫头是谁?为何一直盯着我们看?」 江微微顺势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江思思,心里也是疑惑,这丫头没事跑来这里干嘛? 不过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随意地说道:「一个村姑而已,别搭理她就是了,你们快走吧,回头记得把我要买的东西带回来。」 傅七无奈:「我知道了。」 江微微想了下,又叮嘱道:「你们要是看到我相公了,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快些回家,我们都很担心他。」 「好。」 赵诚扶着傅七上了马车。 童恩翻身上马,赵诚甩动缰绳,马车蹬蹬地跑起来。 江微微站在台阶上,目送他们三人远去。 待车马远去后,她准备转身回去。 江思思却在这时候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微丫头,等等,我有话问你!」 江微微看向她,没有开口。 江思思见状,有点不高兴:「你咋不问问我是要问什么事?」 江微微笑了下:「我要是不问,你就不会说吗?」 当然不会不说的! 江思思撇了撇嘴,心想江微微还是一如既往的刁钻,如非必要,她真不想跟江微微有来往。 她哼了一声,然后才开口:「我来问问你,刚才那两个男人是哪来的?」 江微微挑眉:「哪两个男人?」 「你别装傻,就是刚才那两个男人,一个穿着官服,一个披着狐裘。」 江思思生怕对方不肯说实话,眼睛一直紧盯着对方的脸,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听完她的形容,江微微立刻就知道她问的是童恩和傅七。 江微微脸上的玩味之色越发浓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忽然跑来找我打听男人的事情,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了,笑话你不知羞吗?」 江思思理直气壮地反驳:「你都敢把男人带到家里来了,我只是问两句又怎么了?!」 她这话说得太难听,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江微微在家里跟野男人厮混呢! 江微微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却还是很轻松的:「你过来。」 江思思戒备道:「你想干嘛?」 「你不是想知道那两个男人的来歷吗?你过来些,我小声告诉你,免得被别人听了去,惹来不必要的误会。」 江微微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江思思犹豫了下,便朝她走过去,嘴里还在嘟哝:「你做都做了,还有什么怕人家误会的?燕丫头说得没错,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张狐媚子脸,到处勾搭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微微一耳光给打断了!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爱你哦~(づ ̄ 3 ̄)づ 第373章:不可能看上你 江思思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脑袋都被打得偏过去了。 她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怒:「你居然敢打我?」 「是啊,我打的就是你。」江微微扬手又是一耳光扇过去,这一下更用力,直接把江思思扇得踉跄着摔倒在地上。 没等江思思爬起来,江微微就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冷冷说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要积口德吗?说话这么难听,被揍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江思思的手被踩得生疼。 她又气又急,眼泪都掉下来了:「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要去告诉爹娘,还要去找村长,你居然打人!」 江微微却是一点都不怕,悠然说道:「去啊,之前江燕燕被我打了,也跑去找村长告状,结果呢?有用吗?」 江思思一噎。 之前江燕燕兴师动众去找村长告状,还把爹娘证人全给带上了,结果非但没有让江微微吃一点亏,反而江燕燕本人还摔伤了胳膊和腿,名声也被毁了。 江微微收回脚,轻蔑地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特意跑来找我打听那两个男人的事情,不就是想跟人家发生点什么吗?」 江思思被戳破心事,面色忽地涨红:「没有!你别胡说!」 「甭管有没有,我都劝你最好放弃这个打算,人家是天之骄子,而你不过就是个乡下村姑,要相貌没相貌,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学更是一点没有,人家就算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村姑。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你生在这山窝窝里头,天生就是只山鸡,这辈子都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江微微这话说得实在是太过刻薄,几乎是将江思思的颜面踩在了地上,让她没有半点尊严可言。 江思思恼羞成怒,忍着手疼爬起来,恶狠狠道:「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以为凭着你那张狐媚子脸,全世界男人都会围着你转吗?我告诉你,这世上多的是不看重外表只注重内涵的男人!」 江微微笑得花枝乱颤:「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觉得你有什么内涵?你读过书吗?会写字吗?能弹琴吗?」 江思思从没念过书,又哪会写字弹琴?可她不能认输,立即大声道:「我会烧饭,会做衣服!我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人家要吃饭可以请厨子,要做衣服会找绣娘,家务有管家负责操持,你会的那些事情,都是下人干的,人家娶你还不如花钱多请几个下人呢。」 「你居然拿我跟下人相提并论?!」江思思几乎都要被气疯了。 江微微笑得开怀:「把你跟下人相提并论,那都是抬举你了,就你那点本事,怕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我劝你最好是哪来回哪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要是再闹腾,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完,她递给对方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神,随即转身走了。 哐当一声,院门被关上。 江思思一个人站在外面,被气得半死。 她一直想嫁个长得好又有钱的男人,她想过上人人羡慕的富太太生活。 她自认为长得还算不错,女红厨艺样样都行,而且还能说会道,男人没理由看不上她。 可江微微刚才却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 她不甘心。 她不想跟她娘一样,一辈子都窝在这个小山村里,穷困潦倒地过一辈子。 她一定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到这里,江思思用力握紧拳头,咬牙说道:「你别以为光凭几句话就能打击到我,我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到时候要让你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 …… 傅七到了镇上后,直接去了徐家,见到了纪百户。 纪百户让他去看了下徐锦河的尸身。 傅七转动手中的佛珠,沉声说道:「这人下手挺狠的。」 纪百户道:「确实挺狠的,两刀都是致命之处,摆明了是不想让徐锦河活下去。」 「你觉得是谁干的?」 纪百户不答反问:「世子爷觉得呢?」 傅七面色凝重:「我曾听人说过,徐锦河跟本地县令谢清泉暗中勾连。」 「世子爷是怀疑谢清泉?」 「嗯,」傅七淡淡说道,「只可惜没有证据,无法去证实这个猜测。」 纪百户却是一笑:「有没有证据,去谢家搜一遍就知道了。」 一般衙门办案都讲究先有证据再去抓人,可锦衣卫却不一样,锦衣卫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殊权力,可以直接抓人,再从犯人口中撬出证据。 也正是因为锦衣卫的这种做法太过独断狠辣,才会导致朝中诸多官员对锦衣卫怨声载道。 纪百户自然是不会去管别人怎么说他,他当即一声令下,戴上锦衣卫们,直奔县衙而去。 傅七和赵诚也跟了去。 等他们到达县衙时,却意外碰见个熟人。 傅七很意外:「顾举人,你怎么在这里?」 顾斐牵着大黑,刚从衙门里走出来,抬头就瞅见一群锦衣卫,脚步一顿。 他见傅七认出自己,也不遮掩,坦然回答:「我杀了刁昆和刁磊,刚拿着他们的人头来县衙领赏。」 刁昆和刁磊作为颇有名气的通缉犯,赏金自然也不低,两个人头加在一起,换了足足一百两银子。 傅七笑了:「顾举人真是好身手啊,单枪匹马就干掉了两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佩服佩服!」 对方越是优秀,他就越是惋惜。 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咋就不愿入朝为官呢? 暴殄天物啊! 顾斐急着回家,无意在这里耽搁太久,道:「我先回去了,你们忙你们的吧。」 傅七却道:「你等等啊,等下我跟你一起回去,正好你媳妇让我帮忙买些米粮,等下你坐我的马车,把米粮一起运回去。」 「不用,我自己有毛驴,我骑毛驴回去就行了。至于拙荆需要的米粮,我会去购买,不劳你操心。」 见对方有意跟自己保持距离,傅七无奈,只得应道:「好吧,随你。」 「告辞。」 第374章: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顾斐牵着大黑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那群锦衣卫一眼。 纪百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地问了句。 「这人是谁?」 傅七淡淡道:「一个乡野汉子而已。」 纪百户见他无意多说,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眼下办正事要紧。 他带着锦衣卫们直接沖入县衙。 衙役捕快们试图阻挠。 「你们是谁?这里可是县衙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快出去!」 童恩高声说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全部滚开,否则别怪我们刀下不留情!」 那些衙役捕快们听到锦衣卫三个字,顿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老老实实地躲到旁边,安静如鸡。 师爷听到下人传报,说是有大量锦衣卫冲进了县衙,登时就变了脸色,慌忙跑去找县太爷。 谢清泉这会儿正准备跟家人一起吃午饭,饭菜刚上桌,就见到师爷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锦衣卫来了!」 「什么?!」谢清泉霍然起身,脸色巨变。 唐氏也跟着站起身,即便她只是个妇人,也听说过锦衣卫的凶名。 她不解地问道:「好端端的,锦衣卫怎么会突然来咱们这里?」 别人不知道,但谢清泉却能猜到,也许锦衣卫是冲着徐锦河的案子而来的。 谢子俊看着亲爹脸色很不好看,担忧地问道:「爹,您没事吧?」 谢清泉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努力压下心里的紧张和不安,道:「我出去看看,你们老实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他带着师爷急匆匆走了,留下唐氏和谢子俊坐在饭桌边,面对满桌子的佳肴,母子两个却是毫无胃口,心里全被担忧给占满了。 谢清泉刚走出后院,就迎面碰上了纪百户和傅七。 纪百户率先开口:「你就是九曲县的县令谢清泉?」 谢清泉已经从对方的官服看出来,知道对方是个百户,官居从六品,比他这个九品县令官职高多了。 他立即躬身行礼:「下官拜见百户大人,不知百户大人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纪百户笑了下:「来找你办个案子,徐锦河你认识吧?」 「认识,他是本地一名举人。」 「他死了,被人杀死在了家中。」 谢清泉面露惊色:「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 纪百户上下打量他:「你看起来似乎并不知情?」 「下官已经很久没见过徐举人了,当然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可我却听说,你前两天还让人给徐锦河送了信,你们的来往应该很密切吧?」 谢清泉赶忙否认:「算不上特别密切,下官之前因为很欣赏徐举人的才华,曾经亲自教导过徐举人一段时间,下官把他当成半个学生看待。可惜他不幸瘫痪,无法再继续参加科举,平时连家门都很少出,下官跟他的联繫也就渐渐淡了。」 他这话说得大部分都是真的,不怕锦衣卫去查。 纪百户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前两天有没有让人给徐锦河送过信?」 谢清泉的额头冒出冷汗,声音因为紧张而发抖。 「是,下官之前的确给他送过一份书信,因为有人来向本官举报徐举人雇兇杀人,本官念在往日里跟徐举人的师生情分上,让人悄悄送了封信给徐举人,想问问此事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那本官就只能秉公执法,将徐举人捉拿归案,但如果徐举人是被冤枉的,本官自然也要想方设法还他一个公道。」 纪百户问:「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吗?」 「下官把徐举人当成半个学生看来,实在是不忍心见他在瘫痪之后又被关入大牢,所以才想破例给他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不过百户大人说得对,此事的确是下官做错了,下官甘愿领罚!」 纪百户心想,这个小小的县令倒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油滑,三言两句就把自己徇私袒护的罪名,变成了师生情深。 他回头看向傅七,问:「世子爷,信呢?」 傅七从袖中拿出徐锦河的回信。 纪百户接过信件,抽出信纸,展开后看完内容,再把信纸递到谢清泉面前,示意他自己看看。 谢清泉抬起头,当他看到信中的内容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稳住身形,开口解释:「这封信下官从未见过,下官并不知情,还请百户大人明察!」 纪百户道:「不管你知不知情,这件事情都跟你牵扯上了关系,在案件查明之前,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听到这话,谢清泉的脸色霎时间就变得雪白。 自从锦衣卫成立以来,但凡是被锦衣卫带走的官员,无一例外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谢清泉慌忙说道:「此事真的跟下官没有关系,恳求百户大人手下留情,放下官一马吧!」 纪百户无意跟他多费口舌,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两名锦衣卫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谢清泉。 谢清泉大喊冤枉! 然而没用。 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 师爷见状,想要偷偷熘走。 可惜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有一把绣春刀贴上了他的脖颈。 童恩冷冷说道:「要么老实跟我们走,要么当场人头落地,你自己选吧。」 师爷被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哭着喊道:「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个师爷,我什么都不知道,求各位官爷饶了小的吧!」 童恩嫌他烦,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整个秋阳府,只有府城有卫所,但九曲县距离府城路途遥远,纪百户懒得来回跑,直接徵用了县衙的牢房,将谢清泉和师爷都关了进去。 至于县衙里的其他人,也都被锦衣卫们严密监管起来。 其中包括唐氏和谢子俊。 母子两人被软禁在后院,不得外出,不得与外人相见。他们不知道谢清泉怎么样了,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谢清泉能平安无事。 此时顾斐已经买好粮食,顺带还买了些新鲜食材。 他将两大袋粮食放到灰毛驴子背上,然后骑着大黑,晃晃悠悠地往家去。 或许是摄于大黑的淫威,灰毛驴子不用绳子牵引,也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大黑身后。 第375章:好多钱啊! 等顾斐回到健康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江微微瞅见他平安回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甚至顾不上旁人会怎么看,冲上去就用力抱住顾斐。 「你总算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顾斐回抱住她,温声说道:「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健康堂里其他人都装作没看到,纷纷扭头看向窗外。 等小两口抱够了,主动松开了,其他人这才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询问顾斐追到人没有? 顾斐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下。 「我在去往凉山关的路上,追上了刁昆和刁磊,我把他们杀了,然后拿着他们的人头去县衙领了一百两的赏金。」 他从怀中掏出两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江微微没有去接那银票,只顾着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他们的功夫比不上我,伤不着我。」 「那就好。」 柳芸拉住他的胳膊,叮嘱道:「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去追通缉犯了,对方可是亡命之徒,他们要是跟你拼命的话,你也会很危险的。」 顾斐应了声:「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随后他又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柳芸道:「微微的奶奶来闹过一回,别的事没有了。」 顾斐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具体过程,她随意地说道:「我爷奶一家人是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救了二伯,他们非但不感激你,反倒来找我讹钱。」 「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人把她们扔了出去。」 顾斐道:「对付这样的人,就该这样,不用跟他们客气。」 江微微笑了起来:「不说那些讨厌的人了,你带回来的那头灰毛驴子是咋回事?哪来的?」 「它是刁昆和刁磊的驴子,被我顺带缴获了。」 「我去瞅瞅。」 江微微拉着顾斐去外面看驴子,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灰毛驴子比大黑矮些,但总体而言也还算是个健壮的驴子。 江微微摸摸它的脑袋,笑着赐名:「以后你就叫二灰了!」 顾斐问:「为啥不直接叫小灰?」 「万一咱家以后还有第三头驴子呢?总得给那第三头驴子留下取名的余地嘛。」 顾斐莞尔:「还是娘子考虑得周全。」 他将扛在二灰背上的两大袋米粮弄下来,搬去灶屋里放着。 阿桃瞅见二灰身上灰扑扑的,特意提来一桶水,帮二灰刷洗身上的尘土。 二灰身上挂着个布包袱,看起来像是行李,阿桃将包袱取下来,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两套男人的衣裳外,还有两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加在一起足足有九十多两! 阿桃赶忙喊道:「微微姐,你快看,好多钱啊!」 江微微见到那些钱,顿时就乐了:「这些应该是刁昆和刁磊赚的不义之财,这下正好便宜了咱们。」 阿桃嘿嘿地笑:「顾大哥真厉害,单枪匹马就把那么兇残的两个通缉犯给干掉了,还白得了这么多银子。」 江微微将银钱收起来,嘴里说道:「刁昆和刁磊被杀的事情不要往外说,免得有人为了给刁昆和刁磊报仇,又来找咱们的麻烦。」 「我知道的,保证不往外说!」 江微微将那九十多两交给了顾斐,让他保管。 顾斐收下钱,嘴里说道:「我在镇上听说徐锦河死了,按照咱们之前跟傅七的约定,徐锦河名下的所有田产都会折价卖给咱们,这些钱正好可以用来买田地。」 这会儿四下无人,江微微不用顾忌旁的,直接抱上去,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说道。 「之前太守大人送了咱们一百亩地,如果再加上徐锦河的地,咱们就真成地主了。」 顾斐捏了下她的鼻尖,语气宠溺:「小地主婆,开心吗?」 「自然是开心的,但那么多田地,谁来耕种啊?」 现在家里就只有顾斐一个壮劳力,可他就算再能干,也不能一个人种一百多亩地。 再说了,她也不捨得让自家男人那么辛苦。 顾斐搂着她的腰,温声说道:「咱们不种,可以租出去给别人种,咱们村里有些家里没地的,或者是地不够种的,每年都会去租别人的地种。回头咱们可以从村里选一些可靠的人,把田地租给他们,每年收些租子就行了。」 江微微笑道:「那咱们以后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坐等着收钱就行了?」 「对啊,以后就算你不开医馆了,咱们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小两口此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村里其他人得知顾斐平安回来了,纷纷前来看望他,其中也包括村长江丰年。 江丰年瞅见顾斐安然无恙,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大家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随后他又接着说道:「这次多亏有你帮忙,江伯宁和秀儿丫头才能被救回来,你是大功臣!」 顾斐谦逊道:「这次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因为我们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人平安救出来。以后那些人贩子知道了咱们村的人不好惹,就不敢再来咱们村里抓人,咱们村里的人就能安心过日子。」 江丰年点头:「你说的很对,就得让外面那些人知道,咱们云山村团结得很,谁要敢来招惹咱们村里的人,咱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话后,江丰年谢绝了对方留饭的邀请,高兴地走了。 这次顾斐带人把江伯宁和秀儿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是真的给他们云山村长脸了。 别的村还从没出现过人被拐走再被安然无恙救回来的先例,顾斐这回绝对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晚饭刚做好,傅七和赵诚就回来了。 他们进门闻到浓郁的饭菜香味,都不用别人招唿,就自觉地坐到了饭桌旁边。 阿桃看到他们这样,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你们回来得可真准时。」 傅七笑着道:「顾斐今天平安回来,我估摸着你们会准备好饭好菜庆祝,当然要准时回来,免得错过这顿好饭。」 吃饱喝足后,大家各回各屋。 半夜时分,江微微起床去上茅房,忽地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376章:抓住一个偷吃的贼 江微微第一个想法就是家里进贼了。 她赶紧回屋里去把顾斐叫醒。 顾斐披上衣服:「你在这里等我,我下楼去看看。」 「嗯,你小心点。」 顾斐悄无声息地走下楼,顺手拿起放在墙角里的木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后院传出来的,像是在翻找东西。 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发现后院里面空无一人,但灶屋的窗户却是开着的。 平时阿桃和尤四娘收拾完,会特意将所有门窗都关好,然后才回屋去歇息。 现在灶屋窗户大开,显然是有人进了灶屋。 看来家里是真的来贼了! 顾斐悄悄推开房门,靠近灶屋,透过窗户往里看。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清楚了屋里的情景,不由得吃了一惊。 此时在灶屋里面,有个毛茸茸的大傢伙正蹲在地上,使劲往嘴里塞菜叶子,嚼得咔擦作响。 顾斐和江微微听到的声音,正是这傢伙偷吃菜叶子发出的声音。 因为那傢伙是背对着窗户的,顾斐只能看到它的背部轮廓,看起来圆滚滚的,身体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只有四肢和两只耳朵是黑色的。 顾斐见多识广,很快认出来,这傢伙是猫熊! 之前在村里看到的脚印,应该就是它留下来的。 最近村里人到处在找它,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它居然跑到他家里来了。 顾斐握紧手中的木棍,纵身翻入灶屋。 在他进来的瞬间,猫熊立即就察觉到了。 它慌忙咽下嘴里的菜叶子,扭头瞅见顾斐朝自己冲过来,就地一个驴打滚,笨拙地躲开了顾斐的袭击。 因为它滚动的幅度比较大,撞到旁边的置物架,将架子撞倒在地,放在架子上的锅碗瓢盆也跟着摔到地上,发出噼里哐啷的响声。 整个健康堂里的人全被惊醒了。 江微微第一个跑下楼。 她生怕顾斐遇到危险,提前把一拍即晕砖攥在手里,飞快跑进灶屋。 原本她以为家里是来贼了,结果看到的并非是贼,而是一头毛茸茸的大熊猫。 顾斐手中的木棍已经被熊猫给咬断了,此时它正在跟顾斐缠斗。 别看熊猫长得可爱,但这傢伙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勐兽,荤素不忌,什么都吃,真要饿急了,连人都吃的。 江微微只怔愣了一瞬间,就赶紧冲上去,扬起一拍即晕砖,狠狠朝着熊猫的后脑勺拍下去! 熊猫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拍晕过去,直挺挺地倒在顾斐身上。 顾斐差点被这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给压死。 他用力将压在身上的大傢伙给推开,从地上爬起来。 江微微收起板砖,问:「你没事吧?受伤了没?」 「我没事。」 顾斐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猫熊,眉头微皱,似乎是在考虑该拿这个大傢伙怎么办? 这时其他人也都沖了进来。 他们以为家里来贼了,手里全都拿着傢伙事儿,打算将那个狗胆包天的小贼当场拿下,却没想到来偷东西的不是人,而是一头猫熊。 柳芸和阿桃、尤四娘、壮壮几个人都很害怕这个大傢伙,特意跟那猫熊保持了一段距离。 赵诚倒是不怕,他走到猫熊旁边,抽出随身佩刀,打算直接将它的脑袋砍下来。 江微微赶紧叫住他:「别杀它。」 赵诚不解:「为何不杀?这可是猫熊,是吃人的凶兽,留着它很危险的!」 在现代,熊猫是萌萌哒的国宝,可是在古代,熊猫又被称为猫熊,是实打实的凶兽。它跟狗熊一样危险,抓住就得杀了,留着只会是个祸患。 江微微却道:「它就是饿了,想来找点吃的,况且也没伤到人,把它放了吧。」 毕竟是熊猫啊,杀了太可惜,况且她也下不去那个手。 众人都是一惊。 傅七劝说道:「你别看猫熊长得虎头虎脑的,其实很危险,现在好不容易把它捉住,你要是把它给放了,它以后伤人咋办?」 江微微固执道:「现在不是没伤到人吗,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们想怎么处置它都行,我肯定不管。」 傅七见她不听劝,只得看向顾斐,问:「你就不管管你家媳妇吗?」 顾斐对自家媳妇向来是有求必应,这次也不例外,他道:「既然微微不忍心杀生,那就把这头猫熊放了吧。」 见他们两口子态度一致,傅七无可奈何,只得妥协:「行吧,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趁着天黑,顾斐和赵诚将猫熊抬到车上,让大黑拉着车往后山行去。 等到了山脚下,两人把猫熊拖下来,扔到山脚下,然后驾着驴车扬长而去。 因为是半夜,村里没人看到这一幕,自然也不知道村里出现猫熊的事情。 江微微一直等到顾斐回来了,这才回屋歇下。 次日天还没亮,阿桃和尤四娘就醒来了,昨晚灶屋被猫熊搞得一片狼藉,她们得尽快收拾好,以免耽误做早饭。 吃完早饭,傅七和赵诚又去了镇上。 同时江林海家的院门也开了,江仲平用板车拖着棺材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陈玉桂跟江思思。 他们今天要把江宝元的遗体下葬。 江伯宁作为江宝元的二叔,这种时候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 赵氏和江燕燕也一起跟去了。 叶兰花则留在家里照顾公公和儿子。 因为不能办丧事,他们甚至连丧乐队都没请,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把人抬到后山埋了。 回来的路上,陈玉桂和赵氏一直在哭。 其他人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一家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家里。 没有葬礼,没有墓碑,甚至连个牌位都没有。 陈玉桂于心不忍,悄悄在后院摆了个火盆,往盆里烧了好些纸钱。 「儿啊,你到了地下,就赶紧投胎去吧。来世托生到富贵人家,做个富家少爷,不愁吃不愁穿,安安稳稳活到一百岁。你别怪你大姐,你大姐是无辜的,你被下毒的事情跟她没关系,她完全不知情,你要怪就去怪孙二刚,都是他的错……」 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谢清泉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硬是咬牙忍住了刑讯逼供,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让傅七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378章:钢铁直男赵诚 一些女人为了吸引男人的注意,会使出千种手段,像装运摔倒这类小伎俩,算是其中最低级的一种。 傅七对这些看得通透,却无意跟赵诚解释太多。 赵诚是个钢铁直男,在他看来,但凡是无缘无故突然靠近少爷的人,都要归入可疑人士的范围,必须提高警惕,防止对方伤害到少爷。 他是永远都无法明白江思思的那些小女儿心思的。 赵诚将马车牵去后院停好,傅七进了堂屋。 詹春生给傅七检查了一下伤口,见到伤口癒合良好,又给他上了些药粉,用纱布重新缠好。 赵忠和赵武身上的伤,则是由江微微帮忙换的药,阿桃跟在旁边打下手。 等他们换好药,尤四娘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大家围到桌边吃晚饭。 江思思一口气跑回家里,累得气喘吁吁。 她揉着胸口,刚才赵诚那一脚踹得相当用力,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赵氏出来瞅见她这幅样子,开口就骂:「你个臭丫头,一大早就没见到你的人影,你又跑到哪里疯去了?家里这么多活儿你不干,成天就知道在外面疯,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去噼柴烧水?今天的晚饭你甭想吃了,明天要是你再乱跑,以后的饭都别吃了!」 江思思听到没饭吃,苦着一张脸道:「奶,我这就去干活,别不给我吃晚饭啊。」 「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我抽死你?!」赵氏说着,就要脱鞋子抽人。 江思思怕挨打,赶忙一熘烟地跑了。 她进了灶屋,见到陈玉桂正在烧火煮饭。 江思思赶紧跑过去,探头往锅里看,发现锅里又是红薯糙米粥,顿时就拉下了脸:「咋又吃这个啊?就不能让我们吃顿干饭吗?」 陈玉桂道:「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注意到闺女今天打扮得比平时精心,又想起她今儿一整天都没见人影,心里一动,试探性地问道:「你今儿出去见谁了?」 江思思还在揉着胸口,闷闷不乐地说道:「没见谁。」 她这样子落在陈玉桂眼里,越发坚定了陈玉桂的猜测,闺女这是动了春心。 但这年头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江思思作为一个丫头片子,是没有决定权的。 陈玉桂知道闺女是个有主见的,自己要是挑明了跟她说,她肯定不乐意听,便没有再开口。 因为赵氏提前说了,今天的晚饭没有江思思的份儿。 陈玉桂心疼闺女,等到了夜里,趁着赵氏睡着了的时候,陈玉桂悄悄端给江思思一碗红薯糙米粥。 糙米里面夹杂着很多米糠,划嗓子,味道实在称不上好,但江思思饿坏了,没有挑剔的余地,端起碗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玉桂在旁边安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等过完年,家里就该给你张罗说亲的事情了。你安安分分待在家里,没事就做些绣活儿,等说亲的时候,人家见到你的绣活儿好,也会对你高看几分的。」 江思思胡乱应了声:「我知道了。」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她要嫁的是富贵人家,才不是村里那些泥腿子呢! 她的婚事要自己做主,才不让爹娘插手。 她将空碗往陈玉桂怀里一塞:「你快回去睡吧。」 陈玉桂先去把碗洗了,然后才回屋去歇息。 恰好这时候江仲平还没睡。 陈玉桂便跟他商量。 「思丫头年纪不小了,是时候给她找个合适的婆家了。」 江仲平却道:「我想让思丫头留在家里招婿。」 陈玉桂一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仲平坐在床沿上,因为接连的打击,让这个高大健壮的中年汉子显得格外疲惫,他道:「咱们总共也就生了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大闺女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即便回来了,咱们也没法心无芥蒂地接纳她。唯一的儿子已经没了,现在咱们只剩下思丫头这么一个闺女,要是她嫁出去了,咱们晚年可咋办?连个养老送终的后人都没有。所以我想让她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以后生了孩子也跟咱们姓,这样咱们大房就算是有后了,咱们两个将来老了病了,也不至于连个侍奉的后人都没有。」 听完他的话,陈玉桂沉默良久才开口:「思丫头能同意这件事情吗?」 招上门女婿和嫁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嫁人的话,可以选择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如果是招上门女婿,就只能选择那些家里穷到揭不开锅的破落户。 毕竟,这年头没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宝贝儿子,白白送出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江仲平抹了一把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是她的爹娘,只要咱们坚持这么干,思丫头也只能顺从。」 陈玉桂只得说好。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 「我觉得思丫头像是心里有人了,回头你跟她说招婿的事情时,态度一定要好点,千万别刺激到了她。」 江仲平皱眉:「她心里有谁?」 陈玉桂摇头:「我没问,她也没说。」 江仲平想了下:「思丫头是个有主见的,既然她心里有人了,招婿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得还要大闹一场。咱们得趁着她还没跟对方发生点什么,赶紧给她找个上门女婿,等生米煮成熟饭,事情成了定局,她就算不同意也只能认了。」 陈玉桂犹豫不决:「思丫头会不会因此恨上咱们啊?」 「咱们是她亲爹亲娘,这世上哪有儿女恨爹娘的?再说了,咱们也是为她好,她没有兄弟帮衬,就算她将来嫁出去了,被欺负了,也没人能帮到她。她要是留在家里招婿,有咱们两人照看着,怎么也不能委屈到她。」 陈玉桂觉得他这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行,回头我就出门去找媒人,看看这附近有啥合适的人家。」 她顿了顿,又道:「爹娘那边也得提前打好招唿才行。」 江仲平摆了下手:「放心,这事交给我,我会跟他们好好说清楚的,时候不早了,睡吧。」 第379章:又被发现了 睡到半夜,顾斐忽地醒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 江微微立刻也醒了,忙问:「你去哪里?」 「我听到楼下有声音,想下去看看。」 江微微蹙眉:「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声音?」 她顿了顿,随即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道:「该不会又是那种猫熊来偷吃东西吧?」 顾斐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猫熊来了。 「你继续睡觉,我去楼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哪里还能睡得着,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下楼,来到灶屋窗边。 原本关好了的窗户,此时正大开着。 两人小心翼翼往灶屋里面看去,见到一头猫熊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白菜叶子,嘴里不断发出咔擦咔擦的咀嚼声。 江微微和顾斐互望一眼。 果然又是昨天那头猫熊来了! 江微微有点想笑,这头猫熊是认准她家了吗?昨天来偷吃,把它放走了,它今天居然又来了。 顾斐用眼神询问咋办? 江微微也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窗外,思索该怎么处置这头贪吃的猫熊。 灶屋里的白菜并不多,很快猫熊就吃完了。 它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环顾四周,开始翻箱倒柜,显然是没吃饱,还想再找点吃的。 江微微看它这幅样子,倒是相信了顾斐之前的猜测,这个大傢伙肯定是因为山上没吃的,才下山来寻找食物的。 她让顾斐从地窖里面拿出一箩筐竹笋。 这些都是冬笋,是顾斐昨天从镇上採买回来的,还挺新鲜的。 江微微敲了敲窗棂:「嘿,看这里!」 正在寻找食物的猫熊听到声音,立即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外面站着两个人类,它摆出戒备的架势,朝对方呲了呲牙,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江微微拿出一个竹笋晃了晃,然后扔到它面前,示意它吃。 猫熊并没有因为有食物就放松警惕。 它先是盯着江微微看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之后,才伸出爪子,嗖的一下把竹笋抓起来。它凑近闻了闻,气味正常,应该无毒,随即它就将竹笋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虽然猫熊脸上全是毛,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江微微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它此时吃得很开心。 猫熊确实吃得很开心。 自从大雪封山后,它就没再吃到过新鲜的蔬果,其他的小动物们也都躲起来冬眠了,它抓不到猎物,没有食物裹腹,饿得肚子咕咕作响。 没办法,它只能冒险下山,悄悄潜入人类的村庄,想偷点吃的填饱肚子。 之前它之所以会出现在健康堂的院门口,是因为饿得不行了,连走都走不动了,只得趴在地上休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恰好下了点雪,雪花把它给覆盖了,这才没让人发现它。 后来孙家人经过,冯氏不慎踢到它,把它给惊醒了。 它那时候身体虚弱,知道自己要是被人类发现的话,肯定落不到个好下场,便赶忙逃了。 这些天来,它东躲西藏,不敢让村民发现它的存在。 昨晚它实在是饿得不行了,趁着夜半时分人都睡着了,它悄悄钻进健康堂,打开窗户,爬进灶屋偷东西吃。 没想到居然被人逮了个正着。 它跟人类打了起来。 它原本以为,仗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怎么也不可能输了的,不料可恶的人类居然偷袭它,把它给打晕了! 它觉得自己完了,这次肯定会被杀掉。 将来它的皮毛会被剥下来拿去换成钱,肉也会被切成一块块的,做成菜餚端上桌。 它彻底绝望了。 可等它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那户人家非但没有杀它,还放了它! 死里逃生,让它感到万分惊喜。 可小命是保住了,肚子仍旧饿得咕咕叫,等到了夜里,它不得不再次潜入村庄。 也不知道咋的,可能是因为它觉得健康堂里的人放了自己一马,危险性比其他的人类少一些,所以它今晚的偷窃目标又锁定在了健康堂。 它如法炮制,再次摸入健康堂的灶屋,偷吃白菜叶子。 倒霉催的是,这次居然又被人给发现了! 它立即摆出戒备的姿态,随时准备找机会逃走。 让它意外的是,对方非但没有对它动手,还给了它食物。 身为勐兽的本能告诉它,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被美食给蛊惑,它必须要保持高度戒备才行。 然而…… 咔擦咔擦! 这竹笋好好吃啊! 它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啊! 见猫熊吃完一个竹笋,江微微就又往它面前丢个竹笋。 它起初还能保持戒备状态,后来吃得太投入,干脆放弃了戒备,埋头大吃起来。 江微微趁机走进灶屋,一步步地靠近它。 顾斐紧随其后,保护她的安全。 等筐里只剩下最后两个竹笋的时候,猫熊似乎也吃得七八分饱了,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 江微微直接将竹笋递到它面前。 它接过竹笋,慢悠悠地啃了两口。 江微微看到它这副懒洋洋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它的胳膊。 猫熊被摸到的时候,身体下意识僵了一下,它看向面前的女人,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它不喜欢跟人类走得太近,对它来说,人类太过狡猾,不值得信赖。 可面前这个女人似乎不一样。 她对它没有恶意,甚至还愿意主动送吃的给它。 这是它以前从未遇见过的。 猫熊是杂食动物,它既吃瓜果蔬菜,也吃肉食,不过相比肉食,它还是更喜欢清脆爽口的瓜果蔬菜,尤其是竹笋,简直是它的最爱! 它嘴里啃着竹笋,心想看在这美味的竹笋上,它就勉为其难地被这女人摸一摸吧。 最后一个竹笋被江微微塞进了顾斐手里。 她目露鼓励:「你去喂喂它。」 顾斐不明白自家媳妇为啥那么喜欢猫熊,明明这东西凶得很,稍有不慎就得咬死人。 不过他也不好拒绝媳妇的好意,小心翼翼地将竹笋递到猫熊面前。 第380章:小气鬼 猫熊瞥了他一眼,想起昨晚跟他打架的事情,有点不高兴。 它自认打架很厉害的,单打独斗的话,没人是它的对手,可昨晚它费了好大力气,都没能制服住面前这个男人,大大损害了它身为勐兽的尊严! 幸好昨晚的事情没有被山里那些小傢伙们看到,否则让它以后还怎么在山里混下去?! 顾斐等了片刻,没见猫熊接过竹笋,无奈道:「看来它不喜欢我。」 「也许是吃饱了吧。」江微微安慰自家男人。 顾斐随手将竹笋扔到竹篓里,说:「既然它吃饱了,就让它走吧。」 江微微也知道不能让猫熊一直留在这里,会吓到家里人的。 她先是摸了下猫熊那毛茸茸的圆脑袋,然后指了指门口的方向:「你可以回去了,以后别再来了,万一被人抓住就不好了。」 猫熊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它慢吞吞地站起身,往前挪了两步,又忽然转身,以完全不符合它体型的速度,飞快从竹篓里面抓起最后仅剩的那个竹笋,叼到嘴里,然后就吨吨吨地往外跑了。 江微微:「……」 顾斐:「……」 这傢伙不仅来偷吃,吃完了居然还不忘打包。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都有些想笑。 他们关上灶屋的门窗,回屋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阿桃和尤四娘就发现灶屋里的白菜全都不翼而飞了! 她们以为家里进贼了,吓了一跳,赶忙检查了一下,发现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丢,就只有灶屋里的白菜不见了,另外地窖里还少了一篮子竹笋。 她们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贼,进来只偷了几棵白菜和一篮子竹笋? 等吃早饭的时候,她们将这事儿跟家里其他人说了下。 江微微无意隐瞒,坦然说道:「昨晚猫熊又来了,白菜是它偷吃了,竹笋是我给它吃的。」 众人都是一惊。 柳芸急忙追问:「那猫熊不是被送走了吗?咋又来咱家了?你还给它吃东西了,你就不怕它咬你吗?」 江微微相当镇定:「它估计是找不到吃的,就又来咱家偷吃的了,我瞅着它可怜,就给它一点吃的,它挺温顺的,没有咬我。」 大家都不敢置信。 猫熊的名字里面虽然带着个猫字,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熊啊! 怎么会有人觉得猫熊很温顺的? 江微微安抚道:「你们不用太紧张,那傢伙就只是想找点吃的,不会伤人的。」 傅七道:「回头找个人把后院围墙加高些吧,免得再被猫熊给爬进来了。」 「这大冷天的,上哪儿去找人?暂时就这么着吧,等来年开春了,咱家起了新房子,到时候搬进新房子里去住,再把围墙砌高点。」 傅七立刻来了兴致:「你们家要盖新房子啊?」 「嗯,我们家之前的老房子被火烧了,现在住的是病房,等来年健康堂重新开业,这些病房都是要给病患们住的,咱们必须得搬出去,所以得再盖个新房子。」 傅七凑过去道:「回头你们多盖几个屋子呗。」 江微微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给我们也留几个屋子,以后我要是闲着没事,就来你这里住几天。」 江微微无语:「我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度假山庄。」 「我可以给钱的。」 「我不缺钱。」 「那你缺什么?」 江微微想了下:「之前你不是答应过我们,要把徐锦河名下的田地都折价卖给我们吗?到时候你多给我们一点优惠就行了。」 傅七笑了:「行啊,一般像这种查获的田产都是按照市价的八成出售,我给你们打个对摺,每亩地四两银子如何?」 江微微看向顾斐,见顾斐点了头,她这才应下:「可以。」 傅七又道:「徐锦河名下共有七十亩的田产,另外还有一座庄子、一座三进宅院、三间位于镇上的店铺,以及奴僕三十余人,你们要不要全部接手了?」 江微微再次看向顾斐,问:「你觉得呢?」 顾斐道:「庄子、宅院、还有店铺我们都能接手,那些奴僕就不必了。」 傅七也是爽快的人,当即应下:「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庄子宅院店铺全部卖给你们,至于那些奴僕,我们会按照规矩将他们全部发卖出去。」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问道:「庄子宅院和店铺的价格怎么算呢?总不能也跟田地一样,都打对摺吧?」 「不然你还想打几折?」 江微微比出三个手指:「三折吧。」 傅七呵呵一笑:「你咋不去抢呢?」 「我们这次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给你治伤,将来还要给你留几个长住的屋子,你连个三折都不愿给我们吗?」 傅七说:「这些东西如果是我的,我就算一折卖给你们都没问题,但这些东西是朝廷的,给你们打五折的话,我自己贴点银子进去还能煳弄过去,三折是真的不行。」 江微微哼了声:「小气鬼。」 壮壮立即接着后面念道:「小气鬼,喝凉水,长大以后变魔鬼!」 众人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尤四娘赶紧抱住儿子:「大人说话,你个小娃娃插什么嘴呢?」 刚才那两句话是壮壮跟着村里小孩子学来的,刚才他听到微微姐说道小气鬼,他就下意识地跟着开了口。 江微微捏了下他的鼻尖:「小淘气鬼。」 壮壮小脸通红,很不好意思。 吃完饭后,顾斐和傅七一起去了镇上。 他们在县衙办理了过户手续,将徐锦河名下的所有产业全部过户到了顾斐名下,而顾斐也为此支付了六百两银子。 之前他拿刁昆和刁磊的人头换了一百两的赏金,又从那两兄弟身上缴获了九十多两的不义之财,再加上这段时间健康堂的进帐,还有卖药赚的钱,正好六百两,这一下子全部花了个精光。 他揣着房契和地契走出衙门,暗自感慨,钱可真不经花啊! 顾斐走了,傅七却还得继续留在县衙。 他去找纪百户,询问案子的进展。 大白天的,纪百户却在喝酒,边喝边说:「这案子查不下去了。」 ------题外话------ 感谢chris的打赏,么么哒(づ ̄ 3 ̄)づ 第381章:手下留情 傅七不明所以,急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纪百户将事情缘由大概说了一番。 原来,昨晚纪百户忽然收到来自卫所发来的急信,说是要留谢清泉一条性命。 纪百户皱眉说道:「信是千户大人亲自写的,我不得不听命行事。」 傅七问:「好端端的,李千户怎么会突然传这样一封信给你?」 「因为汴京谢家的人出面,想要保住谢清泉一条性命,让咱们手下留情。」 纪百户说到这里,心里很是憋闷。 他们锦衣卫办事,从不需要考虑人情和身份,无论是谁,只要落到他们锦衣卫手里,就没有挖不出来的料。也正因为如此,朝中官员对锦衣卫厌恶至极,尤其是今年,不断有文官上摺子弹劾锦衣卫滥用职权,没有凭证就胡乱抓人,导致冤案不断。 天子原本不想理会,可被送上来的弹劾摺子却越来越多,上个月京中文官们甚至还组织了一次联名上书,一起弹劾锦衣卫。 迫于群臣带来的压力,年轻的天子不得不做出妥协,开始约束锦衣卫的言行。 如今锦衣卫办事已经远不如从前那般张扬,必须要低调行事,平添了许多的顾忌。 就像这次,汴京谢家来信要保住谢清泉,锦衣卫就不得不停止对谢清泉的严刑拷打,连带着之前付出的辛苦,也都白费了。 纪百户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酒,眼中满是不甘和怒气。 傅七出身上流世家,又是天子跟前的近臣,自然对朝中的局势也很了解。 他知道锦衣卫如今的地位挺尴尬的,安慰道:「谢家只说要留谢清泉一条小命,没说这案子就不能查了,咱们手里有徐锦河写给谢清泉的信,还有师爷给出的口供,人证物证俱全,足够给谢清泉定个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的罪名了。」 纪百户还是觉得憋屈,用力将杯子放到桌上:「这根本就不够!谢清泉是徐一知的门生,徐锦河又是徐一知的族亲,这件案子如果往深了挖,肯定能把徐一知那只老狐狸也给挖出来!」 堂堂锦衣卫这次特意跑来九曲县这么个小地方,自然不会只为了查一个个小小的举人。 他们真正想要查的,其实是徐锦河、谢清泉、以及徐一知之间的关系! 傅七嘆息:「你也说了,徐一知是个老狐狸,想抓住他的狐狸尾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纪百户朝他扬了扬酒壶:「世子爷要不要来一杯?」 「不了,我身上还有伤,不能喝酒。」 纪百户听他这么说,也不勉强,又给自己斟满酒,仰头一口饮尽。 他闷声说道:「早知道这样,我们就应该来早一点,要是徐锦河没死,也许咱们就能抓住他跟郭天银勾结的罪证,顺藤摸瓜把徐一知也给揪出来。」 傅七转动佛珠,缓缓说道:「那可不一定。」 纪百户抬眼看他:「怎么就不一定了?」 「我在离开汴京之前,听说郭天银被抓了,按理说,他是徐一知的外甥,徐一知肯定会想办法把他捞出来,可徐一知却没这么做,一直让郭天银在牢房里待着。徐一知美其名曰是为了让郭天银在牢中好好反省,可我总觉得徐一知的用意没那么简单,直到我来到九曲县,得知徐锦河跟郭天银联繫上了,这才知道,徐一知应该是察觉到咱们盯上了徐锦河,他不想让郭天银跟徐锦河扯上关系,这才特意把郭天银拘在了汴京城里。现在徐锦河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光凭一封书信,顶多也就是让郭天银挨几下板子而已。你想想看,一个走一步就能算计三步以后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小的举人就给绊倒了?即便咱们抓住了活着的徐锦河,以徐一知的狡猾程度,必定也能全身而退。」 纪百户被他说得有点煳涂了。 「既然这样,为何你还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小地方来查徐锦河的事情?」 傅七嘆息:「朝堂上的事情很复杂的。」 见他无意多说,纪百户也就没再多问,继续闷头喝酒。 傅七问:「你们审问了一天一夜,没从谢清泉嘴里问出点什么吗?」 纪百户摇头:「没有,那傢伙嘴巴很紧,无论怎么用刑,他都不肯说。」 傅七忽地笑了下:「原来如此。」 「嗯?」 傅七解释道:「之前我还在奇怪,为何谢清泉死活都不肯招供,我原本还以为是他有骨气,现在看来,想必是他早就暗中通知了汴京城的谢家,请谢家出面救他,所以他才咬死了不肯说实话。」 只要谢清泉不招供,锦衣卫就必须留住他的性命,等他把时间拖延到谢家来信,那他就能借着谢家的势力,顺利矇混过关。 说白了,谢清泉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纪百户冷笑:「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直接弄死他,看谢家还怎么救他!」 傅七却是一笑:「别说气话了,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哪能说弄死就弄死的。要是他真死在了你们锦衣卫的手里,回头那些文官们知道了,肯定又要上摺子弹劾你们。」 「我又不怕他们!」 「你是不怕,可天子却不得不顾忌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纪百户不高兴:「我们现在是不能对他怎么样了,可我们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傅七问:「那你还想咋样?」 「我得再让人查一查谢清泉。」 其实之前锦衣卫已经把有关谢清泉的一切都查过了,但纪百户仍旧觉得不够。 他丢下酒杯,亲自带着人将县衙翻了个底朝天,上至屋檐房顶,下至泥地池塘,每一寸地皮都不能放过,可以说是掘地三尺。 整个县衙都被搞得乱七八糟,连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都被拔掉了,连水井和池塘里的水都被抽干了。 傅七看着他们这如同土匪过境的行为,很是无语,但也没有阻拦。 反正谢家只说保谢清泉一命,又没说不能动其他东西。 让人没想到的是,锦衣卫居然还真从池塘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第382章:兇器 童恩将一把沾染着淤泥的匕首用绢帕裹住,双手递到纪百户的面前。 「百户大人,这是属下刚从后院池塘里找到的。」 纪百户接过匕首,洗干净上面的淤泥,仔细观察,这把匕首乍一看去没什么特别的,但在刀柄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谢字。 这是谢家的东西! 这是傅七也走了过来,问:「这匕首有什么问题?」 纪百户让他看到刀柄底部的那个谢字。 傅七皱眉:「这应该是谢清泉的匕首,怎么会被扔在池塘里?」 纪百户办案经验丰富,此时心里有了成算,笑着道:「这么好的一把匕首,却被扔到池塘里,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咱们查查不就知道了。」 「你想怎么查?」 纪百户不答反问:「还记得徐锦河身上的伤口吗?」 傅七颔首:「当然记得。」 「世子爷可能不清楚,不同的兵器,制造出来的伤口是完全不同的。即便都是匕首,也会因为刀刃的厚薄程度,切割出大小不同的伤口,咱们用这把匕首去对比一下徐锦河身上的伤口,也许会有收穫。」 傅七眼睛一亮,本以为案子陷入僵局,没想到居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锦河的尸身早已经被挪到县衙,如今正放在停尸房里。 因为天气冷,再加上停尸房里放置有冰盆,尸身依旧保存完好,至今没有出现腐坏的情况。 仵作验过尸,确定徐锦河身上总共有两处伤口,其中致命之处是脖子上的那一刀。 纪百户亲自带人来到停尸房,细细对比匕首和徐锦河身上的伤口。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匕首跟伤口完全一致! 这把匕首就是导致徐锦河死亡的兇器! 纪百户一扫先前的阴霾,笑着说道:「有了这个证物,就能给谢清泉定个杀人灭口的罪名,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到时候就算谢家出面干涉,也不可能保得住谢清泉的小命,他这次死定了!」 傅七也挺高兴的:「估计谢清泉自己也没想到,他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还有这么个罪证。」 「我这就去找谢清泉,让他知道,这次即便是谢家出面也保不住他了,等他死了心,说不定咱们还能从他口里撬出一些关于徐一知的把柄。」 傅七却没有他那么乐观:「谢清泉不会说的。」 纪百户不死心。 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只差最后临门一脚,不去试试总归是不甘心的。 纪百户带着匕首来到牢房。 谢清泉躺在石床上,经过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此时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衣裳破烂不堪,蓬头垢面,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不动,要不是看到他的胸口还有起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现在的他,跟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县太爷,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听到开门声,谢清泉抬起眼皮,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 纪百户走到他面前,笑了下:「感觉如何?」 谢清泉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沙哑的声音:「感谢百户大人的关心,下官还活着。」 纪百户无视他话中的嘲讽之意,打开手中的绢帕,露出里面摆着的匕首,笑着问道:「你可还认识这件东西?」 当谢清泉看到那把熟悉的匕首时,目光忽地发生剧烈变化。 「你、你从哪里找来的?」 纪百户的笑容更甚:「是从县衙后院的池塘里找到的,这应该是你的匕首吧,不要想着否认,刀柄底部刻有谢字,这明明白白就是你们谢家的东西。」 谢清泉万万没想到,这把已经被他丢弃的匕首,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忍住心中的惶恐不安,颤声说道:「这把匕首先前被人偷了,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池塘里。」 「既然这把匕首被偷了,为何它的刀刃会跟徐锦河身上的伤口完全吻合?难道是有人偷了你的匕首,然后去杀了徐锦河,再把匕首扔到了你家后院里?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位小偷可就了不得了,不仅能随意进出徐家,还能随意进出县衙。一个能够随意进出徐家和县衙、并且还跟徐锦河熟悉的人,你觉得会是谁呢?」 谢清泉的嘴皮子不停哆嗦:「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想承认,可现在铁证如山,你就算不想承认都不行了。你也是朝廷命官,你应该很清楚,只要我将这把匕首作为罪证呈给刑部,即便是谢家也护不住你,杀人灭口的罪名,你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谢清泉还想辩解,但嗓子眼却跟堵住了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之前为免意外出现,他特意传信回汴京,央求母亲去找父亲,请父亲出面保他一命。 他的父亲虽是个薄情之人,但也不想放任自己的儿子去死,便写信给位于秋阳府的卫所,希望李千户看在谢家的情面上,留谢清泉一命。 谢清泉故意咬紧牙关不肯开口,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结果事实如她所料,锦衣卫迫于谢家施加的压力,不得不暂停对他的刑讯逼供。 他的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回头只要谢家再出面运作一番,他即便不能官復原职,至少也能安享晚年。 却没想到,纪百户居然找到了被他扔到池塘里的匕首。 杀人是要偿命的。 更何况他杀的还是一个举人。 谢清泉知道,他这次是怎么都逃不过一死的。 千般算计终成空。 他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 纪百户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用一种带着诱惑的语气说道:「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能说出你为官这些年来,跟徐一知之间的来往详情,我就出面给你求情,让你将功折罪。」 谢清泉看了他一眼:「你能保我不死吗?」 「也许可以啊。」 谢清泉却是一笑:「你们锦衣卫的办事风格,我太清楚了,我就算把什么都说了,你们顶多也就是让我死得更痛快而已。」 第383章:死鸭子嘴硬 纪百户也不否认:「死得痛快些,也总比受尽折磨再死要强一些吧?」 「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死,怎么个死法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你走吧,不用再来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谢清泉又闭上眼睛。 这一次无论纪百户怎么盘问,谢清泉就是不吭声,连眼皮子都不愿睁开。 纪百户又不能对他动手,只能失望而归。 傅七看着他那眉头紧锁的模样,笑着问道:「如何?」 纪百户啧了声:「他不肯说。」 「果然如此。」 纪百户很烦躁,抱怨道:「我就不明白了,他都已经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为什么还死鸭子嘴硬?难道他要带着那些秘密进棺材吗?」 傅七对此早有预料,他转动手中的佛珠,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是因为他还有别的顾忌。」 「什么顾忌?」 「谢清泉虽然是死到临头,可他还有家人,尤其是他的儿子谢子俊已经考上举人,若无意外,等明年谢子俊去汴京参加会试,有谢家保举,肯定能顺利通过会试,成为进士。若谢清泉现在把徐一知给卖了,就等于是把徐一知给得罪死了,他死了倒是轻松了,可他的儿子还得混官场,你觉得徐一知能轻易放过他儿子吗?谢清泉这是在为他儿子铺路呢,他想牺牲自己,成全他儿子的前程。」 纪百户嗤笑:「没想到谢清泉不是个好东西,对他儿子倒是真的好。」 傍晚傅七回到健康堂。 他跟江微微提了一下谢清泉的事情。 「这次人证物证确凿,谢清泉肯定活不了,明早锦衣卫就得把他押解入京,交由刑部判决。」 江微微问:「那你也要跟着一起起回汴京吗?」 「我不走,我还得留在健康堂养伤呢。」他还特意指了指缠着纱布的右胳膊。 江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傅七嘿了一声:「你这是啥表情?难不成你还巴望着我赶紧走吗?」 江微微表现得非常实诚:「我的确不想让你留下来。」 「为啥啊?我又不是不付房钱和伙食费。」 「这跟钱没关系,我就是怕你又来挖墙脚。」 傅七不明所以:「我怎么挖墙脚了?」 江微微理直气壮:「你之前还想忽悠詹大夫跟你回汴京,你还想让我相公去考进士当官,这不就是挖我的墙角吗?」 傅七哭笑不得:「我想让詹大夫回汴京,是因为天子病了,需要詹大夫给他医治。至于你相公,他有勇有谋,又文武双全,这样难得的人才,我自然是想让他入朝为官,将来好报效朝廷。」 「你的理由就算是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无法掩饰你要挖我墙角的真实意图,我跟你把话讲明白了,詹大夫和顾斐都是我的人,你别想跟我抢人!」 傅七感觉自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利也说不清了,无奈说道:「顾斐的事情暂且不提,但詹大夫是必须要跟我回京一趟的,天子生病不是小事,拖久了的话,病情加重,会影响到朝堂局势的。」 江微微不为所动:「不就是睡不着做噩梦吗?这么点小毛病,又何须劳烦詹大夫特意跑一趟?吃点安神丹就行了。」 「什么安神丹?」 「是我制作的一种丹药,专门针对失眠多梦的症状,睡觉前吃一粒,保证一觉睡到大天亮,而且还安全无副作用。」 傅七被她说得很是心动:「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 江微微直接将一粒安神丹放到他面前:「你要是不信的话,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没生病也能吃药吗?」 「安神丹的药性很温和,只要你不大量吃,就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傅七对她还挺信任的,便收下安神丹,打算今晚就试试看。 吃完晚饭,大家回房去歇息。 傅七服下一粒安神丹,躺到床上,很快就有困意袭来。 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微微和顾斐此时却没有睡着。 夫妻两个都有种隐隐的预感,也许,那头猫熊今晚又会过来。 事实的确如他们所料的那般。 等到了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窸窸窣窣声。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想笑。 顾斐道:「它果然又来了。」 江微微道:「看来它是赖上咱们家了。」 「下去看看吧。」 「嗯。」 两人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下楼。 果不其然,灶屋的窗户又被打开了。 两人凑过去一看,发现那头猫熊正在灶屋里面找吃的。 平时灶屋里面都会放些蔬菜,但因为最近接连两天蔬菜都被偷吃了,阿桃和尤四娘担心那个偷吃的小贼还会再来,便把蔬菜都收了起来,整个灶屋里面都没有半点吃的。 猫熊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点儿吃的,满心的失望。 江微微见状,沖顾斐道:「去给它拿点吃的吧。」 顾斐从地窖里面拿出一篮子大白萝蔔。 这些萝蔔都是家里种的,在地窖里放了好些时候,但因为天气冷,到现在都还是新鲜的。 江微微敲了敲窗棂。 猫熊立即转身,瞅见窗外站着的两个人类。 江微微晃动手中的大白萝蔔:「想吃吗?」 猫熊一看到有吃的,立刻就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它迈动四肢,吨吨吨地跑到江微微面前,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抓住白萝蔔,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起来。 白萝蔔被它啃得咔嚓作响,汁水四溢。 等它啃完一个,江微微又递给它一个。 很快一篮子萝蔔都被它吃光了。 江微微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圆脑袋,然后指了下后院的门:「吃饱就走吧。」 猫熊舔了舔爪子,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竹篮子,确定没有吃的了,这才恋恋不捨地往院门挪过去。 院门是锁着的,猫熊打不开,但它会爬树啊。 它顺着墙边的树往上爬,然后再跳到墙头,墙头那边有它特意搬来的两块大石头。它踩着石头跳下去,安然落地,末了还不忘将石头搬开,免得被人发现破绽。 动作虽然笨拙,却相当熟练,显然是个犯案经验丰富的老手。 第384章:养宠物 趁着夜色已深,四下无人,猫熊四肢并用,飞快往后山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斐说:「我觉得它以后还会再来。」 如今大雪封山,猫熊找不到吃的,它不想被饿死,就肯定还会再来找吃的。 江微微其实有点想把猫熊养在家里,这傢伙个头大,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吓到不少人,用来看家护院肯定很好。 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天真。 古人眼中的猫熊可不是善茬,那是实打实的勐兽,柳芸肯定不愿意让她养头熊在家里。 想到这里,江微微不禁嘆了口气,颇为惋惜。 顾斐问:「你嘆什么气?」 「我觉得猫熊挺可爱的。」 顾斐闻歌而知雅意:「你想养它?」 江微微诚实地点头:「嗯。」 「养在家里可能是不行的,但是养到庄子上应该没问题。」 江微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庄子?」 「你忘了吗,我们刚买了一座庄子,那庄子就在镇子边上,庄子后面有一大片竹林。咱们可以把猫熊放到竹林里面,现在竹林里还有些竹笋,它要是饿了,挖几个竹笋吃吃就行了,林子里还有溪水,喝水不成问题。」 江微微眼前一亮:「这个想法好!」 随后她又有点担心:「不会有人发现吗?」 「那片竹林属于庄子,也就是咱们的私人用地,外人没有得到咱们的同意,是不能进入竹林的。庄子里的奴僕都已经被发卖,现在整个庄子都是空着的,只要猫熊不主动跑出去,就没人会发现它。现在唯一的麻烦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猫熊弄到庄子上去?」 江微微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有办法!」 她有一拍即晕砖,只要把猫熊打晕了,再用驴车把它运到庄子上去就行了。 夫妻两个商量妥当后,便回房去了。 躺到床上,江微微忍不住又嘆了口气:「诶,原本还想让猫熊帮咱们看家护院的,要是把它运到庄子上去,那我之前的盘算就落空了。」 顾斐也觉得家里需要养个动物,搂着她说道:「养熊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咱们可以养点别的,回头咱们去外面寻摸一下,看看哪家有好狗,咱们去抱一只回来养着。」 「嗯。」 …… 第二天早上,傅七醒来后发现自己神清气爽,一点都没有吃药留下的后遗症,再回想昨晚那一觉,睡得真是香甜啊,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这下子他再也没有怀疑,安神丹果然如江微微说的那般好用! 吃完早饭后,傅七就去找江微微谈安神丹的事情。 他想直接把安神丹的方子买走,这样做可以一劳永逸。 江微微一般不卖药方,不过这次她却破了例。 傅七买方子是给天子治病用的,不用担心他会利用安神丹去卖钱,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应该也不屑于做这种小本生意。要是卖个方子,就能把詹春生留在健康堂里的话,江微微觉得卖得值! 不过她还是提了个要求。 「方子可以卖给你,但你得答应我,未经我的同意,不能把方子随便告诉别人。」 傅七一口答应:「没问题!」 江微微将安神丹的方子写下来给他。 傅七见她办事利落,心里高兴,出手很是大方,直接给了她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收下银票,转手给了顾斐,让他好生保管。 钱货两清后,江微微又问:「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药方,是不是该尽快返回汴京?」 傅七哭笑不得:「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赶紧走吗?」 江微微摆手,做出赶人的样子:「快走吧,再不走该过年了,你总不会想着赖在我这里过年吧?」 「难道不能在你这里过年吗?」 「当然不能,过年就该跟家里人一起过,那才叫过个团圆年呢!」 提到家里人,傅七脸上的神色淡了许多:「与其跟我家里人一起过年,还不如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过年呢。」 江微微见他这副丧气的样子,嫌弃地啧了声:「看你这么可怜,想要留下来过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明年我家还得盖房子,你那三个手下正好能帮忙干点活儿。」 傅七心里那点感伤瞬间烟消云散,很是无语:「这还没过年呢,你就已经把我那三个护卫明年的活儿都给安排好了?」 「那你就说你乐意不乐意吧?」 傅七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点头说乐意。 平白得了三个帮忙干活的壮劳力,江微微表示很满意,也就不再介意傅七继续赖在健康堂里住着了。 傅七写了封书信,将自己在九曲县里的遭遇捡重要的写进去,连同安神丹的方子一起放进信封里,并用蜡泥细细地封口。 他带着赵诚赶到镇上。 今天一大早,孙二刚就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了。 罪名是投毒杀人。 有不少人前来围观。 纪百户亲自监斩,他没有那么多讲究,不会特意等到午时再行刑,就让家属给孙二刚送了一碗断头饭。 孙二刚一直在哭,给他餵饭的冯氏也在哭,一碗饭菜吃了半个时辰也没能吃完。 纪百户等得不耐烦了,直接让人将冯氏拖开。 「墨迹个什么劲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给我行刑!」 侩子手手起刀落,直接将孙二刚的脑袋砍了下来! 孙家的人哭得死去活来,冯氏更是直接哭晕过去了。 办完事后,官兵们走了。 孙家的人冲过去,哆嗦着手给孙二刚收尸。 江仲平和陈玉桂作为被害者家属,自然也来了,他们看到孙二刚被杀,再看到孙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心情非常复杂。 孙二刚是他们的仇人,但同时也是他们的大女婿,算是他们的半个儿子。 江仲平说:「走吧。」 陈玉桂抹了把眼泪:「嗯。」 江思思跟在他们身边,她毕竟年纪小,不敢去看地上那滩鲜血,眼睛往别处乱瞟。 意外瞥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从旁边经过。 那马车,好像是傅七的马车! 难道他也来镇上了? 第385章:杀猪菜 江思思心中一喜,打算追上去看看,也许能趁机跟那位俊美的郎君认识一下呢! 谁知她前脚刚迈出去,胳膊就被江仲平拉住。 江仲平问:「你去哪里?」 江思思盯着那远去的马车,心里很是着急,嘴里胡乱应付道:「我去转转,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单独乱转?你得跟我们一起回去。」 江思思不乐意:「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哎呀,马车都走远了,你们好烦啊,就不能不管我吗?!」 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应该是追不上了。 眼见着这么一个大好的邂逅机会从面前熘走,江思思气坏了,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江仲平沉下脸色:「我们是你的爹娘,我们生你养你,还管不了你了?还有什么马车?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思思用力甩了两下胳膊,没能把他的手甩掉,气愤地说道:「就是刚才经过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有钱的郎君,我跟他认识,想跟他打声招唿,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江仲平将信将疑:「你什么时候认识有钱人家的郎君了?」 「就在村里认识的!」 「那你跟我说说,他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家里是干什么的?」 江思思哪能答得上来,面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道:「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 「我是你爹,我我连问几句都不行了吗?!」 眼见父女两个要吵起来了,陈玉桂赶忙开口打圆场:「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思丫头,听你爹的,姑娘家家的不能到处乱跑,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当家的你放手,咱们先回家再说。」 江仲平松开了江思思的胳膊。 江思思忽地拔腿就跑。 江仲平和陈玉桂赶紧叫她:「思丫头,你站住!」 江思思不理会他们的叫喊,飞快跑到路口,发现那辆马车早已经不见踪影,想追也追不上了,她只能放弃,垂头丧气地跟着爹娘一起回家去了。 被江思思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傅七,现在已经来到县衙。 今天纪百户要带着锦衣卫离开九曲县,傅七特意来送行,顺便请对方帮个忙。 「反正你们要把谢清泉押送去汴京,就顺带帮我把这封信带回汴京,交给天子吧。」 纪百户接过信件,看也不看就塞进怀里:「行,一定帮你送到。」 傅七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 「告辞。」 双方没有太多寒暄,简单地辞别过后,纪百户带着锦衣卫们离开县衙,骑马朝府城进发。 谢清泉被关在囚车里面,他是朝廷命官,再加上有谢家出面护着,锦衣卫无权给他判刑,必须要把他押送到汴京,交给刑部判决。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路边有不少百姓。 他们看到曾经的青天大老爷,如今居然蜷缩在囚车里,遍体鳞伤,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都是大吃一惊。 这两天县衙被锦衣卫围住,百姓们隐约猜到县衙里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居然是县太爷入狱了! 以前只有县太爷把别人抓进牢里的份儿,不曾想今天他自己居然沦为了阶下囚。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古话,风水轮流转啊! 此时江叔安和骆东树正站在人群中。 他们看着从面前经过的囚车,还有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锦衣卫们,全程保持沉默。 直到锦衣卫们走远了,骆东树这才敢开口:「我去,这九曲县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只是个小地方吗?咋把锦衣卫都给招来了?!」 江叔安若有所思:「应该是九曲县里出了大事,回头咱们打听一下。」 「嗯!」 锦衣卫离开九曲县的第二天,唐氏和谢子俊也走了。 他们母子主要是放心不下谢清泉,连夜收拾好行李,次日天还没亮就出发,想追上谢清泉,最好能在路上照应一下他,尽量让他少吃点苦头。 谢家人走了,县衙就空了下来,九曲县的百姓们都在猜测,什么时候会有新县令赴任?不知新来的县令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转眼就到了小年。 家家户户都开始大扫除,健康堂也不例外。 这下子就连从来都不干家务的江微微,也不得不拿起扫把,跟着大家扫了两下地。 柳芸笑眯眯地说道:「扫地扫地,扫去一年的晦气,来年就能行大运。」 等柳芸一转身,顾斐就拿过江微微手里的扫把:「你去旁边歇着吧。」 江微微本就不擅长干家务,也不跟他客气,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便提着裙摆跑出去跟壮壮一起玩了。 中午家里没有做饭,因为村长家里今天杀猪,邀请村里人去他家吃杀猪菜,健康堂里的众人也在受邀请的行列之内。 到了午时,整个健康堂里的人,连同傅七在内,全都去了村长家里。 这还是江微微第一次吃杀猪菜,她瞅见两只大白猪被抬出来,大白猪意识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拼命挣扎,发出悽厉的惨叫。 壮壮年纪小,不忍心:「猪猪那么可怜,为什么要杀猪猪?」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一脸慈祥地说道:「因为猪猪好吃呀。」 壮壮:「……」 等两头大白猪被杀掉,当场去世的时候,壮壮忍不住红了眼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眼泪,显然是无法接受那么可怜的猪猪居然被如此残忍地杀害了。 壮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猪猪死得好惨嘤嘤嘤!」 接下来就是分割猪肉的环节。 江丰年对此很有经验,他操着杀猪刀,手起刀落,将猪身上的每个部位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媳妇们帮着接猪血,处理猪下水。 一些想买新鲜猪肉的村民们,此时全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表示自己要买肉。 两头大白猪,留半扇猪肉烧菜招待村里人,剩下的一头半猪肉要全部卖出去。 村长家里的猪餵得好,特别肥,一看就知道肉质特别好,虽说价钱跟镇上的猪肉差不多,可胜在新鲜,且不用特意赶那么远的路程去镇上,所以来买猪肉的村民还挺多的。 第386章:还未成家,但已定亲 江微微瞅着那两头被摆在案板上的猪,心中一动,也跟着凑了过去。 「叔公,你能把这两头猪的猪皮全剥下来卖给我不?还有猪脚,我也想要。」 大家都很疑惑。 一般人买的都是猪肉,要是买不起猪肉,最次也会买些排骨或者筒子骨之类的,骨头虽然没啥肉,但熬汤好喝啊,还从没见人要特意去买猪皮的。 江丰年好奇地问道:「你买猪皮和猪脚干啥?」 江微微笑着道:「我要猪皮入药,猪脚炖汤喝。」 「猪皮还能入药啊?」 大家都表示没听说过。 江微微也不多做解释,再次问道:「叔公,能卖不?」 江丰年爽快应道:「就一点猪皮而已,又不是啥值钱玩意儿,和猪肉一起卖,别人还嫌占称重呢,你想要的话,就全部送给你吧。」 「那猪脚呢?」 「猪脚十文钱一个。」 一般猪肉是十文钱一斤,猪脚骨头多肉少,而且难处理,买的人少,所以价格比猪肉便宜很多。 江微微立即扭头沖顾斐伸手:「快拿钱。」 顾斐走过来,掏出一钱碎银子给江丰年。 江丰年要给他找钱。 江微微摆手表示不用了:「那么多的猪皮,光是剥下来都要费不少功夫,哪能不要您的钱呢?多出来的二十文钱算是买猪皮的钱,您要是不收,那这猪蹄咱们也不要了。」 江丰年拿她没办法,只得乐呵呵地收下了钱。 八个猪蹄被麻绳绑起来,串成一条,猪皮也被叠得整整齐齐,用油纸包好,交到顾斐手里。 柳芸看到那么多猪蹄,心里有点吃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健康堂里人多,八个猪蹄,就算一个人一个都不够分的,完全不用担心吃不完。 等卖完了猪肉,灶屋里开始往外飘香气。 村民们闻到浓郁的肉香味,都忍不住咽口水。 庄户人家日子不好过,大家都是难得吃上一顿肉菜,有些家里贫苦的,几乎是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肉,村长每年选择小年这天在家里杀猪,为的就是让村里每个人都能沾点荤腥。 半扇猪肉不便宜,但村长家里田地不少,三个儿子又争气,踏实肯干,所以家里日子挺好过的,半扇猪肉对他们家而言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靠着这么一顿杀猪菜,可以巩固村长在村里的声望,让大家更愿意拥护他。 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几乎都去灶屋帮忙干活了,阿桃、秀儿、尤四娘也都去了,只有江微微和柳芸没去。 江微微是压根就不会下厨,让她指挥干活还行,让她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柳芸倒是想去帮忙干活,但她今天出门特意穿了身新衣裳,料子都是簇新的。她刚一进灶屋的门,就被村长媳妇给请出去了,村长媳妇说:「你穿着新衣服,咋能进灶屋干活呢?万一把衣服弄脏了可咋办?这么好的料子,弄坏了多可惜啊!再说了,你可是顾举人的亲娘,是健康堂的老夫人,哪能让你干活呢?你快去外面歇着。」 说完她也不容柳芸反对,直接就将人推进堂屋里,让人坐下吃茶,然后便走了。 柳芸还想起身去帮忙,却被江微微给叫住了。 「娘,您就安心坐着吧。」 柳芸为难道:「可村里的媳妇们都去帮忙了,咱们不去的话,岂不是要惹得别人说闲话?」 江微微笑着道:「您跟别人不一样,您儿子是举人老爷,这村里不管是谁,见了您都得尊称一声顾老夫人,谁敢说您一句不是?」 顾斐也跟着安抚道:「娘,这是我为您挣来的一份体面,您就安安心心地受着吧,旁的不用您操心。」 听到儿子儿媳都这么说了,柳芸只得按下心里那点不自在,老老实实地坐在堂屋里面吃茶嗑瓜子。 江丰年把每户人家都请了个遍,但并不是村里的每个人都来了,比如说江林海,因为中风还瘫在床上不能动,陈玉桂作为长媳,被留在家里照顾公公。还有江燕燕,她因为退亲的事情被村里人说道,没脸出门见人,如今还在家里躲羞呢。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家里其他人都到了村长家。 江思思瞅见傅七来了,不禁眼前一亮,想上前去搭讪,却被赵氏一把拖住,不由分说地拖进了灶屋里面帮忙干活。 傅七和其他人坐在堂屋里吃茶。 因为他那一身的贵气,还有出众的相貌,引来众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很好奇他的来歷。 傅七笑着说道:「我家住在汴京,跟詹大夫是旧识。」 虽然他回答得很简单,但从他的穿戴,以及言行就能看出,他的家境肯定很富裕,跟他们这些庄户人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阶层。 或许是因为他表现得挺随和的,便有几个村民动了心思,试着打探。 「你成家了吗?」 问这话的村民家里正好有个未出嫁的丫头,想着要是傅七没成亲,就能趁机撮合撮合,要是撮合成了,那他家就能跟着沾光了,别的不说,光是聘礼钱都能赚上不少。 傅七如实回答:「还未成家,但已经定亲。」 听闻他已经定亲,那几个村民很是失望,只得打消心里的念头,不再提这事儿。 倒是江微微,在听到傅七已经定亲的时候,有点小意外,以前完全没听他说起过这事儿。 又有村民好奇地问道:「你这手上的佛珠看着挺贵重的,是个宝贝吧?」 傅七淡淡笑道:「这是我娘留下的遗物,她生前信佛,这佛珠跟了她大半辈子,她临终前把这佛珠留给了我,也算是给了我一个念想。」 众人听了,都唏嘘不已。 因为今天来吃饭的村民很多,村长家里空间有限,就算把院子里都摆满桌子,也不够全村人坐的,最后只留下男人们在村长家里吃饭,媳妇和丫头们则端着饭菜回家去吃了。 江思思原本不想走,她还想找机会接近傅七,可赵氏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后,就拖着江思思走了。 第387章:真香! 赵氏并不知道江思思的心思,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趁热把饭菜给吃了! 她都已经好久没吃过猪肉了,今天难得尝到荤腥,必须得快点吃进肚里才行! 此时在村长家里。 一道道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村长招唿大家赶紧吃饭。 堂屋和院子里坐的都是大老爷儿们,女眷们不好跟着他们一起吃,村长媳妇原本是想在灶屋里面摆一桌的,但是顾及到江微微和柳芸的身份,不好让她们在灶屋里用饭,便把饭菜摆在了厢房里面。 这一桌是专门给女眷们准备的,没有酒,但是饭菜管够! 壮壮因为年纪小,需要娘亲照顾,也跟着坐在了这一桌。 江微微特意往他碗里夹了好几块猪肉。 壮壮心里还惦记着刚才那两头惨死的猪猪,别扭地表示不愿吃猪肉。 尤四娘道:「微微,你别管这孩子,你吃你自己的,他等下饿了自己就会吃的。」 知子莫若母,壮壮没有撑多久,就饿得不行了。 不怪他嘴馋,实在是大家吃得太香了,把他肚里的馋虫全给勾出来了。 壮壮在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猪猪,我对不起你们! 然后他就含着眼泪,怀着无比悲壮的心情,悄悄往嘴里塞了一块猪肉。 然后他一边哭一边把碗里的猪肉都吃完了。 江微微问:「猪肉香不香?」 壮壮使劲哭:「真香!」 「还吃不吃?」 「吃!」 桌上的女眷们见到了,都忍不住闹笑出声。 一顿杀猪菜,把大伙儿都吃得肚皮熘圆。 就连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傅七,也觉得这乡下的杀猪菜味道确实不错,颇有几分野趣。 今天村长还特意拿出两大坛酒,由于人多,每个人都只能分到一碗。 可村民们拿到酒后,全都挨个来找顾斐敬酒。 顾斐无奈,只得来一个喝一杯,喝到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直接就给喝趴下了。 等江微微吃完饭出来,就发现自家男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赵诚和赵武一左一右扶起顾斐,将他扶回到了健康堂。 顾斐躺在床上,江微微帮他换掉身上满是酒气的衣服,谁知才刚帮他解开腰带,就被他抓住手腕,然后用力一拉,将她给拉进怀里。 顾斐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呢喃:「媳妇别动,让我抱会儿。」 江微微抬头看他,见他双目清明,一点都不像醉酒的样子,顿时就明白过来。 「你是在装醉?」 顾斐莞尔:「也不算完全装醉,确实有点醉了,不过我酒量好,寻常的酒是放不倒我的。」 江微微拍了下他的胸膛:「既然没醉,就起来把衣服换下来,满身的酒气,回头弄得床上也都是酒气,晚上还怎么睡觉?」 她本人是不喝酒的,且还有轻微的洁癖,无法忍受在充满酒气的被窝里睡觉。 顾斐抱着她不撒手,鼻子里甚至还发出轻轻的哼唧声,像是在撒娇。 「宝宝,先让我抱会儿,衣服等下再换。」 江微微难得见到他这样,觉得挺新奇的,心想他果然是有点醉了。平时这男人都是沉稳内敛的样子,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估计没人能想到他居然会跟媳妇撒娇。 她撑在顾斐的胸前,小心往上挪了挪。 顾斐一下子就将她抱得更紧了,像是抱着个大宝贝似的,不让她离开。 「乖乖,别动~」 江微微伸出手指,挠了下他的下巴,故意逗弄他:「你刚才叫我宝宝,现在又叫我乖乖,我在你心里到底是宝宝呢?还是乖乖呢?」 顾斐想要去咬她那根作怪的手指,可惜被她给躲开了。 他有点不高兴了,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凑上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哑声回答:「你既是我的宝宝,也是我的乖乖。」 江微微觉得他现在这样子挺好玩的,不禁玩心大起,继续逗他:「那要是宝宝跟乖乖都掉进河里了,你要先救谁?」 顾斐皱眉,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来。 江微微问:「看你这样子,难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顾斐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很难。」 江微微忍不住笑出声来,抱住他的脑袋,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亲。 「小哥哥,你也太可爱了吧!」 顾斐被亲了之后,立刻就忘记了刚才那个问题带来的困扰,一下子又变得高兴起来。 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媳妇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江微微试探性地问了句:「小哥哥?」 顾斐更高兴了:「再叫我一遍。」 见他喜欢这个称唿,于是江微微凑上去,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这三个字。 「小哥哥,小哥哥……」 男人的身体本就因为酒精而变得非常兴奋,此时再加上美人在怀,还有那一声又一声的娇媚喊声,直接就让顾斐失控了。 他甚至都顾不上现在是白天,直接一个翻身,就将媳妇压在身下,用力地吻了下去。 江微微起初还在推拒,现在毕竟是大白天的,楼下还有很多人,要是见到他们两口子一直待在屋里不出门,肯定会怀疑他们在屋里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回头还不得笑话死他们。 可吻着吻着,她就被吻得失去了神智…… 等完事的时候,她已经是香汗淋漓,筋疲力尽。 主要是腰和腿,又酸又疼,简直就跟刚爬完十八楼阶梯似的。 她瘫在床上不想动,宛若一条咸鱼。 床上一片狼藉,被褥凌乱地堆在床脚。 顾斐给她盖上被子,摸了下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再睡会儿吧。」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顾斐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他穿上衣服,去楼下打热水,给她擦洗身子,然后把床单被套都换下来清洗。 大白天的洗床单被套,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他们两口子在屋里干了啥。 健康堂里的众人都不傻,见状都是笑而不语。 柳芸甚至还悄悄提醒了他两句。 「大白天的,你们注意点儿,这里还有小孩子呢。」 顾斐一点都没有做坏事被发现的慌乱,特别镇定地应了声:「下次不会了。」 柳芸要帮他洗床单被套,被他给拒绝了。 第388章:想被收拾了吧? 柳芸知道儿子好面子,没有坚持,转身走了。 洗完床单被套,顾斐又回到楼上了。 江微微还瘫在床上,宛若一条咸鱼。 顾斐给她按摩:「还是很难受吗?都怪我拉着你一起胡闹,以后我会注意点的。」 男人的声音,透着纵慾后留下的低哑。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太没用了,诶,估计是年纪大了,这么两下子居然就受不住了。」 顾斐好气又好笑:「你比我还小四岁呢,你这要是都算年纪大了,那我岂不是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江微微抬了下眼皮:「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被娘听到了,她肯定又要念叨你,说你讲话不过脑子,咋啥话都往外说。」 「放心,我不会在她跟前说这些的。」 江微微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男人的大手在她身上揉捏着,力度适中,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她懒洋洋地说道:「村长家那杀猪菜还挺好吃的,要不咱家明年也养两头猪吧?」 顾斐说行啊。 养猪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每天准备早晚两顿猪食就行了。 不过既然要养猪的话,就得准备猪圈。 顾斐心里琢磨着,反正都是要盖房子的,不如猪圈和鸡圈、牛棚全给盖出来,一步到位,也省得以后再费事儿。 不过现在天气太冷,雪都还没化,盖房子的事儿还得等等再说。 他想得入神,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江微微已经睡着了。 顾斐帮她盖好被子,起身下楼。 秀儿凑过来问:「顾大哥,微微姐买回来的那些猪皮要怎么处理?」 江微微说要用猪皮入药,可没人知道入什么药。 顾斐想了下:「先用冰水泡着吧,回头等微微醒了再问她。」 「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江微微醒了。 她穿好衣服下楼,眉角眼梢还带着几分纵情后残留的媚色,将她本就娇艷的容颜,映衬得越发迷人。 就连见惯了各色美人的傅七,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江微微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随意地问了句:「看我做啥?」 傅七笑了下:「看你长得漂亮啊。」 这话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 旁边的顾斐听到了,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江微微直接白了傅七一眼,冷笑道:「我看你是欠抽了,想被收拾吧?」 傅七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有点过头,被训了也不敢还嘴,摸了下鼻子,悻悻地走开了。 他暗自后悔,在这里待得太舒坦了,居然得意忘形了,说话都不过过脑子。看来他回头得好好警醒一番,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否则他这个脑袋可能就真要废了。 顾斐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仍旧皱着,显得很不高兴。 江微微瞅见自家男人眉头紧锁的模样子,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主动抱住他的胳膊:「别跟那傢伙一般见识。」 顾斐收回视线,敛去眼底的不满,声音很是温和:「刚才秀儿来问我,猪皮该怎么处理?」 「先把表面的猪毛弄掉吧。」 「嗯。」 烫猪毛挺简单的,只要用烧红的铁棍在猪皮表面滚一圈,就能把猪毛都给烫没了,但这个办法有点危险,稍有不慎就会烫到自己,所以这事儿是顾斐亲自动手操作的。 不仅是猪皮要烫毛,猪脚也要烫,反正都要烫,顾斐索性一起都给烫了。 等猪皮和猪脚被清理干净了,江微微让顾斐把这些东西全端到堂屋里去。 看着一大箩筐的猪脚和猪皮,众人都有些呆愣,不明白她把这些东西弄到堂屋里来干嘛? 江微微拿出刀子,在猪皮和猪脚上面划了好些道口子,然后沖阿桃、秀儿、尤四娘说道。 「你们过来,用针线给这些猪皮和猪脚缝合伤口。」 众人都是一惊。 啥玩意儿?给猪皮和猪脚缝合伤口?这是什么骚操作?! 这下子就连詹春生都坐不住了,好奇问道:「这些猪皮和猪脚不是用来吃的吗?还需要缝什么伤口啊?」 江微微指着猪皮上面被她刚划出来的口子,道:「你们可以把这些猪皮和猪脚当成伤患,这些就是伤口,需要你们用针线缝合。阿桃已经有过缝合的经验,但秀儿和尤四娘一点经验都没有,咱们健康堂虽说不缺病患,可也不是每个病患都能被你们当成练手的对象。趁着现在有空,你们就用猪皮和猪脚练一练缝合吧,等熟练了之后,将来再用在病患身上,就不容易出岔子。」 詹春生恍然大悟。 原来她这是让大家把猪脚和猪皮当成练手对象啊! 江微微指着旁边的针线箩筐:「你们先用普通针线练手,等练好了再用缝合线和缝合针。」 秀儿阿桃尤四娘都说好。 她们都会做女红,但却从未在猪皮和猪脚上做过针线,三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心里既新奇,又紧张。 一人分了一块猪皮,坐在凳子上,努力把手中的猪皮当成布料,将针线一下下穿过去。 健康堂里闲着没事的人全都凑过来看热闹。 其中以詹春生最感兴趣。 他的医术虽然高明,但对于缝合这类手段,却很生疏。他之前见到过江微微给人缝合,那技术简直是出神入化,三两下就给缝好了,且缝出来的伤口整齐利落,非常漂亮。 说实在的,他看着挺羡慕的,很想跟着学一学。可是像这类绝活儿,一般大夫都会当成个人秘技,轻易不会外传,所以他也不好去讨教。 没曾想到,江微微居然要教这三个丫头学缝合。 这让詹春生很是羡慕。 诶,他也好想跟着一起学啊! 江微微瞅见詹春生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说道:「詹大夫,你要不要也试试看?」 詹春生很惊喜,赶忙应道:「好啊好啊!」 他都顾不上谦让,就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拿起一块猪皮,捏着针线开始缝合。 他虽是个大老爷们,但因为没有娶妻,平时衣服破了坏了,只能自己缝补,所以针线活儿他多少还是会一点的,只不过论起捏针的姿势,远不如旁边那三位姑娘来得赏心悦目罢了。 第389章:秀儿的亲事 很快他们就缝好了各自手里的猪皮。 江微微接过来一一查看,发现他们用的都是平日里做针线活儿的手法。 她指着猪皮上的缝合口,说:「缝合伤口跟做针线活儿不一样,做针线活儿讲究针脚细密工整,越牢固越好,但身上的伤口若是缝合得太过细密,会影响伤口癒合,将来还会留下疤痕,这样很不美观。」 詹春生第一个提问:「可如果缝合得太稀疏,万一伤口裂开怎么办?」 「所以说,咱们得根据伤口的大小和位置,来选择不同的缝合手段,像是身体关节处这类经常活动的部位,伤口就得缝得稍微密实些,像是脸上胸前腹部这类柔软的部位,就得选择稍微稀疏些的缝合方法。另外缝合方法也分很多种,有十字缝合法,有反覆交叉十字缝合法,还有一字缝合法,一字加密缝合法等等数十种缝合法。」 接下来,江微微将这些缝合手法都大概说了一下,并将他们缝好的伤口拆开,再当着他们的面,一一演示了一遍。 大家看得都很认真。 做完演示后,江微微让他们接着练习。 然后她就坐在旁边,捧着茶盏,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指点他们。 等何霞走进健康堂里的时候,瞅见自家闺女和阿桃尤四娘詹大夫正在埋头做针线,刚开始没觉得什么,等凑近了一看才发现,他们缝的居然是一块块的猪皮,神情顿时就变得一言难尽。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 秀儿见到娘来了,赶忙说道:「娘,你先去旁边坐着,等我把手里这块猪皮缝好了再说。」 何霞心里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老老实实坐到旁边等着。 柳芸给她倒了一盏茶,笑着跟她唠嗑。 「秀儿她娘,你是来找秀儿的吗?」 何霞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盏,满脸堆笑:「嗯,我请媒婆给秀儿找了一门亲事,特意来跟秀儿说一说,顺便请你们帮忙参考一下。」 如今闺女年纪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何霞特意请了本地最有名的媒婆,帮忙给秀儿寻个好人家。 那媒婆还真给寻摸到了一户很不错的人家,何霞觉得不错,很是心动,但又觉得这是闺女的婚姻大事,不能草率,必须得三思而行。 她自己没什么见识,拿不定主意,想找个人帮忙参谋参谋。 张吉那个男人肯定是靠不住的,何霞压根就没想过去问他的意思。 何霞本人又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娘家早就没人了,她在本地举目无亲,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江微微一家人比较靠谱,想来找他们帮忙给点意见。 何霞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秀儿手下动作一顿,抬头没好气地说道:「娘,我不是说了吗?我还不想成亲!」 何霞瞪她:「过完年,你就该十五了,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怀上你了,你一直拖着不嫁人,是想拖成个老姑娘吗?」 江微微听得满头黑线。 才十五岁啊,放在现代社会也就是个中学生,都还没成年呢,在这古代就得成亲生子了。 她放下茶盏:「婶子,你先别急,有话好好说,秀儿年纪也不小了,懂事了,她不愿成亲肯定有自己的成算。」 何霞对江微微还是很敬佩的,听她这么说,便没再说话了。 此时秀儿绷着一张小脸,看样子很不高兴。 江微微察觉到她有心事,便站起身:「秀儿,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秀儿放下手里的针线,跟着她去了后院。 院里很安静,除了她们两个之外没有别人。 江微微问:「你跟我说说,你为啥不想成亲?」 秀儿低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江微微也不催促,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良久才听到秀儿开口。 「我还放心不下我娘。」 以前她巴不得自己赶紧嫁出去,远离张吉那个人渣。 可现在她又担心自己嫁出去了,以后娘没人照顾,她娘以后还得继续跟张吉那个人渣过日子。 没有她在家里压着张吉,以张吉的性子,肯定又得故态復萌,继续踩在她娘的头上作威作福。 此时她无比羡慕那些后生,如果她是个儿子该多好啊,就算成亲也不用跟娘亲分开,可以一辈子护着她娘,不让她娘被欺负。 可偏偏她是个闺女,这世道没有闺女带着娘出嫁的先例。 江微微知道她是个孝顺的,笑着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你要不要试试看?」 秀儿忙问:「什么主意?」 「健康堂一直都挺缺人的,你可以让你娘来健康堂帮忙干活儿,每个月至少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可以拿,另外还有节礼年礼和假期,将来等你娘干不动了,可以去庄子上养老。」 江微微都想好了,反正她那座庄子闲着也是闲着,除了用来度假休息之外,还能作为员工福利,将来留给年迈的老员工们养老。 秀儿满心惊喜:「你们还能给我娘养老?」 「嗯,只要你们能在健康堂一直干到五十岁,等五十岁以后顺利退休,就能享受咱们健康堂提供的养老服务。」 江微微穿越过来时,她所在的那个时代退休年龄是七十岁,但是考虑到古代医疗条件落后,人类普遍寿命都不长,很多人都活不到七十岁,所以她特意将退休年龄缩短到了五十岁。 秀儿忙不迭地应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我们可以给你干一辈子!」 江微微道:「一辈子还长着呢,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娘赶紧甩掉张吉那个累赘。我虽然可以接纳你娘来健康堂做活,但我不会连带着把她男人也一起接纳了,尤其她男人还是个人渣。」 健康堂是医馆,不是善堂,不会什么人都往里收。 何霞是个老实能干的,可她如果不跟张吉和离,意味着她这辈子都得跟张吉绑定在一起,将来她在健康堂工作,张吉肯定也会藉机跟过来打秋风。等将来何霞老了,健康堂不仅要养着她,说不定还得再养个张吉。 这是江微微绝对无法容忍的。 第390章:骗婚 秀儿明白她的意思,赶忙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劝服我娘的。」 江微微笑了下:「既然你娘的事情解决了,那你的亲事呢?你是什么想法?」 说起自己的亲事,秀儿有点害羞,脸红红地说道:「我娘是个没主见的,我自己也没什么见识,不晓得媒婆帮忙找的人家是好是坏,到时候还得请微微姐帮忙把把关。」 「行啊,只要你们信得过我就行。」 秀儿满心感激:「微微姐帮了我这么多,顾大哥之前还救了我,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娘之外最信任的人了。」 「那我们回屋里去吧,听听你娘是怎么说的,要是媒婆给找的那户人家真的很好,你也别错过,先定下来再说。」 反正只是定亲,成亲可以再等两年,等秀儿年纪更大些,再成亲生子会比较稳妥。 秀儿点头:「嗯嗯,我都听你的。」 两人回到堂屋。 柳芸还在低声安抚何霞,劝她别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霞老实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她瞅见秀儿回来了,立即眼巴巴地说道:「我知道我有点着急了,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媒婆说的那户人家是真的不错,家里有五十多亩地,在镇子上有个铺子,是个有钱的地主家。那地主家里三代单传,如今就只有一个儿子,年方十八,长得挺俊秀的,配你正合适。若是你嫁给他,下半辈子就能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多好啊!」 秀儿却道:「那人既然条件这般好,为何还要找我这么个穷酸的村姑?」 何霞顿时就不高兴了:「你咋能这么说呢?咱们家里条件是差了些,可你生得好看,又能干,还会赚钱,就连媒婆也夸你好,那地主家能看上你,说明他们眼光好啊。」 秀儿不吭声了。 何霞还想再开口,江微微却先一步说话了。 「那个地主姓什么?家住在哪里?回头我们帮忙去打听一下,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得打探清楚了再做决定。」 何霞本就存着请他们帮忙出主意的心思,听她这么一问,便原原本本地把知道的全给说了出来。 「那户人家姓周,他家儿子叫周彦昌,家里住在镇子上,开了个米粮铺子,家里那五十多亩地在长松村。」 江微微回头去看顾斐,低声问道:「你知道这户人家吗?」 顾斐说:「知道,那个周彦昌也在九曲书院念书,我曾见过他。」 一听他认识周彦昌,何霞赶忙问道:「你觉得那个后生如何?跟咱家秀儿配不配?」 顾斐如实相告:「周彦昌生得还算不错,年纪跟秀儿挺相配的,从他的吃穿用度来看,家里的条件应该也不错。」 何霞听了觉得更高兴了。 紧接着顾斐又话锋一转:「但我总觉得周彦昌那个人作风不太好。」 何霞一愣:「作风怎么了?」 顾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古怪:「比起女人,他似乎更喜欢男子。」 众人:「……」 何霞还有些不敢置信,磕磕巴巴地问道:「不、不会吧?他要是不喜欢女人,为啥还要让媒婆给他找媳妇?」 江微微道:「因为想找个女人给他生孩子啊。」 她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什么奇葩没见过。 以前她在医院工作时,有个女人在生完孩子后精神崩溃,闹着要从医院楼顶跳下去,原因就是她发现老公是个同性恋,娶她只是为了生孩子延续香火。 这就是俗称的骗婚。 何霞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骚操作,登时就呆住了。 秀儿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阿桃直接就怒了:「哪有这样的?他喜欢男的女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别人管不着他,可他凭啥还要来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幸好顾大哥知道实情,要是咱们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个好人家,乐颠颠地把秀儿嫁过去,岂不是亲手把秀儿往火坑里推?!」 何霞慌了手脚:「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我听那媒婆夸得天花乱坠,真以为是个良人,我想着秀儿嫁过去就能过上好日子,以后再也不用跟着我吃苦受累,我、我……」 她越说越急,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秀儿拉住她的手:「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有自知之明,以咱们家的情况,那些好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你以后再见到这种看起来条件很好的人家来说亲,千万别答应,免得被坑了。」 何霞却道:「那些好人家咋就看不上你了?你多好一个姑娘啊!」 秀儿苦笑:「好人家娶媳妇,看得不只是我这个人,还得看我家里的情况,尤其是我那个后爹,别人只要在村里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有个好吃懒做还想占继女便宜的人渣后爹,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想要给自己找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亲家公。至于那些明知我家有个人渣后爹,还愿意冒着被赖上的风险来提亲的富裕人家,你觉得他们的目的会单纯吗?」 何霞一噎。 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她只觉得自家闺女怎么看都是个好的,什么样的好人家都能配得上,却忘了家里还有个名声坏透了的人渣后爹。 这么长时间来,她一直都在委曲求全,不愿跟张吉和离,为的就是保全颜面,免得影响闺女谈婚论嫁。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这段时间来,她请媒婆帮忙张罗婚事,相看了不少人家。 其中大部分都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破落户,一条裤子都得轮流穿的那种,她实在是不忍心让自家闺女嫁到那种人家去吃苦受累。周家是其中条件最好的,她满以为是个好人家,结果却被告知周彦昌是个断袖。 这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何霞抽抽搭搭地说道:「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错,当初要不是我一时煳涂跟了张吉,也不会害得你连个好人家都寻不到。」 秀儿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道:「娘,你别哭了,这事不怨你,要怨就怨张吉不是个好东西,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第391章:和离 何霞愁容满面:「那你以后咋办?你总得成亲的,咱们上哪去给你找个好人家?」 「这事以后再说吧,我先送你回去。」 秀儿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劝何霞跟张吉和离,这毕竟是他们的家务事,最好是私下里解决。 何霞抹了把眼泪:「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江微微道:「这里也没什么事要忙的了,让秀儿送你回去吧,今晚就不用过来了,反正都要过年了,你们家里也得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肯定还有得忙活。」 秀儿道了声谢,然后扶着何霞走了。 因为秀儿在健康堂干活,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家里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再加上何霞又是个勤快的,如今家里被捯饬得井井有条,远比之前要温馨舒服多了。 秀儿看到桌上还放着茶盏,想必是刚才媒婆喝完留下的。 何霞端起茶盏,打算拿去后院清洗,却被秀儿给叫住。 「娘,你先别忙活,我有话跟你说。」 何霞应了声:「你说,我听着呢。」 秀儿拉着她坐下:「娘,你真打算跟那个人渣过一辈子吗?」 何霞一听是这事儿,便闭上嘴不吭声了。 秀儿知道她娘是个什么性子,继续说道:「我不介意你再嫁,只要你能过得好,我肯定第一个支持你,可张吉真不是个良人。他好吃懒做也就算了,还好色,欺软怕硬,总是动手打你,你如果非要跟他过下去,以后咱们都得被他给连累了。」 何霞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可家里总得有个男人才像话。」 秀儿耐心劝导:「那也得看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是一个像顾大哥那样的好男人,那自然是很好的,可张吉不是个好男人啊!咱们跟着他一起过,日子不会变得更好,只会变得更差。」 何霞还在犹豫不决:「要是没有了张吉,以后家里就只有咱们两个女人,别人看咱们好欺负,会不会占咱们的便宜啊?」 「有我在,没人能占咱们的便宜。」 「可你迟早要嫁人的。」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微微姐说好了,等你跟张吉和离之后,你就去健康堂干活,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可以拿。只要你能一直干到五十岁,就能顺利退休,微微姐说了,从健康堂退休的员工可以到庄子上去养老,不必担心老了以后没人照料。」 何霞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不由得喜出望外:「真的?」 秀儿语气肯定:「这是微微姐亲口跟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何霞心动了。 虽说她年纪不大,但因为这么多年的操劳,又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身体亏损得厉害,以后是肯定没办法再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这辈子都只有秀儿这么一个闺女。 她之所以坚持不肯跟张吉和离,一方面是碍于颜面,怕影响到闺女说亲,另外一方面就是怕自己将来老了身边没个伴儿,病了死了也没人管。 既然现在闺女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养老的去处,她要是再跟张吉纠缠下去,非但不会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影响到闺女的亲事。 至于感情? 从张吉那个人渣对秀儿动手动脚的那一刻起,何霞对他就只有厌恶和憎恨,再也没有半点夫妻情分可言! 何霞很快下定决心:「行,我听你的,跟张吉和离!」 秀儿心中一喜,高兴地抱住了她。 为免夜长梦多,秀儿立刻就跑去健康堂,将这件事情告诉江微微。 江微微让顾斐去请村长,然后大家一起去了秀儿的家里。 秀儿拉开柴房的门,让张吉出来。 张吉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磋磨,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头髮乱糟糟的,身上衣服也是脏兮兮的,靠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酸臭味。 江丰年差点没认出他来:「你真是张吉?」 张吉瞅见村长来了,立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嗷嗷地哭了起来。 「村长,你可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被秀儿那个臭丫头给折磨死了!你是不知道啊,她趁着我身上有伤,故意打我骂我,还把我关在柴房里,不给我吃不给我喝,各种虐待我,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都是被她给折磨出来的!我怎么都是她的爹,她居然这样虐待我,这是大不孝啊!村长,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狠狠教训这个臭丫头!」 江丰年被他身上那臭味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赶紧将他往外推:「你先起来,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你不给我主持公道,我就不起来。」 江丰年被他这近乎无赖的行为给气笑了:「我看你是皮痒了,又想挨揍了是不是?!」 之前村长罚他吊在树上的惨痛经歷,让他记忆尤深,他生怕又要挨罚,赶忙松开村长的大腿,起身后退,视线扫过旁边的秀儿和何霞,目光立即变得怨毒起来。 见他看过来,秀儿没好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若换成是以前,张吉肯定要出手教训她,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导致张吉现在一看到秀儿瞪眼,就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生怕她又想出什么恶毒的法子来磋磨他。 见他怂了,秀儿冷哼一声,心里越发鄙夷这个欺软怕硬的男人。 江丰年轻咳一声,问:「张吉,我听说你跟何霞准备和离?」 张吉一听这话就立即嚷嚷开来:「没有的事,何霞是我媳妇,我不可能跟她和离的!」 「可秀儿刚才跟我说,你们两个要和离。」 「那丫头胡说八道,您别搭理她!」 张吉虽然恨毒了秀儿和何霞,但他也知道,以他现在这条件,再想娶个媳妇是不可能的。要是跟何霞和离了,将来他就得一直打光棍,连个给自己煮饭洗衣服的人都没得。 江丰年看向何霞,问她的意思。 何霞却又看向身边的闺女。 秀儿站出来,代表她娘开口说话。 第392章:耍无赖 「村长,张吉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这人心思不正,好吃懒做也就算了,总爱动手打媳妇,甚至还对我动手动脚,像他这样枉顾人伦的畜生,我们是不可能再跟他一起生活下去的。我娘也已经想好了,要跟张吉和离,以后我娘就跟着我一起过日子,将来我们跟张吉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张吉气急败坏:「我是你爹,你居然敢这么骂我,你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秀儿冷笑:「就算真有天打雷噼,也应该先噼死你这个枉顾人伦的畜生!」 「你!」 张吉气得面色涨红,扬起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秀儿直接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兇狠:「你敢打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胳膊?!」 张吉现在瘦得皮包骨头,身体虚弱得很,秀儿一用力,他就觉得手腕要被扭断了,疼得他嗷嗷惨叫:「放手,你快放手!」 眼见他们越闹越不像话,江丰年忍不住出声:「行了,都少说两句,秀儿,你放开他。」 秀儿松开手,然后用力将张吉往外一推,嫌恶道:「滚远点,看到你就噁心。」 张吉被推得一个趔趄,本就瘸了一条腿的他,很难保持平衡,直接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尾巴骨撞到地面,疼得他呲牙咧嘴,脸都白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村长,您看看这丫头,完全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对我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江丰年其实也很嫌弃张吉,明明是个男人,却连一点男人该有的担当都没有,甚至连继女都想欺辱,简直是禽兽不如。 面对张吉的告状,江丰年凉凉地反问了一句:「既然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不愿意跟何霞和离?只要和离了,你就再也不用看到她了。」 张吉一噎。 他是讨厌秀儿,可他也不想白白放过秀儿。 那对母女想摆脱他去过好日子?做梦吧! 张吉梗着脖子说道:「我不会跟何霞和离的!何霞既然已经嫁给我,就永远都是我的媳妇,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何霞听了这话,非但没觉得感动,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噁心。 这男人就如同跗骨之蛆,哪怕他自己已经烂掉了,仍旧不愿放她们母女自由,非要拖着她们一起在烂泥潭中挣扎。 江丰年再度看向何霞,问:「说说看,你是什么想法?」 何霞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的闺女。 江丰年却道:「我问的是你,你别看其他人。」 秀儿握了握何霞的手,给她加油鼓劲:「别怕,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闺女的支持,给了何霞莫大的力量,她鼓足勇气开口道。 「我要跟张吉和离!」 张吉张嘴就骂:「你个臭婆娘,当初是你跪在地上求老子娶了你,老子要不是看你可怜,才懒得管你的死活。这么多年来,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们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蹬掉老子去过好日子,我呸!就你这么个没人要的破鞋,老子能娶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好意思闹着跟我和离?你以为没了我,你还能找到别的男人吗?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老成啥样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谁还会愿意要你?还有你养的那个臭丫头,不过就是个赔钱货,送给别人都没人要,也就只有你把她当个宝贝似的护着,我要睡她,还不是看在她年纪小,还能给我生个儿子的份上?你生不出来就算了,凭啥还不让那丫头给我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微微一脚踹中了膝盖! 她踹的部位,正好是张吉瘸了的那条腿。 张吉直接就被踹的膝盖一弯,重重跪在地上! 疼得他惨叫出声。 此时众人全都看向江微微,诧异于她怎么会突然出手。 江微微揉了下耳朵:「抱歉,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噁心了,再听他说下去,我怕自己晚上吃不下饭。」 张吉疼得厉害,他很想骂人,可当他看到江微微身后站着的顾斐时,立刻就是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吭声了。 他这条腿就是被顾斐给打断的,现在要问他最怕的人是谁,肯定就是顾斐。 何霞被骂得眼眶通红,但还是忍住没哭。 她吸了下鼻子:「村长,您都听到他说的话了吧?他就是个畜生,欺负我也就算了,连我闺女都不放过,我要是再跟他生活下去,我闺女以后肯定还会被欺负。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啥指望了,可我闺女还年轻,我不能让她被那个畜生给拖累了。我必须要跟张吉和离,我要带着闺女分出去单过,家里的东西我可以一样不要,我只要我的闺女!」 秀儿却道:「凭什么不要?这家里好些东西都是我赚钱买回来的,只要是我买的,我都要带走,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个畜生!」 此时江丰年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他对张吉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太不争气了,连自己的继女都不放过,这得多么禽兽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啊?」 张吉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挨训。 江丰年嘆了口气:「和离也好,省得你以后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张吉赶紧开口挽救:「别啊,村长,我已经知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我不想跟何霞和离!」 「我们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可结果呢?你每次都是口头上认错认得好好的,转眼就又故态復萌,你根本就是死性不改。」 张吉卖惨哀求:「村长,我都已经这副样子了,要是没了媳妇,以后我可怎么过活啊?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完下半辈子吗?」 江微微反唇相讥:「你在欺负何霞婶子和秀儿丫头的时候,咋没见你对她们有过半点不忍心呢?」 张吉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江丰年道:「事已至此,你就算后悔也晚了,和离吧。」 见到村长不帮自己,张吉索性耍起无赖。 「我就是不和离,你们能拿我怎么办吧?」 和离需要双方自愿同意,他只要咬死了不松口,谁也拿他没办法,就算是村长也不能强迫他跟何霞和离。 第393章:我肯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江微微一看到张吉那副无耻的模样,就忍不住手痒痒,想揍他一顿。 这男人咋这么贱呢?! 江丰年也是无语,觉得张吉简直是油盐不进,讨嫌得很,可和离必须得双方自愿,张吉不愿意,江丰年总不能逼着他跟何霞和离吧? 这要是传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这个村长太过分,非得拆散人家两口子。 何霞含着眼泪质问:「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我都伺候你这么多年了,你咋一点情分都不认呢?!」 张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就是念及咱们多年的夫妻情分,才捨不得跟你和离啊。」 「你!」 何霞直接就被气哭了。 「娘,别哭,」秀儿帮她擦掉眼泪,「你别难过,还有我呢,这事交给我。」 张吉听到这话,笑得越发得意,完全没把秀儿这么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甚至还贱兮兮地沖她说道。 「你看看你,之前还被人给掳走了,就算你侥倖被救回来了,名声也已经坏了,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了。你不如就乖乖留在家里伺候我,要是你能把我伺候好了,再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你就算是有了依靠,没必要再每日出门去给人干苦力赚钱,你说是吧?」 秀儿怒极反笑:「行啊,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说完她就沖村长说道。 「今天劳烦您跑这一趟了,和离的事情等以后再说,我先送您回去吧。」 江丰年有点担心她会冲动,劝慰道:「有事好好说,你千万别乱来,要是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回头不只是你,你娘也得被牵累,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你娘想想。」 秀儿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见她心里有数,江丰年这才放下心来:「不用你送,你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娘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以后有事再来找我,能帮到你们的地方,我都会尽力帮忙的。」 秀儿真心实意地感激道:「谢谢村长。」 江丰年走后,江微微原本还想留下来帮帮秀儿,好好修理一下张吉,可秀儿却表示不用,她自己能处理好。 江微微看出秀儿有自己的盘算,便没再多说什么。 等外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秀儿、何霞、以及张吉。 张吉刚才听到秀儿说要好好伺候他,他信以为真,此时心里正美着呢。 他沖何霞说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你男人做饭?!」 何霞看了秀儿一眼,见秀儿点点头,这才忧心忡忡地去了灶屋。 后院里只剩下秀儿和张吉。 如今秀儿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她现在吃得好穿得暖,模样出落得亭亭玉立,看得张吉心痒难耐。他甚至都忘了这段日子被秀儿磋磨的惨痛经歷,主动凑过去,笑得很是猥琐。 「啧啧,你这丫头倒是长得越来越标緻了,瞧瞧你这小脸蛋,白白嫩嫩的,真是可人儿,来来,赶紧让老子摸一摸。」 说着,他就伸手去摸秀儿的脸蛋。 秀儿直接一脚踹过去,踹得正好是他的膝盖,也就是江微微刚才踹过的位置。 她这一脚踹得毫不留情,直接就把张吉踹得狠狠摔倒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 「你这个死丫头,你干什么呢?我可是你爹,你居然敢打你爹?!」 张吉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秀儿直接操起放在角落里的扫帚,狠狠往他脑门上抽过去,一边抽还一边骂:「我爹早就死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爹,你也不配做我的爹!你不是说要让我好好伺候你吗?好啊,我现在就好好地伺候你,我保证伺候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张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住脑袋哇哇惨叫。 正在灶屋里忙活的何霞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跑出去,瞅见闺女正抡着扫帚抽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赶忙劝道。 「秀儿,你冷静点,可别把他给打死了。」 张吉看到何霞出来了,知道她是个容易心软的女人,赶忙喊道:「何霞,你还不拉住秀儿,她可是你闺女,这世上哪有闺女动手打爹的?你快让她住手!」 秀儿却沖何霞说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他。」 何霞还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同情张吉,她就是怕秀儿下手太重,万一真把张吉打出个好歹,最后倒霉的还是秀儿。 「要不还是别打了吧?咱们还跟以前一样,把他关进柴房吧。」 张吉原本还以为何霞会帮自己,结果却听到何霞又要把他关起来,顿时就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臭婆娘,你居然还想把你男人关起来?当初要不是我收留你们母女,你们两个早就饿死了,连尸体都被狗叼走吃光了!你们现在住的是我家,吃的用的穿的全是我的,就连你们两个贱人也都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们再这样对我,信不信我一纸休书把你给赶出去?!」 一听到休书二字,何霞的脸色顿时就变得煞白。 被休跟和离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如果是和离,何霞可以带着秀儿一起走,还能从家里拿走一部分属于她们的财产,名声上也能好听些。 可如果是被休的话,就意味着何霞是因为犯了错而被赶出去的,到时候她不仅不能把闺女一起带走,连家里的一针一线她都别想拿走,她的名声也会变得极其不堪。 何霞不在乎财产和名声,但她在乎闺女,她决不能让闺女留在家里,被张吉那个人渣欺负。 发现何霞怕了,张吉心里有了底气,说话越发大声:「你赶紧把秀儿那丫头给我绑起来,把她关进柴房里,让她尝尝我之前过的苦日子。只要你们让我满意了,之前你们对我做过的事情,我就能既往不咎。」 何霞是不可能把闺女绑起来的,但她又担心张吉真的会写休书,她左右为难,不知所措,只得看向闺女。 「秀儿,你说这事儿咋办才好啊?」 第394章:救命啊!杀人了! 秀儿呵呵冷笑,直接抄起放在柴禾堆旁边的砍柴刀。 「写休书得用手,我直接砍了他的两只手,他就没办法写休书了。」 说完她就抡起砍柴刀,朝着张吉的手腕砍下去! 张吉被吓得屁滚尿流,手忙脚乱地往后爬,一边爬还一边喊:「救命啊!杀人了!」 秀儿提着砍柴刀在后面追,边追边问:「你不是要写休书吗?来啊,我让你写啊!」 张吉爬得没有她跑得快,很快就被追上,眼看着砍柴刀要朝自己砍来,直接就把他给吓尿了! 是真的尿了,裤裆都湿透了。 闻到那臭烘烘的尿骚味,秀儿动作一顿,面露嫌恶:「你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嘛?还叫嚣着要写休书,现在咋又怕得裤子了?有本事你继续横啊!」 张吉现在是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他又怕秀儿手里的砍柴刀,不敢乱跑,只得哆哆嗦嗦地说道:「我错了,我不写休书了,我再也不写了。」 秀儿冷笑,就知道这男人是个欺软怕硬的,稍微一吓就立马怂了。 她沖旁边已经看呆了的何霞说道:「娘,去拿纸和笔过来!」 何霞回过神来,赶紧跑回屋里,拿出纸和笔。家里原本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这笔墨纸砚是秀儿而特意买回来的,为的是方便她在家里练习写字。 秀儿用绳子将张吉绑起来,然后拿起纸笔,写了一封和离文书,然后将和离文书放到张吉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张吉当然是不愿意的。 秀儿也不生气,直接操起砍柴刀,刀刃对准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签不签字?你今天要是不签字,我就剁了你的手,再用你断掉的手在和离书上按手印。」 感受到刀刃贴上皮肤时传来的寒意,张吉怕得要死,生怕秀儿真的会对他下毒手。 这丫头毒得很,之前就想尽办法地折磨他,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要是真豁出去了,说不定真的会把他给弄死。 张吉哭着喊道:「我签字!我签!」 秀儿这才松开他身上的绳子,但砍柴刀依旧架在他的脖子上,不曾有半分松懈。 张吉既不敢逃,也不敢反抗,只能抓起毛笔,颤颤巍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在上面按了个鲜红的手印。 秀儿捡起和离文书查看。 张吉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了吗?现在能放了我吧?」 秀儿将文书揣进怀里,手指向柴房的方向:「进去!」 张吉顿时就苦了脸:「我不是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办了吗?咋又要把我关起来啊?!」 秀儿将砍柴刀逼近他,威胁道:「我让你进去,你就进去!」 张吉怕得不行,只得拖着瘸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柴房。 秀儿锁上柴房的门,将钥匙挂到腰上,然后沖何霞说道。 「娘,我们走!」 何霞不解:「去哪里?」 「当然是去找村长,我们已经拿到和离文书,这就去找村长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何霞赶忙应道:「行!」 母女两个锁上家门,急匆匆地赶去村长家里。 江丰年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又来找自己了,颇为意外:「是不是你们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秀儿也不兜圈子,直接将和离文书递过去,请村长过目。 「村长,我们这次来是想请您帮忙做个见证。」 江丰年瞅见和离文书上的签字和手印,心里很是困惑,刚才他让张吉同意和离,张吉死活不同意,现在咋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不过和离文书都写好了,张吉也已经签字画押,这说明张吉应该是同意和离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江丰年表示不想去深究。 做人啊,有时候还是煳涂点好! 江丰年说:「这事儿我知道了,明早我就去镇上,帮你们母女两个的名字从张吉户口里迁出来。可你们家没有男丁。你们若想单独立户,只能立女户,每年的田租赋税都得出双倍,你们能接受吗?」 在南楚,但凡是家中没有男丁的人家,都被归为女户。女户家里没有男丁,无法参加徭役,也无法服兵役,所以田租赋税都得翻倍。 南楚的赋税不算特别重,但也绝对不算轻。 一般情况下,每年从地里收上来的粮食,能在交完田租赋税之后,一家人还能保证温饱,就算是非常不错的了。如若赋税再翻一倍,这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何霞还在犹豫,秀儿却已经先一步开口:「我能接受!」 对秀儿来说,她宁肯自己多辛苦些,也不愿再跟张吉那个人渣纠缠下去。 这一次,她非要跟张吉断得干干净净不可! 见到闺女态度坚决,明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何霞只得把不安咽回肚里。 江丰年应了声:「行。」 「谢谢村长。」 秀儿和何霞恭恭敬敬地道了谢。 等她们母女从村长家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似的。 尤其是秀儿,她感觉每次唿吸到的空气,都比以前的更加新鲜。 秀儿兴奋地说道:「娘,咱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收拾完了就赶紧搬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好!」 之前秀儿写和离文书的时候,特意在文书里面写明,只要是她花钱购买的东西,全都是她的嫁妆,算是她的私人财产,她要全部带走,一点儿都不剩给张吉。 秀儿和何霞回到家里,将所有东西都打包好,然后去找隔壁邻居借了个板车,用板车将行李拉到健康堂。 江微微没想到她们母女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转眼就把和离的事情给办妥了,连行李都搬出来了,很是惊喜。 何霞不好意思地说道:「咱们刚从家里搬出来,没地儿可去,只能暂时借住在你们这里。」 江微微笑着道:「没事,反正我这里空房间多,床铺也都是现成的,随时都能住人。回头等盖新房子了,再多准备几个客房,到时候大家一起住,人多更热闹。」 之前何霞每次见到江微微,江微微的态度都有些尖锐,说话总是带着刺儿,让何霞有些怕她。今天还是头一次,江微微的态度如此和善,这让何霞有些受宠若惊。 第395章:一刀两断 在阿桃和尤四娘的帮助下,何霞和秀儿将行李全部搬上楼。 何霞去收拾房间,秀儿则去还板车,顺便把家里的柴房门打开,将张吉放了出来。 张吉的裤子到现在都还是湿乎乎的,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能闻到那股子难闻的尿骚味。 秀儿捏着鼻子,满脸的嫌恶,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跟他说清楚,免得将来再扯皮。 「我和我娘已经搬出去了,和离文书也已经给村长看过了,以后我娘和你就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瓜葛。家里的东西,只要是你的,我们一样没动,你也不想着以后再来纠缠我们。我现在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我不怕你,你如果真敢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不介意再揍你一顿。这是你家的钥匙,还给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秀儿将钥匙丢到张吉面前,随即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 张吉想要去追,可他如今是个瘸子,根本跑不快,再加上秀儿之前那揍人不手软的兇悍模样,成功让他吓破了胆,不敢再在她面前胡来。 最后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等走出院门,秀儿长舒一口气。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小院,这里是她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可她对这个地方却连一点留恋都没有。 如今终于可以彻底摆脱这个鬼地方,她只觉得通体舒畅,无比自在! 秀儿回到健康堂,见到何霞正在灶屋里面帮着烧火做饭。 原本做饭是尤四娘的活儿,尤四娘没想让何霞动手的,可当她看着何霞那眼巴巴的样子,又不忍拒绝,只得接受她的帮忙。 有事情可做,何霞心里那点不自在随之消散了。 她最怕的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样一来,她在健康堂里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不想做没用的人,她得努力干活,努力表现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让江微微愿意把她留下来。 只要江微微能留下她,她就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后还能赚些钱,给闺女多置办一点嫁妆,好让闺女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存着这点心思,何霞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做好晚饭后,何霞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不由得傻了眼。 她以前听闺女说过,健康堂里的伙食很好,但她没想到居然好到这个地步,不仅有雪白的大米饭,还有油汪汪的红烧肉,熬得浓稠的大骨头汤…… 何霞从小到大都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一时间她竟有些不敢动筷子夹菜。 秀儿注意到何霞只顾着扒饭,不去夹菜,便主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何霞的碗里,说:「娘,你别不吃菜啊,这红烧肉是尤姐的拿手好菜,您快尝尝。」 尤四娘笑着道:「对啊,婶子你赶紧尝尝,看看我做得好不好吃?」 被她们这一劝,何霞才夹起肉,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肉香在口中瀰漫开来,让她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她红了眼眶,一口将肉咽下去,含煳说道:「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有些唏嘘。 壮壮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娘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那语气,甭提有多骄傲了! 大家又都笑了,你一句我一句地逗壮壮玩儿。 这顿晚饭在欢快友好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吃完饭后,何霞抢着收拾碗筷。 尤四娘和阿桃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都体贴地没有跟她抢。 秀儿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 其他人都回房去睡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又听到了那熟悉的窸窸窣窣声。 两口子同时醒来,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默契地起床穿衣服。 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来到后院。 这次灶屋的窗户仍旧是开着的。 江微微和顾斐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发现猫熊正在灶屋里找吃的,可惜什么都没找到,灶屋里面被秀儿和何霞收拾得干干净净,别说是菜叶子,连一点菜渣子都没给留下。 猫熊很是失望。 它坐在地上,捂着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两个圆耳朵往下耷拉。 江微微看见它这幅样子,忍不住有些手痒,想要摸上一把。 她让顾斐拿来两颗白菜,用白菜将猫熊勾引出来。 猫熊之前在她手上吃过好几次食物,对她的戒备心已经降到很低。 此时也一样,它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就吨吨吨地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白菜,咔擦咔擦地大口啃了起来。 江微微摸摸它的圆脑袋,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是村子,虽说是晚上,但也不能保证半夜就一定没人出门,万一被人看到你就不好了。我们得给你换个地方,等你到了新家,肯定能每天都吃上好吃的,怎么样?」 猫熊只管埋头啃白菜,没有理会她说的话。 反正它也听不懂,还是多吃点吧,填饱肚子最重要。 趁它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江微微绕到它身后,悄悄拿出一拍即晕砖,朝着它的后脑勺飞快拍下去! 猫熊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它埋头进食的时候偷袭,猝不及防之下,它都还没能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觉得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随之轰然倒地。 江微微推了它一下:「嗨?」 没有醒,睡得非常沉。 江微微松了口气,她沖顾斐说道:「行了,咱们这就用驴车把它运过去吧。」 顾斐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板砖,这块板砖有好几次出现在她手中,但每次都出现得没头没脑,根本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但江微微没有解释的意思,顾斐便没有多问。 他们两个人费力地将猫熊抬上驴车,然后驾着驴车直奔庄子而去。 这座庄子原本是徐锦河名下的产业,名叫锦绣山庄,它靠近镇子,地理位置非常好,周围山清水秀,庄子后面还有一大片的竹林。徐锦河这人喜好风雅,尤其是对竹子情有独钟,当初他之所以看中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有一大片竹林。后来他特意派专人打理这片竹林,又加种了不少名贵品种,还时不时在这里办个诗会酒会之类的聚会,因此这片竹林在本地读书人心中颇有名气。 如今这些竹子全都便宜了猫熊。 第396章:会打仗吗 江微微和顾斐费力地将猫熊抬下车,放到竹林里,然后又趁着天色微亮,驾着马车回家去了。 等回到家里,两人都累出一身的汗。 大半夜的不好烧水,两人只得简单地擦了下身子,换上衣服,便上床睡了。 次日是个难得的大好天气,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柳芸让大家将屋里的被褥床单枕头全都搬出来,挂在院子里晾晒。 中午的时候,村长江丰年带着新办好的户籍文书来找秀儿和何霞。 「这是你们的户籍文书,户主是何霞,以后你们母女就是单独一户。今年已经到年底了,所以今年的税不用你们交,从明年开始,你们就得跟村里其他人一样,每年秋收后统一上缴赋税,记住了吗?」 何霞忙不迭地点头:「我们记住了。」 江丰年又道:「我知道你们暂时住在健康堂里,如果以后你们想要搬出来单住,可以来跟我说,村里还有几座空屋子,能租借给你们,你们若想盖房子也可以,总之你们母女商量着来吧。」 何霞跟秀儿再三表示感谢。 大家都围过来,向何霞和秀儿恭喜道贺。 何霞和秀儿两人都很开心。 这是她们以前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终于美梦成真了,她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有种想哭的冲动。 江微微赶紧说道:「别哭啊,大好的日子就得笑!」 秀儿擦了下眼角,笑得一脸灿烂:「对,我们都得笑!」 顾斐见到村长还没走,主动询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丰年笑呵呵地说道:「吩咐不敢当,就是想跟你透个气,今早我去县衙办事的时候,顺带跟衙役打听了下,说是新的县太爷明年年初的时候会来九曲县任职,员外乡绅们已经在商量给新县太爷接风洗尘的事情,到时候本地一些有名望的人、包括各个村子的村长、里正、亭正都会去参加,像你们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应该也会去。」 顾斐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谢谢叔公提醒,到时候我跟您一起去。」 江丰年笑得更开心了:「好,等具体时间定好了,我会来通知你的。」 「嗯,有劳叔公了。」 「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您。」 顾斐将人送走后,跟江微微说了下给新县太爷接风洗尘的事情。 江微微扭头就把傅七叫了过来,问:「你知道咱们九曲县的新县太爷是谁吗?」 傅七一边转动佛珠,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咋知道啊?我跟你们一起住在乡下,距离汴京十万八千里,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 江微微说:「可你毕竟是从汴京来的,又是天子近臣,知道的总该比我们多吧?」 傅七不答反问:「你咋知道我是天子近臣?」 江微微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我猜的。」 傅七:「……」 就算是想要找个理由忽悠他,也不至于找这么一个敷衍的理由吧?!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江微微还在催促:「你肯定知道一些内情的,跟我们说说呗,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傅七哼了声:「最近西沙不太安分,天子打算给他们吃点苦头,秋阳府正好靠近西沙。尤其是九曲县,从这里出发,只要一天的时间,就能翻越凉山关,进入西沙的境界,如果真要跟西沙打仗,九曲县是军队的必经之地。」 江微微听了这话,立即来了兴致,继续追问:「然后呢?」 「既然是必经之地,就说明这个地方对朝廷而言非常重要,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天子肯定会派遣心腹来担任九曲县的县令。」 江微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他:「你也算是天子的心腹之一,天子该不会派你来当新县令吧?」 傅七摇头:「应该不会,就算天子想让我留在九曲县,我爹也不会同意的,我迟早都会回汴京,新县令肯定另有其人。」 江微微想了下,问出最关心的事情。 「要是真的打仗,咱们九曲县肯定会被波及吧?」 傅七颔首:「嗯,九曲县距离凉山关很近,凉山关又是南楚和西沙的唯一屏障,两国真要打起来了,九曲县肯定会被殃及池鱼。若是将士损耗大的话,还得从当地紧急徵兵,到那时候,九曲县内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丁,甭管是不是有功名在身,也不管是不是家中独子,总之全都得上战场。」 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一眼顾斐。 顾斐平静说道:「真要到了战事吃紧的时刻,我愿意披甲上阵。」 江微微听了却是心里一紧。 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伤到哪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打仗! 等到了夜里,江微微脑中仍旧想着白天的事情,心里不安,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斐抱住她:「怎么了?有心事?」 江微微靠在他怀里:「真的会打仗吗?」 「不一定。」 江微微抬头看他:「为什么?」 「因为还有个徐一知啊,如今徐一知作为文官之首,手握实权,他又是个实打实的保守派,以他的性子,他肯定不愿意为了一点小摩擦就跟西沙大动干戈。打仗不是小事,只要徐一知不点头,这场战就很难打起来。」 江微微说:「我要是天子的话,肯定会觉得憋屈。」 顾斐问:「为何?」 「你想想看啊,天子想要大展拳脚,将那些不听话的敌人全给打趴下,可手底下的臣子却要拖后腿,死活都不肯让他去一展抱负,你说他能不憋屈吗?」 顾斐应了声:「嗯,确实挺憋屈的。」 两口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今晚猫熊没有再来他们家偷吃的,想必它是在竹林里过上了每天都能吃饱喝足的幸福小日子,已经把他们灶屋里的那些白菜萝蔔全给忘到了脑后。 为了确保猫熊过得好,翌日早上,江微微和顾斐特意驾车去了一趟庄子,在竹林里看到了正趴在窝里睡觉的猫熊。 那个窝是它用竹子堆出来的,上面铺着厚厚的竹叶,四周还有石头围着,不仅能睡觉,还能遮风挡雨。 它察觉到有人靠近,立即睁开眼睛。 第397章:做生意 猫熊见到是江微微和顾斐来了,觉得是熟人,没啥危险,又闭上眼睛,继续打瞌睡,懒得理直气壮。 江微微走过去摸了下它的圆脑袋,又在竹林转了转。 前晚上来的时候天色太暗,看的不是很清楚,如今大白天的,江微微发现这片竹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大,再往前走一段路,能看到一个八角亭,八角亭旁边有一条小溪。 这里景色确实挺美的,夏天应该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随后江微微和顾斐又去庄子里看了下。 庄子里面很大,除了观赏用的亭台楼阁外,还有很多闲置的空房间。 原本这地方是有下人专门打理的,但因为都被发卖了,如今这座庄子空无一人。院子里堆满厚厚的积雪,无人清扫,看起来很是冷清。 江微微说:「得请几个人来这里帮忙看守庄子。」 顾斐应了一声:「嗯。」 他之所以不要徐家的那些下人,是因为他不确定那些下人有没有跟着徐锦河做过坏事,万一其中夹杂着品行有问题的下人,就不好办了。 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顾斐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人中有内鬼。 他要用人,必须是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江微微跟他观点一致。 两人走出庄子,江微微回头看了眼大门上方悬挂的牌匾,上面写着锦绣山庄四个字。 她说:「锦绣山庄太俗了,回头咱们给这地儿换个名字吧?」 顾斐问:「你想取什么名?」 江微微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满意的名字,便道:「还是你来取名吧。」 顾斐看了一眼周围的皑皑白雪,思量片刻说道:「叫嵌雪山庄吧。」 江微微夸赞道:「这名字好听,就叫这个吧!回头咱们去定做个新牌匾,挂到庄子的院门上,以后这地儿就叫嵌雪山庄了!」 两口子离开庄子,又驾着驴车去了镇上。 他们打算去新买的三个铺子看看。 这三个铺子分别是徐记米粮商行,徐记书铺,徐记茶楼。 因为徐锦河死了,他的产业全部充公,三家铺子里面的东西也都被全部查抄,如今卖给江微微和顾斐的,就只有三间空荡荡的铺子而已。 江微微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她问顾斐对这三个铺子有什么想法? 顾斐想了下:「米粮商行可以继续开下去,反正咱们手里土地多,等明年地里的粮食收上来了,光靠咱们家里那几张嘴是肯定吃不完的,到时候咱们可以把粮食拉到镇上铺子里售卖。」 江微微颔首:「这个想法挺好的,留一个铺子卖粮食,还有两个铺子呢?」 「书铺就算了,书籍成本高,买的人又少,回本周期太长了。咱们不如直接开个杂货铺,什么东西都能卖,平时要是在村里看到有什么好东西,也能收了放到杂货铺里卖。」 「嗯,那就再开个杂货铺,最后那个铺子呢?」 「最后那个铺子原本是茶楼,有三层楼,里面还挺大的,咱们可以把那地方改成客栈,上面两层楼做客房,底下一层楼依旧做茶楼,可以给客人喝茶吃饭歇脚。」 江微微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索性把这些事情全都推给他。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做生意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反正家里的银钱都在你手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斐莞尔:「嗯,我会努力赚钱,不让娘子失望的。」 等商量完了铺子的事情,他们又去了牙行。 健康堂很缺人,庄子和铺子也缺人,江微微和顾斐想去牙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手。 张牙婆见到他们两口子穿戴得体,又容貌出色,态度便格外热情。 「二位想要买什么样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我这里都有!」 江微微说:「我们不想买人,我们想请几个帮工,男女都可以,要老实本分的那种,若能识文断字就更好了。」 一听到他们不想买人,张牙婆的热情指数就嗖嗖往下跌,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好几分。 张牙婆慢悠悠地说道:「我们这里是牙行,是专门买人卖人的,你们若是只想找几个人帮忙干点活儿的话,就去集市上看看吧。那里有很多愿意帮忙干粗活的挑夫,那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老实,肯定符合你们的要求。」 听到这话,江微微非但不恼,反倒道了声谢:「多谢提醒。」 随后她就拉着顾斐往外走。 张牙婆傻眼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对方居然还真信了。 其实牙行也是可以给人介绍帮工的,但利润微薄,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费半天劲儿也未必能把生意做成,所以张牙婆不乐意接待这种客人。 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张牙婆赶忙上前叫住他们:「等等啊,集市上那些挑夫只能干力气活,识文断字是不可能的,我这里有人识字,他们都是被官府发卖出来的,你们要不要看看?」 江微微回头看那牙婆,再次重申:「我们不想买人,只想请帮工。」 张牙婆还以为她是不捨得多花钱,苦口婆心地劝道:「其实买人也花不了几个钱的,像是年轻小丫鬟,一般也就是三四两银子,壮劳力稍微贵点,要五两银子。你们把人买回去,好好调教,可比请几个人在家里帮忙干活省心多了。再说了,外面那些帮工也都不是好对付的,你根本就不晓得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是个包藏祸心的呢?你要是有他们的卖身契,还能拿捏住他们,可如果没有卖身契,他们想走就能走,将来就算是带着你们家的钱财跑了,你们也找不到他们。小娘子,我瞅着你们也不像是那种特别缺钱的人家,既然手里有钱,还是买人更稳当。你也不用担心我会骗你,我这里是官牙,卖出去的人都是来歷清楚明了的,绝对不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卖给你们。」 江微微却仍是摇头:「跟钱没关系,我不喜欢买人卖人,你若是有合适的帮工介绍给我们,那就跟我们说说。要是没有的话,那就算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第398章:招工 张牙婆搞不明白这位小娘子为什么不愿意买人,但出钱的是老大,对方既然态度坚决,张牙婆也不好强求,只得做出让步。 「那你们等会儿,我去拿个本子过来。」 不一会儿张牙婆就拿出个小本子,她问:「你们认字吧?」 江微微点点头:「嗯。」 「认字就好,这个本子里登记的,都是本地一些常给人做帮工的人家。你们自己慢慢看吧,有看中的人家就跟我说,我去把他们找来。」 「嗯。」 张牙婆将本子递给他们后,也没走开,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江微微翻开本子,跟顾斐一起看。 这本子里面的信息还挺详细的,除了人名和年龄性别之外,还有住址,以及一些个人特长。 在来之前,江微微和顾斐就已经商量好了。 健康堂需要找两个能干体力活儿的伙计,要机灵点的,要是能认字的话,就更好了。 庄子也得找人帮忙看着,那人别的没啥需要,只要老实本分就行了。 另外还有镇子上的三个铺子,每个铺子至少要两个伙计,一个掌柜,掌柜必须得识文断字,还得会用算盘。 这个本子并不厚,统共也就十几页,江微微很快就翻完了。 张牙婆凑过来问:「有看中的人吗?」 江微微摇头:「你们这大多是些给人洗衣服做饭的丫鬟媳妇,我暂时不需要这类人,我们主要是想要年轻力壮的伙计,最好是能认字的。」 张牙婆咂舌:「会认字的年轻后生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江微微明白这个理儿,没有强求,直接站起身:「麻烦你了,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张牙婆不死心地劝道:「我这里有几个刚从官府发卖出来的下人,他们之中有人识字,要不我把他们带出来给你们看看?」 江微微仍是摇头:「不了,多谢你的好意,我们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会再来你这里看看的。」 张牙婆无奈,只得将他们送出门,嘴里还不忘念叨:「直接把人买回去多省事儿啊,你们咋就这么死心眼呢?你们去外面转转就知道了,整个九曲县就属我这里的货色质量最好,迟早你们还得再回来找我。」 江微微听她用卖货的口气去卖人,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 等走远了,她才放慢脚步。 顾斐察觉到她心情不大好,主动问道:「怎么了?」 江微微摇头:「没什么,咱们去集市看看吧。」 她对买卖人口这件事情极其反感,即便是身处如今这个买卖人口合法的时代,她仍旧不愿接受将人当成货物来买卖的行为。 当然,她人微言轻,无法撼动这个时代。 但俗话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改变不了这个封建时代,只能坚守自己的信念,不去随波逐流。 江微微没有把将这些说给顾斐听,毕竟顾斐是个古人,若是他知道她的那些思想,估计会觉得她是脑子有坑吧。 相隔数千年的代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由于今天不是逢集的日子,所以集市上格外冷清,除了几个卖菜的小贩之外,几乎看不到人。 江微微和顾斐找了一圈下来,没能找到挑夫。 两人合计了下,决定去找宋浩帮忙。 宋浩是本地的地头蛇,他肯定清楚镇上那些挑夫住哪里? 等江微微和顾斐找到宋浩的时候,宋浩正在家里吃饭。 宋浩把两个人让进屋里,宋大娘赶紧给他们拿来碗筷,招唿他们一起吃。 江微微和顾斐没想到正好赶上了对方的饭点,有点尴尬,但还是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了点。 吃完饭后,江微微和顾斐说明来意。 宋浩爽快地应下:「那些个挑夫我都很熟悉,有时候我和兄弟们没活儿干,也会去集市蹲着,看看有谁家里需要帮工,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能赚个二三十文钱。」 江微微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问:「之前我见你们帮人运货去府城,还以为你们在镖局做事呢?」 宋浩挠了下头,憨笑道:「没有,我跟镖局里的管事有点交情,他们那里要是缺人的话,我们会去帮忙,工钱还挺丰厚的,可惜这种好事不是天天有的,得看运气。」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固定的地方做活儿?」 「对啊,我这人容易冲动,以前给人做过伙计和学徒,但都干不长久。后来我嫌烦了,干脆就不去找工作,就天天给人打零工,勉强也能赚到点钱餬口度日。」 旁边的宋大娘听到儿子这话,忍不住念叨:「你都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别再到处胡混了。你得找个安稳的工作,不求收入多高,只要稳定就行了,回头媒人帮你说亲的时候,也能帮你把条件说得好听些。」 宋浩无奈:「我知道了,娘,我要跟江大夫和顾举人说正事,你回屋里去歇着吧。」 宋大娘又念叨了几句,这才回屋去了。 宋浩翻箱倒柜,找出一小袋红枣,他用红枣煮了茶,给江微微和顾斐每人倒了一杯,嘴里不好意思地说道。 「咱家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客人的,你们别嫌弃啊。」 江微微喝了口红枣茶,又问:「你识字吗?」 宋浩如实回答:「只认得几个常用的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别的就不会了。」 这算是个半文盲了,江微微想了下,道:「我那医馆缺人干活,你要不要试试?」 宋浩一惊:「我能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平时抓药煎药有秀儿和阿桃尤四娘负责,做饭有何霞婶子,你只要帮忙干些重活儿就行了。像是搬运货物,抬病人上楼之类的,她们女人家的干不来,只能让你们男人来干。」 宋浩心动了:「我别的不行,就是力气大。」 江微微笑了下:「医馆暂时需要两个伙计,你可以再找个人来跟你一起干,最好是识字的。你们刚到医馆,会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每个月八钱银子的工钱,另外还包吃包住,年礼节礼也少不了你们的,等三个月后转正了,我会给你们每人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 第399章:哑叔 宋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钱?」 江微微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试用期八钱银子,转正后二两银子。」 一般镇上酒楼的伙计,每个月也就二钱银子的工钱,而健康堂仅仅只是试用期,就能给八钱银子的工钱,更别提转正后还能涨到二两银子。 能开出这么高的工钱,放眼整个九曲县,也就只有健康堂一家了! 江微微说:「工钱多是有多的缘故,你可能不知道,平时来健康堂看病的人很多,每天都要从早忙到晚,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会非常的累。」 宋浩忙不迭地说道:「没关系,我不怕累!」 「嗯,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明年初八,咱们健康堂重新开业,你们就直接来健康堂上工。」 宋浩用力地点头:「好!」 由于江微微和顾斐要用的人很多,光靠宋浩一个肯定是不够的,接下来宋浩带着他们出门去了。 宋浩认识的人很多,其中大多都是三教九流。 「这个是我的好兄弟,他叫米刚,大家都叫他刚子。他以前在回春堂当过一段时间的伙计,后来因为得罪了鲁大夫,再加上他自己家里出了点事,就辞掉了回春堂的工作,一直跟着我在外面讨生活。」 米刚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生得眉清目秀,身上穿着打了好些补丁的粗布衣裳,肤色较白,笑起来会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倒是个没城府的。 江微微对他挺满意的,但还是开诚布公地说道:「虽说我对回春堂没什么好印象,但我还是得问清楚,你之前为什么会得罪回春堂的鲁大夫?」 她必须得知道错在谁身上,才能判断面前这个米刚是否可用。 米刚似乎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接,表情很是尴尬:「因为鲁大夫的闺女看上了我,想招我当上门女婿,可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中人,拒绝了鲁大夫的提议。鲁大夫觉得我不识抬举,就记恨上我了,经常给我使绊子,害得我被掌柜教训,还扣了我接下来三个月的工钱。刚好那时候我爹身体不好,身边需要有人伺候,我干脆就辞了回春堂的工作,回家去伺候爹。」 江微微听完后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原本还以为是米刚做错了什么事,才会得罪鲁大夫,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种男欢女爱的私事。 米刚见她没说话,以为她是嫌弃自己事儿太多,不愿用他,他心里很是失望,但面上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 「鲁大夫是九曲县挺有名气的大夫,你们要是用了我的话,可能会得罪鲁大夫,实在没必要。你不愿用我也在情理之中,以后我继续去给人打零工,多少也能赚点钱……」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不用你。」 米刚一愣,随即面露惊喜:「你愿意用我吗?「 「嗯,你跟鲁大夫私下里有什么恩怨,我们健康堂不管,只要你别让私事影响到工作就行了,至于鲁大夫那边……」江微微笑了下,语气很是轻松,「他如果非要迁怒于我,大可以来找我,我压根就不怕他。」 米刚喜出望外,心里很是感动:「谢谢,太谢谢你了!」 自从他离开回春堂后,家里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日子非常难过。偏偏镇上只有一家医馆,除了回春堂,他去不了别处。药局倒是也需要用到伙计,可药局的伙计已经够用了,压根不需要再招人。 米刚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重回医馆,只能靠给人打零工过完下半辈子,没曾想到老天爷居然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他开心得眼眶都红了,不停地抬手去抹眼睛。 宋浩揉了一把他的头髮,用大哥教育小弟的口气说道:「行了,都多大年纪了,还掉猫泪呢?赶紧把眼泪收一收,把这个好消息跟你家人说一说,等明年初八咱们一起去健康堂上工。」 米刚用力地点头:「嗯!」 他颠颠儿地回家去了。 随后宋浩又带着江微微和顾斐去了别处,先后看了七八个人,都是跟宋浩关系比较好的兄弟,年纪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年轻力壮,是干力气活儿的一把好手。 这些人在店铺当个跑腿的伙计倒是没问题,可当掌柜就肯定不行了。 另外庄子上还缺个人帮忙打理,这些后生太年轻了,让他们长时间单独待在庄子里,肯定是待不住的,最好还是找个年纪大点的人。 江微微将自己的需求跟宋浩说了一遍。 宋浩挠着脑袋想了下:「能当得上掌柜的人,不仅要识文断字,还得会用算盘,这样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两个,可他们都已经有了东家,人家做得好好的,咱们总不能去挖人墙角吧。」 江微微听他这么说,只得暂且将招聘掌柜的事情往后压一压,等以后看到有合适的人选了再做决定。 宋浩接着道:「至于看守庄子的人……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但他有点特殊,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介意?」 江微微和顾斐都示意他说来听听。 宋浩说:「前两年我和兄弟们帮镖局运货去外地,路上顺手救了个老乞丐,那乞丐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右手没有食指,但他的听力非常敏锐,说句不夸张的话,他站在这里,能听到两条街以外的说话声。我们觉得他很厉害,又见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挺可怜的,就顺道把他带回九曲县。如今他借住在我一个兄弟的家里,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叫他哑叔。」 说完,宋浩就带着他们去了兄弟家里,见到了那个哑叔。 哑叔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挺高大的,但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整个人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再加上皮肤蜡黄,显得整个人都惨兮兮的。 此时他身上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好在头髮梳理得很整齐,脸上鬍子也颳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倒是个干净利落的人。 第400章:故人 宋浩笑着跟他打招唿:「哑叔,好久不见啊,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他们现在需要请个人帮忙打理庄子,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工钱,而且还包吃包住,这待遇放在九曲县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哑叔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江微微和顾斐。 在他看到江微微的时候还没什么,可当他看到顾斐的模样时,就跟受到强烈刺激似的,勐地扑到顾斐面前,张大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急得面色涨红。 因为他的嘴巴张得很大,江微微和顾斐又离得近,低头就能看到,他嘴里空荡荡的,没有舌头。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舌头,这个哑叔之所以没有舌头,只可能是被人给剪掉了。 这就有点可怕了。 哑叔这幅样子让宋浩吃了一惊。 宋浩自从认识哑叔以来,还从没见他如此激动过,宋浩赶紧走过来,想把哑叔扶起来。 哑叔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顾斐,嘴巴一张一合,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江微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顾斐,总觉得这个哑叔像是认识顾斐。 顾斐也觉得面前这个哑叔看起来很眼熟,他盯着哑叔的脸看了许久,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开口:「老六?」 哑叔身子一颤,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顾斐见他这幅样子,就知道是自己认对人了,赶紧伸手将人扶起来。 江微微好奇问道:「相公,你认识他?」 顾斐点头:「嗯,他以前是我们家的下人。」 宋浩看出他们有很多话要说,便主动说道:「我出去给你们倒杯茶,你们慢慢聊。」 等宋浩出去后,顾斐这才开口问道。 「老六,你怎么会在这里?」 哑叔老泪纵横,不停地摇头。 顾斐说:「我记得你是认字的,我去找人借纸笔,你把想说的写下来。」 哑叔仍是摇头,他举起自己的右手。 顾斐这才看清楚,他右手的食指没有了,像是被人用刀给齐根砍断了。 右手没有食指,连毛笔都很难握住,更别提写字了。 顾斐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的舌头和食指都没了?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了你?」 哑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他团团转。 顾斐见状,压下心里的焦虑,温声安抚道:「算了,既然咱们已经相认了,就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以后时间还有很多,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将事情告诉我。」 哑叔用力点头,眼睛红通通的。 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少爷。 这一定是老爷地下有灵,冥冥之中保佑了他们! 不一会儿宋浩提着茶壶回来了。 他给每人倒了杯茶,乐呵呵地问道:「聊得怎么样?我觉得哑叔人挺好的,虽然他不能说话,可他听力灵敏,而且做事利索,帮你们家看守庄子应该够了。」 江微微已经知道这个哑叔跟顾斐是旧识,便顺势点头应下。 「我觉得哑叔挺好的,他现在就可以跟我们去庄子住下,以后庄子上的事情就交给他去负责了。」 宋浩一听就高兴坏了:「那太好了!你们两口子都是好心人,哑叔能给你们干活,那是他的福气!」 哑叔的行李很少,很快就把东西收拾好了。 他们辞别宋浩,驾着驴车离开九曲县,来到庄子上。 庄子里有很多空屋子,顾斐给哑叔安排了一间靠近门房的屋子,并把钥匙交给哑叔。 「老六,这里是我家的产业,暂时交由你帮忙打理,平时我们很少过来,你只要帮忙看看门,防止有人来偷盗就行了。庄子后面有一片竹林,那里也归咱家,竹林里面有只猫熊。那猫熊是咱们放进去的,它一般不会伤人,你不用管它,这是庄子的钥匙,你拿好。」 顾斐将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递到哑叔手里。 哑叔双手接过钥匙,紧紧地握住,就跟握住什么宝贝似的。 他弯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顾斐又拿出一个二两重的银锭,交到他的手里。 「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钱,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工钱,你拿好了,想买什么就直接去镇上买,反正这里离镇子很近,来回一趟用不了多长时间。」 哑叔将银锭往外推,不断摇头,表示自己不能要少爷的钱。 顾斐却加重语气:「既然是我给你的,你就好生拿着,你若是不要,就是不肯再认我这个少爷了。」 哑叔听他这么说,哪里还敢推拒?赶忙收下银锭,眼眶却再次红了。 他用手比划了好几个手势。 顾斐和江微微都看不懂,只能从哑叔的表情大概猜出,他应该是在表达忠心。 顾斐说:「你安心在这里住下,我有空会来看你。」 哑叔点头表示知道了。 交代完后,顾斐和江微微驾着驴车返回云山村。 等回到家里,顾斐将哑叔就是老六的事情跟柳芸说了下。 柳芸是又惊又喜:「老六居然还活着?我原本以为,全家上下除了咱们两个之外,其他人应该都死了。」 顾斐说:「我把他安排在了庄子上,让他帮忙看守庄子。」 柳芸忙道:「这大冷天的,庄子里连点热乎气都没有,你把人丢在那里,万一被冻病了可咋办?你去把人接到家里来住着,起码也要等天气暖和了,再让人住到庄子上去。」 「回头我去跟他说说,不过以老六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同意的。」 第二天早上,顾斐驾着驴车去了庄子。 哑叔见他来了,非常高兴,连忙将人往屋里让。 顾斐想跟他聊一聊,无奈他不能说话,一个人是没办法聊天的,顾斐只得放弃闲聊的想法,直接说明来意:「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冷清了,要不要搬去跟我们住一段时间?」 哑叔摆手,表示不去。 他要留在这里帮少爷看守庄子,要是他走了,这庄子可咋办? 哑叔态度坚决,哪里也不肯去,就要待在庄子里。 顾斐拿他没办法,只得做出退让。 第401章:配不上 顾斐道:「你不想搬去健康堂,我也不勉强你,但是过两天是大年三十,大过年的,你总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吧?到时候你到我家去,跟我们一起过年,等过完年你再回来,顺带让你见见我娘,看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 哑叔自己是不在意过年这种事情的,反正他是孤家寡人,在哪里过年都一样。 但少爷最后说的那两句话让他心动了。 自从老爷死后,他就没再见到过少爷和夫人,不知道夫人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哑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顾斐这次不是空手来的,他特意用驴车运了些柴禾和粮食过来。 「老六,现在大雪天的,外面柴禾贵得吓人,好在咱们家里柴禾够多,这些是给你用的。你也不用省着,该用就用,用完了等明年春天再去砍柴,这些粮食也是给你吃的,你自己能弄吃的吧?」 哑叔点头,又做了个炒菜烧饭的动作,表示自己会做饭。 顾斐准备去搬柴禾。 哑叔赶紧将他往外推,让他去旁边歇着,然后自己将那些柴禾和粮食全部搬下车。 别看哑叔身材消瘦,但力气却很大,搬完这么多东西,仍旧气定神闲,轻松得很。 看他这样子,一个人生活应该不成问题,顾斐放下心来,驾着驴车家去了。 回到家里,顾斐将哑叔的决定跟柳芸说了。 柳芸嘆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 虽说现在天气比较冷,但像是猪皮和猪脚这类鲜肉食材,仍旧不能放太久。 在经过两天的缝合练习后,猪皮和猪脚终于得意寿终正寝,顺利下锅。 猪皮被做成了猪皮冻,现在这天气做猪皮冻正好,晚上放到院子里,第二天早上就全部凝固了,切成小块拌上调料就是一道美味。 猪脚则被加入滷料,做成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卤猪脚。 猪脚卤得很入味,入口软烂,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朱氏走进健康堂的时候,闻到那勾人的香味,忍不住咽口水,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吃什么呀?好香啊!」 这位朱氏是九曲县颇有名气的媒婆,之前给秀儿说亲的媒婆正是她。 何霞见到是朱氏来了,颇为意外:「朱大姐,你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朱氏进屋坐下,视线扫了一圈健康堂里的布置,心中暗暗赞嘆,这地方看着不大,但里面摆设都是花了心思的,家具用料也都很扎实,想必费了不少钱。 因为来了客人,大家都捧着猪脚去灶屋啃了。 朱氏瞥见他们手中的卤猪脚,心想这些人吃得还真好,既不过年也不过节的,居然就吃上肉了。 何霞注意到她的视线,讪讪地笑道:「总共就八个猪脚,都被分光了,我不晓得你会来,要是早知道你要来,我肯定会留半个猪脚给你的。」 朱氏摆手:「不用,我今天是来找你说亲事的,不是来吃猪脚的。」 何霞愣了下:「啥亲事?」 朱氏嗔怪道:「大妹子,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了吗?就是那个周家啊,他家小郎君要娶妻,看上了你家秀儿丫头,你说还要考虑一下,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你一直都没给个回信,我只好亲自上门来问你了。」 原本她是去了张吉的家里,得知张吉跟何霞已经和离,秀儿也被何霞带走了,她这才改道来了健康堂。 何霞听闻她是为了周家的事情而来,神色有些尴尬:「抱歉,周家门槛太高,我家秀儿怕是配不上。」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行。 朱氏非常意外,她满以为何霞应该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毕竟周家可是家产颇丰的富户,以秀儿丫头的条件,完全是高攀了。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应该都会赶紧把闺女打包嫁过去,咋还能拒绝呢?! 朱氏赶紧劝道:「我说大妹子,你可得想清楚再做决定啊!周家家产丰厚,只要秀儿丫头嫁过去,下半辈子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这样好的人家,就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别人都求之不得,怎么就你犯傻,非要把这大好的姻缘往外推呢?」 何霞是个嘴笨的,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只得尴尬地笑。 朱氏还在劝:「我要不是看在你家秀儿能干的份上,也不会特意跑来给你们做这个媒,那周家少爷我是亲眼见过的,生得很是俊秀,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像他那么好看的年轻后生,且他家田产丰厚,家中又只有他一个独苗,周老爷和周夫人也都是好相处的,他们说了,只要秀儿能给他们多生几个大胖孙子,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了秀儿!这么好的亲事,要错过了,以后再想找到可就难了,你真的不要再考虑考虑吗?」 何霞说不过她,但也知道这门亲事肯定不能答应,所以摇摇头:「不用了,我们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朱氏还是不死心。 其实周家也不一定非要娶秀儿丫头不可,周家二老只是让朱氏帮忙寻摸个好生养的丫头就行了,要是模样能好看些,那就更好了。 在找上何霞之前,朱氏已经相看过好几个人家,但寻常农家的丫头,大多不会打扮,皮肤粗糙,身材干扁,手上全是常年干活留下的茧子,别说是周家少爷,就连朱氏自己都有些看不上眼。相比之下,秀儿丫头算是她们之中模样最好的,皮肤白净滑嫩,身段窈窕,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若是把秀儿丫头说给周家少爷,周家二老肯定满意。 朱氏舌灿莲花,又把那周家从里到外夸了一遍,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 可她低估了何霞的决心。 无论她说得再好听,何霞始终不为所动,从头到尾就是一句话。 「这门亲事不行。」 朱氏说得口干舌燥,见何霞还跟块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饶是她再好的性子,此时也有些冒火,忍不住出言讥讽。 第402章:无耻小人 「连周家这么好的人家,你都看不上,你难不成还真想给你家秀儿丫头找个天皇老子不成?就算真的找到了天皇老子,你家秀儿丫头能配得上吗?我要是你,就认清现实,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自以为什么人都能嫁得了,这世上漂亮的丫头多了去了,但也不是每个丫头都能嫁得好的。现在能有周家这么好的人家,不介意你们家条件差,愿意把秀儿丫头娶进门,就已经是你们家上辈子积福了,你们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何霞被说得面红耳赤,慌忙否认:「我没有自以为是,你别误会。」 朱氏见她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语气很是严厉:「我也不怕把话跟你挑明了说,周家在本地还算小有势力,他们家能看上秀儿丫头,是你们家秀儿的福气。你们若是识趣,就赶紧把秀儿丫头嫁过去,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若是你们不识趣的话……」 「我们不识趣的话,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问这话的人是江微微。 朱氏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穿着藕粉色罗裙的小娘子从后门走进来。 之前朱氏就觉得秀儿丫头生得白净漂亮,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丫头,可现在看清楚江微微的模样,朱氏顿时就觉得秀儿丫头也只能算是个清粥小菜,面前这位小娘子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朱氏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在她恍神的功夫,江微微已经走到何霞身边坐下。 江微微往后一靠,姿态很是放松,她慢悠悠地问道:「招待客人怎么连杯茶都没有?」 何霞赶紧站起身:「我去倒茶!」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笨嘴拙舌,根本就不是朱氏的对手,再在这里待下去,肯定会被朱氏那张巧嘴忽悠得找不到北,还是赶紧熘之大吉比较好。 秀儿一直守在后门外,心情焦虑不安。 她很清楚何霞的性子,知道何霞是个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万一何霞经受不住媒婆的花言巧语,改变了主意该怎么办? 好几次秀儿都想直接冲进去,将那个媒婆赶走。 最后都被阿桃给拦住了。 阿桃低声劝道:「媒婆在跟你娘谈你的亲事,按照规矩,你是不能在场的,否则会被人说成是恬不知耻,对你的名声不好。」 秀儿自然知道阿桃说的是对的,可她就是放不下心。 好在她没有纠结太久,江微微就进去了,随后何霞便出来了。 秀儿赶紧拉住何霞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娘,你没答应媒婆吧?」 何霞摇头:「没有。」 既然早就知道周家的小郎君并非良配,她又怎么会同意这门婚事?她总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吧。 秀儿长舒一口气:「没答应就好。」 何霞说:「我去烧茶。」 秀儿忙道:「我去帮你。」 一壶茶很快就被烧好了。 何霞低头拎着茶壶走进堂屋,给江微微和朱氏分别倒了杯茶。 此时朱氏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额头表面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显得很紧张。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说看,要是我们不答应这门婚事,你打算怎么对付我们?」 朱氏用手帕擦了把冷汗,尴尬地笑着:「瞧你说的,成婚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你们不同意,这门婚事自然也就只能算了,我哪能对你们怎么样呢?」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想吓一吓何霞,让何霞乖乖就范,反正何霞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肯定经不起她那般吓唬。 她没想到的是,那话居然会被江微微给听到了。 江微微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乡下妇人,她是九曲县里最有名的大夫,不仅医术精湛,而且还有个举人相公当靠山。 朱氏不过就是个媒婆而已,认真算起来,媒婆跟牙婆一样,都属于下九流。 像她们这类上不得台面的人,见了举人老爷都得弯腰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里还敢说一句重话? 江微微轻笑出声:「刚才我听你那吓唬人的口气,还以为何霞婶子不同意婚事,你们就要强娶呢?」 朱氏赶紧辩解:「没有没有,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强娶啊!我刚才是因为有点着急了,说话没过脑子,才说出了那些混帐话,顾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要我原谅你也可以,只要你帮我传个话给周家就行了。」 朱氏点头哈腰:「您说,我听着呢。」 「既然周彦昌是个断袖,那就让他老老实实地当个断袖,别想着还能娶妻生子,他这辈子註定就是个断子绝孙的命。人家清清白白一个闺女,凭什么嫁给他那么个噁心玩意儿?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再去祸害人家闺女,否则就别怪我把他的那点子破事全给抖出去。」 江微微的语气很是悠闲,像是在说今晚要吃什么菜,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朱氏大吃一惊。 朱氏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周家小郎君是个断袖?」 江微微见她这副反应,不答反问:「看你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你应该是早就知道周彦昌的那点子破事了吧?」 朱氏一噎。 她心虚地挪开视线,不敢去看江微微。 江微微冷笑:「你明知道周彦昌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还想把秀儿说给他?你安的什么心呢?」 朱氏也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理亏,不敢狡辩,一边擦冷汗一边道歉:「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看到周家给出那么多的谢媒钱,就一咬牙答应了给周家小郎君相看媳妇的差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白了就是见钱眼开,为了赚钱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没有了。 江微微很烦这种人,但也知道世上多得是这样的无耻小人,而且她也很清楚,即便朱氏现在认错态度良好,可回头过不了多久,朱氏肯定又得故态復萌。 这样的人,光靠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必须得靠惩罚。 第403章:夹起尾巴做人 江微微敲了敲桌面:「周家给了你多少钱?全部拿出来。」 朱氏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可怜巴巴地说道:「周夫人说是先给我十两,等事成之后,再给我十两。」 一出口就是二十两的谢媒钱,这周家还真够大方的! 难怪朱氏为了赚这笔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江微微直接将那张银票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一个药瓶,瓶子里面是用曼陀罗花晒干后研磨出来的药粉,她将药粉倒入茶盏中,放到朱氏面前。 「喝了它吧。」 朱氏面色煞白,浑身发抖:「你、你往茶里加了什么东西?」 「放心,只是一点毒药,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的舌头在一段时间内失去知觉,无法说话,这段是给你的一点小小惩罚。以后你要是再见钱眼开,胡乱给人说媒搭线,我就直接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无法再说话。」 朱氏哪里敢喝啊? 虽然江微微说那毒药不致命,可万一她说的不准呢? 朱氏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尝试,她慌忙站起身:「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要回家去了,这茶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 说完她就转身往外跑,想要熘之大吉。 江微微直接一拍桌子:「赵武,拦住她!」 赵武原本在楼上,听到这话,立即拉开窗户,纵身从二楼跳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朱氏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朱氏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 赵武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将她强行拖回屋里。 朱氏拼命地挣扎,无奈她那点力气在赵武面前,就跟挠痒痒似的,完全够不成威胁。 赵武将她按在桌子上。 原本躲在门后看热闹的秀儿和阿桃也都跑了进来。 刚才堂屋里发生的事情,都被她们看在眼里,她们知道朱氏不是啥好东西,自然也不会同情朱氏。 秀儿更是恨得牙痒痒:「好你个朱氏,你明知道那周彦昌是个断袖,还故意来我家说亲,你是打量我家不知道周彦昌的情况,故意来坑我呢!」 江微微将茶盏递过去:「餵她喝了吧。」 秀儿接过茶盏。 阿桃很是配合,帮忙掰开朱氏的嘴。 秀儿将一整碗茶全给朱氏灌了进去。 朱氏拼命挣扎,差点被呛死。 可惜她势单力薄,完全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等灌完了茶,赵武这才松手。 朱氏蹲下身,张大嘴巴,努力想把咽下去的茶水吐出来,可惜没用。 茶水已经全部进了她的肚子,怎么都吐不出来。 她气急败坏,面色涨得通红:「你们这是谋财害命,我要去县衙告你们!」 江微微凉凉一笑:「你要是敢告我们谋财害命,我就把周彦昌是断袖的事情宣扬出去,然后告诉周家的人,说这事儿是你宣扬出去的。反正在他们看来,知道这个秘密的外人只有你一个,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肯定也只有你。」 「你!」 朱氏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娘子看着面嫩,做出来的事情居然如此刁钻。 早知道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来健康堂找何霞! 朱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失去知觉,无论她怎么用力,都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勉强发出一些啊啊的单音节。 她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要成为一个哑巴了,急得都哭了。 江微微啧了声:「这么大个人,居然还哭,看着真是糟心,把她扔出去,省得碍眼。」 秀儿和阿桃将朱氏往外推。 朱氏被赶出了健康堂。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有村民瞅见她这样子,好心地问她出什么事了? 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舞足蹈地比划了半天,村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最后村民只是安慰了她几句,就走开了。 朱氏无法,只能哭着回家。 等她到家后没多久,舌头就恢復了知觉,能够正常说话。 直到此时她才能确定,江微微说的话是真的,那毒药只会让她短时间内变成哑巴,等药效过去人就没事了。 可正因为如此,朱氏才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了,江微微的手段有多么厉害。 她心疼被江微微拿走的十两银子,但也不敢再去招惹江微微,之前江微微让她转告给周家的话,她也不敢不做。 次日大早,朱氏就跑去周家,将江微微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周家二老。 周家二老听完之后差点被吓死。 他们原以为自家儿子是个断袖的事情,被隐瞒得很好,外面没人会知道,没想到居然被江微微给晓得了。 要换成是个普通村妇也就算了,大不了花点钱就把人给打发了,可江微微不一样,她是本地最有名的大夫,她相公还是个举人,肯定不缺钱。 周家二老不敢拿她怎么样,又怕她把事情宣扬出去,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朱氏完成任务就准备走人,却被周夫人给拉住。 周夫人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笑着说道:「我儿子的婚事,还得劳烦你帮忙多看看。」 朱氏摸到那沉甸甸的红包,心里一喜,但很快又想起了江微微的强硬手段,她顿时就觉得这红包烫手得很,赶紧将红包又退了回去。 「实在是对不住,我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打算在家里好好养一养,令郎的亲事我是帮不上忙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这话,朱氏就一熘烟地跑了。 周夫人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人喊住,心里是又气又急。 「咋回事呢?这年头有钱还讨不着个儿媳妇了?!」 周老爷皱眉说道:「既然朱媒婆不肯帮咱们儿子相看儿媳,咱们就另外再找个媒婆,九曲县这么多个媒婆,只要有钱,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周夫人点头:「对,我这就去找别的媒婆!」 他们老两口只有周彦昌一个儿子,不给儿子找媳妇的话,周家就得断子绝孙,他们说什么都不能让周家断了香火,所以儿媳妇还是必须得找,只不过以后相看儿媳得低调一些,千万不能再让江微微知道了。 周家给的谢媒钱非常丰厚,很快就有媒人接下了这桩差事。 第404章: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这次的媒人姓闫,大家都叫她闫大娘。 周家老两口严防死守,没让闫大娘知道自家儿子是个断袖的事情。 虽然闫大娘心里奇怪,为啥周家条件这么好,娶儿媳的条件却那么低? 但一拿到周家给的银票时,闫大娘顿时就把那点疑惑全给抛到脑后,揣着银票,喜滋滋地离开了周家。 说来也是凑巧,陈玉桂最近想给闺女找个上门女婿,她找的媒人恰好也是闫大娘。 闫大娘来到江林海家,发现他家除了大房有个闺女待嫁之外,二房也有个未出阁的闺女,两个闺女都是适婚年龄,生得也都挺俊俏的。 闫大娘见了,便心思一动。 大房的江思思要招上门女婿,肯定是不能说给周家小郎君的,但二房的江燕燕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虽说江燕燕以前被退过一次亲,名声上有点不好听,可周家二老说了,最重要的是好生养,模样好看就行了。 江燕燕那身段,前凸后翘的,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模样长得也还不错,非常符合周家二老的要求。 于是当闫大娘从大房屋里出来后,脚步一转,又去了二房。 叶兰花没想到会有媒婆找上门来,乍一看到闫大娘的时候还有些愣神。 闫大娘先是跟叶兰花拉了一会儿家常,然后开始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江燕燕的事情。 叶兰花也是个精明的,很快就察觉到闫大娘的用意,猜测可能是有哪家郎君看上她家闺女了,所以让媒婆前来帮忙说和。 叶兰花想到自己那个不省心的闺女,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留在家里,是得给她找个婆家,于是便顺势透露了一些关于江燕燕的事情。 闫大娘越听越满意,觉得江燕燕除了被退过亲这一点不好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没得说。 双方你来我往地兜圈子,最终还是闫大娘先捅破窗户纸,坦白说出自己的真实来意。 「其实我这次是来给你家燕丫头说亲的,说的是周家小郎君。」 叶兰花忙问:「是哪个周家?」 闫大娘将周家有多少田产,家产有多么丰厚,周家小郎君长得多么出众……等等好处全部说了一番。 叶兰花听得心花怒放。 依照媒婆的说法,那周家虽说比不上以前的谢家,可放在这九曲县里,也算是很不错的富裕人家了,江燕燕若能嫁过去,下半辈子肯定是吃穿不愁。 闫大娘见她心动了,又接着说道:「那周家二老就只有一个儿子,家里再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只要你家燕丫头嫁过去,给周家添个一儿半女,就是周家的大功臣。将来等二老仙去,周家就是燕丫头当家,没有小叔子妯娌争家产,日子别提多舒坦了!」 叶兰花不住地点头,觉得闫大娘的每句话,都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闫大娘又道:「周家出手阔绰,若是你们两家的亲事能成,聘礼钱肯定少不了你们家的,且以后等你家小儿子念书考科举,周家都能帮忙出力,能让你们家省不少心呢!」 若问叶兰花最宝贝的人是谁?自然就是她的小儿子。 她现在想尽办法地往自己家里搂钱,有时候为了一点钱连脸面都不要了,为的不就是多攒点钱,将来好给儿子念书娶媳妇用嘛! 叶兰花强行压下心里那股子想要立即答应下来的冲动,说:「成亲不是小事,这事儿得等我们当家的回来了,跟他商量一下才行。」 闫大娘笑着点头:「这是应该的,你们好好商量,明天我再来找你们。」 「好,我送送你。」 叶兰花将人送出家门,转身回到屋里,满脑子都是闫大娘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周家是个非常好的人家,要是这门亲事能成,他们家可就赚大发了! 这时,江燕燕回来了。 她进门就问:「娘,刚才你跟闫大娘说了些啥?」 刚才闫大娘进了二房的屋子,家里其他人都亲眼看到了,闫大娘跟叶兰花在屋里说了好久才出来,出来时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应该是谈得很尽兴。 大家都不傻,闫大娘是媒婆,她特意去找叶兰花,肯定是为了说亲。 叶兰花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还小,现在能说亲的,也就只有闺女。 江燕燕怕闫大娘给自己找个歪瓜裂枣,便特意跑来找叶兰花,想问问她们之间到底聊了些啥? 叶兰花嗔怪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这事儿等你爹回来之后,我跟你爹说,你先回房去,没事别乱跑。」 江燕燕不乐意:「娘,这里又没外人,你就算跟我说了也没人会知道。」 叶兰花拗不过她,只得将周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江燕燕听完后,撇了撇嘴:「不过就是家里有几十亩地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娘你这么高兴吗?」 叶兰花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地说道:「你懂什么啊?那周家虽说比不上谢家有权有势,可也是个小富之家,家里有五十多亩地,在镇上有铺子,家中还有下人伺候。你若能嫁过去,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享福就行了。」 江燕燕还是不大乐意,语气里满是不屑:「就周家那点东西,哪能跟谢家比?!」 叶兰花盯着她看了片刻:「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忘记谢子俊吧?」 江燕燕搅弄手帕,低头不语。 叶兰花看她这幅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将人拉到面前,好生地教育。 「县太爷都被抓了,说是要被押送到汴京接受判决,谢家算是彻底倒了,幸好当初谢家退了亲,否则这次连带着咱们家也得一起被拖累。我听说谢子俊和他娘一起去了汴京,以后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你最好是彻底把他给忘了,别再惦记他,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却满地都是。你乖乖听话,娘不会害你的,以后你就安心待在家里,爹和娘会帮你找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第405章:定亲(感谢二小姐打赏的加更) 江燕燕心里仍旧有些闷闷不乐。 理智告诉她,娘说的都是对的。 谢子俊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回来,她不可能一直等着他,女人最好的年纪只有那么几年,她等不起。 但长久以来对谢子俊的渴望,已经成为她的执念,现在让她放弃这个执念,她实在是心有不甘。 毕竟,她为了谢子俊,付出了那么多,她甚至亲手放火,差点烧死了江微微。 千般算计终成空。 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江燕燕站起身:「我回屋去了。」 叶兰花嘆息:「你好好想一想吧,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想通的。」 没过多久,江伯宁就回来了。 叶兰花赶紧将闫大娘来说亲的事情跟他说了下。 江伯宁听她说完周家的情况,面上露出喜色:「那周家我听说过,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家,家产丰厚,那周家小郎君模样挺俊秀的,是个良配。」 叶兰花赶紧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明天就答覆闫大娘,说是这门亲事咱们同意了。」 「行!」 两口子就地商量妥当。 次日一大早,闫大娘就来到了江林海家。 这次接待她的,除了叶兰花之外,还有江伯宁, 江伯宁是个生意人,油滑得很,即便心里巴不得赶紧把闺女嫁过去,但面上依旧装出矜持的模样,硬是让媒婆多费好些口舌,这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答应了这门亲事。 闫大娘喜不自胜,当天下午就去跟周家二老说这事儿。 周家二老知道江伯宁是醉香楼的掌柜,也听说过他家闺女曾经跟县太爷家小郎君定亲的事情。 他们有点不喜这种被退过亲的女子,觉得她名声不好。 闫大娘为了促成这门亲事,将江燕燕夸得天花乱坠,硬是将周家二老给说动了。 周家二老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既然双方都同意了,接下来就该定亲了。 二十九这天早晨,周家送定亲礼的队伍来到云山村,一路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把村里的人都给惊动了,纷纷跑出门去看热闹。 周家送定亲礼的队伍恰好从健康堂门前经过。 阿桃和秀儿好奇地跑出去凑热闹。 她们跟在送定亲礼的队伍后头,一边走一边跟村里人闲聊。 从闲聊中得知,来送定亲礼的居然是周家! 阿桃和秀儿都很诧异。 她们知道周家只有周彦昌一个独苗,而周彦昌又是个断袖,他怎么会跟人定亲的?又有谁家会把闺女嫁给一个断袖? 送定亲礼的队伍最终停在江林海家的院门口。 众人这才知道,跟周家小郎君定亲的姑娘,正是江家二房的江燕燕。 阿桃和秀儿站在围观人群里,她们看见了周彦昌,这傢伙生得的确是人模狗样的,是姑娘们最喜欢的那一款,细皮嫩肉,满身的书卷气。 周彦昌在来之前就得了父母的叮嘱,即便心里再怎么嫌恶,面上仍旧摆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对待江家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看到未来女婿如此懂礼数,江伯宁和叶兰花都很满意。 赵氏不在乎周彦昌怎么样,她只在乎周家送来的定亲礼有多少。 好在周家出手非常阔绰,光是定亲礼就送来了五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里面都装了不少好东西。 赵氏看着这么多好东西,那是喜不自胜,恨不得立马就把这些箱子全搬进自己屋里去。 江林海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地,江伯宁特意带着周彦昌进屋去看望了江林海。 江林海见到自己孙女婿生得一表人才,心里很是高兴,不住地夸道:「好!真好!」 江燕燕今天是不能出来的,必须躲在自己的屋里,以此表示出女儿家的娇羞。 她听着外面那喧闹的声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打开一条门缝,透过门缝往外看,恰好看到周彦昌从上房走出来。 周彦昌自小就被娇生惯养,养出一身的细皮嫩肉,再加上在书院读书,言行举止便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子书卷气。 江燕燕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位周家郎君跟谢子俊竟有三四分相似。 尤其是周彦昌笑起来的时候,跟谢子俊给人的感觉几乎一样。 都是翩翩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江燕燕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周彦昌,直到周彦昌离开,她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重新关上房门。 等叶兰花推开门,走进屋里的时候,看到江燕燕正坐在床沿上发呆。 叶兰花问:「你在想什么呢?周家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江燕燕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刚才那个穿绛色衣服的年轻郎君,就是周彦昌吗?」 叶兰花不答反问:「你刚才偷看了?」 江燕燕没吭声,脸有点红。 叶兰花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反倒放松了些:「那人的确是周彦昌,我和你爹都觉得他很不错,生得一表人才,跟你正好般配,你觉得呢?」 江燕燕低下头,轻声道:「我都听爹娘的。」 叶兰花笑了起来:「看来你对那位周家小郎君很是满意,这样就好,以后你嫁到周家,好生跟他过日子,多生几个大胖小子,以后周家的一切,都是你们的。」 江燕燕扭过身去,脸蛋红扑扑的:「娘,你别说了,让人臊得慌。」 「好好,娘不说了,你跟娘出去,看看周家给你准备的定亲礼。」 能跟周家定亲,对江林海一家人来说,是莫大的好事,毕竟周家可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富户。 江思思看到摆在屋里的那些定亲礼,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之前谢子俊被江燕燕抢了去,大家都围着江燕燕打转,好不容易等到江燕燕被退亲了,名声也坏了,没过多久她居然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如意郎君。 这让江思思心里非常不舒服。 同样是江家的闺女,为什么江燕燕的运气就那么好?走了一个谢子俊,又来一个周彦昌。 可她江思思却从头到尾都被人忽视,至今都未曾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第406章:好了伤疤忘了疼 江思思越想越是意难平,转身就往外走。 她想去健康堂附近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傅七。 就她目前能够接触到的男人而言,傅七算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了,她绝对不能放过。 陈玉桂赶紧拉住她:「思丫头,你又要去哪里?」 江思思甩开她的手:「我出去转转,很快就回来。」 「明天就是除夕了,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不能出去。」 江思思不乐意:「我为什么就不能出去了?同样是丫头,江燕燕就能什么都不干,在家里跟个大小姐似的,但我却什么活儿都要干,这不公平!我就要出去,你别管我!」 陈玉桂没能拉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江仲平见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心想给思丫头招上门女婿的事情必须得加快了,免得思丫头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秀儿和阿桃看完热闹后,回到健康堂里,将周彦昌跟江燕燕定亲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柳芸非常意外:「微微不是已经警告过周家了吗?怎么周家老两口还要给儿子找媳妇?」 秀儿和阿桃摇头,她们表示不清楚。 这时大家都看向了江微微。 江微微不解:「看我做什么?」 秀儿问道:「咱们要不要把周彦昌是断袖的事情告诉江燕燕?」 柳芸道:「江燕燕是你的堂妹,就算你们感情不好,咱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燕燕跳入火坑,怎么也得拉她一把。」 江微微问:「依照娘的意思,咱们应该去管这件闲事?」 柳芸嘆了口气:「我也不是非要你去管闲事,我就是觉得,做人应该讲良心,如果眼睁睁看着江燕燕跳入火坑而不管的话,我会良心不安。」 顾斐皱眉说道:「可江燕燕之前差点害死微微,那丫头心思不正,不是个好人。」 听他这么说,柳芸方才想起江微微和江燕燕之间的恩怨。 也不怪她记性差,实在是江微微的性子太过强势,从认识江微微以来,江微微就一直都表现得很厉害,绝不会吃亏,所以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江微微曾经差点被烧死的悲惨经歷。 柳芸有些讪讪然,但嘴里仍旧说道:「我也知道江燕燕不是好人,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也许咱们能借着这件事情,让微微跟她娘家化解矛盾,冰释前嫌呢?不管怎么说,他们总归都是一家人,总不能真的一辈子都不来往吧?」 顾斐加重语气:「娘,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柳芸觉得自己是一番好心,可儿子却不能理解,心里有些来气,蹙眉说道:「一家人哪有恩怨一说?都是吵吵闹闹的,吵完和好就没事了,再说了,我也是为了微微好,希望她能跟娘家人好好相处,别被人在背后说闲话。」 顾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微微给拉了一把。 「算了,」江微微朝他摇摇头,「你别说了。」 顾斐只得闭嘴。 其他人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此时全都安静如鸡,不敢出声。 江微微道:「既然娘都开口了,那我下午就去跟江燕燕说一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说出实情,至于江燕燕他们最后怎么决定,我是不会插手的。」 柳芸点头:「嗯,能说一声就算是仁至义尽了,别的咱们也管不了。」 按照江微微的性子,她才懒得去管江燕燕的死活,但婆婆态度坚决,她也不好拂了婆婆的面子,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影响到家庭和睦。 当天下午,江微微准备出门,顾斐得知她要去江家,赶忙跟了上去。 「我陪你一起去。」 江微微说:「只是去说几句话而已,说完我就回来,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顾斐却很坚持:「不行,你爷奶家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必须得陪着你。」 江微微拿他没办法,只得妥协:「好吧。」 今天没有下雪,但也没有太阳,外头冷风嗖嗖的,冻得人头皮发麻。 江微微和顾斐披上厚实的斗篷,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顾斐说:「你别生气,娘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她向来都是这么个性子,总觉得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她不只是对你,她对自己的娘家也一样,明明那些人压根就不值得她对他们好,可她还是觉得心有亏欠,总想方设法地弥补那些人,想跟那些人修补关系,重新变回一家人。」 江微微语气轻松:「我明白,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斐哑然失笑:「你这张嘴啊。」 他家小媳妇的嘴是真的厉害,幸好她这话没被别人听到,否则又要说她刁钻刻薄了。 两人刚走出健康堂,就发现了躲在不远处的江思思。 顾斐皱眉:「江思思鬼鬼祟祟地躲在咱们医馆附近干嘛?该不是心怀不轨吧?」 之前江思思来找江微微打听过关于傅七的事情,是以江微微大概能猜出江思思存了什么心思,左右不过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找机会跟傅七搭上关系。 江微微随口说了句:「她是冲着傅七来的,咱们不用搭理。」 顾斐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再多问,牵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完全无视了不远处的江思思。 江思思在健康堂附近守了小半天,却始终没能等到傅七出现,心里有点不耐烦了。 恰好此时她见到江微微和顾斐出来了,眼珠子一转,赶紧小跑过去。 「江微微,你等一下!」 江微微停下脚步,看向朝自己跑过来的江思思,略一挑眉,讥笑道:「怎么?上次还没被我打够,这次又上门来讨打了?」 江思思面色一僵,同时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对方。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但面上却还要装出无辜的模样。 「堂姐,你说什么呢?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给爷看看病。爷之前被孙二刚气得中风,一直卧床不起,咱家请了李郎中给他诊治,药也吃了不少,可是没用。大家都说你的医术好,所以奶奶特意让我来找你,让你给爷看看病。」 第407章:戳穿谎言 这是江思思临时想出来的计策,借着给她爷爷看病的机会,她就能靠近健康堂,进而接触到那位贵气的郎君。 江微微笑了下:「想看病可以啊,先给诊金,回头医药费一文钱都不能少。」 说完她就伸出手,摆明了是要对方给钱。 江思思哪里有钱啊? 她急忙往后退,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尴尬地说道:「我身上没带钱,要不你在这里等我,等我找奶拿了钱再来找你?」 这话只是个由头,她是不可能从家里拿钱出来的,赵氏也不可能给她钱,她真正的目的是趁机脱身熘掉,省得被江微微追着要钱。她还能给自己留个台阶,以后再想靠近健康堂,这就是个现成的理由。 谁知江微微却顺势说道:「行啊,正好我要去你家,我有点事要跟你二伯和二伯母说,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家去,也省得你来回跑一趟了。」 江思思直接就被噎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江微微居然还要跟她一起回家! 真要到了家里,她的谎言岂不是被戳穿了? 可江微微的话说得在情在理,江思思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和江微微一起往家去。 回去的路上,江思思全程都绞尽脑汁地思考,想接下来该怎么给自己打圆场。 转眼他们就到了江家。 江仲平正在院里噼柴,乍一见到自家闺女和江微微两口子走进来,手下动作一顿,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 「微丫头,顾举人,你们怎么来了?」 江微微不答反问:「不是你们邀请我来给爷看病吗?」 江仲平一脸茫然:「啊?」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刚才思思跟我说,奶想让我给爷看病,还让我来家里拿钱。」 江仲平立即看向江思思,皱眉问道:「你奶啥时候让你去找微丫头了?这事我咋不知道?」 江思思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江微微似乎还觉得这样不够刺激,继续火上浇油:「奶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屋里?我这可是出诊,诊金要翻倍的,她一文钱都不能少给。」 江思思见她真要去找赵氏,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拉住她:「你别去找奶!」 江微微扭头看她:「为什么呢?不是你说奶要让我给爷看病的吗?这看病就得给诊金啊。」 江思思知道自己兜不住了,直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奶没让你给爷看病,这事儿是我自作主张,是我撒谎骗了你,你别去找奶!呜呜呜!」 江仲平一听这话,登时就变了脸色。 他一把抓住闺女的胳膊,将人拉到面前,黑沉着脸训道:「你多大一个人了,怎么能跟人撒谎呢?这要是被你奶知道了,看她不扒了你的皮!」 江思思想起赵氏那兇悍的模样,被吓得一个激灵,哭得越发大声:「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爹不要告诉奶,呜呜呜!」 江仲平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这丫头真是没用,他都还没说她呢,她咋就哭成这样子了?! 要换成以前,江仲平少不得要狠狠教训她一顿,可现在他膝下就只有她一个闺女,他还想着要把闺女留在家里招女婿,以后下半辈子还得靠着她,最后他只能硬生生改变了态度,努力挤出个笑容。 「知道错了就行了,以后长点心,别再什么话都往外说。趁着你奶还不知道这事儿,你赶紧回屋去,把脸洗干净。」 江思思赶紧往屋里跑了去。 看着这对父女的互动,江微微心里有点诧异,以她对江仲平的了解,这个汉子跟乡下大多数人一样,重男轻女,他对儿子很是疼宠,对闺女就很冷淡了。以前他面对自家闺女犯错的情况,就算不动手揍人,至少也会揪着闺女耳朵狠狠教育一顿,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转了性子,非但不动手,反而还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模样。 江微微觉得这里面肯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她也懒得去深究。 江仲平说:「微丫头,你刚才也听到了,是思丫头在撒谎,你奶没让你来给你爷看病,你们回去吧。」 许是因为江微微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江仲平在面对她的时候,竟然有些小心翼翼。 江微微笑了下:「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别的事情,二伯和二伯娘在家吧?我想跟他们聊聊。」 江仲平脱口问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聊的?」 等问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问得不合礼数,面色有些讪讪。 江微微倒是没有隐瞒:「我听说了江燕燕跟周彦昌定亲的事情,那周彦昌并非良配,我这次来,就是劝二伯和二伯娘好生考虑,别为了一时的好处,就把亲生闺女往火坑里推。」 江仲平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周彦昌我见过的,挺好一个后生,跟燕丫头也很般配,咋就不是良配了?」 江微微还没说话,就见到一个人影忽然从屋里沖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江燕燕! 刚才江思思哭闹的声音很大,把江燕燕给惊动了,于是江燕燕从二房屋里走出来,打算看看外面发生了啥事,正好就听到了江微微说的那番话。 江燕燕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瞪着江微微,目光里满是怨毒。 「你之前毁了我跟子俊哥的亲事,害得我被谢家退亲,沦为大家口中的笑柄,让我颜面扫地,没脸出门见人。如今我好不容易又寻到一门好亲事,你居然又跑来搅合,难道你这次又想害得我被人给退亲吗?江微微,我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有你这么个恶毒的堂姐?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微微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表情变得冷淡:「这可是你说的,将来别后悔。」 江燕燕操起放在墙角处的扫帚,怒气沖沖地喊道:「我家不欢迎你,你给我滚,滚啊!」 她一边喊着,一边挥舞着扫帚,想把江微微赶出去。 第408章:烂好心 顾斐一把抓住扫帚。 没见他费什么力气,可江燕燕却觉得手中的扫帚像是被定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扫帚往前推进一分。 她气得面色涨红:「你放手!这里是我家,你们要是敢胡来,我就去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顾斐稍一用力,就将扫帚夺过来,随手扔到地上,声音冷冽刺骨:「既然你觉得周彦昌是良配,那就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他便拉住江微微的手,带着她大步离开。 江燕燕气急败坏,想要追上去,却被江仲平一把拉住。 「算了,既然他们都走了,你就别追了,顾斐那人不好惹。」 江燕燕不得不停下脚步,心里却越发怨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就是个举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周彦昌也是读书人,将来等他考上了举人,我也是举人娘子,到时候看她江微微还有什么好威风的?!」 院子里的响声惊动了家里其他人。 赵氏、江伯宁、叶兰花纷纷走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仲平将刚才江微微来过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赵氏直接啐了一句:「那微丫头果然不是个好东西,见到咱家燕丫头寻了一门好亲事,就巴巴地找上门来给咱们寻晦气,想要拆散这门大好的亲事,真是黑了心肝烂了肺,不得好死啊!」 江伯宁和叶兰花的脸色也都不大好看。 他们只知道江微微是个刁钻的,却没想到她还要拆散燕丫头的好姻缘,这也太恶毒了! 叶兰花拉住江伯宁的胳膊,急切地说道:「咱们可不能信了江微微那丫头的胡话,周家家产丰厚,周彦昌又是一表人才,是个难得的良配。更难得的是,周家不嫌弃咱家燕丫头被退过亲,这样的好亲事就算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绝对不能错过啊!」 赵氏也道:「对,这么好的亲事,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别的不说,光是周家送来的定亲礼,就足够傲视整个云山村,村里没有哪家闺女成亲能收到如此丰厚的定亲礼,就冲着那五大箱子的定亲礼,这门亲事说什么都不能退! 江伯宁安抚道:「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微丫头这次忽然跑过来说那些话,肯定是为了报復咱们之前对她做过的事情,她就是想害得咱家燕丫头没人要,我是绝不会被她给矇骗的。」 听他这么说,赵氏和叶兰花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江燕燕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她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么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怎么也不能被人给搅合了。 将来她还得风风光光地嫁进周家,做周家的少夫人呢! 顾斐拉着江微微往回走,一路上都没松开手。 等到了健康堂,柳芸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了?把周家的事情跟江燕燕说了吗?」 顾斐冷着脸道:「没说。」 「啊?怎么会没说呢?你们不是说好了要……」 顾斐打断她的话,语气很不好:「娘,你能不能别那么烂好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一家子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些冷心冷肝不知好歹的玩意儿!咱们去帮他们,他们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觉得咱们是多管闲事!」 柳芸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生气,有些手足无措,她努力地辩解:「我是为了微微好,他们毕竟是一家人,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你要是真的为了微微好,就不应该去管那家人的死活!你让我们巴巴地上门去跟他们说周家的事情,结果咱们话还没出口,就被人家噼头盖脸地一顿骂,你知道江燕燕是怎么骂微微吗?她说微微就是见不得她好,是故意要去破坏她的好姻缘,她骂微微是个蛇蝎心肠的贱人,还让微微滚,以后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柳芸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她、她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是好心帮她,她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能骂人呢?」 「你要是不信,可以现在就去江家,问问江燕燕刚才是不是这样骂微微的?」 顾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刚才他听到微微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是真的怒了。 而他发怒的原因,除了江燕燕的不知好歹,还有柳芸的烂好心。 甚至,他还有点恨自己。 要不是他一直都把柳芸保护得很好,没让她接触到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至于把她养成这样一副不知世事的天真性子。 柳芸忙道:「我没有不信你,我就是很意外,我没想到江燕燕会说那样的话。既然她不领情,那这件事情就算了,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她怎么样都跟咱们没关系。」 顾斐冷眼看着她:「娘,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再烂好心。微微已经被那家人狠狠地伤害过了,我不希望她因为你的缘故,再次送上门去被人伤害。」 柳芸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急忙做出保证:「不会了,我再也不会对那家人心软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 顾斐说完这话,就拉着江微微上楼去了。 留下柳芸还站在原地,满脸的窘迫。 周围其他人只当做没看到,各忙各的,气氛非常安静。 最后还是何霞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给柳芸递了个台阶。 「老夫人,你之前不是说有个鞋面还没绣完吗?咱们一起绣吧。」 柳芸赶忙应下:「好。」 两人一起离开了堂屋。 等她们走后,阿桃和秀儿面面相觑,两人心里都有些发虚。 要不是她们把周家跟江家定亲的事情告诉柳芸,柳芸就不会让江微微去江家,在这件事情上面,她们两个觉得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二楼,江微微被顾斐拉着进了屋。 看着自家男人那副气沖沖的样子,江微微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斐看她:「你刚才被人指着鼻子骂,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难道就不觉得生气吗?」 「原本我是挺生气的,可是看到你生气的样子,我就不生气了,反倒有点高兴。」 第410章:过年 她们见到柳芸来了,纷纷笑着问好。 「老夫人!」 以前她们都称唿柳芸为顾婶,可自从顾斐成了举人老爷后,她们就不知不觉地将称唿改成了老夫人。 柳芸含笑回应:「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我带着老六再转转。」 哑叔瞅着这些丫鬟媳妇们对夫人很尊重,暗暗点头,看来这些丫鬟媳妇们被调教得不错,心下满意。 接下来他们又去看了书房、观察室、以及楼上的病房…… 柳芸在介绍这些地方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显得很是开心。 「这房子是微微的,这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她一点点攒出来的,咱们家多亏有了她,如今才能过上这般红火的好日子。等明年雪化了,咱家还得盖新房子,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呢。」 哑叔听了,觉得很是欣慰。 他原本很担心没有了老爷庇护,夫人和少爷会吃很多苦头,好在夫人和少爷都是有福气的,他们如今苦尽甘来,日子越过越好。 若是老爷泉下有知,肯定会很开心的。 按照本地的习俗,中午这顿饭非常有讲究,必须要做足九菜一汤,凑个十全十美的好兆头,其中包括鸡鸭鱼三牲,鸡鸭鱼都是整个下锅蒸熟了,再直接端上桌。 柳芸特意往鸡鸭鱼的身上放了些红辣椒丝和葱段,又往它们嘴里分别塞了颗红枣,看起来花红柳绿的,倒是挺热闹的。 这些菜主要是为了祭奠先祖,所以必须要头尾俱全,不能缺胳膊少腿儿。 除此之外还有梅干菜扣肉、鱼丸粉丝汤、红烧猪头肉、红烧狮子头、四喜丸子等等。 十道菜被一一端上桌,将桌子占得满满当当。 此时顾斐也是忙得很。 他在帮村里人写对联。 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举人,大家都认为他学问好,于是家家户户都拿着红纸来求他写个对联,回头贴到家里,也好沾沾他这个举人老爷的喜气。 当然,他们不会让顾斐白忙活,有钱的人家会给六个铜板,没钱的人家就给几个鸡蛋。 顾斐来者不拒,写了整整一个上午。 村民们带着举人老爷亲笔写的对联,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顾斐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 江微微握住他的右手手腕:「我帮你捏捏吧。」 顾斐乖乖不动了,任由她给自己按摩手腕。 这时傅七走了过来,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痊癒了,右手活动如常,就连胳膊上的伤疤,也因为使用玉凝脂变淡了许多,看起来跟以前倒是没什么两样。 傅七看着他们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忍不住啧了声:「大白天的,还有小孩子在呢,你们就不能低调点吗?」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记青葱白眼。 恰好哑叔经过,他瞅见桌上的笔墨纸砚没有收拾,旁边还放着村民们送来的鸡蛋和粮食,便主动凑过去,将毛笔拿去洗干净,砚台也被放回原位,鸡蛋和粮食则被他搬去了灶屋。 傅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奇地问道:「这人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 江微微说:「他是个哑巴,大家都叫他哑叔,我请他帮忙看守庄子。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不忍心让他孤零零地过年,就特意把他请到家里来做客,大家一起过年。」 傅七却是一笑:「这个哑叔应该没你说得那么简单吧。」 江微微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 「只要是练过武功的都能看得出来,那位哑叔是个高手,这样一个高手,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人物?」 江微微无言以对。 她又不会武功,哪知道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有什么特点。 好在傅七没有非要问出个水落石出,他见江微微和顾斐都不吭声,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身走了。 等他走远了,江微微才开口:「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傅七留下来,平白多了好多顾忌。」 顾斐却是一笑,语气轻松:「无妨,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壮壮颠颠儿地跑过来:「微微姐,顾哥哥,顾奶奶说开饭了,让你们赶紧过去呢。」 江微微摸了下他白嫩的小脸蛋:「嗯,我们这就过去。」 十道菜餚已经被全部摆上餐桌,桌上还放着一坛酒。 在餐桌的正后方,摆着一个牌位,牌位前面还有个小香炉。 牌位上面写着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亡夫顾千钧之灵位。 之前的牌位被火烧没了,这个新牌位是顾斐特意去定做的。 柳芸将三柱线香点燃,朝着牌位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之中,然后沖顾斐说道。 「过来,给你爹上柱香。」 顾斐走过去,从柳芸手中接过三炷香,放到烛火上点燃,面朝牌位拜了三拜,再插入香炉里。 接下来是江微微上香。 等他们一家三口上完了香,这才轮到哑叔。 哑叔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将线香插入香炉。 他看着桌上的牌位,眼眶红通通的,想要说话,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满心的酸涩和悲痛。 顾斐倒满一杯酒,放到牌位面前。 这是请先人吃酒。 待线香烧到四分之一的时候,顾斐拿起酒杯,将酒倒在桌边的地上,然后再上第二杯酒。 如此反覆循环了三次。 最后将酒杯撤去,换上碗筷,碗中放有白米饭。 这是请先人吃饭。 在这个过程中,众人都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没有人发出声音。 等到香炉中的线香彻底燃尽。 顾斐拿出炮仗,挂到门口点燃。 噼里啪啦一阵响。 柳芸带着江微微跪坐在火盆前,将撕成一张张的纸钱扔进火盆里。 哑叔站在旁边默默地抹眼泪。 等炮仗放完了,祭祖才算是完成。 江微微扶着柳芸在桌边坐下,其他人也都围桌坐下,之前摆在牌位面前的那碗白饭被顾斐端起来,平分给了在场每个人。 在当地人的认知中,吃先祖吃过的饭食,可以获得先祖的保佑。 江微微是个无神论者,不过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民间习俗,她向来都是很宽容的。 第411章:杀人灭口 原本哑叔是不愿上桌吃饭的,他是下人,下人应该站在旁边伺候主家用饭,哪能跟主家同桌吃饭?没有那样的规矩。 最后还是柳芸再三劝他,这才把他劝得改变了主意。 哑叔看着桌上那些丰盛的菜餚,再次确定夫人和少爷的日子过得很好,起码是吃穿不愁的,心里越发欣慰。 吃饭的过程中,傅七靠近江微微,低声问道:「你公公叫顾千钧?」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刚才看到你公公的牌位了,觉得好奇,所以问一问。」 傅七这话说得很是轻松,似乎真的只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江微微说:「好奇心太重不是啥好事。」 说完就不再搭理他。 傅七讨了个没趣,也没生气,视线在顾斐和柳芸身上转了一圈。 等吃完了午饭,傅七特意将詹春生拉到旁边。 「詹大夫,顾千钧这个名字我总觉得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说过,但我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詹春生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年纪比我大,见识得比我多,也许你以前听说过顾千钧这个名字呢,你要是听说过的话,就跟我说说呗。」 傅七一直觉得顾斐的来歷很神秘,之前他特意让护卫去查顾斐,却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如今见到顾千钧这个熟悉的名字,直觉告诉他,若是能想起顾千钧是谁,应该就能知道顾斐的真正来歷了。 詹春生板着一张老脸,一本正经地撒谎:「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傅七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吧?」 「我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面骗你。」 说完这话,詹春生就转身走了。 这时哑叔正在后院噼柴。 他的听力极其敏锐,整个健康堂里的声响,都被他收入耳中,包括屋子里面傅七和詹春生的对话。 哑叔砍柴的动作依旧不停歇,心里却已经暗暗警惕。 他不知道傅七是什么人,但无论傅七是何来歷,都不能让傅七威胁到少爷和夫人的安全。 顾斐过来帮他把砍好的柴禾搬进灶屋里面。 哑叔沖他打了个手势。 顾斐停下来,问:「怎么了?」 哑叔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又发不出声音,最后他灵机一动,跑进灶屋,拿出一块木炭,然后蹲在地上,用木炭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写字。 他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抓住木炭有些吃力,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扭扭,但好歹能看出他写的是什么。 顾斐弯腰看着地板上的字。 只有两个字,傅七。 顾斐问:「傅七怎么了?」 哑叔又接着往下写,可能是因为写顺手了,他越写越顺畅,字迹也越来越清晰。 「傅七在打探老爷的事情。」 顾斐皱了下眉,又问:「所以呢?」 哑叔继续写字:「不能让他知道老爷是谁,否则你和夫人都会不安全。」 顾斐说:「等过完年,他就该走了。」 哑叔挪了两步,脚边写出来的字越来越多。 「我怕他走了之后,还会继续追查老爷的事。」 顾斐问:「难道你还想杀人灭口?」 哑叔定定地看着他,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顾斐揉了下额角,很是无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有我爹罩着,咱们想怎么来都行,可现在爹不在了,咱们不能再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更何况傅七不是普通人,他是从汴京来的世家子,这次来九曲县也是奉了天子的命令,他算是出公差。若是杀了他,肯定会惊动天子,到时候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哑叔只知道傅七不是普通人,没想到傅七居然是天子近臣,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随即又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那就赶紧让他走,别再跟他有来往。」 顾斐应了声:「嗯,我知道该怎么办的。」 哑叔见他心里有数,心下一松,不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 顾斐问:「你的舌头和手指是怎么回事?」 哑叔听力灵敏,知道附近没有其他人,放心地继续埋头写字。 「是老爷让人剪掉我们的舌头,砍掉了我的食指。」 顾斐万万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非常意外:「是我爹干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哑叔嘆了口气,继续写道。 「当年老爷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特意把我们这些心腹叫到面前,他给了我们两条路,要么跟他一起死,要么剪掉舌头砍掉一根手指,然后放我们离开,任由我们自己想办法活下去,我选择了后者。」 这一段话很长,等他写完后,四周的地板几乎都被字迹给占满了。 顾斐沉声问道:「爹既然早就知道自己不得善终,为何还要把事情做到那一步?急流勇退不好吗?还是说,他捨不得那些权势?」 哑叔摇摇头,手下刷刷地继续写道。 「老爷非是奸臣,而是孤臣。」 顾斐盯着地上那一行字,似乎是要透过那几个字,看清楚父亲的真正面目。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这些事情,天子知道吗?」 哑叔摇头,又写下几个字。 「无人告诉他,他不知。」 顾斐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 「你把这些字都洗了吧,别让其他人看到。」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哑叔提来一桶井水,将地面上的那些炭字全部沖刷干净,然后操起砍柴刀,继续砍柴。 江微微原本是躺在摇椅上小憩的,忽地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见到顾斐走了进来。他绷着一张俊脸,薄唇紧抿,眉头微皱,似乎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江微微坐直身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斐走到床沿边坐下,没有吭声。 江微微起身走过去,摸摸他的俊脸:「之前还好好的,咋一会儿就成这副样子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出气。」 她的话刚说完,顾斐就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脸埋进了她的胸前。 第412章:好人没有好报 江微微胸不算特别大,但也不算小,男人的脸埋进去,让她感觉有点痒。不过碍于男人此时心情不好,她还是忍住没躲,抬手摸摸他的后脑勺,一下下地给他顺毛。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男人开口,声音闷闷的。 「我原本以为我爹是个坏人,可老六刚才告诉我,我爹其实是个好人,我们都误会他了。」 江微微有点讶异,没想到她男人不高兴的原因居然是为了这个。 她说:「既然你知道你爹是好人,那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有个好人爹,总比有个坏人爹要好些吧。」 顾斐却道:「我难过的是,好人没有得到好报。」 江微微想起他之前说过,他爹死得很惨。 她嘆了口气:「人终有一死,你爹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顾斐松开手臂,放开她的腰,然后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到他的大腿上。 他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因为心情起伏比较大的缘故,他现在说话的语气有些恍惚, 「你想知道我爹的事情吗?」 江微微微微侧脸,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轻声地说:「你愿意说的话,我就愿意听。」 顾斐看着前方,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说这些事情,良久才缓缓开口。 「我爹出身寒门,我爷去世得早,我奶又体弱多病,我爹既要念书,又要照顾我奶,非常辛苦。他好不容易考上举人,可日子依旧没有好过多少,奶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都要喝药,为了买药,家里的钱跟流水似的往外花,后来我爹变卖所有家当,带着奶去了汴京参加会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爹认识了我娘,我娘是个被卖身的丫鬟,那一年她所在的人家犯了事,被官府给查抄了,家中下人全被发卖了,我娘也不例外。在发卖的过程中,我娘碰巧遇见了我爹,我爹可怜她,再加上那时候我奶已经是奄奄一息,就快不行了,我奶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看到我爹成亲。于是我爹一咬牙,把身上所剩不多的银钱全部拿出来,买下了我娘,然后他们当着我奶的面拜堂成亲,做了夫妻。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二天,我奶就没了,我爹赶在热孝里去参加会考,一举考上了状元。」 江微微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代读书很不容易,能通过层层考验,从那么多考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新科状元,那绝对是非常牛逼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顾斐的爹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她没有插嘴,听着顾斐继续往下说。 「我爹虽然是状元,可他出身寒门,没有靠山,在朝中寸步难行,曾经幻想中的一朝高中从此平步青云的好事并未发生,那可能是我爹人生最困苦的一段时间吧。徐一知是我爹那一届科考的主考官,也就是我爹的座师,他很欣赏我爹的才华,经常邀请我爹去他家做客,一起讨论学问。徐一知其实是个很理想主义的人,他觉得做学问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那些争名夺利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他觉得我爹很有做学问的天赋,希望能把我爹培养成跟他一样的名家大儒,可惜,我爹让他失望了。」 「我爹之所以寒窗苦读数十载,入朝为官,为的就是一展宏图,他不想做那些闲云野鹤,他要做人上人!我爹借着徐一知的关系,在朝中崭露头角,逐渐获得天子的青睐,成为天子近臣,朝中新贵。徐一知对我爹这种追名逐利的行为非常看不惯,教训了几次之后,发现我爹根本不听,便逐渐跟我爹疏远了距离。你知道的,朝中那些明争暗斗是非常兇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把性命都给搭进去,我爹为了站稳脚跟,做事非常狠绝,他甚至还将一个曾经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同门师兄,亲手送上了断头台。徐一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彻底恨上了我爹,对外说了好些对我爹名声不好的话,导致我爹在文人之中的形象跌入泥泞,成为文人们口中的奸臣佞臣。」 说到这里,顾斐苦笑一声,语气很是无奈。 「歷史上但凡是被冠上奸臣佞臣头衔的人,无一例外都没什么好下场,我爹也不例外。在新的天子登基之后,我爹成为新天子的磨刀石,被凌迟处死。」 「在我爹被处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他被人用绳子绑得结结实实,侩子手用刀子将他身上的皮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血流了一地,周围的人还在叫好,说像他这样的大奸臣,就算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江微微感觉到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心中担忧,想回头看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些。 他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那时候就连我都觉得我爹是死有余辜,我就那么冷眼站在旁边看着,看着他身上的血肉一点点被割掉,看着他从一个完整的人,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煳的怪物。就连他在临死之前,想要再跟我说两句话,我都不愿意,我不肯靠近他,不肯跟他说话,我甚至连看到他都觉得厌恶。」 江微微无法回头,只能将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以此来安慰他。 她感受到脖颈间有些湿润,像是有泪水在她的脖颈间晕染开来。 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惊人。 「阿斐……」 顾斐紧紧抱着她,就像是一个孩子抱住了自己最喜欢的大娃娃,他颤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很少提及我爹,我把他当成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我竭尽全力想要遮盖住这个污点,不让别人发现它的存在,可刚才哑叔说我爹不是奸臣,他说我爹其实是个孤臣。说实在的,我不相信,我觉得哑叔是在骗我,他是爹的心腹之一,他肯定是想给爹洗白。微微,你跟我说,你觉得我爹会是个好人吗?」 江微微轻轻嘆息:「其实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第413章:想起顾千钧是谁了! 顾斐不吭声了。 是的,在他看到哑叔写出来的「孤臣」二字时,心里积压多年的疑惑就全部得到了解释。 他的父亲,明明可以採用更加柔和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结果却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那条路。 以前他只觉得是父亲被权力蒙蔽了双眼,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似乎他的父亲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这样做的后果。 他的父亲是故意而为。 因为孤臣,就是要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独自行走在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负重前行,即便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绝不能后退。 顾斐说:「我爹是个好人。」 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但江微微却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句话中隐藏着的沉重感情。 江微微蹭了蹭他的脸颊,无声地给予他安慰。 整个下午,尤四娘和阿桃、秀儿、何霞、柳芸等人都在包饺子,她们包了很多饺子,等天色渐渐暗下去,这些饺子全部下锅,再被捞出来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些饺子就是除夕夜团圆饭的主食。 江微微和顾斐走下楼。 此时的顾斐已经恢復如初,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刚刚在屋里哭过。 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气氛其乐融融。 这个时代既没有春晚,也没有烟花,炮仗倒是有的,但那东西不仅贵,还很危险,很容易炸到手,大人们不会让小孩子玩,所以这个时代的除夕夜是非常平静的。 大家吃饱喝足后,围坐在火盆旁边取暖,边喝茶边闲聊,一直坐到子时,才算是完成了守岁的任务。 由于天色太晚,顾斐没让哑叔回去,让他留在健康堂过夜。 众人先后起身回屋去睡觉,哑叔是最后一个起身的。 他默默地将火盆里的炭火熄灭,又去检查了一下各个屋子的门窗,确定都关好了,这才提着油灯上二楼。 此时,傅七勐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一拍床板,大叫道:「来人!」 睡在隔壁的赵忠赵武赵诚全都跑了过来。 三人连衣服鞋子都没穿好,他们紧张兮兮地看着傅七,询问出什么事了? 傅七已经坐起来,身上披着外衣,手里捏着佛珠,神色极其肃穆:「我想起顾千钧是谁了!」 三个护卫都是一脸懵逼:「谁啊?」 傅七说:「千钧是他的表字,他的全名叫顾峥。」 在南楚朝,不知道顾千钧是谁的人有千千万,但不认识顾峥的人却屈指可数。 顾峥是上一任的首辅大臣,官居正一品,手握大权,真正的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当今的天子,也是被他一手扶上位的。 想当初年幼的天子为了巩固皇位,甚至还被迫认顾峥当义父,见到顾峥还得弯腰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父皇。 虽说这位枭雄最后下场悽惨,死无全尸,但却在南楚的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至于他都死去这么多年了,仍旧有很多人记着他。 傅七一边转动佛珠,一边说道:「难怪顾斐那么出色,却死活不肯入朝为官,有那样一个大奸臣的亲爹,他肯定不敢入朝为官,要是被人查出来,他难逃一死。」 赵忠忍不住说道:「顾峥当初可是被判了满门抄斩,按理来说,他的妻儿都应该已经死了才对,怎么会出现在云山村里?难不成当年有人暗中放了他们母子?若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就得赶紧将此事上报给天子,将顾家的漏网之鱼全部抓起来。」 他们的说话声很低,可还是让听力极其敏锐的哑叔听到了。 哑叔心下一沉。 他原本想着,只要傅七不惹事,赶紧离开,他就当做傅七从没来过,大家相安无事。 可现在傅七居然已经发现了顾家的秘密。 既然如此,傅七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哑叔的右手上下一翻,从袖中冒出四根毒针,这毒极其霸道,见血封喉! 他站在傅七的房间门口,即便隔着房门,他也能够凭藉及其精锐的听力,判断出房间里面四个人的具体位置。 哑叔眼中浮现出杀意。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来,按住他的胳膊。 哑叔动作一顿,顺势望去,看到来人居然是顾斐。 顾斐沖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哑叔心里很着急,那些人已经知道了顾家的秘密,万一他们将少爷和夫人的下落透露出去,少爷和夫人的行踪就会暴露。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和夫人陷入危险! 顾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竖起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 房间里,傅七仍旧坐在窗沿上。 他听完赵忠的话,沉思良久方才开口。 「算了吧。」 赵忠不明所以:「这么严重的事情,怎么能算了?当初顾峥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祸患,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天子好不容易才将顾峥除去,若是斩草不除根,恐会春风吹又生啊!」 傅七嘆息:「你不明白,天子若是真想斩草除根,当初顾斐和他娘就不可能逃得掉追捕。」 这下不仅是赵忠,赵武和赵诚也都愣住了。 「天子为何要放过顾家余孽?难不成天子是心软了?」 傅七缓缓说道:「心软应该不至于,我猜测天子曾经跟顾峥私底下有过交易,应该是顾峥付出了什么代价,让天子放过他的妻儿,所以这么多年来,顾斐和他娘才能在云山村安稳度日,连一个前来追杀他们的人都没有。」 赵武好奇问道:「是什么代价,能让天子都做出妥协?」 傅七摇头:「我不知道,顾峥和当今天子是唯二的知情人,可惜顾峥已死,那么如今这世上知道内幕的人,也就只剩下天子了。」 房门外面,顾斐听到这话,心情越发沉重。 他曾经无比憎恶的父亲,却为了保住他和他娘的性命,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 哑叔见他心情低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414章: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房间里,傅七对已经将佛珠戴回到手腕上,语气很是严肃。 「既然天子不愿追究此事,咱们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自讨没趣,咱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话都不要往外说。」 三名护卫同时点头:「属下记住了!」 察觉到三人要出来,顾斐立即拉着哑叔躲进对面的屋子。 对面这间屋子恰好是顾斐和江微微住的房间。 江微微原本正在梳头髮,此时见到他们两个人忽然跑进来,手下动作一顿,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嘛?怎么鬼鬼祟祟的?」 顾斐道:「傅七已经知道我爹是谁了,老六想动手杀人灭口,被我给拦住了。」 江微微一惊:「杀人灭口?不至于吧!」 哑叔张了张嘴,想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可惜他说不了话,四处看了下,见到桌上有茶水,便用手指蘸水,在桌面上写字。 「就算天子不追究,可老爷曾经的敌人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如果知道了少爷和夫人还活着,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我觉得还是把他们都杀了比较稳妥,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抬头看向顾斐,等待顾斐的决定。 顾斐说:「我之前跟你说过了,傅七来歷不简单,他若是真的死在了九曲县,咱们这里的所有人都跑不掉。到时候不只是我爹生前的仇家,哪怕是故意放咱们一马的天子,肯定也不会轻饶了咱们。」 哑叔又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那也不能轻易放他们离开!」 顾斐道:「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做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如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观其变。」 哑叔皱眉看着他,显然是对少爷的决定感到不满。 少爷终究是跟老爷不一样的,少了几分果决,太容易心软了。 顾斐看出他眼中包含的意思,无奈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咱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爹权倾朝野,想干嘛就干嘛,没人敢指手画脚。可现在我只是个乡野村夫,我还有家人,天子只要一句话,南楚就再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如今能做的就只有保持低调,尽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说完,他握住江微微的手。 江微微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能明白自家男人的心意,也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对他的决定表示支持。 哑叔看着他们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无声地嘆息。 这一晚平安度过。 大年初一,是新一年的开始,大家都是天还没亮就起床,开始忙活早饭,准备茶点。 这顿早饭做得极其丰盛。 柳芸将加了糖块和红枣的茶分给大家,每人一杯,预祝大家新的一年都能甜蜜红火。 喝完甜茶,吃完早饭,柳芸去忙着准备年礼,等下她要带着儿子和儿媳回娘家去拜年。 傅七却忽然提出辞行。 「我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顾斐看着他:「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傅七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傅七摘下手腕上的佛珠,认真说道:「我可以对着佛祖发誓,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 顾斐说:「我相信你。」 傅七笑了起来:「能得到你的信任,我表示受宠若惊。」 三名护卫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他们将行李一件件地搬上马车。 江微微忍不住嘆息:「原本还想把你的护卫们留下来帮忙盖房子的,现在你把人都带走了,平白少了三个壮劳力,真是太可惜了!」 傅七半开玩笑似地说道:「要不我把三个护卫留给你?」 江微微摆手:「算了吧,你要是把他们留在这里,就意味着我要一直养着他们。他们胃口那么大,会把我们家都给吃垮的,你还是把他们带走吧。」 赵诚走了过来:「少爷,车马已经备好。」 傅七上了马车,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挥了挥手:「我们走了,以后有空我会再来找你们玩的,盖新房子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个房间啊!」 江微微摆了下手,很是嫌弃:「没有出力还想要房间?做梦吧,赶紧走。」 傅七大笑出声。 马车跑了起来,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江微微看向身边的男人,问:「傅七真的不会泄密吗?」 顾斐摇头:「不知道。」 他刚才说是相信傅七,可人心隔肚皮,他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傅七? 江微微蹙眉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离开云山村,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可就全都没了,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顾斐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事情不会到那一步的。」 他们回到屋里,柳芸已经将年礼都准备好了,大多是些吃的,比如说米面肉菜之类的。 秀儿和阿桃将东西全都搬上驴车。 柳芸招唿江微微和顾斐赶紧上车。 「趁着天色还早,咱们早去早回。」 顾斐扶着江微微上车,待坐稳后,江微微撩起车窗帘子,沖秀儿和阿桃说道:「我们晚上会回来吃晚饭,我们不在的时间里,健康堂就交给你们照看了。」 秀儿和阿桃用力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微微又对尤四娘说道:「我记得你娘家就在邻村,你今天也要回娘家去拜年吧?」 尤四娘点头:「嗯,等下我就带着壮壮回他姥爷家拜年。」 「等下让阿桃给你拿两斤白面,让你带回娘家去,算是我对壮壮的姥姥姥爷一点心意。」 尤四娘赶紧拉着壮壮一起道谢。 江微微最后对哑叔说道:「今天我们要出去拜年,家里没个男人看着,我总不放心,劳烦你再多住一天,等明天再回庄子,行吗?」 哑叔弯腰点头,表示没问题。 江微微朝他们摆了下手:「那我们先走了,晚上再见。」 大家也都沖她摆手:「路上慢点儿,早些回来!」 第415章:飞黄腾达 顾斐驾着驴车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云山村。 柳芸的娘家在延寿村,那个村子也归九曲县管辖,但距离云山村有点远,且那个村子地理位置相当偏僻,路也很难走,即便是车厢添加了减震设置,路上仍旧摇晃得厉害。 江微微和柳芸被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等驴车进入延寿村,路面变得平坦,车身不再摇晃,婆媳两个这才好受了些。 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再加上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是以村里有不少人在走动。 他们见到有驴车进了村里,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那辆驴车。 延寿村穷得很,这里的村民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勉强了,更别提添置牲畜,整个延寿村也就只有村长家有一头老驴子,其他人家都是养不起牲口的,平时耕地只能靠人力,出门拉货也一样。 所以他们乍一看到有驴车进村,都觉得很新奇。 驴车停在柳家院门口。 顾斐先跳下车,然后再把江微微和柳芸扶下车。 站稳后,江微微看着柳家的院子,发现这个院子真是破败得可以。 原本是两扇的院门,现在只剩下一扇,另外一扇院门竖在墙根,看样子应该是坏了很久。 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泥土夯实的地面,因为前几天下过雪的缘故,导致地面湿哒哒的,还有很多残留的雪渣,那些雪渣混合着泥水和枯枝草叶,看起来脏兮兮的。 柳芸看到这座小院,立刻就跟回到家里似的,面上浮现出怀念之色。 她进门便喊:「爹,娘,二哥二嫂,三哥三嫂,我回来了!」 紧接着就有一群人从屋里跑出来。 其中年纪最大的那对老夫妻,便是柳芸的爹娘,另外还有柳家二房和三房的人。 别看柳家穷得连裤子都要轮流穿,但却特别会生养,光是柳芸的兄弟姐妹,就有八个,其中只有老二和老三是儿子,其他的全是闺女。 六个闺女,卖掉了两个,还有四个全部嫁了出去。 两个儿子早已经娶妻生子,截止到目前为止,老二生了三个儿子四个闺女,老三生了五个儿子两个闺女,他们的儿子又陆陆续续生了好几个儿子闺女。 这么一大家子全部走出来,吵的吵,闹的闹,那场面还真有点小壮观。 柳芸在家中排行第五,家里人都喊她五丫。 柳父和柳母一见到是闺女回来了,都高兴得很,尤其是柳父,脸上堆满了笑。 「是五丫回来了啊,瞧瞧你现在这穿戴打扮,就跟富家夫人似的,看来那些人没有哄骗我们,你儿子是真的考上举人了,如今你们家已经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帮一帮娘家这些兄弟外甥啊!」 柳芸在听到这些话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下。 她悻悻地说道:「只是考个举人而已,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哪算得上飞黄腾达?」 柳父却瞪了她一眼:「举人可是半个官老爷,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你家阿斐如今成了举人,多么好的事情啊,你咋还不让咱们说了?难不成你是看不起咱们这些穷酸亲戚了?」 柳芸急忙否认:「没有,爹,您别多想,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就让你帮帮娘家的兄弟外甥又咋了?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外人,还帮不得了吗?」 柳芸被问得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往顾斐和江微微看去,想请他们帮忙打圆场。 江微微没有吭声。 打从她见识到了柳慧母女的无耻时开始,就知道了柳家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 对付这种见到好处就恨不得贴上来的人,江微微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要让她开口的话,她立马就能怼得对方下不来台。 可柳家毕竟是柳芸的娘家,江微微不想让柳芸为难,索性不开口,当个哑巴好了。 最后是顾斐开了口。 「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去说话吧。」 柳母赶忙说道:「对啊对啊,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进来坐吧。」 顾斐将驴车拴在院门口的树上,从车里拿下来两个篮子,他刚提着篮子进门,二舅妈和三舅妈就立刻跑到他面前,热情地说道:「哎呀,这些都是你拿来孝敬姥姥姥爷的年礼吧?快让我们瞧瞧有些什么好东西?」 说完这话,她们就不由分说地将篮子从顾斐手里夺了过去。 她们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布,看到篮子里面摆着一些米面和猪肉,顿时就跟老鼠见到大米似的,两只眼睛都放光了。 家里实在太穷,她们就连昨天的年夜饭,都没有吃到一点儿荤腥,太久没吃到肉,乍一看到这上好的五花肉,自然是馋得口水直流。 二舅妈和三舅妈拎着篮子飞快往灶屋跑去,生怕别人跟她们抢似的。 顾斐微微皱眉,显得有点不大高兴。 这是二舅和三舅凑了过来,两人笑得一脸讨好。 其中二舅说道:「阿斐啊,你别跟那两个婆娘一般见识,她们都是妇道人家,头髮长见识短,见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咋咋唿唿的,等下我就替你教训她们,让她们以后对你态度好些。」 三舅也跟着说道:「是啊是啊!咱家穷得很,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回肉,幸好有你这么个有本事的外甥,咱家沾着你的光才能吃上一回肉。你以后跟咱家可得多多来往,多给咱们送点肉啊米啊之类的东西,咱家人口多,无论多少都能吃得完。」 顾斐以前也曾来过姥爷家,知道这家人是个什么货色,直接无视他们,拉着江微微走进屋里。 堂屋非常狭窄,且光线昏暗,屋里只有一张四方桌,桌边摆着四条长凳,柳父柳母坐在上位,柳芸坐在他们左手边,另外还坐着二房三房的儿子媳妇等等。 小小的一间屋子,被挤得满满当当。 当柳父见到顾斐走进来了,赶紧招唿道:「快让个位置给阿斐坐!」 顾斐道了声谢,然后让江微微叫人。 江微微脆生生地唤道:「姥爷,姥姥,新年好!」 第416章:她才是真正的好媳妇 柳父和柳母其实刚才就注意到了江微微,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小媳妇生得太过漂亮,穿戴得也非常精緻,完全不像个农家妇人。当她站在这个小院里,就像是夜里的明珠,不断发着光,将家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全给比了下去。 此时听到她叫人,柳父和柳母互相看了一眼。 柳父只是淡淡地应了声,柳母则端着长辈的架子,开始训话。 「以后你进了顾家的门,就得守着顾家的规矩,好好相夫教子,侍奉婆婆。」 江微微低眉顺眼地应道:「我记住了。」 柳母上下打量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满意,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 「瞧瞧你这样子,真不像话,明明都已经嫁做人妇了,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咋就不知道安分点呢?就算你家现在发达了,那也是因为你嫁了个好男人,你得时时刻刻记着,你现在身上穿的嘴里吃的手里用的,都是你男人挣来的,你得把你男人当成你的天,你的任务就是多给你男人生几个大胖小子,给顾家延续香火。你这一身花里胡哨的,看着真是碍眼,赶紧的,去隔壁屋里把衣服换下来,让你表嫂给你拿套素净的旧衣服穿上。」 江微微挑眉,哟呵,这老婆子还真会蹬鼻子上脸啊! 周围其他的媳妇闺女们此时全都直勾勾盯着江微微,恨不得立刻就冲上去,把她身上那好看的衣裙首饰全给扒下来,然后穿到自己身上。 柳母瞅见江微微没有动弹,直接一拍桌子,高声质问:「咋了?长辈跟你说话,你还装聋作哑不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姥姥了?!」 柳芸知道自家儿媳是个什么性子,生怕儿媳会在这个时候撂挑子,所以她一直都很紧张,时不时地拿眼睛去看江微微。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儿媳一直好好的,反倒是她娘先挑事了。 柳芸赶忙站起身:「娘,微微身上的衣服首饰,都是她自己赚钱买的,她喜欢穿,就让她穿着吧。」 柳母一听这话更来气了:「她一个小媳妇,能赚什么钱?她那钱还不都是阿斐赚来的?!」 这时柳父也开口了,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五丫,你可是她的婆婆,咋也不知道管管她?之前大丫就回来说过你这个儿媳的事情,说你家这个儿媳厉害得很,目无尊长,刁钻蛮横。大丫想帮你管教儿媳,你还不乐意,现在我们来帮你管,你总不会还拒绝吧?」 这是二舅和三舅也走了进来,将桌边的小辈全给挤开,一屁股坐了上去。 他们刚才进门时就听到了柳父柳母的话,赶紧跟着帮腔。 「对啊对啊,既然你管不好儿媳,那就让爹娘来管教,左右不过是个小媳妇而已,难不成还真能翻了天吗?!」 柳芸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面红耳赤,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舌头几乎都要打结了。 柳母瞅见江微微站在原地没动,感觉自己身为长辈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越发恼怒,厉声喝道:「大柱媳妇,二柱媳妇,三柱媳妇,你们都是傻了吗?不会把她拖去隔壁屋里,把衣服给扒了吗?!」 立刻有三个孙媳妇站了起来。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们都很瘦弱,皮肤蜡黄,指甲盖里全是污垢。 她们伸出乌黑的爪子,朝江微微抓过去。 至于其他人,则都在看好戏,孙子辈有几个还没娶妻的汉子,还想着趁嫂子们扒人衣服的时候,过去偷看两眼。家里太穷,他们讨不着媳妇,想女人想得厉害,难得碰见个像江微微这么漂亮的女人,可得过过眼瘾才好。 还没等那几个媳妇碰到江微微,就被顾斐给一把推开。 顾斐将江微微护到身后,冷眼看着面前的众人:「有我在,没人能碰我媳妇一根头髮!」 那三个媳妇显然是很害怕顾斐,见他摆出这幅架势,纷纷往后退,不敢再伸爪子。 柳父拍着桌子喝道:「阿斐,你居然为了一个婆娘,就违逆长辈?!」 顾斐的语气非常冷淡:「我愿意认你们当长辈,你们才是我的长辈,我若是不愿认你们,你们就什么东西都不是。」 「你!」 柳父几乎要背过气去。 柳母赶紧劝道:「阿斐,不是我们故意要为难你,实在是你这媳妇太不好了,之前你大姨好心好意去看望你们,结果却被你媳妇扔了出去,还坏了她和珍丫头的名声,让她们再也进不去云山村。现在我让你媳妇去换身衣服,你媳妇把我的话全当成耳旁风,这样目无尊长、不守妇道的媳妇,你留着她还有什么用?你听我一句劝,赶紧把这媳妇休了吧,珍丫头比她好太多了,回头你去娶珍丫头,她才是真正的好媳妇。」 江微微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 感情他们故意找她的茬,是为了给白珍出头啊! 顾斐的目光越发冷冽,他容不得别人说他媳妇半句不是。 「姥姥,我之所以还叫你一声姥姥,完全是看在你生养我娘一场的情分上,你如果非要倚老卖老,掺和我家里事的话,就别怪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姥姥。」 柳母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话给气到了,嘴皮子都在哆嗦:「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你的亲姥姥,我都是为你好!」 随后她按住胸脯,做出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我们老柳家怎么就有个这么不知好歹的外孙呢?他这是故意要气死我们老两口啊!」 柳芸赶紧去扶她:「娘,您别生气,阿斐没有故意气您的意思。」 她越是劝慰,柳母就叫唤得越发厉害。 「哎哟喂!你听听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故意往我们心窝子上捅刀子?你居然还帮着他说话,你是不是要帮着他们一起来气死我们老两口啊?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啊?!」 柳芸被她训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她回头看向顾斐和江微微,面露哀求,希望他们能退一步,好让柳母别再生气了。 顾斐紧抿薄唇,面色冷沉。 第417章:拿钱 江微微觉得好戏看得也差不多了,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 「相公,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家去吧。」 顾斐看向她,目光撞进她笑吟吟的眸子里,冷意一下子就褪去,变得温柔起来:「好。」 柳芸急急地问道:「咋现在就走呢?之前不是说好了吃完午饭再走吗?」 江微微客客气气地说道:「娘,我们不打算留在这里吃午饭,您若是想留在这里吃午饭,那您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吃吧。我和相公先回去了,等吃完了午饭,我再让相公来接您。」 柳芸一听这话就傻眼了。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和儿媳居然要丢下自己一个人走。 柳父和柳母也没想到对方开口就要走人。 这下子柳母都顾不上叫唤了,噌地一下站起身:「我们不就是说了你两句话,你咋就嚷嚷着要走了?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老两口吗?还是说你们家发达了,有钱了,就瞧不上我们这破落户了?」 她这话明摆着是嘲讽,若换成是个脸皮薄的,诸如柳芸那样的,肯定就被说得面红耳赤了。 江微微却是嗤笑出声:「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家是个破落户啊,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柳母几乎要疯:「你说什么?我可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江微微像是在说一个笑话,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讥讽,「在你们当初卖掉我婆婆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不配当我们的长辈了。」 这话一出,柳母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顿时就发不出声音了。 就连柳芸的脸色也在此时变得煞白如纸。 她被家里人卖掉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因为这根刺扎的太深,她甚至都不敢去碰,只能努力装作没有这根刺的存在。 她竭尽全力修復跟娘家人的关系,想跟他们重归于好,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柳家二老自知理亏,自然是不敢提卖了她的事情,心安理得享受她对他们的好。 双方一起装傻充愣,仿佛当初卖掉五丫的事情真的就不曾发生过。 却没想到,这层盖在他们脸上的遮羞布,忽然就被人给扯掉了。 柳母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尖声叫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卖过闺女,没有!」 江微微讥诮道:「卖身契还在我相公那里呢,要不要我相公拿来给你看看啊?」 事实上那张卖身契早在柳芸和顾峥成亲之后,就被顾峥亲手给烧了,顾峥发迹后,特意托关系将柳芸的奴籍改成了良籍,如今柳芸就是个正正经经的良民。 可柳家二老不知道这些啊,他们一听到卖身契三个字,顿时就变了脸色。 柳母的气焰也一下子低了下去,不敢再胡乱叫嚣。 她甚至都不敢去看柳芸,只低头捂着脸。 柳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不站出来是不行的了,只得嘆了口气,语气很是无奈:「当初卖掉五丫实在是迫不得已,五丫是咱们的亲闺女,要不是真被逼到了绝境,我们也捨不得把亲闺女给卖掉,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很是后悔,可后悔有什么办法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好在五丫是个有福气的,嫁了个好男人,又生了个好儿子,她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我们这座爹娘的,心里终于也能宽慰了。」 柳芸听到这话,有些感动,眼眶都湿润了。 江微微特别想翻白眼。 她的这个包子婆婆真的是够了,人家不过是事后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把她哄得团团转,把之前受的那些苦全都给忘了,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江微微低声问自家男人。 「你知道柳家把你娘卖了多少钱吗?」 顾斐说:「二两银子。」 江微微立即沖柳父说道:「既然姥爷说得这么好听,那就这样吧,你把当初卖掉我婆婆的二两银子拿出来,还给咱们,咱们就能当做当初你们卖掉我婆婆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咱们还是亲戚,如何?」 一听这话,柳父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们家要是努力凑一凑的话,勉强也能凑个二两银子,可凭什么给江微微呢? 二两银子对他们家可不是小数目,那意味着他们家大半年的嚼用,他们还要留着那笔钱给孙子们娶媳妇的,说什么也不能白白给人。 柳芸觉得儿媳那个办法挺好的,只要爹娘把那二两银子拿出来,她心里那根刺也就能拔出来了。 她可以既往不咎,她还可以跟他们继续做家人! 可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柳父柳母应声,她忍不住开口催促:「爹,娘,你们怎么不去拿钱啊?」 柳父柳母没有看她。 二舅怕爹娘真的拿钱,赶紧站起身:「我说五丫,你这话说得轻巧,二两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你如今是过上了好日子,吃好的穿好的,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我们一家人好长时间的口粮了,可你也不仔细看看,咱们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家穷得叮噹响,你又不愿帮扶娘家,我家还有两个儿子没有成亲,一大家子都张着嘴要吃饭。实话跟你说吧,现在咱家别说是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个铜板都拿不出来!」 反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指责柳芸为什么不给娘家多捞些好处。 柳芸被说得面红耳赤,慌忙解释:「我不是不帮你们,以前只要是我们家能做的,我们都为你们做了,之前你儿子成亲,我还特意让阿斐来帮你们干活,每年春种秋收,我也让阿斐帮你们种地收稻子……」 二舅直接打断她的话:「得了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破事儿了,还值得你现在拿出来说吗?再说了,不就是让阿斐干点力气活吗?又不是从他身上割肉,他要是真的想照顾舅家,就应该多给些钱和米粮肉菜,多给咱们做几身好衣服,还有我家那两个小子的亲事,他也应该帮忙张罗张罗。」 柳芸没想到二哥居然是这么想的。 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在你们眼里,只有给钱才算是真正的帮到你们吗?」 ………… 我要存稿准备下个月的爆更,所以从今天开始,本文每天的更新改成三更,每更依旧两千字,也就是每天更六千字,期待我的爆更吧哈哈哈! 第418章:这可怜的女人,真是傻啊! 当柳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微微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这可怜的女人,真是傻啊! 二舅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咱们缺的是钱,你们自然就要给咱们钱,要是不给钱,你就老老实实闭嘴,别总摆出一副好像为我们做了很多事情的样子,我们可不承你这份情!」 三舅跟着帮腔:「二哥说得没错!以前你们家没钱也就算了,可如今你们家都已经发达了,咋就没见你往娘家拿过一个大钱呢?可别把以前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再拿出来说道,那些都过去了,咱们现在就想要钱,你们要是给钱,咱们就承你这份情,要是没钱,那就老实闭嘴!」 柳芸万万没想到两个亲哥哥竟然是这么想她的!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身体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摇摇欲坠。 她颤声问道:「你们眼里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这时二舅妈和三舅妈也都进来了。 二舅妈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如今是举人老爷的娘,家里有钱有势,当然是不在乎钱的,可咱们家不一样啊!咱们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衣服更是补丁加补丁,日子过得苦哈哈,我们眼里当然只有钱!我们要是没钱,这日子还怎么过?难不成你想让这一大家子都饿死不成?」 柳芸含着眼泪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手里其实也没什么钱,家里的钱都是微微赚来的,我不能拿她的钱补贴娘家。」 三舅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夸张地叫了起来:「哎哟喂!瞧瞧你说的这话,你可是婆婆,江微微是你儿媳妇,她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居然还在这里跟我们装穷?你要是真的穷,那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是绫罗绸缎!还有你头上的簪子,那可是黄金打的吧?还有你耳朵上戴的翡翠坠子,可值不少钱吧!」 柳芸忙道:「这不是黄金的簪子,这是赤金的,只有外面那一层是金子,里面都是银的。」 三舅妈顺势说道:「是不是真的黄金,你拿下来给我们瞧瞧不就知道了?!」 二舅妈见状也赶紧帮腔:「对啊!还有你那翡翠耳坠子,也拿下来给我们瞧瞧!」 她们娘家穷,嫁到柳家依旧很穷,打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这么精贵的东西,她们看向金簪和翡翠耳坠的眼睛里充满贪婪,要不是顾及到顾斐还在旁边站着,她们真恨不得直接动手抢。 江微微冷眼旁观。 柳芸身上穿戴的衣服首饰,全都是江微微出钱帮她买的,款式也都是江微微精心帮她挑选的。要是柳芸真把东西送出去了,江微微就当没有柳芸这个婆婆,以后跟柳芸划清界限。 江微微虽然不缺钱,可她也不想把自己的东西餵给白眼狼。 顾斐怕娘又犯傻,正要开口劝阻,就听到他娘捂住耳朵上的坠子,坚定地说道。 「不行,这些东西不能给你们!」 江微微和顾斐都有些意外。 以他们对柳芸的了解,柳芸耳根子软,尤其是对娘家人提出的要求,一向都是无法拒绝,没想到她今天居然拒绝了,而且还拒绝得相当坚定。 三舅妈和二舅妈也是一愣,她们没想到柳芸居然敢拒绝自己的要求。 很快妯娌两个就回过神来,心里极其不爽,说出来的话越发尖酸刻薄。 「我们不过是想借来看看,你不愿意就算了,摆出那副嘴脸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以为咱们很稀罕你那点子破玩意儿吗?!」 「不过就是有了几个臭钱,就开始瞎显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副人老珠黄的模样,就算再怎么打扮,也还是个老寡妇!」 柳芸在嫁给顾峥后,被顾峥保护得很好,后来顾峥死了,她跟着儿子顾斐,顾斐也跟他爹一样,竭尽全力地保护柳芸。 即便他们在逃离汴京的路上吃了不少苦,可那些苦都只是身体上的,顾斐从未让柳芸真正见识到这个世道的残酷和黑暗,以至于柳芸活到现在仍旧保留着几分年少时的天真。 可两个嫂子的奚落,却犹如两记耳光,狠狠扇在柳芸的脸上,将她的那点天真全给扇了出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嫂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二舅妈啧啧出声:「说你几句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说不得了吗?」 三舅妈尖着嗓子说道:「我们又没说错,瞧瞧你这副穿戴,明明都是三十好几的老寡妇了,偏偏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想来个第二春呢!咋地,寡妇的日子不好过,你想再给顾斐找个后爹吗?」 柳芸只觉得整张脸皮都在发烫,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别说了……」 三舅妈见她这幅样子,非但没有住嘴,反倒说得更起劲了。 「大年初一你就跑来咱家哭,是个啥意思?你是故意要来给咱们找晦气的吗?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咱家今年运道不好,那就是你害的,你得赔咱们家钱!」 二舅和三舅听到这话,赶忙跟着附和。 「对啊对啊!必须得赔钱,至少也得一百两!」 「还有咱家这破房子,你们也得出钱帮咱们修一修!」 大舅妈却道:「这房子都烂成啥样了?再修也就那样了,干脆推倒了重建吧!」 其他人一听有新房子住,纷纷出声响应。 「咱家这房子早就不能住人了,院门都破了一半,晚上来贼的话,都不用翻墙,直接就能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进来。」 「正好过完年天气就该回暖了,等雪化了就能动工盖房子,咱家人口多,一定要盖得大些!」 「土砖房既不结实,也不好看,咱们应该学着城里的人,用青石砖盖房子,那房子是真的气派呢!」 「咱家孙子今年都得娶媳妇了,不能再住到一起,屋子肯定要多准备几个。」 「实在不行就多盖两座屋子吧,二房一座屋子,三房一座屋子,爷奶单独住一座屋子。」 第419章: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这时就连柳父和柳母也都加入到讨论,点着头道:「这主意好!就盖三座屋子,每个屋子至少也得准备十七八个房间吧。」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仿佛盖房子的事情就已经决定好了,马上就能动工。 柳芸听着听着,竟是忘了哭,整个人都傻愣愣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给娘家盖房子了? 就算她愿意,她又哪来的钱? 平时她吃的用的,都是儿媳给的钱,身上穿的戴的,也都是儿媳给买的。 别说是给娘家人盖房子,她就算是给娘家人买块砖都买不起。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江微微和顾斐,想让他们帮忙说句话。 江微微却道:「娘,您别看我们,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姥姥姥爷是让您帮他们盖房子,这事就该您一个人去办,咱们还得赶回去吃午饭,就先走一步了。」 顾斐也道:「我们先回去了,您好好待在这里,下午我会来接您回家的。」 说完这话,小两口就手拉着手走了出去。 柳芸想要追上去,却被柳父出声叫住。 「五丫,刚才咱们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吧?」 柳芸心不在焉地点头。 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儿子儿媳的事情,儿子和儿媳都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该怎么办?是以她压根没注意到爹在说些什么,就胡乱地点头了。 柳父非常高兴:「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这么办吧。」 说完他就沖两个儿媳说道:「行了,都别傻愣着了,赶紧去准备午饭,好好招待五丫。」 柳母怕两个儿媳手脚不干净偷吃饭菜,立即站起身:「我跟你们一起去做饭。」 柳父叮嘱道:「咱家的新房子可就指望五丫了,你们得多做几个好菜招待五丫,别让五丫扫了兴。」 柳母带着两个儿媳干净应下,然后兴高采烈地去了灶屋。 柳父笑容满面地说道:「你们都坐啊,等下一起吃午饭。」 此时他看起来非常慈祥,就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柳芸没有他那么厚脸皮,脸上神色仍旧很尴尬,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残留着两滴泪珠。 她讪讪地说道:「爹,我没有钱给你们盖房子。」 一听这话,柳父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二舅和三舅也跟着拉长个脸,显得极其不高兴。 一见他们这幅样子,柳芸心里就发慌,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脑子里面乱闹闹的。 柳父说:「如今你家有钱了,日子好过了,帮娘家盖个房子都不成吗?你就这么抠门吗?」 二舅和三舅也是冷哼。 「你自己过着好日子,忍心看着咱们一大家子挤在这个破屋子里面过苦日子吗?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柳芸嗫嚅着解释:「我不是不想帮你们,我是真的没钱。」 柳父盯着她:「那你不会找你儿子和儿媳要钱吗?你是长辈,你找他们要钱,难不成他们还会不给吗?他们如果真的不给钱,那就是不孝,你可以上衙门去告他们!」 柳芸慌忙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干。」 二舅眼珠子一转,想出个主意:「你要是拉不下脸去找你的儿子儿媳要钱,可以先把你头上的金簪,还有你耳朵上的翡翠坠子摘下来给咱们,咱们拿着这些东西去镇上当铺卖了,肯定能换不少钱。」 三舅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忙道:「对啊对啊!你是个寡妇,应该打扮得素净些,像是这些金银首饰,就该全都交给咱们娘家人,让咱们帮你代为保管,免得被那些不长眼的傢伙给偷了去。」 柳芸没想到他们又打上了她身上那几件首饰的主意,赶忙摆手:「不行,这些首饰不能给你们。」 「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了?我们是你的亲哥哥,你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东西,行了,你别再推三阻四了,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柳芸还是不愿。 二舅和三舅火了,他们觉得丫头都是赔钱货,一个赔钱货哪有资格穿金戴银?这些好东西理所应当拿出来孝敬他们两个兄长。 见柳芸不识趣,二舅和三舅直接站起身,一人伸手去抢她头上的金簪,另一个人去摘她耳朵上的翡翠坠子! 既然她不给,那他们就自己去拿! 柳芸见状大惊失色,捂住耳朵慌忙往后退。 二舅和三舅哪里肯放过她?反正顾斐这会儿不在,没人护着柳芸,她身上的那些好东西,自然都是他们的! 兄弟两个大步追上去,非要将她身上的首饰都给抢过来不可! 柳芸心乱如麻,急急地唿救:「爹,你快让二哥和三哥住手啊!」 然而,柳父却阴沉着脸道:「五丫你咋就不懂事呢?你二哥和三哥都已经做出让步了,盖房子的事情可以往后挪,暂时先拿你的首饰应应急,你要是懂事,就该赶紧把首饰给你的两个哥哥,居然还躲?躲什么躲,你再乱跑的话,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柳芸听到这话,犹如被人当面打了一棍,把她整个人都打懵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柳父,他可是她的亲爹,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二舅和三舅一把抓住她。 二舅拔掉她头上的金簪! 三舅则用力扯掉她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因为扯得太过用力,直接将她的耳垂扯出一个豁口,鲜血哗哗地往外流,疼得她惨叫出声。 然而三舅却像是没看到她的惨状,捧着两只翡翠耳坠,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些可算是有钱了!」 二舅将金簪揣进怀里,抬头瞅见柳芸两只耳朵血渍唿啦的,被吓了一跳,赶紧沖两个儿媳喊道。 「还傻愣着干啥?去灶屋抓把草木灰给你们姑姑抹上啊!」 那两个儿媳赶紧跑去灶屋,抓来一把草木灰,胡乱抹到柳芸的两只耳朵上,这样一来就算是处理过伤口了。 柳芸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 二舅瞅见她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眼珠子一转,又沖两个儿媳说道:「没看到你们姑姑衣服脏了吗?赶紧把人扶到隔壁屋里去,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换下来。」 第420章:她要回家 柳芸身上那衣服料子看起来很不错,就算沾了血迹,卖不了多少钱,洗洗留给自家人穿还是很好的! 两个儿媳去扶柳芸,要把她带走。 柳芸却像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般,勐地将两人推开,颤声说道:「你们别碰我,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 说着她便往外冲去! 柳父一拍桌子,怒斥道:「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给我老实点儿,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别以为你儿子考上举人了,你就能上天了!老子告诉你,就算你儿子再怎么有本事,我也还是你的老子爹,老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不听话就揍你!」 柳芸被吓得浑身哆嗦,可还是一遍遍地重复:「我要回家,我要回我儿子的家。」 这个娘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 这里的家人,也都不再是她的家人了。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每个人,都犹如恶鬼般狰狞恐怖。 他们对她没有丝毫的疼惜,他们只会想尽办法在她身上搜刮好处。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 她要回家,她要去找她的儿子! 柳父见她冥顽不灵,沖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把她抓起来,关进隔壁屋里。」 二舅和三舅立即动手抓人。 柳芸拼命地挣扎反抗,可惜没用,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不是两个哥哥的对手,很快就被抓住,关进隔壁的破屋子里。 她用力拍打房门,大声喊道:「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家里的房门年久失修,本就摇摇欲坠,柳父怕她把房门给拍坏了,怒斥道:「你给老子安静些!再吵闹的话,我就把你卖到山里去!」 原本柳父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目的是想要吓唬吓唬柳芸。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二舅听了这话后,心里一动,凑到柳父面前说道。 「爹,我瞧着五丫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生得细皮嫩肉的,瞧着也不比那些年轻小丫头差,回头咱们把人牙子叫来,再把五丫卖出去,又能赚上好几两银子呢!」 柳父听了这话,有些心动,犹豫道:「可她儿子是举人啊,回头她儿子找来,咱们交不出人,他儿子找咱们麻烦咋办?」 二舅嘿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回头咱们可以跟顾斐说,是五丫自己先回去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咱们家就不知道了,让他自己满世界找人去。」 柳父觉得儿子这个想法挺周全的,便点头应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柳芸被关在屋里,隔着薄薄的房门,她能轻易听清楚外面人说的话。 她听到爹和二哥居然合计着又要卖她一次,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了。 以前柳父柳母卖掉她,还能说是因为家里太穷,爹娘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为了让哥哥和妹妹们吃上饭,爹娘迫于无奈,只能把柳芸卖掉,换来银钱养活家里人。 可现在呢? 现在家里并非揭不开锅,也不是缺那二两银子就活不下去。 但是爹和哥哥却还要把她给卖掉。 事已至此,柳芸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心心念念的娘家人,压根就没有把她当成家人来看待。 不,他们不只是没把她当成家人,根本就是没把她当成人! 他们觉得她是货物,唯一的价值就是换来好处。 柳芸既想哭,又想笑。 她哭自己太可怜,出生在这么一个毫无人情味的家庭。 她笑自己太愚蠢,被人卖了居然还给人数钱! 柳芸没有再哭闹,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哭死在这里,这个家里也不会有人对她生出一点点的同情心。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中午柳母带着两个儿媳烧了一桌子菜,还蒸了一大锅米饭。 那些菜和米都是顾斐带来的。 一大家子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上桌之后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连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抓,不一会儿桌上的饭菜就被他们全给吃光了。 等吃完了他们才想起来,隔壁屋里还有个柳芸没有吃。 柳母站起身,从碗里刮出残羹,再混点米汤,就这么端去送给柳芸。 柳芸看都没看那些饭菜一眼,她抓住柳母的胳膊,苦苦哀求:「娘,求您放了我吧,我想回家!」 柳母为难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是你爹当家,家里一切都是你爹说了算,我说话不管用啊。你快些把这饭菜吃了,吃完了再好好睡会儿,等下人牙子来了,你就乖乖地跟人走,千万别闹腾。」 「娘,我可是你的亲闺女啊,你就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我被再次卖掉吗?」 柳母目光闪烁,有些心虚:「这不是没办法嘛,去年地里收成不好,家里又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还有好几个孙子等着讨媳妇,样样都得花钱,咱家没得钱,就只能委屈你了。」 「娘,那些人是你的孩子,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吗?」 「你是闺女,他们是儿子,不一样的。」 「咋就不一样了?」 没等柳母回答,二舅就拍了拍房门,没好气地说道:「娘,你还跟她费什么口舌?她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正好省了粮食!」 柳母无法,只得端起碗起身。 柳芸急忙伸手去拉她:「娘,求您救救我,别把我卖了,求您了!」 柳母甩开她的手,急急地走出去。 房门被哐当一声关上。 屋里又只剩下柳芸一个人。 她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终于忍不住,再次哭了出来。 原本二舅是想让人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的,想了下又算了,要是给她换上破衣服,会损坏她的相貌,到时候卖不上价钱了,左右不过一件已经染了血的脏衣服,就让她穿着吧。 二舅为了赚钱,吃完饭就急匆匆地跑出去找人牙子。 没过多久,他就带回来一个人牙子。 被他带回来的人牙子不是别个,正是高利。 高利如今脸上仍旧肿着,嘴里还缺了颗门牙,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这些都是被宋浩给揍出来的。 第421章:我卖她又不犯法 高利走进柳家家门的时候,柳家人见到他这幅样子,都觉得奇怪。 柳父忍不住问道:「高爷,您这是?」 高利没好气道:「跟你无关的事少问!」 柳父悻悻地闭嘴。 高利问:「人在哪里?」 他因为受伤的缘故,最近一直在家里养伤,要不是柳家老二求上门来,非说有个好货要卖给他,他才懒得来着穷乡僻壤呢! 是以他也懒得跟对方浪费时间,进门就要看人。 二舅和三舅赶紧把柳芸从隔壁屋里带出来。 高利上下打量柳芸,心想这个妇人确实不错,五官精緻秀丽,皮肤白皙,虽说年纪不小了,可身上却自有一股子妇人的成熟韵味。 外头有不少人就好她这一口的,要是买回去,转手再卖掉,肯定能赚不少钱。 高利心里很快有了盘算,开口要用二两银子买下柳芸。 柳父觉得这个价钱不错,可二舅却觉得低了,又跟高利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把价格定在二两五钱银子。 无论柳芸如何哭求,都没人理会她,她眼睁睁看着父兄将自己如同货物般卖出去,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已经被卖过一次了,若是再被卖一次,她还如何见人? 还有她的儿子,以后被人知道他娘失去了贞洁,他又该如何自处? 与其那样,她宁肯去死! 柳芸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狠狠朝着墙壁撞上去! 众人见状,纷纷惊叫出声。 二舅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慌忙大叫:「快,拦住她!」 眼看柳芸就要撞上墙壁了,忽然听到熟悉的喊声。 「娘,不要!」 柳芸勐地剎住脚步! 她豁然睁开眼睛,循声望去,见到竟然是顾斐和江微微来了! 不只是柳芸,屋里其他人也都看到他们两口子了,其中当属柳父和二舅反应最大,他们万万没想到顾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之前他们安排好的计划全部泡汤,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就算是狡辩都找不到藉口。 顾斐无视柳家人那近乎活见鬼的惊恐表情,大步冲进屋里,推开那些挡在面前的人,将柳芸扶起来。、 「娘,您没事吧?」 柳芸看到自己的儿子,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哭着说道:「儿啊,你可算来了!娘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这时江微微也走了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柳芸两只煳着草木灰的耳朵,原本挂在柳芸耳朵上的翡翠坠子已经不翼而飞,头上的金簪也一併不见了。 江微微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拿出手帕,给柳芸擦掉脸上的眼泪,安慰道:「没事了,有我们在,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其实她和顾斐并不是真的离开了延寿村。 之前他们看出了柳家人不怀好意,但以柳芸的性子,就算他们把实情说出来,柳芸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会反过来责怪他们不敬长辈。 于是他们两口子顺水推舟,直接走人,留柳芸一个人在柳家,让她亲身体会一下柳家人的无情和自私。 等她体会到了,自然就知道自己错了。 可顾斐和江微微还是低估了柳家人的无耻和恶毒,柳家人不仅抢走了柳芸身上的首饰,还想把她再次卖掉,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回来,只怕柳芸现在就已经撞墙死了。 柳芸心里既难受,又觉得无比难堪。 她姓柳,也是柳家的一份子,如今柳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尤其还被儿子和儿媳逮了个正着,这让她觉得没脸见人。她用手帕捂住脸,不愿意抬头,边哭边说:「我们走吧,我想回家,我不想再留在这里。」 江微微却不愿意就这么走人。 柳家人做了那么多噁心人的事情,凭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不让他们吃尽苦头,江微微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直接了断地说道:「娘,都到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跟我说什么一家人的话,现在我就给您两个选择,要么您留在柳家,跟着你的娘家人过日子,要么您就把事情交给我们,让我们去处理,您选哪个?」 柳芸哪敢留在柳家?就柳家人对她的态度,她要是真留在这里,肯定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她慌忙说道:「我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很显然,她是被吓破了胆,只要不让她留在这个鬼地方,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江微微点了下头,找来凳子,扶着柳芸坐下,叮嘱道:「您只管看着,别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记住了吗?」 柳芸使劲点头:「我记住了!」 此时顾斐已经跟柳家人打了起来。 他的主要攻击目标是二舅和三舅,下手相当狠戾,将两个舅舅揍得嗷嗷惨叫,毫无还手之力。 别看柳家人在面对柳芸的时候特别蛮横,可在面对顾斐的时候,一个个都怂得不行,不仅是因为他身手厉害,还因为他是举人老爷,大家都怕他,不敢跟他动手。 柳父见了,急得团团转,想要帮忙把人拉开,可又害怕被顾斐给误伤到,只得跳着脚大喊。 「反了天了!他们可都是你的亲舅舅,这世上哪有外甥打舅舅的?你个逆子,你快住手,不然我们就要上衙门去告你目无尊长,殴打长辈!」 江微微听了这话,冷笑着道:「行啊,你这就去衙门,咱们陪你一起去,你告咱们目无尊长,咱们就告你们家抢劫钱财,拐卖良家妇女!」 柳父怒斥:「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抢劫钱财拐卖妇女了?」 江微微指着坐在旁边的柳芸,眼睛仍旧盯着柳父,质问道:「我婆婆耳朵上的翡翠坠子,还有她头髮上的金簪呢?去哪里了?难道不是被你们抢去了吗?刚才我们亲眼看到你们合伙将她卖给人贩子,你们讨价还价的话,我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你们现在还想赖帐不成?!」 柳父被说得心虚不已,嘴里却仍旧强行狡辩:「五丫是我的亲闺女,我卖她又不犯法。」 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噁心人的地方,爹娘是可以买卖自家孩子的,这是合理合法的,即便他们可能会遭受道德上的谴责,可法律上他们是无罪的。 第422章: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江微微不愿去牙行买人,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这一点太膈应人了。 她高声说道:「是,我婆婆的确是你的亲闺女,可当初你已经将她卖出去,且还签了卖身契,就等于是用二两银子买断了跟她的父女关系,从法理上来看,你已经不是我婆婆的父亲。再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若我婆婆还未婚嫁,的确该听你的,但我婆婆早已嫁人,如今她还有个已经弱冠的儿子,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是听她儿子的,你们凭什么卖她?你们问过我相公的意见了吗?!」 柳父被她这一连串质问,问得哑口无言。 柳家其他人也都缩起了脖子,不敢应声。 最后还是柳母看不下去了,她冲上去护在两个儿子的身前,大声说道:「你们若是不愿意卖掉五丫,那就不卖了呗,用得着打人吗?再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你的亲舅舅啊!」 顾斐冷眼看着她:「亲舅舅就能卖我娘了吗?」 柳母一噎。 她自知打是打不过的,说也说不过,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那你还想怎么样啊?难不成你真想把咱们家人全给打死吗?你的心肠咋就这么歹毒呢?我可是你的亲姥姥,你不孝敬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打死我,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外孙的?你个烂心烂肝的不孝子,你迟早会被天打雷噼的!」 旁边的二舅妈和三舅妈见状,也都有样学样地坐到地上,哭着撒泼耍赖。 「要不是咱们家里过不下去了,用得着卖掉五丫吗?要是你能给咱家一点钱,帮助咱家把日子过起来,咱们又何必非要卖五丫?咱们还不都是为了家里那些个小的,你不体谅我们就算了,居然还打人,你干脆把我们都打死算了!反正这苦日子我们早就过够了,还不如死了干脆!」 「就是,过不下去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被她们这么一嚎,家里那些个小的也都跟着哭闹起来。 狭小阴暗的堂屋顿时就被哭闹声给完全占领,吵得顾斐眉头紧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江微微看着这一幕,冷笑连连。 感情柳家拐卖良家妇女,最后反倒成了顾斐的错? 这家人不要脸的程度一再刷新了她的想像。 对付不要脸的人,光靠嘴皮子是不管用的,得用拳头,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痛,他们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 江微微不准备亲自动手,她不会给人留下动手打长辈的话柄。 她看向自家男人:「相公,别打了,跟这群没脸没皮的东西动手,只会脏了你的双手,我们先回家,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顾斐不明白她的意思,以他对媳妇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 她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江微微说:「娘耳朵上的伤口需要尽快处理,咱们先回吧。」 顾斐看向柳芸,瞅见柳芸那两只被草木灰煳住的耳朵,还有衣服上沾到的血迹,沉默片刻后,点了下头:「嗯。」 两口子扶起柳芸,一起往外走。 在经过高利身边的时候,顾斐脚下一顿,他冷眼看向高利,目光中透出几分狠厉:「看来上次打你没打够,你居然又跑出来害人了。」 高利怕他怕得要死,脸色煞白,表情讪讪:「我不知道这位夫人是你的娘,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就走,以后保证再也不来延寿村了!」 说完他就一熘烟地逃了。 同时他心里暗暗把柳家给恨上了,都怪柳家老二,把他诓到这个破落地方来,现在倒还,他不仅生意没做成,还平白得罪了顾举人。 他琢磨着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找柳家报这个仇! 江微微和顾斐扶着柳芸上了驴车,一家三口驾着驴车返回云山村。 一路上柳芸都在哭。 江微微起初还安慰她,后来干脆不说话了,就这么放任她哭。 直到驴车停在健康堂的后院门口,柳芸这才渐渐停止哭泣,江微微扶着她下车。 阿桃和秀儿见到他们回来了,很是高兴,赶紧迎上去,却发现他们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柳芸,两只耳朵受了伤,衣服上还有不少血迹。 秀儿忙问:「老夫人这是咋了?你们不是去外家拜年吗,出啥事了?」 江微微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 秀儿和阿桃听后,都是满心的惊诧,没想到柳家人居然那么厚颜无耻! 哑叔面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浮现出杀机。 柳家人竟敢折辱夫人,简直该死! 秀儿和阿桃扶着柳芸坐下,随后秀儿端来温水,用帕子小心翼翼将柳芸耳朵上的草木灰擦洗干净,阿桃帮她抹上止血散。 江微微又餵她吃了一粒安神丹,让她回房去休息。 在安神丹的作用下,柳芸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微微对顾斐说道:「咱们得去一趟镇上,找宋浩帮个忙。」 顾斐问她想做什么? 江微微冷笑:「柳家人既然那么无耻,那么咱们也不用跟他们讲什么规矩,直接让人砸了他们的家,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打咱们家的主意。」 顾斐说:「不用找宋浩,这件事情我自己就能办成。」 江微微摇头:「不好,你是举人,有功名在身,即便你不想参加会试,你也是本地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很多人都在盯着你。你若是亲自去砸了柳家,被别人知道了,会说你不敬长辈,心狠手辣,对你的名声不好,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让外人去做会比较稳妥。」 这时哑叔忽然敲了敲桌面。 江微微和顾斐停止交谈,循声望去,看到哑叔面前的桌子上,用茶水写着两句话—— 「让我去吧,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江微微蹙眉:「你一个人,又不能说话,能怎么处理这事?」 被人小瞧了,哑叔也不生气,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字,耐心的解释。 「我虽口不能言,但我会武功,教训几个无赖不在话下。」 江微微看向顾斐,哑叔是他的旧识,这件事情该由他来决定。 第423章:砸了柳家 顾斐说:「老六,我们只想教训人,不是想杀人,你得弄明白,教训人跟杀人是两码事,你千万不能越界,若是事情闹大收不了场,我们如今的太平日子可就到头了。」 哑叔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江微微想了下,又提醒道:「他们拿走了娘的金簪和翡翠耳坠,你顺道一併拿回来吧。」 哑叔再次点头。 他当天下午就驾着驴车赶往延寿村。 在顾斐和江微微走后,柳家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他们原本还以为顾斐会大闹柳家,没想到顾斐只是揍了二舅和三舅一顿,就带着媳妇和娘走了。 顾斐高拿轻放的做法,让柳家众人在庆幸之余,又有些后悔。 当然,他们不是后悔卖掉柳芸,他们是后悔动作太慢,要是他们的动作能再快一点,或者不跟高利讨价还价的话,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把柳芸卖出去了。 至于人被卖走后顾斐会怎么样? 柳家人已经不在乎了,左右不过是被打一顿,顾斐难不成还真能杀了他们吗? 二舅和三舅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们一边怨恨顾斐下手太重,一边又嘿嘿地笑。 虽说他们没把柳芸卖掉,但他们手里还拿着金簪和翡翠坠子,拿到镇上当铺卖掉的话,肯定能卖不少钱。 只可惜大年初一当铺不开门,他们还得再等几天再去当铺。 家里其他人全都围在二舅和三舅身边,尤其是二舅妈和三舅妈,非要他们两个把首饰拿出来看看,最好是能让她们戴到身上过过瘾。 就在他们沉浸在兴奋之中时,一辆驴车停在柳家院门口。 哑叔跳下车。 他慢悠悠地拴好驴车,然后佝偻着腰,慢吞吞地走进院里。 柳家人起初并未发现他的到来,直到他进了堂屋,一家子这才注意到他。 柳父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到咱们家里来了?」 哑叔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柳父越发不高兴:「问你话呢,你咋不吭声了?」 他的话刚说完,哑叔就忽然抬脚,一脚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所有人都吓懵了。 等了好一会儿,柳家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柳母失声尖叫:「当家的!」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柳父身边,将人扶起来,看到柳父痛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双手紧紧捂住被踢中的腹部,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家人见到一家之主居然被打了,而且出手之人还是个瘦老头,顿时都火了,撸起袖子朝着哑叔冲过去,打算狠狠揍他一顿出气。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哑叔看着清瘦,但身手却极好。 即便是被柳家人群攻,哑叔一个人仍旧丝毫不落下风,三两下就将柳家的男人们全给撂倒在地。剩下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见状,全都被吓得面色大变,她们知晓面前这个瘦老头不是个好对付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甚至在哑叔靠近他们的时候,她们还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柳家的孩子们全都被吓哭了,尖锐的哭声几乎能把人的耳膜都给刺破。 女人们生怕孩子的哭声会引来哑叔的不满,导致哑叔对孩子们动手,慌忙将孩子们藏到身后,不让哑叔看到他们。 哑叔没有去管那些女人和孩子,他冷眼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男人们。 原本打算爬起来的二舅和三舅见状,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装死,免得站起来后又挨揍。 哑叔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二舅和三舅身上,大步上前,从他们身上搜出金簪和翡翠耳坠。 二舅和三舅见到首饰被抢了,都变了脸色,激烈地挣扎大叫。 「别抢,那是我们的东西,你个老不死的,快把东西还给我们!」 哑叔记得,今早夫人出门时,头上就戴着这支金簪,耳朵上挂着这对翡翠耳坠,这些都是夫人的东西。 他心里越发恼火,抬脚又给了二舅和三舅两下。 竟然连夫人的东西都敢抢,找死的玩意儿! 二舅和三舅疼得哎呦直叫,再也不敢乱说话。 哑叔拿到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就开始砸柳家。 他不需要任何工具,只需要踢上两脚,门窗桌椅就全给踹断了,灶屋里的锅碗瓢盆也被他全部摔碎,卧室里的床铺柜子也没能倖免于难,被他一一破坏殆尽。 柳家人怕得瑟瑟发抖,全都蜷缩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提出门去喊人来帮忙。 直到哑叔把整个柳家能破坏的东西全给破坏光了,他这才停手,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等哑叔走得很远了,柳家人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他们看着一地狼藉,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心里万分惊惧。 刚才那个瘦老头动手砸东西的时候,可是一件工具都没用,全部靠的是手和脚,硬是将木头做成的桌椅板凳全给打碎了。 那么强大的力气,要是打在人身上,还不得把人给打死了?! 柳家人怕得不行,没人敢提报官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吃了这记哑巴亏。 柳母趴在柳父身上大哭起来:「我们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哦?为啥会被这么个煞星找上门来?家里东西全被砸了,这让咱们一大家子以后可怎么活啊!」 柳父本就被打得生疼,此时又被柳母一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昏过去。 二舅和三舅也被人先后搀扶起来。 一家人中,就属他们兄弟两个被打得最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别说动了,就连说句话都要费好大劲儿。 他们听着柳母的嚎哭,都没吭声,但心里却很清楚,刚才那个瘦老头肯定是顾斐派来的。 因为瘦老头什么东西都没拿,就连家里藏钱的罐子也没理会,就只拿走了柳芸的首饰,很显然他就是冲着那两件首饰而来的。 再加上他刚才那一番打砸的作为,肯定是在给柳芸出气,故意教训柳家的人。 现在柳家是一个铜板没拿到,反而还被狠狠揍了一顿,连带着家里的东西也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第424章:拜年 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偏生他们还不能声张,毕竟是他们理亏在先,真要闹大了的话,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柳家。 别无他法,柳家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大年初一就遇到这种糟心事情,真不知道今年的日子还能不能过得下去? …… 哑叔驾着驴车往回赶,最终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健康堂。 他将抢回来的首饰交给顾斐。 顾斐问:「事情还顺利吗?」 哑叔点头,表示一切顺利。 热腾腾的晚饭被端上桌,秀儿上楼去喊柳芸。 柳芸被叫醒后,洗了把脸,下楼来吃午饭。 因为安神丹的作用,她这一觉睡得非常沉,醒来后气色好多了,人也精神了。 之前那身沾了血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她现在穿的是另外一身新衣服,耳朵上的伤口也已经上过药,感觉没之前那么疼了。 她是最后一个坐到桌边的人,等她坐下后,大家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顾斐将那两件首饰还给柳芸。 柳芸接过首饰的手有些颤抖,眼眶也有点红,这两件首饰是儿媳买给她的,她不是一个很在意钱财的人,但她很珍惜儿媳孝敬她的那份心意。所以先前二舅妈和三舅妈找她要首饰,她才会坚定地拒绝,她不能辜负儿媳的孝心!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白日里在柳家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好在现在噩梦终于醒了。 她将首饰仔细地收好,问道:「你们又去了柳家吗?」 顾斐说:「我没去,是老六去的。」 柳芸看向哑叔,由衷地道谢。 哑叔急忙摆手,表示不用谢,这些都是他该做的。 吃完晚饭,秀儿和何霞留下来打扫卫生,江微微叫住准备回房去休息的詹春生。 「詹大夫,明早我们要去镇上拜年,你要不要一起去?」 詹春生摆手,表示不去。 这大冷天的,他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安安静静待在健康堂里。 江微微晓得他不爱凑热闹,便没有再坚持。 当天晚上,哑叔谢绝顾斐夫妇的挽留,告辞离开,独自返回庄子。 次日早晨,顾斐和江微微驾着驴车出发,前往镇上。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药局的任掌柜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健康堂,他们是来给詹春生拜年的。 原本冷冷清清的健康堂,因为任掌柜一家老小的到来,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詹春生那张向来古板严肃的脸上,在看到任掌柜那两个可爱的小孙儿时,少见地浮现出了几丝笑意。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分别给了两个小傢伙,小傢伙们接过红包,胖胖的小手合在一起,面朝詹春生弯腰作揖,脆生生地说道:「詹大夫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詹春生分别在他们脑袋上摸了一下:「你们也新年快乐。」 秀儿和阿桃忙着沏茶倒水,招待客人。 柳芸坐在旁边,陪着任掌柜的女眷们说说笑笑。 气氛很是融洽。 驴车顺利抵达镇上,停在魏家老宅的院门口。 江微微和顾斐跳下驴车,上前敲门。 可能是为了方便正月里四处串门子的亲戚,所以魏家的院门没有关上,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屋檐下挂着红色纸灯笼,门窗上面贴着大红的窗花和对联,四处都透着过年的喜气。 很快有下人闻声跑出来,见到来人是顾斐和江微微,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江微微和顾斐被请到堂屋坐下。 没过多久,魏尘就一路小跑着进来了。 他见到江微微的时候,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音调都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几分,显得极其高兴。 「姐!」 江微微沖他招了下手:「过来,让姐姐仔细瞧瞧你。」 魏尘听话地走过去,在她跟前站定,两只眼睛从头到尾一直都看着她,从未挪开过。 江微微捏了下他的胳膊,又比划了一下他的头顶,满意地点头:「嗯,不仅长高了,还变壮实了,越来越像个小男子汉了。」 魏尘被夸得面颊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他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顾斐,唤了一声:「姐夫,新年好!」 顾斐颔首:「新年好。」 江微微问:「大伯和大伯母呢?」 魏尘说:「他们都出去拜年了,要下午才能回来。」 「那你爷爷呢?」 没等魏尘开口,就听到一个精神十足的老人声音忽然冒出来。 「我在这呢!」 大家循声望去,见到魏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外面走进来,江微微和顾斐立即站起身,齐声唤道:「爷爷新年好,我们是来给您拜年的。」 魏老爷子高兴地笑道:「你们也新年好,都快坐下,咱们坐着聊。」 众人先后落座,下人奉上茶水果子。 江微微拿出这次带来的年礼,是一斤燕窝和一坛酒,东西不多,却挺贵重的。 魏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们人来就可以了,还拿什么礼物啊?太破费了!」 江微微道:「这燕窝吃了补身体的,对大伯母最好了,这酒是陈年的佳酿,里面还泡了些天麻枸杞和当归,能益气补血,您和大伯都能喝。」 「难为你们有心了。」 魏老爷子示意下人上前接下礼物。 他们边吃边聊。 没过多久,又有亲戚来拜年了。 这次来的客人比较多,男女都有,还带着四个小孩子。 于是男人们留在堂屋里喝茶闲聊,女眷们则带着孩子们去了后院的厢房。 魏尘很捨不得姐姐,想跟着姐姐一起去后院,却被魏老爷子给叫住。 「后院是小孩子们去的地方,你都是大人了,得留在这里跟我一起接待客人。」 魏尘没办法,只得陪着爷爷坐在堂屋里。 后院厢房里面,女眷们正围坐在火盆旁边,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拉家常。 女人们的话题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衣服首饰,男人孩子。 不管是什么,江微微都能说上几句,尤其是在大家知道她的职业后,全都来劲了,争相向她询问一些有关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尤其是一些难以启齿的女人病,对男大夫很难说得出口,但对于同样是女人的江微微,顾忌就少了很多,说起来更加放松。 江微微听她们说完,顺带给她们把了下脉,又提出一些相应的调养建议。 机会难得,女眷们听得非常认真。 第425章:赚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午饭上桌,魏家开了两桌席面,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饭菜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男人那桌有酒。 江微微知道顾斐酒量好,便没怎么去在意他喝多喝少的问题。 等吃晚饭准备散席的时候,江微微这才注意到,顾斐喝得有点多,虽说神智还算清醒,但走路却有点发飘。 江微微无语:「你到底喝了多少?」 「也没多少,就是这酒的后劲有点大。」 其实顾斐没想喝太多的,他只打算在大家都举杯的时候,意思意思喝两口就行了,谁知魏尘不停地给他敬酒,小舅子敬酒,他总不好不喝吧。 可魏尘不止自己敬酒,还煽动桌上其他人都给顾斐敬酒。 顾斐想要推拒,魏尘立马就能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给他堵回去,反正意思很明确,无论如何他都得喝。 最终顾斐成功被他们给灌醉了。 他的酒品还算不错,既不吵也不闹,就是有一点——爱撒娇。 好在他的撒娇对象只有媳妇一个人。 在江微微靠近他后,他立马就把大半边身体都压到她身上,差点没把她给压倒在地上。 江微微努力将他扶起来:「你老实点,别乱动。」 魏尘说:「我已经让人把客房收拾好了,姐夫可以去客房睡一会。」 江微微扶着顾斐往外走。 顾斐却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往她身上贴,嘴里还不安分地嘟哝:「宝宝……」 魏尘一下子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了句:「姐夫叫你什么?」 江微微面不改色地扯谎:「他想要抱抱。」 魏尘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啊?」 姐夫平时都是内敛沉稳的样子,居然还会找人要抱抱,这种三岁小孩才会干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江微微说:「他喝醉了就这幅样子,事儿特别多。」 魏尘见她一个人扶着顾斐特别吃力的样子,便伸手去帮忙,谁知手指才刚碰到顾斐,就被顾斐给挥开了。 顾斐横了他一眼:「别碰我,烦!」 魏尘:「……」 姐夫喝醉后的样子,跟平时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啊! 江微微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顾斐送进客房,让他躺到床上,帮他脱掉鞋袜,给他盖上被子。 顾斐却不想睡觉,拉着江微微的手不放,嘴里还时不时地哼唧两声。 魏尘其实是故意将顾斐灌醉的,俗话说酒品见人品,他想通过顾斐的酒品,来观察顾斐的人品,顺带还能趁顾斐喝醉的时候,从顾斐嘴里套话,问问顾斐对他姐是不是真感情。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喝醉后的顾斐居然特别黏人,而且只黏江微微一个人。 也正因为他们两个一直粘在一起,让魏尘都找不到机会向顾斐套话。 计划失败,魏尘心里倒也不失望。 从顾斐醉酒后的模样可以看出,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江微微。 魏尘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对江微微说:「姐,我去让人给姐夫准备醒酒汤,等他醒来后就可以喝了。」 江微微说:「麻烦你了。」 「不麻烦,都是应该的。」 魏尘走了,把房间让给顾斐和江微微两口子。 顾斐不想睡觉,江微微只得哄着他,双手抱着他,就像报个巨大的人形娃娃,嘴里还要哼歌给他听。 听着媳妇的歌声,顾斐彻底放松身体,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了个把时辰。 等他醒来后,魏尘亲自端来醒酒汤,江微微餵给他喝下。 一碗醒酒汤下肚,顾斐顿时就觉得脑子清醒多了。 他穿上鞋袜和衣服,又恢復到了平时内敛沉稳的模样,他道:「时候应该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魏尘有些不舍:「姐,一定要现在就走吗?你们不能住一晚再走吗?」 江微微揉了下他的脑袋:「家里还有很多事情呢,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你要是想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健康堂找我。」 「哦。」 魏尘眼巴巴地将他们送出院门。 魏老爷子特意让人给他们准备两匹绢布,还有一大袋的干货。 「这些是我家商队从南方带回来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在咱们本地也算是个新鲜货,你们拿回去吧尝个鲜吧。」 江微微和顾斐道谢,收下礼物,乘坐驴车离开魏家。 等他们回到健康堂的时候,任掌柜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回家去了。 任掌柜人虽然走了,却留下好些东西,大多是药材补品,是送给江微微和顾斐的年礼,至于他给詹春生的那份年礼,早就已经被他亲自搬到了詹春生的房间里。 到了初三这天,江微微和顾斐早上去了里正家拜年,下午去了村长家拜年。 初四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驾车前往九曲书院,向山长以及各位夫子拜年,并送上特意准备好的年礼。 直到初五,他们才把该拜年的人家全都拜了一遍,他们以为接下来只要舒舒服服地窝在家里,等着初八开始营业就行了。谁知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只要是村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家,全都来健康堂拜年,江微微和顾斐为了招待客人,忙得脚不沾地。 初七那天,任掌柜又来了。 他这次是来找江微微拿货的,之前他在江微微这里订了一斤的玉肌散和一斤玉容散。 江微微早已经将药粉做好,一次性把货全部交给了任掌柜。 任掌柜喜滋滋地付清了尾款。 于是江微微一下子又有了一百五十两白银的进帐。 她把银票递给顾斐,让顾斐代为保管。 顾斐之前的钱全都在买房买地的时候用光了,如今一下子又有了一百五十两的银票,他不由得感慨,媳妇真是有本事,赚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如今雪已经化了,天气逐渐回暖,盖新房的事情也该正式提上日程了。 正好手里有钱,顾斐便开始张罗盖房子的事情。 他先是去石场订购了一批青石砖,然后又去山上看了一棵上好的红杉树,拖回家里准备做房梁用,再去村里找了十来个性格老实做事靠谱的年轻汉子,一起帮忙盖房子。 忙忙碌碌之中,时间一晃就到了初八。 健康堂终于重新开业了! 第426章:新年第一次出诊 宋浩和米刚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脚步不停地赶到健康堂。 正好江微微等人在吃早饭,便叫上宋浩和米刚一起吃。 吃饱喝足后,何霞收拾碗筷,其他人则开始准备开业的事宜。 顾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炮仗,挂到健康堂的门口,点燃后,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响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他们知道是健康堂开业了,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 银杏婶子带着儿孙们来到健康堂,恭贺他们开业大吉。 秀儿给他们端来茶水,这茶水里面放了糖,吃起来甜滋滋的,几个小孩子抱着杯子不撒手,喝得特别开心。 紧接着村长和几个族老也先后脚到了,都是来恭贺健康堂重新开业的。 顾斐招唿他们坐下。 江丰年得知他要盖房子的事情,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动工? 顾斐说:「初九吧,那天日子不错,适宜动土。」 「那就是明天啊,你们人手够不够?要不要我家那几个小子来帮帮忙?」 江丰年这么问,倒不是故意想要占顾斐家的便宜,纯粹就是帮他点忙,跟他打好关系,以后方便常来常往。 顾斐说:「暂时是够了的,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跟您说。」 江丰年爽快应下:「行!」 双方寒暄了一番,村长和族老们知道健康堂今天开业,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们待得太久会耽搁人家做生意,便纷纷起身告辞。 顾斐将人送到门口。 随后银杏婶子一家也走了。 村里陆陆续续又有几户人家来健康堂道贺,江微微和顾斐也都热情地接待了。 可一直到中午,依旧没人来健康堂瞧病。 江微微和詹春生都有些意外。 像以前的时候,健康堂只要一开门,病患们就会蜂拥而至,有些人甚至还会大清早地赶来云山村,提前蹲在健康堂门口,等着健康堂开门。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咋一个人都没来? 秀儿问道:「该不会是没人知道咱们健康堂今天开业吧?」 江微微蹙眉:「不应该吧,之前那些病患们走时,我都跟他们说好了,健康堂初八重新开业。就算有些人不知道,但也不至于连一个病人都没有吧,这事有点不对头。」 宋浩主动站出来:「我出去打听一下吧,也许能打听出个名堂来。」 江微微想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暂时不用,咱们再看看吧,现在才只过去一个上午,也许下午就来人了呢。」 午饭是尤四娘和何霞一起做的。 等吃完了午饭,健康堂终于迎来信念第一个看病的人。 但当江微微看到他的时候有点意外,对方居然是个七岁的小男娃。 那男娃娃又瘦又小,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指都被冻得起了冻疮,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头髮凌乱不堪,像一团鸡窝。 他进门就哆哆嗦嗦地喊道:「救、救我爷爷!」 江微微立即让人给这孩子端来一杯热茶,让他暖暖身子,然后才问:「你爷爷怎么了」 那男娃娃显然是很久没吃过热乎东西了,也不怕烫,一口气就把整晚热茶都给喝光了。许是身体有了热乎气的缘故,他说话变得利索多了:「我爷爷的腿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上还滚烫,什么东西都不吃。我出门去找大夫,听人说健康堂的大夫医术好,我就来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爷爷!我只有他一个亲人,我不想他死,呜呜呜!」 说着说着,男娃娃就哭了起来。 江微微安慰道:「别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在哪里?」 男娃娃边哭边说:「我叫小风,我家住在山那边。」 说着他还抬手指了个方向。 顾斐说:「山那边有个大岩村,但是那个村子早就荒废了,村里没几个人,从这里到大岩村,要走大半天的路,而且都是山路,很不好走。」 也就是说,这个名叫小风的孩子,是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独自翻山越岭来到了健康堂求诊。 江微微被这孩子的孝心给打动了。 她扭头对阿桃说道:「你把医药箱拿来,跟我去出诊。」 「好!」 然后江微微又对顾斐和詹春生说道:「我去出诊,健康堂就交给你们照看了。」 顾斐提醒道:「让宋浩和你们一起去吧,那地方很偏远,带个汉子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江微微点头说好。 于是宋浩也跟着他们一起出诊去了。 因为路程比较远,江微微把大黑也牵了出来。 医药箱放到大黑背上,一行人离开云山村后,翻过一座山,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大岩村。 这村子的确很荒凉,零星散落着几座房屋,全都是破败不堪,路上一个行人也没看到,至于鸡鸭之类的家禽,更是一只都没有,整个村子都安静得不像话。 小风在前面带路。 他停在一个小院门口,推开门走进去,口中大喊:「爷爷,我回来了!」 屋里传出老人的咳嗽声。 阿桃将医药箱从大黑背上取下来,背到肩上,跟着江微微走进屋里。 这屋子是用泥砖和茅草搭建而成的,里面的格局也很简单,只有一个房间,旁边还有个用木头树枝支起来的灶屋,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个老人。 老人身上盖着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被子,头髮花白,干瘦的脸上满是褶皱,眼窝深陷。 他正在咳嗽,干瘦的身子不住颤抖。 小风见状,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水,想餵给老人喝下。 可老人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喝。 他转动浑浊的眼珠,看向江微微三人,发出沙哑的声音:「请问你们是?」 江微微说:「我是健康堂的大夫,刚才小风跑到健康堂来找我们,说是他爷爷病了,所以我就跟着他回来了。」 老人没有听说过健康堂,他咳了两下,然后才道:「抱歉,是我孙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家没钱,给不起诊金,你们还是回去吧。」 小风一听这话就急了,大声说道:「谁说咱们家里没有钱?我有钱的!」 说完他就跑到墙角处,从墙角的老鼠洞里扒拉出个陶罐子,他伸手往罐子掏出个小布包,再打开布包,里面放这个亮闪闪的银锁。 第427章:治不好 小风举起银锁:「这个可以卖钱,卖了钱就能给爷爷看病了!」 老人一看他把银锁拿出来了,顿时就急了。 这一急,咳得也就越厉害。 眼见他咳得几乎要晕过去,江微微快步走过去,打开随身携带的针包,抽出银针,飞快在他身上扎了几针,帮助他暂时缓解了咳嗽的挣扎,然后她捏住老人的手腕,给他诊脉。 这位老人的病情,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严重。 说是病入膏肓也不为过。 老人艰难地说道:「你不用给我看病,我家真的没钱,付不起医药费。」 江微微说:「没钱可以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老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他人老眼花,视线很模煳,看不大清楚面前这位女大夫的脸,但却从她的声音听出,她应该是个行事果决的人,这样的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可以信她一回。 于是老人没有再推拒,任由她给自己诊脉。 小风揣着银锁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问:「我爷爷的病能好吗?」 阿桃瞅着他挺可怜的,便出声安慰道:「你放心,江大夫医术很好的,肯定能治好你爷爷的。」 小风却板着一张小脸说道:「你别忽悠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听实话。」 阿桃哭笑不得。 老人浑身发烫,嘴唇干裂,就连唿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按理说烧到这个程度,他应该不省人事了,可他还能保持清醒,实在是很难得。 江微微给他把完脉后,又问了些关于老人病情的具体细节。 这一问才知道,老人的儿子儿媳早就死了,独自带着个小孙子生活。他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好在他懂得多,不仅会下套抓猎物,还会上山砍竹子,编些竹制品去镇上售卖,卖来的钱勉强够餬口。 一个月前,他在上山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 村里除了他们一家外,其他人家早就空了,根本没人能够帮到他们祖孙两个,老人又不放心小孙子一个人出远门去请大夫,便随便往伤口抹了些草木灰,等血止住了,就不管了。 没曾想到伤口逐渐恶化,如今他已经是双腿都无法再行动,还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动不了。 小风心急如焚,他害怕爷爷会死,便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跑出家门,去外面找大夫。 这孩子看着年纪小,但是聪明得很,故意把自己搞得又脏又乱,免得被人贩子盯上。他一路打听,几经周转,这才顺利找到健康堂。 江微微问:「介意我看看您的腿吗?」 老人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很噁心的,还是不要看了吧。」 「无妨,我是大夫,不怕这些。」 老人看向小风。 小风气鼓鼓地说道:「我也不怕!」 老人无奈,只得自暴自弃地说道:「你们想看就看吧。」 江微微伸出手,掀开了盖在老人腿上的破棉被。 当被子被掀开的那一瞬间,立刻有一股子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唿吸。 尤其是当他们看清楚老人的双腿时,更是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老人的膝盖以下,血肉全都腐烂了,有脓液流出来,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看到一些在血肉之中蠕动的蛆虫。 小风被吓得小脸煞白:「爷爷,您的腿……」 老人惨笑:「所以我说让你们别看,太噁心了,连我自己都嫌弃。」 小风直接就哭了:「爷爷,怎么会这样?您的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您为什么都不跟我说?」 爷爷刚摔伤的时候,还能下地走两步,后来是一步都走不了了,最近爷爷一直躺在床上,脸色越来越差,小风很担心,几次想看爷爷的伤口,但都被爷爷拒绝了,他猜到爷爷的伤势可能恶化了,却没想到居然恶化到了这种程度。 老人哑着嗓子安慰道:「小风,别哭了,我这腿只是看起来噁心而已,其实不疼的,你先出去吧,给客人倒杯水。」 小风赖在床边不肯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微微说:「阿桃,宋浩,你们先带小风出去,我要单独跟小风爷爷聊几句。」 小风还是不愿意出去。 老人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听话,你先出去,别让爷爷再为你操心了。」 小风看着爷爷干瘦苍老的模样,心想的确不能再让爷爷为自己操心了,他得像个大人一样成熟,不可以再像个小孩子似的任性乱来。 他擦了把眼泪,恋恋不捨地跟着阿桃和宋浩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江微微和老人两个。 江微微问:「该怎么称唿你?」 老人说:「我姓楼。」 「楼老爷子,你这腿伤治不好的。」 江微微说得言简意赅,非常直白。 楼老头听了,难受之余,反倒更放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双腿已经废了,要是江微微说他的腿还有得治,那她肯定是在撒谎,那样一来他就得重新审视她的人品,怀疑她是不是来骗钱的。 楼老头嘆息:「我知道,这腿治不好的,所以我才不让小风去找大夫,就算找来大夫也治不好,平白浪费钱不说,还会让小风跟着伤心。我今年六十九了,已经活够了,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那孙子,还只有八岁,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 江微微说:「虽然我治不好你的腿,但我能保住你的命。」 楼老头一愣。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微微,喃喃道:「你说什么?」 他的腿都已经烂成这幅样子了,人也快熬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死。 江微微说:「你确实伤得很重,膝关节和小腿骨全碎了,再加上延误治疗,伤情加重,伤口发炎溃烂,膝盖以下部位的肌肉筋脉全部坏死,想治好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把你的两条腿锯掉,然后我再给你开些药,好好调养,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 楼老头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锯掉双腿的治疗方法。 要不是面前这个女大夫给他的感觉很靠谱,他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在草菅人命了。 江微微知道截肢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拿出最大的耐心,细细地跟楼老头解释了截肢的必要性。 最后,在双腿和性命之间,楼老头艰难地选择了后者。 他不怕死,但他捨不得小风,他不能让小风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他必须得活下去,只有活着,他才能继续照顾小风。 第429章:我相信你! 江微微先是帮楼老头把腿上的腐肉全部刮除干净,然后拿来纱布,帮楼老头把双腿缠起来,至于那些已经碎掉的骨头,则被她全部放弃了。 她对宋浩说道。 「你去做个简易担架,明早咱们用担架把人抬回去。」 「好!」 宋浩出去一圈,搬回来一块没人要的门板,他在门板两端分别钉上四根木棍,这样一来,简易担架就算是做好了。 由于此时天色已暗,山路不好走,他们只能留在这里过夜。 楼老头还在昏睡,于是招待客人的责任就落在了小风身上,他把家里仅剩的那点粮食和菜全都拿了出来,去灶屋准备今天的晚饭。 阿桃怕他一个小孩子搞不定,跟着去了灶屋。 进门就见到小风站在桌子前,他正用刀切菜,动作有些笨拙,勉强还算熟练,因为他个头太小,桌子对他来说太高,所以他此时站是站在一个小板凳上面的。 阿桃瞧见了,生怕他切到手,赶紧拿走他手里的菜刀,将他从小板凳上抱下来,放到旁边的地上。 「你去陪着你爷爷,晚饭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小风瞅见她拿起菜刀开始切菜,她人长得够高,不需要踩在小板凳上,切菜的动作也很熟练,相比之下他刚才那样实在是太弱了。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以后也会长高的!」 阿桃一时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小风蹬蹬地跑了出去,他看着还在昏睡中的爷爷,问:「江大夫,我爷爷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江微微说:「大概还要两个时辰吧。」 食材不多,只有一些风干的肉,还有些野菜,阿桃凑合凑合做出了三盘菜。 楼老头还在昏睡,吃不了东西,于是这些菜全都进了其他四个人的肚子。 屋里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觉,江微微和阿桃宋浩只能去附近的人家借宿一晚。 说是借宿,其实那些房子根本就没人,他们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他们随便收拾了下,铺上些干草,就这么凑合着睡了一晚。 江微微有点小洁癖,这种脏兮兮的环境对她来说很难接受,可眼下没得选择,她也只能忍了。 次日天还没亮,他们就醒了。 此时楼老头已经醒了,但因为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两下。 江微微摸了下他的额头,温度稍稍下降了些。 她对阿桃和宋浩说道:「把人抬出去吧。」 楼老头被背下床,小心翼翼地放到简易担架上,阿桃和宋浩一前一后地抬起担架,大步往外走。 江微微将医药箱和楼老头的行李放到驴背上。 小风锁上家门,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他们离开大岩村,翻过一座山,有走了一段路,这才回到云山村。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村里有不少人在走动,他们瞅见宋浩和阿桃抬着个病人,纷纷靠过来,询问这个病人是咋了? 宋浩和阿桃都不吭声,默默地加快步伐。 到了健康堂。 江微微让他们将人送进观察室,而她则上楼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十指清洗干净,戴上口罩和手套,走进观察室里。 这次负责给她打下手的人是秀儿和尤四娘。 阿桃因为昨晚没睡好,再加上今天赶了山路,有些辛苦,江微微便让她回房去休息了。 当江微微拆掉纱布,露出楼老头的双腿时,秀儿和尤四娘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还从没见过如此惨重的伤势,太吓人了! 江微微面不改色地说道:「端一碗麻沸散过来。」 尤四娘应了一声:「好。」 很快她就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麻沸散。 江微微让楼老头把药喝了。 楼老头乖乖照做,喝完药后,他忍不住又问了句:「我真的不会死吗?」 江微微如实回答:「任何手术都会伴有一定的风险,毕竟我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我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救治你,而你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我。」 楼老头赶忙说道:「我相信你!」 很快,麻沸散就开始发挥药效,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眼睛一闭,再度昏睡过去。 截肢需要用到的工具比较复杂,以这个时代的金属冶炼技术,肯定还达不到那种水准,她只能从积分商城兑换。 这次她兑换两个道具,分别是骨刀和骨锯,共花费四十七个积分。 她将骨刀和骨锯拿出来的时候,秀儿和尤四娘都是一脸懵逼,她们从没见过这种器具。 其实这个时代也是有骨刀的,但这个时代的骨刀都是用铁做成的,且大多是用在宰杀牲畜上,偶尔有仵作将它用在验尸一事之上。 而江微微通过积分换来的骨刀和骨锯,却是钢制的,表面光滑雪亮,刃口无比锋利,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对尤四娘和秀儿讲述接下来要手术要做的事情。 等她说完,尤四娘和秀儿的脸色又变白了两分。 她们之前以为开膛剖腹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没曾想到,江微微居然还要砍断病人的双腿! 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啊?! 江微微看出她们眼中的惊诧和惶恐,耐着性子解释道:「病人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不截肢的话,伤势会继续蔓延,直到殃及性命,最后导致死亡。他的腿已经废了,无法治好,不如直接截去,至少还能保住他的性命。」 秀儿和尤四娘这才回过神来。 虽说失去双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跟双腿比起来,显然是保住性命更重要。 因为楼老头的腿骨早就碎了,江微微只需要将他膝关节部位的骨头残渣清理干净就行了,这种手术远比真正的截肢手术要简单很多,但清理骨头残渣的过程却需要极大的耐心,动作必须要轻缓,不能伤及大腿部仍旧完好的神经脉络。 江微微在做这些的时候,腰一直都是弯着的,全神贯注盯着病患的腿,手指捏着骨刀,一点点将那些骨头渣子剔掉,若是剔不掉,就只能用骨锯一点点地锯掉。 尤四娘见她额头上全是汗水,便拿出帕子,帮她擦了下额头。 第430章:就跟那活菩萨似的! 秀儿全程盯着江微微的一举一动,随时给她递工具。 观察室外面,小风紧张得不行。 他先是趴在房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声音,然后又在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要问上一句:「怎么还没出来?还要多久才能出来?」 柳芸安慰道:「你太紧张了,你先坐下来,烤烤火,等手术完成了,你自然就看到你爷爷了。」 小风在火盆旁边坐下,但眼睛仍旧是不是地往观察室方向看,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的动静。 这场手术进行的时间非常之久。 直到下午申时才结束。 观察室的门被拉开,江微微走了出来,她的手套上全是血迹,看着颇为吓人。 柳芸有点晕血,看到那血就赶紧别开眼去,不敢多看。 小风跳下凳子,飞快地跑过去,紧张兮兮地问道:「江大夫,我爷爷怎么样了?」 江微微摘下口罩,露出略显苍白的面颊,就连声音都有些沙哑:「手术很成功,你爷爷的性命保住了。」 小风长舒一口气:「太好了!」 江微微叫来宋浩和米刚。 「你们两个把人抬到二楼的客房。」 「好。」 宋浩和米刚用担架将人抬上楼,秀儿跟上去,将楼老头安排在了一间闲置的空病房里,小风寸步不离地跟在爷爷身边。 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小风守在床边。 他紧紧握着爷爷的手,静静等待爷爷醒来的那一刻。 江微微写了个方子,让尤四娘照着方子煎药。 「等楼老爷子醒后,就让他把药喝了。」 尤四娘点头:「嗯,我记住了。」 江微微站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且还弯着腰,精神高度集中,如今手术完成了,神经随之放松下来,她顿时就觉得腰酸背痛,站都站不住了。 顾斐见她露出疲态,伸手扶住她的腰:「我扶你回房里去歇会儿吧。」 「嗯。」 等上了楼,江微微脱掉外衣,洗干净双手,钻进被窝里。 她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问道:「今天还是没人来健康堂看病吗?」 顾斐点了下头:「嗯。」 江微微蹙眉:「这都第二天了,咋还没人来?这太不对劲了。」 顾斐在她额头上亲了下:「你先睡吧,我已经让人去外面打听了,等你醒来后,咱们再慢慢商量这件事。」 「好吧。」 江微微确实是累了,没一会儿便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穿上衣服,先去隔壁病房看了一眼,见到楼老头已经醒了。 他的双腿已经彻底被截掉,如今只剩下两条大腿,膝盖下面空荡荡的,不过他的精神却好转了不少,至少身体没有再发烫了,咳嗽的频率也降低了。 江微微给他把了下脉,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你只要好好休养,应该就没问题了。」 楼老头声音沙哑:「谢谢。」 江微微又对小风说道:「等下你下楼来吃饭,顺便给你爷爷带点晚饭。」 小风的眼眶仍旧红红的,他点头说好。 江微微还挺喜欢这孩子的,年纪虽小,却心智成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就这一点而言,甚至比许多大人都要强。 她摸了下小风的脑袋:「你爷爷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就暂时留在健康堂,以后一日三餐跟我们一起吃。」 楼老头忙道:「这样不好吧?我们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怎么还能蹭你们家的粮食?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明早应该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小风跟我一起回家去吃。」 江微微说:「你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术后护理也很重要,如果没有良好的护理,可能引发其他的后遗症,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到性命。你留在健康堂的话,可以得到非常专业的术后护理,远比你在家里要稳妥得多。」 楼老头为难道:「可是,我们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 「你已经给我们添了很多麻烦,不在乎再多一点。」 江微微这话说得过于直白,说得楼老头老脸一红,很是尴尬。 小风拉住江微微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大夫姐姐,我能帮你们干活,我不要工钱,我只要你们给爷爷看病就可以了。」 江微微笑着问道:「你会做什么?」 「我会洗衣服做饭,还会打扫卫生,我还跟着爷爷学过下套子,我下的套子曾经捕捉到过野狍子呢!」 江微微听他说完,想了下才道:「洗衣服做饭打扫之类的活儿已经有人做了,不需要你做,至于下套子捕猎嘛,你年纪太小,我们不能让你单独进山。」 小风发现自己会的,都是她不需要的,顿时就觉得无比沮丧。 这时楼老头插嘴道:「我会编竹制品,等我编出了东西,拿到镇上去卖,赚来的钱就能偿还医药费。」 小风却道:「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竹片又经常会有些倒刺,爷爷总是会被竹刺给划伤手指,我不能再让爷爷那么辛苦,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帮爷爷分担压力!」 听了孙子的话,楼老头无比欣慰,浑浊的眼睛里面泛起泪光。 虽然失去双腿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但是只要有孙子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风又接着说道:「爷爷,我可以跟着你学编竹制品,我编好了拿去镇上卖,照样也能赚钱。」 江微微说:「你年纪还小,赚钱这种事情轮不到你操心,现在你只管好好照顾你爷爷,等你爷爷病好了,我会给你们寻个赚钱的营生。」 小风听了,眼睛一亮:「大夫姐姐,你真好!你不仅人长得漂亮,心肠也好,就跟那活菩萨似的!」 江微微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小傢伙嘴巴还挺甜的。」 这时顾斐上楼来了。 他沖江微微招了下手:「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微微走出病房,两人站在过道里说话。 顾斐说:「帮我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帮咱们带回来一个消息,原来咱们健康堂之所以没有生意,是跟回春堂有关系。」 江微微蹙眉:「回春堂又闹出什么么蛾子了?」 第431章:神医 顾斐说:「魏章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个神医,说那个神医曾经在皇宫里面当过太医,医术厉害得不行,许多王公贵族都求着他帮忙看病。而且魏章还弄出个义诊的活动,说是从初八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里回春堂给人看病都不收诊金,医药费也只收成本价。于是镇上的人全都跑去回春堂看病,那个神医的确有两把刷子,治好了不少人的病,名气越来越大,今天就连周边村镇的病人也都赶去回春堂求诊。」 大家都去了回春堂,自然也就没他们健康堂什么事了,这才导致健康堂连日来都没人登门问诊。 小风因为很少跟外界接触,所以不知道镇上最近发生的事情,成了漏网之鱼,这才求上了健康堂。 江微微啧了声:「他们明知道我们健康堂初八开业,还故意在初八这天开始义诊,摆明了是故意要给咱们难堪。」 顾斐问:「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咱们去镇上瞧瞧,看看那位神医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厉害。」 要是那位神医真有本事的话,那么江微微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虽说回春堂故意抢走了健康堂的生意,但义诊的确是件好事情,江微微看在他们做了好事的份上,不会跟他们计较。 可要是那位神医没有本事还要扯虎皮骗人的话…… 江微微轻笑一声,那就让他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 他们已经知道了回春堂干的事情,也明白了为何健康堂这两天会没有生意。 如今大家都去回春堂看病,健康堂门庭冷落,要是等回春堂的义诊结束,健康堂的生意能恢復如初倒还好说,怕就怕在大家都觉得回春堂的大夫医术更好,不愿意来健康堂看病了,那以后健康堂可怎么办? 没有病人来问诊,健康堂就没有了收入来源。 住在这里的一大堆人可都靠着健康堂过日子呢,如果健康堂真的倒了,他们以后就完了。 是以大家心情都很低落,吃饭的过程中全部一言不发。 小风第一次在健康堂吃饭,他并不知道健康堂现在面临的尴尬境况,端着碗筷,吃得津津有味。 这健康堂里的饭菜可比他家里的饭菜好吃多了!不仅有肉,还有白白的米饭,吃一口唇齿留香,太美味了! 等他吃完饭,江微微让秀儿盛了一碗小米粥,让小风端上楼去给他爷爷吃。 小风双手接过小米粥,道了谢后,捧着小米粥小心翼翼地上楼去了。 江微微对詹春生说道。 「我们明早打算去镇上,看看那位神医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你要不要一起去? 詹春生本来是不想动的,但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说实在的,他对那个神医挺感兴趣的。 尤其是听说那位神医曾经在太医院待过,若真是这样的话,兴许他跟那位神医还是旧识。 得知他们明天要去镇上,阿桃赶紧说道:「我也想去!」 江微微问:「你去干什么?」 「我想看看那个神医到底长什么样子?」 江微微笑了起来:「怎么?你对那个神医很有兴趣?」 阿桃听出她话中的促狭之意,顿时就羞红了脸,大声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微微姐你别瞎说,我就是想知道那个神医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你要如何?是假的你又如何?」 「要是真的话,那自然只能算了,但要是假的话,我就砸了他的招牌!」阿桃握紧拳头挥了挥,摆出一副兇狠的架势。 江微微心想这丫头跟她倒是一样的想法,便道:「你想去就去吧,明儿记得早点起就行了。」 阿桃很开心:「好!」 次日天还没亮,阿桃就醒了。 她以为自己起得够早了,等下楼才发现,何霞比她起得还早。 这会儿何霞已经在烧水了,锅里的水正在不断往外冒热气。 阿桃舀了两瓢热水,洗漱完后,又端起一盆热水上楼去找江微微。 江微微刚醒不久,阿桃将热水放到桌上,笑得一脸殷勤:「微微姐,热水已经帮你打好了,你直接用就行了。」 江微微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倒是越发勤快了。」 阿桃顺势拍马屁:「都是微微姐教导得好。」 江微微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 等她洗完了脸,阿桃又主动拿起梳子,帮她梳理头髮。 顾斐一个大男人,收拾起来很简单,他穿好衣服就下楼去了,先是去后院给两头驴子餵了些草料和水,又去医馆后面的宅基地看了眼。 昨天早上他们家的新房子动工了,一天的功夫,原本平整的地面已经被挖出个大坑,今天还得再往深处挖,挖完了就得打木桩子,搭建地基。 以后还有得忙。 等吃完早饭,那些帮忙盖房子的年轻后生们都来了,他们也不废话,到了就开始干活。 宋浩和米刚闲着没事,也加入到盖房子的队伍之中。 顾斐让他们两个帮忙照看家里,然后驾着驴车,载着江微微、詹春生、以及阿桃一起离开云山村。 一个时辰后,驴车顺利抵达镇上。 今天是初十,街上多了不少串门子走亲戚的人,路边有不少小摊小贩,卖的大多是些瓜子花生糖块糕点之类的东西,方便别人走亲戚的时候,顺手买上一点当做拜年礼。 江微微顺手买了些糕点,他们去了药局,糕点被送给任掌柜,当做是送给他的拜年礼。 任掌柜笑吟吟地接过糕点。 他先是跟詹春生问了好,然后才问:「你们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我这里了?」 顾斐说:「我们听说回春堂最近请了个神医,引得很多人去回春堂看病,我们心里好奇,便想去见识一下那位神医,看看他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 任掌柜听了这话,笑着说道:「我也听说这事了,我原本还想着,人都跑到回春堂来看病了,你们健康堂肯定就没生意了,你们估计得急。昨天回春堂义诊的时候,我悄悄去看了一眼,现场人很多,我看得不甚仔细,但我能确定,我以前没有见过那个人。」 第432章:探听回春堂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当然,我没见过他,不代表他就一定不是太医,毕竟太医院里的人不少,总有那么几个是我不曾见过的。现在有师父在,直接让师父去看一眼,立马就能确定那人是真是假。」 江微微看向詹春生。 詹春生颔首:「我正好也想去会会那个神医,一起去吧。」 知道有热闹可以看,任掌柜立即将药局的生意交给伙计们照看,他陪着师父和江微微等人一起前往回春堂。 路上,任掌柜顺便跟他们说了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 「那个神医的医术具体怎么样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有一种很厉害的药丸子,据说那药丸子能治百病,只要人吃了它,无论是什么病都能痊癒。」 江微微和詹春生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开口。 「荒谬!」 不同的病对应不同的治疗方法,这才是最正确的治疗手段,怎么可能光靠一粒药丸子,就治癒所有的病?要是真有这种灵丹妙药,这世上还要大夫做什么?! 江微微蹙眉说道:「只有那些江湖骗子,才会用这种手段去招摇撞骗,想必那个所谓的神医,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还未见到那个神医,但她心里已经将那个人贴上了骗子的标籤。 詹春生的态度也差不多,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等下该怎么修理那个骗子。 今天的回春堂依旧人满为患,长长的队伍,一直从回春堂里面排到了大街上,而这条队伍还在不断地变长,果然是生意火爆。 阿桃忍不住酸熘熘地嘀咕了一句:「难怪咱们医馆没生意,原来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顾斐问:「咱们要进去看看吗?」 江微微注意到了回春堂里有魏章和魏驰的身影在晃动,想必他们父子两人此时也在回春堂里,要是他们几个进去的话,一眼就会被那对父子给认出来,到时候少不得又要互相扯皮。 正好回春堂对面就是个茶寮,江微微决定先去茶寮坐会儿,静观其变。 顾斐将驴车拴在茶寮旁边的柱子上,他们坐在茶寮里,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看着街对面的回春堂。 阿桃忽然想起健康堂跟张家人的恩怨,忍不住问道:「上次我们见到张家人到健康堂闹事,威胁魏章给一千两赔偿,之后那事咋样了?魏章给钱了吗?」 任掌柜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虽然住在镇上,但他最近沉迷卖药赚钱不可自拔,没空去关注魏章和张家的恩怨情仇。 恰好茶寮老闆提了一壶茶水过来,听到阿桃的话,便顺嘴回答道。 「后来张家的人又来健康堂闹了两回,闹得还挺凶的,又砸了不少东西,我们这些街里街坊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起去问魏老爷要不要帮忙?可那魏老爷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不需要外人插手。我们不想自讨没趣,就不操那份闲心了,后来那魏老爷也不知道是咋跟张家谈的,双方居然又重归于好了,而且张家还帮忙给回春堂请来一位神医,回春堂因此又东山再起,生意好得不行。你们瞧瞧对面那回春堂,每天前来求诊的病人们,几乎都快把门槛都给踏破了!」 阿桃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显然是被这出乎意料的剧情发展给惊到了。 之前她可是亲眼看到的,张家人跟魏章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可以说是死敌了,咋说和好就和好了呢?这些人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任掌柜看出茶寮老闆知道得不少,便从袖中拿出十个铜板,轻轻放到桌上,笑眯眯地问道:「你天天就待在回春堂对面,就一点都没看出魏章和张家之间的猫腻?」 茶寮老闆没想到聊几句八卦居然还有小费拿,很是惊喜。 他收下铜板,嘿嘿笑道:「自从张家跟魏章和好后,就没有再来闹过事,但是张家的小娘子却每天都会来回春堂,手里还拎着食盒,像是来给人送吃的。要说张家那位小娘子,生得确实漂亮,身段也好,真要有人娶了她,肯定有福气!」 说着,他故意挤出个暧昧的笑容。 桌上众人表情各异。 茶寮老闆余光一瞟,赶紧抬了抬下巴:「说曹操曹操到,你们快看,那张家的小娘子又来了!」 众人顺势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水红色袄裙的美貌少妇从软轿里面走出来。 少妇生得明眸皓齿,既有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鲜活,又有嫁为人妇后的娇媚风情。她单手扶着腰,挺着个大肚子,旁边还跟着小丫鬟。丫鬟手里拎着食盒,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着不少吃食。 江微微见过那位美貌少妇,正是上次和张家人一起来回春堂闹事的张家小闺女。 美貌少妇带着丫鬟走进回春堂,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江微微看向顾斐。 之前她听顾斐说起过张家的事情,张家的小闺女原本是太守府程舍人的宠妾,程舍人倒台后,张家的小闺女怕被连累,就连夜跑回了娘家,紧接着整个张家都离开了府城,一起来到了九曲县。 严格来说,张家小闺女如今已经是个小寡妇,她刚刚丧夫,肚里还揣着前夫留下的孩子,如今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大摇大摆地来回春堂送吃食,这事儿怎么看都有点不可言说的意味在里面。 顾斐显然也猜到了其中隐藏的蹊跷。 不过他对这些男欢女爱的八卦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那位神医到底是个什么来歷。 他拿出二两银子,放到阿桃面前,低声吩咐:「你装作肚子不舒服,去对面回春堂瞧病,把那位神医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回来告诉我们。」 他们这些熟面孔,魏章和魏驰都是认识的,只有阿桃从未在他们父子面前正式露过面,所以他们父子应该是不认识阿桃的,让她去打听消息最好不过。 阿桃最喜欢凑热闹了,尤其是这种可以近距离接触到那位神医的机会,她更是求之不得。 她立即收下银子,兴奋地点头应下:「保证完成任务!」 阿桃颠颠儿地跑去健康堂排队看病。 在排队的过程中,她还不忘跟一同排队等候看病的病患们闲聊,说些有的没的,顺带从病患们口中套出了一些有关回春堂和神医的小道消息。 第433章:不要怂,直接怼! 由于看病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队伍排得老长,连个坐下歇息的位置都没有,阿桃等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有个鬼鬼祟祟的伙计跑出来,跟站在阿桃前面的妇人低声聊了几句。 那妇人先是点点头,然后飞快地给了伙计一块碎银子。 伙计收下钱,笑眯眯地带着妇人越过前面那长长的队伍,直接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神医。 阿桃登时就有种想要骂娘的冲动! 这特么居然还带插队的啊?! 更让阿桃无法接受的是,队伍里面明明有好几个重病垂危需要急诊的病患,那些病患的家属希望能插队,但都被回春堂的伙计严词拒绝,表示大家都要排队,没人能够破坏这个规矩。 阿桃恼火至极,这回春堂的规矩就是有钱才能插队,没钱就只能等死吗?! 没过多久,那个塞钱插队的妇人就喜滋滋地出来了,她在经过阿桃身边的时候,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别傻乎乎地在这里等着了,去找伙计给个二钱银子,就能插队去看病。看你这穿戴,也不像是特别缺钱的样子,有钱就给钱吧,别跟这群穷鬼一起傻站在这里浪费时间。」 阿桃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哦。」 妇人见她不感兴趣,撇了撇嘴,快步走了。 接下来伙计又出来了两趟,他的目光专门往那些穿戴得体看上去有钱的人身上瞟,在经过那些有钱人身边的时候,伙计会低声问上一句:「要不要加塞?一人一次二钱银子。」 只要是不缺钱的人,无一例外都同意了。 当伙计问到阿桃面前的时候,直接被阿桃一个字怼了回去。 「滚!!」 那伙计完全没想到会碰上个硬钉子,表情顿时就变了,想要发火,但周围还有很多在排队的人,他不能把事情闹大,只能咬牙把火气给硬生生憋回去。 他恶狠狠地瞪了阿桃一眼:「不识好歹!」 阿桃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滚不滚?再不滚我可就要喊人了!」 伙计怕她喊人,只得气沖沖地转身走了。 阿桃朝着他离去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见钱眼开的东西,迟早要遭报应!」 以前阿桃是个很内向的丫头,不爱说话,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敢吭声,可自从到了健康堂,跟着江微微见识了不少世面后,她的性格就逐渐变得跳脱起来。 尤其是在对待坏人的态度上,阿桃完全继承了江微微的处事风格,那就是不要怂,直接怼! 要不是阿桃心里还记挂着要见到神医的任务,刚才她就直接嚷嚷开了,让大伙儿都见识一下回春堂伙计的无耻,看看回春堂怎么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过那样一来的话,她很可能会被赶出回春堂。 一旦被赶出回春堂,她就见不到神医,也就完不成顾大哥交代的任务。 所以她只能忍着,先完成任务再说。 队伍以龟速缓慢向前挪动,都过去个把时辰了,阿桃连健康堂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此时队伍后方忽然传出一个妇人的尖叫声。 「当家的!你怎么样了?救命啊!」 众人纷纷回头,阿桃也不例外。 她循声望去,看到有个中年汉子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吓得脸色大变,慌忙去扶他,无奈汉子太重了,妇人没能扶住,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妇人顾不上疼,慌忙爬起来,不停地推汉子,急得满头大汗。 「当家的,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汉子此时显然正在承受着强烈的痛苦,他双手捂住胸膛,瞳孔紧缩,脸色煞白如纸,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唿吸声,身体不断地抽搐,不一会儿,嘴里还流出了白色沫子。 周围的人都被吓坏了,纷纷往旁边退开。 阿桃见状,暗叫不妙,这可是急诊,必须尽快抢救,不然真的会死人的! 救人要紧,她此时顾不上任务的事情,快步跑过去,发现汉子的牙齿开始剧烈打颤,为免他咬到自己的舌头,阿桃沖旁边的妇人说道。 「快用帕子堵住他的嘴!」 妇人觉得她这个要求很奇怪,愣愣地问道:「为啥啊?」 阿桃飞快地解释:「他这样很容易咬伤自己的舌头,必须得堵住他的嘴!」 妇人恍然大悟,赶紧抽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揉成团塞进汉子的嘴里。 有伙计被惊动,急匆匆地跑出来,询问出啥事了? 阿桃说:「这人患的是急症,必须要尽快救治,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面前这个伙计正是刚才问阿桃要不要花钱买个插队名额的那人,他一看到阿桃就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直接一个白眼甩过去,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人家得的是什么病?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阿桃站起身:「你自己看啊,他真的病得很重,再不救治真的会死人的!」 伙计看了一眼地上的中年汉子,发现那汉子的确病得很重,眼看都快没气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这要是真的死人了,事情可就大条了! 但伙计并没有直接同意插队的请求,而是说了一句:「我进去跟东家说说。」 然后便飞快地跑了。 此时魏章和魏驰在回春堂里,因为回春堂生意火爆的缘故,魏章这两天心情极好,眉角眼梢全是飞扬的笑意,满脸的春风得意。 可魏驰的心情却不那么好了。 因为张家的小闺女张秀姿又来了。 张秀姿这段时间天天都来找他,给他送吃的喝的,态度很是殷勤。 魏驰烦得要死。 在他看来,这女人不过就是程昱玩剩下的破鞋,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二手货,魏驰打从心底里看不上她。 可父亲特别叮嘱过他,必须要好好对待张秀姿,至少明面上要让张秀姿觉得他对她是有情有义的。只有这样,张家才不会再来回春堂闹事,而他们回春堂还能藉助张家请来的神医,生意蒸蒸日上,重回九曲县第一大医馆的巅峰! 是的,魏家和张家之所以能冰释前嫌,是因为魏章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 他让自己的长子迎娶张秀姿! ------题外话------ 月底啦,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求一波票票支持! 第435章:急救 阿桃想把中年汉子直接带过去找江微微,可她又担心随意挪动中年汉子,会导致他的病情加重。 以前微微姐就曾告诫过她,在没有确定病患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的时候,不要随意挪动病人的身体,尤其是病人得了急症的时候,更加要小心谨慎。 阿桃沖妇人说道:「你们等等,我这就去找大夫来救你相公!」 妇人抬起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别的大夫能有神医厉害吗?」 阿桃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能!」 她是微微姐的脑残粉,对微微姐的医术自然是无脑吹! 旁边的伙计听了这话,直接嗤笑出声,语气满是不屑:「谁不知道九曲县里就属咱们回春堂的神医最厉害?你就算想吹牛,也该先打听一下行情再张嘴,免得牛皮吹得太大,回头没办法圆场。」 阿桃没有理会伙计的讥讽,现在救人要紧,其他事情等以后再说。 她拔腿朝街对面的茶寮跑去。 江微微和顾斐等人坐在茶寮里面,一边喝茶闲聊,一边等阿桃回来。 当他们看到阿桃急匆匆地跑回来时,都有些意外。 「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阿桃飞快地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江微微和詹春生立即站起身。 「带我们去看看。」 阿桃在前面带路,江微微和詹春生紧随其后,顾斐跟任掌柜也快步跟了上去。 等他们跑到回春堂门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中年汉子。 妇人守在他旁边,不住地哭。 四周还有不少围观群众。 就连之前那个跟阿桃不对付的伙计也没走,他正在想方设法劝说妇人赶紧把中年汉子弄走,免得中年汉子真的死在回春堂门口。 阿桃一看到那伙计就来气,怒道:「你们不救人就算了,居然还赶人走,你们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吧?!」 伙计冷哼:「关你屁事?!」 江微微和詹春生快步走到中年汉子身边,给他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两人互看一眼,神色都很凝重。 妇人哭着问道:「我们当家的咋样了?还有得救吗?」 詹春生沉声说道:「这人的心肺天生有问题,应该是旧疾,且之前就已经发过病,应该是一次比一次严重,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头晕眼花,唿吸困难。」 妇人听了这话,登时就激动了:「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您是大夫吧?您能治好我们当家的吗?」 「这个病很棘手,能不能治好暂且不提,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他疏通筋脉。」詹春生抬起手,轻轻按在中年汉子的胸前,「他这个部位的筋脉被淤血阻塞,气血无法正常流通,若不能尽快恢復畅通,他将会窒息而亡。」 一听到可能会死,妇人登时就吓得四肢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中医上对于疏通筋脉,一般都是用针灸配合按摩的方法,但这个办法需要比较长的时间,面前这个中年汉子都已经开始翻白眼了,显然是支撑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要救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办法帮他疏通心血。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詹春生才犹豫着没有下手,他看向江微微,询问她的想法 江微微以前在急救科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应对这类突发情况,倒是有好几种解决办法,但都要用到比较精密的仪器。唯有一种方法不需要用仪器,直接用手就能帮助病人恢復唿吸,但这种方法可能会有点血腥。 人命关天,她没有太多时间去犹豫,扭头沖站在旁边的阿桃说道:「把医药箱打开!」 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现在江微微出门都会习惯性地带上个医药箱,箱子里放着不少常用的药品和医疗用具。 阿桃赶紧从驴车里面拿出医药箱,她将箱子打开:「微微姐,你要什么东西?」 江微微一眼扫过去:「把毛笔拿给我!」 阿桃把毛笔递过去。 这毛笔下面是羊毫,笔桿子是用竹子做成的,竹子只有小拇指粗细,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内里是中空的。 江微微说:「刀子。」 阿桃赶紧把手术刀递过去。 江微微用手术刀削掉毛笔的两端,让它变成一根细细的竹管。 她看向妇人,问:「怎么称唿你?」 「我娘家姓姜,我夫家姓熊,名叫熊庆。」 江微微说:「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有点血腥,请你不要害怕,更不要大喊大叫,这样会影响到我们救人。」 熊姜氏现在已经是六神无主,她忙不迭地说道:「只要你们能救我们当家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微微说:「按住病人的四肢,不要让他乱动。」 顾斐和任掌柜立即蹲下身,分别按住熊庆的手和脚。 江微微扒开熊庆的衣襟,露出他的胸膛。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回春堂的伙计也凑了过来,他看到江微微扒人衣服的动作,忍不住啧啧出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身为妇道人家,居然当街扒掉男人的衣服,真不害臊!」 江微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伙计也不知道咋回事,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嘴巴也悻悻地闭上,不敢再瞎逼逼。 江微微的手指在熊庆胸前比划了一下,待找准位置后,举起手中的竹管,勐地扎下去! 竹管穿透皮肉,深深扎进了熊庆的胸口。 一小团鲜血顺着竹管喷射出来。 但紧接着,熊庆就睁大眼睛,瞳孔先是一缩,随后再一点点散开,原本因为无法唿吸而失去焦距的双眸,也渐渐重新有了神采。 旁边的围观群众们都在此时发出惊唿声。 「我的天,她在干什么?」 「她这是要谋杀吗?!」 「太可怕了!我们要不要报官啊?」 …… 伙计在看到江微微将竹管扎进熊庆胸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声叫了起来:「你疯了吗?!」 江微微压根就没有理会外人的叫嚷。 她一手握住竹管,不让它偏离正确的位置,另一只手按住熊庆的手腕,给他把脉,感受到他的脉搏跳动正在逐渐变强。 詹春生皱眉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436章:抢生意 江微微握住那根竹管没松手:「我在给他疏通血管。」 「可是你这也太大胆了,万一插错了位置,人非但救不活,还会立即死去。」 江微微说:「我就是因为能保证不会插错位置,才会选择这么做。」 詹春生听了这话,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她非常自信。 同样的自信,他也曾在自己的大徒弟身上见到过。 她和他的大徒弟很相似,他们都是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天赋异禀。 但不同的是,他的大徒弟面善心狠,没能把天赋用在对的地方,救不了人,反倒害了不少人。 可江微微却完全相反,她是嘴硬心软,无论嘴上把话说得再绝,可该救人的时候还是会救人。在她的心里,自有一桿秤,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这样的人,若能好生培养,将来必定会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名医。 熊姜氏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不轻,可她好歹还记得刚才江微微说的话,死死捂住嘴,硬是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她竭尽全力保持冷静,眼睛死死盯着自家男人。 当她发现自家男人的唿吸逐渐恢復平稳,身体没有再剧烈抽搐的时候,立即破涕为笑,惊喜地叫道:「好了!我们当家的好了!」 伴随她的叫声,众人这才发现熊庆的唿吸竟然正在恢復平稳。 他甚至还能张嘴说话了。 「我、我这是在哪里?」 声音很虚弱,甚至有些含煳不清,但至少他是真的能说话了。 这说明他的神智已经恢復清醒。 熊姜氏激动得不行:「当家的,你刚才突然发病,无论我怎么喊你,你都没有反应,浑身都在抽搐,还口吐白沫,是这位女大夫救了你!」 说着她抬手指向旁边的江微微。 熊庆顺势看向江微微,艰难地说道:「谢谢。」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忽然上线。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患的衷心感谢,奖励一个积分!」 围观群众们纷纷发出赞嘆声。 「这个女大夫也太厉害了吧,一下子就把人给救回来了。」 「我认识她,她是健康堂的江大夫!」 「原来是她啊!难怪了,以前我就听人说她的医术很好,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 江微微仍旧像是彻底跟这个世界隔绝开来似的,对外人的议论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缓缓松开手指,确定竹管离开自己的手掌后,仍旧能保持原样不动,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对顾斐和任掌柜说道。 「把人抬上驴车,动作轻一点,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安顿他,等下我还要帮他把竹管拔下来。」 任掌柜说:「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去我家吧。」 江微微说行。 顾斐将驴车牵过来,然后跟任掌柜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熊庆抬上车。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他们。 「等一下!」 江微微循声望去,发现叫住自己的人是魏章。 他快步从回春堂里走出来,面色很是不善:「你们要把我的病人带去哪里?」 江微微冷眼看着他:「什么你的病人?」 「你别装傻,刚才被你们抬上驴车的那个病人,原本是来我们回春堂求诊的,你们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给抢走了,你们这不就是在故意抢我们回春堂的病人吗?!」 江微微直接被他这近乎强盗的逻辑给气笑了:「我说魏老爷,刚才可是你们回春堂的伙计亲口说了,让那个病人赶紧走,不要留在这里妨碍你们回春堂做生意。你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现在还不让我们出手救人,你这是故意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啊?你跟我说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刚才伙计驱赶熊庆夫妇的时候,旁边有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此时也都纷纷开口指责魏章的不是,觉得他太霸道了,自己不救人,还不让别人救。 魏章听到大家居然都帮着江微微说话,心里越发恼恨。 他原本是不想治熊庆的,那傢伙病得很重,且又是个没钱的乡下人,治好了也赚不到啥钱,治不好的话更糟,非但赚不到钱还会影响回春堂的名声。 无论怎样他都得不到个好,又何必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半路忽然杀出个江微微。 更糟心的是,这女人居然当众治好了熊庆! 大家都对江微微夸赞有加,觉得她医术高超。 而魏章特意搞出来的义诊,现在居然反倒成了江微微表现的舞台,不仅让她声望大涨,还顺带把回春堂踩了一脚,这让魏章如何能忍?! 因此他才急匆匆地跑出来,想把熊庆给抢回去,不让江微微再给熊庆治病。 魏章大声说道:「刚才是伙计自作主张,我并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是刚刚才晓得外面有病人倒下的事情,回头我会好好责罚伙计,但那位病人是来我们回春堂求诊的,他就是咱们回春堂的人,你们健康堂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来咱们回春堂门口抢人吧?要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行事,那以后大家要是没有生意的话,就全部跑去别人店里抢客人,大家还怎么做生意?」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跟他讲道理。 「第一,熊庆还没迈进你们回春堂的大门,他甚至连你们回春堂的大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应该还不算是你们回春堂的病人吧?」 魏章张嘴想要反驳,江微微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先一步往下说道。 「第二,即便熊庆迈进了你们回春堂的大门,找你们的大夫看了病,那他也有选择再去其他医馆看病的权力吧?难不成只要是进了你们回春堂的病人,以后就只能找你们回春堂看病了?你们真要这么霸道的话,还开什么医馆啊?干脆去占山为王好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闹笑出声。 魏章脸色涨得通红:「你这是胡搅蛮缠!」 江微微不理他,继续往下说:「第三,咱们是开医馆的,开医馆讲究凭本事吃饭。只要你们有真本事,就算是把所有病人都抢过去,我也无话可说,但要是你们没这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别成天瞎捉摸搞么蛾子出来害人。」 ………… 儿童节啦,祝福大家永远都能保持童心哦!顺便再求一波月票~ 第437章:三人成虎 魏章气急败坏:「你说谁害人了?说话要讲证据,你要是敢造谣,小心我上官府去告你!」 「上次你卖假药害人的事情,想必你还记得吧?你要是不记得的话,也没关系,咱们现在就能上县衙去对质,县衙里面肯定还留有你的案底,一问便知。」 一提到县衙,魏章顿时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不敢再吭声了,整个人的气焰也随之弱了一大截。 上次卖假药的事情,是他这辈子无法抹去的污点,最近借着义诊的事情,好不容易把卖假药的事情给压了下去,让大家逐渐淡忘了那件事,不料江微微现在居然又把它给翻了出来。 一时间围观群众们也都纷纷想起来。 之前回春堂的东家不仅卖假药,还意图藉此来陷害健康堂的江大夫,事后被揭发,魏章还死不认帐,被打了二十大板呢! 江微微旋即又沖围观群众们高声说道。 「诸位治病心切,我是能够理解的,但切不可听信谣言,说什么一颗药丸子就能治百病,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回春堂的神医之所以出名,主要就是因为那位神医有一种神奇的药丸子,无论什么病,只要吃下药丸子,就能药到病除,堪称是现实版的灵丹妙药!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大量的病患上门来求药。 大家听到江微微的话,都是将信将疑。 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可那丹药的确是有作用啊,我们听说有很多病患在吃完神医开的丹药后,很快就痊癒了。」 江微微问:「这话你们是听谁说的?」 那人愣了下,然后陷入漫长的回忆,很显然他已经忘记了是谁说的这话。 很快又有人说道:「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谁还记得到底是谁先说的了?我们也不在乎这个,只要那药丸子真的管用就行了。」 江微微说:「俗话说三人成虎,一个谎言只要被三个人提及,就会被当成是真的,现在你们不就是这样吗?你们根本就没有亲眼见到过神医用药丸子给人治好过病,就只知道那药丸子可以治百病,到底是谁给你们的信心?你们可得想清楚,你们买的药,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真药能治病,可假药却能害死人!」 众人被她这话说得都是心里一惊。 仔细回想的话,好像是这个理儿啊! 他们都听说神医很厉害,卖的药丸子能治百病,但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未真正的亲眼见过。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见都没见过,又哪来那么大的信心,觉得那药丸子就一定能治百病呢? 万一那药是假的,非但没把人治好,反倒把人给治死了可咋办? 眼见大家都被江微微给说动了,人群中开始出现动摇的情况,魏章站不住了,急吼吼地大声说道。 「江微微,你胡说八道什么?乌大夫可是我花大力气从外地请来的神医,他以前还曾经在皇宫当过太医,给王公贵族看过病,医术极其精湛,你居然敢怀疑他的药是假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微微呵呵一笑:「你们回春堂卖假药又不是第一次了,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你们以前卖过假药,谁能保证你们会不会继续卖呢?」 「你!」 魏章几乎要被气疯了。 偏偏对方说的又是事实,他无法反驳,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这时,魏驰走出来了。 他刚才在后院招待张秀姿,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特意让张秀姿带着她的丫鬟从后门走了,而他则大步走出来,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江微微方才说的话,恰好都被他给听到了。 魏驰自恃读了不少书,有一肚子的墨水,自然不会被一个乡下妇人几句话就给怼得无话可说,于是他主动站出来为父亲说话。 「我爹以前的确做过煳涂事,可他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都已经改了,为何你还要揪住他以前的错处不放?难道在你看来,人只要犯了一次错,以后就永远都没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了吗?真要是这样的话,你又能保证你这辈子到死都不会犯错吗?」 不得不说,魏驰这张嘴的确很能说,不愧是读书人啊! 江微微说:「你说得对,知错能改自然是没问题的,可谁又能证明你爹是真的知错了呢?万一你爹死性不改,又卖假药害人呢?」 魏驰皱眉说道:「你凭什么说我们回春堂卖的是假药?我们这几天卖出去的药丸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还从没有人说我们卖的药丸子是假药,你要是没有真凭实据,就休得胡言乱语!」 「若你爹以前没做过卖假药的事情,这事儿我还真不敢乱说,可你爹以前就有过前科,对于这样一个人,谁还敢无条件地相信他?他现在要想洗清嫌疑,重新获得我们的信任,那就得让他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所言非虚,」江微微看向围观的众人,高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大家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纷纷出言附和:「对啊对啊!口说无凭,你必须要拿出真凭实据,才能让我们重新信任你们回春堂啊!」 魏驰见大家居然都帮着江微微说话,心里很是气恼,暗骂这些傢伙都没脑子,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但面上他仍旧极力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心平气和地问道:「那你想怎样?」 江微微说:「很简单,把你们回春堂的神医请出来,咱们当面罗对面鼓地把事情讲清楚就行了。」 这个要求听起来很简单,但魏章却本能地觉得不妥,以他对江微微的了解,这丫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肯定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说不定她正憋着一肚子的坏水呢! 可魏驰却没有他爹想得那么多,他当即就一口应下:「行啊!我这就把乌大夫请出来,让你亲眼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神医!」 第438章:不怀好意 说完魏驰便转身往回春堂跑。 他跑得太快,魏章叫了两声都没能把他叫住。 最后魏章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也许江微微就只是想跟乌大夫耍耍嘴皮子而已,她就是那么个爱打嘴仗的人,打完嘴仗就没事了,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的。 想到这里,魏章下意识的看了江微微一眼,发现她这会儿正在沖自己笑。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魏章一下子又有点慌了。 他甚至都有点后悔了,刚才干嘛要跑出来招惹她啊?就算让她把熊庆带走又能怎么样?顶多也就是回春堂损失一点声望,但生意还是照样能做下去啊! 现在倒好,一点小事越闹越大,要是收不了场可咋办? 在魏章忧心忡忡的时候,魏驰已经带着一名大夫走出来了。 那大夫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高高瘦瘦的,穿着宽袖长衫,留着山羊鬍须,看起来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魏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特意请来的神医乌大夫。」 打从乌大夫露面后,詹春生就一直盯着他看。 江微微扭头看向詹春生,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个乌大夫吗?」 詹春生摇头:「不认识。」 「他是太医吗?」 詹春生如实说道:「我在太医院任职三十多年,从未见过这个乌大夫。」 江微微心里有了数,她再度看向那位乌大夫,笑着问道:「乌大夫是吧?我是健康堂的江大夫,我听闻你曾经当过太医,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乌大夫摸了下自己的鬍鬚,慢悠悠地说道:「我是十年前进的太医院,当了八年的太医,直到两年前才离开太医院,带着妻儿归隐乡里,若非魏老爷诚心相请,我也不会特意跑来回春堂给人瞧病。」 詹春生在太医院待了三十多年,直到去年下半年才从太医院辞职离开,而面前这位乌大夫却说他是两年前离开的太医院,也就是说,在乌大夫离开太医院之前,詹春生仍旧是太医院的院使,詹春生不可能不认识他。 由此可以逆向推论出一个结果——詹春生和乌大夫之中,肯定有人在撒谎。 江微微当然是更相信詹春生的,毕竟詹春生身上有天子御笔亲写的书信,还有任掌柜、顾斐、傅七等人作证,足以证明他就是真正的太医院院使。 她似笑非笑地问道:「乌大夫,请问你认识我身边这位詹大夫吗?」 乌大夫顺势看向詹春生,上下打量对方,反问道:「这位詹大夫很有名吗?我一定要认识他吗?」 「看样子你是不认识詹大夫的。」江微微心里越发肯定,面前这个乌大夫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乌大夫觉得对方的眼神怪怪的,看得他头皮发麻,他不自在地说道:「你特意把我喊出来,就为了问我这件事吗?若是没别的事情,我可否回去了?还有很多病患在等着让我看病呢。」 江微微说:「别急啊,我还有一事想要向乌大夫讨教。」 「何事?」 「听闻你有一种药丸子,可以治百病,是真的吗?」 乌大夫从容回答:「自然是真的。」 江微微问:「如此灵丹妙药,我还从未见过呢,乌大夫可否拿出一颗给我们长长见识?」 乌大夫正要说好,就被旁边的魏章出言打断。 「不行!那药丸子贵得很,十两银子一颗,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趁机把那药丸子给抢了去?」 江微微也不跟他争辩这些,直接拿出十两银票:「我给钱,你们给我药丸子,这样总行了吧?」 魏章见她出手如此阔绰,越发觉得她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迟疑着没有回答。 乌大夫却不耐烦了:「不就是一颗药丸子吗?给她就是了,她又不是不给钱。」 说完他便喊来一个小药童。 小药童拿出个瓷瓶,从中到出一颗小拇指大的褐色药丸子。 小药童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先给钱,后拿药,这是咱们的规矩。」 江微微把银票递过去,然后再从对方手里接过药丸子。 就在她的手指接触到药丸子的一瞬间,脑中忽然想起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有人假冒大夫之名,售卖假药,坑害患者,若不能将这种害群之马清理掉,将会影响到所有大夫在患者心中的形象!请宿主揭穿乌大夫的真面目,让至少一百个人相信他卖的是假药!」 999号:「任务即刻开始,目前进度0/100。」 江微微略微挑眉,就连繫统都说这药丸子是假的,看来这真的就是假药了。 她随手将药丸子递给詹春生。 詹春生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皱眉说道:「这药丸子看不出是用什么药材做出来的,得拿回去仔细检查才行。」 江微微却道:「没那么复杂,我这里有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直接试验出这个药丸子是否真的能治百病。」 众人都是一惊。 詹春生忙问:「什么办法?」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度看向乌大夫,笑眯眯地问道:「你刚才说这药丸子能治百病,那要是身受重伤,它也能治吗?」 乌大夫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能!」 「那我打个比方啊,要是我现在捅你一刀,再让你吃下一颗药丸子,你的伤口能立刻痊癒吗?」 乌大夫面露警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章生怕她乱来,赶紧上前一步:「江微微,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你如果敢乱来,我可就要报官抓你了!」 江微微仍旧笑得一脸和善:「别紧张啊,我又不会真的捅你一刀,万一不小心把你给捅死了可咋办?」 魏章刚要松口气,就听到她紧接着说道。 「我顶多也就是在乌大夫身上割一块肉下来,我会找肉多的地方下手,可能会有点疼,但绝对死不了人。」 魏章一听这话差点就要炸:「你休想!」 乌大夫也是头皮一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第439章:割肉 江微微沖围观群众们说道:「既然乌大夫说他的药丸子可以治百病,那咱们现在就试试看,你们说好不好?」 围观群众们自然是齐声说好。 乌大夫气急败坏:「感情割的不是你们的肉,你们一点都不知道痛是吧?」 江微微道:「只是有点疼而已,为了能让大家相信你的药丸子确有奇效,做出这么一点牺牲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回头我再给你十两银子的补偿,如何?」 乌大夫怒道:「谁稀罕你那十两银子的补偿?!」 「是是是,你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光靠一颗药丸子就能医治百病,每天来求你治病的人几乎都要把门槛给踏破了,你赚得盆满钵满,自然是不在乎我这十两银子的补偿。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这十两银子送给别人,现在有谁能帮我割掉乌大夫的一块肉?无论是谁,只要有人能帮我办成这件事,就能从我这里拿走十两银子,大家都可以做见证,我保证说到做到!」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不少人心动了。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很多庄户人家就算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也未必能赚到这么多钱。 现在只要帮忙给人一刀子,就能赚到十两银子,这笔买卖超赚的啊! 发现很多人都蠢蠢欲动,乌大夫被吓得连连后退,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气质,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 他大叫道:「你们别乱来,恶意伤人可是要坐牢的!」 江微微说:「你说错了,我们并非恶意伤人,我们只是想要在你身上试验一下你的话是否属实?如果你不愿意亲身尝试,你也可以让你身边的人代为尝试,比如说你的小药童?或者魏老爷?魏少爷?」 她每说出一个人,被点到名字的人就会脸色大变。 魏驰费了好大劲才压下逃跑的冲动,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不拿你自己做实验?」 江微微说:「卖药的人是你们,又不是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随后她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厉:「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个都怕得不行,怎么?难道连你们也觉得这药丸子不管用吗?」 魏章和魏驰都不吭声了,他们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被要求割肉做实验。 最后只有乌大夫硬着头皮辩驳:「我并不是觉得药丸子不管用,我只是怕疼而已!」 江微微说:「我这里有麻沸散,你喝下麻沸散后,身体会短暂的失去知觉,就算在你身上动刀子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更不会觉得疼,要不要试试?」 乌大夫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不要!」 「我都已经帮你想出消除疼痛的办法了,可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药丸子真能治百病,对吗?」 乌大夫答不上来。 此时他已经发觉面前这个女人是个硬茬子,很不好惹,再跟她纠缠下去对他没好处。 他冷哼一声:「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与你这个妇道人家纠缠,告辞!」 说完他就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汉子。 这个汉子穿着粗布短衣和袄子,虽然没有下雨,但头上却带着遮雨用的竹编斗笠,斗笠被压得很低,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到他的长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嘴唇。 他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乌大夫的去路。 乌大夫不得不停下步伐,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中年汉子说:「刚才江大夫说,只要从你身上割掉一块肉,就能赚到十两银子,我觉得这个任务很划算,打算接下来。」 说完,他的另一只手就拔出腰间佩剑,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最后横在乌大夫的脖颈间。 那刺骨的寒芒钻进皮肤,令乌大夫近距离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乌大夫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脸色变得煞白,大颗大颗地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落,嘴皮子不断哆嗦:「光、光天化日的,你居然就敢持剑行兇,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中年汉子轻笑一声:「死在老子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让我割掉一块肉,若是不识相的话,那我就只好多刺你几剑,到时候你还不能活下来,就只能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 乌大夫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心里又惊又怕,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你别杀我!」 中年汉子却道:「我们混道上的,是最讲究诚信的了,我既然已经接下江大夫的任务,那我就必须先完成她的任务。无论你给我多少钱,我都得按照江大夫的要求,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来,你说说看,想让我割哪里?」 不只是乌大夫,在场所有人都被中年汉子给吓到了,大家屏住唿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年头金属很值钱,连带着刀剑之类的兵器,也是难得的稀罕物,之前宋浩那把刀,都还是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算是他们宋家的传家宝。 面前这个中年汉子手中的长剑,一看就是那种好货色,比宋浩那把刀还要锋利,能用得起这种长剑的人,绝非普通人,再联想到他刚才说过自己杀了很多人的话…… 大家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个猜测。 这傢伙该不会是个江洋大盗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乌大夫可就真的危险了! 乌大夫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哆哆嗦嗦地哀求道:「大侠,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大家都是跑江湖的,混口饭吃而已,今日您放了我,改日我必定重金酬谢!」 中年汉子嗤笑,语气很是不屑:「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老子刚才说的话吗?老子最讲诚信了,既然已经接下江大夫的任务,就一定会按照江大夫的要求,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当然,你大可以放心,我的手艺还算不错,说割你一块肉,就绝对不会割你两块肉的。」 乌大夫:「……」 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心里反而更慌了。 第440章:举头三尺有神明 眼见中年汉子真的就要挥剑割他的肉,乌大夫终于撑不下去了,双眼一闭,就这么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魏章大叫一声:「乌大夫!」 他快步跑过去,将乌大夫扶起来,发现乌大夫昏迷不醒,登时就火冒三丈。 他抬起头,沖江微微叫嚣:「乌大夫是我花重金请来的神医,现在被你们吓成了这幅样子,要是乌大夫真有什么好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微微走过去:「起开,让我来,不就是晕倒吗?大家都是大夫,对付着点小毛病还不是手到擒来嘛。」 魏章见她靠近,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你别过来!」 江微微打了个响指:「相公,把他拉开。」 顾斐正要上前拉人,那个中年汉子就先一步出手,手中长剑指向魏章,命令他滚开。 魏章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吓得双腿发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连滚带爬地滚开了。 江微微先是看了一眼那个中年汉子,虽说看不清对方的脸吧,但她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先是以前在哪里听到过。 见她往自己这边看来,中年汉子抬起手,将头上的斗笠又往下压了压,宽大的帽檐几乎将他整张脸都给遮住了。 江微微见状,心里觉得这人真是奇怪,既然不想给她看他的脸,他又何必主动凑上来引起她的注意?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只是她,顾斐也在暗中观察这个中年汉子。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中年汉子是个练家子,且身手很好,身上有种怎么遮都遮不住的煞气,普通人身上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煞气的。 会有这么重煞气的人,一般分为两类—— 专门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以及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士。 光看穿着打扮的话,中年汉子更像前者,可从他那笔挺的身姿来看,又更像是后者的作风。 就在顾斐思绪纷呈的时候,江微微已经将乌大夫给弄醒了。 乌大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回春堂的门口,那个手持长剑的中年汉子就站在旁边,周围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群众。 他顿时就有种想要再度昏过去的冲动。 他一点都不想面对那个蛮横的煞星啊! 可惜,中年汉子并未听到他内心的唿喊,再次将长剑指向他,问:「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割身上哪个部位?我建议是割屁股或者腰,这两个部位的肉比较多,更方便下手。」 乌大夫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大侠,求你饶了我吧!」 「要我饶了你也行,你先告诉我,你卖的药丸子是否真如你说的那般能治百病?」 乌大夫边哭边说:「我那药丸子就是用甘草和田七研磨成粉,加水和面粉揉出来的,吃不死人,但也治不了病!」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顿时就跟炸开了锅似的,破口大骂起来。 「卧槽,用面粉做出来的药丸子,居然卖十两银子一颗,你他妈是想赚钱想疯了吧?!」 「我昨天天还没亮就来回春堂门口排队,花光所有积蓄才买了两颗药丸子,你居然跟我说是假药?你赔我的钱!」 「我爹可就靠着你的药丸子救命啊,你居然卖假药,你不得好死啊!」 …… 有几个情绪激动的人,直接就冲上去,抓住乌大夫的衣襟,开始厮打起来,逼着他赔钱。 现场乱作一团。 江微微悄悄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 目前任务进度已经到达85/100,说明在场已经有85个人相信乌大夫卖的是假药。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往上攀升,转眼85就变成了89。 江微微知道,只需要最后再推一把,就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魏章和魏驰见势不妙,转身想跑。 却被顾斐和中年汉子一人拦住一个。 江微微沖他们父子露出个和善的笑容:「骗了人就想跑,没这么容易。」 魏章此时已经是心神大乱,看着她就跟看着魔鬼似的,大叫道:「卖假药的人是乌大夫,跟我们没关系,你们要找就找他!」 正在挨揍的乌大夫听到这话,立刻就不干了,扯开嗓子就喊了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这两天赚来的药钱,我只拿了一半,另外一半全部进了你的腰包,你当初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出事了,你就想跟我撇清关系?没门!」 魏章急吼吼地反驳:「卖药丸子的想法是你提出来的,你说这药丸子很好卖,以前你在别的地方也卖过,赚了很多钱,从没失过手,所以我才同意你在回春堂卖药丸子。你可没跟我说过你卖的是假药,如果早知道是假药,我压根就不会同意让你卖药!」 乌大夫冷笑:「得了吧!当初赚钱的时候,你满口都是这药丸子真好卖,丝毫不提药效真假的事情,还有那些说药丸子能治百病的谣言,也是你花钱僱人散播出去的。现在东窗事发,你又来装傻充愣说自己毫不知情,你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对天发誓,说你如果知道药丸子有假,那你就断子绝孙!」 「你!」 乌大夫显然是豁出去了,也顾不上自己灾害被人厮打,死死盯着魏章,继续咄咄逼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那你就发誓啊!」 魏章哪敢发誓啊? 乌大夫的确没有跟他说过药丸子有假的事情,但他自己就是开医馆的,略懂医理,知道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药丸子能治百病,乌大夫的话纯属无稽之谈。 但药丸子却的确能为回春堂带来巨大的利润,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魏章选择了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即便那药丸子治不了病,但也吃不死人,顶多就是价格卖得高了点而已。 现在乌大夫让他发誓,他张不了口,心里慌得不行。 大家又不是傻子,看到魏章那副支支吾吾不敢吭声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登时又引起了一阵强烈的愤慨。 众人七嘴八舌地指责魏章,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完还不罢休,大家又一窝蜂地冲进回春堂,开始又打又砸,逼迫魏章赔钱。 江微微如愿听到了系统发出的提示音。 999号:「任务进度100/100,任务已完成!奖励高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让系统暂时把宝箱收起来,她打算等回家后再开箱。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魏章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想赶紧把事情给平息,免得引起官府的注意。 他慌忙让管事拿来帐簿,开始对着帐簿中的名字,一个个地把药钱还回去,另外还要每人附加五两银子的赔偿金。 有了赔偿金,那些卖了假药的人这才停止打砸,领到钱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441章:新县令 与此同时,有关回春堂卖假药的事情迅速在九曲县内流传开来,但凡是当初在回春堂这里买了药丸子的人,全都朝着回春堂赶来,打算讨要赔偿。 这一番闹腾下来,魏章不仅把这两天赚到的钱全部吐嘞出去,还得倒赔好几百两银子,可谓是血亏! 江微微还得给熊庆治病,赶紧用驴车把熊庆送到了任掌柜的家里。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刚才那个带着竹编斗笠的中年汉子早已经不见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于那个卖假药的乌大夫,则被顾斐亲自送到县衙。 正好今早新县令刚刚到任,顾斐顺便拜见了一下新县令。 新县令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名叫钟殊然。 钟殊然生得高高瘦瘦,皮肤白皙,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直裰。因为连日来的赶路,让他看起来风尘僕僕的,眼下挂着黑眼圈,显然是没有休息好,显得有些疲倦。 原本九曲县本地的乡绅员外们是打算一起去迎接新县令到任的,谁知这位新县令不按常理出牌,他没有提前通知九曲县的众人,就带着一个小童和一个老僕悄悄地来到了九曲县。 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九曲县都没人知道新县令到任了。 今早衙役打开县衙大门,瞅见新县令站在门外,差点没被吓死。 不只是那一个衙役,接下来整个县衙的衙役和捕快全都被吓傻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县太爷居然来得如此迅速,且一声招唿都不打的,让人连个准备都没有。 好在新县令不是那种事儿精,他大手一挥,让大家该干嘛干嘛。 顾斐来到县衙的时候,钟殊然正在吃午饭,他的午饭很简单,就是肉包子加胡辣汤。 得知顾举人求见,钟殊然三两口咽下嘴里的肉包子,一口气干掉胡辣汤,擦干净手上的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接见顾斐。 顾斐先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然后说明了此次的来意。 钟殊然听他说完有关乌大夫卖假药的案子,面上露出赞赏之色:「你们做得很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顾斐道:「我们也只是尽了本分而已,如今犯人已经送到县衙,接下来有县尊大人处理,想必这个案子一定能得到最妥当的结果。」 「嗯,此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且回去吧,日后如果需要证人和证词的话,还需要顾举人和顾夫人再来一趟县衙。」 「县尊大人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正事后,顾斐便起身告辞了。 钟殊然也没有挽留,让小童将人送出县衙。 等顾斐赶到任掌柜的家里时,江微微已经将熊庆胸前插着的竹管给弄出来了,熊庆胸前的伤口也已经被她缝合完毕,随后江微微又利用太素针法,给他扎了几针,让他体内的气血能够恢復畅通。 做完这些后,江微微开了张药方给熊姜氏,让熊姜氏照着方子抓药。 熊姜氏和熊庆不停地向她道谢。 可惜江微微之前已经收到过他们的感谢,无法再次获得系统给予的积分奖励。 至于病患痊癒的积分奖励,还得等熊庆身体完全痊癒了才能发给她,目测至少还得等个四五天才行。 江微微收下熊姜氏给的二十文诊金,然后熊姜氏搀扶着熊庆离开了。 中午大家留在任掌柜的家里吃午饭。 吃饭的过程中,顾斐将新县令到任的事情说了下。 任掌柜很意外:「咋今天就到了?我们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啊!」 顾斐说:「应该是新的县太爷故意隐瞒了消息,没让人知道他的行踪。」 阿桃忍不住小声嘀咕:「干嘛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咱们又没人要害他。」 江微微好奇地问道:「新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斐想了下:「对我来说,应该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应该是个很难缠的人物。」 江微微听了这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阿桃听得云里雾里:「我怎么听不明白顾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顾斐说:「这些事情你不需要明白。」 任掌柜又问:「那咱们还要不要按照原计划给新任县太爷接风洗尘?」 顾斐说:「估摸着镇上的那些乡绅员外们在得知消息后,还是会给新县太爷安排宴席,给他接风洗尘,毕竟礼多人不怪。不过以我对新县太爷的观察来看,他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的人,这次九曲县的乡绅员外们怕是要失望了。」 今天的九曲县註定是不平静的,先是爆出回春堂卖假药骗钱的新闻,随后又传出新县令到任的消息。 两件都是大事情,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当天下午,一大群捕快冲进回春堂,抓走了魏章和魏驰父子,并再次查封了回春堂。 吃完午饭后,顾斐取回了自己定做好的四块牌匾。 这四块牌匾都是他亲笔书写的,分别是嵌雪山庄、怀微米粮商行、怀微杂货铺、以及怀微客栈。 江微微看到四块牌匾,好奇问道:「为啥叫怀微?」 顾斐含笑解释:「我的表字是怀信,你的名字是微微,合在一起不就是怀微吗?」 众人都被他们这碗狗粮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顾斐分别给三个铺子挂上牌匾,因为还没有正式开业,所以牌匾上盖着红绸布,打算等开业那天再揭开红绸布。 剩下那块嵌雪山庄的牌匾,则被顾斐送去了庄子上。 哑叔背来木梯子,将新的牌匾挂到庄子大门正上方。 看着崭新的牌匾,江微微和顾斐表示非常满意。 接下来他们又顺带去看了下猫熊。 自从住进了竹林里,猫熊就过上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又吃的幸福生活,连带着身体爷变得更加圆润肥胖了,远远看去就像个圆滚滚的大毛球。 猫熊看到江微微来了,表现得相当亲热,主动凑上去,给她来了个熊抱。 哑叔见状吓了一跳,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顾斐给叫住。 「无妨,这只猫熊很和善,不会伤人的。」 第442章:三个任务 哑叔起初还将信将疑,猫熊再怎么和善也还是熊啊!怎么能跟它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呢?万一它忽然发狂伤人咋办? 后来看到猫熊跟江微微相处得非常融洽,无论江微微怎么摸它揉它,猫熊都不反抗的样子,哑叔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不过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用白粉笔在上面写字。 这黑板是他自己做的,木板表面刷上黑漆,白粉笔其实是一种白色石头,那石头质地很软,稍一用力就能划出白色的粉末,用来写字倒是很不错。 刷刷几下,他很快写出两行字—— 「为何少爷和少夫人会在这里养一只猫熊?」 顾斐大概将他们发现猫熊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嘆道:「其实我们真正想养的是狗,家里经常会来一些不识趣的人,如果有条狗帮忙看家护院的话,能省去很多麻烦。」 哑叔擦掉小黑板上的字,重新书写,然后将写好的字拿给顾斐看。 「老五经常跟动物打交道,他肯定知道哪里有好狗。」 顾斐看了他一眼:「老五难道也还活着?」 当初他爹手下有很多能人干将,其中有九个人是他爹的心腹,深受他爹的信任。那九个人按照年龄进行排序,哑叔排行第六,大家就叫他老六。 他们九个人各有本事,老六听力敏锐,老五则擅长跟动物打交道。 哑叔点头,然后又在小黑板上写下两行字。 「当初老爷让我们自己选去路,我们都选择了剪掉舌头和砍掉手指,所以我们九个人都还活着。」 顾斐问:「你能联繫上他们吗?」 哑叔又在小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我只知道老五在定鹰堡,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 他们九个人在老爷死后,就分散到了各处,隐姓埋名,过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哑叔跟老五关系好,当初分别之际,他们两人私下里交换了彼此的联络方式,每年至少都会写一封信给对方,以此来报平安。 顾斐又问:「联繫老五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吧?」 哑叔写下两个字:「不会。」 「那就好,联络老五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吧,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哑叔点头表示没问题。 顾斐和江微微并未在嵌雪山庄停留太久,家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忙活,他们辞别哑叔后,驾着驴车返回云山村。 顾斐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县衙后不久,另外两个人就找上了新县令。 那两个人分别是江叔安和骆东树。 江叔安穿着粗布短衣和袄子,头上戴着竹编斗笠,腰间佩剑,身姿挺拔。 若江微微此时在场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来,刚才在回春堂门口帮助他威胁乌大夫的中年汉子就是他! 江叔安和骆东树进入县衙,见到了刚刚到任的新县令。 钟殊然刚换上官服,原本略显清瘦的身材,在穿上官服之后,立刻就变得威严起来。 他让小童给江叔安和骆东树上了茶。 「二位是早就已经到了九曲县吗?」 江叔安颔首道:「嗯,我们在收到天子传来的密信后,就立即动身出发,年前我们就已经抵达九曲县。原本我们以为还要等到上元节后才能见到你,没曾想到你居然提前到了,想必你这一路应该是日夜兼程,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吧?」 钟殊然笑了下:「为天子办事,自然是要高速高效,凉山关如今还好吧?」 「托天子的福,一切安好。」 双方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番。 最后是钟殊然主动提到了正事:「天子这次特意命我来担任九曲县的县令,是有特殊任务的,第一个任务是希望我能在本地征粮,夏汛来临之前至少要徵集到两万石粮食,这些粮食将有你们运送到凉山关的军营。」 「这第二个任务嘛,就是组织人手开荒,扩展九曲县的辖区,将凉山关将士们的家属都迁到九曲县内,以后在九曲县内扎根生活。开荒的事宜我就着手安排,但在此之前,你得把将士们的家属数量告诉我,最好能有个花名册,方便我们县衙登记造册。」 「最后一个任务比较危险,西沙那边可能已经知道咱们要动手打仗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想必会派遣探子来咱们这边打探消息,翻过凉山关就是九曲县,那些探子很可能会躲到这里来。这段时间里,你们得多费些心神,若是看到疑似探子的人,务必要抓起来。记得要抓活口,抓到人后请交给我,我会想办法从他们口中撬出其他探子的消息,这样能省去咱们不少的功夫。」 江叔安认真听完,点头应下:「嗯,我知道了。」 他之前收到天子传来的密信,可能是为了防止被人中途拦截,所以信中内容极其简短,只说天子会派遣钟殊然前来担任九曲县的新县令,届时希望江叔安能够配合钟殊然办差,至于差事的具体内容,江叔安是直到现在才从钟殊然口中得知的。 谈完正事,钟殊然忽地话锋一转,含笑问道:「听闻将军是九曲县人氏?你在本地可有家人?」 一说到闲话,江叔安就一改刚才的严肃认真,往后一靠,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家人?」 「那你可否要回家去看看亲人?」 「刚才我经过回春堂门口的时候,碰巧遇见我闺女了,她如今长得可水灵了!」江叔安咧开嘴,笑得一脸嘚瑟。 钟殊然听他提及回春堂,便顺势说了句:「刚才有人来报案,说是回春堂卖假药,还抓了个大夫,我正准备去提审疑犯,将军要不要跟去看看?」 江叔安正好闲着无事,便顺嘴应下:「行啊!」 等他们到达牢房,江叔安见到乌大夫那张脸,不由得笑开了。 「哟,这不是乌大夫吗?上午才刚刚见过,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啊。」 乌大夫一下子没认出来他是谁:「你是?」 江叔安拍了拍腰间佩剑:「你就算不记得我了,也该记得我这把剑吧?今早它还跟你打过招唿呢!」 第443章:革除功名 乌大夫对他那把佩剑自然是印象深刻,立刻就想了起来:「早上拔剑威胁我的人就是你!」 钟殊然颇为好奇:「将军认识此人?」 江叔安道:「今早他想欺负我闺女来着,被我给吓唬了一下,没想到现在他又落到我手里了,我可得好好招唿一下他。」 乌大夫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将军,什么闺女?面前这傢伙到底是什么个来歷啊?! 没等乌大夫想出个所以然来,江叔安就已经开口了。 「把他吊起来。」 衙役们上前将乌大夫拖出牢房,绑住双手吊了起来。 乌大夫惊慌失措:「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江叔安说:「东树,先给他十鞭子,算是咱们给他的见面礼。」 「好嘞。」 骆东树从衙役手中接过鞭子,朝着乌大夫狠狠抽过去。 刑房里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被关在隔壁牢房里的魏章和魏驰听到这叫声,被吓得面色煞白,瑟瑟发抖。 等骆东树抽完十鞭子,乌大夫已经连叫都叫不出声音了,途中他疼晕过去一次,可是很快就被冷水浇醒。 好不容易熬完十鞭子,不等江叔安再次开口,乌大夫就火急火燎地喊道:「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县尊大人饶草民一命!」 钟殊然让人把乌大夫放下来,道:「说吧。」 乌大夫将自己卖假药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衙役将他的口供全部记录下来,确认无误后,再由乌大夫签字画押。 钟殊然道:「把他带下去,再把魏章和魏驰带上来。」 「是!」 衙役们将乌大夫拖了下去,很快魏章和魏驰就被带到刑房。 这父子两个都是软蛋,早就被乌大夫的惨叫声吓破了胆,都不用县太爷问,他们就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给说了出来。 既然对方愿意主动交代,钟殊然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地去故意刁难对方。 等魏章和魏驰说完后,衙役已经写满了两大张纸。 衙役将口供送到钟殊然面前。 钟殊然颔首:「嗯,签字画押吧。」 口供被送到魏章和魏驰面前,两人先后签字画押。 钟殊然道:「魏章你有前科,虽然这次你并非主谋,可你也有包庇嫌犯协同作案的嫌疑,本官判你打二十大板,你卖假药赚的钱要全部还给受骗者,还要对受骗者进行适当的赔偿,具体数目你们可以跟受骗者们协商。至于你的回春堂,即日起被查封,以后不得再开业。」 在听到又要挨二十大板的时候,魏章就已经承受不住打击,直接软倒在地。 之后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随后钟殊然又对魏驰说道。 「念你是初犯,就不打你板子了,但你身为秀才,却知法犯法,此事决不能忍,我会向国子监递交申请,革除你的秀才功名。」 魏驰刚听到不用挨板子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可当他听完县太爷的话后,顿时就跟疯了似的,又哭又喊:「县尊大人,求您高抬贵手,不要革除学生的功名!这次卖假药的人是乌大夫,赚来的钱也是乌大夫跟我爹平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您饶了我吧!」 钟殊然道:「魏章是你的父亲,你们是一家人,他犯了事,你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不要再吵了,否则本官不仅要革除你的秀才功名,还要打你的板子。」 「学生宁肯打板子,也不愿被革除功名!」 「此事可由不得你选,来人,把他们拖出去,等打完板子后,让他们的家属来把人领走。」 衙役领命:「是!」 他们伸手将魏章和魏驰粗暴地拖出刑房。 钟殊然对江叔安提出邀请:「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晚饭?」 江叔安摆了摆手:「不了,你新官到任,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钟殊然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便没有挽留,含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 回春堂被查封后,伙计们全回家去了。 上次魏章被抓,还有魏驰帮忙四处奔走,求爷爷告奶奶地托关系救人,可这一次连魏驰也被抓了进去,家里只剩下魏素兰和段湘君两个女人。 魏素兰急得嘴上都起燎泡了,可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仅有几个手帕交。 她一一求上门去,希望朋友们能看在往日里交好的情分上帮帮忙。 那些姑娘都对她的遭遇表示同情,有人还甚至掉了眼泪,可真要她们帮忙出主意,一个个又都推三阻四的,纷纷表示自己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最后魏素兰只能失望而归。 段湘君一直在家里等消息,她见到魏素兰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已经怀孕三个月的她,小腹已经有了轻微的弧度,但因为衣服穿得太厚,弧度被掩盖,看起来仍旧是一片平坦,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有人愿意帮忙吗?」 魏素兰一看到她就来气,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指望着我去找人帮忙,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找到什么人帮忙啊?你身为魏家的夫人,你咋就不知道动一动呢?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等着别人去帮你跑腿办事情,就你这样子的,能把人救出来才怪了!」 段湘君被噼头盖脸一顿数落,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帮忙,我现在怀着身孕,大夫说了,前面四个月必须要小心注意,不能到处乱跑。」 「得了吧!你少拿孩子说事,不就是怀个孕吗,搞得好像以前没生过孩子似的,别人家怀孕咋就没你这么精贵呢?偏偏就你事儿多!」 段湘君觉得很是委屈,眼眶都红了:「素兰,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肚里这个孩子可是你的亲弟弟。」 魏素兰冷笑,眼中满是嫌恶:「孩子还没生下来呢,你咋知道就一定是个儿子?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肚里这个孩子可以继承魏家的家业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就算我哥不能生,也轮不到你肚里的孽障来继承魏家!」 说完她就不再去看段湘君,气唿唿地拂袖离去。 第444章:一眼就认出了她 段湘君难受坏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心里更加打定主意,这一胎必须生个儿子出来。 等这个儿子生下来后,她要好好地教养,不能让他跟魏尘一样与她离了心。 魏素兰下午又把段湘君羞辱了一顿。 段湘君被说得无比难堪,不得不出门去寻找门路。 她就是个深闺妇人,平时鲜少出门,除了几个还算熟悉的夫人太太之外,外头她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让她去求那些个夫人太太,她觉得拉不下脸,犹豫再三,最后她带着丫鬟来到了魏词家门口。 她对魏家的门房说道。 「我是魏尘的亲娘,我是来找魏尘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他说。」 门房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后跑去找老爷和夫人。 魏词和古淑莲听闻段湘君来了,脸色都发生了些许变化。 古淑莲蹙眉问道:「她怎么又来了? 她对段湘君是没有一点儿好感的,这个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好像很无害的样子,但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如鲠在喉,有种说不出的噁心感。 魏词道:「既然你不想见她,那就让她回去吧。」 古淑莲想了下:「还是把这件事情跟阿尘说一下吧,不管怎么说,段湘君都是阿尘的亲娘,阿尘如今年纪不小了,咱们不能代替阿尘做决定。」 她最担心的,是段湘君私下里再去找魏尘,母子本就连心,到时候段湘君再卖个惨装个可怜,魏尘说不定就心软了,反倒会怪她这个养母心思多,故意不让他们母子见面,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把实情告诉魏尘,让他自己拿主意。 魏词明白她的担忧,遂起身道:「我亲自去跟阿尘说吧。」 此时魏尘正在屋里看书。 他见到大伯父来了,立即起身问好。 魏词招唿他坐下,先是问了下他的功课,又闲聊了几句,然后才说明来意。 「你娘来了,正在大门外面等着,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你要不要出门去见见她?」 魏尘身上仍旧有种少年独有的青涩感,五官尚未完全长开,但因为原生家庭关系太过复杂的缘故,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早慧,身上的气质也更加成熟内敛。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没什么好见的,让她回去吧。」 魏词问:「万一她真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呢?」 「我听说了回春堂被查封的事情,她这个时候来找我,无非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我只是个小小的举人,这种事情我帮不上忙。且县太爷刚刚到任,这是他到任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肯定会严查到底,以此来达到立威的目的。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去帮忙说情,非但救不了人,还会引起县太爷对我的不满。」 有句话他没说—— 若是他娘真的在意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帮忙。 可她来了。 这只能说明,她眼里只有她的那个家,没有他这个亲儿子。 魏词颔首:「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让他们家自己去解决。」 说完他便站起身:「你好生念书,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无需操心。」 「嗯。」 魏尘目送大伯父离开,眼睛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片刻,然后拿起书本,继续翻看起来。 他并非无情无义,只是他跟爹娘的情分,早已经在曾经的一次次苛责磋磨之中被消磨殆尽。 如今他好不容易从那个家里挣扎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他要好好念书,努力考取功名,给姐姐和大伯争光! …… 段湘君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门房回来。 门房说:「少爷最近很忙,没空见你,你回去吧。」 段湘君一听就急了:「你们没跟他说清楚吗?是他亲娘来找他,他怎么能不见呢?」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少爷真的没空。」 门房不欲与她纠缠,说完便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段湘君被关在门外,又敲了好几下大门,大门始终紧闭,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放弃。 丫鬟水莲开口问道:「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段湘君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此时的心情无比失落,别人对她闭门不见,她还能够理解,可魏尘是她的亲儿子啊,他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连他都不愿意见她?他就真的那么绝情吗? 段湘君越想越难受,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但因为五官秀丽,穿戴精细,仍旧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再加上她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就更能激发雄性生物的保护欲了。 有两个碰巧经过的地痞瞥见段湘君,顿时就被她给吸引住了,笑嘻嘻地凑过去。 「小娘子,在这里哭什么呢?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跟哥哥们说,哥哥们肯定会好好安慰你的。」 段湘君和水莲都只是弱女子,哪能应对这种阵仗?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慌忙往后退。 「你们别过来!」 她们越是害怕,那两个地痞就越是来劲儿,伸出手去抓段湘君的胳膊,想要将她搂进怀里好好亲热一番。 段湘君惊恐地大叫:「救命!」 巧的是,江叔安和骆东树就在不远处买东西。 之前因为要办正事,江叔安和骆东树不能暴露行迹,所以只能隐藏身份,无法跟家人相认。如今正事已经谈妥,江叔安准备找个机会悄悄回云山村去见闺女,多年未见,他对这个闺女抱有很深的愧疚感,打算好好地弥补她。 这次回家肯定是不能空手的,他要买些礼物带回去。 这边江叔安和骆东树正在首饰铺子里面挑选首饰,那头段湘君不幸遭遇地痞调戏。 乍一听到段湘君的唿救声,江叔安手下动作一顿。 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 他循声望去,一眼便看到正在被两个地痞调戏的段湘君。 即便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骆东树见状登时就怒了:「这群王八羔子,大白天的就敢调戏良家妇女,简直是目无王法,大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这就去收拾那两个臭流氓!」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冲出首饰铺子,铁拳挥出去,三两下就把两个地痞撂翻在地。 第445章:吓晕了 地痞们被揍得嗷嗷惨叫,不敢多做逗留,捂住脸连滚带爬地逃了。 幸运获救的段湘君长舒一口气。 她看向骆东树,怯生生地说道:「谢谢壮士搭救。」 骆东树大手一挥:「小事而已,夫人生得好看,以后出门可得多带几个人,免得再被人给欺负了。」 他自认说的是真心话,并无别的意思,但水莲却觉得他那话说得太过轻佻,没好气地说道:「就算你救了我家夫人,也不能调戏我家夫人吧?!」 骆东树一愣:「我什么时候调戏你家夫人了?」 水莲理直气壮:「你刚才夸我家夫人生得好看,这不就是调戏吗?」 骆东树不敢置信:「这也算是调戏吗?」 「我家夫人已为人妇,你身为外男,随意点评我家夫人的容貌,不是调戏又是什么?没想到你这人看起来挺正派的,原来跟那两个地痞一样,都是好色的登徒子!」 骆东树只觉得自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索性一甩手:「老子不跟你说了。」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往回走。 却见到江叔安此时已经从首饰铺子里面走了出来。 他赶忙跑过去:「大哥,你咋出来了?东西都买齐了吗?」 江叔安并未回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段湘君。 骆东树喊了他两声都没回应,心里很是奇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段湘君。 「大哥,你认识那个小娘子吗?」 此时段湘君正准备跟水莲离开。 水莲还在气唿唿地抱怨:「夫人,咱们今天就不该出门,你还怀着身孕呢,应该待在家里养胎才是,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呢?万一刚才没人来救咱们,被那两个地痞给调戏了,咱们以后可怎么见人?还有您这肚里的孩子,要是被冲撞到了可咋办?」 她的声音不算小,站在不远处的江叔安听了个清清楚楚。 江叔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精彩。 段湘君怀孕了? 怎么可能啊?! 他离家数十载,段湘君怎么可能怀上身孕的?! 难道说…… 江叔安忽然想起以前在军营里听到的笑话。 有人成亲后就被征了兵,离家十年,回家后发现自己有个八岁的儿子。 说这个笑话的人是个老兵,他说的是自己的事情,说完之后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江叔安还安慰过那个老兵,说男人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既然衣服不合适,那就丢了换新的,没什么好伤心的。 那时候他说得洒脱,可现在当他站在老兵的位置上时,他忽然发觉,即便是一件已经被别人穿过的衣服,那也是他的衣服,没有他的同意,又凭什么给别人穿呢? 江叔安面无表情地推开骆东树,大步朝段湘君走去。 他倒要问清楚,是哪个野男人偷偷穿了他的衣服? 骆东树发觉自己大哥忽然变得很危险,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跳,大哥这是生气了吗? 可是好端端的,咋说生气就生气啊? 他赶紧追上去:「大哥,你干嘛去啊?你不是要买东西送给你闺女吗?咱们买东西去啊!」 江叔安无视他的嚷嚷,大步走到了段湘君和水莲的身后。 此时段湘君和水莲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上来了,水莲还在跟段湘君抱怨今天的事情,段湘君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眶仍旧红通通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她刚刚哭过。 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 「湘君。」 段湘君本能地转身,循声望去,发现是个中年汉子在喊她。 当她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时,身体立刻僵在原地,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江叔安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湘君,我回来了。」 段湘君就如同白日活见鬼般,发出惊恐的叫声:「有鬼啊!!」 随即她两眼一翻,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水莲赶紧伸手扶住她:「夫人,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无论水莲怎么喊,段湘君都没有反应,看样子是真的昏过去了。 水莲心急如焚,想要把段湘君扶起来,无奈力气太小,再加上段湘君怀有身孕,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动了夫人的胎气,那就完蛋了。 她只能抬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江叔安,哀求道:「这位大哥,你能不能帮我们雇个轿子,我得送夫人回家去。」 江叔安对于自己一句话就吓晕段湘君的举动没有任何愧疚感,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等着。」 恰好骆东树追了上来,江叔安让骆东树去弄个可以运人的工具过来。 骆东树很快就弄来一辆板车。 江叔安说:「我们用板车把夫人送回去吧。」 水莲觉得板车不如轿子体面,但现在情况紧急,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她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好吧。」 江叔安弯下腰,一把将段湘君打横抱起来。 水莲觉得他这个动作逾越了,立即叫了起来:「你放肆,你不能这么抱咱家夫人!」 江叔安将段湘君放到板车上,他听到水莲的指责,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露出个和煦的笑容:「抱歉,我是个粗人,一心只想着救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小姐原谅。」 江叔安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他容貌生得英俊,三十岁的年纪非但没有让他显老,反倒让他有种岁月沉淀后的魅力。 这种魅力对于年轻小姑娘来说,就如同毒药一般致命。 水莲被他笑得心跳加快,原本冲到头顶的怒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羞涩地说道:「没关系,小事而已。」 江叔安含笑看着她,语气很是温柔:「不知你们家住何处?我们正好没事,可以帮你把夫人送回家去。」 水莲忙道:「我们主家姓魏,是回春堂的东家,就住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跟我来吧。」 江叔安的眸光闪了闪,原来是回春堂的魏章啊! 「那就有劳小娘子带路了。」 骆东树看着自家大哥跟水莲的互动,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家大哥虽说在男女之事上没什么节操,可也不是见到个女人就要上的,以前都是女人来勾引他大哥,还从未见到他大哥主动出手的。 ………… 大家别急啊,爆更还要过一段时间,目测要到二十号左右。 第446章:你们拜过天地了吗? 眼下他大哥如此殷勤,肯定是有所图谋。 只是不知道他大哥图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水莲在前面带路,骆东树和江叔安推着板车跟在后头。 水莲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江叔安,那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情意,江叔安显然是这方面的老手,应对起来是驾轻就熟,勾得水莲更是春心晃荡,情难自已。 骆东树看得牙疼不已。 很快他们就顺利到达魏家大门口。 水莲上前叫门,门房见到夫人晕倒了,赶紧叫上两个婆子,小心翼翼地将段湘君扶进魏家。 江叔安没有就此离开,他看着水莲的眼睛,深情款款地问道:「我们兄弟二人一路走来,有些口渴了,可否进你们家讨一碗水喝?」 水莲被他那眼神看得满面羞红,低着脑袋说道:「当然可以,你们跟我进来吧。」 三人进入魏家院门。 到了后院,水莲给他们分别倒了一碗热茶,又贴心地问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江叔安顺适说道:「确实有点饿了。」 「灶屋里还有几个中午剩下的馒头,我这就去给你们拿,你们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乱跑。」 江叔安说好。 水莲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能恋恋不捨地走了。 见她走了,骆东树赶紧放下茶碗,低声问道:「大哥,你该不会真的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我可跟你说了,这丫头性子不好,我刚才救了她们主僕,她不仅不道谢,还骂我是登徒子,典型的忘恩负义。」 江叔安笑了下:「我还不至于飢不择食到连那种小丫头都能吃得下去。」 「那你刚才是?」 「逗她玩玩而已,走吧,咱们去会会那位魏老爷。」 江叔安大步往前院走去。 骆东树赶紧跟上去:「大哥,刚才那丫头让咱们待在这里别动,你这样乱跑被人发现的话,肯定会被赶出去的。」 「那咱们就加快速度,赶在被人发现之前,先找到那位魏老爷。」 骆东树不明白:「刚才咱们在县衙的刑房里不是见过那个魏老爷了,为啥你现在又要去见他?」 「他抢了老子的女人,老子当然要见见他。」 骆东树如遭雷噼:「啥玩意儿?!」 他大哥的女人被魏章给抢了? 这怎么可能?! 就他大哥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向来只有他大哥绿别人的,哪有人能绿到他大哥的?! 江叔安脚步不停,很快就来到前院,他随手抓住一个下人,逼问出老爷和夫人在哪里。 得到结果后,江叔安就一掌把人给拍晕过去。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魏章和段湘君的住房门口。 说来也是魏章倒霉,他刚被人打了二十大板,整个人都被打得奄奄一息,快没气了。 衙役通知魏家去接人。 当时段湘君不在家里,家里能主事的人只有魏素兰。 魏素兰得知爹和兄长被放了,赶紧带人去县衙,把爹和兄长接回家中。 因为魏章挨了板子,只能趴在床上,屁股上全是血。 魏素兰赶紧让下人去请大夫。 这时下人又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说夫人在外面晕倒了,刚被人送回来。 魏素兰没好气地骂了句:「真是个事儿精,这个时候还要给家里添乱!」 魏章听到下人的话,艰难地开口:「把夫人安置到隔壁屋里,给她请个大夫看看。」 魏素兰心里不高兴,抱怨道:「爹,你都这样了,还要给她操心,她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魏章心里也烦,可段湘君肚里怀着他的孩子,他的大儿子已经废了,无法再生育后代,二儿子又被过继出去了,他想要延续香火,就只能指望段湘君肚里的孩子是个带把的,所以他是万万不能让段湘君母子有事的。 下人跑去请大夫,结果大夫还没请来,就先招来了一个煞神。 江叔安大步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魏章。 魏章见到是他来了,登时就被吓得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怎么来了?」 魏素兰不认识江叔安,蹙眉说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我家,谁同意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江叔安无视她的驱赶,径直走到床边。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魏章,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别紧张,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魏章颤声问道:「什么事?」 「段湘君跟你是什么关系?」 魏章万万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情,先是一愣,随即说道:「她是我的夫人,有问题吗?」 夫人?江叔安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刻:「你们拜过天地了吗?」 魏章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但碍于对方跟新县令交情匪浅,他怕得罪对方,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我们不止拜过天地了,还生了个儿子,这些事情全镇人都知道,你到底想来干什么?」 江叔安感觉自己头顶一片绿油油的。 原本是他的媳妇,如今却背着他嫁给了别的人。 日,这脸丢得全镇人都知道了! 他单手揪住魏章的衣襟,将魏章从床上拖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老子心情很不爽,想揍你一顿出出气。」 说完他就一拳揍过去,狠狠砸在魏章的鼻樑上! 直接就将魏章的鼻樑都给砸断了,鲜血如泉水流出,疼得他惨叫连连。 魏素兰和魏驰都是脸色大变。 魏驰慌忙扑上去,想要将江叔安拖开,怒骂道:「你个王八蛋,居然敢打我爹?你是不想活了吗?!」 魏素兰则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沖外面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江叔安根本不管那些,铁拳一下接一下地落在魏章身上,打得魏章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缩成一团哀嚎。 魏驰拉不动江叔安,气急败坏,操起旁边的花瓶就朝江叔安后脑勺砸过去! 骆东树脸色一变:「大哥!」 江叔安不闪不躲,转身就是一拳,狠狠砸在花瓶上面! 咔擦一声脆响。 花瓶应声碎裂,碎瓷片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第447章:肯定是有人故意要整咱们家! 魏驰没想到对方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一拳就能砸碎花瓶,他那样子就跟活见鬼似的,吓得连连后退。 恰好家中下人们都被魏素兰给喊了过来,他们拿着棍棒桌椅冲进屋里,二话不说就跟江叔安和骆东树打了起来。 对方人数众多,江叔安只能丢开被揍得奄奄一息的魏章,带着骆东树一边打一边往外走。 魏素兰不敢上前,躲在屏风后头偷看。 魏驰则跳着脚喊道:「抓住他们,不能放他们走!」 十几个下人群拥而上。 可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他们,人数再多也只是一群小喽喽,完全不是江叔安和骆东树这种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人的对手。 不过三两个回合,十几个吓人就全被江叔安和骆东树给撂倒在地。 惊得魏驰和魏素兰脸都白了。 江叔安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视线扫向魏驰和魏素兰。 魏驰直接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侠饶命!」 魏素兰则慌忙后退,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到屏风后面,身体不住地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骆东树直接跳脚,将魏驰踹翻在地,眼中满是鄙视:「老子平生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没骨气的东西,杀你都还嫌脏了咱们的手呢!」 即便是被羞辱了,魏驰也不敢反抗,甚至还不住地给对方磕头:「谢大侠不杀之恩!」 江叔安再次看向魏章,见人已经彻底晕过去,便没有再在此地多做逗留,沖骆东树说了声。 「我们走。」 两人戴上竹编斗笠,大步流星地离开魏家。 等人走远了,魏驰这才敢爬起来。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想起自己刚才的丑态被人给看到了,又是恼羞成怒,冲倒在地上的下人们骂道。 「还躺在地上干什么?要让本少爷亲自扶你们起来吗?还不给我滚出去?这么多人打两个人都打不过,一点用都没有,全是酒囊饭袋,滚滚滚!!」 下人们忍着满身的伤痛,挣扎着爬起来,你扶着我,我拉着你,狼狈地滚了出去。 魏素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仍旧心有余悸,腿肚子都在发抖。 她艰难地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按着胸口喘气:「那两个煞星到底是哪里来的?咋一言不合就动手?咱们家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魏驰阴沉着一张脸说道:「肯定是有人故意要整咱们家!」 「谁要整咱们啊?」 魏驰咬牙切齿:「还能有谁?除了江微微就是魏尘,只有他们两个恨咱们家,天天巴不得咱们家都死绝了。」 魏素兰觉得有道理:「确实,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她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桌子上,恨恨地骂道:「那两姐弟全是从段湘君肚子里爬出来的,段湘君就不是个好的,生出来的孩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蛇鼠一窝,都该死!」 没过多久大夫便来了。 这个大夫以前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跟魏章交情匪浅,他乍一看到魏章那副鼻青脸肿的悽惨模样,登时就被吓了一跳。 「不是说魏老爷被打了板子吗?咋连脸也被打成这样了?」 魏驰的语气很不善:「刚才有两个煞星闯进来打了我爹。」 「啊?」 魏素兰急切地说道:「别说这些了,先给我爹治伤吧。」 大夫带着学徒好一通忙活,这才将魏章身上的伤给处理妥当。 末了他又急匆匆地去了隔壁屋里,给段湘君诊脉。 水莲急切地问道:「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大夫沉声道:「夫人情绪起伏过大,再加上这段时间忧思过重,腹中胎儿有些不稳,好在发现得早,问题不大。我给夫人扎两针,再开两幅安胎药,夫人每天喝一副药,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给段湘君扎完针后,段湘君很快就醒了。 水莲很是欣喜:「夫人,您总算醒了!您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吗?大夫就在这里,您可以跟大夫说。」 过了好一会儿,段湘君才缓慢转动眼珠子,看向坐在床边的大夫。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里?」 大夫说:「夫人这是在家里,您刚才在外面晕倒了,动了胎气。」 段湘君的神经终于被触动,她抬手捂住小腹,急切地问道:「我肚里的儿子没事吧?」 「没事,您只要喝两幅安胎药,再安心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但您要切记,以后一定要安心静气,保持心情放松,千万别再晕倒了。」 得知孩子没事,段湘君松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水莲送大夫离开。 屋里只剩下段湘君一个人。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脑中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 哪个女人不曾怀过春? 她也不例外。 曾经她是真心爱过那个男人的,她把他当成自己的天,把他当成她人生的一切。 可最后他死了。 她的天塌了,人生也跟着变得一团糟。 后来她改嫁了,有了新的人生,一切又重新步入正轨。 却没想到,那个本该已经死了的男人,居然又回来了! 段湘君想到这里,不由得眉间紧蹙:「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先前我看到的那个男人,真的是他吗?会不会是我看错了?还是我产生幻觉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再復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她眼花看错了!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的…… 段湘君在心里如此这般地安慰自己,原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这时水莲走了进来,问夫人要不要喝点水? 段湘君摇头表示不用,她问:「小姐呢?」 「小姐和大少爷一起在隔壁陪着老爷呢。」 段湘君很意外:「老爷和阿驰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您昏迷的时候,老爷和大少爷被释放了,是大小姐亲自把人接回来的。」 第448章: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段湘君挣扎着撑起身子:「给我穿衣服,我要去看看他们。」 水莲急忙按住她:「夫人,您的身子还很虚弱,大夫说了要好生休养。隔壁屋里现在乱糟糟的,您去了只怕会更加糟心,暂时还是别去了吧,等养好了身体再去也不迟。」 段湘君蹙眉问道:「隔壁出啥事了?」 水莲犹豫了下才开口:「刚才有两个男人忽然冲进屋里,把老爷给打了。」 段湘君一惊:「怎么会这样?动手的人呢?没有抓起来吗?」 「就、就是刚才咱们在街上碰到的那两个男人,他们的身手很厉害,家里下人一起围攻,都没能抓住他们两个人,他们现在已经走了。」水莲很是心虚。 那两个男人是被她带进家里来的,要不是她把人放进来,那两个男人也就没有机会出手打人,真要追究下来的话,她肯定难辞其咎。 幸好刚才她带人进来的时候,走的是后门,没有人看到,老爷应该不会知道的。 水莲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同时又有些气恼。 原本她以为江叔安对自己有情意,故意接近她只是为了博取她的芳心,却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是个大骗子,接近她只是为了利用她混进魏家,太过分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一个好东西! 段湘君并不知道自家丫鬟的那点小心思,此时她满脑子都乱闹闹的。 「刚才我们在街上真的碰到过两个男人?」 水莲点头:「对啊,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还有个二十来岁的汉子,两人都戴着斗笠,那个年轻的汉子还想调戏您来着,被我给骂跑了。」 段湘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下意识抓紧床单,脸色变得煞白:「那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有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没有。」 「那他有没有说些别的?」 水莲觉得夫人的反应很奇怪,但嘴里还是如实回答:「他没跟我说什么,但刚才他去隔壁屋揍老爷的时候,问了一些关于夫人的事情。」 刚才隔壁打架的时候,水莲怕被殃及池鱼,就躲在门外偷偷看着,所以屋里发生了事情她都知道。 段湘君急急地追问:「他问了些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问夫人跟老爷是什么关系?还问你们拜过天地了没有?老爷全都老实回答了,但不知道为啥,那男人听完之后就火了,把老爷爆揍了一顿,揍完人就走了。」 段湘君听完丫鬟的叙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忽然闯进来揍人的汉子,肯定就是江叔安。 她心里最后那点侥倖也没有了。 她不得不去面对一个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江叔安真的回来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江叔安压根就没死?亦或是死了之后又復活了?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那个男人的归来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水莲发现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急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趁着大夫还没走远,我再去把大夫给您叫来看看病吧?」 「不用,」段湘君叫住她,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告诉我,那两个男人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 段湘君心中无比惶恐,刚才江叔安揍了魏章一顿,肯定是为了出气,那她呢?江叔安会不会为了出气,也来揍她一顿? 很快她又摇头,否定这个猜测,并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别太紧张,江叔安很爱她,肯定不捨得对她动手。 以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因为她怀有身孕还总是被赵氏苛待,江叔安就不顾外人阻拦,毅然决然地提出分家,带着她出去单过。 虽然他只分到两亩地,但他还是竭尽全力地让她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那时候的段湘君虽说是农家妇,可江叔安宠着她,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干,还时不时地给她买些新料子做衣裳,把她娇养得跟朵鲜花似的,让她过得比村里所有媳妇都要鲜亮,再加上上头没有婆婆管着,日子更是别提多舒坦了。 即便她生的是个闺女,并非是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江叔安也没有失望,他把闺女宠得跟个小公主似的,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闺女面前。 段湘君想到过往的一幕幕,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平復下来。 江叔安是爱她的。 即便时隔多年,她已经改嫁给了别人,可那份爱也不应该被抹去。 再说了,她是真的以为江叔安死了,才会选择改嫁的,如果她知道他还活着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去找别的男人。 江叔安不能怪她不守妇道,她没有做错什么。 他要怪的话,就只能怪老天爷太戏弄人了。 水莲见她久久不说话,担忧地问道:「夫人,您还好吧?」 段湘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唿出来,道:「我没事,你再去隔壁看看,要是看到老爷醒了,就来告诉我。」 「好。」 水莲不疑有他,转身走了出去。 段湘君闭上眼睛,打算好好地休息一下。 现在她还怀着身孕,为了腹中的儿子,她一定要好好地养胎,顺顺利利地把小儿子生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 她以为是水莲回来了,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进来的人并非是水莲,而是江叔安! 段湘君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她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心里清楚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跟江叔安的关系,硬是将到了嘴边的惊叫声又给压了下去。 她慌忙坐起来,紧张地问道:「你、你真的没死?」 原本江叔安揍完人后打算离开魏家,可走到半道上,又觉得不甘心。 他必须得找段湘君问清楚,为什么她会变成魏章的媳妇? 最重要的是,他要问问她改嫁之后,他们的闺女怎么样了? 他要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些年里,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于是他又悄悄潜回魏家,找到了段湘君的所在。 江叔安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挂着笑,但眼中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你很希望我死?」 ………… 如果出现重复内容的情况,不要着急,那可能是作者修文导致系统出现了bug。 你们可以试着删除软体的缓存,如果问题还没解决,就将本文从书架删除,然后再搜索作者名或者小说名,将本文重新加入书架,就能看到新的内容了。 第449章:果然,这个男人仍旧是爱她的 「没有,我从没这么想过,」段湘君立即否认,「我就是觉得奇怪,明明你都死了,为什么又回来了?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江叔安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死了?难道你亲眼看到我的尸体了?」 「我没看到过你的尸体,可大家都这么说,而且你也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就以为你死了。」 段湘君是真的以为他死了。 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说要出门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结果却一去不復返,没过多久就有人帮忙带回来消息,说是看到江叔安死在了外面。 起初段湘君并不相信,可后来每个人都跟她说,她的男人死了,且江叔安又一直没有回来,她就渐渐地相信了大家的说辞,认为他的确是死了。 江叔安说:「我没有死,我只是在办事的过程中遭遇了意外,身受重伤,差点死掉,侥倖被人给救了,之后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痊癒。」 段湘君问:「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醒来后失忆了,直到两年前才逐渐恢復记忆,我有了记忆后立刻让人送信回家,告诉你们我很快就会回来,你没有看到我的信?」 没等段湘君回答,江叔安又紧接着说道。 「你当然没看到信,因为你早就改嫁了。」 段湘君的表情有些尴尬:「对不起,我是真的没想到你没有死,你是知道的,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不改嫁的话,我的日子根本过不下去。江家那些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你的爹娘,早就因为分家的事情恨毒了我,一口一句扫把星的骂我,还说是我剋死了你。我爹又死了,娘家没人帮扶,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选择改嫁。叔安,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越说越委屈,眼眶渐渐变红,眼角有泪水沁出来。 江叔安的眸光动了动。 当初他之所以一眼相中了段湘君,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柔柔弱弱的,如同菟丝花般,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对她心生怜惜。 时隔多年,如今再次看到她这张脸,他仍旧有些心动,尤其是她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他连一句重话都捨不得说。 他不由自主地放缓语气:「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回来,没能尽一个当丈夫的责任,是我亏欠了你。刚才我是一时冲动,才会动手打了魏章,现在想来,这件事情其实跟他没什么关系。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从头开始,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段湘君听到这里,心下一松,同时又有些窃喜。 果然,这个男人仍旧是爱她的。 即便明知她已经改嫁给了别人,他还是捨不得伤害她。 然后她又听到江叔安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改嫁之后,把我的闺女放在了哪里?」 段湘君浑身一僵。 她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心里慌得不行,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她跟她的爷奶一起生活,过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江叔安眯起双眸:「可你刚才还说江家人都不好相与,尤其是我爹娘,更是恨毒了你,你既然知道他们不好相处,为何还要把闺女留在江家?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段湘君干巴巴地笑了下:「微丫头跟我不一样,我不姓江,江家人不待见我也是正常的。可微丫头姓江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她爷奶的亲孙女,她爷奶肯定捨不得苛待她的。」 这话用来忽悠别人还行,但江叔安却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他生里来死里去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时面对段湘君的狡辩,江叔安心里那点愧疚尽数散去,语气再度变得冷厉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临走前跟你交代的话?我让你好好照顾闺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的闺女受委屈,你做到了吗?」 段湘君察觉到男人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心里害怕极了。 她含着眼泪说道:「微丫头不仅是你的闺女,也是我的闺女,你心疼她,我比你更心疼她,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捨不得把她留在云山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音信全无,我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你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难熬吗?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却指责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闺女,真正没有照顾好她的人不应该是你吗?要是你没有走的话,要是你一直都在我们身边的话,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说着说着她就掩面哭了起来。 江叔安以前就最怕她哭,只要她一哭,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尽办法地摘给她。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 他直接掐住段湘君的脖子,语气中充满愤怒:「我是想回来却没办法回来,但你呢?你明明可以留下来,却为了改嫁,主动选择抛下闺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想要攀附上其他男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也没什么,咱们两个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各过各的,可你凭什么把我闺女丢在江家?你难道就不怕我的闺女被饿死欺负死吗?」 段湘君手忙脚乱地挣扎,可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能竭尽全力护住小腹,不让对方伤害到她腹中的儿子。 她哭着说道:「那你想让我怎么样?难道你非要我带着个丫头,在村里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才满意吗?我只是个女人啊,我既不能种地,也没有别的手艺活,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拿什么去养活闺女?抛下闺女去改嫁,对我来说也是非常艰难的抉择,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都很难受,可是我有什么办法?魏家不愿意接受我带个拖油瓶嫁过去,我只能让她留在江家,反正她跟谢家订了亲,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江家人也不会让她饿死的。」 第450章:这女人不仅蠢,还贱得很! 江叔安问:「对你来说,只要不被饿死,就算是对我闺女最大的恩赐了吗?」 段湘君一噎。 江叔安掐住她的脖子摇晃:「回答我!」 段湘君被掐得难受极了,心里既害怕又委屈,一口气上来,直接把心里的话全给说了出来。 「村里的丫头们哪个不是这样长大的?只要给口吃的,能把她们养大成人就行了,反正迟早都要嫁出去的,又不像是儿子,还能传宗接代,你又何必为了个丫头髮这么大火?你现在年纪又不大,想要孩子的话,以后还能再生。你要是没钱再娶的话,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放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来找我就行了。」 她不相信江叔安是真的心疼闺女。 在她看来,江叔安之所以会格外疼爱闺女,是因为有她这个娘的关系。江叔安爱她,爱屋及乌之下,才会连带着把她生下来的闺女也给一起爱了。 撇开这层关系的话,江微微就只是个丫头片子而已,这年头谁家不是更看重儿子?江叔安肯定也是一样的。 现在段湘君主动退让,甚至还愿意委曲求全,让他另外再娶,他心里肯定是感动的,怎么都不该再跟她生气了。 然而。 江叔安直接就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扇得段湘君的脑袋都偏到一边。 她只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木木的,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江叔安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带上嫌恶:「我当初只是觉得你单纯,没什么城府,现在看来是我看走了眼,你这哪是单纯?你这就是蠢,而且还蠢得无可救药,我他妈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看上你这么个蠢女人!」 说完他就像是扔垃圾似的,一把将段湘君扔回到床上。 段湘君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居然打她?! 从认识他以来,他一直都是宠着她的,别说动手打她,就连一句重话都捨不得说她。 可现在,他居然动手打了她! 她觉得无比委屈,哭着说道:「我处处为你打算,你非但不感激,居然还动手打我,江叔安,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忘了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答应过我的,你会永远疼我爱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会伤害我,你说话不算话,呜呜呜!」 江叔安眼中尽是嫌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觉得你哭起来可怜又可爱,现在我觉得你哭起来可恨又可恶,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烦。」 段湘君的哭音效卡了一下,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呜呜呜,你现在嫌弃我年纪大了,觉得我没以前好看了,早知道你是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当初我就不该嫁给你!」 江叔安却是勾唇笑了:「哭吧,使劲哭,最好哭得再大声点,把魏家人全给招来,让大家都看看,你是怎么跟前夫私会的?」 段湘君的哭声立即戛然而止。 她不敢再哭了。 江叔安的笑容中满是讽刺。 她敢对着他大声辩解,甚至还会理直气壮地把所有错误都推到他身上,可只要他提到魏家,她立马连哭都不敢哭了。 以前他对她的保护和宠爱,没能让她对他情比金坚,反倒让她变得有恃无恐。 反观她对魏家的态度,那叫一个小心翼翼,紧张得不行,唯恐自己有半点做得不好的地方,生怕引起魏家人的反感。 这女人不仅蠢,还贱得很! 江叔安冷眼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原本对你还抱有很深的愧疚,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好好地弥补你和闺女。现在倒好,我不需要再对你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你可以继续当你的魏家夫人,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段湘君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以后别再来找她,怎么样都好。 江叔安将她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冷笑道:「至于微丫头,以后她只是我一个人的闺女,将来你无论是生老病死,都不要再出现在我和闺女的面前,否则,我就一剑杀了你!」 段湘君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 她慌忙抓起枕头,护在身前,似乎这样子就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 江叔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段湘君立即捂住小腹,竭尽全力地往后缩,拉开跟他的距离。 她害怕他伤害到她肚里的孩子。 江叔安冷冷地说道:「我真是同情这个即将投生到你腹中的孩子,真不知道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娘。」 段湘君被说得无地自容。 「当初咱们拜过天地和父母,还有村里人给咱们作见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结髮妻子。如今我还活着,你却已经改嫁他人,那咱们两个之间总得做个了断才行吧。」 江叔安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腰间佩剑。 段湘君满面惊恐:「你要干什么?你别乱来,救命啊!」 江叔安手中长剑贴着她的耳朵扫过去。 只听到刷的一下,她脑后的长髮被尽数割断,黑色长髮纷纷落下。 「当初咱们结髮为夫妻,如今我便亲手斩断你的头髮,咱们从此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 说完,他便收剑入鞘,转身大踏步离开。 段湘君摸到自己刚刚过耳垂的短髮,再低头看看满床的头髮,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啊啊!!」 水莲和魏素兰魏驰急匆匆地跑进来。 他们看到段湘君右边脸颊高高肿起,上面有个鲜红的巴掌印,一头长髮也被人给削断了。 三个人极其惊诧。 魏素兰急忙问道:「你这头髮是咋回事?谁干的?」 段湘君答不上来,她不敢让人知道江叔安刚刚来过,她怕被人说她不守妇道,她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魏素兰又问了一遍,见她只顾着哭,就是不说话,顿时就没了耐心,气唿唿地说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咱家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倒霉事,全都是被你给哭出来的,你怎么不干脆哭死得了?!」 第452章:我闺女真牛皮! 骆东树更好奇了:「那这些首饰是用什么做的?咋看起来跟金子似的?」 江叔安随手拿起一根金簪,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鎏金,里面用的银子,外面镀上一层金子,乍一看去像是金子,但其实是银子。」 掌柜眼睛一亮:「这位客官好眼力啊!」 骆东树目露崇拜:「大哥,你好厉害啊,连这都知道!」 「等你以后讨媳妇了,要给媳妇准备聘礼的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江叔安将金簪扔回托盘里,「掌柜的,把这些都包起来,我全买了。」 掌柜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遍:「您说啥?」 骆东树哈哈一笑:「掌柜的,我大哥说这些首饰全要了,赶紧去打包吧。」 掌柜忙道:「这些首饰虽不是纯金的,可价格也不便宜,最起码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 江叔安从怀中拿出两张银票,放到掌柜面前。 掌柜拿起银票一看,是两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眼睛立刻就变得雪亮,嘴角使劲上扬,笑得见牙不见眼:「二位客官请稍等,我这就去打包。」 他给两人奉上店里最好的茶水,然后将那些首饰一件件地装进盒子里,最后再用一块包袱皮将它们全部包起来。 「客官,你们的东西已经包好了,欢迎下次惠顾。」 骆东树单手拎起包袱,跟在江叔安身后走出首饰铺子。 掌柜眼巴巴地将他们送出门口,等人走远了,这才喜滋滋地转身回去。 今天做成这么一大笔生意,比他辛辛苦苦一个月都赚得多啊!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遇到这样好爽的贵客,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啊! 接下来江叔安和骆东树又去布庄买了些颜色鲜亮的料子,买了两只老母鸡,还有半扇刚刚宰杀的新鲜猪肉,以及五味斋的各色糕点…… 他们一口气买了好些东西,两人四只手根本拿不住,好在他们有马匹和板车,可以把货物放到板车上,再让马拉着板车就行了。 买完东西后,两人骑着马往云山村走去。 等他们到达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 路上遇见了不少村民。 多年未见,村民们没人认出江叔安,只当是有两个陌生人进了村子,又因为江叔安和骆东树一人骑着一匹骏马,引来许多村民的注目。 村民们见过不少牛和驴,但很少见过马,更何况这一口气就出现了两匹,自然是新鲜得很,有些胆子大的小孩子甚至还跟在了两匹马的屁股后面嬉笑打闹。 看江叔安和骆东树的打扮,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但他们既然能用得起马,就肯定不是普通人。 骆东树第一次来云山村,看哪儿都觉得新鲜。 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大哥,你家住哪儿啊?」 时隔多年,再度重归故里,江叔安只觉得满心都是怀念之情,他抬起马鞭指了指前面:「再往前面走一点,看到一座泥砖房,那里就是我家了。」 想当初那座泥砖房还是他亲手盖起来的呢,如今也不知道变成啥样了? 想想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他们越是靠近目的地,江叔安的心情就越发忐忑紧张。 他不由自主地抓住缰绳,让马走慢了些。 骆东树发现他落在了身后,赶紧催促道:「大哥,你走快点啊,天都黑了,再晚的话咱们就赶不上晚饭了!」 江叔安见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你觉得我等下见到闺女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喊上一句,闺女啊爹回来了!然后冲上去给她来个大大的拥抱!」 骆东树说完还不忘展开双臂,做出个拥抱的姿势,显得很是兴奋。 江叔安却道:「好多年没见到闺女,见面就抱的话,闺女会不自在的吧?」 骆东树想了下,觉得大哥的考虑不无道理,他摸着下巴思考:「那就暂时不抱了,你就跟你闺女聊聊家常,等关系变得融洽了,再考虑别的。」 「我都不知道闺女最近过得怎么样?也不晓得她身边发生了什么事?能跟她聊什么家常呢?」 骆东树奇怪地看着他:「大哥,你平时应付那些女人的时候,可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咋现在面对自家闺女反倒束手束脚的?我跟你说,你只要拿出你平时应付女人的一半手段,就保证能把你闺女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叔安直接一鞭子抽过去:「你胡咧咧个什么玩意儿?外面那些女人能跟我闺女比吗?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在我闺女面前说,老子就抽死你!」 骆东树嗷嗷地惨叫:「好疼啊!大哥你下手轻点啊,我现在穿的是布衣,可不是铠甲!」 原本跟在后面的孩子们见到江叔安一言不合就抽人,吓得嗷的一声,赶紧跑了。 即便江叔安故意放慢了速度,但路程就这么点长,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可他们左看右看,压根就没有看到泥砖房,此时在他们的面前,只有一座两层高的青砖大瓦房,院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健康堂! 骆东树问:「大哥,你确定这是你家吗?你会不会是因为太久没回来,记错地方了?」 江叔安环顾四周,再三确认:「是这里没错啊!」 旁边有村民经过,瞅见她们两个东张西望的,便好心地问了句:「你们是来健康堂看病的吧?」 江叔安愣了下:「看病?」 「你们停在健康堂门口,不是来看病又是来干什么的?」村民说着还不忘指了一下旁边的健康堂。 江叔安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江微微的,你知道她如今住在哪里吗?」 「你是说江大夫啊?她就住在健康堂里啊,这医馆就是她开的。」 江叔安非常意外。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他的闺女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还开了一家医馆。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我闺女真牛皮! 第453章:改造健康堂 江微微和顾斐等人回到健康堂后,便各自忙活开了。 顾斐去后面的宅基地看了眼,十几个汉子一起干活,坑已经挖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打地基。 很快顾斐也脱掉外衣,加入到了施工的队伍之中。 江微微独自回到屋里,打开系统奖励的高级宝箱。 这一次开出来的并非是药方,而是一袋人参种子,还有一整套的轮椅制作图纸。 江微微先是看了下人参种子,她以前没见过这玩意儿,也不晓得人参该怎么种植,她好奇地问道:「小九,这人参怎么种啊?」 999号:「请宿主自行摸索。」 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呢! 江微微气哼哼:「就不能顺道再给个人参种植手册吗?」 难得的是,这次系统没有像往常那样装死,而是一本正经地开了口。 999号:「系统并非是万能的,系统只能给予宿主一定的帮助,但最后成功与否,还得依靠宿主自己的能力。」 虽然话不好听,但却无可指摘。 江微微嘆了口气,只能认命地自己想办法。 她蹬蹬地跑下楼去找詹春生。 「詹大夫,你知道人参该怎么种植吗?」 詹春生年轻的时候去过很多地方,还单枪匹马进入深山老林採摘各种珍稀药材,他自然是知道人参该怎么种植的。 「人参的种植非常麻烦,不仅气候要冷,土质也有很高的要求,既不能水分太少,这样人参很容易旱死,水分也不能太多,这样人参根部容易腐烂。人参一般是夏末秋初的时候播种,到了寒冬,人参种子会慢慢发芽,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一般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詹春生将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江微微认真听完,末了说道:「我有一袋人参种子,你帮我看看能不能种?」 她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子。 詹春生接过布袋子,打开看了看,又拿出两颗种子仔细闻了闻,道:「这种子的质量很好,比市面上的绝大部分人参种子都要好,只要好生照看,成活机率非常高。」 像这种高品质的人参种子价格很贵,而且还是有市无价,想买都买不着,他很好奇江微微是从哪里弄来这些种子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他没有问出口。 他这人性子耿直,但并不傻,知道很多事情都没必要追根问底。 江微微听他这么说,很是高兴:「正好我手里有不少土地,回头拨出个两亩地来种人参好了。」 詹春生提醒道:「人参最好是种到山里,山里气温低,又有树荫遮挡,人参更容易成活。」 「嗯,我知道了。」 江微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山里的地,这事得去问问顾斐,他肯定清楚。 随后她又拿出轮椅的制作图纸,问:「詹大夫,你以前见过这种轮椅吗?」 詹春生接过图纸仔细看了一遍,向来古板内敛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诧之色:「这图纸是你画的吗?」 「不是,是我从别处找来的。」 詹春生不住地点头:「我以前见过轮椅,但都没有这个轮椅的构思巧妙,按照图纸中的设计,这个轮椅不仅可以摺叠,还能拉平变成一张简易的单人床,还有这里、以及这里……」 他指了指图纸中的两个地方。 「转动这里可以自由变换轮椅的前进方向,把这个拉上去的话,轮椅立马就能停住不动,非常适合腿脚不便的人!」 江微微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去定做一批这样的轮椅,放在健康堂里,租给那些腿脚不便的病患们使用。」 詹春生忙道:「这个想法非常好!有了这些轮椅,以后病患们想要移动的话,就能方便很多。」 「既然要弄轮椅,那健康堂里就得再改建一下,比如门槛要加个斜坡,方便轮椅过去,还有楼梯……」江微微指了指旁边的楼梯,「这个很不方便病患们行动,有时候抬病人上楼也比较碍事,我觉得应该在房樑上加个滑轮,以后遇上坐轮椅的病患,可以利用滑轮将病患连同轮椅一起吊上楼。」 詹春生听着她的想法,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他赶紧招来笔和纸,按照江微微的设计,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江微微站在旁边看他画图,时不时发表两句见解。 在他们两人的合作之下,古代版的手动电梯构想图就成功出炉了! 两人看着图纸很是兴奋。 如果这个构想能够成功,以后健康堂里运送病患就能省去很多麻烦,对病患们而言,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当然,这还只是他们的初步构想图,具体能否实施还得去问问专业人才。 江微微打算等晚上的时候,把这些事情一次性都说给顾斐听,问问他的意见。 在江微微心里,顾斐是个十项全能的男人,不管什么事都可以去找他帮忙,靠谱指数绝对是满级! 天色渐渐变暗,灶屋里传出烧火做饭的香味。 盖房子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帮忙干活的汉子们都回家去了,包括宋浩和米刚也都走了。 顾斐干活干得出了一身的汗,他自己去灶屋里提了一桶热水,然后去淋浴房沖了个澡,冲掉一身的汗味。 等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来时,恰好听到院门被人给敲响。 壮壮听到敲门声,立刻蹬蹬地跑去拉开院门。 他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陌生汉子,眨了眨黑黝黝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你们找谁?」 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个,正是江叔安和骆东树。 江叔安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萝蔔头,心里一动,这个小娃娃该不会是他闺女的孩子吧? 可随后他又觉得不是,不仅是因为这个小娃娃跟他闺女长得不像,还因为年纪不符合。这小娃娃看起来应该有五六岁了,可他闺女过完年才十七岁,他闺女总不能十一岁怀孕生孩子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一定要打死那个让他闺女怀孕的畜生! 江叔安心里想了很多,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娃娃,这里是江微微的家吗?」 壮壮乖巧地点头:「对啊。」 这时顾斐也走了出来,他边走边问:「壮壮,外面敲门的人是谁啊?」 第454章:爹 壮壮脆生生地说道:「是两个没见过的叔叔!」 等走近了,顾斐才看到门外站着的两个汉子,他的视线迅速从对方身上扫过,觉得那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有些眼熟,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对方两眼。 当他看到对方腰间的佩剑时,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是你!」 今早在回春堂门口,是这个中年汉子用剑威胁乌大夫说出了真相。 当时中年汉子用斗笠遮住了脸,顾斐没能看清楚他的模样,但却记得他身上的这把佩剑。 江叔安自然也认出了他,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顾斐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难道你们是来看病的吗?」 「我们不看病,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谁?」 没等江叔安回答,屋里就传出江微微的声音:「相公,该吃饭了!」 顾斐沖屋里回了一声:「我马上就来!」 江叔安当然听出了江微微的声音,不过他此时更在意的是江微微喊的那一声相公。 他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打量:「你是微丫头的相公?」 顾斐觉得对方的反应很奇怪,嘴里应了句:「嗯。」 如果以客观的角度来看,顾斐当然是个非常不错的男人,相貌出众,气质沉稳,且身手利落,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江叔安非常欣赏他,甚至还曾起过跟他交好的想法,可现在知道他居然就是娶了自家闺女的男人,江叔安顿时就觉得这个兔崽子真是哪哪都不顺眼! 长得好又怎么样?容易招花引蝶啊! 身手利落又怎么样?说不定会打媳妇啊! 尤其是,他还亲眼见到过顾斐杀人,从那熟练的杀人动作就能看得出来,以前肯定干过不少类似的勾当,是个心狠手辣的傢伙! 江叔安是绝对无法安心将宝贝闺女交给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手里的! 骆东树也是一眼就认出了顾斐,忍不住惊唿:「原来是你啊!上次我们见到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叔安一个手肘捅过去,强行打断。 骆东树捂住胸口,痛得不行:「大哥,你干嘛啊?」 江叔安没理会他的大唿小叫,眼睛盯着面前的顾斐,说:「虽说这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正式跟你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江叔安,是江微微的亲爹,我这次是来找闺女的。」 饶是顾斐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愣在了原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等,你说你是谁?」 江叔安反问:「我是你媳妇的亲爹,你说我是谁呢?」 「岳父?」 江叔安冷笑:「别叫我岳父,我还没承认你这个女婿呢。」 顾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我媳妇的爹早就死了,大过年的你就别骗人了,你要是缺钱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以考虑让你们帮忙盖房子,包你们一顿饭,另外还有工钱拿。」 江叔安怒了:「你说谁骗人?我可是你的岳父!」 顾斐冷静反问:「刚才你还说你没有承认我这个女婿,咋一转眼又成了我的岳父?」 「你!」 江叔安那个气啊! 他真是低估了面前这个臭小子! 原以为对方只是心狠手辣,现在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巧舌如簧! 这时骆东树帮着开口道:「我大哥真是江叔安,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你媳妇喊出来,咱们当面对质一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顾斐微微皱眉,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个汉子的真实来歷,万一对方要对江微微意图不轨咋办? 虽说顾斐自认身手不错,可对方看起来也不好惹,真要打起来的话,很容易伤及无辜。 就在顾斐犹豫的时候,又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饭菜已经被摆上桌,大家也都落座了,只有顾斐和壮壮一直没来。 江微微喊顾斐吃饭,顾斐应了一声,但等了好一会儿人还是没有进屋,江微微心里觉得奇怪,便起身往外走,想看看顾斐在外面做什么? 江微微出门一看,见到顾斐正站在院门口跟两个汉子说话。 等她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两个汉子的容貌。 其中那个年轻点的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很陌生,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另外那个汉子看起来有三十来岁,有点面熟…… 等等,不只是面熟!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那个中年汉子的出现,就如同一只大手,忽地按下了她脑中的某个开关,一大堆纷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来,占据了她的整个脑子。 记忆之中,她还只是个刚出生的孩童,被汉子抱在怀里,一口口地餵她吃食物。 她生病的时候,汉子大半夜的抱着她去找大夫。 等她稍微长大些了,汉子将她举得高高的,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还有汉子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马骑的情景。 以及汉子让她坐到自己的脖子上,带着她去镇上逛集市的画面。 「微微走慢点,别摔着了!」 「这是爹给你带回来的花儿,好看吗?」 「微微过来,让爹抱抱你。」 「哎呀,我家微微又长高了一点呢!」 「快看,这是你最爱吃的糖葫芦,想吃吗?想吃就亲爹爹一口。」 「爹爹最喜欢的人就是微微了,微微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 记忆中的汉子容貌逐渐变得清晰,并且与面前这个中年汉子完美重合。 江微微怔怔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爹。」 江叔安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大团棉花,鼓鼓涨涨的,还软和得不像话。 他忍着鼻酸的感觉,努力装作镇定的模样,轻轻说出那句被他压在心中许久的话—— 「闺女,爹回来了。」 江微微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真的是我爹?」 江叔安失笑:「怎么?十几年没见,你连你爹长啥样都忘了?」 「不是,我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这是?」 「当年我去外面办了点事情,途中遇到意外,身受重伤,差点死了,被好心人给救了,侥倖保住一条性命。」 ………… 大家粽子节快乐呀!我最喜欢吃的是肉粽子,你们喜欢吃什么味道的粽子呢? 第455章:美梦成真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你其实并没有死?」 「对!」 江微微又问:「既然你没死,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江叔安满心愧疚:「不是我不想回来,实在是迫于无奈,没办法回来。我那时候伤到了脑袋,醒来后失去记忆,忘了自己是谁,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年,直到三年前才想起自己是谁。有了记忆后,我就立刻让人送信回家,你们没收到我的信吗?」 江微微摇头:「没有。」 江叔安皱眉:「怎么会这样?帮忙送信的人是我一个很可靠的下属,他说信已经送到我家了,他没理由骗我啊。」 江微微是去年才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来看,三年前她的确没有收到过来自父亲的信件,也从未有人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她的脑中灵光一闪。 如果江叔安没有撒谎的话,那封信真的被送到了江家,那么有可能是江家人收到了信,却没有告诉她。 以她对江家人的了解来看,这种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看来她得找机会回江家了解一下此事,最好是能要回那封信,这样才能验证江叔安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是的,江微微并未完全相信江叔安的话。 虽然从原主残留的记忆来看,这个父亲对她应该是极好的,从未因为她是丫头就对她有半点偏见,即便家中条件不怎么好,他也竭尽全力地给予了她最好的生活。 但江微微毕竟不是原主。 即便她拥有了原主的记忆,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对于江叔安的话,江微微无法做到毫无条件地相信,她觉得他肯定还有所隐瞒。 当然,血缘带来的羁绊仍旧存在,江微微对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去亲近他。 江叔安见闺女不吭声,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再一次说道:「我真的没有死,你若是不信,可以摸摸我,我有唿吸,也有脉搏,我身上是热乎的。」 江微微笑了下:「不用,我相信你。」 江叔安长舒一口气,他看向闺女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自责:「自从我恢復记忆后,就一直都很担心你,我很想回家来看你,但因为各种原因被绊住脚步,无法回家。对不起,我没能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让你吃了这么多苦,你可以讨厌我,但请不要恨我,我现在回来了,我会竭尽全力地弥补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说完这些话,他眼巴巴地看着闺女,等待她的回应。 江微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死了,现在能看到你活着回来,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惊喜的事情。我若是为此生气的话,那就是白费了老天爷对我的恩赐,我不能这么不知好歹,所以……爹,欢迎回家!」 说到最后,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江叔安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他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和兴奋,努力维持住身为长辈的气度,笑得眼眶都红了。 这是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如今终于美梦成真,他回到了家里,见到了宝贝闺女,并且闺女还原谅了他,他真的是,太感动了! 江微微瞅见这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几乎都要哭了,赶紧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吧,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江叔安忙道:「没呢。」 「正好我们要吃晚饭了,你们跟我们一起吃吧。」 江叔安却道:「你们先去吃吧,我们买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是给你买的,得全部搬进去。」 江微微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带来了两匹马,马后面还拉着板车,车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东西,看来是真的买了不少东西啊! 她赶紧沖屋里喊了一声:「秀儿,阿桃,出来帮忙搬东西!」 很快秀儿和阿桃就蹬蹬地跑了出来。 几个人齐心合力,将车上的东西一件件搬下来,拿进屋里。 原本等着开饭的柳芸和詹春生等人见状,纷纷起身走出门,看到院子里多了两个陌生汉子,心里都很好奇。 等东西全部搬进屋里后,顾斐帮忙将两匹马牵到后院的牛棚里,并贴心地给它们面前的食槽填满水和草料。 江微微向众人介绍江叔安的身份。 众人都很诧异,没想到一个早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江叔安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大家肯定要以为这是个鬼故事,而且还是特别不靠谱的那种。 随后江叔安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骆东树的身份。 「他是我在外面认识的兄弟,如今跟着我做事。」 骆东树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很是爽朗:「早就听大哥说起他有个漂亮水灵的闺女,以前我们还以为他是在吹牛皮,没想到真的很漂亮!」 江微微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笑着问道:「你既然是我爹的兄弟,那我是不是应该称唿你一声东树叔?」 骆东树连忙摆手:「别,你一声东树叔平白把我叫老了好几岁,你叫我东哥就行了。」 江微微从善如流:「好吧,东哥。」 大家在桌边坐下,因为临时多加了两个人,何霞又赶紧多拿了两副碗筷。 饭菜本就不少,多加两个人也够吃。 柳芸趁着吃饭的时候,跟江叔安这个亲家寒暄了几句。 对待女子,江叔安还是挺有风度的,即便他心里还没有承认顾斐这个女婿。 这是江叔安回来后吃的第一顿饭,除了时不时要看到闺女跟顾斐亲密互动一下比较心塞之外,总体而言他是很满意的。 吃饱喝足后,众人各忙各的去了。 虽说江叔安的到来对大家是个非常大的意外,可事实上也只是意外而已,江叔安跟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他们在经歷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接受事实,不再关注此事。 第456章:闺女啊,是爹对不起你! 江微微作为江叔安的亲闺女,肯定是受影响最深的人。 她亲自给江叔安和骆东树安排好了客房,并告诉他们。 「我家的老房子被烧了,新房子还在建造中,暂时咱们都只能在医馆里面借住。」 江叔安立即追问:「你们的老房子怎么会被烧了?」 「此事说来话长……」 江微微将他们得罪徐锦河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江叔安听完后,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同时也知道了为何顾斐会杀人,想必被他杀掉的那两个人就是放火烧房子的真兇。 如此看来,那两个人倒是死有余辜,顾斐非但没做错,反而还做了一件大好事。 江叔安不得不消减了一点对他的成见,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家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的现实。 他又问:「我记得这地儿以前是一座土砖房子,那房子怎么不见了?你什么时候盖了这座青砖大瓦房?」 江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之前那座房子也被人烧了,这房子是我去年盖起来的。」 江叔安心里莫名一紧:「你家房子咋老是被人放火烧?」 江微微失笑:「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我命里缺火吧。」 她只是随口一说,江叔安却听进心里去了,打算改天去找个大师给闺女算算命,要是闺女真的命格有问题,就得尽早想办法给闺女把问题给解决了。 江叔安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漂亮闺女,心里是既欣慰,又惋惜。 他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咋就嫁了个一无是处的山里汉呢? 那种被猪拱了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微丫头,之前我在镇上看到谢清泉被抓了,这事儿没牵连到你吧?」 江微微摇头:「没有。」 「那你跟谢家小子之间的婚约?」江叔安怕戳到她的伤心处,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小心翼翼的。 「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 这个答案在江叔安的预料之中,他细细端详闺女的神态,见她并没有因此而伤心,显然是彻底看开了,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道:「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幸好你跟谢家小子解除了婚约,不然这次你也得跟着谢家一起倒霉。」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的,跟谢家解除婚约后,我嫁给了阿斐,现在我过得很好。」 江叔安一听到这话又是心塞塞的。 他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小声地问道:「闺女,你跟爹说句实话,顾斐那小子有没有欺负过你?」 江微微回答得很肯定:「没有。」 「真的吗?」江叔安怕她碍于面子不说实话,又接着说道,「在爹面前,你不用顾忌什么,有爹在,什么样的好男人你都能配得上。要是顾斐那小子对你不好,你就跟爹说,爹帮你休了他!」 江微微哭笑不得:「他对我很好,从没欺负过我,我也从未后悔嫁给他。」 江叔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加难过了。 俗话说得好,穷养儿富养女。 他这辈子就只有微微一个闺女,却没能好好地将她养大,让她吃了许多苦头,这才让顾斐那小子轻轻松松地就把她给叼走了。 要是他当年没有离开,而是留在村里,悉心将闺女养大成人,让她开阔眼界,提高见识,那样一来就没人能轻轻松松地把她给拐走。 现在倒好,他那如同娇花般水灵的宝贝闺女,白白便宜了顾斐那小子! 不能想了,越想越心塞。 江叔安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闺女啊,是爹对不起你!」 江微微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这话,只得干巴巴地回了句:「没事,我没怪过你。」 从闺女目前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不愿离开顾斐的,江叔安也不想做那强拆闺女姻缘的恶人,只得压下心塞的感觉,强行转移话题。 「顾斐那老宅子会被烧掉是因为徐锦河,那咱家这老宅被烧掉又是因为什么缘故?」 江微微将经过娓娓道来:「是因为江燕燕,她喜欢谢子俊,嫉妒我跟谢子俊有婚约,就故意放火烧了我的房子,还把我烧成重伤,我差点就死了。幸好阿斐救了我,也正是因为他接连救了我两次,我才会以身相许嫁给了他。」 江叔安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江燕燕的手笔。 他的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燕丫头放火伤人,难道就没人送她去见官吗?」 「我被烧成重伤后,爷奶怕谢家嫌弃我,便做主让江燕燕代替我跟谢子俊订了亲。江燕燕成了谢家未过门的儿媳,跟县太爷是一家人,谁还敢送她去见官?我那时候势单力薄,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藉机从二伯手里讹了二十两银子,盖起现在这座青砖大瓦房。」 江叔安从闺女的话中可以想像得到,当初她独自面对江家人的坑害,有多么的艰难。 她能够保全自己,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江叔安心里很是自责:「都怪我,要不是我一去不復返,你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江微微笑了下:「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挺好的,反观江家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病的病……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一大家子,如今眼看都快散架了,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江叔安没有她那么豁达。 于他而言,仅仅只是这么一点报应,实在是太便宜那些人了。 那些人以前是怎么折磨欺负他闺女的,以后他要从那些人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江叔安嘆息:「闺女,你就是太心软了。」 江微微:???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说她心软的。 老爹确定不是在反讽她吗? 然而从江叔安的表现来看,他是认真这么觉得的,他的闺女太心软了,对付差点害死自己的仇人,居然只是敲诈一点银子就了事了?! 当然,他也能理解闺女的做法,闺女毕竟只是个女娃娃,心慈手软很正常。 他不怪她,他甚至还微笑着说道:「没事,你这样子也挺好的,女娃娃就该像你这样单纯善良。」 江微微:??? 我的天,居然有人说她单纯善良?!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第457章:你觉得是你爹好呢?还是我好呢? 江叔安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脑袋,但手才刚伸出去,闺女就先一步躲开了。 他的手不得不僵在半空中。 江微微回过神来,不禁面色讪讪。 刚才她纯粹是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虽说对方是她这具身体的亲爹,她也能一口一个爹地喊他,但感情上她跟他仍旧还只是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她对他的靠近有种本能地戒备。 江叔安心里万分失落,多年不见,闺女跟他都不亲了。 想当初闺女可以抱着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说她最喜欢的人就是爹爹了! 诶!江叔安嘆息,收回手:「时候不早了,你回房去休息吧。」 江微微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嗯,那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见到顾斐正在铺床。 桌子上堆着小山一样高的东西,那些全都是江叔安买给江微微的。 其实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好些食材,已经被放到了灶屋里面。 江微微将那些东西一件件地拿起来,拆开包装,大部分都是些衣服料子和糕点吃食,最让她诧异的是,居然还有一大包沉甸甸的金银首饰。 她打开包袱皮,将首饰从盒子里面全部拿出来。 那金灿灿的光华刺得她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忍不住咂舌,这么多的首饰,肯定得花不少钱吧。 「看我爹那副穿戴,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咋出手这么阔绰?」 顾斐已经铺好床,他回头瞅见桌上那些金灿灿的金银首饰,忍不住也愣了下。 江微微随手拿起一个银镯子,戴到手腕上晃了晃:「好看吗?」 顾斐颔首:「挺好看的。」 「看我爹这做派,想必是在外面发了财啊。」江微微摘掉镯子,又拿起一枚戒指戴上。 重点是发了财还能不忘记回来认闺女,由此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还挺重情重义的,比她那个薄情寡义的娘倒是好多了。 这些首饰大多是鎏金的,做工很是精緻,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 江微微从这些首饰里面挑出一对耳坠和一个手镯,都是款式比较素净的,适合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性佩戴,她用手帕包好,打算明天送去给柳芸。 剩下的首饰全部被收进了梳妆匣子里。 至于那些布料和吃食,也都被顾斐一一收了起来。 等他收拾好东西,江微微拿出一袋人参种子:「我这里有些人参种子,回头咱们找个地儿种下去吧。」 顾斐接过布袋子,看了看里面装着的种子,嘴里说道:「我不懂种植药材。」 「但是詹大夫懂啊,我之前问过他种植人参的事情。」 江微微将种植人参需要注意的事项仔细说了一番。 顾斐听她说完,思忖道:「我记得咱们那一百七十多亩田地里面,有五亩地正好就位于山里,听说那片田地原本就是用来种植药草的。回头我去山里看看,要是条件合适的话,咱们就把人参种到那里去。」 江微微问:「那山远吗?」 「有点远,坐驴车去的话,少说也得大半天的功夫。」 江微微想了下:「那就先不急,反正种植人参要等到夏末秋初,还有半年的时间呢。」 那山很远的话,以后照看起来肯定很麻烦,她自己是懒得来回跑的,也不捨得自家男人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她想着,要是有足够的钱,可以把村子后面那座山给买下来,以后就在山里种人参,不仅距离近,且顾斐对山里的情况又很熟悉,是个最好不过的人参种植地,且山中还有许多别的药草可以採摘。 当然,她暂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那么大的一座山,想要一口气买下来,价格肯定不便宜。 目前还是得多赚钱,等有了钱,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了! 江微微又将一沓图纸递过去:「我打算找木匠定做一批轮椅,你知道附近有哪个木匠手艺活好的?有的话就帮我联繫一下。」 顾斐接过图纸看了下,颇为好奇:「这些图纸都是你画的?」 「我可不会画这些。」 「那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江微微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顾斐立刻就懂了,识趣地没有再追问,转而说道:「村里有个木匠,手艺活儿还不错,医馆里的家具就是从他那里订做的,回头我去找他谈谈。」 江微微点头:「嗯,那这些图纸就暂时放在你那里了。」 随后她又拿出一张图纸:「下午我和詹大夫商量了一下,打算在医馆里面装个滑轮,方便以后运送病患上下楼。」 顾斐接过图纸,这次他看得很是仔细,沉吟片刻才道:「这个东西做起来倒是不难,但滑轮最好得用铁或者铜之类的金属来制作,这类东西比较难弄。」 江微微也知道金属在这个朝代属于管制品,受到朝廷的严格管控,普通人很难弄到,即便是铁匠铺,一般也只负责打铁,本身是没有铁卖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男人:「不能想想办法吗?」 被自家媳妇用这种小眼神看着,顾斐觉得现在就算是媳妇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尽办法给她摘下来。 他莞尔一笑:「这是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的。」 江微微知道,以男人言出必践的性格,一旦答应下来就肯定会做到,登时就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男人的腰:「相公你真好!」 顾斐顺势搂住她:「跟你爹比起来,你觉得是你爹好呢?还是我好呢?」 江微微:「……」 这男人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她露出甜甜的笑容:「你们都好!」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顾斐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江微微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一定要选一个吗?那我干脆都不选了吧,我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这个答案让顾斐很不满意。 他一把将媳妇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你居然不选我,我生气了。」 自家男人生气了,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好好地哄他啦! 江微微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低声跟他说了两句。 顾斐目光一暗,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摇椅上。 第458章:生意又回来了 完事后,顾斐打来热水,给江微微擦了下身子。 她实在是累坏了,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只留下顾斐还在清理残局。 次日早晨起来,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微微起床穿上衣服,在瞥见那张摇椅的时候,不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顿时就有种想要捂脸的冲动。 昨天为了安抚男人的情绪,她可是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每次男人拈酸吃醋的时候,她都得投怀送抱,才能让男人忘记吃醋那回事。 江微微摩挲着下巴,那男人该不会是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她主动投怀送抱吧? 以那个男人的腹黑性子,这种事情是很有可能的! 江微微先去隔壁病房看了下,见到楼老头正躺在床上休息,他的起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见到她来了,楼老头赶紧打招唿:「早上好,江大夫。」 江微微问了一些关于他身体状况的问题,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确定他恢復良好。 她问:「小风呢?」 「他去跟壮壮一起玩了。」 江微微点点头,然后便下楼去了。 楼下闹哄哄的,堂屋里面挤满了前来问诊的病患,排队的人都排到院子里面去了。 自从回春堂的神医被揭穿了卖假药的真面目后,大家对回春堂的信任值已经跌倒谷底,再加上回春堂被官府查封,大家以后想要看病,就只能来健康堂。再加上之前江微微在镇上露了一手,让大家对她的医术更加佩服,于是健康堂的人流量又再度节节攀升。 詹春生和李郎中正在给人看病,忙得不可开交。 阿桃在人群中穿梭,她瞅见江微微来了,赶紧说道:「微微姐,早饭放在灶头上热着呢,你快去吃吧。」 「嗯。」 不少病患看到江微微,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唿。 江微微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不少熟面孔,应该是去年来健康堂看过病的人。 面对众人的热情问好,她也一一回应。 经过后院的时候,她看到小风正在教导壮壮。 小风从兜里拿出两颗圆滚滚的干枣,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吃枣的话,就得去洗手,以后不准再玩泥巴。」 壮壮的两只小肉爪子脏兮兮的,看样子应该是刚刚玩过泥巴。 他吸了吸鼻涕,乖巧应道:「噢。」 平时他在医馆里吃得很好,并不怎么馋那些干枣,但他必须得听小风哥哥的话,这样小风哥哥才能带着他玩。 因为没有爹的缘故,壮壮以前在村里经常被其他孩子欺负,再加上他自己又是个胆子小的,不晓得该怎么跟人打好关系,所以他在村里没什么朋友。 小风哥哥算是他现在唯一的玩伴了,他必须得讨好小风哥哥,不能让小风也跟其他人一样讨厌他。 小风用葫芦瓢舀起井水,让壮壮洗手。 等两只小胖爪子都洗干净了,小风这才将干枣放到他的手里,说:「外头冷死了,先进屋里去,屋里暖和。」 「嗯!」 两个小傢伙手拉着手往灶屋跑去。 江微微也跟着走了进去。 灶头上果然坐着一个小砂锅,锅里的皮蛋瘦肉粥正在不断往外冒热气。 灶屋里面另外还有四个小灶,每个小灶上面都坐着药罐子,罐口上面压着木牌,每个木牌上面都刻有不同的字,这些都是给病患们煎的药,尤四娘守在灶边,一错不错地盯着这些药罐子。 因为太忙了,她没时间照看壮壮,好在有小风帮忙带着壮壮玩,倒是让她省了不少心。 为了感谢小风,尤四娘特意往他兜里塞了些零嘴,刚才那些干枣就是出自她的手。 江微微从砂锅里面舀出两小碗粥,分给小风和壮壮。 其实早上他们两个都吃过了,但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特别容易饿,闻到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两个小的忍不住吞咽口水。 但小风还是努力将视线从粥上面挪开,梗着脖子说道:「这是微微姐的早饭,我们不能吃!」 壮壮见状,也赶忙跟着说道:「嗯,我们不能吃微微姐的早饭。」 江微微分别揉了一下他们的小脑袋瓜子,笑着说道:「锅里还有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帮我吃点,省得浪费了。」 听了这话,小风和壮壮方才端起碗,唏哩唿噜地吃了起来。 等吃完了粥,江微微去后面的宅基地转了一圈。 顾斐正带着一大帮壮劳力在盖房子,江叔安和骆东树也在干活的队伍之中,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 见到江微微来了,江叔安赶紧沖她说道:「这地方乱糟糟的,你别过来,赶紧去屋里去待着。」 医馆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江微微确实也不能多待,看了一眼工程的进度后,便转身走了。 堂屋里面原本只有两张桌子,江微微和詹春生分别占一张,如今又多了个李郎中,于是两张桌子又变成了三张桌子。 好在屋里的空间足够大,即便再加几张桌子也不会觉得挤。 江微微先是跟詹春生和李郎中打了声招唿,然后才开始接待病患。 阿桃扯着嗓子叫号:「三十二号是哪个?」 一个小妇人赶紧站起身:「这里这里!我们是三十二号!」 她扶着自家儿子走到阿桃面前。 阿桃先是看了下小妇人手里的木牌,确定号码无误后,这才将人安顿到江微微面前。 江微微先是问了一通病人的名字年龄有无病史之类的事情,把这些都记录在案,然后才开始询问病症有哪些? 由于顾斐去盖房子了,写病歷这类事情只能由她自己来,至于算帐之类的事情,江微微实在是忙不过来了,阿桃和秀而又不擅长这个,最后还是柳芸站出来接下了这桩差事。 江微微起初还有点怀疑她的能力,后来见到她能写能算,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便稍稍放下心,没有再去管她,专注给人看病去了。 等到了午休的时候,病患们暂时离去,阿桃关上院门。 第459章:对婆婆刮目相看 柳芸捧着帐本去找江微微,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看我记录的这些帐目有没有问题?」 江微微也不客气,接过帐本一行行地看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柳芸不仅字迹娟秀,很是漂亮,且算出来的帐目也都条理清晰,没有任何毛病。 江微微忍不住问道:「娘,您以前学过算帐吗?」 柳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些都是跟阿斐他爹学的,那时候家里事情多,他爹又是个大忙人,没功夫管家里这些琐事,所以只能让我来管,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了写字和算帐。」 那时候的顾家可以说是汴京城里的豪门大户,柳芸能够把那么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足以可见她在管家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江微微不禁对面前这个耳根子软又喜欢瞎操心的婆婆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啊! 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即便是一些看上去软弱可欺的人,说不定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江微微很高兴:「娘,咱们健康堂现在能用的人不多,只能暂时让您多操劳一下,帮忙管管帐务。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干活,每个月都会按时给您发工钱的。」 柳芸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哪能要钱呢?!」 江微微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也不争辩,反正要到月底才发工钱呢,这事到时候再说吧。 放下帐本后,江微微又拿出用手帕包着的两件首饰:「娘,这是给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柳芸推拒道:「不用了,你之前给我买了不少首饰,不需要再破费了。」 「这些是我爹买的,我没花钱,这两件首饰我看着太素净了,不适合我戴,给娘戴倒是刚刚好,您如果嫌弃的话,那我只好把它们扔了。」 说完她就抬手做出要扔东西的姿势。 吓得柳芸赶紧伸手去接:「你这孩子,这么贵重的首饰怎么能扔呢?万一摔坏了多可惜啊!」 江微微顺势将首饰塞进她手里,嘿嘿笑道:「那就送给您了,您好好收着,可别摔坏了呀。」 柳芸无奈,心里暖烘烘的。 自家这儿媳虽说主意大了些,可心地好,对她这个婆婆也很好。 相比之下,她的那些娘家人反倒更像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对她是半点关心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自家儿媳好。 柳芸收下首饰,心里忽地想起个事情,她犹豫了下才开口:「你爹既然平安回来了,要不要回去见见你的爷奶?」 说起这事,江微微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不知道,这是我爹自己的事情,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无所谓。」 柳芸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是变差了,赶忙解释道:「我没有故意给你添堵的意思,我是怕别人说你爹的闲话,你爹离家数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若是不回家去看看二老,这事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怪你,但我爹已经是成年人了,他做事情有自己的分寸,咱们没必要去插嘴。」 柳芸嘆了口气:「人言可畏啊。」 江微微对此不置可否。 她不是那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过日子就像是穿鞋,穿得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别人懂个屁。 下午又是一顿忙碌。 一辆牛车停在健康堂门口。 任掌柜跳下车,急匆匆地跑进健康堂,大声喊道:「江大夫,师父,救命啊!」 健康堂里的众人纷纷看向他。 詹大夫皱眉:「出什么事了?咋这么慌慌张张的?」 任掌柜气喘吁吁地说道:「镇上如意布庄的东家夫人生孩子,难产了,请了好些大夫都不管用,如今孩子出不来,大人也快不行了。如意布庄的东家姓吕,我们平日里经常来往,交情还不错,我听闻这事后,就赶紧来请你们帮忙。」 整个九曲县,就属詹春生和江微微的医术最好,要是他们都没办法的话,那就真的没救了。 人命关天,江微微没有耽搁,她立即站起身,让阿桃去拿医药箱,并对詹春生说道。 「你年纪大了,不方便赶路,这次的出诊交给我去办吧。」 詹春生颔首:「你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江微微和阿桃跟着任掌柜走了。 这一去就是一整天。 次日下午,顾斐亲自驾着驴车去镇上接人。 到了如意布庄才知道,在江微微的医治下,吕夫人终于转危为安,顺利生下一个闺女,母女两个平安无事。 吕老爷很高兴,重金酬谢了江微微。 江微微带着十五两银子的谢礼,以及一箱子布料离开如意布庄,顾斐将布料搬上驴车,然后返回云山村。 经此一事,江微微在九曲县的医术名声再上一个台阶,连带着健康堂的知名度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等驴车回到云山村,已经是傍晚了。 月亮悄悄地爬上夜空,村里人大多已经回家吃饭休息了,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在驴车经过一片玉米地附近的时候,顾斐见到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玉米地里,他下意识地拉了下缰绳,稍稍放慢驴车的速度。 借着皎洁的月光,顾斐看到那两个人钻进玉米地深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他仔细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影。 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女的看起来还挺熟悉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顾斐想了一路,在回到家里的时候,终于想了起来。 那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像是莫月珍! 莫月珍是江季和的媳妇,按照辈分来算,也就是江微微的四婶。 当然,如今江微微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这个四婶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正经亲戚了。 不过顾斐还是私底下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江微微。 江微微眯起双眼:「你是说,四婶跟别的男人钻了玉米地?」 顾斐应了声:「当时天色太黑,看不清楚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估摸着应该是咱们村里的。」 江微微摸着下巴:「真没看出来啊,四婶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学人家钻玉米地了?她就不怕被人给发现吗?」 第460章:可以让闺女给我养老啊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要是被发现跟人通姦,都不用报备给官府,族长就能直接下令将人沉塘淹死。 顾斐说:「你四叔被抓了,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四婶又还年轻,守不住也很正常。」 江微微啧了声,她虽然觉得江季和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莫月珍也没好多少。夫妻两个蛇鼠一窝,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能落个什么下场。 「算了,这些事情跟咱们没关系,想多了心烦,不想了。」 她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想在每个病房里面装个摇铃,这样一来,以后要是病房里的病人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摇一摇铃铛,咱们听到声音就能立即给予帮助。」 顾斐已经习惯了自家小媳妇时不时冒出来几个奇怪的点子,平静问道:「你想要怎么装?」 江微微拿出纸笔,一边画一边讲解。 次日一大早,顾斐就去镇上买了几个铃铛,这些铃铛被分别挂在各个病房的床边,另一头则连接到了一楼的药柜旁,只要病人拉响其中一个铃铛,楼下对应的铃铛就会跟着响起来。 江微微由此又联想到了土电话,打算回头做两个土电话玩一玩,眼下事情还有很多,她得继续去忙。 江叔安回来的事情,江微微并没有特意去跟外人说,江叔安本人也很少外出,这两天一直待在家里帮忙盖房子。 但帮忙盖房子的人中有两个认出了江叔安,紧接着江叔安死而復生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村里人都被惊呆了。 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大家都觉得不敢置信,纷纷来健康堂询问事情的真伪。 江微微忙得很,没功夫跟村民们八卦,直接说道:「我爹在后面盖房子呢,你们直接去问他吧。」 于是大家一窝蜂地跑去找江叔安。 他们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江叔安站在面前,这下总算是彻底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江叔安将自己在外面遭遇意外死里逃生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大家听得唏嘘不已。 这么离奇的事情,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没人敢相信是真的。 村长江丰年也来了。 他直接将江叔安叫到一边,小声地说道:「叔安啊,之前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族谱上你的名字被划掉了,你媳妇也……」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江叔安随意地笑了下:「我已经知道她改嫁了,没关系,既然她不愿意等我回来,我也不强求。」 江丰年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他是真的很怕江叔安接受不了现实,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救的错事。 江叔安说:「既然我回来了,还得劳烦堂叔帮忙把我的名字重新写进族谱。」 江丰年点头:「这是自然的,回头我就帮你写上去,县衙那边我也会去帮你打声招唿的。」 「辛苦堂叔了。」 「小事而已,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江丰年摆了摆手,然后又接着说道,「既然你人没事,是不是该回家去看看你爹娘?虽然你已经从家里分出来单过了,可你们到底是一家人,他们始终是你的爹娘。如今你爹卧病在床,你做儿子的怎么也得回去侍奉一二,免得被人戳嵴梁骨,骂你不孝。」 江叔安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一趟,当初那些人趁他不在家的时候,使劲地欺负他闺女,这笔帐他怎么也得讨回来。 他爽快应下:「行,明儿我就回去看看他们二老。」 江丰年见他如此通情达理,心里很是欣慰,末了又道:「你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以后就别再到处乱跑了,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再娶个媳妇,我会帮你打听一下,看看村里有谁家姑娘跟你般配的?」 江叔安摆手:「不用,我暂时不急着娶亲。」 江丰年皱眉:「这事不能不急啊,你都三十好几了,膝下还只有一个闺女,要是不趁着这几年赶紧再生个儿子,以后你老了可咋办?」 「可以让闺女给我养老啊。」 江叔安说得理所当然,江丰年却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这世上哪有让闺女养老的?!你真要让你闺女给你养老,顾家的人能干?就算顾家愿意吃这个亏,村里其他人也要说你的不是!我劝你最好息了这个念头,别给你闺女找麻烦,老老实实再找个婆娘,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江叔安听着村长的念叨,既没反对也没同意。 等送走村长后,江叔安又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去搬砖盖房子。 原本他是打算第二天再回江家的。 谁知当天傍晚赵氏就带着大儿子来到了健康堂! 赵氏进门就喊:「老三,你给老娘滚出来!」 此时健康堂已经打烊,病患们都回去了,何霞在打扫卫生,尤四娘在灶屋里做饭,阿桃和秀儿在柜檯前面整理药材,柳芸则在核对今天的帐目。 乍一听到赵氏的喊声,柳芸的手都跟着抖了一下。 柳芸赶紧迎上去:「亲家奶奶,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快请进来坐。」 赵氏顺势走进屋里,眼珠子到处乱转:「我是来找我家老三的,听说他人没死,好端端地回来了,咋没看到他人呢?该不会是在故意躲着我们吧?」 柳芸讪笑:「怎么会呢?亲家公这会儿正在楼上换衣服,你等会儿,我让人去叫他。」 赵氏直接将她往外一推:「不用你去找人,我自己上楼去找他!」 说完她就迈开腿飞快地朝楼上跑去。 秀儿和阿桃赶紧跑过去,两人堵在楼梯口,不让赵氏上楼。 楼上不仅住了病人,还有他们的住房,他们的私人物品都放在楼上,尤其是江微微的房间里,放了不少贵重东西呢!赵氏这人又是个贪的,以前还干过入室抢劫的事情,要是放她上楼的话,那不等于是放了一只老鼠到米缸里面吗?! 赵氏大怒:「你们两个臭丫头,给老娘滚开,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 第461章:恐吓 秀儿和阿桃既不还嘴,也不让开,就那么堵在楼梯口。 柳芸劝道:「亲家奶奶,你别生气啊,先去旁边坐会儿,我这就让人去喊亲家公下来。」 赵氏不理她,只管指着秀儿和阿桃的鼻子骂。 江仲平站在旁边没吭声,他觉得赵氏这种做法有点丢脸,但又不好意思去说什么。 赵氏的嗓门很大,不只是江叔安和骆东树,就连江微微和顾斐也都被惊动了,他们相继走下楼。 赵氏见到江叔安出现的那一瞬间,嗓门勐地拔高,变得极其尖细:「老三,你果然没有死!!!」 江微微感觉自己的耳膜几乎都要被刺穿了。 她揉了下耳朵,沖秀儿和阿桃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让开。 两人才刚挪开步子,赵氏就一个箭步冲上楼,直直地朝着江叔安冲过去,同时她还扬起了右手,看样子是想给江叔安一记大耳刮子。 江叔安移开脚步,侧过身子,刚好躲开赵氏的手。 赵氏扑了个空,直接扑倒在楼梯上,摔了个大马趴。 江仲平见状,叫了一声娘,快步跑上去把人扶起来。 赵氏不肯站起来,就这么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老三你个不孝子啊,这么多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也不来看看爹娘,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爹娘啊,枉费老娘十月怀胎生下你,要是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老娘当初刚生下你的时候,就该把你给掐死啊!」 柳芸急得不行,想要上前去劝,却被江微微叫住。 「娘,您忙您的去吧,这是江家的事情,您不用插手,让我爹去处理就行了。」 既然儿媳都这么说了,柳芸就算心里再怎么担忧,最后还是走开了。 健康堂里其他人也都各忙各的去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面对赵氏的哭闹,大家都以为江叔安会尴尬或者生气,然而事实却跟大家想的完全不一样。 江叔安直接拎起赵氏的衣襟,就跟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她大步走下楼梯。 赵氏吓得尖叫连连:「你干什么?你个不孝子,你敢对你娘动手?你快放开老娘!」 江仲平也是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来拉人:「老三,你可别犯浑啊,她是咱们的亲娘,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对娘动手,你赶紧松开。」 江叔安边走边说:「大哥,你别紧张啊,我没打算打人,我只是想跟娘一起回家,你们来这里找我,不就是为了找我回家吗?我现在就让你们得偿所愿啊。」 「既然你是要跟咱们回家,那就放开娘啊,你这样拎着娘的衣襟像什么话?而且你看娘这样子多难受啊!」 江叔安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怕娘走路走得太累吗?我拎着她走,这样她就不用走路了,也不必担心她会被累着。」 江仲平:「……」 感情老三这样做还是为娘着想?! 江叔安拎着赵氏大步往外走,骆东树赶紧跟了上去。 赵氏还在拼命地挣扎:「老三,你个天打雷噼的王八犊子,你快放了老娘!」 江仲平紧随其后:「老三,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啊!」 江叔安反问:「我这不就是在好好地跟你们说话吗?」 江仲平:「……」 他发现,现在这个老三跟以前那个老三似乎很不一样。 以前那个老三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好相与的,不像现在这样,这么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让人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见江叔安把赵氏拎走了,接下来肯定会有一齣好戏,阿桃忍不住问道:「微微姐,我们能不能跟上去看看热闹啊?」 秀儿也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 江微微笑了下:「反正都已经下班了,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只要记得按时回来吃晚饭就行了。」 阿桃和秀儿发出一声欢唿,手拉着手开开心心地跑了出去。 江微微其实也想出去看看热闹,无奈手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只得无奈放弃。 且说江叔安那一头。 他拎着赵氏往家去,一点都不避讳村里其他人,就这么大喇喇地走在村里的道路上。 因为赵氏的大喊大叫,引来不少村民的注意。 大家出门一看,见到江叔安拎着赵氏的样子,都是一惊。虽说赵氏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毕竟是江叔安的亲娘,江叔安怎么能拎着赵氏的衣襟呢?这样子真是一点对于长辈的尊重都没有! 江叔安无视村民们的指指点点,走得大步流星。 很快他们就走到江家门口。 正好院门没上拴,江叔安抬脚踹开院门。 院门撞到墙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把屋里的江家众人全给惊动了。 大家纷纷跑出来,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江叔安大步走进堂屋,随手将赵氏往地上一扔,大喇喇地往凳子上一坐:「娘,我们都饿了,你赶紧去做饭吧。」 赵氏爬起来就指着他骂:「你居然还想吃饭?你咋不去吃屎呢!你敢这样对待老娘,你迟早要被天打雷噼的!」 江叔安笑了下,忽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然后勐地落下! 桌子直接被削断一个角,桌角落到地上,发出吧嗒一声响。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赵氏瞬间安静如鸡。 家里其他人也都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连同站在门外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全场寂静无声。 江叔安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笑着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在外头是怎么过日子的?像我这种既没身份又没亲人的人啊,根本就找不到正经的活儿可以干,为了活下去,我们就只能做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买***如说……杀人。」 赵氏直接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江思思使劲往爹娘身后躲,江仲平虽然也很害怕,勉强还是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没让自己太过失态。 江燕燕赶紧躲到了叶兰花的身后,叶兰花此时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轻轻拽了下江伯宁的袖子,江伯宁却不敢回头,他将脑袋埋得很低,恨不得直接埋进肚子里去。 第462章:你们可曾欺负过我的闺女? 江叔安掏出手帕,缓慢擦拭手中的长剑,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死在我们兄弟手里的人非常多,男女老少都有,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会疑惑,我们到底杀了多少人呢?算了,实在是数不清了,当然,你们是我的亲人,若非必要我肯定捨不得杀你们。但前提是,你们得听话,别惹我生气,知道了吗?」 赵氏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她使劲地点头:「我知道了!」 其他人也都如同捣蒜般疯狂点头附和。 江叔安颔首:「知道就好,去做饭吧。」 赵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的,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跟屁股后面有老虎在追似的,恨不得眨眼间就从现场消失。 江叔安却忽然出声:「二哥二嫂还有燕丫头,你们等一下。」 二房一家三口不得不停下脚步。 江伯宁怀着满心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弟还有什么事吗?」 江叔安盯着他,缓慢地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年里,你们可曾欺负过我的闺女?」 听到这话,二房一家三口心里都是咯噔一跳。 尤其是江燕燕,脸色变得惨白,她紧紧抓住娘亲的手,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叶兰花的状态没比她好到哪里去,掌心里全是冷汗。 江伯宁讪笑:「瞧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可是微丫头的二伯,我怎么能做出欺负她的事情呢?」 江叔安看向门外的村民们,问:「我二哥说的是真话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吭声。 阿桃和秀儿站在人群中,两人互望一眼,同时出声:「他说的是假话!」 听到她们的声音,村民们纷纷回头看向她们两个。 她们顺势从人群里面挤出去,迈过门槛,走进堂屋里面。 江燕燕害怕江叔安,可她不害怕阿桃跟秀儿,她恶狠狠地瞪向阿桃跟秀儿,尖声骂道:「你们两人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江微微了?你有证据吗?没证据的话就给我滚出去!这里是我家,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凭什么进来?!」 秀儿哼了声:「我们又不是来找你的,我们是来找江三叔的。」 阿桃也道:「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这里也是江三叔的家,江三叔是你的长辈,他都还没有发话呢,你凭啥赶我们走啊?」 「你们!」 江燕燕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由白转红,煞是精彩。 叶兰花拍了拍闺女的手背,示意她别跟这群乡下丫头一般见识,在娘亲的安抚下,江燕燕的情绪稍稍恢復了些。 江伯宁不贊成地说道:「秀儿,阿桃,现在是我们一家子在说家务事的时候,你们是外人,不方便插嘴,赶紧回家去,别给我们添乱。」 秀儿和阿桃没有理会他们一家子,直接走到江叔安的面前。 「江三叔,你别听他们瞎说,之前就是他们,害得微微姐差点死了,江燕燕还抢走了微微姐的亲事,他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叶兰花怒道:「你们两个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滚出去!」 她的话刚说完,江叔安就将剑尖对准了她的鼻尖。 她的表情瞬间僵住,刚才还嚣张的气焰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江燕燕惊唿一声:「你要干什么?!」 江伯宁急忙劝道:「三弟,你赶紧放下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这样子多伤和气啊!」 门外的村民们也都被江叔安那一言不合就拔剑的做派给惊到了。 有人忍不住帮忙开口劝解:「叔安啊,她毕竟是你二嫂,你这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太不合适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啊。」 江叔安嗤笑:「就因为她是我的二嫂,她就能随便欺负我闺女了吗?你们把我江叔安当成什么人了?名声?老子要是在乎那种东西,当初就不会提出分家,至于你们这些外人少给我瞎逼逼,再废话老子连你们一起砍!」 他的余光扫向门外的村民们。 村民们立刻就跟被野兽盯上似的,瞬间闭嘴,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生怕被殃及池鱼。 他们虽然人多,可他们惜命啊,谁都不想为了个外人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 是以被江叔安一威胁,村民们就不敢再吭声,出手帮忙就更加不可能了。 叶兰花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尖,怕得双腿发软,几乎都要哭了:「三弟,我们真的没有欺负你闺女,你放了我吧!」 江叔安啧了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行,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我也懒得跟你多费口舌。当初你闺女放火烧了我家房子,还把我闺女差点烧死,这笔帐是时候该算一算了吧?」 「我们已经赔了二十两银子给微丫头……」 江叔安直接打断她的话:「那二十两银子只能偿还烧房子的帐,还有我闺女差点被烧死的帐呢!」 「那、那你想怎么样?」 「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仇报仇的,既然燕丫头是用火烧我闺女的,那我也得用火烧一烧她,这样才公平。」 江燕燕听了这话,登时就被吓疯了:「别烧我,别烧我!」 她尖叫着朝后门跑去,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可惜她的速度不如江叔安快。 江叔安从后面揪住她的衣领,粗暴地往灶屋拖去。 江伯宁和叶兰花惊叫着冲上去,想要拦住江叔安。 骆东树拔出长剑,横在二房两口子的面前。 江伯宁和叶兰花看到那锋利的剑刃,被吓得紧急剎车,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们见到闺女被江叔安拖去了灶屋,吓得脸都白了。 「老三,你别乱来!现在可是光天化日,周围还有好多乡亲们都在看着,你要是敢伤害燕丫头的话,我们就上衙门去告你!到时候让你挨板子,吃牢饭!」 江叔安就像是没听到二哥二嫂的威胁,拖着江燕燕来到灶台旁。 正在烧火的江思思见状,赶紧起身跑开,躲到陈玉桂的身后。 赵氏这会儿去上房拿粮食了,不在灶屋里面。 江叔安将江燕燕的脑袋按到灶膛口。 第463章:你这就是不孝! 火舌从灶膛里面喷出来,烫得江燕燕惨叫连连,她拼命地挣扎,可江叔安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他的手就跟铁铸似的,牢牢压在她的后颈上,令她无力反抗。 她终于忍不住,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三叔,求你饶了我吧!」 江叔安道:「你年纪还小,或许还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错误并非是一句道歉就能原谅得了的。三叔现在就给你上一课,让你深深地记住,千万不要再做坏事,一旦做了,就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话毕,他就直接将江燕燕的脑袋按进了灶膛里! 江思思和陈玉桂发出惊恐的尖叫。 堂屋里面的江伯宁和叶兰花听到尖叫声,被吓得一个激灵,直觉大事不妙了。 就连站在门口的村民们也都被吓到了。 他们不知道灶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从灶屋里传出的尖叫声就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赵氏拎着装有粮食的布袋子,急匆匆地朝着灶屋跑去。 当她跑进灶屋,看到正在满地打滚的江燕燕,登时就被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此时江燕燕的头髮眉毛全被烧没了,脸上全是鲜红的水泡,最严重的地方是鼻子和额头,被火苗烫得血肉模煳,原本挺秀丽的一张脸蛋,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她痛得生不如死,满地打滚,发出悽厉的哭嚎。 「我的脸!我的脸!!」 而始作俑者江叔安正站在旁边,他弾去衣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道:「一报还一报,燕丫头跟我闺女算是扯平了,以后谁也不欠谁的了。」 赵氏看着他,就跟看着恶鬼似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啊!」 江叔安笑了下:「在她决定伤害我闺女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我的侄女了。」 赵氏说不出话来,此时她觉得背后冒冷汗,怕得不行。 从小她就不怎么喜欢老三,觉得这个儿子既不像老大那么憨实可靠,也不像老二那么机灵聪明,更不像老四那样会读书。老三什么都不会,毫无特点,整天就知道傻乐,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似乎天生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所以赵氏几乎都不怎么去管这个儿子,知道他要娶段湘君那个狐媚子的时候,赵氏也只是骂了他几句没脑子,然后就随他去了,聘礼钱是他自己想办法东拼西凑的,没让爹娘拿一个铜板子。 后来老三闹着要分家,赵氏和江林海极力反对,可是没用。 最后老三硬是扛住了所有人的压力,带着媳妇从家里分出去单过。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氏开始察觉到,老三这个儿子只是看着大大咧咧的,可一旦他决定要做什么事情,他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达成目的。 没人能阻拦她,即便是亲生爹娘也不能。 这个儿子从骨子里就是凉薄的! 现在,赵氏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慌忙爬起来:「你别过来,我可是你娘!」 江叔安在她面前站定:「娘,你生养了我一场,按理说我应该好好侍奉你,给你养老送终,可这些恩情在你把我闺女扔掉的那一刻,就全都没了。」 赵氏哆哆嗦嗦地辩解:「我那时候真的以为她死了,我不是存心要害她……」 「即便她真的死了,你就能理所当然地把她往山上扔吗?那是不是以后你和爹死了,我们也能把你们的遗体扔到山上去餵野兽?!」 赵氏被噎了个够呛。 江叔安说:「就这样吧,咱们恩断义绝,以后你就靠着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养老送终吧。」 恩断义绝四个字刺激到了赵氏。 她勐地记起来,今天她听村里人说江叔安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回来了,并且他还带回来两匹马和一车的好东西。 这说明他在外面混得很好,他有钱了! 赵氏之所以特意带着大儿子跑去健康堂找他,为的也就是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 却没想到,好处一点没捞着,反倒惹来江叔安的疯狂报復。 一股愤怒油然而生! 她面目狰狞地喊道:「老三,就算我之前做错了事,可我始终是你亲娘!俗话说孝道大于天,你现在居然连你娘都不认了,你这就是不孝!我可以去找村长和里正告状,让他们惩罚你,我还能上官府去告你,让你挨板子!」 「你想告就去告吧,就算你告上天去,也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他还咧嘴一笑,气得赵氏差点背过气去。 她指着江叔安,恨得咬牙切齿:「好,这可是你说的!将来你别后悔!」 「这辈子唯一让我后悔的事情,就是后悔投生到了你的肚子里。」 说完,江叔安无视赵氏那气得涨红的脸色,直接挥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回到堂屋里面,他对骆东树招唿了一声:「走吧,这里的饭菜不好吃,咱们回健康堂吃去。」 骆东树嘿嘿一笑:「正好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快走吧,晚了可就赶不上饭点了。」 秀儿和阿桃互望一眼,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 围在门口的村民们见到江叔安靠近,全都往后退,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路来。 江叔安走在最前面,大摇大摆地离开江家。 他们刚走,江伯宁和叶兰花就迫不及待地冲进灶屋。 紧接着灶屋里面就传出叶兰花悽厉的叫声。 「我可怜的闺女啊!!」 外头的村民们听到这叫声,感觉头皮发麻,心里越发不安。 刚才江叔安到底对江燕燕做了什么?居然让叶兰花发出如此悽厉的叫声? 一阵兵荒马乱后,江燕燕被转移到了床上。 江伯宁急匆匆地跑出家门,打算去找李郎中给闺女治伤。 好不容易跑到李家,却被告知李郎中还没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李郎中如今在健康堂坐堂,今天他被留在健康堂吃晚饭,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 江伯宁气得跺脚,江微微那个死丫头,居然把李郎中也给骗去了健康堂?! 第464章:他不想再去自取其辱 没办法,江伯宁只得又跑去健康堂找人帮忙。 可是健康堂的院门紧闭,无论他怎么拍门,就是没人给他开门。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去了。 等他回到家里,叶兰花急切地追问:「李郎中人呢?」 江伯宁抹了一把胖胖的脸,咬牙说道:「他如今在健康堂坐堂,咱们要找他看病,就得去健康堂找人。」 叶兰花一惊,显然她也没想到李郎中会成为健康堂的坐堂大夫,但一想到闺女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她又不得不暂时压下对江微微的不满,催促道:「那你就去健康堂找人啊!」 江伯宁直接往凳子上一坐:「我去了,人家不给开门。」 「那你就继续拍门啊,我就不信他们永远都不开门。」 江伯宁却道:「我不去。」 叶兰花心急如焚:「你不能不去啊,燕丫头还等着大夫救命啊!」 江伯宁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去找江微微求救,肯定会被江微微狠狠地羞辱一顿。 他已经在她面前丢尽了脸面,他不想再去自取其辱。 可他又不能真的不管闺女的死活。 在叶兰花的一再催促之下,最后江伯宁站起身,咬牙说道:「我去镇上找大夫!」 叶兰花担忧道:「现在天都黑了,夜路不好走,万一路上遇到危险可咋办?」 江伯宁没好气地反问:「不然还能咋样?我要是不去找大夫的话,大夫还能自己到咱们家来吗?!」 叶兰花被怼了也不敢生气,忙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去找大哥帮帮忙,让他陪你一起去,两兄弟路上有个伴,咱们也能安心些。」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江伯宁怒气稍减,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哥。 江仲平倒是没推辞,一口应下:「行,我陪你一起去!」 反倒是赵氏,得知兄弟两个要出门去请大夫给江燕燕看病,登时就不高兴了,站在上房门口大声嚷嚷。 「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居然还要劳烦亲爹和大伯去镇上找大夫,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请大夫不用花钱吗?买药不要花钱吗?花这么多钱在一个丫头片子身上,还不如把钱都孝敬给我们两个老的!你们跟老三一样,都是眼里只有闺女没有爹娘的不孝东西!」 江伯宁被骂了也不敢反驳,甚至还笑着赔礼道歉。 等赵氏骂够了,江伯宁这才逮住空档,和大哥一起急匆匆地出了家门。 兄弟两个连夜赶路,等他们走到镇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江伯宁在酒楼当掌柜,常年住在镇上,知道镇上有几个大夫,也知道那些大夫家住在哪里。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其中一个大夫的家,敲门喊人。 大夫一家人被吵醒。 好在大夫一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情况,没怎么抱怨就把人让进屋里。 大夫听江伯宁讲完情况,没有耽搁,背上医药箱,带着儿子就跟江家兄弟出门了。 大夫家里有驴车,所以他们是坐着驴车回云山村的。 江燕燕的脸被烫得面目全非,前半夜她还能喊疼,到了后半夜,她的身体开始发热,脑子被烧得稀里煳涂,连喊疼都不会了,就只会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叶兰花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心急如焚。 如此熬到天亮,好不容易把大夫给盼来了,她赶紧起身,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大夫。 大夫看到江燕燕脸上那伤,立被吓了一跳。 「咋伤得这么重呢?」 叶兰花看了一眼江伯宁。 江伯宁说:「还不都怪我那狠心的三弟,要不是他,我闺女就不会变成这样子!」 他故意嘆了口气,像是憋了一肚子心事,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大夫瞬间秒懂,看来这事跟江家的老三有关系啊! 不过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让亲叔叔对侄女下此毒手? 大夫满肚子的好奇,可他相当识趣,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便没再追根究底,开始认真给江燕燕处理伤势。 忙活了个把时辰,大夫方才停下动作。 他从儿子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把头上的汗,嘴里说道:「我已经帮她挑破水泡,给她上了药,回头我再开个方子,你们照这方子抓三副药,每天给她吃一副。」 叶兰花问:「我闺女她怎么样了?」 「放心,她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伤口结痂后,就能慢慢痊癒。」 叶兰花松了口气。 这时江燕燕醒了,她听到大夫的话,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她艰难地开口问道:「那我的脸,还能恢復原样吗?」 大夫说:「按理来说,你被烧成这样子,想要恢復原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 江燕燕因为他的这段话,差点要昏过去,叶兰花和江伯宁也是深受打击。 叶兰花赶紧追问:「但是什么?」 大夫笑了下:「但是最近药局有卖一种叫做玉凝脂的药膏,那种药膏对各类疤痕有奇效,就是价格有点贵,要二两银子一罐。对了,我听说健康堂也有玉凝脂卖,价格比药局卖得还要更便宜一点,一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小罐。那药膏卖得特别好,供不应求,挺难买的。好在健康堂就在你们村里,你们可以去问问,有的话就买上一罐。」 叶兰花听到健康堂三个字,表情变得非常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去健康堂求人。 江伯宁的心情跟她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复杂。 早知道最后还得去健康堂,他昨晚又做什么辛辛苦苦地跑去镇上找大夫?! 大夫并不知道他们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刷刷写下一张药方。 「诊金加医药费,共计二两银子。」 江伯宁一听到要这么多钱,顿时就觉得无比肉疼。 旁边的叶兰花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江伯宁眼前一亮,立即对大夫说道:「我爹中风了,最近一直卧病在床,无法动弹,你帮忙给看看吧,回头两人的医药费一起给你。」 大夫不疑有他,跟着江伯宁去了上房。 第465章:骗钱 赵氏正好也在上房,她瞅见老二带着个老头子来了,立即问道:「你们来干嘛?」 江伯宁说:「我带大夫来给爹看看病。」 说完他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夫的身份。 赵氏虽然吝啬爱财,可也不希望自家男人永远瘫在床上动不了,这段时间没有自家男人给她撑腰,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都不听她的了,这让她感受到了危机。 她侧身让开路。 大夫走到床边,先是看了下江林海的身体状况,然后给他诊脉。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大夫说:「是轻微中风,问题不大,我给他扎几针,他再吃些药,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但要注意,以后别再让他受刺激,若是再来一次中风的话,想要恢復就难了。」 得知自家男人能恢復,赵氏很高兴,忙不迭地应道:「好好好,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大夫开了张药方给她。 赵氏喜滋滋地接过药方,然后便要送大夫离开。 大夫却朝她伸出手:「三两六钱银子。」 赵氏一愣:「啥?」 「诊金加医药费,一共三两六钱银子。」 赵氏尖叫:「咋这么贵?你不就是扎了几针吗?用得着这么多钱吗?你该不会是故意坑我吧?!」 一听这话,大夫顿时就不高兴了,黑着脸道:「针灸费一两银子,诊金四钱银子,药方二钱银子,再加上你孙女的诊金和医药费二两银子,总共是三两六钱银子,我一文钱都没多收你们的!」 「为什么燕丫头的医药费也要算我头上?那钱你应该去找二房要啊!」 「是你儿子说,两个人的医药费一起算的。」 赵氏哪里肯吃这个亏?她扭头去找江伯宁算帐,却发现江伯宁早就熘了。 她气急败坏,蹬蹬地跑去二房。 二房的房门紧紧关着,赵氏使劲拍门:「老二,你给老娘滚出来!」 可无论她怎么拍门,江伯宁和叶兰花都不肯开门。 大夫等得不耐烦了,皱眉说道:「你们家里的事情你们自己慢慢去解决,你赶紧把钱给我,我们拿了钱就走。」 赵氏特别光棍:「我没钱!」 大夫也不是个好欺负的,怒气沖沖地说道:「你要是不给钱,那我就去找你们村长,要是你们村长不能帮我讨回公道,我还能去找里正,里正要是还不行,我还能去找县太爷!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看病还能不给钱?!」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就怂了。 她倒是不怎么怕村长和里正,左右不过被骂一顿而已,又不会少两块肉,可要是闹上县衙的话,那就得挨板子了。 她死也不想再挨板子! 赵氏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拿出三两六钱银子。 上次孙家赔了他们十两银子,她一直没捨得用,这会儿倒是让二房捡了个大便宜。 大夫接过钱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以后你们家的人就算病死,也别来找我看病!」 说完他就带着儿子走了。 二房屋里,江燕燕哀求道:「爹,娘,我们回镇上去住吧,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自从她回到村里来后,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她已经受不了了,她要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叶兰花柔声哄道:「好好好,等下我们就走。」 安抚好了闺女,叶兰花和江伯宁去了隔壁的房间,小声地商量事情。 叶兰花道:「老三就是个煞星,疯起来是六亲不认,昨天他敢对燕丫头下毒手,难保他以后不会对咱们下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带着燕丫头和宝方去镇上住着,离那个煞星远远的。」 她不喜欢江家,这地方又穷又破,还有赵氏那个老虔婆时不时地挑刺骂人,每天都过得很糟心。她其实早就想走了,可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现在有了,她自然是巴不得赶紧走。 江伯宁却还在犹豫:「再等等,等我想办法从爹娘手里拿到那十两银子再说。」 想到老两口手里的银子,叶兰花也是眼馋得很,她小声道:「那你快点,早点拿到银子早点走。」 其实江伯宁知道赵氏把钱都藏在了柜子里,但是柜子上了锁,钥匙被她贴身带着,从不离身。即便是洗澡,钥匙都被放在她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别人想偷钥匙是不可能的。 拿不到钥匙,就开不了锁,自然也就打不开柜子。 这是个死循环。 偷是不可能偷得到了,他只能想办法去骗。 可刚才他狠狠摆了赵氏一道,让赵氏恨死了他,这下子再想从她手里弄到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江伯宁只得另闢蹊径。 他拉开房门往外张望,见到赵氏不在,赶紧朝着上房跑去。 谁知他刚进上房,就迎面碰上了正准备出门的赵氏。 双方打了个照面。 赵氏的火气蹭的一下冒到头顶,指着他就破口大骂:「你个龟儿子,不要脸的瘪犊子,居然连你老娘的钱都敢坑,你是不想活了吧?看老娘不打死你个不孝子!」 说完她就脱掉鞋子往他身上狠狠抽过去! 打得江伯宁抱头鼠窜。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别打了!你要是把我给打坏了,以后我可怎么出门见人啊?!」 赵氏满心都是被骗走三两六钱银子的愤怒,哪里还管面前这是不是自己的亲儿子?鞋底子被她一下下抽在江伯宁身上,将江伯宁那一身半新的衣服抽得满是鞋印,连他脸上都被抽出两个鞋底子印记。 江伯宁疼得嗷嗷直叫:「爹,救我啊!娘要把我给打死了!」 江林海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他听到儿子的求救声,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老婆子,算了,别打了。」 赵氏又狠狠抽了江伯宁两下,这才停手。 她穿上鞋子,一把揪住江伯宁的耳朵,骂道:「我原本还以为是你良心发现,想给你爹治病,没想到你居然是坑我的钱!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江伯宁赶紧讨饶:「娘,刚才我去茅房了,等我出来时,发现大夫已经走了,我不是故意要坑你的钱,你饶了我吧。」 第466章:救他! 赵氏呸了一声:「你少拿这一套忽悠我,去什么茅房?你分明就是故意躲起来,不肯拿钱付医药费!老娘警告你,你必须立刻把你闺女的医药费补上,二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快点拿钱!」 江伯宁讪笑:「我现在身上没钱,那二两银子的医药费就当是我找您借的,等以后我有钱了,肯定连本带利地还给您。」 「你是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只要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别以为老娘晓得你肚里的那些小心思,你什么时候能有钱?你要是一直没钱,那我的二两银子就一直都要不回来了吗?!」 「哪能啊?我以后肯定能赚到很多钱,把您当菩萨一样供起来,每天好吃好喝的,保证让你过得比神仙还要快活!」 赵氏压根就不信江伯宁的那些花言巧语,可心里的怒气却被他哄得散去了不少。 她松开江伯宁的耳朵:「就算你今天说出一朵花来,也必须把那二两银子的医药费还给我,不然以后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现在是真的没钱,不过我这里另外有个好消息。」 赵氏斜睨着他:「你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江伯宁靠过去,坐到床沿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之前爹娘不是托我去找关系,想办法打听老四的下落嘛,我已经有消息了。」 一听这话,赵氏和江林海都来了精神。 赵氏追问:「快说,老四现在咋样了?」 江林海眼巴巴看着二儿子,等待他的回答。 江伯宁压低声音:「老四现在还被关在府城的牢里,每天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牢头一个不高兴就打他,他现在是伤病缠身,日子很不好过啊!」 说完他深深地嘆了口气,显得很是担心。 赵氏和江林海都急了。 江林海磕磕巴巴地开口:「救他,救他!」 赵氏说:「老二,四兄弟里,就属你鬼主意多,你赶紧想个办法把人救出来啊!」 虽说老四犯煳涂做了傻事,可老四毕竟是他们的亲儿子,怎么也不能放任他被折磨死去啊。 江伯宁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救人,我只是个小小的酒楼掌柜,能力就这么点大,仅仅只是打听到老四的消息,都费了我不少功夫,为此我还搭进去了好大的人情。」 赵氏急急地说道:「人情以后再慢慢还,现在最重要的事赶紧把老四救出来,他从小就没吃过苦,身子弱得很,万一被折磨死了可咋办?!」 「诶,我是他哥,我当然也很想救他出来,可我是真的没办法。」 赵氏不信:「你既然能打听到老四的消息,就肯定有办法能把人捞出来!」 江伯宁做出非常苦恼的样子,犹豫了许久才道:「我认识个人,在府城里做生意,那人有个亲戚在府衙里面当差,这次帮我打听老四消息的人就是他,要是他愿意帮忙的话,兴许能把老四救出来。」 赵氏赶忙催促:「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找他啊!」 「娘,之前我托他帮忙,已经欠下他一个很大的人情,现在我再去求人家帮忙的话,人家很可能会觉得我是蹬鼻子上脸。要是真把人给得罪了,以后别说是帮忙救人,怕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赵氏没好气道:「既然不能去求他帮忙,那你又提他做什么?!」 江伯宁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知道他最近做生意遇到了一点麻烦,资金上周转困难,若是咱们家能帮忙出点钱,这就能还上之前我欠他的人情,我还能顺带再提出请他帮忙救人的事儿,到时候想必他会愿意帮助我们的。」 听到要给钱,赵氏立即警惕起来:「我没钱!」 「娘,我知道孙家之前赔了咱家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对我那个朋友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我的意思是,这笔钱由我来出。我当掌柜这些年,攒了点私房钱,另外我再找人借点钱,您那十两银子也得拿出来,这样应该能勉强凑出一百两银子,回头我再拿着这笔钱去找那个朋友,等他收下钱,老四被放出来就指日可待了。」 赵氏狐疑地打量他:「你真愿意拿钱出来救老四?你该不会是设套在骗我们吧?」 江伯宁做出伤心的样子:「娘,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就算再怎么贪财,也还是老四的亲哥哥,我怎么样都不可能拿老四的性命开玩笑啊!」 赵氏还在犹豫。 如今家里是真的没钱了,那十两银子已经是她最后一点钱,要是全拿出来的话,全家人都得喝西北风。 江伯宁见状,直接站起身:「我是能用的办法全都用尽了,这已经是我最后一个办法,要是爹娘不愿意拿钱,那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我走了。」 江林海赶紧开口:「别走,别走!」 江伯宁停下脚步:「爹,一百两不是小数目,要不是我实在没多少钱,我也不至于找你们二老开口要钱。」 江林海说:「老婆子,给他钱,救老四!」 赵氏不捨得给钱。 可她架不住老头子催促,再加上她实在是担心老四的安危。 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掏出钥匙,打开柜子,将最后那点碎银子全部拿了出来。 「孙家是给了我们十两银子,但是刚刚给了大夫三两六钱银子的医药费,我还得留二两银子给你爹抓药,另外还得留点钱买粮食吃饭,我现在只能拿出五两银子。」 江伯宁做出为难的样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咬咬牙:「五两就五两吧!」 他接过银子,揣进自己的怀里。 赵氏冷不丁地问了句:「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江伯宁愣了下才道:「吴铁龙,他叫吴铁龙!」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他?」 江伯宁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以前来咱们酒楼吃饭,我接待了他,因缘际会就认识了。他那个人挺豪爽的,是个好说话的人,咱们一来二去地就熟悉了。」 第467章:击鼓鸣冤 没等赵氏再追问,他就紧接着说道:「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下午我们要回镇上,我得尽快凑齐一百两,这样老四才能早点被救出来。」 说完他就揣着钱跑了。 赵氏看着面前的木匣子,里面只剩下少得可怜的一点碎银子和铜板,满心的肉疼。 江林海却没去管这些,现在他心里充满了希望。 老四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又能团圆了! 江伯宁拿到银子后,立刻让叶兰花收拾行李,当天下午他们一家四口租了村里人的牛车,摇摇晃晃地往镇上去了。 到达镇上后,江伯宁让媳妇闺女先回家,他独自一人直奔县衙而去。 他敲响鸣冤鼓。 钟殊然这会儿正在书房里面翻查帐本,最近他几乎天天都泡在书房里面,把歷年来的县衙帐本全给翻了个遍,差点把眼睛都给看瞎了。 他听到鼓声,立即放下帐本,揉了下发红的眼眶,问:「是何人在击鼓?」 小童忙道:「我出去看看。」 不过多久小童就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说:「老爷,是醉香楼的江掌柜在击鼓,他说自家闺女的脸被人给毁容了!」 钟殊然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你说的这个江掌柜,应该是江叔安的二哥吧?」 「正是他!」 钟殊然决定去见见这位江掌柜。 他特意脱掉掉身上那套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换上新做的官服,在花厅接见了江伯宁。 江伯宁冲上去就一个磕头大礼,扯着嗓子喊道:「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 钟殊然道:「起来说话。」 江伯宁麻熘地爬起来站好,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用辣椒熏过眼睛,所以眼眶红通通的,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 他一边抹眼睛一边哭诉:「草民要状告我的三弟江叔安!他不孝父母,辱骂兄长,还将我闺女的头按进灶炉里面,导致我闺女的脸被火烧伤,如今我闺女还躺在床上,整日以泪洗面!可怜我那闺女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都还没有成亲嫁人,如今被毁了容,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钟殊然不疾不徐地问道:「好端端的,江叔安为何会将令嫒的头塞进灶炉之中?」 「江叔安此人行事霸道,性格阴狠毒辣,他只要看不惯谁就会直接对那人动手,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实不相瞒,江叔安在十几年前就因为意外离开了云山村,直到前两天才回来。他说他在外面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他身上还带着剑,只要咱们不听他的话,他就拔剑恐吓我们。县尊大人,此人肯定是个江洋大盗,再不济也是个土匪山贼,这种人必须要尽快抓起来,不然还会有更多人被他给迫害的!」 钟殊然颔首:「嗯,你说得不无道理,此人极度危险,理应好好管教。」 他叫来一名捕快,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去云山村,把江叔安带到县衙里来,他要是不愿来的话,你就跟他说,本官有正事要跟他谈。」 「是!」 捕快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钟殊然再度看向江伯宁,微笑着说道:「接下来的事情本官会酌情办理,你先回去吧,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江伯宁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他原本以为县太爷还要再调查一番才做判断的,没想到仅凭他几句话,县太爷就愿意下令抓人。 他不禁暗暗得意,自己真是太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把县太爷给忽悠住了。 钟殊然摆了下手:「本官还有事要忙,你退下吧。」 「草民告退。」 江伯宁喜滋滋地走了。 等走出县衙大门,他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之情,得意地笑道:「老三,让你威胁我,还害得我闺女毁容,这下子看你咋办?!」 县衙里面,钟殊然换掉身上的官服,又穿回旧衣服,回书房继续翻看帐目。 小童好奇地问道:「老爷,您难道真的相信了江掌柜的话,打算给江将军治罪?」 钟殊然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只是个小小县令,又不是天王老子,哪敢给江将军治罪啊?我是有事要请江将军帮忙,江掌柜不过是个由头而已,表面功夫,做给别人看的,回头等事情办完了,咱们还得客客气气地把江将军送回去。」 小童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次日早上,三名捕快到达健康堂,找到了正在工地里挥汗如雨的江叔安。 「县尊大人有令,命我等带你去县衙问话。」 江叔安擦了一把脸上的汗,随口问道:「找我问什么话?」 平时捕快拿人,那都是雷厉风行的,一般的平头百姓根本不敢反抗,所以让捕快们养成了一种惯性,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乡野村夫说太多,直接把人抓走就行了。 此时江叔安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引起了捕快们的不满。 为首的捕快名叫田伟,田伟厉声呵斥:「这不是你该问的,我让你跟我们走,你就赶紧走,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他就招唿另外两名捕快,准备直接拿人。 谁知江叔安却先一步动手! 他抬脚将右边那个捕快踹得连退两步,然后再一拳砸在左边那个捕快的脸上,最后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抽出正对面那名捕快的佩刀。 官刀出鞘的瞬间,发出噌的一声响。 下一刻,刀刃已经架在了田伟的脖子上! 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脑袋和脖子就能分家。 田伟被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是袭击官差,是要坐牢的!」 不只是三个捕快,正在盖房子的众人也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们纷纷停下动作,看向江叔安的目光就跟活见鬼似的,心里都在想—— 江叔安怕不是疯了吧?居然连官差都敢打! 骆东树第一时间跑过去,随手揪住一个捕快的衣襟,没好气地骂道:「就凭你们这三个小鳖孙,也配叫官差?我呸,不就是吃了两顿官家饭吗,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还敢跑到你爷爷面前来撒泼,找死呢?!」 三个捕快被骂得面红耳赤,满心愤怒。 「你说谁找死呢?!」 第468章:连官差都敢打! 骆东树哟呵了一声:「还没被揍够呢,还想再被揍吗?像你们这样欺软怕硬的东西,老子一拳就能打死一个!」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了,顾斐赶紧将人拉开。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看在顾斐的面子上,江叔安将官刀还给捕快,骆东树也松开捕快的衣襟,两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三个捕快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整理了一下仪容,田伟大声说道:「我们是奉县尊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江叔安,可江叔安居然敢拒捕,且还动手袭击捕快,简直罪无可恕!」 此时江微微闻讯赶了过来。 不仅是她,住在附近的一些村民也都跑来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官差来这里? 以前村里很少有官差出现,自打江微微跟顾斐成亲后,村里就三五不时地来一次官差,倒是让村里不少人都习惯了官差的到来,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见到穿官服的人就双腿发软。 这次来的官差都是生面孔,村里人不认识他们。 顾斐开口问道:「即便县尊大人抓人,也得有个理由吧?」 碍于他身上的举人功名,三个捕快不敢得罪,只得压着怒气回答。 「昨天醉香楼的掌柜江伯宁上县衙击鼓鸣冤,状告江叔安不孝父母、恐吓兄嫂、还害得侄女毁容,县尊大人特命我等前来捉拿江叔安,将其带回去好生审问!」 顾斐和江微微同时看向江叔安。 关于昨天江家发生的事情,顾斐和江微微并未亲眼看到,但他们从阿桃和秀儿的口中得知了大概过程。 说实话,他们是真没想到江叔安出手竟然那么狠,上去就是一顿威胁恐吓,甚至还把江燕燕的脸给烧得毁了容,这一系列的骚操作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江伯宁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不就把官差给招来了嘛! 俗话说名不与官斗,现在捕快上门来抓人,江微微很担心江叔安的安危。 江叔安接收到来自闺女的担忧,赶紧安慰道:「没事的,不就是去一趟县衙嘛,我行的端坐的正,就算上了公堂,县太爷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三个捕快听了这话,齐齐地冷笑,只觉得这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也好,等把他带到县衙,关进牢里,到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再狠狠地折磨他,以报今日被打之仇! 想到这里,田伟故意使出激将法,大声道:「既然你问心无愧,那就跟我们去县衙,是非曲直自有县尊大人公断!」 江叔安直接一口应下:「行啊,我这就跟你们走!」 三个捕快心里一喜,心想等你到了县衙,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乖乖挨揍! 江微微很担心:「爹,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江叔安一摆手:「不用,一点小事而已,哪用得着你出面?你安心待在家里,让东树跟我一起去就行了。午饭我们大概是赶不上的,但晚饭我们肯定回来吃,你们记得给我们留饭啊!」 他说得一派轻松,仿佛去的不是县衙,而是市集。 骆东树也跟着说道:「大哥说得对,咱们很快就能回来,你不用太紧张。」 江微微搞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有事。 她犹豫了下才道:「那好吧,你们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们。」 顾斐说:「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托人给我们传个信。」 江叔安对女婿的态度就远不如对闺女那么好了,他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老子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还有什么脸面给微丫头当爹?你只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少来操心我的事情。」 说完他就抬脚往外走,骆东树紧随其后。 三个捕快朝顾斐拱了下手:「告辞。」 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等他们一走,围观群众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江叔安咋那么横啊?居然连官差都敢打!」 「之前我听人说江叔安是混道上的,而且还杀过不少人,原本我还以为是大家胡说的,现在看来也许是真的。」 「我的天!我还觉得江叔安挺好说话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兇残啊!」 「这就叫人不可貌相,咱们以后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万一他哪天凶性大发,把咱们也给杀了可咋办?!」 「对对对,一定要离他远点,这人太可怕了!」 …… 江微微冷眼看向那些正在说她爹坏话的村民,冷笑着说道:「你们要是再瞎逼逼一句,等我爹回来,我就把你们说的话转告给他,让他挨个去收拾你们!」 一些胆子小的村民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但也有那胆子大的人,不怕江微微的威胁,比如说江大树。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居然还敢用你爹来威胁我们,你爹自身都难保了,你没听到官差刚才说的话吗?你爹不孝父母、恐吓兄嫂、还毁了燕丫头的容貌,刚才还动手打了官差,就你爹犯下的那些罪行,甭指望活着从县衙出来了,轻则牢底坐穿,重则怕是连小命都要不保!」 随后他又沖周围的村民们说道。 「我就说微丫头的脾气咋那么坏呢,原来是继承了她爹啊,父女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们以后还是离这父女两个远点,免得被他们给牵连了。」 他的话刚说完,宋浩就把手里的铲子往地上一砸,发出哐当一声响,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你个王八羔子,你骂谁不是好东西?你有种再说一句试试,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不只是宋浩,其他那十几个被请来帮忙盖房子的壮汉们也都瞪向江大树,看那架势是真打算把江大树揍一顿。 江大树被吓得变了脸色,赶忙往后退,心里虚得不行,但声音却变得更大了。 「你们横什么横啊?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江叔安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得去毒手,他还算是个人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江微微冷着脸道:「来,你到我面前来说!」 第469章:他觉得自己那叫真性情! 对方人多势众,江大树哪敢靠近她啊?! 他躲在人群里面,只探出一个脑袋,大声地叫嚣:「你爹既然敢做,就别怕人说,像你爹那种枉顾人伦的畜生,就不该留在咱们云山村里,咱们应该把他赶出去!」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到顾斐大步朝自己走来,看顾斐那架势,肯定是要揍人的。 江大树惊恐地怪叫一声:「啊!顾举人要杀人啦!」 喊完之后他就一熘烟地跑了。 江微微出声叫住顾斐。 「别追,咱们事情还多得很,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二流子身上。」 像江大树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二皮脸,满肚子的坏水,还特别记仇。上次因为江微微没有让他赚到钱的缘故,他就记恨上了江微微,逮住机会就要刺她一下,是个特别讨嫌的傢伙。 要是顾斐真的揍了他,他肯定会趁机赖上顾斐,回头少不得又是一顿扯皮。 江微微决定先忍着,等她爹回来,让她爹去教训江大树。 从这两天短暂的相处中可以看出来,她爹跟顾斐的行事风格完全相反,顾斐喜欢悄无声息地解决问题,但她爹就爱明火执仗地干。 说白了,就是顾斐比较斯文,江叔安比较无赖。 对付江大树那样的无赖,还就得让更加无赖的人去对付他,这叫以毒攻毒。 当然,这话她可不能跟她爹说。 她爹从不觉得自己是无赖,他觉得自己那叫真性情! 至于那些还在指指点点的村民们,江微微并未放在心上,别看这些人现在都对她避如蛇蝎,生怕被她爹给牵连到。回头等她把租种田地的消息放出去,这群人立马就会忘记她爹的事情,舔着脸找上门求她。 人都是这样,屁股决定脑袋。 所以江微微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没再搭理他们,扭头对顾斐打了声招唿。 「我先回去了。」 顾斐应了声:「嗯。」 健康堂里人满为患,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看病,江微微一忙起来就把刚才那些糟心事全给忘了。 顾斐和宋浩等人继续埋头盖房子。 村迷们见到没有热闹可以看了,纷纷散去。 但是关于江叔安被官差抓走的事情,却在短短半天时间里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村里人都在议论此事。 有些人觉得江叔安是罪有应得,谁让他连亲侄女都敢迫害的?! 有些人替江叔安惋惜,觉得他太冲动了,就算他想要为闺女出头,也不该使用如此激进的手段。 还有些人则暗暗舒了口气,像江叔安那么危险的傢伙,就应该被抓走,不然大家都会因为害怕他而提心弔胆,连日子都过不好了。 …… 这些话都被传到了江丰年的耳朵里。 他原本是不想管这件事情的,谁知赵氏居然特意找上门来了。 赵氏眼巴巴地看着他:「村长啊,我家老三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江丰年看到她就头疼,无奈地说道:「我听说了一些。」 赵氏是有备而来的,见他搭了话,立刻就拍着大腿哭嚎起来。 「我咋就生了这么个害人精儿子啊!他出门一趟,十几年没个音信,咱们辛辛苦苦地帮他把闺女拉扯大,他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非但不感激咱们,反倒还嚷嚷着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生他养他,不仅没沾过他一点光,如今他翅膀硬了,居然连爹娘都不肯认了!村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当家的还在床上躺着,家里就靠着我这个老婆子撑着,原本还想着老三回来了,多少能帮衬些,我身上的压力也能少一些,哪晓得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喊打喊杀,还把燕丫头的脸都给烧得毁容了!」 江丰年嘆息:「叔安这事的确做得太过了。」 赵氏哭得更起劲了:「就是啊!他连自家人都敢下毒手,黑心烂肝的玩意儿,活该没儿子送终!可怜我这个老婆子,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他,居然还要被他拿着剑恐吓,我这心啊,就跟寒冬天里被泡在冰水里似的,拔凉拔凉的!」 「叔安已经被官差抓走,有县太爷出面,这件事情肯定能得到最妥善的处置,你只管安心等待消息就行了。」 赵氏用力醒了一把鼻涕,随手擦到凳子下面,说:「不瞒你说,我这次特意来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江丰年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嘴里问道:「你说吧,何事?」 「我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必村长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当家的看病抓药要用钱,一大家子吃饭也得用钱,可我家里实在是没钱了。老三是我生的,我对他有生养之恩,如今他都成家立业了,应该回报咱们老两口了。「 江丰年皱眉:「可叔安已经被抓走了啊。」 赵氏赶紧说道:「我知道他被抓了,可他不是还有个闺女吗?俗话说父债女偿,既然他还不了生养之恩,那就让他闺女还啊!」 听到这里,江丰年总算是明白了赵氏的意思。 感情她是在打江微微的主意啊! 江丰年觉得这事儿挺难办的,按理说赵氏的要求并不过分,可就凭赵氏之前干过的那些缺德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江微微是肯定不会答应赵氏的要求。 他犹豫再三方才开口:「你想让微丫头怎么做?」 赵氏将早就准备好的条件一一说出来。 「第一,她得全权负责她爷的医药费,直到她爷完全痊癒为止。」 「第二,她要每个月给咱们家二百斤粮食,必须是精米或者白面,不准用糙米地瓜玉米之类的玩意儿来忽悠我们。」 「第三,每个季度她得给咱们置办两套新衣服,逢年过节还得准备节礼,我们要的也不多,六斤五花肉外加三斤白酒就行了。」 「第四,她每个月要给咱们二十两银子的养老费。」 「第五,将来我孙子要上学启蒙,她得负责我孙子的束脩。」 「第六,我家燕丫头的脸被毁容了,她不仅要负责医药费,还得赔偿五十两,若燕丫头的婚事受到影响,微丫头还得额外再加五十两的赔偿。」 「第七,我们老四如今生死不明,她得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第470章:讨价还价 江丰年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她的话。 「照你这意思,将来你们一大家子都得靠着微丫头过活啊?」 赵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她那么有本事,每天不出门就能赚到老多钱了,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娘家人又怎么了?这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江丰年被她给气笑了:「那你们一大家子咋不直接搬到健康堂去住呢?」 赵氏眼睛一亮:「可以啊!正好咱家那老房子很破旧了,要是直接搬去健康堂里住的话,咱家以后也省得再盖新房子了。」 江丰年:「……」 他故意讥讽她,她居然没听出来,还信以为真了?!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赵氏还在掰着手指算帐:「我和我们当家的要占一个房间,大房要两个房间,二房要三个房间,四房要一个房间,还有我那老闺女,时不时也得回来一趟,肯定也得为她留个房间,这样一来至少也要八个房间,不晓得健康堂的房间够不够住呢?不够住也没关系,反正微丫头家里最近在盖新房子,到时候咱们一起搬到新房子里去住就行了。」 江丰年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骂人的话给压了下去。 他努力摆出心平气和的模样:「林海他媳妇啊,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吧,微丫头已经嫁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她是顾家的人,你要这么多的东西,你觉得顾家能同意吗?」 赵氏不屑地说道:「顾家不同意又能咋样?他们顾家就是个外来户,在咱们村里没有根基,也就顾斐有点本事,可再有本事也只有一个人而已,他上头没有爹没有叔伯,下面没有兄弟,压根就没人帮衬他。哪像咱们江家啊,枝繁叶茂,人多势众,只要村长你开口说句话,保证顾斐屁都不敢放一个,立马就乖乖答应我的所有条件。」 江丰年无语地看着她:「那要是顾斐上衙门去告咱们欺负人咋办?」 「他敢?!」赵氏一瞪眼,摆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他要是敢去衙门告状,以后他们母子两个就别想再在云山村里待下去了!」 不得不说,赵氏这个法子虽然很粗暴,但如果真能实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管用。 但江丰年却做不出这种缺德事儿。 最重要的是,他犯不着为了赵氏这么个不着四六的玩意儿,去得罪一个前途光明的举人老爷。 江丰年面无表情地问道:「看你这样子,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村长啊,要不我把这个村长的位置让给你好了?」 这下子,就算赵氏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察觉到了村长的不悦。 她收起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嘴里小声抱怨道:「我要不是女人家的话,说不定我还真能当个村长呢。」 江丰年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家,就老老实实做你女人家该做的事情,别再想东想西的。至于你提的那些条件,你就别想了,让出嫁的闺女补贴娘家,这事儿不管放到哪里都说不通,咱们江家也丢不起这个脸。」 赵氏不乐意:「微丫头是替她爹偿还生养之恩,那么大的恩情,我要她点东西又怎么了?!」 「既然你觉得理所当然,那你就自己去找微丫头说啊,只要她愿意给你,我保证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赵氏嘀咕道:「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嘛,要是微丫头能愿意的话,我还能找你帮忙嘛?」 江丰年站起身:「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你先回去吧。」 见他要走,赵氏赶紧跳下凳子,急急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老三的亲娘,如今老三被抓了,指望他是肯定指望不上了,微丫头作为老三唯一的闺女,怎么也得替她爹尽尽孝道吧?要是你觉得我刚才要的东西太多了,我可以减掉一部分,年礼节礼和四季的衣裳都不要了,这样总行了吧?」 江丰年不理她,径直往外走。 赵氏追上去:「那每个月两百斤的粮食我也不要了!」 江丰年仍旧不予理睬。 赵氏咬咬牙,又接着说道:「给燕丫头的赔偿也不要了!」 江丰年脚步微微一顿,但片刻后又继续往外走。 赵氏几乎都要把牙齿给咬碎了,她跺着脚喊道:「每个月二十两的养老钱可以减半,给我们十两就行了,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不能再少了!」 江丰年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嘴里说道:「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让微丫头给林海和燕丫头治病疗伤,医药费该多少,你们就得给多少,其他的你一概不要想。」 赵氏气急败坏:「不行!这样太便宜她了,最少她每个月也得给我们二老十两银子的养老钱,就算没有十两银子,八两银子也行,或者五两?真的不能再少了!我辛辛苦苦生下老三,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还给他娶了媳妇,总不能连一点养老钱都不给我们吧?!」 江丰年想了一下:「我会帮你向微丫头提一提这事儿,至于她能不能答应,那就是她的事了,我不会干涉。」 赵氏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 江丰年却先一步开口:「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如果还不知足,那你就走吧,我当你从没来过,你家的事情也别来找我,我嫌烦。」 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氏无计可施,只能不甘不愿地接受了。 送走了赵氏,江丰年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唿,独自往健康堂走去。 此时作为被村民们议论的话题人物,江叔安已经到达县衙,和骆东树一起见到了新县令。 三个捕快满心欢喜,他们觉得江叔安这次死定了! 他们三个甚至都已经商量好了,等江叔安一被定罪,他们就立刻把江叔安狠揍一顿,让江叔安尝尝他们的厉害,看江叔安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江叔安被带到新县令的面前。 钟殊然摆了下手,示意捕快们退下。 捕快们沖江叔安做了个你死定了的手势,然后才趾高气扬地走了。 第471章:没办法,穷啊! 江叔安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手下很嚣张啊,都敢跟我动手了。」 钟殊然颇为意外:「我没让他们跟你动手啊,我只是让他们把你带到县衙来,并告诉你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怎么就动起手了?」 「那就是他们擅作主张,这样的下属可不是什么好下属,赶紧辞了吧。」 钟殊然说:「现在便宜好用的人手不好招,先凑合用着他们吧,等我招到合适的人手了,再把他们给辞掉。」 这时小童把等在门外的骆东树也领了进来。 钟殊然带着他们进了书房。 江叔安大喇喇地往太师椅里面一坐,眼睛打量四周:「你这书房可真够俭朴的啊!」 出了书就只有书,一点装饰物都没有,看着光秃秃的,真够磕碜的。 钟殊然摸了摸已经用了很多年都有点褪色了的椅子扶手,无奈地嘆息:「没办法,穷啊!朝廷给我的俸禄就那么点儿,我不仅要负担自己的吃穿用度,还得给师爷衙役捕快们发月钱,钱根本就不够用的。我又不能像前任县令那样贪赃枉法,自然就只能缩衣节食,连书房都没办法好好装修一番。」 江叔安随口应了句:「清官难为啊。」 这时小童端着茶水走进来了,他将两杯茶水分别放到江叔安和骆东树的面前。 江叔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即就吐了,脸上满是嫌弃:「你这茶叶是去年的吧?一股子霉味,亏你还能拿出来招待客人,不怕寒碜啊?」 骆东树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也跟着喝了口茶,没觉得有霉味啊。 不过他没有吭声,在吃喝享乐这方面,他远不如江叔安那么懂行,既然江叔安说这茶叶不好,想必这茶叶就肯定不好。 钟殊然坦然承认:「这的确是去年的陈茶,因为卖不出去,茶铺老闆便宜卖给了我。」 骆东树心想,果然,还是他大哥厉害,喝一口就喝出茶叶的好坏了! 江叔安啧了声:「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就不能买点好茶叶吗?」 钟殊然摸了摸自己磨得有些毛边的袖子,嘆道:「没办法,穷啊!朝廷给我的俸禄就那么点儿,我不仅要负担自己的吃穿用度,还得给师爷衙役捕快们发月钱,钱根本就不够用的。我又不能像前任县太爷那样贪赃枉法,自然就只能缩衣节食,吃这等便宜的劣质茶叶了。」 骆东树目露同情:「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钟殊然看向他,目光特别真诚:「要是骆副官愿意接济一点的话,在下一定会感激涕零的。」 骆东树一噎。 他就那么随口一说,这人咋就直接开口找他要钱了呢? 江叔安没好气道:「钟殊然,我求你做个人吧,东树还没娶妻呢,他好不容易攒点老婆本,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 钟殊然嘆气:「诶,我也没娶妻呢。」 好奇宝宝骆东树忍不住再次开口:「我没成亲是因为军营条件艰苦,不好找媳妇,你的条件可比我好多了,咋也没成亲呢?」 钟殊然摸了摸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摆,再次嘆息:「没办法,穷啊!朝廷给我的俸禄就那么点儿,我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县衙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钱根本不够用的,我又不能像前任县太爷那样贪赃枉法,我哪里还有闲钱去娶媳妇啊?」 骆东树:「……」 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干嘛要多这个嘴呢?! 江叔安直接就笑了:「钟县令,我之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抠门呢?」 说起这事,钟殊然就来气,他恨恨地说道:「我原本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穷的一天,可经过这几天的帐目审查,我发现我真的很穷!你知道咱们县衙的库银有多少两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立刻接着说道。 「三百两!就只有三百两白银啊!这么点钱能干嘛?我原本还想请天子减免九曲县的赋税,还想拨款帮助本地村民开荒,可这三百两根本就不够用啊!更糟心的是,九曲县还欠着上一年的税收,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起码得有三十万石粮食,折算成现银也就是三十万两白银,我上哪里去找三十万两补这个窟窿啊?!」 说到最后,钟殊然露出个惨澹的笑容。 「这差事跟本就不是人干的,干脆让我死了算了吧!」 江叔安和骆东树面露同情:「真可怜啊。」 钟殊然立刻又坐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如果你们能接济一点的话,我感激不尽啊!」 江叔安端起茶盏:「这茶挺好喝的。」 骆东树也端起茶盏:「是啊,我们喝茶吧。」 钟殊然:「……」 这茶实在太难喝了,呸的一声,江叔安又把嘴里的茶给吐了,他放下茶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特意把我喊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借钱吧?」 钟殊然点头:「是的。」 「你居然就这么承认了?你身为父母官的威严呢?」 「要是你跟我一样背负三十万的巨额欠债,你也会放弃尊严屈服在金钱面前的。」 江叔安真不知道是应该夸他真诚不做作好呢,还是应该夸他不要脸好呢? 骆东树挠挠头髮:「我们就是两个当兵的,哪有什么钱啊?你要是真想借钱的话,应该去找本地的那些乡绅员外,他们可比我们有钱多了,而且以你的身份,只要你开口的话,他们肯定会很乐意借钱给你的。」 自从钟殊然到任后,九曲县的乡绅员外们就想尽办法地要跟他拉近关系,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送请帖,邀请钟殊然去吃饭喝酒,全都被钟殊然给拒绝了。 钟殊然忽然又坐直身子,大义凛然道:「我钟殊然就算是饿死,穷死!也绝不可能收受贿赂!」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办法帮你了,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江叔安站起身,叫上骆东树准备离开。 钟殊然赶紧叫住他:「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一趟,至少也要吃顿午饭再走吧。」 江叔安问:「你午饭吃啥?」 钟殊然昂起头:「珍珠白玉粥和八宝翡翠!」 「说人话!」 钟殊然垂下脑袋:「稀饭配咸菜。」 江叔安:「告辞!」 第472章:小惩大诫 「兄弟不要走啊!」钟殊然跑到门口,堵住他们的去路,「既然你们不愿借我钱,那你们今天就不能回去,你们得留在这里,陪着我一起吃稀饭配咸菜!」 江叔安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不,我这是在亲切友好地跟你们谈判,你们要是实在拿不出钱,可以写信给你们的家人,让你们的家人送钱过来。我记得将军的女儿在云山村开医馆,名下有一百七十多亩地,镇上还有三个店铺,另外还有一座庄子,财政状况想必相当富裕。」 江叔安挑眉:「哟呵,你这是打算拿我们当人质,胁迫我闺女交赎金啊?」 「我可是堂堂的父母官,怎么会做那种绑架人质收取赎金的勾当呢?我这是在跟你们友好地协商,希望你们能帮帮你们贫穷又无助的父母官。」 江叔安无奈地说道:「不是我们不肯帮你,我们是真没办法啊!就算我们愿意借钱给你,但仅凭我们那点钱,对你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你就算把我们论斤卖了,也不可能卖到三十万两。」 钟殊然认真思索了片刻:「你说得对,借钱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咱们合作做生意吧?」 江叔安不答反问:「你想做什么生意?」 「听说你闺女做的药卖得特别好,几乎是供不应求,不如咱们合作卖药?你闺女出药方,你出人,我给你们铺设渠道,赚到的钱咱们三人平分。」 江叔安有点心动了:「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但这件事情必须得跟我闺女商量一下,看看她是什么想法。」 「我这就让人送信给你闺女,让她尽快来一趟县衙。」 江叔安不乐意:「明明是你求着我闺女办事,凭啥要让我闺女跑来镇上找你啊?从云山村到镇上的路这么远,我家闺女那么娇嫩的一个女娃娃,万一把她给累到可咋办?你赔得起吗?!」 钟殊然特别干脆地改口:「你说得有道理,是我考虑不够周到,正好我今天没啥事,走,我跟你一起回云山村,咱们到你家里慢慢地谈。」 现在对他来说,只要能赚到钱,解决掉面前的燃眉之急,让他干啥都没问题! 当然,前提必须是合理合法的事情。 钟殊然叫了一声:「南瓜。」 一个扎着双髻的稚嫩小童跑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你去叫个捕快过来,随我一同去云山村,」钟殊然顿了顿,又特意补上一句,「你记得找个对云山村比较熟悉的捕快,要办事靠谱的那种,至于早上那三个捕快,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若他们以后还敢再犯浑,就直接收拾铺盖走人。」 「好。」 南瓜转身跑了出去。 平时没事的时候,捕快们都待在刑捕房里闲聊休息。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刑捕房里或坐或站,聚集了二十多个捕快,他们见到南瓜跑进来了,都笑着跟着他打招唿。 「这不是南瓜小兄弟吗?咋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县太爷又有什么吩咐?」 整个县衙的人都知道,新县令到任的时候,身边就只带了一个小童和一个老僕。老僕沉默寡言,平时都待在后院,负责照看马匹以及打理花花草草等杂事,鲜少跟人打交道。小童则每日贴身伺候新县令,时不时还要跑到前边来传达新县令的吩咐,是以捕快们都认识他。 南瓜年纪不大,但说话办事却很老道,他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问道:「你们之中有没有对云山村比较熟悉的人?」 大家都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一个方脸捕快站出来:「我之前去云山村办过两次案子。」 南瓜上下打量他,见对方长得一脸忠厚憨实,应该是个靠谱的,遂点点头:「那就你吧,你叫啥名?」 「我叫雷敬。」 南瓜说:「县太爷要去一趟云山村,你负责保护县太爷,现在就出发,咱们走吧。」 雷敬说好。 他们正要走,却被另外一个捕快出声叫住。 「等等!」 南瓜看向对方:「咋了?」 那个出声叫住他的捕快正是田伟,他笑嘻嘻地问道:「南瓜小兄弟,咋不叫我们兄弟三个去呢?今早我们才刚去过云山村,对那地方熟悉得很呢!」 如今新县令刚上任,县衙里的人事暂未出现太大变化,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新县令初来乍到根基尚浅,他想要坐稳位置,肯定要培养自己的得力心腹。若能得到新县令的重用,将来不愁没有前程,所以有很多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往新县令身边凑,抓住一切机会在新县令面前刷存在感,想让新县令能够重用自己。 而现在,就是一个凑近新县令的大好机会,田伟自然不想错过! 南瓜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而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然后才道:「你要不提的话,我都差点忘记这件事了,今早你是和哪两个人一起去的云山村?」 田伟心下一喜,以为毛遂自荐成功了,赶忙指了指身边的两个捕快:「就是他们!」 那两个捕快也都赶紧站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南瓜颔首道:「原来是你们啊,刚才县太爷特意吩咐了我,你们三个办事不力,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若以后再犯,就直接收拾铺盖滚蛋吧。」 三个捕快的笑容顿时就僵在了脸上。 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南瓜转身欲走。 田伟慌忙喊道:「南瓜小兄弟,你先别走啊,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为啥我们会被罚俸啊?我们按照县太爷的命令去健康堂拿人,我们顺利把人抓到了,任务圆满完成,县太爷不夸我们也就算了,咋还要罚我们呢?」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埋怨,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 南瓜毫不客气地说道:「县太爷当初是让你去把人请到县衙,还特意交代了你们,说是有事情要跟人家商量,可你们三个倒好,完全没把县太爷的交代放在心上,竟然还敢对人家动手!你们知不知道,那位江三爷可是咱们县太爷的贵客!你们犯浑把人家给得罪了,还得让县太爷出面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你说说你们该不该罚?」 第473章:干脆回家种地去吧! 田伟这才想起来,他们出发之前,县太爷的确交代过这些话。 可田伟横惯了,他去外面抓人向来都是直接锁人,再加上江叔安那副完全不把他放下眼里的散漫态度,把他给惹毛了,所以他才会脑子一热,把之前县太爷交代的话全给忘了。 可话说回来,即便他能记得县太爷的交代,也不见得他对江叔安的态度能有所好转,在他看来,江叔安就只是个乡下泥腿子,压根就不配跟他平等对话。 结果南瓜却告诉他,那个江叔安居然是县太爷的贵客! 田伟后悔不已,早知道江叔安跟县太爷关系匪浅,他肯定不会傻乎乎地把人给得罪了! 诶,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田伟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那个人不听话,我们才想教训他一下,让他安分点,谁知道他居然还把我们三个给揍了。」 说完他还觉得挺委屈的。 南瓜嗤笑:「你们三个打人家一个,居然还被人给揍了,就你们这点本事,还当什么捕快?干脆回家种地去吧!」 田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至于他身边那两个捕快,早就已经退回原位,缩成一团,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点本事都没有,闯祸倒是厉害得很,也不知道留着你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用?纯粹是浪费粮食!」南瓜扫了一眼其他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最近咱们县衙经费紧张,县太爷已经在琢磨精简裁员的事情,你们若是想保住饭碗,就努力让县太爷看到你们存在的价值。」 说完这话,南瓜不再去看众人的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雷敬大步跟上。 他们去书房见了钟殊然。 钟殊然对手底下那些人之间的争斗并不放在心上,他简单问了雷敬几句话,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便宣布出发。 等出了大门,江叔安发现门外空荡荡的,不由得问道:「马车呢?」 钟殊然的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说道:「坐马车的话,还得给马餵草料,咱们还是走着去云山村吧,反正也没多远,就当做是锻鍊身体了。」 江叔安无语:「我们之前就是走着来的,现在又要我们走着回去,你好歹也一方父母官,咋这么抠门呢?!」 钟殊然嘆息:「没办法,我穷啊!朝廷每年就给我那么点俸禄,我……」 见他又要开始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江叔安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打断他的话:「行了,别说了,走吧。」 钟殊然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小童和一个方脸捕快,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算是轻装简行。 一行五人往云山村徒步走去。 走了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到达云山村。 村民们原本瞅见江叔安居然又回来了,都很意外,正想上前去问问咋回事,忽然又瞥见江叔安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分别是个扎着双发的稚嫩小童,一个穿着青色直裰的俊秀男子,还有个穿着官服的方脸捕快。 村民们不认识小童和青衣男子,但他们认识那个方脸捕快啊! 他们都知道那个捕快叫雷敬,之前曾经来云山村办过两次案子。 只不过,今早村里刚才来了三个捕快,咋傍晚又来一个捕快?这些捕快一个接着一个的,该不会是村里真出什么大事了吧?! 眼见那个捕快和江叔安等人一起去了健康堂,村民们知道肯定有热闹可看,赶紧也跟着一起去了。 江叔安五前脚人刚走进健康堂,后脚村民们就把健康堂的大门给堵住了,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想看看官差到底是来干啥的? 江大树也在这群村民之中。 他原本以为江叔安被捕快抓走后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却不料才短短半天的功夫,江叔安居然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让准备看好戏的江大树大失所望。 恰好他看到赵氏从附近经过,心思一转,赶紧朝着赵氏跑过去。 「赵婶,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赵氏跟江大树并不是很熟悉,此时见他主动跑到自己面前,还热情洋溢地跟自己打招唿,赵氏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她说:「我刚从外面拜年回来,正准备回家去。」 江大树嘿嘿笑道:「你这时候还回什么家啊?你应该去你家老三啊,他刚从镇上回来,肯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你要是去晚了的话,那些好东西可都便宜了江微微那个死丫头!」 赵氏一惊:「老三不是被官差抓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就是刚刚回来的,」江大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健康堂的方向,「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那边看看,大家这会儿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赵氏顺势望去,见到健康堂门口聚集着许多村民。 她跟着江大树凑过去听了一耳朵,正好听到村民们在议论江叔安的事情。 「你们说江叔安咋这么快就被放回来了?」 「之前他还说自己杀了很多人,按理说杀人应该偿命的,可他咋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你们没看到吗?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个是捕快呢!」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江叔安了。」 …… 这时候的健康堂刚刚打烊,秀儿和阿桃等人正在收拾东西。 江微微在跟村长说话。 村长江丰年嘆道:「我知道你已经跟你爷奶那边的人断绝关系了,我原本也不想管这件闲事,可你奶说得也不无道理。你爹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如今你爹被抓走了,不知道还不能放得出来,你作为你爹唯一的闺女,怎么也得提你爹尽尽孝道。」 江微微干脆利落地问道:「叔公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帮忙给你爷和燕丫头看看病,能治救治,不能治就算了,医药费我会让你爷奶照付的。」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但江微微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认真说道:「叔公,您以前帮过我们很多,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那家人一眼。」 第474章:她不答应 江丰年颔首:「我知道,这次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你放心好了,只此一次,以后我不会再管这些事了。」 「明天你让他们来找我吧,我会给他们看看的。」 「好。」 江丰年说完这些,犹豫片刻才又开口:「还有个事情要问问你的意见。」 「您说。」 「你奶想让你每个月支付五两银子的养老钱,你愿意吗?」问这话的时候,江丰年觉得很尴尬,连带说话的语气也有些生硬。 江微微轻笑出声:「她是在白日做梦吗?别说是五两银子,五个铜板子我都不会给他们!」 江丰年显然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他无奈地嘆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阿桃急匆匆地跑进来:「微微姐,你爹回来了!」 江微微很诧异:「他人呢?」 她的话刚问完,就听到自己亲爹那熟悉的声音。 「闺女我回来了!」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江叔安大步从外面走进来。 她赶紧迎上去:「爹,你没事吧?」 江叔安乐呵呵地笑道:「放心,我好得很,一点事都没有!」 见他精神奕奕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有事,江微微放下心来,随后她才注意到,江叔安身后还跟着三个人,除了认识的骆东树之外,另外两个人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江微微疑惑地问道:「这三位是?」 江叔安挨个给他们做介绍:「这位是咱们九曲县的县令钟殊然,这个是他的书童南瓜,另外那个捕快叫雷敬。」 江微微一脸懵逼。 她爹出门一趟,咋把县太爷给招回来了? 江微微正要询问具体是怎么回事,旁边的江丰年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钟殊然行了个大礼:「草民江丰年拜见县尊大人!」 恰好这时健康堂里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他们原本是想知道江叔安怎么会突然回来的,没想到居然会遇见县太爷,他们赶忙跟着跪了下去,七嘴八舌地向县太爷问安。 钟殊然摆了下手:「都起来吧,我这次来健康堂,是因为有点事情想跟江大夫商量。」 江微微忙道:「坐下来聊吧。」 众人纷纷站起身。 江丰年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识趣地提出告辞。 顾斐说:「我送送您吧。」 江丰年摆手:「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知道该怎么走。」 他谢绝对方的好意相送,大步流星地走出堂屋。 等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青砖大瓦房,心情非常复杂。 没想到县太爷居然都要亲自上门来找江微微商量事情,这真是给足了她面子啊! 不得不说,江微微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江丰年同时又觉得江林海和赵氏真是蠢,他们是江微微的亲爷奶,只要他们当初能对江微微稍微好点,江微微就不至于跟他们断绝关系,如今他们还能跟着江微微沾点光,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只可惜…… 诶!江丰年忍不住又是一声嘆息。 健康堂院门外面围着很多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他们一见到村长出来了,立刻就把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道。 「村长,刚才那个捕快是来干嘛的?该不会是又来抓人的吧?」 「江叔安怎么回来了?他是无罪释放了吗?」 「和捕快一起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啊?咋看着好面生啊,咱们都没见他们。」 …… 江丰年被他们吵得头疼,赶紧说道:「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那个捕快不是来抓人得,人家是陪县太爷来健康堂办事情的。」 村民们一听这话,顿时又炸锅了。 「啥?县太爷来咱们云山村了?在哪里啊?」 江丰年不胜其扰,拔高音量喊道:「刚才那个穿青色直裰的男子就是县太爷,人家这会儿正在健康堂里跟微丫头商量事情,你们都安静点,要是打扰到县太爷的话,你们全都得吃板子!」 听到会挨板子,村民们立即停止吵闹,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村长,你没骗我们吧?那人真是县太爷?咋看着那么年轻啊?」 江丰年没好气道:「这种事情我能骗你们吗?那人就是咱们九曲县的新任县太爷,看着是年轻了些,可架不住人家年轻有为啊!」 村民们虽然还是觉得很震惊,却没有再质疑,他们开始小声地交谈起来,猜测县太爷今年多少岁了?有没有成亲生子?以及他要跟江微微商量什么事情? 江丰年摆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别堵在这里,回头等县太爷出来看到了,还以为咱们云山村的人都像你们这样没规矩呢,赶紧回家去。」 村民们只得恋恋不捨地散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走。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赵氏。 江丰年一见到她,就觉得头疼,皱眉问道:「你咋来了?」 「我刚才看到老三回来了,所以来看看是咋回事?」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叔安是跟县太爷一起回来的,足以证明他是清白的。你的小算盘落空了,趁着现在没人看到你,你赶紧回家去吧。」 赵氏不乐意:「村长你这话说得真不中听,我有什么小算盘了?我不就是想让微丫头替她爹给我们养老吗?她是我孙女,让她养我们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江丰年见她又要犯浑,脸色一沉:「你们一家早就跟微丫头断绝关系了,断绝关系的文书还在我那屋里放着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就算想抵赖都不成!」 赵氏一想起断绝关系的事情,就无比悔恨。 早知道江微微这么有本事,当初说什么都不能跟她断绝关系! 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赵氏自知理亏,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眼珠子一转,问起另外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情:「你之前不是答应帮我向微丫头谈条件吗?谈得咋样了?」 江丰年说:「她说可以帮林海和燕丫头看病,医药费你们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至于每个月五两银子的养老钱,你就别想了,她不答应。」 第476章:不要再来找我 钟殊然原本还想看看江叔安的好戏,可惜被江叔安三言两语就给打消了念头,他对此颇为惋惜。 此时江叔安看向赵氏,目光就跟刀子似的,看得赵氏心里凉飕飕的。 赵氏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嘴里嚷嚷道:「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昨天那些事情村里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全都可以帮我作证,你别想抵赖!」 江叔安冷笑:「先是二哥,现在又是娘,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告我,你们真以为县太爷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赵氏被他这狂妄的姿态给吓到了。 江微微和顾斐也很意外,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钟殊然,想看看钟殊然在听到这话时的反应。 谁知钟殊然非但没有生气,反倒跟着点头表示贊同:「是啊,我拿江三爷没办法的,以后你们要是再想告他,不要再来找我,去找别人吧。」 赵氏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堂堂的县太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您不是县太爷吗?不是我们的父母官吗?现在江叔安为非作歹,您难道都不管管吗?!」 钟殊然面露无奈:「我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很多事情我都管不了的。」 赵氏瞠目结舌。 要是连县太爷都奈何不了江叔安的话,还有谁能压得住他? 一想到这里,赵氏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晕,有种想要一头栽倒在地的冲动。 江叔安皱着眉,满脸不耐烦:「我为什么会恐吓你们,又为什么会毁掉燕丫头的脸,其原因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你但凡还要一点脸,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 赵氏心虚不已,但仍旧嘴硬地为自己辩解:「可我是你娘,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都是我亲儿子。」 江叔安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竟然笑出了声。 赵氏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问了句:「你笑什么?」 江叔安的笑容中充斥着嘲讽的意味:「我笑你太蠢。」 「你居然敢骂我?!」赵氏想要发怒,可当她触及到江叔安眼中的寒意时,顿时又怂了。 她的这番作态落在江叔安眼里,让他笑容中的嘲讽意味越发浓重。 看吧,这就是他的亲娘,既贪婪又愚蠢,还欺软怕硬。 以前年轻的时候,江叔安经常会感到不忿,为什么他会有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完全不会为他着想的亲娘?! 后来经歷得多了,他逐渐看开了,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 他出生入死地拼杀,几乎是将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尖上舔血的危险日子,为的不就是搏一个可以自己做主的未来吗!? 如今他手底下管着几万人,人人见了他都得尊称一声将军,他已经算是小有成就,即便是他的亲生爹娘,也无法再干涉到他的人生。 那么,他又有什么道理还要忍受这群想尽办法要吸他血的吸血虫呢? 江叔安想到这里,笑容多了几分恶意:「是,你是我娘,所以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不会杀你。但你别忘了,你还有娘家,你还有别的儿女,你要是真把我给惹毛了,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搞死。」 赵氏顿时就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后跟往上窜,直接就窜到了她的天灵感,令她不由自主地哆嗦,大脑甚至都无法再进行思考,只剩下惊恐这一种本能。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赵氏只会觉得对方是在故意吓唬她,可江叔安不一样,从他昨天亲手把侄女塞进灶膛这件事就能看出来,他就是个疯子,他要是疯起来绝对能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赵氏下意识地看向县太爷,想向县太爷求救。 可县太爷却只顾着低头喝茶,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赵氏求救无门,最后只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 连堂堂的县太爷都拿老三没办法,她还能咋办? 此时此刻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叔安不耐烦跟她多费口舌:「东树,把她扔出去。」 骆东树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赵氏的衣襟,粗暴地将她拖了出去。 赵氏想要大叫。 骆东树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两人出了堂屋,直奔院门而去。 江大树为了能看到赵氏和江叔安互撕的好戏,一直守在健康堂的院门外面,他见到赵氏被骆东树扔出来,先是一愣,随即转身就要跑。 骆东树原本没注意到江大树,但是江大树逃跑的动作太过突兀,让骆东树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骆东树皱了下眉,一把丢开赵氏,脚下犹如生风般,刷刷两下就飞速追上了江大树,一脚踹在江大树的背上,直接将江大树踹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江大树疼得哎哟直叫唤。 骆东树低头看着他,见这傢伙生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遂语气不善地逼问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健康堂门口干啥呢?」 江大树自然是不敢说实话的,他眼珠子一转,忽地拔高音量,扯开嗓子喊起来:「哎哟喂,光天化日就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这一嗓子立刻就引起了附近几户人家的注意,陆续有村民从自家院门里面走出来,想看看外面是谁在打人? 江大树见到来人了,喊得更起劲了。 「快来人啊,这个外村人要打死人了!」 他巴不得人来得更多些,这样他就能趁着人多的时候找机会熘走。 村民们围拢过来,对着骆东树指指点点。 赵氏原本想走的,瞅见这一幕,不由得停下脚步,也跟着凑了过去。 江大树是个什么尿性,云山村的村民们都清楚得很,他们其实挺烦江大树这人的,明明是个汉子,心眼却跟针尖似的,小气得不行,且又贪财,还嘴碎,村里没人喜欢跟他打交道。可村里人再怎么不待见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个外村人欺负,所以村民们都在指责骆东树。 第477章:你们最少也得赔我们一百两银子! 「大白天的,你居然就敢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瞧你这小伙子生得人模狗样的,咋做出来的事情就这么不厚道呢?」 「居然跑到咱们云山村里来打人,你这是不把咱们云山村放在眼里啊?!」 …… 见到村民们给自己撑腰,原本打算趁机熘走的江大树不由得心思一转,临时改变了主意。 反正都已经挨了揍,不如趁机讹一笔,不然刚才那一脚可就白挨了。 想到这里,江大树捂住胸口,疼得嗷嗷叫:「刚才他那一脚正好踢中我的心口,我的心口好疼啊!我会不会被踢出什么毛病来啊?我会不会死啊?」 为了让自己的演技更加真实,他甚至还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村民们见到江大树疼得脸色发白身体颤抖,以为他是真的被踢出毛病了,也都被吓了一跳。 江大树的家就住在附近,有人赶紧跑去通知他的媳妇。 姚氏原本是在家里准备晚饭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喊她,说是她男人出事了,吓得她赶忙放下活儿,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她瞅见躺在地上疼得哎呦直叫唤的江大树,登时就急坏了。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江大树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指着旁边的骆东树喊道:「是他踢了我一脚,把我给踢伤了,我现在疼得厉害,得让他赔钱!」 姚氏立刻就扯住骆东树的袖子,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打我男人?!」 江大树听到这话气得想翻白眼,暗骂姚氏是个蠢婆娘,这个时候不赶紧要钱,居然还扯那些有的没的?真是脑子不灵光! 骆东树现在烦得不行,原本他是怀疑江大树意图不轨,没想到反被对方给讹上了。 面对村民们的指责,还有姚氏的逼问,他没好气地说道:「是你男人躲在健康堂外头鬼鬼祟祟的,我看他不对劲,想抓住他盘问两句。可他跑得太快,我为了让他停下来,就踹了他一脚,我那一脚踹得不重,不可能把他踹出什么大毛病来的。」 姚氏也不是个好惹的,她怒气沖沖地喊道:「你凭啥说我男人鬼鬼祟祟的?我男人不就是恰好从健康堂门口经过吗?怎么就碍着你的事了?感情你们健康堂开在这里,咱们村里人就不准从这里过路了吗?你们健康堂的人为免也太霸道了吧?!你还说你那一脚踹得不重,要是不重的话,我男人能疼成那样吗?我告诉你,要是我男人真被踹出个好歹来,我就跟你拼命!」 村民们也都觉得姚氏的话在理,纷纷出言指责骆东树,连带着把健康堂也给抱怨了几句。 在这群人之中,只有赵氏没吭声。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江大树的确不安好心的人,可她不会说出真相,她看到骆东树和健康堂被村民们指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只觉得刚才在健康堂里受的气,在此时全都得到了发泄。 骆东树不想跟这群无知的村民们浪费口舌,想要转身离去。 姚氏却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不肯松开。 「你打了人,休想就这么走了,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骆东树不耐烦地说道:「你再不松手的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是看在对方是女人的份上,才不想跟对方动手的。 可姚氏却没有因为他的忍让而松手,反倒更加来劲了,扯着嗓子喊道:「你还能对我怎么不客气?你难道还想连我一起打吗?来啊,你现在就打死我啊!你要是不打死我,我就不松手!」 骆东树烦得不行,直接一用力,强行将姚氏甩开。 他的力气很大,姚氏直接被甩得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姚氏感觉屁股摔得生疼,她就这么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哭喊起来:「没天理了,你打了我男人不算,连我都要打,你干脆把我们两口子都打死算了!」 江大树跟着一起喊:「你不仅打了我,还打了我媳妇,今天你要是不赔钱,这事就别想完!」 就在这时,一个清甜的声音响起。 「你想赔多少钱?」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江微微和顾斐从健康堂里走了出来,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江叔安和钟殊然。 刚才问话的人正是江微微。 江大树见到他们出来了,心里有点发虚,赶紧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现在是他占理,又有县太爷帮忙做公证人,即便江微微再怎么厉害也拿他没办法。 思及此处,江大树又有了底气,他捂着胸口哎呦叫唤:「我平白无故挨了一脚,肋骨都要被踹断了,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了,你们不仅要赔我医药费,还得负责养活我和我媳妇,你们最少也得赔我们一百两银子!」 村民们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百两银子啊!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啊! 江大树还真敢狮子大张口啊! 姚氏也被那一百两的巨大数额给吓到了,嘴巴张得老大,几乎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答说好还是不好,而是扭头看向身边的江叔安,开始光明正大地告状。 「爹,我差点忘了跟你说,这人叫江大树,今早他当着我的面骂咱们父女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还骂你畜生不如。」 江叔安眯起双眼,目光很是危险:「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江大树没想到江微微居然还记得早上那茬儿,不禁心虚起来。 他敢当着江微微的面胡咧咧,是因为他觉得江微微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流之辈,不能真拿他怎么样,可江叔安就不一样了,那傢伙疯起来可是连亲侄女都敢下毒手的人! 江大树见江叔安朝自己看来,赶忙捂住胸口,更加大声地叫唤:「哎哟喂!我快疼死了!健康堂的人要打死人了啊!」 江叔安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问道:「踢你一脚要赔一百两银子,那卸你一条胳膊要赔多少钱呢?」 第478章:你为了讹钱,居然装受伤骗人 江大树浑身一僵。 他以为江叔安是在开玩笑,可看江叔安那副一本正经的架势,显然是要来真的。 他登时就被吓得一个激灵,惊恐地喊道:「你别乱来!」 江叔安拔出挂在腰间的佩剑,嘴里还在跟他商量:「这样吧,我卸你一条胳膊,再加上之前踢你的那一脚,我总共赔你二百两。在场的父老乡亲们都能帮我们作见证,我保证说到做到,一文钱都不会少给你。」 江大树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剑刃,差点就被吓尿了。 「不,我不要钱了,你别过来!」 江叔安却不愿就此放过他,举起长剑就要朝着江大树的胳膊砍下去! 江大树被吓得几乎停止心跳,他来不及思考,立刻就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拔腿要逃。他的动作矫健,速度极快,完全没有伤者该有的迟缓。 二百两银子固然很诱人,可也要有命享用才行啊! 江叔安显然早就料到江大树会跑,右手用力一甩,将手中长剑勐地甩出去。 长剑笔直地朝着江大树的后背飞过去! 姚氏发出惊恐的尖叫:「当家的!!」 江大树听到媳妇的叫声,本能地停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剑刃擦着他的右臂飞过去,深深地插进了他前面的土地里,而他的右边袖子被剑刃划破,半截袖子无声地飘落到地上。 江大树僵立在原地,他先是看了看自己光熘熘的右臂,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半截袖子,最后才看向插在地里的长剑,只觉得心脏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刚才就只差一点点,他的右臂就要被砍断了。 要不是刚才媳妇喊了他一声,也许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是半截衣袖,而是他的半截胳膊。 江大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脑子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江叔安心狠手辣的畏惧。 姚氏扑到他身边,紧张地问道:「当家的,你没事吧?」 江大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已经被吓到失声了。 不只是他,就连围观的村民们此时也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见过不少人撕逼吵架,其中不乏发疯拼命的,可是像江叔安这样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的,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谁敢得罪?不要命了吗?! 江叔安见状,啧了一声,很是惋惜:「居然被躲过了。」 说完,他大步朝江大树和姚氏走过去。 江大树和姚氏心里害怕极了,想跑又不敢跑,只能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犹如两只可怜的小鸡仔,正面临勐兽的袭击。 可江叔安却没有对他们做什么,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然后握住剑柄,将它从地里拔出来。 江叔安甩掉剑刃上的泥土,余光瞥见江大树和姚氏惶惶不安的样子,咦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还躺在地上哎哟惨叫吗?咋又一下子能跑能跳了呢?你刚才该不会是故意在装受伤吧?」 被他这么一提醒,大家猜勐地想起来,刚才江大树躺在地上捂住胸口惨叫,不停地喊疼,一副随时都要痛死过去的样子,咋一转眼的功夫他又能跑这么快了呢? 村民们看向江大树的目光多了几分怀疑。 江大树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傢伙本来就是个贪财的,人品很不靠谱,要说他为了讹钱装作身受重伤的样子,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有那直肠子的人,直接就问了出来:「江大树,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江大树心虚得不行,但还是嘴硬地说道:「我真的被踢了一脚,踢得我心口好痛,我肯定是受伤了!」 「既然是受伤了,刚才为什么你还能跑得那么快?」 江大树支支吾吾地辩解:「我、我刚才是被吓到了,一时情急忘记了伤痛,其实我到现在还觉得胸口很痛。」 村民们又不傻,哪能被他这么几句话就给忽悠过去?尤其他现在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肯定是在撒谎,遂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不善。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江大树当枪使,大家心里都很来气,纷纷出言指责。 「江大树,你为了讹钱,居然装受伤骗人,你还要不要脸了?!枉费我们那么相信你,你太可恶了,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江大树被说得面红耳赤,他不想再待在这里被人说,爬起来就想跑。 江叔安却将长剑横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先是辱骂我和我的闺女,现在又来咱们健康堂门口骗人讹钱,我要是就这么放你走了,岂不是让大家都以为我江叔安是好欺负的,以后大家只要缺钱了,就来咱家闹事咋办?」 江大树艰难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江叔安笑了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乖乖让我刺一剑,要么你就赔偿咱们家十两银子。」 村里人都知道江大树守财如命,要让他出钱,就跟要他命似的。 江大树尖叫:「我没有钱!」 江叔安将剑刃逼近他:「那就让我刺一剑。」 江大树疯狂摇头:「不,不要杀我。」 「我数三下,你如果再不做出选择,我就直接刺你一剑,」江叔安开始倒数,「三、二……」 还没等到他数到一,姚氏就大叫:「我们给钱!」 江叔安伸出手:「拿来。」 「钱在家里。」 江叔安随口说道:「你回去拿钱,速度快点,我的耐心可不多。」 姚氏本想说让江大树回去拿钱,家里的钱一直都是江大树在保管,她虽然知道藏钱的地方,可她从没碰过那些钱。 但当她看到江叔安那副不耐烦的样子,又什么话都不敢说了,赶紧小跑着往家去。 江大树气急败坏:「你站住,那些钱都是我的,你不准拿!」 他想要去追,可江叔安的剑还横在他面前,他怕死,不敢乱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姚氏跑远。 姚氏是真的害怕江叔安会杀了她的男人,她拿到钱后,就着急忙慌地跑出家门,将一把碎银子递过去。 「这里是十两,你赶紧把我家男人放了。」 ………… 报告存稿进度:目标三十五章,已完成二十一章。 第479章:我看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江叔安接过银子,随意地掂量了一下,估摸着的确有十两重,这才收回长剑。 「滚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看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姚氏如蒙大赦,拉着江大树就跑。 江大树心里惦记着他的银子,不想就这么跑了,可他心里清楚,就算他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他又打不过江叔安,肯定是没办法把银子从江叔安手里抢回来的。 江大树没想到自己讹钱不成,反倒被敲诈了一笔,气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等回到家里,他脱掉鞋子就往姚氏扔过去,恶狠狠地骂道:「你个败家娘儿们,他要十两银子,你就真给他十两银子啊?你知不知道那十两银子有多难攒啊?你一口气就把我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给了出去,你让咱家以后喝西北风吗?!」 姚氏也不甘示弱:「我不给钱还能咋整?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给杀了吗?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回去,让江叔安把银子还回来,再让他刺你一剑!」 江大树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知道媳妇的话有道理?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只要一想到那十两银子白白送给了别人,他就跟被人从身上割掉十斤肉似的,疼得他生不如死。 姚氏还在骂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叔安那人,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村里没人敢招惹他,就算官差把他抓走了,最后还是得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来,连官差都奈何不了的人,你凭什么去招惹他?就凭你的脸皮比别人厚吗?我警告你,你以后最好老实点,不准再败坏咱家的名声。咱们儿子马上就要议亲了,要是因为你连累到我儿子说不上媳妇,看我不挠死你丫的?!」 江大树被骂得抬不起头,心里越发憋屈。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去招惹江叔安那尊煞神! …… 江大树两口子走了,村民们却还捨不得离开,他们知道那个青衣男子就是县太爷,难得有机会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县太爷,他们都想再多待会儿,要是能趁机跟县太爷搭上话就更好了。 钟殊然并没有注意到村民们炽热的眼神,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江叔安,确切地说,是盯着江叔安手里的银子。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江叔安是怎么从江大树两口子手里敲诈到十两银子的。 他眼馋得很:「你这银子能不能……」 江叔安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能!」 钟殊然不满:「我的话都还没说完,你咋知道就不能呢?」 「不管你想要说什么,都是不能。」 江叔安说完,就将那十两碎银子塞进江微微的手里,笑眯眯地跟她说道。 「闺女啊,这是给你的零花钱,拿去买花儿戴吧。」 江微微没有推辞,顺势收下银子:「我们回屋里去吧。」 「好。」 一行人回到屋里。 村民们见人都走了,只得恋恋不捨地离开了。 赵氏也不例外,她也回家去了,心里暗骂,老三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这样的人咋就没被一道雷给噼死呢?! 到了家里,赵氏一边摔摔打打,一边咒骂江叔安不得好死。 正因为她骂的那些话,家里人这才知道江叔安居然又回来了,且还是跟着县太爷一起回来的,可见他的本事有多大,连官差都奈何不了他,以后这个村里还有谁敢招惹他?! 陈玉桂和江思思可是亲眼见到江叔安将江燕燕按进灶膛里的,因此她们母女对江叔安的恐惧尤为深刻,她们生怕自己也会落得个跟江燕燕一样的下场,打定主意以后见到江叔安都要绕道走。 且说健康堂这一头,尤四娘已经做好晚饭,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钟殊然的吃相一如他的气质那般斯文,可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吃饭的速度其实非常快,别人吃一口菜的功夫,他能吃完两口。 才不多一会儿,他就已经吃到第三碗饭了。 江叔安看不下去了,开口表示不满:「你一个读书人,咋吃得比我们这些粗人还要多?」 钟殊然理所当然道:「最近我天天吃珍珠白玉粥和八宝翡翠,吃得我嘴巴里面一点味道都没有,好不容易吃上一顿好的,当然要多吃点的。」 说完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排骨。 江微微很好奇:「珍珠白玉粥和八宝翡翠是什么菜?听起来似乎是很厉害的菜式。」 江叔安说:「就是稀饭配咸菜。」 江微微:「……」 这菜名,真是槽多无口。 江叔安使劲往她碗里夹菜,催促道:「你多吃点,不然这菜都要被他一个人吃光了。」 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尤四娘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原本以为是绰绰有余,没想到竟然被吃了个精光,一点菜渣子都没剩下。 尤其是钟殊然面前的饭碗,就跟被狗舔过似的,干干净净的。 柳芸试探性地问道:「这些饭菜是不是不够吃?要不要再去炒两个菜?」 没等钟殊然回答,江叔安就抢先开了口:「不用了,这么多就够了。」 江微微也道:「晚饭吃八分饱就行了,吃太多容易消化不良。」 钟殊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他其实还能再吃两碗饭的。 好在他保住了最后一点身为县太爷的尊严,硬是没把实话说出口,他微笑着说道:「谢谢款待,我已经吃饱了。」 柳芸松了口气:「那就好。」 吃饱喝足后,秀儿和阿桃她们去收拾桌子,准备烧水洗漱。 江微微和顾斐、江叔安、钟殊然、詹春生等人围坐在火盆旁边商量事情。 钟殊然已经说明了他这次的来意。 江微微很好奇:「我们家的确有一百多亩地,但九曲县内比我们更有钱有势的乡绅员外还有很多,县尊大人为何不去找他们合作做生意?」 钟殊然真诚地看着她:「因为我觉得你们更靠谱。」 第480章:赚到钱的好法子 江微微笑了:「那可不一定,我是大夫,我相公是读书人,我们都不是专门做生意的,不懂生意里面的那些弯弯绕绕。你要是跟我们合作的话,很可能不仅赚不到钱,还得倒贴钱进去。」 「别的不说,光看你开的这家医馆,每天都是生意红火,还把另外一家老牌医馆给挤垮了,就能看得出来你在做生意上面很有天分。」 江微微摇头:「县尊大人谬赞了,我开医馆主要是为了行医救人,赚钱反倒是在其次。况且我从没有把医馆当成生意来经营,更别提做生意了,我压根就不懂生意上的事情。」 「可我听说你们家马上就要在镇上开铺子了。」 「这不是还没开起来吗?都不知道是赚是赔呢。」 钟殊然发现她是真的没有合作做生意的意思,不禁有点急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合作的,我知道你医术精湛,经你之手做出来的药品效果都很好,比如说玉肌散和玉容散,刚一推出就卖断货了。我觉得这么好的药品仅仅只是局限在九曲县这么个小地方售卖,实在是太可惜了,我希望你能扩大生产,大批量地生产玉肌散和玉容散。咱们可以把药品运送到别处售卖,别处不说,就说汴京那块地方,遍地都是有钱人。尤其是那些有钱人的女眷们,为了变漂亮就算一掷千金都不带犹豫的,只要能把你的玉容散和玉肌散推入汴京售卖,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江微微认真想了下:「大批量地制作药品,意味着需要大量且稳定的原料供货渠道,咱们现在找不到这么大的供货来源。若是光靠药局提供药材来源,药局那边未必会答应,毕竟咱们若是大批量卖药,就意味着要跟药局抢生意。」 等她说完,顾斐跟着开口补充:「南楚有明文规定,除了医馆和药局之外,民间不得私自售卖药品。咱们若是想要卖药,就只能放在健康堂里面售卖,或者通过药局售卖。想像卖货一样把药品运到外地直接售卖,怕是药品还没卖出去,咱们的人就会先被官府抓起来论罪处置了。」 钟殊然陷入沉默。 他看到了玉容散和玉肌散带来的巨大商机,却没注意到附带的麻烦。 思考良久,他才再次开口:「我们可以跟各地的药局合作,从那些药局手里进购药材,做成玉容散和玉肌散之后,再批发卖给各地的药局,由那些药局进行零散售卖,咱们可以在里面赚个差价。」 江微微无奈地笑了下:「这个想法倒是可行,可我实在没这么多的精力,我每天光是忙活健康堂的事情,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实在是没功夫再去做别的事情。」 钟殊然道:「你把药方告诉我,我去找人批量制作玉容散和玉肌散,赚到钱后咱们对半分。」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 钟殊然见她动心了,立刻又燃起了希望:「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江叔安却忽然开口:「等一下,我闺女把药方告诉你了,你要是带着药方跑路咋办?」 钟殊然哭笑不得:「我是本地县令,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了,我还有大好的前程,犯不着为了区区两张药方就把什么都给抛弃了。」 「那要是你身边的人泄露了药方呢?」 钟殊然索性跟他把实话说开了:「你还记得马上就有一批将士家属要迁来九曲县吗?到时候由你出面,从那些人中挑选一批值得信赖的人,让他们帮忙制作玉容散和玉肌散。咱们按月给他们支付工钱,那些将士家属算是你的人,这样一来你总能放心了吧?」 江叔安思索片刻,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那些将士家属迁到九曲县来后,首要任务就是开荒种地,可开荒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只能依靠军营供给的口粮过活。那点口粮仅仅只能维持基本需求,想要日子过得更好,就必须要有额外的进项,帮忙制作玉容散和玉肌散会是个很好的赚钱机会。 江叔安挑眉:「我闺女负责提供药方,药局负责提供原料和售卖,我负责安排人手制作药品,那你呢?你负责啥?」 钟殊然理不直气也壮:「我负责提供合作方案!」 江叔安毫不留情地送给他一声冷笑,并附赠一个字:「滚!」 一点力气没出就想分钱,做梦去吧! 钟殊然显然也知道自己在这桩生意里面起不到什么作用,但他是真的很缺钱,他唉声嘆气地说道:「就当是你们可怜我,带着我一起赚钱好嘛?」 江微微想了下:「你要是真想赚钱的话,其实有很多办法的,毕竟你是本地的父母官,你有太多别人所没有的特权和便利。」 钟殊然义正言辞:「违法的事情我不能干!」 「我没让你违法。」 钟殊然来了兴趣,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那你跟我说说,有什么既不用违法又能迅速赚到钱的好法子?」 江微微先是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娓娓道来。 「自古以来老百姓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四件事,衣、食、住、行,其中我觉得『行』这一块是最适合你的。」 「我说的『行』,指的是百姓出门需要用到的交通工具,最好的交通工具自然是马,可马是士族和官府中人的专属座驾,像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就只能用牛车或者驴车,但也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得起牛和驴。有些人家出门办事买东西,路程较远的话,来回一趟很费事情,假若这时候有一辆驴车可以让他们坐上去,且只需要花两文钱的车费,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的。」 「咱们镇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县尊大人可以从中选择几条人流往来比较多的街道,设置固定的行车路线,再购置一批驴车,每天定点定时地沿着你设定好的路线行车,沿途可以搭载行人,每人收取两文钱的车费。假设你安排五条路线,每条路线每天跑六十趟车,每趟车载十个人,那么一天下来就能赚六千文,折合成银子也就是六两。咱们扣除车夫的工钱,以及毛驴的草料费用,一天下来起码也能赚五两六钱银子,一个月算下来就是一百六十八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两千两。」 第481章:我这叫替天行道! 「除了镇上,还可以设置从各个村子到镇上的固定路线,这种长途路线不需要设置太多趟数,每天安排早晚两班车就行了,可以按照路途远近收取不同的车费。」 钟殊然听得眼前发亮,这的确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即便是这样,我一年也凑不到三十万两啊。」 江微微不解:「为何要三十万两?」 钟殊然将前任县令欠下三十万两债务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按理说债务是谢清泉欠下的,理应由谢清泉还清,可谢清泉如今被抓了,那笔欠债肯定是还不上的,朝廷又不可能吃下这个亏,于是最后这笔债务就只能落到钟殊然的头上。 若是他没能在今年之内还清三十万的债务,明年估计他就得跟着谢清泉一起去大牢里面相亲相爱了。 江微微面露同情:「你这官当得还真是……」 苦逼啊! 按照她的想法,开设公共驴车的话,每个月都能有稳定的进项,对钟殊然来说是一笔相当可观的额外收入,且这事做成后还能算到他今年的工作业绩里面,毕竟这也算是为当地百姓生活提供了很大便利嘛。 可要想靠着这笔生意在年底之前赚够三十万两白银,那是痴人做梦,根本不可能。 钟殊然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有其他赚钱的路子吗?」 江微微摊手:「我能提供的赚钱路子,都是细水长流的那种,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去慢慢经营,没有能够在一年赚三十万两的好生意。」 真要有那么好做的生意,她干嘛告诉别人?自己做不更好?! 钟殊然顿时就焉巴了。 想想也是,三十万两可是九曲县一整年的赋税,若有生意能在一年内赚到这么多钱,又哪能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即便他真的有幸发现了这样一门好生意,估摸着不到半年,就得被上头那些大佬发现。到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乖乖把生意让出去,忙活一场下来最后只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江叔安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说道:「我要换成是你,才不背这个锅呢,三十万两是谢清泉欠下的,关我屁事?别说三十万两,就算是三个铜板都别指望我掏。」 钟殊然苦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谢清泉都被抓了,依着他犯下的那些罪,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朝廷难道还能追着一个死人去要钱吗?」 「你傻啊,谢清泉是倒了,可谢家不是还没倒吗?回头你写封信给天子,让天子去找谢家要钱,我还就不信了,谢家胆敢欠着朝廷的钱不还。要是他们真敢赖着不还,天子顺势就能定他们一个藐视朝廷的罪名,抄他们的家!谢家家大业大,真要被抄家的话,朝廷拿到的肯定不止三十万两,顺带还能大赚一笔,多爽啊!」 钟殊然:「……」 面对如此无耻又不要脸的提议,他居然还心动了?! 他有种想要掩面的冲动,自己身为读书人的风骨去哪里了? 江微微和顾斐也对江叔安的无耻程度给惊呆了。 她爹这操作也太骚了,坑起人来毫不手软啊! 江叔安见大家都看自己,不以为然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谢家是自作孽不可活,我这叫替天行道!」 江微微直接揭穿他的小心思:「你其实是想公报私仇吧?」 「啧,咋这么说你爹的?!」 江叔安其实就是想公报私仇。 当初谢家居然敢看不起他闺女,在他闺女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非但没有拉她一把,反而还落井下石,跟她退了亲,让她丢尽颜面,这就是他们谢家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江微微看着自家老爹那副小心眼的样子,有点想笑。 她现在发现她的这个爹虽然看着很不着调,其实还挺可爱的。 钟殊然一边怀着对自己良心的谴责,一边欣然接受了江叔安的提议。 他准备回去后就立刻给天子写信,让天子找谢家要钱去。 如此一来三十万两的欠款就算是有了着落。 解决了眼下最大的燃眉之急,钟殊然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用担心三十万的欠银了,但公共驴车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可以做一做的,不仅能赚钱,还能给百姓提供便利,是件好事情。」 随后他又向大家徵集关于公共驴车的一些建议,以此来完善他对于公共驴车的规划。 顾斐沉吟道:「咱们村里的刘叔有牛车,每天都会赶着牛车前往镇上,咱们村里若是有人要去镇上,会顺带坐刘叔的车,其他村跟咱们们的情况差不多。要是县尊大人开设固定行车路线的话,就等于是抢了一些人的生意,这样不好吧?」 这年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有门赚钱的生意很不容易。 就拿他们村里的刘叔来说,他的媳妇前些年染病死了,如今他家里上有六十岁的老母,下有十二三岁的儿女,一大家子等着他养活。平时农闲的时候,他就靠着赶驴车载客去镇上赚点钱补贴家用,若是这门生意被人给抢了,以后他家里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江微微轻松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这个简单,县尊大人到时候只要出钱僱佣他们帮忙驾车就行了,县尊大人按月支付他们工钱,而他们需要每天定时定点地在村镇之间运送客人。至于他们赚取的车费,自然是全数上交给县尊大人,当然,为了激励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县尊大人可以设置季度奖金,每个季度评选一次优秀员工,给予丰厚的奖励。」 钟殊然听得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就按你说的来办!」 接下来他们又算了一下置办驴车需要花费的钱。 对于一个穷逼县令来说,这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事情,没有之一! 顾斐精通算术,都不需要用算盘,就很快算出了一个数字。 「十辆驴车的话,差不多十五两银子就能搞定,另外还有僱佣车夫的花费,不过你要是按月结算工钱的话,车夫的工钱可以暂时不算进启动资金里。等第一个月结束了,你们应该赚到钱了,到时候再从利润里面扣除一部分工钱给车夫们。」 第482章:有银子的感觉真爽啊! 钟殊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 那眼神江叔安感觉无比熟悉,他的嘴角抽了抽:「你该不会连十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我记得你们县衙里面还有三百两的库银。」 钟殊然嘆息:「那三百两是库银,是公家的钱,我怎么能私自挪用呢?要是被人发现的话,我头上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江叔安嫌弃道:「人家谢清泉连三十万两的税款都敢欠,你连三百两的库银都不敢动,你的出息呢?!」 钟殊然一摊手:「所以人家谢清泉如今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而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跟你们闲聊,比起钱,我还是觉得小命更重要。」 「你就是怂!」 钟殊然装作没听到他的嘲讽,继续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和顾斐。 江微微从钟殊然那身不知道穿了多久,颜色洗得发白,袖口都有毛边了,线头也有些松动的旧衣服就能看得出来,他应该很穷。 但她却没想到,他居然穷到连十五两银子的本钱都拿不出来。 难怪他想做生意,就他这么个穷法,要是不做生意肯定得饿死。 不过,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一件事情—— 这位年轻的新县令是个两袖清风的清官。 江微微沖顾斐眨了眨眼睛。 顾斐秒懂她的意思,他对钟殊然说道。 「我们可以借你十五两银子。」 钟殊然瞬间原地满血復活,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顾举人,你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你如此慷慨大方,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钟殊然瞬间警惕起来:「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都不要指望我帮你!」 他虽然是个穷逼,但他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穷逼! 顾斐笑了下:「放心,我们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只是想让你在安排驴车行进路线的时候,能够让路线从我家三间店铺的门口经过,要是能在我家店铺门口设立专门的停靠点就更好了。」 钟殊然多聪明一个人啊,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对方这是打算趁势给店铺拉一波人气啊! 他爽快应下:「可以,成交!」 双方达成协议,当场写好借据,钟殊然签字画押,一式两份,双方各拿一份。 做完这些后,顾斐给了他一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又给了她五个一两重的银锭子。 钟殊然接过银票和银锭子,再三确认是真的后,这才喜滋滋地揣进怀里。 有银子的感觉真爽啊! 如果这些银子不是借来的就更爽了! 眼下天色已黑,夜路不好走,钟殊然和南瓜雷敬三人留在健康堂过夜。 钟殊然趁机参观了一下健康堂,发现这家医馆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医馆都更加人性化,处处都透露着为患者考虑的细节,真是一家无可挑剔的好医馆啊! 同时他也更加欣赏江微微了。 一个能将事业经营到如此细緻入微的女大夫,足以说明她是打从心眼里真正热爱这份事业的,她是足以被尊重的。 次日吃完早饭后,钟殊然带着南瓜和雷敬告辞离开。 临走前,柳芸送给他们一袋子热腾腾的肉包子,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钟殊然笑得一脸灿烂:「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我在你们家白吃白住就算了,怎么还能白拿呢?你们快把这些包子拿回去吧。」 他嘴里说着推辞的话,双手却非常诚实地接过了布袋子。 有了这些肉包子,接下来两天他就不用再吃稀饭配咸菜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钟殊然三人恰好碰见驾着牛车准备去镇上的刘叔。 刘叔见到是县太爷,激动得不行,主动提出要送县太爷一程,且不要车钱。 钟殊然思考了一秒钟,果断答应了对方的盛情邀请。 他发誓,他不是为了对方说不要车钱才答应的,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刘叔失望而已! 刘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县太爷,一路上都很兴奋,抓着缰绳的手指都在颤抖。 钟殊然趁机跟他聊了几句,话题都是跟牛车相关的。 能被县太爷询问问题,刘叔感觉受宠若惊,自然是知无不答。 牛车顺利到达镇上。 钟殊然谢过刘叔后,带着南瓜和雷敬回到了县衙。 为了尽快展开他的赚钱大业,钟殊然立刻就着手准备设置行车路线,为了能够规划出最好的路线,他亲自跑遍了镇子上的大街小巷,把每条街道都记到了脑子里。 关于顾斐家的三间店铺,钟殊然自然是重点关注,特意在那三间店铺的门口分别设置了驴车停靠点,以后乘客可以在这里上下车。 他暂时先规划出了五条路线,打算先试试水,若是试运行效果好的话,再追加新的路线。 接下来就该购置驴车。 钟殊然不懂怎么挑选好的牲畜,但他知道有人懂这一行。 他这次来九曲县任职就只带了两个下人,分别是书童南瓜,以及杂活老僕五叔。 五叔年纪大了,且口不能言,右手还缺了根手指,但干活却很利索,最重要的是,他特别擅长跟动物打交道,说句不夸张的话,他只需要一眼,就能从一群驴子里面挑出最好的那一头。 钟殊然将购置驴车的任务交给了五叔。 就在钟殊然紧锣密鼓筹备公共驴车的计划时,时间悄然到了正月十五。 今天是上元节,镇上有灯会。 江微微还从没参加过灯会呢,打算今晚去镇上好好玩一玩,于是她特意提早关门打烊,招唿大家一起去镇上看灯会。 詹春生说他年纪大了,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再加上楼老头需要有人照顾,医馆里面不能没有人留守,所以他主动提出留下来。 何霞也道:「我也留下来吧,你们去玩就行了。」 秀儿拉着她的手:「娘,一年就这么一次灯会,你都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我觉得待在健康堂里更自在。」 听她这么说,秀儿只能作罢。 江微微原本还想把小风也一起带去镇上玩的,可惜小风说他要留下来照顾爷爷,不能离开。 第483章:郎情妾意 于是最后留在健康堂的人有四个,分别是詹春生、何霞、小风和他爷爷。 其他人乘坐驴车前往镇上。 等他们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灰濛濛的,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 乍一看去,犹如来到了灯笼的海洋,很是壮观。 街上人来人往,街边有很多摊贩,有卖糖人糖画糖葫芦的,还有卖馄饨粉面肉包子的,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形形色色的花灯。 几乎每个花灯里面都藏着谜题,只要能猜出谜题,就能免费摘得花灯,若是猜不出,也可以花钱购买。 这些都是商家做生意的噱头,目的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以前曾经遇见过特别会猜灯谜的客人,一猜一个准,一个人一口气就拿下了几十个花灯,后来商家们学乖了,不仅增加了谜题的难度,还要求每个客人最多只能猜三个灯谜。 阿桃和秀儿接连猜了两个灯谜,全都没有猜中,最后一气之下,每人花钱买了个花灯。 江微微问:「爹,你要不要猜几个灯谜玩玩?」 江叔安呵呵一笑:「这些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其实他刚才悄悄看了几个灯谜,一个都猜不出,索性就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免得在闺女面前丢脸。 骆东树倒是不怕丢脸,兴沖沖地去猜灯谜,一连猜了三个,一个没猜中。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掏钱买灯。 他一口气买了两盏灯,自己留一盏,另外一盏送给壮壮。 壮壮以前从没玩过花灯,初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花灯,心里是既新奇又兴奋。 顾斐问江微微。 「你有没有看中的花灯?」 江微微伸手一指前面:「我喜欢那个!」 众人顺势望去,见到前面挂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 那灯笼做得极其精巧,灯笼能够旋转,每个灯面里面都藏有一个皮影人,只要灯笼转起来,那些皮影人就会跟着动起来,就像是在看皮影戏似的。 正因为这盏宫灯的做工太过精巧,堪称独树一帜,吸引了无数目光,此时在它周围站着不少人。 大家都想猜出这盏宫灯的灯谜,可惜没有一个人成功,有那不死心的人开口询问价格。 卖灯笼的老闆比了六的手势:「这盏灯是我从一个老匠人手里花高价买来的,至少要卖六十六两。」 众人都被这高昂的价格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贵了! 与此同时,又有一对年轻的男女靠近了八角琉璃宫灯。 其中那个女子还挺着个大肚子,显然是怀了身孕,她拉着男人的袖子撒娇:「阿驰,我喜欢这盏灯,你快猜猜它的灯谜。」 这位大肚子孕妇正是许久不见的张秀姿,站在她身边的男子则是魏驰。 魏驰心里很不耐烦,但面上还得装出温柔的样子:「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弄来。」 张秀姿羞红了脸,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情意。 这本该是一副郎情妾意的美好画面,可江微微觉得无比古怪。 灯谜就藏在花灯里面,伸手就能拿出来。 魏驰刚伸出手,却被卖灯的老闆拦住。 老闆笑眯眯地说道:「这盏八角琉璃宫灯跟普通的花灯不一样,猜它的灯谜必须得付费,猜一次十文钱,猜对了宫灯归你,猜错了就只能跟您说声抱歉。」 十文钱猜一次灯谜,这价格可真不便宜。 架不住八角琉璃宫灯太好看,即便明知价格贵,仍旧有不少人花钱猜灯谜,今晚老闆光是靠着这盏八角琉璃宫灯就赚了不少钱。 魏驰给了老闆十个铜板,然后从八角琉璃宫灯里面取出一张纸条,将纸条展开后,发现里面用小楷写着四行字—— 左边不出头 右边不出头 不是不出头 就是不出头 末尾注,打一个字。 魏驰直接就傻眼了。 这是个什么鬼灯谜?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看着他,想知道他能不能猜出谜底。 张秀姿充满期待地问道:「阿驰,你猜出来了吗?」 魏驰挣扎了很久才挤出一句话:「这是个田字吗?」 卖花灯的老闆呵呵一笑:「错了。」 众人都发出了嘆息的声音,又猜错了。 今晚已经有很多人试着去猜这个灯谜,可惜无一人成功猜对。 张秀姿非常失望:「居然猜错了啊,我还以为凭阿驰的才华,肯定能猜对呢。」 她这话只是随口说说,并未深想,但魏驰却听进了心里去,只觉得她这话是在故意讽刺他才华不够,连个灯谜都猜不出来。 魏驰感觉很难堪,即便他打从心底里看不上张秀姿,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能容忍张秀姿看不起他。 他还想再猜,可他心里清楚,他根本就不知道谜底是什么,即便再猜个十次八次的,也肯定猜不出来。 为了找回面子,魏驰张嘴就问:「老闆,你这花灯能卖不?」 老闆说:「当然能卖,但是比较贵,要六十六两银子。」 魏驰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按照魏家的家境,六十六两银子并不算很多,再加上他又是家中长子,魏章对他多有宽容,金钱上从未委屈过他,所以他完全没把这六十六两的数目放在眼里。 可就在昨晚,魏章亲自跟他说了,如今回春堂被查封,家中没有进项,银钱方面必须得省着点花,否则以后没钱过日子了,全家人都得饿肚子。 魏驰不想饿肚子,就只能改掉以前那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如今他身上总共也就只有一两多的碎银子,另外还有些铜板,以及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即便把这些钱全加起来,也不够买下面前这盏八角琉璃宫灯的。 见魏驰不吭声,老闆心下瞭然,知道他是买不起八角琉璃宫灯的,心里不免有点失望。他见魏驰穿着精良,还以为魏驰是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肯定能买得起这盏宫灯,没曾想到魏驰只是个绣花枕头,只会嘴上逼逼,兜里压根就没钱。 老闆心里想了很多,可脸上仍旧笑眯眯的:「既然小郎君猜不出这灯谜,就请把谜面还给我吧,别人还等着猜灯谜呢。」 第484章:我真是看错你了! 魏驰的脸色奇差无比。 刚才他把话说得太满,说什么只要是张秀姿想要的,就一定会给她弄来。 没想到转眼就被啪啪打脸。 此时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甚至有点恼恨张秀姿,要不是她想要八角琉璃宫灯,他也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 张秀姿并不知道魏驰居然把她都给恨上了,她拉着魏驰的袖子,小声说道:「六十六两太贵了,咱们不买了。」 她越是这么说,魏驰就越觉得难堪。 就在这时,顾斐牵着江微微走到了八角琉璃宫灯的面前。 顾斐沖老闆说道:「我想猜灯谜。」 然后递过去十个铜板。 老闆收下钱,转而看向魏驰,让他赶紧把纸条还回来。 魏驰见到江微微和顾斐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本能地将纸条攥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里面充满了仇恨:「你们居然还敢来镇上?!」 江微微反问:「我们为什么不敢来镇上?这镇子又不是你家开的,你管我们来不来?!」 「要不是你们,我的……」魏驰想说他的命根子就不至于被人割掉,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要是真把这事说出去,他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他只能硬生生地改了口:「要不是你们,我家的回春堂就不会被查封!你们把我家害到这个地步,你们居然还有脸来镇上?!」 江微微嗤笑:「请你先搞清楚,是你们家为了牟取暴利,故意卖假药害人,你们会有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们家咎由自取!像你们这种黑心烂肝的玩意儿都敢出来见人,我们这些无愧天地良心的人咋就不敢没脸出来见人了?!」 魏驰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偏又找不到话怼回去,只能将矛头指向顾斐,恶狠狠地问道。 「你就是这么管教你媳妇的吗?放任她在外面胡言乱语,你就不怕坏了你自己的名声吗?!」 读书人都看中名声,魏驰以为自己这样说的话,顾斐应该会教训江微微几句。 谁知顾斐却摸摸自家媳妇的脑袋,温柔地说道:「我媳妇刚才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我都听我媳妇的。」 张秀姿见到他们两口子如此恩爱,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要是她也能嫁给一个像顾斐那么英俊又宠媳妇的男人就好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魏驰,心想魏驰的相貌虽然比顾斐差了一点,可是对她很不错,也算是个不错的好男人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魏驰用一种充满鄙夷的语气嘲讽道。 「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什么话都听你媳妇的,你还算什么男人?亏你还是个举人,真是枉读圣贤书,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面!」 张秀姿一听这话,心里立刻就有点不得劲儿了。 江微微的视线在魏驰和张秀姿身上转了一圈,心里一动,故意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按照你的意思,媳妇就得事事都听男人的,家里的钱都要归男人花,家里有好吃的必须得让男人先吃,有好穿的必须得让男人先穿。以后若是男人看上了别的女人,媳妇还得大度地允许男人纳妾,否则就是男人无用,连自家媳妇都管不住,对吗?」 魏驰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对!」 他是打从心里这么认为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樑柱,自然是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得先紧着男人,媳妇不过就是男人的附庸品而已,根本没必要让着她。 张秀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魏驰居然承认了! 他平时表现出来得温柔体贴到哪里去了? 难道那些都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被他给骗了? 想到这里,张秀姿恼羞成怒,一把甩开魏驰的袖子,恨恨地说道:「还没成亲,你就想着纳妾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男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完她就扶着个大肚子冲出人群,急急地跑走了。 魏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被仇恨沖昏了头脑,一时冲动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忘了身边还有个张秀姿。 如今张秀姿知道他是个不把媳妇放在眼里的男人,还不得气死去?! 他虽然看不上张秀姿,可他也知道如今以自己这条件,想要找到更好的姑娘几乎是不可能的。若他真把张秀姿气跑了,回头张家肯定又会上门来闹事,说不定他还得再挨几顿揍。 魏驰赶紧追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秀姿,你等等,你听我解释啊!」 等他们跑远了,围观群众们方才开口议论起来。 「那小妇人看着都已经怀胎五六个月了吧,居然还没成亲,这不可能吧?」 「刚才看她跟那男的亲亲热热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小夫妻呢,没想到居然不是。」 「既然没成亲,咋还挨得那么近?而且那小妇人还挺着个大肚子,她这是未婚先孕吗?啧啧,这也太不讲究了!」 …… 大家全都流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幸好魏驰和张秀姿跑了,要是他们两个还留在这里的话,估计要被活活气死。 魏驰和张秀姿的事情算是个小插曲,只在灯会上掀起小小的波浪,很快就平息下去。 灯会还在继续。 顾斐从老闆手中接过纸条,江微微赶紧凑过去,看清楚了纸条上写着的谜面。 她将那四句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怎么都猜不出答案。 她不由得看向顾斐,眼巴巴地问道:「你知道谜底是什么吗?」 顾斐莞尔:「是个林字。」 这话一出,老闆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斐,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是他吹牛,这个谜面可是他花钱专门请人准备的,难度很高,一般人根本猜不出来。先前来猜灯谜的人有很多,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猜对,老闆原本还以为整个灯会都没人能猜得出来,这样正好如了他的意,可以让他趁机狠狠赚上一笔。 却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被顾斐给打破了。 这让他如遭雷击,无法接受现实。 ………… 我已经有二十六章的存稿了!我觉得自己真是牛逼大发了! 第485章:你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围观群众刚开始都还没反应过来,不晓得林字咋就成了谜底,他们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把这里面的关节给琢磨透彻,顿时都恍然大悟,纷纷称赞顾斐才思敏捷。 顾斐将纸条放到老闆面前,说:「这谜题其实不难,只是设置谜题的人花了点心思,猜谜题的人很容易被谜题给误导,导致猜错谜底。」 江微微笑眯眯地问道:「既然我相公猜对了谜底,那么这盏灯就归我们了吧?」 老闆没吭声,脸色无比难看。 刚才他说的是实话,那盏八角琉璃宫灯是他花大价钱特意收购来的,就是为了能在今晚的灯会上大赚一笔。 可现在谜题被人猜中,他不得不将宫灯白白送出去,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江微微见他这幅样子,挑眉问道:「你该不会想要反悔吧?」 老闆确实很想反悔,他不捨得把这么贵的宫灯送出去。 要是没了宫灯,今晚他这生意估计也就做不下去了,另外买的那些花灯也得全部砸到手里。 他见面前这对小夫妻穿戴精细,言行举止也都很是得体,想必应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家里应该不怎么缺钱。 老闆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相瞒,当初我光是收购这个宫灯,就花了二十两银子,我摊上的所有花灯加在一起,价钱都没有这个八角琉璃宫灯贵。我这是小本生意,要是真把这个宫灯白白送给你们,我真的就要亏死了。不如这样吧,只要你们愿意按照成本价给我二十两,我就把这个宫灯白给你们。」 没等江微微开口,江叔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闺女啊,你们这灯谜咋还没猜完?难不成是顾斐猜不出来?」 江微微扭头见他走了过来,笑着道:「相公猜出了谜底,但老闆说那盏花灯太贵了,白送给咱们会亏本,还说要给他二十两才能把宫灯拿走。」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只是江叔安,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听到了。 众人都很意外。 按照老闆的规矩,只要猜对灯谜就能拿走宫灯,咋还要额外收钱呢?而且开口就要二十两,这也太黑心了吧! 江叔安大步走到那盏八角琉璃宫灯面前,认真地端详片刻:「这灯确实怪好看的,难怪我闺女能看上它,我闺女的眼光真好!」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摘那盏宫灯。 老闆赶紧阻拦:「你干什么?这灯是我的,你不能拿!」 江叔安直接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我女婿既然已经猜出你的灯谜,这灯笼就是我们的了,你要是再敢瞎逼逼一句,老子就掀了你这小摊儿,让你以后都别想再在九曲县混下去!」 老闆显然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蛮横,登时就被吓得不轻。 可他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说道:「这盏八角琉璃灯是我花大价钱收购来的,你们想要的话,就得出钱,至少二十两银子,不然我就上衙门去告你们抢劫!」 江叔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被吓到,反倒咧嘴笑开了。 「行啊,咱们这就上衙门去说道说道,正好我跟县太爷有几分交情,想必县太爷应该很乐意帮我教训一下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傢伙。」 一听到对方居然跟县太爷还有交情,老闆立刻就怂了,这事其实是他理亏,真要闹上衙门的话,最后倒霉的很可能是他自己。 江叔安伸手去拽他:「走啊,咱们这就去报官啊!」 老闆赶忙哀求:「我错了,是我不该出尔反尔,这宫灯你们拿去吧,我不要钱了,一文钱都不要了!」 「呵,这还差不多。」 江叔安摘下八角琉璃宫灯,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将它递到江微微的面前。 「闺女,它是你的了。」 江微微接过花灯,发现这灯比预想中的沉很多,这时秀儿和阿桃等人也围了过来,他们看着花灯啧啧称奇,都夸这灯真是漂亮极了! 他们提着宫灯一路走,吸引了许多行人的视线,回头率可谓是百分之百。 今晚河边有很多放河灯的人,河面上飘着许多颜色各异的河灯,灯火倒映在河面上,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江微微觉得很有意思,她将八角琉璃宫灯塞进顾斐手里,带着阿桃和秀儿买了九盏河灯,每人一盏,可以让卖灯的人在上面写字。 江微微嫌弃那人的字不够好看,借来笔墨,让顾斐去写。 顾斐问她想写什么? 江微微歪着头想了片刻:「就写咱两的名字吧。」 「好。」 顾斐提笔写下两人的名字。 江微微接过河灯看了看,又用笔在两人的名字中间画了个小爱心。 顾斐问:「你画的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 「这是爱心,代表相亲相爱的意思。」 顾斐目光温柔:「我喜欢这个图案。」 江微微点燃烛火,捧着河灯顺着台阶走到河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到水面上。 淡粉色的河灯顺流而下,渐行渐远。 江微微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然后回到顾斐身边,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以后每年上元节,咱们都来这里放河灯吧。」 顾斐回握住她的手:「好。」 等放完河灯,柳芸感觉有点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但阿桃、秀儿和壮壮还想再多玩会儿,于是江微微提出分头行动的建议。 「我陪娘去茶楼歇会儿,你们去玩你们的吧,玩累了就来茶楼找我们。」 江叔安立即说道:「既然闺女不去玩了,那我也不去了,我跟闺女一起去茶楼。」 顾斐也表示要去茶楼。 于是最后变成了只有骆东树、阿桃、秀儿、尤四娘带着壮壮去玩。 因为有骆东树这个青壮年陪同,江微微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几个人的安全,只是叮嘱道:「你们要跟紧东哥,别跟他走散了,灯会上鱼龙混杂,万一走丢了的话就麻烦了。」 几人齐刷刷地点头,拍着胸膛表示绝对跟紧骆东树。 双方分开行动。 第486章:走散了 江微微这边去了茶楼,因为灯会的缘故,今晚茶楼的生意格外火爆,雅间全都被占满了,他们只能委屈一下坐在大堂里面。 当那盏八角琉璃宫灯被江微微放到桌上的时候,立刻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就连路过的伙计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掌柜惊奇地问道:「你们这花灯可真漂亮啊,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江微微笑着道:「只花了十文钱。」 掌柜不敢置信:「不可能6吧!」 「猜灯谜花了十文钱,猜中之后这盏花灯就归咱们了。」 掌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随即他又乐呵呵地说道:「咱们茶楼今晚也有猜灯谜的活动,只要你们能猜中一盏灯谜,咱们就能免费附赠一道茶点,要是你们能一口气猜中十个灯谜,今晚你们的消费全部免单。」 说完他抬手指了下挂在墙边上的五十多个花灯。 江微微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顾斐。 顾斐站起身:「我去试试。」 江微微笑弯了眼:「相公加油!」 因为猜灯谜可以免单的缘故,有不少客人都加入到了猜灯谜的活动中,灯谜就写在花灯的表面,抬头便能看到,若有客人猜中谜题,伙计会立刻将相应的花灯摘下来。如此一来,墙面上挂着的花灯数量会逐渐减少,直到花灯全部摘除,猜灯谜免单的活动也就一併落幕。 没过多久,顾斐就回来了。 江微微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你猜中了几道谜题?」 「十道。」 江微微不由得欢唿:「好厉害!」 顾斐最喜欢被媳妇用这种充满崇拜的小眼神看着,这让他有种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的感觉,他揉了揉江微微的脑袋,含笑问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钱。」 按照辈分,江微微让江叔安和柳芸先点单,等他们点完了,再轮到她和顾斐。 伙计将他们点的茶点名字一一记下,转身跑去后厨。 今晚的人是真的多,不一会儿大堂也坐满了。 伙计对着刚进门的客人赔笑道:「对不住,我们这里满座了,三位请移驾别处。」 巧的是,这次进门的客人正是魏尘和魏词夫妇。 江微微见到是他们,赶紧站起身,朝着他们招手:「大伯、大伯母、阿尘!」 魏尘一家三口循声望去,见到是江微微,也都很高兴,赶紧朝他们走过去。 「姐,你们今晚也来看灯啊?」 江微微笑着道:「对啊,一年就这么一回,当然要来玩一玩啦,你们坐吧,咱们一起吃。」 顾斐叫来伙计,让伙计上三副茶盏。 伙计赶紧应下。 很快三副干净的茶盏被摆上桌,魏尘和魏词夫妇也已经落座。 这是江叔安第一次见到魏尘,他见魏尘喊微微为姐姐,心里很是困惑,他低声问道:「微丫头,你啥时候有个弟弟了?」 江微微解释道:「阿尘是娘跟魏章生的儿子,跟我是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跟魏章关系不和,前不久被过继给了他大伯,旁边坐着的那两位就是他大伯和大伯母。」 江叔安哼了声,显得不大高兴。 江微微明白他为啥不高兴。 魏尘是他前妻跟其他男人生的儿子,从某一方面来说,魏尘就是段湘君背叛他的证明,因此江叔安只要看到魏尘,就会不由自主想起段湘君和魏章,越想越觉得膈应。 不只是江叔安注意到了魏尘,魏尘同样也注意到了江叔安。 江微微主动介绍了一下江叔安的身份。 「他是我爹,以前因为一些事情一直没能回来,直到前不久才刚回来。」 魏尘和魏词夫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江叔安是江微微的亲爹,也就是说,他是段湘君的前夫。 他们看向江叔安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尤其是魏尘,一直在拿眼睛偷看江叔安。 江叔安注意到他的视线,啧了一声:「看什么看啊?你虽然是微丫头的弟弟,但你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咱们两个不亲!」 魏尘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待见自己,低低地应了声:「哦。」 江微微摸了下他脑袋,眼睛看向江叔安,说:「爹,你别把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下一辈,阿尘是个好孩子,你对他态度好点。」 江叔安又哼了声,看在闺女的面子上,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伙计将茶点一道道地端上来。 因为免单的缘故,他们点的东西比较多,几乎是把这家茶楼有名的那些东西全都给点了一遍,幸好魏尘和魏词夫妇来了,不然光凭他们几个人肯定吃不完。 他们在茶楼里面约莫坐了个把时辰。 有耍龙灯的队伍从茶楼门口经过,掌柜赶紧让伙计在门口点上烟花炮仗。 于是龙灯队伍停下来,在茶楼门口舞了起来。 茶楼里的客人们全都跑去门外看。 十人一条龙,两条龙来回舞动,时不时做些高难度动作,迎来观众们的鼓掌喝彩。 江微微从小就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自她出生开始,身边的年味就越来越淡了,舞龙舞狮这种活动在大城市里面几乎已经绝迹,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舞龙舞狮,现场观看这还是头一回。 她看得津津有味,感觉很有意思。 舞龙结束后,舞狮队又来了。 等他们表演结束后,茶楼掌柜送上一盘果子,又给了一个红包。 客人们回到茶楼里坐下。 就在这时,阿桃带着壮壮急匆匆跑进来。 「微微姐,顾大哥,出事了!」 江微微忙问出什么事了? 阿桃气喘吁吁地说道:「秀儿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惊。 柳芸慌忙追问:「秀儿怎么会不见了?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 阿桃说:「刚才我们在看人家玩皮影戏,那地方人太多了,咱们被挤散了,我找到了东哥、壮壮和尤四娘,但是没能找到秀儿,现在东哥和尤四娘还在外面找她,壮壮年纪太小,我带着他们不方便找人,就把他先送回来了。」 江微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走散的?距离现在过去了多久?」 第487章:这两个人有情况啊! 阿桃说:「没有多久,顶多就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趁着时间不久,秀儿人走不了太远,咱们赶紧去找她。」 柳芸有点慌张:「人海茫茫,咱们去哪里找啊?」 「娘跟大伯母带着两个小的留在茶楼里,其他人跟我出去找人。」 大家没有异议。 不只是魏尘,魏词夫妇也加入到了找人的行列之中,他们都是见过秀儿的,知道她长啥样,不会找错人。 一群人离开茶楼。 顾斐说:「咱们人多,分开行动效率比较高,我跟微微去找宋浩,他是本地的地头蛇,上次人丢了就是托他帮忙找回来的。爹沿着河流往下走,大伯和阿尘沿着河流往上走,阿桃去镇口附近转转,一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人,咱们都要回茶楼碰头。」 众人没有异议,立即分头行动。 江微微和顾斐直奔宋浩的家而去。 等到了宋家才知道宋浩不在家里,他家现在只有宋大娘。 宋大娘说:「浩子今天天没亮就跟米刚去你们健康堂上工了,直到这会儿还没回来,我也不晓得他去哪里玩了。」 江微微很意外,因为上元节的缘故,今天健康堂提早打烊,按理说宋浩早就该到家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没回来。 无奈之下,江微微和顾斐只能放弃找宋浩帮忙的想法,另外想办法去找秀儿。 他们在镇上转了一大圈,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始终没能找到秀儿的踪迹。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江微微和顾斐不得不返回茶楼。 当他们走进茶楼,发现桌边除了柳芸、古淑莲和壮壮之外,居然还坐着秀儿跟宋浩! 江微微和顾斐眼前一亮,赶紧跑过去。 「秀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桃跟我们说你不见了,把我们吓了个半死,满世界地找你,生怕你出事。」 秀儿已经从柳芸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她本来是想去外面找大家的,但她根本不知道大家去了哪里,万一跟大家错过就更不好了,所以只能留在茶楼里面等大家回来。 她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当时我们在看皮影戏,我原本以为自己一直跟阿桃站在一起,我还跟她说话来着,谁知扭头一看,却发现身边站着的人根本就不是阿桃,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四处去找阿桃她们,可人太多了,我找来找去也找不到阿桃她们,我急得不行,恰好在那时候我遇见了宋大哥,宋大哥得知我跟人走散了,特意把我送到了这里。」 说到这里她又再次向宋浩表达感谢。 宋浩挠着头,笑得一脸憨厚:「小事而已,再说了,大家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秀儿说:「之前你救了我一次,这次又帮了我一次,我欠了你太多人情,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才好。」 「没事没事,不用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乍一看去还挺正常的,可江微微是个心细的,她敏锐地察觉到秀儿在跟宋浩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宋浩的脸,显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而宋浩则一直看着秀儿傻乐,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江微微摸摸下巴,这两个人有情况啊! 接下来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回到茶楼,他们见到秀儿平安无事,全都松了一口气。 阿桃说:「幸好何霞婶子不在,要是她知道秀儿走丢了的事情,肯定会急死。」 秀儿忙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我娘,我不想让她操心。」 何霞胆子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紧张得不行,因此大家都理解秀儿的做法,纷纷点头,表示一定会帮她保密。 因为这个小插曲,大家没有心思再继续逛灯会,魏尘跟着魏词夫妇回家去了,宋浩也向大家告辞,准备回家。 临走前他悄悄往秀儿手里塞了一包糖核桃:「这是我刚在路边摊上买的,又香又甜,你肯定爱吃。」 秀儿红着脸道:「不用了吧,我想吃的话自己能买,你还是把这糖核桃拿去给宋大娘吃吧。」 「我娘不爱吃甜食。」 宋浩注意到有人朝这边看来,赶紧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些。」 然后他便转身跑远了。 秀儿拿着那包糖核桃,感觉糖核桃热乎乎的,烫得她手心都有些冒汗。 因为夜路不好走,他们便去了嵌雪山庄过夜。 嵌雪山庄就在镇子边上,距离非常近,坐驴车的话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 如今庄子里面只有哑叔一个人,他不爱凑热闹,今晚便没有去看灯会。他听到敲门声,急匆匆地跑去打开院门,见到来者是少爷等人,哑叔喜出望外。 庄子里虽然只有哑叔一个人,但他每天都会把庄子里外都打扫一遍,所以庄子里非常干净,且这个地方的客房特别多,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大家各自选了中意的客房入住。 灶屋里烧有热水,想要用水的直接去取就行了。 简单地洗漱完,江微微脱了衣服上床睡觉,晚上冷得很,好在有顾斐这个人形大暖炉,江微微缩在他怀里,一点都不觉得冷,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晨醒来,江微微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穿好衣服出门,发现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尤四娘和阿桃秀儿在灶屋里面准备早饭。 哑叔提着满满两桶水往后院走去,顾斐这会儿正在后院给两头驴子餵草料。 等早饭做好后,尤四娘招唿大家去吃饭。 吃完早饭,众人乘坐驴车返回云山村。 健康堂今天按时开业,江微微等人进门时,看到詹春生和李郎中正在给人看诊,屋里还坐着许多排队等着看病的病患们。 小风拿着本子站在旁边挨个叫号。 看他那副小大人的样子,做得像模像样的。 江微微觉得有趣,沖他问了句:「你认字吗?」 小风见到他们回来了,很是惊喜,嘴里说道:「我不认字,但我认识这些数字。」 他指了指本子上的那些大写数字:「我之前看到阿桃姐姐和秀儿姐姐叫号,看得多了,就跟着学了一点。」 ………… 目前存稿已经增加到三十章! 确定是这个月的22号零点爆更,到时候应该能爆更个三十五章,大家si不si很期待呀? 第488章:宋浩不是良配 江微微心想这小孩还挺聪明的,只是看一看就能学会了,若是能好好教导的话,说不定能把他教导成才呢。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动,说:「你爷爷腿脚不便,以后就留在咱们云山村吧,你们可以暂时借住在医馆里,等以后村里盖起了学堂,你可以去学堂念书,将来你要是能有幸考上功名,你爷爷肯定会特别高兴的。」 小风被她说得很心动,他喜欢健康堂,喜欢这里的每个人,他想留下来。 可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他认真地说道:「我会跟我爷爷好好商量一下的。」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不急,你们可以慢慢商量。」 何霞见到闺女回来了,特别高兴,她拉着闺女的手问:「灯会好玩吗?累不累?昨晚你们睡在哪里?」 秀儿一一作答:「挺好玩的,不累,我们昨晚是在庄子上过的夜。」 说完她又拿出一包糖核桃。 「娘,我在灯会上碰见了宋大哥,这是宋大哥送我的糖核桃,你拿去吃吧。」 何霞接过糖核桃看了看,面露狐疑之色:「你什么时候跟宋浩关系那么好了?他居然都开始送你东西了,你们两个该不会是……」 女人在某些方面总是格外敏锐的,何霞也不例外。 她盯着闺女的脸,认真地问道:「秀儿,你跟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真的跟宋浩有了什么吧?」 秀儿羞红了脸,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只是把他当成大哥一样看待,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万一被别人听到了多不好啊!」 何霞听到闺女这么说,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最好,我可跟你说了,宋浩那人兇悍得很,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还听说他是混道上的,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危险得很,你看上谁都不能看上他!」 秀儿不乐意了:「娘,你咋能这么说呢?宋大哥救过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知道他救过你,所以我才更怕你因为感激他,进而对他生出点别的感情,你清醒一点,宋浩不是良配。」 秀儿低下头不说话了。 恰好这时阿桃在外面喊:「秀儿,快出来帮忙抓药!」 秀儿应了一声,急急地跑出去了。 何霞看着手里的糖核桃,长长地嘆了口气。 她其实也挺感激宋浩的,毕竟宋浩之前救了她闺女一命,这份恩情她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但一码归一码,宋浩这人的人际关系太过复杂,以前还有很多打架斗殴的前科,让她把闺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心的。 她吃了半辈子的苦,深知嫁个良人有多重要,她不指望闺女大富大贵,只希望闺女能嫁个普通男人,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就足够了。 今天顾斐特意去找了村里的陈木匠,将轮椅的图纸拿给对方看,询问能否做得出来? 陈木匠是个四十来岁的手艺人,他自小就跟着老爹学木匠,算是子承父业,也正因为有了这门手艺活,陈家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如今陈木匠带着三个儿子做木工,因为他们做活仔细,所以村里人要是想打个家具买个门窗什么的,都会来找他们家。 陈木匠接过图纸看了又看,还让儿子们拿来木尺,对照着图纸比划来比划去。 良久,陈木匠才开口:「这轮椅能做,但需要多费些时日。」 顾斐问:「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我没做过这东西,暂时给不出确切的时间,我只能说尽快吧,最多不会超过十天,等我做出轮椅后,会让我儿子去通知你们。」 顾斐微微皱眉:「做一辆轮椅要这么久吗?」 他还想定做一批呢,若是一辆轮椅就得花费十来天的功夫,那不得花费大半年吗?! 陈木匠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做这东西,自然是要费些时间,等以后做出成品了,有了经验,再做的话就能快很多。」 顾斐这才放下心来。 陈木匠说:「你确定要做的话,得付一部分订金。」 顾斐问订金要多少钱?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又经常来照顾我家的生意,我不多要你的,你随便给个二十文钱就行了。」 顾斐数出二十个铜板递过去,陈木匠给他写了个收据。 这笔订单就算是谈好了。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 出了上元节,就算是彻底过完了这个年,家家户户开始准备春耕的事情。 春耕是庄户人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所以家家户户都很重视,当今天子重民生,所以颁布政策,要求各地官府每年都会给农户们发放一定数量的粮食种子。 这些种子是由朝廷统一薄款购买,再分发给各地的官府,再由官府发给各地的里正们。 如今这些粮食种子全都在里正手里,各个村子的村长们生怕落后就没有好种子了,赶在第一时间就跑到了里正的家里。 里正很是公正,挨个村子发放粮食种子,不允许挑挑拣拣,直接就是一袋袋地发。 村长们领到粮食种子后,再回到村里,逐一发放给村民们。 农户们一般都会提前留下来年春耕用的种子,不过官府既然免费发放,秉持着有拿白不拿的原则,大家还是很积极的,都不用村长招唿,就全都聚集在了村长家里,等着派发种子。 江微微忙得很,没空去管这些琐事,便让顾斐去领种子,顺便跟大家说一下租地的事情。 正好江叔安也要去领种子,干脆两人一起去了村长家里。 其中有很多熟面孔,包括江大树、江仲平、以及陈木匠等人。 江大树一看到江叔安就腿肚子发抖,下意识地往角落里躲,像是生怕被江叔安看到似的。 江仲平也有点怕江叔安,但除了害怕之外,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跟江叔安说。 江叔安没有注意到江仲平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被细心的顾斐给发现了,他低声跟江叔安说了一下这事。 江叔安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已经不想再跟老宅那群人来往,自然也就不会去在意江仲平想要跟他说什么。 第489章:租种田地 村里家家户户都来了人。 村长家的堂屋都被挤满了,后来的那些人就只能站在院子里。 估摸着人差不多到齐了,村长江丰年这才发话。 「我会按照户籍册上的名字挨个叫人,叫到谁谁就出来领取粮食种子,领到种子后在这本册子上籤个名,要是不会写字那就按手印。」 说完他还不忘指了一下面前摆着的册子。 见大家都听懂了,江丰年便开始叫名字,顾斐因为是后搬来的,他的名字非常靠后,他等了半个时辰,才听到自己的名字。 江牧用称出一斤重的粮食种子,装进顾斐带来的布袋子里。 顾斐提笔在册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表明自己已经领取到粮食种子。 其实这点种子根本就种不了什么东西,但是没办法,朝廷分发种子是按人头来算的,家里人口越多,能分到的种子就越多,顾斐家里如今就只有三口人,分到的种子自然就少得可怜。 江叔安更惨,他媳妇没了,闺女出嫁了,如今他那一户就剩他一个人,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分给他的粮食种子就更少了,连半斤都没有。 好在江叔安不靠种地过日子,他接过种子后,随手就扔给了顾斐。 村民们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种子就喜滋滋地走了,但是顾斐和江叔安却没有走。 等粮食种子都发完了,村民们走光了,顾斐这才沖村长说道。 「叔公,我们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 江丰年问啥事? 顾斐说:「如今我家里有一百七十多亩地,光靠我和我岳父两个人是肯定种不了这么多的,所以我们打算匀出来一部分,租给村里人种。」 江丰年一惊:「你家啥时候有这么多地了?我咋都不知道?」 「去年我们去府城的时候,我媳妇救了太守夫人,太守大人赏了咱家一百亩良田。后来徐锦河被杀,他的家产被全部查抄,他名下的七十亩田地被官府拿出来售卖,恰好被我捡了个便宜,七十亩田地全被我嫁给买下了。」 江丰年听得一愣一愣的,万万没想到顾斐不声不响就积攒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 一百七十多亩地,而且还都是良田。 光是想想都让人羡慕到发酸。 田地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无数人拼了命的干活赚钱,就是为了多买几亩地,有了田地,腰杆子才能硬。 如今顾斐家里居然有了这么多的田地,别的不说,光凭这一百七十亩的良田,将来只要顾家人好生经营,就肯定能保证将来好几代子孙衣食无忧。 江丰年越想越觉得顾斐这小子不简单,不仅考上了举人,还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这小子以后怕是要不得了啊! 发觉村长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多火热,顾斐轻咳一声:「叔公,你咋不说话呢?」 江丰年回过神来,忙道:「咱们村里有不少困难户,家里没田没地的,吃饭都成问题。若是你愿意将田地租给他们,以后他们家里的日子肯定能好过很多,你这是给咱们村里做了件大好事啊!」 说着说着他又激动起来了,心想顾斐虽然不是在云山村长大的,但对村里的人一直都很照顾,以后顾斐发达了,村里人少不得也能跟着沾光。 顾斐说:「我们打算分一百亩地出来外租,另外七十亩地我们要留着自己用,叔公对村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还得劳烦叔公帮忙统计一下村里需要租地的人有哪些,到时候我们再从中挑选几个靠谱的人家。」 江丰年点点头,又问:「租子怎么算的?」 「就按每年地里收成的七成算吧,我们收七成的粮食,剩下的三成粮食留给佃户们。」 江丰年更高兴了,一般地主将田地租出去,尤其像是良田之类,至少会收取地里八成到九成的粮食作为田租,可顾斐却只收七成,这显然是在特意照顾乡亲们。 别看只是少收一成的租子,光是这一成的粮食,就能多养活一口人呢! 江丰年少不得又要夸赞一番顾斐。 等说完了顾斐家的事情,就轮到江叔安了。 江叔安这次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那点儿粮食种子,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跟村长说。 「堂叔,我以后我家里人要是再来找你瞎逼逼,你千万别搭理他们,让他们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他是真的烦透了家里那些人,之前他用强硬的手段将家里那些人全给吓住了,包括赵氏在内,短时间内不敢再在他面前冒头。 可赵氏那人就跟苍蝇似的,只要见到有利可图,就会想尽办法往江叔安面前凑,哪怕她自己不敢靠近江叔安,她也要想办法唆使被人去他面前闹。 这也就算了,他自己是老光棍一条,怎么闹腾都不怕,可赵氏居然还让村长去江微微面前嘀嘀咕咕,这就让他不能忍了。 他闺女多忙啊,每天为了治病救人累得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要被这老娘们烦,简直没天理了! 于是江叔安直接来找村长了,他要跟村长把话说清楚,免得村长再来插手他家的家务事。 说起这件事,江丰年也是一肚子的话要说。 「叔安啊,不是我非要管你家的事情,实在是你娘太能闹腾了,我要是不肯帮她,她非得赖在我家不肯走了,到时候我家日子也要被她折腾得鸡飞狗跳。」 江叔安直接果断地说道:「那你就跟我说,我去收拾她!」 江丰年面露为难之色:「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你亲娘,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都不能跟亲娘动手吧。」 江叔安咧嘴一笑:「我不跟她动手,我让别人跟她动手。」 他手底下养着那么多的人,随便拉出来两个都能把赵氏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江丰年一噎,心想他自己动手和让别人动手有啥区别吗?不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办的吗? 江叔安继续道:「我娘那人是个什么德行,你其实很清楚的,你越是容忍她,她就越是能得寸进尺,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跟她划下道道来,只要她敢越线一步,就剁掉她的爪子,我保管她以后都乖乖听话,再也不敢出线。」 第490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丰年听得脑门冒冷汗,十几年不见,这个侄子的行事作风真是越来越狠绝了,难怪村里人都怕他怕得要死。 见他不吭声,江叔安往后一靠,慢悠悠地说道:「我晓得你们是怎么想的,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要是有的选择,我也不想闹到这个地步,可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有别的选择。我如果不够强硬,不仅我自己要被他们吸干血,就连我闺女要被他们吃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们对我好的话,自然也会加倍地对他们好,可要是他们对我不好,那我管他们是天王老子还是亲爹亲娘?只要是惹了我的,都洗好脖子等着挨宰吧!」 江丰年被他这番毫无伦常可言的话给惊得头皮发麻。 在江丰年看来,不管是什么人,无论经歷过什么事,都不能仇视自己的亲生爹娘,动手就更加不行了。 因为这是道德伦常,是维持人心的一个准则,绝对不能被打破! 「孝敬父母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要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那就连人都不配做了。」 江叔安嗤笑:「那你觉得我娘配做人吗?她要是配做人的话,当初又怎么会不顾亲孙女的死活,故意包庇燕丫头?她要是配做人的话,又怎么会把亲孙女扔到山上?她自己都不算个人了,我作为她的儿子,自然也不算个人,反正都不是人,那就大家一起当畜生好了。」 江丰年无言以对。 他还是头一次碰见这样骂人的,不仅骂了别人,还把自己也给一起骂了。 偏生他还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他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其实我也不想管你家的那些破事,要不是你娘求上门来……」 江叔安大大咧咧道:「她再来找你的话,你就让她来找我,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要是她死赖在你家门口不走,你可以让人来找我,我保证把她收拾得妥妥帖帖,不会打搅你和你家人的生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丰年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江叔安和顾斐起身告辞。 等人都走了,江丰年这才发出感慨。 「江叔安跟微丫头还真是亲父女啊,这做事的风格简直是如出一辙!」 江牧刚才在旁边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也有些唏嘘:「这不就应了那句老话嘛,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江丰年摆摆手:「算了,咱们不管林海家的那些破事了,半点好处没捞着,还平白惹了一身的骚。等下你跟我出去一趟,咱们去问问村里有哪些人家要租地的,回头弄个名单给顾举人送去,马上就要开春了,这事儿得尽快订下来。」 「好。」 当天下午,关于顾斐家里要出租田地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这年头没有人嫌自家田地多的,尤其他们得知顾斐家里的地全都是良田,且只收七成的粮食作为田租,顿时就更加兴奋了,不管家里是有地没地的,全都表示要租地。 江丰年让那些想要租田的人都到他家去登记一下。 赵氏得知此事后,带着大儿子赶紧往村长家赶去,打算租个十几亩地种粮食。 他们家有十五亩地,以他们家如今的人口来算,十五亩地的产出在扣除赋税之后,还能剩下不少,足够他们家吃的了。 但赵氏仍旧不想错过这次租种田地的机会,毕竟多种几亩地,家里就能多一部分收入。 因为这事儿,来登门的村民是络绎不绝,村长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江丰年把那些想要租种田地的村民名字一一登记到册子里,打算明天就拿去给顾斐看看,没想到抬头就看到赵氏来了,立刻就皱起了眉毛。 「你咋又来了?」 赵氏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是来租种田地的。」 江丰年道:「你们家的田地产出不是足够你们一家子吃用了吗?」 「哪里够了?我们当家的卧病在床,看病吃药样样都要花钱,还有我家两个孙女,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虽说是丫头片子,可家里也得为她们准备嫁妆吧?还有我那小孙子,也快到了上学启蒙的年纪,上学得出钱交束脩吧?这么多花销加在一起,咱家那点田地哪里够啊?!」 江丰年没那么好忽悠,没好气地说道:「可你家老二不是还在镇上酒楼当掌柜吗?他一个月赚的钱,比咱们庄户人家一年都赚得多!难道他不能出钱给他爹治病抓药吗?难道他不能出钱给他闺女置办嫁妆吗?」 赵氏被问得一噎,答不上来。 她总不能说老二非但没往家里拿过一文钱,反而还从她手里拿走了不少钱吗?! 好歹她还是要点脸面的,没有真把实情说出去,最后只是哼哼了两声,以此表现自己的不满。 江仲平讨好地说道:「堂叔,我二弟虽说有钱赚,可他常年住在镇上,开销也比咱们大,咱们哪好意思去找他要钱啊?如今咱们家的情况是真不好,去年咱家前前后后出了不少事,就连我那唯一的儿子也不幸夭折了……」 说到伤心处,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江丰年心里一软,出声安慰道:「都过去了,看开些吧。」 江仲平抹了一把眼睛,继续说道:「咱家现在每天连一顿干饭都吃不上,吃的全都是稀粥咸菜,我自己倒还好,吃不饱也没关系。可我爹年纪大了,又生着病,连他老人家都吃不饱,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不行。堂叔,要是咱家能租到田地,家里多了收入,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至少爹娘不用再跟着我们一起挨饿了。」 江丰年被他这番话给说动了,嘆息道:「难为你这片孝心了,你要好好的,怎么也得撑下去,以后你们家可就靠你撑着了。我帮你们把名字写上去,回头我再把你家的情况跟顾举人说一下,至于最后能不能成,还得看顾举人的意思。」 ………… 不知不觉间,神医小娇娘已经有一百万字了,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总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来想去还是那些话——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希望未来的路上,还能继续与你们相伴,么么哒~ 第491章:赵氏的不满 江仲平忙不迭地道谢:「太谢谢堂叔了,您真是个大好人!」 江丰年把他的名字写到册子里,又问他要租种多少亩地? 赵氏想说十五亩地,却被江仲平抢先一步给出了回答。 他说:「我只要租五亩地就行了。」 江丰年在他的名字后面写了个大写数字五,然后道:「行了,你们回去等消息吧。」 等出了村长家的院门,赵氏立即沖大儿子表达不满之情。 「你是不是傻啊?只租五亩地怎么够?起码也得租个十五亩地吧!那可能是良田,多种一亩地就能多出好多收成!」 其实按照赵氏的想法,既然顾斐家里有那么多田地,种出来的粮食他家根本就吃不完,还不如直接送她几十亩地。 好在她理智尚存,知道这话要是说出来,十有八九要被人笑话她异想天开。 江仲平闷闷地说道:「要那么多的粮食做什么?咱家又吃不完。」 赵氏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他:「你个蠢货,就算咱们吃不完,还能拿出去卖啊,卖来的钱不都是咱们的吗?!」 「咱家本来就有十五亩地,如果再加十五亩地的话,那就是三十亩地,」江仲平开始掰着手指跟她算帐,「如今咱爹卧病在床,别说是种地,就连走路都成问题,家里的地就只能让我一个人来种,我一个人的极限是二十亩地,三十亩地我是真的不行,除非娘你跟我一起下地干活,可娘你愿意吗?」 赵氏一听要下地干活,立刻就缩了缩脖子。 自从她剩下老闺女之后,就很少再下地干活了,家里的田地一直都是江林海带着四个儿子在料理,如今要是让她再拿起锄头去地里干活,她这把老骨头肯定要被累得散架。 她不想吃那份苦,但又捨不得那么好的良田,想了想又道:「咱们可以把老二和老三喊回来种地。」 江仲平心想就老二和老三的性子,能愿意帮家里种地就有鬼了! 不过他没把这话直接说出去,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了,他娘也未必会听。 他索性把难题抛给赵氏。 「娘,只要你能把老二和老三喊回来种地,我立马就去找堂叔再追加十亩地……不,再追加二十亩地都没问题!」 赵氏顿时就不吭声了。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老二在镇上当掌柜,过着舒舒服服的好日子,怎么可能会愿意回来下地干活?至于老三就更别指望了,要是她敢开口让他帮家里干活,他立马就能拔剑砍人! 老二和老三,她一个都喊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大儿子回家去了。 第二天江丰年带着名册去了健康堂。 这会儿顾斐正在努力地搬砖盖房子,他见到村长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到村长的面前。 「叔公,您咋来了?」 江丰年晃了下手里的名册:「租种田地的人家全写在这里,你拿去看看吧。」 顾斐接过名册:「咱们去那边说吧。」 他指了下旁边的草棚。 这个草棚是他们临时搭建出来的,平时大家要是干活干累了,就回到草棚里面休息一下,这里有桌子和凳子,还有一壶茶和一摞粗瓷碗。 顾斐领着江丰年在草棚里坐下,又给他倒了一碗水,然后才开始翻开名册。 趁着顾斐看名册的时候,江丰年扭头去看工地,如今这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了,房屋架子也都搭建出来了,看样子是打算做个二层楼,并且从面积来看,比健康堂还要大一些。 新房子用的也都是青石砖,这种砖头是用整块的石头打磨出来的,体积比江微微在现实看到的红砖要大很多,表面略微有些凹凸不平,但整体看上去仍旧是光滑平整的。青石砖无论是美观度,还是耐用度,都远远超出泥砖,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贵! 江丰年暗暗感慨,放眼整个云山村,也就只有顾斐家里能用得起这么贵的砖料。 顾斐看完了名册,他问:「叔公,您有什么推荐的人选吗?」 江丰年对此早有准备好答案,他一口气说了十个名字,其中包括江仲平。 顾斐听完后,微微颔首:「叔公的为人我一向都很敬佩,我很相信您看人的眼光,这样吧,赶明儿我让您推荐的那几个人来我家一趟,我当面跟他们聊一聊。」 江丰年表示贊同:「确实应该当面说的,租地可不是啥小事,尤其你那还是良田,必须得慎重。」 这事谈完后,顾斐留下名册,另外送了江丰年一包茶叶。 「这是我从府城带回来的茶叶,这两天辛苦您了,这点茶叶就当是咱们孝敬您的,感谢您对我们一家的照拂。」 其实最好的感谢方法是直接给钱,可是顾斐知道江丰年肯定不愿意收钱,便转而送了对方一包茶叶。 在经过一番推辞后,江丰年最终还是收下了茶叶。 他拿着装有茶叶的油纸包没有直接走,而是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提议,将那座空置的老房子改建成了客栈,以后你们医馆要是有人需要住宿,可以直接去客栈住。我家小儿子和小儿媳平时都会待在客栈里面,来了客人直接找他们就行了,他们会安排好的。」 顾斐问:「客栈有招牌吗?」 「还没有,我们都是粗人,不晓得叫啥名字才好,你读书多,不如你帮我们想个名字?」 顾斐说:「既然咱们这里是云山村,那就叫云山客栈吧,简单好记。」 江丰年咧嘴笑了:「好,就叫这个名儿!」 「回头我写一幅字,做成招牌给你们送去。」 江丰年笑得更开心了,心想顾斐办事真是周到,方方面面都帮他们给想好了。 送走村长后,顾斐将名册收进屋里,继续去工地里搬砖。 中午休息的时候,顾斐将名册拿出来给江微微看,顺便将村长推荐的那几个人也一併说了出来。 当江微微听到江仲平的名字时,微微蹙眉:「咋还有我大伯呢?他家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能正经干活的。」 第492章:再敢咬我,我就挠你 顾斐说:「可怜是叔公同情泛滥了吧,他瞧着那家人可怜,就想顺手帮一把,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饿死吧。」 不得不说,他把江丰年的心里摸得很透,江丰年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江微微撇嘴:「那家人又贪又坏,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顾斐搂着她的腰,慢悠悠地说道:「人都是这样的,总爱同情弱者,好在你大伯还有点自知之明,没有太贪心,只打算租五亩地。五亩地对咱们而言不算什么,租给他们也行,就当做是卖给叔公一个面子。」 话虽这么说,江微微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我只要一想起那家人的嘴脸就烦。」 「那就不要想了,以后收租的事情由我去做,不用你跟那家人有任何接触。」 顾斐说到这里顿了顿,凑到她耳边轻声地说。 「若那家人成了咱们的佃户,以后就只能在咱们手里讨生活,咱们可以更好地拿捏住他们,省得他们以后再闹什么么蛾子。」 说完他张嘴在江微微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又飞快地松开。 江微微嘶了一声,立即捂住耳朵,拿眼睛瞪他:「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就咬人!」 顾斐抱着她低笑:「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可以随时咬回去,我保证不还手。」 江微微又不傻,怎么可能真的咬回去?! 她伸手在男人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再敢咬我,我就挠你。」 顾斐低头亲了亲她:「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挠?」 江微微:「……」 越是严肃正经的男人,骚起来的时候越是让人抵抗不住。 第二天一大早,被村长推荐的十户人家先后来到健康堂,江微微忙得很,负责接待他们的任务落在了顾斐身上。 这十户人家都不是一个人来的,各自都带了家人,其中江仲平是和他媳妇陈玉桂一起来的。 顾斐发现赵氏没有跟来,还挺意外的。 其实赵氏本来是想跟来的,她知道自家大儿子老实木讷,怕他吃亏,打算跟他一起去健康堂,可是被江仲平给拒绝了。 江仲平给出的理由既简单又粗暴。 「老三住在健康堂里,他会打人的。」 一想起凶神恶煞六亲不认的江叔安,赵氏立刻就怂了。 于是最后跟江仲平一起来健康堂的人就只有陈玉桂。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到了健康堂之后就找了个角落安静待着,直到顾斐开口问他们问题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口说话。 能得到村长推荐的人家,都是在村里口碑比较好的,顾斐一眼扫过去,这些人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好在浆洗得很干净,头髮和指甲也收拾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那种干活特别利落的人。 顾斐问得不多,都是些琐碎问题,比如说你们年纪多大了?家里有几口人?有几亩地?会种什么粮食? 等问了一圈下来,顾斐心里差不多有底了。 他从这十户人家之中挑选出八户人家,按照他们家中壮劳力的多少,分配了不同的租地,壮劳力越多,分配到手的田地数量就越多。 其中最多的一户人家被分到了二十八亩地,最少的一户是江仲平,他如愿分到了五亩地。 得到自己能够租到田地,这些人都很兴奋,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喜悦之色。 落选的两户人家非常失望。 其中有一户姓赵的人家直接就就将不满之色挂到了脸上,赵家媳妇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不肯把地租给咱们,就不要把咱们喊到这里来啊,如今咱们颠颠儿地跑来,结果你又说田地不能租给咱家,你这不是存心耍人玩嘛!」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被选中的人家笑容僵了下。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顾斐淡淡地说道:「就沖你现在这态度,我就不可能把田地租给你家。」 现在顾斐是地主,刚才被选中的八户人家之中有比较机灵的,立刻见风使舵,跟着附和道:「就是,人家顾举人要招的是佃户,又不是老爷,凭啥还要看你们脸色行事?!」 赵家媳妇被说得面红耳赤,还想再整编几句,被她男人给拉了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对方毕竟是举人,惹恼了对方跟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既然租地没有他们的份儿,他们再待下去也没啥意思,两口子连招唿都没打一声,就飞快地走了。 另外那一户落选的李姓人家也想走,却被顾斐叫住。 「李叔,你先别走,等下我还有点事情要跟你商量。」 那户人家当家的是个中年汉子,名叫李舢。 李舢不知道顾举人还有什么能跟自己商量的,心里很是疑惑,但见顾举人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耐着性子站在原地不动。 顾斐当场写好了租地文书,每家发了一份,各自签好名字,不会签字就按手印。 轮到江仲平签字画押的时候,顾斐特别提醒了一句。 「签你自己的名字。」 江仲平作为江家长子,曾经上过几天学堂,认识几个简单的大字,还会写自己的名字,算是个半文盲。他看不懂面前的文书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他见到大家都签了字,便也跟着一起签。 对于顾斐提出的要求,江仲平有点为难:「可我家里是我爹当家,按理说应该签他的名字。」 顾斐却道:「我之所以愿意把地租给你,是看在你做事还算踏实努力的份上,如果租地的是你爹而不是你的话,那这五亩地我就不租了。」 说完他就要收走租地文书。 江仲平和陈玉桂顿时就急了,两口子赶忙说道:「别,我们听你的!」 最后江仲平老老实实地在租地文书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一个鲜红的手指印。 一式两份,双方各自留一份。 办完这些手续后,顾斐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吃完午饭你们再来找我,我带你们去看看田地。」 众人都说好。 他们揣着租地文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赵氏担心大儿子吃亏,又不敢进入健康堂,最后只能在健康堂附近转悠,等她见到大房两口子从健康堂里走出来时,她赶紧跑过去问。 「事情办得咋样了?租到地了吗?」 第493章:你真当我稀罕待在这里呢! 江仲平如实回答:「租到了五亩地,这是租地文书。」 他将文书拿出来给赵氏看。 赵氏不认字,随便扫了一眼就不管了,嘴里哼道:「算他们家还有点良心,还知道要分给咱家一点田地,不然我就到处去宣扬,说他顾斐发达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江仲平赶紧拉了她一把:「娘,你少说两句吧,如今我们是顾家的佃户,顾举人就是咱们的东家,你以后要是再胡咧咧的话,被顾举人听到了,他随时都能收走咱家的田地。」 赵氏把眼睛一瞪,叉腰道:「他敢?!」 「他怎么就不敢了?田地是他的,他自然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在赵氏看来,那五亩地既然已经进了他们家的口袋,那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甭管是不是租的,那都是他们家的了! 她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赵氏恶狠狠地说道:「他要是敢把田地收走,我就到处去说他狼心狗肺,说他势利眼,一点亲情都不顾,他们读书人不是最看重名声吗?等他名声都被败坏了,看他以后还怎么……」 江仲平生怕她的话被别人听到,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娘,现在顾斐不仅是举人,还是咱们云山村最大的地主,以后咱们村里有不少人都得靠着他过活。你要是真把顾斐给得罪狠了,那些靠着顾斐过活的人家都不会放过咱们,若闹得太过分,说不定咱们家以后都没办法再在村里立足!」 赵氏被他说得心里有些害怕,却还是嘴硬地嘀咕道:「他不就是有点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以后老四考上……」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她想起来老四已经被抓了,再也没法去考功名了。 她家和顾斐已经拉开距离,且这个距离还在越来越远。 这个认知让赵氏感到烦躁和不甘。 江仲平低声地哀求:「娘,老四已经回不来了,老三也不会再管咱们了,老二只顾着他自己那个小家,根本就指望不上。如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能下地干活,我求求您别再折腾了,别再把咱们家给折腾散了!以后我会努力干活,会好好地孝敬你们二老,只要有我们大房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们二老饿着,我只求您安生些,不要再去招惹顾斐两口子,行吗?」 赵氏听了这话,直接就气炸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什么叫做我把这个家给折腾散了?成天这么折腾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让咱们一家子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你到好,你非但不帮我,反而还为了外人来说我的不是?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给老娘滚,老娘就当做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赵氏的嗓门本来就很大,此时又用了十足的力气,声音大得老远都能听到。 周围有不少村民往这边看来。 江仲平被那些人看得面皮发烫,感觉非常难堪。 他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又是家中长子,按理说赵氏怎么都该他一点面子的。 可赵氏此时却完全没有顾忌到他的面子问题,噼头盖脸地将他一顿臭骂。 江仲平身为儿子,不能顶撞娘,只能默默忍着,可他心里那股火气却蹭蹭地往上冒。 他自认为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儿子,家里地是他种的,重活儿是他干的,平时农闲的时候他还得去镇上打短工赚钱补贴家用,这么多年来赚到的钱他一个子儿都没留下,全部上交给了赵氏。 他竭尽全力地孝敬爹娘,尽职尽责地充当着家中长子这个角色。 以前赵氏对他还算不错,虽说没有多么偏袒吧,但至少也没怎么苛待过他,该给他的都给他了。 可自从江宝元死了,大房没有了儿子可以传承香火,赵氏对大房的态度就越来越差,平时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他们一家三口唿来喝去的,显然是没把他们大房放在眼里。 他放弃尊严好不容易求来的好差事,赵氏也没放在眼里,甚至还想搞砸他的差事,如今更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完全不给他留一点面子。 这让江仲平怎能不恼火?!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冲着赵氏吼了一声。 「滚就滚,你真当我稀罕待在这里呢!」 吼完之后他就大踏步地走了。 陈玉桂叫了他两声,没把他叫住,她看了一眼已经被吓懵了的赵氏,在婆婆和相公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相公。 她快步朝着江仲平离开的方向追去。 留下赵氏一个人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呆呆的。 刚才江仲平那一声吼,吼得极其兇狠,像是刚被放出牢笼的勐虎,吓得赵氏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带着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随即又骂开了。 「老大你个不孝子,你居然敢吼我?我可是你娘!你个天打雷噼的玩意儿,你迟早不得好死啊!」 可无论她怎么骂,江仲平和陈玉桂都没有回来,周围有不少村民在对着她指指点点,显然是在看她的笑话。 赵氏见状,知道就算自己把嗓子都骂干了也没用,只得收起骂声,气唿唿地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赵氏就开始喊老大,她一定要把老大叫出来再狠狠教训一顿,否则她心里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谁知她才刚喊了两嗓子,就见到江思思小跑出来。 「奶,你别喊了,我爹和我娘都在上房跟爷说话呢,你要想找我爹的话,就回上房去吧。」 说完她又飞快地跑走了,生怕慢一步就会被赵氏给逮住发气。 赵氏这会儿没功夫理会江思思那丫头,她急匆匆地往上房跑去,心里琢磨着等下该怎么教训老大,今天老大居然敢吼她了,这个口子绝不能开,否则大房一家将来不都得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她必须要狠狠地教训他,抽他一顿都算轻的,得饿他两天才行! 等她跑到上房,就见到老大两口子跪在地上,而江林海则坐在床上。 第494章:大房提出分家 江林海吃了药后,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调养,他已经能坐起来了,说话也变得利索了一点。 此时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嘴皮子抿得紧紧的。 赵氏跟他夫妻多年,一眼就看出他这是在生气,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嘴里问道:「你咋坐起来了?大夫不是说让你躺在床上好生休息吗?」 见她还知道关心自己,江林海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他说:「我要是再不起来,这个家怕是都得散了。」 赵氏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这是咋的了?家里又出啥事了?」 「还能出啥事?还不是你闹出来的事?老大好不容易租来五亩良田,你不跟着高兴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给他添乱,你是嫌咱家日子过得还不够糟心吗?非得要把咱们家里人全给折腾死了才甘心吗?!」 赵氏听了这话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她立即瞪向跪在地上的老大两口,咬牙冷笑:「好得很啊,你们还学会告状了?我原本还以为家里就属你们两口子最实诚,没想到我居然看走眼了,你们两个才是最阴险的!」 江仲平和陈玉桂低着头不吭声。 江林海一拍床板:「够了!老大这次做得很好,你要是再胡咧咧一个字,就给我滚回你的娘家去,咱们江家要不起你这种胡搅蛮缠的蠢婆娘!」 赵氏被训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她一直都很害怕江林海,即便他如今卧病在床,比以前虚弱了很多,她也还是不敢跟他对着干。 江林海训完了自家媳妇后,又对老二两口子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我已经教训过你娘了,以后你娘不敢再犯浑了,你们也别再提什么分家的事情。咱们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很平常,千万别为了这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赵氏听到这话才晓得老大两口子居然提出了分家! 她张嘴就想骂老大两口子不孝,爹娘还活着就想分家?!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江林海给瞪了回去。 江林海又好生安慰了老大两口子一番,这才让他们离开。 等走出上房,陈玉桂看向自家男人,担忧地问道:「爹娘不肯分家,咋办?」 刚才他们刚提出分家,江林海就一口拒绝,之后又说了好些安抚他们的话,看起来态度还算挺温和的,但意思却很明显,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分家。 分家这种事情必须得让爹娘同意才行,爹娘要是不同意,这个家怎么都分不了。 江仲平也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刚才他被赵氏骂得怒火攻心,一气之下就跑回来跟爹说要分家。 虽说提出分家是一时冲动,可这个念头却是早就已经在他心里冒了头,之前他还为此事跟陈玉桂悄悄商量过,两口子都是想要分家的。 原本他们以为提出分家是最难迈出的那一关,现在才知道,怎么让爹娘同意分家才是最难的。 两口子愁容满面地回了大房。 而上房里面,江林海还在教训赵氏。 「你的脑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指着老大的鼻子骂,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大留,你这是要逼着老大跟咱们离心吗?老大可是咱们家的长子,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壮劳力,以后咱们两个都还得靠着他养老,你要是真把他给折腾跑了的话,以后家里的活儿谁干?你去干吗?家里的地谁去种?你去种吗?」 赵氏撇了撇嘴:「他也就只剩下这点作用了,如今他连个儿子都没有,我以后可不敢指望他。」 「那你还能指望谁?」 赵氏早就有了打算,理直气壮地说道:「以后我要跟老二一起过,他家里有钱,日子好过,而且他还有宝方,宝方如今可是咱们江家唯一的金孙,以后咱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全靠他了。之前我瞧着宝方都被他娘给教歪了,那孩子被教得一心只记得姥爷家,跟咱们一点都不亲,以后我可得跟宝方好好亲近一下,让他记住咱们才是他最值得孝敬的长辈。」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最近越来越不待见大房的原因,大房既没有儿子也没有钱,跟着他们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她早就打算好了,她要跟二房过。 江林海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春秋美梦:「就凭老二那副一毛不拔的吝啬性子,他能让咱们跟他一起过日子?就算他真能让咱们跟他一起过,他媳妇肯定也不乐意。还有他那个岳家,也是精明厉害的,防咱们就跟防贼似的,生怕咱们占了他们家的便宜,咱们以后要是真的搬去跟二房一起住,肯定还有得闹腾!」 赵氏瞪眼:「闹腾就闹腾,谁怕谁啊?他们是厉害,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江林海一看到她这副犯浑的样子就恼火,可他现在还生着病,大夫说了要静养,不能生气,他只能硬生生地把火气给压下去,咬牙说道。 「我不管你以后要跟谁过,反正老大是咱们家的长子,在外人面前,他代表着咱们江家的颜面,你如果再敢当着外人的面给他难堪,我就休了你!」 一听他要休了自己,赵氏登时就慌了,也不敢再呛声了,可是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她又委委屈屈地嘀咕了两句。 「你凶我有什么用?老二没儿子,就算我不说他,别人也会说他。」 这个时代,没有儿子就意味着断子绝孙,将来老了连个依靠都没有,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江林海想起这事也是头疼,他想了下道:「老大是咱们家的长子,他不能没有儿子,回头咱们去帮忙寻摸一下,看看哪家有年龄合适的机灵孩子,给他过继一个。」 赵氏哼道:「过继肯定又得花不少钱吧?咱家如今可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回头咱们把这事跟老大说说,让老大自己想办法去赚钱,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只能去借钱。」 说到这里,江林海心里很不好受。 找人借钱的话,又得看人家的脸色行事,丢人啊! 赵氏眼珠子一转:「找别人借钱的话,还得算利息,不如找自家人借吧!」 第495章:租种药田 赵氏小算盘打得很好,找外人借钱肯定要算利息的,但如果是自家人的话,对方肯定不好意思要利息,要是运作得好,说不定将来她连借的钱都不用还了。 江林海问:「你说的自家人是谁?」 赵氏理所当然道:「还能有谁?自然是老三了!他之前回来的时候,带了一车的好东西,肯定值不少钱,咱们去找他借钱。」 「你找他借,他就能借吗?他要是真能这么听话的话,今天还能让你被人从健康堂轰出来吗?」 赵氏一噎,随即又道:「他是不听我的话,他未必不听你的话啊,你可是他的亲爹。你小时候对他多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少不了他那一份,他怎么也得念着你的几分情吧。」 江林海也偏心眼,但他不像赵氏那样偏得太明显,私下里悄悄补贴老四的事情且不提,至少面上他做到了一碗水端平,四个儿子的吃穿用度基本差不多。 他自认没有特别亏待过老三,当初老三嚷嚷着要分家,赵氏要让老三净身出户,最后还是他松口给了对方一座老房子和两亩地。 就沖这一点,老三怎么也不能不认他这个爹。 所以江林海被赵氏说得有点心动。 可他好歹还有点脑子,不至于像赵氏那么冲动,他知道老三今时不同往日,硬要以孝道逼迫老三就范的话,只会适得其反,对付老三只能来软的。 他想了下才道:「借钱的事情暂且不提,等回头我好些了,你再去给老三送个信……算了,你还是别去了,免得老三又把你赶出来,回头还是我亲自去找他聊聊吧。」 就算不能把老三哄回来,至少也得让老三记着他的好,等将来家里有了什么事,还能多个人帮衬。 赵氏听了他的话,哼了声:「不去就不去,我还不稀罕去呢!」 说完她就气唿唿地扭身出去了。 …… 此时在健康堂里,顾斐正在跟人商量另外一件事情。 李舢没能如愿租到田地,心里很是失望,他原本是想离开的,但又因为顾斐的一句话留了下来。 等到其他人都走了,顾斐照顾李舢坐下,又让何霞帮忙去把银杏婶子请过来。 银杏婶子就住在健康堂附近,很快她就跟着何霞来到了健康堂。 她是个爽朗的,进门就乐呵呵地问道:「顾举人,你特意把我叫来,是有什么事吗?」 顾斐指着李舢旁边的凳子,说:「坐下聊吧。」 待银杏婶子坐下后,顾斐这才开口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是这样的,咱们家还有七十亩地,打算留着这些地种药草,要是你们愿意的话,可以承包一部分药田。我们会提供药材种子以及种植方法,等你们种出来了药草,药草全部都归我们,我们会按照每亩地每个月五十文钱付给你们工钱。若是药草的品质足够好,等年底我们还会给予你们额外的分红,嗯,具体数目大概在十两左右。」 银杏婶子和李舢一听这话就心动了。 乍一听上去五十文钱似乎不多,可如果租种十亩地的话,一个月就是五百文,一年下来就是六千文,也就是六两银子! 平时他们在地里从年头忙到年尾,也就只能勉强赚到这个数,且还要拿出一大半作为赋税交给官府,能留在手里的也就是不到三两银子而已。 而现在,只要他们答应顾斐的提议,一年下来少说也能赚个二十两,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银杏婶子忙道:「我倒是很愿意接你家这活儿,可咱家每人会种药草啊!」 李舢没说话,但从他那为难的神情就能看出,他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想赚钱,奈何没这个本事。 顾斐道:「我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我会提供种植药草的方法,你们只要严格按照我们的要求去操作就行了。」 银杏婶子和李舢听了这话,顿时就高兴了。 他们毫不怀疑顾斐的话,毕竟顾斐可是村里唯一的举人,不仅人长得好还特别会读书,有一肚子的墨水,听他的准没错! 于是银杏婶子和李舢全都答应了顾斐的提议。 银杏婶子家里壮劳力比较多,尤其是她那几个孙子,正到了最能吃的年纪,吃得多自然也要干得多,所以她一口气就租了四十亩的药田,剩下三十亩则归了李舢。 两人签好租地契书手,就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吃完午饭后,顾斐带着佃户们去看田地。 之前被选中的那八户人家见到银杏婶子和李舢也来了,都很好奇。 有人忍不住问道:「你们两家又没租到地,咋也跟来了?」 银杏婶子挺起胸膛,得意地笑道:「谁说我们没租到地的?我家租到了四十亩的药田!」 李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租得比较少,只有三十亩。」 其他人:「……」 三十亩哪里少了?他们之中最多的也才租到二十八亩地,比李舢还少了两亩呢! 有那细心的人注意到了银杏婶子口中提到的药田,赶紧追问:「你们租地不种粮食吗?」 银杏婶子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租的是药田,自然只能种药草。」 「药草那东西又不能吃,种来干啥啊?」 银杏婶子说:「自然是用来卖钱啊,健康堂每天那么多的病患,多少药草都能吃得下。」 「以前都没见你们种过药草,你们知道该怎么种吗?药草可不像粮食那么好侍弄,万一弄得不好,弄砸了可咋办?」 银杏婶子自信地说道:「这就不用你们担心了,顾举人已经跟咱们说了,他会提供药草种子,才会告诉咱们该怎么种植药草,咱们只要乖乖按照他说的去做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大家的心思立刻就跟着活络起来了。 健康堂需要进购大量的药材,如果他们家也能种出药草的话,就能直接把药草卖给健康堂,药草可比粮食值钱多了,这样一来能多赚不少钱呢! 有人眼巴巴地问道:「顾举人,咱们租的那些田地能不能也种上药草?」 顾斐说:「不行,租给你们的一百亩地只能种粮食。」 ………… 今天就只有两章,等明天凌晨零点左右会有爆更。 我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五章存稿,我的存稿箱已经快要按耐不住要爆发啦! 第496章:和杨树村发生冲突 这是他事先跟微微商量好了的,虽说有健康堂在,不愁药草卖不出去,可也不能因此就小瞧了粮食的重要性。尤其是最近南楚跟西沙的关系比较紧张,九曲县距离西沙又很近,若是两国真的打起来,粮食价格肯定会疯狂上涨,他们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请求被拒绝,那些人心里都很失望。 等他们看到了被分给自家的上好良田时,他们又立刻忘记了失望,高兴得不行。 这么肥沃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肯定又多又好! 分给银杏婶子和李舢的七十亩药田在另外一处地方,顾斐跟那八户人家打了声招唿,让他们自行回去,然后带着银杏婶子和李舢又走了一段路程,一直走到杨树村附近才停下。 这些田地原本是徐锦河的,如今全都归顾斐所有。 他当场将田地一分为二,三十亩归李舢,另外四十亩归银杏婶子。 李舢和银杏婶子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两人没有特别去计较哪块田哪块田不好,很顺利地接受了顾斐的划分。 顾斐说:「这地方距离云山村远了点,平时你们多费点心,等以后这片的药草产出稳定后,我们会考虑在这里盖个房子,方便给你们休息。」 银杏婶子和李舢忙不迭地摆手,表示这点路程根本就不算什么。 庄户人家都是靠天吃饭的,只要地里收成好,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他们正说着话呢,有一群村民朝他们走了过来。 顾斐注意到有陌生人靠近,停止交谈,等那群村民靠近之后,顾斐这才发现,在那群村民之中夹杂着三个熟面孔,分别是孙老头和孙大刚孙小刚。 这群村民大概有二十来人,全都是汉子,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高大强壮,穿着粗布衣衫和灰布鞋,头上绑着头巾,皮肤黝黑,乍一看上去跟拍普通的庄稼汉子没什么区别。 他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杨树村的村长,我叫孙丁。」 顾斐颔首:「我是顾斐。」 孙丁显然是早就打听过顾斐的事情,晓得他是举人,所以对他的态度非常客气。 「顾举人,我晓得你是读书人,知书明理,比咱们这些泥腿子要聪明得多,所以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实不相瞒,咱们在得知你要租田的时候,猜到你最近可能会来这里,所以一直守在附近,就是想跟你谈谈租田的事情。,今天好不容易把你们给盼来了,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家坐会儿,我家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 说完他特意指了指杨树村所在的方向。 顾斐看看面前的杨树村村长,再看看村长身后跟着的那些杨树村村民,没有挪动步子。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家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孙丁听他这么说,觉得他太不给面子了,心里有些恼,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客气了。 「既然顾举人嫌弃我家寒碜,不愿去我家坐坐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我知道在徐举人死后,顾举人就一口气买下了徐举人名下的所有田产,如今咱们杨树村附近的这七十亩地全部都归顾举人所有。因为徐举人是咱们杨树村的人,这些田产又刚是在咱们杨树村附近,所以徐举人就把这七十亩田地全部租给了咱们村里的人。我们村里有好些人家就指望着这七十亩地过活,我们特意来找顾举人,是想跟你打个商量,希望你能继续把这七十亩田地租给我们村的人,田租还跟以前一样,我们只要地里收成的四成就行了。」 还没等顾斐开口,银杏婶子就炸毛了,不敢置信地叫道:「人家收田租起码也要收七到八成,你们居然开口就要四成,意思是你们只打算交六成的粮食,你们这是在故意坑人呢!」 孙丁一听这话,登时就沉了脸色:「我是在跟顾举人说话,有你什么事?滚一边去!」 「你!」 眼见银杏婶子都要气炸了,顾斐抬了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李舢一直没吭声,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杨树村来者不善。 眼下杨树村来了二十多个人,且都是高大壮实的汉子,而顾斐这边却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妇道人家。双方对比悬殊,若动起手来的话,肯定是顾斐这边吃亏。 顾斐说:「你们来晚了一步,我已经跟人签订了契书,按照契书内容,这七十亩地已经被全部租给别人。」 孙丁不乐意了:「这么多的田地,你咋说租就租呢?都不提前跟我们打声招唿。」 顾斐没有计较他语气中的埋怨,淡淡地说道:「抱歉,我跟你们杨树村的人不熟悉,当时没想太多。」 孙丁看了一眼李舢和银杏婶子,又问:「你们两个就是租下这七十亩田地的人吧?」 银杏婶子没好气地哼了声,根本不想理他。 李舢先是看了一眼顾斐,见顾斐没说话,这才开口说话:「是我们租的。」 孙丁说:「咱们打个商量吧,这七十亩地距离你们云山村挺远的,你们来回不方便,不如把这七十亩地转租给我们,以后也省得你们两家人来回地跑。」 李舢连连摇头表示不行。 银杏婶子直接翻了个白眼:「凭啥啊?这地是我们租下的,那就是我们的,我们乐意跑远路又管你们什么事?!」 孙丁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你们别不识好歹!现在我是看在顾举人的面子上,才好声好气地跟你们商量,你们要是执意不听劝,那就别怪咱们对你们不客气!」 银杏婶子的暴脾气直接就上来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人多势众了,插着腰就开始骂。 「我就是不愿意把田地让给你们,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反正你们孙家之前就出了个杀人犯,现在再多杀几个,对你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 孙二刚那事为孙家乃至整个杨树村都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如今外村人只要一说起杨树村孙家,就会立刻联想到杀人犯,以至于都没人愿意把闺女嫁到杨树村,但凡是相看人家的,只要听说对方是杨树村的人就会立马拒绝。 第497章:李舢受伤 孙丁作为村长和孙氏族长,因此也沦为其他村子的笑柄,每次见到其他村的村长,他都要被笑话几句,骗他还没法反驳,谁让他理亏呢?! 如今被银杏婶子当面揭了短,孙丁以及杨树村的村民们都炸了。 孙丁恨恨地骂道:「你个臭婆娘,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一顿?!」 银杏婶子被他那近乎吃人的目光吓得往后退了退。 顾斐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挡住了孙丁的瞪视。 「孙村长,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七十亩田地是不能再租给你们的,我们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朝着李舢和银杏婶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可是还没等他们迈出第一步,就听到孙丁大声说道。 「站住!今天这七十亩地你必须租给我们,否则你们就别想走了!」 二十几个村民一窝蜂地冲过去,将顾斐和李舢银杏婶子团团围住。 这下子即便是银杏婶子也有些怕了,三人之中就属她战斗值最低等下要是真打起来的话,她肯定最吃亏。 李舢看出她心里很慌,低声对她说道:「等下你往我们身后躲,别跟他们正面槓。」 银杏婶子听了这话还挺感动的,没想到李舢这人看着闷不吭声的,心里居然还挺善良的,是个好人啊! 顾斐没有去管那些围住自己的村民,他冷眼看着孙丁,语气中充满压迫感:「你们非要跟我撕破脸吗?」 孙丁被他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但为了能租到田地,现在绝不能退缩。 「并非我要为难你们,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没有这七十亩田地,我们村里好多人家都得饿死,我身为杨树村的村长,不能坐视不管。顾举人,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我们,把田地还给我们吧!」 这话说得还挺恳切的,可配上周围杨树村村民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显得太可笑了。 顾斐问:「若我坚持不肯把田地租给你们的话,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孙丁的眼神闪了闪:「你是举人老爷,我们肯定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我们顶多也就是请你回家去小住两天。」 这是要绑架威胁的意思,顾斐说:「若我长时间不回去,我家里人肯定会寻来的,到时候你们村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孙丁不以为然:「只要我们不承认,他们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反正他们没证据,就算告上官府都没用。」 不得不说,这群村民处理事情的手段虽然蛮横了些,但放在这种偏远地方却非常奏效。 倘若他们想要威胁的对象不是顾斐的话,他们这个计划十有八九能够成功。 只可惜…… 他们偏偏遇上了顾斐。 …… 送走最后一个病患后,江微微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时柳芸也合上了帐册,今天记了一天的帐,她的手腕有些酸疼,但心情却很好。以前家里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只有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如今她终于也有了用武之地,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 她将帐册所入柜子里,出门去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沖江微微说道。 「阿斐都出去一整个下午了,咋还没回来?」 闻言,江微微这才想起来顾斐还没回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太阳已经下山,眼看天都快黑了,顾斐怎么也该回来了吧? 江微微心里有点不安。 顾斐办事向来稳重,一般都是办完事就回家,因为他知道晚回家的话,家里人会为他担心的。 眼下他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江微微跑去找江叔安。 「爹,相公还没回来,我担心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想出去找找他。」 江叔安一听这话顿时就又把顾斐给怪上了,觉得这个女婿真不省心,多大一个人了居然还让她闺女为他操心,不过既然闺女都开口了,江叔安自然是要答应的。 「走,我陪你一块去。」 父女两个刚走出健康堂没多远,就瞅见顾斐回来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李舢银杏婶子等人,那些人都是在顾斐家里租了地的佃户,他们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情绪非常激动。 李舢似乎还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右手还捂着脑门。 等走近了才看到有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外渗透。 见到江微微和江叔安来了,顾斐抬了抬手,那些正在激烈讨论的佃户们立刻就闭上嘴,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江微微此时的注意力全被李舢那满脸的血给吸引去了,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说些什么,她急忙问道:「你们这是咋了?咋这个时候才回来?是不是出啥事了?」 银杏婶子是个急性子,忙忙地开口。 「江大夫,咱们去看地的时候,被杨树村的村民给打了!」 江微微一惊:「杨树村的人为啥要打你们?」 随后她又看向顾斐,发现他除了衣服有点凌乱之外,身上并无明显外伤。 顾斐见她看向自己,明白她实在担心什么,主动回答:「我没受伤,我们之中只有李舢被打伤了,你们赶紧把他带回去治疗吧。」 江微微听这话的意思不对,赶紧追问:「那你呢?你不跟我们回去吗?」 「嗯,我得去一趟村长家,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你们先回吧,等我办事会尽快回去的。」 江微微犹豫了下才道:「那你要早点回来。」 「好。」 江微微松开他的袖子,对李舢说道:「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找人背你去健康堂?」 李舢忙道:「不用,我还能走,就是走得不快而已。」 江叔安先是看了一眼顾斐,然后才对江微微说道:「闺女,我陪顾斐一起去村长家。」 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和李舢、以及银杏婶子回健康堂去了。 等他们一走,那些佃户们立刻又喊了起来。 「杨树村的人太过分了,光天化日的就敢动手伤人,还把咱们村的田地给霸占了,咱们必须要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否则他们都以为咱们云山村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就是!绝对不能放过杨树村的人!「 「顾举人,你说说这是该怎么办?」 第498章:找杨树村算帐1 现在顾斐就是众人的主心骨,众人全都看向他,等着他做决定。 顾斐说:「先去找村长吧,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点头:「这么大的事情确实应该让村长知道,走,咱们这就去找村长!」 在场这么多人之中,只有江叔安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见大家一窝蜂地往村长家走去,赶紧拉了顾斐一把,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斐道:「边走边说吧。」 于是在前往村长家的路上,顾斐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此时在健康堂里,银杏婶子也在向众人述说他们遭遇杨树村村民们围攻时的经过。 「杨树村的那些人都凶得很,见咱们不愿把田地租给他们,他们就凶性大发,要把咱们都抓回去。对方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强壮的汉子,可我们只有三个人,其中还有我这么个拖油瓶。我原本还以为我们三个人肯定要被打死,没想到顾举人的身手那么厉害,硬是一个人撂倒了他们十几个人!」 说到这里,银杏婶子忍不住咂舌,满心的敬佩。 当时她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顾斐那动作简直就跟风一样迅速,别人都看不清他的动作,就见到他刷刷两下,把挡在面前的村民全给打趴下了。 健康堂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全都围在银杏婶子旁边听故事。 只有江微微在给李舢包扎伤口。 李舢的脑门被人敲破了,好在只是破了点皮,没有伤到骨头,没有大碍。 他的右脚脚踝在逃跑时扭了一下,问题也不大。 江微微往他的伤口上洒了些止血散,口子不大,不需要缝合,她便直接用纱布将他的脑门一圈圈缠起来,末了打个结,剪断,然后沖阿桃说道。 「去打一盆冰水过来!」 阿桃赶紧跑去后院打了一盆冰水,端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说:「用帕子浸湿冰水,给李叔敷脚踝。」 「好。」 阿桃让李舢把脚抬高,放到凳子上,然后把冰凉的湿帕子敷到他那高高肿起的脚踝上。 这时银杏婶子还在说:「那些杨树村的人见顾举人这么厉害,都被吓到了,孙丁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回村里去喊人,把村里能喊得动的人全都喊了出来。那唿啦啦的一大片人,男女老少都有,少说也有一两百人!顾斐再厉害也做不到以一敌百啊,所以他赶紧拉着我们逃跑,李舢的脚就是在逃跑时不小心扭伤的。」 说到这里,她还特意看了一眼李舢。 李舢有些讪讪的:「我当时跑得太急了。」 阿桃好奇地问道:「那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扭到脚跑得慢,落在了后面,被追上的杨树村村民敲了一棍子,正好就敲在我的脑门上。」 他越说越不好意思,就连银杏婶子这个女流之辈都没受伤,最后反倒是他这个大男人受伤了,真是丢人啊。 好在大家都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这让他又稍稍自在了些。 银杏婶子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看到李舢被打伤了,就赶紧回去救他,杨树村的人趁机又把我们给围住了,好在其他人及时赶来,帮了我们一把,我们这才顺利脱身。」 她口中说的其他人,指的是另外那八户租了田地的人家。 柳芸听得心惊肉跳,急忙追问:「我儿子没受伤吧?」 银杏婶子说:「没有,你儿子厉害得很,根本没人能伤到他。」 「那他为啥还没回来?」 这次回答她的人是江微微:「他和我爹一起去找村长了,估摸着是为了杨树村的事情。」 柳芸不解:「他们人都已经逃出来了,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江微微耐心地解释:「他们人虽然逃出来了,可咱们那七十亩田地还在杨树村附近,若咱们不能给杨树村一个狠狠地教训,咱们那七十亩地就会被杨树村的人给霸占,以后咱们再想要回来就难了。」 柳芸恍然。 骆东树站起身:「我去找大哥跟顾举人,要去找杨树村算帐的话,怎么也得算我一份!」 宋浩和米刚也跟着站起来:「我们也去!」 他们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可是刚听到顾斐跟人打架的事情,便没有走,他们别的本事没有,打架却是个中行家。 江微微让他们等一下。 她快步跑上楼,从家里拿出一副弓箭。 以前那副弓箭被大火给烧毁了,现在这幅新弓箭是顾斐自己做的,一直挂在卧室墙上,没有用过,今天兴许能派上用场。 江微微将弓箭交给骆东树,嘱咐道:「早去早回。」 「好!」 三人大步流星地离开健康堂,直奔村长家而去。 此时在村长家里聚集了不少人。 江丰年已经听顾斐说完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简直是岂有此理!杨树村居然这么猖狂,光天化日就敢动手打人,他们这是完全没把咱们云山村放在眼里啊!」 有村民大声说道:「村长,咱们必须得给杨树村一个教训,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丰年沉声道:「他们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让他们杨树村给出个交代,否则这事没完!」 他立即沖三个儿子说道:「你们去把村里的壮劳力全都喊出来,咱们在村口集合,一起去杨树村讨个公道!」 江牧江阳江越赶紧跑出去喊人。 这时骆东树和宋浩米刚也都已经赶到了村长家,他们得知大家要去杨树村讨个公道,当即提出要一起去。 这个时候多个人就能多分力量,江丰年见到有人主动帮忙,自然是乐意的。 不一会儿村口就聚集了一大批人。 他们几乎是把村里的壮劳力全给叫了出来,旁边还有许多女人孩子在看热闹。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场面闹哄哄的。 有人喊了一声村长来了! 有些人闭嘴了,还有些人在继续说话,被身边的人推了两把后,很快也都不说话了。 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第499章:找杨树村算帐2 江丰年环视众人,高声说道:「今天下午杨树村的人想跟咱们村枪田地,咱们村的人不肯退让,他们杨树村就动手打人,李舢被他们给打破了头,现在还在健康堂里包扎伤口。」 「杨树村欺人太甚,不把咱们云山村放在眼里,不仅抢我们地,还要打我们的人,这口气咱们说什么都咽不下去!我身为村长,现在就号召大家跟我一起去杨树村讨回个公道,你们愿意去的就跟我一起去,不愿意去的我也不会强求!我只希望你们记住,无论咱们村里面有多少矛盾,但在外面咱们云山村就是一个整体,是绝对不能被外人欺负的!今天你们愿意帮助我们,他日若是你们遇到同样的麻烦,我们也会义不容辞地帮助你们!」 场面静默了片刻。 随即有人高声喊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 「还有我!」 「算我一个!」 …… 因为被打伤的人是李舢,所以最初站出来的那批人都是李家的,后来其他几个姓氏也都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最后几乎是整个村的壮劳力全都站了出来。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宗族的力量了,甭管内部是个啥情况,反正只要是被外人欺负了,那么整个宗族都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不愿站出来帮忙的人。 其中一个正是江大树。 他见周围人都在看自己,目光里全是鄙夷,显然都是在嫌弃他贪生怕死。 江大树没好气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都看不起我咋地?我不去帮忙不是因为我没胆子,是因为没这个必要。这次被打的是李舢,应该让李家的人去出头,我是江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次事情的起因是为了租地,那些田地我可一亩都没有分到,既然我都没有得到好处,凭啥还要让我去为顾斐出生入死?!」 他才刚说完,就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正好踹在他的屁股上! 他被踹得一个趔趄,狠狠扑倒在地上,当众摔了个狗吃屎。 江大树疼得哎呦直叫,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去看那个踹自己的傢伙,想把对方狠狠揍一顿,结果却发现踹自己的人居然是江叔安! 江叔安啧了声:「明明就是个怂包软蛋,还死不承认,非要给自己找个认怂的理由。行了,咱们爷们办事不需要有你这种软蛋在场,你还是赶紧滚回娘肚子里去吧!」 他的话刚说完,就引起众人的闹笑。 大家一边笑还一边冲着江大树指指点点,显然是在嘲笑他的软弱没用。 江大树气得面色涨红:「你才是怂包!你们全家都是怂包!」 「是爷们就别瞎逼逼,咱们直接来比划两下,看看谁才是真的怂包?」江叔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跟江大树动手。 江大树哪敢跟他动手啊?登时就被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尖叫:「你别过来!」 那模样活像是良家妇女被登徒子调戏。 再度引起众人的闹笑。 饶是江大树的脸皮再厚,此时也扛不住了,灰熘熘地跑回家里去了。 打发走了讨人厌的江大树后,江丰年大手一挥:「出发!」 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杨树村前进。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杨树村的附近,顾斐预料得没有错,杨树村的人果然霸占了他的七十亩田地,那些人为免顾斐回来抢地,还特意留了十来个人在田地旁边守着。 那十几个人早就料到云山村会来人,却没想到居然一口气来了一百多号人,登时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往村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云山村的人来抢地了,大家快出来帮忙啊!」 杨树村的人被惊动,纷纷跑出家门,他们在村长孙丁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村外冲去。 两个村的人在田埂上相会。 此时天色已黑,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火把和棍棒,看向彼此的目光里充满敌意。 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两个村的村长作为代表站出来,当众进行言语上的交涉。 孙丁质问道:「你们带着这么多人来咱们杨树村是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我们杨树村的地盘!」 江丰年冷哼:「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破地方呢?要不是你们欺负了我们村的人,还霸占了我们村的地,我们用得着大老远地跑来找你们吗?我可警告你,这七十亩地是咱们村顾举人的,地契也在顾举人手里攥着,这些事情衙门里面全都有备案,你们真以为只要派几个人守着这七十亩地,这些地就能变成你们的吗?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回头只要咱们往府衙一告,告你们杨树村侵吞顾举人的田产,到时候都不用我们动手,衙门的人就会把你们这些个刁民全都给锁了!」 听到他要去报官,杨树村的人不免有些瑟缩,其实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是他们不占理,真要闹上官府的话,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 孙丁却是不怕这些的,他叫嚣道:「你们想告就去告啊,有本事就让官府把咱们一个村的人全都抓起来啊!反正没有田种我们也只能饿死,被抓去坐牢的话,至少每天还能吃顿牢饭,不至于被饿死。」 江丰年被他不要脸的话给气得不轻,咬了咬牙:「那照你这意思,是打定主意要跟咱们云山村撕破脸了?」 「不是我们非要跟你们撕破脸,是你们非要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把这七十亩田地还给咱们,咱们就息事宁人!」 江丰年直接被他给气笑了:「之前徐锦河不过是把田地租给了你们,区区一群佃户,居然就真把自己当成田地的主人了?你们的脸怕是比洗脚盆还大吧?!」 孙丁呸了一口:「你个老货说话咋这么难听?你的脸才是洗脚盆!」 江丰年其实不是那种会嘲讽别人的人,平时他都是有事说事的,可自从跟江微微那丫头来往得多了,就不由自主地被她给影响了,如今居然也会损人了。 不过说真的,这种时候损人的感觉还挺爽的。 第500章:找杨树村算帐3 江丰年说:「那七十亩地已经被租给咱们村的人,你们杨树村的人休想再碰,要是你们非要闹,我们云山村的人就奉陪到底!」 骆东树干净跟着喊了一声:「奉陪到底!」 云山村的众人一瞬间福至心灵,异口同声地跟着大喊。 「奉陪到底!!!」 云山村众人的这一声吼,吼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可谓是响天震地! 站在对面的杨树村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别的不提,只说气势上,云山村瞬间就将杨树村给碾成了渣渣。 孙丁作为杨树村的村长,觉得颜面扫地,气得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把这群傢伙从咱们杨树村赶出去!」 然而,杨树村的人却没有动。 为什么不动呢? 因为他们害怕啊! 之前他们敢去围攻顾斐等人,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即便顾斐可以以一敌十,也不可能是他们一百多号人的对手。 可现在不一样了,对面也有一百多号人,且一个个都凶得要死,谁敢跟他们打啊?万一被打伤了可咋办?大家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日子本就很难过了,若再被打出个好歹来,以后一家人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孙丁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有人响应。 原本黝黑的面皮逐渐涨红通红,变得黑里透红。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唱戏唱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却发现台下压根就没人理他,那个尴尬啊,简直要命! 江叔安不厚道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们是来搞笑的吗?嘴里嚷嚷要打架,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头,你们咋这么好玩呢?不行了,我都快要被你们给笑死了!」 骆东树也跟着一起笑:「刚才我还觉得江大树是我见过最怂的人,没想到还有比江大树更怂的人,江大树不应该待在云山村,他应该在杨树村,杨树村才更是他啊哈哈哈!」 原本云山村众人都还绷得紧紧的,打算背水一战,此时被这两个傢伙一笑,也都绷不住了,纷纷闹笑出声。 孙丁被他们笑得无比恼火,感觉每根头髮丝都在颤抖,恨不得原地爆炸,把对面那些傢伙全部给炸飞! 他豁然转身,瞪向身后的村民们,恶狠狠地骂道:「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我让你们上,你们为啥不动?!你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田地抢走吗?!」 听他这么一说,杨树村的人又有些犹豫了。 他们当然不希望田地被抢走,他们希望这七十亩地还能归他们种,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多出很多粮食,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自从上次在健康堂被修理过后,孙小刚就一直记恨着顾斐,此时于他而言,是个报仇的大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他挥舞着锄头从人群里冲出去,气势汹汹地喊道:「田地是咱们杨树村的,没人能抢走,乡亲们跟着我一起沖啊!」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人,村里其他人立刻跟着动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们冲到云山村众人的面前,顾斐就已经先一步冲出去! 他的动作奇快无比,大家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做的,他就把沖在最前面的孙小刚给撂翻在地。 孙小刚手中的锄头被踢飞,他趴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喊疼。 孙老头和孙大刚顿时就急了,赶紧冲过去救人。 顾斐顺势将他们父子两个也一起给掀翻在地,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倒在地上一起打滚哀嚎。 顾斐这一下,直接就给了杨树村众人一个下马威,把他们全都给震慑住了。 他们心里刚冒出来的那点勇气,此时又被压了下去,冲锋的脚步也随之慢了下来。 可云山村的人却没有给他们退缩的机会,转眼就已经冲到他们跟前,举起棍棒锄头等物朝着他们挥过去! 杨树村的人被迫迎击。 两方人马打成一团,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米刚被三个人左右夹击,应付得非常困难,他被一个人死死抱住,不让他挣脱,另外两个人抡起棍棒就往他脑门砸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顾斐及时出现,一拳一个小朋友,将那两个手持棍棒的杨树村村民给打翻在地。 那个抱住米刚的人见状,吓得赶紧松开手,转身要跑。 米刚直接揪住他的后衣领,当场来了个背摔,摔得那人眼冒金星,爬都爬不起来。 顾斐帮主了米刚之后,立刻又转身去帮宋浩。 此时宋浩正跟一个高大的汉子抱在一起在撕打,他们手里的武器早就不见了,如今就只能靠着拳头决胜负。 几乎是你一拳我一拳,两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 顾斐一脚将那个扑在宋浩身上的汉子给一脚踹翻。 宋浩此时已经打红了眼,爬起来就有朝那个汉子扑过去,一拳打在那人的眼睛上,直接就将那人打出一个熊猫眼,紧接着又抓住他的头髮,用力将自己的脑门撞上去! 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那个汉子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昏倒在了地上。 宋浩擦了一把鼻血,恶狠狠地朝对呸了一口:「小鳖孙,敢跟你爷爷比打架?你还嫩着点呢!」 等宋浩去找顾斐的时候,发现顾斐已经不见了。 顾斐就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全场各个角落,每每在云山村村民要吃亏的时候,他就会及时出现,将云山村的村民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 骆东树见状,一脚踹翻扑过来的杨树村村民,扭头沖身边的江叔安喊道。 「大哥,你女婿还挺厉害的,不仅能文还能武!」 江叔安哼了声:「那就那样吧,配我闺女只能说是勉强够格。」 说话间,他有一口气撂倒了三个村民。 看着面前那些陷入混战的村民们,江叔安皱眉,这种混战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在这种夜晚,一群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村民,很可能会分不清敌我,不小心伤到自己人。 尤其是有些人,打着打着就打红眼了,闹到最后很可能会真的出人命。 这场混战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第501章:找杨树村算帐4 江叔安看到骆东树背在身上的弓箭,直接伸手将那弓箭扯了下来,一边拉了拉弓弦,觉得手感还不错,一边问道:「你这弓箭哪来的?」 「你闺女给的,让咱们防身用的。」骆东树说完,一手揪住一个杨树村村民的头髮,将他们两个的脑袋重重撞到一起,一下子就把两个人都给撞晕过去。 「掩护我!」江叔安喊了一声后,就快步退出混战范围。 骆东树也不多问,默契地跟随在他身侧,帮他清理掉挡路的傢伙。 江叔安爬到一棵树上,借着高度找到了杨树村村长的具体位置。 他拉弓搭箭,箭头瞄准杨树村的村长。 江叔安最擅长使用的是长剑和长枪,像这种弓箭,他倒是也会用,但显然不如长剑和长枪用得顺手,好在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仅仅只是对付一群没有山野村夫的话,他的那点射箭技术够用了。 他眯起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手指松开,箭矢嗖的一下飞射而出! 箭挟风而去,穿破夜空。 顾斐本能地停下动作,扭头朝孙丁看去。 而孙丁此时还毫无察觉。 直到箭飞到了他的面前,他才勐地发现有箭。 他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告诉他必须闪躲,可身体却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眼睁睁地看着箭飞到自己面前,瞳孔随之紧缩,心脏停止跳动。 这一刻,他以为自己真要死了! 他害怕面对死亡,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结果那支箭却只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带走一缕头髮。 箭又飞出去一段距离,最终因为力道渐渐消失,在惯性的作用下,狠狠扎入土地里。 站在孙丁附近的村民们见状,全都被吓得失声尖叫,慌忙向四处逃窜。 「杀人了!快跑啊!」 转眼之间,原本还围在孙丁周围的杨树村村民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他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还插着那支箭。 孙丁浑身哆嗦,心脏碰碰狂跳,脸色煞白如纸。 他感觉脸颊火辣辣得疼,抬手摸一把,摸到了鲜红的血。 他的脸颊被箭划出一道口子,流血了。 他看着手掌心里的鲜血,心里更家害怕了。 刚才只差一点点,只要那支箭再偏差一点点,他的脑袋就会被射穿! 一想到脑袋被射穿的恐怖画面,孙丁忍不住又打了个激灵,刚才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被这一箭全部给射没了。 他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声:「快走,不打了,我们回去!」 喊完之后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了。 杨树村的人见到村长都逃了,哪里还愿意拼命?赶紧跟着村长一起跑。 转眼间,杨树村的人就跑了个精光,田埂上最后只剩下云山村的人。 短暂的静默过后,大家勐地大笑出声。 「哈哈哈!我们打赢了!!」 「杨树村的那群孬种,根本就不是咱们的对手!」 「我他妈从没像现在这么牛逼过!」 …… 因为有顾斐帮忙,云山村的人几乎都没怎么受伤,只有少数几个人挂了彩,其中当属宋浩伤得最严重的。 他的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有淤青,鼻孔里不断有鲜血往外流,衣服袖子也被撕烂了,右臂还被划拉出一道伤口,流了不少血,看着挺渗人的。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在得意地笑:「老子刚才干翻了三个人,这群小鳖孙,根本就不是老子的对手,哈哈哈!」 米刚提醒他鼻血又流出来了。 宋浩赶紧又擦了一把鼻血,脸上仍旧笑个不停。 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 刚才跟人打架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跟着兄弟们去打群架,心里头既不会去想打完人会有什么后果,也不会去想自己能不能打得赢,反正就是一句话,干他丫的! 那股子热血还在胸口翻涌,久久不能平息。 不只是宋浩,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他们从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也有这么英勇的一天。 明明他们跟杨树村的人数差不多,算得上是势均力敌,可从开打到结束,一直都是他们占据上风,狠狠压着杨树村的人打。 他们感觉自己就跟战神附体似的,打得对面那群傢伙哇哇直叫。 没有哪个男人不热血。 此时此刻的他们,就觉得自己是热血的! 顾斐此时也一改往日里沉稳内敛的模样,露出开怀的笑容,朗声说道:「今天你们为了帮助我而战,以后你们就全都是我顾斐的兄弟,将来只要你们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一声,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报答你们!」 汉子们本就热血沸腾的,被他这番话说得更加兴奋。 有人高喊道:「既然顾举人不嫌弃我们这些粗人,愿意把我们当兄弟,那咱们就是自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以后要是有困难,咱们就互相照应!」 这话立刻引来众人的贊同。 「对!都是自家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刚才顾举人救了我,以后顾举人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要是顾举人不嫌弃,以后咱们就喊你顾大哥了!」 「顾大哥,咱们兄弟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 宋浩抚掌大笑:「只恨现在没酒,不然咱们兄弟可以痛饮一杯!」 顾斐道:「待我家新房子落成,请各位前来吃过伙酒席,到时候兄弟们再来一醉方休!」 众人纷纷说好。 村长江丰年见此画面,满心的欣慰。 他之所以特意号召全村来帮忙,一方面是为了维护云山村的形象,不让外人觉得他们村子好欺负,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凝聚村里人的力量,让大家知道,不管平时有多少吵吵闹闹,但只要面对外人,他们村子就必须得拧成一股绳! 现在这个结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 此时此刻,不管是平时有过多少摩擦的,这会儿都暂且放下了成见,高高兴兴地称兄道弟。 男人嘛,都是这样的,没有什么问题是打一架解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第502章:你们是咱们村里的英雄! 打架大获全胜,众人准备回家。 骆东树问:「不要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吗?万一杨树村的人又来抢地咋办?」 江丰年摇摇头:「不用了,杨树村的人已经被咱们给打怕了,不敢再来了。别看他们刚才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其实真要遇到事了,跑得比谁都快。」 江叔安此时也道:「若他们村的人还敢来,我就再给他们一箭,保管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想起刚才孙丁落荒而逃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闹笑。 在村长的带领下,众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云山村。 村里人见到他们回来了,纷纷跑出家门迎接。 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事情咋样了?你们有没有把田地抢回来?」 宋浩抹了一把鼻血,高声说道:「咱们不仅把地抢回来了,还把杨树村的人给打得屁滚尿流,以后他们村的人见到咱们都得绕道走!」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高兴坏了,纷纷发出欢唿声。 「你们太厉害了!」 「我们云山村太牛逼了!」 「你们是咱们村里的英雄!」 村民们一拥而上,将汉子们围在中间,夸赞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那些汉子们平时哪有经受过这样的待遇?全都被夸得红光满面,热血澎湃,恨不能再跟杨树村的人大战三百回合! 等大家的情绪稍稍平復了些,村长江丰年这才开口说话。 「受伤的人跟我顾斐去健康堂接受治疗,其他人全都回家,早点睡觉,其他事等明天再说。」 现在确实有点晚了,村民们压下心里的兴奋之情,三五成群地散去。 顾斐带着那几个受伤的人回到健康堂。 此时江微微等人还没睡,他们见到顾斐回来了,赶紧把人迎进来。 顾斐指着那几个伤患说:「他们是为了帮咱们家抢地受的伤,医药费都算咱们家的。」 江微微表示没问题。 她和詹春生亲自上手给人包扎伤口,秀儿和阿桃跟在旁边打下手。 秀儿看到宋浩那鼻青脸肿的样子,被吓了一跳:「宋大哥,你咋伤得这么重?你要不要紧?疼不疼?」 宋浩咧开嘴傻笑:「嘿嘿,我不疼,我跟你说,我今天一口气撂倒了三个人!」 他挺起胸膛,一脸骄傲的模样,活像一只求表扬的金毛大狗。 秀儿低唿:「你又流鼻血了!」 说着她就掏出手绢,把他去擦鼻血。 恰好何霞走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她心里咯噔一跳,赶紧跑过去,一把将秀儿拉开,低声训道:「你干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动手动脚的,万一被人误会可咋办?!」 秀儿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跺着脚说道:「娘,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想给宋大哥擦一擦鼻血!」 何霞瞪了她一眼:「擦鼻血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吗?他自己是没收没脚吗?!」 秀儿还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她娘给打断。 「行了,这里让尤四娘来吧,你去后面烧水,等下顾举人他们还得洗漱呢。」 秀儿无奈,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浩吸了吸鼻子,努力将流出来的鼻血又给吸回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绢帕,雪白的帕子上面已经沾染到了血迹。 他想起刚才秀儿关心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又咧开嘴笑了。 何霞见状,想要让他把帕子还回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说这话,不然还显得她有多小气似的。 就在她无比纠结的时候,江微微开口了。 「宋浩,你坐过来。」 宋浩赶紧收回荡漾的心神,将绢帕一把塞进怀里,坐到椅子里。 江微微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幸好鼻骨没有被打断,只是鼻腔内膜出血了,问题不大,把头抬起来,别乱动。」 宋浩乖乖照做。 江微微将他鼻子里的血污清理干净,用止血散融水后,喷到他的鼻孔里。 很快血就被止住了。 他的嘴角边破了皮,右边脸颊高高肿起,还有下巴上也有个伤口,那是磕到石头上伤到的。 脸上和嘴边的伤势很好处理,江微微一下子就帮他给弄好了,但他下巴上的伤口有点麻烦,因为他有满满一下巴的络腮鬍子。那茂密的鬍子遮住了皮肤,不容易上药,且鬍子里面很容易滋生细菌,不利于伤口癒合。 她蹙眉说道:「你这鬍子必须剃掉。」 宋浩不乐意:「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留出来的鬍子……」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少废话,要么你自己剃,要么我让人帮你剃,你自己选吧。」 江叔安直接一拍桌子:「我闺女让你剃,你就乖乖剃!」 宋浩被逼无奈,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剃掉了脸上的络腮鬍子。 当他摸着光滑的下巴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场众人之中,跟宋浩认识最久的人是米刚,但米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早已经是满脸的络腮鬍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脸上一直留着鬍子,看着到也不怎么难看,就是觉得有些粗鲁和邋遢,让人感觉他不修边幅。 但其实他的五官长得不错,此时他剃光了鬍子,露出光洁的下巴,再配上高大的身材,整个人瞬间就从邋遢吊丝摇身一变,变成了阳光健气的大帅哥! 宋浩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感觉特别不自在,他干巴巴地问道。 「我这样子很难看吗?」 阿桃第一个发表感慨:「你现在超帅的!」 江微微颔首:「这样子是挺不错的,比之前顺眼多了。」 尤四娘也跟着附和:「好看。」 柳芸笑呵呵道:「小伙子就该这样嘛,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备有精神!」 就连最近非常戒备他的何霞,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宋浩这样子确实很不错,清爽阳光,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舒服。 相比女性们的含蓄,汉子们就要开放多了。 「我们跟你讲,你要是早点把鬍子剃了,就不至于到现在这把年纪还找不到媳妇!」 得到众人的夸赞,宋浩嘿嘿地笑了。 第503章:宋浩变成大帅哥 江微微招唿宋浩坐下,给他把下巴上的伤口消毒上药。 接下来轮到他右胳膊上的伤口。 这道口子看着还挺长的,正好将他胳膊上的老虎纹身给一分为二,好在伤口不深,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普通的皮肉伤。 以宋浩的强壮体质,就算不上药,过段时间也能自己痊癒。 不过那样会留下很难看的疤痕。 江微微帮他伤口清理干净,消完毒后,拿出针线准备给他缝合伤口。 宋浩忙道:「等一下!」 江微微抬头看他,此时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隔着口罩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还有些冷。 「干嘛?」 宋浩笑得一脸讨好:「江大夫,缝合完伤口后,我胳膊上的老虎纹身还能恢復原样吗?」 旁边的阿桃听到这话,直接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都伤成这样子了,居然还有心情在意你的纹身?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的纹身重要?」 宋浩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是纹身更重要!」 阿桃:「……」 她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宋浩理梗着脖子说道:「我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腰上的刀,还有胳膊上的白虎纹身,所以道上的兄弟都喊我刀哥或者虎哥,要是没有了这老虎纹身,以后我还怎么在道上混?!」 随后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江微微,哀求道。 「江大夫,求您了,一定要帮我把这只老虎给保住,未来我能不能继续混江湖就全靠您的手艺了!」 江微微问:「要是我保不住呢?」 宋浩犹豫再三,最后沉痛地做出抉择,他缩回胳膊:「那我宁肯不治这伤!」 这下不只是阿桃,就连骆东树也开始朝他翻白眼。 「兄弟,我只听说行走江湖靠得是义气,还从没听说过行走江湖靠得是纹身,你要是真有那份心气,就算没有纹身,你照样还是兄弟们口中的虎哥!」 宋浩不听这些,他仍是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目光满是乞求。 江微微说:「我会尽力的。」 得到她的承诺,宋浩立即喜笑颜开,把胳膊再次伸出去:「江大夫,我相信你的医术,你一定能抱住我的老虎纹身的!」 江微微没有搭理他,直接拿起针线就往他的伤口处扎。 这一针扎下去,疼得宋浩整张脸都白了。 他嗷嗷地惨叫:「疼疼疼!!」 阿桃忙道:「微微姐,你没给他喝麻沸散。」 江微微一边淡定地缝合伤口,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喝了麻沸散的话,伤口可能会留疤的。」 「可我们有玉凝脂啊,那个可以祛疤。」 江微微慢悠悠地说道:「祛除疤痕之后,他的伤口会长出新的皮肉,到时候他的纹身就没了。」 一听这话,宋浩赶紧说道:「我不喝麻沸散,我不要留疤,我要我的老虎纹身啊!疼疼疼!」 他叫得实在是太悽惨了,就连在灶屋里烧水的秀儿也听到了,她担心宋浩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从灶屋里面跑出来,发现是江微微在给宋浩缝合伤口。 秀儿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忽然又停住脚步。 她看着宋浩的那张侧脸,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宋大哥,是你吗?」 听到她的声音,宋浩立即停止鬼哭狼嚎,扭头看向她,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是我,你没认错人。」 秀儿此时实在是太震惊了,她没想到宋大哥剃掉鬍子后居然这么帅! 见她一直盯着宋浩看个没完,何霞心里更家紧张了,急忙喊了她一声:「秀儿,你的水烧好了吗?」 秀儿的眼睛仍旧看着宋浩,嘴里胡乱应了句:「还在烧着呢。」 「那你还不快回去看着火?万一火灭了咋办?」 「灭了就再烧呗。」 何霞见她还在盯着宋浩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直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一边将她往外拽,一边没好气道:「走走走,忙你的去,这里没你的事。」 秀儿被她娘拽了出去。 宋浩的视线一直跟着秀儿挪动,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 这时他忽然听到江微微问了一句。 「如果让你在老虎纹身和秀儿之间选一样,你选哪个?」 宋浩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先一步回答了:「当然是选秀儿!」 等话出了口,他这才勐地回神,一张俊脸顿时涨得通红。 尤其是当他听到众人不加掩饰的笑声时,他更是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微微麻利地打了个结,剪断缝合线,说:「缝好了。」 宋浩一愣:「这么快就好了?」 江微微摘掉口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比起麻沸散,显然是爱情的药效更好,一看到心上人,连疼都忘记了。」 宋浩的俊脸一下子又变得更红了,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别胡说,对、对秀儿的名声不好。」 阿桃促狭地看着他:「哟,这就开始为秀儿考虑了啊?再说了,咱微微姐刚才也没说是秀儿啊,只说是你的心上人,你咋就不打自招了呢?」 米刚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质问道:「老实交代,你是啥时候看上咱家秀儿的?」 骆东树也跟着起闹:「快说快说,不说就是不把咱们当兄弟!」 宋浩脸红得几乎都要滴血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聊这种事情,多难为情啊! 最后还是柳芸出面给他打了个圆场。 「这种事情哪里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你们想知道的话,就私下里去跟他聊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于是关于宋浩和秀儿的话题就此打住,那几个伤患各自回家去了,宋浩和米刚因为家住在镇上,太晚不方便回去,就留宿在了健康堂里。 洗漱完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然而宋浩却还不能睡,他被米刚缠着追问秀儿的事情。 看米刚那副架势,今晚不问个清楚明白的话,是不会让宋浩睡的。 最后宋浩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为了能够安静地睡觉,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第504章: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其实第一次我见到秀儿的时候,就觉得她挺好看的……」 米刚打断他的话,追问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啥时候?」 宋浩对此记忆深刻:「是在去府城的路上,我们帮镖局运送一批货物,正好跟秀儿和江大夫他们同路,于是我们就结伴一起上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秀儿,觉得这姑娘真是怎么看怎么水灵,于是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后来顾举人来找我帮忙,说是秀儿被人绑架了,我赶紧去帮忙,把秀儿从坏人手里救了出来,我原本以为她会害怕得哭出来,结果她却一滴眼泪都没掉,还恶狠狠地把坏人揍了一顿,我当时就想啊,这姑娘咋这么厉害呢?是我的菜,我喜欢!」 米刚忍不住再次打断他的叙述,语气复杂地说道:「原来大哥你好这一口啊?还真没看出来呢,我原本还以为你喜欢温柔贤惠型的姑娘呢。」 宋浩不高兴了,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这话啥意思啊?秀儿也很温柔贤惠啊,洗衣服做饭打扫家务啥都能干,而且她还识字呢,多好一姑娘啊!」 米刚举手投降:「是我说错话了,我闭嘴,你继续。」 宋浩警告他:「不准再打断我的话,不然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保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米刚说完就捂住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插嘴。 宋浩想了下:「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米刚提醒:「你说到你们的第二次相遇,你英雄救美,把她从坏人手中救了出来。」 「对,说到这里了……」宋浩顿了顿,立刻又瞪向他,「不要说话!」 米刚赶紧又捂上嘴。 宋浩继续说道:「我帮忙把秀儿送回健康堂,我看到她刚一进门,就跟她娘抱在一起,哭得眼泪直流,当时我就觉得心疼得不行。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保护秀儿,不让在秀儿再被人欺负,不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 第二天早上。 健康堂的灶屋里面。 江微微、阿桃、秀儿、尤四娘将米刚围在中间,听他将昨晚跟宋浩的谈话内容。 阿桃捂住胸口,夸张地感慨道:「噢!我发誓,再也不让秀儿被欺负,再也不让她掉一滴眼泪!」 秀儿推了她一把,红着脸骂道:「你信不信我打你啊!」 阿桃嘻嘻一笑,随后又催促米刚继续往下说。 米刚先是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确定宋浩没在附近,这才继续说道。 「后来老大说他之所以同意来健康堂干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秀儿姑娘,上元节的时候,老大知道你们要去看灯会,就一直偷偷地跟在你们身后,他见到你们分开,看到秀儿跟大家走散,他本来是不想露面的,但是他看到秀儿茫然无助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及时出现在了秀儿的面前,亲自把秀儿送回茶楼。那糖核桃是他早就买好的,一直都想送给你,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脑子一热就把东西送出去了。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秀儿居然收下了,这让他高兴坏了,回去后半宿都没能睡着。」 这下子阿桃不再笑闹了,她长长地嘆了口气:「宋大哥真是个痴情好男人啊!」 江微微问:「你夸人就夸人,嘆什么气?」 「秀儿都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好的男人,而我却还是个单身狗,我当然要嘆气啊。」阿桃说完又嘆了口气,显得很是失落。 秀儿此时已经满脸羞红,她低垂着脑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尤四娘拉着她的手劝道:「我觉得宋浩这人挺好的,为人热心,讲义气,有孝心,长得也好,最重要的是他对你很好。我是过来人,我告诉你,男人千好万好,都抵不过对你好,只要他是真心对你好,其他什么条件都不重要。」 米刚也帮腔道:「我可以用性命想你担保,我们老大真的是个好人,他对我们兄弟都非常好,以后你跟了他,他肯定也会对你好的,你就接受他吧!」 就连原本垂头丧气的阿桃也开口劝道:「我也觉得宋大哥挺好的,他默默地喜欢了你那么久,还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要是错过了他,以后可就很难再寻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秀儿仍旧是低着脑袋,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娘不愿意。」 众人都是一愣。 阿桃追问:「婶子为啥不愿意啊?」 秀儿轻声地说:「因为宋大哥以前是混道上的,我娘觉得他这人不靠谱,怕他以后又重回老本行。我娘希望我找个老实本分的汉子,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宋大哥那样的不行。」 阿桃皱起一张小脸:「婶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宋大哥以前救过你,是你的恩人,婶子不感激他也就算了,咋还能说他不靠谱呢?」 秀儿又不吭声了。 她不说话的话,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江微微打破了这份尴尬,她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跟秀儿单独聊聊。」 「好吧。」 人都走了,灶屋里只剩下江微微和秀儿两个人。 江微微问:「撇开你娘的态度不提,你自己觉得宋浩这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对秀儿来说太羞臊了,她几乎都要把脑袋埋进肚子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发出蚊子般的细小声音。 「我觉得他挺好的。」 江微微又问:「如果现在有两个男人给你选择,一个男人家里有百亩良田,他相貌英俊,性格温柔,爹娘也很和善。另外一个男人是宋浩,宋浩这人你知道的,他长得还不错,但是为人粗枝大叶,有时候可能会照顾不到你的小情绪,他家里穷,除了力气大会打架外没别的本事,他还有很多的兄弟,他又是个讲义气的人,会为兄弟两肋插刀,要是将来你跟他在一起了,他很可能为了帮助兄弟而经常做出一些让你失望的事情,而且他上头还有个亲娘,他又是个孝子,若将来你跟他娘发生冲突,他十有八九会偏向他娘,这样一来你就会受委屈。」 第505章:我好像生病了 「两个男人,你会选谁?我数三下,给我答覆。」 「三、二、一……」 秀儿慌忙喊住她:「等一下!让我想想,我觉得宋大哥虽然粗枝大叶的,可他心里也有细腻的一面,否则他就不会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是有很多兄弟,可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他的兄弟们应该也都是好人,比如像米刚哥那样的,我觉得人就挺不错的。如果米刚哥将来遇到困难,即便宋大哥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地去帮助米刚哥。至于宋大娘,我没有接触过,所以我还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觉得吧,既然她能生养出宋大哥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她的为人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愿意去试着接受她。」 江微微挑眉看着她:「所以你的决定是?」 秀儿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我选宋大哥。」 「你确定?不会后悔?」 秀儿坚定地说道:「我不知道选择了宋大哥,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如果我不选择宋大哥,我此时此刻肯定会后悔。」 与其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患得患失,不如抓住机会,过好当下的每分每秒,才算是没有辜负这大好的年华! 江微微看着她白净秀丽的脸蛋,忽地笑了:「我原本还有点担心,张吉的事情会在你心里造成阴影,让你对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怀有敌意。幸好,你足够坚强,也足够幸运。」 秀儿从江微微的眼里看到了温柔,那是发自内心的温柔,没有掺和任何一点杂质,纯粹得让她满心感动。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在泥潭里挣扎,我也不会有幸遇到宋大哥。」 她从记事开始,人生就是一片灰暗。 张吉的出现,更是将她推进了万丈深渊。 她原以为自己会跟着张吉一起,在烂泥潭种绝望地挣扎,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表皮一点点烂到骨子里,最后彻底融入那泥泞之中,结束短暂的一生。 直到,江微微出现在她的面前。 江微微朝她伸出了援手,并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张吉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她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她被江微微拉出泥潭,她有了新的生活,也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与她而言,江微微不仅是她的恩人,更是她的导师。 她不仅感激着江微微,并且尊重她,敬佩她。 江微微帮她擦掉眼角的泪珠,鼓励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勇敢地去争取。」 秀儿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是我娘不喜欢宋大哥……」 「傻姑娘,你娘是不喜欢宋浩,可你娘喜欢你啊,你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让你过得幸福。你只要让你娘明白,你跟着宋浩能够获得幸福,你娘自然就会改变对宋浩的态度了。」 秀儿听得眼前一亮,对啊,她只要让娘知道宋大哥有多好,娘自然就不会再阻拦她跟宋大哥来往了! 江微微见她想通了,又叮嘱道:「记住,不要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到了你娘这个年纪,很多东西已经在她的脑子里面根深蒂固,想要改变她的想法,得一点点地磨。」 「嗯,我记住了!」 秀儿重重地点头,她明白微微姐的意思,她虽然跟宋大哥两情相悦,可她跟她娘亦是相依为命。她娘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这个闺女,她是绝对不能让她娘伤心的。 她会慢慢改变她娘的想法,让她娘接受宋大哥,同时她也会努力加深对宋大哥的了解,去试着接受他的一切。 相爱从来都不是结束,它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江微微摸摸她的脑袋:「加油,医馆要开工了,我先出去了。」 秀儿忙道:「我也去。」 江微微指了指她眼角的泪:「你先去洗把脸,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去吧。」 秀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我马上就能好的。」 江微微走出灶屋,却发现宋浩站在外面。 看他那副样子,应该是站了很长的时间。 于是江微微开门见山地问了句:「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宋浩点头:「嗯。」 倒是出乎预料得诚实。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浩犹豫了下才道:「我喜欢秀儿,我想娶她。」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江微微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秀儿,又不能替她做决定。」 「可是你问我有什么想说的,这就是我想说的。」 听他语气,居然还有点小委屈。 江微微受不了他:「人就在灶屋里面,你想说什么就当面跟她说吧,我才不要当这个中间人,麻烦死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浩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当面跟秀儿聊一聊。 刚才他站在外面,听到了秀儿跟江微微说的话,也知道了秀儿对他是有情意的,可他还是想要当面听她亲口说出这件事情,否则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他抬起手,刚要敲灶屋的门。 嘎吱一声响,灶屋的门就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秀儿从灶屋里面走出来,没想到抬头就见到门外站着个汉子,吓得她脚步一顿,待她看清楚那个汉子的相貌时,心跳骤然加快,连说话也说得不利索。 「你、你站在这里干嘛?」 宋浩的心脏也是砰砰狂跳,面皮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他挠了挠头髮,露出他那标志性的憨笑:「我来看看你,顺便跟你说个事儿。」 秀儿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问道:「啥事?」 「我好像生病了,这个地方经常会不舒服。」宋浩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秀儿顿时就急了。 胸口疼可不是小事,弄不好是要能要命的! 她赶紧说道:「你怎么会胸口不舒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呢?」 宋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得了相思病,这个病,是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患上了。」 第506章:相思成疾 「自从见到你开始,我这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情都会变好,每次看不到你的时候,我都会非常落寞。只要你开心,我就会跟着你开心,只要你难过,我也会跟着你难过,我闭上眼睛梦到的是你,睁开眼睛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也是你,我原本不懂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去问了念过书的朋友才知道,我这叫相思病。」 「秀儿,你觉得我这相思病还有得救吗?」 秀儿听完他的话,脸颊已经涨得通红,她觉得羞得不行,这男人说话咋这么直白呢?可同时她心里又高兴得不行。 因为她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她。 这大概就是人世间最幸运的事情了吧。 她红着脸轻哼:「那你完了,自古只要是得了这病的人,都没得救!」 宋浩看着她的眼睛,又问:「那我该怎么才好?」 「还能咋办?自然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我让你往东你就不准往西,我让你喝水你就不能吃醋,只要你把我哄高兴了,你也许还能过得舒坦些,要不然的话……哼。」 宋浩一听这话,顿时就喜笑颜开:「好,我都听你的!」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活像是捡到宝贝似的,秀儿忍不住又哼了声,红着脸道:「你个大傻子,快点让开,我还得去打水洗脸。」 宋浩忙道:「我去给你打水!」 他飞快地跑去井边,麻利地打上来满满一桶井水。 他怕井水太凉,还想去烧热水,被秀儿给拉住。 秀儿一边撸袖子一边说道:「这井水挺暖和的,不用再去烧水。」 等她洗完脸,正要掏帕子擦脸的时候,宋浩先一步将一块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他嘿嘿地笑道:「你用我的。」 秀儿接过帕子看了看,发现这帕子挺眼熟的,再仔细看了看,终于知道为啥觉得眼熟了?因为这帕子原本就是她的! 昨晚她拿手帕给宋浩擦鼻血,后来她忘记把手帕要回去,手帕就落在了宋浩那里。 没曾想到这傢伙居然私自昧下了手帕,还厚颜无耻地说是他的! 秀儿瞪着他,气唿唿地质问他:「这手帕明明就是我的,啥时候成你的了?」 「我以为你已经把它送给我了,我把它洗干净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宋浩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傻,「你要是不愿意送给我,那就算了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手帕,显得颇为不舍。 秀儿见状,是既好气又好笑。 她擦完脸后,直接把手帕往怀里一揣,然后又拿出另外一块手帕递过去,脸红红地说道:「这帕子是我自己绣的,上面还有我的名字,你收下后要藏好了,千万别被人看到。」 宋浩忙不迭地说好,他接过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揣进怀里放着,就跟揣着个大宝贝似的,生怕被人给抢走。 见他那傻样,秀儿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 「真是个大傻子。」 宋浩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还呵呵直乐。 秀儿说:「我娘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说起这事,宋浩有点小失落:「我知道。」 秀儿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但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亲热,她有点不好意思,便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嘴里说道:「我会努力说服我娘,让她改变对你的看法,你也要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宋浩使劲点头:「嗯!我会跟你一起努力的!」 有人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努力,这让秀儿觉得心里暖暖的,同时也对未来又多了几分信心。 秀儿回到医馆里面,和阿桃一起给人抓药。 阿桃一边干活一边打趣道:「刚才我看到宋大哥往后院去了,你们两个肯定说了不少悄悄话吧?」 秀儿红着脸瞪了她一眼:「你就知道打趣我!」 「哪有?我羡慕你是真的,你能找到个如意郎君,而我却还是孤零零一个人。」阿桃嘆了口气,不知道她的如意郎君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秀儿说:「咱们医馆每天人来人往的,你可以仔细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合心意的呢。」 阿桃摆手:「算了吧,来咱们这里的大多是病人,好端端的一般人也不会往咱们这里跑,我别的要求没有,起码得找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吧。」 「除了病人不是还有病人的家属嘛,人家家属都是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你平时多观察观察,兴许就能找到个不错的。」 「诶,能找到就好咯!」 小姐妹两个正说说笑笑呢,宋浩又凑了过来。 他伸出自己受伤的胳膊,讨好地问道:「秀儿,你能帮我换下药不?」 秀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桃。 阿桃朝她露出个鼓励的眼神:「去吧。」 秀儿这才红着脸答应了:「你跟我来吧。」 她让宋浩坐到凳子上,把他的袖子撸起来,拆掉纱布,露出一条狰狞的伤口。 秀儿看着无比心疼,她轻声地问:「还疼吗?」 宋浩嘿嘿地傻笑:「不疼,看着你就不疼了。」 秀儿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恰好这时何霞走了出来。 她看到秀儿和宋浩凑得那么近,不由得皱眉,这丫头咋又跟宋浩混到一起了?! 她快步走过去,不满地说道:「秀儿,你在干啥呢?」 秀儿抬头看到是娘来了,动作一顿,心里有些紧张,随即想起刚才微微姐跟她说的那些话,她又很快恢復冷静,笑吟吟地说道。 「娘,我在给宋大哥换药。」 何霞反问:「健康堂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为啥偏要你给他上药?」 秀儿很是无奈:「娘,我是在健康堂帮工的,我拿着微微姐给的工钱,就必须得尽职尽责,病人找我换药,难道我还能拒绝吗?一码归一码,咱们干活就得好好地干活,不然就是对不起微微姐对咱们的照顾。」 何霞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悻悻然。 第507章:你们两家人该不会是串通一气吧? 秀儿迅速帮宋浩换好药,示意他可以走了。 宋浩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礼貌地想何霞打了声招唿,便起身走了。 等他走远了,何霞这才小声开口:「秀儿,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宋浩不是个良配,你离他远点,免得被人误会。」 秀儿一边收拾纱布药品,一边说道:「咱们都在健康堂干活,健康堂总共就这么点大,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让我怎么离他远点?再说了,宋大哥人挺好的啊,有空就帮咱们干活,从没跟咱们提过报答的话。」 「我没说他人不好,我就是觉得他这人不适合过日子,你刚才没看到他身上的伤吗?那就是他跟人打架弄出来的,以后要是你跟他一起过日子,他也成天跑出去打架闹事的话,你们的日子还怎么过?你的娘家就只有我一个人,既没有爹也没有兄弟,出了事也没人能出面给你撑腰,所以我才想给你找个安分守己的汉子,让你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尽量让你少受些委屈。」 秀儿拉着她手:「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宋大哥真不是那种胡来的人,他昨晚之所以会受伤,还不是为了帮助顾大哥抢回田地?这说明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为了一个朋友他都能做到两肋插刀,那他对媳妇肯定能更加地死心塌地。」 何霞被她说得都没话说了。 良久何霞太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地说道:「你啊,就知道胳膊肘向外拐!」 秀儿笑了起来:「人的胳膊肘本来就只能向外拐啊!」 …… 今天是云山客栈开业的事情,江越两口子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迎来不少村民的围观。 村民们早就知道了村里要开客栈的事情,但却没多少人看好这家客栈,像云山村这种偏远小山村,鲜少有外人来这个地方,更别提投宿住店了,云山店的生意估计会很惨澹。 他们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就带着一大票人来了。 江越眼前一亮,赶紧迎上去,热情地招唿道:「你们可算来了,快请里面坐!」 随后他又招唿媳妇端茶倒水。 江微微和顾斐这次带来了二十几个人,全都是今天来健康堂看病的家属。 这些人有的是住在镇上的,还有些是从其他县城赶来的,他们家距离云山村比较远,来回一趟既费时又费力,偏偏他们的家人病情又比较复杂,没办法一次性就治好,三天两头就得往健康堂跑一趟,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如今得知云山村开了个客栈,都挺兴奋的,特意跟着江大夫过来瞧瞧。 进了客栈,这些家属就开始四处打量,发现这家客栈里面还挺宽敞的,收拾得也很干净,虽不如镇上客栈来得精緻气派,可也还算不错的了,用来当成临时休息的地方已经足够了。 有人开始询问价钱。 江越详细地介绍道:「咱们这里有两种房间,一种是单间,最多可以住两个人,一个单间每晚八十文钱。另外一种是大通铺,最多可以住十个人,大通铺是按照床位算钱的,一个床位每晚十文钱,另外我们这里还免费提供热水。」 这价钱可比镇上的客栈便宜多了! 大家都心动了。 尤其是那几个从其他县城赶来看病的人,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今晚就住这里!他们家住得太远了,来回一趟需要花费一两天的时间,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耽误到病情,所以平时他们都选择住在镇上的客栈,虽然也有点远,但两个时辰的路程,勉强也还能接受。 但如今云山村里有了客栈,这云山客栈不仅价格更便宜,距离健康堂更近,他们平时要想陪着家人去健康堂看病,只要出门走几步路就到了,最方便不过了! 他们争先恐后地沖江越说道。 「给我们来个单间!」 「我要三个床位。」 「还有我,我们家也要一个单间!」 江越喜不自胜,赶紧拿出册子,将那几个要住店的客观名字写下来,并领着他们去看客房。 那些个住在镇上的病患家属们也跟着去看了下,发现客房里面的环境也很不错,有床有柜子,还有个窗户,通风又明亮,收拾得干干净净,八十文钱很划算了。 于是又有不少人跑去找江越订房间。 江越忙得团团转,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今天刚开张就一口气有这么多的客人住店,怎么能让他不高兴?! 顾斐见他忙得不行,便对他说道:「家里还有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咱们再慢慢聊。」 江越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我光顾着做生意去了,怠慢你们了。」 「没事,生意要紧,你们好好地干,我们先回去了。」 江越亲自将他们两口子送出客栈。 原本不看好云山客栈的村民们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都觉得很惊奇,有人拉住正准备回去做生意的江越,好奇地问道。 「阿越,你们这客栈咋来了这么多人啊?」 江越也没隐瞒,将江微微给他们照顾生意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村民们听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恰好江大树也在场,他瞅见云山客栈生意那么好,心里是羡慕嫉妒恨,忍不住酸熘熘地挤兑道。 「我记得这房子可是村里共用的,不是你们家的私有财产,你们凭啥用这房子开客栈?健康堂居然还给你们介绍生意,你们两家人该不会是串通一气吧?比如说江微微每介绍一个客人给你们,你们就给她一笔抽成之类的。」 江大树这话提醒了在场众人,这房子虽然一直都是空着的,可也不是江家的财产,按理说江家人没资格拿它来开店做生意的,现在江越这么做,难免有些公款私用的嫌疑,尤其江越的爹还是村长,这个嫌疑就更大了。 客栈里面那些病患家属们听到这话,也都竖起耳朵听。 他们是被江微微介绍来这里住店的,若说没有一点好处,江微微干嘛要做这事? 所以他们心里也有点怀疑,说不定云山客栈跟健康堂之间事先商量好了,互相介绍客人,藉此多赚客人的钱。 第508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越沖江大树招了招手:「你出来!」 江大树警惕起来:「你想干嘛?」 「既然你怀疑我挪用公家财产,又怀疑我跟江大夫有串通,那你就站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也省得以后你再在外面造谣生意,败坏我和江大夫的名声。」 江大树左右看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琢磨着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就算江越是村长的小儿子,也不敢真对他怎么样。 于是他挺起腰杆子,大步走出人群,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江越也上前一步,拉近跟对方的距离,朗声说道。 「这座房子的确是村中公家的,它属于村里的每个人,所以我爹早就跟我说好了,云山客栈赚取的所有利润,留下三成作为客栈运作的开销之外,其余七成全部拿出来盖学堂。等学堂盖起来了,以后咱们村里的孩子都可以来上学,学费全免!」 此言一出,所有村民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云山客栈是村长家用来赚钱的生意,却没想到居然是为了给村里人盖学堂! 江越继续说道:「我爹说了,人必须得读书,就算不能考功名,但至少也能多懂得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你们看看顾举人,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会读书,懂得多,不管咱们村里出了什么事请,他都能帮得上忙,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孩子也成为了像他那样有本事的人吗?」 村民们几乎是做梦都希望自家孩子能成为像顾举人那样的人! 见到村民们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显然是非常兴奋,江越又继续往下说。 「这个主意最开始是顾举人提出来的,他自己深知读书的重要性,所以希望村里的孩子们以后也都能多读点书,他还说了,等学堂盖起来后,他会帮忙寻找合适的夫子,以后请夫子的钱,全都由咱们云山客栈负责。当然,你们要是觉得这样不好,我们也可以直接花钱把这座房子买下来,以后这就是咱家的私人财产,客栈赚来的钱也只属于咱们家,至于盖学堂的事情,就当咱们没有提过。」 一听他这么说,村民们赶忙开口。 「别别别!我们觉得这个想法特别好,反正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用来开个客栈挺好的!」 「我瞧着你们这客栈挺忙的,就靠你们两口子应该忙不过来吧?我可以来帮忙,我不要工钱的!」 「我们家也能帮忙干活,只要以后学堂盖起来了,能让我们家娃儿去上学就可以了!」 「还有我,我也愿意帮忙!」 …… 村民们争先恐后地喊着要给客栈帮忙干活。 云山村很少有孩子能上学的,并不是因为大人们不愿意让孩子上学,而是学堂距离云山村太远了,来回一趟不仅费时费力,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大人们不放心让孩子们跑那么远去上学,他们自己又忙得很,哪有闲工夫送孩子去学堂?于是村里除了少数几家家境比较富裕的,大多数都没法去上学,只能当一辈子的文盲。 若村里能盖起学堂,以后孩子们在村里就能上学,多方便啊! 最重要的是,村里的学堂还不用交束脩,这给村民们节省了一大笔支出,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江越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说:「至于你们怀疑江大夫从我这里抽成拿回扣,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们,江大夫一文钱都没有拿,她之所以介绍客人给我们,一方面是为了帮病患家属们解决投宿不便的问题,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咱们客栈的生意更好,只有咱们生意好了,赚到钱了,学堂才能更早地盖起来,村里的孩子们才能更早地上学!」 客栈里面的病患家属们听到这话,都有些愧疚。 刚才他们还怀疑江大夫吃回扣,现在才知道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江大夫不仅医术精湛,还品德高尚,是个真正的好大夫! 江越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最后看向站在面前的江大树,问道:「我的答案让你满意吗?」 江大树不屑地哼道:「说什么赚钱盖学堂,这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是真是假?」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光靠一面之词就让大家信服,大家姑且看着吧,等忙完了春耕,咱们应该就能着手盖学堂的事情了,到时候还得请村里人帮忙搭把手。」 最后一句话江越是沖村民们说的。 村民们纷纷笑着回应:「放心,咱们一定帮忙!」 江越又看了一眼江大树,说:「以后等学堂盖起来了,全村的孩子来上学都免费,只有你家的孩子要交钱。」 江大树一听这话就炸了,不服气地质问道:「凭什么就我家要交钱?我也姓江,我们家也是云山村的人,你们不能厚此薄彼,这不公平!」 「昨晚咱们村里的汉子一起去找杨树村讨回公道,只有你没去,那个时候你可没跟我说你也姓江,你也是云山村的人。既然咱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不愿伸手帮一把,又凭什么指望我们有好处的时候也能照拂到你?」 江大树被问得哑口无言。 村民们也都出声附和。 「阿越说得没错,出事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有好处的时候你又腆着脸来要好处,你真以为咱们都是你爹妈,什么事都得迁就着你吗?!」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你只想享福,却不愿共患难,像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小人,不配享有跟我们一样的福利!」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是想挑拨离间吧?你一直都跟江大夫不对付,逮住机会就要挑江大夫的刺,幸好江大夫为人正派,做的每件事都对得起良心,不然迟早要被你把名声给败坏了!」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自己不做好事也就算了,还见不得别人做好事!」 「之前你家媳妇还说要跟我家闺女相看,我看还是算了吧,有你这样一个爹,想必你儿子也不是啥好货色!」 …… 第509章:健忘的老虞头 江大树被说得面红耳赤,想要反驳,无奈他只有一张嘴,对面却有几十张嘴,他根本说不过那些人,最后只能跟只丧门犬似的落荒而逃。 等他一走,云山客栈的门口又恢復了其乐融融。 江越两口子继续做生意,村民们有事的就先走了,没事的则留下来帮帮忙。 那些住店的病患家属们在收拾好东西后,便又回到健康堂,顺便将刚才在云山客栈听到的话也带到了健康堂。 排队等待看病本来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大家闲着没事就聚在一起拉家常,因此关于云山客栈的事情也一下子在病患们之间传开了。 众人纷纷夸赞江微微两口子真是好人啊! 同时他们又觉得自己来健康堂看病真是来得值,没有白费他们跑这么远的路来找江大夫看病,江大夫不仅医术好,人品更是没得说,找这样的大夫看病,放心! 江微微并不知道自己在病患们之中的声望又上涨了一大截,她此时正在给一个老爷子看病。 老爷子看起来应该有七十来岁了,头髮花白,满脸的褶皱,干瘦的手背上,上还有很多的老年斑。 他刚才在经过健康堂门口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把手掌给擦破了皮,恰好被阿桃看到了,阿桃就把老人家给扶了进来。 江微微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问道。 「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老爷子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江微微又问:「你还记得你家住在那里吗?」 老人家还是答不上来。 「那你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这一次老人家终于答上来了。 「我还有个孙子,我孙子读书可厉害了,十七岁就考上了秀才!」 江微微附和道:「那可真是厉害啊。」 老人家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孙子,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乐得合不拢嘴。 江微微帮他包扎好伤口,温声说道:「你在这里坐会儿,我让人去找你孙子,让他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老爷子使劲点头:「好!」 江微微对阿桃说道:「扶他去旁边坐着,好好照看他。」 阿桃把老爷子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才回到江微微身边,低声问道:「微微姐,我咋觉得这个老爷子的脑子不大灵光呢?他该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 阿桃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江微微说:「我刚才给他检查了一下,应该是阿兹海默症。」 「啥症?」 「就是你们俗称的健忘症,年纪大了多少都会有点这种毛病。」 阿桃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可是他不记得自己住哪里了,咱们怎么把他送回去啊?总不能一直让他待在咱们医馆里面吧。」 江微微说:「他看着面生,应该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刚才他说他有个十五岁考中秀才的孙子,咱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去查一查。」 阿桃头疼:「这要怎么查啊?难道咱们还得去县衙查歷年来考中秀才的名单吗?」 「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能这么干了。」 就在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李郎中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我认识那位老爷子,他是咱们村里的人。」 江微微和阿桃都挺意外的,同时扭头看向李郎中。 「你知道他的事?」 李郎中点点头:「知道一些吧,他姓虞,大家都叫他老虞头,他也是个可怜人,早年媳妇病逝,给他留下一儿一女。他一个汉子是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儿女养大成人,结果儿子病逝,儿媳守不住跑了,留下个小孙子。他闺女倒是嫁了个不错的人家,可那闺女也是命薄的,十年前一家人看望老虞头回家,路上遇到劫匪,一家四口全被杀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哦!」 「从那以后,老虞头就带着小孙子过日子,他那个孙子是个争气的,会读书,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原本大家都对他孙子给予厚望,以为他孙子今年肯定会考上举人的,结果却不幸名落孙山。如今他孙子还在家里备考,准备等四年之后再接着考,那孩子还年轻,又是个肯吃苦的,我觉得他将来考上举人的机率应该会很大。」 江微微问:「那你应该知道老虞头家住在哪里吧?」 李郎中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道:「知道啊,我回家的时候,恰好会经过他家,等下我回去的时候,顺带帮你们把他送回去吧。」 江微微如释重负:「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李郎中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忙忙碌碌之中,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郎中带着老虞头一起回去了。 次日早晨,李郎中照常来健康堂上工,他特意找到江微微。 「昨晚上我已经把老虞头送回家去了,他那个孙子还挺懂事的,对我说了好多感谢的话,还让我像你转达谢意,他还让我给你送来了医药费。」 说完他拿出三十个铜板递过去。 江微微也没推辞,接过铜板后,随手交给柳芸,让她记到帐上。 老虞头的事情只是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健康堂依旧客似云来,每天都要接待上百名病患,好在有李郎中的加入,一些比较简单常见的小病都可以交给他处理,大大减轻了江微微和詹春生的负担。 借着健康堂的势头,云山客栈每天都能收穫到一批稳定的住客,生意也算是蒸蒸日上。 村里人开始忙活气春耕的事情,几乎每天天没亮,就有很多村民扛着锄头出门去地里忙活了。 春耕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候,这关系着他们一整年的收成。 就连一向喜欢偷奸耍滑的江大树,也被他媳妇赶到地里去干活了。 江大树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在外面被村民们鄙视,在家里头被媳妇指着鼻子骂。 为什么骂他呢? 因为他在云山客栈开业的时候挑拨离间,惹得众人厌烦,名声变得越来越差,直接导致之前还有意跟他儿子议亲的几户人家全都改变了主意,不愿意再跟他做亲家。 第510章:你那是妇人之仁! 儿子的亲事被搅黄了,姚氏直接就炸了,沖回去就把江大树的脸给挠花了。 江大树倒是想反抗来着,可姚氏的体型超出常人太多,力气也是大得惊人,他费了好大劲儿愣是没打过姚氏,反倒被姚氏按在地上摩擦。 他儿子当时就站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要帮他一把的意思。 如今江大树不仅要被媳妇,还得天天都扛着锄头下地干活,每次下地的时候,儿子也跟他一起去。儿子除了帮忙干活之外,还得负责监督他,只要他敢偷懒,儿子就会回去告诉姚氏,姚氏立马又要揍他一顿。 江大树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猪头脸,站在田地里,挥着锄头松土。 凡事从这里经过的村民,都会对着他指指点点。 江大树气恼得不行,他恶狠狠地朝那些人瞪过去:「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那些村民们见他这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闹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即便他们走得老远了,江大树还是能听到那些嘲笑声。 他恨恨地将锄头往地上一扔:「老子不干了!」 他什么都没做错,为啥到头来倒霉的人会是他?! 江立抬头看了一眼他爹:「你要是不把这块地给锄完了的话,今天你就没饭吃了。」 江大树怒道:「我是你的老子爹,你居然敢不给你爹饭吃?你这是要造反吗?!」 「是我娘不给你饭吃,又不是我不给你饭吃。」 一想起姚氏,江大树就一肚子的火气,他揉了下脸上被揍出来的淤青,破口大骂:「姚氏那个臭娘儿们,老子回去就把她给休了!」 江立提醒道:「你要敢把我娘休了,我那五个舅舅会打死你的。」 江大树:「……」 想起那五个凶神恶煞的大舅子和小舅子,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姚家没啥钱,但家里每个人都生得又高又壮。 姚氏的体重是正常女人的两倍还有多,她家五个兄弟也都是又高又壮的大块头,平均体重一百八十斤,最重的大哥有足足两百斤。 江大树站在他们面前就跟小鸡仔似的,他们随便一巴掌唿过去,就能把江大树唿到墙上撕都撕不下来。 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继续锄地吧,争取日落之前把活儿干完,不然回去就得饿肚子了。 江大树抹了一把悲伤的泪,捡起锄头继续干活。 江微微通过任掌柜的关系,收购了一批药草种子,全都是比较容易养活又常用的药草,比如说薄荷、黄芪、沙参、山药、金银花等等。 顾斐将这些种子分发给李舢和银杏婶子,并让詹春生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详细向他们讲述了种植这几种药草的方法和注意事项。 李舢和银杏婶子听得很认真。 上完课后,两家人就开始药草的种植大业。 因为是初次上手,难免有很多弄不明白的地方,他们时不时地救回来健康堂向詹春生讨教,好在詹春生的耐性非常好,每次都会竭尽全力地帮他们把问题给解决了。 眼看着地里的药草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两家人知道这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距离收穫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几乎只要一有空就往地里跑,盯着地里的药草,唯恐有半点纰漏。 原本杨树村的人还想偷偷地破坏药田,藉此噁心一下云山村的人,可李舢和银杏婶子两家人几乎天天都往药田跑,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住到药田里,导致杨树村的人没机会下手,只敢远远地看着。 今天李舢收工回家,他跑去健康堂,找到了刚刚搬完砖的顾斐,小声地说道。 「这两天我瞅见杨树村的人一直在药田附近转悠,我担心他们会在暗地里搞鬼。」 顾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斐跟家里人说了句:「我明早要去一趟县衙。」 江微微问:「去县衙做什么?」 「我要去这个月的禀粮领回来,顺便让官府的人出面,给杨树村那群人一个警告。」 江微微蹙眉:「杨树村的人又来找麻烦了?」 江叔安咽下嘴里的饭:「照我说啊,就该把杨树村的那个傻逼村长给弄死,只要他死了,就啥事都没有了。」 柳芸被他那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弄得心里发毛,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不能说弄死就弄死吧,再说他也罪不至死啊。」 江叔安哼了声:「你那是妇人之仁!」 柳芸被怼得面色涨红,下不来台。 阿桃赶紧帮忙转移话题:「老夫人喝汤,今天这汤可好喝了。」 柳芸接过碗,喝了一口就说饱了,起身上楼去了。 阿桃小声地说道:「老夫人好像生气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始作俑者江叔安。 江叔安啧了声:「看我干啥?关我屁事!」 说完他就把碗筷一扔,也走了。 骆东树喊了两声没喊住,只得对大家说了声抱歉:「我大哥就这脾气,说话直,但人不坏,你们别介意啊。」 说完他就站起身,快步朝着江叔安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下子走了三个人,餐桌上顿时变得冷清了许多。 大家这会儿都不吃饭了,全都看着江微微和顾斐,等着他们发表意见。 江微微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吃,不用管他们。」 秀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上楼去哄哄老夫人吧?」 「不用,你吃你的。」 听到江微微这么说,大家只好继续吃饭。 这顿晚饭吃得特别安静,全程都没人说话。 等吃完了饭,江微微端着饭菜上楼去找柳芸。 「娘,你晚上都没吃什么,肚子肯定还饿着,再吃点吧。」 江微微将饭菜往柳芸面前推了推。 柳芸没有动。 江微微嘆了口气:「我爹没有故意针对你的意思,他那人就那样儿,说话直来直去的,你习惯就好了。」 柳芸闷闷地问道:「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太妇人之仁了?」 「没有,你这样挺好的。」 第511章:闹脾气 柳芸看了她一眼:「你别骗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以前阿斐他爹还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过我太妇人之仁了,我不太懂他们的想法,不明白人命在他们眼里为什么那么不值钱?」 江微微说:「大概是身处的位置不一样,所以看待事物的方式也不一样吧。」 「那你觉得我这种想法是对了还是错了?」 「很难说对错吧,我不是你,我无法站在你的位置上去思考,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柳芸不说话了。 江微微站起身:「你慢慢吃吧,我下楼去了。」 她走后没多久,顾斐又来了。 他看了看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又看了看坐在桌边一声不吭的柳芸,温声问道:「娘,你咋不吃呢?」 柳芸扭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我不饿。」 顾斐撩起衣摆在桌边坐下,含笑看着她:「你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不吃饭,以前我爹还在的时候会哄着你吃饭,可现在我爹不在了,这件事情就只能由我来做了。」 柳芸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想起了故去的相公,想起了曾经和相公患难与共祸福相依的一幕幕。 她想他了。 顾斐见她不动,故意用哄孩子的口气哄着她:「吃一口吧,我餵你吃。」 柳芸被他这话都得破涕为笑,她擦了把眼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你餵?」 顾斐说:「可你现在生气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 「你是说我幼稚吗?」 顾斐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是有一点点。」 不等柳芸再次生气,顾斐又沖她笑了笑:「不过幼稚一点也没什么好的,显得年轻有活力。」 被他这么一夸,柳芸那口气一下子又消散了,变得哭笑不得。 她摇摇头:「你啊,跟你爹一样,就知道哄我玩。」 顾斐顺势问道:「找个时候咱们去看看爹吧?」 柳芸愣了下:「好端端的为啥提这个?」 「我知道你想爹了,我也想爹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顺便把微微也带过去给他看看,让他知道咱们现在过得很好,这样他就能安息了。」 柳芸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但她又有些犹豫:「可是你爹的骨灰放在了光照寺,光照寺位于汴京城的郊外,距离这里太远了。」 「没事,等咱们以后有空了再去,就当做是游山玩水,一路玩过去,再一路玩回来。」 柳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对相公的思念,点头应下了:「好。」 顾斐将碗筷推到她面前:「快吃吧,吃饱了好睡觉,明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柳芸想到不久会能见到相公,心里有了盼头,之前那点不愉快都被抛到脑后,她端起碗筷,慢慢地吃了起来。 …… 江微微下楼后,开始到处乱转。 这一幕恰好被骆东树瞅见,他问:「你在找啥呢?」 江微微说:「我在找我爹,刚才敲他房门,没人答应,这么晚他不睡觉跑哪里熘达去了?」 骆东树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小声地说:「他在灶屋里吃东西呢。」 「啊?」 骆东树憋着笑道:「他之前不是闹脾气嘛,晚饭都没吃完就跑了,这会儿肚子饿了,又不好意思找你们给他弄点吃的,他就只好悄悄去灶屋里面找点剩菜剩饭垫垫肚子。」 江微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感情不只是柳芸闹脾气,就连江叔安也闹脾气了。 看着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闹起脾气来都跟小孩子似的呢? 骆东树说:「你去哄哄他吧,他就听你的话。」 江微微本来就是要去找她爹的,这会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应下:「嗯,我去看看他。」 说完她就大步超后院走去。 江叔安这会儿正蹲在灶边啃馒头,这馒头放了挺长时间,已经凉透了,吃进嘴里硬邦邦的,味道实在是称不上好,可是没办法,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的食物,要是不吃这个,他就只能饿肚子了。 灶屋的门忽然被推开,江微微走了进来。 「爹,你咋躲在这里呢?我到处找你都没能找到你。」 江叔安没想到闺女会突然跑进来,吓了一跳,馒头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差点没把他给噎死。 江微微赶紧倒了碗水递过去。 江叔安没有去接碗,他扭过身去,仰着头,拳头使劲地捶打胸膛,憋得眼红脖子粗,费了老大劲儿才勉强把卡在嗓子眼里的馒头给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后,他还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啃他的馒头,看也不看闺女一眼。 江微微放下碗,无奈地看着他:「爹啊,惹你生气的人又不是我,你跟我撒什么气呢?」 江叔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要不是你嫁了这么个多事的相公,我用得着受这份窝囊气吗?!」 想起这事儿他就来气,想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在战场上只会千军万马,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没想到如今居然要被一个妇道人家当众甩脸色! 更憋屈的是,他还不说什么,谁让那女人是他闺女的婆婆呢?! 为了闺女的家庭和睦,他只能忍。 江叔安大口大口地啃着馒头,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原本以为闺女会哄哄自己,可是直到他把手里的馒头都啃完了,还是没听到闺女的声音。 他扭头一看,发现闺女居然走了! 江叔安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寒冬腊月天被人剥光衣服扔到了冰天雪地里,凉到了骨子里。 他甚至都有种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他受了一肚子的委屈,闺女不仅不安慰他,居然撇下他一个人跑了! 果然在闺女的心里,还是她相公和她婆婆更重要,他这个亲爹都只能往后靠! 他好惨啊! 就算是他战场上受了重伤差点死掉也没有此时此刻这么惨啊! 就在这时,江微微又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袋子面粉。 她瞅见她爹蹲在灶边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不由得愣住了。 「爹,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第512章:你永远都是我爹 江叔安不答反问:「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不管我这个爹了吗?你咋又回来了?」 江微微一脸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我刚才是去地窖里面拿面粉了。」 说完她还举了举手里装着面粉的布袋子。 江叔安又问:「你拿面粉干啥?」 「还不是为了给你做点吃的!」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边,将布袋子放到桌上,「你是我亲爹,既然你肚子饿了,我总得给你弄点吃的吧。」 一听到闺女要给自己弄吃的,江叔安顿时就跟吃了復活丹似的,瞬间原地满血復活! 他嗖的一下跳起来,窜到闺女身边,笑嘻嘻地问道:「你这是要给我做啥好吃的呢?」 江微微撸起袖子,嘴里说道:「其实我从没下过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干脆就随便弄点吧,你别嫌弃就行。」 江叔安嘿嘿地笑:「只要是闺女给我弄的,哪怕是馊水我也要一滴不剩地喝光!」 江微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就算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会给自己的亲爹喝馊水。」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别当真别当真。」 江微微加水和面,江叔安就跟个小蜜蜂似的围着她打转,时不时地念叨她几句。 「你的水放少了……不是,又放多了!」 「再多加点面粉,哎呀面粉也放多了!算了算了,就这么凑合吧。」 「使劲点儿揉面啊,你这力道太小了,揉出来的面团不够瓷实,做出来的面条也不劲道……」 江微微受不了了,直接将面团往案板上一扔:「你来!」 江叔安当真就撸起袖子洗干净手,接过面团开始卖力地揉了起来,一边揉还一边说:「闺女,你看到没?面团就该这样揉,得多用点劲儿。」 江微微见他干得有模有样的,忍不住问道:「你会下厨做饭?」 江叔安得意一笑:「你忘了吗?自从你断奶之后,你的饭食都是我亲手做的,每次你吃完都夸爹做的饭好吃。」 江微微的脑中随之浮现出一些过往的画面,画面中都是江叔安餵她吃饭的样子。 她笑了下:「我那时候根本不会说话,怎么可能夸得了你?你尽瞎说!」 江叔安咧嘴笑得更欢了:「原来你都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我都怕你把以前的事给忘了,把你爹也给忘了。」 听他这么说,江微微顿时就有种心酸的感觉。 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社会的父母,想起了与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亲情就是这样子,平时看着跟白开水似的,没滋没味的,很容易被人给忽略,可直到失去了的时候,才会觉得特别思念。 江微微吸了下鼻子,笑着说道:「放心,我忘不了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爹。」 江叔安哼哼道:「你就知道哄我,刚才我可是亲眼看到你端着饭菜上楼去找你婆婆了,我和你婆婆同时闹脾气,你居然先去哄她,然后才来找我,我跟你讲,我这心里不舒坦!」 说完他还递给闺女一个「你快来哄我」的表情。 江微微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只要是跟你相关的事情,都不算是小事。」 江微微被哄得眉开眼笑,她倒是没想到她爹居然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哄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她爹要是把这本事用到女人身上,估计立马就能把人哄得非他不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汉子。 江叔安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目测有一米八九的样子,宽肩窄腰大长腿,非常完美的身材比例,面部轮廓刚毅俊朗,不笑的时候有种杀伐果决的气势,但若是笑起来了,有种岁月沉淀后的成熟魅力。 啧,这么看来,她爹也算是个极品美男啊! 江微微打趣道:「爹,你如今年纪也不大,就不考虑再娶个媳妇吗?」 江叔安动作一顿,扭头看她:「你想要后娘了?」 江微微无语:「我要什么后娘啊?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身边要是能有个伴儿的话,将来也好多个照应,要是你们能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也挺不错的。」 江叔安却道:「生不了了。」 「啊?」 江叔安摇摇头,看起来不想提这件事,他继续揉面团,嘴里问道:「你这面团是要做什么用的?是要做面条还是做馒头?我觉得做做刀削面比较好,方便快速,做馒头还得慢慢蒸熟,太费时间了。」 江微微顺势应了句:「那就听你的吧,做面条吃。」 「这面团快揉好了,你去烧水吧。」 「哦。」 江微微从没下过厨,对这种大锅灶更是陌生得很,她好不容易把火给点燃了,却因为操作不当,火苗很快又熄灭了,于是她不得不重新点火。 江叔安把面团都给揉好了,回头发现他闺女连火都还没烧起来,不由得笑出声来。 「哎哟我的闺女诶,你赶紧让开吧,让爹来。」 他走过去将闺女拉开,自己点了把火,塞进灶膛里,再加了几根柴禾,很快火焰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江微微竖起大拇指:「厉害了!」 江叔安被夸得通体舒畅,得意一笑:「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爹会的还多着呢!」 等水烧开后,江叔安站在灶边,一手拿着面团一手握着刀。 「闺女看好了,接下来是你爹的表演时间!」 江微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只见他手下动作如同生了风般,几乎都看不清他的动作,被菜刀削得厚薄均匀的面片。如同雪花般刷刷落入开水之中。 等手里的面团被削没了,江叔安将菜刀转了个圈儿,仍回到案板上,然后沖闺女挑了挑眉。 「你爹帅不帅?」 江微微笑得不行;使劲地给他鼓掌:「帅呆了!」 「我跟你相公比,谁更帅?」 「你们都帅!」 江叔安哼了声,对这个答案表示不满意。 江微微见势不妙迅速转移话题,眨巴着眼睛问道:「爹,这面片都进锅里了,接下来该放什么?」 第513章:我不想让你受半点委屈 江叔安掰下两片白菜叶子,洗干净撕碎了扔进锅里,等面片都浮起来后,出锅,装碗,淋上事先拌好的酱料和葱花,再用筷子拌匀,齐活了! 他煮得有点多,他给自己留了一大碗,还分给闺女一小碗。 江微微摆手:「我吃过晚饭了,不饿。」 「一个人吃饭没味,你陪我吃点儿。」 江微微记得自己是来安慰她爹的,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她试着吃了一口。 还真别说,她爹的厨艺居然很不错! 面片被削得厚薄适中,入口劲道爽滑,一口面片一口汤,那就一个字,爽啊! 江微微原本是不饿的,这下子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父女两个一人抱着一碗刀削面,蹲坐在灶边埋头大吃。 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刀削面全给吃光了。 江叔安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他问:「你相公给你做过饭没?」 江微微点头:「做过。」 江叔安哼哼唧唧:「算那小子识趣,还知道心疼我闺女。」 随后他又问:「你给他做过饭没?」 江微微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我不会做饭。」 江叔安非常满意:「就应该这样,做饭是男人的事儿,你别沾手,免得被累着。」 江微微既想笑,又觉得感动。 她往江叔安身边挪了挪,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嘴里说道:「爹,你对我太好了,你这样子会把我宠坏的。」 江叔安豪情万丈地说道:「就算把你宠坏了也没事,爹罩得住你!」 「嗯,现在你罩着我,等以后你老了,走不动道了,就换我来罩着你。」 江叔安只觉得窝心极了。 养闺女就是好啊,闺女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乖巧听话又懂事,不像军营里那些同僚家里的臭小子,一个个都皮得很,成天就知道到处惹是生非。 江微微说:「爹,别生气了。」 江叔安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他嘆了口气:「这事其实还得怪我,要不是我没在你身边,没有照看着你长大,你也就不至于沦落到嫁给一个山里汉子。」 江微微抬头看他:「顾斐人挺好的,我没有后悔过嫁给他,至于他娘,性格上确实有些软弱,可正因为他娘软弱,我的日子才能过得像现在这么舒坦。你想想看啊,要是给我换个性格强势点的婆婆,以我的性子肯定会跟对方发生矛盾,少不得又要吵吵闹闹的,那样一来才是真的糟心。」 江叔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我希望你能找个相貌堂堂、温柔体贴有本事、家境富裕、上头没爹没娘、下头没有兄弟姐妹的相公,那样的汉子才会心无旁骛地宠着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也不用被他家里的那些糟心事给牵累,每天只要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江微微哭笑不得:「爹,你想得也太美了,退一步说,就算真让我找到这样一个男人,到时候你说不定又得嫌弃他命硬克亲呢!」 江叔安一想也是。 那种家里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的傢伙,肯定是命格太硬,万一再把他的宝贝闺女给剋死了可咋办?! 他深深地嘆了口气:「我有时候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嫁人,永远都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我可以宠着你惯着你,把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你面前,有时候我又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等我将来不在了,还能有个人陪在你身边,代替我好好地照顾你,可有时候我又会忍不住担心那个男人对你不好,担心你会受委屈,尤其是等我将来百年归天了,没人罩着你,你可咋办呢?」 江微微被他说得鼻子酸酸的,她说:「我还有弟弟,将来还会有孩子,他们会继续陪着我的。」 「弟弟终归是成家的,孩子也会长大的,他们不会永远陪着你,而且我心里很清楚,这世上不会有人能比爹更加无条件地护着你,」 江微微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些:「那你就努力活得长久些,别离开我。」 江叔安心想,他真是恨不得再多活个一百年,这样就能帮闺女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他心里又很明白,他活不了那么长的,他註定要走在闺女的前头。 这大概是每个父亲都拒绝接受却又无法避免的结局吧。 一想到这里,江叔安难免有些伤感。 他拍了拍闺女的手背,轻声地说:「明天我得走了。」 江微微立刻坐直身体:「你要去哪里?」 「有一批将士家属要迁到九曲县来定居,我得去把安顿他们。」 江微微想了下才问:「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很想问问你,你这些年在外头到底是靠什么过活的?」 江叔安嘿嘿一笑:「你猜啊。」 「我不猜。」 「我给你看个东西。」江叔安伸手在怀里掏,掏了半天才掏出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用黄铜做成的老虎,看起来只有成年人的半个巴掌大小,做工很是精緻,表面刻有好些文字,因为用的是古篆体,且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变形处理,所以江微微是一个字都认不得。 她接过黄铜老虎,入手沉甸甸的,翻过来一看,发现这老虎另外一边光滑平整,但边缘处又有深浅不一的齿痕。 她细细摩挲那些齿痕,再联想她爹之前说过的一些话,心里大概有了点猜想。 江叔安见她不吭声,有点耐不住了,主动问道:「你猜到我是做啥的了吧?」 「嗯,我猜你大概是盗墓的吧,这东西应该就是你从哪个古墓里面挖出来的古董吧。」 江叔安:「……」 江微微见他一副差点要被气死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把黄铜老虎还给他:「爹,虎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是好生保管着吧,以后少拿出来给人看,万一弄丢就完了。」 江叔安立刻又来了精神:「你知道这是虎符?」 「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我要是还能猜不到,那我也太傻了。」 第514章:走了,勿念 江叔安嘿嘿地笑:「我闺女真是聪明伶俐,这一点像我!」 他把虎符收了起来,又在怀里掏了半天,这次掏出一叠银票。 「之前你成亲的时候,我没在家里,都没能好好地给你准备嫁妆。这些年我没能攒下太多钱,这一千两的银票你先拿着,算是补给你的嫁妆,回头我想办法再去外面捞一笔,到时候再往你的嫁妆里面添些好东西。」 他可是听说了,闺女嫁出去后,能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就得看嫁妆有多少。 以前他是没想到闺女这么早就嫁人了,如今只能想办法再给闺女多补一些。 江微微将银票往回推:「我有钱,不用你给我钱。」 江叔安却道:「这些年我没在你身边,让你吃了不少苦,我这心里一直都不得劲儿。我亏欠了你太多,很想好好地弥补你,这点钱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你要是不收的话,我这心里就更难受了。」 江微微无奈,只得收下银票,心里却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她决不能动这一千两。 这些钱都是他拿命赚来的,每一张银票都沾着她爹的血汗,她可捨不得花,得好好地收起来才行。 她收好了银票,问:「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江叔安说:「把人安顿好了我就能回来,要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 江微微算了下时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家房子差不多应该盖好了,到时候家里要办酒席,你刚好能赶上那顿饭。」 「到时候我可能会多带几个兄弟回来,你记得给咱们留两桌席面。」 「好。」 江叔安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回屋去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干活呢。」 刚才他们两个吃碗面的空碗还没洗,江微微拿起碗准备去洗,却被江叔安给拦住。 他接过碗筷:「知道你很少干这些活儿,别把碗给摔了,还是让我来洗吧。」 江微微也不跟他客气,笑着说了句:「那我先回去了,你忙完了也早点睡吧。」 「嗯,去吧。」 江微微走出灶屋,回到自己的屋里。 她发现顾斐正坐在桌边算帐,好奇地凑了过去,问:「你在算什么呢?」 顾斐抬头看她:「我在算这些天盖房子用了多少材料,还剩多少材料,要是不够的话回头还得再去补。你刚才去哪里了?」 江微微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她走到梳妆檯边坐下,一边拆头髮一边说道:「我刚跟我爹聊了会儿。」 「岳父还在生气吗?」 「没了,已经被我给哄好了。」江微微回头沖他眨了眨眼睛,笑得一脸狡黠。 顾斐放下心来:「我娘那边也已经被我给哄好了。」 江微微拿起梳子给自己梳理头髮:「你娘是个心思敏感的,我爹有个心直口快的,他们两个凑一块儿难免会闹出点小矛盾,咱们做儿女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多哄哄他们咯。」 顾斐说:「我娘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她以前身体不好,每天靠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她一个人呆在家里没事就爱胡思乱想,如今她身体好了,接触的人和事变多了,倒是没有以前那么爱胡思乱想了,就是心思敏感这一点还改不了。」 江微微想了下,提议道:「要不再给你娘找个老伴儿?身边能有人陪着她,经常跟她说说话,她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敏感了。」 「怕是不行,我娘对我爹的感情很深厚,以前也不是没人起过帮她想看对象的心思,但都被她给拒绝了,最难熬的那段日子她都熬过来了,如今家里日子好过多了,她就更加不会想这方面的事情了。刚才她还跟我说,她很想我爹,我打算抽个时间带她去给爹扫墓,你到时候也跟我们一起去,给爹上柱香,让爹看看你。」 江微微问:「你爹葬在哪里?」 「我爹死无全尸,不好下葬,所以他的遗骸是被火化的,骨灰被放在光照寺里,光照寺在汴京城的郊外。」 江微微点点头:「等有机会了一定要去看看爹。」 顾斐心里暗自琢磨,要是能把爹的骨灰带回九曲县就更好了,但他爹的身份太特殊,这事儿不一定能办成,还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次日。 众人照常起来洗漱,等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却发现江叔安和骆东树不见了。 顾斐说:「你们先坐着,我去楼上看看他们。」 等他走后,柳芸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微微,有些不安地问道:「微微,你爹是不是还在生气?」 昨晚她是情绪上来了一下子没绷住,才会当场撂下碗筷走人,睡了一觉醒来,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昨晚真是小家子气,为了那么点儿小事就甩脸色,让亲家和儿媳下不来台,她越想越觉得心虚。 江微微倒是很淡定:「没事,我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过了一会儿,顾斐下楼来了。 众人都看着他,见他只有一个人,没有看到江叔安和骆东树,都觉得很奇怪。 柳芸第一个坐不住了,她站起身问道:「微微她爹呢?」 顾斐说:「他和东哥都不在屋里,房门也没锁,我一推就开了,屋里放着这封信。」 他拿出一张信纸,展开后给大家看。 信纸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我们有事要办,走了,勿念。 柳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眼眶都红了:「是我把他们气跑的吗?肯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声招唿都不打就悄悄走了。」 江微微拉着她坐下,安慰道:「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爹是因为有事外出,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事儿他昨晚已经跟我说过了,跟你没关系的。」 「真的?」 江微微发誓:「我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柳芸一下子就被逗了,破涕为笑:「你这孩子,净说孩子话。」 得知江叔安不是被自己给气跑了的,她心里的负担立刻就消失了,心情也随之恢復正常。 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心来。 第515章:处罚孙丁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完早饭,各忙各的去了。 顾斐驾着驴车去了县衙。 他先是去面见了县令,将杨树村的事情跟对方说了下。 钟殊然听完后,没有耽搁,立即下令让四个捕快前往杨树村,将杨树村的村长孙丁抓了回来。 孙丁原本还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被抓,等他上了公堂,见到了站在旁边的顾斐时,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已经打了我们杨树村的人,这还不够吗?居然还要把我告上县衙,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比吗?我告诉你,要是我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家好过!」 顾斐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钟殊然拍下惊堂木,喝道:「肃静!这里是公堂,不是你的杨树村,在这里没有本官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说话,否则以咆哮公堂罪论处!」 孙丁被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认错讨饶:「对不起,是草民错了,求县尊大人高抬贵手饶了草民。」 钟殊然放开惊堂木,此时他穿着官服,头戴乌纱帽,端坐在公堂之上,一改平日里的亲切随和,面无表情,看上去充满了威严感。 他盯着孙丁的脸,沉声说道:「顾举人状告你带领杨树村数百人强占他的田产,此事是否属实?」 孙丁被看得无比心虚,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可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县太爷警告道。 「本官已经有了人证和物证,你若是胆敢欺瞒本官,本官立马就让你杖责三十!」 孙丁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县尊大人饶命,那七十亩良田一直都是杨树村村民租种的,咱们村里很多人都靠着那七十亩地过活,如今那些田地被顾举人租给了别人,咱们村里的人就只能饿死。咱们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去找顾举人说情,可顾举人不肯改变主意,咱们情急之下一时冲动,才会想着把田地给占了,这样咱们村里的人就有地种了,不用被饿死了。」 说着说着,他竟是抹起了眼泪,看着还真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钟殊然却没有丝毫的心软,语气仍旧严厉:「若你们村里的人真的没地可种,为何不去开垦荒地?本官记得杨树村附近有不少的荒地吧?按照本朝律法,荒地被开垦出来的前三年无需缴纳田税,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把荒地开垦出来了,前三年种出来的粮食全都归你们自己,这样难道还能把你们都给饿死吗?」 孙丁一噎,答不上来。 钟殊然目光犀利如鹰:「你说一千道一万,不过就是在为自己强占他人田地的罪行开脱!来人,让他签字画押,送他去服徭役三个月!」 孙丁慌忙求饶:「草民知错了,求大人开恩啊!」 「再废话本官就让人张你的嘴!」 孙丁立即闭嘴,不敢再发出声音。 衙役将口供摆到孙丁面前,让他签字画押,然后将他拖了下去。 钟殊然干脆利落地处理完这件案子,当即宣布退堂。 顾斐正欲离开,钟殊然出声叫住他。 「顾举人,暂且慢一步,本官有点事情想跟你商量。」 顾斐跟着他离开公堂,去了书房。 钟殊然招唿他坐下,又让南瓜给他上了茶。 此时不是在公堂上,钟殊然又恢復了往日里的亲切随和,他靠在椅子里,笑着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会考了,顾举人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汴京参加考试?」 顾斐却道:「我不打算参加会考。」 钟殊然非常意外:「为何?」 「我无意仕途,只想安心待在云山村里,陪着家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钟殊然越发不解:「既然你对做官不感兴趣,为何还要读书参加科举?」 「读书是为了识字明理,参加科举是为了考个举人,这样能给家里减免赋税徭役。」 钟殊然:「……」 他第一次听人把参加科举的原因说得如此接地气。 他虽然还是无法理解顾斐的选择,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于是他没有再提会考的事情,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既然你不想参加会考,不如来给我当师爷?正好我这里缺个能干的师爷,你很合适。」 顾斐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平静地问了一句:「师爷的月钱有多少?」 钟殊然:「……」 他艰难地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就咱们这交情,谈钱多伤感情啊?你就当做是帮我这个忙好嘛!回头我请你吃饭,好好地感谢你!」 顾斐微笑:「你之前还欠着我十五两银子呢,打算啥时候还?」 钟殊然强行转移话题:「喝茶,咱们喝茶!」 说完他就端起茶盏,开始装模作样地喝茶。 顾斐说:「我这次来县衙,除了处理杨树村的事情,另外就是来领取禀粮的。」 钟殊然特别不高兴:「你家那么有钱,还缺这点粮食吗?」 「我家是不缺粮食,可谁家会嫌粮食多呢?」 钟殊然又沉默了。 是啊,每人会嫌粮食多,他也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装作自然的样子说道:「咱们县衙现在没啥钱,你这个月的禀粮能不能先欠着,回头跟那十五两银子一起换给你,咋样?」 顾斐摇头:「不行,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的旧帐都还没清,怎么能再欠新帐呢?十五两银子和禀粮,你怎么也得给我一样。」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钟殊然忙道:「你等一下,让我算算。」 一个月的禀粮是五十斤粮食,也就是两石粮食,一石粮食能的市价是一两银子,也就是说一个月的禀粮价值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和十五两银子之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钟殊然迅速做出抉择:「我去让人给你拿粮食!」 顾斐说:「多谢。」 衙役搬来五十斤的粮食。 顾斐扛起两麻袋粮食准备离开,钟殊然不死心地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考虑给我当师爷吗?虽然现在没钱,但是等以后我赚到钱了,我可以加倍地给你发工钱!」 「多谢县尊大人抬爱,我家里事情比较多,没办法担任师爷一职,九曲县内人才众多,县尊大人好生挑选,肯定能挑选出合心意的师爷人选。」 第516章:巧遇老五 钟殊然失望地嘆息。 他是真的很看好顾斐,觉得这人不仅有才学,为人处世也很周到,是个稳重可靠的人才,若是顾斐能给他做师爷,对他来说无疑是添了一大助力。 只可惜,顾斐不愿意。 顾斐扛着两麻袋沉甸甸的粮食大踏步往外走,他的驴车停在角门外面,所以他没有往前院去,而是穿过花园就直奔角门而去。 等走出角门,顾斐看到了还乖乖站在原地的大黑。 只不过,此时在大黑的旁边还站着个老人。 那个老人佝偻着腰,身材消瘦,头髮花白,身上还背着个大竹篓。 他手里拿着一棵白菜,想餵给大黑吃,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跟着大黑说着什么。 因为角度原因,顾斐只能看到老人的背影,他走过去唤了一声:「老爷子?」 老人动作一顿,他转身看向顾斐。 两人在四目相对的瞬间,都是一愣。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错愕之色。 顾斐脱口而出:「老五?!」 老人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因为没了舌头,无法发出声音。 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比划着名,像是生怕顾斐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比划的动作幅度很大,脸色都急得变红了。 顾斐忙道:「你别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能说话,老六已经把你们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老五听他这么说,手上的动作渐渐放慢,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顾斐从驴车里面拿出个水囊,他把水囊递给老五。 老五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自己不渴。 顾斐却道:「这水不是让你喝的,你用手指沾水在门板上写字,这样我们就能沟通了。」 老五恍然大悟,赶紧接过水囊,拔掉木塞,到处一点水放掌心里,然后用右手的中指沾上水,在门板上写字。 他有太多话要跟顾斐说了,再加上情绪激动,写字的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写出一大段字。 「我收到了老六的信,他说遇见了少爷和夫人,我知道此事后兴奋得一宿没睡,我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九曲县去见你们。」 「钟殊然曾经帮过我,我为了报答他,免费给他做僕人,帮他处理一些杂务。我原本是想悄悄离开,独自来九曲县找你们,恰好那时候我得知钟殊然也要来九曲县赴任,于是我临时改变主意,跟着钟殊然一起来到了九曲县。」 「老六没有把地址写得太清楚,他只说了你们在九曲县,但是没说在具体哪个地方,我正发愁找不到你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少爷。」 写到这里,老五转过身,对着顾斐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顾斐扶他起来:「老五应该是怕信件在途中被人劫走,所以故意没把地址写得太清楚。」 老五点头表示理解,换成是他的话,为了保险起见他也不会把地址写得太清楚。 他上下打量少爷,发现少爷不仅长高长壮了,气质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少爷鲜衣怒马,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俊秀郎君,不管他身在何处,永远都是人群最关注的的焦点。 可如今,少爷穿着简朴,气质沉稳内敛,即便是笑,也笑得含蓄。 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被套上了剑鞘,洗净铅华,锋芒尽掩。 老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爷。 以前老爷总觉得少爷太过张扬肆意,树敌太多,容易引来祸端,可惜那时候少年年少轻狂,不爱听这些,每次只要一听到老爷教训自己,就会跟一头小公牛似的顶撞老爷,最后父子两个闹得不欢而散。 若是老爷还没死,他看到少爷如今这样子,想必会很欣慰的。 想到这里,老五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就在此时,旁边有行人经过,那人见到老五在哭,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老五赶紧背过身去,等人走远了,才再次转过来,他用手指沾水在门板上写字。 「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县衙,等我帮钟殊然办完手里这件事情,偿还了欠他的恩情,我就去找你们。」 顾斐说:「我家在云山村开了个医馆,叫健康堂,我家在镇子附近还有个庄子,名叫嵌雪山庄,老六就住在嵌雪山庄里面,你办完事后可以直接去庄子上找老六,以后你也可以跟老六一起住在庄子上。」 老五将少爷说的话一字一句全部记到心里。 顾斐想了下又道:「庄子后面的竹林里面住着一只猫熊,那猫熊是我媳妇要养的,你擅长跟动物打交道,可以试着跟它沟通一下。」 老五拍了下胸膛,表示这事包在他身上,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他又指了指旁边的大黑,竖起个大拇指,夸它是个好驴子,不仅生得高大健壮,而且还很聪明,刚才无论他怎么逗他,它都不肯吃他餵的食物,警惕心很高。 顾斐笑了下,捡起老五刚才放在地上的白菜,拍掉表面沾到的泥土,递到大黑嘴边。 这次大黑没有再抗拒,张开嘴就开始大口地啃了起来。 三两口就把一整颗白菜都给啃光了。 它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顾斐趁机摸了下它的脑袋,然后对老五说道:「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老五朝他弯了弯身,恭送驴车离开。 等驴车走远了,老五这才回到县衙,最近县太爷打算弄个公共驴车,县太爷知道他擅长跟动物打交道,特意把置办驴车的事情交给他去办。 如今他已经挑选出了十头驴子,也已经支付了订金,只等让县太爷去确定一下驴子们都没问题后,就可以了支付尾款了。 他得尽快完成这个任务,这样就能早些回到少爷身边。 想到这里,他加快步伐往书房走去。 …… 顾斐驾着驴车经过嵌雪山庄的时候,特意停下来将遇见老五的事情跟老六说了下。 老六很高兴,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我会抽空去找他的。」 顾斐应了声:「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安排,以后老五跟你一起住在庄子上,你可以提前帮他收拾个房间出来。」 老六点头表示知道了。 「另外你再帮我打听一下,看看哪里有铁卖?我想买点铁。」 在南楚,所有矿产都被朝廷严格把控,流向民间市场的金属非常有限,一般人很难买得到,但老六却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交代完该交代的事情,顾斐驾着驴车离开了。 ………… ps:为了区分人物,接下来哑叔的称唿一律改成老六。 第517章:论医会的门槛可是很高的 回到家里,顾斐将遇见老五的事情跟江微微和柳芸说了下,两人都挺高兴的,打算等老五回来后,请他和老六一起来健康堂吃顿饭,大家好好团聚一下。 翌日。 陈木匠带着新做好的轮椅来到健康堂。 「江大夫,这是你相公之前在我那里定做的轮椅,我现在做好了,你看看咋样?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我说,我回去再改改。」 看到轮椅做出来了,詹春生和李郎中也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来看。 江微微先是围着轮椅转了一圈,然后又亲自坐到轮椅里,试着转动轮椅,发现轮椅还挺灵活的,坐起来也挺舒服的,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车轮的材质。 受到条件限制,轮椅通体都是用木头做成的,包括车轮。 木头做成的轮子很硬,防震性能很差,若是地面平整还好,但要是地面有点凹凸不平的话,轮椅就会颠婆得很厉害。 同样的道理用在车马上面也一样。 江微微心想,要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橡胶树就好了,有了橡胶树就能做成橡胶,那么轮胎的原材料也就有了。 她见詹春生和李郎中盯着轮椅看,便站起身,让他们也试试看。 詹春生先坐上去试了下,感觉这轮椅比他以前见过的轮椅都更好用,轮到李郎中的时候,也是不住地夸这轮椅的设计很巧妙。 江微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建议没? 李郎中表示很好,没有任何需要改进的地方。 詹春生想了下:「这轮椅看着是真不错,但木头做的东西不晓得结实程度如何,万一将来沾到水了,或者遇上梅雨天气,木头会不会腐烂?尤其是这两个轮子,长期在地上来回摩擦,损耗肯定会很严重,我觉得轮子外面最好还是包点东西。」 江微微听他这么一说,又想到了橡胶轮胎。 她忍不住问道:「你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你听说过橡胶树吗? 詹春生认真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在南边靠海的地方,好像是有这么一种树,但是时间太久远了,我也不记得那树是不是真叫橡胶树,也许是我记错了。」 江微微眼前一亮:「我能去那地方找找看吗?」 万一真让她找到橡胶树的话,不仅轮胎的材料有着落了,以后她还能用橡胶做医用手套、医用输液导管等等一系列有大用处的东西,想想都觉得好激动啊! 詹春生皱眉说道:「那地方距离咱们九曲县太远了,来回一趟起码得一个多月,而且那一带住着很多南蛮子,咱们不好跟他们打交道。」 李郎中也道:「我听说南蛮之地疟疾横行,到处都有毒虫,你千万别想不开去那种地方,万一被毒虫给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他们这么一说,江微微心里的激动之情熄灭了一些,脑子也变得冷静了。 她对南边不熟悉,贸贸然冲过去的确很危险,而且健康堂里每天都人满为患,她忙得很,压根就没有闲工夫跑那远的地方,这件事情最好还是拜託给别人去办。 她问:「那你们知道有什么人经常往南边跑的吗?或者是以前跟南蛮子打过交道的?」 詹春生说:「商队每年都会派人去南边卖货收穫。」 「咱们这地方有商队吗?」 这事詹春生就不知道了,李郎中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此了解得多一点,他想了下才道:「九曲县只是个小县城,这种偏远地方是不会有商队愿意长期驻扎的,只有府城那种大地方才会吸引大量的商队,我记得府城的商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九曲县收货。」 江微微急忙追问:「他们大概是什么时候会来?「 「好像是每年的秋季吧,那时候是出山货的旺季,商队会来咱们这里收购新鲜便宜的山货,顺带还把府城的好东西带来咱们这里售卖。」 现在还是初春,距离秋天早得很呢!江微微想到这里,心里最后那点兴奋也没了。 她无奈地嘆道:「算了,再等等吧,反正三月我得去一趟府城,到时候再去找商队的人聊聊。」 李郎中好奇地问道:「你又要去府城?」 「嗯,去年我在府城收到了论医会的邀请函,今年我要去参加论医会,跟大家一起切磋交流医术。」 李郎中听得很是羡慕:「论医会的门槛可是很高的,向来只邀请在秋阳府内很有名气的大夫,你现在能收到论医会发出的邀请函,看来你在秋阳府的名气已经很高了。」 江微微笑了起来:「这个邀请函可不是论医会送给我的。」 「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邀请函?」 「是秋阳府的太守大人送给我的。」 李郎中被惊得瞪大眼睛:「你居然都跟太守大人搭上关系了?!」 「嗯,之前帮了他一点小忙,他为了回报我,就送了一封论医会的邀请函给我。」 若说李郎中之前对她还只是佩服的话,现在已经从佩服进化到了崇拜,他由衷地赞嘆:「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像太守大人那样的封疆大吏,平常人光是听到名字都觉得紧张,没想到你居然能跟那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 江微微没有再说太守府的事情,她问陈木匠。 「做一辆这样的轮椅要多少钱?」 陈木匠想了下:「大概要三百文钱。」 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便宜些,江微微颔首:「我给你二两银子,你再帮我做十辆轮椅,做完之后我再把剩下的一两银子补给你。」 说完她从柳芸那里支出二两银子,放到陈木匠的面前。 陈木匠见她出手如此大方,心里很是高兴,赶忙拿起银子:「给我们十天时间,做完之后我们会把轮椅给您送来。」 江微微叮嘱道:「但凡是我定做的轮椅,椅背上面都要刻上健康堂三个字。」 陈木匠忙不迭地说好,然后揣着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江微微叫来宋浩和米刚,她指着面前的轮椅说道:「你们把轮椅抬上楼去,让楼老爷子试试。」 两人立即照做。 第518章:制造相处的机会 轮椅被抬上二楼,放到了楼老头的面前。 楼老头很意外:「你们这是?」 宋浩咧嘴笑道:「这是咱们医馆特别定做的轮椅,您老试试看好不好用?」 楼老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么精贵的物件,怎么能让我一个糟老头子用呢?你们快把它收好吧,免得磕了碰了。」 他年轻时也曾跟随商队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他一看这轮椅就知道跟那些常见的普通轮椅不一样,造价肯定不便宜。 小风劝道:「爷爷,您就试试看嘛,有了这轮椅,您就能出去透透风了。」 这些天他一直陪在爷爷身边,看到爷爷经常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爷爷什么都没说,但他能感觉到,爷爷其实还是很想出去走走的。 楼老头仍是摆手:「不了,我待在屋里也挺好的。」 宋浩混迹于底层社会,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他大概能猜出楼老头在顾忌些什么,笑着说道:「老爷子你别担心,这轮椅不用您老出钱,江大夫已经说了,这轮椅是用来专门租给病人们使用的,价钱也很便宜,一天也就十文钱。我们知道您老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钱可以先欠着,这轮椅您也用着,回头等您赚到钱了,再把这钱还上,如何?」 楼老头听到这话,嘴皮子抖了抖。 良久才挤出一句颤抖的话。 「江大夫是个好人。」 宋浩知道老爷子这是同意了,立即沖米刚招唿道:「来,你抬右边,我抬左边,咱们一起把老爷子抬到轮椅上。」 「好。」 小风站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他见到爷爷被抬起来,稳稳地放到轮椅上。 宋浩将轮椅的使用方法大概说了一下。 楼老头很快就学会了,不需要人推,自己用手就能转动轮椅。 看到爷爷坐着轮椅来回挪动,小风的眼眶湿润了,等爷爷停下来后,他扑上去保住爷爷,含着眼泪笑道:「爷爷,您又可以下地走路了!」 楼老爷子此时也是难掩激动之情。 他终于不用再躺在床上当个废人了,以后他也可以出门! 爷孙两个抱在一起哭。 宋浩没有打叫他们,他和米刚默默地离开病房,走到楼下,把轮椅借给楼老爷子的事情说了下,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 「那木头轮椅看着有点硬,坐久了可能会屁股疼,最好是给老爷子弄个坐垫。」 江微微正在给病人些药方,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把这事跟秀儿说说,她绣活儿好,让她帮老爷子做个坐垫。」 宋浩听到这话,咧嘴笑得更欢了:「嗯,谢谢江大夫。」 他心里晓得,这是江大夫在故意给他和秀儿制造相处的机会呢! 他乐颠颠地跑去找秀儿了。 江微微抬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无声地笑了下。 一旦陷入恋爱,不管是平时看起来多么凶神恶煞的一个人,也会变得傻乎乎。 宋浩找到秀儿,让她帮楼老头做个坐垫。 秀儿爽利地应下:「等我忙完了就给他做,明天应该就能做好。」 说完了正事,宋浩没有走,他看着秀儿的脸,嘿嘿地笑道:「秀儿你真厉害,什么都晓得做。」 秀儿被夸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道:「只是一个坐垫而已,很容易做的。」 「你除了坐垫,还会做什么?」这会儿宋浩什么都不想,只想多跟她说说话,多了解她一些。 「衣服裤子鞋袜我都会做,」秀儿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小了,「回头我给你做个荷包吧。」 宋浩一听这话就兴奋得跳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开出花儿来了。 秀儿抬头瞅见他这副傻样,好笑地说道:「一个荷包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你至于这么开心吗?」 「重点不是值不值钱,而是谁做的,荷包是专门为我做的,光着一点就值得我高兴坏了!」 秀儿红了脸:「你又开始油腔滑调了,赶紧走吧,医馆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你别耽误了正事。」 「好,我这就去干活儿,回头有空咱们再慢慢聊。」 说完宋浩就像是生怕对方拒绝似的,一熘烟儿地跑走了。 见状,秀儿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个大傻子。」 第二天她就把坐垫做好了,还亲自送去给了楼老头。 楼老头感激不尽:「谢谢,太谢谢你了!」 下午老六来到了健康堂。 他找到顾斐,将一个用沉甸甸麻布袋子放到地上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顾斐打开袋子看看。 顾斐打开袋子,发现里面居然放着一块黑乎乎的铁料。 之前他拜託老六帮忙找找哪里有铁料卖,没想到老六这么快就找到了,而且还直接就给他送来了。 这么一大块铁料,少说也有三十来斤吧。 顾斐颇为好奇:「你上哪里弄来这么多的铁料?」 老六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在上面刷刷写下两行字。 「黑市上有铁料卖,我托熟人买来的。」 顾斐又问:「花了多少钱?」 老六这回没写字,他摆了摆手,表示没多少钱,不用在意这个。 顾斐也没有再问,直接拿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塞进老六的手里。 「你身上估计也没什么钱,这银票你拿着,别嫌少,平时想吃点什么用点什么的话,就直接去买,不用捨不得,用完了再来跟我说。」 老六的眼眶有些湿润,他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然后在小黑上写下一行字。 「少爷也要照顾好自己。」 顾斐应了声:「我会的。」 老六擦点之前写的字,又写了别的字:「我先回去了。」 顾斐说:「吃完晚饭再走吧。」 老六摇摇头,有些下几个字:「庄子里面得有人看着,我不能离开太久,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顾斐见他态度坚决,不好再劝,便亲自将人送出了健康堂的院门口。 老六朝他摆摆手,然后便走了。 顾斐回到院里,看着麻布袋子里的那一大块铁料,他把宋浩叫了过来。 「你傍晚回去的时候,顺带帮我把这块铁料带去镇上的铁匠铺,让铁匠帮忙打个东西。」 第519章:这转变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随后顾斐将滑轮和转轴的模样跟宋浩说了一遍,为免宋浩忘记,顾斐还特意画了一张图纸,在上面标註好了具体的尺寸大小。 宋浩表示没问题。 他将图纸叠好揣进怀里,等到了傍晚打烊的时候,他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将铁料背到肩上,和米刚一起回镇上去了。 宋浩是九曲县的地头蛇,常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自然也知道镇上一共有几个铁匠,其中又属哪个铁匠的手艺活最好。 当晚他吃完了晚饭,跟宋大娘打了声招唿,就背着铁料去找铁匠牛保。 牛保乍一瞅见这么大块铁料,被吓了一跳,咋咋唿唿地喊道。 「你哪来这么多的铁?你该不会是带着兄弟去抢了铁矿吧?我的天啊,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有这么好的事情居然都不叫我一起去?!」 宋浩翻了个白眼,这个牛保啥都好,就是喜欢想太多,脑洞大起来几乎能把天都给吞了。 为免牛保继续跟他东拉西扯,宋浩赶紧开口说正事:「你甭管我这铁料从哪来的,你得帮我用这铁料做个东西。」 说完他就把图纸拍在了桌上。 牛保拿起图纸看了又看:「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滑轮和转轴啊啊……」 宋浩干脆利落地说道:「就是个滑轮和转轴。」 「好端端的,你为啥要做滑轮啊?我说你该不会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打架方式吧?比如说用滑轮把人吊起来,然后互相肉搏,你一拳我一拳……」 宋浩打断他的话:「行了,收收你的脑洞吧,赶紧给我开工,尽快把这个滑轮做出来,我等着急用。」 说完他就转身走人。 牛保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能把他喊住,只得悻悻地抱起铁料往炼铁炉走去。 当天晚上牛保熬了通宵,第二天睡了两个时辰,起来后又接着继续打铁,等到了晚上宋浩再来找他的时候,滑轮和转轴已经被做好,正静静地摆在桌子上。 宋浩围着滑轮和转轴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手艺不错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牛保打了个哈欠,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道:「还不是你说着急用嘛,我就连夜赶工给你做出来了,你瞧着还行的话,就收货吧。」 「多少钱?」 「手工费二百文,另外还剩下一些铁料,都在旁边放着,你也一起拿走吧。」牛保指了指旁边角落里堆放着的边角料。 宋浩数出两百个铜板给他,然后把滑轮、转轴和边角料一起装进布袋子里,扛到肩上准备走人。 牛保忍不住又问了句:「你特意打这么个滑轮,真不是为了方便打架吗?」 宋浩白了他一眼:「在你看来,我的脑子里面就只知道打架一件事吗?我就不能干点别的正经事吗?」 「你还能干啥正经事?你不就是从街头打到街尾,再从街尾打到街头吗?!」 「滚你丫的!老子现在在健康堂干活,是健康堂正儿八经的伙计,这滑轮也是咱们东家要做的,是为了给医馆里的病患们提供便利的,咱们做的是好事,你少在这里瞎逼逼。不跟你说了,我回去了,改天有空了再喊你喝酒。」 宋浩推开门走了。 牛保却是愣在了原地,满心的震惊。 没想到整天就只知道打架混日子的宋浩居然跑去医馆打工了?! 这转变的幅度也太大了吧,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啊! 宋浩并不知道自己的转变在别人心里造成多大的震撼,次日天还没亮,他就告别宋大娘,背着沉甸甸的布袋子走出家门,和米刚回合后一起往云山村赶去。 到了健康堂后,天色已经大亮,院门打开,将那些早已经等候多时的病患们放进来,然后开始挨个叫号,一个个地看病。 宋浩把布袋子放到顾斐面前。 「顾举人,你要的滑轮和转轴已经做好了。」 顾斐拉开袋子,发现里面除了滑轮和转轴之外,还有些边角料。他拿起滑轮和转轴,仔细看了看,又上手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做工挺精细的,花了多少钱?」 宋浩摆摆手:「找一个兄弟帮忙做的,没花多少钱。」 顾斐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宋浩被看得没办法了,只得如实说道:「花了二百文。」 顾斐数给他两百个铜板,见他不愿接,便道:「这是你该得的,你要是不拿着的话,那就代表着你是故意想让我欠你的人情。」 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宋浩不接都不行了。 他接过铜板,哈哈一笑:「我倒是真想让顾举人欠我的人情,顾举人多有本事的人啊,你的人情肯定比这二百文值钱多了。」 顾斐也跟着笑了笑。 宋浩问:「你打算怎么装这个滑轮?」 「现在医馆里面人多,等中午没啥人了,咱们一起去装滑轮跟转轴。」 「行!」 等到了中午,健康堂关门休息,病患以及家属们都走了。 因为村里开了客栈的缘故,这些人中午一般都不会走远,直接去了云山客栈歇息,等健康堂下午营业了,他们再回来。 健康堂里,大家吃完午饭就各自去午休了。 顾斐和宋浩、米刚三个人没去休息,他们找来工具,开始安装安装滑轮和转轴。 等江微微一觉睡醒起来的时候,看到滑轮已经被牢牢安装在了房樑上,绳索穿过滑轮,一端垂到地上,另一端被绑在了转轴上,转轴被固定在了墙壁上,上面还装了个木制把手。 这边只要转动把手,转轴就会带动绳索,滑轮顺势转动,把一楼的东西吊到二楼,形成一个简易版的手摇式升降梯。 为了试验它的牢固程度,顾斐特意找来两麻袋粮食,用绳索捆绑住麻袋,他让宋浩动手。 宋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把手,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五十多斤重的粮食被一点点升起来,最后停在二楼的围栏旁边。 一直守在二楼的米刚赶紧在粮食停靠的位置画下两条槓,然后沖楼下的人喊了一声:「行了。」 第520章:江微微的妙招 宋浩反方向转动把手,粮食缓慢下降,稳稳落在地上。 顾斐找来斧子,将刚才米刚标记出来的那一段围栏给砍掉,再另外安装了一个可以推开的木门。 做好这些后,他们又进行了一次试验,这次将五十斤的粮食加重到了一百五十斤。 宋浩一只手转起来有点吃力,好在他力气够大,这座房子建造得也足够结实,粮食最后被吊上二楼,又再度稳稳回落在地上。 江微微全程围观他们的操作,再次庆幸当初建造这座房子的时候,用的全是青石砖,房梁也是加粗版,屋子里面还加了石柱,房子极其结实,否则都经不起这么折腾的。 接下来又进行了好几次测试。 最后结果表明,这个滑轮的最大承受重量是一百八十斤,再重的话绳子就会有点绷不住,而且木制把手也有被摇断的危险。 确定升降梯的安全没有问题后,小风用轮椅将爷爷推出病房。 宋浩和米刚两人将绳子绑住轮椅的扶手。 他们扯了下绳索,确定足够牢固,然后沖楼下的顾斐招唿了一声。 「行了!」 顾斐缓慢转动把手。 小风一眨不眨地盯着爷爷,看到爷爷连同轮椅一起往下降的时候,心里紧张极了,生怕爷爷会出事。 好在什么事都没发生,轮椅顺利落在地上。 小风飞快地跑下楼去,看到爷爷安安稳稳地落在轮椅里,兴奋得不行。 楼老头也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他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顾斐说:「是我媳妇想出来的法子,有了这个升降梯,以后你要是想下楼转转,就方便多了。」 楼老头不住地点头夸赞:「江大夫真是个心思灵巧的,居然能想出这么奇妙的点子!」 小风脆生生地说道:「我以后也有成为一个像微微姐那样的人,有本事,还聪明!」 壮壮恰好听到了这话,他也不管别的了,赶紧举起小胖爪子,跟着一起喊道。 「我也一样,也要成为跟微微姐和小风哥哥一样有本事的人!」 众人听到这话,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风想推着爷爷去外面散心,江微微让他等一下,她拿来一床毯子盖到楼老头的腿上,说:「现在天还冷,身上盖点东西不容易着凉。」 小风赶紧点头说谢谢。 楼老头深深地看了江微微一眼,眼里全是感激。 因为他心里清楚,江大夫特意拿毯子给他,是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如今他膝盖以下的腿都没了,就这么出去被人看到的话,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的,现在用毯子盖住了腿,别人就不知道他没有腿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这份细心实在是让人深深地动容。 江微微摸了下小风的脑袋:「去吧,路上小心些,别走太远了。」 「嗯!」 小风推着爷爷出了门,他们没有走远,就在院子里面转了转,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楼老头感受着久违的阳光,心里高兴极了。 有不少在等待看病的病患看到了小风爷孙两个,有人好奇地问道。 「你们这轮椅是在哪里做的?看样子还挺好用的。」 问这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他今天是陪他爹来看病的,他爹腿脚有问题,年轻的时候还能拄着拐杖勉强走几步,如今老了是连一步路都走不了了,只能整日地待在家里,瞧着不仅人瘦了,精神也非常差。 现在他爹就坐在旁边,两只眼睛紧盯着轮椅。 虽然他爹没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也很想坐着轮椅出去熘熘弯。 中年男子见到这一幕,方才主动开口询问轮椅的事情。 小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轮椅是江大夫租给咱们用的,你们若是想要的话,可以去找江大夫问问。」 「行!」 正好阿桃叫号叫到了这个中年男子,他赶紧背上他爹进了屋。 江微微有写病歷的习惯,开口便问:「病人叫什么名字?多少岁?有什么病?」 中年男子如实回答:「我爹叫邹卫,今年六十五岁,他年轻时摔伤了,留下了后遗症,腿脚没法走路,劳烦你给他看看。」 江微微刷刷写下病歷的开头,然后起身走到邹卫老爷子的面前,给他检查完身体。 邹文辉守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江微微直起身子,如实说道:「你爹的腿脚应该是年轻时摔断了腿骨,若是能及时医治的话,应该能痊癒的。可惜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我现在可以帮你爹把腿骨接好,但是你爹的肌肉已经严重萎缩,以后努力配合治疗的话,勉强走几步路还可以,但想要完全恢復是不可能的,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吧?能接受的话我就给你爹治病。」 邹文辉忙不迭地应道:「当然要治,能走几步路总比一步路都不能走要好!」 江微微颔首:「嗯,把你爹背到那个屋子里面去。」 她指了下旁边的观察室。 邹文辉背起他爹,稳步走进观察室。 江微微带上手套和口罩,开始给邹卫老爷子接骨。 断掉的骨头要被挪回原位,重新接好,这个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邹卫老爷子疼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喊疼。 邹文辉看得心疼不已,紧紧抓住他爹的手,不停地安慰他爹。 等接好骨头后,江微微用夹板和绷带帮他把腿牢牢地绑住,并对邹文辉说道。 「你爹这种情况要住两天的院,这两天我会给他进行针灸,等两天后你爹就能出院,到时候你可以把他带回家去好生照顾。」 邹文辉忙说好。 江微微把宋浩和米刚喊了过来。 「你们两个把邹卫老爷子送上二楼,找个病床安顿下来。」 宋浩和米刚立即用担架把邹卫老爷子抬出观察室,然后再利用手摇式升降梯,将邹卫老爷子吊上二楼。 邹文辉见到这一幕,被惊得不行。 等邹卫老爷子被安稳送上二楼,邹文辉这才回过神来,惊唿道:「你们这个运送病患的办法也太巧妙了,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宋浩嘿嘿一笑:「这个你得问咱们的江大夫,这法子是她想出来的。」 第521章:会哭泣的树 安顿好邹卫老爷子后,邹文辉跑去一楼交医药费和住院费,然后又跑去问江微微。 「你们医馆还有轮椅吗?就是刚才院子里面有个老爷子坐着的那种轮椅,我想给我爹也弄一辆。」 江微微正在写病歷,她头也不抬地说道:「现在咱们医馆只有那么一辆轮椅,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先做个登记,交付一笔定金,回头等新的轮椅做出来了,我们会给你留一辆的。」 邹文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这就去登记!」 他颠颠儿地跑去做了登记,交了二百文的订金,然后又跑回二楼的病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爹。 邹卫老爷子很高兴,这些年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他是哪里都去不了,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以后要是有了轮椅,他也能外出转转,不用再成天地闷在家里。 邹文辉左右看看,观察这间病房的环境,不住地点头。 「爹,咱们这次特意从府城跑来健康堂求医是对的,江大夫果然是个厉害的,三两下就看出您是什么毛病,还有这医馆的设施,一点都不像个乡下小医馆,条件比咱们府城的医馆还好!」 邹卫老爷子话不多,此时也跟着点头:「这里好,比以前去过的医馆,都好!」 有了轮椅和升降梯,小风每天都会推着爷爷去外面逛一逛。 江微微每天早上会给邹卫老爷子针灸,秀儿和阿桃跟在旁边学习,她们会把江微微的手法一一记下来,然后勤加练习,争取早日出师。 两天后,邹卫老爷子顺利出院,邹文辉忍不住又去询问轮椅的事情。 江微微说:「轮椅还得再等七天,七天后你们再来吧。」 邹文辉忙道:「我们是从府城赶来找你看病的,如今我爹的病看完了,我打算带他回家,我另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办法在这里待七天时间。」 江微微想了下:「那你们等等,我让人去问问轮椅做好了没?要是做好了的话,我提前给你弄一辆。」 邹文辉忙不迭地道谢。 江微微让宋浩去一趟陈木匠家里,问问轮椅做好了几辆?若是有做好的轮椅,就提前拿回来一辆。 宋浩赶紧出门去了。 在等待回信的时候,邹文辉又问了一些关于轮椅和升降梯的事情,尤其是那个升降梯,想法太巧妙了。 他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其实是个货商,经常跟着商队东奔西走,我去过很多地方,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升降梯,这东西要是用来运货搬货的话,肯定能省去不少功夫。」 江微微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兴致:「你跟商队的人很熟?」 「我本身就是个做生意的,每年春末夏初的时候,会跟着商队南下收购货物,然后再运到北边卖掉,再从北方採购货物,卖到南方以及中原一带,以前我们也曾去过西沙,可最近咱们南楚跟西沙的关系比较紧张,现在去的话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咱们这两年大概是不会去西沙了。」 说白了,他们做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同样的货物,换个地方售卖的话,价格就能翻上好几倍,他们从中赚个差价。 这样的生意利润很高,但同时也伴随着很高的危险性。 毕竟这年头的交通很不发达,也不是每个地方都靠近官道,又是走得偏远了,很容易被抢劫,有时候还会生病受伤啥的,若是无法及时救治的话,很可能就没命了。 江微微听他说完,心里一动,试探性地问道。 「我听说南边有一种树,割开树皮会流出白色乳液,你知道这种树叫什么名字吗?」 邹文辉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哭树吗?」 江微微一愣:「啊?」 「因为那种树被割开树皮会流出液体,看起来很像是在流眼泪,所以当地人都喊它为会哭泣的树,后来又简化为了哭树。」 江微微不确定他口中的哭树就是橡胶树,她想了一下又问:「那种树的果实是不是有毒?」 邹文辉立即点头:「对!以前有人吃过哭树的果实,吃完之后头晕噁心、呕吐不止,严重的还会昏迷不醒。不只是人,就连畜生吃了也会中毒,大家知道哭树的果实有毒,之后就再也没人吃过了。」 江微微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没错了,哭树就是橡胶树!」 她的橡胶啊!她的轮胎啊!她的医用手套和输液管啊!全都有了! 她兴奋地追问:「你知道哪里有橡胶树吗?」 邹文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橡胶树?」 「就是你们所说的哭树,橡胶树它的另外一个名字,我现在很需要这种树,你能帮我找到它吗?」 邹文辉说:「在南蛮之地有很多橡胶树,那些树压根就没人要,这东西既不能吃,也没办法做成家具,就连砍柴烧都不行,因为一砍它就会往外渗汁液,还黏煳煳的,当地人都很嫌弃它们。江大夫若是想要的话,回头我去南边採买货物的时候,可以帮你捎带两棵橡胶树回来。」 江微微却道:「不,我不需要橡胶树,我需要的是橡胶树的汁液,你能帮我收购橡胶树的汁液吗?我会按照重量付钱。」 邹文辉不明白:「你要那种黏煳煳的东西干什么?」 「这个你先别问,我自有用处。」 邹文辉想了一下,又问:「你想要多少斤橡胶树的汁液?」 江微微想说有多少要多少,可一想到现在资金还不够充足,不能把所有钱都投入到橡胶的制作之中,只得按耐住心里的激动,仔细思考了片刻,然后才给出一个数字。 「先给我弄个五吨吧,不够我再追加。」 邹文辉被吓了一跳:「这么多?!」 江微微问:「不能要这么多吗?」 「咱们商队一般是坐船南下,船只的承重是有限的,一般也就十吨的样子,除了人员的重量之外,还有其他货物的重量,这些加在一起起码就要占个七八吨,我最多也就只能帮你挤出个两吨的重量。」 第522章:叶兰花找上门 江微微没办法:「那就两吨吧,你给个价格吧。」 邹文辉有点苦恼:「我以前没卖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它定价,要不……你给个价格吧?」 江微微笑了:「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居然还让客人给价钱,你就不怕吃亏吗?」 「换成别人的话,我还真怕吃亏,可江大夫不一样,你帮我爹治好了腿疾,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怕吃亏?要不是你要的货物数量太多,我都可以直接白送给你。」 江微微觉得这人还挺会说话的,不愧是生意人啊。 她想了下:「橡胶树的汁液五十文钱一斤,你觉得咋样?」 邹文辉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个价钱有点高了,橡胶树的汁液在当地是没人要的东西,我去收的话,顶多也就十文钱一斤,就算翻倍卖给你,也就二十文钱一斤吧,用不着五十文钱。」 江微微颇为意外:「这么便宜的嘛?」 「也就你要买,这东西才能卖点钱,若你不要的话,这东西只怕扔在地上都没人去捡,这样吧,三十文钱一斤卖给你,两吨算下来总共要花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先付给我二十两的订金,等我把货物给你送到之后,你再把剩下的一百两银子尾款结清。」 江微微表示没问题。 虽说对方的进货价只要十文钱一斤,可人家来迴路上的开销、运送货物的人工全都需要花钱,刨去成本,他估摸着也就每斤赚了个五文钱,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亏了的。 他之所以愿意给她这么优惠的价钱,应该是看在她帮他爹治好病的情分上。 下次她要是再找他採购橡胶树的汁液,肯定就没有这么好的价格了。 江微微找来顾斐,双方签订订购契书。 邹文辉拿出随身携带的私人印章,在契书落款处盖上印章。 契书一式两份,一人一份。 顾斐拿出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递过去。 邹文辉收下银票,笑着说道:「没想到这趟出门不仅把我爹的腿给治好了,还顺带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这趟门出得值啊!」 顾斐也是一笑:「橡胶树的事情就拜託给你了,希望你帮忙多费些心。」 「顾举人客气了!」 邹文辉知道顾斐是去年秋阳府府试的榜首,原以为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才俊,应该是傲气的,没想到还挺好相处的,待人接物很是周全,不仅会读书还会做人,这样的人才可是很难得的,这让邹文辉对他的评价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说话间,宋浩带着一辆新做好的轮椅回来了。 他顺带还介绍了一番轮椅的用法。 「按这里可以剎车,转动这里可以转弯,把这里提起来就能摺叠,方便收纳。」 邹文辉听得连连点头,这轮椅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用。 他立刻就要付钱。 顾斐却表示不用:「这辆轮椅送给邹老爷子用吧,祝邹老爷子早日康復。」 邹文辉笑开了花,虽说一辆轮椅的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他就喜欢顾斐的这种态度,没有因为他是个商人就对他有任何轻视的意思。 「既然顾举人不嫌弃邹某,邹某就斗胆喊你一声顾老弟,以后咱们常来常往,有钱一起赚!」 顾斐朝他拱了下手:「邹老哥。」 邹文辉笑得更开心了:「要不是我家里还有事,不便久留,我真想留下来跟你好好喝上一杯!」 「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约也是一样的」 「对,来日方长!哈哈!」 邹辉文是坐着驴车来的,宋浩和米刚合力将邹卫老爷子扶到车上坐好,把轮椅摺叠好塞进驴车后面,邹文辉坐上驴车沖顾斐两口子摆了摆手。 「你们回吧,橡胶树的事情我会尽快帮你们办成的。」 送走邹辉文父子后,江微微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顾斐照旧忙着盖房子。 新房子不仅有两层楼,前后还各有一间屋子,分别是前罩房和后罩房,前罩房挨着灶屋和柴房,以后可以用来做食堂,以后大家就在这里头吃饭,更加方便省事。 另外还在新房子后面开垦出了一片菜地,可以种些小菜,平时想吃新鲜蔬菜只要去菜地摘就行了。 平时很多人来健康堂看病,都是带着下人赶着驴车或者牛车一起来的,主人家在医馆里头看病,那些下人没处去,就只能蹲在门外边,再加上那些个驴车牛车,全都堵在院门口不像个样子。 江微微特意让顾斐在院门口的两侧分别修建了两间屋子,也就是俗称的门房,门房旁边还加了个草棚,棚子里设有食槽,以后要是要是再来下人了,可以让下人留在门房里面休息,牛车和驴车则被牵到草棚里面拴着。 如此一来健康堂的院门口就变得整齐多了。 健康堂的院墙被拆掉一半,跟新房子的院墙连接起来,使得两座房子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套二进的宅院。 村里人时不时会来健康堂附近转转,看到这新盖起来的漂亮房子,都是满心的羡慕。 如今顾斐家里是真的发达了啊,钱越赚越多,房子也是越盖越大,整个云山村里,现在就属他家房子过得最好了。 村里人大多只是羡慕而已,但也有少数人在羡慕之余,还非常的嫉妒。 比如说叶兰花。 她看着面前气派的大院子,心里嫉妒得不行。 当初盖这座房子的钱还是由他们二房出的,可现如今这房子跟他们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之前她还为了这座房子,被江微微给算计了,害得声誉受损,差点就被休了,虽说如今村里人很多都忘了那件事,可她心里还是觉得膈应。 若不是闺女等着玉凝脂急用,而镇上药局的玉凝脂又总是断货,她压根就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叶兰花用力压下心里的那些不甘和愤恨,抬脚走进健康堂。 阿桃见到她来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没好气地问道。 「你来这里干嘛?」 叶兰花沉下脸:「不过就是个买来的丫头片子,居然也敢这样对我说话?微丫头难道就没告诉你,什么叫做礼仪尊卑吗?」 第523章:江微微,你别太过分了! 阿桃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只对需要礼貌的人礼貌,对你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噁心。」 「你!」 秀儿拉了阿桃一把,示意她少说两句。 如今健康堂打开门做生意,周围还有很多病人在等着看病,现在吵架的话影响不好。 阿桃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她扭过身去,没有再理会叶兰花。 秀儿还有事情要忙,正要转身走人,叶兰花赶紧叫住她。 「秀儿丫头,我是来买药的。」 秀儿看向她:「你要买什么药?」 「我想买一罐玉凝脂。」 秀儿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明白叶兰花买玉凝脂要干什么,之前江燕燕被江叔安毁了容,如今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眼下正需要玉凝脂祛疤,否则就凭江燕燕那满脸的疤痕,将来别想嫁人了。 秀儿说:「玉凝脂暂时没有货,你改日再来吧。」 叶兰花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能有货?」 「这个不确定。」 叶兰花对这个答覆很不满:「怎么就不确定了?只是一罐玉凝脂而已,你们随便抽点时间出来,不就把药膏给做好了吗?」 秀儿反问:「你也看到了,咱们医馆每天都有很多病人,咱们忙得团团转,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得挤出来才行,哪有时间给你做玉凝脂?」 叶兰花皱眉:「你们要是实在没时间,就把药方告诉我,我自己买药材做去。」 秀儿直接就笑了:「镇上药局的任掌柜想花重金买玉凝脂的药方,微微姐都不愿意卖,我们又凭什么要把药方告诉你?你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赶紧回去吧。」 叶兰花恼羞成怒了:「我家燕丫头是被老三毁了容,江微微作为老三的闺女,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治好我闺女脸上的疤痕!不然我就天天来你们健康堂闹,闹得你们没法做生意!」 秀儿听她这么说,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你要是敢闹,我们就报官抓你。」 「报官就报官,你以为我怕你们啊?!」 眼看她们就要吵起来了,江微微走了过来。 江微微说:「玉凝脂现在是真的没货,二伯娘要是急着用的话,可以先付二两银子的订金,等明日你来取药,到时候再付二两银子就行了。」 叶兰花不乐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健康堂卖的玉凝脂是一两银子一罐,你现在居然要收四两银子?你这是在故意坑我呢!」 江微微笑了下:「对啊,我就是在坑你呢。」 她居然就这么厚颜无耻地承认了!叶兰花几乎要被气疯了:「江微微,你别太过分了!」 「你若是还想闹的话,我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你要不要试试看?」 想起江微微以前干过的那些事情,叶兰花立刻又怂了,无数次的歷史教训告诉她,这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真要跟这丫头闹起来,最后吃亏的人很可能是叶兰花自己。 叶兰花咬咬牙:「四两银子太贵了,就算是镇上的药局也只卖二两银子。」 江微微摊手:「药局卖多少钱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卖给你是四两银子,你要是嫌贵可以不买。」 叶兰花很想当场甩袖子走人。 可是不行。 他们家已经跟周家定亲了,下个月就是成亲的日子,他们家必须要赶在成亲之前,把燕丫头脸上的疤痕给去掉,不然等周家人看到了燕丫头那一脸的疤痕,肯定会把她给休了的。 叶兰花想起出门之前,燕丫头眼巴巴看着她的样子,她终于还是狠狠心,咬牙答应了。 「行,四两就四两!」 江微微伸手:「先给我二两银子的订金。」 叶兰花警惕地看着她:「要是你们拿了钱不给药咋办?」 「不能咋办,反正玉凝脂只有我这里有卖,你爱买不买。」 叶兰花:「……」 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冒到嗓子眼的怒气又给压了下去。 她拿出二两银子给江微微,并再三强调。 「我明天就会来找你们要药,你们要是不给的话,我就跟你们拼命!」 江微微轻笑:「不过二两银子而已,值得拼命吗?」 说完她便拿着银子走了。 叶兰花气得跺了跺脚,揣着满肚子的怒气回家去了。 她刚到家里,江燕燕就快步迎上去,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娘,药买回来了吗?」 「没有!」叶兰花憋了一肚子的气,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江燕燕顿时就觉得天都要塌了,哇哇地哭:「怎么会没买到药?要是没有药的话,我脸上的疤痕咋办?我以后还能不能嫁人了?呜呜呜!」 叶兰花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别哭了!我明天再去一趟健康堂,应该能拿到药。」 一听到能拿到药,江燕燕立刻就不哭了。 她急切地问道:「为什么要明天才能拿到药?为什么不能今天就把药拿回来?」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她脸上的烧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满脸的疤痕,这段时间她都不敢照镜子,更不敢出门见人。 前两天她在洗脸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水中的倒影,登时就被自己那副恐怖的鬼样子吓得失声尖叫,整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如今她就算是在家里都要裹着纱巾,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张丑陋的脸。 她现在觉得多忍受一刻钟都是无比的煎熬。 她想要快点拿到玉凝脂,快点祛除疤痕,快点回復容貌! 叶兰花不耐烦地说道:「不是我不愿意今天帮你把药买回来,是江微微那个死丫头故意刁难我,原本只要一两银子的药非要卖我四两银子,而且还得明天再去拿药。」 江燕燕恨得咬牙切齿:「江微微那个贱人,她和她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等着,等我以后逮住机会了,一定要狠狠地报復他们!」 等江伯宁回来,得知叶兰花为了买药花掉二两银子的时候,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尤其是当叶兰花说到明天还得再给江微微二两银子的时候,江伯宁几乎都要气爆炸了,他愤怒地吼道:「她这是抢钱!!」 第524章:你们不能动我的嫁妆! 叶兰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抢钱,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玉凝脂只有健康堂和药局有卖,药局的玉凝脂供不应求,每次都还没摆上货架,就被人一抢而光,咱们压根就买不着。我原本想着,健康堂的玉凝脂更便宜些,咱们去那里买的话还能少一两银子,更加的划算,谁曾想到江微微居然坐地起价?!」 「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微微是个什么性子,你还能指望从她手里省到钱?你做梦呢?!」 叶兰花被喷得有些下不来台,没好气地呛道:「不然咱们还能咋样?别处买不到玉凝脂,就算明知道江微微不好对付,咱们不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求她?!你真要有本事的话,不用我出面,你就能把玉凝脂买回来,可是你能吗?你如今连健康堂的大门都不敢进!」 江伯宁她这一顿噼头盖脸的嘲讽,气得脸红脖子粗。 两口子差点为这事打起来。 最后还是江燕燕来提醒,说是弟弟被吵醒了,两口子这才不得不熄火。 等闺女走后,江伯宁沉着脸说道:「咱们在燕丫头身上花的钱已经够多了,如今咱家正在攒钱买院子,家里自己用钱都是紧巴巴的,不能再给燕丫头花这么多钱了。」 叶兰花瞪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给燕丫头治脸上的疤了?你别忘了,她下个月就要跟周彦昌成亲,要是她带着满脸的疤痕去嫁人,成亲第二天她就得被休娘家,到时候不仅燕丫头的下半辈子会被毁掉,咱家的面子也会被丢光!」 江伯宁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 他揉了下额角,低声说道:「玉凝脂肯定是要买的,燕丫头是我的亲闺女,我怎么都不能不管她,但家里最近是真的资金紧张。我的意思呢,是从燕丫头的嫁妆里面扣除四两的压箱银子,反正周家挺有钱的,她嫁过去后肯定不愁吃穿,不缺咱们这四两银子的。」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给江燕燕准备二十九两的压箱银子,这个数目放在镇上不算什么,但放在云山村里却是很不错的了。 要是扣除四两银子的话,就还剩下而十五两银子。 叶兰花有点心疼闺女,嫁妆可是一个女人嫁到婆家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所有的依仗,可江伯宁的考虑也不无道理。 犹豫再三,叶兰花还是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事你得提前跟燕丫头说一下,免得以后她知道了跟咱们发脾气。」 叶兰花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把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交给我去办,回头闺女还不得恨死我去?!」 江伯宁搂住她:「不会的,你是她的亲娘,她不可能恨你的。」 次日早晨。 江伯宁吃完早饭就去醉香楼了。 江燕燕催促叶兰花赶紧去健康堂拿药。 叶兰花犹豫着道:「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江燕燕很着急:「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回来之后再说吗?你快去健康堂拿药,万一去晚了药被别人拿走可咋办?!」 「燕丫头,咱家准备在镇上买个院子,回头还得给你准备嫁妆,再过两年你弟也该上学了,到时候买笔墨纸砚交束脩又是一大笔开销,所以家里最近资金周转比较困难。我和你爹商量了下,买玉凝脂的四两银子,得从你的嫁妆里面拿。」 江燕燕一听这话就疯了,尖叫着喊道:「不行!你们不能动我的嫁妆!」 叶兰花拉住她:「你冷静点,你要嫁的是周家,周家非常富裕。只要你能顺利嫁过去,下半辈子就能吃穿不愁,要是能讨得公婆欢心,你还能得到不少的赏钱,四两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你现在不愿拿钱买药,你脸上的疤痕去不掉,那你就没办法嫁到周家做少夫人,很可能以后都没人再娶你,你可要想清楚再做决定。」 娘的话不无道理,江燕燕逐渐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是她吃亏了。 可她还是不甘心。 明明只是一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 都怪江燕燕那个贱人! 都是她的错! 江燕燕恨得咬牙切齿,总有一天,她要弄死江微微! 叶兰花再次来到健康堂。 「我要的玉凝脂做好了吗?」 江微微在给人看病,没空搭理她,直接让秀儿去对付她。 秀儿拿出一罐玉凝脂在叶兰花晃了晃,叶兰花伸手想要去抢,却被秀儿给躲开了。 秀儿伸出另一只手:「先给钱,后拿药,这是咱们医馆的规矩。」 叶兰花恨恨地说道:「我都没看到药,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拿假药来忽悠我的?」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不买啊,大不了我们把之前那二两银子退给你好了。反正咱们医馆的玉凝脂从来都不愁卖不出去,你不买的话,我转眼就能把它卖给别人。」 叶兰花无可奈何,只能掏钱。 她拿出二两银子,重重地拍到桌上:「这下可以把药给我了吧?」 秀儿拿起银子仔细检查了下,确定不多不少的确是二两重后,这才将玉凝脂递过去。 叶兰花赶紧拿起玉凝脂,打开盖子看了眼,感觉跟她以前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玉凝脂模样差不多,心下稍安,但嘴上仍旧很强硬。 「我先把这要拿回去给燕丫头用,要是药效不好的话,我就砸了你们健康堂的招牌!」 撂完狠话她就揣着玉凝脂急匆匆地跑了。 秀儿嗤笑一声,压根就没把叶兰花的威胁放在心上。 她将银子交给柳芸。 「老夫人,帮忙记个帐。」 柳芸熟练地在帐本上添了一笔进帐,顺手将银子收入匣子里,锁好,要是贴身放置。 如今她不用干别的,就只要坐在柜檯后面收钱记帐就行了。 今天恰好是月底,等打烊后,顾斐将帐目进行了一番统计。 「抹去零头的话,咱们这个月进帐有一千零二十二两,再扣除成本费,咱们赚了一百二十五两。等下咱们还得支付这个月的工钱,如果再减去工钱的话,咱们这个月的纯利润差不多有一百两。」 第525章:报答恩情 江微微往后一靠:「才一百两啊。」 他们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直不起腰,一个月下来也就赚了一百两。 一百两放在普通农家肯定是非常惊人的数目,可对于他们这一大家子来说,真不算什么,光是他们家新盖的那座房子,目前光是材料费就已经花了差不多四十两,另外他们每个月还有各种吃穿用度的花销,算下来这个月赚的钱几乎都没剩下什么了。 江微微不由得嘆息,想指望开医馆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了! 顾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健康堂每天的流水数字非常大,动辄就是几十两甚至是上百两纹银,看起来似乎很赚钱的样子,但事实上那些流水之中,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了买药上,而健康堂的药材都是从药局进购的,除了类似玉凝脂这类需要特殊加工处理的药品以外,其他的药材健康堂几乎都是按照进购价进行出售的,完全是没赚患者一文钱。 从某个角度来看,健康堂其实是在给药局打工,赚来的大部分钱几乎都流入了药局的口袋里。 顾斐放下帐本:「看来以后咱们还得再多买些地,多弄些药田,不能完全依靠药局来提供药材,咱们得有自己的药材进购渠道。」 受朝廷政策的影响,市面上的药材进购渠道几乎都被药局把持着,想要从市面上大批量採购药材,就只能通过药局这一条渠道。 所以顾斐和江微微之前才会想着开闢药田,以后等药田的产量稳定下来,一些常见药材就能做到自产自销,可以节省一大批开支。 顾斐又拿起另外一个帐本:「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咱们得把大家的工钱给发了。」 江微微摆摆手,示意这事儿让他去办。 顾斐把大家聚集到堂屋里面,开始挨个发工钱。 有钱拿是好事,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顾斐把所有人的工钱都发完了,最后拿出二两银子:「娘,这是给你的工钱,这个月辛苦你了。」 柳芸只是来凑个热闹的,没想到自己也有工钱拿,她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是我儿子,这医馆是咱们自己家开的,我帮你和微微一点忙是应该的,不需要给发工钱。」 「这是我跟微微说好了的,健康堂里每个做事的人都有工钱,你也不例外,这钱你就拿着吧,你要是捨不得用,可以自己攒下来,也算是你的一点私房钱。」 听儿子这么说,柳芸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阿桃和秀儿也在劝:「这钱也算是顾大哥和微微姐的一片孝心,老夫人就收下吧。」 柳芸耳根子软,架不住众人的劝,最后还是收下了二两银子。 此时江微微正在楼上跟小风爷孙两个说话。 「楼老爷子已经痊癒了,随时都可以出院。」 楼老头满脸的感激:「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可惜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暂时没办法报答你们的恩情。」 小风立刻说道:「我会很快长大的,等我长大了,就能努力赚钱回报微微姐!」 江微微摸了下他的脑袋,这孩子身世悽苦,却没有因此而绝望,反倒比同龄人更加坚强勇敢,她还挺喜欢这孩子的,有心想要帮帮这对可怜的爷孙。 她问:「你们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楼老头看着自己的小孙儿,目光慈爱:「我现在这幅样子,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只希望能够照顾着小风,让他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小风却道:「之前微微姐不是说了吗?愿意让我们留下来,我以后就留在健康堂里,给微微姐打工,我不要工钱,我只要微微姐能让我爷爷也留在健康堂里,给我们每天两个馒头就行了。」 看着他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江微微有点想笑:「你年纪这么小,健康堂没有可以让你做的活儿,你若是真想留下来,我这里倒是另外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小风双眼放光地看着她:「什么事?」 「我们家马上就要在镇上开个杂货铺子,打算在村里弄个收购点,专门收购各种山货。平时我们都忙得很,没空管这件事情,你们爷孙两个帮帮我呗。」 小风兴奋地说道:「这个我们能做,我以前经常跟爷爷上山打猎,山里有些什么好东西,我们都清楚得很!」 江微微看向楼老头,问道:「老爷子的看法呢?」 楼老头想了下才开口:「不瞒你说,我年轻时也曾做过挑货郎,还曾经跟随商队走南闯北,去过好些地方,若只是让我帮忙掌掌眼,看看山货的好坏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我现在这幅样子,连站都站不起来,若是碰上那些不好说话的人,我们怕是会吃亏。」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跟着低了下去,显得很是无奈和低落。 小风握住他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道:「爷爷别怕,有我在,我能保护你!」 楼老头苦笑:「你还太小了,有些人不是你这个年纪能对付得了的。」 小风还有些不服气,但到底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心里清楚,自己还是太小了,想要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行。 江微微说道:「老爷子不用担心,回头我会找个人过来,帮着你们一起收山货。到时候老爷子只需要负责掌掌眼,分辨出哪些山货能收哪些山货不能收就行了,其他事情有其他人来处理。」 听她这么说,楼老头松了口气,感激地说道:「承蒙江大夫看重,愿意赏我们爷孙一口饭吃,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把事情办好。」 江微微接下来跟他谈了一下工钱待遇的问题。 「咱们这里包食宿,每个月给你二两银子的工钱,若是你做得好,年底还会有奖金,平时逢年过节也会有节礼,你要是有事要请假,必须要提前跟我打招唿。」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你之前欠我的医药费,会直接从你的工钱里面扣除。」 楼老头原本还想说工钱太多了,被她一打岔,那话就不好说出口了,他无奈地笑道:「我们都听你的安排。」 第526章:招聘掌柜 晚上回到卧房,江微微将收购山货的事情跟顾斐说了下。 「楼老爷子只能鑑定山货的品质,到时候还得再安排个人在旁边帮忙,最好是个年轻力壮的,要是碰上不长眼的傢伙,还能有人镇一镇场子。」 顾斐说:「村里就有很多壮劳力,可以请他们帮忙。」 江微微摇头:「咱们在村里收购山货,那么来卖山货的人应该也都是村里的人,村子就这么点大,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若是在村里找人帮忙收山货,回头要是闹出点矛盾来反而不好解决。咱们不如直接去外面招人,这样谁的人情都不用卖,只要秉公办事就行了。」 「你考虑得也有道理,那我明天去一趟镇上,阿尘的大伯家里是做生意的,他们家肯定认识不少人。」 江微微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去找宋浩帮忙招人呢。」 顾斐细细地解释道:「之前我们已经麻烦了宋浩很多事情,不好再去找他,另外,咱们镇上那三个铺子的人手有一大半都是由他介绍的,虽然我对宋浩的人品没有任何怀疑,但人心易变,谁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光景呢?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不要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比较好。」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想法。 他们两口子都是聪明人,有些事一点就通。 次日早晨,顾斐吃完早饭后,驾着驴车前往镇上。 等到了镇上后,顾斐发现镇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比如说路边多了一些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不同的地名,在木牌旁边还站着许多人,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有驴车经过这些木牌旁边的时候回停下来,那些等候已久的人会赶紧上车,每人交付两文钱的车费,然后驴车会继续向前行驶。 如此反覆循环…… 顾斐心想,这大概就是微微口中所说的公交驴车。 没想到钟殊然的执行能力那么强,不过大半个月,就已经把公交驴车办起来了,还办得有模有样的。 顾斐自己有驴车,自然就不用花钱再去坐公交驴车。 在经过五味斋的时候,他顺带买了两包糕点,打算带回去给微微。 顾斐驾着驴车来到魏家。 魏词见到顾斐来了,很是开心,忙不迭地招唿他落座。 两人聊了些自己的近况。 待茶水被奉上来后,顾斐这才说明来意:「我家打算在镇上开三个铺子,分别是客栈、米粮商行、以及杂货铺子,三家铺子都需要装修,还得请几个掌柜和帐房,不知大伯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魏词对顾斐这个年轻有为的后生非常欣赏,再加上又有江微微这层人情在里面,他是很乐意帮帮他们两口子的。 他笑着说道:「也是你来得巧,我之前认识的一个老友,名叫康恆。原本他是在府城一家客栈里面当掌柜的,后来因为父亲去世,他要回家守孝,就辞去了掌柜一职,带着妻儿回到了九曲县。如今康恆正闲在家里,昨天他还托我帮忙,在镇上帮他找个合适的差事,若是你不嫌弃他如今有孝在身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二。」 顾斐说:「无妨,我不在意这些,主要是人品好,做事靠谱。」 「这个你可以放心,康恆跟我算是老相识了,人品没得说,又在府城当了十多年的掌柜,经验丰富,绝对靠谱。」 顾斐笑了:「既然大伯这么说了,那就有劳大伯帮忙引荐了。」 魏词表示他不用如此客气,然后又接着说道。 「我媳妇娘家有个族兄弟,名叫古杰,他家里条件不怎么好,以前给地主家里当长工,因为表现良好,被提拔到米粮铺子里面,当了个管事。本来古杰是有望升任二掌柜的,可惜他这个人太过耿直,跟上头的大掌柜起了冲突,再加上那位大掌柜想让自家兄弟去接任二掌柜的职务,所以设计把古杰给寄挤走了。如今他也是闲在家里,正想找个新的工作,你觉得你可以让他在米粮商行当个二掌柜试试,等你觉得没问题了再把他升到大掌柜。」 「另外我爹有个老朋友,家里以前也是做生意的,专门做的杂货生意,做得还挺红火的。可惜他运气不好,不幸遇上个骗子,损失了一大笔钱,生意从那个时候开始直线下滑。他承受不住打击,人也病倒了,无心再照顾生意,最后铺子开不下去了,只能把铺子都给卖了。为了给他治病抓药,家里花光了卖铺子得来的钱,即便如此,还是没能治好他的病,他在去年年底病故了,我爹为这事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人留下了一双儿女,儿子名叫闻沙,闻沙跟着他爹以前学做过生意,倒是有几分本事的。我爹看在故交的面子上,让那孩子在咱家铺子里当了个管事,其实以闻沙的本事,当个管事是屈才了的,可咱家的掌柜名额都是满的,暂时腾不出位置给他,你那里正好缺掌柜的人选,倒是可以见见他。」 「这三个人都住在镇上,离咱家不远,你若是觉得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叫他们过来,具体问题你们可以当面聊。」 顾斐表示没问题。 魏词立即着人去请那三个人过来。 没一会儿,下人就回来了。 「老爷,您请的三个人都已经到了,正在院里候着。」 魏词看向顾斐,问:「你是要一起见呢?还是一个个地见?」 顾斐说:「一个个地见吧,我想单独问他们几个问题。」 魏词点点头,然后对下人吩咐道:「你先把康恆请进来,另外两个人安顿道偏厅里面,记得给他们上茶,不要怠慢了。」 下人弯腰应下,低着头退出堂屋。 随后便有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看起来约莫有五十来岁,眼角和嘴角已经有了皱纹,他又是个喜欢笑的,见人便笑,于是嘴角边的纹路就更加深刻了,看着倒是个和善的人。 魏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康恆。」 然后他又简单介绍了一下顾斐的身份,以及请康恆过来的缘由。 第527章:三人面试 康恆笑着向顾斐弯腰行礼:「顾举人,久闻大名。」 顾斐示意他不必多礼:「坐着聊吧。」 待康恆坐下后,顾斐开口问道:「你对经营客栈有什么心得?」 康恆先是笑了笑,然后才开口:「开客栈嘛,卖的就是个服务,最重要自然也就是服务,对待每个客人都得服务到位,要让客人感到舒心,只有客人满意了,咱们客栈才能开得长远。」 中规中矩的回答,不算出挑,但也挑不出错。 结合他以前的工作经歷,顾斐在心里给他贴上了圆滑老练的标籤。 顾斐又问:「如果有客人投诉你们的服务不满意,你会怎么解决?」 康恆笑着回答:「自然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尽力让客人满意。」 「举个例子,如果客人不小心损坏了客栈里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康恆很快给出答覆:「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向客人索取适当的赔偿,若是客人不愿赔偿,那就根据不同的情况来给出不同的解决方案。若对方是本地人的话,可以暂时不提赔偿的事情,以免事情闹大引起不好的影响,等事后咱们再上门索要赔偿。」 顾斐问:「若对方是外地人呢?」 「外地人住店一般需要缴纳住房押金,赔偿金可以直接从住房押金里面扣除,若是押金不够扣的,那就说明赔偿金额很大,咱么可以直接选择报官,由官府出面处理此事。但我个人认为最好还是不要报官,客栈开门做生意,能不得罪人还是不要得罪人好,和气生财嘛。」 说完康恆又笑了笑,笑得一团和气。 顾斐听完他的回答,心里大概有数了,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对工钱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 康恆笑呵呵地说道:「我以前在府城客栈当掌柜,一个月是十两银子的月钱,年底给我三天时间回家过年。当然,如今咱们是在镇上,镇子跟府城的物价不能比,所以我只要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就行了。」 顾斐点点头,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 他道:「我要考虑一下,请你先去偏厅休息片刻,等下我会统一宣布结果的。」 康恆笑着说好。 顾斐说:「麻烦你到了偏厅之后,顺带帮我把古杰叫过来。」 康恆没有任何迟疑,笑着应道:「好的。」 他站起身,弯了下腰,然后才离开。 整个面试的过程,魏词都只是安静地旁观,没有说过一个字。 等康恆走了,魏词才开口:「你觉得康恆怎么样?」 顾斐说:「还行吧。」 他真的觉得就只是还行,说不上有多么优秀,但若只是当一个小客栈的掌柜,倒也是勉强可以了。 魏词听到这个模稜两可的回答,不由得笑了下:「你的眼光还挺高。」 顾斐倒是不觉得自己的眼光有多高,主要是从小接触到的人,几乎都是能力很突出的那种。比如说老五,他擅长跟动物打交道,甚至还能操纵一些动物去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又比如说老六,他的听力极其敏锐,能听清百米外的声音…… 那些人除了本身具有独特的能力之外,还会武功,并且忠心耿耿。 跟这样的人相比,像康恆那样的人,就显得太过平庸了。 当然,也不是说康恆就不能用,平庸的人也有平庸的用法。 很快古杰走进了进来。 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身材高大,五官生得还算不错,肤色黝黑。 一进门他就朝着魏词拱手行礼:「魏大伯。」 魏词示意他坐,然后照例介绍了一下顾斐的身份。 古杰得知顾斐的铺子要招人,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他兴奋地说道:「我能干活,什么都能干,工钱不用给太多,只要能给我一点基本的生活费,让我每天填饱肚子就行了,要是能够包住的话就更好了。」 顾斐立刻给他贴上了一个「憨傻耿直」的标籤。 顾斐微笑着说道:「先不急,我们先聊一聊,聊妥当了再谈别的。」 古杰没有多想,直接道:「您想聊啥?」 「你对米粮商行的管理有什么想法?」 古杰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给出了回答:「我就是个粗人,没啥特别的想法,我就是觉得做生意要讲究个诚信,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不能短斤少两,也不能弄虚作假,否则这生意做不长久。」 顾斐又问:「假设你现在是一家米粮铺子的掌柜,铺子里有个伙计以次充好,把陈米当成新米卖给顾客,这件事情被你发现了,你会怎么处理?」 古杰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是找到那个顾客赔礼道歉,把陈米换回来,要是顾客不高兴的话,也可以直接退货,咱们全额退款!」 「如果顾客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向你们索要赔偿呢?」 古杰迅速回答:「是咱们店里的伙计欺骗了顾客,咱们理应承担责任,该赔多少就赔多少!」 顾斐又问:「那要是顾客趁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呢?比如说原本只值五两银子的精米,他非要你们赔偿一百两银子,你也要赔给他吗?」 古杰答不上来。 他抓了转头髮,显得很是焦虑。 遇到这种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咋办才好啊?! 旁边的魏词见状,轻轻嘆了口气。 这孩子还还年轻,遇到的事情并不多,暂时还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事情,所以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处理经验。 顾斐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你对工资待遇有什么要求?」 古杰还在因为刚才答不上来的事情而苦恼,他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没什么要求,只要能让我填饱肚子,有个地方可以住就行了。」 顾斐颔首:「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顺便帮我把闻沙喊过来。」 「嗯。」 古杰沮丧地离开了。 等他一走,魏词就对顾斐说道。 「这孩子虽然经验尚浅,但性子耿直,是个老实人。」 顾斐应了声:「嗯,我看出来了。」 魏词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闭嘴了。 他看得出来,顾斐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旁人说得太多反而讨嫌。 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是闻沙。 第528章:这三个人里面,你想用谁? 闻沙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身材偏瘦,身上穿着一套细棉布做成的蓝色直裰,衣服的做工看起来很不错,袖口和领口都有做绣边的处理,衣服从头到脚都很整齐,没有一丝褶皱,头髮被梳理得一丝不苟。 乍一看去,很像是个家境富裕的俊秀郎君。 但顾斐和魏词都是眼尖心细的,他们一眼就看出来,闻沙身上的衣服款式比较老旧,像这种宽袖是五六年前比较流行的,如今九曲县更加流行窄袖,而且闻沙的鞋子很旧,即便被刷洗得很干净,但还是看得出来,这双鞋子应该穿了很久。 闻沙略一弯腰:「东家。」 魏词让他坐下,又照例介绍了一遍顾斐的身份和来意。 闻沙顺势看向顾斐,目光逐渐变得灼热,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您就是去年在府试种获得榜首的顾举人?久闻大名,失敬失敬!」 说完他又站起身,朝顾斐深深地行了一礼。 按照年龄来说,其实顾斐比闻沙还小两岁,可谁让顾斐有功名在身呢?所以这个礼,他安安稳稳地受着了。 顾斐说:「不必多礼,坐下来慢慢聊吧。」 闻沙坐下去时,特意把衣摆整理一下,避免衣摆被坐得起褶皱,他的坐姿非常挺直,手脚也规规矩矩地放着,下巴微微往里缩,显得克制且有礼。 顾斐将他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 闻沙颔首:「请问。」 顾斐问:「你对做杂货生意有什么想法?」 闻沙认真想了下才道:「家父曾经做过杂货生意,这门生意看起来很好做,只要从四处收购货物,再放到店铺售卖就行了,但事实上想要做精做细却很困难。」 「具体难在哪个方面?」 这个问题对闻沙而言很容易回答。 他当初跟随父亲做过生意,也曾见识过很多,再加上他自己的钻研琢磨,他心里早就有了很多想法,此时回答起来自然是条理清晰。 「第一,收购货物时要把好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总有你想不到的造假方法,稍有不慎就会着了别人的道,若是当场发现倒还好,大不了把货物退回去就是了,可若是事后在发觉真相就完了。第二,对于货物的分类也要把好关,天南海北什么货物都有,品种极其繁杂,如果没有一个完善的分类方式,那这生意肯定会问题频出。第三,心态要稳,切记不能贪小便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家父之前就是贪图便宜,被人欺骗,捲走了一大笔钱,导致我家的生意没办法再做下去。」 说到最后,闻沙不由自主地收拢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头,显然是对这件事仍旧久久不能忘怀。 顾斐又问:「如果你碰到跟你爹一样的情况,被人给骗了,你会怎么办?」 闻沙一怔。 他显然是没想到顾斐会问这样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若换成是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会让自己上当受骗。」 顾斐笑了下:「这么自信的吗?」 闻沙的声音很苦涩:「家父被骗的事情,已经成为我心头最沉痛的印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更不会再重蹈覆辙。」 顾斐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对工资待遇有什么要求?」 闻沙先是看了一眼魏词,见魏词没有特别的反应,这才开口回答。 「我现在在魏家的染坊做管事,每个月是二两银子,我想我以后的工作收入不要低于这个数目。」 顾斐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需要考虑一下,等下会统一给你们答覆。」 闻沙站起身,礼貌地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魏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三个人里面,你想用谁?」 之前他还觉得顾斐可能会三个人都要用,可是在亲眼看到顾斐面试完了三个人后,他忽然又不那么肯定了,以顾斐的高标准,大概只会选一个留下吧。 事实也的确如魏词所想的那般。 顾斐最后只选择了一个人。 「就闻沙吧,其他两个都不合适。」 魏词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嘆道:「其实康恆和古杰也蛮好的,康恆当了十年的客栈掌柜,经验丰富,古杰忠厚老实,是个靠谱的人,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吗?」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康恆圆滑有余而刚性不足,这样的人小心思太多,用起来须得处处提防。古杰倒是老实忠厚,可他是个一根筋,这样的人干点苦力活还行,若是让他当掌柜,肯定压不住人,迟早要出乱子。」 「古杰还年轻,也许让他磨砺一段时间就好了。」 「这跟时间没有直接关系,之前他被人设计丢了饭碗,按理说他应该长进了些,可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仍旧没有丝毫的长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个一根筋,想要扭转过来太难了。」 顾斐倒不是没办法把古杰的性子扭转过来,他真要调教一个人的话,有的是办法,可那样一来,花费的精力和时间就太多了。 他有那么多闲工夫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个更好的苗子调教?干嘛非得跟个一根筋的人死磕? 魏词无言以对,只得让人去偏厅宣布结果。 顾斐却叫住他:「等一下。」 魏词以为他要改变主意,好笑地问道:「怎么?你该不会连闻沙也不想用了吧?」 顾斐摇摇头,表示他猜错了,缓缓说道:「我们特意把人叫到这里来,又让人空手而归,总归是不礼貌的。」 说完,顾斐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面取出两包糕点。 「请把这两包糕点送给康恆和古杰,虽然我没有缘分成为他们的僱主,但我相信以他们的能力,肯定能很快找到赏识他们的伯乐。」 这两包糕点是他来时在路上买的,原本是准备带回去给微微吃的,现在提前拿出来了,回头还得再买两包补上。 魏词不由得笑了:「你啊,真是个办事周到的!」 他是真的佩服,顾斐看着年纪轻轻的,办事却极为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第529章:装修铺子 下人捧着两包糕点去了花厅,宣布只录用闻沙一人的结果。 闻沙面露喜色。 康恆面上依旧挂着笑,可笑容却淡了很多,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而古杰则皱起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原以为能找到新工作了,却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下人将那两包糕点递过去:「这是顾举人特意送给二位的小礼物,顾举人还说了,虽然没有缘分能够成为你们的东家,但你们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去处。」 这事情做得漂亮,这话也说得漂亮。 就连一向圆滑世故的康恆也不由得被宽慰到了。 他伸手接过糕点,笑着说道:「顾举人不仅学识过人,心思也很是周到,想必顾举人的生意也一定能蒸蒸日上!」 古杰没那么多想法,接过糕点后,道了一声谢,便直接走人了。 下人带着闻沙回到堂屋。 闻沙面朝顾斐弯了弯腰:「多谢东家赏识。」 然后又朝着魏词弯了弯腰:「多谢魏老爷给我这个机会。」 魏词笑着道:「不必多礼,我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你以后跟着顾举人好好地干,顾举人年纪轻轻就有了功名,以后前程似锦,你若是能得到他的重用,以后肯定也能跟着沾光。」 闻沙再次弯腰:「多谢魏老爷提点,我记住了。」 魏词原本还想留他们吃饭的,但是顾斐表示还得去找人给铺子装修,不能留在这里吃午饭。 魏词无奈,只得道:「镇上有个叫马威凡的,他家里三代都是做木匠的,手艺不错,人也实诚,你可以去找他帮忙装修铺子,闻沙知道他家的具体住址,你可以让他带你去。」 顾斐道:「谢谢,今天是真没时间了,改天我请您和伯母吃饭。」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忘了。」 「不敢忘的。」 离开魏家,顾斐用驴车在这闻沙去找木匠。 闻沙住在镇上,对这里很是熟悉,他负责指路,很顺利地找到了木匠马威凡的家。 顾斐跟马威凡提了下装修铺子的事情。 马威凡当即应下来:「行,正好我们最近没活儿,时间比较空闲,可以专心帮您装修铺子,约莫一个月就能帮您把三家铺子都装修完。」 顾斐留下二钱银子的订金和三家铺子的住址,然后便带着闻沙走了。 他们去了怀微杂货铺子。 铺子还没开张,牌匾上盖着红布。 顾斐打开大门的锁,带着闻沙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对他说道。 「这地方还得重新装修一番,乡下已经着手在安排人收购山货,等装修好了,差不多就能开业了。」 闻沙说:「恰好我之前在魏家染坊里面还有些活儿需要交接,等我交接完了,就来帮忙监工。」 顾斐点头:「好,到时候你的工钱就从来铺子监工那天开始算起,事先跟你说清楚,我会先给你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内是每个月二两银子,其他福利一概没有。若是你在试用期内出了岔子,我可以随时接雇你,并且不会赔偿你额外的工钱。等试用期满,你可以转正,转正的月钱是五两银子,逢年过节有节礼,年底有半个月的休假。」 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特意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事需要请假,记得提前跟我说,除非紧急情况,我这里不接受临时请假。」 闻沙认真地听他说完,心里很是高兴。 五两银子的月钱,可比他之前在染坊做管事时的月钱多得多了! 若是以后每个月都能有五两银子的进帐,家里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他娘和他妹妹也就不用再没日没夜地做绣活儿补贴家用。 闻沙用力点头:「我记住了,我会努力工作,争取三个月后顺利转正的!」 顾斐瞅着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便邀请闻沙一起去吃午饭。 闻沙赶忙拒绝:「不用,哪用得着您破费?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您若是不嫌弃,不如直接去我家吃饭吧?」 顾斐没有拒绝,中午就在闻沙家里用了饭,顺便还见到了闻沙的娘和妹妹。 她们两个见到客人来,都很意外,得知顾斐是闻沙的新东家,都是诚惶诚恐,赶紧把家里最好的饭食都拿出来招待客人。 闻沙回到家里就把身上那套细棉布的蓝色直裰给脱了,换上了平日里常穿的粗布衣裳。 吃完饭后,他亲自把顾斐送出家门口。 顾斐说:「刚才我瞧见你家里还有书,怎么?你以前也读过书?」 说起这事,闻沙有些黯然:「以前家里富裕的时候,我的确念过几年书,后来家道中落,没钱交束脩,便没有再去书院。家里那些书都是以前买的,我没事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也算是有个念想。」 也正是因为他以前读过书,所以才见到顾斐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在九曲县的读书人眼中,顾斐就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看齐的目标! 顾斐说:「你若是真想念书,可以努力攒钱交束脩。」 闻沙却是摇头:「家里如今就只有我一个男丁,娘和妹妹都指望着我过活,我若是放弃工作去念书,就等于是把家里的所有重担都压到她们身上,我不能这么干,我是男人,我得担起家里的责任。」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顾斐没再多说什么,坐上驴车。 大黑拉着车跑了起来。 在经过五味斋的时候,顾斐特意停下车,又去买了两包糕点,然后又顺带去镇上的几家杂货铺子看了看,主要是看看别家卖的是些什么货物,品质和价钱又是如何。 办完了该办的事情,顾斐驾着驴车离开镇子。 他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先去了一趟嵌雪山庄。 开门的人仍旧是老六,他瞅见是少爷来了,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等进了庄子,顾斐这才发现庄子里面除了老六之外还多了个人,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老五! 顾斐颇为惊喜:「老五,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530章:培训人才 老五这会儿正在逗弄一条小奶狗,乍一见到少爷来了,也是高兴得不行。 由于他如今不能说话,于是老六也给他准备了一块小黑板,让他随身带着,想用的时候拿出来就行,很是方便。 此时老五就麻利地拿出小黑板,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我前两天就到庄子上了。」 顾斐又问:「钟殊然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老五点头,然后又飞快地写下两行字。 「欠他的人情已经还清,他也同意放我走了。」 其实钟殊然是很捨不得放他走的,毕竟像他这么好用又不用工钱的廉价劳动力,如今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可惜老五坚持要走,钟殊然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得遂了他的愿。 因为找到少爷的缘故,老五像是又找到了主心骨,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得好多了,脸上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老五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又写下一行字。 「少爷今天来庄子上是有什么吩咐吗?」 都是自家人,顾斐也不跟他们兜圈子,直接说道:「我在镇上开了三家铺子,正缺人手,想请两个掌柜帮忙照看铺子。」 老五和老六面面相觑。 其实这事儿他们两个人就能做,可他们如今没了舌头,没办法说话,只能当个哑巴,哑巴是不可能当掌柜的。 两人想到这里都有些失落。 如今少爷正是用人之际,他们两个老傢伙却帮不上忙,真是没用啊! 顾斐看出他们的想法,主动安慰道:「别这样,我们能够再次相见,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老五嘆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人要知足才行,可心里总归是有点不得劲儿的。 就在这时,老六心里一动,有了个想法。 他刷刷地写下两行字。 「我们虽然不能帮助少爷照看铺子,但我们可以帮少爷调教出能够照看铺子的人才。」 老五看到这些字,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赶紧也跟点点头附和。 顾斐看着他们两个人努力想要好好表现自己的样子,有些想笑,点头应下:「好吧,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办了,办好了就来健康堂通知我一声吧。」 两人一起点头。 汪汪! 一直被忽略的小奶狗忽然叫了两声。 在场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顾斐问:「这狗是哪来的?」 老五飞快地写字。 「我经常在外面接济猫猫狗狗,最近有只大狼狗生了一窝小奶狗,其中就属这只最聪明,正好我听老六说少爷养条狗看家护院,我就把这只小奶狗给抱回来了。」 顾斐走到小奶狗面前,这狗是金棕色的,肉嘟嘟的,看起来很是可爱。 小奶狗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即警铃大作,朝他汪汪地叫了起来。 老五赶紧沖它做了个手势。 小奶狗立刻安静下来,但眼睛依旧警惕地盯着顾斐。 顾斐倒是没有生气,反倒对这只小奶狗的反应颇为满意。 这狗知道戒备陌生人,就意味着它懂得生疏远近,会帮忙看家护院,不至于被人一根肉骨头就给骗走了。 老五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又写下了新的内容。 「这只小奶狗才刚断奶,但还需要再驯养几日,等我将它驯养好了,再给少爷送去。」 顾斐颔首:「行。」 对于老五训练动物的手段,顾斐是非常信任的,以前无论多么桀骜不驯的野马,亦或是兇狠残暴的猎犬,最后都会被老五训得服服帖帖。 老五又写下一行字:「为了让狗亲近少爷,还得请少爷留下一件东西,让狗记住您的气味。」 顾斐随手将自己的贴身带着的绢帕递过去。 「这个可以吗?」 老五连忙点头表示可以,双手接过绢帕。 顾斐又道:「我已经跟我娘和媳妇说了你的事情,她们都很希望见见你,回头等你送狗来的时候,咱们一起吃顿饭,好好聚一聚,老六也要一起来。」 老五和老六都是笑着点头答应。 时候不早了,顾斐还得赶回家去吃晚饭,便没有多待,驾着驴车回村。 回到健康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正好赶上了饭点。 顾斐一边吃饭一边将今天在镇上招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江微微问:「你只招了闻沙一个人,应该是是想把他放在杂货铺子里面管事情吧?」 「嗯。」 「那另外两个铺子咋办?还有楼老爷子那里也得添个人帮忙。」 如果是江微微去招人的话,或许会把康恆和古杰也一起留下,虽说那两个人都有各自的毛病,但也不是不完全不能用的,在如今这个缺人用的时候,能凑合就凑合吧,实在不行等以后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时,再把康恆和古杰换掉。 顾斐说:「不急,距离铺子开业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还可以漫漫寻摸。」 他是个宁缺毋滥的人,宁肯不开这铺子,也不能随便凑合着来。 江微微拿他没办法,只得随他去了。 反正铺子的事情都交给他去管了,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两天后老五和老六来了,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那条金棕色的小奶狗。 小奶狗经过老五的专业训练后,已经记住了顾斐身上的气味,它几乎是一进院门,就直奔院子后而去。 它撒着欢儿跑到工地附近,冲着正在指点木匠干活的顾斐叫唤。 汪汪汪! 众人听到狗叫声,全都朝小奶狗看去。 米刚惊讶地问道:「这是哪家的小狗崽子?咋跑到咱们这里来了?」 顾斐倒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奶狗。 才两天不见,这小狗崽子倒是变得更加结实了,小身子肉嘟嘟圆滚滚的,像个毛茸茸的小糰子。 顾斐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小奶狗面前。 小奶狗立即围着他转了两圈,又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确定味道没错之后,立刻就直起身子,抬起前爪,一把抱住了顾斐的小腿。 顾斐弯腰揉了揉它的脑袋。 米刚见状忍不住问道:「顾举人,你认识这小狗崽子?」 「嗯,这是我家的狗。」顾斐说完就将小奶狗抱了起来,大步往医馆走去。 进了堂屋,他一眼就看到了老五和老六。 ………… 三十五章爆更完毕! 一次性更新得太多,应该会有有错别字,欢迎大家帮忙捉虫,有看到错处的话可以在书评区里跟我说,我看到了就回去改的,么么哒~ 第533章:江叔安回家 袁曼赶紧追出营帐,却看到江叔安和他的十几个属下已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追是不可能追的上了,她只能气唿唿地跺了下脚。 至于从附近经过的将士们见到这一幕,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他们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江将军是出了名的受女人欢迎,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一两个女人伺候,起初还会有人说几句酸话,说他作风不检点,到处勾搭女人,后来时间久了,大家渐渐发现并非是江将军故意勾搭女人,而是总有女人往他身上扑,他又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身家清白的,他都会来者不拒。 那个袁曼原本是一个富商的闺女,因为对江叔安一见倾心,就主动找上门来要做江叔安的女人。 江叔安便顺水推舟就把她给收用了。 但也只是收用而已,如今连个妾侍的名分都没给她。 这次袁曼之所以缠着江叔安,想让他带她回家,为的就是能在他的家人面前露个脸,顺势把妾侍的身份给坐实了。 至于正妻?袁曼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江叔安如今的身份地位而言,要当他的正妻,起码也得是二品以上的官员嫡女才行。 袁曼有自知之明,她只是个商贾之女,能混个妾侍噹噹就不错了。 她看着江叔安远去的背影,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满心的不甘。 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就算为了肚子的孩子,她也得拼了! 袁曼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 她回到自己的营帐,收拾好包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熘出平安村。 之前江叔安跟手下们闲聊的时候,她顺势听了一耳朵,听到江叔安说他老家在云山村,他闺女在村里开个了医馆,医术特别厉害。 袁曼知道云山村不远,即便徒步走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她只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找到了云山村。 进了村子后,她随便找了个村民询问医馆的时候。 村里人早就习惯了外地人来健康堂求诊的事情,所以看到个生面孔也没觉得有多奇怪,还很热情地给对方指引方向。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可以看到个青砖大瓦房,那里就是咱们村里唯一的医馆健康堂。你是来看病的吗?来得有点晚了,一般这时候健康堂的号码牌都领完了,你还是明天赶早来吧。」 袁曼道了一声谢谢,背着包袱快步朝健康堂走去。 健康堂今天依旧人满为患。 但江微微却抽空躲了个懒,因为刚才她爹回来了。 江叔安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顺道带回来十二个汉子,那些个汉子大多在二三十岁左右,有高有矮,但个头都很结实,手指和虎口上全是茧子,一看就知道那种常年习武的人。 因为他们是骑马来的,不方便从前门进来,所以都是从后门进来的。 十几匹马被牵去草棚里,跟大黑和二灰挤在一起,二灰直接被吓得缩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大黑非但不怕,反倒还要跟那群马尥蹶子打架。 顾斐见势不妙,赶紧把大黑的绳子解开,放它自个出去浪。 大黑聪明得很,平时偶尔会自己跑出去浪,天黑之前肯定会回来,不用担心它会走丢。 江叔安将自己带来的十二个人挨个介绍了一遍。 由于人名太多,江微微一时没能记住,最后只能勉强记住了他们的外号。 骆东树的外号是大傻子,因为他没心没肺整天乐呵呵的,就像个大傻子似的。 有个人叫大炮,因为他睡觉爱打唿,唿声震天响,就跟放炮似的。 有个人叫冬瓜,因为他长得像个矮冬瓜。 有个人叫五花,因为他长得又白又胖像一大块五花肉。 有个人叫大砍刀,因为他力气特别大,平时最爱用的武器就是大砍刀。 有个人叫老黄,不是因为他皮肤黄,而是因为这人闲着没事就爱讲黄段子。 另外还有小飞刀、铲子、马大哈、水牛、臭脚、鸭子。 之前在军营里面,这群人就天天听江叔安念叨,说他闺女长得又多么水灵,他们之前还以为是江叔安在吹牛逼,如今亲眼见到真人,他们才知道江叔安是一点都没夸张,他闺女是真的水灵啊!那漂亮的小模样,实在招人得很! 只可惜,她已经成亲了。 要不然还能想办法跟江叔安做个亲家呢! 江叔安得意地笑道:「我闺女是不是特漂亮?」 众人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特漂亮!」 这要换成是个面皮薄点的姑娘,这会儿肯定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 好在江微微脸皮比较厚实,稳稳地扛住了这一波尬吹,她微笑着说道:「家里暂时没这么多客房可以给你们住,今晚上得为你们去客栈住。」 江叔安很意外:「村里啥时候开了客栈?」 江微微将云山客栈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江叔安当即说道:「我这就带他们去客栈开房间,把行李放下后就来找你,你家新房子盖好了没?没盖好的话,咱们能帮你们一起干。」 江微微说:「房子已经盖好了,就等着上樑了。」 江叔安一笑:「你们这是特意在等着我回来上樑?」 「对啊,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等你一起回来啊。」 江叔安见闺女如此重视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他大手一挥,带着兄弟们去客栈开房。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袁曼就来了。 她早就听闻健康堂是九曲县里最有名的医馆,有很多人来这里看病,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进门后还是被面前这么多排队等着看病的人给吓到了。 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远远超出袁曼的预想。 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咬牙,抬脚往里面走。 进了堂屋,阿桃将人拦下来,笑着询问:「请问你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看病的话请到这边领号排队,但是今天可以领取的号码牌已经没有了,所以你只能明天再来,抓药的话不需要排队,直接去那边就行了。」 阿桃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下药柜所在的方向。 第531章:写信给老大 此时老五和老六正在跟柳芸说话。 老五不管别的,朝着柳芸就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柳芸赶紧把人扶起来:「咱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顾家,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以后你们见到我们,也不用这么客套,就跟家人一样相处着。」 老五拿出小黑板,刷刷地写字。 「无论顾家变成什么样,我们永远都是您和少爷的下人!」 老六也跟着点头附和。 柳芸拿他们没办法,恰好他们看到顾斐走过来了,她赶紧沖顾斐招手:「阿斐快过来,你看看谁来了?」 顾斐将小奶狗放到地上,沖老五和老六说道:「看到这只狗,我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小奶狗落地后,没有跑回老五身边去,而是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顾斐身边,像是已经认定了他这个主人。 老五对此非常满意,他和老六准备对着少爷下跪行礼。 顾斐摆手:「行了,都是自家人,别总是跪来跪去的,这里是云山村,被别人看到你们这样,反而容易引来怀疑。」 少爷考虑得有道理,老五和老六便打消了下跪的念头,一起朝着顾斐弯了弯腰,算是简单地行了个礼。 健康堂里人来人往的,有不少人都在好奇地打量老五和老六,显然是对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感到很好奇。 顾斐说:「这里人多,你们跟我去后院说话吧。」 他转身走了,小奶狗赶紧撒丫子跟上去。 老五和老六紧随其后。 后院有石桌和石凳,但是这天太冷了,石头凳子冻屁股,顾斐不想坐,见到少爷不坐,老五和老六自然也不会坐,于是三个人都笔直地站着。 老五在小黑板上写道。 「我们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正在对他们进行培训,大概需要十天,才能把人给您送来。」 顾家的老人们都是办事效率极快的人,老五和老六自然也不例外,顾斐问:「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次回答的是老六。 他飞快地在小黑板上写字。 「我以前当乞丐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乞丐,后来我跟着宋浩来到九曲县,在九曲县又认识了一些乞丐。那些乞丐之中有不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从中选出两个脑瓜子好使的小孩,带到了庄子上进行栽培。」 顾斐说:「若是以后再碰到合适的人选,可以全部带到庄子上好生培养,以后缺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多准备些人有备无患。」 老五和老六齐齐点头,表示记住了。 他们两个老傢伙如今口不能言,有很多事情都不能直接帮少爷办好,好在他们还能发挥一点用处,可以帮助少爷培养人才,这让他们心里多少都有了点安慰。 顾斐看着他们两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外七个人,忍不住问道:「你们跟其他人一点联繫都没有了吗?」 即便少爷没有点名道姓,老五和老六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老六摇摇头,表示没有。 老五则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又写下了新的内容。 「年前我倒是在府城意外遇见了老大,我们聊了两句,老大说他会在府城待一段时间,让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去府城找他,他就住在珍珠巷子最里面的那座宅子里面,如今不知他还在不在那里。」 顾斐眼前一亮,老大是九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但同时也是九个人之中武功最强的人,小时候顾斐的骑射功夫全都是老大教导的,若是能把老大找回来的话,以后他很多事情都能交给老大去办,可以省不少心。 最近家里的房子还没盖好,铺子还有事情也需要他去操持,一时半会儿他走不开身,只能先写封信给老大。 顾斐立即回屋里去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明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并让老大在府城再多待一段时间,三月的时候江微微要去府城参加论医会,到时候他会陪着江微微一起去府城。 他将写好的信交给老五。 「你们距离镇子近,回头帮我把这封信送到驿站,让驿使尽快把信送去府城。」 老五收下信,拍着胸膛表示会完成少爷交代的任务。 他和老六留在健康堂吃午饭。 顾斐向大家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并宣布以后家里多了个小奶狗的事情。 壮壮和小风都对小奶狗喜欢得不行,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围着小奶狗打转,好奇地问道。 「这只小狗叫什么名字啊?」 顾斐说:「还没取名字呢,不如你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壮壮和小风开始认真地思考该给小狗取什么名字。 尤四娘特意给小奶狗准备了食物,是水煮过后的猪肉,剁碎之后跟米饭拌在一起,另外还有两根煮熟了的大骨头棒子,全都没有放任何调味料。 小奶狗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扭开了头。 尤四娘不解:「这么好的饭食,它咋不吃呢?」 老五指了指顾斐,然后又指了指小奶狗。 顾斐会意,亲自将饭食放到小奶狗的面前。 见到是主人给的吃食,小奶狗这次终于没再扭头,它先是在顾斐脚边蹭了蹭,还原地打了个滚,然后才跑去吃饭。 壮壮和小风看得羡慕不已。 他们也好想被小奶狗蹭腿! 江微微看向老五,由衷地夸赞:「你这狗训得可真好。」 老五咧嘴直笑,他别的本事没有,唯独训练动物特别有一套! 吃饱喝足后,老五和老六告辞离开。 小奶狗对老五还是挺有感情的,特意把老五送出了院门,然后又颠颠儿地跑去找顾斐了。 如今是顾斐在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时不时地还要在他面前卖萌讨乖。 江微微见状,好笑地说道:「干脆就叫他萌萌吧。」 于是乎,小奶狗有了个新的名字,叫做萌萌! 小风和壮壮只要没事,就会跑去找萌萌玩,可惜萌萌总是粘着顾斐,不大大理他们两个小的,好在两个小的也不失望,每天都乐此不彼地追在萌萌后面跑。 新房子盖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准备做门窗和家具。 第532章:平安村 顾斐早就已经在村里陈木匠那里定做了一批门窗和家具。 陈木匠带着儿子们将门窗和家具全部搬过来,先把家具搬进屋里,寻找合适的位置放好,再把门窗一一地安装妥当。 等这些都做好后,距离新房落成就只差最后一步,上樑。 上樑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之前盖健康堂的时候也举行了上樑仪式,但那时候的江微微还只是个刚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孤女,来参加上樑仪式的人很少,江微微本人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就简单地走了个过场,然后请村长一家跟何霞母女来吃了顿饭,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江微微是健康堂的当家的,顾斐又是云山村里唯一的举人,两口子的身份地位早已经不是昔日可以比拟的,这新房子的上樑仪式自然也得认真操办。 顾斐问:「岳父啥时候能回来?我想等他回来了再上樑。」 江微微在心里算了下日子:「应该快回来了吧。」 之前江叔安走的时候,说是一个月内会回来了,如今眼看就快到一个月了,可她还是没有见到江叔安的身影,她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希望她爹能尽快回来吧。 …… 「阿嚏!」 江叔安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正在等待他安排事情的众人见状,都是一愣。 骆东树笑着问道:「大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呢!」 江叔安揉了下鼻子:「放屁!这肯定是我闺女在念叨我呢,你们都给老子快点儿把事情办好,否则你们都别想跟着我回家去蹭吃蹭喝!」 众人被训了也不生气,反倒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在江叔安的带领下,近千名将士家属被顺利迁移到了九曲县,并在距离云山村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县令钟殊然亲自到场慰问了一番,并大手一挥,将这块地批给了他们,让他们以后在这里盖房子生活,还给这个地方起了个名字——平安村。 希望住在这个村里的人都能平平安安,也希望他们在凉山关的将士亲人也能平平安安。 平安村就此被添加在了九曲县的鱼鳞册上,成为九曲县下辖的一个新村子。 因为房子还没盖起来,大家暂时住的都是营帐。 江叔安也不例外,他住在最大的那个营帐里面,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进进出出。 平安村的村民们来自天南海北,姓氏各不相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少数民族,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大杂居。 他们以家庭为单位,挨个来骆东树这里申请住房和粮食。 骆东树将统计好的册子上交给江叔安。 经过江叔安确定无误后,再安排手底下的将士们去帮助村民们建造房屋,所有的建材和粮食费用都全部从军费里面扣除。 本就不多的军费被这么一顿消耗,眼看就要见底了。 江叔安面上不急,但心里却已经决定要去催促钟殊然快点徵集到两万石粮食,不然他们全军上下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眼看村里的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江叔安安排好了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然后便沖骆东树喊道。 「赶紧的,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回家去!」 「好嘞!」骆东树乐颠颠地跑去收拾东西。 江叔安是一点东西都不打算拿的,反正家里什么都有,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家见到闺女了,他心里那个美啊~ 这时营帐门帘被撩开,走进来一个容貌娇艷的女人。 那女人梳着堕马髻,眉毛描绘得细细弯弯,唇上抹了红色口脂,笑起来时很有风情。 「将军,听说你要回家去了,怎么都不跟奴家说说?奴家也想跟你一起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犹如没有骨头的美女蛇,软软地缠上了江叔安的身体。 江叔安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笑着说道:「曼曼,我家里最近要摆宴席,带你回去不方便,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袁曼歪在他的怀里撒娇:「怎么就不方便了?我会很听话的,保证不给你惹祸,你就带我去嘛~」 江叔安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行,我这次只打算带自家兄弟回去,别人都不能去。」 袁曼轻哼:「我对你来说只是别人而已嘛?你昨晚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昨晚搂着我做那事儿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心肝儿的喊着呢!」 「你连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能相信吗?你可不是那种单纯到男人说什么都会信的蠢女人吧?」 袁曼听到这话,面色一僵,随即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我不管,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这次你要是不带我回家,我就……」 江叔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怎么样?」 营帐里面。 江叔安直接推开了袁曼。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该走了。」 袁曼傻眼了,刚才不是都已经准备开干了吗?咋说走人就走人? 她急忙拉住江叔安的胳膊,哀求道:「将军,你就带奴家一起回去吧,奴家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无聊了。」 「你若是觉得这地方无聊,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从来都没有强迫你留在这里。」 江叔安说完这话,就再次推开了袁曼,大踏步地走出营帐。 第534章:后娘 袁曼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要找谁?」 「我找江叔安。」 阿桃上下打量她:「请问你是?」 「我是他的女人。」 袁曼回答得毫不迟疑,理直气壮。 阿桃直接就惊呆了。 这女人居然是江叔安的女人! 那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江微微的后娘! 阿桃赶紧说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往后院跑去,恰好撞上了后院往堂屋这边走来的江微微。 江微微蹙眉问道:「你慌慌张张地要跑去哪里?」 阿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大事不好了,你后娘来了!」 江微微一愣:「啊?」 「刚才来了个女人,说是你爹的女人,人就在那里!」阿桃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袁曼所在的位置。 江微微顺势望去,视线落在袁曼身上。 这女人看起来非常年轻,应该比她大不了两岁,脸上化着淡妆,衣服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淡粉的罗裙搭配对襟的月白色上衣,因为已经经过人事,所以看起来既有少女的清纯,又有妇人的娇媚,算得上是个小尤物了。 江微微暗暗啧了声,没想到她爹眼光倒是不错,选了个这么漂亮的小美人。 她抬脚走过去,跟对方打了声招唿。 「你好,我是江叔安的闺女,江微微,请问你是?」 袁曼非常意外,她没想到江叔安的闺女居然都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单论容貌的话,她甚至还比不上江微微。 这些心思一闪而过,袁曼牢牢记得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她面上带着笑容,热情地说道:「我叫袁曼,是你爹的女人,他说家里最近要办酒席,所以要回来一趟,我便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那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到呢?而且我也没听我爹提起过你啊。」 袁曼一噎,随即又装作没事人似的笑着道:「他这个人向来健忘,估计是忘了跟你提我的事情吧,他现在在哪里呢?我能见见他妈?」 江微微说:「你来得不巧,他刚刚出去了,要待会儿才能回来,你可以到旁边坐着等他,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袁曼赶紧叫住她:「等一下!」 江微微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单独聊聊。」 江微微反问:「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吗?」 她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彼此都不认识,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压根就没什么好聊的。 可袁曼却觉得她这是散发敌意的表现,立刻就红了眼眶,苦苦地哀求道。 「我知道,你心里看不起我,觉得我为了荣华富贵才会接近你爹。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对你爹是真心实意的,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如今我已经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你爹,我甚至都已经怀上了你的孩子,不久后你就会有弟弟了。我求求你,能不能看在你弟弟的份上,接受我进你们的家门?」 说完她还不忘抹了一把眼泪,哭得楚楚可怜。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的腹部,面露诧异:「你怀孕了?」 袁曼点头:「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我知道你也是大夫,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再给我把把脉。」 江微微真是万万没想到,他爹不仅给她找了个年轻的后妈,还给她弄了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过说是弟弟也为时太早,毕竟孩子还没出生,这年头又没得b超技术,谁知道袁曼肚里怀的是男是女? 这话她没说出口,反正不管事男孩还是女孩,跟她关系都不大。 袁曼伸出右手,看样子是真打算让江微微给她把脉,以此证明她所言非虚。 江微微也不扭捏,当场就给她把了脉,确实是喜脉。 事已至此,江微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无奈地说道:「这事我管不了,你先去旁边坐着吧,等我爹来了,你当面跟他把事情给解决了。」 袁曼眼巴巴地看着她:「你爹身边有太多的女人,他未必能看得上我和我肚里的孩子,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你爹同意我和我的孩子进门?」 江微微一脸懵逼。 啥叫她爹身边有太多女人了? 难不成她爹还是个花心大渣男吗? 她咋不知道她爹还有这种属性设定?! 就在这时,顾斐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袁曼身上掠过,低声问道:「微微,怎么站在这里不动了?」 「这姑娘怀了身孕,说是我爹的孩子,现在找上门来让我爹娶她进门。」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抄袁曼所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斐很意外,他没想到自家岳父居然有这么厉害,惹得人家姑娘连脸面都不要了,主动找上门来求娶。 他对袁曼说道:「这件事情我们做不了主,你且等等吧,岳父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袁曼心里发虚,她是偷偷跑到这里来的,要是被江叔安知道的话,肯定要责备她的,说不定还会直接把她赶回去。 那样一来的话,她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袁曼轻轻抚摸平坦的腹部,反正她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如果现在放弃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上,哭着哀求。 「我求求你们,帮我跟叔安说说情吧,我跟了他两年,腹中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就算不顾年这两年来的夫妻情分,也不能不顾念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啊!」 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江叔安的女人,即便她看起来跟江微微年纪差不多大,但辈分上面却是高了江微微和顾斐一辈的。 江微微和顾斐不约而同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了袁曼的下跪。 袁曼这么一跪,直接将整个健康堂里的人全给惊到了,大家纷纷看向袁曼和江微微两口子,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桃和秀儿也赶紧跑到了江微微身边,小声地问道。 「微微姐,这人想干嘛啊?是不是来闹事的?要不要让宋大哥和米刚大哥把她赶出去?」 第535章:我想跟你在一起 江微微摆了下手:「不用,你直接去云山客栈,把我爹喊过来就行了。」 阿桃和秀儿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微微姐这么做的理由。 但不解归不解,她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微微姐说的去做了。 两人手拉着手朝外面跑去。 袁曼见到她们要去找江叔安,心里更慌了,急忙说道:「微微,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不会求到你的面前来,我现在怀了身孕,若是你爹一直不肯给我名分的话,那我和孩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啊?与其那样生不如死地活着,我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呢!」 说着她就站起身,作势真的要去撞墙。 围观群众都被吓到了,慌忙去拉住她,同时还不忘劝导她。 「小姑娘,可别想不开啊,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但要是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袁曼被人拉住后便不再去撞墙,而是捂着脸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没办法啊,我跟了江叔安两年,把自己能给的全都给了他,我甚至都怀上了他的孩子,可他还是不愿给我一个名分,我又捨不得打掉这个孩子,不就只有带着孩子一起去死了吗?!」 众人一听这话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面前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居然已经是江叔安的女人了,而且还是没名没分地跟了他两年! 他们此时都不知道该说这姑娘太蠢,还是该说江叔安太渣。 甚至还有少部分男人暗暗羡慕江叔安好福气,居然能白白睡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有福气啊! 各种各样的目光在袁曼身上打转,连带着江微微和顾斐也被一起当成热闹给瞧了。 事情演变到了这个地步,不闹出个结果来是肯定没办法善了了,江微微想通了这一点,干脆沖围观的众人说道。 「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咱家遇上了麻烦事,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也没心思给大家看病,当然,詹大夫和李郎中还是会继续给大家看病的,你们可以去挂他们的号。」 大家原本吃瓜吃得挺开心的,勐地听到这话,顿时就不想再吃瓜了,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别啊,江大夫,咱们大老远地赶来健康堂,不就是想请你给咱们看看病吗?你要是不给咱们看病的话,那咱们来跑来健康堂干嘛啊?」 「江大夫,你快瞧瞧我家老爷子,他病得可重了,都站不起来了,你快给他看看啊!」 「我的江大夫,我求求你了,赶紧给咱们看病吧,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你相公去解决就行了!」 …… 无论大家怎么说,江微微就是纹丝不动。 见状,大家心里不免有些火气,可他们还指望着江微微看病,不敢对江微微怎么样,只能将火气转移到袁曼的身上,纷纷出言指责她。 「你这小姑娘也真是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绣花做针线活儿,居然跑出去跟男人鬼混?现在被人搞大了肚子,又上门来嚷嚷着要人家给你名分,真是不要脸!」 「我都替你爹娘臊得慌,生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闺女,净给家里丢人现眼了!」 「要是我有你这么个不守妇道没脸没皮的闺女,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 袁曼没想到这些人刚才还在好声好气地劝道自己,咋一转眼又开始骂她了呢?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她被骂得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可对方说的都是实情,她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只能不停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心里委屈极了,同时还觉得恼恨。 她恨江微微太过分了了,不帮她就算了,居然还把大家的火气往她身上引,害得大家都来骂她! 江微微这么做,肯定是故意的! 如今江叔安膝下无子,就只有江微微这么一个闺女,若是袁曼自己能给江叔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么江微微在江叔安心中的地位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 江微微肯定是嫉妒了,才会故意害她出丑,不想让她进江家的门! 其实袁曼是真的想多了。 江微微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对袁曼做什么,大家会把火气发泄道袁曼身上,也是江微微没想到的事情,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江微微也没打算去管管。 毕竟袁曼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得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 既然她当初敢没名没分地跟男人混了两年,就得做好被世俗谴责的准备。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江叔安来了。 他一进门就喊:「闺女啊,你急匆匆地喊爹回来干嘛?是不是家里出啥事啦?」 众人不约而同地停止议论,齐刷刷地看向江叔安。 江叔安直接忽视掉了旁人的目光,大踏步走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指了指旁边的袁曼,示意他自己去看。 「你自己招惹的桃花,你得自己负责解决,我可不管你的这些破事儿。」 说完,江微微就拉着顾斐站到一边,摆出一副「事情跟我无关别来麻烦我」的架势。 江叔安看向袁曼,颇为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 袁曼一看到他就紧张,但一想到成败就此一举了,又赶紧把心里的那些紧张给压下去。她红着眼眶,眼角含泪,哭得梨花带雨:「我想你了,就来找你了。」 若换成是平时,江叔安见到女人露出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肯定就心软了。 可今天不一样。 这里是在健康堂,是在他闺女的家里,当着他闺女的面,他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于是,江叔安皱起眉毛,沉声质问:「我不是让你来这里吗?你把我的话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袁曼见装可怜的手段不管用,心里又紧张起来了,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我、我一个人待着害怕,我想跟你在一起。」 江叔安却是一脸的冷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可是……」 第536章:喜当爹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江叔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哀求,「你若是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你应该知道我做事的风格,我这里从不留不听话的人。」 袁曼见他要动真格的了,心里更慌了。 她捂住腹部,哭着哀求道:「你不能赶我走,我怀了你的孩子!」 江叔安直接就愣住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腹部上,神色极其复杂。 袁曼见他不吭声,以为事情还有转机,急忙上前,主动拉住江叔安的手,轻轻放到她的腹部上,哽咽着说道:「我的肚子里面,有了咱们两人的孩子,你摸摸看,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以为江叔安应该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袁曼一个名分。 毕竟,江叔安已经三十好几了,仍旧膝下无子,至今只有一个闺女。 可闺女已经嫁人了,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以后老了还是得靠儿子才行。 若袁曼这一胎能生出个儿子来的话,江叔安就算是真正的有后了。 然而。 江叔安却忽然嗤笑出声,满脸的嘲讽之意:「你肚里这个孩子,真是我的吗?」 众人都是一惊。 他这话是啥意思?! 难道他在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也太狗血了! 袁曼也被吓到了。 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江叔安会问出这样的话,她顿时就慌了手脚,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他已经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不,这不可能!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别人不可能知道的,江叔安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江叔安生性多疑,他会这么问,肯定是故意在诈她! 想通了这一点后,袁曼定了定心神,含着泪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从十六岁跟了你,就只有你一个男人,我跟你的时候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件事情你比谁都清楚,我把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了你,你居然还怀疑我对你不贞?江叔安,你太过分了,你这是想把我们母子往死路上逼吗?!「 大家见她哭得如此可怜,又不由得信了她几分,有心为她说几句公道话。 有个大婶帮忙劝道:「虽说这姑娘还没嫁人就跟男人有了首尾,是一件恨不光彩的事情,可人家都已经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咋还能怀疑人家呢?做人呢,还是要厚道一些比较好,你就安安心心地把人给娶了,回头等人家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一家子和和美美,皆大欢喜啊!」 江叔安却是不为所动,冷笑着说道:「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外人来多嘴。」 那个大婶不高兴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家人给拉了一把,示意她别说了。 人家的家务事,哪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来多嘴的?这不是讨人嫌嘛! 江叔安冷眼看着袁曼,就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样,目光再无半点柔情,满满的全是讥讽。 「你现在跟我说,你想要名分,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你送上门的时候,亲口跟我说,你倾慕于我,只要我能让你留在身边,其他的你都不在乎,你不需要名分,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现在呢,你开始要我给名分,还想让我给你肚里那个野种当爹,袁曼,你是在把我江叔安当成傻子一样愚弄吗?」 袁曼被说得非常难堪。 当初她的确是心甘情愿找上江叔安的,也曾一再表示自己不需要名分,她只要能够成为江叔安的女人就可以了。 不能怪她太天真,实在是江叔安这个男人太有吸引力,他生得好看,又因为常年征战沙场,有种普通男人身上所没有的硬朗霸气,再加上他手中的权势,以及丰富的阅歷,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袁曼原本养在深闺,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是一下子就被他给吸引住了,要死要活地闹着要跟他在一起。 原本她爹娘不同意。后来实在是架不住她那么闹腾,只能无奈妥协。 那时候的袁曼是真的年轻,什么都不懂,她以为只要自己多费些心思,让江叔安知道她的好,然后再努力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他就能娶她进门。 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这个男人看着多情,私下里对她很是宽容,对于她的而一些不涉及原则的小要求,他基本都会应允,可再多的,就一点都没有了。 伴随年龄的增长,袁曼逐渐从美梦之中清醒过来。 她开始认识到,在他的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小玩意儿,闲来无事就逗弄一下,却从未真正地放到心里。 他不可能娶她的。 袁曼不甘心,为了江叔安,她把自己的名声全给搭了进去,若是得不到她想要的,那她之前付出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个笑话?! 想来想去,她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她要怀上江叔安的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江叔安就算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得不娶了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用了很办法,也吃了很多药,整整两年多的时间,却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 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孩子,吓得她偷偷去看了好几个大夫,每个大夫都说她的身体很健康。 袁曼一方面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她想不通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得另外想个办法,趁着自己还年轻,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努力给江叔安生出个孩子! 她悄悄回到娘家,向爹娘寻求帮助。 意外的是,她在娘家遇见了曾经跟她订过亲的表哥。 表哥对她仍旧痴心不改,借醉向她表白,她被表哥的痴情感动,一时没能把持得住,跟他滚了床单。 事后表哥说要娶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袁曼一心要嫁给江叔安,就算只能做个妾,但那也是将军家的妾,可比穷酸书生的正妻好了不知多少倍,她是傻了才会答应表哥的求娶。 第537章:渣男江叔安 袁曼离开娘家后,又回到了江叔安身边,没过多久就怀上了身孕。 她算了下日子,猜到这个孩子应该是表哥的,她原本是想把孩子打掉的,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她发现,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应该是个很好的契机。 只要她能把握住这个契机,好生地利用它,就能趁机得偿所愿。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幕。 然而,袁曼千算万算,万万没有算到,江叔安在得知她怀孕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或者震惊,而是质问她孩子是谁的? 袁曼现在是慌得不行,手脚冰凉,身体不住地颤抖。 可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死咬住孩子是江叔安的,否则她和肚里的孩子就全都没有活路了! 她扑上去,跪在地上,抱住江叔安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叔安,你相信我啊,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自从见到了你,我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去别人,我袁曼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要是不认我肚里的孩子,那我就只能一死了之以证清白了!」 江叔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警告道:「你就算想死,也滚出去再死,别在这里脏了我闺女的地盘。」 袁曼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无情,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她悲愤地喊道:「你就只知道关心知道你的闺女,我肚里的孩子还也是你的种,你怎么就不能分一点点关心给我肚里的孩子?!」 「我关心我闺女,是因为我知道闺女是我的种,至于你肚里这个野种,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把你们这对母子给弄死,就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是识趣的话,就带着你肚里的野种赶紧滚,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叔安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袁曼留。 袁曼彻底慌了神,她死死抱住江叔安的腿,不住地哀求,希望他能顾念旧情,别不要她、 可江叔安却已经没有了继续跟她纠缠下去的心思。 以前他还觉得袁曼挺不错的,乖巧听话,即便偶尔会使小性子,也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可最近不知道这女人是受了什么刺激,总是跟他提名分的事情。他察觉到这女人动了歪心思,不再安于现状,知道这段关系可能维持不下去了,但念在对方跟了他两年多的情分上,他打算在分开的时候给她一笔钱,若是她想嫁人,他还能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红杏出墙,给他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只要是个男人都无法这一点,江叔安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的他怒火中烧,对于袁曼再无一点情分可言,心里就只有深深的厌恶。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下家,我也不会强留你在身边,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袁曼身子一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惊恐地看着江叔安,尖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十六岁就跟了你,我的肚里还怀了你的孩子,你要是赶我走的话,我还怎么活?!」 江叔安没有再理会她,喊了一声。 「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 骆东树和外号大炮的汉子冲进来,一左一右抓住袁曼的胳膊,强行将她拖了出去。 旁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发寒。 有人想要劝阻,可是一看到骆东树和大炮那高大魁梧的身板,就被吓得打消了念头,不敢出这个头。 等人被拖走后,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 江微微表示可以继续给人看病了。 大家赶紧又拿着号码牌去等着被叫号,面上不敢多说什么,但私下里却忍不住小声地议论,他们都觉得江叔安的做法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被他祸害了不说,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却一点情分都不念,简直是就是渣男中的渣男! 不只是外人,就连江微微也觉得她爹太渣了。 同时她又有点好奇,她爹是怎么看出袁曼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种? 难道他有特异功能,眼睛就跟x光似的,可以看穿袁曼的肚皮? 可惜现在她还得给人看病,没时间去问个清楚。 江叔安处理完事情后,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一个人去了楼上,然后一直没下来。 直到中午,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病患极其家属们全部离开,尤四娘和何霞也开始准备午饭,江微微这才有时间去找她爹问个清楚。 江微微去了二楼,敲响江叔安的房门。 房门被拉开。 江叔安见到是她,面上挤出个笑容:「你咋来了?」 江微微坦然说道:「来跟你聊聊袁曼的事情。」 江叔安似乎不太想谈这件事情,别扭地说道:「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什么好谈的。」 「可她如今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的,我怎么也该跟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吧?」 江叔安哼了声:「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不用管,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他越是这样避而不答,江微微就越是好奇。 她弯腰从江叔安的腋下钻进了屋里,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笑嘻嘻地说道:「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说实话的话,我就不走了。」 江叔安也笑:「行啊,正好咱们父女两个好久没见了,咱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多亲近亲近。」 江微微见他不为所动,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一招:「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的话,你就别想吃午饭了。」 江叔安坐到她面前的凳子上,干脆利落地说道:「那我就不吃了,反正我也不饿。」 江微微顺势说道:「那我也不吃了,我也不饿!」 江叔安皱眉,很是不满:「你怎么能不吃午饭呢?万一胃给饿坏了咋办?」 他的反应让江微微乐了,她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似的,洋洋得意地说道:「你要是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不吃午饭,我不仅不吃午饭,连晚上都不吃了!」 江叔安的命门就是闺女,他生怕闺女不吃饭饿坏了身子,最后只能妥协。 第538章:翻脸就能不认帐 江叔安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你知道的,我以前受过伤,脑子失忆了,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还忘了自己有媳妇和闺女。那时候我就以为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身边除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只剩下那匹跟了我好几年的马。前面那两年倒还好,没什么人注意到我,后来我开始在军营中崭露头角,逐渐得到天子的重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五指展开,又缓慢握紧。 「权力这种东西是很有魅力的,它让我从一文不值的乡下汉子,一步步变成了备受关注的朝中新贵,大家想尽办法地要拉拢我,他们给我钱,送我美人,我不肯收,他们就会硬塞给我。给钱倒还好,我不想要的话可以直接退回去,但是女人不行,那些被塞给我的女人,我即便是把她们退回去了,她们也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所以我会让她们自己选择,想走的就走,想留的就留,最后绝大部分女人都自愿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叔安笑了下,那笑容非常复杂。 显然是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女人放着自由的日子不过,非得留下来给人当个消遣的玩意儿? 江叔安继续往下说:「而且女人也分很多种,有些地位比较低下的女人,像是那些有卖身契的,还算是比较好处理的,大不了就是把她们当成下人来使唤。还有些是良家女子和官家的庶出小姐,这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给我做丫鬟的,我只能把她们留在府中,当客人一样招待着。可她们不领情,不仅成天在我的后院里面争风吃醋,还想方设法地往我床上爬,把我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因为对面坐着的是他闺女,跟闺女说这种事情,他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江微微倒是没觉得不自在,她仍旧保持着安静,示意爹继续往下说。 「因为我一直拒绝那些女人,她们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我要么是那方面有问题,要么就是不喜欢女人。更可笑的是,居然还有人信以为真,觉得我真是个断袖,开始往我这里塞男人,我是百口莫辩,烦得不行。再后来,我因为一次不小心,喝了加药的酒,跟一个女人睡了。从那之后,关于我不举和断袖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同时我也发现,其实睡个女人也没什么,反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再者,我就算睡了她们又能怎么样?这不代表我就一定会跟她们背后的人捆绑在一起,我依然还是我,那些女人左右不了我的思想,天子也不会因为我睡了几个女人就对我心生怀疑,甚至大家都还会觉得我这样做才是正常人。」 「现在回想起当初我为了躲避那些女人而狼狈不堪的样子,真是觉得好笑,我自以为是的洁身自好,在别人眼里却是傻子一样的行为,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觉得我这个人太蠢,居然被一群女人给逼得四处逃窜。如今我是看开了,别人要送东西给我呢,我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拒绝。这样一来,那些想看笑话的傢伙反倒安分了,没再一窝蜂地往我这里塞人。」 江叔安往后靠,面上仍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 「做人啊,不能太清高,尤其是混官场的,必须得给自己留个缺点,这样才不会有人觉得你是个异类。就比如说我,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我贪恋美色,就连天子也会时不时地给我赏几个女人,大家和乐融融的,多好啊。」 江微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才开口:「你这样开心吗?」 「原本是不太开心的,后来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大环境就是这样,我无力去改变整个环境,那就只能改变自己,努力去适应这个环境。」 江微微沉默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打从她穿越到这个时代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是这个时代的人了,她的那些思想都必须要改一改。 可她就是改不了。 她不能接受一夫多妻,不能接受买卖人口,不能接受重男轻女,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庸…… 这些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这样的坚持也是一个笑话。 江叔安语气轻松地说道:「我的记忆是从两年前开始慢慢恢復的,我想起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媳妇和闺女,那时候我其实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们母女两个。我害怕被你们知道我这十几年来的经歷,所以我是悄悄回来的,穿得跟以前一样,一身的粗布衣裳。没想到的是,你娘居然早就改嫁了,连孩子都能参加科考了,那一瞬间我除了震惊,就是如释重负。你娘没有为我守寡,我也没有为你娘守身如玉,咱们两个算是互不相欠了。」 江微微无语:「感情你们两个还扯平了啊?!」 江叔安乐了:「可不就是扯平了吗?我已经跟段湘君一刀两断,不管她以后咋样,你都崩搭理她,你就当做没她那个娘。」 「那袁曼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一句话把话题扯回到了袁曼的身上。 江叔安想起那个女人心里就膈应,没好气地说道:「她家里是做生意的,我跟她认识纯属意外,我压根就没想对她怎么样,是她非要跟着我。她那时候还挺单纯的,我瞧着她乖巧听话又懂事,便收了她。当初我明明白白地跟她说了,我这辈子压根就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所以我不可能娶她的,她跟着我只能是没名没分。她答应了,还说只要能跟着我,其他的都不在乎,结果……呵呵,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以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翻脸就能不认帐。」 江微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你是我亲爹,可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真的很渣。」 第539章:你还有多少个女人? 江叔安也不生气,只是语气有些委屈:「你咋能这么说你爹呢?你爹在这件事情里才是受害者好吗?」 江微微的白眼几乎都快翻上天了。 「你怎么受害了?你有损失一根头髮丝吗?」 江叔安理直气壮:「我损失了名声啊!」 「恕我直言,你的名声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江叔安一噎。 他嘆了口气,低三下气地说道:「这次是我的错,没有管好我的女人,让她跑到你这里来闹事,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江微微没好气地问道:「除了袁曼之外,你还有多少个女人?」 江叔安开始陷入漫长的回忆,显然是在会想他有过多少个女人。 伴随时间的增长,江微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想要爆发的时候,江叔安终于开口了。 「跟我睡过的女人大概有十几个吧,具体有多少个我是记不清了,她们大部分都已经找到更好的下家,跟我没关系了。如今还留在我身边的也就只有一个,就是袁曼,她是两年前就跟了我的,那时候我还没有恢復记忆,不记得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后来记忆恢復了,我就没再收女人,她又挺听话的,我不好无缘无故地把人给赶走,就一直把她留在身边,没想到她会突然闹么蛾子。」 十、十几个?! 江微微的嘴角狠狠抽搐:「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啊?你就不怕染病吗?」 江叔安讪笑:「不会的,我在跟她们那啥之前,会让大夫给她们检查的,必须得确定健康无病才行。而且我也不是真的来者不拒,像是那种有夫之妇,或是年纪太小的,我都不会碰的。那些愿意跟我的女人,也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从没有哄骗过她们,即便后来分开了,我也会尽量地善待她们。」 「呵,那你还真是光明磊落呢。」 江叔安听出了闺女话中的嘲讽意味,有些悻悻然。 江微微揉了揉额角:「那你就不担心那些女人会怀孕吗?万一她们怀上了你的孩子,你总不好不给她们一个名分吧?」 「她们不可能怀孕的。」江叔安回答得斩钉截铁。 江微微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她们就是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江微微眯起双眼:「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所以不能生育?」 其实她在看到江叔安坚决认为袁曼腹中胎儿是其他男人的时,她就已经隐隐有了这个猜测。 袁曼跟了江叔安两年多的时间,却一直没能怀孕,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可能是他们两人之中有人无法生育。可袁曼如今怀孕了,就说明她的身体是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可能是江叔安。 江叔安摸了下鼻子,没吭声。 江微微盯着他:「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江叔安还是不吭声。 江微微也懒得再跟他掰扯,直接拉过他的胳膊,手指按住他的手腕,开始给他把脉。 江叔安也没反抗,任由她作为。 片刻后,江微微松开手指,又道:「把你的嘴张开,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江叔安没动。 江微微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胳膊一下:「张嘴!」 江叔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要是换成别人,他肯定直接就甩袖子走人了,可面对自己最疼爱的闺女,他无法拒绝,只能乖乖地张嘴,吐出舌头。 江微微仔细看了看,蹙眉说道:「舌头颜色偏淡,舌苔发白,脉象沉而迟,你这是伤到了肾脏,导致肾阳不足,命门火衰,无法生育。」 换言之,她爹是真的不能生育! 江叔安收回舌头,神色有些尴尬。 他是个男人,被人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面子多少都有点挂不住。 江微微问:「你的肾脏以前受过伤?」 江叔安默默地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什么好隐瞒得了,江叔安如实回答:「就是我受伤失忆的那一次,我不仅脑袋差点被开瓢,腰子也被人捅了一刀。」 如果是从那时候算起来的话,距今起码也有十三年了。 难怪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所出,真正的原因是在这里。 江微微问:「看过大夫吗?」 江叔安点头:「私下里看过两个大夫,都说没得治。」 江微微认真地劝道:「我可以帮你治好这个病,但我希望你以后别再什么女人都收,你要是真想再娶一个,就应该认真对待人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儿戏。你都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最起码的责任担当总该有的,别总是由着性子来。你别不把那些女人当回事,我也是女人,我很清楚女人真要狠起来,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就比如袁曼,她就敢背着你直接来找我谈判,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上门来找我,嚷嚷着要给我当后娘。袁曼是平民出身,没什么背景,你打发起来很简单,可如果换成一个家境强势的女人呢?到那时候你想要全身而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江叔安听她说了半天,结果都是在为他打算,他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收敛一点的。」 这人答应得太快,肯定只是口头上安抚她的。 不过江微微心里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一下子就把她爹的性子给扭转过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也没指望立刻就让她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反正将来日子还长着呢,她可以慢慢地改造她爹的渣男属性。 而现在,就是第一步。 江微微说:「口头保证不行,你得写下来,白纸黑字才更可靠。」 江叔安用一种看着孩子胡闹的眼神看着她:「我既然答应你了,就肯定会做到,相反的,要是我心里不乐意,就算你让我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也是白搭。」 第541章:邀请全村人吃酒席 阿桃立即闭嘴,不敢再吭声,委委屈屈地埋头往嘴里扒饭。 桌上其他人看出江微微不想谈她爹的事情,只得压下心里的好奇,老老实实地吃饭。 吃饱喝足后,顾斐跟江微微说。 「既然岳父已经回来了,上樑的日子也可以定下来了。」 江微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樑?」 「明天是十五月圆之日,是个好日子,就定在明天吧。」 江微微问:「明天会不会太赶了点?」 「不会,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下只要跟村里人打声招唿,让他们明天来吃酒席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江微微便不再纠结,干脆利落地点头:「行,就明天吧。」 早点把新房子的事情搞定,他们一家就能早点搬去新房子居住,也省得一直占着病房。 当天下午顾斐就去跟村长说了这事。 江丰年表示明天一定会去道贺。 接下来顾斐又在村里转了一圈,把能请的人都请了一遍。 他特意叮嘱大家,明天的酒席除了庆祝新房子落成之外,还要感谢村里人之前对他们家的帮扶,让大家都不要带贺礼,只要人来了就行。 这种有的吃还不需要送贺礼的好事,村里人自然是乐意至极,心里越发觉得顾斐两口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以后可得跟他们家多多走动才行。 但也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收到了顾斐的邀请。 比如说江大树,还有赵氏和江林海两口子,他们都不在受邀名单之内。 倒是江仲平收到了来自顾斐的邀请。 江仲平对此非常欣喜,他将此事说给家里人听,陈玉桂很高兴,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如今顾斐有出息了,多跟他家走动走动,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氏是气得不行,在家里拍桌子摔凳子的,嘴里骂骂咧咧。 「那一家都是没良心的,请了全村人,居然就不请我们老两口!我可是微丫头的亲奶!」 若换成以前,江仲平少不得要出面哄她几句,可现在,他躲在自己的屋里,连面都没露一下,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江思思兴奋地说道:「爹,你明天把我也带去吧!」 顾斐家里有钱,办的酒席肯定有很多好吃的,她不能错过这个一饱口福的大好机会! 江仲平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你明天和你娘跟我一起去,到了健康堂之后不要乱跑,不要乱说话,如今顾举人是咱们的东家,千万不能得罪了他。」 江思思使劲点头:「我晓得的!」 次日。 健康堂照常营业。 来看病的人得知今日顾举人家里要上樑,纷纷表示要留下来道贺。 江微微自然是一一应下。 按照当地的习俗,上樑的时辰一般是定在酉时三刻,这时候月亮正好出来了,月圆之夜上樑,寓意花好月圆,一家人都团团圆圆。 村长帮忙找村里人借来了二十多张桌子,另外还有二百多副碗筷,桌椅被摆在新房子后面的空地上。 宋浩和米刚搭建了一个灶台,柳芸特意从村里请来三个干活勤快的媳妇,让她们帮着尤四娘和何霞烧菜。 顾斐已经在镇上屠户那里订了一整头猪和两大箩筐的鱼,还有一百多斤的大米,另外还找村里人买了好些新鲜蔬菜。 下午的时候,尤四娘和何霞就已经带着媳妇们开始摘菜洗菜,银杏婶子也带着自家三个儿媳来帮忙了。 一直忙活到太阳渐渐下山。 健康堂关门打烊。 阿桃和秀儿欢欢喜喜跑去贴对联,挂灯笼。 对联是顾斐亲自写的。 上联是上樑欣逢黄道日。 下联是立柱巧遇紫微星。 对联被贴到了新房子的大门两边,这上樑用的对联跟过年用的对联不一样,得用黄纸。 顾斐带着人将香案抬进堂屋里面,香案上面摆放着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五色,还有菜餚四碗,果品十二盘。 之前顾斐从花灯会上赢来的八角琉璃宫灯,也被挂到了堂屋里面,引来许多人的惊嘆。 村里人欢欢喜喜地来道贺,在健康堂看病的人也都留了下来,跟着一起凑热闹。 因为顾斐之前打过招唿,村里人来的时候都没带贺礼,可那些在健康堂看病的人不好意思空手来,便各自拿出一点钱,凑到一起用红纸包住,送到了江微微的手里。 江微微也没客气,收下红包,笑着说道:「你们先坐,吃点果子垫垫肚子,戌时才能开饭。」 一共二十二桌,每张桌子上面都摆着果盘和茶壶茶杯,阿桃和秀儿负责给客人们安排座位,可真正坐下来休息的没几个人。男的都跑去看顾斐他们布置上樑仪式要用的东西,女人们则跑去帮忙烧菜干活,陈玉桂就是其中一个,她不好意思干坐着等吃的,刚到这里就撸起袖子去帮忙干活了。 江思思不乐意去灶边忙活,她的眼珠子乱转,趁人不注意熘进了健康堂。 此时健康堂里的人大多去忙活了,只有詹春生和李郎中、楼老头没有出去,他们三个老傢伙不爱凑热闹,便坐在屋里喝茶闲聊,打算等上樑的时候再出去观礼。 他们正聊着天呢,就见到江思思跑了进来。 楼老头不认识江思思,但詹春生和李郎中却是认识她的。 詹春生皱眉问道:「你不在后面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江思思没想到健康堂这个时候还有人在,不由得撇撇嘴:「后面人太多,太吵了,我想来这里躲躲清静,既然这里也有人,那我还是回去好了。「 说完她又飞快地跑走了。 楼老头问:「这是谁家的丫头?」 李郎中说:「是江仲平的闺女,从血缘上来说的话,她跟江大夫是堂姐妹。」 楼老头皱眉:「我瞅着那丫头眼珠子乱转,不像个正派人,刚才忽然跑来这里莫不是想做什么坏事吧?」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李郎中不好张口,詹春生跟江微微关系比较熟稔,没太多的顾忌,此时倒是开口了:「等下见到微微的时候,咱们把这事儿跟她提一下,让她心里有个数。」 李郎中和楼老头都说好。 第542章:上樑 很快就到了酉时三刻,该上樑了。 圆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中,像个巨大的白玉盘子。 在众人的注视下,房梁被四个壮汉抬进新房子里面。 房梁两端繫着红色丝线,丝线末端还挂着今年新制的铜钱,寓意平安和顺。 陈木匠拿起酒壶,将酒水浇在房樑上,从梁头浇到梁尾。 待浇完了酒,顾斐作为一家之主,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 陈木匠接过沉甸甸的红包,脸上笑得越发喜气,他将红包揣进怀里,开始招唿汉子们上樑。 当房梁缓缓升起的时候,所有人一起大喊。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声音特别洪亮,喊得整个村子都能听得到。 待房梁被放平稳后,顾斐将一袋装有五种不同谷物的彩色布袋扛到肩上,高高跃起,整个人如同舒展的飞燕,轻盈地飞了起来,当飞到半空中时,脚尖踩在旁边的柱子上,借力再度上跳,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半圈,最后稳稳落在了房樑上。 众人都被他这矫健的身手给惊呆了,纷纷鼓掌叫好。 顾斐将五谷彩袋放到房梁正中间,并用红布盖到房樑上,寓意着五谷丰登。 这时,陈木匠拿出一个箩筐,里面用红布包裹着瓜子花生以及各色果子。 他吆喝了一声:「顾举人,财宝来了!」 说完他就用力将箩筐抛上去。 站在房樑上的顾斐早已做好准备,他伸出双臂,稳稳地接住了箩筐。 众人再度鼓掌叫好。 这个过程被称为接包,寓意接住财宝。 接下来就是抛梁,这是整个上樑仪式中最热闹的一个环节。 由家里的女主人,也就是柳芸和江微微两人,将事先准备好的馒头、果子、铜钱等物抛洒出去,惹来众人的哄抢。 陈木匠嘴里高喊着吉祥话。 「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 原本江微微还有点担心人太多了,会出现受伤的情况。 好在大部分人都是有分寸的,知道今天是来道贺的,不能给主人家惹麻烦,能接到的就接,接不到的就算了,因此并未出现江微微担心的情况。 抛梁结束后,众人退出新屋。 接下来便是吃酒席。 一道道菜餚被端上餐桌,香味扑鼻而来,把大家肚里的馋虫全给勾出来了。 今晚这酒席用料非常良心,主食是雪白的大米饭,有鱼有肉,每道菜都放足了调味料,绝非平日里村中那些用水煮白菜滥竽充数的席面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么好的饭菜,村里人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得上,今晚倒是让他们大饱口福了。 当酒过三巡,气氛正热络的时候,村长江丰年站起身,示意大家都安静一下。 「顾举人有几句话要跟大家说一下,大家都静一静。」 众人纷纷停止动作,齐刷刷地看向顾斐。 顾斐已经站起身,他手里拿着个酒杯,朗声说道。 「各位乡亲们,承蒙你们多年来的照顾,我和我娘并非土生土长的云山村人,但大家从未因此排挤过我们,并且还帮过我们不少忙。之前我们家老房子起火,我们不在家里,是乡亲们仗义出手,帮我们家扑灭了火。后来我家田地被杨树村的人霸占,也是你们义无反顾地帮我出头。这份人情顾某人心里一直记着,待将来有了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各位的恩情,这杯酒,是我敬给各位的!」 说完,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村民们被他说得满心感慨,也都跟着举起酒杯,齐声道:「敬顾举人!」 待村民们喝完酒,顾斐又接着往下说。 「我家在镇上开了三家铺子,分别是怀微杂货铺子、怀微米粮商行、以及怀微客栈。以后我会在健康堂门口安排一个专门收购各类山货的小铺子,以后乡亲们若是有山货想要出售,可以直接来健康堂找我们,我在这里向你们承诺,我们收购山货的价格要比镇上杂货铺子的收购价高出一成!」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兴奋了。 农闲的时候,他们没啥事做,要么去镇上找份短工,要么就进山里去找些山货卖钱,多少都算是个进项,可以帮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若是顾斐所言非虚,以后他们卖山货的话,就不用再特意走老远的路去镇上,还能比镇上多赚一成的钱,好事啊! 立刻有村民喊道:「顾举人,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顾斐一笑:「我说的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这时村长江丰年也道:「我可以帮你们做个见证。」 村民们更加兴奋了,有村长作见证的话,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再没有一点反悔的余地! 顾斐又接着说道:「除了山货之外,我们家还收购粮食,价格也比市面上的粮食收购价格高出一成。」 这一下子,大家几乎都是热血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家里田地比较多的,收上来的粮食太多,家里人吃不完,以后就能卖给顾斐,能比镇上的米粮商行高出一成价格呢! 别小看这一成的钱,积少成多,要是卖得多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村民们纷纷出生夸赞。 「顾举人仁义!出息了也不忘拉拔村里人,知恩图报不忘本,好啊!」 听到大家的夸赞,顾斐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沉稳不变。 这时有人开口问道:「顾举人,不是云山村的人来你这里卖粮食和山货,你也会给高价吗?」 顾斐道:「不行,多出一成的收购价,是我给村里乡亲们的友情价格,是为了回报相亲们以前对我们家的照顾,外村人来我这里卖东西的话,价钱跟市面上一样。」 那人听到这个答案,明显地流露出了失望之情。 他并非云山村的人,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来健康堂看病,得知顾家要上樑,想结个善缘,才主动留下来凑个热闹的。 第543章:何霞被欺负 村民们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高兴之余,还有点小得意。 瞧瞧,这可是只有他们云山村才有的福利,别人想要都没有! 想到这里,大家也更加坚定了要跟顾举人一家打好关系的决心,顾举人不仅有本事,还感恩图报,只要对他好的,以后肯定能跟着他沾光! 当然,也不是在场的每个村民都很高兴。 比如说江思思,她此时就不大高兴。 她看着顾斐,以前她就知道这男人长得好,高大英俊,找遍整个九曲县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可那时候的他家徒四壁,还有个病重的老母亲做拖累,村里压根就没有人愿意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包括江思思自己,那时候也有点瞧不上他。 可如今,顾斐考上了举人,有了功名,还在镇上开了三家铺子,家里有一百七十多亩田地,整个云山村就属他的身家最为丰厚,村里人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像这样相貌出色且年轻有为的男子,不正是江思思梦寐以求的相公人选吗? 然而,顾斐已经成亲了。 江思思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江微微,看到他们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看到大家都对他们两口子称赞有加,江思思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明明她跟江微微都是江家的孙女,她们年纪相仿,出身一样,除了相貌略微不如江微微以外,她自认没有什么地方是江微微能够比得上的。 可为什么,江微微能嫁个如意郎君,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而她却只能干看着?! 她不甘心! 陈玉桂往闺女碗里加了好几块肉,见她不吃,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切地问道:「思丫头,你这是咋了?咋不吃菜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思思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的,她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 「没什么。」 然后便低头吃菜。 饭菜全都是好饭菜,可却吃在她的嘴里,却泛着酸味。 在远处,赵氏正来回地打转。 她闻到了诱人的饭菜香味,很想冲进去狠狠地饱餐一顿,天知道她已经有多久没吃到过肉了! 可隔着老远的距离,她就看到了江叔安。 赵氏一想到江叔安的那些手段,心里就怕得不行,美食固然诱人,可小命更重要啊! 她只能站在远处伸长脖子张望,使劲地吸气,将空气中那诱人的饭菜香味全部吸进鼻子里,好像这样子她就能假装自己真的吃到了那些饭菜。 柳芸瞅见了赵氏在远处徘徊,犹豫了下还是沖何霞说道。 「你去拿两个馒头给微微她奶送去吧。」 好歹也曾经是一家人,多少都要留点情面。 何霞没有多想,当即起身,从蒸笼里面拿出两个白面馒头,送去递给赵氏。 赵氏一把抓过白面馒头,张嘴就咬了下去。 这馒头用的是上好的精细白面,又是刚刚蒸熟的,又白又软,还有点甜味,很是好吃。 赵氏正吃着馒头呢,瞅见何霞转身要走,赶紧伸出爪子抓住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咋就只有馒头呢?肉菜呢?咋不给我弄两个肉菜过来?」 何霞被她抓得有点疼,却又没办法甩开,只能皱着眉说道:「老夫人只让我拿两个馒头给你,你拿了馒头就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赵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道:「两个馒头就想打发我,你们把我当成要饭的吗?老娘告诉你,没这么简单!你要么给我弄两个肉菜过来,要么我就自己去拿!」 何霞没想到自己只是按照老夫人的吩咐办事,居然还惹来了麻烦,登时就有些慌了。 偏偏赵氏的力气极大,何霞怎么都甩不开她的手。 「你放手!我要回去了。」 赵氏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不放,威胁道:「你不按照我说的办,我就不放手,咱们就在这里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何霞急得都快哭了:「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好心给你送吃的,你居然还反过来威胁我,你太过分了!」 赵氏恶狠狠地恐吓她:「你别给我叽叽歪歪,你快点给我做决定,不然我不仅不让你走,我还得打你!」 单从身形来看,何霞跟赵氏差不了多少,若是两人都拼尽全力的话,未必是何霞输。可何霞天生就是懦弱的,当初她被张吉虐打的时候,她不敢还手,如今被赵氏欺负,她还是不敢还手。 何霞只能哭,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赵氏看见她这副怂样,心里越发得意,赵氏有四个儿媳,其中最好拿捏的一个就是大儿媳,何霞跟她的大儿媳性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随便赵氏搓圆捏扁。 此时赵氏仿佛又找到了调教大儿媳的感觉,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何霞的脸上,嘴里骂道:「赶紧收起你的猫尿,去给老娘把菜端过来,老娘要吃肉,你若是今晚不让老娘吃到肉,老娘就把你扒皮吃了!」 何霞被吓得瑟瑟发抖,哭得也更加厉害了。 这会儿秀儿已经发现她娘不见了,她四处张望,好奇地问道:「我娘人呢?」 柳芸说道:「刚才我瞅见微微她奶来了,看着挺可怜的,就让你娘给她送了两个馒头过去,按理说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咋还没看到人呢?」 秀儿一听到她娘去找赵氏,登时就急了。 她娘是个软弱的,若碰上赵氏那个泼妇,肯定要吃亏! 秀儿问清楚赵氏在哪个方向后,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江微微抬头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柳芸没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便如实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待她说完,江微微已经变了脸色。 「娘,你怎么能让何霞婶子去找我奶?」 柳芸愣住:「为啥不能让何霞去找你奶?你奶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把何霞吃了不成?」 江微微冷笑:「是啊,人家虎毒还不食子,我奶可是连我这个亲孙女都能下得去毒手,我奶比老虎都还厉害呢!」 说完她就不再多看柳芸一眼,直接站起身走了。 留下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觑,气氛很是尴尬。 第544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江叔安带着他的十二个兄弟坐在同一桌,他们正喝着酒划着名拳呢,见到江微微来了,纷纷停下动作,一起看向她。 江叔安乐呵呵地问道:「闺女,你咋过来了?」 江微微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奶来了,你过来帮我一下。」 一听到是赵氏那个老虔婆又来捣乱了,江叔安立刻站起身:「走,爹给你撑腰去!」 这时顾斐也跟了过来,他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江微微看了他一眼:「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你娘吧。」 顾斐无奈:「你别生气,我娘就是这么个性子,等下我会替你说说她的。」 「没什么好说的,她这性子註定是改变不了的。」 说完,江微微就和她爹走了。 她让顾斐留下来,可顾斐没听她的,也跟了过去。 三人找到何霞的时候,发现何霞正倒在地上,额头磕在石头上,破了皮,流了不少的血,秀儿正抱着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嘴里不停地喊着娘。 江微微赶紧走过去,给何霞把了下脉,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下,说:「没多大事,只是蹭破了点皮,没有伤到脑袋里面。」 秀儿含着眼泪问道:「既然没事,为啥我娘还没醒过来?」 「估计是刚才被吓到了。」江微微用力掐了下何霞的人中。 很快何霞就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地上,身边还围着不少人,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她想走,赵氏不让她走。 两人在拉拉扯扯之间,她被赵氏推倒在地上,脑门磕到石头,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秀儿抹着眼泪问道:「娘,你咋样了?你怎么会晕倒的?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还有你脸上的巴掌印,是谁打了你?」 她的问题有点多,何霞的脑子又有点疼,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秀儿气急败坏:「赵氏咋那么坏?有了馒头还不够,居然还威胁我娘!不行,我这就要去找她算帐!」 江微微叫住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哪里会是我奶的对手?你先带着你娘回去,你娘的伤口还在止血,需要尽快包扎,至于我奶那里,我们会解决的。」 秀儿对江微微还是很信任的,听了她安排便暂时熄了去找赵氏的心思,扶着她娘往回走。 如今她娘脸上全是血,为免吓到别人,秀儿特意绕了个路,从前门进入健康堂。 刚才江微微三人找到何霞的时候,何霞身边只有秀儿一个人,赵氏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赵氏知道自己闯了祸,悄悄地跑了。 江微微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她家里找她算帐!」 江叔安大手一挥:「走!」 顾斐也想跟过去,却被江微微给拒绝了。 她淡淡地说道:「咱家还有很多宾客在吃酒席,你娘又是个不顶事的,咱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留在家里,否则容易出乱子,你回去吧,至于我奶的事情,有我和我爹就够了。」 顾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见她态度坚决,最后只能无奈妥协。 「好吧,我听你的,我先回去,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江微微应了声:「嗯。」 顾斐走了。 江微微和江叔安往江家走去。 路上江叔安跟她说:「你婆婆不是个坏人。」 江微微有点意外,她扭头看向他:「我以为你应该很不喜欢我婆婆才对,没想到你居然会帮着她说话?」 江叔安咧嘴一笑:「我确实不喜欢你婆婆,她那个性子太软了,就跟面团似的,谁都能拿捏得了她。可从本性上来看,她不是个坏人,至少跟袁曼、段湘君那样的女人比起来,你婆婆还算不错的了。」 江微微警惕地看着他:「你该不会丧心病狂到连我婆婆的主意都想打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可不要乱来!」 江叔安笑容一僵,没好气地骂道:「你个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老子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虽然有很多女人,可每个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就算是她们不想跟着我了,只要她们明明白白地跟我说清楚,我不仅会放她们走,还会送她们一笔钱,我江叔安从来都不会做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 江微微听了这话,认真地对他说道。 「爹,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呢!」 江叔安揉了一把她的头髮:「你这小丫头,你是没见过真正的渣男长啥样,那是真的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玩死玩残的都有。」 江微微说:「别人啥样我不管,我就管你,谁让你是我爹呢?」 江叔安哈哈地笑了:「行行行,你喜欢管就管吧。」 父女两个说说笑笑,就已经到了江家。 江家大门紧闭。 江叔安用力拍了两下门,没见人有反应,直接翻墙入院,然后打开院门放江微微进去。 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没别人,上房里面有灯光透出,显然是屋里的人还没睡下。 江微微和江叔安直接朝上房进去。 此时的赵氏正躲在屋里面瑟瑟发抖。 江林海如今已经好多了,不仅能坐起来,还能下床走几步。他刚才听到了外面的拍门声,本来是想去开门的,却被赵氏给拉住。 赵氏脸色煞白,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语气都有些颤抖:「别去开门。」 江林海不解:「为什么?」 赵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江林海察觉到她可能又在外面闯祸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急忙逼问:「你刚才急匆匆地跑回来,问你话也不答应,还把门给锁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惹祸了?」 赵氏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不小心,把何霞给推倒了。」 「何霞?」 「就是张吉后娶的那个外乡媳妇。」 江林海这才想起来那个何霞是谁,他皱眉追问:「你没把人推出个好歹来吧?」 第545章:吓唬赵氏 赵氏颤声说道:「她摔倒的时候,脑袋磕到石头上,出了好多血,人倒在地上不动了。我当时吓坏了,想喊她起来,她没有反应,我不知道该咋办,就赶紧跑回家来了。外面来敲门的人肯定是何霞的人,说不定就是微丫头,他们是来找我算帐的。」 江林海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何霞该不会一下子就给摔死了吧?」 赵氏一听这话就更慌了:「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脑门上全是血,看起来老吓人了!」 江林海气得不行,操起床头放着的旱菸杆子就往她身上抽过去,一边抽还一边骂:「你个蠢婆娘,出个门就给我惹回来这么大的祸事,你居然还敢往家里跑,你这是要连累咱们全家都跟你一起去吃牢饭啊!」 赵氏抱着脑袋往旁边躲,嘴里嚷嚷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那么轻轻一推,没想到她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要是早知道她那么容易死,我肯定不会碰她!」 「你还敢躲?你给老子过来,老子今天打不死你这个惹祸精!」 「当家的,我错了,不要打了,呜呜呜!」 …… 门外,江叔安和江微微将江林海两口的对话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 父女两个面面相觑。 江微微心生一计,她凑到她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江叔安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他抬起脚,勐地一踹房门,恶声恶气地吼道:「开门!」 屋里面正在吵闹的两口子瞬间安静如鸡。 江叔安又接连踹了好几脚。 房门被踹得砰砰作响,眼看就要被踹坏了。 屋里终于传出江林海底气不足的声音:「是老三吗?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我和你娘都要睡了,你有事的话明早再来吧。」 江叔安冷笑:「等明早的话,何霞的尸体都要凉透了!」 屋里的两口子都是一惊。 赵氏更是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何霞真的死了。 她杀了何霞,她成了杀人兇手。 杀人是要偿命的。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家的,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林海此时也是害怕极了,可他到底是个男的,又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此时还能勉强保持住镇定。他低声呵斥:「闭嘴,再吵吵就把你扔出去!」 赵氏不敢再哭,只能捂住嘴小声地抽泣。 门外再次传来吓人的踹门声。 江林海生怕房门真被踹坏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开门。 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江叔安和江微微,板着脸说道:「何霞是死是活跟咱家有啥关系?你们跑我们这里来闹个什么劲儿?」 江叔安大声道:「刚才有人看到是我娘推倒何霞的,何霞的死跟我娘脱不了干系,爹,你快把我娘交出来,不然你就是同谋,你也要跟着吃牢饭的!」 江林海被他那一句「同谋」唬得心头一跳,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你娘不在家,你去别处找她。」 说完他就要把门关上。 江叔安先一步按住门板,仗着自己力气大,硬是将江林海都给推得连退两步,而江叔安和江微微也趁势走进屋里。 赵氏见到他们进来了,吓得失声尖叫。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快给我滚出去!」 江叔安无视江林海的阻拦,大步冲上去,一把抓住赵氏的胳膊,厉声说道:「你害死了何霞,你是杀人兇手,我们必须要把你送去县衙,交给县太爷处置!」 江微微跟着说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奶,你这次完了。」 赵氏差点吓尿。 她惊慌失措地喊道:「不是我,跟我没关系,何霞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们别来找我!」 江微微逼近她,声音冷冽:「有人亲眼看到你推倒何霞婶子,你就算狡辩也没用,我劝你最好还是乖乖地跟我们去县衙,否则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赵氏尖叫:「我是你的亲奶,你不能这么对我!」 「就算你是我的亲奶,我也不能罔顾法纪,包庇你杀人,走,咱们这就去见官,让县太爷杀了你给何霞婶子偿命!」 见他们真要拖自己去见官,赵氏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她勐地用力甩掉江叔安的手,整个人就跟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沖了出去。 江叔安大喊:「不好,她要逃,我们快去追她!」 赵氏听到他的喊声,吓得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地上,把下巴都给磕破了,疼得她呲牙咧嘴。 可她顾不上不断流血的伤口,赶紧又一骨碌地爬起来,拔足狂奔。 云山村是待不下去了,她得回娘家去躲一躲。 江叔安和江微微追出去一段距离,但两人都没有用尽全力,很快就被赵氏给甩掉了。 父女两个停下脚步,看着赵氏狼狈逃窜的背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就凭赵氏刚才那副几乎要被吓疯了的架势,起码有一两个月都不敢再回云山村,而且她这段时间肯定没办法安稳睡觉,怕是晚上都得做噩梦。 这也算是她的报应,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健康堂欺负人! 修理完了赵氏之后,江微微和江叔安便回家去了。 至于江林海,这会儿还躲在屋里不敢出门,他巴不得赵氏跑远点,省得连累到他们家里的人。 话说顾斐这一头。 他独自回到摆酒席的地方,大家这会儿都还在吃吃喝喝,气氛很是热络,没有人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芸见到儿子独自回来,急忙问道:「你媳妇呢?」 顾斐说:「她和她爹回娘家去了。」 柳芸不解:「好端端的怎么就回娘家去了?还有刚才她那是什么态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驳我,弄得我在别人面前下不来台。」 说到这里,她心里是有点不太高兴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江微微的长辈,江微微怎么能那么跟她说话呢?一点尊重都没有。 顾斐反问:「你真想知道微微为什么那么对你吗?」 柳芸被他这态度弄得也有些不舒服,蹙眉说道:「你有话就好好说,干嘛这么半遮半掩的。」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何霞婶子,等你亲眼看到她了,就知道微微为什么生气了。」 说完,顾斐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就直接转身走人。 第546章:顾斐教育柳芸 柳芸赶紧追了上去。 母子两人穿过后院,来到了医馆里面。 此时秀儿正在给何霞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她们见到顾斐和柳芸来了,赶紧站起身,唤了一声:「顾举人,老夫人。」 柳芸瞅见何霞额头上的伤口,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你头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何霞不好意思说是被人给推的,低着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时磕到的。」 顾斐直言道:「不用给赵氏打掩护,你直接把实情说出来。」 柳芸看了看儿子,心里越发疑惑,这事跟赵氏有什么关系? 何霞犹豫了下才开口:「是赵氏把我推倒的,我倒下去时脑门磕到石头,给磕破了。」 柳芸一愣:「你是说,赵氏对你动手了?为什么?」 何霞将刚才她和赵氏之间发生争执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柳芸听完后,脑子有些懵。 她知道赵氏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赵氏居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顾斐凉凉地开口:「微微就是因为知道赵氏为人霸道,以何霞婶子的性子,若是跟赵氏直接对上,何霞婶子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微微才会气你为什么要让何霞婶子去找赵氏,你的这种行为无疑是送羊入虎口。今天是何霞婶子运气好,没有大碍,可要是她运气不好,真把脑子摔出个大毛病来,你说这事该怪谁?」 柳芸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答不上来。 若换成是平时,顾斐见他娘这样,他心一软,也就不说了。 可今天不行,他必须得把话说清楚。 他不能再让他娘有躲避的机会。 于是他继续往下说:「你刚才还问微微为什么要回娘家,微微回娘家就是为了给何霞婶子讨回一个公道,赵氏伤了人就跑了,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娘,你可能只是一时好心,想卖赵氏一个人情,可赵氏根本就不是个会领情的人。你看看现在,你不仅害得何霞婶子受伤,微微和她爹还得为了你的一时好心去收拾烂摊子。」 柳芸被说得无地自容。 何霞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劝上两句,却被秀儿给拉住。 秀儿朝她摇摇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们只是外人,没资格插嘴。 何霞嘆了口气,只能闭上嘴。 柳芸小声地解释:「我没想过要卖赵氏人情,我就是觉得,赵氏是微微的亲奶,我给她两个馒头,也算是给微微一点面子。」 说这话时,她心里除了愧疚,还有点委屈。 她是真没想到赵氏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她肯定不会搭理赵氏的。 如今出了事,她心里其实也挺难受的,儿子不安慰她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外人的面责怪她。 顾斐沉声说道:「如果你真的为微微着想,就不要再去插手她娘家的事情,微微有爹,她娘家要是真有什么事情,也应该由她爹去处理,你贸贸然插手算个什么事儿?你只管过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去瞎管闲事。」 柳芸从没有被亲儿子这么训过,登时就红了眼眶:「我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是,你是一片好心,你觉得你没有错,既然你没有错,何霞婶子又怎么会受伤?微微和她爹又为什么要回娘家去找赵氏讨个公道?你要是真觉得问心无愧,那你现在就跟何霞婶子说,说你做得没错,说你以后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继续让何霞婶子去找赵氏!」 柳芸一噎。 她哪敢说这样的话啊? 她其实是知道自己做错了的,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她原本是想着让儿子哄她两句,给她个台阶下,她顺势跟何霞道个歉,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儿子今天却不肯像往常那样哄一哄她,非要逼着她承认错误。 她心里更加委屈了,可也知道,儿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今天就必须得认错,否则这件事情没完。 柳芸低着头,不甘不愿地说了句:「我没想到赵氏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顾斐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娘,爹已经死了,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我有媳妇需要照顾,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孩子要抚养。当然,我还是会尽力地孝顺你,可我没办法像我爹一样,全心全意地只照顾你一人,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这话说得有点重,直接戳中了柳芸最痛的地方。 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嫁给顾峥,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顾峥先她一步离开人世。 她会养成如今这个性子,多多少少都有顾峥的功劳里面,因为有顾峥在,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个小妇人,安心待在后宅之中,无论外面有多大的风浪,都有顾峥给她挡着。她偶尔会好心办坏事,但顾峥从不指责她,还会尽心尽力地帮她收拾烂摊子,她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时至今日,她有时候还有些恍惚,总觉得顾峥好像还没死,他好像还陪在她身边。 可是,刚才儿子的话像是一把刀,捅破了她心里的那层保护膜,让她不得不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那个一心一意只对她好的顾峥已经不在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顾铮那样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即便是她的亲儿子也不行。 想到这里,柳芸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霞赶紧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哭,我没事的,我这伤口一点都不疼,我也没有怪过您。」 柳芸仍是哭,而且越哭越凶,像是要把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全给哭出来。 这下子就连秀儿都看不下去了,她帮着安慰了几句,见不起效,便扭头看向顾斐。 「顾大哥,你快劝劝老夫人,让她别再哭了,万一把身子哭坏了可咋办?」 顾斐却很冷淡:「让她哭吧,有些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反而会把自己憋坏,还不如直接哭出来,也省得她再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回忆中醒不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从梦中清醒的过程肯定很痛苦,可这就是现实,没有人能永远地活在过去。 第547章:和解 顾斐回到酒桌边的时候,江微微和江叔安恰好也回来了。 江叔安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跟着兄弟们继续喝酒划拳去了。 江微微则坐在顾斐身边。 顾斐低声问道:「找到你奶了吗?」 「嗯,她做贼心虚,被咱们吓得不轻。」 接着她把吓唬赵氏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顾斐听完后,不由得莞尔:「你奶今晚肯定要做噩梦。」 江微微轻哼:「她那是罪有应得,活该!」 她左右看了下,没看到柳芸的身影,好奇地问道:「你娘人呢?」 「她和何霞婶子、秀儿在一起。」 江微微扭头看他:「你特意带她去找的何霞婶子?」 不然柳芸怎么会好端端地跑去找何霞? 顾斐坦然承认:「嗯,我得让她亲眼看看,烂好心是个什么后果。」 江微微撇嘴:「没用的,就算她看到了何霞婶子的伤口,顶多也就是自责一段时间,回头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痛,继续烂好心。」 她算是看透了柳芸这人,除非是痛在自己身上,否则柳芸是不会知道错的,更加不会去认真地改变。 具体例子可以参考柳芸和柳家的关系。 之前要不是柳家做得太过分,差点把她给卖掉,她估计到现在都还沉浸在努力修復自己跟娘家关系的美梦之中醒不过来。 这次受伤的是何霞,又不是柳芸自己,柳芸的领悟肯定没有上次那么痛彻心扉。 说白了就是药还不够勐。 顾斐说:「我刚才训了我娘几句,这会儿正在前面屋里哭呢。」 江微微有点意外:「你居然捨得训你娘?稀罕事啊!」 顾斐虽不是妈宝,但对他娘却是非常敬重的,即便他娘会时不时做些蠢事,他也不会太过计较,默默地就帮他娘把烂摊子给收拾了。若是他娘不高兴了,使个性子什么的,他还得主动去哄他娘开心,是个十足的大孝子。 当然,江微微也不觉得顾斐这种做法有什么错,毕竟柳芸是他的亲娘,这些年又吃了不少苦,顾斐对她好点也很正常。柳芸又不像是段湘君,段湘君为了过好日子抛弃闺女,江微微身为闺女能够理直气壮地不认段湘君这个亲娘。可柳芸不一样,她没做过任何对不起顾斐的事情,于情于理顾斐都不可能不孝顺她。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江微微此时就挺烦的,明明是柳芸做事情不过脑子,惹出了祸事,结果她还不好说柳芸,只能自己忍了。 顾斐低声说道:「这事的确是我娘办得不周到,我已经训过她了,以后她不会再犯了。我代替她向你认错,你别生气了,也别再不理我。」 「跟我道什么歉?受伤的人又不是我,你们该道歉的人应该是何霞婶子。」 顾斐低眉顺眼地说道:「回头我会去找何霞婶子商量赔偿的事情,不会让何霞婶子吃亏的。」 男人的认错态度非常好,江微微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她给男人夹了一筷子鱼肉,让他赶紧吃饭,有话回头再说。 顾斐立刻就笑了。 他晓得媳妇这是和解的意思,赶紧把鱼肉吃了。 桌上其他人瞅见小两口的关系缓和下来了,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刚才江微微直接甩袖子走人的样子,真的有点吓人,虽说平时她也经常会教训人,可大家都知道她是嘴硬心软,嘴上说得再狠心里其实都是在为对方着想。可刚才她却是真的生气了,说的话也是真的带着火气,目光冷冰冰的,冻得人心肝发颤,以至于她刚才起身走人的时候,都没人敢去拦一把。 大家都有些担心,怕这事儿收不了场,好在顾斐把她给哄好了。 今晚这一茬总算是过去了。 宾客们吃饱喝足后,三五成群地告辞离开。 江微微说:「这些桌椅碗筷暂时就别收拾了,大家先回去睡觉,等明早起来再收拾也不迟。」 于是大家简单地洗漱一番后,便各自回房去睡了。 今天大家都睡在了新房子里面。 新房子一共有两层,中间还有个天井,月光透过天井洒进来,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连油灯都不用点了。 二楼总共有十个房间,其中有一个是书房,另外九个都是卧房。 江微微和顾斐住在靠东边的那间卧房,卧房里面又被屏风隔开,分成了内室和外室,外室摆着桌椅和香炉、以及博古架,内室有一张订做的拔步床,还有两个衣柜,两个箱笼,以及贵妃榻。 其他卧房的大小略微有些差距,里面的格局也因为各自的需求不同有所改变,但总体都跟着差不多。 江微微两口子的左边是书房,右边是柳芸的卧房,正对面是江叔安的房间。 按理说江微微已经出嫁,江叔安作为她爹,应该是不适合常住在这里的,但家里没人提这件事情,便只当没这事儿,任由他在这里长住。 江叔安旁边是詹春生的卧房。 至于阿桃、秀儿跟何霞母女、尤四娘母子、楼老头和小风全都住在一楼。 楼老头是因为腿脚不便,住在一楼更方便,其他人是因为每天都要早起烧火做饭,起得比较早,有时候还得跑去照顾住院的病患。住在楼上的话,来回地跑动静会比较大,到时候闹得大家都睡不好。 一楼也是十个房间,他们分别占了四个房间,另外还有六个空置的屋子。 因为今天忙得比较晚,夜路不好走,顾斐让李郎中、宋浩和米刚留下来过夜,三人分别占了一间客房。 顾斐还特意给萌萌做了个木头小屋,就放在一楼的堂屋里面。 新房子后面是菜地,菜地旁边还有个用青石砖垒出来的屋子,紧挨着新房子的后墙,是用来做仓库的,像是那些吃不完的粮食,暂时都可以放到这里面收着。因为仓库用的是青石砖,比普通泥砖房更加防潮防虫,储存粮食的安全性更高。 一大早,阿桃、尤四娘、以及秀儿母女就起床了。 她们要把昨晚没有收拾的餐具收拾好,碗筷全部搬去井边洗干净,还得把桌椅擦拭一番。 第548章:先下手为强 很快顾斐、江叔安、宋浩、以及米刚也起来了,他们要把洗好了的桌椅碗筷全部送回村民家中。 东西被搬走后,阿桃和秀儿把院子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地砖上沾到的油渍也被井水沖刷干净,何霞和尤四娘则在灶屋里面忙着准备早饭。 没过多久,柳芸和詹春生、李郎中也先后出门来了。 因为昨晚挨训的事情,此时柳芸见到顾斐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 今天的早饭是米粉。 高汤的香味从灶屋里面飘出来,这意味着早饭快要做好了,顾斐端着一盆热水上楼去了,萌萌颠颠儿地跟在他身后。 他推门走进卧室,发现江微微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梳头髮。 顾斐说:「你赶紧收拾好,快吃早饭了。」 江微微脆生生地应了声:「噢!」 从最开始穿越过来只会梳麻花辫和马尾辫的她,如今已经能够独立梳出好几种简单的髮髻。 她麻利地将长发挽出个螺髻,斜斜地插上鎏金簪子,簪子末端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翅膀是镂空的,中间还镶嵌了几颗米粒大小的翡翠。她只要轻轻一动,蝴蝶翅膀就会跟着随之晃动,就好像随时都要飞走似的。 这簪子是江叔安之前送给她的众多首饰之一,做工非常精良。 与之配套的还有一对蝴蝶耳坠,一条蝴蝶项鍊,以及一只蝴蝶手鍊。 但江微微还得去给人看病,戴这么多首饰太碍事了,所以她就只戴了一只簪子,其他首饰都被收入匣子里面锁好。 梳完头髮后,她用细盐漱口,这年头没有牙刷,她只能用柳枝沾水漱口,但还是觉得很不习惯。 待洗漱完毕,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沖顾斐说道。 「回头你帮我做个牙刷吧。」 顾斐不明白:「牙刷?」 江微微跟他仔细讲述了一下牙刷的构造。 这东西其实很简单的,就是用木头做柄,再在上面扎一层细密的纤维毛。 古代没有纤维毛,但是可以用动物毛啊,比如说马背上的鬃毛,或者野猪身上的鬃毛,这两种毛都比较硬,可以用来做刷子,刷洗东西很方便。 顾斐听得眼前一亮,这牙刷要是做出来了,不仅自家能用,还可以放到杂货铺子里面售卖,像这种既实用价格还不高的小玩意儿肯定很好卖! 等吃完了早饭,大家各自去忙活。 江微微刚走两步,就被詹春生给叫住。 「微微,你等一下,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说。」 江微微回头看他:「什么事?」 詹春生将昨晚江思思偷偷熘进健康堂的事情说了下。 他说:「我们都觉得那丫头不像是个好的,可能正在憋着什么坏心思呢,你得多留点心。」 江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江思思不是个好的,这丫头一心想要攀高枝,之前还想方设法地来纠缠傅七,可惜没能成功抱上傅七的大腿。如今傅七走了,她还以为江思思能安分些呢,没想到这丫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江微微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既然已经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她肯定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她决定回头找个机会给江仲平两口子聊一聊。 至于聊什么呢? 自然是聊江思思的婚事, 只要给这丫头寻个婆家,把她远远地嫁出去,以后她一年到头都难得回来一趟,自然也就没机会再来健康堂添乱。 心思电转之间,江微微已经有了成算,她和詹春生、李郎中一起在医馆里坐下,开始给病人们看诊。 此时顾斐正在后院里面捣鼓牙刷 萌萌围着他打转,一副很想让他陪自己玩的样子。 他忙得很,哪有功夫陪它玩?倒是小风和壮壮一直跟着萌萌,特别想跟萌萌一起玩。 顾斐直接将萌萌抱起来,一把塞进小风的怀里,然后摸摸它的小脑袋:「跟他们玩去吧。」 萌萌见到主人把自己抱起来了,还以为他要跟自己玩了,正高兴着呢,就被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两只狗耳朵立刻就耷拉下去,整只狗都显得有气无力的。 小风如愿抱到肉乎乎的小奶狗,高兴得不行,他抱着小奶狗就往灶屋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萌萌乖啊,我去给你弄吃的。」 他记得昨晚剩下不少菜,其中就有一些筒子骨头,他可以从中挑两块小点儿的给萌萌啃。 壮壮跟在他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小奶狗,他也很想抱抱它。 灶屋里面,尤四娘正在煎药,她瞅见小风和壮壮带着萌萌进来了,有些好奇:「你们咋把狗带进来了?」 小风说:「我们想给萌萌弄点骨头啃。」 尤四娘哭笑不得:「萌萌年纪还小,牙口都还没长齐呢,哪能啃得动骨头?」 小风没考虑到这一点,很是茫然:「那该给萌萌弄点什么吃的?」 「它早上吃了早饭,现在应该还不饿,你非要给它弄点吃的话,灶边的柜子里有梨子,你和壮壮拿去吃吧,顺便餵萌萌吃一个。」 小风点头说好。 他将小奶狗交给壮壮,踮起脚尖去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三个梨子。 壮壮终于如愿抱到了小奶狗,兴奋得小脸通红,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像是抱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小风跑到井边,洗干净梨子,他给壮壮一个,给自己留一个,最后一个给了萌萌。 因为抱着小奶狗不方便吃东西,壮壮只得恋恋不捨地放开萌萌。 两个小的蹲在井边,一边啃着梨,一边看着面前的小奶狗吃梨,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斐见到两个小的跟萌萌相处得很好,很是欣慰。 他自己本身会一点木工,而且牙刷柄又很简单,他三两下就给做好了。 恰好江叔安带回来十二匹马,顾斐跑去马棚,随便选中一匹棕色大马,用剪刀剪下来一小撮鬃毛。 他将鬃毛一点点塞进木柄的孔洞中,另外一端打个结,再用细细的麻绳绑住固定好,等每个孔洞都塞满鬃毛后,他再将鬃毛表面修剪整齐,如此一来,一个小巧精緻的牙刷就做出来了! 第549章:找爹帮忙 顾斐拿着牙刷跑去医馆,拿给江微微看。 「微微,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牙刷?」 江微微刚给一个病人看完病,此时正在洗手,扭头瞅见顾斐递过来的牙刷,不由得眼前一亮,欣喜地说道:「就是这个牙刷,这是你做的吗?」 她接过牙刷,用手指拨弄一下鬃毛,软硬适中刚刚好! 顾斐应了声:「我听了你说的,就试着自己做了个,没想到还就真的做出来了。」 江微微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得到媳妇的夸赞,顾斐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愉悦地笑了。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个牙刷可以放到杂货铺子里面卖。」 江微微点头:「可以啊,咱们不只可以做牙刷,还能做鞋刷、梳子、以及地板刷,做法跟牙刷差不多,只是大小形状有所不同。」 说着,她随手拿过纸笔,给他描绘出了鞋刷、梳子和地板刷的形状。 顾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看到她画的图纸,一下子就明白了它们各自的用法。 他拿起图纸仔细看了看,犹豫着说道:「这些刷子的做法并不难,难就难在它们的原材料上面,这鬃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 南楚有着极其明确的阶级划分,平民不得骑马,能养得起马的,必定是士族和官府,但士族和官府可不是那么容易打交道的。 若不用马鬃毛,改用野猪鬃毛的话,那就得去狩猎大量的野猪,可野猪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说有就有的? 江微微问:「你这牙刷的鬃毛是从哪里弄来的?」 顾斐如实回答:「你爹昨天不是带回来十二匹马吗,我随便挑了匹马,剪下了一撮鬃毛。」 江微微心里一动:「这事儿或许可以找我爹帮忙。」 「你爹?」 「嗯,我等下就去找我爹说说这件事,你先去忙你的吧。」 顾斐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又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走了。 正好有个村民来问他。 「顾举人,你昨晚说收购山货和粮食的事情,还作数吗?」 顾斐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也是云山村的人,顾斐认识他,礼貌地喊了一声:「大毛叔,我说的话当然作数。」 李大毛笑着说道:「我瞅见你们家一直没得动静,还以为你昨晚说的只是玩笑话呢。」 顾斐解释道:「最近家里事情多,没忙得过来,你有什么山货要卖的吗?」 李大毛身上背着个沉甸甸的箩筐,他将箩筐放到地上,揭开盖在上面的布料,露出里面装着的山货。他说:「货都在这里了,顾举人,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可得给个公道的价格啊!」 顾斐表示没问题,他先是弯腰看了下箩筐里的山货,有晒干的香菇和木耳,另外还有些新鲜的春笋,最下面还有一大捆婆婆丁。 李大毛说:「以前回春堂收购这种婆婆丁,说是可以入药,这些婆婆丁都是我家两个闺女从山里摘回来的,我想着你们健康堂应该也会收药材,就一起给你们送来了。」 顾斐点点头:「我们的确收药材,这婆婆丁是新鲜的,价格比处理过的要便宜些,我收你三文钱两斤,咋样?」 李大毛一听就高兴坏了,赶紧点头:「好好好!」 以前他送婆婆丁去镇上的回春堂,人家都只肯给一文钱一斤,健康堂给的价钱比人家回春堂高,这买卖划算啊! 顾斐检查了一下这些婆婆丁,没有烂根黄叶,洗得也挺干净的,心下颇为满意。 他让宋浩拿来秤桿,当场将这一大把婆婆丁称了个数。 「刚好四斤,六文钱。」 李大毛来之前找别人借称称过了,的确是四斤,他很干脆地点头表示没问题。 顾斐数了四个铜板给他,然后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让人来看看你的山货。」 随后他让宋浩去把楼老头给请了过来。 楼老头最近正闲得慌,得知终于有事情可以干了,立刻就来了精神。 他坐在轮椅上,将箩筐里的山货全部拿出来,一样样地仔细检查过了,然后沖顾斐说道。 「二等货,可以收。」 顾斐问:「那价钱方面?」 楼老头想了下:「香菇五文钱一两,木耳三文钱一两,春笋十文钱一斤。」 李大毛不认识楼老头,原本还对楼老头的眼光感到怀疑,生怕楼老头把他的山货价格给压低了,此时听到他的报价,心里的石头立刻就落地了。 这个价钱跟他平时在镇上卖给其他杂货商的价格差不多,有时候甚至还会低上一点点。 换句话说,这个价格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很公道了。 顾斐注意到李大毛的神色变化,推测出这些山货的价格是合理的,便干脆利落地拍板:「那就按照这个价格收购。」 李大毛没有异议。 当着双方的面,宋浩将三种山货一样样地过称。 「香菇八两,木耳一斤,春笋七斤二两。」 在宋浩将价格报出来的时候,楼老头已经迅速算出总价:「一共是一百四十二文钱。」 李大毛掰着手指头算了老半天,最后得出的价钱的确就是一百四十二文,不由得对楼老头刮目相看。他朝楼老头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道:「老爷子,你可以啊,算得又快又准,比咱们这些年轻人还厉害!」 楼老头摆摆手,表示这都不算什么,心里却高兴得很。 他原本以为自己失去双腿之后,就只能当个废人,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被人夸一句厉害,他那心里头甭提多有滋味了! 顾斐当即数出一百五十六个铜板:「大毛叔,我之前承诺过大家,村里人到我这里卖山货,我会多给一成的钱。你原本是一百四十二文,再加一成就是一百五十六文钱,钱都在这里,你收好了。」 李大毛之前还以为多一成的价钱是顾举人说着玩的,直到此时他真正拿到钱了,才确定顾举人所言非虚,不由得喜出望外。 他接过沉甸甸的铜板,一个个地数好,确定无误后,揣进了怀里,喜滋滋地说道:「顾举人说话算数,是个正人君子,以后我还有山货要卖的话,肯定来找你!」 第550章:何霞动摇 顾斐却道:「我平时事情比较多,不一定有空,回头我会在健康堂门口摆个收货的摊儿,你直接把山货送到那里去就行了,会有专门的人给你估价算钱。」 李大毛把这事记到了心里,背上空空的箩筐,脚步轻松地走了。 顾斐说:「先把这些山货放到仓库里,回头等杂货铺子开业的时候,统一送过去。」 宋浩问:「这些干货倒还好,春笋是鲜货,不能放太久,容易坏。」 这时江微微凑过来插了一嘴。 「咱们好久没吃春笋了,留点新鲜春笋炒着吃,其它的可以晒干做成笋干,也可以放进罈子里面泡着,做成泡菜。」 顾斐说好。 宋浩将春笋放到后院里面,把皮剥了,洗干净后,开始切成细丝。 何霞恰好在旁边洗衣服,她瞅见宋浩切菜,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意外发现宋浩的刀工很不错,那笋丝被他切得很是均匀,比很多媳妇都强得多。 宋浩注意到何霞的目光,沖她嘿嘿笑道:「婶子,您头上还有伤,赶紧去旁边歇着,等我把这些春笋切完了,我就去帮您洗衣服。」 何霞表示不用:「就是一点皮肉伤,都已经不疼了,没事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她顿了顿又问:「你平时经常切菜吗?」 宋浩一边刷刷地切着春笋,一边麻熘地回答:「嗯,我家里就我和我娘两个人,我娘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所以家里的活儿大多是我在干,也包括洗衣服做饭。」 何霞心想,这小子倒是真孝顺。 她又问:「你娘经常生病吗?」 宋浩也不隐瞒,如实回答:「我娘以前的身体是真差,成天的咳嗽,时不时就要上一趟医馆。自从来健康堂看了一回病,我娘咳嗽的毛病好了很多,现在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好多了,只是不能做重活。」 何霞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洗得挺干净,针脚也还算整齐,又问道:「你的衣服都是你娘帮你做的?」 「嗯,我拿不来针线,做出来的针线活儿太难看了,我娘嫌弃得很,所以我的衣裳鞋袜都是我娘亲手做的。」 何霞笑了笑:「你们母子的关系倒是挺好的。」 「嘿嘿,我就我娘一个亲人了,我娘也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的关系当然好,婶子您跟秀儿不是也一样吗?」 何霞点点头:「也是,我就秀儿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希望她能过好的。」 宋浩顺势接了一句:「我会对秀儿很好的。」 何霞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被狠狠噎了一下,随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混道上的,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能怎么对秀儿好?!」 宋浩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刀,急切地解释:「我已经金盆洗手了,以后我会老老实实地在健康堂打工赚钱,等攒够了钱,咱们就来云山村盖房子,再买几亩地,好好地过日子。」 何霞不解:「为啥要来云山村买地盖房子?你在镇上没有房子吗?」 「镇上的房子太小了,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 「你家里不是就你和你娘吗?咋就住不下了?」 宋浩理所当然地说道:「等我和秀儿成亲了,我们会把您一起接过来住,将来咱们还得生好些个孩子,可不就人多了吗?必须得提前准备个大房子啊!」 何霞愣住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宋浩自作主张好呢,还是该感动于宋浩的大度憨厚好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你真愿意让我住你们家去?你娘能同意?」 宋浩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您说,其实我已经把秀儿的事情跟我娘说了下,我娘觉得这门亲事挺好的,也愿意把您接过来住,到时候她还能多个老姐妹一起唠嗑呢。」 何霞看着他那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这小子虽然以前干过很多不靠谱的事情,但他也不是全无优点,比如说,他很孝顺,讲义气,勤快能干,为人也很大方,不像有些男人,为了点东西就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吃一点亏。 在这么多的优点面前,以前的那些缺点似乎也变得不那么膈应人了。 何霞心里有点动摇了。 宋浩见她不说话,忍不住恳求道:「婶子,我对秀儿是认真的,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何霞埋头搓洗衣服,嘴里说道:「我得再想想。」 「婶子……」 何霞打断他的话:「你别催我,这是秀儿的终身大事,我必须要仔细考量。」 宋浩生怕把她逼急了,到时候她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他赶紧点头:「那您慢慢地想,等您想清楚了,您随时都可以来跟我说。」 春笋被切成细丝后,宋浩把笋丝均匀地摊平,放到阳光下晒。 他又去找何霞,要帮何霞洗衣服,被何霞再次拒绝。 宋浩见她是真不需要自己帮忙,只能失望地离开。 这会儿顾斐正在搭棚子,他打算在健康堂的院门口搭个窝棚,以后楼老头就可以坐在这里收购山货和粮食。 江叔安见了,大手一挥,把他带来的十几个兄弟全喊来帮忙搭棚子。 在十几个汉子的协作之下,窝棚很快就搭建完成。 窝棚里面摆上桌椅板凳,还有茶壶和粗瓷碗。 小风推着爷爷进入窝棚。 顾斐问:「老爷子会写字吗?」 楼老头认真回答:「会写数字,认得一些常用的大字。」 「这样就够了,」顾斐将一个帐目本和一把算盘放到桌上,「等下要是有人来卖山货,你就给他们看看货物的成色,若是觉得可以就收下,你看着开价,收到的山货和支出数额都要写到帐本上。」 楼老头表示没问题。 因为暂时还没找到可以帮楼老头收货的帮工,顾斐只能把宋浩叫过来帮忙。 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聚在新建好的食堂里面吃饭。 食堂三面都有窗户,通风很好,里面摆着两张长条形的桌子,两边放着长板凳,一张桌子起码能坐二十人,两张桌子加起来能坐四十个人。 他们现在有二十七个人,分成两桌坐下,一点都不挤。 因为人多,上菜都是一盆盆地上,分量特别足,其中还有一大盆油汪汪的红烧肉,保证能把在场每个人都餵得饱饱的。 萌萌不能上桌,它有自己的饭盆,盆里盛着专门为它准备的饭食。 ………… 一晃眼又快到月底了,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要是还有没用掉的月票,就请投给我吧~ 第551章:就是看他不顺眼 待吃饱喝足后,众人各自找地方去午休。 江微微特意叫住江叔安。 「爹,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今天阳光明媚,父女两个搬了两条椅子坐到后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话。 江微微拿出牙刷给他看。 「爹,你猜猜这是什么?」 江叔安拿着牙刷看了又看,没看出个名堂来,他问:「我不晓得,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叫牙刷,是专门用来刷牙的,」江微微拿起牙刷,做了个刷牙的动作给他看,「用这个刷牙的话,可以把牙齿里的污垢都刷干净。」 江叔安对这个不大感兴趣:「哦,刷牙而已,用柳枝也是一样的刷牙。」 「柳枝没牙刷刷得干净。」 「无所谓,反正就只是刷个牙,干不干净的有啥区别。」 江微微严肃地教育他:「你不要小看刷牙这件事情,如果你不把牙齿刷干净,长此以往下去,隐藏在你牙齿缝隙里面的污垢会越来越多,它们会让你的牙齿变黄,还会让你的牙齿一颗颗腐烂,甚至是脱落。你见过村里那些没牙齿的老人吧?他们连块肉都吃不了,每天只能喝稀饭,说话还漏风,你如果不把牙齿刷干净的话,他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江叔安被她说得头皮发麻,他不由自主地捂住腮帮子,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刷牙真有这么重要?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 「你是我爹,我忽悠你能有什么好处?」 江叔安一想也是。 他对闺女还是很信任的,于是又问:「你这牙刷真能把牙齿刷干净吗?」 「嗯,你用牙刷沾牙膏刷牙,早晚都要刷,不许偷懒,还有,晚上刷完牙之后不要吃东西,不然你的牙就白刷了。」 见闺女说得煞有介事,江叔安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 为了不让自己以后变成没有牙齿的丑老头,江叔安决定以后每天早晚都要刷牙,而且还必须得用牙刷刷牙! 他嘿嘿地笑问:「你这牙刷哪来的?能分我一个不?还有你刚才说的牙膏又是什么东西?」 江微微说:「这就是我要跟你谈的正事,我家在镇上有个杂货铺子,打算做些牙刷放到铺子里面卖,但是我们缺少原材料,想请你帮帮忙。」 「你们缺什么材料?」 江微微拨弄了一下牙刷毛:「我们需要很多的马鬃毛。」 江叔安乐了:「咱们军营里面别的没有,就是马多,回头我让人去剪些马鬃毛给你。」 「我们做的是长期生意,所以马鬃毛必须得保持长期供应,这马鬃毛我们也不会白拿,一百文一斤,成不?」 江叔安一摆手:「不用给钱,你是我闺女,不过是些马鬃毛而已,都没人要。平时咱们洗马的时候,不知道要洗掉多少马鬃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们想拿多少拿多少!」 江微微却很坚持:「爹,军营不是你一个人的军营,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你,我不想让你犯错。马鬃毛虽然不值钱,可架不住有心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咱们干脆就公事公办,该给多少钱就给多少钱,省得别人叽叽歪歪。再说了,这钱给你赚,我心里乐意。」 江叔安见闺女如此为自己着想,心里熨帖极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成,就按闺女说的办!」 他顿了顿,目光直往她手里的牙刷上瞟:「闺女,你这牙刷能送我用嘛?」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这把牙刷是相公亲手做给我的,不能送给你,回头等新的牙刷做好了,我免费送你十支,另外还送你一大罐牙膏。」 「我要那么多的牙刷干嘛?一支就够用了,还有你说的牙膏到底是啥玩意儿?」 江微微没法跟他解释细菌这类超前的知识,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牙刷不能一直用,两个月就得换新的,否则就算刷了牙,你的牙齿也刷不干净,等于是白费功夫。至于牙膏嘛,那是我独门秘制的一种药膏,专门用来刷牙的,可以让你的牙齿更加洁白清香。」 江叔安一听这话,眼睛都亮起来了,兴奋地笑道:「我闺女可真厉害啊,啥都会做,以后我要是老了,没地方可去,就跟着闺女混。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不用工钱,你管我三餐就行了!」 江微微哭笑不得:「你放心,就算你不给我打工,我也管你吃管你住。」 江叔安要的就是闺女这个话,顿时就被哄得乐开了花。 他喜滋滋地去找骆东树,让他传个话回军营,尽快送一批马鬃毛过来。 骆东树不明白:「好端端的要马鬃毛干嘛?」 江叔安得意洋洋地说道:「我闺女要做牙刷生意,咱们得给她提供原料。」 接下来他简单地说了下牙刷的用法和效果。 骆东树很感兴趣:「这生意听起来很有搞头啊,马鬃毛咱们军营里有的是,随便一撸就是一大把,而且做起来也简单,将来肯定能赚不少钱,你闺女这脑瓜子到底是咋长的?不仅医术好,还能想出这么好的赚钱点子,厉害了啊!」 江叔安笑得更灿烂了,夸他闺女比夸他自己还让他觉得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点不高兴了,哼哼道:「我闺女当然是个好的,可惜就是白白便宜了顾斐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才能撞大运娶到了我闺女!」 骆东树小声嘀咕:「我觉得顾举人挺不错的,人长得精神,做事周到,还会读书,还有一身的功夫,你闺女能嫁给这样文武双全还会体贴人的男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江叔安对此嗤之以鼻:「我就没觉得顾斐那小子有哪里好的,怎么看他都觉得他不顺眼。」 「我觉得你是对每个想要做你女婿的傢伙都看不顺眼。」 不得不说,骆东树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啊。 江叔安也不反驳,他问:「要是你将来生了个宝贝闺女,好不容易把闺女养大,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结果却被一个臭小子给拐跑了,你会怎么办?」 骆东树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道:「我会一拳打死那个臭小子。」 江叔安:「所以说,我没有打死顾斐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第552章:收山货遇到闹事者1 当天下午骆东树就骑马回军营去了。 另外那十一个跟来的兄弟,也都被江叔安赶回了平安村。 村里还有多房子没盖起来,还有很多地等着开荒,一大堆活儿等着他们去干,江叔安才不想把他们留在健康堂里蹭吃蹭喝呢,一个不留地全都赶了回去。 至于江叔安自己,当然还是舒舒服服地留在健康堂里,继续跟着他闺女过日子。 他闲着无聊的时候,会在健康堂里到处熘达,要是有他能帮忙的地方,他就会顺手帮上一把。 最近收购山货的生意做得很是红火。 因为顾斐的收购价格比镇上高出一成,来这里卖山货的人特别多,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早就有好些个村民赶来收购点卖东西。 他们或是挑着箩筐,或是扛着麻袋,卸下来的货物几乎都快把窝棚给堆满了。 楼老头做事仔细,又加上年纪大了,所以验看山货的过程比较慢。 宋浩不懂分辨山货的好坏,他只负责搬运货物,其他的事情都归楼老头管,所以也没有插手的打算,就站在旁边等着。 有几个村民等得不耐烦了。 一个矮个汉子抱怨道:「我说老头子,你能不能快点啊?再给你这么耽误下去,天都要黑了,老子家里还有很多活儿等着干呢!」 楼老头倒是个脾气好的,被抱怨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道:「抱歉,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验看得有点慢,劳烦你们多担待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换成一般人,见到一个残疾老人都这么说了,自然就不好意思再纠缠下去。 可矮个汉子却是不依不挠,扯着嗓子喊道:「你要是眼睛不好使,那你就别接这个活儿啊!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没这个本事还非要坐在这里收山货,你这不是故意耽误大家的时间吗?!」 小风听了这话很不高兴,想要反驳却被楼老头给拦住。 楼老头沖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跟对方吵吵。 做生意就是这样,什么人都能碰到,不可能一言不合就跟人吵架。 更何况这还是顾斐家里的生意,他们是帮人干活的,就更加要小心行事。 宋浩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他这人脾气沖,可也知道分场合,这里是云山村,对方又是本地人,他作为外村人,又是个帮工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跟客户吵架,只要对方不做出太过火的事情,他们都只能忍了。 小风只得闭上嘴,气鼓鼓地站在旁边,两只眼睛瞪着那个汉子,满心的不忿。 壮壮跟在旁边,他年纪小,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小风哥哥不高兴了。 他想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水煮鸡蛋。 为了给孩子们增加营养,江微微特意让尤四娘每天做早饭的时候,顺便煮两个鸡蛋给两个小的吃。 这个鸡蛋是壮壮今天早上分到的,他一直没吃,揣在兜里,打算等饿了的时候再拿出来吃掉,此时却是提前掏了出来。 他奶声奶气地说道:「小风哥哥,吃鸡蛋,别生气了。」 小风一看到他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肚里的气立刻就消散了大半,脸上也跟着露出笑容。 小风接过鸡蛋,剥掉壳,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壮壮的嘴边。 「我早上吃过鸡蛋了,现在不饿,你吃吧。」 壮壮看了看白嫩嫩滑熘熘的煮鸡蛋,又看了看小风哥哥,确定他没有生气了,这才接过鸡蛋,掰成两半,他自己吃一半,另一半给了萌萌。 萌萌在健康堂呆了一段时间,跟大家混熟了,渐渐放下了防备心。 尤其是壮壮和小风两个小的成天就爱带着萌萌一起玩,更让萌萌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信任感,能够接受他们投餵的食物。 如今两个小的也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是他们吃东西,就会顺带分给萌萌一点。 萌萌张嘴吞掉鸡蛋,蹭了蹭壮壮的腿。 壮壮蹲下身,一把抱住它,在它那毛茸茸的脑袋上蹭了蹭,笑得开心极了。 宋浩瞅见两个小的如此要好,不由得笑了,心想小孩子真是好玩啊,以后等他跟秀儿成亲了,他们一定要多生养几个孩子。 楼老头没有理会那个态度恶劣的汉子,继续埋头验看山货。 他每验收完一批货物,就会当场跟对方结清货款,宋浩再把货物堆放到靠墙根处。 而那矮个汉子又嚷嚷了两句,见没人搭理自己,只能无趣地闭嘴。 他排在队伍最后面,等轮到他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卖完山货走了。 楼老头照例让他把山货全部拿出来。 矮个汉子挑着两个大箩筐,筐里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货物。 他一股脑地把货物全给倒了出来,然后沖楼老头说道:「我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货物,你必须得给我个好价钱!」 楼老头没有说话,他弯腰把面前的货物一样样拿起来,仔细地查验。 这大多是些比较常见的山货,比如说山楂、栗子、榛子、核桃等等。 楼老头眯起眼睛,发现栗子壳上面有很小的虫洞,随手捏开,发现里面的栗子肉已经变黑髮霉,还有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的。 他皱了下眉,又接连捏开了好些栗子,十颗里面只有一两颗是好的,其他全是坏了的。 不只是栗子,榛子和核桃的情况也差不多,多是些被虫咬了的、发霉变质了的。 山楂倒是好一些,没有什么坏的,可个头都太小了,一看就是那种核特别大果肉很少的,这种山楂别说拿出去卖,就算是送人也未必会有人要。 楼老头放下货物,扯过旁边的帕子,擦了下手,摇头说道:「你这些货物都不行,我们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那矮个汉子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他恶声恶气地说道:「糟老头子,你怕是老眼昏花了吧,居然敢说老子的货物不行?这些可是老子辛辛苦苦从山里弄出来的好货,费了老子好大的功夫,如今你一句不行,就想把老子打发走?没门!」 第553章:收山货遇到闹事者2 楼老头皱眉:「你自己看看,这些货物里面很多都是坏的,根本达不到收货的标准。」 矮个汉子却是看也不看地上的货物,大声说道:「什么标准不标准的?那些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你休想拿这些鬼话来煳弄我,凭什么别人家的货物都能收,只有我家的货物不能收?你们这就是在故意欺负人!之前还听人说顾举人仁义,出息了也不忘拉拔村里人,现在居然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呸!什么仁义?统统都是狗屁!」 楼老头被骂得面色涨红:「分明就是你的货物有问题,你居然还有脸骂人?!」 「老子骂你怎么了?你们这种做生意的方法难道不该被骂吗?一句话就把老子的货物贬低得一无是处,你真当老子是好欺负的吗?老子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你们要是不把我这些货给买了,老子今天就掀了你这破摊儿,看你们以后还怎么收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宋浩也忍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怎么?你还想闹事不成?你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连家门都出不了?!」 矮个汉子被宋浩的高大身躯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嘴里还是嚷嚷道:「你们太过分了,不仅欺负人,居然还要打人,就算你们的东家是顾举人,也不能这么霸道吧?你们别以为有举人撑腰,我张老五就会怕了你们,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头髮丝,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以后你们健康堂就得养着我一辈子!」 宋浩见过不少流氓地痞,对这种臭不要脸的傢伙是一点都不带怕的,抬手就要去揍他。 那矮个汉子见他真要动手,吓得赶紧往旁边躲,嘴里喊得更大声了。 「不得了了!大家快来看看啊,顾举人家仗势欺人,他家养的下人都敢打人了!」 他这一嗓子,把不少村民都给喊了过来。 大家都围着窝棚周围,对着宋浩和那个汉子指指点点,其中有不少人都认出来,那矮个汉子是张老五。 宋浩生得高大魁梧,再加上他常年混迹道上,养出一身的匪气,看着特别彪悍,跟他比起来,矮小的张老五就显得非常瘦弱,一看就是那种很容易被欺负的类型。 再加上宋浩是个外村人,村里人自然是更加偏向于比较熟悉的张老五,纷纷出言指责宋浩。 「你这人咋这样呢?生意做不成就算了,咋还能打人呢?!」 「就是,买卖不在仁义在,说什么你都不能跟人动手啊!」 「瞧瞧你这副兇相,你要是真把人打坏了,你能赔得起吗?!」 …… 张老五瞅见村里人都帮着自己说话,一下子又挺直了腰杆,得意洋洋地沖宋浩露出个充满挑衅意意味的笑容。 宋浩被气得不轻,扬起拳头还想打人。 张老五立刻又开始大叫:「你们快看,他又要打人了!」 村里人赶紧上前,把宋浩围起来,不准他动手打人。 小风和壮壮都被这副场景给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萌萌冲着张老五使劲叫唤,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像是随时都要扑上去咬人。 楼老头赶紧把两个小的拉到身后护着,并喊了一声萌萌,免得它真的去咬人。 就在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江叔安走了出来。 他正闲着无聊四处乱逛呢,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走出来看看,发现一群村民正围着宋浩指指点点,楼老头和两个小的被挤到旁边,萌萌还在冲着张老五狂吠。 江叔安皱了下眉:「你们这是咋的了?出啥事了?」 楼老头瞅见他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赶紧喊道:「江三爷,你快来帮帮忙,这里有人闹事!」 江叔安一听有人闹事,立刻就来了精神。 最近他正闲得慌呢,眼下终于有事情可以做了! 他大步走过去,吼了一声:「行了,别吵吵了,全部滚开!」 村民们见到是江叔安这尊煞神来了,那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全都吓得跑出窝棚,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跟他有半点牵扯。 宋浩得以获救,刚才村民们倒是没对他怎么样,就是围着他指指点点,他一个人哪能说得过那么多人啊?自然是被说得毫无还嘴之力。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显得很是狼狈。 江叔安问:「到底是咋回事?」 小风第一个站出来,指着不远处的张老五说道:「江泊伯,是那个人想要闹事,他故意拿一些不好的山货来卖,我爷爷不愿收购,他就骂人,还想强迫我爷爷收他的山货。宋叔叔看不过去,就跟他吵了起来,村民们以为是宋叔叔欺负人,就全跑来指责宋叔叔。」 说到最后,他还特别气氛地瞪了那些不明事理的村民们一眼。 村民们听了这话都很意外。 他们刚才听到张老五的叫唤,还以为是宋浩仗势欺人,没想到里面居然另有内情。 一时间他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江叔安顺势看向张老五,上下打量对方:「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敢来咱们家闹事?」 张老五不认识江叔安,并不知道对方是村中一霸,疯起来六亲不认的那种,此时还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大声说道:「老子是来卖货的,不是来闹事的!老子送来的山货可都是上等货色,要不是看在顾举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把山货送到你们这里来卖。你们倒好,不买我的货就算了,居然还要打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江叔安问:「你说你是谁老子?」 「谁答应了就是谁老子!」 江叔安怒极反笑:「不错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的人了,你不是想让我们收购你的山货吗?你过来,我给你钱。」 围观的村民们听到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一跳,这尊煞神肯定又想搞事情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张老五听到有钱拿,立刻就心动了,不过他还是谨慎地问了句:「你是什么人?你能做得了主吗?」 第554章:收山货遇到闹事者3 江叔安说:「我是顾举人的岳父,我说的话肯定算数。」 张老五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没人出言反驳,想必江叔安说的是真话,便放下心来。 他想着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对方肯定不敢真对他怎么样,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江叔安面前,伸出右手。 「之前顾举人都说好了,咱们村里人来卖山货的话,价格要比镇上铺子高出一成,你们可不能出尔反尔!」 他的话才刚说完,江叔安就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拽,张老五顺势被拽了过去,随后江叔安又往他膝盖踹了一脚,踹得他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江叔安再将他的胳膊往后一扭。 张老五立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围观群众被吓得脸色一变,又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两步。 艾玛这尊煞神果然很可怕! 江叔安抬手抽了一下张老五的后脑勺,问:「你再跟我说说,你是谁的老子?」 张老五疼得哭爹喊娘,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我错了,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才是老子,你是我的老子!」 江叔安嗤笑:「我可生不出你这样没脸没皮的怂包儿子。」 随后他又沖宋浩说道:「把他的山货拿过来。」 宋浩立刻将那些山货装回到箩筐里,再搬到江叔安的面前。 「都在这里了。」 江叔安随手抓起一把栗子看了看,立刻就看出了这些栗子都是坏的,他把栗子送到张老五的面前,说:「你不是说你的山货都是上等货色吗?来,吃两个给我看看。」 张老五哪敢吃啊?这些山货可都是坏的,吃了肯定是要拉肚子的。 他哭着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 江叔安说:「你今天要是不吃,就别想走,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可以跟你慢慢地耗。」 说完他又加重力道,几乎都要把张老五的胳膊给拧变形了,疼得张老五惨叫连连。 张老五哭着大喊:「我吃我吃!你放开我,我这就吃!」 江叔安是一点都不怕对方逃跑的。 他放开对方的胳膊,将人推到箩筐面前。 「赶紧吃!」 张老五抱住几乎脱臼的右胳膊,眼珠子一转,想要逃跑。 可人还没站起来,就被江叔安一脚踹在后背上,直接将他踹得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江叔安说:「就算你今天跑了,我照样能找到你的家,到时候你不止要挨打,连你的家都要被我给拆了。」 张老五这下子是真的害怕了。 那些山货都是他用很低的价格,从别人手里收购来的,打算拿来健康堂卖钱,原本他是想着健康堂没人识货,他可以浑水摸鱼以次充好。 谁知健康堂居然请了个老傢伙验看山货,张老五见到自己的货物被查出有问题,干脆就开始耍无赖。 反正对方只是个残废老头,别说打架,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是一点都不怕对方的。 至于那个宋浩,不过就是个外村人而已,不足为惧。 张老五故意把村里人都喊过来,逼得宋浩和楼老头不得不低头妥协,这样一来他就能成功卖掉货物,大赚一笔,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就把他的好事全给搅合了。 张老五心里恨得牙痒痒,可对方的武力值完全碾压他,他无力反抗,只能认栽。 他艰难地爬起来,蹲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抓起一颗栗子,剥壳,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果肉。 旁边的村民们见状,这才确定小风刚才说的都是真话,这个张老五真的是以次充好,故意来讹钱的! 村民们也是气得不行,纷纷骂他没良心,被猪油蒙了心。 没有一个人愿意出面帮他。 张老五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江叔安踹了他一脚:「别墨迹,赶紧吃,吃完了就滚!」 张老五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把心一横,将发霉变质的栗子肉塞进嘴里。 他都不敢拒绝,直接把栗子肉给囫囵吞了下去。 江叔安道:「还有山楂、核桃和榛子,每样都要尝一遍。」 张老五感觉眼前发黑,很想晕过去。 江叔安看出他的心思,笑得不怀好意:「你可千万别晕,你要是晕了的话,我还得让我闺女给你看病,到时候你又得多付一笔医药费。」 张老五不想平白无故再出一笔钱,只得咬咬牙,又抓起一颗榛子。 这次他特意选了个看起来品相比较好的,可剥开一看,里面居然有虫子! 他立刻就把这颗榛子给扔了出去。 江叔安却道:「扔掉干嘛?吃了啊!」 小风不怕虫子,他跑过去捡起榛子,又送回到张老五的面前。 张老五看着近在咫尺的榛子,果肉已经被虫子啃掉了大半,上面还粘着虫子吐出来的黑色棉絮物,有虫子从里面钻出来。 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就吐了。 江叔安嫌他太磨叽,一手揪住张老五的头髮,强迫他抬起头,一手掰开他的嘴,说:「餵他吃下去。」 小风迅速将长了虫子的榛子扔进张老五嘴里。 张老五本能地想要吐出去。 可江叔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手指在他后颈上一捏,他就不由自主地发出啊的一声,随即将榛子咽了下去。 江叔安如法炮制,又把山楂和核桃也给他吃了下去。 每种果子都尝了一遍后,江叔安这才放开张老五,满意地拍了拍手:「行了,你可以滚了。」 张老五蹲在地上,张大嘴,不停地呕吐,想把刚刚咽下去的果子全给吐出来。 可惜没用。 他哪怕是把胆汁都给吐出来,还是无法吐出那些果子。 村民们看到他那副惨状,也没什么好同情的,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 这时顾斐也闻讯赶了出来。 他看了下蹲在地上呕吐不止的张老五,又看了下其他人,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江叔安指着张老五说道:「这傢伙想闹事,被我给修理了一顿。」 张老五看到顾斐来了,心想着顾斐是读书人,肯定很爱惜名声,应该会为了息事宁人做出让步,于是他赶紧喊道:「顾举人,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是来你这里卖山货的,可你家里的人居然合起伙来欺负我!」 第555章:将张老五赶出村子 江叔安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手痒痒,又想揍人了。 「就你卖的那些个糟烂玩意儿,也好意思说是山货,你特么把我们这里当成是收破烂的地方了吗?!我们没有打死你,已经是看在同村的面子了,你要是再敢来闹事,我就揍得你满地找牙!」 张老五大哭:「顾举人你看看,他就是这么嚣张的,你可得为我做主啊,不然这事儿没完!就算你是举人,你也不能纵容你家里人这么欺负人的!」 顾斐认真打量了他片刻,忽地问道:「你不是咱们云山村的人吧?」 他这话一出,张老五的哭声立刻就顿住了。 周围的村民们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再仔细一想,这才想起来,张老五虽然经常来云山村走动,可他的的确确不是云山村的人! 这张老五原本是家子沟的人,他家有两个妹子嫁到了云山村,又因为家子沟跟云山村距离挺近的,所以张老五隔三差五地就来云山村走亲戚。 当然,名义上说是走亲戚,其实这傢伙就是来妹子家里打秋风的。 他那两个妹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他撕破脸,只能忍着被他找上门来蹭吃蹭喝。 村里人大多不知道这些事情,见他经常来云山村走动,还以为他跟他那两个妹子关系很好呢,甚至还觉得他是个疼爱妹子的好人,对他印象颇好,否则今天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帮他说话。 却没想到,这傢伙居然是个阴险的,不仅以次充好,还利用大家对他的信任,拿大家当枪使,真是太过分了! 一时间,村民们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不善,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会觉得这傢伙是个好的?! 张老五被揭了老底,不好再哭闹下去,神情有些讪讪然。 他呵呵地干笑:「就算我不是你们村里的人,但我两个妹子都嫁到了你们村里,我也算是半个云山村人吧?」 顾斐说:「我当初跟大家说得很清楚,多出一成的收购价,是只针对村里人的友情价格,像你这样打着云山村村民名头想要来浑水摸鱼的傢伙,我们这里是不会多给你一文钱的。」 不等张老五辩解,顾斐又紧接着对村民们说道。 「我之所以愿意多出一成的收购价,是为了感谢乡亲们对咱家的照拂,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故意浑水摸鱼,假装成咱们云山村的人来我这里闹事。幸好今天这事被及时发现,若是没有发现,那以后这种事情肯定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那样一来的话,我这生意也就没法做下去了,到时候承诺给乡亲们的优惠价格也就没办法实现。所以,我在这里劳烦乡亲们帮忙做个监督,以后要是再看到像张老五这种伪装成村里人来浑水摸鱼的人,请务必要揭穿他们的真面目,别让他们败坏了咱们村里的风气!」 村民们一听到这话,心里就紧张起来。 别的还好说,若是顾斐家里的生意真做不下去了,以后就没办法再收山货,村里人想卖山货的话,就只能辛辛苦苦地跑去镇上,且价格还得低上一成。 此事关系到了村民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赶忙出生应道。 「顾举人你放心,以后我们肯定帮你看着点,不会再让那些外村人来浑水摸鱼,坏了你家的生意!」 这会儿村民们已经完完全全地站到了顾斐这一边,自然是顾斐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顾斐说要把张老五赶出去。 村民们立刻就围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张老五往外驱赶。 张老五哪能扛得住这么多人的推搡? 不一会儿,他就被推出云山村,身上衣裳凌乱,头髮也被抓得乱七八糟,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的。 他虽然心里恼恨得不行,可更多的还是惧怕。 平日里那些看起来还挺好打交道的村民,刚才在赶他出村的时候,一个个都凶得很,看他的眼神就跟看仇人似的,好像他不走的话,那群村民就会合起伙来揍他。 张老五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心想以后要少来云山村才行,免得再刚才那群人给盯上。 他捡起被扔到地上的箩筐和扁担,挑到肩上,灰熘熘地走了。 可是走了没多远,他就觉得肚子疼。 本来还想忍忍的,等回到家里了再解决,可肚子越来越疼,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只能丢下两大箩筐山货,急匆匆地跑进路边的草丛里,解开裤腰带蹲了下去。 一阵稀里哗啦后,张老五感觉肚子好受了些,随手扯过两片叶子,胡乱擦了下屁股,提上裤子准备继续赶路。 谁知没走两步,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地闹腾起来。 张老五心里知道,肯定是刚才吃那些果子,把肚子给吃坏了。 他只能捂着肚子又蹲了下去。 这一拉,就拉了个把时辰,几乎都快把他整个人都给拉得虚脱了。 早上吃的早饭已经全被他给拉出来了,最后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可以拉的,就只能往外拉稀水。 好不容易不拉肚子了,他又开始往外呕吐。 这一通折腾下来,他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最后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咬着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云山村走去。 他必须得去看大夫,如今整个九曲县里,就属健康堂的大夫医术最高明,收费也最便宜,他就算是明知道会丢脸,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那里看病。 再说健康堂这一头。 楼老头和宋浩继续收山货,江叔安和顾斐回了屋里。 江叔安玩味地笑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玩弄人心挺有一套的。」 刚才顾斐对村民们说的那些话,看起来是大义凛然的,其实是在用利益把村民们跟他绑在了一条船上,村民们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就必须要保护顾斐的生意好好发展下去,所有想要破坏顾斐生意的人,不仅是顾斐的敌人,也是云山村村民们的敌人! 而事实的发展也证实了这一点,顾斐获得了村民的拥护,没动一根手指头,就把张老五给解决掉了。 相比之下,江叔安刚才的那一通操作,反倒显得有些粗暴了。 第556章:掉茅坑里 不过江叔安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好的,他就是喜欢明火执仗地干,面对不服气的敌人就直接揍,还不服气就继续揍,揍到对方服气为止,他不图别的,就图心里痛快! 顾斐说:「我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得跟周围人打好关系,这样日子才能过得更加安稳和顺。」 江叔安啧了声:「你这样的,咋不去混朝堂呢?朝堂明显更适合你啊。」 没等顾斐回答,江叔安又紧接着否决了这个提议:「算了,你还是别混官场比较好,官场上的糟心事情太多了,你自己糟心也就算了,要是连累我闺女也跟着一起糟心就不好了,你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村里种地吧。」 顾斐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还认真地点头:「岳父大人说的是,我也觉得在村里种种地做点小生意更好。」 江叔安哼了声,加快步伐走远了。 他们以为把张老五赶走就没事了,没想到很快张老五又回来了。 他这次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看病的。 路上碰上几个村民,那些村民不让张老五进村,想把他再次赶出去。 张老五急得都快哭了:「我是来看病的,我不是来捣乱的,求你们了,放我一马吧,我去健康堂看完病就走,肯定不多耽误!」 村民们瞅见他脸色发白脚步虚浮,的确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怕他真病出个好歹来,最后又赖到他们头上,便暂时放过了他。 张老五踉踉跄跄地跑到健康堂,一进门就开始哀嚎。 「救命啊!大夫,求你们救救我,我快死了!」 顾斐瞅见张老五这幅样子,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肯定是吃坏肚子了。 阿桃每天见到的病人太多了,像张老五这样的,并不算是特别严重。她看了一眼张老五,直接往他手里塞了块牌子:「去旁边坐着等叫号吧。」 张老五看了看手里的牌子,他不认识字,直接问道:「我还要等多久啊?」 阿桃说:「你这个号码牌很靠后,估摸着要到下午申时三刻左右吧。」 张老五掰着手指算了下,居然还有足足四个时辰! 他顿时就不干了,抱怨道:「咋还要这么久呢?就不能快点嘛?我拉了个把时辰的肚子,上吐下泻的,实在是撑不住了!」 阿桃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咱们医馆有多少人在排队等着看病,人家都是一大清早就来排队等号的,还有些人是昨天就来拿了号码的,你这个时候来还能拿得到号码就已经很幸运了,平常这个时候早就没有号码了。你也别觉得你这病有多严重,顶多也就是吃坏了肚子而已,排在你前面的病人,有很多病情比你更严重,人家都没吭声呢,你凭啥嚷嚷啊?」 张老五这会儿有求于人,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忍了,拿着牌子去旁边找位置坐下。 可是没坐多久,他又觉得肚子不舒服了。 他赶紧站起身,急匆匆地往茅厕走去。 结果又来来回回地跑了十几趟的茅厕,拉得双腿发软,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小风见状,心里一动。 刚才他看到张老五欺负爷爷,心里一直憋着气呢,眼下是个好机会,可以整一整张老五,给他爷爷出口气。 在张老五摇摇晃晃地从茅厕里面走出来后,小风揣着一把小锄头悄悄地跑进去,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然后又悄悄地跑了出来。 壮壮带着萌萌站在院子里,他瞅见小风哥哥从茅厕里跑出来,好奇地问道。 「你干嘛带着小锄头去茅厕啊?」 小风将怀里的小锄头扔到墙角里,小声地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两个小的手拉着手往茅厕跑去,萌萌颠颠儿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在茅厕附近躲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见到张老五又急匆匆地跑去了茅厕。 等张老五进了茅厕没多久,他们就忽然听到茅厕里面传出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嘭的一声响。 壮壮一惊:「出什么事了?」 小风兴奋地说道:「我刚才把茅厕里的板子给弄了一下,变得很松,只要踩上去就会断掉。」 这年头的茅厕都是挖出个大坑,当成化粪池,粪池上面再搭上木板,漏出个洞,人要拉屎拉尿的话,就得蹲在坑上。 刚才那一声响动还挺大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米刚急匆匆地往茅厕跑去,他先是敲了下门:「里面有人吗?」 然后他就听到茅厕里面传出张老五的惨叫声。 「救命啊!快把我拉出去!我掉进粪坑里了!」 米刚愣了下,随即用力踹开从里面上了木栓的门,看到正在粪坑里拼命扑腾的张老五,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张老五还在唿喊:「快,快把我拉上去!」 米刚哪敢伸手啊? 那坑里可都是屎尿,张老五的手上自然也不例外,要去拉他的话,肯定会摸到一手的屎尿。 米刚受不了这个,丢下一句:「我去找根棍子。」 然后捏着鼻子急匆匆地跑走了。 因为茅厕的门打开了,里面的臭味也跟着飘了出来,健康堂里有不少人都闻到了这股臭味,纷纷捂住鼻子,一脸的嫌恶。 江微微自然也闻到了。 她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出去,她循着臭味走到茅厕附近,看到正在粪坑里挣扎的张老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赶紧扭开头去,不想再看。 实在是太噁心了! 这时顾斐也来了。 他看到茅厕里的景象,先是一惊,随即拉着江微微远离茅厕。 他说:「你先进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江微微捏着鼻子说好。 她是有一点洁癖的,最受不了这种场景,多看一眼都是折磨,赶紧走了。 顾斐目送她离开,待收回视线的时候,恰好瞥见了躲在不远处的小风和壮壮。 小风毕竟年纪还小,心里藏不住事,他见到顾斐看向自己,心里一虚,赶紧低下头,拉着壮壮想跑。 顾斐一见他要跑,立刻就猜到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拦住两个小的的去路。 「你们两个要去哪里?」 第557章:小风受罚 小风不敢看他,低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我们去外面陪着爷爷。」 顾斐又问:「张老五掉进粪坑里的事情是不是跟你们有关系?」 没等小风否认,壮壮就惊讶地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小风:「……」 我去,猪队友啊! 壮壮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小风哥哥给卖掉了,他还在看着顾斐,满脸的惊讶,想知道顾大哥是怎么知道真相的? 顾斐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说吧,是谁干的?」 壮壮还在思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小风已经耸拉着脑袋开口说道:「是我干的,我要帮爷爷报仇,这事跟壮壮没关系,有什么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顾斐又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倒是还挺讲义气的,知道要一人做事一人担,说吧,你是怎么干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小风索性将犯案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此时已经不少人站在茅厕附近围观,他们捏着鼻子往里面张望,待他们看清楚茅厕里的情景后,都是无比的惊讶,不明白这人怎么好端端的竟然会掉进粪坑里面? 江叔安也在围观群众里面。 他看了一眼张老五,然后从围观群众里面退出来,找到顾斐,问道:「张老五这是咋回事?咋掉进粪坑里了?」 顾斐的右手搭在小风肩膀上,说:「是这个小傢伙的杰作。」 江叔安看向小风,心思一转,立刻就明白了这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干,肯定是为了给他爷爷出气。 江叔安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小子倒是挺聪明的,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 小风没想到自己做了坏事居然还能被夸贊,诧异之余,还有些兴奋。 顾斐却道:「虽然你是为了给你爷爷出气,算得上是孝心可嘉,但做法欠妥,得罚。」 小风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顾斐将他带到后院,让他站好,说:「把手举起来。」 小风迟疑着举起双手。 顾斐说:「再举高点。」 小风的双手举过头顶。 顾斐又道:「屈膝半蹲。」 小风按照他说的做,半蹲下去。 顾斐将一摞书放到他的手上,严厉地说道:「维持这个姿势站一个时辰,不准动,每动一下就延长一刻钟,知道了吗?」 小风委委屈屈地说知道了。 顾斐又对跟过来的萌萌说道:「帮我盯着小风,如果他动了,你就立刻叫唤。」 萌萌当即汪汪了两声,像是在回应主人的吩咐。 顾斐还有事要忙,转身走了。 壮壮没有走,他围着小风转了一圈,觉得小风这个姿势还挺有趣的,便学着小风的姿势半蹲下去,双手举过头顶。 萌萌蹲在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风,那模样显然是在忠诚地执行主人交代的命令。 这会儿大人都在忙活,没空管两个小的。 宋浩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他把竹竿伸进粪坑里,沖张老五喊道:「抓住杆子!」 张老五慌忙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竹竿。 茅厕门口,宋浩和米刚抓住竹竿的另一端,用力地往外拖拽,艰难地将张老五从粪坑里拽了出来。 当他爬出来的一瞬间,粪便的臭味变得更加浓郁,即便是捏着鼻子都能闻到那噁心的味道。 原本还在围观的人被熏得受不了了,一下子全跑了。 张老五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身上全是粪便,狼狈不堪。 宋浩赶紧拎来一桶井水,罩着张老五的脑袋就给倒了下去。 一连到了七八桶水,才勉强把那股难闻的臭味给驱散了大半。 张老五浑身湿漉漉的,冻得瑟瑟发抖。 他本就吃坏了肚子,拉得精疲力尽,又被这么一番折腾,整个人都快不行了。 好歹是一条人命,总不能真让他死在健康堂里,宋浩和米刚只能忍着嫌恶,将他扶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又给他拿来个火盆,让他靠着火盆,把身上的衣服给烘干。 安顿好了张老五之后,宋浩和米刚还得去把茅坑给清理干净。 等他们忙完,已经是中午。 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 尤四娘和何霞已经在炒菜了,阵阵香味从灶屋里面飘散出来,此时张老五感觉好些了,他吸了吸鼻子,沖正在扫地的阿桃问道。 「丫头,你们中午吃啥好吃的?能分我一份不?」 阿桃已经从宋浩口中知道了张老五干过的那些好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我们这里的饭菜只提供给自己人吃,你想吃的话,就回家自己做去!」 说完她就拎着扫帚扭身走了。 张老五气得不行,大声喊道:「我是在你们健康堂里出的事,你们得负责,不说要你们赔钱,但你们怎么也得管我一顿饭吧?!」 阿桃听到这话,又停下脚步,叉腰瞪着他:「明明是你把我们的茅厕给弄坏了,还弄得茅厕里面到处都是屎尿,脏得要死,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清理干净,我们没有找你要赔偿就算了,你居然还有脸来找我们赔钱?张老五,你个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你要是再瞎逼逼,就立刻滚出去,别再来咱们健康堂,咱们这里不欢迎你!」 张老五被怼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吧,可一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家,害怕真把人给惹毛了,人家不给他看病咋办? 最后他只能忍了。 宋浩和米刚忙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清理茅厕时沾染到的臭味,两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赶紧去打水洗澡。 他们在后院打水的时候,瞅见小风还蹲着呢,两只手举过头顶,手里放着一摞书。 宋浩问:「你这是在干啥呢?」 小风早就累得不行了,双手双腿都在发颤,脸上全是汗,好几次他都快撑不下去了,可萌萌还在旁边盯着,只要他稍有动静,萌萌就会叫,吓得他只能继续维持原样不动。 现在他只剩最后一口气在撑着,实在没力气说话。 壮壮帮他回答:「顾大哥说小风哥哥做错了事,要罚小风哥哥。」 宋浩越发好奇:「小风做错了什么事?」 第558章:我错了 壮壮答不上来,他只晓得是顾大哥说小风哥哥做错了,但具体是做错了什么,他也没搞明白。 宋浩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提着井水和米刚一起走了。 没过多久,顾斐推着楼老头来到后院。 楼老头看到小风还在挨罚,忍不住嘆了口气:「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小孩子不应该插手的。」 小风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他害怕自己一张嘴,就会把最后一口气给泄掉,到时候他肯定会倒下去的。 他只能气鼓鼓地维持原样不动。 顾斐说:「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把书放下吧。」 小风胳膊一抖,一摞书本随之掉落在地上,而他再也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水。 此时他是四肢酸痛,浑身无力,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顾斐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小风抿着嘴不说话。 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他必须得保护好爷爷,任何欺负爷爷的人,他都不会轻饶,包括张老五! 顾斐见他这幅样子,哪能不明白他心里的想法,抬手揉了下他的头髮,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有孝心是很好的,可你做事的方法欠妥当,你故意把茅厕里的木板弄松,是想让张老五掉下去。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进茅厕的人不是张老五,而是别人呢?」 小风一愣。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之前他见到张老五不停地往茅厕跑,一心只想着在茅厕里面设个套,让张老五吃个大亏。 他甚至都忘了茅厕并不是张老五一个人的,在那段时间里,也许还有其他人会进入茅厕。 顾斐的表情很严肃:「你根本没办法保证下一个进入茅厕的人肯定是张老五,你的这种报復手段,很容易波及到无辜的人,所以我才说你做事欠妥当,没有考虑周到。」 小风垂下头:「我错了。」 这次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同时也在暗自警醒自己,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顾斐说:「去洗把脸,然后和你爷爷一起去吃饭吧。」 「嗯!」 小风去打水洗脸,壮壮乖巧地给他递帕子。 楼老头由衷地对顾斐说道。 「谢谢。」 他很清楚,顾斐是因为把小风当自己人看待,才会真心实意地教导小风,因此对于顾斐处罚小风的事情,楼老头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感激。 楼老头看着不远处的小风,嘆息道:「小风的确有些小机灵,但他缺乏足够的生活阅歷,做事容易冲动,如今他年纪还小,犯不了什么大错,但难保以后长大了不会闯出大祸。我倒是想多教教他,可我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也许还没等他长大,我就先一步去了。」 顾斐安抚道:「小风本性不坏,只要平时在生活上稍加引导,他长大后应该会有一番作为。」 楼老头目光一闪,低声说道:「我不求他有什么大作为,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顺顺利利地过完这辈子。」 等小风洗完脸,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里面,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前院里面,张老五只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他现在是又冷又饿,肚子还不舒服,极其难受。 等到了下午,他的脑子都已经开始晕晕乎乎,好几次都差点从石凳上栽到地上。 就在他快要熬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阿桃的声音。 「张老五,轮到你了!」 张老五一个激灵,立即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 他直奔江微微而去,但阿桃拦住他的去路,然后指了指李郎中面前的凳子,示意他去那里坐着。 张老五此时是真的病得脑子都稀里煳涂了,完全没有了先前那副厚脸皮的架势,老老实实地坐到阿桃指定的位置上。 虽然张老五已经洗过了,可身上还是残留了一点臭味,只要靠近就能闻到。 李郎中被熏得有点受不了,但他还是维持住了身为大夫的职业操守,皱眉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张老五沙哑着嗓子说道:「头晕,肚子疼,拉肚子,还想吐,浑身都难受。」 李郎中忍着厌恶说道:「把手伸出来。」 张老五伸出右手,放到桌上。 李郎中给他把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皮和舌头,然后刷刷地写下药方:「你这是吃坏了东西,加上风寒入体,我给你开两副药,每天吃一副,多喝温水多休息,忌生冷辛辣的食物,好好将养几天就没事了。」 张老五接过药方,走到柜檯前面。 秀儿负责抓药,柳芸负责算帐。 「一共八百文。」 张老五一惊:「咋要这么多钱?!」 柳芸还没开口呢,秀儿就先说话了:「八百文算是便宜的了,就你这病得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有给你抓的这些药,随便去哪个医馆价钱都得翻一倍,你要是不愿意在这里看病的话,那你就去别家医馆吧!」 说完秀儿就要拿起已经打包好了的药材,打算把它们都收起来,一副真不准备卖药的架势。 吓得张老五赶紧大叫:「别把药拿走啊,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吗?!」 随后他把钱袋拿出来,将里面的铜钱全部倒到柜檯上,数了数,总共也就五十二文钱。 他一脸的尴尬:「我身上没那么多钱,能不能先欠着?回头我肯定还上!」 秀儿没有说话,她看向柳芸,等待柳芸的决定。 柳芸是个没主见的,她也不知道咋办,最后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江微微。 这会儿病人们都走光了,健康堂里就只剩下张老五最后一个病患,江微微正靠在椅子里打哈欠。 她懒洋洋地说道:「没钱就打欠条,反正我们知道你家住在哪里,你别想着能赖帐。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你要是没把钱还上,我就让我爹上你家去要钱。你知道的,我爹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要是真让他出面的话,你到时候不仅得还钱,少不得还要挨一顿打。」 第559章:柳芸求原谅 张老五一想起江叔安那副活阎王的架势,就害怕得打了个激灵,他跟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头:「我一定还钱!」 他不认得字,欠条还是柳芸写的,写完后让他按个手印。 张老五将两包药材揣进怀里,脚步虚浮地走了。 江微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总算下班了,大家都辛苦了,秀儿和阿桃把卫生搞一下,何霞婶子去准备晚饭,其他人都去休息吧。」 宋浩、米刚、李郎中、以及尤四娘母子各自回家去了。 秀儿打扫完后,去灶屋帮何霞烧饭。 江微微和詹春生在院子里面练习强体拳,他们在医馆坐了一天,坐得腰酸背痛的,得练练拳活动一下筋骨,不然浑身都难受。 柳芸抱着帐本在门口晃悠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微微,我把今天的帐本整理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江微微一边练拳一边说道:「帐务一直都是相公在打理,你把帐本拿去给他看吧。」 柳芸没有动。 帐本其实只是个藉口,她是想藉机跟江微微聊一聊。 自从前两天何霞被赵氏欺负了后,江微微就没怎么再跟柳芸说过话,要说江微微故意跟她冷战倒也不至于,毕竟江微微也没有故意不理她,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江微微对她的态度似乎变得冷淡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愿意主动亲近她,这让她心里多少都有点忐忑。 她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小声地说道:「之前是我办事不周到,才会让何霞被你奶给欺负了,那件事情我要负一部分责任,对不起,我知错了,以后我会改的。」 江微微问:「你打算怎么改?」 柳芸答不上来。 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么改? 她不说话,江微微也不说话,继续慢悠悠地练拳。 最后柳芸只能扭头看向詹春生,希望他能帮忙说个请。 但詹春生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专注地练拳,完全没有要开口意思。 无奈之下,柳芸只得干巴巴地开口:「我以后看到你奶,会离你奶远一点,不会再去招惹她。」 江微微说:「她已经不是我奶了。」 柳芸赶紧改口:「我以后看到赵氏,会离她远点,保证不再搭理她。」 「可她要是主动来找你呢?」 柳芸又噎住了,她是真的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刚好一套拳打完,江微微双手缓缓落下,唿出一口气,身体随之变得放松。 她看着面前的柳芸,说:「如果赵氏来找你,你就来告诉我和相公,我们会出面解决。」 柳芸赶忙点头应道:「好!」 江微微笑了下:「希望你能记住今天跟我说的话,不要再让我们失望。」 柳芸见她终于愿意对自己露出个笑模样,心下一松,知道这次的芥蒂算是消除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嗯,我一定说到做到。」 江微微接过她手中的帐本:「辛苦你了,你去歇息吧。」 柳芸开开心心地走了。 詹春生看向江微微,问:「你真觉得你婆婆能改变这个性子?」 江微微翻了下手里的帐本,随意地说道:「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我婆婆都已经这把岁数了,想让她改变性子那可比登天还难。」 「那你以后咋办?」 「回头给她请个厉害点的婆子,多帮着她一点就成了。」 江微微原本是想让何霞多帮帮柳芸,可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软弱性子,人家只要稍微强势一点,她们两个立刻就会怂成一团,别说互相帮扶了,别互相拖累就不错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后院走去、 詹春生提醒道:「下个月你就得去府城参加论医会了,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 江微微问:「准备什么?」 「每年的论医会都会有一个主题,去年的主题是五行阴阳,前年是经络穴位,大前年是五脏六腑……我估摸着他们今年的主题会在气运和防治里面选一个。」 江微微听得一脸懵逼:「看病还跟五行阴阳有关吗?气运又是什么鬼?难道看个病还得讲究气运?」 詹春生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不懂时,不由得露出个极其复杂的神情。 「这些可都是中医里面的基础理论,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更神奇的是,她在一点基础理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能帮人把病给治好了! 这到底是天才还是鬼才啊?! 江微微察觉到自己表现得似乎有点太无知了。 她轻咳一声:「我这个人偏科,对经络穴位和五脏六腑很了解,但其他的就不太懂了,要不……您教教我?」 詹春生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这年头只有师徒之间才能传道受业,可他看得出来,江微微并没有拜师的打算,而且从她展现出的医术水平来看,她也不像是个需要别人教导医术的人,她唯一欠缺的,可能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基础理论而已。 最终詹春生还是没有提拜师的事情,只是点点头:「好吧,等吃完了晚饭,咱们在书房见。」 江微微喜出望外:「谢谢您!」 吃完晚饭后,江微微喜滋滋地去了书房,跟詹春生学习中医方面的理论知识,顺便还向他请教了该怎么给人悬丝诊脉。 而顾斐也在私下里找到何霞,向她提出赔偿的事情。 「你之所以会受伤,我娘要负一部分责任,你治伤的医药费全由我们承包。另外月底的时候,我们会多支付二钱银子作为给你的赔偿金,希望你能原谅我娘办事时的疏忽大意。」 何霞受宠若惊,慌忙摆手:「不用不用,就这么点皮肉伤,哪需要什么赔偿啊?更何况我也从没怪过老夫人,你们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不然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可无论何霞怎么拒绝,顾斐都不打算改变这个决定。 等回到屋里,何霞嘆了口气:「顾举人和江大夫都是好人啊!」 第560章:魏尘前来辞行 秀儿听到这话,好奇地问了句:「你咋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何霞将顾斐要赔偿她的事情说了下。 秀儿正色道:「说起这件事情,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你以后离江家那些人远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何霞为难地说道:「我也知道江家的人不好,可他们毕竟是江大夫的娘家人,而且又是老夫人亲自开的口,我怎么好拒绝?」 「这样,以后老夫人要是再让你做类似的事情,你不好拒绝的话,就直接来找我,我出面帮你解决。」 何霞点点头:「好。」 她知道自己没啥本事,这种事情还是听闺女的比较好。 第二天早上,张老五如约来还钱。 他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柜檯上,说:「这是昨天欠你们的医药费,一共八百文,你点点看吧。」 柳芸打开钱袋,把里面的铜板全部倒出来,一个个数清楚,确实是八百文没错。 她在专门记录欠帐的本子上够了一笔,把张老五欠的钱给划掉了。 张老五拿起空空的钱袋,心里肉疼得很,但是没办法,他要是不还钱的话,江叔安肯定要来他家找他麻烦的。经过昨天那事儿,他是真的怕了江叔安,生怕再惹得那尊煞神发火揍人。 不过话说回来,李郎中的医术真不错,昨天回家去吃了他开的药,张老五就感觉肚子不那么疼了,再加上休息了一晚上,今天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这让张老五对健康堂的感官变得非常复杂。 一方面他觉得顾斐和江叔安太可恨,昨天把他整得那么惨,一方面他又觉得健康堂的医术名不虚传,昨天他幸好来这里看了病,不然今天估计要病得起不来了。 张老五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以后别再去招惹顾斐一家人,那家人都不是好惹的,跟他们作对的话,不仅得不到好处,以后生病都没人给医治。 想通了这一点后,张老五特意朝李郎中拱了拱手:「谢谢你昨天开的方子,我已经好多了。」 李郎中正在给人看病,没空跟张老五说太多,只是对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等出了健康堂的大门,张老五又特意走到窝棚前。 小风见他靠近,立即就跟老母鸡似的,展开双臂护在爷爷的面前,满脸的戒备和警惕。 张老五没把小风的反应放在眼里,左右不过是个小孩子,再凶又能凶到哪里去? 他沖楼老头和宋浩拱了下手:「昨天是我得罪了,还望二位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浩哼了声,没有搭理他。 楼老头倒是好脾气地应了两句:「以后别再想着以次充好,做生意得实诚,这样才能长久。」 张老五点头说自己晓得了。 然后他便走了。 直到他走远了,小风这才放松警惕。 张老五的到来并未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影响,他们照常收山货,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顾斐拿着一张公告走出来,他把写满字的纸贴到健康堂的门口。 宋浩不认识字,他好奇地问道:「你这纸上写着什么呢?」 顾斐说:「这是招聘启事,我打算招一个帐房先生,专门帮我管理铺子上的帐务事宜。」 三个铺子分别有一个掌柜,但除此之外还得再请一个帐房先生,专门负责查帐理帐,同时还会跟掌柜们互相监督,免得有一方监守自盗。 宋浩不懂管理上的事情,他说:「村里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字,你就算贴了这张启事,应该也没几个人能看得懂,更别提来应聘了。我觉得你应该把它贴到镇子上去会比较好,镇上的人多,识字的人也多。」 顾斐说:「最近事情多,我没空经常往镇上跑,反正每天来健康堂看病的人很多,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识字的,他们应该能看得懂这启事。」 宋浩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说。 顾斐又道:「你们帮忙看着点儿,别让人把这张纸给撕了。」 虽说村里人大多淳朴,可架不住有那么一群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最喜欢干些损人不利己的破事儿。 宋浩和楼老头表示会帮忙看着的。 安排好这些后,顾斐没有回去,而是往外面走,他打算去找村里的陈木匠商量一下定做牙刷柄的事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微微跟着詹春生恶补中医方面的理论知识,倒是学了不少新东西。 江微微抽空把牙粉给做了出来。 她本来是想做牙膏的,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小苏打粉和椰子油,没办法做成膏状,只能做成粉状。 牙粉很好做的,只需要将青盐、生石膏、补骨脂、花椒、白芷、南薄荷、旱莲草、防风、细辛等中草药研磨成粉,按照一定比例进行调和,就可以做成纯天然无任何添加剂的牙粉。 这种牙粉具备一定的药用效果,不仅能清洁口腔,还能防治牙痛,稳固牙齿,治疗口腔溃疡。 她把牙粉做出来后,拉着顾斐一起亲身试用了几天,感觉还挺不错的,比用盐漱口的效果好很多。 时间一晃就进入了三月。 魏尘来到健康堂,向江微微辞行。 「下个月会考,我要提前出发去汴京参加考试,这一去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若是侥倖高中的话,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姐姐和姐夫,所以我特意来向你们辞行。」 江微微叮嘱道:「你好好地考试,考中了自然最好,考不中也没关系,反正你还年轻,大不了四年后再考,心态一定要放轻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魏尘认真应道:「嗯,我记住了。」 看着面前白嫩可爱的弟弟,江微微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眯眯地问道:「你这次是一个人去汴京吗?」 魏尘脸蛋微红:「大伯和大伯娘本来是要陪我一起去的,被我拒绝了,我到时候会带一个小厮和一个老僕去赶考。另外山长还帮我写了介绍信,让我到了汴京城中,就带着信去找国子监的梁禹行助教,他会帮我安排好住处的。」 听他这么说,江微微稍微放心了些。 第561章:人最难得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江微微说:「这是你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路上要小心,尽量走官道,别走小路,不要赶夜路,更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打交道。出门在外,没个家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天冷了多穿衣,一日三餐不能落下,不舒服的话就得赶紧去看大夫,千万别强撑,知道了吗?」 听着姐姐絮絮叨叨的叮嘱,魏尘感觉心里暖烘烘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他忍不住靠近姐姐,软软地唤了一声:「姐,我会想你的。」 江微微顺势抱了他一下:「我也会想你的。」 等放开他后,江微微又问:「身上的钱够不够用?都说穷家富路,尤其是你这种出远门的,一定要多带点钱。」 说着她便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魏尘推拒道:「不用了,大伯和大伯母已经帮我准备了五十两,你不用再给我钱了,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虽然姐姐有本事会赚钱,可姐姐赚钱也很辛苦的,每天要给那么多人看病,累死累活的,赚的都是辛苦钱,而且姐姐之前已经帮了他很多,他不能再给姐姐增加负担了。 江微微也没强求,见他不要便将银票又收起来,嘴里说道:「你难得来一趟,吃完午饭再走,我另外再给你收拾一些吃的用的,让你带去汴京。」 这次魏尘没再拒绝,乖巧点头应下:「嗯。」 江微微让魏尘去跟他姐夫聊两句,她去屋里收拾东西。 顾斐主要是问了一些关于学业上的事情。 魏尘知道姐夫学问好,回答得很是仔细。 顾斐顺势帮他解决了几个学业上遇到的难题,然后叮嘱道:「你到了汴京城后,只管安心待考,不要跟其他考生走得太近。若你有幸能够高中,你也不要跟朝中那些官员有牵扯,无论他们对你许以任何的好处,你都不要答应。党派之争于你而言犹如泥潭漩涡,一旦涉足就会深陷其中,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将来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魏尘肃然应道:「我记住了,多谢姐夫提点。」 这些都不是夫子和山长会教给他的,至于大伯母一家就更不懂这些了,也就只有顾斐才会跟他说这些事情。 顾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学问不错,只要你能正常发挥,金榜题名的机率很大,但你年纪太小,阅歷尚浅,汴京城里又多得是老狐狸,你须得多加小心,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我会小心的。」 顾斐想了下,又道:「我估摸着徐一知可能是今年会考的主考官,按照朝廷里的规矩,若你今年高中,那么他就是你的座师,座师与门生是天然的利益同盟体。若徐一知向你递出橄榄枝,是否选择接受得看你自己,但我个人建议你最好不要跟他有过多的接触。他如今的名望太高了,年岁又大了,不会再朝廷中待太久的,跟着他弊大于利。」 魏尘再次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个小虾米,那些党派纷争跟我没关系,我只要安分守己就行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 人最难得的,就是有自知之明。 曾经不知有多少年轻人在金榜题名之后,满心的踌躇壮志,以为自己马上能平步青云,于是想也不想就一头扎进权力争斗的漩涡之中,结果全都成了大佬们手中的炮灰。 接下来顾斐又跟魏尘说了一些关于朝廷里的事情,帮他增长了不少的见识。 魏尘听得很投入,末了忍不住问道。 「姐夫,你真的不打算去参加会考吗?以你的才学,肯定能高中的。」 顾斐说:「我对官场无意,混个举人就足够了。」 魏尘不明白,为什么姐夫会对做官没兴趣?按理说只要是个男人,就应该会对当官掌权有渴望,可他姐夫却是个例外,真是奇怪啊! 待中午吃完饭,魏尘就该走了。 江微微将一个大包袱递过去,细细地叮嘱:「汴京这会儿应该还很冷,我给你的包袱里面放了一件袄子,冷的话就拿出来穿。包里还有牙刷和牙粉,牙刷是我让你姐夫做的,牙粉是我自己做的,可以用来刷牙,用了牙粉就不需要再用盐漱口了。另外我还给你准备一些常用药品,每个瓶子表面都贴了标籤,上面写了药品的名字和用途用量。」 等魏尘抱着包袱上了驴车,江微微又沖他说了一句:「我把银票藏在袄子里面,你回去后记得收好。」 魏尘一听这话,立刻就要拆开包袱,想把银票还回去。 江微微却已经后退两步,沖赶车的车夫说了声:「出发吧,路上慢点儿。」 车夫甩了下缰绳,驴车随之跑动起来。 坐在车上的魏尘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微微站在原地沖他挥手,大喊道:「一路顺风啊!」 魏尘感觉视线有点模煳,他用袖子擦了把眼睛,同时在心里再度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考上功名,当上大官,给姐姐撑腰,让那些坏人再也不敢来欺负姐姐! 送走了魏尘,江微微有点感伤。 她回到医馆里面,继续给人看病。 忙碌的工作让她很快就把感伤抛到脑后,耳边不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成功治癒一个病患,奖励一个积分!」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人及其家属的衷心感谢,奖励一个积分!「 …… 这声音仿佛成为了她工作时的背景音乐,听多了竟然还有种奇妙的爽感。 如今她已经不再去看自己还有多少积分,反正她只知道,整个积分商城里面就没有她买不起的东西! 就是这么壕无人性! 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 病人们都走了,阿桃准备关门打烊,这时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停在了健康堂的大门口。 那妇人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身上背着大包袱,穿着还算得体,蓝色粗布衣裙,衣服上没有一个补丁,但因为连日来的赶路,让她的衣服和鞋子上沾满尘土,看起来风尘僕僕的。 她见到健康堂要关门了,赶紧上前叫了一声:「丫头等一下!」 第562章:范六娘前来报恩 阿桃见她是个生面孔,应该是从外地赶来看病的,嘴里说道:「不好意思,你来晚了,咱们医馆打烊了,你要看病的话明天赶早来吧。」 妇人忙道:「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请问詹大夫和江大夫是在这里坐堂吗?」 阿桃点头说是的。 妇人见自己没有找错地方,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她笑着说道:「我是范六娘,以前在徐举人家里当差,詹大夫和江大夫曾经对我有大恩,我特意前来报恩,请你帮忙通报一声。」 阿桃见她态度挺和善的,便侧过身:「你先进来吧。」 「诶,谢谢。」 范六娘跟着阿桃走进健康堂。 阿桃示意她在堂屋里面坐会儿,然后便跑去找江微微。 这会儿江微微正在中庭和詹春生一起练习强体拳。 阿桃急匆匆地跑过去:「微微姐,詹大夫,外面有个叫做范六娘的人来找你们。」 詹春生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一时间没想起来范六娘是谁,倒是江微微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她说:「你还记得徐锦河的妻子杨氏吗?范六娘是跟在杨氏身边伺候的婆子,后来杨氏死了,范六娘带着她的骨灰回老家去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詹春生终于想起来关于范六娘的事情,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啊!」 他和江微微去了前头的医馆。 范六娘一见到他们两个出现,立刻就屈膝跪了下去:「二位恩人,六娘可算找着你们了!」 江微微赶紧把人扶起来:「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别动不动就下跪的,咱们这里不兴这一套。」 待三人坐下后,江微微和詹春生这才有功夫打量范六娘,发现她除了人看起来憔悴了些,其他地方倒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江微微主动问道:「你特意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范六娘认真地说明来意。 「我是来报恩的,之前夫人的事情承蒙你们仗义相助,我无以为报,甘愿卖身给你们,为你们当牛做马,努力偿还各位的恩情。」 在她把杨氏的骨灰送回杨家后,杨家为了表达对她的感谢,主动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如今她已经是自由之身,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再次卖身为奴。 江微微和詹春生都挺意外的。 之前他们送范六娘离开的时候,范六娘的确提过报恩的事情,但他们也只是当客气话听了,没怎么放在心上,没曾想到范六娘居然真来报恩了。 这人不仅对主人家忠诚,且还很守信,品性很好。 之前江微微还在琢磨着,要请个婆子回来专门照顾柳芸,省得柳芸以后再做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眼前这个范六娘倒是个很好的人选。 江微微心里有了成算,她笑着说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帮我做事,我是乐意之至的,但卖身就不必了,只要你真的忠心于我,签不签卖身契的都无所谓。」 范六娘心中的感激之情越发强烈:「谢谢江大夫愿意给我报恩的机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伺候您!」 江微微说:「我就不用你伺候了,我是希望你能帮忙伺候我的婆婆,我婆婆这人性子比较软和,很容易被人欺负。你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过不少世面,想必你应该能帮我照顾我的婆婆,别让她被别人给诓骗了。」 范六娘是个聪明的,立刻就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用力点头:「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老夫人的!」 「以后你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逢年过节会有节礼,年底有年假,有事情想要请假的话,必须要提前跟我说。」 这福利待遇可以说是非常丰厚了,比她之前在徐家的待遇还要好,她连忙摆手:「我没家没口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您不需要给我这么多月钱,您只要能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每天给我两个窝窝头填饱肚子就行了。」 江微微说:「我既然给你开这个价,就说明你值这个价钱,你要是不乐意的话,那我也不好强行留你在这里干活,只能把你当成客人来招待。」 范六娘无奈,只能妥协:「您可千万别把我当客人,我就是个下人,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江微微把顾斐叫过来,让顾斐当场写了一份契书。 范六娘在契书上签字,从此就算是健康堂的正式员工之一了。 阿桃领着范六娘去内院,让范六娘在一楼选了个中意的房间。 范六娘没想到自己前来报恩,非但没有再次入奴籍,反而还获得了一份薪酬丰厚的工作,并且还有一个人住一间房子的优良待遇,这让她再诧异之余,更觉感激。 她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人,同时也暗暗打定主意,要好好地工作,努力报答江大夫和詹大夫的恩情,不辜负他们对她的帮扶! 晚上江微微特意让尤四娘多烧了两个好菜,大家一起给范六娘接风洗尘。 范六娘从小就被卖给了杨家,一直跟在杨氏身边伺候,杨氏待她不薄,但杨家也有自己的规矩,主人家吃饭的时候,下人是不可能上桌的,只能站在旁边伺候。 可健康堂却不一样,主人家和下人们都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吃着同样的饭菜,完全没有贵贱之分,气氛其乐融融。 这让范六娘很不习惯,她不敢拿筷子夹菜,只管往嘴里扒拉白米饭。 最后还是柳芸看不下去了,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肉菜,笑着说道:「你别光顾着吃饭,也要多吃菜啊。」 范六娘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吃饱喝足后,范六娘主动留下来,跟何霞一起收拾碗筷,打扫卫生。 范六娘趁机跟何霞搭话。 何霞性子软,不太擅长交际,但架不住范六娘热情,两人很快就打好了关系。 次日。 范六娘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跟着何霞一起烧火做饭,很快尤四娘也带着壮壮来了,阿桃和秀儿在外头打扫院子,一通忙活下来,很快就把早饭给准备好了。 等他们吃完早饭,宋浩和米刚也来了。 健康堂正式开门营业。 病患们进门,按照顺序领取号码牌。 新的一天又开始忙碌起来。 第563章:送别 与此同时,魏尘也已经收拾好行囊,在魏老爷子和魏词夫妇的送别下,迈出家门,准备坐上驴车。 可还没等她上车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尘!」 魏尘循声望去,看到段湘君正往这边走来。 她如今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再加上天气逐渐暖和,衣服穿得薄了些,已经能清晰看出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丫鬟水莲跟在旁边,扶着段湘君的手,让她走慢点儿。 站在门口的魏老爷子和魏词夫妇自然也看到了段湘君,三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显然是对段湘君的忽然到来感到了不满,尤其是古淑莲,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可即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他们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段湘君是魏尘的亲娘,如今魏尘要出远门,亲娘前来相送在情在理。 段湘君走到魏尘面前,她看着面前长高了不少的儿子,既欣慰又心酸。 「阿尘,听说你马上就要去汴京参加考试,我特意来送送你,你在路上要千万小心,出门在外更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魏尘平静应道:「好。」 段湘君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双新鞋子。她说:「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鞋子,特意把鞋底子做得厚厚的,这样穿起来更软,也更舒服。」 魏尘看着面前的新鞋子,心里有一丝的动容。 他接过鞋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谢谢。」 段湘君犹豫了下,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却又碍于某种原因不好说出口。 魏尘太熟悉她了,一见到她这表情,就猜到她肯定要说一些让人厌烦的话。 果然,她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话说出口。 「虽说你已经被过继到你大伯家里,但我和你爹始终还是你的亲生爹娘,阿驰和素兰也还是你的亲哥哥亲姐姐。若是这次你能高中,记得写封信给我们,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喜气。」 魏尘心想,就凭魏章和他那一双儿女的贪婪性子,若自己真的高中了,怕是会想方设法地贴上来要好处。 想到这里,魏尘的那点动容又随之散去,变得更加冷硬坚固。 「我这次考试,只是去试试水,不一定能考得上。」 段湘君嘆气:「我也觉得你不一定考得上,你年纪这么小,能考上举人已经是侥倖,想要再进一步怕是不可能的了。可你爹说你这次考得好,是府试的第二名,能高中的机率很大,非要让我来找你,说是让你以后当了官,别忘了拉拔家里人。」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气。 阿尘还这么小呢,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考得上进士?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运气好,成了进士,就他这个年纪,怎么能当得了官?这不是胡闹嘛! 魏尘听完她的话,并未计较她对于自己的不信任,而是认真地提醒她:「我已经被过继到了大伯家,如今大伯和大伯母才是我的爹娘,您和魏老爷只是我家的一个亲戚而已,请您以后不要再一口一个爹娘。」 段湘君眼眶一红:「你这是在怪娘吗?当初是你爹非要把你过继出去的,我是不同意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又怎么可能捨得把自己的心肝肉送给别人当儿子?!」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没吭声的魏词夫妇终于开口了。 魏词上前一步,将魏尘护到身后,皱眉看着面前的段湘君,沉声说道:「不管你同不同意,阿尘都已经是我们的儿子了,魏章可是亲自在过继文书上面签了字的,为此你们家还收了我给的八百两银子!现在你们把钱拿了,又来纠缠阿尘,嚷嚷着他是你们的亲骨肉,你们是在把我们家当成傻子来忽悠吗?!」 段湘君被怼得无话可说。 无论她说多少话,都无法改变魏章将儿子卖了八百两的事实。 古淑莲也没好气地开口了:「我们看在你生养了阿尘的一场情分上,允许你来看望他,但也请你谨守本分,不要再提什么亲生爹娘的事情。阿尘现在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好好地待他,不会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至于你,也请离我们远一点,别再来打搅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段湘君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魏尘,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几句话。 可魏尘却直接将那双新鞋子还了回去。 「这双鞋我穿不了,你拿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段湘君没想到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就慌了。 她赶忙将鞋子往他怀里塞:「这是娘专门为你做的鞋子,是按照你的尺寸量身定做的,你怎么可能穿不了呢?你快收好了。」 魏尘没有去接鞋子,他平静地说道:「你这鞋子太小了,而我已经长大了,早就穿不下了。」 段湘君还是不信:「不会穿不下的,你才多大啊,这么大的鞋子绝对够穿了!」 魏尘不想跟她继续纠缠下去,直接脱掉脚上的鞋子,将她做的新鞋子放在一起对比,结果他脚上的鞋子长了一小截。 段湘君见状,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魏尘将新鞋子还给她,然后穿上自己的旧鞋子,嘴里说道:「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一心想着要娘亲照顾的小孩子,我长大了,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知道什么人可以信任,什么人必须要远离,而你,就是我必须要远离的人。」 随后他不再去看段湘君煞白的脸色,转身朝着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弯腰行了一礼。 「爷爷,爹,娘,孩儿此次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归家,望你们保重好自己,孩儿会好好考试,定不让你们失望!」 听到他的那一身爹和娘,魏词夫妇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这还是第一次,魏尘称唿他们为爹娘。 之前他都是喊他们大伯和大伯母的。 魏词夫妇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 「好孩子,你好好地考,无论考不考得上,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回来的。」 魏尘展颜一笑:「嗯!」 第564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魏老爷子也是满心的感慨,他出声提醒道:「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古淑莲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催促道:「对,你快点出发,免得耽误了时辰,等到了汴京,你记得给咱们写封信,让咱们知道你平平安安的。」 「好,爷爷,爹,娘,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魏尘又是一礼,然后坐上驴车,在一家人的目送下,正式踏上了前往汴京城的旅程。 待他一走,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便回家去了,看都不看段湘君一眼,直接将院门给关上了。 段湘君还站在原地,看着驴车离开的方向,不停地掉眼泪。 刚才魏尘不仅不认她这个娘,还当着她的面,喊别的人为爹娘。 这就跟剜她的肉般,让她难受极了。 水莲看到她又在哭,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屁大点事就哭,而且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烦死个人了! 可不管怎么烦,水莲也只能忍着,谁让她是个丫鬟呢?! 她不停地劝解段湘君,都快把嘴皮子都给磨破了,段湘君这才渐渐止住眼泪,扶着肚子回家去了。 刚到家里,段湘君就听到了魏素兰和魏章的吵闹声,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发现这父女两个正在屋里头吵架呢。 关于魏章父女吵架的原因,还得从回春堂被查封的事情说起。 因为回春堂被查封的缘故,家里没有了进项,连带着魏素兰的零花钱也大幅度缩水。 最近魏素兰跟她的小姐妹们外出逛街,每次都只能看着别人买买买,而她却什么都买不了,还得装出一副「我不是没钱买我只是看不上这些普通货色」的架势。 今天也不例外,她跟小姐妹们逛了半天,一样东西都没买。 大家又不傻,且都是一个镇上住着的,自然是知道回春堂被查封的事情,如今魏家没了最大的产业,日子肯定不好过。 要是魏素兰直接表明自己没钱也就算了,大家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说不定还能接济一下她。 可她倒好,非但不示弱,反而还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搞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于是对她的态度也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趁着魏素兰去茅厕的空档,另外几个小姐妹凑在一起说魏素兰的坏话,说她咋那么假呢?明明没有钱,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看着真是可笑! 偏偏这话被忘了拿东西又折回来的魏素兰听了个清清楚楚。 魏素兰直接就被气疯了。 大小姐脾气上来,她不管不顾地就冲上去,跟那几个在背后说她坏话的女人撕了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魏素兰很快落败,衣服头髮都被抓乱,狼狈不堪。 那几个小姐妹还不罢休,指着她又是一顿冷嘲热讽,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 魏素兰不堪受辱,气唿唿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回到家里,换了身衣服,还把头髮也重新梳理了一遍,可心里那股子恶气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后忍无可忍,她把屋里的茶壶茶杯花瓶全给摔了。 魏章听到动静,闻讯赶来。 他见到满地的狼藉,气得不行,指着魏素兰就开始数落:「如今家里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你居然还砸东西?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魏素兰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现在越发糟糕。 她阴阳怪气地还嘴:「不就是几个杯子花瓶吗?反正都已经使用了好些年的旧货,现在砸了,不正好可以买新的吗?你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咱们家总不至于穷到连几个杯子花瓶都买不起吧?」 「你说得倒轻巧,如今家里入不敷出,花销全靠以前存下来的那点老本,可家里这么多张嘴呢,啃老本迟早是要啃完的。你作为魏家的大小姐,不仅没能为家里分忧,反倒还来雪上加霜,我魏章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闺女?!」 魏素兰大喊:「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的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你嫌弃我没脑子,我还嫌弃你太没用呢!别人的爹有钱有势,可以给闺女很多钱,闺女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可我呢,我跟人家一起出门,却连一条像样的裙子都买不起!要是可以选择的话,我才不稀罕给你这种人当闺女呢!」 话音还没落地,魏章就一巴掌扇过去,狠狠抽在了魏素兰的脸上,直接就把魏素兰抽得摔倒在地上。 段湘君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被吓得脚步一顿,停在门口进退两难。 魏素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连日来的郁闷一直积压在心头,此时被这一巴掌直接就给引爆了。 她飞快地爬起来,冲着魏章尖叫:「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把我给打死啊!我要是死了,就不用再跟着你过憋屈日子了!」 魏章气急败坏,还想打她,可在看到她那半边又红又肿的脸时,最终还是没能打下去。 他的手变了个方向,指着房门吼道:「你给我滚出去,老子不想再看到你!」 「滚就滚,我还不稀罕待在这里!」魏素兰转身往外沖。 此时段湘君还站在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看到魏素兰迎面冲过来,本能地往后退,想要避开对方, 可魏素兰却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在经过段湘君身边的时候,忽然抬手,用力推了段湘君一把! 毫无防备的段湘君直接就被推得往后一倒。 水莲想要伸手去扶,可惜晚了一步,手指擦过段湘君的衣袖,扑了个空。 在众人的惊唿声中,段湘君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魏章亲眼见到这一幕,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直接呆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时,段湘君已经倒在地上不停地喊疼,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裤腿缓慢流下来。 水莲惊恐地大叫:「夫人!」 魏章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去,将段湘君扶起来,见她疼得脸色煞白,冷汗不断往外冒,他心想完了,该不会是孩子保不住了吧?! ………… 今天更完了,这个月最后两天了,顺便再求一波月票~ 第565章:流产 他的大儿子已经废了,小儿子又被过继出去了,段湘君肚里这个儿子可就是他今后的全部希望! 若是这个儿子没了,他的香火还怎么延续下去?! 难道他到了这把岁数,还要面临断子绝孙的境地吗?! 不!他不能接受! 魏章一把将段湘君抱起来,大步往屋里走,嘴里大喊:「快去请大夫过来!!」 下人急匆匆地往外跑。 此时兵荒马乱的,没人注意到魏素兰是什么时候熘掉的。 很快大夫就被请了过来。 大夫给段湘君仔细诊断了一番,严肃地说道:「魏夫人的年纪本就不小,这个时候怀孕实属勉强,之前魏夫人已经动了胎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必须得仔细调养才行。可你们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魏夫人现在又摔了一跤,腹中胎儿已经不稳,很有可能会小产。」 魏章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快急疯了。 他急切地说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这是我们魏家唯一的香火了,他绝对不能有事啊!」 大夫嘆了口气:「我顶多只能开两幅安胎的药,帮助魏夫人延缓流产的时间,但我是真的没办法帮你们保住这个孩子,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留下一张药方,随后便离开了。 水莲拿着药方,战战兢兢地问道:「老爷,要去抓药吗?」 魏章先是看了看她手里的药方,然后又看了看床上的段湘君,咬了咬牙:「你去抓药,抓完药直接煎成汤药送过来给夫人喝下,速度要快!」 水莲赶忙应下,拿着药方跑了出去。 魏章让下人去准备驴车。 段湘君疼得死去活来,她身下的鲜血越来越看,看得人触目惊心。 她哭着问道:「老爷,我们的儿子真的保不住了吗?」 魏章的双手紧握成拳:「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以传承香火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他没了的。」 很快水莲就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走了进来。 等段湘君喝完了药,魏章立刻就抱着段湘君出门,将她放到驴车里面,然后带着她直奔云山村而去。 整个九曲县,当属健康堂的大夫医术最为高明。 之前镇上如意布庄的夫人难产,是江微微给她保住了母子性命,还有太守夫人也是因为江微微出手救治,才能母子平安。 既然江微微的医术如此厉害,想必她应该能保住段湘君腹中的胎儿。 驴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云山村。 这会儿正好是健康堂的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江微微也不例外。 她躺在顾斐的怀里睡得正香呢,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阿桃在外面喊:「微微姐,出事了!」 江微微和顾斐同时醒了。 两口子穿好衣服鞋袜,简单整理了一下头髮,这才一起走出房门。 阿桃着急地说道:「微微姐,你娘出事了,她流了好多血,说是可能会流产,人已经被送到咱们健康堂来了,你快下去看看吧。」 江微微蹙眉。 好端端的,段湘君怎么会流产的? 阿桃敲门的声音很大,住在二楼的其他人也都醒了。 柳芸、詹春生、江叔安先后走出房门。 得知是段湘君出事,柳芸和詹春生都下意识地看向江叔安。 江叔安嗤笑:「看我干啥?我早就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了,她现在就算是死在我面前,都跟我没关系!」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跟着江微微和顾斐下了楼。 他们一群人穿过中庭,进入医馆。 此时段湘君正靠在椅子里,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住地颤抖,裙子早已经血迹斑斑。 魏章在旁边来回踱步,急得不行。 他看到江微微出来了,立刻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快步迎上去:「微微,你可算出来了,你娘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镇上的大夫说她肚里的孩子可能会保不住,我不相信,这才快马加鞭地赶来健康堂,想请你给她治治。你的医术那么好,之前治好了那么多人,你肯定能保住你娘和你弟弟的,对吧?!」 江微微懒得搭理他。 她直接绕过他,走到段湘君的身边,按住段湘君的手腕。 片刻过后,她松开段湘君的手腕。 魏章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还有得救吗?」 江微微说:「脉象很虚浮,确实有滑胎的迹象,还好送来得及时,应该还有得救,把人送去观察室吧。」 宋浩和米刚用担架把人抬进观察室。 魏章想要跟进去,被阿桃拦下。 她指了指观察室门上的牌子,问:「认识这四个字吗?」 魏章顺势看去,木牌上写着「闲人免入」。 他只得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和阿桃、秀儿进入观察室,然后房门在他的面前被关上。 魏章生怕自己的儿子有事,不停地来回踱步,急得满头大汗。 柳芸有心上前去安慰两句,却被范六娘给拉了一把。 范六娘低声提醒:「这种时候不能乱说话,治病救人是有风险的,又不是一定能救得了。万一最后没把孩子保住,而您现在又做出了承诺,事后人家追究起来,这事儿咱们说不清啊。」 柳芸一想也是,便打消了去安慰魏章的念头。 旁边的顾斐见到这一幕,对范六娘多了两分赞赏。 这位婆子是个拎得清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有她在旁边看着,柳芸能安分很多,免得以后再给家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魏章无意中瞥见坐在旁边看热闹的江叔安,立即停下脚步,惊诧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叔安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这里是我闺女开的医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魏章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是江微微的爹?那你跟湘君岂不是……」 夫妻二字他实在是不愿说出口。 江叔安呵呵一笑,语气讥诮:「是啊,我跟段湘君以前是夫妻,现在你终于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揍你了吧?」 魏章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无比精彩。 第566章:这人真是江微微的亲爹? 魏章当初之所以会看上段湘君,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她长得好,即便是穿着一身的粗布衣裙,也无法掩盖她那出色的容貌。 后来他如愿将段湘君迎娶过门。 虽说段湘君出身低了些,但相貌好看,性子又很柔顺,还为他生了个儿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对她还是挺满意的。 要说唯一的瑕疵,大概就是段湘君以前成过亲,还跟其他男人有了一个闺女。 这事一直都是魏章心里的一根刺,让他很不舒服。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怎么样呢?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被改变,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段湘君前头嫁的那个男人不过就是乡野村夫,肯定是那种皮肤黝黑言行粗鲁没啥见识一天就只知道埋头干活的乡下泥腿子,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压根就不用把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放在眼里。莫说那个土包子已经死了,即便没有死,也没法跟他相提并论,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会选择他,而不是选择那个乡下泥腿子。 这么多年来,魏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他靠着这种自我催眠的想法,获得了心理上的极大满足。 然而。 此时魏章看着面前坐着的江叔安,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从言行举止来看,江叔安都不是他臆想中的土包子,甚至单从气势而言,江叔安完全可以将魏章碾压成渣渣! 这跟魏章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他扭头看向顾斐,问:「这人真是江微微的亲爹?」 顾斐说是的。 魏章还是不愿相信:「可江微微的亲爹不是早就死了吗?」 顾斐说:「他没有死,之前是大家误会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外面生活,直到前两个月才回来。」 他的视线在魏章和江叔安之间转了一圈,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试着问道:「你们之前认识?」 魏章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认识,我从没见过他!」 他决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曾经被江叔安按在地上狂揍的事情,太丢人了! 江叔安呵呵一笑:「怎么会没见过呢?魏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吗?之前我在牢里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还是个阶下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怜得很呢。后来我又去魏家找过你,跟你聊了几句,还顺便揍了你一顿,你当时可是哭得嗷嗷叫唤呢。」 魏章脸色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看起来很生气,想要反驳,可江叔安说的全是实话,他压根就没法否认。 于是他更加生气了。 如果把他比喻成一锅热水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烧得滚开,随时都有炸锅的危险。 詹春生和李郎中坐在旁边休息,他们作为外人,是不好插嘴人家的家务事,遂默契地装作自己是隐形人,一句话都不说,安安静静地吃瓜。 魏章咬牙说道:「江叔安,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抢了你的女人,想故意打击报復我。可你搞清楚了,是你的女人自己选择跟了我,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太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 他自觉这话说到了江叔安的痛处,江叔安肯定会暴跳如雷。 但奇怪的是,江叔安非但没生气,反倒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同时他还听到江叔安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年头挖人墙角都能挖得这么理直气壮吗?你的厚脸皮还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脸皮要是不够厚,也干不住挖人墙角的事情。至于你非要说我想跟你抢女人?呵,魏老爷,并不是你喜欢吃臭豆腐,所有人就得跟你一样也喜欢臭豆腐。」 魏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臭豆腐?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跟臭豆腐很般配,你臭她也臭,臭味相投嘛,哈哈哈!」 「你!」魏章气急败坏,冲上去就要打他。 顾斐赶紧上前拦住他,免得两人真的在医馆里动手打起来。 江叔安直接站起身:「想打架是吗?来啊,咱们出去打,让爷爷好好教一教你怎么做人!」 其实魏章个头不算矮,在男人之中算是中等偏上的,可江叔安站起来后,竟然高出魏章整整一个头,这让魏章在气势上瞬间就矮了一大截。 魏章看着他那高大强壮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被他按在地上揍的惨痛经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吭声了。 江叔安见他那副怂样,嗤笑道:「就你这点胆量,你是怎么敢跟我叫嚣的?」 魏章非常恼怒,可心里又很清楚,真要打起来的话,他肯定不是江叔安的对手,为了不挨揍,他只能忍着。 确定没架可打,江叔安觉得很没意思,又坐回原位去了。 观察室的房门被拉开。 江微微从里面走出来,她的手套上面全是血迹,就连衣服上也沾到了不少。 看得魏章心惊肉跳的,他赶忙迎上去问道:「你娘怎么样了?她肚里的孩子保住了吗?」 江微微摘掉脸上的口罩,声音清冷:「孩子保住了,但母子两个都很虚弱,需要再观察一日。宋浩米刚,你们把人送去二楼的病房,明天如果没出现其他意外的话,就能出院离开了。」 魏章长舒一口气:「老天爷保佑,幸好我的儿子没事。」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 刚才她在给段湘君急救的时候,顺便给段湘君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猜测段湘君这一胎怀的应该是个闺女。 不过她也不能确保自己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 毕竟这年头没有b超技术,只能依靠临床经验进行判断,可这种判断带有强烈的主观性,无法保证百分百正确。 所以江微微什么都没说,只是提了句:「去把医药费结一下吧。」 然后她便往中庭去了。 段湘君被人从里面抬出来,因为她怀有身孕,不能随便用药,所以江微微给她急救的时候,她全程都是清醒的。 第567章:段湘君住院 观察室的隔音并不算好,刚才门外江叔安和魏章的争吵声,全都被段湘君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时她被抬出来,先是看了一眼魏章,然后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叔安,心情极其复杂。 她知道自己跟江叔安的夫妻情分已经彻底了断,却没想到江叔安竟然能当众说出那么无情的话,难道他对她就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魏章紧跟在她身边,笑着安抚道:「你放心,你肚里的儿子保住了,接下来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地养好身体,顺顺利利地把儿子生下来就行了,其他事情全部由我来处理。」 段湘君虚弱地应了一声:「嗯。」 米刚和宋浩利用手摇式升降梯,将段湘君送上二楼,抬进病房里。 阿桃帮忙把人安顿好,然后提醒道:「魏老爷,你该去交医药费和住院费了,咱们这里都是先交费后住院的。」 魏章只得下楼去交钱。 柳芸早就已经把钱算好了,她道:「一共是二十一两银子。」 魏章皱眉:「咋这么贵?」 若换成以前,二十一两银子对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可最近家里没有进项,全靠以前积攒下来的老本在过日子一大家子都过得紧巴巴的,眼下要他一口气拿出二十一两银子,他是真的心疼啊。 柳芸很意外:「这算贵吗?我以前在你们回春堂抓药,动不动就是十几两银子,如果要紧急抢救的话,没有七八十两是下不来的。咱们这里医药费加住院费、急救费总共才二十一两,你还觉得贵?」 她是真的觉得惊奇才这么说的,完全没有嘲讽对方的意思。 可这话听在魏章耳朵里,就是在嘲讽他穷、嘲讽他小气! 他气得脸色涨红,想说要不是你们故意整垮了回春堂,我用得着在意这区区二十一两银子吗?! 可他心里又很明白,眼下是他求着别人办事,他没资格叽歪。 最后他只能把兜里的碎银子和银票全部拿出来,勉强凑够了二十一两,这才气唿唿地走了。 因为急着赶来看病,魏章和段湘君都没吃午饭。 魏章还好,一个大老爷们,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可段湘君不行,她肚里还揣着个娃儿呢,就算她自己没胃口不想吃,也不能让肚里的儿子饿着。 于是她让魏章去给自己弄点吃的。 魏章是不耐烦伺候人的,但他们这次出门太急,没能带上下人,眼下段湘君身边也就只有他能帮忙照顾一下人。 为了自己还未出世的宝贝儿子,魏章认命地出门去找吃的了。 此时午休时间已经过去。 健康堂重新开门营业,病患们又涌了进来。 有那眼尖的人注意到魏章,好奇地问道:「魏老爷,你怎么也跑到健康堂来了?难不成你也是来看病的吗?你咋不在你的回春堂看病呢?」 立马又有人嚷嚷道:「他那回春堂早就被查封了,以后都不准再开门营业,如今他想要看病抓药,也只能来健康堂了,哈哈哈!」 面对众人的调笑声,魏章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净。 他用袖子遮住脸,急匆匆地跑去中庭。 这会儿何霞和范六娘正在中庭里面晾晒床单被套,健康堂里有规定,每天都得把病房里的床单被套全部拆下来清洗一遍,所以清洗床单被套成了何霞跟范六娘每天都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们两个见到魏章急匆匆地跑进院里,都停下动作。 范六娘问:「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私人地盘,外人不能进来。」 魏章放下遮住脸的袖子,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和我媳妇没吃午饭,想弄点吃的,你们这里有什么可以吃的吗?」 范六娘说:「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中午也没又剩下的饭菜,没有饭食可以提供,你们要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可以去云山客栈看一眼,那里兴许还能提供饭食。」 「云山客栈?这里什么时候有个客栈了?」 「就前不久新开的客栈,离这里挺近的,你出门左转,走一小段路就能看见。」 魏章只得抬脚往外走。 在穿过医馆的时候,他全程用袖子遮着脸,生怕被人认出来。 等出了健康堂的大门,他稍稍松了口气,放下衣袖准备去找客栈,却意外碰见了正坐在窝棚里面休息的江叔安。 此时医馆里很忙,宋浩分不开身来帮楼老头收山货,所以就由江叔安接替了宋浩的工作。 江叔安跟个大爷似的,叉着腿坐在椅子里,就他那副派头,完全不像个帮忙干活的,倒更像是个下到基层来视察工作的大佬。 他自然也看到了魏章,轻轻一笑:「魏老爷这是要出门呢?」 魏章不想搭理他,绷着一张脸直接从窝棚前面走了过去。 楼老头对中午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他大概猜到了魏章和江叔安之间的恩怨,不过他没有多嘴的意思,反正他不喜欢八卦,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他检查完面前这一批山货,说:「二等货,可以收。」 随后他就开始算帐,报了个价钱。 村民表示没问题。 楼老头当即付清货款。 村民喜滋滋地接过钱,人还没走,就被江叔安叫住。 江叔安指了指地上的货物,又指了指墙根处堆放货物的地方,说:「把你的货物搬到那里去,动作小心点,摔坏了要你赔。」 那个村民愣了下。 平常大家来卖山货,都是由收货的人搬运货物的,今天咋就要他们自己搬货了? 可看到江叔安那副「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就揍你」的兇狠架势,那个村民是啥都不敢问,啥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上前搬货。 下一个村民上前卖货。 确定货物没有问题后,都不用江叔安张嘴,那人就自己乖乖地把货物搬到了指定的临时存放点。 江叔安从始至终都坐在椅子里,没有动弹过。 他觉得这份工作真是太轻松了,明天他还要来帮忙! …… 村民:为啥别人都会搬货,就你不搬? 江叔安:憋问,问就揍你! 第568章:你在撒谎 魏章去云山客栈打包了一份饭菜和一碗小米粥。 他带着饭菜回到健康堂。 段湘君从他手里接过小米粥,对他的体贴感到很开心,她小口小口地喝粥。 魏章坐在旁边吃另外一份饭菜,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段湘君。 段湘君察觉到他的视线,好奇地问道:「看我做什么?」 魏章不答反问:「你的头髮真是自己不小心剪断的吗?」 段湘君动作一滞。 她强装镇定:「是啊。」 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的头髮长长了不少,已经过了肩膀,可以梳简单的髮髻,外人一般看不出她的头髮曾经被齐耳削断过。 魏章问:「我很好奇,你到底要多么不小心,才能把那么一大把的头髮全给剪断了,而且还剪得那么整齐?」 段湘君心里发慌,干巴巴地笑了下:「就是不小心才剪短的,不然谁会没事剪自己的头髮呢?你说是吧?呵呵。」 没等对方追问,她先一步开口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件事?」 魏章说:「你剪头髮那天,恰好是江叔安来咱们家里闹事的那一天,时间上太凑巧了,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剪掉你头髮的人到底是你自己,还是江叔安?」 段湘君手一抖,勺子掉在碗里,发出哐当脆响。 她的脸色本就煞白,此时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苍白得艮一张纸似的。 她飞快地否认:「不是江叔安,跟他没关系,我压根就没见过他!」 魏章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直看得她背后冒冷汗。 良久,他才开口:「你在撒谎。」 段湘君想也不想就矢口否认:「不是,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魏章冷笑:「我不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肯定是你在撒谎!你早就知道江叔安回来了,你偷偷跟他见了面,还把他带回了家里,你是想跟他旧情復燃,对不对?」 段湘君身体抖个不停,手里的小米粥洒到了被子上,但她却顾不上这些,急切地辩解。 「我跟江叔安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相信我啊!」 魏章这人生性多疑,且小肚鸡肠,特别爱记仇,这一点从他对待魏尘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当初他能因为魏尘跟姐姐吃了顿饭,就怀疑魏尘吃里扒外,狠心把魏尘打了个半死,那么他今天自然也能同样对待段湘君。 他站起身,逼近段湘君,恶狠狠地逼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肚里的孩子真是我的吗?」 段湘君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孕妇本就心思敏感,再加上段湘君又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女人,她觉得魏章简直就是在侮辱她。 她直接就哭了,边哭边喊:「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我自从跟了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过其他男人一眼,这些年来我为你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我自认从没有对不起你,可你居然怀疑我跟其他男人有染!魏章,你不是人,你没有良心,呜呜呜!」 魏章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够了,别哭了!万一被别人听到了咋办?不嫌丢脸吗?!」 段湘君不得不从大哭变成了小声地啜泣。 她一边啜泣一边说道:「我怀孕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可江叔安是两个月前回来的,你自己想想看,我这肚里的孩子能是他的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魏章才想起来时间对不上。 这么看来,她肚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种。 想到这里,魏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行了,别哭了,刚才是我冲动了,不小心说错了话。」 段湘君哭着说道:「你一句说错话就能算了嘛?你知不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万一你刚才的话传了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事的确是魏章理亏,但话都说出口了,他还能咋办? 他是一家之主,难道还要让他向自家媳妇道歉不成? 魏章坐回去,沉着脸说道:「这事要怪就怪江叔安,要不是他故意刺激我,把我气得失去理智,我也不至于对你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提到江叔安,段湘君有点心虚。 不管怎么说,江叔安都是她的前夫,现在当着魏章的面说她的前夫,她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魏章。 于是她的底气也自然而然地弱了下去。 她抹着眼泪小声说道:「咱们明早就走,以后再也不来这里,咱们离江叔安远远的,成吗?」 魏章说成。 其实从江叔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对段湘君生出了强烈的不满,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不如江叔安,可他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于是他只能把这份埋怨转移到了段湘君和江叔安身上。 他甚至都有点后悔,当初不该色迷心窍娶了段湘君。 可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 如今段湘君怀着他的儿子,他现在不想别的,只想让宝贝儿子平安生下来,好为他延续香火。 他都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教导小儿子,不让小儿子再重蹈魏尘的覆辙。 转眼又到了打烊歇业的时候。 健康堂关上大门,秀儿和阿桃开始打扫卫生。 尤四娘带着壮壮回家去了,做晚饭的事情自然是由何霞跟范六娘负责。 因为今天有好几个病人住院,范六娘特意去问那些病患家属,问他们今晚要不要在健康堂吃饭?全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等晚饭做好后,范六娘将饭菜给他们送去。 当然,这些饭菜都不是免费的,他们得按照人头给钱。 魏章原本以为健康堂里的伙食应该不怎么样,毕竟有这么多人呢,要是顿顿大鱼大肉的话,不得把健康堂吃垮了去?! 可事实却出乎他的预料。 范六娘送来的饭菜相当丰盛,除了用鱼肉熬的米粥外,还有酸甜可口的咕咾肉,炖得软烂适口的小排骨,还有炒得香香脆脆的时令蔬菜。 ………… 今天更完了,以后每天都是八千字,也就是四更。 第569章:闺女不好 最近魏家日子难过,为了省钱,不得不缩衣节食,饭菜自然不如以前那么丰盛。 魏章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油水这么足的饭菜了。 他把鱼片粥放到段湘君面前,然后一个人把其他的饭菜全给吃光了。 其实段湘君也想尝一尝那些菜,虽然她现在身子弱,不能吃得太过油腻,可只是少少地尝一点应该没问题,但魏章吃得太快,压根就没有问她要不要尝一口的意思。 这让段湘君心里有点失落。 健康堂不能留宿家属,魏章只能去云山客栈开了个房间,打算在这里凑合一宿。 夜里。 段湘君被一股尿意憋醒。 她挣扎着坐起身,这个病房只住了她一个人,没有人能帮她。 夜壶被放在床底下。 她掀开被子,摸黑下床,单手扶在床沿上,弯腰想去摸夜壶,却因为手上力气太小,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段湘君感觉肚子又开始疼了,她心里害怕得不行,赶紧大喊。 「救命!来人啊!」 为免意外情况发生,健康堂里每晚都会有人值夜,今晚轮到了秀儿。 她听到楼上的喊声,赶紧端着油灯上楼,找到了正摔在地上起不来的段湘君。 秀儿放下油灯,把人扶到床上。 段湘君捂着肚子喊疼。 秀儿怕她有事,赶紧跑出去找人。 不一会儿她就把江微微给喊来了。 江微微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外面胡乱裹了件厚实的袄子,长发披散在身后,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她给段湘君把了下脉,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具体的症状,然后对秀儿说道。 「去把针包拿来。」 「好!」 秀儿飞快地跑出去,又飞快地跑回来,她将一个小巧的针包递过去。 段湘君此时惶恐极了,她抓住江微微的手腕,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苦苦地哀求:「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儿子!」 江微微挥开她的手:「我要给你扎针,你不要乱动。」 段湘君立即不动了,但两只眼睛仍旧盯着她,眼里全是祈盼和不安。 江微微解开她的上衣,将银针一根根地刺入各个穴位。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银针扎下去后,段湘君感觉肚子变得不那么疼了,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一刻钟后,江微微拔出所有银针,说:「好了。」 段湘君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知道自己这是转危为安了,脸上重新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微微,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和儿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太感谢你了!」 江微微冷不丁地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确定你这一胎肯定是儿子?」 段湘君愣了下,随即笑着说道:「肯定是儿子啊,我有经验,不会错的。」 江微微又问:「万一你估算错了,这胎是个闺女呢?」 段湘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肚子出神。 秀儿见状,怕她想不开,好心地安慰道:「其实闺女也挺好的,闺女贴心啊。」 段湘君低着头,声音沉闷:「闺女不好。」 她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让秀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好在段湘君也不需要秀儿的回应,她很快又抬起头,盯着江微微问道:「我以前听人说过,有些大夫是可以诊断出胎儿的性别,你的医术这么厉害,肯定也能诊断出我这一胎是儿子还是闺女吧?」 江微微不答反问:「是儿子如何?是闺女又如何?」 「要是儿子自然最好,可要是闺女……」 段湘君没有把话说完,但从她的表情就足以看出她的意思。 秀儿见状心都凉了半截。 就算这年头重男轻女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闺女也是娘的心头肉啊,咋就能这么狠心呢?! 江微微笑了下:「我挺好奇的,假如当初你怀我的时候,知道肚里是个闺女,你还会生下我吗?」 段湘君被她这个问题问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久才听到段湘君开口,声音有些艰涩。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闺女,是我的心头肉,我肯定会把你生下来的。」 江微微问:「难道你肚里这个闺女就不是你的心头肉吗?」 段湘君无言以对。 江微微的声音有些凉:「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投生成为你的孩子?」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魏尘,亦或者是在说段湘君肚里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顾斐站在门外问道:「完事了吗?」 江微微说:「已经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嗯。」 江微微转身往外走。 段湘君出声叫住她:「等一下。」 江微微看向她:「还有什么事?」 段湘君眼巴巴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肚里这个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江微微淡淡地说了三个字。 「不知道。」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顾斐手臂上搁着一件斗篷。 他讲斗篷披到江微微的身上,又摸了下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手指有些凉,便将她的双手牢牢握在掌心里,温声说道:「下次就算再怎么着急,也该多穿两件衣服再出门,万一把自己冻病了咋办?你成天就知道给别人看并,也不管管自己会不会生病。」 江微微笑了下,这次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温度。 两口子手拉着手回房去休息了。 病房里面,段湘君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神情不停地变幻,最终归于坚定。 她这一胎肯定会是个儿子! 也只能是个儿子! 如今魏家无人可以继承香火,她腹中这个儿子是最后的希望,倘若她这一胎无法生出个儿子,不仅魏章会无比失望,连带着她将来也无人养老送终。 她不想落个晚景凄凉的下场,她不想临到老了还无人可以依靠。 所以,她这一胎必须要生个儿子! …… 江微微和顾斐走下楼,穿过中庭,回到内院,上到二楼,意外见到了背靠墙壁站着的江叔安。 两口子停下脚步。 江叔安看向他们,问:「那女人没事吧?」 第570章:秋后算帐 江微微说:「没事,母子平安。」 江叔安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站直身子准备回房。 江微微叫住他:「你对她还有感情?」 江叔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你娘可不止一日夫妻,而是整整五年的夫妻,更何况她还为我生下了你,我对她自然还留有几分情分。」 他承认得非常坦然,反倒让江微微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江叔安摆了下手:「睡了,晚安。」 然后便干脆利落地回房去了。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自己的卧房里。 直到两人躺到床上了,江微微还在想他爹的事情,她觉得很困惑:「你说,我爹对我娘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说是余情未了,好像又不全对,但要说是形同陌路,好像也不至于。」 顾斐搂着她,嘴里问道:「你娘是你爹的第一个女人吧?」 江微微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的。」 「如果是第一个女人,那就很正常了,男人总是会对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即便分开了,没感情了,但心里总归还是存着几分念想。」 江微微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初恋情怀在作祟,无论男女,对初恋的感情都是不一样的,会念念不忘也很正常。 她心里一动,手撑在床上,翻身趴到男人的身上,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心里是不是也藏着一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女人?」 顾斐低低地笑了:「这就吃醋了?」 江微微靠近他:「不准笑,快老实交代!」 顾斐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撑在床上,稍一用力,他就抱着媳妇一起倒了个儿,变成媳妇在下面,他在上面。 他低头亲了亲她,含笑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不信,我跟你成亲的时候,你才十九岁,在你之前的十九年人生里面,你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姑娘?就算云山村里的姑娘你都看不上,那汴京城里呢?你以前可是堂堂的顾大公子,是汴京城里的风流人物,肯定有不少姑娘对你芳心暗许吧?那么多的漂亮姑娘,我就不信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斐给堵住了。 江微微想要挣扎。 无奈对手太过厉害,她根本就挣脱不开,最后只能被压在身下吃干抹净。 次日早晨起来。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江微微坐起身。 她一边给自己穿衣服,一边琢磨着回头给自己开个滋阴补血的方子,好好补一补身体。 等洗漱完了,江微微扶着酸痛的腰下楼,在院子里跟大家一起练习强体拳。 一套拳打下来,那种酸痛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觉得整个人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神清气爽啊! 早饭被端上桌。 范六娘分出一份早饭送去病房,给病人们吃。 等吃饱喝足了,江微微带着秀儿阿桃尤四娘去查房。 这会儿病人的家属全都来了,魏章也不例外。 他从段湘君口中得知了昨晚发生的意外,虽然段湘君已经表示没事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等江微微查到他们这个病房来的时候,他特意问道。 「你娘昨晚没摔出什么毛病来吧?她肚里的儿子没事吧?」 江微微说:「摔得不重,再加上发现得及时,没什么大问题。」 魏章接着追问:「那我儿子肯定能平安生下来吧?」 江微微却道:「这个我不能保证。」 魏章顿时就急了:「为啥不能保证?难不成我儿子还有什么毛病?」 「只要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们好好照顾魏夫人,别再让她出意外,想要生出个健康的宝宝并不难,但我无法保证魏夫人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魏章一听这话,反倒松了口气:「没事,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只要儿子没事,其他都没关系。」 江微微看向段湘君,见到段湘君的表情跟魏章如出一辙。 她心想,这两口子真不愧是夫妻啊,对待孩子的观念真是一模一样。 江微微懒得再跟他们多费口舌,给段湘君检查了一下身体,确定没毛病后,便道:「你们可以收拾一下回家去了。」 魏章早就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听到这话后,他立刻就收拾东西,带着段湘君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段湘君被扶到床上躺着。 魏章则叫来下人,询问他那一双儿女的去向。 下人如实回答:「大少爷去找张家小姐了,二小姐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出门。」 魏章一想到昨天魏素兰干的事情,就气得不行。 「你们去把小姐带过来!」 下人去办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拍门,魏素兰就是不开门。 魏章得知此事后,更是火气上涌,这个逆女,居然胆敢忤逆他?! 他直接让人将房门给撞开了。 早在魏章让人撞门的时候,魏素兰就被吓得不轻,等房门被撞开,她吓得尖叫一声,慌忙往柜子后面躲。 魏章喝道:「给我抓住她!」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抓住魏素兰,强行将她拖出来,逼迫她跪在地上。 魏素兰此时披头散髮,脸色煞白如纸,神情惶惶不安。 昨天她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感觉心里气不过,也不想看到段湘君好过,居然就当众伸手去推了段湘君一把。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段湘君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段湘君流血了,整个人都吓得懵逼了。 她知道她爹对段湘君肚里的那个孩子有多么看重,若是段湘君肚里的孩子没了,就等于是绝了魏家的后,她爹肯定要打死她的! 一想到这里,魏素兰就慌里慌张地逃了。 当时大家都在忙着照顾段湘君,没人注意到魏素兰的去向。 从昨天开始,魏素兰一直躲在房间里,谁来也不开门,饿了就随便吃点糕点,渴了就喝茶壶里的水。如今她存的那些那些糕点零嘴已经被吃完了,茶壶里的水也被喝光了,可她还是不敢出门。 即便如此,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章回来了,来找她秋后算帐了。 第571章:教训魏素兰 魏素兰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趾高气扬、不把人看在眼里的高傲样子,可她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见识有限,胆子也很有限。 此时她满心惶恐,跪在地上哭着喊道:「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魏章怒气沖沖地说道:「因为你娘去世得早,我生怕你们兄妹两个被后娘欺负,特意娶了个性子柔和的进门。即便后来段氏生了阿尘,我依然把你们兄妹两个看得最重,从不曾亏待过你们半分,现在倒好,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去推段氏!你难道不知道段氏怀有身孕吗?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魏素兰哭得更加厉害了。 「呜呜呜,我昨天只是一时冲动,我不是故意要害人,我没想到她居然那么不顶用,轻轻一推就流血了……」 魏章抬手一巴掌扇过去,骂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敢狡辩?!」 魏素兰被打得扑倒在地上,半边脸几乎都失去知觉了。 魏章喝道:「请家法!老子今天一定要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下人匆匆跑出去,很快又匆匆跑回来,双手奉上藤条。 魏章接过藤条,朝着魏素兰身上抽过去! 魏素兰发出痛苦的惨叫。 魏章是真的气极了,下手特别狠,一下又一下,抽得魏素兰惨叫连连,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一口气抽了十五鞭子,魏素兰的衣服都被抽破了,皮开肉绽,鲜血不断往外渗。 而她也没力气再叫喊,就这么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魏章抽得累了,丢开藤条,说:「看在你早早去世的亲娘面子上,我原本还想多留你几年,现在看来,留你在家里就等于是留了个祸害。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地待在闺房里面反省,不准迈出房门一步,我会尽快给你寻个婆家,把你嫁出去,省得你以后再在家里搞三搞四。」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屋子。 两个丫鬟将魏素兰扶上床,又给她上了药,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便离开了, 房门被人关上,并从外面上了锁。 这个消息很快被传进了段湘君的耳朵里。 段湘君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她挣扎着想起床,被水莲给拦住。 「夫人,您身体还很虚弱,必须要躺着静养一段时间,不能乱动。」 段湘君的脸色非常苍白,坚持地说道:「素兰是因为我才被打的,我得去看看她。」 水莲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嘴里劝道:「大小姐那是咎由自取,要不是她故意推您,您也不至于流了那么多血,差点连孩子都没能保住。再说了,老爷已经下令,让大小姐待在房间里反省,不准外出,也不准别人去看她。您要是这个时候去看她,不就等于是故意在跟老爷作对吗?万一惹得老爷生气了,连您一起给恼上了咋办?」 段湘君听到这话,又躺了回去。 魏尘已经被过继出去,肚里这个孩子又还没生下来,如今她在这个家里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魏章了。 她是万万不能惹恼魏章的。 水莲帮她盖好被子,嘴里还在劝道:「夫人,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胎,再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只要有了儿子,您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真正的女主人,就算是大少爷也不敢再拿您怎么样。」 段湘君应了一声:「嗯。」 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江微微昨天跟她说过的话。 若她这一胎不是个儿子,该怎么办? 自从她得知自己怀孕以来,她就一心一意地认为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不只是她,周围所有人也都这么认为。 魏家如今迫切地需要一个儿子来传承香火,所以每个人都希望她能生出个儿子来。 可昨天江微微跟她说的那些话,让段湘君发热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她开始意识到,没有人能保证她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万一最后生出个闺女呢? 到那时候,魏章肯定会无比的失望。 还有家里的那些个下人,也都是见风使舵的,见她没有儿子傍身,都不会把她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至于魏驰和魏素兰,那就更加瞧不上她了。 段湘君越想越觉得不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没过多久,魏驰就回来了。 之前在花灯会上,魏驰因为说错话,把张秀姿给气跑了。 后来魏驰为了把张秀姿哄回来,费了不少功夫。 如今两个人总算重归于好。 魏驰最近经常会陪着张秀姿外出游玩,今天也不例外,他们去外面游船划水,玩了整整一个上午,又在附近的农庄吃了顿新鲜鱼宴,下午陪着张秀姿去赏花踏青,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归家。 一进家门,魏驰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管事沖他说道:「大少爷,老爷吩咐过了,让您一回来就去书房找他,他有事情要跟您说。」 魏驰正好也有事情要跟他爹商量,便直接往书房走去。 待进了书房,魏驰瞅见他爹的脸色奇差无比,忍不住问道:「爹,您咋了?谁惹您不高兴了?」 魏章沉着脸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吗?!」 关于昨天魏素兰推得段湘君摔倒的事情,魏驰是听说了的,不过昨天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家里,并未亲眼见到事情的经过,因此他也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坐到椅子里,懒洋洋地说道:「不过就是摔了一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爹发这么大火吗?」 魏章一听这话顿时就更来气了。 他指着儿子骂道:「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段氏昨天不仅摔倒了,还流血了,要不是抢救及时,她肚里的儿子可就没了!如今你不能生了,阿尘又被过继出去了,我家以后还能不能传承香火,就全靠段氏肚里那个儿子,要是那个儿子没了,咱们家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不能生」三个字深深地刺痛到了魏驰。 他的脸色也变得很不好看。 可他爹说的事实,他如今是个废人了,以后註定没儿子送终。 第572章:两门亲事 魏章灌了一大口茶水进肚子里,稍稍将火气压下去一些。 他瞅见儿子那阴郁的脸色,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即便无法帮魏家传承香火,但父子之情还是有的。 于是魏章又放缓语气,安抚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反正张秀姿肚里怀着个孩子,等那孩子生下来了,你就把那孩子当成亲生的看待。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那孩子好些,那孩子自然会把你当亲爹看待,以后等你老了,好歹还能有后人帮你养老送终。」 魏驰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心里终归是不痛快的。 想他魏驰也曾是九曲县里数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如今却要娶个破鞋为妻,不仅如此,以后他还得给别人养孩子,实在是憋屈得很! 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心里头那股子愤恨给压下去,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张秀姿跟我提了婚事的事情,问咱们家什么时候把她迎娶进门?」 魏章皱眉:「她不是还挺着个大肚子吗?咋娶进门?难道要让她挺着大肚子跟你成亲拜堂吗?到时候让别人怎么看待咱家?」 即便他们魏家被迫娶了张秀姿,但也还是要脸面的,要是真让张秀姿挺着肚子嫁进魏家的大门,被其他人知道了,可不得笑掉大牙吗?! 魏驰阴阳怪气地笑了下:「反正早晚都是要娶的,早娶晚娶都是娶,至于别人怎么看待咱家?呵,早在咱们被抓进官府打板子的时候,咱们的脸面就已经丢尽了,如今再丢一回脸又算得了什么?!」 魏章一噎。 父子两口面对面坐着。 气氛僵硬了好一会儿,魏章才再度开口:「我原本是想着等张秀姿生完孩子后,你们两个再成亲,到那时候你们拜堂,至少面子上能好看些。」 说这话时,他有些心累。 他也知道这样是委屈了大儿子,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 张家人之前闹得那么凶,要是不娶张秀姿,以后他们魏家也别想再在九曲县待下去了。 再者,魏驰无法再生育,如果他真能娶到张秀姿,就等于是白得一个孩子,将来老了也能有个后人养老送终,以免落得个晚景凄凉的结局。 魏章自觉把一切都想得很周到,可大儿子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再加上最近家里闹出的那些糟心事,魏章感觉很疲倦,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气,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魏驰讥笑道:「镇上就这么点大,谁不知道咱家那点破事儿?如今镇上几乎人人都知道我要娶个大肚婆进门,你又何必再掩耳盗铃?反正早晚都要娶,不如趁着如今家里还有点钱,赶紧把这桩婚事给办了,也省得张秀姿那女人成天在我耳朵边念叨成亲的事儿。」 他是真的受够了张秀姿那个女人,一有空就跟他念叨成亲,念得他心烦意乱。 既然她那么想成亲,那就成呗! 魏章见他都这么说了,只得嘆道:「行吧,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找个日子把婚事给办了吧。」 说到这里,魏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压低声音问道:「万一成亲以后,张秀姿发现你不能那啥,你该怎么办?」 他担心张秀姿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仅张家人要找他们的麻烦,他们的脸面也会丢光。 魏驰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有恃无恐地说道:「发现了又怎么样?她人都已经嫁进门了,只要我不松口放她走,以后她就生是咱家的人,死是咱家的鬼,她要是敢闹腾,咱就家法处置她。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就算是张家人想要来找麻烦,也管不到咱们魏家的家务事。」 魏章觉得儿子这话很有道理,便跟着放下心来:「还是你有本事,只可惜……」 只可惜没办法生育了。 魏章一想到这里又有些惋惜,若是大儿子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将来他们家里的产业,肯定是由大儿子继承的,以大儿子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把魏家经营得很好。 算了,事已至此,再怎么惋惜也是徒劳。 魏章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特意把你喊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你妹妹的婚事,你经常往外跑,以前还曾经在九曲书院待过好些年,你认识的读书人多,知不知道有哪家的读书人跟素兰合适的?」 魏驰有点意外:「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要给素兰寻找婆家?」 「她昨天差点就让咱们魏家断子绝孙了,我哪里还敢再把她留在家里,再说了,她年纪也不小了,前年就已经及笄了,早就该嫁人了。」 魏驰想想也是,他妹今年下半年就该满十七岁了,其他家的姑娘这个年纪早就嫁人了,有些连孩子都有了,他妹的婚事的确不能再耽搁下去。 他认真回想了下:「我的那些个同窗好友里面,有两个人还没成亲,年纪比素兰大了一两岁,跟素兰倒是挺般配的。」 魏章急忙追问:「他们家里是做什么的?」 「有一个人家里是在乡下种地的,他家有祖传的酿醋手艺,世代靠着酿醋赚钱,再加上地里的收成,家里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 「另一个人是做生意的,他家在镇上开了个杂货铺子,他哥在钱庄当了个管事,他姐嫁去了府城。平时我跟他出去玩耍,见他手头相当宽裕,想必家里日子是很好过的。」 魏章想了下又问:「他们的学业如何?可有考到功名?」 魏驰摇头:「两人接连考了两次,都没能考上功名,如今仍旧是一介白身。」 魏章皱眉,对这两个人都不甚满意。 家里条件一般,且还没有功名,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怕是一点好处都捞不着的。 见他爹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魏驰眼珠子一转,又接着说道:「其实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我还认识个人,是个举人,他马上就要准备去汴京参加会考,若这次会考能够高中,那他以后可就是正经的官老爷了。」 魏章眼前一亮:「这人是谁?」 第573章:魏素兰嫁人 魏驰徐徐道来。 「他叫祝连,也是从九曲书院考出去的,后来又回书院帮忙代了一段时间的课,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他是庚辰年考上的举人,那时候他才二十七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虽说后面几次会考,他都没能考上进士,可他的学业一直都很好,只是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才会因为发挥失常接连落第。只要他能稳住心态,今年会考的时候正常发挥,考中进士是指日可待。」 魏章掰着手指算了下:「他是庚辰年的举人,距离今年已经过去十二年,那时候他二十七岁,今年岂不是已经有三十九岁了?!」 魏驰不以为然:「三十九岁又咋了?您今年都三十五了,还不是照样让段氏怀上了身孕?再说了,祝举人要是真能考上进士,别说三十九岁,就是四十九岁、五十九岁,都有不少姑娘要抢着嫁给他!」 说起自己三十五岁还能让段氏怀上身孕,魏章心里还挺得意的,这说明他厉害啊! 他自得地笑了下,嘴里说道:「我没有嫌祝举人年岁太大的意思,我是在担心,他都三十九了,家里还没娶妻,会不会是身体那方面有问题啊?」 魏驰说:「这您大可以放心,祝举人的身体肯定没问题,他之前娶过一个媳妇,可惜他那媳妇是个福薄的,跟他成亲后,给他留下了两儿一女,然后便病故了。前段时间还听人说起过他家的事情,说他正在托媒人帮忙寻摸个媳妇,想再娶一房,别的没啥要求,只要求能帮他好生照顾儿女、侍奉爹娘就行了。正好我妹子要寻摸婆家,这不是就撞上了吗?天定的姻缘啊!」 既然有儿有女,就说明祝连的身体肯定没问题。 想到这里,魏章放下心来,笑着说道:「这的确是一门不错的婚事,回头你找个机会,去跟祝举人聊一聊,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对咱家素兰满不满意?要是满意的话,就让他派人上门来提亲。」 「行,赶明儿我就去找他聊聊!」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驰就出门去了。 他先是去祝连家里坐了会儿,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番,最后才聊到成亲一事上。 魏驰表示自家有个妹子年方十七,正待字闺中,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最近家里想给她张罗亲事,不知祝举人是否有合适的夫婿人选? 祝连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觉得奇怪呢,他跟魏家又不熟悉,魏家咋连嫁闺女的事情都要来找他商量? 直到魏驰开始打探他家里的事情时,他才逐渐回过味来。 感情魏家这是看上他了,想把闺女嫁到他家来呢! 祝连没见过魏素兰长啥样,但听魏驰说她才十七岁,且又生得水灵,性子也很温柔,便动了心。 他原本是想娶个能帮忙照拂家里的贤妻良母,但男人嘛,怎么可能不喜欢那些年轻鲜嫩的小姑娘?他自然也不例外,有个小姑娘送上门来给他做续弦,他哪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他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魏驰见他同意了,很是高兴。 双方很快就把这门亲事给谈妥了,商定明天就叫媒人上魏家去提亲。 离开祝家后,魏驰又去了张家,跟张秀姿的爹娘说了下成亲的事情。张家自然是满口答应,恨不得今天就把亲事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次日祝家派人来提亲,魏章和魏驰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然后就是过定。 祝连早已经准备再娶一房,所以定亲礼和聘礼这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再加上他马上就要去汴京参加会考,这一去少说也得三五个月,他想尽快成亲,这样等他离开九曲县后,家里也能有个女主人帮忙照看父母和儿女。 魏章自然是很乐意的,只要祝连能考上进士,那他以后可就是进士的岳父,之前他在江微微和江叔安那里所受的屈辱,不仅能尽数讨回来,还能让那些看不起他们家的人,再也不敢小瞧了他家! 在提亲后的第三天,祝连就带着定亲礼来到魏家,魏章乐呵呵地收下了定亲礼,并且跟对方商量好了成亲的日子。 送走后祝连后,魏章这才想起那个被关在屋子里好几天的闺女。 因为即将有个官老爷当女婿,魏章脸上喜气洋洋的,他主动跑去找闺女,笑眯眯地说了帮她订下的好亲事。 谁知魏素兰听完之后,立刻就气炸了。 「什么?你们居然要把我嫁给一个老鳏夫做续弦?!」 魏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什么老鳏夫?你别胡说,人家也就三十九岁而已,看着还挺年轻的。」 魏素兰哪里肯干,尖声叫道:「爹你也才三十五岁,那人比你还大四岁,不是老鳏夫又是什么?你们怎么好意思把我嫁给这样一个人的?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亲爹了?!」 魏章再也听不下去了,彻底收起笑容,怒道:「你懂什么啊?人家祝举人身上有功名,要不是前头媳妇病死了,哪里轮得到你嫁给他?你也别不识好歹,只要你能嫁过去,立马就是举人娘子,回头等他考中进士,那你就是正经的官太太!以后江微微那臭丫头见到你,还得给你屈膝下跪!」 魏素兰渐渐地熄了怒气,甚至还有些心动。 以前她哥是秀才,她家里开着回春堂,她的条件不说是九曲县最好的,但也是名列前茅的,那时候的她多风光啊,想怎么样都行。 可如今大哥被废了,前程尽毁,回春堂也被官府查封了。 她失去了最大的依仗,骤然从云端坠入泥泞,饱受人情冷暖。以前那些跟她交好的小姐妹们,如今各种看不起她,合起伙来欺负她,之前还当众狠狠羞辱了她一顿,让她在外面丢尽脸面。 这一桩桩的教训,让魏素兰深刻地体会到了钱财权势有多么重要。 若她能够嫁给祝连,那她就能改变如今的处境。 等她成了官太太,要让那些瞧不起她的小贱人们,跪在地上乞求她的原谅! 想到这里,魏素兰终于下定决心。 「爹,我可以嫁给祝举人,但我有两个条件。」 第574章:去找魏老爷子要钱 见到闺女终于改变态度,魏章心下一喜,忙道:「你说。」 「我虽然是嫁给祝举人做续弦,可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人生头一回出嫁,这嫁妆怎么也不能亏待了我。回头你们给我准备嫁妆的时候,要先给我过目,得让我点头同意了才行。」 魏章毫不犹豫地点头:「行!」 他之所以要把闺女嫁给祝连,为的就是巴结上祝连,等以后祝连考上进士了,他们魏家也能跟着沾光。 魏素兰作为联繫魏家和祝连的纽带,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 见到她爹答应得如此痛快,魏素兰心里很是得意,心想前几天她爹为了一点小事就把她往死里抽,可如今却又可劲儿地哄着她,不就是因为她许了个好人家吗?! 果然,人想要活得痛快,手里就得有权势! 魏素兰微抬下巴:「我还有第二个条件,段氏这一胎若能生出个儿子,那就算是我倒霉,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可如果她这一胎生出个赔钱货,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忍着她了。」 魏章皱眉:「你的意思是?」 「若段氏生不出儿子,留着她也没啥用,直接休了她吧,回头您另外再娶个媳妇,想生多少个儿子都不成问题。」 魏章犹豫了下,很快做出决定:「行,我答应你。」 魏素兰的意地笑了起来。 之前她会被爹揍得那么惨,就是因为段湘君,还有她哥会被废掉、她差点被毁容、以及回春堂被查封,全都跟江微微脱不了干系,而江微微又是段湘君的亲闺女,这些全都得算到段湘君的头上! 魏素兰如今是恨透了段湘君,巴不得她这一胎是个赔钱货,到时候她就死定了! 段湘君并不知道魏章和魏素兰之间的约定,她在得知魏素兰马上就要嫁人的事情后,顾不上身体虚弱,强打精神爬起床,尽心尽力地给魏素兰置办嫁妆。 可魏家已经是今非昔比,家里压根就没剩多少钱了,回头还得准备给魏驰成亲,再扣除日常开销,实在是拿不出太多钱来给魏素兰置办嫁妆。 段湘君不得不自己贴补了好些首饰进去,勉强凑出一份还算不错的嫁妆单子,但魏素兰仍是不满意。 「就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说是我的嫁妆?你们这是在成心敷衍我呢!」 魏素兰直接把嫁妆单子给扔了出去。 段湘君没办法,只能再去想办法。 可家里实在是没钱了,她不得不去找魏章商量这事儿。 魏章能有什么办法? 家里没钱,他总不可能凭空变出钱来吧?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嫁妆还没准备妥当,魏章只能去动魏驰成亲用的聘礼,可魏驰哪里肯干?他死活都不乐意动自己的聘礼。 最后父子两个商量了一宿,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他们决定去找魏老爷子和魏词要钱。 其实他们最想找的人是魏尘,魏章自认是魏尘的亲爹,只要他开口,魏尘怎么都不好意思拒绝的。 可惜魏尘赴京赶考去了,短时间内回不来,找他是不可能的了 魏章知道以他爹和大哥的性情,十有八九是不会答应给钱的,所以他们特意把段湘君这个孕妇给带上了。 一家三口进了魏词家的大门。 在他们说明来意后,魏老爷子和魏词一口回绝,表示不行。 魏章赔笑道:「虽说我以前干了很多煳涂事,可素兰还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啊。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魏家的子孙,是你们的亲孙女和亲侄女,如今她要嫁人了,你们怎么也得给点嫁妆意思一下吧?我们也不多要,只要一百两就行了。」 魏老爷子一看到自家这个不中用的小儿子,就忍不住手痒痒。 「你想要钱是吧?行啊,你站过来,让我揍一顿,一直揍到我心里痛快了,就给你们钱,咋样?」 魏章打小就没少挨老爷子的揍,知道老爷子打起人来是一点都不会手软的,要是真让老爷子狠狠揍他一顿,估计他一个月都没办法下床。 他缩了缩脖子:「爹,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您咋能说打就打呢?挡着小辈的面,您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啊。」 魏老爷子冷笑:「你自己都不要脸了,还指望我给你留面子?!」 魏章一噎。 魏老爷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继续当着大家的面狠狠数落他。 「素兰这门亲事是给你给她选的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你还不就是看人家祝举人有功名在身,指望着人家以后考上进士,成了官老爷,可以让你也跟着沾沾光。可你也不看看那祝举人多大岁数了?他的年纪比你都还大,你居然好意思把亲闺女嫁给这样一个老傢伙?你这是典型的卖女求荣啊!咱们老魏家的脸面全都被你给丢光了!」 魏章被训得面红耳赤。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才不会来老爷子这里讨骂。 他悄悄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魏驰收到讯号,可怜巴巴地哀求道:「爷,大伯,自打回春堂被查封后,咱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如今不仅是我妹子要嫁人,再过不久我也得成亲了,这些全都得花钱,家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实在是没钱了。你们就行行好,借一百两给我们吧,我们保证以后赚到钱了肯定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面对孙子,魏老爷子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但语气仍旧有些恼恨。 「你们以为一百两是小数目吗?就算咱家是做生意的,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两的现银,再说了,之前你大伯已经给了你爹八百两,那些钱呢?你们千万别告诉我,那么多的钱全被你们给挥霍没了?」 魏驰面露尴尬之色:「之前回春堂重新开业,不得花钱吗?后来又赔出去不少钱,别说是八百两了,一千两都不够花的。」 魏老爷子听了这话,手又开始痒了,特别想抽死面前这对不靠谱的父子。 不只是魏老爷子,魏词也是气得不轻。 那可是八百两啊!又不是八百文,居然就这么被他们给霍霍没了! 幸好是分了家,不然魏家留下的祖产都得被他们给败光! 第575章:若不借钱,就长跪不起 接下来无论魏章和魏驰如何卖惨恳求,魏老爷子都不肯松口,坚决不给钱。 最后魏章只能把段湘君推了出去。 段湘君事先得了相公的嘱咐,此时她挺着个大肚子站起身,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肚子,艰难地跪了下去。 魏老爷子皱眉:「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段湘君其实是很不好意思做这种事情的,可相公非要她这么做,她不敢惹相公生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咱们家里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若是爹和大伯兄不愿借这笔钱,我就长跪不起。」 魏老爷子听了这话,险些被气得厥过去。 身怀六甲的儿媳给他下跪,要是他还不答应的话,肯定要被人说他太无情,万一儿媳真跪出个好歹来,这笔帐还得算到他头上、 老二一家子这是要把他架到火上烤啊! 魏老爷子气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好啊,你们这是故意来威胁我啊!既然你们都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我是不表示一下都不行了啊!」 魏章和魏驰听到这话,心里一喜,以为魏老爷子妥协了。 谁知魏老爷子抡起拐杖就朝魏章身上抽过去,一边抽还一边骂:「你个臭小子变厉害了啊,居然都敢来威胁你老子了啊?你真当你老子我是软柿子吗?你们三两下就能把老子给吓唬住吗?老子告诉你,你们今天就算是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拿出一个子儿!」 魏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疼得他脸都白了,赶紧抱头鼠窜。 魏驰见到老爷子下手那么狠,心里发憷,赶忙往旁边躲,生怕被迁怒。 最后还是段湘君不忍自家男人被打,赶紧爬起来,挡在魏章的面前。 「爹,您要打就打我吧,别打我相公。」 魏老爷子是不会打儿媳的,更何况儿媳还怀着身孕,他不得不放下高高举起的拐杖,骂道:「段氏,之前阿尘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居然还有脸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来找不痛快?你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老子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犯浑,老子就做主休了你!」 段湘君脸色一白,整个人都被吓得不敢动弹了。 要是她被休了,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魏章忙道:「爹,段氏是我的媳妇,她为我生儿育女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怎么能说休就休呢?!」 听到自家男人维护自己,段湘君心里一暖,很是感动。 还是她男人最疼她啊! 魏老爷子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亲爹啊?你们真要把我给逼急了,我不仅能把你媳妇给休了,我还能把你从族谱上除名!」 魏章一听到除名两个字,顿时就不敢再吭声了。 魏老爷子扬起拐杖狠狠敲了下地面:「全都给老子滚!」 最后魏章带着媳妇儿子灰熘熘地离开了魏词的家。 这一趟,他们不仅没要到钱,反而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尤其是魏章,还挨了一顿揍,可把他给疼死了。 筹不到钱,就没办法拿出足以让魏素兰满意的嫁妆,魏素兰不满意的话,就不肯嫁人,这样一来,不仅婚事会告吹,魏家还很可能会得罪祝连。 万般无奈之下,魏章只能把祝连送来的定亲礼全部拿出来,然后再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又卖掉了一半的奴僕,一番东拼西凑,终于凑出一份让魏素兰勉强满意的嫁妆。 嫁妆的事情搞定后两日,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祝连身穿大红吉服,骑着毛驴,在一阵吹吹打打之中来到魏家迎亲。 当着众人的面,祝连给魏章行了个大礼,口中唤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祝连比魏章还大了四岁,如今却要对着魏章喊岳父,这画面着实古怪得很。 围观的宾客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都觉得好笑。 可魏章本人却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反倒乐呵呵地将祝连扶起来,又说了好些客套话,这才让人把闺女扶出来。 魏素兰穿着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绣有并蒂莲的红盖头。 祝连看不到她的相貌,但是光看她那窈窕的身段,以及抬手时不经意间露出来得一小截雪白手腕,就能猜到她肯定是个小美人。 一想到自己年近不惑还能娶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祝连心里就乐开了花。 魏驰作为兄长,将魏素兰背出家门,送上花轿。 又是一阵吹吹打打,祝连带着魏素兰回到祝家,身后还跟着抬嫁妆的队伍。 足足八大抬的嫁妆,其中不乏名贵的金银首饰和绫罗绸缎,看得众人眼热,以前他们还以为没有了回春堂,魏家肯定会败落,没曾想到还藏了这么多的好东西呢! 这场亲事,让魏素兰如愿风光了一把。 拜堂成亲后,魏素兰被送入洞房。 可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能把新郎官给等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有个婆子匆匆跑来跟她说:「夫人,小姐昨晚着了凉,今天一直在发热,老爷担心得很,守在小姐身边无法离开,老爷让我来通知您一声,让您先睡,他忙完了再来找您。」 魏素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等婆子一走,魏素兰就把床上的喜被喜枕全给扔到了地上。 今天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她的相公居然都不来看她一眼,这是完全没把她看在眼里啊! 还有那个什么小姐,肯定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装病的,不然那丫头早不病晚不病,为啥偏偏选在她跟祝连成亲的这天病倒了?! 至于魏素兰为什么会这么想? 自然是因为她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以前为了争夺她爹的注意力,她以前没少用过装病的手段,几乎每次都能见效,每次都能让段湘君吃个闷亏。 没曾想到,如今她也要面临跟段湘君一样的境地。 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吗? 魏素兰恨恨地咬牙,她可不是段湘君,会任由那个臭丫头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且等着吧,先让那丫头得意一会儿,回头等祝连去汴京赶考了,她就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揉搓那丫头,就怎么揉搓那丫头?! 第576章:,魏驰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在魏素兰嫁出去没多久,魏家又办了一场亲事,这次是是给魏驰娶妻。 魏章给魏老爷子和魏词送去了请柬,但他们嫌弃太丢人,成亲当日根本就没去,只是让管事帮忙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张秀姿已经怀胎七个多月,她挺着个大肚子,被花轿抬进魏家大门,然后当着所有亲友宾客的面,跟魏驰拜堂成亲。 或许是魏家和张家也知道挺着肚子跟人成亲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所以成亲当日并没有请太多宾客,只请了一些来往比较密切的亲朋好友。 可饶是如此,这门亲事还是成了一个笑话,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人都在笑魏驰,说他有福气,娶个媳妇,还能附带个孩子,买一送一,这买卖划算啊! 若换成是现代社会,魏驰身上估计会贴满类似「喜当爹」「接盘侠」「头顶青青草原」等标籤。 更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成亲第二天一大早,张秀姿就气沖沖地离开了魏家,临走之前还跟魏驰大吵一架,因为吵架的动静实在太大,连左邻右舍都给惊动了。 邻居们纷纷探出头来张望,想知道魏家又闹什么么蛾子? 张秀姿无视旁人的异样目光,挺着个大肚子走出魏家大门,乘坐驴车扬长而去。 魏驰并未追出门,而是直接让人把院门给关上了。 如此,魏家又安静下去了。 见到没有热闹可看,邻居们也跟着散了,私下里却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不晓得魏驰跟他那新媳妇又在搞什么,居然成亲第二天就闹翻了,这才刚成亲呢,就开始这样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等以后还了得?也不晓得魏驰小两口的日子还能不能过得下去? 魏驰作为当事人,是一点都不着急。 他待在家里头,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没有要把媳妇追回来的意思。 反倒是段湘君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试着劝道:「你们才刚成亲,你媳妇就这么跑了,回头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们呢,你赶紧去把人接回来吧。她是你媳妇,你只要好好地哄一哄,她肯定也就服软了,夫妻过日子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没什么,但千万不能把关系给弄僵了。」 段湘君自觉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然而魏驰却很不耐烦。 「这是我的事情,我爱咋样就咋样,你别来管我。」 说完他就走了。 段湘君赶忙问道:「快吃午饭了,你要去哪里?」 魏驰没有搭理她,很快就走远了。 段湘君无奈地嘆了口气,越发觉得这个后娘真是不好当,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才行。 等这次生下儿子,她肯定要好生照料,绝不能再跟儿子离了心。 张秀姿离开魏家后,直接回了娘家。 张家人见到张秀姿居然一个人跑回来了,都被吓了一跳。 张富皱眉问道:「成亲后三天才是回门的日子,你咋现在就跑回来了?你相公呢?」 「我在魏家过不下去了,魏驰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张秀姿说完这话,就扑进了她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童氏连忙哄道:「我的好闺女诶,别哭别哭,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呢,千万不能哭,不然以后生出来的孩子眼睛也会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闺女擦眼泪。 张富追问道:「你这话是啥意思?啥叫魏驰不是男人?他咋就不是男人了?」 「他、他下面那东西都没有了,就跟太监似的。」张秀姿说完这话,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羞得。 昨晚她跟魏驰洞房的时候,魏驰藉口她怀着身孕,不能行房事,免得动了胎气,两人就没有真正地洞房,只是脱了外衣,盖着被子一起睡觉,其他啥事都没干。 那时候张秀姿还挺感动的,觉得相公这是在体贴她,她越发觉得自己这次嫁人嫁对了。 直到次日早晨,张秀姿先一步醒来,她以前是伺候过男人的,知晓男人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会出现反应。她觉得昨晚没能行房事,对魏驰来说太委屈了,于是她抱着弥补他的心态,主动伸进他的裤子里面,想用手帮他那啥。 结果,居然摸了个空! 他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 张秀姿直接就惊呆了! 她生怕自己弄错了,赶忙又摸了两下,仍旧是什么都没摸到。 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凉透了。 之前对男人的感动和愧疚全部烟消云散,她用力将魏驰从睡梦中摇醒,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驰见事情瞒不住了,索性把真相全部告诉她。 如她所见,他身上的确少了个物件。 然后张秀姿就气疯了。 她跟魏驰大吵一架,气沖沖地跑出魏家。 张富和童氏都是一惊。 他们都觉得不敢置信,可张秀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说了,她一个女人家的,也不至于拿这种事情来胡说八道。 张富和童氏面面相觑,他们原以为把闺女嫁出去,就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亲手将闺女推入了火坑。 张秀姿哭着喊道:「我要跟魏驰和离,我不跟他过了!」 童氏同样是女人,自然更明白女人的辛苦,赶忙哄道:「对,咱们这就去魏家,让魏驰跟你和离!」 张富是男人,站的角度不一样,所以看法也不一样。 他板着脸说道:「不能和离。」 童氏忙问:「为啥啊?那魏驰压根就不是个男人,咱们闺女跟了他,岂不是要守活寡?咱闺女还这么年轻,哪能受这种罪啊?!」 张富说:「闺女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若是再跟魏驰和离,以后闺女还怎么做人?外人会怎么看她?」 「可魏驰他不是个男人啊,这件事是他的错,凭啥要我们闺女跟着遭罪?!」 「咱们当然知道错在魏驰身上,可外人不知道啊,外头多得是喜欢嚼舌根子的人,之前因为闺女怀孕的事情,就已经惹来很多非议。若她刚成亲就又闹着和离,别人只会觉得是咱们闺女有问题,将来咱闺女想要再嫁个好人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又是新的一个月,果粒转圈圈求月票~ 第577章:我是你的男人,我才是一家之主 童氏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夫妻和离,无论真相如何,都是女方承担的压力更大。 张秀姿若只是一嫁也就算了,可她如今是二嫁,且还怀着身孕,若是和离,那她以后也就不用做人了,光是街里街坊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给淹死。 张秀姿哭得眼睛都肿了:「那我咋办?难道真要我守一辈子的活寡吗?」 张富嘆了口气,安慰道:「闺女,不是爹故意要害你,实在是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你再后退。」 「可魏驰他不是个男人啊!」 「我知道,这事儿你肯定要受委屈,但凡事有坏的一面,自然也有好的一面。魏驰没了那根东西,以后就不能再生孩子,你肚里的这个孩子就成了他以后唯一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那都是他唯一的后代,他肯定要把这个孩子当亲生孩子来看待,将来等他死了,他的所有家产也都会由你的这个孩子继承。你想想看,若是你嫁给别的男人,那些男人能自己生孩子,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把你肚里的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将来别说是给这孩子分家产,能不把这孩子赶出家门就算是很厚道了。」 张秀姿听了这话,渐渐停止了哭闹。 张富继续劝道:「再者,你是二嫁,若你嫁给别的男人,别的男人肯定不会把你当成正经的媳妇,说不定还会以此为由各种磋磨你。但魏驰就不一样了,他这辈子註定不可能再娶妻生子,要是没了你,他就只能孤独终老,连个送终的后人都没有。你可以以此为筹码,拿捏住魏驰,让他乖乖听你的话,以后你们家里全都是你说了算。」 张秀姿陷入沉思。 张富和童氏都没吭声,任由她自己去想。 没过多久,张秀姿就做出了决定。 「我听爹的,不跟他和离。」 张富如释重负:「那就好。」 张秀姿心里其实还是很委屈,可就像她爹说的那样,若她离了魏驰,再嫁可就难了,到时候不只是她,就连她肚里的孩子也会跟着受罪。 她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流言蜚语,也没有信心保证自己能够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 所以,她只能忍了。 童氏说道:「走吧,我们这就送你回去。」 张富却拦住她们:「先别着急,再等等看,等魏驰主动求上门来,到那时候咱们就掌握了主动权,咱们闺女可以趁机提要求,让魏驰以后无论大小事情全都听你的。」 张秀姿点头,表示一切都听爹娘的安排。 原本魏驰很有信心,觉得张秀姿跑回娘家不久,肯定就会乖乖地自己回来。毕竟她已经嫁给他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一起过日子。 结果一天都过去了,仍旧没看到她的人影。 眼看外头天色已经变得漆黑,魏驰终于有点着急了。 魏章沖他说道:「明早你去把你媳妇接回来,你们才刚成亲,一直让她住在娘家像什么话?被人知道了多丢人啊!」 魏驰很烦躁,没想到张秀姿比他预想中的难对付,看来他以后得改变对她的态度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魏驰就坐着驴车去了张家。 他被请进堂屋。 接待他的人是张富和童氏。 魏驰说他要来接媳妇回家,可张富和童氏却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故意跟他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让他见张秀姿。 直到他不耐烦了,想要甩袖子走人的时候,张富这才让人把张秀姿叫出来。 张秀姿昨晚哭了一宿,眼睛到现在都还是肿的。 她看着魏驰,以前觉得他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现在是怎么看怎么噁心。 一个男人,却又不是男人,这根本就是个怪物啊! 张秀姿冷冷地说道:「想要我跟你回去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驰问什么条件? 张秀姿说:「以后家里不管是大事小情,你都得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魏驰皱眉,满脸的不乐意:「凭什么要听你的?我是你的男人,我才是一家之主,你应该听我的才对。」 张秀姿冷笑:「你连...都没有,怎么就成我男人了?你连男人都不是!」 「你!」 魏驰恼羞成怒,要不是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他肯定要大耳刮子抽过去,臭女人,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欠收拾! 张秀姿完全不怕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就不跟你回去,以后咱们就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你想得美,你现在就跟我回去!」魏驰伸手要拽她。 张秀姿躲到了童氏的身后。 张富伸手拦在魏驰的身前,冷冷地说道:「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如今我们还愿意把闺女嫁给你,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是还不知道珍惜,那你和秀姿就和离,以后我们会告诉外人,说你压根就不是个男人,到时候没有女人肯嫁给你,你这辈子都只能打光棍!」 魏驰暴跳如雷:「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 「你们别太过分了,我们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张富冷笑,他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目露凶光:「是吗?那我赶明儿就带着家里人去你们魏家走一道,亲自领教一下你们魏家人的厉害。」 魏驰一噎。 之前张家人来回春堂闹事,他想要阻拦,结果人没拦住,反倒还揍了一顿狠揍。 也正是以那一顿揍,让魏驰深刻地体会到了张家人的兇悍。 魏驰害怕再挨揍,只得退一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妥协:「行,我答应秀姿的条件,以后家里不管啥事都听她的,这下总可以了吧?」 张富让人拿来纸笔,说:「口说无凭,你得写下来。」 魏驰不想写。 可不写的话,他就没办法把张秀姿带回去,没有了张秀姿,他这辈子都只能打光棍。 他怀着无比憋屈的心情,拿起毛笔,写下一张承诺书,承诺以后家里的事情全都由张秀姿做主。 第578章:我后悔了! 张富拿起承诺书,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张秀姿说道。 「闺女,既然魏驰承认悔改,你就跟他回去吧,以后两口子好生过日子。若是魏驰让再让你受委屈,你也不用害怕,直接回娘家来跟我们说,我们给你做主。」 最后那两句话显然是在警告魏驰。 魏驰哼了声。 张秀姿含泪拜别爹娘,跟着魏驰回家去了。 一路上两人全程无话,回到家魏家后,张秀姿打算直接回房去歇着,魏驰出声叫住她:「你应该跟我去拜见爹娘,给他们敬茶。」 「我不去,你要去就自己一个人去吧。」 说完,张秀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又不傻,魏驰不能人道的事情,魏家人肯定知道,可他们却故意隐瞒实情,让她稀里煳涂地嫁了进来。 如今木已成舟,她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跟魏驰过下去,但心里却把魏驰和魏家人都给恨上了,别说是给公婆敬茶,她就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一眼! 魏驰喊了她两声,见她不搭理自己,心里恼火得很,可又无可奈何,只得一个人去见魏章,顺便把他在张家遇到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魏章对张家的做饭感到很不满,连带着对张秀姿也很是看不惯。 他沉着脸说道:「如今她还怀着身孕,暂且不好动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了,你再好好地教育她,让她知道为人妇就该柔顺体贴,绝不能让她爬到你的头上作威作福。」 魏驰点头说知道了。 现在家里有两个孕妇,补品是少不了的,回头还得请稳婆,以及给孩子准备各类吃的用的…… 这些全都是要花钱的,可现在家里实在是没钱了,魏章只得说道:「明儿咱们去祝家,见见你妹子,找她借点钱。」 魏素兰如今是举人夫人,家里肯定不缺钱。 魏驰点点头:「行!」 次日一大早,魏章父子就坐着驴车出门去了祝家。 他们先是跟祝连聊了一会儿。 祝连知道他们有话要跟魏素兰说,便识趣地找藉口离开了。 堂屋里面只剩下魏章父子和魏素兰。 魏素兰如今已经嫁做人妇,头髮全部挽起,梳着妇人的髮髻,模样比以前看起来成熟了点,但眉宇之间却透露出浓浓的倦色,显得很是疲惫。 自从嫁到祝家,她的日子并不如预想中的好过。 祝连膝下有两儿一女,且年纪都大了,就凭她一个十七岁的继室,根本就压不住他们,再加上有祝连的偏袒,那三兄妹更是完全没把魏素兰这个后娘放在眼里,对她是一点尊重都没有。 这些天来,魏素兰光是为了应付那三个继子继女,就累得心力交瘁,更糟心的事,身为丈夫的祝连完全没有要帮她一把的意思。 至于她的公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但她心里清楚,她那三个继子继女之所以如此仇视她,可劲儿给她制造麻烦,其中就少不了她那两个公婆的推动。 她在这个家里可以说是孤军奋战,不管遇到多少委屈苦楚,都只能默默地咽进肚里。 眼下看到父亲和兄长来了,魏素兰忍不住红了眼眶 「爹,哥,我后悔了!」 魏章和魏驰一听到这话,都惊到了,随即看向门外,确定附近没人,这才稍稍放下心。 魏章低声喝道:「别胡说!你如今已经是举人夫人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有什么可后悔的?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万一被人听到的话,你让祝家人怎么想你?!」 魏素兰抹了一把眼泪:「祝家人根本就不把我当成自家人看待,我在这个家里都快过不下去了,早知道祝家是这么个情况,当初我就不该嫁进来。」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魏章加重语气训道:「行了!你人都嫁进来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想被祝家给休掉吗?你知道被休掉的后果是什么吗?你若是被休了,不仅祝家你待不下去了,就连魏家也不会收容你,到时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这话,魏素兰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就不敢再哭了。 随后魏章又放缓声音,安抚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既然你享受到了作为举人夫人的风光,就得承担与之并存的麻烦事。你与其在这里跟我们哭着抱怨,不如好好想想办法,该怎么解决掉你眼下的麻烦,尽快坐稳祝夫人的位置。」 魏素兰觉得父亲说得有理,情绪逐渐平復下来。 她用手帕擦掉眼角的泪痕,将自己在祝家遇到的麻烦全都说了出来,想让父兄帮忙想想办法。 魏章说:「你那三个继子继女早已通晓世故,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哄住的,你无需理会他们,任由他们自己去折腾。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努力笼络住祝连的心,若是能加把劲儿,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最好了,只要能让祝连向着你,那么这个家里就没人能为难你。」 魏驰眼珠子一转,提议道:「祝连不是马上就要去汴京参加会考吗?你可以跟着他一起去,这一去少说也得三五个月,没有祝家其他人的掺和,你们夫妻两个可以好生培养感情,这对你来说是个笼络住祝连的大好机会,千万别错过。」 魏素兰有些犹豫:「可相公没打算带我去……」 「你傻啊,你是他的娘子,你只要跟他吹吹耳旁风,撒个娇再掉几滴眼泪,软磨硬泡一番,他难道还真能捨得拒绝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吗?」 魏素兰听得有点脸红,但还是点点头:「行,回头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办。」 待说完祝家的事情,魏章提及这次来找魏素兰的真正缘由。 「咱们家里现在有两个孕妇,要多花不少钱,可家里如今实在是没钱了,素兰,你要是手头宽裕的话,能不能借点钱给咱们?」 魏素兰听了这话,心里是不愿意的。 她作为一个嫁了人的女人,唯一可以傍身的也就只有当初带进祝家大门的八抬嫁妆,将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那些嫁妆用一点少一点,她可捨不得给别人。 第579章:再度前往府城 可魏素兰心里又很清楚,将来她还需要娘家人的帮扶,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只得不甘不愿地说道:「我手里头的钱也就那么点儿,最多只能拿出十两银子给你们,再多的实在是没有了。」 魏章觉得十两太少了,又说了些好话。 最后把十两变成了二十两。 魏章和魏驰揣着银票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魏素兰特意费了好大功夫,在床上把祝连伺候得舒舒服服,然后趁着他高兴的时候,她在他耳边央求道。 「相公,过两日你就要去汴京了,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我这心里实在是捨不得你,不如你把我也带去汴京吧,路上我能好生伺候你,保证让你过得比在家里还舒坦。」 祝连不答应。 他当初之所以急着娶个继室,为的就是能在他离家赶考的这段日子里,能有个媳妇帮忙照看家里。 若是魏素兰跟着他一起去了汴京,那这家里的老老小小该怎么办? 魏素兰缠了他好久,各种撒娇讨好,可就是改变不了祝连的想法。 最后她索性什么话都不说了,放开祝连,一个人躲到角落里去默默地掉眼泪。 祝连别的不怕,就怕女人掉眼泪,尤其魏素兰还是他刚娶进门的小媳妇,这会儿新鲜劲还在,又加上刚才被她那么一番伺候,让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好,一下子就心软了。 他嘆了口气:「好吧,既然你非要去,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魏素兰登时就破涕为笑,又再度钻进了祝连的怀里。 次日祝连向家里人宣布要带媳妇去汴京赶考的事情,遭到祝家人的一致反对。 可祝连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说话不算数的?传出去的话他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无论家里人怎么劝阻,祝连都坚持要把魏素兰带去汴京。 魏素兰开心地收拾好行李,跟着祝连一起离开九曲县,踏上前往汴京的旅程。 在他们离开九曲县的同一天,健康堂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太守府的一名护卫,名叫余益。 余益这一路赶来,全程没有停下来歇口气,又累又饿,可即便如此,他仍旧谢绝了顾斐请吃午饭的好意,飞快地说道。 「我家小郎君生了急症,太守大人特意命我前来健康堂,邀请江大夫前往府城给小郎君治病,还请江大夫立即跟我走。」 江微微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太守府的小郎君得了什么病?」 余益在来之前就已经得了太守大人的吩咐,若江大夫问起小郎君的病情,他一定要详细回答。 因此他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小郎君从大前天开始发热,手上和脚上长了许多红疹,就连嘴巴里面也长了不少疹子,很疼。」 江微微问:「能吃东西吗?」 「能吃,但是吃得不多,有时候还会往外吐。」 「请其他大夫看过了吗?」 「请了好几个大夫,给小郎君开了些药,病情原本被控制住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天夜里病情又忽然反覆,而且变得更加严重。太守大人把那些大夫全都给痛骂了一顿,然后下令让我尽快赶到健康堂,请江大夫去府城给小郎君治病,江大夫,救人如救火,请您快快跟我走!」 江微微听完他的描述,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底。 她让人给余益弄了些吃的,说:「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收拾一下,等下就跟你走。」 余益心急如焚:「烦请江大夫速度快一点。」 江微微点点头,然后对顾斐说道:「我要去一趟府城。」 顾斐说:「我陪你一起去。」 江微微想了下,觉得和顾斐一起去的话,也挺好的,有他在身边,她能省去很多麻烦。 她把詹春生叫到一边商量。 「詹大夫,太守府的小郎君病了,我得去一趟府城,正好再过五天就是论医会,我会留在府城,直到论医会结束再回来,这段时间劳烦你帮我看着健康堂。」 詹春生答应得很痛快:「行,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情,健康堂有我们呢,不会出问题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健康堂里的众人都已经熟悉了各自的工作,即便没有江微微在旁边看着,他们也能默契地完成工作,维持健康堂的正常运转。 江微微又跟柳芸和江叔安交代了几句。 柳芸倒还好,她向来就是个没主见的,江微微让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但江叔安却有些不悦。 「那个聂振奇是咋回事?府城那么多的大夫,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治好他儿子的病吗?非得让你大老远地赶去府城给他儿子看病?!」 江微微说:「他已经请过大夫了,可是没治好,这才让人来找我帮忙。我之前答应过他,若是他有需要,我得去帮他,我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我和相公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劳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别的都还好,我主要是担心我爷奶那边会趁着我和相公不在的时候,故意来咱家找麻烦。你知道的,我婆婆性子软,三两句就会被人给哄住了,其它人又都是外人,不好插手咱家的家务事,到时候只有你才能镇得住场子,家里就只能拜託给你了。」 被闺女一顿花式夸赞,江叔安很是得意:「你放心,只要有你爹在,就没人敢来咱家闹事!」 江微微笑了起来:「那么这段时间就麻烦爹了。」 「亲生父女,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想去哪里都尽管去,家里有我照看着,保证万无一失!」 「爹对我真好!」 江叔安听了闺女这话,只觉得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现在别说是闺女让他帮忙看家,就算是让他去天上给她摘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干! 得知江微微要去府城,阿桃赶紧凑过来毛遂自荐:「微微姐,我陪你一起去府城吧,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江微微的确需要一个人帮忙打下手,她原本是打算在阿桃和秀儿之间选一个的。 第580章:驱邪治病 最近秀儿跟宋浩正处在热恋期,江微微不忍心拆开他们两个,正好阿桃来找她自荐,她便顺势应了下来。 「我们等下就要走了,你赶紧去把东西收拾一下,衣服不用带很多,足够换洗就够了,医药箱记得带上。」 「好!」阿桃兴沖沖地跑去收拾东西。 虽说她没有秀儿那么好运,能够遇见一个深情的好男人,但她还有她的事业啊! 她要努力工作!她要奋发图强!她要成为跟微微姐一样优秀的女大夫! 很快阿桃就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 她跟着江微微和顾斐离开健康堂。 这次余益是骑马来的,他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骑马。 顾斐把大黑牵出来,让大黑拉着车厢,带着他和江微微、阿桃三人赶路。 他们在经过嵌雪山庄的时候,顾斐特意让驴车停下来,余益回头看他,催促道:「怎么不走了?」 「我要去找个人,等我一下下。」 顾斐说完这话,就跳下驴车,敲开嵌雪山庄的大门。 开门的是老五。 他看着门外的少爷,面露欣喜,赶紧侧身让少爷进去。 顾斐却道:「我不进去了,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去府城。」 老五很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忽然要跑去府城? 但他很快就又恢復镇定,点点头表示没问题,随后他就跑回去,简单地地收拾出两件换洗的衣物,并跟老六打了声招唿,便急匆匆地离开嵌雪山庄。 有了老五的加入,赶车的任务被顺利转移到他的身上。 余益骑着马在外面带路,老五赶着驴车紧随其后。 虽说太守府出品的骏马速度很快,可大黑也不慢,双方一前一后地跑了一整天,大黑始终跟余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让余益非常诧异,他忍不住多看了大黑一眼,心想这驴子真是厉害啊,速度居然不比马慢! 与此同时,在太守府内,因为小郎君病重的缘故,全府上下的气氛都很凝重。 聂振奇最近两天哪儿也没去,和夫人余氏一起,寸步不离地守在小儿子身边。 他们给儿子取名聂长明,希望他的人生能够长久明朗,可惜事与愿违,这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病了一场,那时候好在有江微微在,很快就帮他把病给治好了。 可这才过去三个多月,这孩子又病了。 余氏看着襁褓里因为病痛而哇哇大哭的孩子,感觉心都要揪起来了。 她想尽办法地哄孩子,可无论如何都哄不住,这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给哭哑了。 此时在房间外面的小院子里,有个道士正在开坛做法,他挥舞着一把桃木剑,脚下踩着奇怪的步伐,嘴里还念念有词。 在他面前,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放着蜡烛和鱼肉瓜果等各色祭品。 聂振奇站在旁边,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幕。 他原本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可眼看着儿子病得越来越重,请了许多名医也都不见好转,他心急如焚,听说小孩子生病可能是有鬼怪在作祟,于是他抱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花大价钱请来一个据说驱鬼很厉害的道士,在家里开坛做法,为他儿子驱邪去灾。 道士昨天就来了,昨儿他做了一天法事,可聂长明的病情仍旧好转,哭得没完没了。 今儿是第二天。 聂振奇听着屋里面儿子的哭声,再看着面前挥舞着桃木剑的道士,心里的耐心逐渐告罄。 他阴沉沉地开口问道:「为何你捣鼓了这么久,我儿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变得更加严重了?你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故意来骗钱的吧?」 那道士脚步一顿。 他察觉到太守大人动了杀心,赶忙放下桃木剑,擦了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守大人明鑑,贫道绝非江湖骗子,贫道云游四方,曾经死在贫道手下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贫道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欺骗大人!」 聂振奇逼问:「那为何我儿的病还没有痊癒?」 「那是因为附在小郎君身上的鬼怪非常厉害,仅靠开坛做法不能完全将它驱除,必须得配合别的方法才行。」 「你还有什么手段?」 道士犹豫不决。 聂振奇加重语气:「只要你能治好我儿,我可以赏你黄金千两,并为你开山建观,让你长享香火,富贵永久!」 道士忙道:「贫道早已看破红尘,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贫道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贫道的这个法子比较特殊,太守大人未必能接受。」 「只要能治好我儿,不干什么手段,你都可以试上一试。」 道士放下桃木剑,掐指一算,然后道:「贫道根据小郎君的生辰八字测算出,小郎君命中有此一劫,想要避过此劫,须得有人替他受罪。这替罪之人必须得是跟小郎君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孩子,找到那个孩子之后,再用刀子挑出他体内的气运筋脉,将其割断,然后小郎君就能顺利渡过此劫,病情自然也就能不治而愈。」 聂振奇问:「气运筋脉是什么?」 道士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切开这个地方,就能看到气运筋脉。」 聂振奇皱眉,若要切开胸膛的话,那个替罪的孩子就肯定活不成了。 道士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解释道:「所谓替罪,就是代替小郎君受罪,所以受点罪是在所难免的,若没有人来替小郎君受罪,那就只能由小郎君自己硬生生地受下这些罪孽,最后能否熬得过去,还得看天意。」 说完他捏了个无上天尊的手势。 聂振奇从不是那等心慈手软之辈,若是真能救他儿子,莫说杀一个孩子,就算是杀十个他也能下得去手。 可他也不是那种什么鬼话都能相信的蠢蛋,他对面前这个道士仍旧心存怀疑。 他转身走进屋里,将道士的话复述给了余氏。 余氏听完后,满脸的不贊成:「这法子太恶毒了,人家孩子也是有父母家人的,就为了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说法,平白无故地把人给害死,未免也太残忍了!」 第581章:给太守府小郎君治病 聂振奇没吭声。 余氏看出他在犹豫,忙道:「你先别急着下决定,余益已经去找江大夫了,算算时间人应该到府城了,咱们再等等,看江大夫怎么说的?」 对于江微微的医术,聂振奇还是很信服的,于是他点点头:「行,咱们就再等等。」 随后他沖管家吩咐道:「老六,你去让那个道士继续做法,另外你再去大门口守着,看到江大夫来了,就赶紧把人带过来。」 「喏!」 刘管家急匆匆地往外跑。 结果没跑出多远,就见到余益领着江微微、顾斐、阿桃、以及老五往这边走来。 刘管家面上一喜,赶紧快步迎上去:「江大夫,您可算来了,太守大人和夫人一直在盼着您来,快快,请往这边走!」 在刘管家的带领下,江微微等人很快就来到了聂振奇和余氏的住处门前。 江微微注意到院子里除了护卫和丫鬟奴僕之外,还有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士,那道士正在挥舞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面前还摆着香案,看样子是在开坛做法。 刘管家注意到江微微的视线,主动解释道:「那位是紫云道长,据说他在驱邪抓鬼一道上很有本事,太守大人特意把他请进府里来,是想让他帮小郎君驱除邪祟,帮助小郎君早日康復。」 江微微蹙眉,虽说她亲身经歷过穿越,知道这世上存在很多未可知的事物,但对于驱邪治病这种说法,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若是让和尚道士念几句经文再挥舞一下桃木剑,就能让病人痊癒的话,还要他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再者,她还记得之前壮壮被他奶灌符水的事情,他奶就是受人蛊惑,以为符水能治病,就给那么个小孩子灌符水,后来甚至还用刀子在壮壮身上划出许多道口子,说是这样能给他驱邪。 纯属无稽之谈! 在江微微观察紫云道长的时候,紫云道长也注意到了江微微等人的到来。 紫云道长多看了他们两眼,但手下动作未停,仍在念念有词地舞剑做法。 江微微急着去救人,暂时没心思去拆穿道士的戏法。 双方擦肩而过。 一行人跨进门内。 刘管家高声通传:「太守大人,夫人,江大夫来了!」 余氏一听到这话,就跟看到救星似的,赶紧站起身:「江大夫,你可算来了,你快给我家长明看看,他病得越来越重了!」 江微微四人准备行礼问安,直接被聂振奇大手一挥给免了。 「这个时候就不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了,治病救人要紧!」 江微微从善如流地省去了行礼这一步骤。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到了被余氏抱在怀中的小男娃。 因为生病的缘故,这孩子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尤其是手背和脚背上,全是大片的红疹,看得人触目惊心。 似乎是因为太难受的缘故,这孩子一直在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江微微用手指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随后她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套和口罩,戴上后,小心扒开孩子的嘴,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嘴巴里也起了很多红疹。 很明显,这是小儿手足口病。 放在现代是一种相当常见的可传染性疾病,春季是此病得高发季节。 江微微问:「小郎君病了多久?」 余氏如实回答:「距今五天了。」 江微微蹙眉,按理来说,小儿手足口病在病发一周内会逐渐自行痊癒,但小郎君的病情却并未有痊癒的迹象,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即便是放在现代,对于小儿手足口病也没有非常有效的治疗手段,只能通过对症下药逐渐减缓病情。 更别提这还是在医疗条件非常落后的古代,治疗起来更加麻烦。 聂振奇和余氏瞅见江微微眉头紧锁,不由得心头一跳,慌忙问道。 「江大夫,你有办法治好我家长明吗?」 江微微沉声说道:「小郎君的病比较棘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救治,夫人,您先把孩子放到床上,然后请你们全都出去,等我说可以了,你们再进来。「 若是别人提出这种要求,余氏和聂振奇非但不会答应,还有可能会怀疑对方对他们的儿子别有企图。 可江微微之前救过余氏母子的性命,余氏和聂振奇对她有着蜜汁信任。 余氏没有多问,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放到床上,然后和聂振奇出去了。 跟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包括顾斐、阿桃、老五、刘管家在内的所有人。 最后屋里只剩下江微微和聂长明两个人。 聂长明只是三个月大的小娃娃,且又病得稀里煳涂的,江微微并不担心会被他知道些什么。 江微微召出系统面板,熟门熟路地点开积分商城。 在积分商城里面,不仅有各色中药,还有很多的西药。 她花费三十积分,兑换了两瓶静脉注射用的消炎药水,另外又花费十个积分,兑换了一套静脉注射专用的针头和输液管。 关闭系统页面,江微微将输液管的一端插进药瓶里,另一端的针头扎进聂长明脑门上的静脉血管中。 她的扎针技术很好,一次性就给扎进去了,且聂长明几乎感觉不到多大的疼痛。 可这孩子还是在哭,小脸涨得通红。 江微微将两个药瓶挂在床头的挂钩上,然后起身去倒了一杯热水,她将益气丹掰碎了泡进热水里,待药丸完全融化到热水里面之后,她将杯子里的药汁缓缓餵给聂长明喝下。 因为孩子年纪太小,使用消炎药物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损伤,益气丹有益气补血的功用,可以帮助聂长明补充气血,尽量将消炎药带来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做完这些后,江微微坐到床边,静静地看着聂长明。 兴许是消炎药发挥了作用,疼痛减缓不少,聂长明的哭声渐渐弱下去,但皮肤仍旧有些痒,他忍不住抬手想去抓挠,被江微微给及时拦住。 江微微将他的小爪子放回原处,柔声说道:「不能抓哦,要乖乖的~」 第582章:你能算出我儿这次是否可以痊癒吗? 聂长明才只有三个多月,当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她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他趁势抓住江微微的手指,睁着一双黑熘熘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微微。 江微微怕他乱动,万一弄歪了针头可就不好了,只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指不放,她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药瓶,待一瓶药水见底了,她再抽回手指,站起身换下一瓶药水。 此时在屋外面。 聂振奇和余氏竖起耳朵,没有再听到儿子的哭声,他们不知道儿子这是好转了,还是病情更加恶化了,急得是团团转。 好几次聂振奇都忍不住想要直接推门冲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最后都被顾斐给拦住了。 顾斐说:「拙荆刚才特别叮嘱过,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若有人强闯进去的话,很可能影响到拙荆对小郎君的治疗,望大人三思而行。」 余氏虽然也很心急,但这个时候却比聂振奇沉得住气。 她拉住聂振奇的手,劝道:「算了,咱们就听江大夫的,耐心等等看,反正长明就在里面,哪里也去不了。」 聂振奇只得放弃闯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他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地在院子里打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时候,紫云道长还在挥舞着桃木剑,尽职尽责地驱邪做法。 聂振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忽然走到了香案旁边,沖正在做法的紫云道长问道。 「你能算出我儿这次可以痊癒吗?」 紫云道长停下动作,恭敬地说道:「小郎君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能够逢凶化吉……」 聂振奇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要听这些虚的,我要听真话,刚才进去的那个女大夫,想必你也是看到的,你帮我算算看,那个女大夫能否治好我儿的病?只要你算对了,就算你治不好我儿,我也赏你一大笔钱,否则你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眼中显露出来的戾气,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若是不能算对,那就等死吧! 紫云道长心里咯噔一跳,心想这事难办了啊! 可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他放下桃木剑,闭上眼睛,开始认真地推算起来,脑中同时在疯狂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刚才他亲眼见到刘管家带着四个人进入屋子,其中有两个女的和两个男的。 排除掉现在站在外面的两男一女,那么正在屋里给聂长明治病的女人肯定就是聂振奇口中提到的女大夫。 他对那个女人印象很深,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过漂亮,任何人看到她,都会有种惊艷之感。 紫云道长自然也不例外。 他记得那个女的穿着淡紫色对襟襦裙,身姿窈窕,肌肤白皙似雪,头髮浓黑如墨,年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非常年轻。 这样一个美貌女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夫。 紫云道长在府城待了两个多月,从未听说过府城里面有这么一位女大夫。 过于年轻漂亮的相貌,加上无人知晓的名声,想必她的医术应该也很一般。 思及此处,紫云道长睁开双眼:「贫道推算出来了。」 聂振奇问:「结果如何?」 「从贫道推算出来的结果显示,小郎君这次在劫难逃。」 聂振奇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你的意思是,江大夫无法治好我儿的病?」 紫云道长心想原来那位女大夫姓江,他又搜索了一遍记忆,府城众多名医之中的确没有一名姓江的大夫,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点头说道:「是的。」 他怕这么说会导致聂振奇暴怒,赶紧又补充道:「太守大人不必太过忧虑,贫道这就加大法力,就算治不好小郎君的病,至少也能保住小郎君的性命,不让他被恶鬼夺走魂魄。」 聂振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余氏身边。 此时聂振奇已经在心里暗暗做出决定—— 若紫云道长推算得没错,江微微当真无法治癒他儿子的话,那他就咬咬牙,选择紫云道长刚才提议的找人替罪之法,就算将来有报应,他也愿意一力承担,只要他儿子能活下去,其他的罪孽都由他来承受! 刚才聂振奇在跟紫云道长说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再加上隔着一段距离,其他人都没听到,唯独只有顾斐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就是练武之人,再加上每日练习强体拳,无论是听力还是视力,都得到了很大提升,这点距离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顾斐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紫云道长。 紫云道长并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他再次拿起桃木剑,又开始左右舞动起来,这次他舞动的舞动比之前要大很多,时不时还抛出去一张符纸。 那符纸不同于一般纸张,遇火后立刻就燃起熊熊大火。 看着倒真有几分捉鬼天师的架势。 因为他这边的动静有点大,就满心都在担忧儿子的余氏,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阿桃见状,撇了撇嘴,小声嘟哝了一句:「装神弄鬼。」 他们站在院子里,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 就在余氏有点站不住了,想找个凳子坐一下的时候,忽然见到房门嘎吱医生开了! 江微微提着医药箱从里面走出来。 余氏第一个冲过去,紧张地问道:「江大夫,我家长明怎么样了?」 江微微说:「我给他餵了药,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发热,人也睡着了,你们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尽量别惊醒他,让他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余氏使劲点头:「谢谢!」 她急匆匆地跑进屋里,聂振奇也跟了进去。 夫妻两个跑到床边,看到小儿子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小毯子,睡得正香。 余氏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下儿子的脑门,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儿子的病情真的好转了! 余氏喜极而泣,眼泪落了下来。 聂振奇也摸了下儿子的脑门,又检查了一下儿子身上其他地方,红疹依旧还在,可身体不再发热,且还能安静地睡着,就足以说明儿子的病情有明显好转。 夫妻两个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第583章:乱棍打死 刚才江微微从积分商城兑换出来的消炎药水以及静脉注射用品,在被她使用过后,系统将这些东西判定为医疗垃圾,全部自动回收处理掉了。 这倒是帮江微微省去好大一个麻烦。 那些都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绝对不能被人看到,如今被系统自动回收了,不仅不会污染到环境,也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东西的存在。 江微微不得不为系统的完美售后点个赞。 这会儿聂振奇和余氏还在屋里看孩子,他们没有说话,江微微和顾斐、阿桃也不好擅自离开,只能在院子里面等着。 江微微瞥见那个紫云道长还在做法。 一看到他那副装神弄鬼的样子,江微微心里就烦得很,就是因为有这些江湖骗子的存在,才会有很多人被忽悠得失去理智,生病了都不去找大夫,一心一意地相信这些江湖骗子,结果是钱被骗光了,病情也被拖得越来越严重。 要是那些自愿上当受骗的人也就算了,他们自个儿要作死,别人也管不了,可有些无辜的人也会被连累。 壮壮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那么小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就因为他奶听信神婆道士的话,就餵他喝符水,还往他身上划刀子。 幸好是江微微及时赶到,要是她晚到一步,壮壮指不定就被折磨死了。 而这样的悲剧,并不是只有壮壮一个。 在别的地方肯定还有很多很多。 江微微越想越气愤,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那个臭道士狠揍一顿! 顾斐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他把刚才紫云道长和聂振奇的对话内容说给了她听。 江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臭道士还挺会作死的啊,都不用她动手,他就自己挖了个坑,然后一头跳了进去。 顾斐低声说道:「别看聂太守这人平时表现得挺和善的,其实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这一点从他处置程昱的狠绝程度就能看得出来。他若是知道了紫云道长在骗他,紫云道长肯定难逃一死,所以你不需要亲自动手,你只要站在旁边看好戏就成了。」 江微微笑了:「那我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紫云道长此时正在做法,他看起来跟刚才没什么两样,似乎是很镇定的样子,实则心里已经慌得一比。 他见到江微微出来了,说是病情有所好转,心里登时就是咯噔一跳,他之前的估算出错了,这个过分年轻的女大夫当真有几分本事! 随后太守大人和夫人就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走出来。 紫云道长疯狂祈祷,希望江微微是在忽悠人,希望聂长明的病情没有好转!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祈祷。 聂振奇大步走出来,他此时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一改连日来的阴郁,脸上笑得像是开了花。 「江大夫的医术果然无人能敌,我儿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你又救了我儿一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江微微说:「小郎君的病情只是有所好转,还未完全痊癒,现在言谢还为之尚早。不如再等两日看看,等小郎君的病情彻底好了,到时候太守大人想怎么谢都行。」 聂振奇哈哈大笑:「行!就听你的!」 要是江微微直接领赏谢恩,聂振奇反倒要对她有几分怀疑,又不是灵丹妙药,哪有一下子就能痊癒的?万一又像前两天那样病情反覆呢? 眼下江微微的回答正合他的意,最好是再观察两日再说。 那头的紫云道长已经是心乱如麻。 刚才他断言聂长明的病好不了,可现在聂长明的病却已经明显好转,是个傻子也能知道,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话! 紫云道长知道,自己必须要赶紧熘走,否则就再也走不了了。 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到自己,紫云道长停止做法,悄悄地往出口处挪动。 他的行李还放在客房里,但保命要紧,那些行李就只能忍痛不要了,且等他逃出生天,以后何愁找不到机会赚更多的钱?! 紫云道长才刚走出去两步,就被江微微眼尖地发现了。 她高声问道:「道长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瞬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紫云道长。 紫云道长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他被迫停下脚步,僵硬地转过身,呵呵地干笑:「既然小郎君的病情已经好转,这里也就不再需要贫道开坛做法了,贫道这就告辞离开。」 聂振奇怎么可能放他离开?当即下令:「把这个招摇撞骗的妖道给我抓起来,乱棍打死!」 紫云道长被「乱棍打死」四个字吓得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慌忙哀求:「大人饶命!贫道没有骗人,贫道是真心为小郎君做法驱邪啊!就算贫道的法子不管用,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大人念在贫道诚心救人的份上,饶贫道一命吧!」 聂振奇冷笑:「在我这里,可不管什么功劳和苦劳的,我只看结果。现在是江大夫治好了我儿,那我就信江大夫的,而你费了两天的功夫,却没让我儿的病情有半点好转,那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骗子!来人,把他拖下去!」 紫云道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余益先一步捂住嘴。 余益和另外一名护卫将紫云道长强行拖下去,紧接着就传来紫云道长悽厉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高。 直到叫声到达一个顶点,再骤然下降,最后消失。 余益再次走进来,他的身上还沾着点点血迹,满脸的肃杀之气。 「禀报太守大人,紫云道长已经断气。」 聂振奇随意地说了句:「把尸体扔出去餵狗,然后再把这件事情给宣扬出去,以后谁要是再敢企图忽悠我,紫云道长就是他们的下场!」 「是!」 余益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聂振奇再度看向江微微,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语气很是和善:「你们为了赶来府城,路上想必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老刘会带你们去休息,等晚上咱们一起用饭。」 江微微和顾斐躬身道谢。 第584章:恩威并施 刘管家带着江微微、顾斐、阿桃、以及老五四人往外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恰好经过了处死紫云道长的地方。 此时紫云道长已经没气了,尸体趴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血肉模煳,要不是他那身道袍太显眼,旁人差点都认不出他来。 江微微、顾斐、以及老五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都是见过死人的,就这么点阵仗,还吓不到他们。 可阿桃就不一样了。 她的见识有限,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被活活打死,看到那血渍唿啦的尸体,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刘管家察觉到阿桃的脸色有异,连忙沖那边的余益喊道。 「余护卫,你们赶紧把尸体扔出去,免得吓到客人。」 余益找来个麻布袋子,和另外一个护卫一起将尸体装进袋子里,然后用板车拖出去扔掉。 刘管家的态度非常殷切,他一路领着江微微三人穿过好几个院落,最后停在谷雨轩门口。 「江大夫,顾举人,你们这两日就暂且在这里住着,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另外还给你们配备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以及两个粗使婆子。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他们去做,若有别的需要,可以直接来跟我说,千万不要跟咱们客气。」 他将那六个下人的名字一一介绍了一遍,然后又对那六个下人好生叮嘱道:「太守大人特别交代过,江大夫和顾举人是咱们的贵客,必须要好生招待,若有怠慢,定饶不了你们!」 六个下人赶紧低头表示一定会好好招待贵客。 待刘管家走后,阿桃再也忍不住,快步跑进屋里,抱着盂盆就开始呕吐。 刚才看到紫云道长的尸体时,她就很想吐,但是碍于刘管家在场,她咬紧牙关忍住了,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这不,她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江微微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图了好一会儿,阿桃才放开盂盆。 江微微让丫鬟端来热茶。 阿桃接过茶盏,用茶水漱了口,然后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感觉好多了。 她长舒一口气,嘴里嘀咕道:「这太守大人下手可真狠,说把人打死,就真的把人给打死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江微微说:「太守大人若是不够狠,他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再说了,那紫云道长是罪有应得,死了也活该,他今日若是不死,将来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阿桃一想也是,虽说紫云道长死得太过悽惨,可他要是不做坏事,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她左右看看,确定附近没人,这才压低声音提醒道:「微微姐,刚才太守大人说了,他之所以要杀紫云道长,是因为紫云道长没能治好小郎君,假如你今天没能治好小郎君的话,那你是不是也会跟那个紫云道长一样被人给……」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意思却已经很明确了。 若江微微没能治好聂长明,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跟紫云道长一样的下场。 江微微笑了下:「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 阿桃没有她那么看得开,小脸煞白地说道:「可你只是个大夫,又不是神仙,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得好,万一这次小郎君的病恰好就是你治不好的那种,那你岂不就要遭受无妄之灾?再说了,明明是太守府的人主动找上门来求你看病的,又不是你主动要去给人看病,怎么能因为治不好就把所有过错都怪到你的头上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江微微问:「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也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公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阿桃面露迷茫:「为什么?」 「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 阿桃似懂非懂。 江微微揉了下她的头髮:「这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等以后你经歷得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哦。」 其实江微微心里很清楚,刚才刘管家是故意带着他们从打死紫云道长的地方经过的,倒不是因为刘管家故意要为难他们,刘管家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他会这么做只能是因为聂振奇的吩咐。 聂振奇一方面表现得很倚重江微微,一方面又想借紫云道长的死,震慑一下江微微。 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大概是每个上位者的惯用伎俩。 江微微和顾斐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唯有阿桃是真的被吓到了。 江微微对阿桃说道。 「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吧,等小郎君的病好了,咱们就离开太守府。」 阿桃用力点头:「嗯!」 江微微回到卧房里面。 这会儿顾斐正在铺床。 他见到媳妇回来了,随口问了句:「阿桃还好吧?」 江微微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有点被吓到了,休息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顾斐拿走她手里的茶杯:「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睡会儿,这茶就别喝了,喝了茶不容易睡着。」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江微微早就累坏了,她打了个哈欠:「你呢?」 顾斐帮她盖好被子:「我还有点事要办,等下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江微微没有问他要去干嘛,她脱了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顾斐帮她盖上被子,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好好睡吧。」 江微微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斐放下床幔,悄无声息地推出卧房,扭头就看到了候在门外的老五。 老五见他出现,弯腰行礼。 顾斐说:「你跟我出门一趟,咱们一起去找德叔。」 之前他写了封信给顾德,但一直没收到回信,不知道是老大没收到信,还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回信,不管怎样,顾斐都要亲自去珍珠巷子看一眼。 恰在此时,祝连和魏素兰两口子也已经到了府城。 他们比江微微等人更早出发,但因为昨晚在官道附近的客栈歇了一宿,所以他们刚刚才到府城。 第585章:祝连求见太守 到了府城之后,祝连特意带着魏素兰来到太守府,想要求见太守大人。 结果他们却被看门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护卫不认识这两个人,勒令他们立即离开。 祝连赶紧奉上拜帖,面上挂着讨好的笑:「我是秋阳府庚辰年的举人,我中举的那年,曾受到太守大人的招待,我与同一届的举人在太守府内一边畅饮,一边吟诗作对,太守大人还亲口夸赞过我的文采。眼下会考在即,我马上就要前往汴京参加考试,途径府城,特意携带家眷前来拜访太守大人。」 护卫单手接过拜帖看了一眼,随手递给门房,让门房去通报一声。 门房是没资格直接求见太守大人的,他带着拜帖跑去找刘管家。 刘管家接过拜帖看了看,语气很是冷淡:「不过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秋阳府每隔四年都会出一批举人,要是每个举人都来求见太守大人,太守大人岂不是要忙死?你去跟他说,太守大人很忙,没空见他,让他回吧。」 门房有点犹豫:「可祝举人说他曾经还受邀跟太守大人一起喝过酒,还被太守大人夸赞过,咱们就这么把人打发走了,万一被太守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咱们啊?」 刘管家不屑地笑了下:「往年府试的时候,太守大人若是心情好,就会邀请举人们来府中吃顿饭,但是除了少部分确实有真才实学的人之外,大多都是来凑数的,太守大人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至于夸赞什么的?不过就是兴致来了随口说说而已,不必当真。」 这种事情他以前遇到过很多回,每次太守大人都是当面夸了人,回头就把人给忘了,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也就只有那些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才会真以为太守大人看重他们的才华。 门房弯腰应道:「小的明白了。」 太守府的大门外。 魏素兰看着面前的太守大门,忍不住赞嘆,真不愧是太守府,仅仅只是一座大门,看起来都格外的气派,真不知道里面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以前她也曾来过府城,但却从没有进过太守府,这地方守备森严,平头百姓别说进来,就连靠近都不行。 如今她却能跟着相公光明正大地进入太守府,回头把这事儿说给家里人听,可不得把他们给羡慕死! 魏素兰越想越得意,她忍不住问道:「相公,这太守府里头是什么样的啊?」 「太守府里自然是精美华贵,远非寻常人家可以相比的,想当初我受邀前来太守府赴宴,美酒佳肴,丝竹声乐,还有歌姬助兴,那光景,啧啧,真是美得很呢!至今回想起来,仍旧让我难以忘怀。」祝连回忆起往昔,满心的怀念之情。 魏素兰却在听到有舞姬助兴的话时,撇了撇嘴,心里颇为不满。 但涉及太守府,她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把这份不满藏在心底,打算以后无论祝连要去哪里赴宴,她都得跟着去,千万不能让祝连被外面那些狐狸精给勾搭了去。 祝连还沉浸在对过往的追忆之中,并未注意到媳妇的不满。 他这次特意来求见太守大人,为的是在太守大人刷个脸,希望太守大人能记住他这么个人。等以后他考上进士了,回到秋阳府来当差,到那时候太守大人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只要太守大人能够稍稍提拔一二,他的前程可就一片光明了。 祝连正想得美呢,就听到魏素兰喊了声。 「来了!」 祝连赶紧看向大门口,见到门房从里面走了出。 祝连和魏素兰快步迎上去,讨好地问道:「怎么样?我们能进去了吗?」 门房微的态度很是冷漠:「太守大人很忙,没空见你们,你们快走吧。」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祝连想要去追,却被护卫拦住。 护卫冷冷说道:「这里是太守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快走,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佩刀。 祝连被吓得脸色一变,不敢再多做纠缠,拉着魏素兰转身走人。 就在这时,又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两个人。 魏素兰在瞥见那两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惊唿出声:「顾斐?你怎么在这里?!」 顾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魏素兰,他的脚步一顿,视线在魏素兰和祝连身上扫了一遍。 同为九曲县的举人,顾斐自然是认识祝连的。 顾斐平静地打了声招唿:「祝举人,祝夫人。」 祝连没有见过顾斐,但他听说过顾斐的名声,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顾举人,你看起来比传闻中的还要年轻。」 顾斐没有要跟他们寒暄的意思,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要忙,告辞」,便带着老五快步离开。 祝连追了两步:「诶,你等等啊,咱们都是从九曲书院里面考出来的举人,算得上是同窗,难得在府城遇见,怎么也得喝上一杯吧!」 顾斐没有回头,他和老五坐上驴车,扬长而去。 祝连讨了个没趣,脸色有些难看。 魏素兰也一样,很不高兴:「这个顾斐真是不识好歹!」 祝连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但转念一想,想起顾斐刚才是从太守府里面走出来的,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出声叫住准备打道回府的门房,好声好气地问道:「这个小兄弟,你知道刚才那个顾斐为何会在太守府吗?」 这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门房随口回了一句。 「顾举人的娘子在给咱们小郎君看病,顾举人在这里陪着她。」 祝连又问:「你们的小郎君病了?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门房白了他一眼:「这些是你能打听的事情吗?赶紧走,别在这里瞎打听!」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祝连无奈,只能带着魏素兰离开。 两人上了驴车。 魏素兰还在抱怨:「那个顾斐明明年纪比你还小,见到你不问好就算了,态度居然还那么差,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亏他还是读了那么多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祝连还在琢磨刚才的事情,没有理会她。 第586章:这样的女人很好哄的 魏素兰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最后问道:「相公,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是继续待在府城,还是直接去汴京?」 祝连仍旧没有回应。 魏素兰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相公,你在寻思啥呢?咋不说话啊?」 祝连回过神来,开口第一句话却是—— 「刚才看你那样子,你似乎是认识顾斐?」 魏素兰撇了撇嘴:「他是江微微的相公,江微微跟魏尘是同母异父的姐弟,魏尘又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自然是认识他们的。」 祝连眼前一亮:「这么说来,你跟顾斐的娘子是姐妹?」 「才不是姐妹,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魏素兰恨死了江微微,一点都不想跟她有亲戚关系。 祝连却道:「她既然是你弟弟的姐姐,自然也就是你的姐妹,回头咱们去买点礼物,再去一趟太守府。」 魏素兰不解:「怎么还要去太守府?刚才咱们不是去过了吗?人家连大门都不让咱们进。」 说到这里,她心里就很是来气。 原以为能进入太守府长长见识,却没想到连大门都没进去,还有那护卫和门房的态度,压根就没把他们两口子放在眼里。 她不止一次地在心里骂那些人狗仗人势! 祝连说:「这次咱们不去求见太守大人,咱们去见江微微,你是她的姐妹,经过府城去见见她,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太守府的人没道理拦着。回头等咱们见到江微微了,再让她帮忙在太守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只要有了太守大人的青睐,以后我就等着平步青云吧。」 魏素兰仍旧不乐意:「那江微微可不是好相与的,我和我哥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揍了一顿,后来她还害得我茶点被毁容,就连我哥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她哥被割掉命根子的事情不好说出去,于是她又硬生生地换了个话。 「就连我们家里的回春堂,也被她给整垮了,还有我爹也被她害得身败名裂,她就是咱们一家的仇人,我不可能去求她办事,她也不可能跟我和解,所以,相公,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江微微这条路肯定走不通。」 祝连却不管这些。 他仍旧坚持:「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都嫁人了,你不再是魏家人,你现在是我祝家的人,我们祝家跟江微微一点恩怨都没有,她没道理不待见我们。你听我的,咱们给送她些胭脂水粉,女人家嘛,就爱这些东西,你再好生地跟她赔礼道歉,议亲那些恩怨也就揭过去了。」 在祝连看来,江微微即便有点医术,也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妇人罢了,这样的女人很好哄的。 魏素兰不愿意给江微微道歉,那太丢人了。 祝连又哄了好久,见她不肯听话,心里那点耐心终于彻底告罄。 他沉下脸色:「要么不去向江微微赔礼道歉,要么你现在就滚回魏家!」 魏素兰被吓了一跳。 她要是被赶回魏家的话,她爹肯定要把她打死。 最后她只能被迫妥协了。 「好吧,我去找江微微,我跟她道歉,只要能帮到相公,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哭得梨花带雨。 祝连见状,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柔和起来,他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好生安抚。 两人去买了些胭脂水粉,为了让魏素兰乖乖听话,祝连还特意给她也买了一份胭脂水粉,都是时下最流行的颜色。 得了相公送的东西,魏素兰的心情确实好转了些。 他们带着礼物再次来到太守府。 看守大门的护卫很不耐烦:「你们咋又来了?都说了太守大人很忙,没空见你们,赶紧走!」 祝连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们在这次不是来求见太守大人的,我们是来看望亲戚的。」 护卫愣住:「亲戚?哪来的亲戚亲戚?」 「是这样的,拙荆跟江微微是姐妹,我们知道江微微最近在给太守府的小郎君治病,恰好我们途径府城,就想着顺带来看望一下江微微,还望小兄弟通融一二。」 护卫并未放松警惕,又问:「既然是亲戚,为何刚才顾举人对你们那般冷淡?」 祝连对此早有准备,他嘆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当初咱们两家人闹了点矛盾,虽然后来矛盾化解了,但顾举人对咱们家依旧还有点芥蒂。我们这次来,其实也是想趁机在跟他们沟通一下,努力把顾举人心里的芥蒂完全消除掉,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小兄弟你说是吧?」 说完,祝连就拿出个四钱重的银角子往护卫手里塞。 护卫听他说得情真意切,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又见到对方如此知情识趣,便顺势收下银角子,说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让人去问问江大夫,看看她现在有没有空见你们。」 「不用不用,你们都忙得很,难能麻烦你们来回跑呢?你给我们指个方向,我们自己去找她就行了。」 护卫嗤笑:「你以为太守府是什么地方,是你们随便能进的吗?乖乖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转身去找人了。 祝连被怼得脸上有些难堪,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敢当面发作,只是脸色有点阴沉沉的。 此时江微微正在屋里睡觉,她被敲门声给惊醒,穿上衣服下床。 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个小丫鬟。 小丫鬟恭敬地说道:「江大夫,外面有人找您。」 江微微问:「谁啊?」 「他们说是您的亲戚,途径府城特意来看看您,您现在有空见他们吗?」 江微微想不通有什么亲戚会特意跑来太守府找她? 她说:「你让他们去偏厅等我把。」 「是。」 等小丫鬟走后,江微微洗了把脸,把头髮和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后才走出卧房。 当她走进偏厅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里喝茶的一对男女。 男的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岁了,留有鬍鬚,一副儒生的打扮,江微微不认识他,但她认识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魏素兰。 第587章:祝连休妻(上) 祝连瞅见江微微来了,立刻站起身,笑着打招唿。 「你就是微微吧?瞧着还真是漂亮,我是祝连,庚辰年的举人,同时也是素兰的相公,这次我是准备去汴京赶考,途径府城的时候,得知你再太守府给人看病,所以特意来看看你。」 说完他便朝魏素兰使了个眼色。 魏素兰不甘不愿地站起身,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过去,脸上挤出个笑容:「这是咱们特意给你买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江微微没有伸手去接盒子,而是直接打开盒盖,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胭脂水粉,轻笑一声。 「真是稀罕了,魏大小姐居然要给我送礼?今天的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魏素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祝连帮忙打圆场:「微微,我知道你以前跟魏家有很多纠葛,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素兰嫁给了我,就是我们祝家的人,跟魏家再没有关系,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吧?」 江微微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坐到主座,身体往后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口子。 「祝举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魏家起冲突吗?」 这事魏素兰没提,祝连也忘了问,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原委。 他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江微微说:「因为你媳妇欺辱我的弟弟,当初就因为你媳妇小肚鸡肠,害得我弟弟在魏家吃了不少苦,你现在跟我说想要一笔勾销?你们想得未免太美了。」 魏素兰没好气地反驳:「可你已经把魏家害得不成样子了,这样还不够吗?!」 「魏大小姐,请你把话说清楚点,你们魏家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们魏家咎由自取,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要不是你捣乱,我们家的回春堂会被查封吗?!」 江微微嗤笑:「回春堂被查封,是因为你爹一而再地卖假药害人,假药是你爹自己卖的吧?害人的法子也是你爹自己想出来的吧?我可没逼他吧?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干的,你们又有什么脸面来怪别人?!你要是真觉得不公平,大可以去县衙告我,县衙要是不管,你还能上府衙去告我,要不去汴京顺天府告我也行啊!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证明是我故意陷害了你们魏家就行,重点是,你能拿得出证据吗?你敢去告吗?」 魏素兰被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 祝连赶忙笑着劝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都别提了,这次咱们特意来找你,是想跟你道歉,希望你能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别再纠结过往的恩怨,咱们还是一家人。我和顾斐都是举人,以后说不得还会同朝为官,到时候大家可以相互照应。」 江微微啧了声,满脸的嫌恶:「谁跟你们是一家人了?我跟魏家唯一的联繫就是阿尘,如今阿尘已经被过继出去,也就意味着我跟魏章一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可千万别再提什么一家人的话,我听着怪噁心的。」 这下子就连祝连的笑容也僵住了。 之前他听魏素兰说,江微微是个不好相处的,却没想到她居然难缠到了这个地步。 这跟他预想中的乡间妇人完全不一样啊! 江微微似乎还嫌自己说的话不够刺激,又继续火上浇油。 「祝举人,你刚才说你要去参加会试,还想入朝当官,我劝你还是别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祝连此时已经很不悦了,他收起笑容,沉着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咱们南楚的考生若想要考上进士入朝为官,不仅要顺利通过乡试、府试、以及会试,还得要求品行端正,直系家属之中不得有作奸犯科者。我记得魏章之前因为卖假药的事情,曾被县衙判过刑,已经在县衙留下了案底。如今你娶了魏素兰,那么魏章就是你的岳父,他应该算是你的直系家属吧?」 祝连的脸色大变。 当初他跟魏素兰的婚事办得非常急,从定亲到下聘再到成亲,只花了不到十天时间,他根本就没功夫去查魏家的底细。 却没想到,魏家居然留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在等着他! 这事若是真被捅出去了,他肯定会被取消参加会试的资格,这辈子都无法再进一步! 想到这里,祝连怒火攻心,恶狠狠地瞪向魏素兰,质问道:「这种事情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若他早点知道魏章有案底,他说什么都不会娶魏素兰过门! 魏素兰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转折,顿时就慌了手脚,赶忙为自己辩解:「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过去了……」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你不知道参加科举的学子必须要身家清白吗?!想我祝家世代耕读,我爹和我爷都是秀才,直到我这一辈才终于考上了举人,眼看就要考上进士入朝为官了,结果全都被你这个丧门星给毁了!」 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的第一次吵架,也是魏素兰第一次被他相公当着外人的面责骂。 魏素兰哪里能受得了这些?登时就红了眼眶:「犯事的是我爹,婚事也是你们定下的,关我什么事?凭啥把所有错都怪到我头上?!」 祝连见她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狡辩,恨得咬牙切齿,抬手就是一记耳光甩过去。 「你个臭娘们,老子现在就要休了你!」 魏素兰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可她却顾不上这么多,因为她被祝连那句「休了她」给吓坏了。 她慌忙去拉祝连的胳膊,哭着哀求道:「相公,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休了我。」 一旦被休,她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祝连甩开她的手:「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们这种败坏门风的人家结亲,你休要再胡搅蛮缠,我已经打定主意,必须要休了你!」 说完他就看向江微微,问:「能否借我纸笔一用?」 第588章:祝连休妻(下) 江微微顺势让人拿来纸笔。 祝连当场写下一纸休书。 他将休书扔到魏素兰的身上,厉声说道:「休书给你,从此你就不再是我祝连的妻子,咱们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拿着休书滚吧!」 休书顺着魏素兰的衣服滑落到地上。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休书,看着那上面的一字一句,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撑不下去,直接昏了过去。 祝连见状,非但没有要去扶一把的意思,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都到这个时候还要装晕,真是不知所谓!」 说完他就要抬脚走人。 江微微叫住他:「慢着!你要走的话,请把魏素兰也一起带走。」 祝连说:「我已经休了她,她今后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那些破事,我知道她是跟着你一起来的,你要是不把她带走,那我就让人把你们两个一起扔出去。」 这里是太守府,江微微又是太守府的客人,祝连对她还是颇为忌惮的。 他强忍着怒气,一把将魏素兰拽起来,粗暴地往外拖。 原本他还想接着江微微的关系,在太守大人面前刷个脸,现在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之前那些算盘是想都不用想了。 等他们走远了,阿桃这才一熘烟地小跑进来。 刚才祝连跟魏素兰争吵的动静挺大的,把正在屋里休息的阿桃给惊动了,阿桃跑进偏厅,好奇地问道。 「微微姐,刚才那个昏倒的女人不是魏素兰吗?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身边那个兇巴巴的中年男人是谁啊?」 江微微慢悠悠地说道:「那男人是她的丈夫……不,现在应该说是她的前夫,刚才她已经被休了。」 阿桃诧异地睁大眼睛:「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人给休了?!」 「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阿桃联想起魏素兰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大概就能猜出微微姐这话的意思了,她注意到桌上放着两个精美的盒子,试着问道:「这些东西是?」 「是魏素兰和她前夫送来的,刚才忘了还给他们。」 阿桃主动请缨:「我正好闲着没事,我去帮你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吧?」 祝连和魏素兰才刚走,现在去追的话,应该还追得上,江微微随意地回了句:「去吧。」 阿桃抱起那两个礼盒,快步往外抛去。 因为手里还拽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祝连走得非常慢,很快就被阿桃给追上了。 阿桃将那两个礼盒塞进他怀里,说:「这些是你们的东西,请你们带回去,我们微微姐天生丽质,根本就不需要用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完她就一仰头,大摇大摆地走了。 祝连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他原本是满怀期待地来,结果不仅被人噼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还把媳妇也给休了。 现在的他犹如丧家之犬,狼狈极了。 祝连一手抱着礼盒,一手拖着魏素兰,走得无比艰难,如果这里不是太守府,他早就把人给扔下了。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人拖出太守府的大门。 守在大门口的护卫见到他们出来,下意识地多了他们两眼,心里很是诧异。 这两个人是咋了?咋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就弄成这样子了? 一个晕了,一个脸色漆黑如锅底。 祝连将人拖到驴车旁边,让车夫和小厮把魏素兰抬上车,然后他也跟着坐上车,气唿唿地喊了一声:「快走!」 等驴车驶出一段距离后,祝连就大声喊停。 车夫使劲拉住缰绳,驴车随之停下。 祝连掀开门帘,一脚将魏素兰给踹了下去,顺手将那张休书也一起扔到她身上,然后就坐着驴车扬长而去。 魏素兰躺在街上,仍旧不省人事。 许多行人都停下来,围在旁边对她指指点点,恰好有官兵经过,见到这一幕,便将魏素兰给抬去了附近的医馆。 经过一番救治,魏素兰很快就醒了。 她刚醒来那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官兵拿出那张休书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顿时就跟天塌了似的,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被休了!被祝连那个老混蛋休了! 她现在成了没人要的弃妇! 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呜呜呜! …… 祝连在抛下魏素兰之后,就坐车驴车离开府城,直奔汴京而去。 反正他已经休了魏素兰,跟魏家再无任何关系,他依旧还是那个耕读传家的祝连,可以继续去参加会考,努力考上进士,光耀门楣。 至于祝连和魏素兰的事情,也已经被下人禀报给了聂振奇。 聂振奇听完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若江微微搞定不了,他倒是可以出面帮帮她,顺便还她个人情,可现在她都已经自己把事情给摆平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顾斐和老五已经来到珍珠巷子。 光听珍珠巷子这个名字,会以为这是个类似销金窟的地方,但事实上,这里其实是一片贫民区。 只因这条巷子是个圆环形状,看起来像个圆圆的糰子,就有人抱着好玩的心态,给这个地方取名为珍珠巷子。 一进入珍珠巷子,顾斐就闻到了刺鼻的臭味,那是混合着尿骚味和食物腐烂过后的气味,熏得人几乎窒息。 顾斐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老五倒是还好,这些年来为了讨生活,他什么地方都待过,比这里更脏更差的地方他也不是没见过的,再加上他以前来过这里,对这里的一切早有准备,所以他表现得非常镇定。 驴车又在巷子里面行驶了一段距离,停在最靠近里面那个拐角处的地方停住。 老五跳下车,上前拍门。 这门又破又旧,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周围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辆驴车,纷纷朝这边望来,视线里充满打量和警惕。 很快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很是娇俏。 她看到外面站着的老五,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叫出声来:「五叔,您是什么时候来府城的?」 第589章:老大病重 老五打了个手势。 这姑娘显然是懂手语的,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问:「你是说你要见我爹?」 老五点头。 小姑娘没有多想,让出一个身位:「您进吧,我爹要是看到您来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老五又开始打手势。 小姑娘问:「您这次还带来了一位客人?」 老五再度点头。 小姑娘好奇地问道:「是谁啊?」 老五转身跑到驴车旁边,轻轻敲了下车辕,小姑娘也顺势看向了驴车。 只见驴车的门帘被撩起,走下来一位穿着墨色直裰的俊美郎君。 小姑娘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直接就看呆了。 直到老五和顾斐走到她的跟前,她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问道:「请问你是?」 顾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扭头看向老五,老五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刷刷地写下一行字—— 「她叫红螺,是老大收养的闺女。」 老五写完这句话后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又赶紧加上一句。 「老大收养了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分别叫红螺、绿袖、北川。」 顾斐微微颔首,表示明白了。 他再度看向面前的红衣小姑娘,礼貌地说道:「我是来找你爹,我是你爹以前的故友。」 刚才老五写字的时候,红螺也看到了,她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位俊美郎君的名字,但从老五对他的恭敬态度就能猜出,他的身份肯定很不简单。 红螺稍稍定了定神,道:「二位请进。」 老五又在黑板上写下两行字。 「少爷请先进去,我去把驴车停好。」 「嗯。」 跨过院门,里面是个很小的庭院,院里晒着一些衣服。 顾斐跟着红螺穿过庭院,进入屋内。 卧房里面,因为没有开窗,所以光线很是昏暗,空气中夹杂着苦涩的药味。 顾斐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大,在床边还站着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看着年纪都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应该就是老大收养的孩子。其中那个姑娘跟红螺生得一模一样,看样子应该是双生子。 红螺率先开口:「爹,有人来看您了。」 老大如今已经年近六十,满头的白髮,干巴巴的脸上沟壑纵横,原本高大的身躯,在病痛的折磨下,已经变得枯瘦如柴。 他原本正在颤颤巍巍地跟着子女比划着名什么,听到红螺的话,他停止说话,顺势望向门口的方向。 在看清楚顾斐的面容时,老大的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勐地睁大眼睛。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因为身体过于虚弱,手撑在床上,好不容易把上半身支撑起来,结果又很快重重摔倒在床上。 儿女们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 老大盯着顾斐,张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单音节,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无奈舌头被剪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顾斐走过去,沖他笑了下:「德叔,好久不见。」 从老大到老九,都没有名字,他们按照年龄来排行,后来跟了顾峥,便跟着顾峥一起姓顾,但平时称唿的时候,依旧习惯用排行来称唿彼此。 老大年纪最大,再加上在九人之中最受尊重,所以大家都喊他老大,连带着顾峥也这么喊他,可老大受不住,觉得被老爷喊老大简直是折寿,非要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于是他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顾德。平时顾峥都喊他老德,后来顾峥生了儿子也就是顾斐,处于尊重便喊他一声德叔。 顾德听到这一声久违的德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已经六十岁的汉子,即便是被活生生剪短舌头,也仍旧没有吭一声,此时却是哭了。 守在旁边的三个儿女从没见过养父这样,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已经停好驴车的老五走了进来。 他看到顾德的时候,原本开心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飞快地打着手势,询问老大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之前他们见面的时候,老大虽然看起来是有点不舒服,至少还能自由行走,仅仅只是三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让老大病成了现在这幅行将就木的样子?! 同样作为哑巴,顾德自然是看明白了老五的意思,他抬起颤颤巍巍的双手,开始打手势。 老五能看懂顾德的意思,但是顾斐不懂啊。 站在旁边的红螺主动帮忙翻译:「我爹说,他早在半年前就病了,但刚开始的时候病得并不严重,对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好转。」 说到这里,红螺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和她站在一起的绿袖和北川也是一样,都很沮丧。 老五打手势询问,大夫又说是什么病吗? 顾德摇摇头。 红螺帮着解释:「大夫们都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能开些药给爹吃,让爹能少受些痛苦。」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 绿袖牵住她的手,无声地给予安慰。 老五开始打手势,意思是询问老大最近的状况? 这次回答的人是绿袖。 「原本我们是打算在今年上元节的时候就离开秋阳府,但是因为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宜长途跋涉,就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我们又听说秋阳府很快就要召开论医会,到时候会有很多名医汇聚在府城之内,我们想去碰碰运气,也许能找到可以治好爹的大夫,所以我们决定留下来。」 顾德颤颤巍巍抬手打了几个手势,表示他们幸好留下来了,不然就跟少爷错过了。 绿袖帮忙将他的意思翻译出来,同时也忍不住多看了顾斐两眼。 他们三兄妹之前从没见过顾斐,也从未听爹提起过往的事情,所以他们对爹和顾斐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 顾斐说:「德叔,你且好生休息,回头我让我媳妇来给看看病,我媳妇是个大夫,医术很好的,她兴许能治好你的病。」 顾德愣了下,随即又打了个手势。 绿袖帮忙翻译:「少爷成亲了?」 第590章:红螺的心思 顾斐颔首:「嗯,我在去年成的亲,老五和老六已经见过她了。」 老五配合地拍了拍胸膛,然后又伸出两根大拇指,表示少夫人是个特别好的人,跟少爷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顾德露出欣慰之色。 原本他以为少爷已经死了,没曾想到少爷不仅活着,且还娶了媳妇,要是老爷泉下有知,肯定会很欣慰的。 想到去世的老爷,顾德又有些黯然。 旁边的红螺也有黯然,没想到芝兰玉树般的俊美郎君已经成亲了,看来她是没有机会了,诶! 在场没人注意到红螺的那点小心思,只有绿袖察觉到了,她不着痕迹瞥了红螺一眼,但很快又收回视线。 顾斐问:「我之前给你写过信,你们收到了吗?」 顾德面露茫然,什么信?他从没收到过少爷的信。 不需要他打手势,顾斐就已经猜出了答案。 顾斐皱眉:「一个月前我从老五口中得知你在府城出现过的消息,特意给你写了封信,按照时间来算的话,你应该早就收到这封信了才对,既然你没收到信,那信去哪里了?」 顾德脑子一转,扭头看向北川,沖他打了个手势。 北川会意,立刻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件。 他把信件递过去。 顾斐接过信件,拆开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写的信,你在哪里找到的?」 北川似乎是不爱说话的人,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信被隔壁家的小孩子悄悄拿走了。」 见到顾斐似乎还有不解,绿袖帮忙解释道:「咱们这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尤其是那些小孩子,家里没人管他们,他们就到处偷鸡摸狗,随便拿别人家的东西。应该是驿使之前送信的时候,随手把信放到门口,然后就被住在附近的小孩子给偷拿了。」 驿使的职业素质层次不齐,有些职业素养高的驿使,会把每封信件亲手交到收信人手中,但有些职业素养不那么好的驿使,直接把信往门口一扔就走了,压根就不管这么做会不会导致信件丢失。 顾斐对这些事情早有耳闻,此时倒也没怎么太生气。 他随手将信件点燃烧了,嘴里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你的人了,这封信也就没什么用了,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别处住。」 这地方的环境太差,顾德还生着病呢,不宜在这种地方长住。 顾德对于少爷的命令一向是言听计从,他沖三个儿女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即去收拾行李。 他们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齐全了。 顾斐带着他们坐上驴车,离开珍珠巷子,穿越半个府城,来到了神医堂。 神医堂经过修葺后,已经变得焕然一新,里面的空房间有很多,床铺桌椅等家具一应俱全,随时都能住人。 顾斐说:「这里是我家名下的产业,你们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床褥被子之类的,需要你们自己去买。」 他顿了顿又问了句:「你们身上的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一些。」 顾德急忙摆手,表示钱够了,不需要少爷拿钱。 安顿好了顾德等人后,顾斐和老五返回太守府。 在他们走后,顾德将三个儿女招到面前,他张开嘴巴,无声地张合。 红螺、绿袖、北川三人都经过特殊训练,不仅通晓手艺,对唇语也很精通。 他们顶着顾德不断张开闭合的嘴唇,无声地读取顾德要说的话。 顾德此时是在跟他们介绍顾斐的身份。 「在收养你们之前,我曾跟随在一位大人身边做事,那位大人不幸去世,顾斐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少爷。我病到这个地步,大概是活不长久了,等我死后,你们把我的遗体火化,骨灰撒入河流,然后便去跟随少爷做事。以后少爷就是你们的主人,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若你们不忠,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三人心神一凛,齐刷刷地点头:「我们记住了。」 来回折腾了一早上,顾德累了,表示想要休息,让他们都出去。 三人默默地退出卧房。 北川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看也不看其他两人一眼,直接就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红螺拉着绿袖问道:「姐,你以前听爹说过少爷的事情吗?」 绿袖摇头:「没有。」 红螺很失望:「咱们三个之中,爹最倚重你了,我还以为他什么事都会跟你说呢,原来连你也不知道少爷的事情啊。」 绿袖静静地看着她。 红螺被看得很不自在:「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们两个是双生姐妹,相貌生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性子却是截然相反,红螺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偏执又冲动,绿袖则是文静内敛,心思也更加细腻敏感。 绿袖说:「少爷已经成亲了。」 红螺先是一怔,随即红了脸:「姐,你说这个做什么?!」 「咱们是双生子,从小就心灵相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大概能猜得到,少爷已经成亲,并非良配。」 红螺恼羞成怒,跺着脚说道:「我也没说非要嫁给他!」 「那你是想怎样?」 「我就是觉得,少爷人很好,想多了解他一点而已,而且爹刚才也说了,以后咱们是要跟着少爷的,我就算不能嫁给他,也能长久地陪在他身边。」 红螺没有说完的是,即便她无法成为正妻,但当个妾室也是可以的,她相信,凭藉着她的容貌,再加上长时间的相处,顾斐肯定会对她动心的! 绿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全部心思。 或许是当局者迷,红螺只觉得顾斐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各方面都好,但绿袖作为旁观者却能清楚地看出,顾斐绝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温和有礼。 那是个极有主见的男人,更不可能为美色所迷。 绿袖有心将这些说给妹妹听,可在她看到妹妹那张羞红了的脸颊时,心里一软,毕竟是她的同胞妹妹,她不忍心现在就戳破妹妹的幻想,就暂且让妹妹在美梦中多待会儿吧,等以后时间长了,妹妹自然就会清醒过来的。 第591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太守府。 顾斐将他找到顾德的事情跟江微微说了下,希望她能帮忙给顾德看看病。 江微微答应得很痛快:「行啊,今天下午就去。」 吃完午饭后,由老五赶着马车,将江微微和顾斐、以及阿桃三人送到神医堂。 顾德这会儿正在午睡,得知少爷和少夫人来了,赶紧起身,想要给两人行礼。 顾斐示意他不必多礼,让他安心在床上躺着。 顾德的视线落在江微微身上。 由于年纪大了,再加上生病的缘故,他的眼珠比普通人更浑浊,视线也更差些。 他眯起双眸,仔细打量江微微,发现这位少夫人的确很漂亮,而且言行举止也是落落大方,乍一看去,不像个常年生活在乡下的村妇,倒更像是个拥有良好教养的大家小姐。 不只是顾德在打量江微微,红螺也打量她。 只不过是相比于顾德那种纯属欣赏的打量,红螺的打量更像是一种比较,她要仔细比较一下,自己和江微微之间有什么区别?江微微又凭什么能成为顾斐的妻子?江微微身上有什么优点值得被顾斐看中的? 江微微其实察觉到了红螺的视线。 女人嘛,在面对第三者的时候,会有种天然的敏锐直觉。 江微微也不例外,她瞥了红螺一眼,随后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到床边坐下,开始给顾德看诊。 其他人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诊完脉后,江微微又看了下他的舌头和眼睑,然后问道:「德叔,比平时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德没法说话,只能用手语回答。 绿袖帮忙翻译:「爹说他经常会头晕肚子疼,没胃口,吃不下饭,有时候还会呕吐。」 江微微问:「是每天都会疼,还是偶尔疼一回?」 绿袖说:「每天都疼,而且疼起来就浑身发抖,脸色白得吓人。」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站起身,掀开盖在顾德身上的杯子,轻轻按了下他的腹部,问:「是这里疼吗?」 顾德摇头。 江微微又往挪了挪:「是这里吗?」 顾德仍是摇头。 顾斐又往上挪了一寸:「这里呢?」 这次顾德点头了。 江微微说:「我需要帮你把上衣脱掉,给你仔细地检查一下,不介意吧?」 顾德有点犹豫,他倒是不介意被少夫人看一看身体,反正他都这把年纪了,一身的皮包骨头,被人看两眼也没什么,但他有点担心少爷会介意这些事情。 顾斐见顾德看向自己,猜出他心里的顾忌,主动说道:「无妨,微微平时给人看病,有时候也会需要脱衣服检查的,微微做这些事情很有分寸,我相信她。」 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顾德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他的嘴皮子动了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北川。 北川立刻上前,帮他把上衣脱掉,露出骨瘦如柴的胸膛。 看到昔日高大健壮的大哥,如今居然瘦成这幅样子,老五无声地嘆息,心里很是难受。 江微微注意到顾德的身体虽然很瘦,可是胃部却很鼓胀,摸上去有点硬,除此之外,在他肩胛处和后腰处,还有两个鼓起来的圆包。 她戴上手套,轻轻按压那两个圆包,问他疼不疼? 顾德立即点头,表示很疼。 江微微又按了下他鼓胀起来的胃部,问:「疼吗?」 顾德再次点头。 江微微拿出银针,在他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下去,然后再按了按他的胃部,又问疼吗? 顾德这次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江微微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是疼,但没有之前那么疼。 她缓慢拔出银针,表示可以了。 北川上前帮顾德把衣服穿上。 顾斐问:「怎么样了?德叔得的是什么病?」 江微微将刚刚用过的那几根银针交给阿桃,让阿桃去清理干净,然后才回答道:「德叔得的事胃癌,而且是晚期。」 众人都不明白胃癌是什么病。 江微微没办法跟他们解释癌细胞这种东西,只能粗略地解释道:「德叔的胃里长了个瘤子,因为有那东西的存在,德叔才会胃痛,至于他身上其他地方鼓起来的圆,则是病情加重的症状。」 顾斐问:「能治得好吗?」 「若是早期的话,还能治一治,可惜发现得太晚了、德叔现在已经是胃癌晚期,想要治癒是不可能的,我顶多也就只能帮他减轻病发时的痛苦,让他再多活两年。」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阿桃察觉到气氛不妙,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微微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脸上不见丝毫变化,始终镇定如一。 癌症晚期,别说是放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即便是放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无法完全治癒。 要是能够确定肿瘤的确切大小和具体位置,江微微或许还能帮顾德做个肿瘤切除手术,只要手术成功的话,顾德起码还能活个七八年。 可惜,在这个世界,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械,没有完善的手术设备,即便是手术经验丰富的江微微也没有办法。 这大概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红螺第一个开口。 她红着眼眶,愤怒地等着江微微,激动地说道:「什么叫做只能再活两年?你胡说!就连府城那些名医都没办法看出我爹到底是得了什么病,你又凭什么说我爹得的是绝症?!」 难得的是,江微微非但没有反驳,还顺势点头承认了:「的确,我没有办法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若放在现代社会,可以让顾德去拍个片子,再验个血,结果一目了然,可古代只能通过望闻问切来诊病,不是同行的话,一般是不懂这些的。 红螺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小尾巴,立即大声说道:「你看,就连你自己都承认了自己医术不行!」 绿袖拉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别说了。 红螺却不管这些。 她现在只想证明江微微的诊断是错的! 她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紧盯着江微微,愤恨地喊道。 第592章:红螺挨训 「就你这点医术,怎么好意思来给人看病的?万一你给人看错病,把人给害死了怎么办?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大夫?!你给我滚,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庸医!」 江微微挑眉,这丫头是趁机挑事啊。 要换成平时,江微微肯定要怼回去的,不过碍于顾德的面子,江微微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人。 阿桃赶紧背上医药箱跟上去,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扭头狠狠瞪了红螺一眼:「是你们求着微微姐来给你们看病的,现在诊断出了绝症,你们就反过来说是微微姐的医术不行,就你们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让微微姐出手医治!」 说完她就蹬蹬地跑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非常尴尬。 顾德挣扎着要坐起来,绿袖和红螺去扶他,结果却被他给挥开了。 他忍着病痛,艰难地坐起身,朝着顾斐弯下腰。 顾斐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为红螺刚才的行为赔礼道歉。 若换做以前,顾斐肯定说他几句,让他好生管教手底下的人,可如今他都病成这副样子,没多少时日可以活了,面对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枯瘦老人,顾斐不忍心说重话,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好生休养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然后便走了。 老五原本是想跟着一起走的,想了下,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北川和老五扶着顾德躺下去。 绿袖呵斥道:「红螺,还不跪下?!」 红螺没动,梗着脖子反驳:「我为什么要跪?我又没做错什么。」 绿袖还想再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老五就先一步出手了。 他直接一脚踹在红螺的膝盖上! 这一脚踹得极用力。 红螺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还没等她爬起来,老五抽出随身携带的鞭子,狠狠朝红螺抽出去! 那鞭子是他用来赶车的,非常普通的材质,但在他的手里,却被甩出一股子凌厉的气势。 红螺疼得惨叫连连。 绿袖见状,想要去护住妹妹,却被北川伸手拦住。 北川示意她去看爹。 绿袖顺势看向顾德,见到他此时正目光沉沉地看着红螺,若非是他病重不方便动弹,今天根本不需要老五帮忙,他自己就会出手教训红螺。 绿袖何其聪明的一个女人?自然是立刻就看出了顾德的想法。 她知道,红螺今天这顿罚是跑不了的,即便老五不出手,爹也会用其他办法惩罚红螺。 绿袖帮不了妹妹,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妹妹被抽得皮开肉绽。 老五一口气抽了二十鞭子。 抽完后,他抽出手帕,擦掉鞭子上沾到的血迹,然后沖顾德打了个手势。 绿袖和北川都看明白了老五的意思。 老五在问,要不要处理掉这个丫头? 绿袖心头一跳,赶紧跪到地上,恳求道:「爹,红螺已经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您看在咱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顾德没有理会绿袖的哀求,冷冰冰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红螺身上。 良久,他才摆了下手,意思是不必。 绿袖长舒一口气。 老五神情复杂,以前老大可是他们九个人之中做事最果决的人,只要是老大认为可能会出现问题的人或事,老大都会在第一时间把人给处理掉,宁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可现在,老大却选择放过红螺。 看来,老大不只是年纪大了,连带着心肠也变软了。 老五想到老大命不久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嘆了口气,转身也走了。 绿袖朝着顾德磕了三个头:「谢谢爹饶红螺这一会,谢谢!」 顾德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看到他们。 绿袖扶着红螺站起来,向顾德弯了弯腰,然后一起走了出去。 北川看也没看到她们姐妹一眼,径直走远了。 红螺的衣服都被抽破了,满身是伤,疼得她浑身颤抖,面色煞白,平日里的活泼劲儿在此时全部没了,之神仙满脸的惊恐和害怕。 刚才老五抽她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反抗,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老五像是能预知到她的动作,在她还没动手之前,他手里的鞭子就已经先一步封住她的去路,随即就是更加严厉残酷的镇压。 那一刻,她庆幸地认识到,老五是个高手,功夫远在她之上。 她在他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进了屋里,绿袖帮红螺脱掉衣服,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她身上那些鞭伤都只是皮肉伤,问题不大,主要是她的右腿膝盖,被老五那一脚就给踢得骨头开裂了。 红螺疼得浑身颤抖,眼泪直流。 绿袖嘆气:「你刚才太冲动了。」 红螺哭着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那个女人的医术本来就很一般,治不好爹的病就算了,居然还说爹得的事不治之症。那么多名医都看不出的病,她凭什么就能诊断出来?她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我想替爹教训她几句又怎么了?!」 「幸好爹和五叔不在这里,否则你又得挨顿打。」 红螺听到挨打两个字,心里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面露畏惧之色。 绿袖说:「你名义上是为了帮爹说话,其实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要急着否认,大家都不傻,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五叔刚才为什么动手抽你?就是为了断了你的心思,让你别再痴心妄想,少爷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配得上的。」 红螺不甘心:「我怎么就配不上他了?他喊我们爹叫德叔,按照辈分来算的话,咱们跟他也算是同辈亲戚了。」 「少爷喊爹为德叔,是处于对他的敬重,可事实上,爹只是少爷身边的一个下人,而我们作为下人收养的孩子,自然也是下人,别说是同辈亲戚了,少爷能把咱们当人看就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红螺顿时就不吭声了。 上完药后,绿袖寻来木板和绷带,帮红螺将膝盖骨给绑好,免得伤势加重。 绿袖说:「你躺着别动,我去外面给你寻个大夫来看看。」 她只能处理皮肉伤,像是断骨这类重伤,她处理不来,只能去请大夫来帮忙。 红螺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哦。」 绿袖匆匆地走了。 第593章:江微微来了! 府城里面最大的医馆是仁心堂,恰好仁心堂距离神医堂又很近,所以绿袖直接来到了仁心堂,之前为了给爹看病,她也曾来过仁心堂,对这里还算熟悉。 她表示想要出诊。 伙计原本只是想介绍个普通大夫给她,可是在听到要出诊的地方是神医堂时,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改了。 「您请稍等,我去跟施大夫说说。」 伙计急匆匆地跑去找到施岳。 「施大夫,外头有个姑娘,说是想要请人去神医堂出诊,您看看该派谁去比较好?」 施岳在听到神医堂三个字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他随即说道:「我去看看吧。」 旁边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夫忙道:「师父,您都一把年纪了,出诊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徒儿去办吧,您安心在医馆里休息就好了。」 施岳却道:「无妨,我好久没去神医堂看看了,这次正好去瞅一瞅。」 他让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药童背上医药箱,跟着绿袖走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神医堂。 施岳没有直接进去,他站在大门口,抬头看着悬挂在大门上方的牌匾。 黑色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写着神医堂三个大字。 牌匾仍旧是以前的牌匾,名字也还是以前的名字,只可惜,一切都变了。 绿袖走了两步发现大夫没跟上来,回头看他:「施大夫,怎么不走了?」 施岳回过神来,带着小药童进入神医堂。 他边走边观察四周的情景,这里面应该翻修过,很多地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施岳试着问道:「我记得神医堂在很久以前就被官府收走了,你们是怎么搬进来的?」 绿袖并不知道神医堂以前的事情,她谨慎地回答:「这里是一个亲戚的产业,我们是临时来这里落脚的。」 「你那个亲戚是?」 绿袖笑了下,没有回答。 施岳明白她这是不想说,便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心里却琢磨着回去要打听一下,看看神医堂到底是被谁给买去了?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把神医堂买下来。 这地方对于很多大夫来说,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他们进入红螺所在的房间。 施岳乍一看到红螺满身是伤的样子,登时就被吓了一跳:「你这是被谁给打了?」 红螺没吭声。 施岳见她不答,也不好追问,只得飞快地帮她把骨头给接好,用绷带一层层地缠住,再用专门固定腿骨的木架子牢牢夹住。 做完这些后,施岳都有点出汗了。 他歇了会儿才开始写药方。 绿袖接过药方后,正准备付诊金,却忽然听到红螺开口问了句。 「施大夫,我听说您是府城最有名的大夫,您知道一个叫做江微微的女大夫吗?」 绿袖立即回头,瞪了红螺一眼,示意她少说两句。 红螺却没有把姐姐的警告放在心里,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施岳,等待他的回答。 她打从心底里就不信江微微真有治病救人的本事,但她说的话不作数,所以她想借施岳的口,来证实她的猜测。施岳是名医,只要他说没听说过江微微,那就足以说明江微微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否则她怎么会连一点名气都没有?! 施岳在听到江微微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就好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似的,蓦然站起身。 绿袖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对劲,赶忙问道:「施大夫,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施岳没有理会对方的关心,没头没脑地追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江微微的?你们见过她了?她已经来府城了?」 绿袖点点头:「对啊,刚才她来给我爹看病,说我爹患上了绝症,然后便走了,你认识她吗?」 施岳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认:「没有!我才不认识像她那种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狂妄自大的女人!」 绿袖:「……」 施岳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敢回首的往事,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立即沖小药童说道:「快吧东西收拾好,走走走!咱们得赶紧回去!」 小药童赶忙把东西收进医药箱里,跟着施岳往外跑。 绿袖拿着药方追出去:「你们跑什么啊?我的诊金还没给你们呢!」 施岳却像是没听到身后的喊声,脚步飞快地往外跑,那模样,活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 他们急匆匆地跑回仁心堂。 施岳来不及歇口气,就把自己的四个徒弟全部叫到面前,气喘吁吁地吩咐道:「快,让人去把这次参加论医会的大夫都喊过来,咱们要开会!」 大徒弟好奇地问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开会?」 「江微微来了!她肯定是来参加论医会的!我们不能让她把论医会给搞砸了,我们得赶紧像个对策,你们快去把人都喊来,快去!!」 四个徒弟一听到江微微的名字,也都被吓了一跳。 他们见过江微微,也知道这女人有多么刁钻。 原本他们召开论医会的时候,没打算邀请江微微,没想到这女人居然从太守大人手里得到了邀请函,因为这事儿他们心惊胆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时间久了,江微微没再在府城露过面,大家便渐渐地放松警惕,以为她不会来了。 谁知她居然不声不响地悄悄来到了府城,而且恰好就是在这个即将召开论医会的关键时期! 傻子都能猜到她肯定是来参加论医会的! 以她那种性子,参加论医会肯定要搞事情,可她有太守大人给的邀请函,又不能不让她参加。 为了这事儿,可把一大票大夫都给愁坏了! …… 江微微和顾斐离开神医堂后,便回了太守府。 原本阿桃和老五还很担心,怕江微微会跟顾斐闹脾气。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微微全程都没露出生气的表情,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驴车顺利停在太守府门口。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自己的屋里。 等房门一关上,江微微的表情就垮了下去,她坐到椅子里,双腿交叠,上身往后靠,下巴微抬,嗤笑道:「真看不出来,你不过就是出去一趟,就给我招惹来了一只小妖精?你还真有本事啊!」 第594章:招揽顾斐 顾斐面露无奈:「你误会了,我跟那个红螺没有任何关系,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就冒出了那种心思。」 「我不管这些,人是你招惹来的,你就得负责给我把事情摆平了。」 顾斐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去拉她的手,嘴里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的。」 江微微躲掉他的手:「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行!」 顾斐干脆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行,都听你的。」 江微微哼了声。 天色渐暗。 聂振奇命人在白月亭内摆下一桌宴席,命人将江微微和顾斐邀请过来。 四人围桌坐下。 江微微问:「小郎君怎么样了?」 余氏笑着说道:「长明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下去很多了,这会儿正在睡觉,我让奶娘在旁边照顾他。江大夫,在这次多亏你了,不然我家长明的病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 「夫人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身为大夫应该做的。」 聂振奇问:「听说今早有人来太守府找你们?」 这事顾斐不知道,回答的是江微微。 她说:「来的是魏素兰和她相公,两人在我这里闹了一场,魏素兰被他相公给休了,后来他们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聂振奇说:「我听人说魏素兰被送去了杏林堂,后来她自己雇了辆驴车回九曲县去了。」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却有些好笑。 这个聂振奇真够八卦的,明知道人家两口子闹离婚,居然还派人去跟踪魏素兰,这种人放在现代社会肯定是会是个非常热心的吃瓜党。 余氏看着江微微那光滑白皙的肌肤,满心的羡慕:「年轻真好啊,瞧瞧这皮肤,就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滑熘熘的,哪像我啊……」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心里有些黯然。 自从生完孩子后,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些妊娠斑,肚皮上也是松松垮垮的,虽然聂振奇没有嫌弃她,可她自己嫌弃自己啊。 江微微说:「像夫人这种情况,可以试试玉容散和玉肌散,玉容散擦脸,可以祛斑美白,玉肌散擦在身体上,可以紧緻皮肤,减少皱纹。」 余氏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你说的可真是的?那两种东西真有这么好用?」 「您若是不信,可以试试看,等用了一个疗程下来,效果自然就能显现出来。」 余氏忙问:「哪里有这两种药卖?」 「我这次来府城,正好带了两罐玉容散和玉肌散,回头送给您试试。」 余氏喜出望外,自觉跟江微微更亲近了些,拉着她又说了好些话,其中大多都是初为人母的幸福和辛苦。 江微微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应和两句。 另外一边,聂振奇正在询问顾斐何时去参加会试? 下个个月就是会试的日子,从秋阳府道汴京少说也要一个月,必须得尽快启程,否则很可能会错过考试的日子。 顾斐却道:「学生不打算去参加会试。」 聂振奇很意外:「为何?」 「学生无心仕途,只想待在乡下,陪着媳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聂振奇皱眉,满脸的不贊成:「男子汉志在四方,怎能跟个娘们似的,为儿女情长所累呢?!」 他的话刚说完,江微微和余氏就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聂振奇被这两个女人的视线看得很不自在。 余氏轻哼:「我们娘们怎么了?你是看不起我们吗?」 强大的求生欲让聂振奇迅速改口:「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看不起夫人的意思,那什么,儿女情长也没什么不好的,但在儿女情长的同时,也可以努力一展抱负啊,你们说是吧?」 余氏递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扭头继续跟江微微聊天。 顾斐敬了聂振奇一杯酒,然后才道:「人各有志,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捲入朝堂的纷争里面。」 聂振奇仍旧觉得很可惜。 在他看来,顾斐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若是能入朝为官,必定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然而,顾斐主意已定,即便是身为太守的聂振奇,也无法劝动他改变主意。 待酒席散了。 他们各自回屋休息。 余氏去看自己的儿子,儿子这会儿刚醒,见到娘亲来了,立刻就伸出双手要抱抱。 余氏换了身衣服,又洗干净手,这才把儿子抱起来,小心查看他身上的红疹,看起来比之前又消散了一些。 聂振奇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他嘆道:「我还从没见过像顾斐那么不思进取的男人,明明有本事平步青云,却非要窝在小山村里当个山里汉,也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得像你一样野心勃勃吗?我瞧着顾斐现在这样子也挺好的,守着媳妇好好过日子,可比那些成天想方设法钻营的男人强多了。」 聂振奇不认同媳妇的观点,在他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建功立业,可无数次歷史经验告诉她,这些话跟他媳妇说不通。 他干脆不再说这些,转而专心地逗弄儿子。 次日一大早。 江微微去给聂长明复诊,顾斐和阿桃也陪着她一起去了。 在江微微给聂长明看病的时候,聂振奇把顾斐叫到旁边,一副有话要跟他的架势。 顾斐跟着他走到旁边坐下。 聂振奇说:「既然你不愿考进士,不如就留在秋阳府帮我做事,之前程昱被斩首,舍人的职务空了下来,你有没有兴趣补上这个缺?「 在南楚,太守的权力非常之大,府城之内的所有官员人事任免,他都可以一人决断。 舍人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却握有实权,且能担任这个职务的人,一般都是太守的心腹,现在太守愿意把这个职务主动给顾斐,足以看出他有多么看重顾斐。 顾斐说:「能得到太守大人的厚爱,学生万分荣幸,只不过,学生如今的身份怕是不适合留在太守府任职。」 聂振奇皱眉:「为何?」 第595章:你想要什么奖赏? 顾斐说:「实不相瞒,之前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我曾得罪了谢家。您应该知道的,谢家是汴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在朝廷中人脉很广,我若入朝为官,无异于将自己送到他们面前,任由他们宰割。如今学生偏居一隅,不入朝堂,想必谢家也不会把学生这个小虾米放在眼里,学生自然也能苟且偷安」 聂振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他自己其实也是世家出身,只不过是聂家的本家在嘉州那边,跟汴京城里的那些个世家大族来往很少,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知道谢家的。 「你若是为我做事,我自然会庇护你。」 聂振奇这话说得很是霸气。 即便谢家厉害,可他们聂家也不是吃素的,聂振奇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顾斐面露感激:「能有太守大人这句话,学生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太守大人越是这般,学生就越是不愿牵连到太守大人。再者,学生并非孤家寡人,学生还有媳妇和母亲,学生的媳妇和母亲又有各自的娘家,这些都是学生的家人。学生可以躲在太守大人的羽翼下,但他们却不能,所以,学生只能远离朝堂,尽量不再在谢家面前出现。」 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聂振奇就是再怎么爱惜人才,也不能强迫人家抛弃家庭来投奔他。 退一步说,即便顾斐真能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抛弃家人,到那时候只怕聂振奇也不敢用他,一个连血脉亲人都能扔就扔的人,谁能保证他会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再次选择背叛? 聂振奇无奈嘆息:「既然你决心为了家人放弃前程,那我也不好再强人所难,以后你若是改变主意了,可以直接来找我,太守府的大门一直向你敞开。」 「多谢太守大人厚爱。」 这边的话说完了,那边江微微也已经复诊完毕。 聂长明的恢復状态非常良好,不过还需要再打两天的消炎针,江微微照例把人都赶出去,从积分商城兑换出消炎药水,用静脉注射的方式打入聂长明的体内。 做完这些后,江微微和顾斐离开。 路上,江微微问道:「太守大人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顾斐将刚才他和聂振奇的谈话内容大概说了一遍。 江微微听完后笑了下:「之前太守大人也曾跟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希望我能留在太守府当府医,被我找藉口搪塞过去了。话说太守大人先后向咱们两人递出橄榄枝,结果都被咱们给拒绝了,太守大人会不会恼羞成怒,把咱们两个都给记恨上了啊?」 「以聂太守的行事风格,顶多也就是心里有点不大高兴,记恨倒不至于。」 说完聂振奇的事,顾斐又提起顾德的事情。 「你昨天说德叔得的事绝症,无药可医,是真的吗?」 江微微反问:「关乎人命,我何曾在这种事上跟人开过玩笑?」 顾斐说:「我并非怀疑你,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德叔的病是否连一点治癒的可能都没有了?德叔是我爹的心腹,他在我爹身边待了整整二十年,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我一直都把他当成长辈来看待,我是真心不希望看到他就这么痛苦地死去。」 江微微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德叔的病是真的没办法了,你们若是不信邪,回头可以把他带去健康堂,让詹大夫给他看看病。至于秋阳府的其他大夫……呵,我可以打包票,他们没有人的医术能比詹大夫更好。」 顾斐问:「若是连詹大夫也没办法呢?」 江微微反问:「你说呢?」 顾斐默然。 若连詹春生都没办法的话,那么顾德的病就彻底没得治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聂长明的病已经彻底痊癒,身上的红疹全部消失,人也恢復了精神,现在他是能吃能喝,还能揪着爹娘的袖子要抱抱。 看着健健康康的宝贝儿子,聂振奇和余氏高兴坏了。 聂振奇特意将江微微和顾斐叫到面前。 「江大夫,多亏有你,我儿才能痊癒,你又救了我儿一命,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赏?」 江微微对此早已经有了想法,她说:「我们别的也不缺,就缺土地。」 聂振奇很好奇:「之前我不是已经赏给你们一百亩良田了吗?这么多地还不够你们家吃用的吗?」 「我们要土地除了种粮食之外,还要种药草,我们家的健康堂每天都要消耗大量药材,全靠从药局进购。药局的价格并不高,可我们的定价也很低,几乎就是以进价卖给病患们,毫无利润可言。所以我就想自己种植药草,以后就能自给自足,省去一大笔开支,再者,货源掌控在咱们自己手里,也更加安全稳定。」 聂振奇点点头:「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你的那个健康堂我也听说过,口碑非常好。这样吧,我再送你一百亩地,外加二百两白银,算是你这次出手救治我儿的赏金。」 江微微和顾斐同时躬身:「多谢太守大人赏赐。」 聂振奇立刻让人取来地契和银票,当面交给江微微。 随后聂振奇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我记得明天就是论医会,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江微微颔首:「早已准备好了。」 聂振奇笑眯眯地说道:「正好明日我没事,我打算也去论医会凑凑热闹,不如你们明日和我一同前去吧。」 江微微爽快应下:「求之不得。」 旁边的余氏听到这话,也有些心动,她说:「自从生了长明后,我一直在家里照顾他,很少外出,如今长明的病已经好了,我也想去凑个热闹,你们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聂振奇问:「你出去的话,那咱们儿子咋办?」 「不是有奶娘看着他嘛,若你实在不放心,咱们把儿子一起带去也行啊。」 聂振奇不放心把孩子扔在家里,道:「那就把儿子一起带去吧,顺便让他开开眼界。」 第596章:她也好想要啊! 聊完正事后,余氏开始拉着江微微讲护肤保养的事情。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兴奋地说道:「你给的那个什么玉肌散和玉容散真的很好用啊,我才用了两天,脸上的斑纹就淡了很少,肚皮也没有之前那么松松垮垮了。」 江微微笑道:「夫人如今瞧着确实比之前精神多了。」 「你那个玉肌散和玉容散还有吗?我还想再囤个几十罐,以后没事就擦一点,免得再被人嫌弃是黄脸婆。」 余氏说到这里,特意看了聂振奇一眼。 聂振奇无语:「你看我干啥?我又没有嫌弃过你。」 「哼,你嘴上是没说嫌弃我,可你之前连碰我都不愿碰我一下。」 余氏这话说得太过直白,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聂振奇也忍不住红了脸,他用力地咳嗽两声:「你瞎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余氏也不是真的要跟聂振奇吵架,说了他两句后就又看向江微微。 「你还没说呢,你的那些药膏还有吗?」 江微微说:「我身上是没有了,您若是想要的话,可以让人去九曲县的药局购买。另外,这两种药膏都不能久放,您若是想囤货的话,最好是把它们放到冰窖里边,有利于药膏延长保质期,开封后的药膏也要尽快用完。」 余氏一一记下。 她要那么多的药膏,除了给自己用,还想送些给朋友和家人。 尤其是她娘和她姐,因为岁数比较大了,脸上生了不少细纹,正是需要好生保养的时候。 江微微想了一下又道:「我们家打算在九曲县开个杂货铺子,专门卖一些杂货,最近咱们新做了一批牙刷,我自己又研制出了一种牙粉。用牙刷配合牙粉使用,可以让牙齿变得更白,还能防止口腔溃疡等疾病。」 随后她又强调了一番保持牙齿健康的诸多必要性。 直把余氏和聂振奇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当他们听到如果年轻时不好好保养牙齿以后牙齿会被虫吃光的话时,全都被吓得牙龈一疼,赶紧捂住自己的腮帮子。 聂振奇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得是真的吗?真有这么严重吗?」 江微微说:「您若是不信,可以现在张开嘴,让我给您检查一下牙齿,看看您现在的牙齿有没有问题?」 聂振奇立刻点头答应了。 江微微让人拿着油灯站在旁边,她带上手套和口罩,扒开聂振奇的嘴,用筷子压住他的舌头,凑过去仔细查看他的牙齿。 片刻后她直起身子,说:「牙齿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牙菌斑。」 聂振奇忙问:「什么是牙菌斑?」 江微微无法跟他解释这一切是有细菌腐蚀引起的,她用另一种更加简单易懂的说法解释道。 「您平时没有好好注意牙齿清洁,有时候大晚上的还吃东西,吃完又不漱口,导致牙齿里面长出蛀虫,虫子咬坏了牙齿,您平时用舌头去抵牙齿的话,应该能感觉到有些牙齿已经出现了缺。」 聂振奇捂住自己的腮帮子,他以前的确用舌头抵过牙齿,也确实感受到了牙齿上有缺口,他只以为这是正常的,便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居然是牙齿长了蛀虫! 他忙道:「来人,去把库房里的琉璃镜拿出来!」 丫鬟急匆匆地跑出去,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手里还捧着个亮晶晶的琉璃镜。 江微微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 卧槽玻璃镜啊! 这个时代居然有玻璃制品! 她也好想要啊!! 比起只能照出模煳人影的铜镜,琉璃镜明显要更上一个档次,它的表明光滑平整,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跟跟现代的玻璃镜几乎没什么区别。 聂振奇张大嘴巴,凑近琉璃镜,仔细观察自己的牙齿。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一下跳。 他果真有好几颗牙齿都出现了缺口,缺口的位置全都黑乎乎的,看着真像是蛀虫咬出来的。 余氏见状,赶紧也把镜子拿过去,她照着镜子仔细观察,发现自己也有好几颗蛀牙。 这下子,夫妻两口都紧张起来了。 聂振奇问:「你的那个牙刷和牙粉是啥样?」 江微微这次出门特意带了一些备用,她让阿桃去把拿了两个牙刷和一罐牙粉过来,随后她又仔细讲解了一番该怎么刷牙,平时又该怎么保持牙齿健康。 聂振奇和余氏认真听完,牢记在心。 江微微说:「这些东西我们家会长期售卖,二位若是用完了,可以派人来九曲县的怀微杂货铺子购买,我给二位打九折。」 聂振奇听完这话就笑了:「我之前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居然就只肯给我们打九折,你也太小气了吧?」 江微微嘆气:「没办法啊,咱们家这是小本经营啊。」 「你啊,就是抠门!」 江微微嘻嘻一笑:「大人和夫人若是觉得好用,可以把牙刷和牙粉介绍给别人,只要是大人和夫人介绍的客人,都能打个九八折。」 聂振奇听说别人只有九八折,相比之下他的九折似乎是占了便宜的,便又高兴起来了。 次日早晨,一行人动身前往望月山庄。 望月山庄位于城郊,地理位置比较僻静,周围全是山林,旁边还挨着一个巨大的湖泊。 山青水绿,鸟语花香,景色非常优美。 聂振奇一家三口坐的是太守专用车马,四匹马拉着一个华丽贵重的车,前后还簇拥着很多僕从护卫,那派头可以说是非常足了。 他们的马车才刚到望月山庄的门口,施岳就带着十几个大夫迎上去,恭敬地行礼问安。 聂振奇第一个下车,他转身从余氏手里接过儿子,余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小凳子下了车。 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小的驴车。 江微微和顾斐相继下车。 在施岳等人直起身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过来的江微微,登时就是头皮一紧,全体进入警备状态。 江微微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戒备,笑眯眯地打招唿:「嗨嗨,好久不见,大家近来可好啊?」 第597章:论医会 施岳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托你的福,老夫还活着呢。」 「是嘛,那可真是太难得了啊。」 施岳:「……」 你啥意思啊?啥叫太难得了?难不成我能活到现在还成了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吗?! 眼见施老大夫被气得吹鬍子瞪眼,江微微哈哈一笑:「开个玩笑,施大夫别当真,咱们都别在外面杵着了,赶紧进去聊吧。」 被她这么一说,搞得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施岳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 待他再次面对聂振奇夫妇的时候,又恢復正常,恭敬地说道:「二位贵客请进。」 每天的论医会他们都有向太守府送请柬,但太守大人贵人事忙,很少会亲自到场,今年倒是格外多给了几分面子,不仅亲自到场,还把媳妇儿子也给一起带来了。 这对参加论医会的大夫们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此时他们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们之前私下里开了个会,打算在轮椅上合伙给江微微一个教训,让她收敛些,别再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狂妄自大,不把他们这些前辈放在眼里。 可如今太守大人一家三口来了,而且还是跟江微微一起来的,明白是要罩着江微微。 这样一来,谁还敢动手? 大夫们面面相觑,互相使眼色。 最终他们遵从心的意志,决定放弃合伙教训江微微的计划。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入瞭望月山庄。 望月山庄内有又一处阁楼,挨着湖泊建造,所以又被成为临水阁,阁楼四面透风,垂着纱幔和竹帘,此时竹帘被全部卷上去,白色纱幔随风飘扬,将这处地方衬托得像是仙境般缥缈。 临水阁内非常宽敞明亮,地上是深色的木地板,应该是烧了地热的缘故,踩上去暖唿唿的。 左右两边分别放着二十多张长条方桌,每张桌子可容下四人,在桌子后面还放着许多蒲团。 众人直接坐到蒲团上。 南楚以右为尊,聂振奇夫妇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自然是坐在右边第一排的最上首,施岳和另外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坐在旁边一桌,接下来就是按照辈分和资歷进行排序,以此往下落座。 江微微坐在在场年纪最小的大夫,理所应当被安排到了左边最后面一排靠门口的位置。 原本江微微对这个位置很不满意。 但当她看到大家的坐姿时,她又改变了注意。 男人是盘腿坐着的,女人们则是跪坐。 在胡凳传入中原之前,大家大多是用这种坐姿,所以大家对这种坐姿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唯独江微微,她很不习惯这种跪坐的姿势,把全身都压在小腿上,不用想也能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双腿发麻,酸痛难忍。 她才不会干这种为难自己的傻事呢! 江微微直接一屁股坐下去,用的自然是盘腿坐姿,反正现在天还比较冷,裙子里面穿着长裤,一点都不用怕走光。 顾斐见状,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老五倒是有心提醒一下,女人坐成这样是很不雅观的,但见到少爷都没说话,他这个做下人的就更不好胡乱多嘴了。 至于阿桃,她是江微微的小迷妹,自然是微微姐想咋样就咋样。 又因为他们坐的位置靠近角落,前面有三排人挡着,只要不是有人可以回头趴在地上看的话,是没人发现江微微怎么坐的。 丫鬟们为每桌的客人奉上茶水和果盘,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推下去。 果盘里面的东西还挺丰富的,有梨子香蕉橘子和枇杷。 这枇杷个头特别大,黄澄澄的,上面还挂着水珠,特别新鲜,一看就觉得很好吃。 可枇杷皮难剥,她嫌麻烦,干脆掏出手术刀,开始刷刷地对枇杷进行去皮操作。 她的手指非常灵巧,再加上丰富的手术经验,刀工极其熟练,刷刷几下就把就把枇连皮带核全给去了个干干净净。 她用手术刀叉起枇杷果肉,塞进嘴里,嗷呜一口吃掉。 真甜啊! 老五直接看傻眼了。 他只知道少夫人医术好,没想到她的刀工也如此好。 用刀削枇杷皮并不难,难就难在要削得跟纸张一样薄,且果皮还能没有任何破损。 能做到这种地步,必须要对下刀的力度掌握得极其精准,那些大半辈子都浸淫在后厨的大厨们兴许能做到这一点。可少夫人不是大厨啊,她既没有像大厨那样天天用刀,也没见到她在这世上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去练习,她到底是怎么练出这么一手厉害的刀工的? 顾斐看着江微微刷刷地又用手术刀剥出好几颗枇杷,心情非常复杂。 他记得,媳妇之前就是用这把刀给人开膛破腹的吧? 江微微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以为是他也想吃,便用刀尖叉起一颗果肉,递到他嘴边。 「你也吃啊。」 顾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能抵住媳妇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张开嘴,从咬住刀尖上的果肉。 江微微问:「甜吗?」 顾斐艰难地咽下果肉:「很甜。」 江微微立刻就笑弯了眼:「你喜欢吃的话,我再给你削几个枇杷。」 「……不,不用了。」 余氏环顾四周,问:「江大夫呢?咋没看到他们?」 聂振奇看向施岳,目露询问。 施岳恭敬地回答:「这次论医会是按照资歷和辈分来安排座位的,江大夫是在场辈分最小的,所以位置比较靠后。」 聂振奇笑了下:「我原本还以为你们是按照医术高低来排序的,没想到你们是按照资歷和年龄来排序的啊。」 这话施岳没法接。 其他人也没吭声,真要按照医术高低来安排位置的话,在场绝大部分都要被排到江微微那个黄毛丫头后面去。 最后还是坐在施岳后面一排的中年人帮忙开口打了圆场。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医术也是一样的,大家各自有擅长的领域,若是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很难比出个高低。咱们按照资歷和辈分来排序,也是为了尊重长辈,若是让那些年纪小的后辈坐在长辈前面,难免显得轻浮,不合规矩。」 第598章:比试(上) 聂振奇顺势看向他,随口问了句:「你是?」 「草民刘栝,是施大夫的大徒弟。」 刘栝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留着两撇小鬍子,中等身材,看相貌很是普通,但从他刚才说的话来看,显然是个聪明的,很懂得察言观色。 聂振奇的视线又从刘栝身上掠过,看向他身边坐着的三个男子,最后又再度看向施岳,问:「这四个都是你的徒弟?」 施岳说是的。 随后他将四个徒弟一一介绍了一遍,大徒弟刘栝,二徒弟张义清,三徒弟罗典,小徒弟施金水。 四人纷纷躬身见礼。 聂振奇啧了声,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嫌弃:「你就不能收几个长得好看些的徒弟吗?」 四人:「……」 他们几个虽说长得不甚好看,但绝对也不算丑吧?咋就遭人嫌弃了呢?! 施岳的表情也是一滞。 他万万没想到太守大人居然还是个颜控。 其实聂振奇并不是那种会特别在意外表的人,主要是跟江微微接触得多了,聂振奇就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衡量其他大夫的标准,无论是医术,以及相貌,都得跟得上她的水平才能算是及格,否则统统不合格! 聂振奇喊了一声:「江大夫!」 正在美滋滋吃水果的江微微乍一听到太守大人喊自己,立即咽下果肉,站起身。 「大人有何吩咐?」 聂振奇指着她,眼睛却是看向施岳的,他说:「你以后要收徒的话,怎么也得不比她差吧。」 施岳心想您说得是真简单,要长成江微微那样的,放眼整个秋阳府也未必能召出一个来。 施岳擦汗干笑:「江大夫是个姑娘,我收徒一般都只收男的。」 聂振奇自己就是男的,自然不会跟施岳讲什么男女平等的话,聂振奇当即又喊了一声:「顾斐!」 于是顾斐又站了起来,微微躬身:「大人。」 聂振奇道:「施大夫,那就以顾举人为标准,你收的徒弟长相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吧。」 施岳:「……」 真要以顾斐的颜值为标准来收徒,他大概得做好这辈子都收不到徒弟的准备。 站在他身后的四个徒弟已经是脸色涨红,似乎是遭到了某种极大的羞辱。 其中年纪最小的施金水最沉不住气,大声说道:「身为大夫,最重要的是医术,而非长相,即便是长得再好看,若不能治好病人,那也是白搭!」 身旁的师兄赶紧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说话,万一惹恼了太守大人就不好了。 可施金水心高气傲,仍旧梗着脖子,一副我有理的倔强模样。 他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比江微微大些,可因为他是施岳的孙子,且在学医一道上颇有天分,自小就备受夸赞,再加上家中长辈对他给予厚望,只让他学医,其他事情一概不需要他沾手,吃穿用度也都是可劲儿地惯着他,把他养出一身的少爷毛病。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师兄们都不敢吭声的时候,只有他敢把心里的话大声说出来。 聂振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跟施岳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再加上两人都姓施,聂振奇很快就猜出了他和施岳之间的关系。 聂振奇笑着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大夫最重要的是医术,那么请问你和江大夫之间,谁的医术更高?」 没等施金水说话,施岳就赶紧站起身:「大人,金水年纪小不懂事,请您原谅他的无礼。」 随后他就沖孙子使了个眼色,暗示孙子赶紧道歉,然后坐下。 虽然施岳很看不惯江微微那个黄毛丫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丫头的确有两把刷子,若是真让施金水去跟她比试医术,十有八九是施金水落败。 施金水这孩子打小就没经歷过什么挫折,心高气傲得很,若是让他当众输给年纪比自己还小的黄毛丫头,他肯定会大受打击,说不定还会一蹶不振。 施岳想要阻止施金水跟江微微比试。 可施金水却不领情。 他梗着脖子说道:「我比她年纪大,见识得比她多,按理说应该是我的医术比她更好,但医术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能判断高低的,想知道我和她谁更厉害,当场比一下就知道了!」 施岳茶点气晕过去,这个臭小子,头咋就那么铁呢?! 他正要再度劝阻,却被聂振奇抢先一步开了口。 「哈哈哈,你小子不错,有志气啊!正好大家都是来参加论医会的,都是同道中人,也不用客气了,直接就来比一场吧!」 施金水得到太守大人的首肯,立刻大步走到江微微的桌子前面,大声道:「我要向你挑战,你,出来!」 江微微挑眉:「你向我挑战,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挑战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施金水听到这话,以为她是怯场了,不禁得意起来,下巴抬得高高的:「你要是不敢接受我的挑战,那就当众承认你的医术不如我!」 江微微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傢伙给逗乐了。 她笑着说道:「你大概是弄错我的意思了,我并非不敢接受挑战,我是觉得,既然是挑战,就得有个彩头,要不然的话岂不是人人都能来找我挑战?那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干了,天天就只能去跟别人比试了。」 施金水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若你在比试中输了,你就得去我的健康堂打三年白工,若我输了,我就当众承认自己的医术不如你。」 施岳听得眉心直跳,很想拒绝,可他的孙子却已经痛快地一口应下。 「行,成交!」 江微微顿时就笑弯了眼,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 施金水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总觉得好像自己被人给算计了,但仔细一想,只要他赢了,不管对方有多少算计都是白费功夫。于是他的心情又安定了下来。 江微微和他一起走到中间的空地上。 施金水问:「你想比什么?」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擅长什么?」 第599章:比试(中) 「我爷……」施金水顿了顿,想起这里是在外面,得喊爷爷为师父,遂又改了口,「我师父擅长药理,他研制出了三种药品,分别是丹参饮、胆道排石汤、秦艽扶羸汤,这三种药的效果极好,备受患者们的好评,我们仁心堂当初也是靠着这三种药,才在府城站稳了脚跟。我虽说不如师父那么厉害,但在药理一道上颇有心得,我也曾研究出了一道药方,叫做生肌散,可以活血祛腐,生肌敛疮,效果很不错。」 说到最后,他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得意地问道:「想必你在九曲县应该也曾听说过这四种药的名字吧?」 江微微摇头:「没听过。」 施金水面上的得意之色一滞,随即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果然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识!」 江微微也不生气:「既然你擅长药理,那咱们就比这个吧,你刚才说你弄了个生什么散?」 「生肌散!」 江微微又问:「什么肌散?」 「生、肌、散!!」 江微微再问:「生肌什么?」 「……」 施金水几乎都要气炸了! 啊啊啊!!他要弄死这个讨厌的女人!! 聂振奇忍着笑开口:「行了,江大夫,你就别逗他,快说说比试的具体方法。」 江微微说:「生肌散主要是针对外伤,那咱们就比这个吧,咱们找两个身上有外伤的病患,各自用药,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伤口痊癒,谁就赢了。」 施岳皱眉问道:「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里去找两个身上有外伤的病人?」 「没有人的话,用动物也行啊,兔子总该有吧?弄两只兔子过来,分别割一刀,然后再由我和小施大夫用药。」 这个主意到也不是不行,反正只是外伤,动物和人的医治方法区别不大。 但施金水还是有些迟疑:「生肌散的效果虽然好,但至少也要七到十天才能让伤口痊癒,若是伤口过深的话,时间还得更长。」 江微微说:「那就不用等伤口痊癒,只要能让伤口止血结痂就成。」 施金水想了下,觉得这个要求并不难,遂点头:「行!」 聂振奇大手一挥:「去弄两只兔子过来。」 陪同前来的护卫余益立即去办。 这四周就是山林,多得是动物,不一会儿余益就抓来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当着所有人的面,余益分别往两只野兔的腿上划了一刀,鲜血溢出来,染红了皮毛。 两只野兔背疼得叽叽直叫,后腿疯狂乱蹬,正因为它们的动作幅度太大,血流得更多了。 江微微让施金水先选一个目标。 施金水也没客气,从中选了个挣扎力度稍微小点儿的野兔。 另外那只野兔自然就归江微微所有了。 她摸摸野兔的脑袋:「别闹了啊,让我好好地给你治伤,等伤好了之后,我请你吃麻辣兔头。」 野兔挣扎得更加厉害了,四只爪子疯狂地乱抓,被吓得第三眼睑都冒出来了。 余益牢牢地将它的身体按在地板上,不让它跑掉。 江微微找人要来一杯凉白开,沖洗兔子腿上的伤口,其实高浓度白酒的消毒效果更好,但是酒精会让伤口剧痛难忍,兔子此时本就已经很恐慌,若是再加重对它的刺激,会让它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严重的话会当场嗝屁。 所以为了小兔兔的寿命着想,还是选择更加温和的凉白开吧。 清洗完伤口后,江微微打开医药箱。 箱子里面放着很多常用药品和工具,她从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瓶子里面装着的是止血散。 她拔掉瓶塞,将止血散洒在伤口上。 原本还在不断往外流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流血。 与此同时,施金水正在往兔子的伤口上撒药,他撒的自然是生肌散。 生肌散对外伤有很好的疗效,以前他用生肌散治好了很多病人的伤,可不知道为啥,这次他撒了好多药粉在伤口上,伤口非但没有停止流血,反而血越流越多了。 施金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禁有些慌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施岳。 施岳的嘴皮子动了动,有心要提点他两句,可话还没出口呢,上头的太守大人就说话了。 「比试的时候,外人不准插嘴,否则算作弊。」 施岳只得闭上嘴,心里越发着急。 不只是他,在场很多大夫都在为施金水着急。 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喜欢施金水,纯粹是因为江微微太讨人厌了! 他们不想看到江微微获胜,自然只能寄希望于施金水能够获胜,就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显然是江微微更胜一筹。 属于江微微的这只野兔因为伤口疼痛减轻,惊恐的情绪也随之减缓,它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动了,就这么趴在地上,任由江微微给它处理伤口。 江微微算了下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她用棉球擦掉伤口上的药粉,看到伤口已经结痂,她举起右手:「我完成了!」 施金水的手一抖,小瓷瓶里的生肌散全给洒到了地上。 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微微。 聂振奇立即说道:「把它弄上来给我看看。」 江微微抱起兔子,走到聂振奇的面前,让他能够看清楚兔子腿上的伤口。 聂振奇点点头:「确实是结痂了。」 余氏也凑过去看了看,脸上露出赞赏之色:「江大夫的医术果然很好,这点小问题压根就难不到你。」 似乎是为了应和她的话,被她抱在怀中的聂长明也跟着啊啊地叫了两声。 聂振奇沖沖其他人说道:「你们也可以来看看,眼见为实,省得你们以后又说我偏心江大夫。」 众人嘴里都说不敢,但身体却又很诚实地纷纷站起身,围到江微微的身边,伸长脖子去看兔子腿上的伤口,确定伤口的确是结痂了。 眼见为实,大家纵使看不惯江微微,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 众人又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坐好。 此时施金水还守在他的那只野兔旁边,不停地往伤口上撒药,之前拿一瓶生肌散已经被他用光了,伤口仍旧流血不止,现在这瓶药是他新开封的。 他急得眼眶通红:「这药不可能不管用的,不可能的!」 第600章:比试(下) 施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算了,你输了。」 施金水不肯放弃,还在往兔子腿上撒药,见药没有效果,他干脆用手捂住伤口,可血还是从指缝里面渗了出来。 施岳将他拉开,加重语气说道:「你不用再浪费生肌散了,这只兔子已经死了!」 施金水先是一愣,随即看向兔子的脑袋,这才发现兔子早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动静,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是已经死了。 在它的身下,是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很显然,这只兔子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施金水松开手指,药瓶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瓶子里的药粉也随之撒了一地。 他木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许久都没有反应。 施岳有点担心他,连忙安慰道:「这只是一只兔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施金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联社煞白,嘴里喃喃道:「我明明是想救它的,为什么它反倒死了?那样一道伤口,不至于让它这么快就死掉的,可是它死了,它死了,是我害死了它,我救不了它,反倒还害死了它……」 「金水!你冷静点,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比试而已,输了就输了,反正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学习,将来你可以比江微微更厉害的!」 施金水却像是听不进他的话般,嘴里反覆念叨那两句话。 「我救不了它,反倒还害死了它……」 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兔子,而是他身为大夫,自认天赋很高,又由名医手把手地教导,他怎么可能连一只受了轻伤的兔子都治不好?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给人治病?还有什么资格自称为大夫?! 施岳看到孙子这幅样子,心里咯噔一跳。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有三个儿子六个孙子,在这么多个儿孙之中,只有施金水在学医上面有天分,所以他把施金水收为关门弟子,手把手地教导孙子学医。 而施金水也不负众望,他的学习速度很快,他的年纪在四个师兄弟之中是最小的,但医术水平却是四人之中最高的。 所有人都对他给予厚望,认为他将来是仁心堂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就连这次的论医会,大家也都已经在私下里协商好了,打算推举施金水去太医院交流学习。 在这种充满赞扬和期许的环境中长大,施金水自然是骄傲的,他从未经歷过任何挫折,他甚至觉得以自己的优秀天分,这一辈子都不必经歷那些普通人才会经歷的挫折。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大家都觉得江微微医术很好很牛逼的时候,施金水满心的愤愤不平。 他不觉得江微微有多么厉害,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又没什么见识的乡下村妇罢了,他看到大家都怕她怕得要死,心里甚至还有些想笑。 别人怕她,他可不怕。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战胜江微微。 他要让大家知道,他才是年轻一辈中最有天分的大夫! 然而。 施金水输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输给了江微微。 不仅如此,他还害死了自己的「病患」。 此时施金水只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大家对他的赞扬是个笑话,长辈们对他的期许是个笑话,他的自信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全是鲜血。 他忽地大叫一声,然后转身,疯了般跑了出去! 施岳被下了一大跳,他来不及向太守大人告罪,就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隔得老远都还能听到施岳在唿唤孙子的声音—— 「金水,你别跑,你回来啊!」 余益恭声问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带人去把他们追回来?」 施岳作为论医会的主办人,肯定是要在场的,至于施金水,愿赌服输,既然他刚刚输给了江微微,自然就得按照约定,给她打三年白工,所以他必须得回来。 聂振奇点了下头,示意余益自己去办。 余益立即带人出去追了。 江微微没有去管施岳祖孙两个,她用纱布将野兔的后腿包扎好,然后将它交给阿桃,让她好生照看。 阿桃抱着兔子,笑着说道:「微微姐,原来你喜欢兔子这种小动物啊!」 江微微轻柔抚摸兔子身上的皮毛,温柔地说道:「对啊,兔子肉最好吃了,兔子头可以做成麻辣兔头,身上的肉能做成冷吃兔肉,嘶,我都要流口水了。」 阿桃:「……」 顾斐提醒:「那里还有一只死兔子呢。」 刚才交由施金水治疗伤势的兔子,此时已经倒在地上凉透了。 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江微微走过去,拎起浑身是血的兔子,问:「太守大人,这只兔子能赏给我吗?今天中午正好可以加餐。」 聂振奇好笑地看着她:「这兔子被撒了药粉,还能吃吗?」 「当然能吃,回头洗一洗就行了。」 别说是撒了药粉的兔子,以前她在医学院当学生的时候,那些被用来当试验品的小老鼠和小兔子,在完成试验之后,也都进了他们那群医学狗的肚子。 别说,那味道还挺好! 聂振奇自然是不会在意小小一只兔子,直接赏她了。 江微微喜滋滋地把兔子拎走了。 她把兔子交给老五。 这兔子还在往下滴血,混合着黏煳煳的药粉,看起来怪噁心的。 老五不能把它放在临水阁里,便拎着它去了湖边,洗干净后,剥皮抽骨,再用外衣把兔子肉包起来,放到驴车里面。 等余益把施岳祖孙找回来的时候,临水阁内地板上的血迹已经被下人擦洗干净,但空气中仍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余氏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再加上时候不早了,她提议道:「找个地方吃午饭吧,等吃完了饭再继续。」 施岳强打起精神:「草民这就去安排饭菜,请夫人稍等。」 随后他便急匆匆地下去了。 施金水坐在原位,耷拉着脑袋,脸色煞白,一个大写的丧字。 第601章:因为你用错了药 聂振奇似乎还嫌刺激得不够,笑着说道:「咱们坐在这里干等太无趣,不如咱们聊几句吧,刚才小施大夫和江大夫的比试,大家都看在了眼里,你们都是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大夫,想必对刚才的比试应该有很多有意思的见解,我很想听听,你们都说说吧。」 众人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施金水,目光中充满同情。 大家都觉得这个年轻的后生今天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情绪差点就崩溃了,刚才还疯了般沖了出去,这会儿肯定心情非常低落,说不定以后都会一蹶不振。 可就在这个时候,施金水忽然站起身。 他双目赤红,咬牙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生肌散治不好那只兔子?」 他的确是备受打击,可他更想知道答案。 若无法知道答案,他这辈子都会耿耿于怀。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些人之中,不乏经验老道的大夫,隐约猜到了真相是什么,但又怕自己说错了,惹来同行们的笑话,所以都有些犹豫。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你用错了药。」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靠门口的江微微。 施金水一看到她,眼眶里的红血丝越发浓郁,他恨恨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用错了药?我只用了生肌散一种药,那种药是专门治疗外伤的,不可能用错!」 江微微仍旧维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她单手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你刚才也说了,生肌散的功效是活血祛腐,生肌敛疮,你知道什么叫做活血祛腐吗?」 施金水微微一怔。 在场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 没等施金水回答,江微微就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阿桃,问:「你知道吗?」 阿桃脆生生地说道:「活血祛腐,顾名思义就是祛除腐烂坏死的血肉,促使气血恢復旺盛状态。」 「说得不错,回头奖励你吃个兔腿。」 阿桃喜不自胜:「谢谢微微姐!」 江微微再度看向施金水,说:「新鲜的伤口,还在流血不止,这个时候你最应该做的,是使用可以是血液尽快凝固的药剂,而你用的生肌散,非但不能帮助血液凝固,还会让气血变得更加旺盛,这不是逼着兔子多流血吗?」 听了这话,施金水有点明白过了。 但他随即又问道:「可我之前对其它病患用过生肌散,效果都很好,为什么只有这次给兔子治疗出现了问题?」 江微微说:「那你就得回想一下,曾经那些来找你看病的病患们,伤口是新鲜的?还是已经出现溃烂红肿的症状?」 施金水努力回想:「好像,都是后者。」 这年头看病不容易,尤其是仁心堂的诊金和药价又很贵,普通人要是受了伤,第一个反应应该是用水沖一冲,再抹上一把草木灰了事,若伤口痊癒自然就万事大吉,若伤口溃烂流脓,无法再耽搁了,就只能送去医馆救治。 而施金水接待的病患,大多都是这种。 当然,也有那种受了点轻伤就火急火燎地把大夫喊过去治伤的人,但那种人大多是家境富裕的。他们有钱有势,看病的时候会挑选大夫,而年纪大资歷老经验丰富的施岳就是他们的第一人选,像施金水这种新人,他们会欣赏会赞扬,但不会找他看病。 江微微优哉游哉地说道:「这就对了,你以前治疗的那些病患伤口都已经溃烂红肿,那种情况下使用生肌散是正确的,它可以帮助病患祛除腐烂坏死的血肉,让伤口恢復气血,极快癒合的速度。」 施金水被堵住的思路,在此时被一下给捅开,顺便变得通畅起来。 他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像是在懊悔,又像是自责。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张口。 「我输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将他前面二十多年的骄傲,给击得粉碎。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沮丧了,浑身都散发出颓靡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 大家都挺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任谁顶着天才的光环生活了二十多年后,忽然被人扇了一耳光,让他知道自己也不过如此的时候,都会感到崩溃吧。 江微微像是没看到施金水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轻松地说道:「别忘了咱们之前的约定,愿赌服输,你得给我打三年的白工。」 施金水自嘲一笑:「就我这点半吊子医术,你敢用我吗?」 「为啥不敢?反正用你干活又不需要付工钱,打白工谁不要啊?实在不行你还能帮忙照顾我家大黑二灰和萌萌啊。」 大家都是一脸疑惑:「大黑二灰和萌萌又是谁?」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大黑和二灰都是毛驴,萌萌是狗,它们正缺一个铲屎官呢,我觉得小施大夫就挺好的。」 施金水:「……」 众人:「……」 忽然好同情小施大夫,好好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夫,不仅被人当众粉碎了所有的自信心,还被迫沦给人打白工。他这得是造什么孽?才会栽到这个女魔头的手里啊?! 就在大家以为施金水会不堪受辱而爆发的时候,就见到施金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 「行。」 然后他就坐了下去,低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大家不由得猜测,小施大夫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没过多久,施岳就回来了,表示饭菜已经准备好,请众人移步靠山楼。 临水阁紧挨着湖泊,靠山楼自然也就紧靠着山林。 等众人进入这里的时候,饭菜都已经被摆上桌,这次没有什么特别的排序要求,大家可以自由选择熟悉的人坐在一起,当然,最中间的主桌是肯定要留给太守大人一家三口的。 主桌这里除了聂振奇和余氏之外,还有施岳和另外五个资歷比较深的老大夫,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则被江微微和顾斐坐了。 倒不是他们故意要坐在这里,而是聂振奇指名让他们坐的。 太守大人亲自开口,施岳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偏偏江微微还觉得今天刺激施岳刺激得不够,一边吃饭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施大夫,刚才我已经跟小施大夫说好了,接下来三年他都得到我们健康堂打白工,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602章:砸人饭碗,无异于杀人父母! 施岳:「……」 他不想跟对方说话,并毫不客气地甩给对方一个大白眼。 江微微见状笑得更欢了:「施大夫,您不用担心,我们健康堂的工作环境特别好,待遇也很不错,每个月有至少五两银子的收入,逢年过节有节礼,年底有长达半个多月的年假,每年我们还会组织一次公费旅行,若是在我们健康堂干满三十年,我们还负责养老哦!」 这待遇,即便是放在府城,也可以说是非常丰厚了。 不只是施岳,同桌的另外五个老大夫都忍不住有点心动了。 紧接着他们又听到江微微笑眯眯地补充道。 「可惜小施大夫是因为输了赌约才来健康堂打工的,这些待遇全都跟他没关系。」 施岳:「……」 既然没关系你说这么多干什么?逗我们玩呢?! 他干脆不再搭理这个臭丫头,把脑袋扭向另外一边。 这会让聂长明饿了,余氏将他交给奶娘,让奶娘带着孩子去隔壁房间餵奶。 在奶娘抱着孩子经过施岳身边的时候,施岳特意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见他皮肤白皙红润,精神头很好。 施岳忍不住问道:「太守大人,令郎的病已经好了?」 之前聂长明生病,聂振奇把府城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大夫全给请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施岳。施岳给聂长明开了些药,聂长明吃完药后病情好转了些,可到了当天晚上病情又忽然加重。之后无论施岳怎么救治,聂长明的病情都无法好转,这让聂振奇大发雷霆,当面骂施岳与另外几名老大夫是庸医,还让人把他们赶了出去。 那件事情让施岳和另外几名老大夫丢尽了脸面。 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到聂长明已经恢復健康的样子时,他们几人都很诧异,很好奇聂长明的病是怎么好转的? 之前他们可是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把人给治好的。 聂振奇笑着道:「多亏了江大夫出手相助,我儿的病情才能痊癒,江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你们可得好好地向她学习。」 他的这番话,让施岳等人的视线全部落在江微微身上。 施岳不敢置信地问道:「真是你治好了聂小郎君?」 江微微坦然承认:「对啊。」 「你是怎么治好他的?」 江微微反问:「想知道啊?」 施岳和另外五个老大夫使劲点头。 江微微神秘一笑:「就不告诉你们。」 众人:「……」 这丫头真特么欠揍啊啊啊!! 江微微洋洋得意:「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很想揍我,可你们不敢动手,嘻嘻,我就喜欢看你们这种很想揍我却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施岳和另外那五个老大夫气得老身子骨都在颤抖。 江微微又接着说道:「如果你们真的很想知道,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们,但我有个条件。」 施岳面露警惕:「你又想干嘛?」 江微微摆摆手:「哎呀,别这么紧张嘛,我就是想请你们帮一个小忙而已。」 这时就连聂振奇也来了兴致,他好奇地问道:「你需要他们帮什么忙?如果事情不麻烦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这个事情太守大人帮不了,只能请这几位老大夫帮忙。」 她越是这么说,聂振奇就越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忙?居然连我都帮不了。」 江微微说:「之前大人不是把神医堂赏给我了嘛,我打算把神医堂改建成为一座医学院,将来只要是想要学习医术的人,在通过入学测验后,就能进入医学院学习医术。如今场地已经有了,就差老师了,我想请诸位老大夫担任医学院的老师,给学生们传道受业。」 聂振奇很意外,他原本以为她特意把神医堂装修一番,是为了将来把健康堂迁移到神医堂,没想到她居然是想把神医堂改建成为医学院。 不过,她的这个想法很有趣啊! 要是医院学真能办起来,以后就能为秋阳府稳定输出大量的医学人才,这对整个秋阳府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不只是他,就连余氏这个后宅妇人也觉得开办医学院的想法很好。 施岳头一个出声反对:「不行!」 另外五个老大夫也跟着摇头,表示不行。 余氏问道:「为何不行?」 施岳皱着眉说道:「我们的医术都是先祖们一代代传下来的,先祖们费尽心血,才有了我们家族如今的繁荣昌盛,若是随意将医术外传,那就等于是肆意挥霍先祖们的心血,这是大大的不孝!我们收徒都是有标准的,并非什么人都能收入门下,像那些来歷不明、品行不端的人,我们是绝对不会收为徒弟的。再者,如今我已经有了四个徒弟,不想再另外收徒,所以我是不会去给你那个什么医学院当老师的!」 另外五个老大夫也是点头附和,表示施岳说得很对。 开玩笑,医术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他们吃饭的傢伙事儿,若是把医术大范围地传授给别人,以后他们的医馆还怎么开得下去?他们还拿什么赚钱? 他们活到这把岁数,都是有家有业的,全靠医馆的收入维持生活,如果医馆没法再像以前那么赚钱,他们一大家子岂不都要喝西北风?! 砸人饭碗,无异于杀人父母! 讲真的,要不是碍于太守大人的面子,他们这几个老傢伙现在已经要掀桌子骂江微微不知天高地厚了。 江微微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轻笑出声:「呵,我总算知道为何你们行医多年,医术却连我这么个初出茅庐的菜鸟都不如,像你们这样敝帚自珍,就算再让你们活一百年,你们也不会有任何长进。」 施岳等人本就恼她,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火冒三丈。 施岳甚至都顾不上还有太守大人在场了,直接一拍桌子,怒道:「你个黄毛丫头,休要口出狂言!」 他这一声吼,吓得靠山楼内其他人全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这一桌。 聂振奇并未生气,反倒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第603章:沽名钓誉,不知所谓! 余氏有点担心江微微,怕她下不来台。 却见江微微往后一靠,懒洋洋地问道:「怎么,被我戳中痛脚了,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施岳的眼睛里面几乎都要喷火了:「你不用拿这话激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你不过就是激得我们同意给你打白工,谁都不是傻子,你那几招忽悠一下金水那个孩子还行,休想来忽悠我们!」 余氏道:「施大夫,你别这么激动,江大夫开医学院是为了百姓们好,这是一件好事啊!」 面对太守夫人,施岳稍稍压下几分怒气,但语气仍旧很生硬。 「夫人或许还不怎么了解江大夫的为人,此女心高气傲,自以为是,仗着有几分本事,就为所欲为,全然不把我们这些前辈放在眼里!她之所以想开办医学院,绝非为了百姓着想,她就是想藉此来博个好名声,让百姓们都来感激她,而她也能藉此把自己的名声传扬得更远,沽名钓誉,不知所谓!」 最后八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众人,在听到余氏和施岳的对话后,大概猜出了事情的起由。 大家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 开办医学院,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若让施岳这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来牵头的话,兴许还能办成,但仅凭江微微那么一个毫无背景的乡下村妇,肯定办不成。 所有人都不看好江微微。 作为当事人的江微微却显得非常淡定,她慢悠悠地说道:「甭管我是不是沽名钓誉,至少我愿意把自己会的医术拿出来跟大家分享,施大夫,请问你能吗?」 施岳一噎,答不上来。 江微微又看向同桌的另外五位老大夫:「你们能吗?」 五个人不约而同地避开她的视线,不予回答。 江微微稍稍拔高音量:「请问在座的各位,有谁能无偿把自己的医术拿出来分享?」 没人吭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有人小声嘟哝了一句:「说得好像你就能无偿把医术分享出来似的,你要是真有这么大公无私,那你就现在把你治病救人的法子全部交代出来啊。」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靠山楼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 江微微自然也不例外。 她嗤笑出声:「我就算教给你们了,以你们的脑子,又能学会几成?」 那人被怼得面红耳赤,很想站起来跟她吵,被身边的人给拉住,示意他太守大人还在呢,别太放肆了,最后他只能憋着气不再吭声。 江微微刚才那么几句话,将全场人的仇恨值都拉得牢牢的。 可她非但不怕,反而还笑得更加张扬。 「别这么瞪着我,就算你们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我也不会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们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就敢在我面前摆长辈的谱,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倚老卖老!」 施岳气得鬍子都要炸开了:「你!」 江微微抬了抬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口出狂言了?我承认我的确有些狂妄,可我说的是实话啊!按照年龄来算,你们别我大了好几轮,我都可以喊你们一声爷爷了。可身为大夫,并不是年轻越大就越好,若你们没有一颗积极上进的心,就算你们活到一百岁,你们的医术也还在原地踏步。你们看看那些读书人,他们开山授课,向世人传播知识,所以每一届科举都能冒出许多人才。再看看咱们这些做大夫的,在场每个人的年纪都比我大,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医学界的年轻一辈几乎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优秀人才!」 「当然,我没去过其他的府城,也许其他的府城情况比咱们秋阳府好一点,可又能好多少呢?一年能多出一个年轻人才吗?怕是连这个数字都没有吧?」 「你们口口声声地说,医术是先祖们耗费许多心血,一代代传下来的,你们必须要保护好它们。是,你们确实把这些医术保护得很好,除了自家人之外,绝不让外人知晓。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那些被一代代传下来的医术,你们学会了几成?有八成吗?或者六成?还是三成?」 「再往上推一推,你们的父亲或者师父,他们又学会了几成?若是最开始的医术有十成,被你们这么一代代地传下来,传到你们这一辈还能剩下几成?再被你们这么一代代地传下去,未来又还能留下几分?」 「这样看来的话,也难怪年轻一辈的大夫会这么稀缺,就施金水那么一个木头疙瘩,都被你们当成宝贝似的宠着,不觉得悲哀吗?」 施金水:「……」 他默默地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也都沉默不语。 如果说最开始他们的心里只有愤怒,那么现在,除了愤怒之外,还有羞愧。 施岳这下子也不似刚才那么怒气沖沖,他缓缓坐了回去,脸上一下红一下白的,很是精彩。 聂振奇有些好奇地问道:「江大夫,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把祖上的医术完完整整地传承下来?」 江微微一笑:「若他们真能把祖上传下来的医术学得十成,今天的论医会,也就轮不到我这个么初出茅庐的菜鸟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聂振奇哑然失笑,心想这丫头的嘴真够厉害的,不仅黑别人,还黑自己。 桌上的饭菜还在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但大家却都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兴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江微微双手撑在桌子上,缓慢站起身,环视了一圈,然后不疾不徐地开口。 「刚才施大夫说我开医学院是为了沽名钓誉,若真如他说的那般,我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名望的渴求,那我为什么还要邀请你们去当老师?你们当了老师,经由你们教导出来的学生,心里最敬重的人肯定是你们这些手把手教导他们知识的老师,跟我完全没关系啊。退一步说,即便我真想获得大量名望,我直接办几场义诊不更好吗?我用得着费这么多心思去办个医学院吗?!」 第604章: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 有人小声地问:「既然你不图名,那你图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都明白,无利可图的事情,没人会去做。 江微微笑了下:「我图利啊,开办学院肯定是要收学费的,咱们也不收贵了,每人每年收个十两银子吧,学杂费另算。这样算下来的话,十个学生一年就是一百两,一百个学生一年就是一千两,啧啧,可比开医馆赚钱多了!」 众人:「……」 你刚才说得那么大公无私冠冕堂皇,到头来居然就是为了赚钱?! 施岳没好气地说道:「搞了半天,原来你的眼里就只有钱,你这样子的没比我们好多少,刚才怎么好意思那样指责我们的?」 江微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开办医学院的确是为了赚钱,但在赚钱的同时,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够有一个交流医术的平台。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就算你们的脑子再怎么不好使,但你们人数多啊,聚在一起多多交流,医术总能提升一点的。」 众人无语。 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还要顺带踩他们一脚? 还有,诸葛亮又是谁?压根就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在众人沉默无言的时候,施金水忽然站起身,他问:「如果医学院办起来的话,你会去教课吗?」 江微微摸了下下巴:「看情况吧,如果健康堂不忙的话,我会考虑去医学院开个班。」 施金水立即追问:「如果你开班的话,我能去上课吗?」 他的提问,让在场众人都很意外,大家都以为施金水在经过刚才的事情后,肯定会恨上江微微,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没曾想到他居然还要拜她为师! 若施金水真的拜在江微微门下,那施岳咋办?施金水难道要改换师门吗? 施岳听到自家孙子居然要拜别人为师,气得吹鬍子瞪眼,正要开口狠狠教训孙子一顿,就听到江微微开口了。 「不行。」 简简单单两个字,直接就把施金水的请求给拒绝了。 施岳这下子更气了。 他直接就跳了起来:「你凭啥不肯教金水?你是看不起金水,还是看不起我们施家?!」 江微微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们施家,我是看不起你们在座的每个人。」 众人:「……」 江微微随即又看向聂振奇,补上一句:「大人和夫人除外。」 聂振奇和余氏都有些想笑。 眼看施岳要被气炸了,江微微笑出声来:「嘿,别这么愤怒嘛,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不让你家金水入学,是因为你家金水之前输给了我,按照约定,他得去健康堂打三年白工。在三年期满之前,他不能离开健康堂,自然也就不能去医学院上课。当然,如果他真心想学的话,等三年后,他随时都可以去上课,只要他能交齐学费、并顺利通过入学测验。」 听了这番解释,施金水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施岳哼了声:「不过十两银子的学费而已,我们施家又不是给不起,至于入学测验,对我家金水来说肯定也只是小菜一碟。」 江微微问:「这么说来,你是支持我开办医学院了?」 施岳却是答非所问:「今天是论医会,来的都是秋阳府各地的名医,若你想让我们按照你说的去办,你就得先让我们看到你的实力。」 「我的实力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你们还希望我怎么展现自己的实力?讲真的,只要你们不怕被打击到,我是不介意全方位展现自己的。」 施岳使劲地咳嗽,他觉得自己每跟这丫头说几句话,就得少活好几年,这丫头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端起茶碗,一口气把茶喝光,这才把心头那股火气给压下去。 「论医会每年都会举办一场讨论会,今年讨论的主题是防治,大家可以各抒己见,你也一样。到时候你只要成功用自己的论点说服在场所有人,你就算是今年论医会的优胜者,作为对你的奖赏,我们会考虑支持你开办医学院。」 江微微以前没参加过论医会,但从施岳的描述可以猜测得出,所谓的「大家一起讨论」其实就是辩论会,她一个人一队,要战胜整整四十多个对手! 到那时候就不只是光靠嘴皮子利索就能赢的,对方四十多个人,每个人轮流说一句话,就能让她连插嘴的机会都找不到。 啧,施岳这只老狐狸,就是故意在整她呢! 施岳见她不吭声,又逼问了一句:「江大夫,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怕了?」 江微微笑了下:「想让我怕你们,也得你们有这份本事才行。」 施岳:「……」 不气不气,不跟这丫头一般见识! 他使劲地深唿吸,把心里那股子差点就要冲出来的火气再度压下去。 江微微说:「讨论会只能逞口舌之快,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换个玩法?」 众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这丫头想要搞什么么蛾子? 聂振奇颇感兴趣地问道:「你想怎么玩?」 江微微说:「咱们是大夫,最看重的就是两点,医德和医术,医德不好比较,咱们今天就来比比医术。等下咱们去城里办一场义诊,免费给城中百姓看诊,两个时辰内,谁看诊的病人数量最多,谁就优胜者。对了,咱们在给人看病的时候,要顺带把病人的性命年龄地址身体状况全都记录下来,回头要是有病人被诊断错了病,咱们可以根据病歷信息直接找到给他看诊的大夫,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人为了图快,胡乱给人看诊。」 聂振奇主动说道:「记录病人信息这件事情,我可以让人代劳,防止有人作弊。」 「那就有劳大人了。」 江微微的这个提议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犹豫不决。 余氏开口道:「我觉得江大夫的这个提议非常好,你们在切磋医术的同时,还能顺带帮一帮城中的百姓,这比你们以前光动嘴皮子强多了。」 第605章:义诊 聂振奇也道:「对啊,嘴上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要是没有真本事,那也是白搭,照我说啊,你们就按照江大夫说得办,手底下见真章!」 见到太守大人和夫人都这么说了,大家哪里敢拒绝,纷纷出言附和。 「太守大人所言极是!」 「就依太守大人说的办吧。」 于是,原本预定在下午的讨论大会,被临时改成了义诊大会。 众人吃完午饭,就乘坐各自的车马离开望月山庄,回城。 聂振奇大手一挥,将城中最贵的太白楼给包了下来,将此地设为义诊的地方,并让人在城中四处敲锣打鼓,宣扬太白楼举行义诊之事。 很快,义诊的消息就如风般传遍了整座浮城。 得知看诊的大夫全都是秋阳府有名气的大夫,且还不熟诊金,百姓们全都兴奋了,甭管有病没病的,全都一窝蜂地涌向太白楼。 前来看诊的人比预想中的多很多,差点就造成了踩踏事件,最后还是余益等众多护卫拔剑恐吓,这才把场面给控制住。 余益举起手中明晃晃的佩刀,大声喝道:「都别挤,全部退出去,在外面排队,我叫一个就进来一个,谁要是敢乱闯或者插队,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众人被吓得纷纷退出去,自发地排队,偶尔有几个想要插队的人,很快就被护卫抓住,当场揍了一顿,然后扔了出去。 经过一番整顿后,等候看诊的队伍终于安静了下来。 四十多个大夫,随机分布在四十多个客房里面,每个客房都配有一名太守府临时徵调过来的读书人,专门给大夫写病歷。 江微微被分到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姓李的秀才和阿桃,顾斐和老五作为无关人员,不能进入房间,他们这会儿应该在楼下和聂振奇夫妇喝茶闲聊。 在穿越到这里之前,江微微在医院当外科医生,每天接待的病人至少也有两三百个,可即便如此,仍旧有很多病患抱怨看病难,挂个号还得提前好几天预约……扯远了,拜穿越前担任外科医生那些年的经验所赐,江微微看诊的速度绝对可以说是傲视群雄。 她一边给病人看诊,还一边指导李秀才写病歷。 「个人信息不用写得太详细,把名字年龄性别和住址写清楚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还有病人的身体状况,只要把重点写出来就行了,想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写。」 李秀才的脑子明显没有顾斐好用,她来来回回地教了好多遍,他才能勉强跟上她的节奏。 一楼。 顾斐正在和聂振奇夫妇一起喝茶。 因为是四十多个大夫同时给人看诊,所以看诊的速度极快,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病患出入太白楼。 由于是随机分派的房间,就连聂振奇也不知道哪个房间里面坐着的事哪个大夫,他也就是抱着个外行人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面前的人进进出出。 就在这时,顾斐见到了两个老熟人。 绿袖和北川走进了太白楼,在北川的背上,还背着个身体干瘦的老人。 顾斐只一眼就认出来,那位老人正事顾德。 绿袖听闻今天太白楼举行义诊,整个秋阳府有名气的大夫都在这里,她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便叫上北川,把顾德给背了出来。 至于红螺,她倒是想跟来,但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不方便出门,绿袖便让她留下看家。 一进太白楼的大门,绿袖和北川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顾斐,两人都是一愣。 顾斐却像是不认识他们似的,只轻飘飘地扫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陪聂振奇夫妇喝茶闲聊。 而站在顾斐身后的老五则沖绿袖和北川摇摇头。 绿袖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五叔这是不希望他们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跟顾斐认识的事情。 她迅速收回目光,扭头沖北川低声说了句。 「我们走吧。」 北川一向沉默寡言,此时也不例外,他背着顾德,稳步往楼上走去,绿袖紧随其后。 三人上到二楼,进入其中一间客房。 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出来了。 从绿袖和北川那失望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他们这次看诊很不顺利。 他们下到一楼,朝着聂振奇夫妇躬了躬身,然后便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等离开太白楼一段距离了,绿袖和北川这才放慢脚步。 北川问:「少爷为何会在那里?」 绿袖摇摇头:「不知。」 趴在北川背上的顾德动了动嘴皮子,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少爷的事情,不要管,不要问。」 北川和绿袖点头表示记住了。 三人返回神医堂。 而太白楼的义诊还在继续。 这场义诊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才结束。 那些排了一下午队没能看到病的人都表示万分失望,早知道今天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就应该早点来的。 聂振奇见到这么多人失望而归,忽然开口。 「等明年这个时候,太白楼还会举行义诊,大家可以早点来这里排队看病!」 百姓们一听这话,顿时就欢唿起来。 「多谢太守大人!大人真是活菩萨啊!」 对于那些家境窘迫的贫苦百姓来说,看病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一次义诊对大夫们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贫苦百姓却如同雪中送炭,无比珍贵! 大夫们听到聂振奇说的话,也都纷纷赞扬太守大人仁义。 被人一顿花式拍马屁,聂振奇笑得合不拢嘴,越发觉得义诊真是个好事情,他只要出点钱包个酒楼,就能赚到百姓们的拥戴,这一波真是稳赚不亏啊! 以最快速度看了一个下午的病,所有大夫都累得不行,很想赶紧回家去躺着,可他们还不能走,他们想知道今天义诊中看诊人数最多的大夫是谁? 很快,统计结果就被送到了聂振奇的手里。 聂振奇看到后,顿时就笑开了怀。 余氏凑了过去,看到名册上写的名字,也跟着笑了起来。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巴望着他们能快点把结果宣布出来。 第606章:你这简直就是周扒皮啊! 由于是单人单个房间给人看病,看不到其他人的看诊情况,所以在场每个大夫都觉得自己今天下午的看诊速度很不错,都有夺得第一的可能。 聂振奇清了清嗓子:「今天下午看诊人数最多的是江微微大夫,江大夫一共看诊了一百零七个病人,位于榜首!」 话音落地,余氏就带头鼓掌。 顾斐和老五、阿桃也赶紧跟着鼓掌。 其他大夫全部没动。 他们已经被吓蒙了。 一个下午就看完了一百零七个病人?你这是在看病呢?还是在看戏呢?哪有这么快的速度?! 施岳率先表达了这种不敢置信的心情。 「大人,您确定没有弄错吗?」 聂振奇可不是那种有耐心跟人解释的老好人,他直接将登记了所有人看诊人数的名册扔过去,顺便还让人把属于江微微的那一沓病历本也都拿了出来。 「你们若是不信,就自己看吧。」 大夫们立刻围上去,将病历本一本本地翻开查阅,又一一对照名册上的看诊人数,最后得出来的结果确实是一百零七个病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微微这会儿正坐在椅子里休息,阿桃在给她捏肩揉胳膊。 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除了中间上了一次厕所之外,其他时候她的屁股就没离开过椅子,脑子也一直维持着高速运转的状态,可比她给累坏了。 阿桃一边给她按摩一边由衷表示敬佩。 「微微姐,你真厉害,一下午就看了这么多的病人,把那些人全都给比下去了!」 江微微表示都这都不算什么。 说是有一百零七个病人,事实上里面有二十多个人都是来凑热闹的,反正是义诊,不用花钱,那自然是有看白不看,真要看出毛病来的话,能趁早把病给治好,没看出毛病来的话就更好了。 这样的病人看诊速度很快,江微微就是按照流程给他们做一遍基础体格检查,确定没有明显问题后就让他们走了,全程也就五分钟的样子。 剩下的八十多个病人里面,只有少数几个是得了重症,需要多费些时间研究病因在哪里,从根本把问题给解决掉,其余人都是些常见的小毛病,开两服药就能把人给打发了。 注意到那些大夫都在看自己,那眼神就跟看怪物似的,江微微挑了下眉:「看我干啥?这些病历本都是李秀才写的,他能证明我没有作弊。」 众人很想怀疑她是不是私下里买通了李秀才帮忙作弊,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行性很低,李秀才是太守大人招来的人,有太守大人亲自坐镇,李秀才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帮人作弊,除非他的前程不想要了。再者,这些病历本上面关于病人的信息写得清清楚楚,若是江微微弄虚作假的话,别人只要照着病历本去一一查访,很快就能弄清楚真假,她又不傻,根本没必要在这种很容易被人查出来的事情上作假。 思来想去,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江微微的确在一个下午就看完了一百零七个病人。 这简直是超出极限的看诊速度! 众人都是满心惊骇。 嘶,此女真是恐怖如斯! 江微微见他们不吭声,又道:「你们该不会是想赖帐吧?我可跟你们说清楚了,愿赌就得服输,既然我赢了,你们就得按照约定,乖乖去医学院当老师,并且我不会支付工钱给你们。」 众人一听到不仅要干活还没得工钱,顿时就炸开了锅。 「喂,你不能这么抠门啊,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辛辛苦苦去帮你教导学生,你不能连一文钱都不给我们啊!」 「你开医学院能赚那么多钱,却连一点工钱都不给我们,你这简直就是周扒皮啊!」 「我不管,你必须要给我们工钱,否则这差事我们都不干!」 「对,不干了!」 …… 这群大夫说着说着就要甩袖子走人,江微微直接一拍桌子。 「都给我站住!你们别以为吵吵几句,就能浑水摸鱼熘走,我跟你们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你们现在熘走了,回头我还能上医馆去找你们,反正你们的医馆在府衙都有登记的,我不介意一家家地找上门去,把你们赌输了还不肯认帐的无耻行为公之于众!」 已经挪到门口的大夫们立即停下脚步。 他们都是一脸的悻悻然。 刚才他们确实是想借着没有工钱闹上一闹,然后再趁机熘之大吉,却没想到被江微微给一眼看穿了心思。 施岳尴尬地说道:「你想多了,我们没有要熘的意思,我们就是觉得不公平,哪有干活没工钱的?那我们不成打白工的吗?」 江微微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如果是我主动邀请你们来医学院任职的话,那我的确应该付给你们工钱,可你们之前拒绝了我的邀请,还提出一个赌约,非要我赢了你们,才有资格使唤你们。如你们所愿,我跟你们赌了一把,结果是我赢了,成王败寇,你们这群寇,输了就得认栽,还想要钱?不可能的!」 施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以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他们之前只想借着赌约一事,让江微微知难而退,别再想着开医院的事情。 却没想到,反被她给算计了一把。 现在他们不仅要给她打工,还没有工钱拿……等等,这个套路很熟悉啊! 大家忽然想起来,刚才江微微对付施金水的时候,不就是类似的套路的吗?她接受施金水的挑战,然后战胜他,再把逼迫他去打白工。 这、这简直是歷史的循环啊! 之前他们还在同情施金水的遭遇,没想到转眼就连他们自己也栽在了江微微的手里。 想到这里,大家的心情都是万分低落。 江微微不管他们心里那些复杂的想法,高声说道:「当着太守大人的面,谅你们也没胆子耍赖,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准备一下教案,想想自己将来该怎么教导学生,一个月后,咱们的医学院正式开课!」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又坐回去,示意大家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第607章:聂振奇的小算盘 大夫们向太守大人弯腰拱手,告辞离开。 等他们都走了,聂振奇这才开口:「江大夫,你真打算开设医学院?」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可是开设学府是要经过国子监和当地学正批准的,你有这些手续吗?」 江微微:「……」 一看她这副懵逼的表情,聂振奇立刻就明白了:「哦,你完了,未经官府允许擅自开设学府,不仅要没收所有教具,查封教学场地,还要将主要负责人转入牢中判刑,轻则服徭役一年,重则流放边境十年。」 江微微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她只是开个医学院而已,咋就要蹲大牢了?! 最后还是顾斐不忍他被吓到,主动出面安抚她。 「只要你的招生数量没有超过一百人,就无须上报国子监,只需要由当地学正查验后,确认你有开课授业的资格就行了。一般来说,授业夫子的最低资格是秀才,而山长最少也得是个举人。当然,这些都是对于普通书院的要求,医学院跟普通书院有所区别,但在南楚还没有开设医学院的先例,若是让本地学正来核查,应该也是按照普通书院的标准来进行测定。」 江微微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我想要开办医学院的话,我必须得是个举人?」 「理论上是这样的。」 江微微顿时就无语了,别说她不想参加科举,就算她愿意去考,但南楚从没有女人参加科举的先例,就她这样的,报名那一关就得被刷下去! 顾斐看出她的忧虑,含笑道:「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将医学院挂到我的名下,我是今年秋阳府府试的榜首,想要开办一个小型书院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江微微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差点把顾斐是举人这件事情给忘了?! 见到他们小两口自己就把问题给解决了,聂振奇表示很失望。 原本聂振奇还打算以帮助她过审为由,顺便在医学院里面插一脚,让他也能沾点光,谁知顾斐自己个儿就把事情给搞定了,让聂振奇的小算盘落了空。 聂振奇有些失望,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招唿众人回家。 江微微却道:「既然小郎君的病情已经痊癒,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太守府了,大人,我们就此分别吧。」 余氏有心挽留她,但聂振奇却哼了一声,直接就走了。 见到夫君走了,余氏无法,只得抱着儿子跟了上去,奶娘丫鬟和护卫们也都纷纷跟上。 等人走远了,阿桃才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太守大人刚才看起来不大高兴啊?」 江微微也看出来了,但她不明白聂振奇有什么好不高兴的?遂没有开口接话。 顾斐倒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他道:「太守大人应该是想跟我们合伙开办医学院,可惜咱们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自己又不好主动开口,所以就有点不高兴了。」 江微微很意外:「他也要跟我们开医学院?不会吧?就算开医学院能赚钱,但对堂堂一个太守来说,那点钱压根就不算什么吧?」 「他是看不上那点钱,但他希望能够将进入医学院的管理层,顺势将医学院纳入自己的麾下,以后医学院培养出来的人才,就能理所当然地为他所用。」 江微微蹙眉:「我开医学院可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服务的。」 她虽不是那种把医学当成全部人生的圣人,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她不希望自己一手创办的医学院,最后沦为权贵们手中的棋子。 顾斐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回去吧。」 「嗯。」 一行四人乘坐驴车前往神医堂。 顾德见到少爷来了,很是高兴,连带着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光彩。 绿袖赶紧去做晚饭,阿桃则去收拾房间。 顾斐让顾德好生休息,明天就让老五送他回云山村。 顾斐没提詹春生的事情,现在谁也没法保证詹春生就能治好顾德的病,要是现在就把这事跟顾德说了,让顾德新生希望,回头詹春生却又无法治好他的病,他只会更加的失望。 顾德认真听着少爷的安慰,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看开了。 他是真的看开了。 对他来说,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到少爷一面,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如今见到少爷安然无恙,他即便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随后老五跟跟顾德解释一下义诊的事情。 得知少夫人居然是义诊的众多大夫之一,顾德在意外之余,越发敬佩,他朝江微微竖起大拇指,表示对她的赞扬。 吃完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大早,老五要送顾德回云山村,原本红螺、绿袖、以及北川也被一起被送回去的,但是顾德却让将绿袖和北川留下来。 顾德用手语告诉顾斐。 「少爷,绿袖和北川可以帮到您,请您将他们留下,等将来我不在了,他们能代替我继续为您效力。」 顾德没有提红螺,很显然,在经过前天的事情后,他知道红螺已经不适合留在少爷身边,他会赶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寻个好人家,尽快将红螺嫁了,也算是全了他这个养父对她的最后一点情分。 顾斐接受了他的好意:「好,就依你所言,绿袖和北川留下,老五,你把德叔和红螺送回去,让詹大夫好好给德叔看病。」 老五点头:「好!」 上车的时候,红螺忍不住往顾斐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心里其实是很不愿意离开的,她想跟姐姐一起留在这里,留在少爷的身边,可她不敢开这个口。 最后她只能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坐进车里。 此时顾德已经在车里坐好了,这会儿正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红螺张了张嘴:「爹,我……」 顾德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立刻就让红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悻悻地闭上嘴,忍着满肚子的委屈,不敢再吭声。 伴随老五的一声的驾,大黑拉着车跑了起来。 送走他们后,顾斐和江微微立即投入到了开办医学院的事情中。 第608章:宣传神医堂 办学的地址是现成的,授课老师也已经搞定了,接下来只要解决生源的问题就行了。 江微微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招生办法,就是去贴小gg、发传单,但这年头识字的人不多,小gg和传单的效果会大打折扣,且这年头的纸张笔墨全都贵得很,真要贴gg发传单的话,光是成本就会非常高。 最后他们决定採取口口相传的宣传办法。 顾斐编了几段朗朗上口的小段子,内容都是关于学习医术的各种好处,然后让北川去珍珠巷子,找到常年居住在那里的妇女孩童,花点钱让他们帮忙把这些小段子传播出去。 这种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赚到钱的好事,珍珠巷子里的妇女孩童们自然是满口应下,当天就开始在府城里面四处乱窜,短短两天的时间,就把那几个小段子传遍了整座府城。 紧接着,顾斐和江微微合伙编了个关于神医堂的神话故事,其内容大概就是神医堂曾经是一位神医所创,那位神医的医术超凡脱俗,治好了无数病患,他的医术甚至连天上的神仙都惊动了,神仙特意下凡,亲自见到了神医,并深深地被神医的医术给折服,后来待神医病故,死后位列仙班,留下这么一座神医堂。传说神医堂有神医在天上庇佑,在这里学有所成的人,将来能有大出息,死后说不定也能位列仙班呢! 非常简单俗套的一个故事,但却完美契合了这个时代百姓们对于鬼神的憧憬。 在说书先生们将这个故事传播出去后,很快就在百姓之中掀起了讨论的热潮,神医堂也借着这一波讨论热潮,一跃进入大众的视野。 江微微在这个时候,让人在神医堂门口贴出告示,告诉大家神医堂即将开办医学院,专门传授医学知识,以后从这里毕业的学生,都能掌握最基本的医学知识。 学医虽比不上读书可以考功名,但也是一门非常难得的餬口技能,若是能学得医术,别的不说,光是靠着给人看病赚取诊金,就能养活一家子。 如此一来,有不少人都来神医堂询问报名的事情。 江微微特意让阿桃和绿袖去负责接待这些人,并且每天早晚都会各带一批人进入神医堂参观,在参观的途中还顺带将学医的好处灌输给那些人。 其实对学医动心的人有很多,但他们一听到入学不仅要考试,还要每年交十两银子的学费,顿时就有一大批人都歇了心思。 晚上,阿桃和绿袖向江微微汇报成果。 「截止到今天为止,真正报名的人只有三个。」 江微微挑眉:「这么少?」 绿袖嘆气:「因为咱们神医堂招收学生还得先考试,那些没读过书的人肯定没法通过考试,还有每年十两银子的学费,这笔钱对寻常人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很多人都不愿意。」 阿桃嘟哝道:「其中还有不少人在嚷嚷,说是与其把十两银子送给一个都不知道水平如何的神医堂,还不如用这笔钱送孩子去书院念书,说不定将来还能考出个举人进士呢!」 江微微说:「这样的人不用管,他们就只是想找个藉口砍价而已。」 阿桃使劲点头:「对啊,他们压根就不是真心来学医的,这种眼睛里面只有钱的人,就算真的成为了大夫,也肯定不是什么好大夫,与其让他们将来用医术去害人,还不如直接就拒之门外呢么!」 江微微笑了起来:「你倒是看得透彻。」 阿桃得意地挺起胸膛:「那是因为微微姐教导得好!」 江微微又问:「这几天你们就没见到过真心想要学医的人吗?」 绿袖犹豫了下才道:「有倒是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或是在医馆当过伙计,或是自己进山採过草药,他们了解一些基础的药理,也是真心想要学医的。但他们家境贫寒,别说是交学费了,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这样的人不合乎要求,所以我们没敢收。」 江微微听了这话,不由得陷入沉思。 她原本觉得十两银子不算多,可事实却告诉她,真正能轻松拿出十两银子的人家,更愿意把孩子送去书院念书考功名,而非送孩子来神医堂学习医术。反倒是那些社会底层的人,他们不敢奢求考功名,只希望学一门技术养家餬口,愿意真心地学习医术。 片刻后,她对阿桃和绿袖说道。 「十两银子的学费不能少,但是入学考试的方式稍稍改变一下,即便是不识字的人也能参加考试。」 绿袖好奇:「您打算怎么考?」 「我原本是打算让他们默写千金方,能默写出十页以上的内容就算通关,现在我要新增一个考核方式,专门针对那些不识字的人。到时候我会准备三十来种比较常见的药材,只要他们能认出其中的一半,就算是考核通过。」 绿袖和阿桃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若是没有文化,还能靠专业知识来弥补。 随后阿桃又问:「那十两银子的学费呢?要不要降低一点?」 江微微摇头:「十两银子的学费不能少,不过,到时候我会以健康堂的名义,设置一个贷款机制和奖学金的机制,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可以在入学的时候向神医堂神情助学贷款。若贷款成功,那么每年十两银子的学费则由神医堂承担,等那些学子成功毕业后,可以赚取工钱,分期偿还贷款。另外,每年神医堂都会给成绩优异的学生颁发奖学金,数额在五百文道二两银子不等,具体要根据学生的成绩来定。」 阿桃和绿袖听完后面面相觑,都有些忧虑。 绿袖因为跟江微微认识的时间不长,彼此的关系还不算特别熟稔,所以绿袖没敢发表不同的看法,阿桃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当即开口说道。 「咱们不仅要给人放贷,还要送奖学金,这样弄下来,咱们还能赚到钱吗?」 江微微说:「从短期来看的话,肯定是赚不到钱的,甚至咱们还得往里面贴钱,但从长远来看的话,这对我们健康堂来说却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 应网站要求,本文正式改名为《穿成山里汉的小医妻》,封面也换成了新封面,但内容还是以前的内容,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 第609章:我在想你啊 江微微说:「别的不说,光是每年从神医堂毕业的医学人才,其中有一大部分都会进入咱们健康堂工作,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为咱们的健康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有了年轻一辈的支撑,健康堂才能不断地壮大成长。」 阿桃追问:「你怎么能确定那些毕业的优秀人才就一定会进入咱们健康堂工作?」 「别的我不敢说,像是那些身上背负贷款的学生,他们肯定会优先考虑到我们健康堂工作,毕竟我可是他们的债主啊。」 阿桃和绿袖恍然大悟。 江微微的这个办法看似是她吃了亏,但仔细算来的话,其实她一点没亏,反倒还大赚。她之前借出去的贷款,到最后不仅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还能趁机笼络住一大批人才,一举双得,名利双收啊! 顾斐也觉得她的这个办法非常妙,他甚至觉得,若是朝廷能把这个助学贷款向全国推广的话,兴许南楚的未来,就能涌现出一大批的寒门才子。 不过,很快他又回到现实中。 这个主意虽好,可实施起来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别的不提,光是那些垄断了所有资源的世家大族,就不可能让这个计划实现。 于世家而言,无论是教育,亦或是朝廷官职,全都是属于他们的资源,别人决不能染指,而助学贷款显然就是分割他们利益的一把刀,在这把刀刚亮出来的时候,世家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这把刀给毁了。 顾斐的思绪逐渐飘远。 等他回过神来时,阿桃和绿袖已经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他和江微微两个人。 江微微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顾斐说:「我在想你啊。」 江微微得意地笑了:「是不是觉得你娶了这么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媳妇非常幸运?」 「嗯,我确实是太幸运了。」 江微微被哄得眉开眼笑,身子歪到在他胸前,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 今晚月色正好,夜风和煦。 两人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依偎在一起,静静地欣赏月色。 夜里,江微微趁着顾斐去外面打热水的时候,她熟门熟路地打开系统面板,领取了系统发送的大礼包。 这个大礼包是完成论医会任务后,获得的奖励。 一个金灿灿的高级大礼包。 江微微抬手一碰,礼包自动打开,从里面飞出三样东西。 一本蓝皮技能书,封皮上面写着薄荷紫草膏五个字。 一个黑漆漆的药丸子。 还有一种名为「敏锐感知」的特殊体质。 看到这三个东西,江微微立刻就来了兴致。 技能书暂且不提,那东西之前出过很多此,江微微直接点击学习该技能书,让她的技能树又点亮了一个新的技能。 最让她感兴趣的是后面两个东西。 这两个东西以前从未出现过,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惜这两个东西都没有说明江微微只能向系统谘询。 「小九,这个敏锐感知是什么东西?怎么用的?」 999号这次没有再装高冷,而是尽职尽责地为她解答:「敏锐感知是一种特殊体质,在宿主获得这种体质后,对于危险的感知会提高。」 江微微追问:「也就是说,如果我的身边可能会出现危险,我的第六感会提前提醒我?」 「是的。」 这倒是个非常实用的体质,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就她的命呢!江微微喜滋滋地收下了这个特殊地质。 金光融入她的体内,让她感觉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许多。 随后她又问道:「这个黑漆漆的药丸子是做什么用的?」 999号:「这个叫做延寿丹,开出它的机率只有千分之一,属于高等级的稀有物。」 说到这里的时候,江微微敏锐地从它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几分羡慕嫉妒恨。 能让系统都羡慕嫉妒恨的东西,那肯定是个宝贝啊! 江微微忙问:「延寿丹有什么用?」 999号:「它可以让濒死之人重新焕发生机,延续十年的寿命。」 江微微一怔,随即追问:「哪怕是身患绝症也能延续十年寿命吗?」 999号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答覆:「是的。」 江微微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颗延寿丹可以给顾德使用! 顾德身患绝症,没有多久的时间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想要治好他的病几乎是痴人说梦,这颗延寿丹来得恰是时候,就算它不能治癒顾德的绝症,但至少可以让他再活十年。 十年寿命,这对一个晚期癌症患者来说,简直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999号:「这么珍稀的丹药,你确定要送给别人?你不想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吗?」 系统难得主动跟她搭话,她那股作死的念头又冒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是还有小九你罩着嘛,再多的灵丹妙药,也没有咱们的小九来得可靠。」 999号:「……」 它默默地潜水了。 如果系统有脸的话,江微微肯定能看出她家小九现在害羞了,可惜,系统木得脸,她什么都看不到。 江微微小心翼翼地将延寿丹收好,打算等回去后就给顾德服下。 等顾斐回来的时候,江微微已经脱了外衣,正坐在梳妆镜前梳理头髮。 洗漱完后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醒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神医堂的招生公告经过修改后,被再度贴到大门口。 因为有了助学贷款和奖学金的出现,立刻就吸引来了大量的贫寒学生,他们不断地确认,是否真的不用交学费就可以了学习医术? 绿袖和阿桃一遍遍地告诉大家,只要能通过入学测验,并缴纳学费就可以入学。至于助学贷款和奖学金,需要有专人进行审核,只有审核通过了,才能有机会活得助学贷款和奖学金。 至于审核的依据,主要是看学习成绩、人品口碑、以及家庭条件这三点,必须是三点都达标才可以。 即便绿袖和阿桃一再表明助学贷款和奖学金并不是谁都能获得的,但还是阻止不了大家对于不花钱就能学习医术的热情,一天之内有一百多人报名。 第610章:挑选大夫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往上攀升。 江微微设置了半个月的报名时间。 等时间一到,就结束报名。 绿袖和阿桃将一沓厚厚的花名册放到桌上,这些全都是报名的学生名字。 江微微随手翻了两下,看得头疼。 她扭头看向顾斐,眨巴了两下眼睛。 顾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主动伸手结果花名册,开始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他先将那些年纪超过三十岁的人名全部划掉。 不是他看不起这些中老年人,实在是这些人在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上,远远不如年轻人,教导他们会非常吃力,同等条件下,神医堂肯定更乐意将教育资源往年轻一辈身上倾斜。 若是将来要弄个中老年兴趣班,这些中老年人倒是可以来试试。 这本花名册总共有一千多个名字,被顾斐一口气划掉了一百多个,还剩下九百多个。 第二天早上,北川按照花名册上提供的地址,挨个将那九百多个报名的人叫到神医堂来面试。 面试这一环,是由江微微和顾斐共同负责的。 江微微一般也就问三个问题—— 你认字吗? 你懂得多少医药知识? 你觉得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 一般这三个问题问完了,江微微就能大概对这些人有个大概的了解。 顾斐一般不怎么开口,他静静地坐在旁边,观察这些学生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从这些细节推测出他们的家庭出身和性格特点。 九百多个人,分三天才全部面试完。 事后江微微和顾斐交流了一下意见,首先排除掉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这种人明明自己家里挺有钱的,还要装穷来申请助学贷款,摆明了就是想占公家的便宜,可耻! 其次是那些不爱干净、邋里邋遢的傢伙,也全部被排除在外。作为大夫的首要条件就必须是爱干净,毕竟大夫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病患,其中不乏患有传染病的人,要是大夫不注意卫生,很容易把传染病菌带给其他的人,进而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 最后排除掉的,是那些既不认字、又一点都不懂得医药知识的人,这类人毫无基础可言,若只是作为正常学生招入神医堂的话倒还可以,但作为想要申请助学贷款的优秀生就不够格了。 经过这一番排查,最后仅仅只剩下一百来个人。 接下来江微微和顾斐等人开始逐个走访这一百来个人的家庭,调查他们家里的真实情况,防治他们之中有人故意说谎尹莽,另外还要顺带查一查他们在左邻右坊之中的口碑,看看他们平时的为人怎么样。 这么一番排查,花费了他们足足十天时间,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江微微坐在椅子里,一边揉捏酸痛的小腿,一边皱眉说道。 「回头咱们得多招一些人,好好培养起来,等明年再招生的时候,就让那些人去走访,我打死都不想再干这种苦差事了。」 顾斐给她倒了杯茶水,安慰道:「等明年神医堂步入正轨了,你就不用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了,到时候能轻松很多。」 被他们这么一番来回地筛选,最终确定有资格获得助学贷款的学生只有十一个。 江微微再次将这十一个学生叫到神医堂,进行单对单的面谈。 这次谈话的内容比之前初次面试要深入得多。 江微微将话题更多地集中在了他们对于未来的规划这一点上面。 十一个学生的回答各不相同,有的人希望凭藉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代名医,有的人只想学一门手艺,将来好养家餬口,还有的人想通过学医咸鱼翻身,让以前看不起他的那些人后悔看走了眼…… 总之,大部分人的思想都还算是积极向上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稍微激进些,也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江微微决定在这十一个人的助学贷款申请书上盖上印章,表示他们全部通过了考核。 这十一个人得到结果后,全都欣喜若狂,有些比较敏感的,当场就哭了出来。 等他们的情绪稍稍冷静了些,江微微对他们说道。 「明天是神医堂开课的日子,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我不求你们的衣着多么光鲜华丽,只希望你们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有精气神,去吧。」 十一个学生兴高采烈地走了。 在开学的前夕,有两个大夫来找江微微,表示他们有事要回老家,无法再神医堂担任老师。 看他们那样子,摆明了是想撂挑子不干,反正开医学院他们又赚不到钱,还得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交给别人,他们才不乐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 她说:「这样吧,你们帮我个忙,把当日参加论医会的其他大夫都喊过来,咱们集体开个会,到时候我会从你们挑选一部分人留在神医堂当老师,其他的人都可以自由选择留下还是回去。」 那两个大夫听了很高兴,立即去帮忙喊人。 其实大家都不想见到江微微,可他们又害怕自己不去的话,江微微又闹出什么么蛾子,回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后收不了场,那就更糟了。 他们只能憋着气来到健康堂,坐在了江微微实现让人安排好了的大厅里。 这间屋子原本叫做鸳鸯馆,面积很大,分为左右两部分,左边是鸳馆,右边鸯馆,后来被江微微让人给打通了,如今变成一个大厅,目测有五百多平米的样子,江微微打算把这里当成小礼堂,以后神医堂有什么事情需要开大会或者举行讲座之类的活动,都可以在这里进行。 江微微站在台上,高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到这里来的,你们并不看好神医堂,也不想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授出来,你们甚至会在心里骂我痴心妄想。其实我也能明白你们的心情,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所以我并不打算把你们这些大夫全部留下来,我会从你们之中挑选出最优秀的十个大夫,至于那些被淘汰下来的人,就请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第611章:绝对不能输! 大夫们一听这话就兴奋了,立刻有人站起身大声喊道。 「不需要你赶我们走,我们自己走!我们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省得受你的窝囊气!」 江微微嗤笑:「你们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要先经过我的筛选,按照医术水平的高低将你们进行排行,排名前十的人才能留下来,至于那些十名开外的平庸之辈,我们神医堂并不需要,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若你们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离开,那么你们就是故意赖帐,回头我就把你们为老不尊耍赖抵帐的事情说出去,反正这事有太守大人作证人,我就不信你们敢不承认?!」 众人一听到她提到太守大人,立刻就怂了。 他们缩着脖子又坐了回去。 场面的主动权再度回到江微微的手中。 「我这里有个签筒,每一根签上都写着不同的数字,来抽吧。」 说完,江微微朝北川使了个眼色。 北川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签筒,挨个给在场的大夫抽籤。 等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抽到一根签子后,他们听到江微微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会让阿桃叫号,每叫到一个数字,就请抽到这个数字的人走过来,从我这里领取属于你的那份问卷。」 阿桃开始挨个地叫号,她的嗓音清脆明亮,可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夫们一个个地站起身,走到江微微的面前,从她手里接过一张被对摺了的卷子,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对这种被迫参与排名的行为感到很排斥。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无法反抗,除了在心里悄悄地把江微微妈个狗血淋头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江微微说:「请你们拿着问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自己手里的问卷。」 众人纷纷打开问卷,看到宣纸上面写着一行字,内容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病症 江微微说:「请你们把自己对于问卷上提到的病症的所有了解全部写到纸上,不管写多少都可以,若是一张纸不够用,我这里还可以再送你们几张纸,你们不必交谈,因为你们每个人的问卷内容都不一样。」 最后两句话成功制止了大家交谈讨论答案的念头。 江微微看着他们充满不悦的脸色,慢悠悠地说道。 「在座的四十多位大夫,都是从秋阳府各地医馆赶来的,你们每人都代表着一个医馆,换句话说,你们的医术水平也就代表了你们医馆的水准,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慎重对待今天的排名评定。排名结果我会毫无保留地公布出去,若是你们的排名太过靠后,日后连累你们的医馆水准遭人诟病,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刚才他们只顾着跟江微微呛声,若是让自己在这场排名之中落了下风,以后传出去的话,岂不是连他们所在的医馆也要名声受损? 名声对一个医馆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绝大部分的患者,排除某些特殊情况,他们在挑选医馆的时候,都会优先挑选那些名声比较好的医馆。 比如说健康堂,即便它只是个新开不久的医馆,即便它身处在偏远的小山村里,可就因为它的名声太好了,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越来越多的患者涌向健康堂。 这大概就是常见的从众心理。 在座得所有大夫都希望自己所在的医馆能成为第二个健康堂,他们希望自己的医馆能够拥有非常好的名声,而此时此刻,成为排名中的头名,就是为医馆扬名的大好机会。 将来这个排名传出去了,外人不会管这个排名是不是他们自愿参加的,反正吃瓜群众并不关心真相如何,他们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百姓们会相信这个排名,并以这个排名来作为将来挑选医馆看诊的一个重要依据。 所以这次的排名绝对不能输! 他们一定要让自己的排名更加靠前! 这个念头在大夫们的心里升腾而起,并犹如战火般熊熊燃烧起来! 江微微说:「你们只有一柱香的答题时间,能答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对了,你们记得在答卷上写自己的名字,要是没写名字的话,算作弃权处理,直接排名垫底。」 她让人点燃一炷香。 大夫们不敢浪费时间,纷纷提笔书写答案。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江微微让人将卷子全部收上来,当场进行查阅,并给出评分,再以这个评分为依据,做出了一个排行榜。 其中位居排行榜第一名的人,正是施岳。 施岳看到这个排名颇为满意,但其他人却很不满意,纷纷追问自己的评分为何那么低? 江微微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当即挨个给他们的试卷进行讲解,告诉他们标准答案是什么,而他们回答的内容又占据了正确答案的几成? 她的标准答案并非空穴来风,每句话都能引经据典,找到确切的典籍出处。 待她说完,众人已经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只能认栽。 论医术,他们拼不过江微微,论医学知识,他们也拼不过江微微。 还有什么好说的?老老实实地低头就好了。 江微微将排行榜前十的大夫留下来,其他人则自便。 原本她以为那些被淘汰的大夫会直接甩袖子走人,但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些人之中,有两个人留了下来,没有走。 江微微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那两个大夫似乎是出于心虚,神色都有些讪讪的,其中一人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们想留下来学点东西。」 以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医术很好,可在经过江微微的一再打压后,他们逐渐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所以他们想趁着自己年岁还不算特别大,赶紧多学点东西,也省得将来老了,想学都学不动了。 江微微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她开始安排给每个大夫分布上课的任务。 「由于是第一次招生,我们暂时只招到了三十五个学生,人数不多,所以不用分班,总共也就一个班」。 第612章:开学(本文更名为) 「第一年主要教授一些医学方面的基础知识,在座有十二个老师,恰好可以每人教一个月。等一年后,再根据学生们的进度调整课程内容,希望各位能够齐心协力,带好我们神医堂的第一届学生。等这批学生毕业了,你们就是他们的恩师,无论他们将来去哪里工作,肯定都不会忘记你们的教育之恩。」 最后几句话,她说得情真意切,倒是让那些听惯了她冷嘲热讽的老大夫们有些不太适应。 会议结束后,顾斐又让北川去了一趟珍珠巷子,找到那些妇女孩子们,花钱让他们把排名结果散布出去。 那些妇女孩子们自然是喜出望外,揣着钱就颠颠地跑去传播消息了。 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们传播消息的速度更快了。 短短半天的时间,那个关于秋阳府大夫医术水平的排行榜就传遍了整座府城。 很多人都在议论此事。 作为排行榜第一名的施岳,自然是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趁机让仁心堂又刷了一波知名度。 其他医馆看了眼红,也悄悄弄了个排行榜,故意把自己的医馆排到第一名,然后再把这个排行榜散播出去,可惜收效甚微。 毕竟大家都不傻,施岳本就是府城里面有名的老大夫,仁心堂在府城也是很有名气,施岳能够位居榜首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不像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榜单,里面的大夫和医馆连名字都没听过,压根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冒出来的,大家肯定不会相信啊! 也正是因为这些猪对手的衬托,越发显得神医堂颁布的那个排行榜更具有权威性,相信它的人数自然也是最多的。 这些都是以后发生的事情,此时暂且按下不表,先说说神医堂开学的事情。 今天是神医堂开学报导的第一天。 获得助学贷款的十一个学生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他们与其他二十四名自主报名的学生一同进入神医堂。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神医堂,但这次的感觉却比以往都更加兴奋。 作为教师的十二个老师也都全部到场 江微微将所有人都叫到神医堂的紫微楼,这座楼是神医堂里面最大一座楼,同时也是这里的主楼,它位于前院与后院的交汇处,足足有四层高。 一楼的大堂非常宽敞,四十余人齐聚在此,一点都不显得拥挤。 作为老师的大夫们全都是站着的,而学生们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后面站着。 江微微站上台,进行开学动员讲话。 「你们还记得我在初次面试的时候,我问你们的三个问题吗?」 大家面面相觑, 安静了片刻,一个年约十六岁的清秀少年高声回答:「您问我们识字吗?懂得多少医药知识?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 江微微点点头:「回答得很好。」 同时她加深了对这个清秀少年的印象,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第一个开口回答问题,足以表明他是个胆子大的。 那个清秀少年在得到江微微的夸赞后,脸颊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他见大家都看向自己,立即挺起胸膛,显得不卑不亢。 江微微继续往下说:「我问的三个问题,其中前面两个问题都是为了考察你们的资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是想看看你们对于大夫这个行业的态度。你们之中有很多人都说,好好地给人看病,努力治好更多的病人,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夫。这个答案其实很棒,身为大夫的第一职责,就是给人治病,其他的一切事情,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你们不要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真正能够坚持初心不忘自我的人其实非常少,我可以跟你们讲一些我以前遇到的事情。曾经有个孕妇来找我看病,她染上了风寒,这个病其实很好治,只要吃些治疗伤寒的药,再好生调养一段时间就能痊癒。当时陪她一起来看病的人,还有她的相公,她的相公担心吃药会伤到腹中的孩子,死活不肯让我给那个孕妇开药。他还威胁我,说我要是开了药,那就是草菅人命,他会去官府告我,还会把我乱用药害死人的事情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庸医。」 大家听到这里,都入了神。 大厅内非常安静,只有江微微的声音在迴荡。 她笑了下:「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个脾气很沖的人,当时那种情况可把我给气坏了,我真恨不得把那些没人性的傢伙按在地上狂揍一顿。可是后来我没有这么做,我也没有给那个孕妇开药,知道为什么吗?」 有人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 「为什么?」 江微微说:「因为那个孕妇主动哀求我,让我不要给她开药,她不希望腹中的孩子受到伤害。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让我开药,他们让我有种错觉,仿佛我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杀人。我觉得非常无力,很想撂挑子走人,让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我屁事啊。」 说到这里,她特意顿了顿,眼睛扫视全场,微笑着问道:「如果换成是你们,你们会怎么选择?」 大家都没吭声,这无疑是个艰难的抉择。 之前那个主动回答的清秀少年再次开口:「我会选择救人!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不能放任病人在我面前死去,这是身为大夫的职责!」 江微微问:「可你的药若是害得孕妇流产,这个责任又该算谁的呢?」 清秀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开些温和的药方,尽量保住孕妇肚里的胎儿。」 「尽量?」江微微笑了下,「你也说了,只能是尽量,尽量的意思就是还有变数,病人和家属们是不会允许这种变数出现的,一旦出现了,就肯定是你的责任。」 那个清秀少年顿时就不说话了。 此时施岳开口问道:「你那时候是怎么做的?」 第613章:熬不过今年的夏天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给那个孕妇扎了几针,帮她控制住了病情,并开了个食补的方子给她,让她回去后用膳食慢慢调养,后来她的风寒痊癒了,孩子也顺利生下来了。按理说这应该算是个很圆满的结局,可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爽,总觉得白白便宜了那个威胁我的王八蛋。」 说到最后她自嘲一笑:「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你们不要学我,当大夫一定要心胸宽广,万万不能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们明白,并不是每个病患都能乖巧地听从你们的安排,他们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把你当成仇人,不惜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你的想法,到那时候不管你做什么,在他们看来都是心怀不轨。你们可能会感到沮丧,甚至是厌烦,自己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希望你们在那个时候,能够想一想你们在面试时,对我说的那些话,你们说要好好地给人看病,努力治好更多的病人。愿你们不忘初心,始终坚持如一,与君共勉!」 话音落地,掌声如雷。 随后江微微开始逐个介绍担任老师一职的十二个老师。 她不仅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和行医时间,还把他们擅长哪个领域、在哪个医馆坐堂、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成就,全都一一说了出来。 这大概是自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对这些老大夫们不吝夸赞。 老大夫们被她夸得飘飘欲仙,连带着之前对她的那些不满也消散了很多。 介绍完老师后,江微微将神医堂的规矩讲了一遍。 第一,同窗之间禁止打架斗殴,禁止任何带有侮辱性质的言语。 第二,必须要尊师重教。 第三,不能随意带无关人员进入神医堂。 第四,上课期间必须保持安静,没有老师的允许,不得随意发出声音。 第五,注意保持环境卫生,不能乱扔东西。 第六,每年会有一次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考试不及格者必须补考,若补考还不及格,就得做留级处理。 第七,不得迟到早退旷课。 …… 江微微一口气说了三十多条的校规,并让人将这些校规贴在了大厅的墙上,让大家都牢牢记住,若有人违反校规,轻则扣除学分,重则直接劝退。 最后,江微微又指了指放在靠墙放着的一个木头箱子,说:「以后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或者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都可以写在纸上,塞进这个信箱里面。这个信箱上了锁,钥匙只有一把,在我身上放着,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除了我之外,每人能看到你们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这既是为了更好地吸取众人的意见,同样也是为了监督那些老师们,免得他们趁她不在的时候,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该交代的全部都交代完了,江微微宣布散会。 施岳作为排行榜的第一名,理所当然第一个月的教学任务由他负责。 所以除了他之外,其他的老师们全都离开了神医堂,各自回家去了。 江微微和顾斐没有走,他们还得在神医堂里再多待几天,确定神医堂里的运转一切正常之后,他们才会考虑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必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在府城,帮他们打理神医堂。 他们最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绿袖和北川。 绿袖聪明细緻,北川沉默可靠,两人倒是一对天生的好搭档,再加上他们最近跟着江微微和顾斐处理神医堂的各种事情,让他们对神医堂多了几分了解,把这件事情交给他们来处理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他们是否值得信任? 根据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江微微觉得他们还挺可靠的。 顾斐不是那种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但他非常信任德叔,连带对于顾德手把手培养出来的绿袖和北川,顾斐也是非常信任的。 说到底,还是可用的人太少了。 顾斐心里涌出一股期盼,他已经找到了德叔和老五老六,不知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七老八老九在哪里?要是能把他们都找回来的话,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能帮他省去很多麻烦。 绿袖和北川是顾德培养出来的人,理论上算是顾斐这边的人,所以安排他们留在神医堂这件事情,自然也是由顾斐来跟他们说。 绿袖和北川听完后,全都答应了。 他们并不是不担心养父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很想回到养父身边尽孝,可养父之前特意叮嘱过他们,少爷就是他们的主人,少爷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二人就这么被留在了神医堂。 江微微悄悄去观摩施岳给学生们上课。 原本她以为施岳这人会很不耐烦,但出乎意料的是,施岳在面对学生的时候,态度非常和善,几乎是有问必答,人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老师。 在施岳转身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站在窗户外头的江微微。 江微微朝他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施岳却瞬间收起脸上的所有笑容,板着一张老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等他再度转过身去,面对学生们的时候,脸上又迅速再度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 江微微:「……」 这位老大夫翻脸的速度绝对比翻书还快! 即便施岳对她的态度依旧不那么友善,可他对待学生们却很和善,江微微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反正她又不会在这里久留,不在乎施岳对她的态度有多冷淡。 在确认神医堂的基本运转没有问题后,江微微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与此同时,老五也赶着驴车来到了府城,他是来接少爷和少夫人回去的。 江微微问:「德叔的病情怎么样了?」 提起此事,老五摇头嘆气,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詹大夫给老大开了药,但老大的病情没有明显好转,詹大夫说老大可能熬不过今年的夏天。」 第614章:驴肉火锅 当绿袖和北川看到这些字的时候,眼眶立刻就红了。 绿袖掏出手帕抹眼泪,北川则扭过头去,不让别人看到他泛着水光的眼角。 江微微嘆了口气,对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好在,她有一颗开宝箱开出来的延寿丹,可以帮助顾德再活十年,也正因为知道顾德死不了,所以她的心情还挺放松的。 她能放松下来,可别人却不行。 当天夜里,绿袖和北川找到顾斐。 两人的眼眶都湿红通通的。 「少爷,我想去看看爹,我想最后送他一程,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绿袖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去,北川也默不作声地跟着跪了下去,两人用力地磕头,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顾斐让他们起来:「你们有孝心,是件好事情,我不会阻止你们尽孝,这样吧,你们先跟我们回去,这里暂时交给老五照看。」 老五虽然口不能言,但他耳聪目明,身手矫健,且他还能识字写字,即便真有什么问题,也能用文字跟神医堂的师生们交流。 绿袖和北川喜出望外,忙不迭地道谢。 顾斐将照看神医堂的任务交给了老五。 老五对于自己能派上用场表示很开心,他拍着胸膛表示,自己一定能帮少爷把神医堂打理得井井有条!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江微微和顾斐就出发了,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绿袖、北川、阿桃、以及施金水。 施金水自己另外带了一辆驴车,同行的还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江微微看着他的这副派头,不像是去干活的,倒更像是视察工作的。 她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健康堂只负责提供你一个人的食宿,你带去的僕人得另外安排住处,不能住在我们健康堂里面,另外,你的驴子也得由你们自己负责,像是水和草料以及住处之类的,都跟我们没关系。」 施金水忙道:「我的僕人们可以跟你们健康堂的僕人们住在一起,我会支付住宿费和伙食,我的驴子也一样,我可以出钱,你们帮我养着它。」 江微微嗤笑:「第一,我们健康堂没有僕从,大家都是同事关系,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你别指望其他人会像伺候少爷一样伺候你。第二,我不缺钱,所以你不要以为给点钱,我就什么都能迁就你。第三,健康堂已经有了两头毛驴,要是你再牵一头毛驴过去,我们会考虑把你的这头毛驴宰了,做成驴肉火锅。」 施金水:「……」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就趁早出发吧,再耽搁下去的话,今晚就没办法赶在晚饭前找到过夜的客栈了。」 施金水虽然百般不愿,最后也只能让小厮和丫鬟带着驴车回去,而他则背着个巨大的包袱,艰难地爬上了属于江微微的这辆驴车。 北川一甩缰绳,大黑拉着车子蹬蹬蹬地跑了起来。 驴车离开府城,踏上了返回九曲县的旅程。 路上,施金水跟江微微说。 「我爷……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说你是这次论医会的胜出者,而且你的年龄很小,是咱们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大夫,按照惯例,论医会会举荐你去太医院交流学习。他让我提醒你一句,让你记得这件事情,下个月他就会派人来接你,把你送去汴京城。」 江微微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汴京了?」 施金水非常诧异:「你难道不想去汴京?为什么啊?汴京多好啊,地方人也多还特别繁华,最重要的是还能去太医院长长见识,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把机会让给我,我很想去!」 江微微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想去了?」 施金水被她给弄煳涂了:「你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最近很忙,暂时没空去那么远的地方,再等等吧,等我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考虑去汴京转一转。」 施金水见她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忍不住嘀咕:「多少大夫做梦都想去太医院交流学习,偏偏就你还拿乔端架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桃哼了声:「微微姐的医术那么好,就算不去太医院学习,照样也能治好很多人的病!」 施金水瞥了她一眼,知道这丫头压根就不知道太医院意味着什么,干脆不理她,只缠着江微微哀求道:「你要去太医院的话,能不能顺带把我也捎去啊?我能给你打下手。」 阿桃更加不悦了,给微微姐打下手可是她的活儿,这男人刚来就跟她抢活儿,真是太过分了! 挡着微微姐的面,她又不好跟施金水吵架,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施金水全当她不存在,只一心一意地缠着江微微带他去太医院。 江微微既没答应他,也没拒绝他,她靠在顾斐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看看你的表现吧,要是你的表现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带你去汴京城逛一圈。」 施金水顿时欣喜若狂:「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此时的他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被打败后的颓废,满员復活,精神状态极佳! 阿桃很不乐意:「微微姐,这人满肚子的坏水,你别相信他,就要是想带人去汴京,我和秀儿都可以啊,干嘛非要带这么个心怀鬼胎的傢伙?!」 施金水见这丫头竟敢当面诋毁自己,很不高兴,拉长了脸说道:「你说谁心怀鬼胎呢?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免得遭人嫌弃。」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当初你故意挑衅微微姐,想让微微姐当众出丑,后来微微姐凭实力打败了你,你马上又厚颜无耻地贴上来,缠着微微姐带你去汴京,你这不是心怀鬼胎又是什么?!」 「你!」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江微微终于开口了:「你们要是再吵吵,就给我滚下去,自己走路回云山村!」 两人立即闭嘴,安静如鸡。 第615章:桂花盐水鸭 驴车沿着官道走了一天的路,傍晚在靠近官道的吉祥客栈门口停下。 一行人带着行李下车,准备在吉祥客栈吃饭过夜。 以前他们从府城道九曲县之间往返,途中都是在这家吉祥客栈过夜的,这家客栈价格不贵,又靠近官道,位置很好,客栈内的环境也很不错。最重要的是,这家客栈的老闆年厨艺特别贊,她最拿手的就是桂花盐水鸭,每次来这里江微微都要点上一道桂花盐水鸭,要不是这道菜不好打包,她真恨不得打包几十份带回去慢慢吃。 一想到美味的桂花盐水鸭,江微微的口腔里就开始分泌唾液。 他们进了客栈,客栈的掌柜立刻迎上前来,带着满脸的歉意说道。 「对不住,我们这里客满了,暂不接客,请各位回吧。」 一听到这话,江微微那因为即将吃到美食而兴奋不已的小心脏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她饿了大半天,路上连阿桃递给她的干粮都没吃,为的就是晚上这顿桂花盐水鸭,居然吃不着了,嘤嘤嘤蓝瘦香菇! 顾斐皱眉问道:「连一间客房都匀不出来了吗?」 这附近就这一家客栈,想要找下一家客栈,起码还得走十几里的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还能在驴车里凑合一下,但微微和阿桃绿袖三个姑娘总不好也跟着他们露宿野外吧。 客栈掌柜很无奈:「实不相瞒,咱们店是被一位贵客给包下来了,人家带了不少人,而且钱都给了,我总不好把人赶出去吧?实在是对不住啊,让你们白跑一趟。」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不住地赔礼道歉。 见他这幅样子,江微微和顾斐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是成年人,知道赚钱不容易,没必要非得去为难人家掌柜的。 顾斐说:「我记得你们后院有个柴房,收拾一下应该也能勉强住一宿,掌柜的,你看看我们这行人里面还有几个姑娘,实在不方便露宿野外,烦请你通融一下,给她们挪个房间出来,行不?」 客栈掌柜还在犹豫。 顾斐直接将一角碎银子塞进他的手里:「咱们从后门进去,保证没人知道。」 客栈掌柜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左右看看,确定那位贵客没有注意到这边,方才压低声音叮嘱道:「你们自己去后门那边等着,我去给你们开门,动作轻点儿,别发出声音,免得被人发现。」 「行,多谢你了。」 顾斐等人牵着驴车绕了个圈儿,从后门进入客栈。 客栈的后院很大,还有专门安置车马的马棚,现在马棚里面停着一辆马车和十几匹骏马。 江微微和阿桃绿袖三人被领到柴房,柴房挺大的,里面堆满了柴禾,掌柜的已经让闺女提前收拾好了,里面有桌椅、床和被褥。 顾斐看了下被褥,确定还挺干净的,便放下心来。 他对江微微交代了几句。 「你们三个姑娘要注意安全,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要从里面上栓,有人敲门的话别开门,遇到麻烦就大声喊叫,我们就在墙外头待着,听到声音就会立刻冲进来的。」 江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斐没有去管旁边还有人看着,低头亲了亲江微微的额头,温声道:「好好休息,明早我来叫你起床。」 「嗯。」 顾斐转身走了,他和施金水、北川三个汉子没有房间可以落脚,今晚只能在驴车里面凑合过一夜。 等他们走远了,阿桃这才捂着脸小声道:「微微姐,你跟顾大哥的感情真好!」 江微微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知道的多。」 绿袖没说话,但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她对于江微微和顾斐之间的深厚感情也是万分羡慕,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想得到一个待自己好的夫君呢?! 房门被敲响。 绿袖没有开门,她问:「谁啊?」 一个清脆的姑娘声音传进来:「是我,我来给你们送热水的。」 江微微听出这个声音是客栈掌柜闺女翠芽的,她示意绿袖去开门。 打开门后,一个穿着粗布衣裙身材高大健壮的姑娘走了进来,她就是客栈掌柜的小闺女翠芽。 翠芽将满满一桶热水提进屋里,乐呵呵地说道:「你们肯定还没吃晚饭吧?你们想吃点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去让我娘做。」 江微微第一个开口:「我要桂花盐水鸭,两份!」 翠芽先是一愣,随即点头说好。 阿桃和绿袖又分别点了一个菜,翠芽一一记下,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她就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回来了。 打开食盒,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 最先被端出来的,就是两盘桂花盐水鸭。 江微微都还没吃,光是闻着那味儿就馋得口水直流。 翠芽说:「你们慢慢吃,吃完了把碗筷放在这里就行,等下我会来收拾的。」 等翠芽走后,江微微立刻端起其中一份桂花盐水鸭往外头走。 阿桃忙问:「微微姐,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阿斐他们送点吃的。」 这么好吃的美食,她当然是要跟顾斐一起分享的! 驴车就停在靠近后门的一棵大树下。 顾斐点了火堆,和施金水、北川一起围坐在火堆旁边,他们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就着凉水啃饼子。 这饼子里面嫁了肉末和葱花,是他们从府城带出来的,虽然现在已经凉透了,但只要放在火上稍微烤一烤,立马就能变得喷香的。 江微微来的时候,他们正吃得香呢。 顾斐结果桂花盐水鸭,转手递给另外两人。 他摸了下江微微的手,确定她的手指很暖和,这才放下心来。 江微微小声说道:「刚才我瞅见客栈马棚里有十几匹马,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马的人家,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顾斐说:「那些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不管他们。」 「嗯。」 驴车里面有备用的碗筷,施金水将桂花盐水鸭全部倒进另外一个碗里,再把属于客栈的那个大碗还给江微微。 江微微拿着空碗回去了。 第616章:引火烧身 柴房里面只有一张床,阿桃和绿袖要把床让给江微微睡,她们两个在凳子上凑合过一晚就行了。 江微微不同意,在她的强势要求下,最后阿桃和绿袖只能脱掉外衣,爬上床。 床不大,好在三个姑娘的身材都挺苗条的,挤一挤倒也勉强能睡。 赶了一天的路,三人早就累坏了,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外面忽然想起叫喊声。 三个姑娘被惊醒。 她们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床,推开窗户往外看,见到有两个年轻强壮的汉子正揪着客栈掌柜的衣襟,将人往外面拖拽,动作极其粗暴。 老闆娘带着儿子闺女跟在后面跑着,他们边哭边喊。 「两位壮士,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当家的吧!饭菜是我做的,你们要抓就抓我吧,跟我们当家的没关系,呜呜呜!」 一听这话,那两个年轻汉子就停下脚步。 其中一人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将刀尖指向老闆娘,气势汹汹地逼问:「是你害了我们家老爷?!」 老闆娘被吓得脸色煞白,差点晕过去,但出于母亲的本能,她还是努力地将儿女们护到身后,哆哆嗦嗦地为自己辩解。 「不、不是我,我没有要害人,今晚的饭菜我都是按照平时那么做的,没有放任何不该放的东西,你们老爷为什么忽然会肚子疼,真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那个汉子冷哼:「我们老爷今晚吃了你们客栈的饭菜,半夜忽然就肚子疼,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了,肯定是你们载饭菜里面下了毒,要害死我们老爷,现在我就要让你们偿命!」 说着他就要挥刀去砍老闆娘。 老闆娘一家四口被吓得失声尖叫。 阿桃也被吓得低唿出声:「啊!」 叫声刚出口,绿袖就赶紧伸手捂住阿桃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可惜已经晚了。 外面那两个年轻汉子听到了柴房里的动静,两人同时停下动作,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留在原地看着客栈掌柜一家四口,另外一个人大步走到柴房门口,抬脚踹在柴房门上,粗声粗气地吼道:「里面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阿桃懊悔不已,刚才她干什么叫啊?这下子好了,引火烧身了! 绿袖则看向江微微,等待她的决定。 江微微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其实就算阿桃刚才不出声,她也会出声救下客栈掌柜一家,一方面是因为客栈掌柜愿意悄悄收容她们过夜的好意,另一方面是为了尽快查明那位老爷疑似中毒的真相。若她们现在不保下客栈掌柜一家四口,那么等那群人彻查整座吉祥客栈的时候,肯定会把住在柴房里的她们三人给揪出来,到那时候,她们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反正迟早都会被揪出来,不如早点出来,还能顺便卖客栈掌柜一个人情。 江微微没有理会外面那粗暴的踹门声,她对阿桃和绿袖说道。 「把衣服都穿好。」 等三人把衣服鞋袜全部穿戴整齐了,绿袖这才上前打开房门。 汉子见到柴房里面是三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先是一怔,随即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躲在这里?谁放你门进来的?」 江微微斯条慢理地说道:「我是健康堂的大夫,准备从府城返回九曲县,中途在吉祥客栈留宿一夜。」 汉子听了这话更怒了:「这家客栈已经被我们老爷包下来了,你们是怎么住进来的?」 「是客栈掌柜让我们住进来的。」 客栈掌柜直接就被江微微毫无心理负担地给卖掉了。 汉子恶狠狠地瞪向客栈掌柜,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们老爷给了你那么多钱,言明要包下这家客栈,你们居然还敢收纳其他客人,你们这是一点都不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啊?!」 客栈掌柜不敢争辩,身体抖若筛糠。 另外一个汉子显然更加沉稳些,他上下打量江微微,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是大夫?」 「当然,这种一查就能知道真假的事情,我没必要忽悠你们。」 见她对答如流,态度落落大方,完全没有被慌张的样子,那个汉子不仅对她高看了一眼,他问:「我们老爷半夜忽然肚子疼,坏事是有人在食物中下了毒,你能给我们老爷看看吗?」 他的这个提议立即遭到了同伴的质疑。 「厉通,这三个女的都不知道是什么来歷,你就让她们去给老爷看病,万一看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个名叫厉通的汉子沉稳说道:「老爷痛得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看到,夫人快急死了,这地方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找医馆,连个行脚郎中都找不到,要是再耽误下去,老爷的病情肯定会加重。现在,比起追查下毒的人是谁,更重要的是治好老爷,只有老爷好好地活着,咱们这些人才能好好的,要是老爷死了,咱们就算不死,也得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一顿皮肉苦是肯定少不了的!」 听了这话,另外那个汉子沉默了。 厉通沖江微微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跟他走。 江微微却道:「我的医药箱放在驴车上,我需要带着它才能给人看病。」 厉通说:「我陪你出去拿。」 江微微知道他这是怕自己跑了,没有拒绝,只略微点了下头。 两人从后门离开。 此时顾斐和北川、施金水也早就醒了,他们听到了客栈里传出的声响,知道客栈里出了事。 施金水作为三人之中唯一不会武功的,可怜兮兮地蜷缩在驴车里面,不敢乱动。 顾斐和北川打算翻墙进入客栈看一看。 他们正准备动手呢,就见到后门嘎吱一声开了。 江微微和一个年轻汉子走了出来。 那个汉子身强力壮,腰间挂着佩刀,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厉通显然也没想到外面居然还有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握住刀柄,做出随时都能拔刀的警备姿态。 江微微快步走到顾斐面前,低声将客栈里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第617章:这难道是巧合吗? 顾斐皱眉:「那位老爷身份不简单,万一你治不好他,他反过来迁怒你怎么办?」 江微微明白他的顾虑,无奈说道:「阿桃和绿袖还在客栈里面,我们不能丢下她们不管,我会尽力给那位老爷医治,若是实在治不好,咱们再想办法开熘。」 最后两句话她特意把声音压得极低,除了她和顾斐之外,没人能听得清。 顾斐心里仍旧很担心,但也知道现在只能这么办。 他从车里面拿出沉甸甸的医药箱:「我陪你一起进去。」 江微微没有拒绝。 有顾斐陪在身边,她的安全系数能提升很多。 厉通本能地觉得顾斐不简单,他不想放顾斐进入客栈,可是江微微非常坚持,她表示如果不让顾斐陪她一起去的话,那她就哪里都不去,就待在顾斐身边。 厉通试图用武力胁迫她跟他走,可刀还没出鞘,顾斐就先一步动手了。 他甚至都没能看清楚顾斐是怎么动作的,反正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手中的刀已经被顾斐抢去,而刀刃正贴着他的脖子,只要他稍微动一下,脑袋和脖子就能分家。 厉通心中大骇。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顾斐,这人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还是个高手! 厉通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就这人目前表现出的实力来看,他们十几个护卫之中没人是他的对手,要想制住此人,除非他们十几个人同时一起上。 想通了这一点,厉通只能选择妥协。 不妥协不行啊,对方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他压根就不是此人的对手。 顾斐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随手将佩刀还给他,然后对北川说道:「你们留在这里,若一个时辰我们还没出来的话,你们就直接回九曲县云山村,找到江叔安,让他带人来救我们。」 北川肃然点头:「是!」 厉通在听到江叔安三个字的时候,觉得非常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顾斐一手拎着医药箱,一手牵着的江微微的手,两人并肩进入客栈后院。 厉通紧随其后。 绿袖和阿桃见到江微微和顾斐来了,赶紧迎上前去。 厉通问:「现在可以去给我家老爷看病了吗?」 江微微颔首:「走吧。」 厉通让同伴留下来看着客栈掌柜一家人,他带着江微微四人上楼。 这一路上见到不少年轻力壮的汉子,他们全都腰间挂着佩刀,看起来都是会武功的。 在上楼的过程中,江微微开始询问病人的一些信息。 「你家老爷姓什么?今年多少岁了?」 厉通非常警惕:「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江微微好脾气地说道:「我要知道你家老爷的姓氏,等下才好跟他打招唿,至于岁数,这个有利于我在给他治疗的时候,是採取保守治疗,还是积极治疗?」 厉通反问:「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年轻点的,大多用积极治疗法,这样好得更快。年纪大点的人身体比较虚弱,不能使用太过激进的治疗方法,所以大多选择保守治疗,以温养调和为主。」 厉通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心里的防备稍稍放松了些:「我家老爷姓司马,今年五十多了。」 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顾斐在听到司马二字的时候,目光发生了些许变化。 司马这个姓氏,在南楚可不多见,他记得当今天子就姓司马,不过天子还很年轻,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而厉通口中的老爷已经五十多了,显然不是当今天子。 不过他们都姓司马,这难道是巧合吗? 他们到了二楼。 这一层楼的护卫人数更多,他们全都看着江微微四人,显然是对这四个陌生面孔非常戒备。 其中有个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问道:「厉通,这四个人是谁?」 厉通指着江微微介绍道:「这位是大夫,我带她来给老爷治病,另外三个是她的家属。」 中年男人将江微微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这么年轻,而且还是个女的,真能治好老爷的病?厉通,你莫不是被人给诓了吧?」 厉通很镇定:「他们人就在这里,若他们真是骗子,直接就地解决掉就行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听起来就像是在谈论明天早吃什么似的轻松简单,却把阿桃吓了一跳。 中年男人想想也是,眼下这种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姑且让这个女大夫试试看,若有问题的话就让这个女的给老爷陪葬。 厉通领着江微微四人来到二楼最尽头的一间客房门口。 厉通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房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轻水灵的丫鬟。 丫鬟问:「有什么事?」 厉通说明来意。 丫鬟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四个人,目光着重在江微微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禀报给老爷和夫人。」 她进去后没多久又出来了,说:「大夫可以进去,其他人留在外面。」 厉通对江微微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江微微看了顾斐一眼。 顾斐也看着她。 男人没有说话,但江微微能从他的眼神看出他的意思,他是在说,别担心,我会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江微微从他手里接过医药箱,准备进入客房。 丫鬟却忽然开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江微微没有说话,直接将箱子打开让她自己看。 丫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箱子里面全是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些纱布剪子缝合线之类的东西,她指着剪子止血钳和缝合线问:「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如果有外伤的话,需要用这些工具缝合伤口。」 丫鬟从没听说有人敢在人体上缝合的,那可是皮肉啊,又不是做衣服绣花。 见丫鬟面露狐疑之色,江微微合上医药箱:「你要是害怕我会用这些工具伤害到你家老爷的话,我可以把把这些医药箱放在外面,但等下要是因此而耽误到给你家老爷治病的话,责任由你来承担。」 第618章:动刀子 丫鬟脸色微微一变。 她以为这种乡下小地方的女人应该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却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大夫态度竟然如此强硬,她心里不喜,但却不敢再多说什么,轻哼一声,扭身走了。 江微微拎着医药箱进入客房。 房间里面很宽敞,除了刚才开门让江微微进来的那个丫鬟之外,另外还有一个中年婆子和一个中年管事,两人都站在旁边,模样很是恭敬。 床上躺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他看起来跟寻常老人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很胖,非常胖,目测至少有两百斤。 他躺在床上,将原本还挺大一张床衬托得格外娇小。 此时他正双手按着腹部,疼得脸色煞白,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一个身材同样很胖的老妇人正坐在床边掉眼泪,这位就是司马老爷的夫人潘氏。 丫鬟上前通报:「老爷,夫人,大夫来了。」 潘氏立即看向江微微,先是一愣,随后问道:「你真是大夫?」 江微微颔首:「我是九曲县云山村健康堂的大夫,我姓江,夫人,能否让我近距离看看司马老爷?」 潘氏犹豫了下,似乎是不大相信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姑娘真有医术,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只能含着眼泪点头:「你快我家老头子看看吧,他之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半夜忽然就喊着肚子疼,他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江微微走上前去,将医药箱放到地上,拿出脉枕,放到胖老头的手腕下方,然后开始给他诊脉。 片刻后,她松开手指,又掀开盖在胖老头身上的被子,询问他是哪里疼? 胖老头按着肚子:「就是这里疼,好疼啊,我快疼死了!」 江微微在他肚子上的各个位置按压,一边按一边询问:「是这里疼吗?」 经过一番仔细地检查,江微微缩回手,给他重新盖好被子,扭头对站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的老妇人说道。 「是急性阑尾炎。」 潘氏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又问了一遍:「什么尾巴盐?」 江微微放慢速度又说了一遍。 潘氏仍旧是一头雾水:「急性阑尾炎?我没听过这种病,这病好治吗?」 江微微说:「好治,只要开个刀,把阑尾割掉就行了。」 潘氏被吓了一跳:「开刀?割掉?」 旁边的婆子和管事在听到这话时,也都变了脸色。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 婆子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潘氏,管事开口问道:「江大夫,你说的开刀,具体是指怎么做?」 江微微也不隐瞒,如实说道:「需要在病人的腹部开一个这么长的小口子,把阑尾割掉,拿出来扔了,再把腹部上的口子缝好,病就好了。」 她说得轻松简单,众人却听得满头大汗。 潘氏慌忙说道:「你这一刀割下去,万一把肠子给割坏了怎么办?不行,这种做法太危险了,你不能这么干!」 江微微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平静说道:「若不开刀的话,就只能用药物进行保守治疗,我可以开些消炎止疼的药方给司马老爷吃,但我得提前告诉你们,吃药不一定会好,很可能病情还会继续加重。等到阑尾化脓穿孔的时候,就必须要开刀,而且开刀的难度和危险程度都比现在更高。」 潘氏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看向婆子和管事。 婆子和管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拿主意,这件事情关乎老爷的安危,万一做错决定的话,他们可担不起责任。 江微微见他们都不吭声,便看向躺在床上的胖老头,问。 「司马老爷,您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此时胖老头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但大脑最基本的理智还是存在的。 他咬牙着问道:「你可以确保动刀子能让我的病痊癒吗?」 江微微点头:「可以。」 「如果我的病没有痊癒,我会让人杀了你的。」 江微微非但没有露出害怕之情,反倒还笑了下:「行啊。」 胖老头显然是疼得受不了了,只要能让他尽快结束这种疼痛,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行,就按你说的办,动刀子,割阑尾!」 江微微说:「我需要一个助手,请你们帮忙把外面那个叫做阿桃的小姑娘喊进来,她是我的助手,另外我还需要安静的手术环境,希望你们能够全部出去,等我说可以了,你们才能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第一个要求还好,只是叫个人进来而已,但第二个要求就有些过分了,要是他们全都出去了,只留江微微和司马老爷在房间里,万一江微微要对司马老爷欲行不轨怎么办? 江微微说:「我和我相公都在这里,如果司马老爷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可以直接把我们拿下。」 潘氏看向躺在床上的胖老头,小声问道:「老爷,您看?」 胖老头咬着牙道:「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守着。」 前面一句话是命令,后面一句话是提醒,同时也是警告。 潘氏点点头,带着人退出房间。 江微微转过身去,背对着胖老头。 她假装是在整理医药箱里的东西,实际上是在悄悄打开积分商城。 商城里面有个很特殊的道具,叫做一级无菌手术室,根据描述来看,这个道具并没有实物,一个积分可以兑换一分钟的无菌手术室的使用时间,一旦兑换成功,以宿主为中心三米之内的环境都会进入无菌状态。 江微微现在的积分非常充裕,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兑换无菌手术室,一口气兑换了二十分钟。 其实她还想兑换全套的无菌服和无影灯,可那些东西都有实物,被人看到没法解释,她只能忍痛放弃。 反正只是个阑尾割除手术,非常简单的,即便没有无影灯,她凭藉经验应该也能把手术做完。 当她兑换成功后,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洁净许多,她甚至隐约闻到了曾经在无菌手术室才能闻到的熟悉气息。 第619章:手术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江微微感到无比怀念,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和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随后她又兑换了一个名为x透视的工具使用权限,这个工具比无菌手术室的价格还要贵,一分钟就得花十个积分,江微微兑换了五分钟的使用权限。 很快阿桃便走了进来。 她没有察觉到房间里的异样,她先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胖老头,然后小声地问道:「微微姐,这人生了什么病啊?」 「急性阑尾炎,需要做切除手术。」江微微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边跟她解释手术需要注意的事项。 阿桃拿起一包麻沸散,加黄酒熬煮,然后餵给胖老头喝下。 很快胖老头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阿桃上前扒开他的衣服和裤子,露出白花花的身体。 讲真的,这位老大爷是真的胖啊,尤其是肚子上的脂肪层,特别的厚。 这么肥胖的体型,无疑增加了手术的难度。 江微微利用x透视的技能效果,视线穿透老大爷那肥厚的脂肪层,看到了阑尾的位置所在,她准确找到位置,用手术刀划开一道小口子。 江微微用钩子将切口拉开。 「阿桃,拉住钩子。」 阿桃照做,她很紧张,手心里不断往外冒汗,好在戴着手套,不必担心手滑。 拜x透视的技能特效所赐,江微微一眼就看到了已经红肿发炎的阑尾,她直接用剪子将坏死的阑尾割除,然后从腹中取出,扔到旁边的盘子里。 接下来就是缝合。 这门手艺江微微是驾轻就熟,三两下就缝合完毕。 等阿桃剪掉缝合线,这个手术就算是大功告成。 此时x透视的技能使用时间已经到期,透视特效自动消失,无菌手术室的效果还在,系统提示还有约莫九分钟的剩余时间。 江微微让阿桃帮病人穿上衣服,她低声问系统。 「小九,无菌手术室的效果现在结束的话,可以把剩下的积分退给我吗?」 999号:「不可以。」 江微微撇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999号随即又道:「但你可以将剩下的无菌手术室使用时间封存起来,等下次在接着使用。」 江微微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赶忙让它封存,能省一个积分算一个记分啊! 999号:「无菌手术室已封存,宿主下次要使用的话,只需要跟系统说一声就行。」 等阿桃帮病人穿好衣服,江微微摘掉身上口罩和手套,拉开门对外面等候已久的人说道。 「手术做完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潘氏第一个冲进去,婆子和管事紧随其后,然后是那个年轻丫鬟和厉通。 他们围在床边,不断地喊老爷,却发现老爷沉睡不醒。 潘氏忙问:「江大夫,老爷怎么还没醒啊?」 江微微说:「麻沸散的药效还没过,他还得睡会儿,再等等吧约莫再过半个时辰,他就会醒了。」 「那他的病?」 「手术很成功,只要术后不感染的话,他的病就算是彻底痊癒了。」 潘氏放下心来,双手合十,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感谢佛祖保佑。 江微微腹诽,救了你家老爷的是我,你谢佛祖有什么用? 她指了指盘子里的阑尾,说:「这就是从司马老爷肚子里割下来的阑尾,你们自己看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就拿去埋了吧。」 若放在现代社会,割下来的阑尾还得送去做细菌培养,防止病人术后感染,不过现在没这个条件,就只能直接扔了。 潘氏等人看向盘子里那条紫黑的阑尾,都觉得很噁心,赶紧又别开眼去,不敢再多看。 厉通捧着盘子往外走,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把这东西给埋了。 江微微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继续睡觉了吧?」 现在还是半夜,天都还没亮,她真的快困死了。 管事摸不准老爷这病是真的好了还是假的好了,自然是不敢轻易放他们走的,他道:「你们若是累了的话,可以去隔壁房间休息,在老爷没有清醒之前,你们不能离开这家客栈。」 江微微点了下头:「那我们先去休息了,有事叫我一声就行了。」 说完她就带着阿桃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人都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做派弄得有些无语,难道她不晓得如果司马老爷的病没有好,她就得要把命赔进去吗?她到底是心太大还是神经太粗啊? 江微微没有理会众人那复杂的心情,她是真的累坏了,简单地洗了个热水澡,洗掉一身的血腥味,然后就倒在床上睡觉去了。 顾斐下楼去跟北川和施金水打了声招唿,让他们别担心。 阿桃和绿袖没有江微微那么心大,她们很担心手术的结果,一直都么敢睡着。 不只是她们,潘氏和管事婆子丫鬟以及十几个护卫都不敢睡,他们全都在等着司马老爷醒来。 至于客栈掌柜一家人,此时的他们就如同惊弓之鸟,别说是睡觉了,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半个时辰后,胖老头醒了。 他醒来后的第一感觉就是疼,被切开的部位特别疼! 潘氏得知此事后,立即让人去把江微微叫来。 江微微睡得正香,忽然被打搅好梦,心情极其不爽。 但她勉强还是维持住了身为大夫的职业素养,忍住没有发火,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她木着脸来到胖老头所在的房间。 胖老头躺在床上喊疼。 江微微走过去,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下他身上的切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切口没有出现感染的情况,一切正常。」 潘氏忙问:「那为什么老爷会疼得这么厉害?」 「麻沸散的药效过去了,自然会觉得疼。」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他疼?」 「再喝一碗麻沸散就行了。」江微微让阿桃又去煮了一碗麻沸散,餵给胖老头喝下。 一碗药下肚,胖老头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着了,自然也不知道疼了。 潘氏很担心:「他该不会一直疼下去吧?」 江微微说:「明天就没这么疼了。」 说完她又带着阿桃走了。 第620章:一念之间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她发现出自己之外的其他人都没有睡觉,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去睡啊?」 顾斐说:「我不困。」 阿桃和绿袖则表示睡不着。 江微微想了下:「你们要是睡不着的话,就再去熬两碗麻沸散,只要那个胖老头醒了,你们就把药给他喝下,省得他一直喊疼。」 阿桃有点担心:「一口气喝这么多的麻沸散,不会喝出什么毛病来吗?」 「不会。」 这种纯中药类型的麻醉药品比较温和,即便多喝点也不会出什么问题,顶多也就是会有点醉,毕竟麻沸散里面可是加了黄酒的。 江微微回房间继续倒头大睡。 这次没有再来打搅她,让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顾斐来喊她吃早饭,她这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她揉了下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顾斐说:「快要卯时三刻了。」 江微微坐起身,闭着眼睛往身上套衣服。 顾斐见她把外衣穿在了里面,无奈地从她手里接过一副,帮她穿错了的衣服脱掉,再重新穿好。 江微微这会儿还没睡醒,整个人都迷迷煳煳的,顾斐让她伸手,她就伸手,顾斐让她抬腿,她就抬腿,乖巧得不像话。 穿好衣服和裙子后,顾斐蹲下身给她穿鞋袜。 恰好这时绿袖走了进来,她是来送热水的,进门就见到这么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一方面她觉得少爷是真的很疼爱少夫人,连亲自伺候少夫人穿鞋袜这种事情都愿意亲力亲为,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做掉身价。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少爷和少夫人这幅样子,有点像是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大太监,尤其是少爷那副伺候人伺候得心甘情愿的样子,实在是…… 诶! 绿袖都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怕再看下去,少爷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就要彻底崩塌了。 她放下装有热水的脸盆,默默地退了出去。 顾斐伺候江微微穿好鞋袜后,又亲自拧干帕子,给她擦脸。 擦完了脸,江微微总算清醒了些。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牙刷和牙粉,开始刷牙漱口。 洗漱完毕,江微微和顾斐去楼下吃早饭。 客栈掌柜一家四口还被关着,在事情没有被查明之前,他们无法自由行动。 因此今天的早饭是绿袖下厨做的,她厨艺不错,蒸出来的肉包子皮薄肉多,一口咬下去满是肉香味儿。 江微微让绿袖捡了一袋包子给北川和施金水送去,让那两个傢伙也能跟着吃上一口热乎饭。 客栈里有不少站哨的护卫,他们瞅见江微微等人吃得那么香甜,都有些馋,但老爷大病未愈,老夫人从昨晚到现连一口水都没喝,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不好先吃,只能跟着一起挨饿。 好在江微微的医术确实很不错。 没过多久胖老头就醒了,这次醒来后他感觉疼痛减轻了很多,没有再嚷嚷着喊疼,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潘氏让人去把江微微喊了过去。 江微微先是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术切口,一切正常,没有感染的迹象,随后她又问道:「肚子还疼吗?」 胖老头虚弱地说道:「比昨晚好多了。」 江微微颔首:「那就好,你再休息会儿,等到晚上,你就应该不疼了,明天你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但不能做剧烈运动,我另外再给你开两副药,你每天吃一副。」 可能是感觉到了手术确实有用,胖老头对她的态度还不错,客气了一句:「麻烦你了。」 江微微刷刷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潘氏。 潘氏先是把药方给潘老头看了一眼,然后再转交给了管事,让管事派人去抓药。 江微微说:「接下来你只要好生休养就可以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胖老头的目光闪了闪:「我病还没有完全痊癒,万一接下来又出现什么问题咋办?江大夫,麻烦你们再多留两天,等我的病完全好了,到时候我再让人送你们回去。」 江微微笑了下:「您的疑心还挺重的,行,左右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多陪您两天也没什么。」 胖老头见她答应得很爽快,心情跟着放松了些:「你们住在这里的所有食宿费都由我们承担,事后我会奉上重金酬谢,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那些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江微微一摆手,带着阿桃走了。 由于还要继续住两天,顾斐让北川和施金水也一起住进了客栈。 施金水终于睡到了梦寐以求的软枕,高兴得不行,昨晚在驴车上面,他连手脚都伸不直,睡得很是艰辛,早上起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麻掉了。 他当即脱了外衣躺到床上,准备美美地补个回笼觉。 北川没他那么心大,安顿好了驴车后,就去找绿袖询问昨晚的事情。 绿袖将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北川。 到了晚上,胖老头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他特意让人把江微微叫到面前,亲口向她表示感谢。 江微微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您早点康復,咱们也就能早点回家。」 胖老头笑了下,他又问了些关于江微微的事情。 江微微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就是笑而不语。 胖老头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大堆,直到最后才说到重点上。 「我这病是因为中毒导致的吗?」 江微微轻笑:「您想多了,阑尾炎跟中毒没有一点关系。」 「那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患上阑尾炎?」 「严格来说,每个人都患上阑尾炎的可能性,这种病就跟伤风感冒差不多,冷不丁就患上了。至于患病的原因也有很多种,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总之,这事儿跟中毒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最后一句话,江微微说得格外用力。 胖老头陷入沉思,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经过这短暂一天的相处,江微微已经能够察觉到,面前这个胖老头有着很强的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害他,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信或者不信,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客栈掌柜一家的性命能否保住,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第621章:他好像是,顾峥的儿子 片刻后,胖老头再度开口。 「江大夫,你我素不相识,你出手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感激你。既然你说这是病,不是毒,那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江微微挑眉,哦豁,真是难得啊,被害妄想症居然也会相信别人?! 胖老头似乎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无奈地苦笑:「你别怪我多疑,我从小就是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的,如果没有十分的谨慎,我只怕早就死透了。」 江微微对他的那些过往不感兴趣,很是敷衍地应了声:「哦。」 胖老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当即下令让人放了客栈掌柜一家四口。 客栈掌柜得知是江微微帮自己说了话,由衷地感激,他特意带着妻儿来向江微微表达感谢,老闆娘还亲自送上一张方子。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江大夫救了我们一家四口,我们没别的可以报答您,知道您喜欢吃桂花盐水鸭,就特意将桂花盐水鸭的做法抄写了一份,送给江大夫。江大夫以后要是想吃,只需要按照方子去做,就能做出味道非常正宗的桂花盐水鸭。」 像这种特色菜的做法,等于是一个厨子压箱底的宝贝,吉祥客栈就是靠着这么一道桂花盐水鸭,招揽了许多回头客,如今老闆娘竟然愿意把菜谱送出去,足见她的诚意有多足。 江微微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菜谱:「你们放心,这道菜我只会在家里做着吃,不会拿出去卖钱。」 听了她的话,老闆娘在诧异之余,颇为惊喜。 其实在老闆娘决定把菜谱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以后都不能再靠桂花盐水鸭赚钱的心理准备,她不只是送菜谱,而是把用这道菜赚钱的权力也一起送了出去。 没曾想到,江微微居然表示不会拿桂花盐水鸭赚钱,这也就是说,吉祥客栈仍旧可以跟以前一样,继续卖桂花盐水鸭。 这对吉祥客栈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客栈掌柜和老闆娘不停地弯腰道谢。 等他们走了,江微微顺手将桂花盐水鸭的菜谱收了起来,打算带回去让尤四娘学着做这道菜,以尤四娘的优秀厨艺,由她精心做出来的桂花盐水鸭味道肯定非常贊! 只要一想到以后可以随时随地吃到美味桂花盐水鸭,江微微就觉得无比的幸福。 又过了一天。 胖老头已经能够下地行走,虽说接下来还需要再好生调养一段时间,但病情几乎已经痊癒。 江微微再次提出告辞。 这次胖老头没有再留她,他特意让人送上一沓银票。 「这次多亏有你,我这条老命才能保住,这里有二百两的银票,算是对你出手相救的酬金。」 江微微知道对方不缺钱,二百两银子买他一条命,算是很便宜的了,所以她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银票:「多谢司马老爷,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您多保重,后会有期。」 胖老头点点头:「再会。」 江微微转身走出客房,招唿阿桃等人收拾行李。 阿桃和绿袖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将行李全部打包妥当,北川和施金水将这些行李全部搬下楼。 客栈掌柜带着妻儿前来相送。 与此同时,在客栈二楼的客房里。 胖老头正靠在窗边,后院里的情景被他尽收眼底。 他看着江微微在跟客栈掌柜告别,看着北川和施金水将行李一件件地搬上车,看着顾斐从老闆娘手里接过满满一袋肉包子…… 胖老头的目光忽然顿住。 他盯着顾斐看了许久,胖胖的脸上表情急剧变化。 旁边的潘氏注意到他的异样,好奇地问道:「老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又疼了?」 胖老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顾斐的身影问道:「你不觉得这人很眼熟吗?」 潘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但因为年纪大了,有点老花眼,她眯着眼睛看了好半晌才道:「好像是有点眼熟,这人我记得是江大夫的相公。」 这两天住在客栈里,她见过顾斐一回,但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过他,此时被老头子一提醒,她确实觉得顾斐挺眼熟的,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他。 也许是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亦或许是因为顾斐的变化太大,潘氏香了许久也没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胖老头的记忆力比潘氏好很多,他很快就在那些被尘封多年的记忆里面,找到了一个跟顾斐极其相似的身影。 「他好像是,顾峥的儿子。」 听到顾峥两个字,潘氏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对了,就是他!好多年没见到他了,我都认不出他了!」 随后她又喃喃问道:「可是顾峥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按理说顾峥满门都已经被斩了啊,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胖老头不只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肥肉也跟着微微颤抖。 这时,江微微和顾斐等人已经坐着驴车离开吉祥客栈。 胖老头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来人!」 管事立即推门走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让厉通带十个人,去把江大夫一家拦下来!尤其是江大夫的丈夫,我要见他,快去!」 管事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应下:「是!」 很快厉通就带着是个护卫,快马加鞭地追了上去。 此时,大黑正拉着车往九曲县赶去。 江微微坐在车里,她将二百两的银票递给顾斐,让他好生收着。 顾斐接过银票看了一眼,是万通钱庄的银票,万通钱庄是南楚最大的钱庄,据说它背后真正的东家跟皇家有关系。 万通钱庄,皇家,司马老爷…… 顾斐很快猜出这其中的关节,他将银票塞回江微微的手里,低声说道:「你把钱收好了,我等下要去办点事情,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我办完了事就会回家。」 江微微蹙眉:「办什么事情?非要这么着急?」 「可能有人发现我了,我得去处理一下,」顾斐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的,我很快就能回来。」 第622章:刀下留人! 顾斐掀开门帘,对正在赶车的北川吩咐道:「你护送他们回云山村,这一路不要停,更不要回头,有多快就走多快!」 北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沉默寡言的性子让他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点头应下。 不等驴车停下,顾斐直接就纵身约下驴车。 他的这个动作来得非常突兀,可把车上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江微微赶紧推开车窗往外看,她见到顾斐稳稳落在地上,并没有摔倒,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驴车还在往前行驶。 顾斐的身影迅速往后退,他微笑着沖江微微挥了下手。 江微微趴在窗子上,双手放在嘴边,大声沖他喊道:「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顾斐似乎是回了她一声,但因为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江微微没能听清楚。 驴车刚离开不久,厉通就带着是个护卫骑马追了上来。 他们看到了站在官道上的顾斐。 厉通拉紧缰绳,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斐,问:「就你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顾斐只有一个人,本该是势单力薄的他,此时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他说:「你们应该是来找我的吧?跟我家里人没关系,他们在不在都无所谓。」 刚才在他猜到那个胖老头的真正来歷后,就知道对方肯定会发现他的身份,一旦发现了,那就不能善了。 大黑的速度很快,可它还拉着一辆车,车上有好几个人和一大堆行李,肯定跑不过十几匹骏马,所以顾斐让江微微等人先回去,他独自留下来善后。 事实的确如他所料的那般,胖老头派人来追他们了。 厉通沖身后两个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护卫翻身下马,他们手里拿着绳索,打算当场将顾斐绑住带回去。 就在他们靠近顾斐的时候,不料顾斐忽然发难,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脚踹向其中一个护卫的胸口,同时抢过护卫手中的绳索,将套住了另外一个护卫的脖子,直接将人勒到窒息昏迷。 两个护卫同时发出惊唿声。 顾斐紧接着又噼手夺过一个护卫手中的佩刀,并用刀背狠狠砍在那个护卫的后颈上。 护卫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眨眼之间,两个护卫就倒了下去。 厉通脸色大变:「全部上!」 他知道顾斐身手极好,仅凭少数几个护卫根本不可能制住顾斐,必须要全部上,依靠着人数的优势,以及默契的配合,才有可能抓住顾斐。 以一敌十,顾斐不慌不忙。 他一甩长刀,刀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度。 今天有他在这里,没人能从这里走过去。 …… 驴车沿着管道快速狂奔。 江微微坐在车里,只觉得心脏狂跳,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是敏锐感知的特殊体质在发挥作用了。 她一手按住胸口,大喊:「停车!」 阿桃见她脸色煞白,急忙扶住她:「微微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微微推开阿桃的手,一把掀开门帘,沖外面正在赶车的北川厉声喝道:「我让你停车!」 北川纹丝不动:「少爷说了,不能停。」 「他让你去死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去死啊?」 北川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江微微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她不想再跟这个榆木疙瘩纠缠,决绝地说道:「你不停车是吧?好,我自己跳下去!」 说完她就当真要跳车。 车上众人都被吓得变了脸色。 绿袖和阿桃慌忙扑上去,死死地保住江微微,不让她跳。 江微微声嘶力竭地吼道:「大黑,停车!掉头!回去!!」 大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不需要北川的指挥,大黑就自动掉头,拉着车子蹬蹬地往回跑去。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北川,此时也不禁被大黑的灵性给惊到了,他甚至都有种错觉,怀疑这头驴子该不会是成精了吧?! 大黑才不管车上那些人又多么震惊,它拉着车子跑得飞快。 因为驴车再往回跑,江微微放弃了跳车的念头,她推来阿桃和绿袖,趴在车窗上探头往外看,心急如焚。 车上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不明白为什么江微微会突然变得这么着急。 驴车很快就回到了刚才分别的地方。 江微微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官道上的顾斐,他的衣服上、手上都沾上了血迹,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刀,鲜血顺着刀尖往下滴落。 在他周围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护卫,全都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晕了。 此时此刻的顾斐,跟平时那个沉稳内敛的男人判若两人,浓黑的眸子里面不见一丝温度,冰冷如雪,戾气环绕在他身侧,让人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胆寒。 坐在车上的众人见到这一幕,都被吓得失去了声音,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顾斐听到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声音,循声望向驴车。 大黑察觉到了空气中瀰漫的血腥气,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它不安地甩了甩脑袋,鼻子里发出唿噜噜的声响。 没等驴车停稳,江微微就跳下车:「阿斐!」 顾斐见到她的瞬间,眼中的寒意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江微微快步朝他跑过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厉通又爬了起来,在厉通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直直地朝着顾斐的后背刺过去! 由于角度的缘故,再加上顾斐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微微身上,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偷袭。 江微微大骇:「小心身后!」 顾斐没有犹豫,反身就是一脚,将正准备偷袭的厉通给踹飞出去! 厉通倒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地地摔在地上,张嘴就吐出一大口鲜血,面容因为痛苦而变得极其扭曲。 顾斐提着刀走过去。 他将刀尖对准厉通的脖子,准备一刀结果了这个茶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人。 就在此时,一个急促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刀下留人!」 第623章:心宽才能体胖,才能活得长久 顾斐动作一顿,他循声望去,看到一辆马车匆匆跑来,停在不远处。 在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匹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护卫,那些护卫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同伴们,瞬间变了脸色。 他们立即翻身下马,跑去查看同伴们的情况。 马车的车门被拉开,管事搬来小凳子放到地上,扶着胖老头小心翼翼地下车。 胖老头穿着宽大的绸缎衣衫,圆滚滚的脸上仍旧带着几分大病初癒后的苍白,他对顾斐说道。 「是我让他们来找你的,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顾斐维持着挥刀的动作没有动。 这时,已经探查完情况的护卫跑到胖老头身边,低声说道:「老爷,护卫们只是受伤晕过去了,无人死亡。」 说完这话,那个护卫特意看了顾斐一眼,目光极其复杂。 能做到以一敌十把对方全部撂倒且还不杀一人,此人的身手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胖老头听完护卫的回报,心下稍安,对顾斐的态度也更加温和了些。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用紧张,我跟你爹虽无交情,但也没有旧怨,更何况之前你的娘子还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我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出去。」 顾斐缓缓放下举刀的手。 立刻有两个护卫上前扶着厉通离开。 胖老头在管事和婆子的搀扶下,缓慢地走到顾斐面前。 此时江微微也已经跑到了顾斐的身边。 她拉着顾斐上下打量,发现他身上沾了不少血迹,但都是别人的血,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她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他没事就好。 顾斐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上有很多血,可他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胖老头装作没看到小两口的小动作,他摆了下手,示意管事和婆子退下。 管事和婆子有点担心。 「老爷,此人武功极高,万一他要对您不利……」 胖老头说:「放心,他若是真想对我不利,在客栈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手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管事和婆子见老爷态度坚决,只能默默地退下。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开了,胖老头这才喊出了顾斐的真实名字。 「星河。」 顾斐的嗓音有些低哑:「已经很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胖老头笑了下,圆滚滚的胖脸显得格外和气:「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你爹给你举办寿宴,大摆流水席,邀请全汴京城的人来吃酒席,无论是功勋权贵,亦或是市井乞丐,都能上你家讨得一杯好酒。那一日,全城百姓都为了你们顾家而沸腾,大家都说,即便是天子,都没有你们家的排场大。」 顾斐面色冷淡:「可惜寿宴还没结束,御林军就沖入我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细数我爹的十大罪状,并当场将他锁入大牢,判凌迟处死。」 胖老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顾斐说:「行刑那天,你也在吧。」 胖老头面色讪讪:「天子勒令文武百官前去观刑,我不能抗旨啊。」 「当你们看着我爹被侩子手一片片割掉身上的肉时,心里应该是很痛快的吧?」 胖老头连忙摇头:「没有,我这个人胆子小得很,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那天被迫去观刑,可把我给吓坏了,回去我就病倒了,一整天都没能吃得下东西。」 顾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杀鸡儆猴,天子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胖老头不敢置喙天子的行为,只能干笑。 他心思一转,刚想问顾斐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还没出口,就被顾斐抢了先。 顾斐问了相同的问题:「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胖老头长嘆一口气:「最近汴京城里不太平,我怕出事,就出来躲一躲。」 顾斐似笑非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胆小。」 「没办法,我就这么点胆量,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活不到今天。想当初我们总共七个兄弟,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还活着,其他全都到黄泉路上团聚去了。」 胖老头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非常复杂,既有对兄弟们的惋惜,又有对自身的庆幸。 顾斐说:「既然你不是来找我的,那就请你当做从没见到过我,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他拉着江微微就要走。 胖老头赶紧叫住他们:「等一下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顾斐停下脚步:「你还想说什么?」 胖老头看了一眼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满门抄斩之中活下来的,但是看在你媳妇刚救过我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顾峥虽然死了,但他的仇家们有很多都还活着。若是让他们发现顾峥唯一的儿子还活着,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顾斐没有说话,但江微微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顾斐才开口:「王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 胖老头语焉不详:「我刚才说了,最近汴京城里不太平,乱闹闹的,什么消息都有,我之前甚至还听说顾峥的后人没死,我原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没曾想到……呵呵,不说这些了,你们走吧。」 顾斐点了下头:「多谢提醒。」 他拉着江微微离开。 待两人乘坐驴车离开,管事和婆子这才快步走到胖老头的身边。 「老爷,要不要把这件事传回汴京?」 胖老头说:「管这么多闲事做什么?咱们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面脱身,做什么还要再跳回去?还嫌不够乱的吗?都闭上嘴,回去。」 管事和婆子明白自家老爷是个什么性子,说好听点是识时务,说不好听点就是怂。 可怂也有怂的好处,就像胖老头刚才说的那样,七个兄弟,唯独只有他活到了最后,其他人就算争到了皇位又如何,还不是比他死得早? 还是那句话,心宽才能体胖,才能活得长久。 管事和婆子搀扶胖老头回到马车上。 那些受伤的护卫们也都被马驮回去救治。 …… 第624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驴车带着江微微等人飞快地跑回九曲县。 因为顾斐身上沾着血,怕吓到家里人,所以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嵌雪山庄。 老六见到他们回来了,很是高兴,可是当他看到顾斐满身的血迹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他急忙拿出小黑板,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少爷这是怎么了?」 顾斐淡淡说道:「刚在路上遇到个熟人,打了一架,我没受伤,血都是别人的,你去烧点热水,我要洗个澡。」 得知少爷安让无恙,老六松了口气,他赶紧跑去烧水,伺候少爷沐浴更衣。 顾斐脱了衣服,泡在热水里,身体开始放松下来。 刚才那种随时都要将理智吞噬的暴戾气息渐渐归于平静。 等他泡完澡,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江微微推门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身上的伤,大多是淤青,没有破皮渗血,再加上男人特别能忍,所以刚才一路上她都没能发现他身上有伤。 江微微一看到那些淤青,脸色就沉了下去:「你不是说你没受伤吗?」 顾斐随手扯过衣服穿上:「一点轻伤,不碍事的。」 江微微瞪了他一眼,然后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油,沖他抬了下下巴:「去床上坐着,我给你揉一揉。」 顾斐知道自己理亏,不敢争辩,老老实实地坐到床上。 江微微让他把衣服脱了。 他老老实实脱了衣服,只穿着一条裤子。 江微微将药油倒到掌心里,搓热之后开始给他按摩,这些淤血必须要揉开了,才能好得快。 她用了很大力气,无奈男人一身的腱子肉,硬邦邦的,她都忙出一身的汗了,可还是没能把淤血给揉开。 最后还是顾斐看不下去了,主动从她手里接过药油瓶子:「我来吧,你去歇会儿。」 江微微也不跟他客气,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顾斐把药油倒在掌心里,往自己身上揉,没见他用太大力气,可是淤血却很快就被揉开了。 江微微冷笑:「你长本事了啊,把我们丢下,一个人跑去跟人拼命,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能耐啊?!」 顾斐无奈地看着她:「我一个人能应付,你们跟在身边的话,我反而会束手束脚。」 「所以你这是在嫌弃我碍事了?」 「没有,我是担心你的安危,不想让你涉险。」 「我的安危我自己能负责,不需要你来为我做决定,顾斐,我警告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抛下我一个人跑了,我就跟你和离!咱们以后都别过了!」江微微越说越来气,操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扔过去。 顾斐被砸了个满怀也不生气。 他接住枕头,又放回床上,伸手去拽媳妇,结果却被她给躲开了。 江微微气唿唿道:「别碰我,看着你就烦。」 顾斐看着小媳妇气鼓鼓的脸蛋,伸手去抱她,她还想躲,无奈他的胳膊太长,没等她躲远,就已经先一步被她捞进怀里。 江微微挣扎:「你干什么?你别以为抱一抱亲一亲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可不是那种好忽悠的女人,你给我松手!」 顾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我错了。」 「哼,你每次都是这样,口头上认错认得特别痛快,但就是死不悔改!上次你也是这样,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跑去山里,结果下大雪,我以为你被困在了山里,把我吓得半死,如今你又故技重施,扔下我一个人去涉险,顾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媳妇?你做事情之前就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吗?!」 顾斐低下头,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微微把他往外推:「别撒娇,好好说话!态度给我放端正一点!」 「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江微微说:「你的口头保证已经没有任何信誉度可言了,你得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否则你就给收拾铺盖滚出家门!」 顾斐抱着她不撒手:「明天再写保证书可以吗?今天我累了,想先睡会儿。」 想起他这两天没睡过一个好觉,江微微心疼他,态度稍微软和了些:「明天写也行,你先放开我。」 「不放,你和我一起睡。」 说着他就抱着江微微倒在床上,长手长腿将她整个缠住,像一只超大号的树袋熊。 江微微将他往外推:「你好沉啊,我看都快被你给压得窒息了。」 顾斐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往旁边挪了点,江微微顿时就感觉唿吸通畅多了。 小两口就这么抱着睡了一下午。 直到绿袖来敲门喊他们吃晚饭,他们这才醒来。 吃晚饭的时候,餐桌上很安静。 江微微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过了好一会人才想起来,平时吃饭的时候,阿桃总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让餐桌上的气氛变得非常热闹,可今天阿桃却出奇的安静。 江微微不由得多看了阿桃两眼,心想着这丫头难道转性了? 阿桃只顾埋头吃饭,全程没吭声。 吃完饭后,阿桃和绿袖留下收拾碗筷。 江微微和顾斐回屋去休息。 由于睡了一个下午,两人晚上都有些睡不着。 于是顾斐拉着江微微做了一些能够增进夫妻感情的双人运动。 运动完了,顾斐打来热水给两人清洗身子。 等收拾干净,两人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江微微终于有些累了,她打了个哈欠,问:「今晚阿桃是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有人欺负她了?」 顾斐搂着她,随口说道:「大概是因为她被吓到了吧。」 「嗯?」 「今天我动手教训那些个护卫的时候,下手有点狠,阿桃胆子又小,上次她见到紫云道长被打死的时候被吓得直接吐了,这次没有吐只是不想说话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江微微也觉得阿桃的胆子太小了,这样的性子没办法成为一个优秀的大夫,还得再多磨砺一下她才行。 夫妻两个说了些私房话,然后便相拥着睡着了。 第625章:我可招架不住她 次日醒来,一行人吃过早饭,乘坐驴车回到云山村。 村里人见到是江微微和顾斐回来了,都很欣喜,纷纷停下脚步跟他们打招唿。 感受到村民们的善意,大黑主动放慢步伐。 江微微和顾斐干脆跳下车,一边走一边跟村民们闲聊。 如今已经是春末夏初,大家都换上了单衣,衣服几乎都是粗布做的,而且还有很多补丁,村里头就是这样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以前江微微看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个多月在府城看到百姓们的衣服都比较鲜亮,鲜少有人打补丁的,再跟面前这些满身补丁的村民们一对比,不仅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江微微觉得,得想办法给村里人找个谋生的路子才行。 虽说村里有些讨厌的人,但那只是极少部分,大多数人都还是良善的,江微微不希望他们一直都过着这种穷困潦倒的日子。 既然要过好日子,就得一起过好日子。 江微微心里想着事儿,一不留神就走到了健康堂门口。 健康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 见到江微微和顾斐回来了,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到他们跟前询问这一路是否平安? 江微微和顾斐自然是满口顺利平安的话。 随后江微微又向大家介绍了一下施金水的身份。 施金水一进门就被健康堂里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住了,要知道哪怕是位于府城的仁心堂,也不是天天都有这么多病人的,没想到小小一个健康堂生意竟然如此火爆。 施金水一一向大家问了好。 江微微说:「以后你就跟着阿桃干活儿,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她。」 一听这话,施金水顿时就苦了脸:「不要了吧,那丫头兇巴巴的,看着就不好相处,你能不能给我再换个人?」 「除了阿桃就只有秀儿,但是秀儿不方便,你就只能选择阿桃。」 施金水不解:「为啥秀儿不方便?」 江微微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后你就懂了。」 阿桃见施金水居然还敢嫌弃自己,也是气得不行:「你不乐意跟着我,我还不乐意带着你呢!」 施金水趁机告状:「江大夫,你看看这丫头,动不动发脾气,我可招架不住她。」 江微微拍了下他的肩膀:「你是个男人,年纪又比她大,让让她吧。」 施金水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微微却先一步拉着顾斐跑了,她才懒得去掺和这对冤家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慢慢去磨合吧。 回到自己的卧房,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由衷地感慨:「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 顾斐正在整理这次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 其中大部分都是吃的,他得分成好几份,健康堂每个人都有一份,村长和里正家里各有一份,左邻右舍也得送去一份。 江微微忽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她一下子又爬起来,拿出纸笔摆到桌上。 「你昨天答应我的保证书,快写。」 顾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只能拿起毛笔,当着她的面写下一封保证书,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不告而别,若是他无法遵守承诺,就让他从这个家里净身出户。 江微微拿起保证书看了又看,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顾斐继续去忙他的。 江微微坐在旁边看他忙活,她问:「昨天那个胖老头真是王爷?」 顾斐动作不停,嘴里应道:「嗯,他是当今天子的亲叔叔,先皇还在的时候册封他为宁王。据说他的母妃出身不高,他自己又是个胆小的,所以当年皇子们争夺皇位的时候,他没敢参与。最后三皇子成功上位,而那些跟三皇子争抢皇位的皇子全部死绝,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宁王侥倖逃过一劫,先皇见他胆小如鼠不堪大用,便没有对他动手,给了他一个王爷的爵位,就没有再管过他。」 江微微暗自咂舌。 这个宁王的运气也太好了吧,苟着苟着就苟到了最后,就先夺得皇位的三皇子都没他活得久。 她又问:「之前宁王说汴京有人发现顾峥的后人还没死,难道说已经有人知道了你的存在?你和娘会不会有危险?」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若顾斐和柳芸的存在被宣扬出去,当年顾峥的仇敌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到时候等待顾斐和柳芸的,肯定是一波又一波的疯狂报復。 顾斐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话。 「应该只是谣传,如果真的有人发现我了,肯定会直接找过来,不会让我们一直安逸地待到现在。」 江微微点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以后咱们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之前我还想着去太医院观摩一番呢,看这情况是去不了的,算了,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我都已经把太医院的前任院使给拐过来了,想要知道太医院的医疗水平有多高,直接问一问詹大夫就行了。」 顾斐应了一声:「嗯,我去楼下看看德叔。」 江微微立即站起身:「我陪你一起去吧。」 正好她要把延寿丹给顾德。 夫妻两个一起下楼。 途中遇见了急匆匆跑来的江叔安。 江叔安一看到闺女,就激动得不行,他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将闺女狠狠地抱了一下,然后放开她,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这齣去一趟,咋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没吃好啊?」 随后他又瞪向顾斐:「临走之前我让你好好照顾微微,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咋说到做不到呢?你瞧瞧我闺女瘦成啥样了?你是不是故意虐待我闺女呢?」 顾斐一脸的无奈。 江微微拉了一下她爹的胳膊:「爹,你胡说什么呢,相公对我很好,才不捨得虐待我呢。」 江叔安特别心疼:「那你咋瘦了这么多呢?瞧瞧你这小脸,都瘦得可以看到下巴尖了。」 江微微听到这话还挺高兴的:「真的吗?那太好了,变瘦了才更漂亮啊!」 第626章:恳求少夫人赐药! 江叔安没好气道:「胡说!小姑娘家家的,就该白白胖胖的才漂亮,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有什么好看的?你回来后一定要多吃点,赶紧给我把肉补回来。」 江微微嘴里应下,心里却想着好不容易瘦下来了,她才不要再长胖呢! 她道:「不跟你说了,我们要去看看德叔,等下我再去找你,我这次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一听到闺女给自己带了礼物,江叔安就乐得不行,嘴里不住地答应:「好,你先去忙你的,咱们等下见。」 顾德背安排在了詹春生隔壁的空房间里,等江微微和顾斐到的时候,看到绿袖和北川已经跪在了床边,顾德正靠在床上,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差了。 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劲,顾斐主动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跪着?」 顾德见到是少爷和少夫人来了,赶紧坐起来,想要下床给两人行礼,被顾斐给一把按了回去。 「都是自家人,别总是这么客气,就这么坐着说话吧。」 顾斐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绿袖和北川,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绿袖和北川没动,他们仍旧看着顾德。 顾德皱眉,张嘴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既然少爷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吧。」 绿袖和北川懂得唇语,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站起身。 顾德如今的身体太过虚弱,连打手势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动动嘴皮子。 他的嘴唇上下张开,绿袖站在旁边帮忙翻译。 「爹说,少爷让我们留在府城做事,可我们却为了一己之私,非要跟着回来,我们这种不听主家吩咐的下人,不如不要。」 说到最后四个字,绿袖的声音抖了抖,显然是怕养父真把她给扔了。 虽说如今她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又跟着养父学了一身的本事,就算真被扔了,她也能活得很好,可她不希望离开养父,养父将她们姐妹从地狱里面解救出来,尽心尽力将她们姐妹养大成人,在绿袖的心里,养父早已经跟亲生父亲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北川也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了。 「爹,是我们错了,我们甘愿领罚,只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顾德看到面前这两个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眉头紧锁。 当初他之所以收养这三个孩子,一方面是因为机缘巧合,另一方面是想做点好事,为在九泉之下的老爷一家三口积阴德,让他们来生能投个好胎。 基于这一点,顾德在教导三个孩子的时候,的确是用了很多心,他教导他们识字读书,告诉他们明辨是非,教导他们练习武功,闲暇时还会给他们讲些有趣的故事,买些零嘴做些小玩具给他们。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用心,让三个孩子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孺慕之情。 顾德原本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的,直到他知道少爷没有死,且他又见到红螺公然顶撞少夫人的时候,他才勐地后悔,后悔自己当初选错了教育方式。 如果,早知道少爷还没死,顾德肯定不会用教导亲生孩子的方法去教导这三个养子养女。 他是少爷的下人,他养的孩子也应该是下人,身为下人,一切都应该以主家的命令为优先,即便他是这三个孩子的养父,也绝不可能动摇他们效忠主家的信念。 顾德无声地开口。 绿袖逐字逐句地翻译:「我爹说,少爷,对不起,是我将这三个孩子养废了。待我死后,请您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们远远地打发走,他们不配为您效力。」 说完,绿袖深深地垂下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很是羞愧。 顾斐安慰道:「德叔,你把绿袖和北川教养得很好,见到他们如此孝敬你,我的心里很高兴。生而为人,就得知恩图报,若是连这一点最基本的做人原则都没有了,就算他们再怎么能干,我也不敢用。」 顾德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皮子无声地张合。 绿袖赶紧帮忙翻译:「我爹说,少爷跟老爷年轻时长得很相似,但为人处世的风格却完全不一样。」 顾德心想,如果换成是老爷的话,老爷肯定会直接把人打发走,对老爷而言,不听话的下人,就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能留他们一条性命都是恩赐,至于像红螺那样敢于公然顶撞主家的下人,在老爷手底下肯定活不过一天。 顾斐认真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咱们必须要低调行事,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张扬,以免招来祸端。」 顾德想起曾经顾家的风光,再看看现在少爷和夫人的处境,只觉得心酸无比。 良久,他才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算了。」 绿袖和北川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在养父这里过关了。 二人朝顾斐投去感激的目光。 顾斐又跟顾德说了些最近府城发生的事情,见顾德有些累了,便准备带着江微微离开。 江微微却在此时忽然开口啊:「德叔,我这里有一颗丹药,兴许能缓解你的病情,你要不要试试看?」 屋内众人都是一愣。 绿袖最先按耐不住,信息地问道:「少夫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这大半年来,他们寻遍名医,都没能找到可以医治养父病情的良方,如今他们几乎都已经绝望了,他们不求能彻底治癒,就算只是缓解也很好啊! 顾斐也问:「微微,你之前不知说德叔患的事绝症吗?」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的确是绝症,所以我没有办法彻底治好他,我只能帮助他减缓病症,让他能再多活几年。」 绿袖和北川扑通跪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 「恳求少夫人赐药!」 江微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延寿丹,眼睛看向顾德,问:「德叔,这药只此一颗,我以前也没给别人试过,不知道药效如何,也许能让你多活十年,也许对你毫不用处,你确定真的要试试吗?」 这事关系到顾德的性命,理应由他自己来做决定。 第627章:里正动了心思 顾德的嘴唇无声翕动。 绿袖帮忙翻译:「我爹说,再坏也不过如此了,试一试的话,至少也能有点希望。」 江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她将延寿丹递过去。 绿袖双手接过丹药,北川赶忙端来温水,两人小心翼翼地伺候顾德服药。 待丹药下肚,所有人都看着顾德,想看看药效如何。 顾德起初没什么太大反应,过了片刻动了动嘴唇。 绿袖翻译:「我爹说他觉得好睏,想睡觉。」 顾斐站起身:「那就让德叔好生歇一歇吧,回头咱们再看望他,你们两个好生照顾德叔。」 绿袖和北川齐声应道。 「是。」 下午的时候,顾斐出门去了。 因为前两天村长来了一趟健康堂,说是来找顾斐商量盖学堂的事情,但那时顾斐不在家里,村长扑了个空,如今顾斐回来了,他便主动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江丰年见到顾斐来了,很是惊喜,赶紧让人坐,又让家里人给他端茶倒水,态度非常热情。 双方客套了几句。 江丰年开始说正事:「云山客栈自从开张以来,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如今仅仅只是三个多月,就已经攒够了十六两银子,这么多的钱,就算是盖个青砖大瓦房也够了。」 顾斐点点头:「确实够了。」 见他贊成,江丰年更兴奋了:「如今春种刚过去,家家户户都有闲工夫,趁这个时候赶紧把学堂盖起来。」 「叔公这想法挺好的,既然要盖学堂,就盖得结实些,这样也能用得久些。」 江丰年问:「你的意思是盖青砖瓦房?」 顾斐点头:「嗯,青砖瓦房不仅美观,而且结实耐用,孩子们待在里面也安全。」 江丰年算了下:「十六两银子盖青砖瓦房倒是够了,可真要改了青砖瓦房,回头就没多少钱去请教书先生了。」 「这个您不用担心,请教书先生的钱由我来出,承蒙这些年来乡亲们对咱家的照顾,如今我家日子好过了,也该拉拔一下乡亲们。多的我也做不了,只是花钱请个教书先生,还是不难的。」 江丰年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欣慰:「我没有看错你,你跟你媳妇都是好的,我代表咱们村里的人成了你的这份情,以后你要是有用得着村里人的地方,尽管说,甭跟我们客气!」 顾斐颔首:「您放心,对于自家人,我向来是不讲客气的。」 江丰年哈哈笑了起来。 聊完了正事,顾斐拿出两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这些是我们从府城带回来的糕点和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拿去给老人孩子甜甜嘴吧。」 江丰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之前送个我家的燕窝还没吃完呢,哪能又要你的东西?你快些拿回去。」 「咱们这次去府城买了很多,这一份是特意留给您的,您要是不收的话,就是不给咱们面子。」 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收的话就真有点过意不去了,江丰年很是无奈,伸手接过油纸包,再三表示感谢。 接下来顾斐又去了一趟里正的家里,同时带去了一包糕点和一包糖,顺便还给里正家里的几个孩子指点了一下功课。 里正得知云山村要盖学堂,不住地夸赞。 「盖学堂好啊,多读点书,以后说不定能再多出几个像你一样优秀的后生!」 顾斐谦虚道:「里正谬赞了。」 里正自己家里有四个孙子,除了最小的那个以外,其他的都已经到了蒙学的年纪,里正每天都会让么子赶着牛车送小孙子们去富金村上学。 富金村,村如其名,它是九曲县内最有钱的村子,同时也是这一带唯一一个有学堂的村子。 其他村子的孩子想上学,就只能去富金村的学堂,但是富金村不太看得起外村人,一般不招收外村的孩子来学堂上课。当然,里正是个例外,即便他也不是富金村的人,但谁让他是里正呢?就算是自视甚高的富金村人,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他的孙子们自然是能去富金村学堂上课的。 不过,里正却不太喜欢富金村的风气,他那几个孙子自从去富金村上学后,就染上了攀比的习性,每次回家都要说学堂里的其他人穿得有多好、吃得得有多好,他们也要穿那样的衣服、吃那样的好东西。 里正一直都想给孙子们换个上学的环境,可惜没得选择,谁让这一带就只有富金村有学堂呢? 可如今云山村也要盖学堂了。 云山村出了个顾举人,端看顾举人的品行,就知道云山村的学堂应该不会错。 里正动了点心思,他试着问道:「等你们村里的学堂盖起来了,将来会不会收外村的孩子入学?」 顾斐说:「这件事情要问我们村长,我不知道。」 里正笑了下:「行,改天我去跟他聊聊。」 顾斐谢绝了里正留饭的邀请,独自回家去了。 此时江微微正在跟詹春生商讨顾德的病情。 詹春生摇头嘆息:「顾德的病情太严重了,早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我只能减轻他的病痛,无法彻底治癒他的病情。」 说到这里,他的心情很不好受。 他身为大夫,却不能治好病人的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病人在痛苦中死去,心里有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江微微安慰道:「我们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只能看天意了。」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江微微和詹春生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披头散髮的小姑娘沖了进来。 她一边沖还一边大喊:「爹,我错了,求您不要把我嫁出去!」 宋浩和米刚去赶人。 但因为对方是女人家,他们不好接触对方的身体,有些束手束脚的,人没有赶出去,反倒让人又往里面沖了一段距离。 也正因为靠近了些,让江微微看清楚了那个小姑娘的面容。 江微微很诧异:「红螺?」 红螺正一心一意地往后院沖,乍一听到江微微的声音,她霍然抬头,赤红的双目死死瞪着江微微。 第628章:既然你都能嫁给他,为什么我不可以? 「是你!是你害得我被我爹赶出去,是你害得我变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都是你的错,我要杀了你!」 说完她就张牙舞爪地朝着江微微扑过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江微微没有闪躲。 詹春生就站在她身边,她要躲开的话,红螺很可能会撞到詹春生,詹春生年纪大了,要是真磕到哪里的话可就糟了。 在红螺冲到江微微面前的时候,江微微就跟变戏法似的,忽然从身后掏出一块板砖,勐地拍向红螺! 红螺万万没想到对方手里居然还有板砖,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拍中脑门! 她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声音,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这一系列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大家全都看呆了。 江微微像是没事人似的,一手拎着板砖,一边沖宋浩和米刚说道。 「把人绑了,拖到后院去。」 宋浩和米刚赶紧找来绳索,当众将红螺绑了个严严实实。 待红螺被拖走了,江微微又对医馆里的众人说道:「一点小事,不用担心我,你们继续忙你们的。」 众人心想,就您刚才的彪悍表现,我们哪敢担心您啊?我们分明更担心刚才那位小姑娘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遭遇啊! 不过这些话大家也只敢在心里逼逼,不敢真的说出来。 医馆里在经过短暂的沉寂过后,又变得热闹起来,看病的看病,抓药的抓药,很快就把刚才那个小插曲给忘到了脑后。 后院中。 被五花大绑的红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江微微此时已经把她的一拍即晕砖收了起来,她坐在椅子里,慢悠悠地说道:「弄醒她。」 宋浩拎来一桶井水,泼到红螺身上。 哗啦啦的一阵水声响起,红螺很快就醒了。 她起先还有些懵逼,但在看到江微微的时候,她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立刻就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她恶狠狠地瞪着江微微,就像是瞪着杀父仇人。 「就是因为你,我爹才会把我赶出去的,你这个害人精,你不得好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脑门就被一块石头给砸了。 扔出石头的人竟然是小风。 小风原本是想来后院提茶水的,恰好听到了红螺的话,他被气得不行,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红螺忍了过去。 这孩子年纪虽小,但扔东西的准头却很好,一下就命中了对方的脑门。 红螺被砸得头晕眼花,疼得要命。 她恨得咬牙切齿:「臭小子,你居然敢打我?!」 小风沖她做鬼脸:「谁让你骂微微姐的?就打你,打死你都活该!」 说完他就拎起放在地上的茶壶,一熘烟地跑了。 江微微对此是哭笑不得。 她看到红螺的脑门被石头砸破了皮,一丝丝的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淌,再配上她那张狰狞的表情,看起来颇为恐怖。 江微微问:「你就这么恨我?」 红螺咬牙切齿:「你把我害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说我恨不恨你?!」 「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怎么害你了?」 「要不是你,我爹不会赶我走……」 「德叔为什么赶你走?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逼数吗?即便没有我,你也配不上顾斐,德叔赶你走,不过是想让你清醒一点,看清楚现实而已。」 红螺的表情一滞,随即又疯狂地大叫起来:「你凭什么说我配不上少爷?我比你强多了,既然你都能嫁给他,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不服!」 江微微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居然有脸说你比我强?你哪里比我强?是脸皮比我厚呢?还是脑子比我蠢?」 「你!」 红螺气得面红耳赤,眼中恨意越发浓郁。 等到笑够了,江微微这才逐渐收起笑容:「我真的不明白,你跟绿袖是双胞胎,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绿袖那么聪明,而你却这么蠢呢?难道说你们两个还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绿袖不小心给你了一拳,把你的脑子给打傻了,所以你被生下来就一直都是这样一幅小脑发育不良的样子?」 旁边的宋浩和米刚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红螺几乎要被气疯了:「你说谁蠢?明明就是你蠢!我爹都已经跟我们说了,将来我们姐妹两个是要跟着少爷的,我们都是少爷的人,我们一定会比你更讨少爷欢心!等我以后成了少爷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今日在你这里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大喊道:「你都已经回来了,那么少爷是不是也回来了?少爷人呢?你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江微微发现了,面前这个女人是真的脑子有坑,跟她讲道理讲不通的。 江微微直接拎起她的后衣领,强迫她扭头看向水桶里的倒影。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披头散髮,面目狰狞,就像个吃错药的疯婆子,丑得让人不忍直视,你居然敢来跟我抢男人?谁给你的勇气?是梁静茹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梁静茹是谁。」 红螺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明眸皓齿,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可怕的疯子。 她不想再看下去,拼命地扭头,想把脸别过去。 江微微却不松手,强迫看着水中的倒影,慢悠悠地说道。 「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说你比我强吗?那你就仔细看看啊,你的脸和我的脸,到底是谁更吸引人呢?」 红螺看着水中那两张美丑对比极其明显的脸,气得都快哭了:「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围着你打转,其实你的骨子里就是个贱货,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微微就一个用力,将她的脑袋按进了水桶里。 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红螺快不行了的时候,江微微将她又拉出来。 第629章:以后我还会再来的! 红螺脸上和头髮都湿透了,她张大嘴,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无比惊恐。 江微微说:「说话就好好地说话,别动不动就骂脏话,多难听啊,身为女人,就算是骂人,也得漂漂亮亮的,你说对吗?」 红螺很想骂人,接过话还没出口,就因为被水给呛到了,开始剧烈地咳嗽。 江微微看着她这副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忽然觉得挺无趣的。 「算了,就你这个脑子,就算跟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的,你还是继续沉浸在你的世界里面,继续做你的疯婆子去吧。」 随后江微微便对宋浩和米刚吩咐道。 「掌她二十嘴巴,然后把她扔出去,以后不准她再踏进健康堂一步。」 「是!」 宋浩和米刚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人揪住红螺的衣襟,另外一人抬手就往红螺脸上抽去。 啪啪两声,两记响亮的大耳刮子落在红螺脸上,疼得她惨叫连连。 绿袖匆匆跑来。 她见到红螺被打,直接就跪倒在了江微微的面前,哀求道:「少夫人,求您饶了红螺这一回吧。」 江微微说:「我若是饶了她,以后她再来我健康堂撒野怎么办?我总得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来我这里闹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免得她以后没事就来我这里吵吵闹闹。」 「刚才爹跟我说了,他已经将红螺许配给了一个外地商人,那个商人很快就会离开九曲县,到时候红螺也会跟着他一起走,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江微微听了这话,颇为意外。 刚才她听红螺嚷嚷着不要嫁人,还以为顾德就近给她许了个人家,没想到居然是要把她远嫁外地。 亲手养大的孩子,说送出去就能送出去,不得不说顾德这人的心肠和手段的确很厉害。 江微微说:「既然德叔已经把人嫁出去了,那就劳烦绿袖姑娘把红螺送回她的夫家,顺便叮嘱她的夫家几句,让他们把人看紧点儿,要是下次再出现这种疏忽,可不是几巴掌就能解决得了的。」 绿袖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喏!」 江微微站起身,示意宋浩和米刚停手。 两人放开红螺,跟着江微微一起走了。 绿袖爬起来,快步跑到红螺身边,帮她把身上的绳索解开,见她两边脸颊都被打肿了,很是心疼。 「你这又是何苦呢?」 红螺使劲咳嗽了两声,把喉管里的水全给渴了出来,这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姐,我不想嫁人,你去求求爹,求他让我回来吧。」 绿袖用手帕帮她擦脸,无奈地说道:「爹是个什么性子,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只要是他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反悔,你还是乖乖地认命吧,别再折腾了。这会儿爹正在屋里休息,没听到你闹出来的动静,若是把他给吵醒了,你莫说是嫁人,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都成问题。来,我送你回去……」 红螺拍开她伸过来的手,眼中充满怨恨:「你是我亲姐啊,为什么连你都不肯帮我?!」 绿袖见她这副不识好歹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恼了:「我之前已经劝过你了,少爷不是你能肖想的,是你不肯听劝,执意要跟少夫人作对,这才惹得五叔和爹不快。」 「我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已!我又没有杀人放火,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容不得我?一个个的都要把我赶出去?尤其是你,你是我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亲姐啊,可是就连你也跟别人一起来指责我,难道在你的眼里,你妹妹连喜欢一个男人的资格都没有吗?!」 红螺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绿袖见状,心里不由得软了,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就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才希望你能清醒过来,少爷已经娶亲,他的眼里只有少夫人,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人,你就算付出得再多,最后也不会有任何回报。长痛不如短痛,你醒醒吧,接受现实,别再做不切实际地幻想。」 「我不!我不信命,更不会认命!」 红螺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恨恨地说道。 幼年时她和姐姐为了生活,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过,好几次她们都差点被人给打死,那时候她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不信命,更不认命,将来她一定会脱离那人间炼狱般的生活,过上有吃有穿的好日子! 结果,她的目标实现了,她和姐姐被收养了,有了吃有了穿,过上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如今也一样。 她不会认命,即便所有人都阻拦她,她也不会放弃,迟早有一天,她会得到那个男人的爱,让他的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绿袖把能说的都说了,见她还是执迷不悟,只能作罢。 「你先起来吧,我送你出去。」 红螺不动:「我要去见少爷。」 「少爷不在家。」 红螺将信将疑:「真的?你没骗我吧?」 绿袖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这里从里到外找一遍,但我得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健康堂,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我可以救你第一次,但我无法保证还能再救你第二次。」 红螺想起江微微刚才的做派,心里在恼恨之余,还有点畏惧。 她不敢乱来,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恨恨地说道。 「今天是我运气差,以后我还会再来的!」 说完她就往前院走去。 绿袖拉住她:「少夫人在前面,你跟我从后门离开吧。」 两人出了后门,往云山客栈走去。 红螺嫁的那个商人是特意从外地赶来健康堂看病的,那个商人名叫李旭,如今已经有二十五,家里有个正头娘子,但已经病逝了,打算娶个续弦。李旭在健康堂无意间见到红螺,对她一见钟情,想娶她过门,聘礼给得非常丰厚,姿态也放得很低,看得出来是真心求娶。 顾德觉得李旭人还不错,恰好又觉得红螺不适合再留下身边,便做主将她嫁给了李旭。 红螺自然是不愿意,使了许多手段想让养父改变主意,可惜没用,顾德一旦做了决定,就没人可以更改,她最后是被顾德让人绑上花轿送出门的。 第630章:我不想嫁人 李旭如今住在云山客栈里,他怕怠慢了红螺,打算等他把人带回家里去再好好地办一场婚事,风风光光地把人娶进门。 绿袖是从旁人口中知道这些事情的,她觉得李旭虽说是娶续弦,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对红螺是很重视的,只要红螺安安分分地嫁过去,两个人将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差。 一路上绿袖都在劝红螺,希望她能接受现实,别再作了。 红螺始终不吭声,表情阴鹜,显然是没把姐姐的话听进心里去。 就在她们快要到云山客栈的时候,忽然见到不远处走来个熟悉的身影。 红螺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顾斐,两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无视绿袖的阻拦,飞快地跑到顾斐面前。 「少爷!」 顾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颇为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从健康堂出来,我本来想去找您,但是您不在,」红螺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又哭了起来,「我见到了少夫人,少夫人看不我不顺眼,不仅让人把我绑了起来,还打了我。您看看我这脸,都被他们给打肿了,呜呜呜,少爷,求您给我做主啊!」 说着她就要去拉顾斐的袖子,却给顾斐给躲开了。 这时绿袖也已经跑了过来,她一边将红螺往旁边拉,一边向顾斐道歉。 「少爷,对不起,我妹妹她最近病了,脑子稀里煳涂的,总是做些煳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送她回去。」 听绿袖这么说,顾斐便不想再计较红螺刚才的无礼,准备大步离开。 谁知红螺却用力甩开绿袖的手,再次朝顾斐伸出爪子,想要抓住他的胳膊。 「少爷,您别走,我有话要跟您说!」 顾斐这次没有躲,他只是一甩手,衣袖带起内力。 红螺连他的衣袖边儿都没摸着,就被甩得摔倒在地。 绿袖见状,赶紧伸手去扶红螺。 顾斐冷眼看着她们,说:「绿袖,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还想让你继续留在德叔身边。若你再拎不清,非要跟这个疯婆子搅合在一起的话,我就送你和你妹妹一起去嫁人。」 绿袖身体一抖,赶紧松开红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求少爷赎罪!」 红螺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少爷,只要您能让我留下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想嫁人,我只想陪在您身边……」 顾斐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目光冰冷。 「你心存妄念,留你只会是个祸害,若你执意不肯嫁人,那我只好亲自送你一程,让你尽早地投个好胎。」 红螺身体一僵,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竟如此无情?」 顾斐反问:「与我而言,你不过是蝼蚁罢了,我为何要对一只蝼蚁有情?」 红螺以为自己听岔了:「在你的眼里,我就只是蝼蚁?」 「认真来说,你连蝼蚁都不如,毕竟蝼蚁还知道偷生,而你却只会作死。」 他的语气很淡,但却听得红螺心里无端发寒,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此时此刻,红螺第一次有了清醒的认知,也许在面前这个男人的眼里,她真的就只是一只随时都可以被轻易捏死的蝼蚁。 见她缩着脖子不敢吭声的模样,顾斐轻笑:「看来,你还是很惜命的,既然不想死,就识趣点。」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红螺呆立在原地,痴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都没有回神。 绿袖从地上爬起来,她一看到红螺这幅样子就来气,催促道:「别看了,再怎么看也没用,他压根就没把你看进眼里,快走吧,我送你回客栈。」 红螺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和绿袖一起进入云山客栈。 李旭正准备出门去找红螺,刚下楼就瞅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螺」回来了,他不由得一愣:「你们是?」 绿袖上下打量他:「你就是李旭?」 「正是在下。」 「我是绿袖,是红螺的双胞胎姐姐。」绿袖朝他微微欠身。 李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双胞胎姐妹,难怪长得一模一样,他拱手还礼:「我是李旭,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我之前没听说红螺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还望见谅。」 「无妨,既然你已与我妹子定亲,希望你以后能好生照顾她。」 「这是自然的!」 李旭跟绿袖寒暄完了,这才看向红螺,注意到红螺脸颊红肿,额头上还破了皮,登时就急了:「红螺,你这是谁给欺负了?」 红螺恨恨地说道:「是江微微那个贱人干的好事,她让人打了我,你快帮我报仇!」 李旭皱眉:「好端端的,江大夫怎么会打你?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惹她不快的事情吧?」 听他这么一说,红螺更加来气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相信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你说话,滚开!」红螺用力推了李旭一把,随即蹬蹬地跑上楼去了。 李旭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是绿袖及时出手扶了他一把。 待他站稳后,绿袖便缩回手,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妹子性子比较直,还望你多多包涵。」 李旭看着她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绿袖和红螺长得是真的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红螺偏执激进,做事情完全不顾别人的看法,但绿袖却温柔体贴,让人很乐意跟她相处。 李旭不由自主地说道:「你要不要留下来?」 绿袖没反应过来:「嗯?」 李旭本来是想问她要不要和红螺一起嫁给他?随即理智回笼,知道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若真的说出口,肯定会让绿袖厌烦他。 于是他很快又改了口气:「我是问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不必了,我回去吃。」 绿袖准备告辞离开。 可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摔打东西。 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是红螺在发脾气。 第631章:见色起意 江越两口子被这动静吓到了,赶紧上楼去查看,结果却被红螺给赶了出去,过程中他们两口子还差点被红螺扔出去的花瓶给砸到,可把两人给吓坏了。 客栈里的其他人也都被惊到了,纷纷走出门来,对着红螺所在的屋子指指点点。 绿袖见状,无奈地嘆了口气,她对李旭说道:「我去楼上看看她。」 李旭拱了下手:「有劳了。」 绿袖走上二楼,走进红螺所在的客房,房间里一片狼藉,能摔的东西几乎都被摔没了。 红螺见她进来,没好气地骂道:「你进来干什么?滚啊!」 绿袖劝道:「你就算把这间客栈拆了也没用,爹和少爷不可能让你回去的。」 红螺听了这话直接就哭了。 「我不想嫁给李旭,我想回去!呜呜呜!」 绿袖走过去,用手帕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现在对你来说,嫁给李旭是最好的选择,要是你真的不想嫁,我也可以想办法帮你把这门婚事退掉,但你要想清楚,即便你不嫁给李旭,你也不能回去了,以后你该怎么办?」 红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停地喊着我不嫁。 绿袖拿她没办法,只能抱着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她。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次妹妹难过了,身为姐姐的绿袖就会将她抱在怀里哄着。 两姐妹就这么依偎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候。 李旭在门外看了一眼,见到这一幕,没有吱声,又悄悄地走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红螺已经不哭了,但精神仍旧很不好,看着有气没力的。 绿袖很担心她,尤其是知道她明早就要跟着李旭离开九曲县,前往很远的地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绿袖就更加捨不得她了,主动留下来陪着妹妹。 李旭让僕从将客房收拾干净,该赔的钱也全都照价赔偿了。 见他态度如此好,江越两口子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只叮嘱了几句便将此事揭过去了。 李旭让人将晚饭送到客房里。 三人围坐在桌边。 饭菜很丰盛,但红螺却不满意,她拍着桌子喊道:「我不吃饭,我要喝酒,给我酒!」 李旭让人去找店家买了一壶酒。 酒刚被端上来,就被红螺一把抢了去。 她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一杯。 绿袖劝她:「先吃点菜吧,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红螺便将那杯酒推到她面前:「那你喝,我要看着你喝!」 姐妹两个都是能喝酒的,不同的是红螺酒量要比绿袖好很多,今日情况特殊,一想到明日姐妹即将分别,绿袖心中愁绪翻涌,便没有推辞,接过酒杯喝了起来。 红螺又拿来一个酒杯,姐妹两个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完全把李旭当成了空气。 李旭也不生气,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酒过三巡,红螺看着还好,但绿袖却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绿袖摆手:「我不能再喝了。」 红螺却像是听不到她的拒绝,继续给她斟酒:「再多喝一点,过了今晚,以后咱们姐妹可就没有再在一起喝酒的机会了。」 听了这话,绿袖心里难受,忍不住又喝了两杯。 她醉得厉害,身子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话都说不利索。 红螺见状,放下手中的酒杯,凑过去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姐姐,你能帮我个忙吗?」 此时绿袖的脑子里面就像是一团浆煳,压根就没办法正常思考,她茫然地应了声:「啊?」 红螺扬起红唇,笑得很是娇艷:「你刚才说,即便我不嫁给李旭,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你错了,其实我还能找到好的去处,只要你能代替我嫁给李旭,我就能顶替你的身份回到爹身边,从今以后,你就是红螺,而我才是绿袖。」 说完,她便站起身,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男人。 「今天晚上,我姐姐归你了,明早天一亮就带着她走,远远地离开九曲县,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李旭看着她,目光很复杂:「你真的不愿嫁给我吗?」 红螺嗤笑:「你跟少爷比起来,给他提鞋都不配,还想让我嫁给你,做梦呢?!」 李旭的眼中浮现出屈辱之色:「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情捅出去吗?」 红螺脸上的笑意更盛:「捅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事情真要闹大了,我和我姐,你一个都得不到。」 「我对你是真心的,当日我一见到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不能这样践踏我对你的真心!」 红螺靠过去,指尖划过他的脸颊,轻笑道:「所谓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既然你能对我这张脸起了色心,那么对于跟我长相一样的姐姐,你肯定也有相同的色心吧?」 说着,她捏住李旭的下巴,让他扭头看向绿袖。 此时绿袖正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李旭看到绿袖那张跟红螺一模一样的脸蛋,想起她温婉体贴的性格。 的确,他最中意的就是红螺那张脸,她那张脸的长相几乎就是他最喜欢的那类女子,可红螺性格偏执激进,闹起脾气来经常是不管不顾,好几次都弄得他焦头额烂。 可绿袖就不一样了,她很聪明,也很会照顾人。 这样的女人,远比红螺更适合成为他的妻。 红螺在他耳边唿气:「你看,她的脸跟我一模一样,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吗?」 李旭怔怔地看着绿袖的脸,不由自主地吐出两个字。 「喜欢。」 红螺笑了:「喜欢的话,就赶紧把她占为己有吧。」 说完,她便推门走了出去,末了还不忘贴心地将房门锁上。 很快屋里就传出了桌椅被撞倒的声音。 红螺靠在墙上,低低地笑着:「姐,既然你觉得这个男人很好,那我就把他送给你,让你跟他去好好地过日子吧。」 紧接着屋里又传出了女人的哭声,那是绿袖的声音。 红螺却还在笑着,笑得有点神经质。 可随后她就听到嘭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房门被拉开,衣裳不整的李旭从里面跑出来,惊慌失措地说道:「你姐从窗户跳下去了!」 第632章:绿袖出事 红螺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 她飞快地朝楼下跑去。 她必须得趁着别人没发现的时候,把绿袖抓回去。 可当他们跑到客栈外面时,却发现地上已经空无一人,走过去一看,地上静静躺着一只遗落的女人鞋子。 红螺捡起鞋子:「这是我姐的鞋子,她肯定还没跑远,赶紧去把人找回来!」 李旭很慌:「可是这大半夜的,到处都乌漆嘛黑的,上哪里去找人啊?」 红螺气急败坏地吼道:「要是不把人找回来,你和我都要死!」 李旭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万一被人听到可怎么办?」 红螺一把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去健康堂,她肯定跑去健康堂了!」 「你怎么知道她会去健康堂?」 「我们是双胞胎姐妹,很多时候我们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如果换成是我,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健康堂就是第一选择。」 红螺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健康堂跑去。 与此同时,健康堂里的众人已经吃过晚饭,准备洗洗睡了。 江微微拿着衣服下楼,打算去下面的澡堂泡个热水澡。 澡堂是她特意让人装修出来的,地面铺着可以防滑的鹅卵石,房间中间还有个用青石砖砌成的池子,池子下方有一条通道,连接到灶屋,灶屋里的人只要把烧好的热水倒入通道,热水就会顺着通道灌入池子里面,等泡完澡了,再把位于池子底部的木塞拔掉,热水就顺着另外一条通道流出去,省去了提着热水跑来跑去饿时间。 澡堂被一分为二,左边是男子澡堂,右边是女子澡堂,中间用墙壁隔开,彼此看不到对方。 平时大家忙活了一天,都会来这里泡个热水澡,好好地松快一下。 今天也不例外。 江微微刚走到一楼,就见到萌萌忽然沖外面狂吠。 它如今已经长大了不少,因为平日里吃得很好,身体非常健壮,金棕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看着就跟缎面似的顺滑。 此时它叫得极其激烈,响声把健康堂里的所有人都惊动了。 就连正在澡堂里面泡澡的众人也都赶紧穿上衣服鞋子跑出来。 顾斐问:「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摇头:「不知道,萌萌原本趴在门口打瞌睡,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叫了起来。」 柳芸紧张地问道:「该不会是家里进贼了吧?」 顾斐沉声道:「你们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我和北川金水出去看看。」 众人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 顾斐带着北川和金水跑了出去,顺便把萌萌也带了出去。 萌萌的狗鼻子特别灵,它一边走一边闻,很快就找到了倒在健康堂墙外地上的绿袖。 此时的绿袖衣裳凌乱,披头散髮,右臂呈现出不正常的歪曲姿态,显然是骨头断了,她闭着眼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察觉,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顾斐见状,立刻让北川将人背起来。 三人护着绿袖跑回健康堂。 众人见到绿袖的惨状,也都被吓了一跳。 江微微道:「快,把人送去观察室,动作要小心,别伤到她的胳膊。」 金水和北川用担架把人抬去了观察室。 江微微洗干净手,带上口罩和手套,快步走进观察室。 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秀儿和阿桃。 江微微说:「把她的衣服脱掉。」 观察室内只有她们三个姑娘,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秀儿和阿桃手脚麻利地将绿袖身上的衣服全部扒掉。 这一下子,绿袖身上那些斑驳淤青全都显露了出来,尤其是脖子和胸口的位置,还有人鲜红的咬痕,很明显是用牙齿咬出来的。 这下子不用问也能猜出绿袖昏迷前遭遇过什么。 秀儿和阿桃都变了脸色,手指头都在哆嗦,都是被气的。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江微微面色不变:「把她的裤子也脱了,我要给她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若是真的被侵犯了,那么下半身很可能也有伤。 不幸中的万幸,绿袖的下半身没有伤,江微微给她检查了一下,应该是没有被侵犯。 江微微心下稍安,看来绿袖是在关键时刻拼死反抗,没能让那个畜生做到最后一步。 「准备酒。」 秀儿拿来高浓度的烧刀子。 江微微用棉球沾酒,擦洗绿袖胳膊上的伤口,她的两条胳膊上都有非常严重的擦伤,不过这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她的右胳膊骨头断了。 酒精灼伤伤口带来的剧痛,让绿袖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为免她临时醒来,江微微道:「准备一碗麻沸散。」 阿桃跑出去煮了一大碗麻沸散。 处理完表面的伤口后,绿袖醒了,她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江微微赶紧让阿桃把那碗麻沸散给她灌下去。 喝完了药,绿袖很快又陷入昏迷。 江微微开始给她接骨。 半个时辰后。 抢救结束,江微微走出观察室,她摘掉口罩和手套,对守在外面的众人说道。 「胳膊上有擦伤,右边小臂骨断裂,我已经帮她把骨头接好了,接下来再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会慢慢好起来的。」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松了口气。 此时顾德还在睡,他自从白天吃下延寿丹后,就一直睡到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如今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关系跟绿袖最亲密的应该是北川。 北川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很不爱说话,经常像个隐形人似的,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感,可此时他却是第一个开口,声音里透出显而易见的关切。 「知道绿袖是怎么受伤的吗?」 江微微说:「她胳膊上的伤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造成的,至于她身上那些伤……」 她顿了顿,上前两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 「她身上有很浓的酒气,而且衣服也被扯烂了,身上还有被人欺辱过的痕迹,我猜她应该被人给算计了,那人想要趁她喝醉侵犯她,可是被她给逃了,具体情况要等绿袖醒来后才能知道。」 此事关乎绿袖的声誉,江微微只能跟北川说。 第633章:追查真相 北川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头被捏得咯吱作响,显然是愤怒极了。 「是谁干的?」 江微微摇头:「不知道。」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下午红螺来闹了一场,我本来是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绿袖跑出来为她求情,我看在绿袖的面子上把人给放了,之后我就没再见到过绿袖,她因该是跟红螺出去了吧?」 顾斐耳朵尖,听到了江微微的话,道:「下午回来时碰巧遇见了红螺和绿袖,她们两个好像是往云山客栈去了。」 在那之后,健康堂里的众人就没再见到绿袖。 直到刚才,绿袖忽然出现在健康堂外面,且一身的伤。 很显然,她是在云山客栈里面出的事! 北川转身就外走,他要去云山客栈查明真相,他要知道到底是哪个畜生对绿袖下的手! 江微微赶紧叫住他:「你且等等,我和阿斐随你一同前去,有我们在,查起来会更加方便。」 北川是外村人,江越两口子未必会买他的帐,北川知道这个理儿,便按耐住心里的焦躁,停下了脚步。 江微微道:「秀儿,阿桃,你们两个好生照顾绿袖,我和阿斐赔北川去云山客栈探查情况,其他人都回房去休息,今晚这事儿不准传出去。」 江叔安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江微微想了下,同意了。 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有她爹在场,也能多几分保障。 除了他们四个人外,萌萌也跟着一起去了,它的狗鼻子很灵,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四人一狗离开健康堂,直奔云山客栈而去。 客栈距离健康堂很近,不一会儿,他们就到达客栈。 客栈大门大开着,里面没人。 江微微拍了拍桌子:「有人在吗?」 江越两口子睡觉的屋子就在一楼,两人很快就被惊醒,赶紧穿上衣服鞋子跑出来。 他们见到来人是江大夫和顾举人,心下诧异。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江微微不答反问:「今天晚上你们客栈是不是接待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江越点头:「对,就是那个叫红螺的丫头,她之前还在你们健康堂待过一段时间,脾气特别坏。今天下午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砸了好些东西,最后是她的未婚夫给赔的钱。当时跟红螺丫头在一起的,还有个穿绿色衣裙的姑娘,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听人说是双胞胎姐妹。」 出于对江微微和顾斐的信任,江越没怎么隐瞒,就直接把自己知道的全给说了出来。 江微微又问:「红螺现在在何处?」 「应该还在客房里面吧。」 「就她一个人住?」 「没有,听说她明日就要跟她那个未婚夫离开九曲县,她那个双胞胎姐妹不捨得,就留了下来,姐妹两个估计是想好好说些体己话,就连晚饭也是一块吃的,还特意买了一大壶酒呢。」 听江越把话说完,江微微四人基本就已经能够断定,绿袖被害的事情应该跟红螺脱不了干系。 北川怒极:「我去找她算帐!」 居然连亲姐姐都能下得去毒手,此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江微微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赶紧追了上去。 江越两口子觉得他们的反应很奇怪,忍不住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顾斐没有走,而是留下来继续询问有关红螺和李旭的事情。 萌萌汪汪地叫了两声,扭头往外跑。 江叔安知道这狗子聪明得很,猜到它可能是有所发现,赶紧跟着它跑了出去。 一人一狗来到客栈外的一处空地上。 在这里,江叔安发现地上有一点血迹,因为夜色太黑,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旁边还有一些被踩下去的草,江叔安又抬头看了看上方,二楼一间客房的窗户正大开着。 他带着萌萌回到客栈里面。 此时顾斐已经问完了话,他见到江叔安和萌萌回来了,问:「可有发现?」 江叔安将线索说了出来。 恰好这时江微微和北川也下楼来了。 江微微说:「人不在屋里,屋里还有些没吃完的酒菜,以及绿袖身上被撕破的衣服料子,窗户大开着,人应该是从窗户跳下楼去逃脱的。」 江叔安点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了血迹和脚印,应该是绿袖跳下时摔伤留下的。」 众人一番合计,很快就把事情的始末给推断出来。 江叔安问:「要报官吗?」 江微微摇头:「不行,至少在绿袖醒来之前,此事决不能闹大,至于最后要怎么决定,要看绿袖自己的态度。」 「那咱们现在咋办?」 北川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能放过红螺和李旭,要把他们找出来。」 江叔安:「怎么找?人都跑了。」 江微微说:「刚才我看到红螺的行李还在屋里,没有拿走,想必他们只是出门去追绿袖了,应该还会再回来,咱们只需守株待兔就行了。」 顾斐对此表示贊同:「李旭是商人,他这次出门不只是为了看病,还带了不少货物和僕从,那些货物和僕从都还在客栈里面,李旭肯定还会回来,咱们先躲起来。」 江越两口子听着他们的话,一头雾水,不晓得到底出啥事了。 此事还需要他们两口子配合,必须得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唿才行。 江微微随口编了个瞎话:「那个红螺是从咱们健康堂里出来的,她和李旭合伙偷了咱们健康堂里的东西,我们得把人抓回去,你们先回屋里去,等下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江越两口子原本就觉得红螺那丫头不是个好的,要不然健康堂也不会把人给赶出来,原来是因为她偷了东西。 两口子赶忙应下:「行,那你们小心点,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就喊一声。」 江微微和顾斐向他们表示感谢。 事情商定,众人便各自寻了地方躲起来。 红螺和李旭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尤其是健康堂附近,被他们来来回回地找了好几圈,仍旧没能找到绿袖。 他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绿袖很可能已经被人救走。 第634章:悔之晚矣! 李旭很慌,他们设计绿袖属于临时起意,所以事情做得并不怎么周密,只要稍加盘查,很快就能查到他们二人的头上。 「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咱们得赶紧走。」 红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眼下只能如此。 她最后看了一眼健康堂所在的方向,心想这次算她倒霉,但她不会放弃的,以后若有机会,她还会再回来,到那时候,所有欺负过她的人,她都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两人急匆匆地往回赶。 他们打算回客栈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九曲县。 可是,他们两人才刚迈进云山客栈的大门,身后的大门就哐当一声关上了。 两人被吓了一跳,赶紧回头,霍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北川冷冷地看着他们两人,问:「是你们害了绿袖?」 红螺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李旭没她那么镇定,因为心虚而手脚发软,几乎都快要站不住了。 北川本就不是那种多话的人,此时更是一点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他抬手就朝红螺的脖颈抓去! 红螺立即后退闪躲,想要从别处逃走。 一转身却发现退路早已经被江微微和顾斐、江叔安给堵住了。 红螺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中计了! 这些人根本就是故意守在这里,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 红螺气急败坏,张嘴就要大喊救命,想把客栈里的人都给惊醒,到时候她再趁乱熘走。 顾斐早就在防备她这一手,没等她发出声音,顾斐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抬脚将她踹得倒飞出去。 她砸在墙壁上,然后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江叔安走过去,单手将她拎起来,啧了声:「长得挺漂亮一小姑娘,咋心肠就这么狠呢?」 红螺想要挣扎:「你放开……」 江叔安虽然是个风流的,但在这时候,却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抬手就是一掌,重重拍在红螺的后颈处,直接把人给拍晕过去了。 红螺其实是会武的,但在北川、顾斐、以及江叔安三人的夹击下,她连反抗都来不及反抗,就这么被撂倒了。 至于那个李旭,更加不中用。 他一见到红螺倒下,都不用别人碰他,他就扑通一声跪下去,双手作揖哀求道:「各位好汉,求你们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北川上去就是一脚,踹在他的胸口,直接将他踹得栽了个跟头,摔得鼻青脸肿。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反抗,爬起来又是一番讨饶。 见他这副怂样,北川连教训他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掐住他的脖子,打算就地把他给解决掉。 顾斐出言劝道:「别在这里杀人。」 这里是云山客栈,若真要在这里杀了人,身为客栈掌柜的江越肯定也跑不掉,回头少不得又要惹来许多麻烦。 北川将掐脖子的动作改为揪住衣襟。 他揪着李旭的衣襟,把人拖出云山客栈,大步朝着后山走去。 李旭吓得大喊大叫:「好汉饶命!饶命啊!」 北川不想让他惊动村里其他人,直接一拳把他砸晕了,然后继续拖着他往前走。 这次顾斐没有再阻拦,他去敲了下江越所在房间的房门。 「人我们带走了,明早要是有人来问你,你就说你们两口子晚上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 江越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到被打晕过去的红螺,随即又很快收回视线,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他没敢去问顾斐会怎么处置红螺,反正这事跟他们家没关系,他们家只要好生经营客栈就行了。 顾斐和江微微、江叔安带着昏迷不醒的红螺回到健康堂,萌萌跟在他们身后,也一起回来了。 此时大家都还没有睡觉。 他们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关门的动静,纷纷走出来查看。 「怎么样了?找到伤害绿袖的人了吗?」 江微微指了一下红螺,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绿袖是被她给害的。」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对双胞胎姐妹居然会闹到这个地步,尤其是这个红螺,心肠竟如此狠毒,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下得去手,这样的人任谁见了都会心里发寒。 既然兇手已经抓到,大家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便各自回房去歇息了。 江叔安将红螺绑起来,扔到柴房里面关着,打算等明天绿袖醒了,再由绿袖来决定该怎么处置红螺。 没过多久,北川也回来了。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看到李旭的身影。 江微微问:「你把人怎么样了?」 北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把他带去了后山,割掉他的命根子,然后把他绑在树上,就回来了。」 江微微有点意外,她原本还以为北川会直接杀了李旭的,没曾想到居然还留了他一命。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北川哪里是留李旭一命?他根本就是故意要让李旭在痛苦之中死去。 李旭被割掉了那玩意儿,北川是不可能帮他止血的,那就意味着李旭直到这会儿还在流血,血腥味在山中瀰漫,隐藏在深山里的那些食肉勐兽会被勾引出来,接下来李旭要面对的,可能是比死还要痛苦万倍的折磨。 想到那血腥的画面,江微微忍不住抖了抖,心想李旭要是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个下场,他肯定不敢对绿袖下手。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北川又去看了一眼绿袖,见她还在昏睡。 他没有离开,就这么坐在病床旁边,守了整整一宿。 次日。 最先醒来的人是顾德。 他昨天吃完延寿丹后,就陷入了昏睡,睡了整整一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直到这会儿才醒来。 醒来后他感觉身体变得舒服多了,尤其是胃部,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就会痛一下,现在他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甚至还能在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自己起床下地。 这种转变让顾德感到万分惊喜。 看来少夫人给他的那颗丹药是真的很有效! 第635章:红螺之死 顾德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份欣喜分享给少爷和少夫人,他推开房门往外走,正好看到对面房间的门也被拉开了,顾斐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怔。 顾斐最先反应过来,问:「德叔,你这是?」 顾德不断地比划手势,想要把自己病情好转了的消息告诉他,可惜顾斐不懂手语,顾德比划了半天,顾斐也没能看懂他的意思。 顾斐提议道:「我们去书房吧,那里有纸和笔。」 顾德使劲点头。 两人去了书房,顾德提起毛笔,刷刷地写下了两行字。 「少夫人给的丹药很有用,我感觉自己的病几乎痊癒了!」 顾斐对此很是高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说道:「等下你再让微微把一下脉,看看你的病是真的好了还只是暂时好转。」 顾德点头。 顾斐见他精神头很好,应该承受得住打击,便将昨晚绿袖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遍。 顾德听完后,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他写下一行字。 「绿袖伤得重吗?」 顾斐如实回答:「右臂骨头断了,微微已经帮她接好骨头,性命无碍,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右手都不能动,生活上可能会有所不便。」 顾德又写下一句话。 「红螺在哪里?」 顾斐说:「我们把人关在了柴房里,打算等绿袖醒来后,让绿袖亲自决定怎么处置红螺。」 顾德再次提笔写下一行字。 「此事让我来处理。」 顾斐说:「不管怎么说,红螺都是绿袖的双胞胎姐姐,这件事情最好还是由绿袖本人来解决,如果别人插手的话,说不定会引来绿袖的怨恨。」 顾德提笔写道。 「我是她们的养父,当初是我将她们从乞丐窝里救出来的,也是我亲手把她们养大的,如今闹出这种事情,理应由我来解决。」 他顿了顿,又接着写道。 「我很了解绿袖的性子,她对别人可以狠下心肠,唯独对红螺不行,即便红螺要害她,她也不会真的对红螺怎么样,顶多也就是不轻不重地教训红螺一下,然后就把人给放了。红螺的性子非常偏执,若真把她给放了,她非但不会感激,反而还会更加憎恨咱们,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由我来处置。」 顾斐觉得他的考虑不无道理,便点头应了他的请求。 两人下楼,打开柴房的门,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红螺。 红螺此时已经醒了。 她正在想办法挣脱身上的绳索,可不知道这绳索是怎么绑的,她越是挣扎,这绳索就绑得越紧,可把她给气坏了。 听到开门声,红螺立即抬头,发现走进来的人是顾斐。 红螺的眼睛亮了起来:「少爷,你是来救我的吗?」 顾斐没有说话,侧过身,让顾德走了进来。 红螺在看到顾德的瞬间,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仓皇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爹,您怎么来了?您不是病得很重,不能下地行走吗?」 顾德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此时狼狈不堪的模样,目光极其冷厉。 他的嘴唇上下张合,无声地说道。 「我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为什么不听话,非要搅合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红螺懂唇语,自然是看懂了他在说什么。 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爹,您真觉得那个李旭是个良配?」 顾德无声地说道。 「他配你,足矣。」 红螺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原本她还以为她爹不知道李旭的真正为人,现在看来,她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爹早就看出了李旭不是个好东西,却还要将她嫁给李旭,只因在她爹的眼里,她就只能配得上李旭这样的货色。 红螺不甘心:「我和绿袖是双胞胎姐妹,我们生得一样,都是您一手养大的孩子,凭什么绿袖可以安安稳稳地留在您身边,而我却只能嫁给一个人渣做续弦?我不服!」 顾德冷冷地看着她。 以前他只觉得红螺性子容易冲动,但心地不算坏,可如今看来,竟是他看走了眼,这丫头不仅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且心肠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人,若让她活下去,就等于是放任她继续去害人。 顾德伸出手,掐住红螺的脖子。 然后,收拢手指。 红螺的眼睛蓦然睁大,面露惊恐之色。 她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顾德的手。 她还这么年轻,还没成功得到想要的男人,她不想死!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出顾德的手掌。 曾经亲手将她养育大的男人,此时成了要她命的魔鬼。 红螺转动眼珠,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斐,眼角沁出泪珠,目光中透露出哀求,求他救救她。 可顾斐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她的求救置若罔闻。 绝望爬上红螺的心头。 她张大嘴,想要大叫,最终喉咙里却只发出呵呵的声响,像是破败的风箱。 很快,她就停止了挣扎。 顾德松开手指,任由红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滑到地上。 她睁大双眼,瞳孔涣散,彻底没有了气息。 顾德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画面,那时候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脚上穿着被水泡烂了的草鞋,裸露在外面的手指和脚趾全都被冻得溃烂了。 她和绿袖两个紧紧靠在一起,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可她的眼睛,却非常的亮。 那是一种不屈服于命运的倔强眼神。 顾德正是被她的那种眼神给打动了,才会将她们姐妹领回家养着。 她的那种倔强并没有伴随年纪的增长而减退,反而变得越来越深刻,甚至演化成了偏执。 也正是因为这股子偏执,才让她一步步地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顾德闭了闭眼睛。 待他再度睁开眼时,心情已经恢復平静。 他弯腰将红螺的尸体扛到肩上,对顾斐躬了躬身,然后大步走出柴房。 此时健康堂里有不少人都醒了,正在忙活各自的事情,他们瞅见顾德扛着红螺往外走,都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直到顾德两手空空地回来,大家才察觉到不对劲。 第636章:你还有我们 柳芸试着问道:「红螺呢?」 顾德打了个手势,柳芸没看懂,顾德又用手指沾了井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我将她埋了。」 柳芸一惊:「埋、埋了?!」 顾德又写了一行字。 「我为她犯下的错误,向大家道歉。」 说完,他面朝柳芸深深地弯下了腰。 柳芸忙道:「不用,这事跟我无关,你没必要跟我道歉,真正受伤最深的人是绿袖,你去看看她吧,她一直都很担心你,见到你的病情好转,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顾德点点头,然后去看望绿袖了。 等他走了,柳芸赶紧跑去找顾斐,紧张兮兮地问道。 「阿斐,顾德真的把红螺给活埋了?」 顾斐没有隐瞒,如实回答:「不是活埋。」 柳芸闻言松了口气,没有活埋就好。 紧接着她就听到顾斐又继续说道。 「德叔先把红螺给掐死了,然后再把她的给埋了的。」 柳芸这一口气差点就没提上来,差点把她给吓晕过去。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红螺死了?你们真的把人给弄死了?那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你们怎么能……」 顾斐打断她的话:「娘,人已经死了,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柳芸一噎。 是啊,事已至此,她就算说再多,红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她长长地嘆了口气:「你们下手太狠了。」 顾斐知道他娘是个什么性子,他没有就这个话题跟她说太多,直接转移话题:「你去看看早饭做好了没?我去楼上叫微微起床。」 随后他便上楼去了。 江微微此时已经醒了,正坐在梳妆檯前梳头髮。 顾斐将红螺的下场给她说了下。 江微微梳头髮的动作未见停顿,嘴里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把这件事告诉绿袖?」 不管怎么说,绿袖和红螺都是亲姐妹,绿袖从小就很疼爱红螺这个妹妹,要是贸然告诉她红螺死了,而且还是被她爹给掐死的,估计绿袖得疯。 顾斐说:「德叔说这件事情他自己能处理。」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你给德叔吃的那个药丸效果太好了,德叔今早起来后,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一点都不像身患绝症的样子,他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会不会过段时间又变回之前虚弱的样子?」 江微微对此也说不准,那延寿丹是系统出品,并非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没有各项实验数据作为支撑,她是真没信心保证延寿丹的效果能如何如何。 她含煳地说道:「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那颗丹药应该能保证德叔再多活好几年。」 顾斐心想,能多活几年也算很好的了,总比马上就病死强多了。 他走到江微微身后,从一堆首饰中挑出一根碧玉簪子给她插上,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那颗丹药是自己做的?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用过?」 江微微描眉的动作一顿。 她放下眉黛,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你是在试探我?」 顾斐低头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算了,快些收拾好吧,免得错过早饭。」 江微微再次拿起眉黛,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绘眉毛,她的动作很轻,描绘出来的眉形非常自然,并非时下流行的那种弯弯柳月眉。 待描绘好了眉毛,她这才开口。 「并非我不信任你,而是我不能说。」 顾斐没有应声。 江微微又道:「待将来我们老了,即将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会把一切秘密都告诉你。」 顾斐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良久,才听到他的回答。 「好,我等着那一天。」 两人携手走下楼。 吃早饭的时候,没看到顾德,倒是北川来了。 北川说:「绿袖醒了,我爹在陪着她。」 江微微看着他眼下的青黑,问:「你昨晚一整宿没睡?」 「嗯。」 「一直在陪着绿袖?」 「嗯。」 江微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下,没有再追问,话题就此打住。 吃完早饭,北川又准备去看绿袖,被江微微给叫住。 「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好好地睡一觉。」 北川却道:「我不累。」 江微微意味深长地笑道:「少年郎,别仗着年轻就作践自己的身体,未来的路还很长呢,你只有照顾好了自己,才不会让那些关心你的人为你担心。」 北川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但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别的意思。 就好像是,她看透了他的所有心思。 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谢谢,我知道了。」 「去吧。」 北川回屋去休息了。 其他各自去忙自己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健康堂并没有因为红螺的死,而产生一丝一毫的涟漪。 唯有绿袖,为此难受了很久。 她既是为了妹妹的死难受,更是为了妹妹不顾姐妹之情谋害于她而难受。 无论红螺是怎么想的,但至少,绿袖是真心疼爱红螺这个妹妹的。 只可惜,她的疼爱并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还惹来了背叛。 顾德看着她哭得不能自已,没有安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她哭累了,他这才伸出手,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就像是小时候她难受时,他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一样。 绿袖哽咽道:「爹,红螺被葬在了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顾德打了个手势。 绿袖解读出来,知道是后山。 她擦掉眼泪:「爹,您的病好了吗?」 顾德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已经好多了。」 绿袖红着眼眶笑了起来:「那就好。」 顾德无声地说道。 「你还有我们。」 绿袖又擦了下眼睛:「嗯!」 李旭带来的那些僕从在发现主家不见后,大惊失色,他们询问店家,有没有看到他们的主家? 但江越两口子一致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僕从没办法,只能去报官。 官差倒是来了一回,他们把云山客栈里里外外查了一回,没查出什么问题,最后这个案子只能以失踪案论处,至于那些僕从们,也只能带着货物返回李家。 并非他们特别忠心,而是他们的卖身契被捏在李家人手里,他们跑不掉,只能回去。 红螺和李旭的事情就此揭过去了。 可健康堂随即又迎来了另外一群不速之客。 第637章:去健康堂讨说法 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魏章和他的一双儿女。 至于起因,还得从魏素兰离开府城那一日说起。 当日祝连为了保住自己参加科考的资格,当着江微微的面写下休书,将魏素兰给休了,后来祝连又将魏素兰扔到街上,直接扬长而去。 魏素兰在街上晕倒,最后被路过的官差送到仁心堂救治。 待她醒来后,官差询问她的身份来歷。 她本来想隐瞒被休之事,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无奈官差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就放着祝连亲笔书写的休书。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官差们全都看到了,这事容不得她抵赖。 最后魏素兰只能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有多么命苦,年纪轻轻嫁给祝连做续弦,结果祝连却为了保住前程,将成亲不足一月的她给休了。 反正她已经被休了,那她也就不必再在乎祝连的面子,直接将大锅摔倒祝连的身上,让大家都觉得是因为他薄情寡义,才会休了她。 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料的那般,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她说完,纷纷指责祝举人太过薄情,为了前程竟是抛弃结髮妻子,这种人即便当了官,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官。 至于那些个官差,心里却另外有一番思量。 这年头科举不仅要看成绩,还得看品行,若事实真如魏素兰所说的那般,那个祝举人的品行便有问题,此事须得上报学正,再由学正上报给国子监,让国子监对这名考生多加注意。 魏素兰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让祝连的科考之路多了几番变数。 她在离开医馆后,便租了辆驴车,返回九曲县。 由于她被祝连丢下的时候,身无分文,她只能卖了耳朵上的银坠子,换来一两碎银子。 晚上要在官道附近住店,她和车夫的吃喝住用都得由她承担,待回到九曲县,她还得支付一钱银子的车资,如此下来,她那一两银子就只剩下区区的二钱银子。 她不敢回祝家,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魏家。 魏章见她回来,很是吃惊。 「你怎地忽然回来了?你不是随你夫君去汴京赶考了吗?」 说起这事儿,魏素兰就满肚子的委屈,她边哭边说:「那祝连不是个好东西,他在府城遇到了江微微,想通过江微微去巴结太守大人,他为了讨好江微微,将我给休了!」 魏章被这个噩耗惊得差点晕过去。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被休了?此时可是真的?」 「连休书都写了,哪里还有什么假的?」魏素兰说完,有袖子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魏章被她哭得头疼,拍着桌子喝道:「行了,别哭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就算哭死也没用,你且跟我说清楚些,祝举人为何要休你?难道就真的只是为了讨好江微微?」 魏素兰原本是不想说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是她爹闹出来的,怎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承担,于是她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魏章听完后,倒是好久都没说话。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要跟祝举人搭上关系,为此不惜将如花似玉的闺女嫁给那个鳏夫,结果到头来,祝举人竟因为他曾犯有前科,怕被牵连,二话不说就把魏素兰给休了。 如此一来,他之前的百般筹谋就全都成了空。 若让他的爹和兄长知道,怕是又要拿此事笑话他好久。 魏章的右手握成拳头,狠狠砸了下桌面,很是恼恨:「那祝连真不是个东西,之前娶亲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如今人已经睡过了,说休妻就休妻,一点都没把咱们魏家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时魏驰也赶来了。 他进门就听到他爹说祝连休妻,心里咯噔一跳,连忙追问事情的缘由。 魏章也不瞒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 魏驰也气得不轻:「这祝连太不厚道,就算咱家以前犯了错,可事情都过去了,他看在咱们的交情上,就不能把事情押后再说吗?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就把我妹子给休了,这让我们以后如何见人?!」 魏素兰抹着眼泪说道:「我觉得最坏的还是江微微,要不是她提醒祝连,祝连也就不会知晓咱们的事情,他若不知晓,便不会当场休妻。」 魏章恨恨道:「对,这事得怪江微微那个臭丫头,她就是见不得咱家好,故意给咱们使绊子,这事儿咱们不能轻饶了她!」 魏驰也道:「我听说她和她家那口子还在府城没回来,咱们暂且再等等,等他们回来,咱们就去上她家去讨个说法。是她还得我妹子被人给休了,她要么赔咱们二百两白银,要么就再给我妹子寻摸一个不输祝连的好夫婿!」 魏章和魏素兰听了这话都是眼前一亮。 魏章想要钱,如今魏家没有经济来源,正缺钱呢,要是能有二百两的进帐,家里的日子能宽裕很多。 魏素兰则更希望觅个好夫婿,如今她算是看透了,在爹的眼里只有儿子才最重要,爹不会真心为她打算,那她就只有自己为自己打算了。 一家三口就这事商量妥当。 而段湘君对此事是一无所知,她最近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地养胎。 现在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顺顺利利地生下一个儿子更重要。 在得知江微微和顾斐回到云山村后,魏章立刻就带着一双儿女乘坐驴车直奔云山村。 如今云山村已经开通了往返镇上的驴车,每天早晚两班车,一人一趟要收四文钱,魏章家里有驴车,自然是不需要多花这笔钱的。 他们坐车驴车进入云山村,停在了健康堂门口。 今日的健康堂跟往日一样,仍旧是客似云来,院里院外挤满了人,他们或坐或站,全都是排队等着看病的人。 魏章见到这一幕,嫉妒得眼眶都要红了。 江叔安今日也跟往常一样,待在窝棚里面,翘着二郎腿,帮楼老头收山货。 瞅见魏章带着一双儿女出现在健康堂门口,江叔安毫不客气地开口。 「哟,魏老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咱们健康堂了?该不会是你家里又有谁要看病吧?」 第638章:我没脸活下去了,我要去死! 魏章一听这话就不乐意。 他没好气地说道:「我们一家都好端端的,没人要看病,你别诅咒咱们家里的人!」 江叔安笑道:「既然没病,特意大老远地跑来咱们健康堂干嘛?总不会是来踢场子的吧?」 「我们是来找江微微的。」 「我闺女现在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们这些闲人。」 魏章知道他这嘴里没一句好话,也懒得再跟他纠缠,准备直接进健康堂去找人。 恰好顾斐这时候从健康堂里面走出来。 他打算去订购一批青石砖和瓦片,村里马上就要盖学堂了,正等着材料用呢。 却没想到刚出大门就迎面碰上了魏章和他的一双儿女。 魏章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顾斐的去路,说:「我们有事要找你媳妇,你媳妇人呢?」 顾斐的态度还挺平和的:「她在医馆里面给人看病,现在很忙,没空见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 魏章想了下,觉得这事找顾斐兴许比直接找江微微更有用些,毕竟江微微那丫头太刁钻了,很不好对付,相比之下顾斐看起来就好相处多了。 「之前在府城的时候,我闺女和女婿曾与与你媳妇见过一面,这是你知道的吧?」 顾斐颔首:「嗯,她跟我说过这事。」 「既是说过,那你就应该晓得她挡着我闺女和女婿的面说了哪些混帐话吧?」 顾斐问:「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女婿休了我闺女!」 顾斐脸上表情不变:「然后呢?」 「然后我女婿就真的把我闺女给休了!」魏章说这话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原本坐在窝棚里面的江叔安听到这话,立刻就嗤笑出声:「哈哈哈,我闺女让你女婿休妻,你女婿就真的休妻,那我闺女让你女婿吃屎,你女婿是不是也得去吃屎啊?哎哟不行,真的要把我给笑死了啊哈哈哈!」 魏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闭嘴!」 魏驰和和魏素兰气愤不已,觉得江叔安此人说话实在难听,可他们之前是亲眼见到这傢伙揍人时有多狠的,是以都不敢吭声,脸色憋得涨红。 魏章没好气地说道:「顾举人,你就不管管你的岳父?任由他肆意侮辱人?!」 顾斐的态度依旧很平和:「我岳父的话虽然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你的女婿是举人,按理说应该是饱读诗书之辈,且年岁又长了我媳妇足足两轮,这样有阅歷有学识的人,怎么会因我媳妇的一句话就随意休妻?这里面必定是另有隐情。」 魏章心里发虚,声音却更大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我在骗人吗?这事关系我闺女的名誉,我怎么可能拿自己闺女的名誉乱说?!」 「魏老爷莫要着急,若你觉得此事跟我媳妇有关系,可以拿出证据,只要有证据,我们家自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交代。「 魏章一噎。 他也不过是听魏素兰空口白牙地说了一番,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见他不说话了,顾斐也没有继续为难他的意思,微笑着说道:「既是没有证据,那就请回吧,我顾某人虽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可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魏章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可又不敢当着顾斐和江叔安的面闹事。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魏素兰的胳膊,用力将人往前拽了一下。 「这是你闹出来的事情,你总得说两句吧?」 魏素兰一时不察,被拽得一个趔趄,朝前扑了过去。 顾斐正好就站在他们前面,见人往自己这边扑过来,当即挪动步伐,往旁边挪了一步。 魏素兰与他的衣袖擦过去,狠狠扑倒在地上! 疼得她哎哟叫唤。 魏章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这一拉,就把人给拽到了地上,赶紧伸手把人拉起来,同时没好气地瞪向顾斐,质问道:「你方才眼睁睁地看着我闺女摔倒,居然也不伸手扶一把,你还是个男人吗?」 顾斐说:「正因为我是男人,才更不能去扶你闺女,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魏素兰揉着摔得生疼的胳膊,听到顾斐的话,心里恼火得很。 刚才摔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在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其实是希望顾斐能伸手扶她一把的,这样她就能顺势赖上顾斐。 虽说她对顾斐有诸多不喜,觉得这男人太没用,被自家媳妇拿捏得死死的,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真有本事的,年轻英俊,又是个举人,家里有房有田有铺子,单论个人条件可以说是九曲县内数一数二的了,要是能嫁给他,未来的日子肯定会很舒坦。 只可惜,这男人就是块榆木疙瘩,不解风情,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非但不伸手去扶一把,反而还往旁边躲。 简直是要把她给气死了! 魏素兰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难不成你还怕我赖上你吗?你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可瞧不上你这种乡下汉子!」 即便被掀起了,顾斐也不气恼,依旧维持着心平气和的模样。 「若无其他事,三位就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告辞。」 说完他便绕过三人所在的位置,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素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下脚。 江叔安将这些看在眼里,啧啧出声:「我说魏家的丫头啊,你才刚被人休了,就上赶着来找别的男人,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吗?」 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过露骨,别说魏素兰是个女的,就算是个男的也扛不住。 魏素兰被气得眼眶泛红,浑身颤抖:「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我没脸活下去了,我要去死!」 说着她就直直地往健康堂大门撞去,一副要撞死在健康堂门口的架势。 魏章和魏驰赶紧拉住她,一边劝她别想不开,一边又骂江叔安没人性,故意败坏小姑娘的名声。 他们这么一番闹腾,把那些在等待看病的人、前来卖货的村民全都给吸引过来了,不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 就连正在给人看病的江微微也惊动了。 她起身走出医馆,看到魏素兰那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心里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第639章:泼脏水 瞅见江微微出来了,围观群众自发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魏章怒目而视:「你居然还有脸出来?!」 魏驰也道:「你可知你把我妹子逼得好惨?!」 魏素兰捂住脸呜呜地哭。 他们这话说得半遮半掩,叫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听去了,很容易会以为是江微微故意欺负魏素兰,惹得人家上门来讨公道。 这要换成是以前,大家肯定是要指责江微微几句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江微微早已经不再是昔日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如今她有个举人相公,有个兇悍霸道的亲爹,且她自己又有一身的本事,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病。 有人怕她,有人敬她。 但无论是怕是敬,大家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无脑指责江微微。 更何况,魏章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他为了牟取暴利,故意卖假药骗人,还被县太爷打了板子。 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傢伙,傻子才会去盲目相信他说的话! 江微微一直没说话,围观群众也不说话,大家都安静地看着魏章一家三口演戏。 这就像是演员们在台上卖力的演戏,可台下的观众们却全程冷漠脸,这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魏章一家三口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尴尬。 三人逐渐停止哭闹。 魏章神色讪讪:「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要不是江微微,我闺女不会被祝举人休了,这件事情江微微必须要负责到底。」 江微微这才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嗤笑出声:「魏老爷,你闺女为什么会被休,这事儿不应该怪你自己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章疾言厉色:「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休得胡乱攀扯!」 「难道魏素兰没跟你说吗?她之所以会被休,是因为祝举人嫌弃她有一个翻过法坐过牢挨过板子的亲爹,祝举人怕自己的前程被你们牵累,所以当场写下休书。这本该是你罪有应得,如今你却将此事怪到我的头上,魏老爷,你莫不是看我好说话,所以故意来讹我吧?」 听她说完,围观群众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真相是这样子的啊! 魏章恼羞成怒:「你胡说,祝举人才不会像你说的那般无情无义!是因为你故意刁难,非要祝举人休妻,祝举人迫于无奈才写下休书!」 江微微笑了:「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我跟祝举人无亲无故的,我干嘛非要他休妻?」 魏驰眼珠子一转,故意拔高声音:「许是你不守妇道,瞧上人家祝举人了,故意逼得人家休妻,好跟人家私相授受!」 众人都是一惊。 虽说南楚民风还算开房,可女子的名声仍旧非常重要,魏驰这番话无论真假,都会影响到江微微的声誉,这就跟你好端端地走在大街上,无缘无故被人扔了个臭鸡蛋,即便你事后把扔鸡蛋的人给打了一顿,可你身上却已经站上了臭鸡蛋的臭味,很难再洗掉。 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 不得不说,魏驰此人的用心实在是险恶。 江叔安的脸色已经沉下去。 刚才他还能把这三个傢伙当成一个笑话看待,可现在这三个傢伙居然妄图往他闺女身上泼脏水,他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就在他准备用拳头教这三个傢伙重新做人的时候,他听到自家闺女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 看她那模样,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自已。 「你说我放着自家英俊帅气的相公不要,非要去跟祝连那个老鳏夫私相授受?你是认真的吗?哈哈哈,不行了,真的要把给我笑死了!真的,我这辈子都没听到过如此好笑的笑话!」 被她这一笑,其他人也都有点想笑。 的确,祝连跟顾斐比起来,实在是太逊色了。 人家顾斐同样是举人,且年轻英俊,光是颜值就甩了祝连好几条街。 只要不是眼瞎的,都不会放弃顾斐去选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魏驰被她笑得面红耳赤,咬牙说道:「祝连虽说年岁大了些,又成过亲,可他饱读诗书,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如此不堪?你也太自视甚高了!」 江微微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是是是,是我自视甚高,是我高攀不上祝连,就只有你们魏家高攀得上。你赶紧带着你妹子去找祝连吧,求求人家把她再娶回去,我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哈哈哈!」 「你!」 魏驰气得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江微微似乎还嫌对方气不够似的,继续火上浇油:「你知道在府城的时候,祝连为什么要来找我吗?因为他想通过我结识太守大人,只可惜,我没同意,这样一个满心钻营且没脸没皮又自以为是的老丑男人,也就只有你们一家人能当个宝。」 魏素兰听了这话,更是羞愤得不行。 她费尽心思才求来的夫君,在江微微的眼里竟是一无是处。 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 不只是她,魏章和魏驰也受不了。 江微微像是没看到他们羞愤欲死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知道祝连是在哪里写下休书的吗?就是在太守府内!当时祝连舔着个老脸来求我,还让魏素兰给我赔礼道歉。说真的,我要是魏素兰的话,不需要祝连写休书,我当场就得把这个臭不要脸的老男人给踹了!」 随后她又看向在场的众人,高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们,你们将来若是要给闺女寻觅婆家,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再做决定,一个男人,可以没有本事,但不能没有骨气!像祝连这种为了钱程可以连骨气都不要了的男人,即便将来真让他当上官,肯定也是贪赃枉法的贪官!你们千万不要像某些人那样,为了荣华富贵,就不管不顾地把闺女往火坑里面推!」 众人都觉得她这话很有道理。 庄户人家没读过什么书,可做人要有骨气还是知道的,若是没了骨气,那就等于是连脸都不要了,这样的人谁敢深交? 第640章:我家闺女真是贴心! 魏章一家三口被臊得不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原本是想来讹江微微一笔,却没想到反被对方当众狠狠羞辱了一顿。 他们心里恨死了江微微,偏又拿她没办法。 一时间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难看至极。 江叔安开始赶人:「还站在这里干嘛呢?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别人家的闺女被休了,只会想尽办法把这件事情瞒住,不让被人知晓,偏偏就只有你们家格外不同,非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甘心,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们魏家的闺女被休了,成了个弃妇,看看你们魏家以后能得个什么好名声?滚吧滚吧,别杵这里妨碍别人进出医馆。」 其他人也都跟着开口。 「我早就听说魏家把闺女嫁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之前我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啧啧,这家人为了荣华富贵还真是什么都不管了啊,我要是有个闺女,可捨不得让她去伺候一个糟老头子。」 「你别这么说,人家虽然年纪大点,但好歹也是个举人,且还自视甚高呢,要不然也不会成亲不足一个月就把新婚妻子给休了啊!」 「这家人还真是不怕丢脸啊,特意跑来健康堂闹事,他们这是图什么啊?」 「还能图什么?不就是图江大夫好说话,想趁机讹江大夫一笔嘛!」 「这家子都是烂了心肝的啊!」 …… 魏章一家三口被众人说得无地自容,不敢再多做逗留,夹着尾巴灰熘熘地走了。 等他们一走,健康堂恢復正常营业。 大家该看病的继续看病,该卖货的继续卖货。 直到中午休息的时候,顾斐才从外面回来,他已经谈妥了青石砖和瓦片的订购,待过个十几日,那些材料就会被运来。 吃完午饭,江微微叫住江叔安。 「爹,这是我在府城买的观音玉坠,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玉坠你贴身带着,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江叔安当场就将玉坠挂到脖子上,摸了又摸,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服里面放好,他喜滋滋地说道:「我家闺女真是贴心!」 回头等他去了军营,可得跟他那些同僚们狠狠显摆一通。 看看他家闺女多贴心啊,出门还不忘特意给他带礼物,哪里像那些同僚们家的臭小子,一个个都熊得很,别说给爹娘买礼物了,不给爹娘惹麻烦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江微微说:「还有个时间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你之前不是说要安顿一批将士家属吗?人都安顿好了吗?」 江叔安如实说道:「那些家属都被安排在了平安村,离咱们云山村没多远,你要是好奇的话,下午我就能带你去看看。」 江微微的确想去看看,倒不是因为好奇,而是因为想要去实地考察一下。 「我和阿斐这次去府城,又得了聂太守的赏赐,是一百亩地和二百两白银,我和阿斐商量过了,打算把那一百亩地租出去。我知道平安村里的人是刚到九曲县落户的,没有现成的田地可以耕种,头两年的日子肯定很难熬,不若把我们家这一百亩地租给平安村的人,也算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你觉得呢?」 江叔安心里无比熨帖。 「我家闺女不仅贴心,还善良,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去办,你只要把那一百亩地的具体位置告诉我就行了。」 那一百亩地位于永湖村附近,距离云山村有一段距离,江微微没去过那地方,也不晓得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江微微直接把地契拿来给他看,地契上面将那一百亩地的位置和大小都写得清清楚楚。 全都是上等的良田,用来种粮食最好不过了。 江叔安看完后便将地契还给她:「这些可都是你以后傍身的家产,可以一代代穿下去的,你要好生收着,千万别弄丢了。」 「我晓得的。」 江微微回到自己的屋里,将那张地契交还给顾斐,让他好生报官。 顾斐问:「租地的事情跟你爹说了?」 「嗯,他说不用我管,他自己会把事情安排好。」 两口子又说了些家常话,大多是关于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但没有提到魏章一家的事情。 于他们而言,魏章一家就跟蟑螂似的,要说那一家子有多大的危害,倒也不至于,但就是让人觉得噁心,所以他们干脆不去提,眼不见为净。 当天下午江叔安就去了一趟平安村,将租种田地一事说给众人听。 村民们自然是万分欣喜。 他们是外来户,想要田地就只能依靠开荒,可是开荒出来的田地,前两年根本没办法种粮食,只能小心地养着,等土地被养肥了,才能开始在那片土地上耕种粮食。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头两年的时间里没办法种出粮食,只能依靠官府拨下来的一点粮食过日子。 官府倒也不至于饿死他们,但也仅仅是不让他们饿死而已,想要吃好吃饱的话,那就得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眼下江将军说有人愿意租田地给他们种,这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啊! 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江叔安说:「只有一百亩地,平摊下来的话,每户人家都不一定能分到一亩地,所以不可能每户人家都能分到田地,我们会优先照顾烈士家属以及家中有伤残的。至于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人家,也不用抱怨,这次没分到你们,不代表下次也不会分到你们。」 这番话无异于一盆冷水,一下子就让原本还很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冷静很多。 不是每户人家都能分到田地,也就是说有一部分人家分不到田地。 大家都不希望自家成为那个分不到田地的倒霉蛋。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江将军,希望他能给自家分些田地。 江叔安没有多看他们,扭头对身边的副将吩咐道。 「去把花名册拿来,咱们挨个地排查挑选。」 「喏!」 当天晚上江叔安没有回云山村,他留在了平安村,监督手底下的那些人将名单整理出来。 第641章:活菩萨 平安村总共有两百来户人家,最后只有五十户人家获得了租种田地的资格。 江叔安将这些人聚集起来,让他们挨个在租种田地的契书上签字画押,并将他们每家分到的田地大小和位置说清楚。 至于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人家,就只能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 他们之中有人不满,可也不敢吭声,毕竟江将军就在那里站着呢,谁敢去跟他说一句抱怨的话?就江将军那脾气,分分钟就能把人拍到泥地里面去。 有个头髮花白的老人在接过租地契书后,激动得老泪纵横,直接就冲着江叔安跪了下去。 「将军,谢谢!」 他们家是军户,家中男子只要年满十二,就会被军队征去。 老人自己就是从过军的,在军营中以待便是二十年,后来是因为受伤才退了下来。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战死沙场,连个尸体都没能捡回来,被带回来的只有写着他大儿子名字的一块铭牌。 他小儿子前两年也在跟敌国的战斗中受伤,整条右臂都被砍断,侥倖保住一条小命,但人却成了残废。 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得靠着他和老伴儿操持,老两口加在一起都有一百二十岁了,身体远不如那些壮劳力,要让他们去开荒的话,怕是一条命都得折进去。 也正因为考虑到他们家没有壮劳力可以去开荒,江叔安才分给他们家两亩田地,让他们老两口去耕种。 都是上等的良田,种起来并不费什么事儿,老两口自己就能搞定。 其实整个平安村里的村民全都是军户,也只有军户才会随军。 军户不同于普通户籍,一旦上了军户,那就代表家中世世代代的男子只要年满十二岁,都必须去参军,若拒绝入军的,一律以逃兵论处。 在军营里面,逃兵一旦抓住就是一死。 这些军户们的家境都不怎么好,当然,要是家境好的话,也不至于沦落成为军户。 像老人那样一家男人都战死的情况不在少数。 这样的人家等于是绝户,已经没有了继续成为军户的资格,若遇上那种心肠硬的将领,会直接将他们当成私奴给卖了,省得留在军中浪费口粮。 好在他们遇上的事江叔安,这位江将军虽然凶了点,可心地很好,对手底下的人非常宽厚。 像刚才那位老人,即便家里已经没有男人在军营里从军,江将军不仅不会把他们卖掉,还分给他们田地,让他们好生地过日子。 江叔安让老人起来,他说:「这一百亩地并非我所有,是我闺女听说平安村里的人日子不好过,主动把田地租给你们耕种,你们要谢的话,就去谢我闺女吧。」 老人双手作揖,颤颤巍巍地说道:「您闺女真是活菩萨,救了咱们一家老小的命啊!」 听人夸自己闺女,江叔安觉得比自己被夸了还要高兴。 他咧嘴笑道:「我闺女一直想来平安村看看,过两天我就带她过来,到时候你可以当面向她道谢。」 「好,我肯定要好好地感谢她。」 安排好了租种田地的事情后,江叔安骑着马回到云山村。 粮食种子官府都定额配发,这个不用江叔安操心。 那些分到土地的人家在领到官府配发的粮食种子后,便抓紧时间去耕种了,他们得抓住春耕的尾巴,尽快把秧苗播撒下去。 由于这些良田来得格外不易,种地的人自然也是格外珍惜,即便田地距离平安村要走挺长一段路,他们依旧坚持每天都要去田地里看看,施肥浇水拔草,伺候得无比精心。 种地的事情江微微没有去管,毕竟医馆里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了。 最近有不少人看重健康堂里的轮椅,打探轮椅能不能卖? 主要是那些家中有腿脚不便的病人或者老人的,想要买上一两张这种可摺叠轮椅,放在家里能让病人或者老人方便行动。 健康堂里的轮椅只能租不能卖,不过顾斐却从中看到了一点商机。 他发起了一次订购的活动,但凡是想要订购摺叠轮椅的人,只要在他这里缴纳三百文的订金,并留下名字和住址,就能在十天后来健康堂取货。 第一天他就收到了二十五个订单。 顾斐拿着这些订单去找村里的陈木匠,让他们继续制作摺叠轮椅。 他从陈木匠这里购买摺叠轮椅的价格是三百文钱,转手卖出去的话是八百文钱,可以从中净赚五百文。 他把这事跟江微微说了。 江微微嘆息:「就连卖轮椅都比治病赚钱。」 她看一个病人也就五文钱的诊金,也就是说,她要看一百个病人,才能赚到一辆轮椅的利润。 想想都觉得挺心酸的。 顾斐好笑地看着她:「那让你改行去卖轮椅,你乐意吗?」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摇头表示不乐意。 虽说给人治病赚不了太多钱,但系统能够奖励积分啊! 一个积分就是十两雪花银呢! 今天老虞头又出现在了健康堂的门口。 这次他没有摔倒,但且因为迷路在健康堂门口转了好几圈。 楼老头发现了老虞头,便让小风去把人请到窝棚里面坐着歇会儿。 老虞头的年纪跟楼老头差不多,但老虞头因为脑子不记事,没办法照顾自己,所以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头髮也乱糟糟的,乍一看去很像个老叫花子。 相比之下,楼老头就干净多了。 正好这会儿没人来卖山货,楼老头便跟老虞头拉家常。 老虞头脑子里面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前言不搭后语。 好在楼老头很有耐心,就算是鸡同鸭讲,也还是陪着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老虞头的孙子找了过来。 老虞头的孙子名叫虞帐灯,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的,但因为生活的负担太重,让他看起来很没精神。 他一路找来的时候,满脸的焦躁不安,直到看见安然无恙的老虞头时,他脸上的不安才散去,但焦躁却依旧还在。 他强忍着怒气,问道:「爷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老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谁啊?」 虞帐灯说:「我是你孙子。」 「你才不是我孙子,我根本就没有孙子。」 第643章:少年的自尊心 带吃完了午饭,大家各自回房去午休。 江微微让人收拾了个客房给老虞头休息,然后把虞帐灯带到顾斐面前,让顾斐考考他。 虞帐灯知道顾斐是这一届府试的榜首,以前也曾听过很多关于顾斐的传闻,虞帐灯心里对顾斐这个人是很佩服的,此时见到顾斐,虞帐灯心里有几分见到偶像的紧张感。 他弯了弯腰:「顾举人。」 顾斐问:「可学过算术?」 虞帐灯恭恭敬敬地回答:「夫子只教过简单的加减,我自己亦有学习,曾给镇上食铺整理过帐目,平时村里有人需要算个数,我也会帮帮忙。」 顾斐随后除了十道题,全都是跟算术相关的。 虞帐灯竟是每道题都答对了。 顾斐对从颇为意外,他出的算术题目并没有很高的难度,但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算出来的简单题目。其中有四道题都是算起来很麻烦的那种,即便是算术上的老手,也需要用算盘才能算出,却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郎只用心算就把答案给算出来了。 虞帐灯心思敏感,见顾斐听自己说完答案后就不说话了,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顾举人,可是我答错了?」 顾斐摇头:「无,你都答对了。」 虞帐灯脸上浮现出欢喜的笑容。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显露出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模样。 顾斐说:「我家在镇上有三家铺子,分别是怀微米粮商行,怀微客栈,以及怀微杂货铺子,这三个铺子我都有安排掌柜和伙计,你只需要负责每月初一十五去帮我查一次帐,再把整理好的帐目送来给我过目便可。每个月我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若你全年没有任何错漏,年底我会另外给你奖金。若你算错帐的地方,我不会扣你的钱,但会给你积分,错一次记一分,年底盘帐时你的积分若超过三分,明年你便不用来我这里上工了。你若能接受,帐房先生的差事便交给你,如何?」 虞帐灯听完他的话,心中无比兴奋,忙不迭地应下:「我能接受!」 他自小就没了爹娘,跟着爷爷一起过日子,他爷年轻时还好,力气大能干活,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能料理得很好。 可伴随年纪增长,他爷的脑子越来越煳涂,尤其是从前两年开始,他爷的忘性越来越大,烧菜忘记放盐已经是常事,有时候他连自家茅厕在哪个方向都忘了,记得他围着房屋不停打转。 虞帐灯不得不承担下家里所有的活儿,烧饭打扫洗衣服样样都得干,还得伺弄菜地和粮食,他每日都忙得团团转饶是如此,他仍旧坚持念书。只要一有空,他就要把书拿出来看看,每晚背书都要背到三更半夜,次次日天没亮又要爬起来继续忙活。 可即便如此,家里的日子也没有好过起来。 地里种的粮食扣除税收,也就勉强够他们爷俩嚼用,他还想念书,还想继续科考,无论是上学用的束脩亦或是平日里消耗的笔墨纸砚,都是他们这个家庭所承受不起的。 他想去镇上找份差事,赚点钱买笔墨纸砚,因为他读了书,做事又麻利,想要找份差事倒也不能。可他爷需要有人照顾,家里离不得人,他又不能把人带去镇上做活儿, 虞帐灯是个有骨气的,不愿去找人借钱,最后他只能放弃去书院上课的念头,留在家里自学。 可即便是自学,也是困难重重。 只因他爷时常搞些事情出来,一下子是要喝水吃饭,一下子又是要出门去转转,要是虞帐灯不让他去,他就会自己偷偷跑出去,到时候为了找他回来,虞帐灯又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为此,他好几次都差点要崩溃了。 今日他拿着脏洗衣服去河边清洗,回到家里发现他爷又不见了,那一瞬间他真的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他强忍着心里的烦躁和不安,跑出去找他爷,在村里人的好心提醒下,他一路找到云山村,最后在健康堂门口找到了他爷。 在见到他爷的时候,他有种冲动,想冲上去问问他爷,是不是真要把他逼疯才甘心?! 好在理智尚存,那时候他忍住了没有发作。 也幸好他忍住了,这才顺利在健康堂找到了一份帐房先生的差事。 这份差使不需要他每天都去镇上待着,只需要他每个月初一十五去一趟镇上,平时他都可以待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活儿很轻松,且月钱也很丰厚。 这样好的差事,即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虞帐灯难掩心中激动,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双手作揖,深深一礼:「多谢顾举人,帐灯必不负所托。」 顾斐当场写下契书,这契书是一年份的,若年底盘帐他的积分没有超标,那样才能续签明年的僱佣契书。 两人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契书一式两份,双方分别保管一份。 顾斐说:「三个铺子的装修应该已经完成,我明日会去镇上看看,你若有空,也可随我一同前去,顺便见见三个铺子的掌柜们。」 虞帐灯知道对方这是有意照顾他,他赶紧点头应下:「喏!」 见他们谈妥了正事,江微微这才开口问道:「你们去了镇上,你爷怎么办?他这样子,身边必须得有人照看着。」 虞帐灯道:「我可以寻隔壁邻居帮忙照顾一二。」 江微微点点头:「也好,若你们邻居无暇照顾,你亦可以将你爷送来健康堂,与楼老爷子作伴,他们年纪相当,应该是能聊得上话的。」 虞帐灯万分感激:「多谢江大夫。」 他也知道邻居家里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可他寻不着其他更合适的人帮忙,眼下江大夫主动提出帮忙照顾他爷,自然是比他寻邻居帮忙更好些。 他又补充道:「我爷在健康堂的伙食费可以先记帐,待月底结工钱时,直接从我的月钱里面扣除。」 江微微颔首:「可以。」 她不在乎这几个钱,可少年人有很强的自尊心,若让他爷在健康堂吃白食,他肯定是要坐立难安的,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出点钱买个心安。 第642章:帐房先生 虞帐灯听了爷爷的话,神色黯然。 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却已经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颓败感。 即便心里焦躁,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哄道。 「爷爷,我是阿灯,是你的孙子,时候不早了,你该跟我回家了。」 老虞头不肯跟他走,坚持认为自己没有孙子。 在虞帐灯伸手去拉他的时候,他竟是大叫起来。 「你干什么?你是哪家的小子?我不认识你,走开走开!」 他这一喊,成功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虞帐灯的手僵在半空中,进退两难,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名为尴尬的神情。 楼老头出言安慰:「老虞,你看清楚点,这个真是你的亲孙子。」 老虞头仍是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我没有孙子,我不认识这个小子。」 此时已经是午间,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壮壮颠颠地跑出来喊楼爷爷和小风哥哥去吃饭。 听到有饭吃,老虞头站起身:「嗯,该吃饭了,我该回家去给我孙子做饭吃了。」 说着他就朝着跟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虞帐灯赶紧去拦他:「爷爷,我已经在家里做好午饭了,你跟我回家去吃就行了。」 老虞头皱着眉,一脸的不高兴:「你谁啊?怎么张嘴就喊人爷爷?我不是你爷爷,你认错人了。」 「我是你的孙子……」 「胡说!」老虞头打断他的话,「我孙子还在家里等我回去给他做饭呢,你才不是我孙子。」 不管虞帐灯怎么说,老虞头就是不肯相信他是自己的孙子。 最后虞帐灯终于是忍不住了,抱着脑袋蹲下去,单薄的身子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被逼入困境的小兽,痛苦而又无助。 老虞头却是看也不看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我得回家去给阿灯做饭吃,阿灯最爱吃我做的饭菜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楼老头赶紧让小风把人拦住。 老虞头看着面前的小风,忽然将人抱起来:「阿灯,我的乖孙儿,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想爷爷了,所以特意出门来找爷爷啊?」 小风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身体登时就僵住了。 他下意识看向楼老头。 楼老头嘆了口气:「你先把人哄住,别让他乱跑,万一又跑迷路了就糟了。」 小风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自己是老虞头的孙子,把老虞头给哄住了。 这时江微微从健康堂里走了出来。 她见壮壮去外面喊人吃饭,喊了好久也没把人喊回来,觉得奇怪,便特意出门来看看,没想到老虞头也在。 江微微虽然只见过老虞头一面,可对他的印象还挺深刻的,这位老爷爷不仅年岁大了,还患有阿兹海默症,经常忘东忘西的,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迷了路,在健康堂门口摔倒了,被阿桃给扶了进来,后来被同村的李郎中认出来,李郎中下班回家时顺带把人给送了回去。 江微微原本以为那会是她跟老虞头唯一一次见面,却没想到如今居然又见到了。 老虞头还是那副老样子,稀里煳涂的,连亲孙子都认错了。 见他抱着小风不撒手,江微微道:「这都饭点了,你们就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反正尤四娘平时做饭都会适当多做一点,防止有人没吃饱,如今就算临时再加两个人,饭食应该也不会少。 蹲在地上的少年郎抬起头,看向江微微。 「你是?」 楼老头介绍道:「这位是健康堂当家的江大夫。」 虞帐灯赶紧站起身,略显拘谨地说道:「上次是您救了我爷爷吧,谢谢您。」 说完他便朝着江微微作了个揖。 江微微道:「都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边吃边说。」 虞帐灯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在家里做了饭菜,我和爷爷回家去吃就好了。」 他不是假客气,他是真的怕给对方添麻烦。 江微微说:「即便是做了饭菜,也可以留到晚上再吃,今天中午这顿便在我们这里吃了吧,正好关于你爷爷的病情,我想跟你聊聊。」 听到她提及爷爷的病情,虞帐灯心头一紧,不再推拒。 江微微示意大家都进去。 在进门的饿时候,虞帐灯注意到了贴在大门上的招聘告示,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小声问了句:「你们这里招帐房先生?」 江微微随口应道:「我们家在镇上开了三家铺子,需要请个帐房先生帮忙理帐。」 虞帐灯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江微微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问道:「你想来应聘?」 虞帐灯的脸色微微涨红,显得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等吃完饭,让阿斐出几个题给你试试。」 闻言,虞帐灯心里又有些期待,还想再问,可江微微却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她带着大家去了食堂。 长条桌两边做了十多号人,桌上摆着大盆的菜色,每一盆菜都是油亮亮的,显然是放足了油水。 虞帐灯已经很久没吃过荤腥了,乍一看到这么好的饭菜,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虽然馋,但他还是保持住了礼貌,等主人家先动了筷子,他才端起碗筷。 健康堂里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都习惯了边吃边聊,饭桌上的气氛很是热络。 江微微见虞帐灯一个劲地扒饭,都不去夹菜,便主动问他。 「为何不吃菜?可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虞帐灯赶紧摇头:「不是,饭菜很美味!」 「那边多吃点,在这里无需拘谨,放轻松些。」 「哦,好的。」 虞帐灯嘴里应着,可筷子仍旧不敢去夹菜,只管埋头扒饭,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自己虽不吃菜,却会时不时地给他爷爷夹些菜。 可惜老虞头不领情,每次虞帐灯给他夹了菜,他都会瞪虞帐灯一眼。 「你吃你的,别把筷子伸到我的碗里来,我又不认识你。」 虞帐灯除了沉默,其他什么话都没说。 第644章:赚钱的新思路 次日天还未亮,虞帐灯就带着他爷从家里出发。 他们家里养不起牲畜,赶路只能靠双腿。 老虞头今天脑子比往常清醒些,他记得自己是老虞头,也记得旁边这个少年郎就是自己的孙儿。 一路上他都在跟孙儿念叨:「你等下去镇上要小心些,别被人给骗了,钱财要贴身放好,遇到陌生人搭话不要搭理,吃饭喝水也尽量吃自己的,别吃其他人给的……」 兴许是因为找到了新工作的缘故,虞帐灯今天的心情格外好,连带着精气神也变得活跃多了,不似昨日那般苦大仇深。 他笑着应道:「爷,你无需担心,我这次是跟顾举人一起出门的,有顾举人在,出不了岔子。等下到了健康堂,你要安生些,别吵吵,有什么需要就跟楼爷爷或者小风说,他们会帮你的。」 老虞头问:「楼爷爷和小风是谁?」 得了,这位老爷子是把昨天的事情全给忘了。 虞帐灯无奈,只得将昨日发生的事情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老虞头全程一脸茫然,完全想不起昨天自己居然还见过那么多人。 一路未停,很快就到了健康堂。 这会儿健康堂也才刚开门,院里院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看病了。 楼老头和小风照例坐在大门口收山货。 虞帐灯把爷爷带过去,让他坐到楼老头旁边的椅子里。 「楼爷爷,小风,今天烦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我爷。他记性不好,要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楼老头笑着应道:「你放心去帮你的,这里有我们呢。」 虞帐灯朝他作了个揖,随后便跟着顾斐一起乘坐驴车前往镇上。 路上恰好遇见了村里的牛车。 赶车的是同村的刘叔。 刘叔已经跟县衙签订了长期的契书,如今也算是吃上了公家饭,他每日都要赶着驴车往返于云山村和镇子之间,每趟下来至少要赚个三四十文。 这些钱他可以留下两成,其他的全都要上交给县衙,不过县衙另外会在每个月的月底发给他二百文的工钱,这样算下来他还是能赚不少钱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许多家里有牛车和驴车的人,都跟县衙签订了僱佣契书。 在县太爷的一力推动下,公共驴车的出行方式已经逐渐在九曲县推广开来,尤其是在镇上,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百姓站在一块竖着的木牌旁边等车。等车的过程中,他们闲着没事还会聊上几句,等车来了,便一个个井然有序地上车,给钱,落座,出发! 这些已经成了九曲县独有的一种风景。 一些从外地来的客商见到这一幕,都觉得很有趣,有那图新鲜的人,还会亲自去试上一试。 两文钱一个人,不算贵,但也不算特别便宜,对于那些贫困人家来说肯定还是太奢侈了,但对于那些小有余钱的人家来说却是刚好合用。 尤其是那些每日都要出门去上工的人来说,简直是大大方便了他们的出行,以前他们出门上工只能靠两条腿,现在只是要花费两文钱,就能舒舒服服地一路坐到目的地。 在这些客商们离开九曲县后,有关公共驴车的事情也被他们给传播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公共驴车的存在。 有些县镇也开始出现了类似公交驴车的东西,但因为没有官府管理,所以目前都还很松散,暂时成不了气候。 不过这种情况只会是暂时的,待大家切身体会到了公交驴车的便利后,这种出行方式肯定会迅速在各地普及开来。 钟殊然无意去阻拦这件事的发展,他甚至还主动上摺子,将公交驴车的实施方案以及诸多优点都写进了奏摺里。 奏摺经过驿站,被送往汴京城,最后被呈到了天子的面前。 天子对这个公交驴车的想法很感兴趣。 如今西沙蠢蠢欲动,两国随时都有交战的可能,一旦打起来的话,本就不怎么充盈的国库肯定会不堪重负。 朝中许多保守党建议跟西沙议和,议和的方式便是和亲,从南楚嫁个公主给西沙,再送上一批丰厚的嫁妆,两国的关系就能得到缓和。 可天子不愿。 他自认南楚的国力并不弱,凭什么还要对对方事事迁就?又是送公主又是送嫁妆的,弄得好像是他们南楚怕了西沙似的! 天子不想低这个头,然而国库又确实是拿不出来足够的钱财来打战。 他之前让钟殊然想办法去筹集军饷,可他心里很清楚,总是钟殊然的本事再大,想要一口气筹集两万石粮食也是极其困难的。 最近他为了钱粮一事愁得不行,眼下钟殊然送来的这份奏摺,倒是为他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新思路。 公交驴车的便利之处是显而易见的,若真能在全国各地进行推广,就等于是为国库开括出了一条生财之道,这条道路未必能一夜暴富,却能如同涓涓细流般细水长流。 天子当即下令,让人将内阁大臣们全都传进宫里,打算当面跟他们商讨推广公共驴车一事。 至于公共驴车在推广后为南楚带来怎样的变化,此时暂且不提。 且说怀微米粮商行、怀微客栈、以及怀微杂货铺子都已经装修完毕,待货物和员工全部到位后就能择日开业了。 之前顾斐面试了三个掌柜人选,最后只选中了一个人,便是闻沙。 闻沙今年二十一岁,跟顾斐同岁,比虞帐灯年长四岁。 顾斐带着他们去了嵌雪山庄, 「你们在这里坐会儿,我进去一下,很快回来。」 闻沙和虞帐灯应喏。 两人坐在堂楼里,心里虽然好奇,却恪守本分,没有乱跑。 顾斐跟着老六离开堂楼。 老六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写字。 「时间不多,我只能教他们认了一些常用字和一些基本的算术方法,抽空还会带他们去镇上的一些铺子转转,看看人家掌柜是怎么做生意的,如今他们倒也勉强能用一用。」 顾斐问:「他们会用算盘吗?」 老六点点头,表示会的。 「那便行了。」 第645章:混出个名堂 顾斐暂时没别的要求,只需要人忠诚,会用算盘就行了,其他的可以等以后再慢慢培养。 很快他就见到了老六特意为他培训出来的两个人。 这两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看模样都是中规中矩的那种,他们之前得了老六的吩咐,在见到顾斐时,立刻就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小的们给少爷请安!」 顾斐示意他们起来说话。 两人站起来,但脑袋依旧低着,双手自然垂下,一副恭顺的模样。 这是以前顾家下人们的标准站姿。 老六的培训方式简单粗暴,他几乎就是将以前顾家下人的模板原样复制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上,而身为顾家下人的首要原则,就是忠诚与恭顺。 顾斐很清楚这一点,也正因为清楚,所以他不怎么担心这两个人的忠诚度。 他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狗蛋。」 「我周大米。」 这两个人都是老六从乞丐窝里翻找出来的,看模样还算齐整,可名字却是一个比一个糟心。 老六在小黑板上写字:「少爷给他们再另外取个名字吧。」 顾斐想了下:「以后你们就叫张持和周本心吧。」 张狗蛋改名为张持,周大米改名为周本心,两人同时作揖谢恩。 「多谢少爷赐名。」 顾斐又问了一些他们的家里情况。 张持先开了口。 「小的原本是屏南县人,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去,直到我娘因病去世,我爹又娶了个续弦,我在家里的日子就变得很不好过了。我那后娘是个厉害的,平时面上总装作温和良善的模样,私下里却经常苛责虐待我。有一回大雪,我爹外出做工,后娘故意不给我吃食,还用言语激我,说我是个拖油瓶,在家浪费粮食,咋不跟我那亲娘一起去死?我没能受住她的激将,一时冲动,就一个人从家里跑了出来,四处漂泊,最后流落到了九曲县,被六叔所救。」 顾斐问:「观你所言,你日后还想回去?」 张持无奈道:「我对那个家已经没什么念想,可家中还有个妹子,她比我小三岁,如今应该已经许了人家,但不知道许的是个什么人家?以我那后娘的德行,想必不会给她找个好人家。若有机会,我想回去看看她,她要是过得好就好,若是过得不好,我得想办法救她脱离苦海。」 他不后悔离开那个家,只后悔离家时为何没有把妹妹一块带上。 顾斐道:「你先顾好自己,等你混出个名堂来了,再回去给你妹子撑腰。」 张持认真应道:「我正是这么想的。」 正因为心里有念想,所以在老六去选人的时候,他才主动跳出来,竭尽全力抓住这个机会。在之后的培训中,他也是不遗余力地学习,努力提升自己,想尽早混出个名堂, 待他将来出人头地了,再去寻他妹妹,也能多几分底气。 周本心随后也说出了自己的来歷。 「我家里人对我倒是都挺好的,但我们家里命不好,前些年我爹不慎得罪了一个士族郎君,那郎君让人将我爹的腿给打断了,家里为了给我爹治腿,花光了所有积蓄。我爹不想连累家里,趁人不在家的时候,悄悄寻了短见,等我们回到家里时,我爹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我爷和我奶受不住打击,先后病倒了,为了给爷奶治病,家里变卖田产,最后爷奶还是没能抗住病逝了。我娘带着我和两个姐姐过日子,可家里没了田地,我娘和姐姐们就只能给人浆洗衣物赚钱,可赚来的那点钱仍旧不够家里人嚼用,我们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后来村里来了人牙子,说是一个闺女能卖二百文钱,我娘便将我那两个姐姐都卖了出去。我娘并非贪图那二百文钱,她就是觉得,把人卖出去了,兴许还能碰到个好人家,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若让两个闺女一直跟着她,最后十有八九是要饿死的。就算给人为奴为婢,但起码还活着,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说到这里,周本心的眼眶有些泛红,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然后又接着说道。 「我娘将卖闺女得来的四百文钱收了起来,留着给我娶媳妇用,可还没等到娶媳妇,她就被村里一个闲汉给侮辱了,她觉得没脸见人,用裤腰带悬樑自尽了。我用那四百文钱给她办了后事,然后拿着家里唯一一把菜刀去把那个欺负过我娘的闲汉给砍了。砍完人我也没跑,官兵很快赶来,把我给抓了起来。县太爷念在我是为母报仇的份上,没让我偿命,只让我服了十年徭役,就把我给放了。我服完徭役出来,回到老家,村里人知道我杀过人,都怕我,不愿跟我来往。我去给爹娘爷奶扫了墓,然后离开了那个村子,这些年来我四处漂泊,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六叔还愿意给我个重头再来的机会。」 他朝着老六弯了弯腰,以示感激。 顾斐问:「你有什么想要未完成的念想?」 周本心想了下才道:「若有可能,我想去找到我那两个姐姐,我想把她们赎出来。」 他那两个姐姐被卖的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也不知是被卖去了什么地方,若卖给正经人家倒还好,若是卖到那种下三滥的地方,都不知道她们如今还有没有命活着。 想到这里,周本心又是一阵难受。 顾斐说:「你将你那两个姐姐的名字、年龄、相貌特点、以及被卖时的时间地点都写下来,最好是能把人牙子的名字和相貌特点也写下来,将来要是有机会,我让人帮你去打听一下。」 周本心感激涕零:「谢谢少爷!」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两个人。」 一行人又回到堂楼。 闻沙和虞帐灯见到顾斐回来了,立即站起身。 「顾举人。」 顾斐道:「这两位是张持和周本心,以后张持负责米粮商行,周本心负责客栈,闻沙负责杂货铺子,虞帐灯作为帐房先生,专门负责查帐理帐。」 第646章:一切都在变好 四人彼此打量对方,都在暗暗猜测对方的来歷。 顾斐拿出三张僱佣契书,让闻沙、张持、周本心三人签字画押,他们签的都是长期契书,十年起步的那种。 作为掌柜的,顾斐不希望他们的人事经常出现变动,所以一签就是十年。 当然,要是十年内他们犯了错,顾斐是可以随时将人辞退的。 签好了契书,顾斐带着他们去镇上,将三家铺子一一看过。 铺子内的装修都已经完工,里面看着倒是焕然一新,再仔细查验过后,各处的做工都很结实精细,看来冯木匠并未偷工减料。 顾斐想着,以后若是还有木匠活儿要做,倒是可以再去找那冯木匠帮忙。 除了三个掌柜和一个帐房先生外,每个铺子分别配备了两个伙计,这些伙计都是经由宋浩介绍来的,看着倒是都挺机灵的。 当天中午,顾斐在镇上酒楼请他们吃了顿午饭,并定下了铺子开业的时间。 三家铺子不能同时开业,须得错开。 因着这段时间收购了不少山货,顾斐打算让杂货铺子第一个开张。 事情谈妥后,各自回家。 顾斐和虞帐灯乘坐驴车返回云山村。 到了健康堂,虞帐灯跳下车,一眼就瞅见了坐在健康堂门口的老虞头。 他喊了一声:「爷!」 老虞头抬头看他,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阿灯,我的乖孙儿!」 老虞头一边喊着,一边站起身。 虞帐灯听到这一声久违的乖孙儿,竟有种鼻酸的感觉。 这两年来他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此时竟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并非看不见光明,眼下这不就是个很好的开端吗? 他有了新的差事,家里有了经济来源,还能有时间照顾爷爷。 一切都在变好。 他相信自己的未来也能一点点变好。 虞帐灯快步跑过去,扶住他爷的胳膊:「我们回家。」 老虞头很高兴:「好,回家。」 虞帐灯向楼老头和小风道过谢,扶着爷爷回家去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祖孙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 顾斐对楼老头道:「以后咱们这里要收细麻线,大概这么粗细的,长一点没关系,但不能太短,每根麻绳至少也得一尺以上,价格的话,半文钱一丈吧。」 说着,他还特意拿出一条自己搓出来的细麻绳给楼老头看。 楼老头接过这细麻绳看了看,问:「要这细麻绳做何用?」 顾斐也不瞒他:「家中要做刷子生意,须得用上这细麻绳。」 「既是要做生意,那这细麻绳就得长期收购?」 「对。」 楼老头瞭然:「我省得了。」 当天前来卖山货的村民们便从楼老头这里得知了顾家要收购细麻绳一事。 这年头的地税和人头税都以粮食和布料为主,鲜少有直接收钱的,所以只要是有田地的人家,都会种上一亩半亩的苎麻,收上来的苎麻全部织成麻布,这些麻布留一部分自家穿用,其他的全部作为赋税上交给官府。 制作细麻绳的材料也就是这些苎麻,因此原材料并不成问题,主要还是费时费力的问题。 如今春耕刚过,正是农闲之时,大家都闲得很,得知细麻绳能换钱,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了,纷纷拿出去年存下来未用完的苎麻,开始在家里搓麻绳。 也有那些家里没有存下苎麻的人,如今就只能干看着别人赚钱,心里悔恨不已,早知顾家今年要收购细麻绳,他们家去年就该存下一些苎麻的。 像是银杏婶子家里,家里人做事勤快的,一天就搓出一大捆细麻绳。 他们抱着细麻绳去健康堂。 楼老头当着村民们的面,将那些细麻绳仔细查验过后,确定质量过关,便按照长度,给了银杏婶子十个铜板。 银杏婶子喜滋滋地揣着钱走了。 十个铜板不多,可也不少了,若是每天都能赚上十几个铜板,一个月下来就攒下好几百个大钱,能为家买好些肉菜了。 村里其他人见到细麻绳真能换钱,干活的劲儿就更足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许多村民抱着大捆的细麻绳来健康堂门口售卖。 只要是质量过关的,楼老头都来者不拒。 也有那些做事不仔细的,搓出来的细麻绳松松垮垮,一看就是那种不好用的,楼老头当场就给拒收了。 因为江叔安这尊煞神坐在旁边盯着,那几个被拒收的村民饶是心里不服气,也不敢闹事,只得夹着尾巴悻悻地走了。 夜里,江微微和顾斐在屋里说话。 顾斐将张持和周本心的事情跟她说了,又把三个铺子的开张时间也跟她一一说明。 铺子的事情一直都是顾斐在打理,江微微没怎么去管,此时听他说完,她想了想道:「你打算怎么经营这个杂货铺子?」 顾斐道:「自然是跟镇上其他杂货铺子一样的经营。」 江微微却道:「我觉得咱们可以换个方法去经营铺子?」 「怎么说?」 「镇上的杂货铺子都是客人要买什么,跟掌柜或者伙计说了,再让掌柜或者伙计从货架里面拿出来给客人看,客人觉得满意便买,不满意就走。」 顾斐颔首:「确实都是这样的,你觉得不好?」 「这种销售方法太保守了,我觉得咱们可以把所有货物都摆出来,让客人们自己去货架上挑选,等他们看到中意的货物,再统一拿到柜檯结帐。这样一来,客人就会从犹豫该不该买这件货物,变成犹豫该买哪一件货物?你觉得呢?」 顾斐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眼睛逐渐亮起来。 这种自选购物的方式不仅能节省人力,还能刺激顾客的消费欲望,确实是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你这方法虽好,可到底还有弊端。」 江微微问:「什么弊端?」 「若店铺里面来了小偷怎么办?到时候客人那么多,混在一起,趁人不备偷偷从货架上拿点东西,咱们很难发现的。」 江微微一想也是,这年头既没得扫码消磁,又没得摄像头,想要防范小偷小摸的行为很难。 她嘆了口气:「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第647章:寻人做活 在现代能够行得通的自选超市模式,在古代却不一定能行得通,这并非是古人脑子不好使,还有可能是受限于科技水平。 顾斐却道:「虽然有弊端,可这个方法确实是很不错的,且让我再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防范小偷小摸。」 一夜好梦。 次日,骆东树回来了。 他跳下马车,高声沖江叔安喊道。 「大哥,马鬃毛给你弄来了,全在这车上!」 他拍了下身后的马车。 江叔安走过去,掀开盖在马车上的苫布,露出一摞摞被叠得整整齐齐的马鬃毛。 因为马毛颜色各有不同,这些马鬃毛的颜色也是五颜六色的。 江叔安随口问道:「监军知道此事吗?」 骆东树道:「知。」 因为临走前江叔安提过此事,示意他收集马鬃毛时就大大方方地去收集,不需要遮遮掩掩,于是骆东树在办事的时候没有特意去遮掩,此事自然就被监军给知道了。 江叔安问:「监军可有说什么?」 骆东树如实回答:「监军问收集这么多马鬃毛做什么用?我说有人要买,我拿去卖,换来的钱充入军饷。」 「然后呢?」 「然后监军又问是谁要买这些马鬃毛?我没答。」 江叔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随手将苫布盖回去:「拖去后院,让顾斐瞧瞧吧。」 「好。」 骆东树拉着马车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跟他说:「监军让我问问你啥时候回去?他说军营不可一日无主帅,将军不应离开军营太长时间,以免军心涣散,让敌军有可乘之机。」 江叔安笑了下:「我只是个将军,又不是什么元帅,可当不起主帅一称。」 他顿了顿又问:「最近军营中是否有人为难监军?」 骆东树点头:「对,军营中有好些人都看不惯监军,觉得这人忒多事,不管什么事情他都想要插一手,偏偏他又是个文弱书生,连把刀拎不起来,营中将士都在私下里笑话他。有几个胆肥的,趁你不在的时候,故意戏耍了监军两回,可把监军气得不轻。监军想把人揪出来狠狠处罚,可营中将士都看不起他,又哪里会帮他,全都装聋作哑不理他,他如今就只能指望你回去给他做主了。」 说到最后他也觉得有点好笑。 监军是由天子直接派遣到各地军营的耳目,不只是凉山关,在其他地方的军营也一样。 这种类似专门给上级领导打小报告的人物,在军营里是最不受待见的,若监军自己有几分本事倒还好,可以勉强压制一下,但要是一分本事也无,那就等着被欺负死吧。 江叔安道:「你走之前没让那些傢伙收敛点吗?」 虽说监军不招人待见,可他毕竟是天子亲派的耳目,真要把他给逼急了,回头去找天子诉苦,军营里的那些傢伙少不得都要挨顿揍。 骆东树道:「我说了,让他们都安分点,别玩得太过火了,多少给人留点面子,他们也都应了,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得到,我就不确定了。」 都是从沙场杀出来的傢伙,没一个好对付的,骆东树说的话对他们来说未必奏效。 也难怪监军眼巴巴地等着江叔安回去,整个凉山关军营里面,也就有江叔安的话才管用,只要他开口,全军上下都能做到令行静止。 江叔安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骆东树拉着马车从后门进入后院,他去舀了瓢井水,咕噜噜地灌进肚子里。 路上为了减少大小便,他都是尽量少吃少喝,赶到健康堂时嗓子都干得冒烟了,这一瓢井水下肚,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长舒一口气,爽啊! 顾斐得知他回来了,快步走到后院,问:「这一路可还顺利?」 骆东树笑道:「挺顺利的,你要的马鬃毛我已经运来了。」 两人走到马车旁边,掀开盖在车上的苫布,露出里面一摞摞的马鬃毛。 顾斐伸手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么些毛可以做不少刷子了。」 随后他又道:「这些马鬃毛你们想怎么卖?」 骆东树大手一挥:「价格随你定,都是自家人,随便卖卖。」 顾斐笑了下:「就因为是自家人,才更不能让你们吃亏,这马鬃毛按斤来算吧,一斤马鬃毛算十文钱,你等等,我去拿称。」 因为货物较多,他特意拿来个大号的称,可即便如此,还是分了十几次才把所有马鬃毛给称好。 「总共是一百三十斤,也就是一千三百文。」 顾斐数出一两银子和三百个大钱给他。 骆东树也不数,接过钱就收起来了。 如今马鬃毛到位,刷柄也已经做好了,楼老头近日来收购的细麻绳也足够用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为了赶在杂货铺子开张之前把刷子做出来,顾斐当天就上村里去招工。 如今春耕刚过,村里正是最闲的时候,男人们在村长号召下,开始在村里盖学堂,由于这学堂是要给自个孩子们用的,所以大家盖得格外精心,一个个干得挥汗如雨,却没人喊累。 云山客栈每日都会干活的村人们提供一顿饭食,饭食也比较简单,糙米饭配上两大锅炖菜,味道尚可,且管饱。 对大家来说,管饱就够了。 至于那些妇人们,则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洗衣服做饭琐事一大堆,好不容易忙完了就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瞎聊。 顾斐出门就瞅见十来个妇人,她们正坐在大树下,一边搓细麻绳一边拉家常。 妇人们见到他都很热情。 「顾举人这是要去哪呀?」 顾斐停下脚步:「我需要寻人做些活计,你们家可有闲来无事需要做活的人?」 妇人们一听有活儿干,立刻就兴奋了。 她们丢下手里的东西,将顾斐团团围住,唧唧喳喳地追问。 「是什么活计啊?多少工钱?管饭吗?是一定要男人嘛?女人成吗?」 顾斐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他道:「我家打算做一批刷子拿去镇上卖,现在材料都已经备齐了,就差人把它们做出来。这活儿倒是不难,男女都使得,至于工钱,我这里是按多劳多得的算法。每做出一个刷子,你们就能得一文钱,当然,刷子做完后我会一一检查,只有做工合格才能算钱。像那些粗制滥造的,我不仅不会给钱,还会让你们赔偿材料的损耗费用。」 第648章:自选超市 妇人们又问那刷子是何事物? 顾斐早有准备,他拿出个小小的牙刷给大家看。 妇人们第一次瞅见这样的物事,怕弄脏了,都是先把双手在衣裙上使劲擦了擦,确定没有汗和灰尘,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牙刷。 她们看了又看,也没看出这个小玩意儿是干嘛用的? 有人便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叫牙刷,是用来刷牙的。」 顾斐又将刷牙的重要性进行了一次科普。 妇人们听完都觉得惊奇,可也只是惊奇而已,却没人说想要买,在她们看来,这样精巧的物件,只有城里那些有钱人家才能用得起,像他们这种穷苦的庄户人家,肯定是买不起的。 不过就算买不起,能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这牙刷的制作方式确实很简单,她们这些妇人只是看一看,就能看出个大概。 顾斐道:「若你们想要接下这项活计,下午便来健康堂寻我,我会将制作刷子的方法传授给大家。大家学会后,可以从我这里领取材料,带回家里去制作,做完后再把成品拿来给我验收。」 在场的妇人们全都应了。 待她们回去后,便将这事儿告诉了家里人,有些还会跟左邻右舍也说一说,那些左邻右舍又要跟家里人说一说。 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到了下午,五十多个村民聚集在了健康堂的后院。 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顾斐丝毫不怯场。 他当着大家的面,仔细演示该如何制作刷子。 稍微聪明点的,看一遍就学会了,但也有那些脑子比较笨的,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回,也还是学不会。 顾斐只教了前面三遍,后面便让他们自己去互相交流学习。 一个下午,这些人里面约莫有三十多个人学会了制作刷子,另外还有二十来个仍旧没学会,眼看太阳落山,天色渐暗,他们只得失望离去,打算回家去再好生琢磨琢磨。 那三十多个已经学会制作刷子的人离去时,还顺带找顾斐领了些制作刷子的材料。 顾斐没有收他们的押金,但每个人都得把自己借走的材料全部登记在册,并签字画押,若有人胆敢昧下这些材料,顾斐能靠着名册中记载的名字直接找上门去。 以顾斐如今在村里的名望,除非是那些不想再在村里混下去的人,否则没人敢昧他的东西。 村民们或是欢喜或是忧愁地走了。 健康堂很快又归于平静。 制作牙刷的伙计全部交给村里人去做,但牙粉却不行,这东西是要入口的,若是在制过程中没有把握好分寸,弄错药材的分量,到时候非但起不到清洁口腔、治疗口腔疾病的作用,反倒还会引起使用者的不适。 所以牙粉这物只能由健康堂里的人亲自来做,江微微才可以放心。 好在牙粉做起来不难,只需要将九种药材烘干,研磨成细细的粉末,按照固定的比例进行搅拌即可。 这活儿简单,何霞跟范六娘就能做。 平时她们两个专门负责打扫和浆洗衣物,像是病房里的床单被褥,她们每日都要进行清洗消毒。她们做事情很麻利,一般半天就能把这些事情都做好,到了下午会比较清闲,江微微便将制作牙粉的事情教给她们两个去做。 何霞和范六娘答应得很是痛快。 江微微让秀儿将制作牙粉的药材交给她们二人,这些药材大多已经晒干了,但要研磨成粉的话,还得再进行一次烘干。 两人也不嫌热,将那些药材搬进灶屋,均匀地摊开放到灶台上,用炭火的余温细细烘烤,为免药材被烤焦,两人时不时还得伸手去翻一翻药材。 烤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那些药材全部被烤得干干的,用药臼捣碎,再放入石磨之中,研磨成细细的粉末。 如此一来,第一批牙粉就算是做好了。 何霞和范六娘拿着牙粉去找江微微,请她查验。 两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都很兴奋,看着江微微的眼睛里面充满期待。 江微微当着她们的面仔细查验牙粉,颔首道:「这批牙粉做得很好,回头等牙粉卖出去了,我给你们发红包。」 何霞和范六娘当然是喜不自胜。 她们倒也不是贪图红包,她们是喜欢这种付出劳动后得到认可的感觉,让人觉得特别满足。 当天下午,村民们送来了第一批做好的刷子。 健康堂门口的窝棚里面,村民们排着队送刷子,他们这次做的大都是牙刷,也有少数几个地板刷和洗衣刷。 顾斐和楼老头挨个进行查验。 除了少数几个质量不过关的刷子,其他全都没问题。 顾斐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每个牙刷给一文钱,至于那几个做坏了的牙刷,也得按照约定进行赔偿。 做坏一个牙刷就得赔三文钱,那几个村民在赔钱的时候,肉疼得不行。 其他村民见状,纷纷提醒自己和家人,做活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宁肯慢点也不能把刷子给做坏了。 顾斐将收来的刷子全都放到仓库里面,关于刷子的数量也都登记在册,方便以后查帐。 次日早晨。 顾斐租来五辆驴车,他带着伙计们将山货从仓库里面搬出来,用驴车运往镇上,放入杂货铺子之中。 闻沙和虞帐灯守在门口,对照着帐本一样样地清点货物。 待确认无误后,他们就开始将货物分文别类地摆上货架。 受到江微微的提点,顾斐特意让人把货架摆到了店铺中间,一排放两个货架,一个铺子里面正好也能放下八个货架,柜檯被搬到靠近门口的位置。 闻沙起初还不明白顾斐此举是为何,直到他亲自在货架之间转了一圈,他才明白了顾斐的用意。 即便他什么都不想买,可当他在货架之间来迴转悠的时候,也忍不住萌生出了想要买上一两件东西的冲动。 那种无形中被激发出来的购物慾望,就是这种自选购物模式的最大魅力。 闻沙满心感慨:「不愧是顾举人,竟能相处如此巧妙的销售方式,在下佩服至极。」 顾斐道:「这法子是我媳妇想出来的,要说聪明,她才是咱家最聪明的那一个。」 第649章:杂货铺子开张 闻沙早就听闻顾斐的媳妇是个有本事的,此时更是对她心悦诚服。 若非顾斐的媳妇是个女儿身,闻沙都想跟对方结交一番。 可惜,男女有别,这事儿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闻沙家里以前也曾开过杂货铺子,他知晓这里面的门道,很快就看出这种自选购物模式的弊端。 「咱们把货物全部大喇喇地摆出来,万一被人给偷了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顾斐琢磨了许久,最后还真让他琢磨出个办法来了。 他把萌萌从家里带了出来,放到店铺里面。 顾斐先让萌萌把店铺里的货物都闻一遍,然后再让一个伙计装作小偷,悄悄从货架上偷走一样东西。 在那个伙计走到门口的时候,萌萌忽然沖他狂吠起来。 伙计立即停下脚步。 顾斐让他把货物放回原位,又换了两个人去做实验,结果证明,不管是谁拿了什么货物,只要在经过柜檯时没有去付钱,萌萌就会冲着那人狂吠。 于是,萌萌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杂货铺子里的「报警器」,有它在店里看着,没人能从店里偷走一样东西。 因为萌萌这独特的才能,闻沙对它是喜欢得不行。 不过萌萌却不太高兴,他眼巴巴地看着顾斐,希望主人能带它回去,比起这个杂货铺子,它还是更喜欢待在健康堂。 顾斐看出它的意思,摸摸它的脑袋,安慰道:「你暂且帮我照看一段时间铺子,等老五回来后,我让他再驯两只狗放到铺子里面,到时候你局可以回健康堂里去了。」 萌萌耷拉下脑袋,看样子是认命了。 顾斐把萌萌带出去,却没有把萌萌带回来,引起了家里人的注意,尤其是壮壮和小风,追着顾斐问萌萌去哪里了? 顾斐没有瞒他们,如实说道。 「萌萌要留在镇上帮忙看店,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壮壮和小风都很失望,这段时间他们天天和萌萌待在一起,早就已经跟萌萌结下了非常深刻的友谊,如今忽然没有了萌萌在身边打转,他们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没过多久,他们又再次见到了萌萌。 因为怀微杂货铺子开业,健康堂特意停业一天,所有人都坐着驴车去了镇上,为怀微杂货铺子撑门面。 不只是健康堂里的人,还有魏词一家,以及云山村里的众人,也都闻讯赶来道贺。 前前后后来了许多人,铺子里面被挤得爆满,还有些实在挤不进来的,只能站在门外。 人都有从众心理,原本只是路过的行人,瞅见这里聚集了好多人,心里好奇,便纷纷往怀微杂货铺子这边靠拢,伸长脖子往里面张望,想看看这家铺子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江微微瞅见来了这么多人,心想这可是个科普卫生知识的好机会啊! 她赶紧让人搬来桌椅和小黑板,然后把詹春生和李郎中叫了过来。 三人聚在一起叽里咕噜地商量了一番。 待商量妥当,江微微用力拍了下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她高声说道:「我们是健康堂的大夫,今儿打算在这里办一场义诊,专门给大伙儿看看牙科方面的疾病,要是有人觉得牙齿不舒服的,都可以来我这里免费看诊!」 健康堂在九曲县可谓是无人不知,不少人都去健康堂看过病,对江微微自然也是了解的。 他们听闻可以免费看诊,都很兴奋。 有人问道:「只看牙科方面的疾病吗?其他方面的疾病不给看吗?」 江微微道:「今日只看牙科,你们若有其他的疾病,可以来健康堂挂号看诊。」 得知只看牙科,有些人颇为失望。 可即便如此,排队等候看诊的人仍旧有很多。 江微微坐在桌子后面,挨个给人看牙齿,这年头大家大多吃的粗粮,所以长智齿的情况比较少见,但因为清洁不到位,很多人的牙齿都出现了牙菌斑或者牙结石的症状。。 受到技术限制,这个时代想要补牙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那些蛀牙很严重的情况,江微微只能帮他们把那几颗蛀得特别厉害的牙齿给拔掉。 拔牙的过程相当痛苦,那几个人疼得嗷嗷直叫。 围观群众见了都觉得心里发麻。 可江微微从头到尾都是一脸镇定,丝毫没有被那几个人的鬼哭狼嚎给影响到。 待沾血的牙齿被拔下来后,大家都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腮帮子,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江微微这边帮人拔牙,詹春生和李郎中那边在帮人去除牙结石。 相比江微微这边的惊天动地,詹春生和李郎中那边显得温和多了,至少没听到有人痛得惨叫连连。 今天钟殊然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牙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因为牙疼得厉害,早上他连饭食都没吃。 听闻怀微杂货铺子开业,他忍着牙疼,让南瓜备好贺礼,主僕两人出门前往杂货铺子,打算去给顾斐和江微微道贺。 他们刚到怀微杂货铺子附近,就瞅见门口拍着两条长长的队伍。 钟殊然觉得奇怪,凑过去看了眼,发现是江微微和詹春生在给人看诊,而且看还是牙科疾病。 正好他今天牙疼得厉害,钟殊然便将南瓜手中的贺礼拿过去,沖他说道:「你去帮我排队,我等下就来。」 南瓜乖乖跑到队伍最后面。 钟殊然拿着贺礼,拼尽力气才艰难地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挤进了怀微杂货铺子。 挤在杂货铺子里的人并不知道县太爷来了,是以没人给他让路。 他只能暂时抛去风度,扯着嗓子大喊:「顾斐!」 顾斐正在跟村长和里正说话,听到钟殊然的喊声,赶紧叫大家让出一条路来。 「县太爷来了,麻烦大家让一让!」 听闻县太爷来了,众人赶忙往旁边避让,实在避不开的,干脆就站到铺子外面去。 众人要给县太爷下跪行礼。 钟殊然赶忙摆手:「不用多礼,我待会儿就走。」 他把贺礼塞进顾斐手里,又说了几句祝贺他开业大吉的话,然后便急匆匆地往外走。 第650章:卖牙刷和牙粉 顾斐觉得奇怪,跟出去一瞧,发现钟殊然出了铺子后并未走远,而是站到了等待看诊的队伍之中。 这会儿众人都知道了县太爷来了。 瞅见县太爷排队看诊,站在他前面的人赶紧往旁边避让。 「县尊大人先请吧。」 钟殊然实在是牙疼得厉害,便没有跟大家客气,他沖前面的人道了声谢谢,然后便大步走过去,一屁股坐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问:「大人哪里不舒服?」 「牙疼。」 「张嘴给我看看。」 钟殊然听话地张大嘴巴。 江微微凑过去,今日太阳正好,光线很足,她一眼就看到了钟殊然口中那红肿的牙龈。 她坐回原位,道:「牙龈肿痛,应该是上火导致的,我给你开两副下火的药。」 钟殊然忙问:「喝完药就能好吗?」 「一天喝一副,两天后应该能好。」 钟殊然听到自己还要再疼两天,苦着一张脸问道:「有没有办法让我立刻就不疼了?」 「有啊。」 钟殊然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江微微取来一根银针:「张嘴,别动。」 钟殊然乖乖照做。 江微微用银针沾酒烧火消毒,然后刺入他的患处,排出脓血,她让阿桃取来牙粉,混水让钟殊然漱口。 钟殊然咕噜噜地漱完口,再细细感受,牙龈确实不疼了。 他由衷地夸赞:「江大夫好医术啊!」 江微微拿来两粒丁香:「放嘴里嚼一嚼。」 钟殊然一边嚼一边问:「嚼这个有何用处?」 「能清醒口气。」 嚼完了丁香,钟殊然将手掌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的确有点淡淡的香味。 他很是喜欢:「这丁香还有吗?我要买点带回去。」 「铺子里面有,你想要的话可以直接去买,还有牙粉和牙刷你也可以买点。」 钟殊然问:「牙粉和牙刷又是何物?」 「牙粉就是刚才给你漱口的药粉,是我自己研制的,每天早晚用它配合牙刷漱口,可以清洁口腔,防治蛀牙。」 钟殊然听得很是心动,但他还是谨慎地问了句:「牙粉和牙刷怎么卖?」 「牙粉五文钱一罐,牙刷五文钱一把。」江微微拿起一个装着牙粉的小瓷罐沖他晃了晃。 钟殊然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那点子对于金钱的心疼给压下去,装模作样地说道:「行,给我来一罐牙粉和两把牙刷。」 江微微沖身后喊了声:「相公,拿两把牙刷和一罐牙粉过来!」 顾斐很快把牙刷和牙粉拿了过来,钟殊然数出十五个铜板给他,然后揣着牙刷和牙粉走了。 待回到县衙,钟殊然把其中一把牙刷递给南瓜。 「这个给你用,以后好好刷牙,别跟我一样落下个牙疼的老毛病。」 南瓜特别感动:「谢谢大人!」 钟殊然拿来个小瓶子,分出一半牙粉给南瓜。 不怪他太抠门,实在是穷怕了。 自从他来九曲县上任,不管干啥都要精打细算,不敢有一点儿浪费。哪像以前在汴京,他上个茅厕还能将草纸对摺着用,现在嘛……有得用就不错了,还对摺?美得你! 有了县太爷带头,很快又有很多人来询问牙刷和牙粉的用法跟价格。 江微微趁机将清洁口腔的重要性说给大家听。 大家对于她的医术是深信不疑的,听她说不注意口腔清洁以后会产生怎样的惨痛后果,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最后几乎是每个人都买了套牙刷和牙粉。反正这东西又不贵,才五文钱一个,也就两个肉包子的钱而已,镇上的人家大都没把这点钱放在眼里,所以买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就连原本只是打算来道贺的云山村众人,也都跟风卖了牙刷和牙粉。 怀微杂货铺子开张第一天,所有牙刷和牙粉全部销售一空。 闻沙看着帐册上那一笔笔的进帐,乐得合不拢嘴。 顾斐提醒他:「今天是因为开张,生意才格外好些,待过两日生意就该冷淡许多了,你莫要被面前这一世的热闹给迷住了眼。」 闻沙赶紧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的神情:「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众人回到健康堂。 尤四娘和何霞去做饭。 范六娘则去处理药材,打算趁着现在生意好,再多做几批牙粉拿去铺子里卖。 不只是范六娘,村里也有不少人来领取材料,打算加班加点多做些牙刷,好换取工钱。 今日村里人可是亲眼见到了牙刷和牙粉有多么好卖,其中有不少人也想自己做牙刷拿去镇上卖,反正这牙刷做起来非常简单,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这牙刷难就难在材料难得。 就拿马鬃毛来说,这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寻常人家连马都摸不着,跟别说收集马鬃毛了。 倒是也有人想拿别的动物毛去代替,可都没有马鬃毛好用。 如此一来,倒是让大家都歇了自己制作牙刷去卖的心思,只管老老实实地给顾家做工就好了。 那些买了牙刷和牙粉回去的人,在切身感受过刷完牙的清爽感觉后,又颠颠地跑去怀微杂货铺子,给家里人也备上一套,回头还要安利给左邻右舍。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接下来好几天都有许多人来怀微杂货铺子买牙刷和牙粉。 每次都是新货一上架,就会立刻销售一空。 于是那些买不着的人就会越发惦念牙刷和牙粉,等到好不容易有货的时候,就会一口气买上一大堆,放在家里囤着。 也有那脑子机灵的货郎从中发现了商机,打算批发牙刷和牙粉拿去零售卖。 最近每天早上,都会有货郎挑着箩筐守在怀微杂货铺子的门口,只等铺子开门,就赶紧冲进去,把货架上的牙刷和牙粉全部买走,然后挑去周围的县镇售卖。 货郎们挑货去别处售卖,价格自然也要高上一些,原本五文钱一把的牙刷,挑到其他县镇少说也得八文钱,即便是这样,买的人依旧不少。 江微微琢磨着既然牙刷和牙粉都做出来了,接下来就该做肥皂了。 这东西对她这个轻微洁癖来说实用价值非常高。 第651章:莫月珍求诊 肥皂的清洁力度比皂角液和草木灰更高,不仅可以洗衣服洗被褥床单,还能洗手,而且这东西不难做。以前她在现代就曾经在网上看过手工皂的制作视频,她记性好,即便过去许多年依旧把制作步骤记得很清楚。 趁着午休的时候,江微微去灶屋里面弄了些草木灰,加水泡上草木灰,用麻布过滤掉杂质,挤出干净的水,这种水拥有很强的硷性,所以又被称为硷水。 硷水加热后提纯浓度,再跟熬制好的猪油一起放入瓦罐中,慢慢地熬煮。 这个过程必须要不断地搅拌。 江微微守在灶台旁边,拿着木勺在瓦罐中来回搅拌,嘴里时不时地打个哈欠。 顾斐将木勺从她手里拿走,道:「你回房去歇着吧,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江微微摇头:「你没做过这东西,不晓得它要怎么做。」 「那你去旁边歇会儿,我来搅拌,你要是觉得可以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江微微觉得这样也行,便把灶边的位置让给了他。 她坐到小板凳上,起先还能时不时地探头看一下瓦罐,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下巴搁在膝盖上打起了瞌睡。 顾斐见状,无奈地笑笑。 没过多久,江微微忽然又一下子醒了。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查看瓦罐中的皂液。 还好还好,没有烧焦。 江微微松了口气,又坐回到小板凳上。 顾斐问:「你这个是要做个什么东西出来?」 「肥皂,可以洗手洗脸洗衣服,待做出来了就可以拿到杂货铺子去卖,这东西应该比牙粉和牙刷更好卖。」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又打了个哈欠。 顾斐见了很是心疼:「要不下午你就别给人看病了,回房去睡会儿吧。」 「不用,我等下去洗把冷水脸就好了。」 江微微在现代社会可是加班四十八个小时不合眼还能精神抖擞的强者,这点困意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至于高强度的加班导致她猝死穿越这件事情就被她给选择性地忽视了。 等到瓦罐里的皂液变得极其粘稠了,江微微这才让顾斐停手。 她将皂液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木头磨具中,盖上盖子,放到院子中的阴凉处,等它自然冷却。 这会儿大家都已经结束午休,重新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江微微去洗了把冷水脸,又让阿桃给她泡了一大杯浓茶。 一口浓茶下肚,她顿时就觉得困意全没了。 面前的病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江微微时不时地往嘴里灌一口浓茶,手边的茶杯很快就见底了。 一个妇人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 江微微下意识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年龄几何……」 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 她发现面前这个妇人居然是个老熟人。 莫月珍攥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很是忐忑:「微微,我最近不大舒服,你能帮我看看吗?」 江微微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位四婶了。 如今这位四婶变化非常大,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颧骨微微突出,格外憔悴疲惫,跟江微微印象中的那位四婶相差甚远。 江微微问:「你哪里不舒服?」 莫月珍犹豫了好久才道:「我最近时常觉得头晕,犯困,偶尔还会噁心反胃。」 「把手给我。」 莫月珍抬起右手,放到桌上。 江微微给她把脉。 片刻后,江微微收回手,平静说道:「你怀孕了,从脉象来看,应该有两个多月了。」 莫月珍一惊:「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不小,立刻就引来周围人的注意。 她又像是惊弓之鸟般,缩了缩肩膀,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怀孕?」 江微微道:「从你的反应和脉象来看,确实是怀孕的症状,你若觉得我的诊断不靠谱,可以去外面寻别的大夫。」 莫月珍听她这么说,反而更加相信了她说的话。 江微微等了会儿,见莫月珍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便道:「你的身体比较虚弱,需要好生调养,平时多吃点补气血的食物,把身体调养好了,将来生产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过遭罪。」 莫月珍没有吭声,呆呆地坐在椅子里,神情恍惚。 江微微也没催她,任由她坐着没动。 等了许久,才听到莫月珍喃喃开口。 「你觉得,我应该要这个孩子吗?」 江微微说:「我是大夫,只负责给人看病治病,其他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这个回答显得很不近人情,可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告诉她,该绝情的时候就得绝情,若现在她因为一时心软支持莫月珍把孩子生下来,待将来孩子的父母都不肯要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时,这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身为父母的责任心,也不是每个孩子生下来都能得到父母的疼爱。 这些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去决定,江微微不会去插手。 莫月珍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荡妇?」 江微微没有回答。 莫月珍笑了下:「你不是我,你不清楚我的日子有多苦,你看看你,多幸运啊,有一心一意护着你的亲爹,还有把你当宝贝般爱护的相公,这些我都没有,我的爹娘不管我,我的相公生死不知,我的公婆也不把我当人看,没人为我着想,我就只能自己为自己着想,我没有做错,你说对吧?」 江微微仍是沉默。 莫月珍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我以前特别想要有个孩子,可成亲三年了,肚子却一直没动静,婆婆骂我是不生蛋的募集,爹娘也嫌我太没用,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所有错都在自己身上,整日诚惶诚恐的,生怕被公婆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由头给休掉。直到你和另外一个老大夫跟我说,我的身体很健康,一直怀不上孩子,问题很可能会出在我相公的身上,我才从惶恐中挣脱出来。我以为我相公会因此心怀愧疚,好好地对我,结果事与愿违,相公的脾气变得更差,不肯喝药治病,还对我非打即骂,公婆还帮着相公来骂我,明明错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他们还要来骂我?」 第652章:你这医术真是神了! 「后来相公去了府城,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不想守活寡,我想和离,可是公婆不同意,还把我骂了一顿,骂我不要脸,男人刚走就急着找下家,天生就是个浪货。我被骂得没办法,只能回娘家去求助,可是爹娘也不同意我和离,他们劝我安分留在江家守活寡,还说我要是担心将来没人养老送终,可以从我那几个外甥之中过继一个给我当儿子。」 「呵,我那几个外甥都十六七岁的年纪了,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把他们过继给我,明摆着就是想让我出钱给他们置办聘礼。且他们年岁大了,早就记事了,肯定不会真心把我这个姑姑当亲娘孝敬,我才不要当这个冤大头。」 「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不需要别人家的孩子给我养老送终。」 江微微听她说到这里,终于开口:「你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莫月珍笑着应道:「当然,这是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我当然要把他生下来。」 「江家那边呢?你怎么交代?」 「我能怎么交代?是他们家先对不起我的,害得我这些年来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没去找他们算帐就很不错了,他们有什么脸面来说我?!」 莫月珍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 江微微便不再多问:「诊金拿来,你可以走了。」 莫月珍数出五个铜板,放到桌上,嘴里还不忘威胁道:「我怀孕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江微微反问:「你不是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吗?怎么这会儿又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不能为外人道了?」 莫月珍面色一僵。 江微微随手将五个铜板扫入专门用来装钱的匣子里面,道:「下一个。」 莫月珍悻悻地走了。 下一个坐到江微微面前的病人是个中年妇人,她也是云山村的人,娘家姓吴,夫家姓赵,因她这人惯爱嘴碎,总喜欢在背后议论人家,所以大家背地里都喊她吴大嘴。当然,这个诨号只能在背地里喊,谁要是敢当面这么喊她,她分分钟能跟你撕起来。 赵吴氏屁股刚坐下,就八卦兮兮地问道:「江大夫,刚才找你看病的那个是你四婶吧?咋最近都没怎么在村里见到她?」 江微微没有搭理她,一边写病歷一边问:「年龄几岁?什么病?」 「我最近牙疼得厉害,是不是上火了啊?」赵吴氏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我刚才瞧见你四婶脸色不太好,莫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吧?要不要紧啊?」 江微微放下毛笔,站起身:「张嘴,我给你看看牙齿。」 赵吴氏乖乖张嘴。 江微微凑过去看了看,然后坐回去,道:「的确是上火了,回家去吃点清热下火的食物,比如说绿豆苦瓜之类的,最近少吃重油重辣的食物,多喝水,注意休息。」 「不用吃药吗?」 「你想要吃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开两副药吃着玩。」 赵吴氏一听这话赶忙摇头:「不用不用。」 开玩笑,谁会拿药吃着玩?又不是活腻味了! 她又问:「我听人说你之前给县太爷看牙齿,只用了一针,就让县太爷的牙齿不疼了,你能不能也给我来一针?」 「行啊,你等着。」 江微微取出银针,沾酒烧火消毒后,帮赵吴氏挑破红肿的牙龈,放出脓血,再让她用牙粉混水漱口。 赵吴氏漱完口后,果真觉得牙龈不疼了。 她欣喜地笑道:「哎哟江大夫,你这医术真是神了!」 江微微将银针放到盘子里,让阿桃拿去清洗消毒,嘴里随口说道:「诊金五文钱,针刺二十文钱,总共是二十五文钱,多谢惠顾。」 因为牙不疼了,赵吴氏心情好,给钱给得特别痛快。 她数出二十五个铜板放到桌上,乐呵呵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谢谢你啊,改日有空你上我家来玩玩啊,我给你煎饼子吃。」 这个赵吴氏人其实不错,待人很热情,就是嘴太碎了。 江微微随手将铜钱扫入匣子里:「有空我一定去。」 赵吴氏站起身,想了下又忍不住问道:「你四婶到底得的什么病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随口问问。你放心,你要是告诉我的话,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江微微心想,她要是告诉面前这位吴大嘴,不用一个时辰,整个云山村都得知道莫月珍怀孕的事情。 「婶子慢走,下一个!」 阿桃高声喊出下一个病人的号码。 立刻有人拿着号码牌跑过来,那人见赵吴氏还站在原地不肯走,忍不住催促道:「看完病就快走,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呢!」 赵吴氏没办法,只能揣着满肚子的好奇走了。 江微微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在心里琢磨,以后得弄几个单独的诊疗室才行。 眼下他和詹春生、李郎中都在堂屋里给人看诊,声音稍微大点,旁边的人就能听到,若是碰上像赵吴氏这种好奇心重的人,故意偷偷来探听人家的隐私就不好了。 太阳落山,健康堂关门歇业。 江微微去后院看了下白日里做的肥皂,感觉还得再放一晚上才能彻底凝固。 施金水对这些肥皂特别好奇,他问:「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是药品吗?」 「不是药,是生活用品,洗东西用的。」 一听不是药品,施金水顿时就没兴趣了。 恰好阿桃喊他过去帮忙把白天放在院里晾晒的药材搬入屋里,他没好气地抱怨:「成天就知道使唤我,我好歹也是府城仁心堂的少东家,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但脚下的步伐却一点都不满,转眼就跑到阿桃身边了。 阿桃怀里抱着满满一簸箩药材,沖他说道:「你把地上那些都收起来,搬去旁边那间屋子。」 施金水不耐烦地应了句:「知道啦。」 他弯腰将那些药材一一捡起来,整整齐齐地放进箩筐里,然后再搬进屋里去。 这一箩筐药材有点沉,对于以前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施少爷来说,着实是有点沉了。 他抱着箩筐摇晃了两下,差点就要摔倒了。 第653章:控制成本 阿桃瞅见他这副模样,赶紧伸手去接:「瞧瞧你这幅没用的样子,这点东西都搬不动,赶紧给我。」 施金水硬是咬紧牙关不肯接受她的帮助,使出浑身力气抱着满满一箩筐的药材,一步步地挪进了屋里。 阿桃翻了个白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灶屋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味。 待小风跑出来吆喝大家吃晚饭的时候,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在井边洗干净手,围坐在桌边吃晚饭。 吃饱喝足,江微微去澡堂里面舒舒服服地跑了个热水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髮回到卧室。 顾斐拿帕子给她擦头髮,嘴里说道:「以后莫要晚上洗头髮了,很容易得风寒,要洗就白日里洗,有太阳晒一晒,不容易被冻病。」 江微微应了声:「哦。」 以前她都习惯了晚上洗头,就算头髮湿漉漉的也没关系,反正有吹风机,可这年头连电都没有,吹风机就更别想了,光靠帕子擦干头髮确实比较难。 她道:「今儿我见到四婶了。」 顾斐问:「她怎么了?」 江微微将莫月珍怀孕的事情跟他说了下。 她一般是不会跟别人说病人的事情,但顾斐不一样,他的嘴很严,不用担心他会把病人的隐私透露出去。 顾斐皱眉:「你四叔去年年底去了府城,之后便一直没再回来,距今已经过去四个多月,可你四婶腹中胎儿却是两个多月,这孩子……」 江微微平静说道:「肯定不是我四叔的。」 顾斐想起之前有一回走夜路时,无意中捡到莫月珍和一个男的钻了玉米地。 现在想来,她腹中的孩子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 顾斐问:「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嗯。」 「你爷奶那边肯定不答应。」 江微微笑了下,岂止会不答应,到时候肯定要把家里的房顶都给掀翻。 不过,那些都跟她没关系。 反正他们都已经断亲了,她只管过好自家的小日子就成了。 待擦干了头髮,两口子吹灯睡下。 翌日清晨,江微微如往常般洗漱完,经过院子的时候,特意将那个装着肥皂的木头模具揭开,往里头看了看,发现里面的肥皂已经凝固,因为里面用的是草木灰水,所以这些肥皂看起来颜色都有些发灰,并不如现代那些肥皂雪白。 她在石桌上铺了张油纸,将木头模具倒过来放上去,用力拍了拍。 模具的肥皂顺势脱落。 江微微随后拿起一块肥皂,四四方方的,凑近了还能闻到猪油的味道,而后她又用这肥皂洗了下手,能搓出少许泡沫,清洁力度比皂角液好很多,而且这东西便于保存,又方便携带,这些都是皂角液比不上的。 这时詹春生凑了过来,问这是何物? 江微微便将肥皂的做法和用处跟他说了下。 詹春生很是新奇,亲自用肥皂洗了下手,感觉很好用。 见他喜欢,江微微便顺手送给他一块。 詹春生拿着肥皂喜滋滋地走了。 江微微这批肥皂一共做了十块,她给自己留了一块,其他全部送给了别人。 只要是用过这肥皂的人,都觉得这肥皂比皂角液好用,喜爱非常,可在得知制作肥皂需要很多猪油时,又觉得这东西的制作成本太贵,用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用。 这年头猪油价贵,一两猪油就得三文钱,这价格比粮食贵得多,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平时炒菜顶多也就是放点豆油或是菜籽油,当然也有穷到连菜籽油和豆油都用不起的。 江微微做这十块肥皂,用了差不多一斤猪油,市价三十文。 她自己是不觉得有多贵的,可对庄户人家来说,这个价格就很贵了。 柳芸甚至还自私下里找到她说了下这事儿。 「虽说如今咱们家里日子好过了,可也不能胡乱挥霍,以后你莫要再把那些猪油给糟蹋了。」 江微微问:「怎么就算是糟蹋了?那肥皂不好用吗?」 柳芸嘆气:「肥皂自然是好用的,可也没好用到要浪费那么多猪油的地步。」 江微微便没有再说话。 她虽然觉得三十文钱的成本不算什么,可柳芸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为对于像柳芸这种过惯了苦日子的庄户人家来说,却是一笔不少的数目。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不把这么多钱当一回事。 当然,她也可以做出肥皂专供那些有钱人消费,九曲县不大,却也有不少的有钱人,想必那些有钱人会很愿意花费几十文钱买两块肥皂用用。 可要是那样一来的话,就违背了江微微做肥皂的初衷。 她做肥皂,是想像让肥皂跟牙刷牙粉一样,可以被广大百姓所接受,她希望不仅是有钱人,寻常人家也能消费得起这些日常用品。 若大家都能用得上这些东西,不仅生活可以变得更加便利,还能提升大家的卫生程度,而卫生又跟病菌紧密相关。 说白了,江微微就是希望通过牙刷牙粉肥皂之类的生活小物,让大家更加注意个人卫生,减少被病菌侵入身体的机率。 当然,这些事情江微微没办法跟别人说,说了别人也不懂。 她得仔细想想,看如何能降低制作肥皂的成本。 只要成本低了,售价就会跟着降低,那样即便是寻常人家也能消费得起。 制作肥皂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便是硷水和猪油,硷水便宜易得,猪油却贵得很,想要降低成本,就只能从猪油这一块入手。 她记得猪胰脏也能制作肥皂,经由猪胰脏做出来的肥皂又被称为胰子,清洁力同样很好。 这个年代的猪胰脏跟其它猪内脏一样,都属于猪下水,不值什么钱。 江微微叫来宋浩,给他三十个铜板。 「明日早晨你来健康堂时,顺带帮我从镇上待些猪胰脏和猪油。」 宋浩收下钱,表示记住了。 他也得了江微微送的一块肥皂,他自己是捨不得用的,原本是想供给秀儿,可秀儿不要,她说是微微姐已经送给她一块肥皂,秀儿让他把自己那块肥皂带回去给宋大娘用。 宋浩见她如此为自己着想,心里很熨帖,对她也越发喜爱。 第655章:我家的事你少管 马定从此就只能跟个傻媳妇一起过日子。 傻媳妇不会再想着逃跑,可也帮不上半点忙,家里家外所有事情都得由马定一个人承担,时间一久,马定便有些承受不住了。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定和莫月珍有了来往。 莫月珍没了男人,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依靠。 马定有媳妇,可有那么那个傻媳妇,还不如没有呢,且他因常年下地干活,生得高大强壮孔武有力,让莫月珍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两人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 偷情这种事情就跟抽鸦片似的,是会上瘾的。 这一来二往的,莫月珍和马定居然还真的就产生了感情。 两人想要成亲,但第一步就是要解除现有的婚姻关系。 马定那边的事情处理起来很简单,左右不过是个傻媳妇,又不是本地人,即便把她休了也没人会帮她说一句话。 可莫月珍就不行了,她那公婆都不是好相与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了一嘴和离的事情,就被婆婆当面骂了个狗血淋头。 和离是不可能的,莫月珍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可让她断绝跟马定的关系,她又捨不得。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她从江微微口中得知自己怀孕了。 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马定。 马定自然是很高兴,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两人决定私奔。 于是当天夜里,两人就带着提前收拾好的行李,悄悄熘出家门,手拉着手逃出了云山村。 马定跑了之后,便没人去给他那个傻媳妇做饭吃。 他那傻媳妇饿了两顿,后来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就爬上墙头去摘邻居院里的橘子,被人给当场抓住。 碰巧的是,住在她家隔壁的人正是赵吴氏。 赵吴氏这人有很多缺点,比如说爱八卦,嘴巴多,好管闲事,但优点也是有的,比如说热心肠,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赵吴氏瞅见这傻媳妇挺可怜的,不仅没有打她,还顺手给了她两个橘子,又问她她男人去哪里了? 傻媳妇什么话都不说,就知道抱着橘子傻笑。 这要换成别人估计就算了,左右不是自家里的事情,管那么多作甚?! 可赵吴氏不一样啊,她这人特爱八卦,尤其喜欢操心别人家里的事情,此时见没法从傻媳妇这里问出想知道的事情,便借着送傻媳妇回家的理由,直接去了傻媳妇的家里。 傻媳妇家里冷锅冷灶的,别说粮食,缸里连一口水都没有。 再去卧房转了一圈,马定的衣服鞋子全都没了。 赵吴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马定肯定是丢下傻媳妇跑了啊! 再联想到早上村里人的传言,赵吴氏一拍大腿,叫唤道:「哎哟喂,马定肯定是跟江季和的媳妇跑了!」 这么大个八卦,赵吴氏是肯定不会独自享受的。 她不再去管傻媳妇,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她认识的所有人。 大嘴巴不愧是大嘴巴,传播消息的速度简直惊人。 不一会热马定和莫月珍私奔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江林海和赵氏听闻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到马定的家里,他们把马定的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马定家里本就穷得很,他走的时候,不仅把衣服鞋袜等个人物品拿走了,还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和铜板也全部拿走了。 最后留下来的,就只是一座空荡荡的破旧屋子而已。 江林海和赵氏什么都没能找到,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氏嚷嚷着要去报官,要将这对姦夫**抓起来浸猪笼! 结果却被江林海给拦住。 「他们是昨晚走的,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九曲县,就算去报官也抓不着他们,到时候事情被闹大,不只是云山村,整个九曲县的人都会知道咱家儿媳跟人跑了,以后让咱们家还怎么见人?!」 说白了,江林海就是爱面子,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弄得脸上无光。 赵氏不甘心。 可江林海是当家的,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她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忍了。 不过她那一肚子的气却是怎么都化解不了。 她真的是要被气死了! 正好这时候赵氏瞅见了蹲在院子里的傻媳妇,赵氏就像是找到了发货的目标,操起旁边放着的一把破扫帚,就朝着傻媳妇冲过去。 傻媳妇脑子不好使,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还蹲在地上傻笑呢。 赵氏论起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唿,一边抽还一边骂。 「都怪你这扫把星,要不是你没用,连自家男人都管不住,我家老四媳妇就不会做出跟人私奔的丑事!你居然还笑?你再笑一下试试,看老娘不抽死你个蠢婆娘!」 住在隔壁的赵吴氏听到动静,急匆匆跑过来,发现赵氏正在打那傻媳妇,赶紧把人给拉开。 「你打她做什么?她就是个傻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就算把她给打死了,你那儿媳也回不来了!」 赵氏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 她就是心里憋屈,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泄,就想打傻媳妇一顿出出气,反正这就是个傻子,又没得娘家人帮扶,怎么欺负她都不会有人管。 此时见赵吴氏给傻媳妇出头,赵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关你屁事啊!」 赵吴氏被她一句话撅回来,心里顿时就来气了。 「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家那点破事啊?我还不就是可怜傻媳妇,怕你把人给打死吗?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也行,咱们这就去找村长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做错了?!」 赵氏还想跟她撕。 这时江林海也走了过来,沉着脸沖赵氏说道:「行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嘛?赶紧回去!」 见自家男人开口了,赵氏无法,只能用力将扫帚扔到傻媳妇身上,然后气唿唿地走了。 江林海临特意看了赵吴氏一眼。 村里无人不知赵吴氏嘴巴大,能让马定和莫月珍私奔之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村子,也就只有赵吴氏这个大嘴巴才能办到。 因此江林海对这个大嘴巴是有些埋怨的,此时便忍不住跟她说道。 「我家的事情你少管。」 第656章:命不该绝 赵吴氏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说这话,肯定是为了她跟人八卦马定和莫月珍的事情,可心里知道归知道,她面上是肯定不能承认这件事的。 她装傻道:「什么意思?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 江林海加重语气:「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今天把我家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以后要是等你家出点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嘴下留情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威胁的意味。 赵吴氏理亏在先,此时不免有些心虚,但嘴里还是辩解了两句。 「我不就是随便说了几句,又怎么了?就算我不说,这事儿大家迟早也会知道的。」 「那也是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说完,江林海就黑着脸走了。 赵吴氏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装什么大头蒜?明明就是你们老两口做人不厚道,把人给逼走了,还非得把罪名往我身上扣,我呸!」 随后赵吴氏又看向蹲在地上的傻媳妇。 傻媳妇身上本就穿得单薄,刚才又被赵氏那么噼头盖脸一顿抽打,脸上被抽出好几道血痕,胳膊和脖子上也有不少被扫帚刮出来的细小口子。 赵吴氏嘆了声造孽,伸手将人拉起来。 「走,我带你上健康堂,让大夫给你看看,万一你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回头咱们就去找赵氏赔钱!」 傻媳妇被打了也不知道喊疼,脏兮兮的脸上仍旧只知道傻笑。 赵吴氏拉着她往健康堂走去。 路上碰上不少村民,他们见赵吴氏拉着傻媳妇,都觉得好奇,问赵吴氏这是要去干嘛? 赵吴氏打着嗓子道:「这傻媳妇被赵氏给打了,我瞅着她可怜,就打算带她去医馆看看,万一真被打出个好歹来,也好及时去找赵氏算帐。」 村民们已经听闻马定和莫月珍私奔的事情,此时得知赵氏打了傻媳妇,不用细问也能猜出是因为什么动的手。 大家对傻媳妇这个被人从外面卖进来的女人没啥感情,不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见到傻媳妇被打得这么可怜,难免生出几分同情。 于是便有不少人指责赵氏太过分了,管不住自家儿媳就算了,居然还去欺负一个傻子,太不要脸了! 这就是赵吴氏想要的效果。 刚才赵氏那么说她,搞得她脸上很没面子,她当然也要给赵氏一点颜色看看。 健康堂里看病的人太多,赵吴氏好不容易挤进去,找阿桃要号码牌,却被告知今日的号码牌已经发完了。 赵吴氏大失所望:「咋这么快就没了呢?」 阿桃见是熟人,便顺嘴多问了句:「婶子,是你家里有人要看病吗?」 赵吴氏道:「不是,是马定家的傻媳妇被人给打了,我带她来治伤。」 都是一个村的,阿桃自然也听说过有关马定那个傻媳妇的事情,她知道那也是个苦命人,心里有些同情对方的遭遇,便道:「微微姐他们现在是没空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让我给她看看吧。」 赵吴氏忙不迭地点头:「行啊!」 阿桃走出堂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傻笑的傻媳妇。 那傻媳妇不管见了谁,都只知道咧开嘴傻笑,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 阿桃用自己跟着微微姐学来的那点知识,给傻媳妇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定她只是受了点皮肉伤,问题不大,擦点药就行了。 阿桃打来井水,给傻媳妇擦干净脸和手,又用棉球沾酒给她擦拭伤口。 酒精碰到伤口很疼。 傻媳妇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但脸上却还在傻笑。 阿桃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问:「你在笑什么呢?」 傻媳妇不说话了,就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赵吴氏这人嘴巴闲不住,开始跟阿桃八卦马定和莫月珍私奔的事情。 直到这个时候,阿桃才知道莫月珍和马定私奔了,她皱眉问道:「马定跑了的话,那他的傻媳妇咋办?他这媳妇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做,要是放任不管的话,肯定要活活饿死的。」 赵吴氏嘆息:「我也为这事发愁呢,要说管她吧,我自己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哪里还能再平白无故地多加一张嘴?要是不管她吧,我又于心不忍,毕竟是条人命啊,总不好眼睁睁让她饿死吧。」 阿桃也觉得这件事情特别难办。 她犹豫了下才道:「要不我去问问微微姐,看看她有什么好办法?」 赵吴氏嘆道:「江大夫能有啥办法?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大夫而已,这事儿说来还是得怪马定,那傢伙太没良心,拍拍屁股就走了,丢下这么大个烂摊子。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傻媳妇好歹也跟了他三四年,他居然说丢下人家就丢下人家,一点夫妻情分都不念!」 傻媳妇并不知道她们在说自己,仍旧嘿嘿地傻乐。 阿桃帮她处理完伤口,让她们在这里等会儿,然后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将傻媳妇的事情跟江微微说了下,想问问江微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一时半会儿的,江微微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便道:「你先让傻媳妇回家去,等我这里忙完了,再去她家看看。」 听了她这话,阿桃就知道她不会不管这事的,心里有了底,面上便笑得更欢了。 「嗯!」 阿桃跑出去跟赵吴氏说:「你先把人带回去吧,回头这事儿微微姐会看着办的。」 赵吴氏挺意外的:「江大夫真要管这件事?」 「嗯。」 赵吴氏笑了起来:「江大夫真是慈悲心肠,看来这傻媳妇命不该绝啊!」 说完她便带着傻媳妇回去了,路上还不忘将江大夫要帮傻媳妇的事情给宣扬了出去。 等到太阳落山,健康堂如往常般关门打烊。 江微微和阿桃出门,准备去傻媳妇家里看看,路上遇见不少村民,他们一个个的都夸江大夫心肠好,连一个不相干的人都愿意仗义相助,大大的好人啊! 江微微被夸得不明就里,抓住一个人追问缘由,这才知道是赵吴氏把她要帮傻媳妇的事情给传了出去。 如今这事儿全村人都知道了。 江微微回头看阿桃。 第657章:刀子嘴豆腐心 阿桃一脸悻悻然:「我不知道赵家婶子嘴巴那么快,我就是随便提了两句你的事情,没想到她转眼就把我的话给传了出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江微微要帮傻媳妇,大家都夸她仁善,可要是她等下看过傻媳妇家里的情况,觉得傻媳妇没有帮扶的价值,要甩手不管的话,回头村里人肯定要把她骂死去。 人都是这样子的,你若从一开始不插手,就没人说你的不是,可你要是嘴里说着要帮人却又临时改变主意,那别人就会觉得你说话不算话,不是个靠谱的。 江微微道:「本来挺好一件事,被你们这样一弄,我现在是不帮也得帮了。」 阿桃非常羞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阿桃使劲点头:「嗯!」 两人来到马定的家里。 院门没关,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往嘴巴里塞草叶子的傻媳妇。 阿桃赶紧跑过去,把她手里的草叶子给抢过来,一看只是寻常的野草,这才松了口气,嘴里还不忘叮嘱道:「以后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万一吃错东西了怎么办?!」 傻媳妇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江微微走过去,手指在她的脑袋上摸了下,在她的后脑勺位置停住,扒开她那乱糟糟的头髮仔细一看,后脑勺的位置有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 看来这地方就是当初被马定打伤的,也是让傻媳妇变傻的原因所在。 伤口已经癒合,只剩下一道狰狞的疤痕,用肉眼是看不胡什么名堂来的。 江微微扒开傻媳妇的眼皮,看了下她的瞳孔和内眼睑,然后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最后才给她把脉。 傻媳妇既不吵也不闹,全程就只知道傻笑。 江微微松开她的手腕,道:「她的脑子里面应该是有淤血,血块压住了一部分的脑内神经,导致她的大脑出现异常。」 阿桃不解:「神经是什么?」 这东西涉及到太多的领域,江微微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便道:「回头我画两张图给你看看,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阿桃又问:「这傻媳妇咋办?还有得治吗?」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开刀,将血块取出来,不过就目前的医疗条件来看,这种做法的成功机率几乎为零。 江微微只能选择保守治疗:「针灸配合汤药,兴许能够好转。」 得知还有得救,阿桃非常开心。 江微微进屋看了圈,屋里除了几件破旧的家具外,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个马定也真够绝的,不仅没给傻媳妇留下一点粮食,连同床上的被褥都已经捲走了。 就只剩下一张硬邦邦的床板子,如今虽说已经是春末夏初,但晚上依旧有些寒凉,傻媳妇穿得又不多,要是让她在这里长久住下去,就算不被饿死也得被冻死。 江微微道:「把人带回健康堂。」 阿桃用力点头:「嗯!」 两人回去的时候,便把傻媳妇给带上了。 村里不少人见到这一幕,知晓江微微是真要帮傻媳妇,心里都暗暗感慨。没想到这微丫头平日里瞧着凶神恶煞的,半点亏都不肯吃,刁钻得很,可心地却非常好,即便是像傻媳妇这般跟她非亲非故的人,她也愿意伸手帮上一把。 再仔细想想,若江微微的性格不够强硬,她也没办法从娘家那个泥潭里面挣脱出来。 她的强势和刁钻,都不过是她保护自己的外壳而已。 剥开这层外壳,里面尽是一片柔软。 因为傻媳妇这件事情,倒是让村里人对江微微的感官改变了许多的,都觉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回到健康堂里。 阿桃帮傻媳妇洗了个澡,还拿出自己的旧衣服,给傻媳妇患上。 她们两个身高差不多,但因为傻媳妇常年吃不饱穿不暖,饿得骨瘦如柴,在体型上比阿桃瘦很多,阿桃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倒将她衬托得越发瘦小单薄。 由于很久没洗过头,傻媳妇的头髮里面长了虱子,阿桃用肥皂给她洗了足足五遍,才帮她把头髮给洗干净。 阿桃牵着她去食堂吃饭。 大家瞅见干干净净的傻媳妇,都有些诧异。 平日里这傻媳妇总是蓬头垢面的,让人不想靠近,如今洗刷干净了,居然还挺好看的。她的五官很是娟秀,一双杏仁眼又大又圆,只可惜太瘦了,脸色泛黄,看着特别憔悴。 傻媳妇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咧开嘴笑得更傻了。 阿桃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 柳芸本就是个心软的,她怜惜傻媳妇身世可怜,不停地给她夹菜,劝她多吃点儿。 傻媳妇虽然脑子不清楚,但在吃上面却一点都不含煳,见到有好吃的,都不用别人招唿,端起碗筷就往嘴里扒拉,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待吃饱喝足后,詹春生又给傻媳妇诊断了一番,得出的结论给江微微基本一致。 江微微将自己预备的治疗方案说给詹春生听。 詹春生给了点意见。 当天夜里,江微微就利用太素针法,给傻媳妇进行了一次针灸,又写了一张药方,让阿桃以后按照这个药方给傻媳妇煎药,每天早晚各一碗,不能间断。 阿桃收下药方:「我记住了。」 次日早晨。 宋浩背着个箩筐来到健康堂。 箩筐里面装着一斤猪油和一堆猪胰脏,猪油是用油纸包好的,猪胰脏是直接被扔在箩筐里的,上面还带着血丝,显然是昨儿半夜刚宰杀的,很是新鲜。 「江大夫,你要的猪油和猪胰脏买来了。」 江微微挺意外的:「我只给你了三十文钱,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她记得猪油是三文钱一两,三十文钱就只能买一斤猪油,但这里除了一斤猪油外,还有好些猪胰脏。 宋浩憨笑着说道:「这些猪胰脏是屠户免费送的,说是这东西留着也没用,全给咱们送来了。」 「可也没有免费送这么多的。」 虽说猪下水不值钱,可多多少少也能卖几个钱,是在卖不出去还能拿回去自己炒个下酒菜呢,咋现在全白送给她了?这份人情有点重啊! 第658章:吃软不吃硬 宋浩挠了挠头:「我跟那屠户认识,他得知是江大夫要买猪胰脏,特意多送了些给我,让我给你带来。他说上个月你给他家闺女治好了病,他没被别的好东西可以感谢你,左右这些猪胰脏不值什么钱,便都给你好了。他还说了,若你以后还需要这类东西,大可以跟他说,他都可以免费送你。」 江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不只是猪胰脏,猪肝猪肺猪肠我都需要,回头你帮跟他说说,若是有新鲜的猪下水便给我留下,我会按照市价给他算钱,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把钱送过去,再帮我把猪下水拿过来。」 从云山村到镇上往来一趟太费时间,她自己忙得很,倒是宋浩每日都要在两地之间往来,可以托他顺带捎带一下。 宋浩答应得很痛快:「行啊!我会帮你把话转告给他,不过我猜他大概不会愿意收你的钱。」 「不管他收或不收,你都要与他说清楚。」 「好。」 江微微让范六娘帮她把这些猪油和猪胰脏清洗干净。 这猪油还是板油,也就是猪身上最肥腻的那一部分,过水洗净沥干,放到锅里熬煮,将里面的油脂全部熬出来,变成了常见的猪油。 猪油盛出来后,还剩下不少油渣子。 范六娘用粗瓷碗撞上一大碗,撒上白糖,放到桌上给大家当零嘴吃,剩下的则用罐子装起来,平时烧菜时可以加一点放里面,滋味特别香。 用猪胰脏制作肥皂的过程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这次她可以适当减少猪油的用量,混入切碎捣烂成泥的猪胰脏,再放到瓦罐之中熬煮,一边煮还得一边不停地搅拌。 这活儿太费时间,顾斐主动把这个活儿给接了过来。 他道:「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昨儿江微微做肥皂的时候,顾斐围观了全过程,他清楚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所以江微微可以很放心地把这事交给他去办。 她洗干净手,去给人看病。 今天的健康堂依旧是人满为患。 健康堂外面,楼老头坐在轮椅里,挨个检查被送到面前的山货、细麻绳以及牙刷等物。 小风和壮壮跟在旁边看热闹。 楼老头嫌他们碍事,打发他们去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 江叔安靠在摇摇椅上,旁边放着茶水和果子,一副优哉游哉的大佬做派。 骆东树这会儿正在跟人学做刷子。 他打算学会这项活计后,领了材料去平安村,让平安村的人一起做刷子赚钱,反正平安村距离云山村不远,刷子做好了便可以直接送来云山村。他还想让平安村的人搓细麻绳,可惜村里人没有种苎麻,没得原材料,自然也就赚不了这个钱。 大家正忙活的时候,江林海来了。 骆东树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扭头沖江叔安喊了声:「大哥,你爹来了!」 江叔安坐直身子,见到江林海就站在窝棚外面。 江林海身上穿着打了好几层布丁的旧衣裳,两鬓已经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背也有些弯,看着比以前苍老了很多。 他看到江叔安的时候,颤颤巍巍地唤了声。 「老三。」 江叔安站起身,走出窝棚,站到他的面前。 父子两个相差二十多岁,在江叔安以前的记忆中,江林海一直都是个高大健壮的形象,可此时此刻,他却老得不像样子,跟江叔安记忆中的那个高大形象相去甚远。 此时江叔安看着他,甚至都要低着头才行。 其实按理说,江林海今年不过五十岁,远远算不上老,顶多就是精力不如从前那般强盛而已。 他如今之所以看起来这么显老,是因为他之前中过风,又加上接连不断的打击,身体和精神都遭受巨大的损耗,才导致他如今看起来格外憔悴苍老。 江叔安问:「你怎么来了?」 江林海笑着道:「自从你回来后,我一直都没见过你,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你近来过得可好?」 「挺好的。」 「看到你过得好,我心里也就安心了,你今天中午有空吗?回来吃顿饭吧,我让你娘和你大嫂给你准备些好菜,再去镇上打点酒,咱们爷两好生聊一聊。」 江叔安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没空。」 江林海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道:「中午没空的话,晚上也行,或者明天后天?你哪天有空,咱们就哪天,咋样?」 作为一个父亲,他自认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老三怎么都不该再拒绝。 可是。 「我不想回去,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江叔安的语气很平和,但看得出来,他的态度很坚决,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回那个家。 江林海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他很想指着老三的鼻子,将老三狠狠教训一顿,最好再像小时候那样把老三揍一顿,让老三知道什么叫到孝道大于天,老子说的话儿子就该无条件服从! 可江林海到底不是赵氏,他不像赵氏那么愚蠢冲动。 此时他很恼恨,但同时又很清醒。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精气神大不如从前,可老三却正值壮年,真要动起手来,他肯定不是老三的对手。 至于用孝道去压制老三,这个办法之前赵氏就用过了,结果非但没有把人给压住,反倒还产生了强烈的反弹效果,具体可以参照被老三毁了容的燕丫头。 老三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一味地强硬不会让他退让,反而还会让他产生逆反心理。 所以江林海打算对他来软的。 江林海长长地嘆了口气,语气很是愁闷:「老三,我只是想跟你好好吃顿饭,像小时候那样亲密地相处,怎么你就是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从小到大,我虽不曾多么偏爱你,可也没有特别苛责过你,咱们之间总还有几分父子情份吧?我晓得,你如今出息了,人也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有没有我这个亲爹都无所谓了。可我还是很想再为你做点什么,就算只是请你吃顿饭,喝杯酒,让你高兴一下,我这心里也觉得满足。」 第659章:人心凉薄 不得不说,江林海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力劲的,江叔安的确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面对老父亲的示弱,江叔安有些动容。 不过。 动容归动容,心里的疙瘩却不可能靠这么几句话就彻底消除,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江叔安道:「你既然如此顾念父子情份,那你为何要将我的闺女赶出家门?」 江林海急忙为自己辩解:「并非是我将微丫头赶出家门的,是她自己非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们若是不答应,她就在家里胡作非为,我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被迫答应了她的要求。」 「好端端的,微丫头为何要跟你们断绝关系?她费那么多心思,拼了命也要跟你们断绝关系,总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江林海一噎。 见他答不上来,江叔安便替他说出答案。 「因为你们一大家子合起伙来欺负我闺女,她觉得在家里活下去了,所以才想要跟你们彻底断绝关系。」 江林海矢口否认:「我没有欺负过她,当初放火伤她的人是燕丫头,后来将她扔到后山上的人是你娘和你大嫂,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在微丫头身受重伤的时候,我还曾请郎中给她看过病,看病抓药的钱都是我出的,我并未苛待过她,你要相信我。」 江叔安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江林海心里一喜,脸上笑了起来,却听到老三又紧接着说道。 「你确实不曾亲手伤过我的闺女,你只是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欺负罢了。」 江林海的笑容再度僵在脸上。 他嗫嚅道:「我那时候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微丫头是我的亲孙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可能故意去害她。」 江叔安问:「在我娘和二嫂要让燕丫头顶替微丫头嫁入谢家的时候,你敢说这件事情你完全不知情?」 这下子江林海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赵氏虽然蛮横又自私,可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像换亲这种大事,必须得让江林海点头,她才能拿这个主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提出换亲主意的人是你二嫂,是她想要给自己闺女谋个好婚事,当时微丫头伤得那么重,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且她的名声又毁了,实在是不适合嫁入谢家,我也是为了保住谢家跟咱们江家的姻亲关系,才不得不同意你二嫂的提议。」 江叔安又问:「那么在我娘和大嫂把微丫头扔去了后山时,你可曾带人出去找过她?」 江林海又不吭声了。 他在得知微丫头被扔出去后,非但没有带人去寻她,还明令禁止家里人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他们甚至还故意捏造谣言,说微丫头是悄悄跟人私奔了的,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她的头上,让大家都觉得是她不守妇道,死有余辜。 他挣扎着为自己辩解:「是你娘和你大嫂把人扔出去的,她们以为微丫头死了,怕把她留在家里惹来麻烦,所以偷偷把微丫头扔去了后山,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们这么干……」 江叔安打断他的狡辩,加重语气再一次问道:「我不关心这些,我只问你,你可曾在事后找过微丫头?可曾为她做过一星半点的补救?」 江林海的嘴皮子微微哆嗦,良久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江叔安见状,嗤笑出声:「呵,人心怎么就凉薄到了这个地步呢?」 江林海的老脸涨得通红:「这件事情我的确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我可以向微丫头道歉,请求她的原谅。」 「从微丫头死里逃生到我回来,这之间足足有半年多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面,你应该有无数个向微丫头道歉的机会,可你没有这么做,你非但不道歉,还纵容你的家里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微丫头。这会儿你又忽然跑来跟我说你要道歉,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换来原谅,爹,你莫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跟我娘一样的蠢货了?」 江林海努力忽略掉他话里的嘲讽意味,避重就轻地说道:「就算你娘再怎么煳涂,她也还是你的亲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娘呢?!」 「不管我娘再怎么蛮横,可你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没有你的纵容和袒护,我娘也做不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爹,我不傻,别人也不傻,你们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原谅你们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们。你要是识趣的话,就别再来纠缠不休了,赶紧回去吧。」 江林海不甘心:「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难不成你非要我跪下来求你们才可以吗?」 江叔安讥诮道:「你是我亲爹,你要是给我下跪的话,我可是要折寿的。」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亲爹,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在我是你爹的份上退一步?」 「我若退一步,你们就会更进一步,你们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所以我是一步都不可能退的。」 「你!」 江林海气得不浑身发抖,他都已经主动低头认错了,可老三居然还故意拿乔,不肯接受他的道歉?这小子果真如外人所说的那般狼心狗肺,六亲不认! 江叔安问:「说吧,你今天特意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江林海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努力挤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我刚才说了,我是来道歉的,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们……」 江叔安打断他的话:「行了,这些废话你留着跟别人去说吧,我的时间很宝贵,要是你没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欲走。 江林海赶紧叫住他:「等一下!」 江叔安将刚刚抬起的脚步又放下去,冷眼看着他。 不知道为啥,此时被老三用这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竟让江林海有种恐惧的感觉。 江林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小声地说道:「我听人说,老四媳妇在跟人私奔之前,曾经来健康堂看过病?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来看病?她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病?」 第660章:人心难测 江叔安说:「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江林海不肯放弃:「微丫头肯定知道这些,你让她出来,我当面问她。」 江叔安不耐烦地说道:「我闺女忙得很,没空!」 「那我进去找她总行吧?」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再说一遍,我闺女很忙,没空搭理你,你少去打搅她!」 江林海咬了咬牙:「这件事情关乎我们江家的名声,我必须要查清楚,你若是不肯让我见微丫头,那我只好去找村长了。」 江叔安冷笑:「你找村长能有什么用?你真以为村长是你家的僕人吗?不管你家出了啥事他都得为你们擦屁股?!」 江林海拔高音量,大喊道:「我家老四媳妇前一天在健康堂看了病,当天夜里就跟人跑了,这事儿难道跟你们健康堂没有关系吗?我现在怀疑就是你们健康堂的人怂恿我儿媳跟人跑了的!」 他这一喊,把那些正在窝棚外等候卖货的村民都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纷纷将目光看向江林海和江叔安。 骆东树和楼老头也都停下手里的活儿,一起看向他们两人。 江叔安对此是一点都不带怕的。 他道:「就因为老四媳妇来咱们这里看了一次病,你就把屎盆子往咱们健康堂头上扣,要是人人都跟你这样的话,以后咱们健康堂哪里还敢给人看病?干脆关门歇业得了!」 江林海大声道:「既然健康堂跟老四媳妇没关系,为什么你们要帮那个傻媳妇?谁人不知道傻媳妇是马定的女人,马定现如今跟莫氏一起跑了,你们选在这个时候把傻媳妇接到健康堂里面养着,总不可能只是出于一片好心吧?我怀疑是你们把莫氏跟马定给害了,伪造出他们两人私奔的假象,又怕事情暴露,才故意把傻媳妇关起来!」 他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所以周围的村民们都有些被说动了,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这事真跟健康堂有关系?」 「不至于吧?好端端的,健康堂的人干嘛害莫氏和马定啊?」 「谁知道呢?人心难测啊!」 …… 江林海听到村民们的议论声,心里暗自得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莫月珍跟人私奔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对他们江家的名声造成了很大的损害,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了,只能想办法把私奔变成被害。 他要让外人都以为莫月珍是被人害了,并非是跟人私奔。 如此一来,他们江家的名声就能保住了,以后老四要是有幸能回来的话,也不至于戴着绿帽子过日子。 江叔安看了一眼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村民,冷笑道:「你们要是真觉得我们健康堂害了人,那还不去报官?让官府来抓我们啊!」 那些村民立刻就噤了声。 江叔安又道:「要是不敢报官,那就赶紧滚!以后你们家的货,咱们健康堂都不收了,还有搓细麻绳和做刷子的活儿,你们也不要做了。反正咱们健康堂都是坏人,你们可千万别给咱们这些坏人做活儿,万一咱们哪天凶性大发把你们也给害了可咋办?你们说对不?」 那些个村民被说得面红耳赤。 他们刚才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江叔安还真跟他们槓上了。 他们这些山货都是好不容易从山里寻摸出来的,为的就是赚点钱补贴家用,要是健康堂不收他们的山货,他们就只能背到镇上去卖,这一路不仅要多费许多力气和时间,还要少赚一成的钱,他们哪里肯干?! 还有搓细麻绳和做刷子的活儿,他们家里的爹娘媳妇都在做这个,一天最少也能赚个十几文钱,家里就因为有了这笔收入日子好过了许多,才能说没就没了的?! 这下子被江叔安直接怼到脸上,那些村民心里是又气又急,忙不迭地解释。 「我们没有怀疑健康堂的意思,我们刚才纯属胡说八道,你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同时他们也在心里暗暗叫苦,自己真傻啊,居然因为江林海的几句话就胡乱开口说话,现在好了,把财神爷都给得罪了! 他们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没本事就别瞎管闲事! 江叔安懒得跟这群愚昧的村民多费口舌,他再次看向江林海,语气狠戾:「我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要是真觉得老四媳妇私奔的事情跟咱们健康堂有关,那你大可以去找村长告状,看看村长会不会帮你出这个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健康堂不是那种可以任由别人污衊的软柿子,你今日既然敢怀疑我们健康堂害人,那就得拿出真凭实据,要是你拿不出证据,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时江叔安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真的发了狠,他本就是个六亲不认的,江林海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光辉事迹」,不由得头皮发麻。 「你难道还想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亲爹!」 江叔安冷笑:「我随时都可以让自己从有爹有娘变成没爹没娘。」 「你!」 江林海是又气又怕,脸上青白交错。 江叔安露出个充满恶意的冷笑:「你想试试吗?」 江林海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这下子是真的怕了。 之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倖,以为江叔安会看在父子情份上做出妥协,却没想到这小子疯起来是真的六亲不认。 江林海看向周围,发现那些村民全都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显然是都很怕江叔安,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出头。 江林海只能一边退一边说:「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完了的,我一定要你们健康堂给出个交代!」 随后他就着急忙慌地跑了。 打发走了江林海,江叔安又坐回到摇摇椅里面,继续闭目养神。 骆东树凑过去问:「大哥,没事吧?」 江叔安闭着眼睛反问:「能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爹又要来胡搅蛮缠。」 「他不是我娘,他要脸面,做不出那种当众撒泼的事情,只要适当给他一点好处,他自己就会乖乖走开的。」 「哦。」 第661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确定没什么事后,骆东树又继续去做他的刷子。 这做刷子的活儿看着简单,但做起来却很需要耐心,他还得多费些心思才行。 至于那些个刚才为江林海说话的村民,此时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着头闭着嘴,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等着,等卖完货后,他们就揣着钱赶紧跑了。 直到吃中饭的时候,江微微才从骆东树口中知道了这些事。 她对江叔安道:「爹,你要不要去平安村躲一躲?」 江林海跟赵氏不一样,赵氏虽然蛮横又无耻,可她都是直来直往的,对付起来很方便,但江林海却不爱亲自动手,他要达成什么目的,一般都是让别人去干,他只需要坐等着接受成果就行了。 比如说当初抢劫健康堂的事情,虽说那事儿是赵氏提出的主意,可江林海也没反对,他当时是默认了的。 还有当初叶兰花要将江微微的亲事还给江燕燕时,江林海也是知道的,可他并未有阻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次江林海明摆着就是要将屎盆子往健康堂头上扣,以此来保全自家的名声,今天他没能在江叔安手里讨得便宜,他肯定不会放弃。 以他的性格,他不会明着来,他只会在暗地里耍手段。 江微微自己是不怕的,可她不想让她爹被牵连进来,她爹跟她不一样,她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且她已经嫁了人,于情于理都跟江家没关系了。可江叔安却还是江林海的儿子,若是江叔安真的一怒之下对江林海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江叔安的名声和前程会有很大的妨碍,所以她才提出让江叔安去别处躲一躲。 江叔安却道:「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让我躲起来?我行的端坐的正,他要是真敢来找我的麻烦,我立马就能让他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江微微知道他的性子,晓得劝是劝不动了,只能提醒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吃过午饭,大家各自回房去午休。 待到了第二日早晨,江微微去查看那些猪胰子皂,全都已经凝固了。 比起单纯用猪油和硷水做出来的肥皂,这种猪胰子皂的颜色更加好看,通体都是乳白色,不似肥皂那般泛着灰色。 她拿起一块猪胰子皂,试着洗了下手。 猪胰脏里面含有丰富的蛋白酶和脂肪酶,脂肪酶可以将猪油分解成为高级脂肪酸,这些脂肪酸与硷水产生皂化反应,生成了脂肪酸皂。 这些脂肪酸皂具有分解污垢的作用,其清洁效果堪比后世的洗衣液,但又比洗衣液更加温和。 这种猪胰子皂不仅可以用来洗衣服,还可以洗手洗脸,洗完之后肌肤摸起来滑熘熘的,一点都没有紧绷的感觉,非常滋润。 江微微对于这个效果非常满意。 虽说制作猪胰子皂仍旧需要猪油,但因为有了猪胰脏的加入,猪油可是适当减少一定的比例,这也就意味着制作的成本也跟着降低了。 其实除了猪油,其他的动物油脂也可以用,比如说牛油。 不过这年头的牛主要是用来耕种的,法律明令禁止民间不准私自宰杀牛,所以牛油是别想了,就目前所能获得的家畜来说,只有猪油是最容易获得的。 江微微让顾斐也试了一下这猪胰子皂的效果,问他感觉如何? 顾斐道:「今天这肥皂比昨天的更好用。」 「我也觉得今天的肥皂更好些。」 顾斐看出她的想法:「你打算大量生产肥皂卖钱?」 「嗯,我觉得这东西应该很好卖。」 「确实应该会很好卖,不过制作肥皂需要大量的猪油和猪胰脏,咱们得去找镇上的屠户们商量一下,让他们以后把猪肉和猪胰脏全都卖给咱们。」 江微微拍了拍他的胸膛:「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顾斐笑问:「我若办成了,可有奖励?」 江微微反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要你腾出一天时间来专门陪我。」 自从开办健康堂后,江微微每天忙于给人看病,全副心神几乎都投入到了这项事业中,的确没有多少时间去陪顾斐。此时听到顾斐提出的要求,江微微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爽快应道:「行啊!」 顾斐的目光越发温柔。 江微微拿起肥皂看了看,又道:「回头咱们可以往肥皂里面加些白芷、白附子、白芨之类的药材,做成专门洗脸的洁面皂,在清洁面部的同时,还能起到一点美白的效果。对了,还得加些桂花或者梅花之类的花瓣进去,不仅能够给肥皂增加色泽,还能增加香味。」 顾斐道:「这个时节桂花和梅花是肯定没有的,山里的茉莉花应该快开了,可以摘些花瓣来用。」 「不如直接移栽一些茉莉花到健康堂里吧,茉莉花花香浓郁,不仅美观,还能驱蚊。」 眼看夏天就快来了,夏日蚊虫很多,须得提前做好准备。 顾斐颔首:「好,这事我会去安排。」 除了增加药材和花瓣之外,江微微还提出要在肥皂上面刻字,就刻「怀微杂货」四个字,这样相当于是给他们的商品添加了一个商标,无形之中又为他们的杂货铺子打了个gg。 顾斐道:「与其在肥皂上刻字,不如直接在模具上刻字,这样制作起来更加方便。」 江微微眼前一亮:「对啊!」 她都没想到这一点,还是她家男人想得周到! 顾斐想了下又道:「除了肥皂,我们的牙刷和牙粉也可以用上怀微杂货的标记,以后只要是咱们铺子出品的东西,都可以用上这个标记。」 江微微不得不赞嘆,她家男人的智商真是高! 她只是开了个头,他居然就能想到那么多。 他们的这种做法,等于是在打造独属于自己的品牌,等这个品牌的形象在人们心中有了一席之地,那么将来怀微杂货铺子再想推出新商品,都不需要打gg,就能吸引很多人前来购买。 第662章:盖作坊 即便将来有人跟风卖相似的东西,但在大众心里,怀微杂货铺子的东西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这就是后世所说的品牌价值。 江微微是因为接受过现代教育,又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见识过了太多的品牌推广手段,所以她能很快提出打造品牌的理念。 可顾斐不一样,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完全没有接受过现代社会的那些营销手段。 他能很快接受江微微提出的想法并且深入研究,足以说明他的脑子有多么好使。 这样一个人男人,要是放在现代社会,肯定会是一方大鳄。 当天顾斐便去找村里的陈木匠又重新做了一批肥皂模具,这次除了方形模具外,还新增了圆形和梅花形模具,每个模具底部都刻有「怀微杂货」四个字。 定完模具后,顾斐又要准备去镇上一趟。 顾德见他忙得团团转,主动跑到他跟前,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上写字。 「少爷,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自从服下延寿丹后,顾德的气色日益好转,如今他已经是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精神状态看起来好极了,除了依旧不能说话和少了一根手指之外,他跟寻常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顾斐也不跟他客气,当即吩咐道:「我等下要去镇上,途中会经过嵌雪山庄,你和北川与我一同前去,途中我会把你们到嵌雪山庄,庄子后面有一大片竹林,你和老六去帮我摘些竹笋,另外再砍些竹子,带回来我有用处。对了,竹林里面有一只猫熊,你们见到它的话莫要惊慌,随它自己去玩便是了,它不会主动伤人的。」 顾德点头应下。 顾斐将顾德和北川带走了,留下绿袖还在健康堂里休养,她的右臂骨头断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能乱动。 驴车在嵌雪山庄门口停下,顾斐将顾德放下,交由老六照应,随后顾斐和北川又赶着驴车去了镇上。 顾斐带着北川走访了镇上所有的屠户,用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预定下了今年内的所有猪油和猪下水。 猪下水不值什么钱,屠户们都巴不得能有人接手,所以价格给得很低,倒是猪油的价格略贵,光是订金,顾斐就花去了二十两白银。 顾斐跟这些屠夫签订了契书,保证每日都能收到新鲜的猪油和猪下水,至于货款则从订金里面扣,待订金扣光之后,再每月初一十五结算一次。 签好契书后,顾斐又道:「我们家还得开个作坊,估摸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盖好,待作坊盖好之日,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们,咱们的契书就从那日开始生效。」 屠户们自然是满口应下。 此事办妥后,顾斐又对北川说道。 「以后你每天都要赶着驴车去这些屠户的家里,将他们家的猪油和猪下水运回云山村,到时候这些猪油和猪下水我们有大用处。」 北川默然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其实以北川的身手,让他去做这些运货的事情有些大材小用,可如今顾斐手里没多少可用的人,也就只能先让北川委屈一下了。 两人顺道去看了下怀微杂货铺子。 在度过最开始那两天的新鲜劲儿后,如今怀微杂货铺子的生意变淡了些,但因为有牙刷和牙粉这两样好东西,杂货铺子的生意倒也还过得去,至少跟镇上其他的杂货铺子比起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说起牙刷和牙粉,九曲县内的人都觉得特别好用,尤其是那些有口气的人,在每日坚持使用牙刷和牙粉后,口气居然消失不见了,以后说话再也不用担心被人闻到异味而感到尴尬了。还有那些经常牙疼或者口腔溃疡的人,也因为日日使用牙刷和牙粉清洁口腔,让牙疼和口腔溃疡的症状得到了明显好转。 因为效果良好,牙刷和牙粉的口碑被传播开来,于是前来买牙刷和牙粉的人是络绎不绝。 如今怀微杂货铺子光是靠着这两样商品,就能让铺子在镇上站稳脚跟。 闻沙低声道:「最近每天都有人来咱们铺子转悠,明里暗里打听牙刷和牙粉的进货渠道,还有人想知道牙粉的配方,我估摸着应该是镇上其他几家杂货铺子派来打探行情的。」 顾斐对此早有预料,平静说道:「不用管他们,待再过一段时日,他们确定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后,自然就会放弃了。」 牙刷的做工非常简单,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做成的,这东西最难的地方是原材料,寻常人家根本弄不到那么多的马鬃毛,所以即便别人知道牙刷是怎么做成的,也没办法模仿。 至于牙粉的配方,那是江微微独创,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顾斐和北川驾着驴车离开镇子,在经过嵌雪山庄的时候停下。 顾德和老六将一大筐竹笋搬上车,又搬来两大捆鲜嫩的竹子。 顾德打手势。 北川负责翻译:「少爷,我爹问这些竹笋和竹子是否够了?」 顾斐表示够了。 顾德又打了几个手势。 北川继续翻译:「我爹想问能否在嵌雪山庄住两日?」 顾斐明白顾德为什么想住在嵌雪山庄,肯定是为了跟老六好生聊一聊,两人分别多年,好不容易重逢,当然是有很多话要说的,虽然两人如今都成了哑巴,可他们还能用手语和文字交流呢。 顾斐颔首:「依你。」 顾德沖他作揖,以示感谢。 顾斐和北川驾着驴车离开嵌雪山庄,哒哒哒地回到了云山村。 因为猪下水和猪油的味道比较重,肯定是不能距离健康堂太近的,所以顾斐打算另外再盖个作坊,专门用来生产肥皂。 顾斐为此又特意去着了村长江丰年,花了点钱从村里买来一块宅基地。 村人得知顾家又要盖房子,都是万分诧异。 这顾家今年年初才刚盖完新房子,咋又要盖房子了?他们家才几口人啊,哪用得着那么多的房子?! 顾斐没有解释太多,他在村里寻了些平日里叫好的汉子,又从别处调来材料,开始热火朝天地盖起房子来。 第663章:还等什么?买就对了! 因为这次是要盖作坊,并非要住人,所以没有用青石砖,而是盖的泥坯房,先弄泥土摔出一块块的大砖头,烤干后再一块块地垒起来,用黄泥封住,屋顶用的仍旧是瓦片,并非村里人常用的茅草。 由于顾斐请的人数很多,这作坊里面又不需要什么家具,简单弄几个门窗和土炕就够了,再加上最近天气渐热,每日都是大太阳,工程进度非常快。 不过一个多月,肥皂作坊便盖好了。 作坊竣工的当天,顾斐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上樑仪式。 知道这个时候村里人才知道,这房子并非用来住人,而是用来做肥皂的。 至于那肥皂是何物,大家是闻所未闻。 顾斐当众拿出一块肥皂,当着大家的面演示了它的作用。 他的演示方式简单粗暴,直接将一件沾满泥土和油渍的脏衣服扔进水里,再打上肥皂,用力搓两下,就能搓出少许泡沫,再多搓几下,那些污渍就全都不见了。 看得众人都是惊诧不已。 尤其是那些每日都要洗很多脏衣服的妇人们,眼睛都在发光。 要是她们也能有这样一块肥皂的话,以后洗衣服就不用再那些棒槌使劲敲打,能省去好些力气。 当场便有人询问着肥皂怎么个卖法?要是价钱便宜的话,他们也想买点用用。 顾斐道:「这肥皂放到我们铺子里面卖的话,要五文钱一块。」 一听这价钱,在场很多人都打消了购买的念头。 这价钱不算贵,可对那些家里穷困的人来说,却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了。 随后他们又听到顾斐说道。 「以后我家肥皂作坊要招工人,每个工人每月能有二百文的月钱,包一顿午饭。若是做得好,年底还有奖金,男女不限,年纪在十四到四十之间,有谁想要报名吗?」 村民们听到月钱有二百文,顿时就炸开了锅,争先恐后地报名。 「我我我!我身体好力气大,是干活的好手!」 「我要报名!我什么都能干的!」 顾斐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道:「想要报名的人可以来我这里登记一下,我得提醒大家,现在肥皂作坊刚刚起步,大概只要十个工人,待以后肥皂能够有了稳定的销路,作坊会扩大规模,招收更多的工人。」 村民们听闻只要十个工人,生怕自己会错失良机,一窝蜂地冲到顾斐面前报名。 顾斐让北川和宋浩维护现场秩序,以免出现吵闹的情况。 将那些报名的村民一个个全部登记到册子里。 办完这些后,上樑仪式也已经结束。 今日这个上樑仪式没有请客吃饭,只是给来观看上樑的村民们发了些饼子和饴糖。 仅仅只是这样村民们也很高兴,揣着饼子和饴糖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肥皂作坊要招工的事情也随之传遍云山村。 次日一大早,又有很多村民跑来健康堂找顾斐,想要进入肥皂作坊做工。 这个念头,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一个月拼死拼活也就只能赚个二百文钱,现如今只要在村里给人做些肥皂,就能赚到这么多,且每天还能包一顿饭,可比在镇上干苦力划算多了。 顾斐是来者不拒,把所有来报名的村民名字都逐一登记入册。 都是一个村的,彼此知根知底,顾斐只是看到那些人的名字,就能知道他们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他从中挑选出家境比较困难的十个人。 这十个人男女都有,年龄也是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位妇人已经有三十八岁,最小的那个后生才刚满十四岁。 顾斐将这十个人叫到作坊里面,签下契书,并告诉他们,这份契书除了保护双方的合法权益之外,还要求工人们必须对肥皂作坊内的所有事情都保密。一旦发现有人违约,不仅要被当场开除,还得赔偿一百两给肥皂作坊。 大家在听到一百两的赔偿额时,全都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就算是拼死拼活干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钱。 顾斐将契书收起来,开始给他们演示如何制作肥皂。 起初他是打算给每个工人分派任务,让他们每人每天至少要做出五十块肥皂,但后来他发现这种做法有个很大的弊端。 工人们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只管自己手里的活儿,有时候为了抢占灶炉模具之类的资源,他们甚至还会吵起来。 后来顾斐就改变了生产模式。 他把十个人分成四个小组,一组专门负责制造硷水,二组负责熬煮猪油,三组负责将硷水和猪油、猪胰脏、以及各色药草花瓣一起熬煮搅拌,最后一个组则负责倒模和出货。 相比来说,最后一个小组的活儿最轻松,所以顾斐特意将两个年纪最小的人放在这个组里面。 制作出来的第一批肥皂被北川运到镇上的怀微杂货铺子。 这批肥皂共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最朴实的方形肥皂,里面除了硷水猪油和猪胰子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加,正宗的原汁原味,价钱想对比较低廉,每块只要五文钱。 另外还有圆形肥皂,这里面加了些白附子、白芷、白芨之类的药材,具有美白嫩肤的功效,可以用来洁面和洗手,所以又被称为洁面皂,要八文钱一块。 最后那种花形的肥皂就更加厉害了,不仅添加了药材,还加入了少许蜂蜜和茉莉花,让它比其他肥皂更加漂亮,晶莹剔透的,跟琥珀似的,还泛着淡淡甜香,所以这种肥皂又被称为花香皂,要十文钱一块。 肥皂上架的当天,怀微杂货铺子就进行了一波上新促销活动。 上新当日,所有肥皂一律买一送一! 原本只是想来买牙刷和牙粉的顾客们,在得知今天肥皂买一送一时,都有些心动。 没有人在面对打折促销的时候不心动的,尤其是女人,打折促销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魔咒,如果不买仿佛就是吃了大亏! 闻沙抓紧机会向顾客们推销这种肥皂,将它的种种好处说给大家听,还当面取出一块肥皂进行演示。 只见他三两下就用肥皂洗干净了一件脏兮兮的衣服。 妇人们顿时就更加心动了。 这么好用的东西,还等什么?买就对了! 第664章:与其他铺子合作 像是那些家境普通的妇人,不敢买太贵的,只能花五文钱买最便宜的那种肥皂,但也有不少家境殷实的妇人,洁面皂和花香皂每样都来两份! 借着这一波促销活动,让怀微杂货铺子又小赚了一笔。 赚来的钱没在顾斐手里待多久,就又投入到了购买猪油和猪胰脏的成本之中。 那些买了肥皂的妇人们回去后便迫不及待地亲身试用了一把。 结果证明,这种肥皂的清洁力度要比皂角液好用很多,只需要轻轻在衣服上擦两下,再用手搓一搓,就能搓出些许泡沫,衣服上的污迹也会随着这些泡沫一起消失。 这效果着实惊人! 也有人使用者洁面皂和花香皂去洗脸洗手,发现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喜欢化妆的女子,只用清水清洗妆面的话,需要多费好些时间,可若是用这洁面皂清洗的话,三两下就能吸干净,且洗完之后肌肤还很滋润,完全没有那种紧绷难受的感觉。 若是用完这洁面皂,再抹上一点玉容散,整张脸都会变得透白清爽,简直是美容神器啊! 于是乎,第二天跑来怀微杂货铺子买肥皂的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闻沙带着两个伙计忙得团团转,一边又要跟人讲解这些肥皂的用处和效果,一边又要算帐收帐,时不时还得跟人解释买一送一的活动只限昨日,今天已经恢復原价。 不少妇人都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肥皂这么好用,昨儿她们就改成这有促销活动的时候多买上一些。 反正肥皂这东西耐储存,囤上一年半载也不会坏。 只可惜,活动已经结束,如今买肥皂就只能按照原价来买,可把她们给心疼坏了。 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促销活动,她们可得多买些,只是,不知下次的促销活动要等到何时才有? 怀微杂货铺子因为这肥皂,最近又在九曲县内出了一把风头。 可九曲县就这么点大,杂货铺子也就这么几家,如今生意全让怀微杂货铺子给抢去了,其他的杂货铺子生意自然也就随之下降了许多。 眼看这怀微杂货铺子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其余几家杂货铺子终于坐不住了。 原本他们还只是暗地里派人去怀微杂货铺子打探消息,如今直接由其中一家杂货铺子牵头,几个杂货铺子的掌柜集体找上了闻沙,想跟闻沙好好谈一谈。 秉着来者是客的原则,闻沙的态度非常好,立刻把人请到附近的茶楼,又点了好些茶点。 「各位请吃,不要客气。」 几个掌柜见他如此客气,之前攒着一肚子的火气反倒不好发泄出去了,他们顺势吃了些点心,又喝了两口茶,彼此之间使了个眼色,最后由其中年纪最大的刘掌柜开了口。 刘掌柜道:「我观你们怀微杂货铺子总能推出新奇的货物,想必是有自己独特的进货渠道吧?我们也不奢望你能把进货渠道分享给我们,只希望我们也能从怀微杂货铺子买些牙刷、牙粉、和肥皂。」 最近瞅见牙刷牙粉和肥皂销售火爆,他们这几个杂货铺子看着是眼热得很啊,无奈他们寻不到进货渠道,也不晓得那些牙粉和肥皂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最后只能通过从怀微杂货铺子进货这一手段,让自家的杂货铺子也能跟着沾点光。 其实以他们在本地的人脉,若是真想跟怀微杂货铺子斗上一斗,也不一定就会输。 可大家都知道,怀微杂货铺子的东家是顾举人,人家是举人身份,算是半个官老爷,跟他们这些商户可以说是两种不同的阶级。 真要是惹恼了顾举人,待以后他考上进士入朝为官,这些个商户有一个算一个怕是全都不能好过。 为了以后着想,几个杂货铺子的掌柜决定能和平解决就尽量和平解决,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顾举人硬碰硬。 闻沙笑着道:「实不相瞒,我们东家之前就已经嘱咐过我了,言说若有其他杂货铺子的人来进货,我们便以市场的八成价格卖给你们。」 几个掌柜闻言都是喜出望外。 若他们以八成价格从怀微杂货铺子进货,将来就算再以市场价格售卖出去,他们至少也能赚个两成,利润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最重要的是,怀微杂货铺子这种主动让利的行为,让其他的杂货铺子感受到了他们的善意。 这代表着他们这几个杂货铺子是可以并存的。 如此一来,几个掌柜当即就跟闻沙签订合作契书,并下了一批订单。 闻沙让人将订单送去云山村,交给顾斐。 那几个杂货铺子的掌柜也是财大气粗,一口气就下了五百个牙刷、五百个牙粉、以及一千个香皂,交货日期是六天。 顾斐算了下,就凭作坊里那十个工人,想要六天内做出一千个香皂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于是他又去村里招募了一批新员工,扩大生产规模,加快生产速度。 牙刷其实倒还好,除了云山村的人,平安村也有不少人接了制作牙刷的活儿,这么多人一起干,每天的出货量相当可观。 唯独牙粉的出货速度比较慢,毕竟做这活儿的人目前就只有何霞跟范六娘,且两人除了做牙粉之外,每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既然人手不够,就得增加人手才行。 江叔安得知此事,主动找到顾斐,跟他说:「我这里有些人,你也许能用得上。」 顾斐问是什么人? 江叔安却不答,只说:「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两人骑马离开健康堂,来到平安村。 村里的壮劳力这会儿都在地里忙活,除了之前那些有幸租到田地的人家外,其他人家没分到田地,就只能去开荒。 如今那荒地还没开出来,看样子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所收穫。 现在留在村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路上遇上几个小孩子,只要是有点力气的,都在帮家里干活儿,或提水或是捡柴,从他们的穿着和神态能看出来,这些孩子比云山村里的那些孩子过得苦多了。 第665章:别给我戴高帽子 那些孩子都认识江叔安,见到他来了,都纷纷停下脚步弯腰问好。 「江将军。」 顾斐听到将军二字,下意识地看向江叔安。 江叔安故意装作不甚在意地样子:「这些年在外面拼搏,赚来个将军的职位,品级不高,也就四品而已。」 他说得轻松,事实上能混到四品的武将,已经可以说是战功显赫了。 在南楚,文臣多以科举或者举荐入仕,而武将就只有从军一条路,从军就意味着要打战,打战又意味着伤亡,能从重重伤亡之中杀出来并且还能立下战功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因此武将的晋升之路就格外艰难。 如今纵观整个朝廷,能混到四品以上的武将,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顾斐道:「看来你这些年在外面很不容易。」 江叔安是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示弱的,尤其是在自家女婿面前,他哼了声:「没什么不容易的,老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一上战场就跟战神附体似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人能挡得住我!」 纵观朝野也就只有他能把夸自己这种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顾斐笑了下:「能有岳父这般骁勇善战的将士,是南楚之幸。「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一套。」 说话间,江叔安已经停下脚步。 在他面前是一座刚建成的小院落,院墙很矮,顾斐和江叔安站在外面轻易就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境。 院里有个缺了一条胳膊的年轻人正在打水。 因为少了条胳膊的原因,他打水的动作非常艰难,好不容易才把一桶水从井里打上来,他已经是累得满头大汗。 江叔安低声道:「这个后生名叫甘博,以前是我手底下的一个兵,可惜运气不好,在战场上被敌人给卸掉了一条臂膀,虽然最后侥倖保住一条性命,但他却成了残疾人,无法去外面寻到活计,只能留在这平安村里过活。」 顾斐问:「他家里人呢?」 「早就死绝了,他要不是因为家里人都没了,也不至于选择从军这条路。」 这年头但凡是家里还有条活路的,都不会去从军,又苦又累又没钱,且还时时刻刻都要面对丢命的危险。 江叔安说:「像甘博这样的人,平安村里还有很多,都是一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老兵,有些运气好的,还能回老家颐养天年,要是运气不好的,就只能留在这平安村里了此残生。」 顾斐问:「您希望我怎么做?」 「你手里头不是正缺人干活吗?这些伤残老兵虽说缺胳膊少腿的,干不了太费力气的活儿,但像是做牙粉这类不怎么费力气的活儿,他们是可以做的,且他们很忠心,即便是死也不会透露牙粉的配方。」 顾斐道:「一个牙粉的配方而已,不至于牵扯到性命,这些将士为保家卫国而出生入死,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但凡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尽力而为。」 江叔安其实是不大看得上顾斐这人的,主要是因为这人心思太多,城府太深,他怕自家闺女跟着顾斐会吃亏。 不过现如今看来,顾斐这人倒也还算有些优点。 翁婿两个就此商议妥当。 院里,刚刚好不容易打上来一桶井水的独臂小伙已经注意到院墙外面站着的两个人,他赶紧唤道:「江将军,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快请进来坐!」 他快步跑去开门,将江叔安和顾斐二人迎进家里。 这院子是由村里统一修建的,因为只住了甘博一人,所以就只有一间住人的屋子和一个灶屋,屋里的家具也少得可怜,甚至连招待客人落座的桌椅都没有。 甘博为此很是窘迫,涨红着脸道:「我这就去外头借两个凳子,二位且等一等,我很快就回来……」 江叔安叫住他:「不用了,我们是来跟你说点事请的,说完我们就走。」 「将军有何吩咐?」 即便如今已经因伤退伍,但甘博仍旧保持着对将领的高度服从性,江叔安让他别去,他就站住不动,安静地听从下一步指挥。 江叔安指了指身边的顾斐,介绍道:「这是我女婿,他顾斐,是个读书人,自己家里做了点小生意,最近需要找人帮去帮忙做货,想问问你要不要接这个活儿?」 甘博神情苦涩:「我如今只剩一条胳膊,照顾自己都困难,哪里还能帮别人做活儿?」 「我既然把这项差事介绍给你,就说明你肯定能做得成,你现在只管回答我,去还是不去?」 甘博咬咬牙:「我去!」 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要是实在做不成,他还能回平安村。 江叔安满意地笑了:「不错,这样才是我手底下的兵,任何时候都要敢想敢做,决不能还没尝试就先放弃,那是懦夫的行为!」 甘博挺直腰杆:「是!」 江叔安看向顾斐。 顾斐会意,开始将制作牙粉的大概过程跟甘博说了一遍,最后道:「牙粉这种东西比较特殊,在你们还没能完全掌握好这门手艺之前,你们必须得在健康堂做工,到时候会有人专门负责指导你们,到时候你们有任何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问她们。等你们能够熟练掌握这门手艺后,可以从健康堂领取药材回家去做,待做好之后再将牙粉送到健康堂就行了,到时候我们会按照你们做出来的牙粉数量付工钱,差不多就是一两牙粉付你们一文钱的样子。」 甘博表示没问题。 「那你就收拾下东西,等我们把人找齐后,再一起去健康堂。」 甘博说好。 随后顾斐和江叔安又走访了五户人家,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老兵。 当顾斐和江叔安带着这么一群伤残老兵回到健康堂的时候,可把健康堂里的人吓了一跳。 江微微问:「这些人是?」 顾斐解释道:「这些都是我新招募来的工人,专门负责做牙粉的。」 江微微以前在外科也曾接诊过受伤的将士,因此这会儿见到这些伤残老兵的时候,她心里很快就有了猜测,但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她还是多问了句:「这些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第666章:苦命人 江叔安道:「他们都是平安村的人,以前上阵杀敌受了伤,被迫退下来,我瞅着他们在家闲着无聊,就让顾斐给他们找点活儿干。」 江微微心想果然是这样的。 猜测得到证实后,她再次看想那些伤残老兵,他们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还有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耳朵的,乍一看去还真挺吓人的。 不过想到他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为了保家卫国,心里就只剩下敬佩了。 正好一楼还有个大通铺,可以住十几个人的那种,住他们六个人是绰绰有余,顾斐便将这六个伤残老兵安排到了大通铺里。身边有熟悉的人,他们能更安心些,平时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他们还能互相帮一帮。 骆东树见到这些老战友能寻摸道个好活计,很是高兴,乐颠颠地帮着他们收拾床铺,还主动充当嚮导,带着他们参观健康堂,给他们介绍健康堂里的人员情况。 包括甘博在内的六个伤残老兵就这么在健康堂暂时住了下来。 当天夜里,江微微特意让何霞跟范六娘多做了几道好菜,用以招待新来的客人。 次日,范六娘和何霞照旧天未亮就起床,却见到甘博和另外五个伤残老兵都已经起来了,这会儿正在打扫院落清洗牛棚。 范六娘跟何霞都很意外。 「你们咋起得这么早?」 甘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以前在军营里习惯了早起,之后便一直没有改过来,这源自我们都扫完了,牛棚也打扫干净了,还有什么活儿需要我们做的?」 范六娘到也不跟他们客套,笑着道:「你们去把后院的菜地浇下水吧。」 「行!」 六个汉子很快就把菜地给浇好水了,他们也不歇着,随后又开始帮范六娘和何霞两人摘菜洗菜,给她们打下手。 范六娘一边烧菜一边跟他们闲聊。 「你们几岁了?咋想到去当兵的?」 甘博说:「我今年十九,家里没人了,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没啥意思,瞅见有人在徵兵,脑子一热就去参军了。」 另外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说道。 「没办法,我家是军户,必须得当兵,我爹和我哥哥都是当兵的,不过他们运气比较差,全都死在了战场上。我运气稍微好点,侥倖保住一条命,就是眼珠子少了一颗,嘿嘿。」 「俺们家乡闹灾荒,村里人全都跑了,我也带着我的婆娘一起跑了,途中见到有人参军,我觉得这是条活路,就去参军了,我原本是打算出人头地,以后好让我婆娘过上好日子的,可惜我时运不济,被割了一只耳朵,右手的手指头也全被削没了,没办法,我只能带着我婆娘在平安村安家。」 「我家里太穷了,人口又多,我上头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八个弟弟妹妹,家里养不起这么多人,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就去参军了,把攒下来的军饷全部寄了回去。如今我断了一条腿,没法再当兵,我本来是想回家去的,想想还是算了,回去也没意思,家里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我这幅样子非但帮不上忙,还得拖累家里人,所以我就在平安村落了户,以后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吧。」 …… 大家陆陆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范六娘跟何霞听得心情沉重。 她们也都是苦命人,对这些伤残老兵的苦命遭遇特别有感触。 等阿桃和秀儿跑进灶屋里来的时候,瞅见灶屋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忍不住问道。 「你们这是咋了?咋都闷闷不乐的?」 何霞抹了一把眼睛:「没啥,就是觉得这世上的苦命人太多了。」 秀儿一笑:「咱们如今有吃有喝的,一点都不苦命,您就别多愁善感了,热水烧好了没?我去打点儿热水给微微姐送去。」 何霞揭盖锅盖,见水冒热气了,道:「水烧好了,来打就是。」 秀儿用葫芦瓢舀了一大盆热水,端着上楼去了。 今早吃的是肉包子配热豆浆,皮薄肉馅的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鲜香四溢,再配上热乎乎甜滋滋的豆浆,那滋味真是绝了! 大伙儿围坐在桌边,吃得津津有味。 江微微注意到有个伤残老兵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将分到手的另外两个肉包子揣进了怀里,她忍不住提醒道:「咱们这里不缺吃的,你们别想着节约粮食,能吃就吃,吃饱了好干活。」 那人名叫蔡勇,他道:「我家里还有个婆娘,我想把这肉包子带回去给她吃。」 他只有一只耳朵,右手的五根手指也全都没有了,此时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蔡勇也知道这肉包子是主家提供的粮食,是给大傢伙儿一起吃的,他不应该把私藏,可这肉包子实在是太好吃了,他特别想把它带回去给他婆娘尝尝。他那婆娘跟着他吃了太多苦,活到这把岁数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肉包子对他们来说难得的美味。 江微微道:「这肉包子放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你的吧,待你们回去那日,我会另外让人做些肉包子给你们带回家去吃。」 蔡勇特别感激:「谢谢!」 他把揣进怀里的肉包子又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大口大口地吃光了。 这顿早餐,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早餐。 吃饱喝足后,尤四娘带着壮壮来了。 尤四娘去收拾碗筷,何霞清洗床单被褥,范六娘则负责教导甘博、蔡勇等六人制作牙粉。 牙粉的制作过程其实很简单,也无需费太大力气,纯粹就是个细緻活儿,需要很大的细心。 范六娘一边烘烤药材一边说道:「烘烤药材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在旁边看着,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活太大了会把药材烤焦,火太小了会烤不透药材……」 她讲解得很仔细,六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听得很认真。 转眼一个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 待吃过午饭,甘博和蔡勇等人便开始亲自上手制作牙粉,范六娘全程监督,一旦发现有不对的地方,就会立刻出声提醒。 骆东树就坐在旁边,一边搓细麻绳一边看着他们做牙粉,时不时还要插嘴跟他们聊上几句。 气氛很是和乐。 就在这时,县衙来人了。 第667章:死讯 这次来的是县令钟殊然本人。 他并非一个人带来的,他这次还带着个小厮和两个捕快。 待他们跳下马车的时候,被坐在窝棚里的江叔安一眼就看到了,江叔安站起身问:「你们咋来了?该不会又想来蹭我们家的便宜吧?」 钟殊然从容一笑:「我们是来查个案子的。」 江叔安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什么案子?」 「最近镇上有很多人都在传言,说是云山村的江莫氏被人给害了,而害她的兇手正潜藏在健康堂里,这事儿在镇上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如今健康堂名声在外,每日前来求诊的人络绎不绝,若真有兇犯潜藏在此,恐怕会引发极其恶劣的后果,为了能让百姓们安心看病,所以我特意走这一趟,查明事实,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钟殊然说得冠冕堂皇,江叔安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虽然打交道的时间不算长,但江叔安能看得出来,钟殊然并非听风就是雨的人,他绝不会为了一点乡间传言就特意跑这一趟。 这里面必定还有别的事情。 江叔安见周围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看,便道:「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从后门进入健康堂。 他们在院中坐下。 这会儿范六娘正带着甘博等人在做牙粉,一伙人忙得热火朝天,并没有在意新进来的客人。 反倒是钟殊然时不时地往那边看,显然是对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很感兴趣。 江叔安道:「他们在做牙粉。」 钟殊然恍然:「原来是牙粉,我也买了些在家里用,确实很好用,江大夫有大才!」 江叔安最喜欢的时候听别人夸自家闺女,此时亦是如此,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我那闺女别的本事没有,但在医术上的确有两把刷子。」 「将军客气了,江大夫天资聪颖,于民生一事也颇有想法。之前江大夫提出的公共驴车方案,我已经在九曲县内推广开来,效果很是不错,如今不仅县衙的资金变得充裕起来,百姓们出行也变得更加方便。」 江叔安笑得更加开怀:「钟县令真是客气了,你这一路走来也是辛苦了,东树,去给客人倒杯茶!」 骆东树应了一声,随即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跑进灶屋,很快又拎着一壶热茶走出来。 为了方便住院的病患们用水,灶头上时常都会坐着一锅开水,想要用的话直接取出即可,只是在取了开水后须得添上,以免后来的人没有开水可用。 骆东树此时便是取了两勺开水,用铜壶装着,扔进去一小撮茶叶,再揣上四个瓷碗,就这么大咧咧地走了出来。 他讲茶碗放到石桌上,倒了四碗茶。 钟殊然问:「江大夫人呢?」 江叔安道:「她还在前头给人看病,不到午时是没时间歇息的。」 「那我便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待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江微微和詹春生李郎中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尤四娘、何霞、以及范六娘开始忙着准备午饭。 她们得知今儿县太爷也要留下来吃饭,都有些诚惶诚恐,商量了好久才决定了菜式。 之前江微微从吉祥客栈带回来的桂花盐水鸭方子,已经被她交给尤四娘,尤四娘试了一次便学会了这道菜,她打算在今天的午餐里面加上这道菜。 正好灶屋里面还有只活鸭,被骆东树手起刀落当场宰杀,死得透透的。 江微微和钟殊然坐在食堂里面说话,顾斐和江叔安也在旁边坐着。 「县尊大人真觉得是我害了莫月珍?」 如今莫月珍已经跟人私奔,按理说不再是江家媳妇,江微微也就再喊她四婶,而是直唿其姓名。 钟殊然道:「我不从曾怀疑过你。」 「既然如此,大人又为何特意为此事来寻我问话?」 「俗话说众口铄金,即便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架不住那么多人对你的谣传。我特意跑这一趟,就是想查明真相,还你个清白,也省得其他人再疑你。」 江微微笑了下:「大人言之有理,请问大人打算如何查明真相?」 「既然大家都说莫氏被你所害,现如今只要把莫氏找出来,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她早已经与马定离开九曲县,想要寻到她,怕是不易。」 钟殊然却道:「你们都以为莫氏和马定已经离开了九曲县,实则不然,他们并没有离开九曲县,有人看到他们曾在麓山附近出现过。」 江微微非常意外:「他们为何不离开九曲县?」 九曲县内多山林,麓山便是其中一座,它距离云山村并不远,走两个时辰就能到。 钟殊然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听闻莫氏离开之前,曾来健康堂找你看过病,看完病后当天夜里她就跟人跑了,这不应该只是巧合那么简单,她离开的原因肯定跟看诊的结果有一定联繫。请你告诉我,莫氏为何会找你看诊?你又给她诊断出了什么结果?」 江微微说:「这事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我是大夫,为病人保密是我的职业准则。」 钟殊然加重语气:「你要想清楚了,要是这件事情不查清楚,你就要蒙上不白之冤!」 「你不是说有人在麓山附近看到过莫月珍吗?直接派人将她抓来就行了。」 钟殊然的表情变得很奇怪。 他特意压低声音:「在得知莫氏行踪后,我立刻就派人去了麓山,结果人是找到了,但找到的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江微微一惊:「怎么会这样?!」 顾斐和江叔安也都变了脸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 即便莫月珍不是什么好人,可她罪不至死啊! 钟殊然道:「现在莫氏的尸体就放在县衙里,交由仵作查验,死因是从高处落下,摔断了嵴椎骨。恰好最近到处有人传言是你害了莫氏,我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关联,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没有将莫氏的死讯透露出去,并下令让衙门中的人都闭紧嘴巴。」 他这样的做法,无疑是在保护江微微。 江微微由衷道:「谢谢。」 第668章:查明真相 既然事关人命,江微微便没有再坚持死咬着不松口。 她将莫月珍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 钟殊然道:「难怪莫氏忽然跟马定私奔,原来是因为怀了身孕。」 虽只是两个月,还不怎么显怀,但总归还是有些孕期反应的,赵氏和陈玉桂又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她们只要稍微注意下,就能轻易发现莫月珍的异样。若莫月珍怀玉之事被人发现,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死路一条。 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的性命,莫月珍只能选择逃走。 江微微问:「莫月珍是跟马定一起私奔的,如今莫月珍死了,那马定人呢?」 钟殊然摇头:「不知,我派人去麓山附近寻找,只找到莫氏的尸骸,并未见到马定的踪迹。」 「难道是马定害了莫月珍?这也不应该吧。再怎么说莫月珍都是马定的女人,且莫月珍肚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应该不下去那种狠手才对。」 钟殊然道:「我们沿着莫氏摔落的痕迹一路往山上寻找,确定莫氏是从山中高处跌落,在她跌下去的地方有看到很多脚印,那些脚印有大有小,不是一个人的。」 江微微越听越迷煳。 这时顾斐忽然开口了:「我记得麓山附近有个寨子,那寨子里面住着一窝山匪,他们平日里依靠着种地打猎为生,但要是碰上收成不好的时候,也会下山去抢劫财物,不过我记得这伙人向来是只图财不杀人的。」 钟殊然道:「关于那个山匪寨子的事情,我听捕快们说过,我本想让捕快们去寨子里查一查,但是没人敢去。他们都说那个寨子里的人都凶得狠,且特别排斥外来人,他们害怕自己有去无回,一个个都推三阻四的。」 说到这里,他很是无奈。 这种小地方的捕快衙役都是从本地百姓之中招来的,论武力值的话,他们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平时让他们吓唬一下平民百姓到还行,但真要让他们去剿匪,那就等于是送他们去死。 钟殊然又不好强迫他们去,毕竟这些人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那一大家子都得哭死。 诶,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江叔安不以为意:「不就是几个山匪,回头我去会会他们。」 钟殊然眼前一亮:「那就太感谢江三爷了! 他刚才说那么多,等就是江叔安这句话! 江叔安也不傻,自然是知道钟殊然的小算盘,不过他不在乎,他只要能查明事情真相,还自家闺女一个清白就行了。 饭菜被端上来。 趁着吃饭的功夫,江微微又问了一些有关莫月珍之死的细节。 钟殊然也的确是个人物,哪怕是嘴里说着死人的事情,夹菜吃饭的速度依旧不逊于旁人。 「我们找到莫氏的时候,就只有一具尸骸,她的包袱行囊全都不见了,不晓得是被那群山匪抢走了,还是马定给拿走了。」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必须要趁着尸体没腐坏之前,尽快查明案件真相。」 「关于乡间对你的谣传,我也已经派人去查了,有结果的话,我会尽快派人通知你的。」 …… 待吃饱喝足,钟殊然便准备走人,衙门里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去忙活,他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江微微叫住他:「我这里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你说。」 江微微将傻媳妇拉到面前,说:「这人是马定从外面买来的媳妇,她被马定给打坏了脑子,如今傻乎乎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查查她的来歷?若是能找到她的家人自然最好,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再另外给她寻个去处。」 钟殊然上下打量那个傻媳妇,嘴里应道:「如果这人是从正经牙行里卖出来的,牙行里面肯定会有记载,只要查一查买卖记录就能知道她是谁,怕就怕她不是从牙行里卖出来的。你知道的,民间有很多人贩子,他们没有在官府註册,买卖人口也都是私下里悄悄进行,想要查起来非常困难。」 江微微想了下:「要是有卖身契的话,能不能顺着卖身契找她的家里人?」 「可以试试。」 江微微立刻对顾斐说道:「咱们这就去一趟马定的家,马定跟人私奔了,肯定是打算永远都不再回来,那他很可能不会把傻媳妇的卖身契也带走,咱们去他家里找找,兴许能找到傻媳妇的卖身契。」 「嗯。」 两人急匆匆地赶去马定的家里。 经过他们仔细地翻找,终于再床底的一个老鼠洞里,挖出个陶罐。 打开陶罐,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卖身契。 这正是傻媳妇的卖身契! 江微微仔细看去,只见卖身契上面写的被卖人姓名,陈小花,十六岁,籍贯什么全都没有,落款也没有签名,只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顾斐说:「这名字和年龄可能都是假的。」 这种事情在人贩子手中很常见,为了避免被人追查到线索,用的全都是假名和假信息。 江微微点了点卖身契上的一处:「这里有写牙婆的名字,可以从她那里入手。」 即便这个牙婆没有在官府登记造册,属于非法牙婆,可只要她是九曲县的人,想要找到她就不难。 夫妻两人带着卖身契回到健康堂,并将卖身契交到了钟殊然的手里。 钟殊然看了下这张卖身契:「既没有官府的公印,也没有村长或者里正的署名,这卖身契就算送上衙门也没有法律效果。」 虽说这年头允许人口买卖,可买卖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首先就得通过官府的审核,还得缴纳一定的人头税,再由当地村长或者里正做个见证,这样才能算是合法买卖。 像钟殊然手里这张卖身契,显然是不合法的,若没人追究也就算了,要是真正追究起来,买卖双方的都得承担责任。 江微微道:「如今马定不知所踪,傻媳妇作为当事人又神志不清,这件案子想要追究也无从入手,现在我只希望县太爷能尽快帮忙找到傻媳妇的家里人。」 钟殊然颔首:「我会尽力而为的。」 他收好卖身契,带着小厮和捕快们匆匆走了。 第669章:剿匪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傻媳妇虽然依旧还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每天就只知道傻笑,但她已经能够自己给自己穿衣服,还知道自己洗脸刷牙吃饭,要大小便也知道自己跑去茅厕解决,倒是比以前省心多了。 照她这样发展下去,即便将来不能痊癒,至少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当天下午,江叔安就带着骆东树回平安村,将那些正在帮村民们盖房子开荒的士兵们全部召集起来,然后披着铠甲骑着马一路气势汹汹地杀往麓山。 为免他们不认识路找错地方,顾斐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既没有铠甲也没有马,只能背着自制的弓箭,骑着大黑,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大黑虽然只是一头毛驴,可无论是从体型还是从速度来看,它居然丝毫不比那些骏马逊色。 只见它载着主人蹬蹬地跑在前面带路,肥屁股颠颠儿的,它一边跑还一边发出昂嗯昂嗯的叫声,显得特别兴奋。 江叔安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毛驴可真是个大宝贝啊!」 顾斐也笑:「这是微微一眼就看中的驴子,当初为了把它骗回来,可费了不少糖呢。」 「我闺女眼光真好,看中的驴子都不一般!」 得,这位爷立刻又把自家闺女给夸上了。 他是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把自家闺女拉出来炫耀一波,十足十的炫女狂魔。 在顾斐的带领下,他们这行人顺利进入麓山深处,找到了山匪寨子。 寨子里面的人这会儿都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正在各忙各的,就忽然听到门口放哨的人吹响号角声! 那号角声是提醒有敌人来袭。 众人都是一惊。 号角声仅仅只是响了一下子,就很快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巨响,寨子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们骑着马沖入寨子。 老弱妇孺们发出惊恐的叫声,青壮年们则迅速集结起来,打算来一波反攻。 可就是这么一群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杂牌军,怎么可能会是久经沙场的将士们的对手?! 不过一个来回,那些个山匪们就被将士们全给撂倒在了地上。 山匪倒在地上起不来,疼得呲牙咧嘴,而将士们却还稳稳落在马背上,他们策马围着地上那群山匪打转,嘴里时不时发出戏虐的笑声,犹如猫捉老鼠般,全然没把这些山匪放在眼里。 旁边那些老弱妇孺们早就被吓得不敢动弹,缩在旁边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 就在这时,又有十几个人从寨子深处冲出来。 为首的竟然是个女人。 那女人生得非常高挑,穿着男装,头髮绑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眉骨和鼻樑比普通汉人更加突出,手腕上戴着一圈圈的银饰,动起来叮噹作响。 她见到自己的族人被人当成老鼠一般戏耍,怒火攻心,抬手就将鞭子甩了出去! 而她鞭子抽过去的人正好是骆东树。 骆东树身子往后仰,躲开鞭子,可随即那鞭子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又再度朝着他的面门抽过来! 骆东树登时就火了。 「老子看你是个女人,不想跟你动手,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说着他策马朝着那女人冲过去! 有山匪大喊:「老大小心!」 在骆东树骑马冲过来的瞬间,那女人竟一把抓住缰绳,脚下借力往上一蹬,就这么爬上了马背 其余的将士们见状,非但没有去帮骆东树的意思,反倒还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哈哈哈骆东树你个蠢货,居然被女人给爬上了马背!」 骆东树心里那个气啊,恨不能原地爆炸,炸死这群只知道看好戏的混蛋! 他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刀,朝着那女人砍过去! 女人侧身躲过,并弯腰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将刀刃搁在骆东树的脖颈间,她冷冷地说道:「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就割断他的脖子。」 见状,刚才还哈哈大笑的将士们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冷眼普安看着那个女人,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杀意。 看到兄弟被女人欺负是一回事,但看到兄弟被女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骆东树本人倒没觉得有多么害怕,就是觉得憋屈,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说出去多丢人啊! 他说:「你杀不了我的。」 女人不说话,只将匕首靠得更近了些。 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渗出丝丝鲜血。 她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绝对能说到做到! 骆东树疼得皱了皱眉,嘴里仍在劝道:「你就算真的杀了我,你寨子里的这些人也跑不掉,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咱们是上过战场的将士,杀人屠寨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女人抿紧嘴唇,脸色越发难看。 这时顾斐骑着毛驴上前两步,沖她说道:「他说得没错,死一个他,非但救不了你们寨子里的人,反倒还会激怒我们,到时候你们寨子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女人盯着他的脸:「我认识你,你是顾举人。」 「正是在下。」 女人愤怒质问:「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雠,你为何要带着这群人来偷袭我们寨子?」 顾斐平静回应:「我们来查一件案子,需要你们的配合。」 「什么案子?」 「我们村里有个妇人死在了麓山,她是从山上摔下去,活活摔死的,我们找到了她的遗骸,但没能找到她的包袱,而且在她摔落山崖的地方,我们发现了有很多脚印。恰好你们寨子就在这附近,我猜着这件事或许跟你们有关系,还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女人皱眉:「我们寨子向来只抢财物,从不杀人。」 「我知,所以我们今日来这里,并没有直接大开杀戒,你若是能配合我们查明真相,到时候就能还你们寨子一个清白。」 女人犹豫不决:「你说的话能作数?」 顾斐看向江叔安。 江叔安道:「他是我女婿,他说的话自然能作数。」 虽然他看这个女婿很不顺眼,可在外人面前,该给女婿面子还得给。 第670章:招安 女人放下匕首,翻身下马,回到自己的族人们身边。 为表诚意,顾斐和江叔安也跟着翻身下马。 双方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泾渭分明。 那些原本被打趴下的山匪们此时也都已经退到女人身后。 见族人们只是受伤,无一人死亡,那女人的神态放松了许多,她看向顾斐和江叔安,主动开口:「我姓戈,在家排行老大,大家都叫我戈大娘。我是这个寨子的当家的,这个寨子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们有什么想问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顾斐问:「这两日你们可曾在山中发现一男一女,年纪都是二十多岁,说话是本地口音。」 戈大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头跟身后的族人们说了几句。 片刻后,她将族人汇报上来的消息如实说出来。 「我的族人们的确在山中遇见过一男一女,当时那对男女像是在躲避什么人,躲在山中不敢出去。我的族人们发现他们时,他们像是在吵架,女人想要离开,但是男的不愿意。我的族人们听了一耳朵,猜出这对男女应该是通姦私奔逃出来的,便想着趁机讹上一笔,结果我的族人们才刚露脸,那对男女就被吓破了胆,还没等我的族人们开口,他们就落荒而逃。」 顾斐问:「可知他们逃去了哪里吗?」 「我的族人们一路追赶,看到他们逃到了刀子崖边上,刀子崖的地势很陡峭,以前有小孩子在那边玩,失足摔下去,所以我明令禁止寨子里的人不要靠近那里。我的族人们本来是不想追过去的,在靠近刀子崖附近就停了下来,后来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猜到可能是出事了,赶紧跑了过去,发现那女人已经从刀子崖上摔了下去。」 顾斐追问:「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男人呢?」 戈大娘又跟身后的族人们说了几句。 很快,有两个山匪压着个汉子走出来。 被压着的那个汉子不是别个,正是马定! 戈大娘说:「我的族人们见到那女人摔下山崖,立刻跑下去查看,见到人已经死了,知道没救了,便没再管她,捡了她的包袱就走了。至于这个男人……」 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马定:「这个男人当时想跑,我的族人们怕他跑出去后引来官差,就把他给抓了起来。」 江叔安问:「我们如何能相信你?」 戈大娘一字一顿道:「我们寨子从没干过杀人的勾当,此事整个九曲县的人都知道!」 正因为她这个寨子从不杀人,就算是劫财,次数也不多,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一两回,而且抢的都还是外地人,对本地人没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歷任县太爷才会对这个寨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太去管他们。 江叔安笑了下:「说得倒是挺理直气壮的,可你们抢劫他人财物也是违法,按照本朝刑律,你们统统都得发配边境,充作军奴!」 戈大娘脸色一变,她身后的众人也全部戒备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江叔安说:「我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从良的机会,只要你们接受朝廷的招安,编入我凉山关军营,成为我手底下的军户,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戈大娘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你到底是谁?凭什么你能代表朝廷招安我们?!」 「我是天子亲封的四品广武将军,兼西中郎将一职,整个凉山关军营数万人都归我管,你说我能不能代表朝廷招安你们?」 戈大娘仍是将信将疑:「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怎么会跑来这个么小地方?」 「这事就不归你管了,反正我已经把话撂在这里了,你们是降,还是不降?」 「我们若是不降,你该拿我们如何?」 江叔安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若是不降,那便是要负隅顽抗,故意要跟朝廷作对,我作为朝廷命官,自然要为天子分忧,除掉你们这些祸害!」 戈大娘身后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显然是被江叔安的威胁给吓到了。 江叔安说:「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数三下,你们要是还不给出答覆,我就直接让手底下的人动手。」 说完他便开始倒数。 「一!」 戈大娘非常愤怒:「顾举人,你刚才说了,只要我们配合调查,你们就不会对我们动手,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顾斐却道:「一码归一码,莫月珍的死跟你们没关系,我们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们,但你们之前犯下的抢劫罪行,必须要有个交代。」 江叔安:「二!」 戈大娘气急败坏:「你们言而无信,小人!」 顾斐说:「你们当初在抢劫他人财物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做好了会有今天的准备。」 「可我们抢的都是有钱人,我们从没伤害过本地的穷苦人家!」 「有钱人的钱难道就不是他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吗?凭什么他们的钱就可以任由你们掠夺?我知道你想说为富不仁,可这世上并非所有富人都是为富不仁,也有不少有钱人心存善念,时常接济穷人,你敢保证你们抢劫的那些富人之中就没有有这样的善人吗?!」 戈大娘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江叔安:「三……」 戈大娘心乱如麻,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就已经脱口而出。 「我接受招安!」 江叔安笑了下:「不错,还挺识趣的。」 戈大娘很不甘心,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别无选择,比起被充作军奴,她宁肯成为军户。至少军户还能有一定的自由,若成为军奴的话,那不仅是没有自由,还没有尊严,犹如牲畜,任人鱼肉。 她咬牙说道:「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寨子里的其他人愿不愿接受招安,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江叔安看向她身后那些人,高声问道:「你们也要我倒数三下才给答覆吗?」 很快有一个壮汉站出来:「不用,我接受招安!老大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永远跟着老大!」 随即又有许多人站出来,表示要和戈大娘一起被招安。 ………… 这两天状态不好,悄悄减少了一章更新,原本还以为没人发现,没想到……诶! 第671章:判决马定 江叔安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笑着道:「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下山吧。」 余氏戈大娘带着族人们回屋去收拾行李。 骆东树靠近江叔安,好奇地问道:「大哥,那戈大娘可是个女的,你怎么连她也一起招安了?咱们军营不能收女的。」 江叔安笑话他:「你连她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军营不收女的?!」 骆东树羞愤交加:「刚才我那是不小心才被她偷袭成功的,要是面对面打,我肯定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想要打过戈大娘,起码还得再练十年。」 「大哥,你别看不起人!」 顾斐冷静客观地说道:「岳父说得没错,你的确不是戈大娘的对手,那女人看起来并非纯正的汉人,她应该有外族血统,身高和力气都比寻常汉人更大,若能善加利用,兴许会是一员干将。」 骆东树梗着脖子喊道:「可她是个女的,女人不能参军!」 「那也要分是什么样的女人,若是一个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我为什么不用她?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的,我就非得放弃她,转而选择你们这些没用的男人吗?」江叔安毫不客气地讥笑。 骆东树涨红了脸:「大哥,你也是男人啊!」 「哦,男人也分很多种,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厉害的男人。」 「……」 好生气,却无法反驳。 待寨子里的人收拾好行囊,江叔安带着他们下山去了。 顾斐单独带着马定去县衙,江叔安则带着其他人前往平安村。 等到了平安村,江叔安把寨子里的那些老弱病残留在村里,这些老弱病残不可能去参军,但也不能把放在寨子里不管,只能把他们安顿道平安村里。 戈大娘见到寨子里的老弱病残被安顿在村里,没有要强迫他们去军营里面当苦力,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 不管咋样,至少江叔安没有要欺压老弱病残的意思。 当天夜里,江叔安就住在了平安村里,待次日天一亮,他便亲自带着戈大娘等人返回凉山关。 临走之前他特意差人给江微微送了个口信,将他回军营的消息告知给江微微,免得她担心。 江微微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健康堂里给人看病。 她只是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便让阿桃领送信之人去后院休息。 送信的是个小兵,他拱手道:「小的还有事要办,不能久留,先行告辞。」 待他走后,江微微继续给人看病。 昨天顾斐将马定送到了县衙,县令钟殊然立即命人将马定收押。 在经过一番拷问过后,马定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原来,他和莫月珍离开云山村后,并未直接离开九曲县,而是躲进了麓山里面。 因为莫月珍怀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他们打算在麓山里面住两个月,等莫月珍肚里的胎儿满四个月后,再离开九曲县。 那时候不仅胎儿稳了,且风头也过去了,他们逃跑的成功机率更高。 不得不说,他们这个思路很正确的。 在村里人刚知道他们私奔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肯定连夜离开了九曲县,没人能想到他们非但没有离开九曲县,反而还在距离云山村不远的地方躲了起来。 所谓灯下黑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钟殊然问:「既然你们已经决定在麓山之中躲一段时间,为何你又突然对莫氏痛下杀手?」 马定慌忙否认:「没有!我没有杀人!是那个女人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下山去的,我本来想去拉她,可惜没拉住,跟我没关系,求大人明鑑!」 「真有这么巧?难道不是你后悔跟她私奔,嫌她碍手碍脚,故意要置她于死地?」 「不是,我从没这么想过!」马定生怕自己背上人命,急得满头大汗,「她跟我私奔后,我的确很忐忑,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也不晓得我们两个能不能过上想要的安稳日子,可我从没想过要杀她。反倒是她,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跟我闹,她还三番两次地用腹中胎儿威胁我,说是我如果不光明正大地把她娶进门,她就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她也不想想,我们都还在私奔的路上,连以后能不能找到落脚处都不晓得,她居然还想着让我风风光光地把她娶进门?!」 「就因为你忍受不了她的坏脾气,所以才对她动了杀心?」 「我真的没想过要杀她,」马定急得都快哭了,「我膝下无子,她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我也不可能真对她怎么样!」 无论怎么审,马定都一口咬死了自己没有杀人。 捕快们再三勘察现场,悬崖边上有向下滑落的脚印,可以从侧面印证马定所言非虚。 至于仵作那边的尸检结果,也表示莫月珍身上只有摔伤,并无其他伤痕。 最终,因为证据不足,马定的杀人罪名不成立,但与人通姦、并诱拐良家妇女私奔的罪名却扎扎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自知人证物证确凿,自己无力争辩,只能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钟殊然当场让人打了他三十大板,又将他与人通姦之事宣告出去,让整个九曲县的人都知道这货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然后便放他回家了。 并非钟殊然不肯重罚他,实在是这个案子不好重判,若仔细追究起来,莫月珍与马定通姦是出于自愿,跟他私奔也是自愿。 这种两厢情愿的事情,总不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马定一人头上。 往深了想想,这件案子之所以能引起重视,是因为莫月珍死了,牵扯到人命,不得不严查到底。 可如果莫月珍没死,依照这个年代的风俗,通姦之人被抓住,男方顶多也就是被揍一顿,可女方就完了,轻则从族谱除名,重则沉塘淹死。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江微微在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心情不太好。 因为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第二天下午应验了。 就在帮忙送信的小兄弟走了后,马定就来了。 第672章:我找我媳妇 因为挨了三十大板的缘故,马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如纸。 他原本还想在家里再多躺两天的,但家里没人,他一个人躺着,既每人陪他说话,也没人帮他端茶倒水,所以他硬是咬牙忍着伤痛,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健康堂。 这一路上但凡是见到他的村民,无不对着他指指点点,有些性子烈的妇人,直接就一盆脏水泼到他身上,骂他不要脸,连别人家的媳妇都要拐骗,云山村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马定不敢反抗,只能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来到健康堂,他也不排队,径直就朝江微微走去。 阿桃拦住他:「看病的话要拿号排队,今天的号码牌已经发完了,请你明日赶早。」 马定说:「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人的。」 他其实很想来让大夫给他看看屁股上的伤,可看病要钱,抓药也要钱,他的钱都被山匪给抢走了,现在他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阿桃问:「你找谁?」 「我找我媳妇。」 阿桃的脸色变了变:「她不在健康堂,你去别处找吧。」 说完她就要赶人走。 马定大声道:「我已经跟村里人打听过了,我媳妇最近一直住在你们健康堂里,她是我媳妇,我来带她回家,你们不能阻拦我见我媳妇!」 他的喊声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大家都朝他看过去,不明白他的媳妇为什么会在健康堂里?健康堂又为什么拦着别人夫妻相见? 阿桃气急败坏:「你都已经跟人私奔了,居然还有脸来找你媳妇?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马定显然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他不顾旁人的指指点点,直接就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求你们给我个机会,把媳妇还给我吧,求求你们,我不能没有媳妇,求你们不要拆散我们!」 说完他就开始砰砰地磕头。 周围那些不明就里的围观群众们见状,都忍不住出言劝解。 「阿桃妹子,就算人家犯了错,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你们就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吧!」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家务事,人家媳妇都没说什么,你们健康堂干嘛管那么宽啊?」 「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你别看人家现在吵吵闹闹的,说不定人家转眼就和好了,到时候看你们健康堂咋办?依我看啊,你们还是赶紧人家媳妇还回去吧,免得将来两头不是人。」 …… 这些劝解的人里面,有真心为健康堂着想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反正阿桃是绝对不会把傻媳妇还给马定。 她沖大家喊道:「你们不知道内情,所以不晓得这个马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只是跟媳妇吵架的话,我们健康堂肯定不会多管闲事,可他根本就不是个人啊!他把他那媳妇打得头破血流,现在他那媳妇成了个傻子,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吃饭喝水都得有人照顾,可马定倒好,把人打成这幅样子后,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勾搭上了别人家的媳妇,然后带着他那姘头一起私奔了!现在他姘头死了,他没地方去了,就只能回来了,可怜他那傻媳妇做错了什么?好不容易脱离魔爪,日子好过了一些,如今马定一回来,就又要被他折磨,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你们的闺女被人这样虐待,你们能袖手旁观吗?!」 众人齐齐闭了嘴。 他们只是听说了马定跟人私奔的事情,却不知道他那傻媳妇的事情。 现在听阿桃说完事情的始末,大家对马定的无耻程度又刷新了认知,于是刚才那些还帮马定说话的人,此时也都不再出声了。 马定被阿桃说得面红耳赤,可他又不好争辩,毕竟这些事情并非秘密,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只要稍加大厅都能知道真假。 他只能不停地磕头,求阿桃把媳妇还给他。 阿桃不想理他:「你出去,我们这里还要看病,你别挡着别人的路。」 马定不肯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真的知错了,求你们给我个机会,把媳妇还给我吧,你们要是不把媳妇还给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阿桃气急败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我们?!你走不走?你要是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马定却是吃了成砣铁了心:「就算你们把我扔出去,我也还会来找你们,除非你们杀了我,否则我就是爬也也要爬到健康堂来把媳妇接回去!」 「你!」 阿桃从未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得脸色涨红,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时江微微刚送走一个病人。 她对阿桃说道:「你去后院把傻媳妇叫过来。」 阿桃急了:「微微姐,你真要把傻媳妇还回去吗?就马定那德行,傻媳妇落在他手里肯定没好日子过!」 「我让你把人带来,你只管照做就行。」 阿桃无可奈何,只能愤愤地跺了下脚,然后跑去后院找人。 不一会儿,她便领着傻媳妇回来了。 马定一见到傻媳妇,两只眼睛登时就直了。 这几天傻媳妇在健康堂里吃好喝好,再加上梳洗打扮了一番,此时她看起来可俊俏了! 马定顾不上屁股疼,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喊着媳妇,一边朝傻媳妇扑过去。 江微微伸手一拦:「且慢。」 马定硬生生地剎住脚步,问:「又怎么了?」 「你说这位姑娘是你的媳妇,你可有什么凭证?」 马定呆住了:「她就是我媳妇啊,还能要什么凭证?」 「你总得告诉我,你媳妇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籍贯哪里?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待我们一一核查完毕,确定她的确是你的媳妇,我们才能把人还给你。」 马定苦着脸说道:「村里人都知道,这媳妇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我哪里知道她籍贯在哪里?至于名字和年龄,当初那人牙子倒是说过一嘴,但时间太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第673章:捉贼拿赃 江微微说:「就算这些都不记得了,那卖身契你总还记得放在哪里吧?你去把卖身契拿来,只要卖身契没问题,我们就会把人给你还回去。」 马定撇嘴:「搞这么复杂做什么?村里人都知道这傻媳妇是我的人,你若想要证明,随便在村里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行,既然你说要找村里人作证明,那我就找两个人来问问。」 江微微当即从那些正在待排队等待看病的人之中选出两个云山村村民,她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道。 「你们知道我身边这位姑娘是谁吗?」 那两个村民将站在江微微身边的傻媳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齐齐摇头。 「不认识。」 马定登时就炸了:「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她就是我的傻媳妇啊,你们睁大眼睛看清楚点啊!」 那两个村民又将那傻媳妇看了一遍,仍是摇头:「真的不认识。」 到了这时,江微微忍不住笑出声来:「看到了没?村里人没办法为你做证明,你若想要把人领回去,就去把卖身契拿来吧。」 说完她便沖宋浩说道:「把人赶出去。」 宋浩上前两步,横在马定的面前,粗声粗气地说道:「请吧!」 马定其实生得也挺高大的,可是在更加高大的宋浩面前,就显得不怎么够看了。 最终马定只能悻悻地地离开了健康堂。 江微微坐回原位,沖阿桃说道:「行了,把人送回去吧。」 阿桃此时心情大好,她喜滋滋地把傻媳妇送回后院,又跑回来继续叫号。 趁着病人起身走开的空档,阿桃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凑过去问道:「微微姐,为啥那两个村里人认不出傻媳妇啊?」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忘了傻媳妇平时在村里是个什么形象吗?」 阿桃认真回想,平日里傻媳妇疯疯癫癫的,既不洗脸也不洗头,一身衣服从年头穿到年尾,又脏又臭,蓬头垢面,根本就看不清楚她长得啥样,反正在村里人的印象中,傻媳妇就是个脏兮兮的疯婆子。 谁又能想到,洗刷干净的傻媳妇居然生得如此俊俏呢?! 也难怪那两个村民认不出傻媳妇。 换成是阿桃,她要是没有亲手给傻媳妇洗刷更衣,肯定也没办法把面前这个俊俏小媳妇跟那傻媳妇联繫起来,更别提认出她们是同一人。 阿桃竖起大拇指:「微微姐,还是你聪明,三言两语就把那个无赖给打发走了。」 江微微笑了下。 秀儿也凑了过来,她没有阿桃那么乐观,蹙眉说出心中的忧虑:「可就算咱们今天把马定赶走了,等他找到了卖身契,还是会回来把傻媳妇领走的啊。」 江微微笑着道:「他要是能找到卖身契才叫见鬼了。」 「啥意思?」 秀儿和阿桃都是一脸的好奇。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傻媳妇的卖身契早就被我交给县太爷了,如今那张卖身契正在县衙里面放着,我就不信马定有本事能跑去县衙把卖身契给抢出来。」 秀儿和阿桃都惊呆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微微姐居然提前就把卖身契给送出去了,而且还是送到了县太爷的手里,微微姐这一手玩得也太漂亮的吧! 两人对微微姐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其实在江微微得知马定被放了之后,就已经有了会被马定找上门来的预感。 既然知道会有麻烦,那她自然就要提前做好准备,她可不会被动地挨打,主动出击才是她的风格。 没过多久马定就又一瘸一拐地跑回来了。 他一进健康堂的大门就喊:「我的卖身契不见了,是不是你们偷了我的卖身契?」 江微微反问:「俗话说捉贼拿赃,你说我们是贼,那么赃物呢?」 「赃物肯定就藏在你们健康堂里面!」 江微微冷笑:「你没凭没证就说赃物藏在我们健康堂里,那我是不是也能怀疑你压根就没有卖身契呢?兴许你那傻媳妇根本就是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诱拐回来的呢?」 「你胡说!她是我花了二两银子买回来的!这件事情我叔叔婶婶都能做证!」 「既然认识你买回来的,那卖身契呢?就算没有卖身契,那卖人给你的人牙子呢?你总不会连人牙子是谁也不记得了吧?瞧瞧你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谁会信你?」 马定气急败坏:「你别得意,待我喊上叔叔婶婶,一起去找村长和族老,我就不信所有人都能被你那点小伎俩给懵逼了!」 说完他就拖着伤躯跑了。 江微微依旧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给人看病。 健康堂里其他人原本还有些担心,见她如此镇定,又安心不少。 在大家看来,就算那马定使再多的手段,终究也不可能会是江大夫的对手。 倒是那李郎中忍不住小声劝道:「江大夫,咱们没必要为了个傻媳妇,去跟马定撕扯,那种人做事没底线,惹上对咱们健康堂没好处。」 江微微反问:「你为何要当大夫?」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李郎中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自然是为了养家餬口。」 「若只是为了养家,为何不干脆在家种地?我记得你家还有四十来亩地,即便只靠地里的收成,也足够你们一家吃用了。」 李郎中讪讪:「我当大夫,除了养家之外,自然还想救死扶伤。」 「既然是想救死扶伤,你又为何要放任傻媳妇被马定虐待磋磨?难道你病人的命就是命,傻媳妇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李郎中无言以对,面色涨红。 江微微嘆息:「我知你说这些话是为了我好,我领你的情,可为人医者,当心怀善念。虽天下不幸者十之八九,我未必能全救,可出现在我面前的苦命人,还是能帮则帮吧。」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李郎中忽然想起这句话,此时有了更深的体会,不由得对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女大夫心生敬佩之意,「你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第674章:哭求 且说那马定在离开健康堂后,就急匆匆地赶到叔叔家中。 他那叔叔婶婶见到他来了,脸色都很不好看。 尤其是他那婶婶,见面就拿扫帚赶他,嘴里骂道:「你个混蛋玩意儿,你还来我们家做什么?你还嫌连累得我们不够惨吗?滚滚滚,咱们家以后就当是没你这个侄子,以后别再踏进我家院门!」 马定本就身上有伤,此时再被扫帚一抽,登时就疼得脸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一颗颗往外冒。 他忍着疼哀求道:「叔叔婶婶,我知道错了,我指天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否则就叫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恳求叔叔婶婶看在亲戚一场的情分上,原谅我这一回吧!」 他那叔叔见状心有不忍,想要说几句软和话,可他那婶婶却先一步开口怼了回去。 「就你这种不要脸的糟践玩意儿,天打雷噼都是轻的,阎罗王迟早收了你,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们马家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噁心后生,要是马家先祖在天有灵,知道你干的那些噁心事,估计都要气得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抽你!你居然还要意思来求我们原谅?我们要是真的原谅了你,以后我们家还有什么脸面在云山村待下去?光是村里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把我们淹死!」 马定被骂得面红耳赤,怯怯地辩道:「我那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若非我那婆娘脑子坏了,连个娃儿都没办法给我生,我也不至于跟莫氏那娘儿们混到一起,我这都是为了给马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啊……」 「放你娘的狗屁!」他婶婶直接就一口浓痰吐了出去,「当初老娘给你把那媳妇买进来的时候,人家还是好端端的,偏偏你要手贱,把人的脑门子给打坏了,让人家好好一个小媳妇变成了傻媳妇!这一切还不都是你自己作的?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来跟我说你那媳妇没法生孩子,咋地?就你这幅德行,你难道还能嫌弃人家不成?你的脸呢?怕不是都被你当成草纸给用了吧?!」 马定的婶婶着实是个泼辣厉害的,打从马定小时候被寄养在叔叔家里时开始,婶婶就对他百般挑剔,各种看不顺眼,总觉得他是个拖油瓶,除了浪费口粮一无是处,要不是怕被马家族人指责,她早就把马定给赶出家门了。 好不容易等到马定长大,婶婶草草给他买了个媳妇,然后就把人给轰出去,让人自生自灭。 总算是摆脱掉了这个拖油瓶,她又怎么可能让马定再黏上来?自然是想尽办法要把人给赶走。 马定站着院子里被人指着鼻子辱骂,是又气又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知道婶婶这关是肯定过不去的了,最后只能对着他叔叔跪了下去,哭着哀求道。 「叔,求您看在我过世爹娘的份上,再帮我最后一次吧!」 他叔名叫马大元,看着倒是个好说话的,其实心里却是个有成算的,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任由自家媳妇随便给侄子买个来路不明的媳妇。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媳妇之所以能对马定那么肆无忌惮,还不是被他给纵出来的? 可马定看不透这些,还以为他叔是个好的。 马大元将人扶起来,嘆道:「我知你如今艰难,可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全都张嘴等着吃饭,我这手里实在是不甚宽裕……」 马定忙道:「我不是来找您借钱的!」 听闻他并非索财,马大元心里安定了些,顺势问道:「那你是想要我做些什么?」 「我那傻媳妇被健康堂的江微微给弄走了,如今她不肯把人交出来,还非说那傻媳妇跟我没关系,逼得我把卖身契交出去,可我那卖身契一时间竟找不到了,我猜可能是江微微趁我不在家时将卖身契偷走了,我找她对质,她拒不承认,反将我羞辱了一顿,我心中不忿,只能求助于叔叔婶婶,希望你们帮我做个见证,让我好将傻媳妇带回去。」 马大元听他说完这些话,惊疑不定:「那江大夫好端端的,为何要抢你那傻媳妇?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我不知有没有什么误会,反正我只知道我那傻媳妇就在健康堂里面,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我只想将我那傻媳妇带回家中,求叔叔婶婶成全!」 说着马定又要跪下去。 马大元拦住他,迟疑了下才道:「若事情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我跟你走这一趟也可以,但你须得清楚,江大夫并非普通村妇,她在村中颇有声望,即便是村长和里正也要给她几分面子,就凭我的两句话,她未必会卖我们这个面子。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再仔细找找,看看卖身契是否真的丢失了,兴许卖身契仍在你的家中,只是你一时疏忽没有找到而已。」 马定大声道:「我家就那么点儿大的地方,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未见卖身契的踪迹,那卖身契肯定是被人给偷了!」 「即便卖身契真的不见了,也有可能是被老鼠给啃了,你家得情况我很清楚,脏兮兮的,常年不打扫,老鼠都在你家扎根搭窝了,别说是薄薄的一张纸,就算是木头桌椅都能被那些老鼠给啃没了。」 马定还想再争辩。 可马大元却打断他的话,语重心长地劝道:「你离家多日,你那媳妇又是个傻的,成天疯疯癫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猜她多半是因为家中无人做饭,飢饿难耐,所以跑了出去。你若是对她还有感情,就自己个儿去外头好生寻摸一下,兴许还能把人寻回来,若是没感情了,那就当做没有这个媳妇吧。反正你那媳妇就是个傻的,养在家里啥事都做不了,平白还给你增添了许多负担,没了她拖累,你还能活得更自在些。」 马定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马大元再次打断他的话。 ………… 嘿嘿又偷偷变回了四更,又快到月底了,要是还有没用完的月票,可以投给我呀,再不用的话就要过期啦~ 第675章:救命啊,有人快死了! 「听叔一句劝,莫要再在这事上纠结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且回去,好生养伤,待伤好后再寻个像样的差事,努力干活赚钱,买上几亩薄田,等家产日渐丰厚起来了,还愁讨不到一个逞心如意的媳妇吗?那傻媳妇没了就没了吧,犯不着为了她去得罪健康堂。」 马定最终只能失望而归。 待他走后,马大元立刻就把院门给关上了,并对家里人交待:「以后莫要再放马定那小子进门。」 家里人皆应是。 今时不同往日,若换成以前,江微微还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那么马大元肯定会义不容辞地陪着侄子上门去讨要说法。 可现在的江微微不仅跟县太爷时常有来往,她的相公和弟弟都是举人,她还有个凶起来六亲不认的亲爹,家里有置办下了两百多亩田地,在镇上有三家铺子,还有一座专门用作肥皂的作坊。 村里有人是她家的佃户,还有人靠着给她家做工赚钱补贴家用,别的不说,光是每日做些刷子搓些细麻绳就能赚到不少铜板。 说句不客气的,如今云山村里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要在江微微的手里面讨生活。 就这种情况,谁敢去跟江微微叫板? 马大元又不是脑子有坑,断然不会为了个没啥出息的侄子去得罪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打发走了马定之后,马大元就决定以后要疏远这个侄子,免得以后再被侄子给连累了。 马定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躺在冷冰冰的床板上,把他叔叔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最后终于教他品出了些许味道—— 他叔说那么多,貌似每句话都是在为他着想,其实全都是推诿之词。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他叔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帮他! 可怜他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叔是好人,真把他叔说的那些话给听进去了。 马定越想越气,想从床上爬起来,不慎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又狼狈地摔回到床上。 这一摔又是一阵剧痛袭来。 马定疼得死去活来,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四肢变得酸软无力。 他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爬起来,最后只能放弃,任由自己像咸鱼般趴在床上,脑子里还在稀里煳涂地想着,等他伤好以后,定要去找村长和里正帮忙讨个公道。 他那傻媳妇虽然脑子被打坏了,可模样生得俊俏啊,即便她啥事也做不了,但只要她是个女人就行了,回头把衣服扒了,还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 一想到那光景,马定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体越发燥热。 他想喝水,可又爬起不来。只能无意识地哼哼。 「水,我要喝水……」 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觉得冷了起来,身体不住地哆嗦,本能地想要给自己盖个被子,手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被子。 煳里煳涂之间,他想起来了,自己跟人私奔离家时,曾把家里的被褥全给带走了。 如今这个家里莫说是被褥,连个床单都没有。 他无法,只能竭力缩成一团,希望这样能让自己保持一点温度。 转眼就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时间里,马定一直躺在屋里,期间醒过几次,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他没爹没娘,叔叔婶婶也不管他,再加上他闹出那种丑事,让马家丢尽脸面,马家族人也都不想跟他来往,是以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他两天不曾出过门。 最后还是住在隔壁的赵吴氏察觉到不对劲。 她是个闲不住的,经常东家逛逛西家走走的,这两天每次出门都见到隔壁马定家院门关着,这要换成是别人估计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可赵吴氏偏爱多管闲事,见状便心生好奇,上前去敲门,敲了半晌也没人应答。 她察觉到不对,赶紧叫来儿子。 「你翻墙进去看看那马定是不是在家里?两日都未曾见他出门,那也没见他家里烟囱冒烟,莫不是死在了家里。」 赵吴氏的儿子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架不住他娘一直催,催得他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去翻墙。 待他翻过院墙,探头往屋里一看,见马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然是面白如纸,气若游丝,看样子是真的快不行了! 赵吴氏的儿子吓了一跳,赶紧跑去开门,将他娘给迎进来。 母子两人合力用板车将马定送到健康堂。 健康堂内依旧人满为患,院里院外全都是排队等候看诊的人,他们见到赵吴氏母子抬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进来,全都被吓了一跳。 赵吴氏性子急,人还没进门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江大夫,救命啊,有人快死了!」 江微微闻声走出来,见到被抬进来的人是马定,蹙眉问道:「这人是怎么了?」 赵吴氏擦着喊道:「我们也不知道啊,我们一进他家,就瞅见他这幅样子趴在床上,像是快不行了,我们怕出人命,就赶紧把人送你这来了。」 纵使江微微看马定不顺眼,可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见死不救。 她将宋浩和米刚喊过来。 「把人抬进观察室。」 宋浩和米刚取来担架,将马定抬进观察室。 江微微一边戴口罩和手套,一边说道:「小施大夫,你跟我一起进去。」 被点名的施金水受宠若惊,急忙应道:「好!」 平时江微微给人看病,需要人打下手的时候,一般都是叫秀儿或者阿桃帮忙,鲜少有叫他的,今天倒是跟往常都不一样,居然第一个就叫了他。 阿桃有些不甘心,小声嘟哝:「微微姐,为啥不让我和秀儿帮忙啊?我们两个现在不忙的。」 跟着微微姐能学到很多东西,她才不想把这么宝贵的机会让给施金水那个傢伙。 江微微说:「马定伤的是臀部,等下肯定是要脱裤子的,你和秀儿确定能接受?」 阿桃顿时就面色涨得通红。 施金水嘿嘿一笑,学着江微微的模样戴上手套和口罩。 要说这手套和口罩吧,也就只有在健康堂才有,以前施金水是从没见过哪个大夫给人看诊时会戴这种东西的,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多戴了几次后就发现了它们的妙处,于是如今他也戴得相当爽利。 第676章:人算不如天算 观察室里,马定已经被放到单人床上,由于他伤的是屁股,为免压到伤处,所以他现在是趴着的,脸朝着里边儿。 江微微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按住他的颈动脉,最后才按住他的脉搏。 带她松开手指,施金水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江微微摘掉手套,掌心按在马定的额头上,片刻后才道:「身体很烫,嘴唇干裂,脉象虚弱,应该是有炎症,你把他的裤子扒了。」 「好。」 施金水原本是想把马丁的裤子脱下来,结果却发现裤子沾在了马定的屁股上,伸手一摸,隔着裤子都能摸到粘稠的血液和脓液,显然是伤处化脓了。 他拿来剪子,把裤子一点点剪开,有些紧紧黏在伤处实在撕不下来的布料,他就只能暂时放弃。 等他把能剪的地方全部剪掉了,江微微拿来一罈子高浓度的烧刀子。 她将酒罈子放到桌上:「用棉球蘸酒水给他清理创口。」 施金水有些犹豫:「白酒碰到伤口肯定会很疼的,要不要先给他灌一碗麻沸散下去?」 「不用。」 施金水无奈,只能按照她的吩咐,用棉球沾湿白酒,往创口上擦过去。 酒精灼烧伤处带来的剧痛,领马定一瞬间就从昏迷之中惊醒了。 江微微喊了一声:「宋浩,米刚!」 两人闻讯跑进来。 江微微指了指趴在床上因为剧痛而试图挣扎逃窜的马定,淡淡地说道:「把人按住,别让他跑了。」 「喏!」 米刚站在床头,按住马定的两条胳膊,宋浩站在床尾,按住马定的两条腿。 四肢都被固定住,马定动不了,只能任由施金水继续往他的伤口上抹白酒。 观察室里发出悽惨的叫喊声。 那喊声透过房门,传入外面众人的耳朵里,让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往观察室看去。 观察室房门紧闭,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光从那叫喊声就能听得出来,马定这会儿肯定是痛得恨不能当场去世。 这会儿赵吴氏和她儿子都还没走,正坐在旁边休息。 他们听到马定的喊声,也都是被吓了一跳。 赵吴氏沖阿桃招手,把人叫到跟前,紧张地问道:「马定咋叫得这么悽惨啊?」 阿桃说:「大概是伤得太重了,处理起来难免会碰到伤口,所以会痛。」 「我听说你们健康堂有一种可以让人喝了就昏睡过去的汤药,你们咋不给马定喝那种药啊?睡过去就不知道疼了嘛。」 阿桃心想,就马定那种人渣,喝麻沸散纯粹是浪费,就该让他狠狠地疼一回,省得他以后不把别人的命当成命。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跟赵吴氏说的。 以赵吴氏那好管闲事的性子,指不定她这头刚把话说出去,回头赵吴氏就把她的话添油加醋传遍了整个村子,上次她就已经吃了这样的亏,这次肯定不能再犯。 阿桃笑着道:「那药贵得很,以马定如今的家境,肯定是用不起的。再说了,他年轻,身体底子好,就算不用麻沸散也能抗得过去,顶多也就是会疼一点而已,他那么大个男人,总不至于连这点疼都顶不住,婶子你说是吧?」 赵吴氏想说这样不对,却被身边的儿子给拉住。 「娘,你就别操心了,那马定又不是你儿子,你管他疼不疼啊?难不成你还要给他掏钱买那什么麻沸散吗?」 赵吴氏只是爱管闲事,又不是钱多烧得慌,一听到要掏钱,她赶紧就闭嘴了。 没过多久,马定就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 此时他已经醒了,两只眼睛里面蓄满泪花,堂堂一个汉子竟是哭得不能自已。 众人见了都觉得莫名滑稽。 赵吴氏凑过去问:「马定啊,你还好吗?」 马定哽咽着说道:「好疼!」 「诶,疼也没办法,虽然你傻呢,非要跟人私奔,这下可好,人家死了,你也伤了,还落下个通姦的坏名声,看你以后可怎么办?!」 赵吴氏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她说这话并非是故意刺激马定,而是真心想劝马定悔改。 只可惜,马定却并不领情,他被说得面红耳赤,偏又不好反驳,只能扭过头去,继续掉眼泪。 赵吴氏最后是被他儿子给拖走的。 宋浩和米刚准备将马定送上二楼,以马定目前这种状况,不适合回家,最好是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不过,江微微却出声叫住他们:「等等,且让我跟马定把帐算一算。」 遂宋浩和米刚停下脚步。 马定趴在担架上,他看着靠过来的江微微,本能地感到害怕:「你、你想干嘛?」 「还能干嘛?自然是跟你算钱啊,我已经让人算好了,诊金加医药费共计十两银子,如果你还想住院的话,得另外再加二两银子。」 马定惊唿:「咋要这么多钱?你莫不是在坑我吧?!」 「我们健康堂童叟无欺,帐单就在这里,你可以拿去看。」江微微将一张帐单拿给他看。 马定却不伸手去接,他涨红着脸说道:「我又不识字,你给我看有什么用?!」 「那你就去找个你既信得过又能识字的人过来,让那人给你念念这上面的帐目,看看我们健康堂有没有坑你?」 见她这么一副坦荡荡的模样,马定反倒没有继续质疑她的底气。 他不由自主地放低语气:「我家没这么多钱。」 「我知,所以我提前让人写好了欠条,你欠我十两银子,若一个月内你未能还清欠款,你现在所住的房屋便归我所有。」 马定脸色一变,他没有父母和田地,唯一可以傍身的,也就只有那座破败的房屋。 当初他跟莫月珍私奔的时候,是打算把那屋子卖出去的,但因为走得太过匆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买主,只能将卖房的想法暂时搁置。在他离开时特意把房契一併带走了,就是打算等将来风头过去了,他再偷偷跑回来把房屋卖掉,好歹也能卖个几两银子呢。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莫月珍死了,他不得不回到云山村,又住回到那个破败的屋子里。 第677章:你别小看人! 马定不情不愿地说道:「那房屋是我唯一的财产,若是将它抵押给了你,我以后如何生活?」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负责治病救人,我已经把你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就代表我已经完成了自己身为大夫的职责,接下来便是你这个病患应该履行职责的时候了,」江微微将一张欠条拿出来,「请在这里签字画押。」 马定不愿。 江微微冷笑:「十两银子的医药费,你若不出,我便差人去县衙告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相公可是举人,而你又有前科在身,这健康堂里的众人俱都能为我作证,我倒要看看你上了公堂,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般强硬?」 马定之前被打了三十大板,几乎是打掉了他半条命,他现在一听到又要上公堂,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赶忙改口。 「我签我签!」 不就是是十两银子嘛,这钱再怎么重要,还能用小命重要吗?! 他不识字,只能按手印。 江微微收下欠条,示意宋浩和米刚可以把人送出去了 待马定被送走,江微微去后院用肥皂洗干净手,然后又回到堂屋里面继续给人看诊。 待到午休时分。 顾斐从外面回来,他听说了马定的事情,对江微微的做法颇为满意。 他家小娘子是真的聪明啊! 可阿桃和秀儿、施金水等人却有诸多困惑。 阿桃第一个开口询问:「微微姐为了名声考量不得不救马定,这件事情我还能理解,可微微姐为何要让马定赊帐?难道微微姐就不怕马定赖帐吗?」 顾斐不疾不徐地解释道:「那马定只要还想再在云山村待下去,就不敢赖帐,否则都不用官府出面,咱们只要把这事儿往马家族老那边一告,马家族老就不会放过他。」 没钱看病就算了,还想要赖帐,马定丢得起这个人,可整个马氏一族却丢不起这个人! 施金水眼珠子一转:「要是马定偷偷跑了呢?」 顾斐一笑:「那就更好了,马定一走,就没人再来磋磨傻媳妇,微微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治好傻媳妇,并帮她寻回家里人。」 众人恍然,原来江微微打的是这么个算盘! 施金水越发佩服江微微,这个女大夫不仅医术了得,脑子也特别好使,有才智,擅计谋,却又心怀善念,这样的女子,即便不当大夫,去做别的行当肯定也能有一番成就。 阿桃往后一靠,嘆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微微姐那样聪明啊?不管啥难题,到了她面前都能轻松解决。」 施金水嗤笑:「等下辈子投胎换个脑子,兴许你还能有机会跟江大夫比上一比。」 阿桃瞪他:「你别小看人!」 「我还就是小看你了,你又能奈我何啊?」施金水得意洋洋。 阿桃怒不可遏:「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日常抬槓,顾斐和秀儿都只是一笑置之。 顾斐去找江微微,见她正趴在桌子上画图。 凑过去一看,见她画的是一副人体结构图。 她用的是勾花笔,这种毛笔非常细小,匠人们常用它来描绘堪舆之类的图画。 除了笔头有点软之外,这种勾花笔用起来的手感跟钢笔差不多。 江微微握着勾花笔,将人体内部的器官细细描绘出来,她用的是素描的方法,所以画出来的脏器都是栩栩如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这边站着个人。 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去:「相公,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顾斐在身边坐下,「你这画画的方式是跟谁学的?」 「我自己瞎捉摸的。」 顾斐知道她没有说真话,但也没有追问,反正他家小娘子身上有很多秘密,也不差这一个了。 他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人体脏器图了?」 江微微说:「我打算把这图画好了,就挂在健康堂的墙上,以后阿桃和秀儿、李郎中等人闲来没事就能看看着图,有利于加深他们对人体的理解。」 除了这张图外,平时江微微会特意抽出一个时辰,教授大家一些常用的缝合手法。 最开始他们是用针线在猪脚或者猪皮上面练手,如今已经发展到了在猪心猪肺等内脏上面练手,反正顾斐之前已经跟镇上的屠户们签好了契书,每天都会有新鲜的猪油和猪下水送到云山村来。 那些猪油和猪胰脏都被送去了肥皂作坊,像是猪心猪肺猪肝之类的,则被送到了健康堂,成为大家练手用的对象。 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这些猪内脏在完成练手任务后,会被尤四娘和何霞、范六娘几人洗干净切片下锅,于是每日的餐桌上都少不了类似醋熘猪肝、夫妻肺片、爆炒猪心等菜餚。 至于那些猪大肠,处理起来味道实在太重了,江微微本想将它们送人。 可何霞觉得白白送人太浪费,便主动请缨,每天天还没亮就提着两大桶猪大肠跑去河边清洗,洗干净之后再拎回去当食材。 要是健康堂里的人吃不完,还能送去肥皂作坊,给那里的工人们加餐。 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一笔食材开销。 图还没画完,小风就跑来喊他们吃饭了。 带吃完午饭,江微微又接着去画她的人体结构图。 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电灯,晚上就靠那么一点油灯照明,肯定不好画图的,所以只能在白天画,早上和下午她都得给人看病,也就只有午休的一个时辰可以拿出来加个班。 顾斐见她不睡,便也不睡,坐在旁边看着她画图。 江微微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很快就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她忍不住停下动作,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茫然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斐无奈:「你果然忘了。」 「忘了什么?」 「你之前答应过我,若我帮你跟镇上的屠户们谈妥长期供应猪油和猪下水的事情,你就抽出一天时间来陪我。如今肥皂作坊已经盖了起来,猪油和猪下水等物都送过来好多次了,可你却一直不提这事,想必是忘了吧。」 第678章:江林海的报復 江微微一拍脑门:「你要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顾斐幽幽地嘆息:「你每日忙这忙那的,对我的事情都不怎么上心了。」 某人这是吃醋了。 江微微哑然失笑。 她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她双手撑在桌上,凑过去在他唇边亲了下,柔声哄道:「明儿我就请一天假,专门陪你!」 顾斐却道:「明天不行,再等两天吧,到时候我们泛舟游湖。」 虽然江微微不明白为何明天不行,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就顺适应下:「好吧,都听你的安排。」 两天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江微微的人体结构图终于画完了,这图总共有两张,一张男性一张女性,身体内部的脏器和骨骼都被她画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这年头的颜料不够丰富,她还能给这两张图上个色,让它们变得更加生动形象。 可即便面对这样两张黑白灰的人体结构图,还是让健康堂里的众人看呆了。 尤其是詹春生,两只眼睛几乎都要贴到图纸上去了,嘴里不住地赞嘆:「妙啊!这图画得太妙了!微微你果真是有大才!」 能将人体结构图描绘得如此精细生动,那得需要多少年的经验累积啊! 其他大夫若有这种才能,肯定要私藏起来,只传给自己的徒弟或者子孙,像江微微这样直接大喇喇地展示给众人看,堪称是绝无仅有! 秀儿和阿桃也是不住地大唿小叫。 「微微姐,没想到你医术厉害,画画也这么厉害!」 「你这是怎么画出来的啊?怎么能画得跟真的似的?!」 就连自诩见过不少世面的施金水也被这两张图给惊到了,他跟随祖父学医多年,也算略有小成,但对于人体内部的了解,却远没有这两幅图表现出得精细,由此可见江微微在医术上的造诣早已经超出他一大截。 枉他之前还敢在论医会上向江微微叫嚣,现在想来他只觉得无比汗颜。 李郎中没有吭声,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张图,恨不能将图画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刻进脑子里。 他虽然行医多年,可惜天赋有限,医术多年未有太大进展,始终停留带皮毛层面,可他却不想放弃,他还能继续学习,他想趁着自己现在精神头还不错的时候,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医术再进一步。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步也好! 众人心思各不相同。 江微微没想到那么多,她对大家说道:「这两张图就挂在医馆里,以后你们相看随时都能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问我。」 众人自然是欣喜万分。 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必须要好好把握! 见他们如此高兴,江微微暗嘆一声,受到印刷技术和造纸技术的影响,这个时代的书籍资料都很珍贵,医学资料亦是如此,偶有资料流出也会很快被各大医馆给收走,能在市面上流通的医学资料少之又少。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面前这种只因为两张人体结构图就欣喜不已的情景。 江微微心想,她还得抽空再多画两张人体结构图,改天让人给府城的神医堂送去,她虽人不能时刻在神医堂守着,但可以时不时地给神医堂提供一些技术和物资上的支持。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江微微只要一有空就会趴在桌子上画图。 至于那两张被堂而皇之挂在健康堂里的人体结构图,也引起了许多前来问诊的病人们的注意,经常会有人对着那两张画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一个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先生指着那两张画骂「有伤风化」。 阿桃和秀儿听了这话很是愤怒,当场就跟那老先生对质起来。 眼看双方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施金水凑到江微微面前问:「你怎么不劝劝他们?」 江微微只是一笑:「随他们去吧。」 「万一真吵起来咋办?」 「放心,吵不起来的。」 施金水不知江微微哪来的这份底气,自然是满肚子好奇。 那边阿桃和秀儿还在跟老先生争执不休,为此连抓药叫号的活儿都不干了,这样一来弄得后头那些还在排队等着看诊的病患们很是焦虑,纷纷上前来劝说,让双方别吵了。 在众人的劝说下,阿桃和秀儿终于是偃旗息鼓,而那老先生也被众人拉到一边坐下。 一场差点就要爆发的争吵就此被迫中止。 施金水这时才明白了江微微为何能那么镇定地说吵不起来,原来她早就料到会有人出来劝架。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在健康堂才能出现,要换成一个医术普普通通的医馆,人家病患才懒得管你们吵不吵架呢,反正医馆那么多,大夫也不少,就算你这里看不成病也还能去别处看病,干嘛非得跟你们在这里耗着。 也就只有健康堂,医术太好,病患们找不到替代,只能自发地出面维护秩序。 「江大夫可在?」一个国字脸的捕快进门便问。 阿桃忙道:「正在给人看病,官爷请稍后。」 那国字脸捕快正是雷敬,他穿着蓝布黑边的官服,腰间陪着官刀,脚上蹬着黑色官靴,案首挺胸地站在院子里,引来众人的侧目。 不一会儿江微微便走了出来,略微屈膝。 「雷捕快。」 雷敬忙道:「江大夫无须多礼,我这次前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莫氏之死的案子已经告破,她乃失足摔下山崖而死,与旁人无关。县太爷已经将案件真相宣告众人,以后若是再有人胡乱造谣说是江大夫害了莫氏,江大夫可以直接将那人扭送到县衙,县太爷定要治他个造谣之罪!」 江微微颔首:「此事我已经知晓,多谢县太爷为我证明清白。」 「关于造谣你谋害莫氏之人,我们也已经追查出来。」 江微微追问:「是谁?」 「是江林海。」 江微微有点意外,随后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江林海之前为了莫月珍的事情,与她发生冲突,她当众将他嘲讽了一顿,让他当众丢尽脸面,以他的小肚鸡肠,肯定会想办法报復回来。 他故意散播谣言,损害她的名声,就是报復她的手段。 第679章:罪有应得 算波谣言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可却很容易奏效。 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即便刚开始没人相信们江林海说的那些鬼话,但若是同样的话说上许多遍,有些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信以为真。 好在县太爷帮了她一把,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之前对于她的那些谣言也随之不攻自破。 不过,江微微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江林海。 胆敢算计她,自然也得做好被算计的准备。 江微微眯起双眼,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雷敬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变化,见她并没有露出愤怒或者伤心的神情,心下稍安,接着道。 「虽说我们查出江林海是造谣之人,却无直接证据,无法将他定罪,所以这事……」 江微微道:「我明白,此事我自己能解决。」 「那便好。」 雷敬松了口气,又继续往下说。 「第二件事便是马定媳妇之事,我们通过卖身契上的牙婆姓名,找到了牙婆本人,那牙婆亲口供认,马定的媳妇并非自愿卖身,而是被人拐骗至此。」 「请问那拐骗之人是谁?」 「牙婆说她也不认识那人,只知道那人姓万,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矮小汉子,留有鬍子,北地口音,右手虎口处有一块红斑。」 「可否根据牙婆描述绘制出画像?」 雷敬嘆道:「我们试着根据牙婆的描述画出好几张人像,但看起来跟普通路人并无太大区别,换言之,即便拿着那画像去找人,十有八九也是找不到的。」 江微微瞭然,知道此事无法强求,便不再纠结于此,又问:「还有其他的细节吗?」 雷敬来之前已经得到县太爷的吩咐,让他将知道的全部告知给江微微,所以他此事不做丝毫隐瞒,将能说得全都说了。 「那个汉子急着脱手,在卖人之时,只要了一百个铜板,卖完就匆匆走了,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在九曲县内出现过。」 江微微问:「那个汉子可有提及傻媳妇的身份来歷?」 「那汉子说那傻媳妇名叫陈小花,年芳十六,家中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是个没人要的孤女。」 江微微蹙眉:「他在撒谎。」 雷敬颔首附和:「是的,我们也觉得那个汉子是在撒谎,他说的那些话大抵是为了煳弄牙婆随便瞎编的,牙婆未必不知道这些,可她为了赚钱,硬是昧着良心把人给买下了,随后又以二两的价钱转手卖给了马定做媳妇。」 「那牙婆很人贩子勾结,县太爷意欲如何处置?」 「我出来这里之前,县太爷已经让人将那牙婆充入苦徭,不干满十年不得归家。」 十年苦徭,足以将一个壮年汉子生生磨掉半条命,更别提那牙婆还只是个四十多岁的婆子,身体远不如汉子壮实,怕是熬不过两年就得完蛋。 不过,这都是她自己作的,罪有应得。 江微微招唿他进屋去喝杯茶。 雷敬拱手婉拒:「我还要去一趟莫氏的娘家,不便多留。」 江微微好奇问道:「你去莫月珍的娘家做什么?莫非是莫月珍的案子还有什么别的进展?」 「非也,莫氏的案子已经了结,一应证物和口供也全部封存入库,除非出现重要证据,否则是不可能再翻案。我这次去莫氏的娘家,是奉县太爷的命令,让莫家人去县衙将莫氏的遗骸领回去。」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既然说到这事上面来了,雷敬又多说了两句:「其实我今天来云山村,除了向江大夫转告那两件事外,还要向江林海和江赵氏转告莫氏的死讯。」 江微微来了点兴致:「你见过我爷奶呢?他们怎么说的?」 「江林海说莫氏已经不是他们江家的儿媳,跟他们江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让我们以后不要再在他们面前提莫氏这个人。江赵氏更绝,当场就拍掌大笑,说莫氏死得好,还骂了好些难听的话,我就不一一学给你听了,免得脏了你的耳朵。」雷敬对此很是无语。 江微微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雷敬嘆息:「我原本是想让江家派两个人去县衙把莫氏的遗骸领走,虽说莫氏做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可她终究是江家的儿媳,且人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他们怎么也得让莫氏入土为安吧。可那江林海却坚决不肯承认莫氏是自家儿媳的事情,更别提给她安葬了,那江赵氏甚至还嚷嚷着要把莫氏的遗骸剥去衣服,挂到村口的大树上,让大家都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死后是个什么德行。我见他们如此无情,只得离开江家,打算等下再去莫家说说,希望莫家人能出面把莫氏的遗体领走。那莫氏的遗体本就摔得很严重,身上有多处伤口,又在县衙里放了好几天,隐隐已经有了发臭的迹象,必须尽快送走才行。」 江微微问:「为何不送去义庄?」 像这类无人认领的遗体,一般都会被送去义庄,由义庄统一焚烧处理。至于焚烧过后的骨灰,大都会被撒入河中,让他们顺流而下,飘入大海。 雷敬道:「莫氏终归还是有家人的,能让她入土为安就入土为安吧,若连莫家人都不肯认她,到时候再送入义庄也不迟。」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特别严厉的国字脸捕快,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江微微想了下:「若莫家人不愿认领,便由我来为她寻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雷敬一怔,随即拱手作揖:「江大夫仁善!」 待雷敬走后,江微微将此事告知给了顾斐。 她道:「我对莫月珍并无太多同情,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她咎由自取,可人死如灯灭,过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再者,她肚里还有个未出生的胎儿,那胎儿还未成型便随她母亲一同丧命,着实可怜,我最后送她们母子一程,希望那孩子来生能投个好胎。」 顾斐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小娘子看似尖锐锋利,实则心地善良,这样的她怎能让他不爱? 没过多久雷敬便又回来了。 他一脸的无奈:「莫家人也不肯把将莫氏的遗体领回去,此事只能劳烦江大夫了。」 第680章:她是真的害怕啊! 那莫家的人见到捕快找上门来,一家人都特别紧张,生怕自己会被莫月珍给牵连。 在雷敬主动说明来意后,莫家人慌忙摆手,坚决表示不行。 雷敬见软的不行,便想来硬的。 结果他才刚摆出威吓人的架势,莫家的人就一个个的开始哭天抢地,有的甚至还要拿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一副「你要是敢把莫月珍弄进莫家大门我就立刻吊死」的架势。 雷敬哪敢真把人给逼死啊?最后只能失望而归。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这年头的人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莫月珍跟人私奔的行为,不仅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还让莫家的名声也跟着变臭。 在外人看来,莫家能教养出这种不知廉耻的闺女,肯定是他们家风不正,在这种家风的薰陶下,他们家的闺女孙女们肯定也都不是什么好的。这么一来,谁还敢莫家人结亲?万一又娶到个跟莫月珍那样没有廉耻心的媳妇可咋办? 不只是亲事遭到阻碍,莫家还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每日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要是跟人吵架,人家只要说上一句你家闺女不要脸地跟人私奔,莫家人立刻就能被怼得哑口无言。 所以要说如今在莫月珍跟人私奔一事中受害最深的人,莫过于莫家人。 在这种情况下,莫家人是万万不可能将莫月珍接回来好生安葬的。 j江微微自己走不开身,将安葬莫月珍的事情交给顾斐去办。 临走前,江微微低声在顾斐耳边交代了几句。 顾斐颔首:「行,这事交给我。」 他带着北川和宋浩去了县衙,先是去买了一口现成的棺材,然后将棺材运到县衙后门口。 雷敬和另外两个捕快将莫月珍的遗体抬出来,放入棺材中。 雷敬问:「顾举人意欲将莫氏葬于何处?」 「如今江家和莫家都不愿承认莫氏是自家人,肯定不愿让她葬入自家祖坟,我们只能把她送去镇外的乱葬岗。」 雷敬嘆息:「也只能如此了。」 顾斐和北川、宋浩将棺木运出镇子,却没有直接去乱葬岗,而是回了云山村。 村里人见到他们运回来一具棺材,且那棺材还被钉死了,显然里面是装有遗体的,顿时就在村里引起了非常大的波动。 恰好赵吴氏也看到了一幕,她第一个跳出来询问:「顾举人,这棺材里面装的是谁啊?」 顾斐也不隐瞒,如实回答:「是莫氏。」 众人都很吃惊。 他们已经知道莫氏死了的消息,却没想到顾斐居然还会把莫氏的遗体给运回村里。 赵吴氏皱眉,面露嫌恶:「这莫氏不顾礼义廉耻,勾搭野男人,还跟人一起私奔,这样的女人就该让她烂在外头,你做什么还要把她带回来?不嫌晦气吗?」 村里人也都跟着点头附和。 显然大家都对莫月珍深恶痛绝,觉得这个女人毫无廉耻,败坏村里的名声,若不是人已经死了,大家肯定是要将她浸猪笼的。 顾斐坦然道:「大家别误会,我将莫氏的遗体运回来,是为了让她最后回婆家看一眼,也算是全了她跟江家之间的一场情分,待看过之后,我便将莫氏的棺材运往乱葬岗。」 村民们面面相觑,都觉得顾举人这个说法很是古怪。 村里谁不知道江林海和赵氏已经不认莫月珍这个儿媳了,又哪来的情分一说? 不过顾举人既然都说了只是看一眼,看完就走,这样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大傢伙儿便不再阻拦,全跟在顾斐身后,打算去看看热闹。 棺材被一路运到江家老宅的门口。 早有那好事的村民快步跑了进去,将此事告知给了江林海。 江林海和赵氏登时就急了,着急忙慌地从屋里跑出来。 老两口一出门就见到顾斐站在院门口,而宋浩和北川则牵着驴车在屋外打转,那驴车上面赫然摆着一具漆黑的棺木! 外头还站在许多看热闹的村民。 赵氏一见这阵仗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快停下,把这棺材给我拖走!」 顾斐平静说道:「这棺材里面装着的可是你儿媳,让她下葬之前最后再看你们一眼,也算是让她能够走得更安心啊。」 赵氏气急败坏:「我们已经做主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给休了,她早已不是我们江家的儿媳,我们跟她没有半点情分可言,你快点把她给我弄走!」 顾斐问:「你怕什么?」 「我、我能有什么好怕的?!」赵氏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磕巴了一下,神色间也有些闪躲,显然是心虚的表现。 顾斐幽幽地说道:「我听过一个说法,说是那死于非命的人,在死后会化成厉鬼,将生前害过她的那些人全部弄死。」 赵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是真的害怕啊! 在莫月珍还活着的时候,赵氏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成天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得知她被老四打了,赵氏非但不安慰她,反而还绑着老四一起责骂她。 如果莫月珍真要回来报復的话,第一个要找的人肯定就是赵氏啊! 江林海不似赵氏那般迷信鬼神,他阴沉沉地开口:「我们行的端坐的正,就算是恶鬼来了我们也不怕!」 顾斐轻笑:「好一个行的端坐的正,你们若是真的问心无愧,又为何要四处散播谣言,说是我媳妇害死了莫氏?」 江林海面色一变:「你胡说,我和曾说过这样的话?!」 「县太爷着人调查,查出散播谣言的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村民们立即议论纷纷,他们一边对着江林海指指点点,一边小声说这些什么。 江林海听得不大真切,但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气得脸色铁青:「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你休要再这里胡说八道,赶紧给把棺材拖走!」 顾斐淡淡说道:「莫氏虽说死得不甚光彩,可好歹也跟你们家人一场,如今她即将入土,便让她最后再仔细看看这个家,再仔细看看你们这些人。」 最后那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第681章:长寿面 宋浩和北川拉着棺材继续围绕江家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 这会儿江仲平和陈玉桂、江思思也都出来了,他们见到这一幕,脸色自然是很不好看。 江仲平不敢跟顾斐硬碰硬,只能不停地拱手作揖。 「顾举人,对不住,我知道我爹又做了煳涂事,求您看在他年岁已高又中过风脑子不慎清醒的份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江林海恼羞成怒:「混蛋小子,你怎么说你爹的?!」 江仲平不管自家老爹吹鬍子瞪眼的模样,只管一个劲儿地朝顾斐赔礼道歉。 顾斐说:「你是江家长子,又正逢壮年,莫要再放任你的老父亲在外面胡来,今日我可以看在同村的份上不予计较,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约束我爹,不再让他乱来。」 顾斐沖宋浩北川说了声:「走吧。」 他们用驴车拉着棺材走了。 江仲平还在冲着他们的背影拱手:「多谢顾举人高抬贵手!」 周围村民们还没走,仍旧对着江林海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对江林海造谣中伤江微微的事情感到很不齿。 江林海最是爱面子,此刻却被这么多人指责嫌恶,哪里还能待得下去?当即逃也似的跑回家中。 江仲平又向村民们作揖:「抱歉,今儿又让乡亲们见笑了,还望大家看在我爹年岁已高的份上,别把这事儿往外传,多少给他留一份薄面。」 有些人怜他难做,便爽快应下了,但也有些人却没把他的赔礼道歉放在心上,仍旧打算回去把这事儿说与亲朋好友听一听。 不管如何,江林海今日是结结实实地丢了个大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脸出门见人。 撇开江林海家的种种不提,且说顾斐这一头。 他们三个将棺材运到乱葬岗,挖了个深坑,将棺材下葬,又给她立了个石碑,烧上一摞纸钱和三柱线香,如此便算是将莫月珍和她肚里未出生的孩子给送走了。 待回到健康堂,顾斐将事情经过说给江微微听。 江微微很是满意。 是她故意让顾斐带着棺材去江家,也是她让顾斐趁机把江林海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噹噹众捅出去。 她知晓村人爱看热闹,见有棺材运往江家肯定会好奇跟随,她也知晓江林海最爱面子,若当众揭露他的无耻行径,会让他颜面扫地,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这便是他的报应。 一把年纪还要算计人,真当别人都是傻的,会任由他算计不成? 今日便让他尝尝算计不成反被算计的滋味! 转眼又是两天。 江微微睡醒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她从床上爬起来,瞅见床边放着一套烟粉色的对襟襦裙,这裙子是顾斐前不久给她新做的,因为用料非常好,所以深得她的喜爱,可惜是大袖款式,日常穿着不便,所以她打算把它留到夏日时出席一些重要场合时穿着。 此时它能被摆在床边,肯定是顾斐特意拿出来的,他希望她今日能穿这套衣裙。 江微微对着它想了一会儿,很快想起来她之前答应他的事情,她要陪他一天。 今日便是履行约定的日子。 要跟老公出门约会,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呀! 江微微拿起衣裙,套到自己身上,然后坐到梳妆桌前,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为了搭配今日这身漂亮的衣裙,她特意梳了个莲花髻,又从那一堆明晃晃的首饰中挑拣两支镶嵌有芙蓉石的鎏金簪子,斜斜地插入髮髻之中,左右看看,颇为满意。 待她收拾妥当,提着裙摆走下楼时,众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江微微微抬下巴:「怎么?我这样不好看吗?」 众人齐齐摇头。 江微微又问:「那便是好看?」 众人齐齐点头。 江微微哑然失笑。 这时顾斐正好拎着一袋子面粉走进来,他见到精心打扮过的江微微,面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这裙子果然很适合你。」 江微微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他:「你特意让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你自己却不好生打扮一下?我记得你也是有新衣服的,为何还要穿着旧衣?」 「我这会儿在做活儿,穿着新衣容易弄脏,等吃完早饭我再回房去换身衣服。」 「好吧。」 江微微看他手里拎着的面粉,好奇问道:「你拿面粉做什么?」 「做面条。」 「今儿早饭吃面条吗?」 「嗯。」 顾斐拎着面粉走进灶屋。 柳芸正在灶屋里面忙活,锅里的高汤已经熬得非常香浓了,她瞅见顾斐把面粉拿来了,赶紧拿盆来接,当场就开始揉面。 顾斐问:「要我帮忙吗?」 柳芸知道他手劲儿大,揉出来的面团更加劲道,便干脆利落地将揉面团的工作交给他。 她从柜子里面拿出一篮子鸡蛋,一边挑挑拣拣,一边问:「微微醒了?」 顾斐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 「她今儿可有给你准备贺礼?」 顾斐想起自家小媳妇那精心打扮过的漂亮模样,又应了一声:「嗯。」 柳芸嘀咕了一句:「还算她有心。」 然后便不再吭声了。 她从一篮子鸡蛋里面挑出品相最好的两个,下锅煎成两面金黄的荷包蛋。 待顾斐揉好了面团,柳芸便开始将那面团切成细条,拉成长长的面条,再下高汤煮熟,顺手撒进去一把小青菜,放盐。 捞出面条和小青菜,铺上荷包蛋,滴两滴香油,倒一点儿酱油,撒一把葱花。 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便出锅了。 柳芸许久没做家务活儿,只是煮了这么一碗面,便让她有些累了。 其余人的早饭便交由范六娘去操持。 很快一大锅阳春面便被端上餐桌。 众人围桌而坐。 柳芸特意将她亲手煮的那一碗阳春面放到顾斐面前,催促道:「你快吃。」 阿桃见状忍不住问道:「为何顾大哥会有单独一碗面条啊?」 柳芸含笑道:「这是我亲手给阿斐做的长寿面,今日阿斐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亲手给他煮一碗面,今天自然也不例外,阿斐,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682章:生辰贺礼 顾斐大口地吃面。 众人都是万分意外,没想到今日竟然是顾斐的生辰。 阿桃特别不好意思:「我都没有准备贺礼。」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很是惭愧。 在这些人中,若论最惭愧的,肯定是江微微。 别人也就算了,她可是顾斐的妻子,居然连今天是他生辰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可见她这个妻子当得有多么不称职! 她忽地想起前两天顾斐说的话。 他特意说要等到今日才让她抽出一天时间陪他,原来是为了给他庆生。 江微微越想越觉得惭愧,脑袋也越埋越低。 待顾斐吃碗面抬起头时,见到自家小媳妇的脑袋都快埋进肚子里去了,不由得好笑。 「你把头埋那么低作甚?」 江微微小声地说:「对不起。」 顾斐明白她是在为不知道他的生辰而道歉,笑着道:「无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他越是这么说,江微微心里就越是愧疚。 这一顿早饭她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 只要一想到她连自家老公的生辰都不知道,她就心虚得厉害,哪里还有胃口去吃饭?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才能补救。 要不,临时给他准备一份贺礼? 可这一时半会儿的,该上哪里去给他弄贺礼呢? 除了江微微之外,其他人也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其中最快得出结论的人居然是施金水,待吃完早饭,他就蹬蹬地跑回屋里,取出一方砚台。 那砚台明显是他用过的,他粗粗擦洗一番,然后用绢帕一包,就往顾斐面前一送,笑着说道。 「这是我偶然间从一个友人那里得来的砚台,据说是书法大家项书辛用过砚台,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自己用了一段时间,感觉还挺好用的。顾举人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它吧,另外,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最后那句祝贺的话显然是他临时想的,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听得旁人忍俊不禁。 顾斐伸手接过砚台,道了一声谢谢。 了却一桩心事后,施金水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阿桃凑过去低声嘲笑他:「人家过生辰,你居然就送一个用过的砚台,你好意思吗?」 施金水瞥了她一眼:「那你倒是送个高大上的贺礼给我看看啊。」 阿桃哼了声,径直朝顾斐走过去,她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里面放了一些有助于平心静气的药材,另外,我祝你……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她本来想说几句比较有新意的贺寿语,可脑子一时卡壳给忘了,结果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说了跟施金水一样的话。 旁边的施金水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阿桃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怀着满心的羞愤走开了。 接下来是詹春生,他送了顾斐一幅画,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为之,在送完画后,他也沖顾斐说了一句。 「我也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顾斐哑然失笑。 秀儿送给他自己做的荷包,笑嘻嘻地说道:「我也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顾斐接过荷包看了看:「这荷包看着是男子用的,应该是你提前做好的,想必是给情郎的,现在转赠给我不太好吧?」 秀儿羞红了脸:「哪有什么情郎?我就是自己绣着玩儿的!」 顾斐将荷包递迴去:「这东西不能乱送,你好生收着,我可不想被宋浩给恨上。」 众人跟着发出善意的笑声。 秀儿已经是羞得不行了,迅速接过荷包,捂着脸跑开了。 荷包的确是她为宋浩缝制的,她打算过两天送给宋浩,让他把那个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荷包给换掉,不料她意外得知今儿是顾斐的生辰,大家都送了贺礼,她不好不送,可她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贺礼,便打算将这个荷包送出去,却没想到被人给当众揭了底。 想想都觉得羞死人了! 何霞和范六娘也跟着凑了个趣,两人分别给顾斐送了一双鞋垫。 鞋垫这东西她们平时有空就会做,不止给自己做,还给别人做,大的小的都有,她们从中挑出一双最适合顾斐的鞋垫,再临时绣上一朵白兰花,然后给他送去,末了还不忘特意加上一句。 「我们也祝顾举人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顾斐笑着接受:「承你们吉言。」 北川送给他一把匕首:「我身上没别的好东西,唯有这把匕首还算可以,望少爷收下。」 顾斐接过匕首看了下,问:「这匕首是德叔送你的吧?」 「嗯。」 这年头的金属制品都很贵重,尤其这把匕首还是顾德亲手赠予北川的,它对北川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不过顾斐也知道北川的性子,他既然是把匕首送出来了,必然是真心实意相赠,若不收的话,他肯定会很失落。 遂顾斐收下匕首:「多谢,我会好好收藏这把匕首的。」 小风抱着一个木雕跑过来:「这是我自己雕的小老虎,送给你,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顾斐看着手里的木老虎,心想这要不是小风说了它是老虎,他肯定会以为这是只小猫,而且还是发育不良的那种。 他面带微笑地收下:「谢谢。」 楼老头拿出个风筝:「得知你的生辰就是今日,我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贺礼才好,这个风筝本来是我为小风和壮壮做的,便赠予你吧,望你莫要嫌弃寒碜。另外,我也祝你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顾斐笑着接过风筝,比起小风那发育不良的木老虎,这个风筝的做工明显要精良了不知道多少倍,顾斐是打从心底里喜欢:「多谢。」 待他转过身,瞅见江微微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屋去换身衣服,等下咱们就出门。」 「嗯。」 尤四娘母子和宋浩米刚李郎中等人还没来,这会儿都还不知道今日是顾斐的生辰,肯定也没准备贺礼。 顾斐抱着一堆礼物去了二楼,他是男子,无须梳妆打扮那么麻烦,简单换上一身衣服便行了。 第683章:最好的礼物 为了跟江微微的衣服搭配,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菸灰色的直裾深衣,腰间坠了藏青色的络子和丝绦,显得很是沉稳。 他跟柳芸和詹春生等人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带着江微微登上驴车,从后门离开健康堂。 他们这次出门不仅带了些吃食,还把楼老头送的风筝也一起带上了。 顾斐坐在车辕上,一边驾车一边说道:「车里有食盒,里面放着果子点心还有水囊,你要是渴了饿了,就自己拿点东西出来吃。」 江微微独自一个人坐在车里:「我不饿。」 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顾斐主动询问:「怎么会不饿呢?今早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没胃口。」 顾斐稍稍放慢车速:「怎么了?」 江微微撩开门帘子,靠在门边上,小声说道。 「我不知道今儿是你的生辰,连一份像样的贺礼都没有为你准备。?」 顾斐含笑道:「你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礼物。」 「什么礼物?」 顾斐侧眸凝视她,认真道:「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饶是自认见过不少世面的江微微,此时也不禁红了脸。 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等他反应,她又飞快地转移话题。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顾斐扬起嘴角,含笑道:「土地庙。」 九曲县有个土地庙,本地人经常会去那地方祭拜,因此香火还算旺盛,但江微微却从未去过,此时听顾斐要去土地庙,不禁有些好奇。 「去那儿做什么?」 「去许愿。」 半个时辰后,驴车在土地庙附近停下。 庙前一左一右分别摆有两个石做的长条形香炉,炉插着不少或燃或灭的线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线香散发出来的香味。 很多香客进进出出,他们大多拎着篮子,里面装着供品和线香,有些家境富裕的人,还会顺手往功德箱里捐些银钱。 庙中没有道士和尚之类的人,只有一对老夫妻。 他们就住在土地庙后头,专门负责打理土地庙的卫生,每月初一十五还会在这里布斋,香客们到时候可以带着碗筷来这里吃斋饭,当然,吃饭是得付钱的,每人五文。 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没有斋饭,但来祭拜的人仍旧不少。 顾斐牵着江微微走进庙中,两人面朝土地神拜了三拜,然后顺手往旁边的功德箱里扔了一把铜钱。 功德箱旁边坐着个老翁,他是负责看管打扫土地庙的两口子之一,他见顾斐出手大方,便友情赠送了两个红布条。 江微微好奇问道:「这布条有什么用?」 老翁乐呵呵地笑道:「将你的愿望写上去,等下挂到树上,愿望就能实现。」 江微微想起上辈子旅游时见到的那些许愿树,也是这个套路,她不信这些,但也不想扫兴,便拿起桌上放着的笔墨,在红布条上写下一行字。 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她吹干红布条上的墨迹,扭头去看顾斐写了什么,可顾斐居然不让她看。 他将红布条收起来,道:「愿望只能给自己看,不能给别人看,否则就不灵了。」 江微微轻哼:「不看就不看。」 两人穿过正殿,来到中庭。 在庭院里面,种着一棵古榕树,此树高约三丈,枝繁叶茂,巨大的树冠几乎都要把整个庭院的上空都给遮盖住了,颇为壮观。 也正因为有这棵巨大的古榕树存在,土地庙的香火才会那么好。 大家都说此树是土地神留在人间的保护神,只要有它在,就能庇护九曲县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而这棵古榕树也就成了大家心中的神树,时常会有人来这里对着古榕树许愿,树枝上挂着数不清的红色布条,那些布条或是鲜红或是陈旧,每个布条上都写着字,它们承载着人们的愿望,希望土地神能够看到这些愿望,助他们达成所愿。 清风吹过,树枝晃动,红色的布条们也随之飘扬起来。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赞嘆:「真漂亮啊!」 此时有几个香客正在往枝头上挂红布条。 古榕树下方的枝条都已经被红布条给占满了,江微微左看右看,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空着的枝头,她将红布条挂上去,系了个蝴蝶结。 她沖顾斐招手:「来这里,这里还有空位,可以再挂一个红布条。」 顾斐却道:「我要挂高点儿,听说挂得越高,愿望就越容易被实现。」 说完,他便纵身一跃,如同燕子般飞了起来。 他在众人的惊唿声中飞到了古榕树的顶端,将红布条繫到枝头。 这样一来,他的愿望就成了最容易被实现的那一个。 院中的香客们看得目瞪口呆,显然是被顾斐这骚操作给惊到了。 他们还从没见到有人用这种办法去许愿的。 老翁跑进来,气急败坏地喝问:「你干什么?怎么能爬到树上去?快给我下来!」 江微微赶紧用袖子遮住脸,太丢人了。 顾斐暗叫不妙,他运用轻功飞回到地上,牵住她的手,快步往外跑。 老翁是真的被气坏了,居然追在后面骂:「瞧着你们穿得还挺体面的,怎么能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来?那可是神树,是土地神留下来的宝贝,你们居然还敢爬树!你们是哪家的小孩子?我一定要去跟你们家大人说说这事儿!」 顾斐拉着江微微跑得飞快。 两人一边跑还一边笑。 这一番动静引来香客们的主意,大家纷纷看向他们二人。 老翁毕竟年纪大了,体力不济,追出一段距离就跑不动了,只能站在原地大喘气,嘴里还在冲着顾斐和江微微离开的方向大喊。 「小兔崽子,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们,不然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顾斐拉着江微微跑出土地庙,喊了一声大黑。 大黑立刻拖着车跑到他们面前。 两人爬上驴车,驾着车飞快远去。 江微微坐在车里,往嘴里灌了两大口水,刚才跑那么快,可把她给累坏了。 她发现顾斐还在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嘴里却没好气地骂道:「你说说你,多大一个人了,居然还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顾斐却笑着问她:「好玩吗?」 「好玩。」 「等下还有更好玩的,大黑,跑快点!」 第684章:山谷(上) 驴车飞驰在乡间的道路上。 在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后,驴车进入一个山谷。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谷中草长莺飞,是一年之中景色最美的时候。 江微微站在驴车上面,看着面前几乎都要与天色连为一片的烂漫野花,摊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里真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斐说:「前面还有更美的。」 大黑拉着车子继续往山谷深处行去。 江微微以为山谷深处可能是平原或者森林,等到达了目的地才知道她猜错了,山谷的尽头居然是一个瀑布。 巨大的水流从山崖高处冲下来,重重砸在湖面上,溅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水雾,犹如人间仙境,美不胜收 江微微跳下驴车,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迫不及待地脱掉鞋袜,光脚踩在草地上。 她沿着湖边往前跑,待跑到瀑布边上,闭上眼睛,水雾飞溅到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顾斐将缰绳从大黑身上摘掉,让它自己去找吃的。 他弯腰捡起被江微微扔到地上的鞋袜,沖不远处正在玩水的江微微喊了声:「小心别掉水里去了!」 江微微高声回了句:「知道!」 她伸出手,碰了碰飞流而下的瀑布,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就将她的手指给震开了,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面前的瀑布,这感觉特别新鲜。 顾斐脱了外衣,铺到地上,去旁边摘了些果子,洗干净放到衣服上,然后又从车里面拿出长矛和木桶。 这些都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用来捕鱼。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时,回去吃饭是肯定赶不上的,午饭只能就地解决。 顾斐将上衣和鞋袜脱掉,露出肌肉结实的膀子,下身只穿着一条浅灰色中裤。 他寻了个水比较浅的位置,跳下水,开始用长矛去刺鱼。 江微微这会儿已经不玩瀑布了,她就坐在湖边,撸起裤腿,将脚丫子伸进水里,手里拿着两个野果子。 她一边啃果子,一边看着顾斐抓鱼。 这湖里的鱼虾特别多,水质又特别清澈,很容易就能捕捉到鱼虾的位置,再加上顾斐的动作又极其迅敏,不一会儿就收穫了好些鱼虾。 顾斐觉得这么多鱼足够了,打算上岸,江微微却在此时用脚撩起湖水。 水飞溅到了顾斐的身上。 顾斐回头看她,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宝宝,别闹。」 江微微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此时的她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专门吸人精魄的妖精。 而顾斐就是那个心甘情愿被吸尽阳气的凡夫俗子。 他随手将长矛插进水中,大步朝她走去。 江微微眯起双眼,她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他此时背着光,面容隐藏在阴影处,有些模煳,可他的那双眼睛,此时却泛着璀璨的光芒。 那光芒里面,有她。 此时,阳光烂漫。 湖面上波光粼粼,微风送来细密清亮的水汽。 一切的一切,都是正好。 水中有两条鱼儿在互相追逐嬉戏。 它们时而轻轻贴在一起,时而又分开,水流擦过鱼鳞,带起柔滑的触感。 鱼尾轻轻摆动,拨开层层湖水,转而又游入湖底深处。 …… 顾斐捡来柴禾,烧起火堆。 火苗轻轻跳跃,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顾斐正在烤鱼,鱼肉的焦香味瀰漫开来,很是诱人。 江微微裹着外衣坐在火堆边上,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后,脸上的妆容早已经在水中弄没了。 此时的她素面朝天,颜色却是丝毫不减,依旧美得发光。 她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顾斐温声问道:「你累了?」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累了就好好睡会儿吧。」 江微微确实很累,却不想睡,她吐出两个字。 「我饿。」 「等等,这鱼肉马上就能烤熟了。」 顾斐这次出门显然是早有准备,提前准备好了调料,他将盐粒和胡椒粉撒到鱼肉上,知道自己小娘子能吃辣,他又抹上一层辣椒油,最后撒上一小把葱花。 「可以吃了。」 江微微吸了吸鼻子,还挺香的。 她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早就饿坏了,此时见到有好吃的送到面前,她立刻就接了过来,张嘴咬下一大口,登时就被烫得嗷嗷直叫。 「你急什么,这鱼才刚烤好,烫得很,」顾斐一边教训她,一边将她拉到面前仔细看了看,「没事,只是嘴巴被烫得有点发红。」 说完他便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直接就让江微微愣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时,看到顾斐已经把她手里的烤鱼接了过去,他将鱼肉一片片撕下来,又把鱼刺挑干净,然后才递到她嘴边。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乖顺地张开嘴,咬住鱼肉。 顾斐问:「好吃吗?」 「嗯,好吃。」 待一条烤鱼吃完,顾斐又要给她餵第二条鱼。 江微微躲开他递过来的鱼肉:「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顾斐却道:「最后一口。」 江微微露出一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张嘴咬住鱼肉,慢吞吞地咀嚼。 顾斐说到做到,果然没有再餵她。 他一共烤了四条鱼,江微微吃了其中的一条,剩下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顾斐将桶里剩下的小虾捞出来,剁掉头,剥掉壳,用细细的树枝将虾肉串起来,架到火上烘烤,这次他没有放太多调料,只放了点盐,又抹了一层油。 虾肉被烤得滋滋作响,鲜香四溢。 原本已经吃饱了的江微微忍不住又吃了一串虾肉。 待这一串虾肉下肚,她是真的撑得不行,躺在草地上不想再动。 顾斐将剩下的虾肉全部解决掉,再把火堆浇灭,然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吃饱了别躺着,容易消化不良,咱们去走走,等下再睡。」 江微微不想动,可架不住顾斐坚持,她只能跟着他去散步。 带走到果树旁边时,顾斐顺手又摘了两个野果,洗干净递给她。 江微微摇头:「不吃,饱了。」 说完她还打了个饱嗝。 顾斐哑然失笑,自己将那两个野果给啃了。 他说:「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哦。」 第685章:山谷(中) 江微微站在原地,目送顾斐跑开。 他从车里拿出风筝,这风筝是楼老头送给他的生辰贺礼,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顾斐拿着风筝跑回到江微微面前,他将风筝线塞进江微微的手里,示意她往后退。 在这种风和日丽的天气放风筝的确是一种享受。 江微微稍微来了点兴致,她拽着风筝线往前跑,顾斐帮她把风筝举得高高的,跟着她跑了几步,随后松开手,风筝乘风而上,飞到天空中。 湛蓝的天空中,红色的风筝越飞越高,犹如盘桓高空的雄鹰,威风凛凛。 可惜,好景不长。 原本还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忽然就乌云密布,隐隐还伴有雷鸣声。 江微微见势不妙,赶紧把风筝收起来。 顾斐拉着她往回跑。 大雨来得比预想中的还要迅勐。 豆大的雨水砸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等顾斐拉着江微微钻进车里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那只风筝就更别提了,早就被雨水打湿了,上面的图画都煳了。 幸好他们之前留了衣服在车上,这会儿还有衣服可以换,避免了挨冻的悲惨遭遇。 两人换好衣服。 顾斐将那些湿漉漉的衣服堆放到角落里,他背靠在车门上,用背压住门帘子,省得风雨灌进来。 他无奈地说道:「我出门时还特意看了下天气,以为今天会是个大晴天,没想到半道上突然下起了大下雨。」 江微微靠过去,抱住他的腰。 顾斐搂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宝宝,睡吧。」 江微微闭上眼睛。 她将耳朵贴在顾斐的胸前,聆听他那沉稳而又有力的心跳声。 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仿佛将外面的风雨也都全部抚平。 她的世界随之变得安定。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待江微微醒来时,风雨已经停了。 身边的男人不见踪影,只剩下他的衣服还盖在她身上。 江微微坐起身,随手将男人的衣服搭在胳膊上,撩起门帘子往外张望,见到顾斐正坐在湖边垂钓。 雨后的天空如同被水沖洗过般干净澄澈,湿润的空气中瀰漫着泥土的芬芳。 瀑布下方的水雾比之前更加浓郁,水雾在山谷中扩散,让这里变得更加如梦似幻。 江微微跳下车,光脚踩在湿润的草地上,她走到顾斐身后,将外衣披到他身上。 顾斐回头看她:「醒了?」 「嗯。」 「坐这儿。」 顾斐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他屁股下面坐的是一颗粗壮的树干。 树干横倒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天然的长凳。 江微微记得这里原本是没有树干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么粗的一颗树干,她挨着男人坐下,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鱼竿上。 她问:「哪来的鱼竿?」 「自己做的,」 「什么时候做的?」 「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今天来这里的时候派上用场。」 「看来你为了今日,准备了好久。」 顾斐低低地笑了:「是啊。」 江微微靠到他的身上,因为衣服都湿了的缘故,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透过薄薄的布料,可以清楚感受到他那充满力量感的肌肉。 太阳悄然爬上天空,阳光洒向大地。 瀑布上方架起一道彩虹桥。 江微微惊喜道:「有彩虹诶!」 顾斐看向那道彩虹桥。 江微微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胸膛:「听说对着彩虹许愿,有可能梦想成真哦。」 「我们刚才已经许过愿了,现在又许愿的话,会让老天爷觉得咱们不诚心,万一不给咱们实现愿望咋办?」 江微微想想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人不能太贪心,有一个愿望就足够了。 于是她便没有再提许愿的事情,就这么抱着顾斐的胳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彩虹。 耳边忽然响起悠悠的音乐。 江微微扭头,看到顾斐正在吹树叶,吹出来的音调简单又不是古朴的韵味,再配上此情此景,只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江微微听得入神。 待一曲吹完,她用力鼓掌:「真好听!」 顾斐问:「你想学吗?」 「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给你。」 顾斐随手从树干上摘下一片叶子,他用湖水将树叶洗干净,递到江微微的面前,然后开始一步步地教导她该怎么吹。 江微微学得非常认真。 当她吹出第一个音调的时候,她惊喜得不行。 「我居然真的吹响了!」 顾斐摸摸她的脑袋:「我的宝宝真厉害。」 江微微再接再厉继续学。 美好的时间总是很容易就过去,等她好不容易能吹出一曲简单的调子时,才恍然发觉太阳的已经落山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湖面上,为湖面镀上一层橘红色的温暖光辉,就连瀑布都泛起淡红的光泽,变得越发瑰丽奇异。 刚才他们一直在吹树叶,声音惊动湖中的鱼儿,所以他们一整个下午都没能钓上一条鱼。 江微微问:「我们回去吗?」 「不急,我再让你看个东西。」 顾斐收起鱼竿,走到旁边的灌木丛,从中拖出一个竹筏。 江微微睁大眼睛:「这里怎么会有个竹筏?」 「当然是我事先藏在这里的。」 顾斐将竹筏推入湖中,竹筏在湖面上晃了晃,他将竹筏一端的绳索栓到树干上,免得竹筏被水流沖走。 他又从灌木丛里拿出一根竹篙。 江微微看得好奇不已,她特意跑去灌木丛里看了看,发现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问:「你还藏了别的东西在这里吗?」 「没了,就这两样东西。」 顾斐又从车里拿出一盏油灯,顺手把那个食盒也一起拿了出来。 他先一步跳上竹筏,将油灯和食盒放到竹筏上,然后转身朝江微微伸出手。 「过来。」 江微微看着他脚下微微摇晃的竹筏,有点害怕。 顾斐看出她在害怕,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上岸,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再运用轻功凌空一跃,宛若燕子般飞到竹筏上,稳稳落下。 他将江微微放下,告诉她。 「别怕,有我在。」 ………… 磨了好久才磨出这三章来,今天就更到这里啦~ 第687章:前生梦 这一切都因为这次接受手术的病人身份极其特殊,院方极其重视。 江微微抬头望去,果不其然,在上方的监控室内,站着十几个人,为首的那人赫然是本院的院长,在他旁边站着的那几个人江微微不认识,看样子肯定来歷不凡。 江微微忽然对这次接受手术的病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她下意识地往病人脑袋望去,只见他头上戴着无菌帽,大半张脸都被唿吸机面罩给遮住,只露出一双闭着的双眼。 按理说,这样根本看不清楚病人的模样,但江微微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顾斐的脸吗?! 江微微呆立当场,不敢置信。 她还想再多看两眼,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手术却已经开始,她的这具身体不受控制地收回视线,开始跟随主刀医生的节奏实施手术。 此时江微微的心思完全不在手术上。 她几次三番想要去看看那个处于麻醉昏迷中的男人,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顾斐? 可她的这具身体压根就不听使唤,忠诚地执行着身为医生的职责,专心致志地配合主刀医生进行手术,一如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好不容易熬到手术结束,器械护士摘掉病人脸上的唿吸机面罩,露出他的全貌。 江微微紧盯着他的脸。 从眉目到鼻子再到嘴唇,每一处,都跟顾斐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想要走过去再仔细看看,然而,她的这具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离开了手术台,朝着外面走去。 这场手术已经结束,她和主刀医生的工作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收尾工作留给二助和三助即可。 离开手术室,江微微去了更衣室,脱掉衣服,站在淋浴头下沖洗。 热水落在身上,却让她感觉不到温暖。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 可是这梦实在太真实了。 它就跟真实发生过似的,让她分不清面前这一切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换好衣服,江微微顶着湿漉漉的头髮走出更衣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感觉头晕眼花,这是身体极度疲劳时发出的警告。 她甩了下脑袋,打算去给自己泡杯咖啡提提神。 可手才刚碰到咖啡杯,眼前就忽地一黑,整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耳边喊她的名字。 「江医生!江微微!你醒醒!」 「人已经休克,快送急救室,给她的家人打电话,快去!」 江微微被送入急救室。 她躺在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手术台上,头顶上方是刺目的无影灯,旁边站着好几个医生。 抢救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然而。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病人心率正在急剧下降!」 「准备除颤仪!」 「除颤仪已经准备好。」 「第一次,200焦!」 啪的一声! 「不行。」 「再来一次,300焦!」 又是啪的一声! …… 江微微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她能听到身边人的说话声,还有心电仪发出的滴滴声。 虽然抢救还没结束,她心里却已经知道了结果。 抢救肯定失败了,而她也肯定死了。 否则,她的灵魂不会穿越时空,成为另外一个人。 同事们还在坚持不懈地做着最后的努力,希望能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她很想告诉他们,别再浪费力气了,她这具身体救不活了,放弃吧。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有人在惊唿。 「心率正在回升!」 江微微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一声又一声的欢唿却告诉她,抢救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被推出急救室,送入icu病房,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紧急看护。 江微微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睁开。 此时她心乱如麻。 为什么抢救会成功?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疑问涌上心头,而她却毫无头绪。 病房门被推开,穿着隔离服的江父和江母走了进来,他们紧紧握着江微微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江微微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但她却能感觉到,似乎有湿热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 那是父母流下的眼泪。 医生站在病床旁边,对江父江母说道。 「病人是疲劳过度引发的心肌梗塞,好在抢救及时,勉强保住了病人的性命。」 江父追问:「既然抢救成功了,为什么我女儿还没醒来?」 医生的语气迟疑不定:「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按理来说手术的第二天她就应该行了,但不知道为何,这都过第三天了,她还是醒不来。我们为病人做了非常全面的身体检查,但却始终查不出病因出在哪里,若病人长期不醒,你们要做好的心理准备。」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病人将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 「江医生是在我们医院倒下的,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她,院长已经联繫国内外的知名专家,等专家们到了之后,我们将会为江医生举行会诊,即便真的出现在了最糟糕的情况,我们医院也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接下来医生说了很多话。 江微微全都没能听清楚,她满脑子都是「植物人」三个字。 如果她变成了植物人,那就代表她没有死。 既然没有死,那是不是代表她还能有甦醒的一天?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周围的一切声音就全部消失殆尽。 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 她睁开眼睛,手撑在竹筏上,缓缓坐了起来。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依旧是那套烟粉色的大袖襦裙,再看看四周,层峦叠嶂的山峰,还有清可见底的河水。 她还在古代。 刚才的那一切,果然是梦。 「你醒了?」 江微微循声望去,看到顾斐坐在竹筏的一端,放在他身边的油灯早已经熄灭,此时他正侧眸看向她,俊美的轮廓在朝阳下闪闪发光,风吹起他的髮丝和衣摆,像是随时都能羽化登仙的仙人。 第688章:傅七的信 江微微捏了下颚角:「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顾斐问:「梦到你前世的父母了吗?」 「嗯,」江微微顿了顿,「梦里除了我的父母,我还见到了一个跟你长得很相似的男人。」 顾斐颇为意外:「真的吗?」 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又追问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江微微将能说得都跟他说了,不能说的就含煳地跳了过去。 顾斐说:「你在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肯定也是我。」 江微微问:「何以见得?」 「我的直觉!」 真是蛮不讲理的理由。 顾斐从食盒里面取出一盘糕点和一盘果子,又拿出个水囊,招唿她过来吃东西。 江微微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在湖水里面洗了洗,然后捏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在嘴里瀰漫开来。 她感觉低落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那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而面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问:「我们该回去了吧?」 「嗯。」 经过昨晚的随波逐流,竹筏已经载着他们飘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此时再想逆流划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顾斐让江微微抱着油灯和食盒,而他则将江微微打横抱起来,纵身跃起,踏波而行,飞回到了岸上。 两人沿着河流往回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碰巧遇到了正在附近觅食的大黑。 顾斐让大黑驮着江微微,而他则牵着大黑,两人一驴继续往回走。 等他们回到瀑布边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顾斐不得不又在湖里抓了几条鱼,两人随便对付了一顿,然后乘坐驴车往回赶。 这一路他们没有经过土地庙,而是直接穿过镇子,抄近路回了云山村。 为免惊动大家,他们是从后门进入健康堂的。 正在后院忙着制作牙粉的甘博等人见到他们回来了,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只见他们两人衣裳不整,头髮也只是随便绑了个简单的髮髻,看起来颇为狼狈。 范六娘瞅见他们这幅模样,赶紧迎上去问道:「你们这是遇到大雨了吧?昨儿下午那场大雨可吓人了,说来就来,你们出门时又没带伞,肯定被淋湿了。」 顾斐应道:「嗯,确实被淋湿了。」 「我这就去给你们烧热水,你们赶紧把衣服换下来,泡个热水澡,免得着凉。」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范六娘交代了甘博等人几句,然后便急匆匆地往灶屋跑去了。 江微微和顾斐则上了二楼,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去澡堂跑了个热水澡。 收拾好自己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江微微暗自算了算时间,就算她现在再回去给人看病,估计看不了两个人就得关门打烊了。她索性翘个班,靠在院子里晒太阳,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顾斐去前面转了一圈,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唿,告诉大家他和江微微已经回来了。 詹春生沖他招手:「你过来一下。」 顾斐走过去:「何事?」 詹春生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封信件,道:「这是从汴京寄过来的信,是给你的,昨儿下午送来的,你正好不在家,这封信便由我代收了。」 他把信件递过去。 顾斐接过信件,信封上只有四个字,顾斐亲启。 他问:「知道是谁寄过来的吗?」 詹春生说:「我问了驿使,驿使说这封信是是从汴京城武安侯府寄来的信件。」 武安侯?顾斐皱眉:「我不认识武安侯。」 「可你认识武安侯府的世子爷啊。」 顾斐很快反应过来:「傅七是武安侯府的世子?」 「正是。」 顾斐再度看向手里这封信件,傅七怎么会给他写信?难道是汴京城里出了什么变故? 顾斐怀着这种好奇,当场拆开信件,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借着下午的阳光,他清楚地看到了信纸上的字迹。 信中只有一首七言诗—— 有口莫食首阳蕨, 人画竹身肥拥肿。 杀活机头看变通, 你道何时不太平? 顾斐定定地看着这首诗,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詹春生察觉到他的异样,忙问:「可是信中写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顾斐没有言语,直接将信纸递了过去,示意他自己看。 詹春生接过信纸,看到信中的七言诗,眉头皱得老高:「这首诗怎么写得乱七八糟的?傅七写这种诗想干嘛?」 顾斐淡淡说道:「这是一首藏头诗。」 所谓藏头诗,是将关键的信息隐藏在了每一句诗的开头。 詹春生赶紧将这四句诗开头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最后连成一句话—— 有人杀你! 他脸色一变,立即看向顾斐,问:「是谁要杀……」 顾斐抬手,打断他的话,道:「应该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我爹以前的仇敌发现我了,打算来寻我报仇。」 「那你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这种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顾斐拿起那张信纸,揉成一团揣进袖子里,「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见到詹春生仍旧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不用太紧张,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你打算怎么做?」 事情来得突然,这一时半会儿的,顾斐也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有底气:「我去做些准备,等人找来后,我会先下手为强,尽量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对方。」 詹春生追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以后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顾斐顿了顿,低声叮嘱了一句,「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大家跟着瞎操心。」 「我明白了。」 健康堂里大多是些老弱妇孺,即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他们也帮不上忙,反而还会弄得人心惶惶,倒不如暂且把事情瞒住,至少还能让大家再过一段安稳日子。 顾斐去了灶屋,随手将袖子里的纸团扔进火堆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纸团被火苗吞没,化为灰烬,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幻莫测。 第686章:山谷(下) 江微微四下看了看,确定竹筏很稳,没有帆船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顾斐让她坐下,他弯腰松开绳索,用竹篙用力撑在湖岸上,竹篙顺势被推向湖心。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色变得越来越暗。 今晚没有月亮,漫天全都是一闪一闪的星星,这些星星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天河,它们横穿整片浩瀚夜空,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绸缎,美得不可方物。 江微微仰面躺在竹筏上,伸出右手。 指尖从那一条星河上面拂过。 此时顾斐已经放弃撑篙,任由竹筏顺流而下。 他躺在江微微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满天的星光。 江微微歪了歪头,脑袋正好碰到他的脑袋。 顾斐侧头,嘴唇碰上她的嘴唇。 两人便这样吻了起来。 油灯被放在竹筏的前端,灯光透过油纸倾泻出来,在无边的黑夜之中缓慢飘荡。 它就像是一只踽踽独行的萤火虫,穿越漫长的时间,于千万人中,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你的肩头。 而你只需要一扭头,就能看到他。 这样的距离,刚刚好。 不知何时,水面上出现了很多萤火虫。 萤光倒映在水面上,仿佛是将整条星河就装了进来。 竹筏如今正徜徉在这条璀璨的星河之中。 江微微单手撑着竹筏坐起来,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数不清的萤火虫,发出了今天的第三次感慨。 「真美啊!」 顾斐坐在她的身边,他将一个拳头递到她的面前,说:「送个礼物给你。」 他摊开手掌,一只萤火虫晃晃悠悠地飞出来。 江微微看着它越飞越高,飞入夜空,成为众多萤火虫之中的一员。 她又躺了下去,脑袋枕在顾斐的大腿上,乌黑的长髮在她身后铺陈开来,让她此时看起来很像是从神话传说里面走出来的水妖,艷而不俗,媚而不妖。 她的目光越过星河,穿透夜空,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有她的家人。 不知道在她死后,她的父母是否安好? 以前常听人说起过,人生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髮人送黑髮人,她的父母在得知她的死讯时,肯定会非常悲痛吧? 自从穿越后,她就一直刻意地去迴避这个问题。 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因为答案太过残忍,她怕自己承受不住。 顾斐低头看着她,注意到她此时的目光,他不由得心中一动,轻声地问。 「你在想什么?」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以前不相信,自从遇到你,我就信了。」 「为何?」 「若非前世有缘,今生我又怎么能够与你结为夫妻?」 江微微笑了下:「也对。」 顾斐问:「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这个?」 「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江微微的这个回答牛头不对马嘴,顾斐却没有阻拦,安静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在那个梦里,我生活在一个非常富足的家庭里面,我有一对非常爱我的父母,他们有着各自的事业,但从没忘记过对我的关心,我在他们的关爱之中长大,成为了一名大夫。」 顾斐听得入神,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死了。」 「……」 看着男人无语的样子,江微微哈哈地笑了起来:「我逗你的!」 顾斐却忽然问了句:「在你的那个梦里,没有出现过我吗?」 江微微认真回想,然后摇头:「没有。」 顾斐不死心地追问:「真的连一个像我的人都没有吗?」 「真的没有,虽说我工作也别忙,每天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是像你这么外形出色的男人,哪怕只是打了个照面,我也能够记住。」 有一种人就像是明珠,哪怕是把它扔到尘土里,它依旧能够发着光,吸引别人的目光。 顾斐就是这样的人。 见江微微一再否认,顾斐心里很是失望:「我以为我们上辈子应该是有缘的。」 江微微抬起手,摸摸他的俊脸:「不管上辈子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过好这一辈子。」 顾斐握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掌心,轻轻应了一声。 「嗯。」 江微微再度看向夜空的漫漫星河,声音飘忽不定:「梦中的一切已经离我远去,可我却还是很挂念梦中的父母,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我却突然就走了,连一句临终告别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 顾斐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可以再睡一觉,兴许,这次你又能梦到他们,可以跟他们好好地道别。」 江微微笑了:「第一次听说做梦还能自主选择的。」 「也许呢?这种事情说不定的,再说了,怀着希望入睡,总比怀着心事入睡要好些吧?」 江微微想想也是,有希望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她闭上眼睛,打算在这美好的夜色之中,好好地睡上一觉。 兴许她运气好,真能梦见她的爸妈呢。 顾斐垂眸看着她陷入沉睡的面容,无声地呢喃。 你到底是谁呢? 你从何而来?又将去往何处? 若你离开,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 江微微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 她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的门口,器械护士从旁边经过的时候,顺手拉了她一下,沖她说道。 「江医生,你发什么呆呢?手术快开始了,赶紧去换衣服啊!」 江微微还在呆愣当中,而她的身体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她进入更衣室,换上手术服,洗手消毒,戴上手套和口罩。 与此同时,她逐渐想了起来。 这时她死之前经歷的最后一场手术。 在这场手术结束后,她就因为长期加班疲劳过度,猝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当她走进手术室里,发现手术台旁边已经站着三个医生,其中主刀医生是从国外花大力气特聘过来的,是个金髮碧眼的外国老男人,而她是这次手术的一助,另外还有二助、三助、麻醉师、器械护士以及巡迴护士若干,用的全是这个医院最顶尖的配置。 第689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次日一大早,北川照例赶着驴车去镇上运猪油和猪下水,回来时在嵌雪山庄门口停下。 他跑去敲门。 开门的是老六。 老六用手语询问他有什么事? 北川说:「家里出了点事,少爷让我爹回去。」 老六皱眉,又用手语询问是什么事? 北川没有瞒他,如实说道:「以前的仇家可能要找上门来了。」 老六脸色一变,他急匆匆地跑去找顾德,用打手势的方式将此事告知顾德。 顾德登时也变了脸色。 他立刻跟着北川返回云山村。 健康堂后门口,何霞和范六娘早就等候在此了,等驴车停在她们面前,她们立即迎上前去,将车上的猪下水一桶桶地搬下来,拿去河边清洗。 北川还得运送猪油去肥皂作坊,没有多留,赶着驴车又走了。 顾德大步进入健康堂,找到了正在井边打水的顾斐。 顾德赶紧走过去,将他挤开,卖力地将装满井水的木桶拽上来。 他将水倒进缸里,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写字。 「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此时天都还没有亮,大家还在睡觉,健康堂里静悄悄的,顾斐不用担心说话被人听到,颔首应道:「嗯,我收到傅七写来的信,他告诉我有人要杀我,我估摸着应该是以前的仇家找来了。」 顾德又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傅七是谁?」 「他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曾与我有几分交情,他知道我的身份。」 顾德继续写字:「他会不会泄露您的身份?」 「应该不会,他若是真想把我给卖了,不会特意写一封藏头诗来提醒我有危险。」 顾德重重地写下一行字:「少爷,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顾斐顿了顿,又道,「之前我曾在路上遇见宁王,他跟我说汴京城里出现过关于我的流言,或许有人已经知道了我还没死的消息。」 顾德的神情变得越发凝重,他想了想写下两行字。 「趁对方没有找上门来,您带着老夫人和少夫人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顾斐却道:「云山村已经够偏僻了,还不是被人给发现了?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再说了,就算真让我们躲掉了,那你们怎么办?健康堂里这么多老弱妇孺,真要被人给逮住了,一个都跑不掉。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不能走,我特意把你叫回来,是想让你帮忙看着点儿,若是发现有可疑的人靠近健康堂,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他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有所察觉,这也许能成为他们掌握主动权的契机。 顾德嘆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健康堂门口的窝棚里面,楼老头照旧坐在轮椅里,收购各式各样的山货。 以前江叔安会守在旁边帮忙,如今江叔安回大营去了。这项任务便被顾斐分派到了顾德的头上。 顾德不能说话,可他身手好,有力气,有他在旁边镇场子,没人敢闹事。 当然,除了帮忙收山货之外,顾德还要负责暗中观察,时刻注意有没有可疑人士靠近健康堂。 他每日都待在窝棚里面,这个位置恰好位于健康堂门口,倒真是个观察周围情形的好地方。 时间一天天过去。 转眼就到了端阳节。 这一日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上了艾草。 江微微特意让范六娘跟何霞煮了一大锅的鲜肉粽子和红豆粽子,分发给了健康堂里的众人、以及肥皂作坊里的工人们,包括怀微杂货铺子里的几人以及住在嵌雪山庄的老六也都有份。 除了粽子之外,江微微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包黄糖,当地端阳节除了吃粽子挂艾草之外,还有用雄黄泡酒、以及黄糖泡茶的习俗。 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还算不错,再加上今年帮忙搓细麻绳做刷子赚了些小钱,村里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往年好过很多,大部分都能买得起糯米,自己在家包粽子,还有些手头宽裕的,也会跟着买点黄糖和酒。 村里到处都洋溢着浓郁的粽子香味。 但也有少数几户人家买不起糯米的,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吃粽子。 江林海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因为跟江微微闹翻了,没好意思去接错细麻绳和做刷子的伙计,地里的收成又还没有收上来,家里每天吃能吃糠咽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还有闲钱去买糯米? 闻着从隔壁家飘过来的粽子香味,江思思馋得不行。 她找了个做针线的名头,跑去隔壁家,像人家婶子讨教做针线活儿,然后再装作一脸天真的模样询问道。 「婶子,你们家是不是在煮粽子?是什么馅儿的?好香啊!」 「有白米粽子和豆粽子,你们家今儿也包粽子了吧?」 「没有,咱家没钱买糯米,今年吃不了粽子。」江思思说到这里,露出充满渴望的可怜表情。 「端阳节哪能不吃粽子呢?咱家煮得多,送你几个!」 那个婶子到也是个爽快的,当即拎了一串刚煮熟的粽子给江思思。 「谢谢婶子!」江思思拎着粽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留了个心眼,悄悄从后门熘进家里,先确定院里没人后,她飞快地跑过去,一路跑回到自己屋里,赶紧关上房门。 就这么几个粽子,她可捨不得跟家里人分享,她要一个人吃独食! 江思思剥开粽叶,看着白花花的糯米,心花怒放,正要张嘴去咬,忽地听到敲门声。 她动作一顿,问:「谁啊?」 「是我。」是陈玉桂的声音。 江思思赶忙将粽子藏进柜子里,又打开窗户,将屋里的粽子味儿散出去,然后才去开门。 陈玉桂走进屋里:「咋这么晚才开门?」 江思思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陈玉桂没有想太多,因为她此时心里装着另外一件事情。 她说:「你把你之前绣的帕子、纳的鞋底都拿出来。」 江思思从柜子里翻出帕子和鞋底,递了过去,嘴里问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第690章:江茹香回娘家 庄户人家,用的料子和针线不太好,绣出来的帕子自然也不审美观,但陈玉桂却觉得这样足够了,她又看了看鞋底,皱眉道:「你这鞋底子的针脚太稀疏了,不老实……算了,我再给你缝几针,补救一下。」 「哦。」 陈玉桂又道:「你好好打扮一下,把你那头髮梳一梳,弄朵花儿戴上。还有你这衣服也得换,我记得你姐之前留下过一套棉布裙子,那裙子没什么补丁,穿着体面。」 江思思越发不解:「咋忽然要我打扮?」 「你小姑今儿会回来。」 说完这话,陈玉桂便走了。 她口中的小姑,指的是江茹香,也就是赵氏和江林海最小的闺女,从小就深受老两口的宠爱,前两年嫁到了镇上,她婆家是在镇上做生意的,据说家里还挺有钱的。 江思思心想,小姑回来的话肯定不能空手回来,她如今又是家里唯一的小辈,小姑肯定要给她带礼物的。 想到这里,江思思赶紧把粽子翻出来,大口地吃掉,然后开始梳妆打扮。 江茹香是一个人回来的。 她今年刚满二十,长相算是在村里丫头们之间还算出挑的,因为从小没干过重活儿,皮肤非常白皙,手指也很娇嫩,再加上身上穿戴得颇为精细,乍一看去还真像个富家太太。 得知闺女今儿回来过端阳节,江林海和赵氏高兴得不行,尤其是赵氏,一直拉着闺女的手,都不捨得撒开。 江茹香是个特别会哄人的,她先是将老两口哄得眉开眼笑,然后才问起家里的事情。 「听说宝元没了?」 一说起这事儿,江林海和赵氏就难受得不行。 赵氏抹着眼泪把大孙子怎么没了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狠狠把孙家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诅咒了遍。 江茹香也跟着掉了两滴泪,然后又问:「四哥呢?他人去哪里了?咋一直没见到他?还有四嫂呢?」 「老四去府城参加考试,听人说是犯了事,被抓起来了,至于莫氏那个荡妇,早就死了!」 江茹香吓了一跳:「死了?」 莫月珍死得很不光彩,连累了江家名声,江林海不爱说这件事情,皱眉说道:「她以后不再是咱们江家的媳妇,也不是你的四嫂,你莫要再提她。」 「哦。」 江茹香又问:「四哥一直都没回来吗?你们就没有想办法去府城打听一下吗?总不能就这么放任四哥不管不顾吧?」 赵氏说:「老二说他有门路,我们已经让他托人去打听了,他会想办法把老四捞出来的。」 江茹香对于自家那四个兄长的性子使门儿清,她撇了撇嘴:「二哥十有八九是在诓您呢,他不过就是个酒楼的掌柜,哪有能耐上府城去捞人?你们莫要信了他的胡话。」 赵氏对自家闺女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可心里又还抱有一丝侥倖,嗫嚅着道:「应该不会吧……」 江茹香蹙眉:「你们自己想想,若是二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何至于还窝在九曲县这么个小地方给人打工?以他那性子,只要有门路,他肯定早就飞去府城发展了。还有他那个闺女,我听说是被谢家退了亲,且不说谢家最后落得个什么境地,就说被退亲这件事吧,若二哥真有靠山,谢家能说退亲就退亲吗?」 赵氏答不上来。 她看向江林海,求助性地问道:「当家的,你看这?」 江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旱菸,愁眉不展。 闺女说的道理他哪有不懂的?他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老二可是他的亲儿子,若老二连他都骗,那他这个当爹的为免也太失败了。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江林海嘆了口气:「这事再说吧。」 江茹香很看不惯她爹这种拎不清的行为,但她也明白,她爹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要是说得多了,反而还会被人说上一句多管闲事。 她干脆转移话题,问起三哥的事情。 「我听说三哥回来了,可他不是早就死了吗?咋又忽然活过来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其实这件事情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之前那些事对她来说都是小事,她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特别在意,可三哥这件事不一样了。 三哥是江微微的亲爹,江微微如今开着健康堂,是九曲县里的名人,有钱有名望,要是能跟她处好关系,好处自然是多多的。 别的不提,就说江茹香成亲两年一直没怀孕这件事情,就能请江微微好好给瞧一瞧。 提起老三,赵氏和江林海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老两口都不说话。 江茹香不解:「怎么了?咋都不说话?」 赵氏没好气道:「有什么好说的?老三就是个没良心的,回来了还不如不回来,你以后少在咱们面前替他,丫个没良心的,我当初早知道会生出这么个不孝玩意儿,刚生下他的时候我就要把他扔茅坑里。」 江茹香早就习惯了她娘说话不干不净的毛病,对此并无任何不良反应,她道:「到底出啥事了?您倒是仔细跟我说说啊!」 「那小子自打回来后,就没正眼敲过咱们老两口,完全没把咱们老两口放在眼里,他之前还烧伤了燕丫头的脸,害得燕丫头差点被毁容。咱们想要阻拦,他还拿剑指着咱们,一副要杀了咱们的架势,六亲不认,不敬长辈,天打雷噼的玩意儿!」 赵氏说着说着又忍不住骂了起来。 江茹香赶紧打断她:「三哥总不会无缘无故对家里人动手吧?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还不就是因为老三那个东西没良心?!」 江茹香见赵氏这里问不明白,只能扭头去看江林海。 「爹,您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 江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旱菸,缓缓吐出烟雾:「这事你别管,老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老三,他如今眼里就只有他闺女一个人,其他人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如。」 「可是……」 「茹香,你这次咋想到忽然跑回来了?」江林海打断她的话,不想让她再追问下去。 第691章:招女婿 江茹香抿了下唇:「我成亲两年多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心里着急,想找个大夫瞧瞧。我听说健康堂的大夫医术很好,所以想来看看,正好还能看看爹和娘。」 子嗣是大事,赵氏跟着紧张起来:「咋会怀不上呢?你以前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每天一个鸡蛋养着你,啥重活儿也不让你干,按理说你的身子骨应该很好才对,不可能生不了啊,你找其他大夫看过没有?」 「之前看了两个大夫,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给我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我一直都有吃着,可还是不见肚子有动静。」 「你婆家那边说你了?」 江茹香满腹委屈:「婆婆一直很在意这事儿,三无不时就拿这事儿说我,还说要是我实在生不了,就让我相公休妻再娶。」 原本她是打算今儿和相公一起回娘家的,结果就因为她婆婆嚷嚷着说头疼不舒服,她相公就留在了家里,她只得一个人回娘家。 她心里清楚,婆婆早不头疼晚不头疼,故意选在这个时候头疼,就是故意不想让相公和她一起回娘家,婆婆这是在给她脸色看。 她心里窝火,却又没法发作,只能忍着,谁让她生不出孩子呢? 赵氏登时就火了:「那个死老婆子想得美!就她那个病秧子儿子,能娶到你就已经是他祖上烧高香,如今生不出孩子,凭啥就怪到你头上?也许是她儿子有问题啊!」 江茹香一怔,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生不出孩子表示自己的问题,从未往她相公身上想过。 此时听赵氏这么一说,倒让她生出几分怀疑来。 兴许这事儿的原因还真出在她相公身上。 毕竟,她相公本就是个病秧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大夫说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平日夜里行房事,他也是有气无力的,非常勉强。 要说他生不出孩子来,江茹香是真的相信的。 她追问道:「娘,你怎么会想到问题出在我相公身上?你可是有什么依据?」 赵氏哪有什么依据?她会想到这方面,纯粹是因为有莫月珍和江季和这个前车之鑑,可这话她又不好跟闺女说,只能含煳其辞:「我也是瞎猜的。」 江茹香说:「既然没有依据,我还是得去健康堂找大夫看一看,万一真查出问题出在我身上,那就赶紧治疗,免得耽误最佳治疗时间。」 赵氏不希望让闺女去健康堂,在她看来,健康堂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闺女说的话不无道理,赵氏无法反驳,最后只能看向江林海,想让他拿个主意。 江林海犹豫了下才道:「每天去健康堂看病的人非常多,这会儿去的话,肯定拿不到号码牌了,等明天早上你在去看看吧。」 江茹香不以为然:「都是一家人,帮忙看个病而已,难道还要我排队不成?」 「江微微那丫头刁钻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你想要看病的话,就必须得按照她的规矩来。」 江茹香心里很不满,可有求于人,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爹,娘,这些都是我在镇上买的布料,你们可以拿去做两身新衣服。」 她把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布料拿出来,放到二老面前。 是最普通的粗布料子,颜色也比较灰暗,应该是在仓库里面堆放得挺久了,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霉味儿,但江林海和赵氏却一点都不嫌弃,反而还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夸闺女孝顺。 待出了上房,江茹香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自从她出嫁后,这个房间一直闲置着,赵氏不让别人住,专门留着给闺女回来住的,因为赵氏护着,家里其他人都不敢动这屋里的东西,唯独只有江微微胆大包天霸占了这个房间。 好不容易送走江微微这个混世魔王后,赵氏就用锁把这个屋子给锁了,省得再有那不长眼的人打这个屋子的主意。 如今江茹香回来了,赵氏自然是早早地就把房子里外收拾了一番,门窗也都是大开着,通风透气。 江茹香刚坐下,江仲平和陈玉桂就带着闺女来了。 「大哥大嫂,快坐!」江茹香起身相迎,让两人挨着床沿坐下。 江仲平和陈玉桂都是老实人,不太会说话,干巴巴地跟江茹香客套了几句,便说到了正事。 「妹子,我家思思今年下半年就该及笄了,家里想给她寻摸个好人家,咱们一直住在村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如你住在镇上见过的人多,你能不能帮我们寻摸一下,看看镇上有没有合适的人家?」 江思思听了她爹这话,顿时就臊红了脸,但同时又不忘拿眼睛去偷看小姑,想看看小姑会说什么。 她瞧不上村里那些泥腿子,不愿跟她爹娘一样留在村里过苦日子,要是能嫁到镇上去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之前被她肖想过的傅七,如今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江思思不想在一个树上吊死,她想给自己找条退路。 比如说现在,按照她爹说的那样,能嫁去镇上就是一条不错的退路。 江茹香先是看了看江思思,夸了几句伶俐俊俏的好话,然后问道。 「不知大哥大嫂想要给思丫头寻摸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江思思已经在心里冒出了好多个念头,她未来的婆家首先就要家里有钱,最起码不能比江微微家里差,她可不想嫁人了还要被江微微压一头,其次就是她的相公要相貌堂堂,满腹才学,既能吟诗作对,又能骑马射箭,文武双全,最好还能考个举人进士之类的功名,让她也跟着风光风光,还有就是公婆要好相处,千万别像她爷奶这么难伺候,家里最好不要有什么兄弟姐妹,省得以后争家产……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到她用一种不好意思的语气说道。 「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是想让思丫头留在家里招婿的,你知道的,能沦落到给人上门女婿的人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人家,所以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未来女婿踏实肯干,愿意对咱闺女就行了。」 第692章:寻死 江仲平这话刚说完,江思思就不敢置信地叫出声:「爹,我什么时候要招上门女婿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江仲平看向陈玉桂,沉声问道:「你没跟她说?」 陈玉桂表情为难:「我想说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还真是,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江仲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再度看向闺女,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件事本该早就跟你说的,可你娘怕你接受不了,一直都没敢开口。这时候告诉你也不迟,宝元不在了,你姐也走了,如今咱们家里就你一个闺女,将来只能靠着你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打算把你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 「我不同意!」江思思尖叫,「我不要永远住在这个家里,我要嫁出去!」 能给人当上门女婿的男人能有什么好的?肯定是那些家徒四壁的破落户,长得肯定也都是一脸磕碜样儿,她绝对接受不了那样的男人成为她的相公! 退一步说,即便真让她找到一个条件还算可以的上门女婿,那她也无法接受,因为在家招上门女婿,就意味着她一辈子都要住在这个家里,过着跟以前一般无二的苦日子。 她说什么也接受不了! 江仲平沉下脸色:「婚姻大事,看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接受我们的安排就行了。」 「我不!我宁死,也不会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 江思思喊完这句话,就气唿唿地沖了出去。 陈玉桂喊了她两声,没把她喊,想要去追,却被江仲平给拉住。 「甭管她,这丫头从小就这样,你也是哄着她,她就越是闹得起劲儿,咱们都不搭理她,把她晾一会儿,她自然就安分了。」 陈玉桂神情苦涩。 若非家里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她也不会强迫闺女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多苦难。 江茹香说:「镇上适龄的未婚小伙儿挺多的,但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却很少,我得去仔细打听一下才能给你们回復。」 江仲平忙道:「那就麻烦你了。」 「大哥说得哪里话?都是自家人,互相帮扶都是应该的。」 江茹香顿了顿忍不住又问了句:「你们跟三哥还有联繫吗?」 江仲平摇头:「没有,自从老三回来后,他就几乎没怎么跟咱们来往,看样子他是真的想跟咱们一刀两断。」 江茹香蹙眉:「爹娘都还健在,他就敢这么做,就不怕被人告他不孝忤逆吗?」 「之前老二确实上县衙去告过老三,没用,老三似乎跟县太爷有交情,县太爷护着他,谁也告不倒他。」 江茹香很诧异:「三哥这些年出去做了什么?怎么连县太爷都要给他面子?」 「不知。」 江茹香又问了一些关于江叔安的事情,然而得到的有用消息却很少。 她陷入沉思,三哥既然能跟县太爷搭上关系,说明他这些年在外面应该是混出了名堂,要是能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就好了…… 陈玉桂从怀里拿出一双鞋底和一方绢帕:「妹子,这是思丫头自己绣的,她的针线活儿还是很不错的,劳烦你在相看人家的时候,帮思丫头多说几句好话。」 在老实巴交的陈玉桂看来,中间人多说几句好话,婆家就能对江思思的印象好几分,将来待她也能更好些。 江茹香此时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事上,她接过帕子看了看,随口应付道:「思丫头真是心灵手巧,我会尽力帮她寻个好人家的。」 陈玉桂感激不已:「那就有劳你了。」 「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会儿,你们先回吧。」 「好,我们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喊我们一声就行。」 江仲平和陈玉桂走出屋子,往回走去。 他们之前托媒人给江思思寻婆家,可是寻了好久都没能寻到逞心如意的,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江茹香,希望她能帮忙找到个好人家。 两口子回到大房的屋里,忽然听到江思思屋里传出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一愣。 江仲平试着喊了一声:「思丫头,你在搞什么呢?」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两口子顿时就有点慌了,赶忙朝江思思的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两人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江思思脖子上挂着裤腰带,被吊在房樑上,在她脚边还有个倒在地上的凳子,刚才听到的哐当声就是这个凳子被踢倒时发出的。 陈玉桂发出悽厉的惊唿:「思丫头!我的闺女啊!」 江仲平也被吓得不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慌忙跑过去,抱住江思思的双腿,将人抱了下来。 家里其他人也都闻讯赶来。 江思思被放到床上,她此时已经是面色煞白,脖子上有一条红红的勒痕。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氏张嘴就要骂,被江林海给及时拦住。 江林海瞪她:「你要是不会说好话,就给我闭紧嘴巴,真要把人给逼死了,咱们江家就没你这号媳妇了!」 他们家里这一年来出了太多事情,后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若是连江思思也没了,以后还不知道村里人要怎么说他们老两口呢! 陈玉桂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不住地喊着思丫头。 江思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她还有唿吸,大家都以为她要死了。 江茹香问:「咋不醒呢?该不会有啥毛病吧?赶紧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江仲平霍然起身:「我去找大夫!」 说完他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云山村里就只有健康堂一个医馆,要找大夫的话,自然只能去那里找。 江仲平火急火燎地冲进健康堂,沖江微微喊道。 「思丫头刚刚寻了短见,一直没醒,你快去给她看看!」 江微微蹙眉。 说实话她是不太愿意去江家出诊的,但事关人命,她不好袖手旁观。 她跟詹春生和李郎中打了声招唿,然后便带上秀儿直奔江家而去。 第693章:给江茹香看诊 江微微先是给江思思把了下脉,又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虽说江思思脖子上的勒狠很吓人,但从脉象和瞳孔变化来看,她的身体并没有问题。 江微微将这个结果告诉江家人。 江茹香忙问:「既然没事,为何一直不醒?」 「我也不知。」 江茹香皱眉,语气中透出几分不满:「你是大夫,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江微微多看了她两眼。 自从江微微穿越过来后,从没见过面前这个女人,不过从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可以得知,这女人正是她的小姑江茹香。 江仲平焦急地问道:「我闺女还能醒来吗?」 「当然能。」江微微狠狠掐了一把江思思的人中。 「好痛!」江思思尖叫着醒来。 江仲平和陈玉桂欣喜若狂。 「思丫头,你你终于醒了!你这傻孩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干嘛非要寻短见?现在我们就只有你一个闺女,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我们可咋办?!」 江思思捂着人中,表情因为剧痛而略微抽搐。 她先是恶狠狠地瞪了江微微一眼,然后才对她的爹娘叫道。 「我不要招上门女婿,你们要是非逼我留在家里招女婿,那我就去死!」 江仲平的脸色一黑,很想骂她,可当目光触及到她脖子上的勒痕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气,啥话也没说出口。 陈玉桂抱着闺女大哭:「只要你好好的,别再寻短见,娘就什么都听你的!」 江林海很不满:「你们要留思丫头在家找上门女婿,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没跟我们说?」 江仲平苦着脸解释:「我们也是没办法,宝元不在了,咱家不能连个后人都没有,如今我膝下就只有思丫头这么一个闺女,迫于无奈,只能把她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以后还能还咱们留个后。」 「就算是这样,你们也应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如今还没分家呢,你们就开始自己拿主意了,以后要是真分了家,你们岂不是要把咱们这两个老的都给抛到脑后去?」 江林海最不满的就是这一点。 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家里的大小事情都应该先跟他说,让他来拿主意。 如今老大直接越过他就想拿主意,这让他有种权威动摇的不安感。 他此时迫不及待地发难,为的就是稳固权威,将心里那点不安驱散。 江仲平本就不善言辞,此时被他爹当众训斥,他连一个字都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老实挨训。 赵氏也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就你家思丫头那副德行,就算留在家里招婿,肯定也招不到什么好女婿,还不如直接把人给嫁出去,起码还能赚些聘礼钱。」 她心里算得很清楚,若是把江思思留在家里招婿,不仅一文钱聘礼都赚不到,还得倒贴钱进去给江思思成亲,另外家里以后还要多出一份人头税。 江思思被说得心里很是恼火,这老太婆居然小瞧她?凭她的容貌和能力,怎么就嫁不到个好人家了?! 陈玉桂还不在抱着闺女大哭不止,显然是刚才闺女上吊的画面对她造成极大的冲击,令她惶恐极了。 江微微对他们家的这些破事儿不感兴趣,预期略带不耐地说道。 「能不能先把诊金付了?我还得赶着回去给人看病呢。」 一提到钱,屋里的人就齐刷刷地住了嘴。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身为一家之主的江林海率先打破寂静。 他尴尬地说道:「咱家最近手头很紧,诊金能不能先欠着?等以后我们家有钱了再还?」 江微微问:「你们家就已经破落到连十五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吗?」 江林海的老脸臊得通红。 家里并非拿不出十五个铜板,只是他不想拿而已,反正只是十五文钱而已,他以为江微微不会计较这么一点钱,却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当面就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赵氏气得跳脚:「你怎么说话的?在你面前的可是你爷爷!」 江微微面露讥讽:「我们可是当着村长的面断绝了关系,什么爷爷不爷爷的?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你!」 赵氏指着她就要破口大骂。 江微微直接拍开她的手:「别跟我瞎逼逼,赶紧给钱,不然我就直接从你们家里拿东西走,十五文钱而已,随便拿个凳子脸盆也不止十五文钱吧?」 秀儿已经撸起衣袖,随时准备去拿东西。 最后还是江茹香看不下去了,数出十五个铜板。 「这钱我出了。」 秀儿立即接过铜板,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转手递给江微微。 江微微随手将铜板塞进荷包里,道:「秀儿,带上医药箱,咱们走。」 「等一下,」江茹香叫住她们,「既然你们都已经来了,不如顺带给我也看看吧?」 江微微上下打量她:「你有什么毛病?」 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可仔细想想却总觉得不得劲儿。 江茹香暗自咂舌,这个微丫头果然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微丫头是个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如今却是伶牙俐齿厉害得很。 「我这毛病不太好跟外人说,不如去我那屋里说说吧?」 「行。」 她们去了江茹香居住的屋子。 江茹香说出自己成亲两年多仍未怀孕的事情。 江微微先是给她把了下脉,又询问了一些关于她日常生活中的细节,最后说道。 「想必你在之前应该已经看过不少大夫了吧?该说的,那些大夫也应该都跟你说过了,我也没什么太多要说的,总之,你的身体不容易受孕,莫说是两年,就算是十年也未必能怀上身孕。」 江茹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不、不会吧?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可能生不出孩子?」 江微微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茹香又道:「也许是我相公的身体有问题,是他无法生育?毕竟他一直以来身体就不太好,生不出孩子也很正常,要不,改天我把他带来给你看看?」 第694章:青莲庵求子 若是她相公的身体有问题,她还能把责任推到她相公身上,可如果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那她就完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婆婆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休了她的! 江微微说:「你相公怎么样不知道,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你是很难怀上身孕的。」 如果放在现代社会,江茹香这种情况应该是输卵管阻塞,除非疏通输卵管,否则是不可能怀上身孕的。 江茹香仍旧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不会的,你肯定搞错了,我从小就身体很好,不可能怀不上的,不可能的……」 江微微让秀儿拿出纸笔,她一边书写药方一边说道:「我先给你开个方子,你照着方子去抓药,每天喝一副药,平日里注意不要吃生冷辛辣刺激类的食物,房事方面也要节制,慢慢地调养,兴许过个三年五载还能怀上身孕。」 她开的方子是附香丸和益气丹,这两种药都有滋阴益气的作用,对女性调理身体很有好处。 江茹香魂不守舍地问道:「三年五载太长了,能不能快点让我怀上身孕?最好是一年内就让我怀上。」 如今婆婆已经对她有诸多不满,甚至还扬言要休妻再娶,一年时间已经是底限,若一年内还未怀上身孕,婆婆肯定会把她休了的。 「你这病并非急症,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治癒的,须得慢慢调养,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以后生出来的孩子都有益处,」江微微将写好的药方递过去,「之前你付的十五文钱里包含了出诊费,我就不再收你的出诊费,你这里是诊金加药方钱,总共二十文钱。」 江茹香接过药方,她以前跟着老四认过几个字,但认得不多,药方上写的内容她基本看不懂。 她神情恍惚地抓了一把钱给江微微。 江微微从中数出二十个铜板,其他的钱还给对方,然后站起身,带着秀儿转身离去。 其实从江微微的角度来看,三年五载一点都不算长,毕竟江茹香如今才只有二十岁,即便再等个五年,也才二十五岁,正值壮年,生孩子完全不成问题。 可江茹香却不这么想。 三五年对她来说太过漫长,她实在是等不起。 赵氏走了进来。 「闺女,微丫头怎么说的?你能怀上吗?」 江茹香没有回答,直接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赵氏一见到她这样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安慰道:「没事的,微丫头说得未必就准,回头咱们再去找别的大夫看看。」 江茹香抬起头,哽咽着说道:「我之前已经看过别的大夫了,他们说的跟微丫头说的差不多,我这身体是真的生不了。」 「别哭了。」赵氏心疼得不行,用袖子帮她擦掉眼泪,模样很是和蔼,跟往日里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判若两人。 「要是大夫治不好你,咱们就想别的法子,我听说石夹山上有个青莲庵,庵子里面供奉着送子观音。以前有怀不上孩子的女人去青莲庵里求神拜佛,回去后不到两个月就怀上了身孕,赶明儿咱们也去试试。」 江茹香停止哭泣:「真有此事?」 「这事是我亲耳听村里人说的,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应该是真的。再说了,就算是假的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白跑一趟,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可要是万一成功了呢?反正咱们已经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试试看呗。」 江茹香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是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试看的话,兴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她拿起旁边的药方:「这个咋办?」 「先收着,回头要是青莲庵的菩萨不灵,咱们再按照这药方去抓药。」 得到母亲的建议,江茹香心中大定,点头应下:「行!」 次日一大早,母女两个便挎着篮子出门去了。 从云山村到石夹山要走一个时辰的山路,而青莲庵正好就位于石夹山的半山腰上。 等她们好不容易爬上山,找到青莲庵的时候,两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面上全是汗水。 她们用帕子擦了把汗水,挎着篮子走进青莲庵。 青莲庵是个很小的尼姑庵,里面总共也就四个尼姑,其中年纪最大的尼姑法号慧珠,是青莲庵的主持师太,另外三个小尼姑全是她的弟子。 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小尼姑们都不见踪影,只看得到慧珠师太一人。 慧珠师太生得慈眉善目,待人也很是和善,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得知江茹香母女的来意后,慧珠师太亲自领着她们来到正殿参拜观音大士,还特意给她们端来一碗水。 「我们青莲庵后面有一口水井,那井每日听闻我们诵经,逐渐有了佛性,井中的水也变成了神水。江施主,请喝下这碗水,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得偿所愿。」 江茹香一听这话,立刻就接过碗,一口气把整碗井水都喝光了。 「多谢师太指点,若我真能怀上身孕,一定不会亏待了您!」 慧珠师太双手合十:「我佛慈悲,不愿看世人在苦难中挣扎,救人于水火是贫尼的责任,无需回报。」 双方又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 最后慧珠师太亲自送江茹香母女离开。 待母女两个一走,慧珠师太就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急匆匆地往后院走去。 江茹香和赵氏回到家里。 因为喝了神水的缘故,江茹香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有力气,即便赶了一天的路,她也不觉得累。到家之后更是难掩兴奋,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屋里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菩萨保佑,请一定要让我生个儿子……」 至于江微微给她写的那张药方,早就不知道被她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江仲平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正在听他爹训话。 江林海板着脸道:「我知道因为宝元的死,让你们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可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把思丫头留在家里招婿,就咱家现在这情况,能招到什么好女婿?到时候招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婿进门,回头村里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道咱们家呢!」 第695章:酿酒 江仲平低垂着脑袋,闷声说道:「可要是把思丫头嫁出去,咱家以后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 「咱们可以从别家过继一个儿子啊!」 江仲平一怔。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谁家愿意把儿子送给咱们啊?」 江林海狠狠抽了一口旱菸,道:「这事儿我早就在想了,既然是要过继,肯定还是过继江家的人比较好。大家都是同族,算是半个家人,不至于将来养出个像老三那样的白眼狼。」 说到老三的时候,他特意加重语气,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江家是云山村的大姓,村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姓江,因为人数太多,江仲平反倒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才好。 最后还是江林海给他指了条明路。 「我大哥家孙子多,他家情况又不太好,养不活这么多的娃儿,回头咱们去他家坐坐,看看能不能从他家过继一个儿子到咱家。」 江仲平对他叔伯没啥印象,只记得叔伯家里很穷,便点点头:「行,都听爹的。」 其实比起过继,江仲平还是更希望把闺女留在家里招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怎么都比从外面抱来的更亲近些,无奈江思思宁肯死都不愿在家招婿,再加上他爹这边又在施加压力,他无可奈何,只能妥协。 于是乎,江思思在家招婿的事情就此打住,江家人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过继一事上。 关于江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江微微并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最近她正在想办法提升酒水的浓度,打算弄个酒精出来,用以消毒。 提纯酒精的前提是要酿酒。 南楚没有禁酒令,民间亦可酿酒,像是那些家里粮食多的人,每年都会酿上一两坛酒,用以待客,但要是酿酒去卖的话,就得去县衙登记造册。待取得酿酒令,才能有资格酿酒售卖,将来每卖出一斤酒,就得上交四成的利润作为酒税。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为了遏制百姓们把过度酿酒。 毕竟酿酒是需要粮食的,这年头没有杂交稻或者有机肥,地里有多少收成全看老天爷的心情,因此粮食产量非常有限。若百姓们将大量粮食用在酿酒上,很可能会导致粮食价格疯涨,到时候穷人家买不起粮食,就只能饿死,于是便有了饥荒。 话题扯远了。 再说回到提纯酒精之事上,江微微知道的酿酒方式并不多,一般也就是酿造以及蒸馏。 这年头的酿造酒大多是米酒和黄酒,这种酒的浓度比较低,入口甘甜,不怎么醉人。 江微微想要高浓度的烈酒,就只能採用蒸馏的方式。 她平常用来消毒的白酒,就是蒸馏后的产物。 如今蒸馏酒并不普及,蒸馏的方式几乎都被大家族掌控着,所以白酒产量较低,市面上的白酒价格普遍都很贵,村里很少有人捨得花钱去买,江微微用它来消毒,可以说是相当奢侈了。 她打算自己酿酒,做出来的酒一部分留作自己用,一部分送去怀微客栈待客。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得先去县衙登记。 好在他们跟县太爷有交情,很顺利就取得了酿酒令。 江微微在纸上画了一张蒸馏器的结构图。 以前在医学院她也曾做过一些提纯试验,知道蒸馏器是个什么构造。 她把图纸交给顾斐,让他找人把这玩意儿给做出来。 然后她又托人去村里有酿酒的人家买了些酒麴,这些酒麴可以帮助大米更好地发酵,把大米中包含的糖分转化为酒精。 发酵的过程需要一段时间,而且蒸馏器也在建造之中,接下来江微微便暂时放下酿酒的事情,继续沉迷在给人治病的工作中不可自拔。 今天一早起来,赵氏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而且身上特别痒。 她忍不住抓了又抓,人坐在床沿上半晌都没能站起来。 陈玉桂照例来找她要粮食做早饭,见她脸色很差,急忙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给您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才没有生病,看什么大夫啊?又要平白江微微那个死丫头送钱!」赵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撑在床上想要站起来。 陈玉桂伸手去扶她,才刚碰到她的手腕,陈玉桂就惊唿一声。 「啊,您的手好烫!」 赵氏自己是感觉不出来身体发烫的,她没好气地骂道:「胡咧咧个什么玩意儿?老娘好得很!」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手脚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这下子她心里也有点慌了。 她又坐回到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脑壳疼,我要再睡会儿。」 陈玉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早饭……」 赵氏这会儿也没心思去在意粮食的事情了,随手解开腰间的钥匙,扔到陈玉桂的面前:「你自己去拿粮食,不准多拿,回头我会检查的,要是发现你多拿了,看我不抽死你。」 「娘,我哪敢啊?您快歇着,等我做好了早饭,给您送到屋里来。」 陈玉桂俯视赵氏躺下,拿着钥匙打开柜子,她是一点都不敢多拿,只取了跟平时一样数量的粮食,然后便将柜门锁上。 等做好了早饭,家里人全都起床了,赵氏仍旧躺在屋里没动静。 陈玉桂端着糙米粥走进上房,看到赵氏正在抓挠自己的胳膊。 等她凑近了一看,登时就被吓得脸色煞白,双手剧烈颤抖,手中的饭碗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说话都不利索。 「娘,您的胳膊……胳膊上……」 赵氏此时已经晕晕乎乎的,脑子不是很清白,她听到陈玉桂的喊声,本能地骂了几句:「你个败家玩意儿,好好一个碗就被你给摔没了,你给我等着,等我起来了,看我不抽死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 为了方便挠痒,衣袖已经被她撸起来,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胳膊上全是大片的红色斑疹,看得人触目惊心。 赵氏直接就被吓傻了。 她不过就是随便抓了两下,咋就抓出这么多的红疙瘩出来了?! 第696章:疫病(1) 陈玉桂忽然想起来,以前在她娘家那边曾经有人一夜之间浑身长满红色斑疹,没过多久那人全家都染上了这种病,再之后跟他们家接触过的人也都得了这病。 村里人害怕极了,把那些得病的人全部关在一个屋子里,不过短短十几天,那些人就全死了。 那件事情距离如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但那些人死时的惨状却还歷歷在目,在陈玉桂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阴影。 此时她再度看到了曾经害死许多人的红色斑疹,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身体不住地颤抖。 赵氏想要下床,却因为四肢无力,怎么都爬不起来,只能朝陈玉桂伸出手。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大夫。」 陈玉桂慌忙往后退:「不,不要过来!」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出去,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好像是身后有个老虎在追她似的。 迎面撞上江林海。 她赶紧剎住脚步。 见她一副白日活见鬼的样子,江林海皱眉问道:「你不是去给你娘送早饭了吗?咋被吓成了这幅样子?」 陈玉桂哆哆嗦嗦地说道:「娘、娘得病了,胳膊上,全都是红色疙瘩,我娘家那边以前有人、有人得过这种病,会传染,还会死人。」 江林海脸色大变:「你说真的?」 陈玉桂使劲点头,看样子快被吓哭了:「是真的,爹,怎么办?娘会不会死?还有我们,我们最近天天跟她见面,还跟她一起吃饭,我们会不会被传染?我们会不会死?」 江林海没心思回答她的这些问题。 他一把将人推开,大步往上方走去。 陈玉桂一个人站在院里,想起那些染病之人死时的惨状,又想到自己一家人们很可能也会就此悲惨地死去,她再也承受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正在堂屋里面吃饭的江仲平和江思思被这哭声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陈玉桂一边哭一边将赵氏染病的事情说了出来。 江仲平和江思思俱是脸色大变。 江思思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往外跑。 江仲平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江思思的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我要离开这里,我不要被传染,我不想死!」 「如果真是疫病的话,我们肯定也被传染了,你若现在跑出去,只会把病传染给更多的人。」 「我不管那些,我反正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出去,你放开我!」 江思思拼命地挣扎,想要逃离这个可能会夺走她性命的恐怖地方。 江仲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你哪里都不准去,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这时江林海慌里慌张地从上房跑出来。 他沖站在院里的老大一家说道:「快去请大夫!」 这会儿也就江仲平还算冷静一些。 他问:「谁去请?」 江思思第一个出声:「我去我去!让我去!」 江仲平一口否决:「不行,你要是跑出去的话,肯定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会的,我肯定会回来!」 江仲平无视闺女的叫喊,他对江林海说道:「爹,您和玉桂留在家里照顾娘,我去健康堂请大夫过来看看。」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您记得看好思丫头,别让她跑出去,要是真让她把病给传染给了别人,到时候整个村子都得完蛋,到那时候,咱们家可就真的没脸再在这个村里待下去了。」 江林海点头:「我知道这里面的轻重,你且去吧,家里有我看着,出不了乱子。」 「嗯。」 江仲平将闺女关进屋里,然后用衣服把自己的脑袋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也被袖子遮住,尽可能地减少病情传播给别人的可能性。 他全副武装地离开家门,大步朝着健康堂跑去。 江思思在屋里使劲地撞门,可是没用,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她气急败坏。 她还年轻,她还没有嫁人,她不想死! 之前她上吊寻死,并非是她真的想死,她是故意要用寻死觅活的手段去吓唬爹娘,逼迫爹娘改变主意,她上吊的时候故意弄出动静,为的就是吸引爹娘的注意力,好及时来救下她。 事实证明,她的计划成功了。 爹娘被她吓住了,不敢再提招上门女婿的事情。 她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却没想到,她奶居然染上了疫病! 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浑身长满红疹悽惨无比地死去,她就想要尖叫,她的理智在崩溃,她不想死啊! 江思思用力地撞门,把房门撞得哐哐响。 陈玉桂听不下去了,隔着房门安抚她:「你别着急,你爹已经去请大夫了,等大夫来了,咱们就有救了。」 江思思哭着问道:「娘,大夫真能治好奶奶的病吗?」 「肯定能治好的。」 「如果大夫可以治好疫病,那为什么你娘家那些人最后全都死了?难道他们没有请大夫吗?」 陈玉桂答不上来。 怎么可能没有请大夫? 当时村里把能请得动的大夫全都请来了,可那些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村民在病痛的折磨中悲惨死去。 江思思没有等到娘亲的回答,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 她知道,即便大夫来了,她奶的病也好不了。 到时候他们家人都得跟她奶一样,染上疫病,痛苦地死去。 江思思嚎啕大哭起来。 陈玉桂被闺女哭得心乱如麻,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江思思的哭声忽地戛然而止。 陈玉桂心里咯噔一跳,急忙停止哭泣,喊道:「思丫头!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人回应。 想起之前江思思上吊寻短见的先例,陈玉桂害怕得不行,她赶忙寻来钥匙,打开房门,想进去看看江思思怎么样了。 谁知她才刚进门,躲在门后的江思思就忽然窜出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然后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思丫头,你去哪儿?站住!你爹说了不让你出去!」 陈玉桂一边喊着一边爬起来,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发现江思思已经跑出了家门。 这下子陈玉桂是真的慌了。 她赶忙跑去找江林海,想请公爹拿个主意。 江林海得知此事后也是被吓得不轻。 他很清楚,若是江思思真把疫病给传播出去了,回头他们家在村里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第697章:疫病(2) 健康堂里,今天来了个特殊的病患。 刘叔双手作揖,不住地哀求:「求你了,让大夫给我家发财看看吧,我家发财病得都快站不起来了,如果发财死了,咱家以后都没有活头了!」 阿桃一脸的为难:「刘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咱们这里是医馆,是给人看病的,没法给家畜看病,你要不要去镇上看看?也许镇上能找到给家畜看病的牧医?」 为了保证家禽畜牧生病能有地方看诊,每个县城都会安排一到两名牧医,九曲县也不例外。 「我早就去找过了,镇上的牧医年纪大了,前不久生了一场重病,被他家人接回老家去了,新的牧医还没到任,如今咱们九曲县内压根就没有牧医。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你们这里碰碰运气,阿桃,甭管能不能成,都求你帮我跟江大夫说一下,哪怕只是给我家发财开两副药也行,起码也还能有点希望啊?我是真的不忍心看着发财就这么病死吗,而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叔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阿桃无奈:「那你在这等着,我去跟微微姐说一下。」 「诶,拜託你了!」刘叔给她作揖,无比感激。 阿桃摆摆手,示意他别客气。 在江微微看完一个病人后,阿桃瞅准空档,凑过去低声说道。 「微微姐,刘叔家的发财病了,你能帮忙治治吗?」 江微微问道:「既然生病了,为何不直接送来健康堂?难道是什么不能出门的重病吗?」 阿桃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刘叔家的发财是一头牛。」 江微微愣了下,不过旋即又恢復正常。 「你让刘叔过来。」 「好。」 这年头的牛主要是用来耕种的,是农家的重要劳动力,南楚有明文规定,不能杀牛伤牛,违者是要吃官司的。 江微微知道刘叔,他家有一头大黄牛,平日农闲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赶着牛车往返于云山村和镇子两处,帮忙运送一些村民,赚取车马费,以此补贴家用。 由于最近九曲县大力推广公共驴车,刘叔家的大黄牛也被徵用,于是他摇身一变,从普通农户变成了半个公家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从县衙发出来的工钱,遇上那等蛮不讲理想要坐霸王车的人,还能去县衙报官,请求庇护。 虽说他如今赚的钱跟以前差不了多少,可身份完全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他给县太爷办事,对他都格外客气。 刘叔对此是非常得意的,逢人就炫耀自己还亲自送县太爷去镇上的事情。 却没想到灾难回来得如此突然,他家发财忽然就病倒了。 刘叔一边用袖子抹眼睛,一边颤声说道:「我家发财原本好端端的,昨儿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后,它到家就有些精神不济,我还以为它是累着了,心疼得不行,赶紧给它餵了草料和水,又亲眼看着它睡着了,这才回屋去歇下。谁知今儿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发财浑身发热,身上还长了好些水疱,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赶紧跑去镇上找牧医,可是没找到人,我急得不行,想着都是大夫,说不定健康堂的大夫能够帮上忙,就往你们这儿跑来了。江大夫,求你了,一定要记就我家发财,只要能治好它,花再多钱我都愿意!」 江微微听他说完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你家发财身上长了很多水疱?」 「是的,好多水疱,身上到处都是,个头特大,」刘叔用手指比划,「我都不敢碰它,生怕它会疼。」 江微微立即站起身:「你跟我过来。」 刘叔一头雾水:「去哪里?」 江微微没有回答,她戴上口罩和手套,背上医药箱就往外走。 刘叔赶紧跟了上去。 阿桃察觉到江微微的神情不对劲,赶忙也追了出去:「微微姐,出啥事了?」 江微微边走边道:「你去准备一锅醋,烧火加热,用醋味熏屋子,做完这些后,你老实待在自己的屋里,不要外出,也不要跟人说话,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阿桃知道熏醋可以消毒,可她还是觉得困惑。 「今早不是才刚用醋消过毒吗?咋忽然又来消毒?」 然而江微微已经快步走远了,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江微微跟着刘叔回到家里,看到了趴在牛棚里面的大黄牛。 一切如刘叔所说的那般无二,大黄牛浑身滚烫,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似的,身上长了许多红色水疱,它有气无力地趴在草垫上,站都站不起来,很是虚弱。 江微微几乎一瞬间就确定了。 大黄牛患上了牛痘! 这种病症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它不仅能在畜牧之间传染,还能在畜牧和人类之间传染。 如果人类被传染了,就会变成麻风病,又称天花。 就在确诊的一瞬间,江微微听到脑中想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出发随机任务,防治天花!请宿主在十天时间内,给至少五十个人种上牛痘,任务完成后将会奖励高级宝箱一个,请宿主加油!」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江微微愣了下。 她按耐住想要打开系统界面查看任务详情的冲动,扭头看向刘叔,严肃地问道。 「这两天都有什么人接触过发财?」 大黄牛不可能无缘无故患上牛痘,肯定是因为接触到了天花患者,才被传染上了。 刘叔仔细回想:「昨天我照旧带着它去运送村民去镇上,来回跑了四趟,刚开始还没什么,可就在跑完最后一趟后,发财就不对劲了,变得很没精神,还时不时地用身体去蹭墙壁或者树干,好像很痒的样子。」 江微微追问:「你们最后一趟运送的村民全都是咱们村里的人吗?」 「是的……也不是,」刘叔一边回想一边说,「本来全都是咱们村里的人,可是在半路上遇到了青莲庵的慧珠师太,她带着四个小尼姑,说是要镇上办点事,正好车上还有空位,我便顺带把她们捎去了镇上。」 第698章:疫病(3) 江微微知道这附近有个青莲庵,但她从没去过,也没见过拿什么慧珠师太。 她追问慧珠师太等人乘车时的细节。 刘叔说:「她们乘车时的装扮很奇怪,尤其是那四个小尼姑,明明是大太阳的天,她们还带着斗笠,脸上还蒙着帕子,连脖子和手也被衣服藏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露出来。讲真的,她们那副打扮挺吓人的,要不是有慧珠师太在,我都不敢让她们上车。」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您问这些做什么?」 江微微沉声说道:「你家发财得的是牛痘。」 刘叔作为养了很多年牛的人,自然是听说过牛痘的,他知道牛痘不至于让牛死,但牛痘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只要是接触过牛的人,都很容易被感染上这种病。 而这两天接触发财最多的人,就是刘叔自己! 刘叔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我、我该不会被传染了吧?」 江微微说:「有这个可能。」 刘叔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直接就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要是死了,我那一大家子可怎么办啊?!江大夫,求你救救我!」 江微微没想到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居然说哭就哭,登时就被哭得一头各两个大,她蹙眉说道:「别哭了,牛痘不会致死,一般也就是让你难受十几天。」 刘叔立刻停止哭嚎,迫切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刘叔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紧接着她又说道:「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提前种痘会比较稳妥。」 「啊?」 江微微解释道:「牛痘不会无缘无故地冒出来,你家发财肯定是被人给传染了,也就是说,昨天你们接触过的人群中,应该有人得了天花。」 刘叔睁大了眼睛,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是谁得了天花?」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从你刚才的描述来看,可能是青莲庵的那四个小尼姑吧。正常人出行一般不会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除非她们得了天花,满身都是水疱,不敢见人,才故意把自己包裹起来。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还得找到慧珠师太几个人才能得到确认。」 刘叔气急败坏:「早知道那是师徒四个有病,我才不会捎她们去镇上,原本还想着做点好事,没想到居然还惹来了祸端!」 随后他又眼巴巴地看向江微微,那眼神就像是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昨天不只是发财,我也跟慧珠师徒四个接触过,我还从慧珠手里接了铜板,我会不会也被传染上天花?」 「按理说,只要是跟天花病人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 刘叔一听这话又要嚎啕大哭。 江微微赶紧打住他:「你先别哭,天花并非完全没得治,我建议你趁着还没发病赶紧种痘。」 「什么是种痘?」 「就是把水痘里的脓液抹到没有生病的人身上,这种方法叫做种痘,种痘成功后,就再也不会感染天花这种病。」 刘叔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治病的手段,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现在对刘叔来说,甭管真假,先试了再说! 反正他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他撸起袖子:「江大夫,直接来吧!」 江微微也不浪费时间,当即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取出手术刀。 她先用手术刀在刘叔的小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刘叔因为疼痛而抖了抖,他看着伤口缓慢溢出鲜血,脸色越发苍白,但好歹还是忍住没吭声,比起染上天花,这点疼痛压根就不算什么。 江微微又抽出一根银针,挑破大黄牛身上的一颗水疱,取出脓液。 再动手之前,她特别提醒道。 「种痘是有一定风险的,虽说这种风险很低,但它确实是存在的,万一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你得自己承担。」 刘叔沉痛地点头:「我知道了,你尽管来吧。」 试试还能有一线希望,如果不试试的话,连着一线希望都没有了。 江微微将脓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到他的伤口上,并叮嘱道。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你可能会出现头晕无力、咽喉疼、皮肤瘙痒、身上长出少量水疱的症状,那都是正常的。你老实待在自己屋里,哪儿也不要去,尽量别跟人接触。大概十多天后,等你身上的水疱全部结痂脱落,就算是长痘成功了。」 「好好好!」 江微微想了下又提醒道:「这段时间不要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大油大荤的才也要少吃,要好生地静养,多吃新鲜瓜果蔬菜,最好是每天能吃一个鸡蛋补身体。」 「我知道了,谢谢!」刘叔对她千恩万谢,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救世主。 他问多少医药费? 江微微道:「医药费就免了,我想借你家发财用一下。」 刘叔以为她是要借发财去运货耕地,毫不迟疑地一口应下:「成!」 …… 在江微微离开健康堂后没多久,江仲平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健康堂。 这会儿健康堂里正在女熏醋,屋里屋外全都是浓郁的醋味。 有些人受不了这味儿,一直用帕子捂着口鼻。 倒也没人抱怨,因为他们已经听大夫们解释过了,熏醋是为了消毒,何为消毒呢?通俗一点解释就是减少大家生病的机率。 换言之,消毒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会去抱怨了。 江仲平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醋味,熏得他脚步一顿,但随即又加快速度跑进去。 可等他跑进屋里才发现江微微不在这里。 他急得满头大汗,沖秀儿问道:「微丫头呢?我有急事找她!」 秀儿看着他,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你是?」 为免传染给别人,江仲平头上裹着一件衣服,脸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说:「是我啊,我是微丫头的大伯!」 秀儿不解:「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微丫头在哪里?」 「微微姐出诊去了,要过会儿才能回来,你可以留在这里等她回来,也可以把事情告诉我,等微微姐回来后,我帮你转告给她。」 第699章:疫病(4) 江仲平急切地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詹大夫呢?我要詹大夫!」 秀儿指了下詹春生所在的位置,道:「他在给人看病,你等下再过去吧。」 江仲平心急如焚,难能等得了?他直接冲过去,无视那个还在看病的患者,飞快地沖詹春生说道:「詹大夫,我娘生病了,是很严重的那种病,求您去给她看看!」 那个患者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可以插队呢?!」 江仲平无视那个患者的抱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詹春生,眼神中充满恳求。 「詹大夫,求你了,我们一家人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了!」 詹春生皱眉:「到底是什么病?居然会连累到你们全家的性命?」 江仲平咬了咬牙,心想这事儿对方迟早都会知道,隐瞒也没意思,便如实说了出去。 「可能是天花。」 「什么?!」旁边那个患者听到这话,被惊得三魂丢了七魄,霍然起身,踉跄着往后退,「你、你们家有人患上了天花?!」 这一嗓子喊出去,让整个医馆里的人全都听到了。 天花二字就如同水入油锅,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全都惊恐地往后退,还有些胆小的直接就往大门方向跑去,看样子是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了再说。 詹春生直接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慌什么?不就是天花吗?又不是治不好!」 李郎中小心翼翼地问道:「天花也能治得好吗?」 在他那有限的认知里面,天花就等于是急症,一旦染上基本就是没救了。 詹春生冷着脸说道:「我说能治好,就能治好!」 随后他又沖秀儿喊了一句:「带上医药箱,跟我走!」 秀儿赶忙应下:「好!」 宋浩正好闻讯赶来,听到这话立即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秀儿看向他:「你去做什么?」 宋浩理直气壮:「我给你们打下手!」 江家有人得了天花,人人都知道天花是疫病,是会传染的,若是秀儿被传染上了天花可咋办?宋浩坚持跟过去,为的就是减少秀儿跟天花病人接触的机会,就算要被感染,也是他先被感染。 他的这番心思虽未明说,可秀儿却能感觉到,心里颇为感动。 江仲平在前面开路,詹春生和秀儿、宋浩紧随其后,一行四人急匆匆地走出健康堂。 三个大夫一下子走了两个,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李郎中。 李郎中医术有限,只能看些寻常的小病,像是那种疑难杂症他就不行了,只能让那些病人先回去,改日再来。 因为天花带来的恐慌,很多人都心生退意,在听到李郎中的话后,他们一咬牙直接就放弃了好不容易拿到的号码牌,着急忙慌地跑了。 号码牌虽然很难拿到,但跟可怕的天花比起来,压根就不算什么。 一下子人就走了大半,最后只剩下少部分身患急症必须要立即接受治疗的患者还在排队。 李郎中心里很慌,可现在他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就只有留在健康堂继续给人看病。 天花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 就连一向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情的何霞也知道了此事。 她得知秀儿跟着詹春生去了江家,而江家有人染上了天花,万一秀儿也被感染了可咋办?! 何霞心急如焚,想也不想就要朝着江家跑去,被范六娘一把拉住。 「你去能有什么用?难道你去了,天花就能好吗?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只会给詹春生和秀儿添乱!」 何霞知道范六娘说得有道理,可她心里就是害怕啊,她就只有秀儿这么一个闺女,万一秀儿没了,她可怎么活啊?! 越想越绝望,何霞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范六娘搂着她肩膀,好声好气地安慰她。 「没事的,秀儿是个有福气的,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因为天花的事情,村里人人自危,就连村长也被惊动了。 江丰年飞快地朝着健康堂赶去,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知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江微微。 江微微这会儿正要回健康堂呢,没想到会在途中撞见村长。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江丰年率先开口:「微丫头,村里有人染上天花是真的吗?」 江微微很诧异:「这是谁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在刚才,有人从健康堂里跑出来,说是有人得了天花,那样子被吓得不轻,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微微蹙眉:「我刚去刘叔家给发财看病,不在健康堂里。」 「走,咱们这就去健康堂看看。」 一老一少朝着健康堂赶去。 健康堂门口的窝棚里面,楼老头和顾德都在,可前来卖山货的村民却是一个都没有,冷清得很。 楼老头见到江微微回来了,赶紧沖她说道:「刚才你大伯来了,说是你奶染上了天花,把詹大夫、秀儿、还有宋浩全给叫了过去。」 江丰年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咱们村里果然有人染上了天花!」 江微微心里确实觉得奇怪,刘叔家的大黄牛刚发了牛痘,赵氏就染上了天花,这病来得也太凑巧了! 她忽地想起了刘叔说的青莲庵和慧珠师太。 根据她的推测,应该是青莲庵的小尼姑最先染上了天花,再把病原体传染给了发财,那么赵氏的病又是从哪里传染来的呢?会不会也跟青莲庵的人有关系? 江丰年急切地说道:「这天花可是会死人的啊,以前有个村子,就是因为有一个人染上了天花,结果半个村子的人都被传染了,最后全都死了,那些人的尸体都没法入土安葬,只能全部焚烧,我当时亲眼看到了烧尸体的那一幕,那火烧了足足三天三夜,现在想起来都还头皮发麻!」 江微微安抚道:「您冷静点,天花并非无法医治。」 「怎么?你有办法治好天花?」 「嗯。」 随后江微微便将种牛痘的方法和作用说了一遍。 最后她道:「孩子和老人的抵抗力比较差,我建议先把老人和孩子先集中起来,给他们种上牛痘,等他们种完了牛痘,再给青壮年们种。」 江丰年点头表示贊同:「就按你说的去做!」 两人刚把事情商量妥当,就见到江思思快步往这边跑来。 第700章:疫病(5) 江思思在跑出家门后,就直奔健康堂而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今云山村里就只有健康堂一个医馆,她如果想要摆脱被疫病传染的可能,就只能去健康堂寻求帮助。 她在健康堂门口见到了江微微,立刻就跟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上去抓住江微微的胳膊。 「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江微微想把她甩开。 「你放手!」 江思思此时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死死抓着江微微的胳膊不肯放开,不住地哀求:「以前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保证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我求你救救我,我还年轻,我还没成亲,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就稀里煳涂地死掉啊!」 江微微甩不开她,蹙眉瞪着她:「你到底怎么了?」 「奶奶感染上了疫病,我娘说那种疫病是会传染的,我们一家人可能都已经被传染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原本江丰年还想来帮忙把人拉开,在听到疫病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停住动作,看向江思思的目光也变得愤怒起来。 「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可能被传染了,为什么还要跑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给村里其他人带来多大的危害吗?!」 江思思被他训得面红耳赤,可事已至此,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紧紧抓着江微微的胳膊不放,嘴里翻来覆去地重复那一句话—— 「求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江微微沉声道:「你先放开我。」 「你要是不救我,我就不放。」 江微微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江思思这会儿已经被逼到绝境,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顾不了。 她红着眼眶大喊:「我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你是大夫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微微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救我。」 江微微的耐心彻底告罄,她沉声说道:「德叔,帮我把这个丫头拉开。」 顾德早就想上前帮忙了,但因为顾及到江思思和少夫人是堂姐妹关系,顾德怕惹恼少夫人,便没有动手,直到少夫人开口,他这才大步走过去,抓住江思思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江思思拼命地挣扎,想要摆脱顾德的手。 顾德一身的武功,哪是她这个小丫头能挣脱得掉的? 最终她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 江思思忽然就像发了疯似的,张开嘴,狠狠咬在江微微的手腕上! 她这一口咬得极其用力。 牙齿刺破肌肤,鲜血溢出。 顾德脸色一变,加大力气,粗暴地将江思思拖开。 江微微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咬痕,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江思思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被我咬了,要是我被传染的话,你肯定也会被传染,要是我得病死了,你也活不了,哈哈哈哈!」 就算她死了,她也不会让江微微好过,她要拉着江微微给自己垫背! 江丰年和楼老头都很震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思思这个小丫头的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顾德一把掐住江思思的脖子。 江思思的笑声戛然而止,面色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 她拼命地抓挠,想让顾德松手。 可顾德此时已经对她生出杀意,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加重力气,看样子是打算直接捏断她的脖子。 江思思从未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的眼中满是惊恐,想要哀求对方放过自己,却因为喉咙被掐住,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江丰年生怕真的闹出人命来,赶紧上前劝阻:「算了吧,你就算现在杀了她也无济于事,还平白惹上一桩人命官司。」 江微微掏出手帕,擦掉伤口上的血迹,嘴里说道:「德叔,放手吧。」 顾德总是心里不爽,但少夫人的命令不能不听。 他松开手。 江思思顺势跌坐在地上,她捂住生疼的脖子,激烈地咳嗽,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落,脸色煞白如纸。 她这会儿是真的害怕了,不敢再在这里多做逗留,待身体稍微有了点力气,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顾德看向江微微,目光中透露出担忧。 不只是顾德,楼老头和江丰年此时也都紧盯着她。 江微微明白他们的意思,安抚道:「无妨,我不会有事的。」 或许是被她的镇定所感染,大家原本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江微微说:「叔公,还是按照咱们刚才的办法去办吧,您去把村里的小孩老人都叫到刘叔家去。」 「那你呢?」 「我先去刘叔家等着你们。」 「行!」 事不宜迟,江丰年急匆匆地走了。 江微微先回健康堂,对李郎中说道:「你等下别走,等我回来给你们种痘,只要种了痘,你们就不用再担心染上天花。」 她现在俨然是大家的主心骨,得了她的这些话,李郎中心中大定,认真应道:「好!」 何霞拉着江微微的手哭求:「秀儿去了江家,她会不会被传染啊?」 「你放心,有我在,咱们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江微微的承诺仿佛是一针强心剂,让何霞心里的惶恐消散了大半。 江微微对众人说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哪儿也不要去,今日健康堂不再接诊。」 众人表示知道了。 江微微转身欲走。 柳芸赶紧出声叫住她:「阿斐还在外面没回来。」 「待他回来后,你们把我的话转告给他就行了。」 柳芸满脸担忧:「你在外面要小心些,如果实在是救不了,也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江微微颔首:「我知道。」 阿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微微姐,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江微微问:「你不害怕吗?」 阿桃实话实说:「当然是害怕的,可我想成为跟你一样优秀的大夫,既然你都可以不顾生死,那我也可以!」 第701章:疫病(6) 江微微笑了下,将医药箱递过去。 「背上它,跟我来。」 阿桃将医药箱背到身上。 这时施金水也忽然开了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阿桃第一个反对:「你去干什么?有我给微微姐打下手就行了,你老实待在健康堂里帮着抓药吧。」 施金水直接无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江微微,等待江微微的回答。 江微微问:「你知道天花有多可怕吗?」 「知道。」 「那你还要跟我们去?万一你被传染上了天花,我不能保证肯定救得了你。」 天花这种病的死亡率极高,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手段,更别提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旦发病的话,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施金水显然是被她的话吓到了,脸色微微发白,但他仍旧坚持道:「同为大夫,你们两个女人都能为了救人不顾生死,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不如你们吗?!」 他这话刚说完,旁边的李郎中就咳了两声。 李郎中干巴巴地解释:「我之所以不跟你们一起去,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怕我得病后,家里人承受不住,尤其是我上头还有年迈的爹娘,我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江微微颔首:「我明白,你好生留在健康堂里就行,外面的事情有我们这些年轻人呢。」 施金水摸了下鼻子,讪讪地道:「我是在说自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李郎中摆摆手,表示无妨。 江微微带着阿桃和施金水离开健康堂,再次来到刘叔的家中。 刘叔种痘后没多久,就开始感到头晕无力,这会儿正在屋里躺着休息,出面接待江微微三人的事刘叔的两个儿子刘大东和刘二喜。 江微微问:「发财呢?」 「还在牛棚里呢。」 因为事先得到了亲爹的嘱咐,所以刘大东和刘二喜对江微微的态度非常恭敬,主动领着江微微三人去了后院。 大黄牛仍旧趴在草垫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江微微用银针挑破它身上的一颗水疱,将脓液抹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上,然后再用纱布将伤口缠住。 直到这时阿桃和施金水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个很深的咬伤。 阿桃忙问:「微微姐,你这手是谁给咬伤的?」 江微微随口说了一句:「江思思。」 「那女人脑子有病吧!」 江微微无意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她对刘大东和刘二喜说道:「如今村里有人染上了天花,为免大家被传染,我已经跟村长打好招唿,等下会有很多人来你家种痘。」 刘大东和刘二喜都是一惊。 「是谁染上了天花?」 「江林海的媳妇,江赵氏。」 江微微现在是连一声奶奶都不想喊她的,可见是真的厌恶极了那个老太婆。 刘大东和刘二喜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露出惶恐之色。 谁人都知道,天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疫病,一旦被感染,就很难活命。 「江大夫,那我们家咋办?这个种痘的法子真能治好天花吗?」 江微微道:「种痘能够预防天花,但治不好天花,所以我才要大家赶在被传染之前先来种痘,只要种痘成功,以后你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会染上天花。」 刘大东和刘二喜急忙说道:「能不能先让我们家的人种痘?」 「行啊。」 江微微答应得很爽快,反正村里人这会儿还没来。 趁着这段时间,江微微不仅把刘家上下八口人全给种上了牛痘,还把阿桃和施金水也种上了牛痘。 这样一来大家都有了抗体,将来就能避免被感染的危险。 且说顾斐这边,他今儿一大早就和北川去了镇上,直到午时才回到云山村。 两人才刚进村子,就瞅见很多村民拖家带口往外跑,那些家里有牲口的,就让牲口拉着车,没有牲口的,就用双手推着板车,车上堆满了家当,还有些人把家里的鸡鸭猪也都赶了出来,一副要全家逃亡的架势。 村长江丰年带着三个儿子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喊。 「你们别跑啊!微丫头说了,她有办法防治天花,咱们只要按照她说的做,就肯定不会染上天花!」 可惜没几个村民愿意听他的,全都玩命地往外跑,生怕跑慢了就会染上天花。 顾斐让北川停车,他纵身跳下驴车,问:「叔公,村里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往外跑?」 江丰年见到他回来了,立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飞快地说道:「微丫头她奶染上了天花,村里人怕被传染,全都往外跑。」 顾斐脸色一变:「微微呢?」 「她去了老刘家里,说是要给村里人种痘,只要种了牛痘,就不会再染上天花。我想把村里人都带去老刘家里种痘,可大家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一个个的全往外跑,喊都喊不住。」江丰年心急如焚。 顾斐安抚道:「您别着急,这事儿交给我。」 他回到驴车旁边,对北川交代了两句。 北川点头应下,赶着驴车飞快往前跑。 大黑有四条腿,村民们只有两条腿,肯定是跑不过的。 等村民们跑到村口的时候,发现驴车正横在路口,把去路给堵住了。 像是那些只拎着个包袱的村民,可以直接绕过驴车,从两边的田地里穿过去,可那只是少部分,绝大部分村民都赶着驴车或牛车,还有些推着木板车,这些人全都被堵在了村里。 村民气急败坏,指着北川破口大骂。 顾斐和江丰年父子四人追了上来。 顾斐运用内力,厉声喝道:「安静!」 在内力的作用下,声音如同洪钟般雄浑,勐地一下在村民们耳边炸开,吓得他们全部闭嘴噤声。 就连那些个背着包袱绕道从田地里穿过去的村民也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往回张望,想知道出了啥事? 场面一下子鸦雀无声。 顾斐沉声说道:「村里有人染上天花这件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以为跑了这事儿就完了吗?万一你们之中也有人染上了天花,一旦跑出去的话,不仅自己会死,还会把你们的家人朋友全给连累死!」 第702章:疫病(7) 村民们被他说得心里发慌,刚才的怒气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惶恐和不安。 有人颤声问道:「可我们要是不跑,就只能留在村里等死。」 顾斐道:「谁说只能等死的?刚才村长已经说过了,只用种上牛痘,大家就不会再染上天花!」 「我们怎么知道村长说的话是真的?」 江丰年气得吹鬍子瞪眼:「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 顾斐道:「我相信村长的话,所以我不会走,村长自己一家也不会走,如果种痘不能防治天花,那我们都得死,我们会蠢到拿这种事情来忽悠人吗?!」 村民们哑口无言。 顾斐接着道:「不仅我和村长一家不会走,包括我媳妇、我娘、还有健康堂里的所有人都不会走!我们会留在云山村,这里是我们的家,这里是生养我们的故乡,如果我们抛弃了这里,又能去哪里?」 那些个年岁大的村民在听到这话时,都红了眼眶。 满头白髮的江进才正坐在牛车上,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扶我下去,我要留下来!」 他的儿孙们赶紧劝阻:「您别冲动啊,万一咱们都染上了天花,咱们这一大家子就全完了!咱们不能冒这种险啊!」 江进才气唿唿地吼道:「我刚才就说了,你们都走,我一个人留下来!反正我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就算真的染病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这里是我的根,我不想自己将来死了都没办法落叶归根!」 儿孙们还想再劝。 江进才拄着拐杖就要自己跳下车。 他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走路都得有人扶着,万一摔倒就大条了。 儿孙们赶紧围上去,七手八脚地扶着他下车。 待站定后,江进才声音洪亮地说道:「你们要是想走,那就走,反正我不走!家里有屋子有田地,总得有个人看着,我给你们去看着家,将来我要是不幸染病死了,你们也不用回来给我收尸,只要每年清明的时候给我的牌位上两柱香就行。」 他这番话,把一大家子全给说哭了。 他的长子直接将身上的包袱放车上一放,红着眼眶大声道:「我也不走了!妈的,不就是个天花吗?老子身强体壮,还能怕了它不成?!」 家里其他人这会儿也都哭着说不走了。 江进才作为江氏一族的族老,见他们一大家子都不走了,江氏一族其他人也都不好再坚持要走,犹豫再三,他们之中有些人纷纷掉转车头,往回走去。 除了江氏一族,其他姓氏的家族也有不少人选择留下来,其中大部分都是家中有老人的。 这些老人已经习惯了在云山村生活,这里就是他们的根,他们不愿捨弃自己的根,哪怕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云山村里。 江丰年见状,赶紧高声吆喝:「家里有老人和孩子都跟我走,咱们去老六家里种痘,只要种了牛痘,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传染天花了!」 那些决定留下来的村民们闻言,先后分出一部分人,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 江丰年父子四人带着这些老人和孩子前往刘家。 顾斐看了一眼那些仍旧坚持要离开的村民,没有再多说什么,沖北川招唿了一声。 「走吧。」 北川驾着驴车调转方向,来到顾斐面前,顾斐登上驴车,两人跟着那群村民一起往刘家走去。 他们来到刘家,挨个接受种痘。 江微微将种痘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说给他们听,并告诉他们:「等以后你们身上长出水疱,可以学着我刚才的动作,将水疱刺破,把脓液取出来抹到别人的伤口上,这样就能让别人也能种上牛痘。」 江进才用帕子按着胳膊上的伤口,问道:「微丫头,你说得这种法子真的管用吗?」 江微微细细地解释:「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些得过天花的人,痊癒后就再也不会染上天花,我们医学上将这种情况称之为抗性,只要你们得过一次天花,就会在身体里留下抗性,以后便再也不会得这种病。我给你们种痘,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你们生过一场牛痘,身体里有了抗性,就不会再得同样的病。」 说实在的,大家还是没怎么听懂,但从江微微讲得头头是道的样子来看,这事儿应该靠谱。 村民们稍稍安心了些。 江微微又叮嘱道:「记住,只有种牛痘才能预防天花,千万不能用人痘!」 阿桃好奇地问道:「如果用人痘会怎么样?」 「会染上天花,运气不好的话,甚至还会病死。」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把这件事情牢牢记在心里,只能种牛痘,决不能种人痘! 种完了牛痘,村民们各回各家。 江微微道:「你们先回去,我还得去江家看看。」 顾斐立即道:「我陪你一去。」 「不用,我已经种了牛痘,不会被感染天花,你还没种痘,跟去的话很容易被传染。」 她原本是想给顾斐和北川也种上牛痘,但因为发财身上能用的水疱全都用完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用的水疱,只能等以后她和阿桃施金水身上长出了水疱,再给家里其他人种上牛痘。 阿桃赶紧说道:「我已经种了牛痘,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江微微这次没有再拒绝:「行吧,你跟我一起去,其他人全回家去。」 顾斐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你小心些,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 双方在路口分开。 顾斐三人乘坐驴车返回健康堂,江微微和阿桃去了江家。 江家大门紧闭。 阿桃上前叫门。 很快院门就被拉开,开门的人是江仲平,他的脸上仍旧蒙着衣服,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看到来人是江微微,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微丫头!」 他侧过身子,将江微微和阿桃让了进去。 江微微边走边问:「你娘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仲平的声音透过衣服传出来,有些闷闷的:「我娘是从今早上开始发病的,浑身发烫,头晕无力,长了很多水疱,人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詹大夫正在给她看病。」 第703章:疫病(8) 江林海和陈玉桂都在堂屋里面待着,他们不敢靠近上房,见到江微微来了,两人都是眼前一亮。 「微丫头,你快给你奶看看吧!只要你能治好你奶,就算让我给你磕头都成!」 江微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想着好好认错忏悔,居然还想着用长辈的身份来压我。」 江林海辩解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你如果没有这个意思,为何张嘴就要是要给我下跪?你这不就是要给我施加压力,强迫我去救人吗?」 江林海一张老脸乍红乍白的,非常尴尬。 江仲平这会儿也忍不住开了口:「爹,大家都不是傻子,您这会儿就消停点吧!」 江林海瞪他:「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可是你老子!」 「你……」 江微微打断他们父子之间的争吵:「我来这里不是看你们吵架的。」 江仲平悻悻地闭嘴。 他带着江微微和阿桃直奔上房而去。 江林海和陈玉桂想要跟上去看看,却又害怕被传染,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敢靠近上房。 上房的门紧闭着。 江仲平上前敲门,很快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人是宋浩,他见到江微微和阿桃来了,颇为意外:「江大夫!」 江微微和阿桃一前一后走进屋里。 此时赵氏正躺在床上,脸上和脖子上长了许多红色斑疹,其中夹杂着一颗颗水疱,她的肤色呈现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发白,嘴里不停地嚷嚷着痒。 江微微唤了一声詹医生。 詹春生回头瞅见是她来了,忙道:「你们来得正好,快给我帮帮忙,把这些药磨成粉末,加水调和,抹到病人的身上。」 江微微拿出口罩和手套递过去:「戴上这个吧。」 詹春生接过口罩戴上:「手套就算了,那玩意儿我用着不习惯。」 江微微也不强迫,放下手套。 阿桃和秀儿一起研磨药材,宋浩在旁边帮忙拿东西打下手。 江微微走到床边,见到赵氏的手脚都被绑住。 詹春生解释道:「她一直想要去抓挠患处,为免患处被她抓破,我们只能将她的手脚绑起来。」 江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扒开赵氏的眼皮看了下,又摘掉手套,摸了摸赵氏的额头。 温度非常高,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应该有三十九度多了。 江微微又给她把了下脉,然后才戴回手套。 詹春生神色凝重:「根据病患家属所说,病人是从今早上开始发病的,但从诊断来看,她应该是在三天前就已经被传染了。按理说在这三天时间,她应该就已经有了染病的迹象,可能是因为不大明显,所以她没怎么注意,直到今早病情忽然加重,她才察觉到不对劲。从她染病那天开始算起,距今已经过去四天,现在她的病情恶化到了中期。我只能给她用些下火清热、祛湿理气的药,更多的,我也做不了了。」 言下之意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江微微问:「您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我只遇到过一次天花病,那时候我还是太医院的院使,京中有个贵人得了此病,我想尽办法给她医治,可惜还是没能治好,最后那个贵人病死了,连带着贴身伺候她的下人也没能倖免于难,全部染上了天花。为免疫情在汴京城中蔓延开来,最后将那些病患全部悄悄送出汴京城,关在城外的庄子上。」 说到最后,詹春生面露惭愧。 他身为大夫,却没能治好病人,只能任由病人在病痛的折磨下一个个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至今还难以释怀。 江微微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她安慰了他几句。 詹春生很快打起精神:「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病人是在三天前染上的天花,那么在这三天时间内与她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传染天花。我已经问过病人的家属,病人在这三天时间里出过好几次家门,也见过不少人,那些人各自又有家人。这样一来的话,就意味着整个云山村的人都有可能染上天花,咱们必须得赶在疫情爆发之前,封锁整个村子,别让村里的人把病气带到别处。」 阿桃插嘴道:「已经晚了,村里人都已经知道了天花的事情,好多人都拖家带口地逃了出去,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詹春生急了:「那些人明知道天花是传染病,为什么还要往外跑?他们就不怕把病气传染给别人吗?!」 阿桃撇了撇嘴:「知道又能怎样?那些人知道自己可能会染上天花,哪里还能去管别人的死活?还不是自己先跑出去再说?说不定这样还能逃过一劫呢。」 人心有时候可以很柔软,但有时候却又自私得可怕。 詹春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难堪,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江微微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已经让村里的老人和小孩都种上了牛痘,等他们身上长出牛痘后,就能让全村人都种上牛痘,将来村里的人就不用再担心会染上天花。」 詹春生愣了下,急忙追问:「你说的种痘,是将牛痘种到人身上吗?」 「嗯。」 「这样管用吗?」 「管用。」江微微回答得非常肯定。 詹春生喃喃道:「以前我们也曾想过用种痘的方式来防治天花,可是没用,那些被种上水痘的人,都会染上天花,大部分人都会死去,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侥倖存活下来。虽说存活下来的人不用担心以后再染上天花,可是种痘的死亡率太高了,没人敢去轻易尝试。我们以为这种方式是不可取的,就没有再深入研究,没想到……」 江微微说:「人痘的确有很大概率会致死,但牛痘并不会致死。」 「我知道牛痘不会致死,但我从没想过牛痘还能种到人身上,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到这种出人意表的方法。」 詹春生说到这里,看向江微微的目光充满了欣赏。 江微微笑了下:「我可没有您想得那么厉害,种牛痘的方法并非我发明,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第704章:疫病(9) 江微微和阿桃已经种了牛痘,两人并不担心会被传染,所以江微微让詹春生和秀儿宋浩三人先回去。 三人知道轻重,不会在这种事情逞强,顺着江微微的意思回家去了。 江微微和阿桃一整天都留在江家,给赵氏治病。 赵氏高烧不退,时而迷煳,时而清醒。 只要发现她是清醒的,江微微就会追问她三天前去了哪里,见了哪些人,务必要弄清楚她从那里染来的天花。 赵氏起初还不乐意跟她说话,开口就是不干不净的。 等到病情逐渐加重,赵氏终于慌了,不敢再胡言乱语,江微微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江微微问:「你是说,三天前你去了青莲庵?还见过慧珠师太?」 赵氏说:「嗯,我是和茹香一起去的,那慧珠师太还挺好说话的,不仅没有收我们的香油钱,还送了我们一碗神水。」 「什么神水?」 「是青莲庵后院的井水,慧珠师太说那口井日夜听诵经文,已经有了佛性,井里的水也就成了神水。」 江微微蹙眉:「你们好端端的跑去青莲庵做什么?还有拿什么劳什子神水,人家让你喝,你们就喝。你们不怕喝出毛病来吗?」 要换做平时,被她这么一顿训斥,赵氏肯定要气得跳脚,可现在赵氏却只能委委屈屈地解释道:「我们也是没办法,茹香没法生孩子,大夫又治不好她,我们就只能去求菩萨显灵。」 「我之前不是给江茹香开了药方子吗?只要她按时喝药,好生调养,不出三五年就能怀上身孕。」 「三五年时间太长了,茹香嫁人已经两年多了,仍旧连个一儿半女都没能生出来,她那个婆婆是个厉害的,因为这事儿没少训她,要是今年还没能怀上,她那个婆婆估计就要闹着休妻了。」 这会儿赵氏估计是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反倒没有了以前那种尖酸刻薄的样子,变得好说话起来。 像是关于江茹香家里的那些话,赵氏以前是从不会跟外人说的,可今天却一口气全给说了出来。 江微微一边给她上药一边说:「我记得江茹香那个婆家还是你给找的吧?当初你就是看上了人家住在镇上,家里有个裁缝铺子,有钱得很,所以才一个劲儿地撺掇江茹香嫁过去,那时候的你肯定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赵氏被问得无言以对,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好在她此时本就因为天花而脸色泛红,所以也看不出她的脸色变化。 良久她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也没想到茹香会生不出孩子。」 「就算没有孩子这回事,也会有别的事情,你还没看出来吗?你那个亲家压根就看不起你们一家,孩子只是人家拿捏江茹香的藉口。」 江微微这番话说得过于直白,一下子就将赵氏勉力维持住的遮羞布全给撕开了。 当初江茹香刚嫁过去那会儿,她还会三无不时地回家看看赵氏和江林海,而且每次都会带些东西给二老,可伴随时间的推移,她回娘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这次江茹香回娘家可以说是一年内的唯一一次,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带回来的东西只有那么几尺压在仓库里面不知道多久的旧布料。 赵氏和江林海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碍于对闺女的疼爱,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大家一起装傻,假装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可现在,江微微却尖锐地刺穿了这层伪装,让赵氏想要装傻都没法再装下去。 赵氏的嘴皮子不断哆嗦,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很快她又再度陷入昏迷,嘴里开始说胡话,一下子喊茹香的名字,一下又喊宝方的名字,有时候还会喊她家老头子……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状态很不好,怕是快不行了。 一连拖了三天。 赵氏的病始终未见好转。 更糟糕的是,江微微和阿桃身上的牛痘开始发作了。 两人感到头晕无力,嗓子疼得厉害。 江微微本来还想坚持一下的,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别说给赵氏治病,她现在是连站都站不稳了,看什么都觉得头晕眼花。 她只能去找江仲平和江林海商量。 「我和阿桃要回去一下,这两天江赵氏就由你们家里人去照顾吧。」 江林海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个时候撒手,是打算见死不救了吗?」 江微微的嗓子很疼,说话声音非常沙哑:「说句不好听的,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那我不管,你们是大夫,你们不能丢下病人不管!」 江林海坚持不肯放人。 江微微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叫上阿桃走人。 江林海伸手去拦她们:「人还没治好,你们不准走!」 江微微直接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红红的水疱:「你要是再靠近我,我就把这病传染给你!」 江林海登时就被吓得连退好几步,他睁大眼睛满面惊恐:「你、你被传染了!」 「是啊,我们被传染了,所以你最好离我们远点。」 江微微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往他那边走了两步。 江林海生怕被她传染,当即落荒而逃。 江仲平倒是没走,他不停地赔礼道歉:「对不起,我爹刚才也是因为救人心切,才会对你们那么不客气,我代替他向你们道歉,希望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微微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我们传染给你?」 江仲平面露苦笑:「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估计我早就背传染上了,也不在乎再被传染一次了。」 「既然这样,那你把手伸过来。」 江仲平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了右手。 江微微用手术刀飞快地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江仲平吃痛,下意识地缩回右手,他见手背上被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不禁皱眉:「你做什么?」 江微微又用银针挑破自己手背上的一颗水疱,取出脓液,道:「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把手伸过来。」 第705章:疫病(10) 江仲平被江微微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莫名其妙。 可不知道为什么,江仲平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再次将右手伸出去。 江微微将脓液抹到他的伤口,道:「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能会觉得头晕无力、喉咙疼、还犯噁心,身上也会长出跟我们一样的水疱。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些并非是天花,而是牛痘,等过个十几天,这些牛痘自然就会痊癒,以后你就不用再担心被传染天花。」 江仲平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又没钱赚。」江微微翻了个白眼,随即带着阿桃离开了江家。 因为村里闹天花的缘故,村里人人自危,最近就算是大白天都没人敢出门,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村里显得格外寂静。 江微微和阿桃就这么拖着无力的身躯回到了健康堂。 如今健康堂里也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病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上门来求诊。 「微微姐,阿桃姐!」小风第一个发现她们回来了,飞快地朝着她们跑去。 江微微强打精神吩咐道:「你去把家里所有人都喊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们说。」 「好!」 小风蹬蹬地跑开了,不一会儿便把健康堂里的所有人全部喊到了堂屋里。 顾斐见到江微微那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很是心疼:「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微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她环顾四周,发现施金水没在,问了句:「小施大夫人呢?」 顾斐说:「他体内的牛痘发作了,现在很不舒服,正躺在屋里休息。」 「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江微微稍稍拔高音量,对众人说道,「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种痘之事,我特意大家叫到这里来,是想给大家种上牛痘。」 她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那一大片红红的水疱。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柳芸赶忙问道:「这些水痘真的能好吗?」 江微微认真回答:「当然,这些都是牛痘,牛痘不会死人的,最多不过半个月就能自行痊癒。这些牛痘结痂脱落后,会留下很多疤痕,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玉凝脂,祛疤不成问题。」 大家对她的医术还是很信任的,当即一个个都撸起袖子,挨个排队种痘。 不只是江微微,阿桃身上的牛痘也已经成熟,可以给别人种痘。 半个时辰后,健康堂里的人全部种上了牛痘。 江微微和阿桃终于也撑不住了,连午饭也顾不上吃,就各自回屋去休息了。 临睡觉前,江微微召出系统界面,点开任务详情。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0 任务进度:1232/5000 …… 任务阶段:中级 任务内容:十天内为至少五十位人种上牛痘 任务进度:32/50 …… 江微微实在是太累了,懒得去思索怎么推进任务,直接倒头就睡。 她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江微微是被系统的提示音给惊醒的。 999号:「恭喜宿主,您已经成功为五十个人种上牛痘,防治天花的任务已完成,奖励高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高级宝箱从天而降,落在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才刚睡醒,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就被这金灿灿的光芒给刺得别开了脸。 她随手碰了下高级宝箱。 宝箱随即消失,只剩下四件物品,分别是薄荷紫草膏和龟鹿二仙胶的药方,以及一对鹿角和一支人参。 江微微直接将那两个药方学了,技能树下方随之亮起两个新技能。 龟鹿二仙胶:由鹿角、龟版、人参、枸杞子等药组成。有滋阴填精,益气壮阳气之功效。主治真元虚损,精血不足证。全身瘦削,阳痿遗精,两目昏花,腰膝痠软,久不孕育等症。 薄荷紫草膏:将当归,黄芪,白芷,没药等药材放入千金鼎,加花生油浸泡半个时辰,和紫草油混合熬煮小半个时辰,放凉,过滤,加入蜂蜡片,隔水蒸,使蜂蜡融化,取出,分装,冷却后凝固即可。 江微微拿起鹿角和人参看了看,这两种药菜都是非常难得的珍稀药材,尤其是像这种品相上等的货色,堪称极品,有钱都买不着。 要是用这两种药材去制作龟鹿二仙胶,效果肯定绝佳! 江微微将这两种药材小心包好,锁入柜中。 江微微坐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脸上的水疱,有些还是红通通的,有些已经开始结痂。 只要结痂,就意味着她的病快好了。 因为身体不舒服的缘故,她没心情去化妆,随便把头髮弄了个简单的圆髻,就下楼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健康堂里居然人满为患。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人全都是来种痘的。 第一批种痘成功的人如今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身上的水疱都在朝着痊癒的方向发展,这一切跟江微微说的一模一样,于是有些性子急的人坐不住了,心急火燎地跑来健康堂种痘。 对于这些前来接种牛痘的人,健康堂一律只收取五文钱的诊金,接种费用一文钱不收。 这个收费方式是顾斐定下的,他见江微微醒了,赶紧让范六娘给她煮了一碗面,顺便把种痘不收费的事情说给她听。 江微微对此表示贊同。 本来种痘这件事情就是为了大家好,她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来种痘,自然不会藉此来谋取暴利。 吃完了热腾腾的汤面,江微微感觉身体舒服多了。 她问:「江赵氏那边怎么样了?」 顾斐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件事,从容回答:「詹大夫这两天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江家看看,江赵氏的病已经进入晚期,没得救了,詹大夫让江家人提前准备后事,结果却被江林海给赶了出来,后来江仲平追了出来,塞给詹大夫三十个铜板,说是给咱们的诊金。」 江微微轻哼:「如今整个江家老宅也就只有江仲平还算有点良心。」 她倒是不担心江家老宅的人会被传染天花,反正她已经把牛痘种到了江仲平身上,只要江仲平再把牛痘种给家里其他人,他们一家人应该都不会有事。 然而。 事情还是出乎了江微微的意料。 第706章:赵氏之死 江家只有陈玉桂接受了种痘,江林海和江思思都是被死活不愿意接受种痘。 至于原因。 自然是因为他们不信任江微微。 在他们看来,牛痘根本不可能起到预防天花的作用,江微微纯粹就是在故意忽悠大家,想让大家都听她的。 江林海和江思思自以为看穿了江微微的盘算,就是不肯接种牛痘。 江仲平劝了好久也没能劝动他们两个,最后江仲平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将江思思绑起来,强行给她种上了牛痘,至于江林海那边……就没这么好办了。 江林海直接躲到了江茹香的房子里,关上门窗,死活都不肯出来。 江仲平在外面拍了好久的门,江林海就是不肯开门。 双方僵持不下,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两天。 赵氏终于是支撑住了,到了奄奄一息的最后关头。 江仲平和陈玉桂跪在床边,哭得稀里哗啦,江思思这会儿还被绑在屋里,不能动弹,自然是没法到场的,江林海怕被传染一直躲在屋里不肯露面,就跟不能指望他能帮点什么忙了。 赵氏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是大片溃烂流脓的疱疹。 她艰难地发出声音:「你爹呢?」 江仲平不好说他爹怕死不敢出门,只能哭着撒了个谎。 「爹出门去给您抓药了。」 赵氏扯动嘴角,似乎是想笑,可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她说:「我知道,他不敢来。」 江仲平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人在临死之前回想起这一生记忆最深的事情。 赵氏也不例外。 她想起了自己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嫁入江家的情景,想起了自己拼死拼活生出四个儿子一个闺女…… 而现在。 自从爹娘去世后,她跟她的那几个哥哥嫂嫂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撕破脸皮,再也没有了来往。 而她伺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却在她即将病死的时候,连看都不愿来看她一眼。 至于她的四个儿子和一个闺女,如今也只有老大还跪在床边侍奉她。 众叛亲离。 这般晚景,不可谓不凄凉。 赵氏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从枕头底下掏出些什么东西。 江仲平赶紧帮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串钥匙。 整个江家都知道,这把钥匙里面不仅有家中各个房间的钥匙,还有上房柜子的钥匙,赵氏的积蓄和江家的所有钱粮,都被锁在那个柜子里。 赵氏艰难地说道:「钥匙给你,以后,这个家是你们的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她就咽了气。 「娘!!」 江仲平痛哭出声。 陈玉桂也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纵使她对这个自私厉害的婆婆有诸多埋怨,可人死如灯灭,眼看着婆婆死了,往日里的那些恩怨仿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躲在其他屋里的江林海听到哭喊声,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赵氏,没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想要将堵在门口的桌椅搬开,好去看看赵氏最后一眼。 可一想到赵氏满身水疱的恐怖模样,他又胆怯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推开那扇房门。 江仲平朝着赵氏狠狠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弯着腰走上前去,伸手将赵氏那双睁得老大的眼睛合上。 他回头对陈玉桂说道:「去把麻布拿出来。」 「好。」 陈玉桂抹了一把眼泪,起身去拿麻布。 因为早就料到赵氏撑不过这一关,所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麻布和棺材。 夫妻两个将麻布裁剪成简单的衣服,穿到身上,用麻绳当腰带。 江仲平去找他爹,将他娘病逝的事情告诉他爹。 可等他把话都说完了,他爹依旧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江仲平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以前他总觉得子不言父之过,即便爹娘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他们这些子女也应该尽力去包容。 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想法好蠢。 江仲平穿着孝衣走出家门,他得把他娘病逝的消息告诉赵家人。 结果他的那几个舅舅舅妈却连院门都没开,他们跟江林海一样,都害怕被传染。 江仲平喊了好久都没见人打理自己,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接下来他又去了村长家。 村长江丰年得知赵氏死了的消息,长嘆一声:「这事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着嫁人前去弔唁。」 「多谢堂叔!」 江仲平深深地弯下腰。 在经歷过被舅舅舅妈被拒之门外的遭遇后,江丰年的这种态度让江仲平无比感动。 即便这世上有很多凉薄之人,可热心之人也是不少。 江仲平又去了一趟健康堂。 虽说江微微已经跟江家断绝关系,可江叔安仍旧是赵氏的儿子,赵氏死了,这件事情必须得告诉他。 江微微说:「我爹最近不在家,明天我会代表我爹去给赵氏上两柱香。」 江仲平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微微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赵氏已经死了,她跟江家的关系是不是能够缓和下来之类的话。 对她来说,即便是赵氏死了,她曾经在江家受到的欺辱,也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她说:「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们或许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我不行。」 江仲平长嘆一声:「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去,默默地走了。 次日一大早,江微微和顾斐一起去了江家,给赵氏上了两炷香,然后便离开了。 江丰年倒是留下来跟江仲平多聊了几句,得知江林海这几天一直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事情,江丰年眉头紧皱,很是不满:「不管怎么说,赵氏都是他的媳妇,媳妇死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也太不像话了!」 「我娘临终前还在问我爹去了哪里,我都不敢跟她说实话,怕伤到她的心。」 江仲平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抹了下眼睛。 江丰年虽然看不惯江林海的做派,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最后他也只能安慰了江仲平几句,便嘆着气走了。 下午的时候,江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707章:落井下石 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婆子。 她一进门就把江家打量了一遍,发现这户人家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穷困,尤其是当她得知赵氏死于天花后,眼中的嫌恶就更多了几分。 江仲平看着面前的婆子,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是?」 婆子一手拎着个布包,一手用帕子捂住口鼻,皱眉说道:「我姓蔡,在家排行老三,你叫我蔡三娘就行了。你就是江茹香的大哥吧?」 「嗯。」 蔡三娘将手中的布包放到他面前,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书信,放到布包的上面。 江仲平面露不解:「你这是?」 蔡三娘指了指那封信:「这是我家少爷写的,里面写得很清楚,你可以拆开看看。」 「请问你家少爷是?」 「我家少爷姓钟,单名一个冠字,是江茹香曾经的相公。」 江仲平注意到她用的是「曾经」二字,他心里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什么叫做曾经的相公?难道现在不是了吗?」 蔡三娘笑了下:「休书都已经写了,当然不是了。」 江仲平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休书?」 蔡三娘再次指了指那封书信:「喏,就在这里,你可以自己看看。」 江仲平慌忙拿起那封书信。 他身为家中长子,不能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江林海以前曾送他去隔壁村的学堂念过两年书,学了些常用的字词。 这封书信里面用的大多是些常用字词,即便有少数几个不认识的字,只要联繫上下文,还是能够猜出大概意思的。 诚如蔡三娘所说的那般,这的确是一封休书。 休书是钟冠亲笔所写,他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将江茹香休了。 江仲平捏着信纸的手指在发抖,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只是两年没有生育而已,怎么就把我妹子给休了?她今年才二十岁,还年轻啊,只要好好地调养身体,未必不能生啊!」 蔡三娘被他这副随时都要暴起打人的架势给吓到了,但为了完成钟夫人的交代,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她人都已经死了,还怎么调养?」 江仲平瞪圆了眼睛:「什么死了?你说谁死了?」 蔡三娘嘟哝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妹子江茹香啊!」 「我妹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们钟家的人害了她?!」 蔡三娘赶紧辩解:「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江茹香是死于天花,跟我们钟家没有半点关系!」 江仲平很意外:「我妹子怎么也会染上天花的?」 「端阳节的时候江茹香回了一趟娘家……也就是你家,她在你家住了几天,回去后没多久就开始浑身发热,身上还长出了好多水疱,请大夫一看,说是得了天花。当时可把我们给吓坏了,老夫人赶紧让人将江茹香住的屋子给锁了,其他人全都搬了出去,免得被传染了,直到昨天,少爷悄悄让人回去看了一眼,发现江茹香已经死了,尸体都烂得不像样子了。少爷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让人帮她收了尸,这事儿没能瞒住,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觉得江茹香太晦气了,非要少爷休妻再娶,少爷没办法,只能写了这封休书。」 江仲平霍然起身,满面怒容:「你们明知道她生了病,还扔下她一个人不管,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蔡三娘缩了缩脖子:「她得的可是天花,是会传染的,谁敢去照顾她啊?万一被传染了可咋办?再说了,她相公都不管她了,别人凭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管她?!」 「那你们可以把这事儿告诉我们啊,我们可以照顾她啊!我妹子又不是没有娘家人,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直到人死了才来跟我们说这事儿,你们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你们是不是巴不得我妹子早点死,这样才好让你家少爷早点另娶?!」 虽说江仲平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 此时他发起火来就跟要吃人似的,吓得蔡三娘脸都白了。 蔡三娘心里再度后悔起来,早知道江家人这么难对付,就算老夫人给再多的赏钱,她也不该接下这桩差事的。 然而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 蔡三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做人得凭良心,要换成是你,你家里有人得了天花,难道你们家里的人就能一个不落全守在病床边上?」 江仲平想起了他爹,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即便是相伴几十年的夫妻,大难临头也只会各自飞,他有凭啥要求人家非得为他妹子豁出性命? 蔡三娘见他不吭声,又稍微有了点底气:「更何况我跟江茹香还不是亲戚,我只是个下人而已,主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这次来也只是跑个腿送点东西而已,你沖我发火有啥用?!」 江仲平说:「既然你们照顾不了,为何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 蔡三娘知道这事儿混不过去了,无奈一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是老夫人怕事情传扬出去,影响到钟家的名声,故意将江茹香生病的消息瞒得死死的。再说了,天花这种病不仅会传染,还会要人命,江茹香染上了这种病,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的,既然早晚都是一个死字,不如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死了,也省得其他人跟着遭罪。」 「你放屁!」江仲平拍桌而起,「就算是死,一个人躺在床上孤苦无依地悽惨死去,跟在家人的陪伴下安静死去,能是一回事吗?如果是你,你难道不希望在临死前身边有家人陪着吗?!」 蔡三娘无言以对。 江仲平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你们钟家做事太过分了!当初结亲的时候,两家人说得好好的,如今我妹子生了病,你们钟家非但不是拉她一把,还落井下石,你们如此冷血绝情,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708章: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蔡三娘被骂得面红耳赤:「我刚才说了,我就是个下人,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啊。」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钟家派来的人,现在你就代表着钟家!我妹子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以为仅凭一张休书就能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吗?做梦去吧!」 江仲平直接将休书揉成一团扔到蔡三娘的脸上,怒声斥道。 「拿着你的休书滚吧!回去告诉钟家的老太婆,你们钟家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事儿就没完!」 蔡三娘不敢再多待,弯腰捡起休书就打算跑。 江仲平叫住她:「还有这个东西,别忘了一起拿走!」 蔡三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他指的是那个布包,她喃喃道:「那里面是江茹香的骨灰,少爷特意让我给你们送来的,你确定不要吗?」 江仲平的脸色顿时就变的更加难看了。 他的妹子不仅死了,而且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就只剩下这么一点儿骨灰。 蔡三娘生怕他再冲着自己发火,一熘烟地跑走了。 江仲平哆嗦着解开布包,露出一个小小的罈子,打开坛盖,里面静静躺着江茹香的骨灰。 先是死了娘,这会儿又死了妹子。 接连两个至亲去世,让江仲平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几乎崩溃,他抱着骨灰罈子泣不成声。 这时陈玉桂走了进来。 刚才蔡三娘和江仲平说话的时候,陈玉桂就躲在隔壁屋里,她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看着自家男人如此痛苦,很是心疼,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像块木头似的待在旁边。 良久,江仲平才停止哭泣。 他擦掉眼泪,沙哑地说道:「我要去找村长,咱们江家的闺女,不能任由别人这么欺负。」 陈玉桂迟疑道:「我听说钟家在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村长愿意帮咱们出头,可钟家未必就会买帐。」 「先试试吧,要是村长的面子不管用,咱们再另想办法。」 陈玉桂应了声:「诶。」 江仲平抱着骨灰罈子去了村长家里,寻求村长的帮助。 江丰年听他说完钟家的所做作为,被气得吹鬍子瞪眼:「钟家真以为咱们江家没人了吗?居然敢这么对待我们江家嫁出去的闺女,简直是岂有此理!」 「此事还得劳烦叔公帮我们出头。」江仲平一边说着,一边拱手作揖,满面哀求之色。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管定了!」 江丰年并非强出头,这个念头非常讲究家族观念,一人遭难全族相帮在这个时代是很常见的,如今江茹香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被钟家给休了,钟家这种行为无疑就是在打江家的脸,江丰年作为江氏一族的族长,这个时候必须要出头,否则在别人看来,他们江家人就是好欺负的。 次日一大早,江仲平和江丰年就赶去了钟家。 结果他们却连钟家的大门就没能进去。 无论他们在门外如何叫喊威胁,钟家人就是不开门。 最后江仲平和江丰年只能空手而归。 江丰年脸色很难看:「钟家人闭门不见,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我们,接下来咱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把息事宁人,当做啥事都没发生,要么就把事情闹大,逼得钟家人露面,你选哪一个?」 江仲平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我妹子死得不明不白,这事儿必须得还她一个公道,不然她就算是死了也没法安息!」 其实江丰年也觉得这件事情不能退让,因为一旦退让,在别人看来就市他们江家人认怂了。 江丰年不想认这个怂,太憋屈了。 但这件事情的起因是江茹香,江仲平作为她的长兄,理应由他来做决定,所以江丰年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好在他的选择跟江丰年是一致的。 江丰年当即召集江氏一族的人在祠堂门口会合。 因为江微微将种牛痘的方式在云山村里推广开来,如今村里绝大部分人都种上了牛痘,第一批种痘的村民已经逐渐痊癒,水疱结痂脱落,身体的各种不适症状也随之消失。 村民们终于相信了江微微的说法,他们不再整日关紧门窗躲在家里,陆陆续续有人走出家门,恢復正常的作息。 当村长来叫人的时候,这部分人立刻就赶到了祠堂门口。 江微微虽然已经跟江林海和赵氏断绝了关系,但她依旧姓江,仍旧是江氏一族的人,所以她也收到了村长让人传来的口信。 最近来健康堂的人几乎都是来种痘的,看病的人很少,但江微微却并不悠闲,因为她还得照顾顾斐。 顾斐种的牛痘发作了,这几天的病理反应最为严重,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吃饭喝水都得有人伺候才行。 江微微不是个会伺候别人的人,但为了顾斐,她破了这个例。 这几天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伺候他吃饭喝水,给他上药擦身子,她把两辈子加在一起都不会做的事情全给做了。 因为从没做过这种事,所以她做得有些生疏,很多地方都有待加强。 比如说餵饭餵水的时候她总是掌控不好数量,要么一口餵得太多,要么餵得太快,顾斐嘴里的还没吃完就又被塞进一口饭菜,好几次他都被噎着了。 总而言之,比起江微微这个伺候别人的人,顾斐这个被伺候的人显然更加辛苦。 可就算是辛苦,对顾斐而言也是甜蜜的。 他喜欢这种被媳妇关心的感觉。 江微微在一次次的错误教训下,渐渐掌握了其中的窍门,她知道了餵饭餵水的时候宁肯慢点,也不能太快,也知道给人擦身子的时候,要先自己伸手试一试水温……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别人传来的村长口信。 得知村长有事要号召族人们帮忙,江微微当即决定要去看看,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村长帮过她很多,只要有机会她肯定会回报的。 顾斐挣扎着要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微微将他按回床上:「我只是去看看,看完我就回来,你安心在家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第709章:前途不可限量 顾斐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况不太好,强行出门的话只会给媳妇添麻烦,他苦笑道:「是我拖累你了。」 「瞎说什么呢?」江微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说这种丧气话,我就不理你了。」 顾斐温柔一笑。 江微微无视他脸上的水疱,在他额头上亲了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她走出房门,下楼跟柳芸和詹春生打了声招唿,随后便直奔祠堂而去。 江氏一族里除了少部分年纪太大腿脚不便的人、以及因为牛痘发作而躺在家里没法动弹的人之外,能来的全都来了。 江丰年大声将江茹香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表示。 「江茹香是咱们江家的人,就算她已经嫁人了,她的根也还在咱们这里!如今她被外人欺负,死后还被人休妻,这就是在欺负咱们江氏一族没人出头,故意在打咱们的脸呢!大伙们,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咱们江氏一族的名声,咱们得用行动表示,咱们江氏一族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众人都很愤慨。 「那姓钟的一家真不是东西,人死了都还要休妻,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村长说得对,这事儿必须要让钟家人给出个满意的交代,否则外人都还以为咱们江家的人都好欺负,以后咱们还怎么敢往外面嫁闺女?万一也被欺负了可咋办?!」 「就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江家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姓钟的一家不成?!」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见解,一致表示支持村长的决定。 不管平日里有多少恩怨,在面对外敌的时候,他们就是一体的! 这已经不是江微微第一次体会到古代宗族的力量,但此时她还是觉得挺震撼的,她开始理解古人为何宁死也不愿被家族除名了。因为你一旦被除名,就意味着你从此再也不是家族里的人,以后无论你遭到何等不公平的境遇,都不会有人帮你出头。有些欺软怕硬人的还会故意欺负你,你却只能忍着,因为人家背后有家族依靠,人多势众,而你只有一个人,被欺负了也没办法还击。 所谓孤立无援,大抵就是如此罢。 江丰年说:「既然大家都支持我的决定,那么明天一早咱们就在村口集合,一起去找钟家人讨个公道,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找上门去,他们还敢不露面!」 众人齐声应好! 说完正事后,江丰年大手一挥,示意大家可以散了。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回去了,他们在经过江微微身边的时候,都会放慢脚步,尊敬地喊上一声江大夫。 若说以前他们对于江微微还只是感激的话,如今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尊敬了。 要不是江微微想出的种痘之法,如今整个云山村都会被天花给占领,村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都得死。 说句不客气的话,江微微就是云山村的救命恩人! 面对恩人,大家自然是无比尊敬的。 江微微面对每一个朝自己问好的村民颔首,算是回礼。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丰年出声叫住她。 「微丫头,你等等。」 江微微停下脚步看向他:「叔公还有何事?」 江丰年走到她面前:「明儿咱们要去钟家,为江茹香讨个公道,你会一起去吗?」 「这种事情我去不去影响都不大吧。」 她就是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去了能干嘛?打酱油吗? 江丰年道:「你误会了,咱们是去理论的,又不是去打架的,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打起来了,肯定也是男人们去动手,哪有让你们这些女人动手的道理?」 「那您的意思是?」 「我是想让你去镇场子,你是去过府城的人,见过不少世面,还跟县太爷、太守大人等大人物有交情,而且你的相公和弟弟都是举人。以你的身份,即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往那里一站,就能让钟家人不敢乱来。」 江微微挑眉:「您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江丰年笑了下:「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村长,没见过太多市面,可我也知道天花的厉害,仅从你提出种痘预防天花这一件事情来说,你就已经足够名留千史。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咱们云山村吧,大家都对你感恩戴德,只要你在场,大家就会觉得有底气,谈判也能事半功倍。」 其实江丰年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没说的是,以江微微在预防天花上做出的巨大贡献,此事肯定会引起一些大人物的注意,也许很快江微微就会离开云山村,去更大的地方发展。 她的未来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江丰年想要趁着她羽翼未丰之时,好生与她结交,加紧她跟江氏一族的联络。 而这次去找钟家人讨公道就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当外人看到江微微出面为江氏一族说话,就会知道江微微跟江氏一族的关系非常好,等将来江微微飞黄腾达了,江氏一族也能跟着沾沾光。 江微微并不知道江丰年的那些小心思,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道:「我相公这几天生痘了,需要人照顾,我可能分不开身。」 江丰年面露失望:「这样啊……」 江微微随后又道:「不过叔公既然都开口了,我也不好不给您这个面子,明儿我让婆婆帮忙照顾一下相公,我和你们一起去钟家。」 江丰年高兴坏了:「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像是生怕江微微反悔似的,说完这话就飞快地走了,不给她改口的机会。 江微微无奈地笑笑。 她回到家里,将此事告知给了顾斐。 顾斐虚弱地说道:「我知道钟家的一些事情,钟家在镇上有四个铺子,是专门做生意的,家境还算富裕,但跟真正的富裕人家比起来不算什么。」 江微微道:「听起来那个钟家似乎挺好对付的,就算我不去也没关系吧。」 「商人做事都比较圆滑奸险,尤其是像钟家这种在商人圈子里面口碑还不怎么好的人家,做事的下限就更低了。跟他们比起来,云山村的这些村民太老实了,为免村民们吃亏,你还是跟去看看比较稳妥。」 「嗯。」 第710章:讨公道(1) 顾斐嘆息:「只可惜我最近病了,要是我没病的话,还能陪你一块去。」 江微微伸开双臂抱住他,安慰道:「放心,再过两天你就差不多能下地了,到时候咱们就天天呆一块儿!」 顾斐温柔地笑了起来。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绝不反悔!」 顾斐搂住她的腰,道:「明日让德叔陪你一起去吧,他能帮你赶车,而且他会武功,真要出现动手打架的情况,他还能保护你。」 「嗯。」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微微提了下明儿要和村里人去钟家的事情,顺便让柳芸帮忙照料一下顾斐。 柳芸答应得很爽快:「家里有我呢,你安心忙你的吧。」 她这人虽然总爱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可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她也能尽心尽力地给予帮助。 次日一大早,江微微跟大家一起吃完早饭。 顾德牵出驴车,江微微爬上车,待她坐稳后,顾德一甩缰绳,大黑随之跑了起来。 驴车一路小跑着来到村口。 此时村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有些是赶着驴车或者牛车来的,有些家里没有养牛和驴的人,就只能靠双腿走去镇上。 村民们见到江微微来了,纷纷向她问好。 「江大夫早啊!」 江微微撩开门帘子,让那四个没有车坐的妇人上她的驴车。 那四个妇人原本还听拘谨的,连忙摆手说不用的。 倒不是她们太客气,实在是江微微那驴车做得太精緻,一点都不像是乡下人家用的驴车,她们怕自己坐进去会弄脏了江微微的车。 江微微倒是没想那么多,道:「我这车里还有挺大的地儿,空着也是浪费,你们坐上来的话,咱们还能顺带唠唠嗑。」 见她是真心实意地邀请,那四个妇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答应了。 四人先后爬上车坐好。 这车里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敞精緻,四个妇人只觉得自己身上那打满布丁的衣服被被映衬得格外寒碜,以至于她们都很不自在,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比平时小了很多。 江微微看出这一点,主动跟她们闲聊。 「你们身上的牛痘都好了吗?」 说起这事儿,四个妇人都赶忙开口。 「好多了,我身上的牛痘全都结痂了!」 「我的也是,那些血痂掉了之后,就只剩下一点疤痕,别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们一边说着,还一边撸起衣袖,让江微微看她们胳膊上的疤痕。 江微微当真仔细看了看,又给她们把了脉,道:「确实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家里人也都种了牛痘吧?」 四人齐齐点头:「全都种上了。」 她们见江微微挺好说话的,心里那点不自在稍微散去了些,有人鼓起勇气问道:「我娘家那边的人知道了种痘的事情,他们也想种牛痘,江大夫,这事儿能行吗?」 江微微反问:「为什么不行?想种就种吧,早点种上牛痘,就能早点免除染上天花的危险。」 四人听了这话都很欣喜。 她们原本还有点担心江大夫不愿意将种痘之法外传出去,没想到江大夫竟然一点都不在意,答应得格外爽快。 江微微提醒道:「种痘的时候要注意卫生,虽说牛痘不会致死,但如果伤口没有处理好,引起其他的併发症就不好了。」 「嗯,我们晓得了!」 又有人问道:「我弟妹怀了身孕,能种痘吗?」 江微微道:「最好还是不要,等她生完孩子再种比较稳妥。」 「我有个外甥才刚满月,可以种痘吗?」 「小孩子身体比较娇弱,最好还是等大点儿再种痘,这样照顾起来也更方便。」 …… 这一路上,妇人们围着江微微问了很多问题,都是跟种痘相关的。 江微微回答得很耐心。 她这人虽然比较刁钻,但在面对病人的时候,她的脾气非常好,哪怕一个问题被翻来覆去地问很多遍,她依旧能够不厌其烦地细心解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达镇上。 江丰年和江仲平在前面领路,带着大家找到了钟家人现在住的地方。 以前的钟家宅院因为江茹香染病死了的缘故,被钟家人给闲置了,如今他们都住在另外一座稍微小点的宅子里面,当然,这座最钟家人而言比较小的宅子,对云山村的村民们来说却很阔气。 看着面前的高门大院,村民们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丰年让大儿子上前去叫门。 江牧上前用力拍门:「里面有人吗?麻烦开下门!」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哪位?」 江牧高声道:「我们是云山村江家的人,我们来找钟冠谈点事!」 「我家少爷不在,你们改天再来吧。」 江牧赶紧又道:「钟老爷和钟老夫人总在家吧?我们跟他们二老谈也行。」 「我们老爷和老夫人也不在!」 江牧被对方这敷衍的态度给气笑了:「那你们家有什么人在?」 「我们家什么人都不在,你们赶紧走吧!」 「你先把门打开行吗?」 门里面的人没了声音。 江牧又拍了好久的门,这下子却连一个回应的人都没有。 他回头看向江丰年,满脸无奈:「爹,他们不肯开门,咋办?」 江丰年也不知道咋办,人家不肯开门,他们总不能强闯进去吧?这光天化日的,他们要是真的强闯进去,到时候人家报官抓他们咋办? 他们是来讨公道的,却连人家大门都进不去,说出去真是丢人。 这会儿有人忽然有人问了句:「江大夫人呢?」 众人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江微微不知何时竟然跑去街对面的茶寮里面坐着了。 江丰年带着村民们走过去,问:「微丫头,事情都还没办完呢,你咋就坐在这里喝起茶来了?」 江微微优哉游哉地说道:「一路走来,大伙儿肯定都累了,坐下来喝杯茶润润嗓子,今儿这茶水钱我都包了。」 「可钟家那边咋办?」 「先坐吧,我等下会让钟家人自己乖乖开门的。」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江丰年只得压下心里的困扰,招唿村民们坐下喝茶。 第711章:讨公道(2) 茶寮地方不大,村民们人数比较多,有些坐不下,就只能端着茶碗坐在旁边的阶梯上喝,他们平日里在家里也经常坐在门槛上吃饭喝水,这样坐着倒也挺自在的。 江微微许久没来镇上,她发现镇上有了不少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那些在街道之中穿梭的公共驴车。 如今九曲县的百姓都已经习惯了出行乘坐公共驴车,既能省时省力,还能省去置办驴车的费用。 看这架势,想必这种出行方式很快就会被推向其他地方。 朝廷不会放着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不去吃的。 江微微一边喝茶一边想着,公共驴车还只是第一步,等将来还能进一步提升它。 回头再见到钟殊然的时候,可以跟他提一提这事儿。 她其实很希望看到南楚能够昌盛起来,只有国家足够强大,百姓们的日子才能更好过。 钟家宅子里面。 钟达明和他的夫人毛氏、以及他们的儿子钟冠都在堂屋里面坐着。 一家三口此时都没吭声,气氛有些压抑。 一个小厮快步跑进来,飞快地说道:「老爷,老夫人,少爷,江家那些人没有再叫门了!」 毛氏面上一喜:「他们都走了?」 「我刚才透过门缝往外看,江家那些人没有走,他们这会儿正坐在街对面的茶寮里面喝茶闲聊。」 毛氏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消失了,表情变得难看起来:「那群乡下泥腿子居然也能喝得起镇上的茶水?他们出得起这个钱吗?!」 钟达明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现在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吗?江家那些人居然还有心思喝茶,说明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的话,他们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钟冠忧心忡忡:「娘,现在可怎么办才好?要是江家那些人死守在咱们家门口不肯走的话,咱们以后就连大门都不能出了吗?」 毛氏哼道:「他们要是真能在咱们家门口守一辈子,那就让他们守着去吧,看谁耗得过谁!」 她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江家那群泥腿子,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强硬地让儿子把江茹香给休了。 她就是仗着江家无权无势,即便受了委屈也没法反抗,只能认栽。 毛氏沖小厮说道:「继续去前面盯着,记住,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能相信,更不准开门放他们进来!」 「是!」 …… 茶寮里面。 江微微慢悠悠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茶寮老闆热情地问道:「江大夫,要不要再加点茶?」 九曲县里没人不知道健康堂,只要去健康堂看过病的人,自然也都认识江微微,茶寮老闆也不例外,他之前陪着家人去健康堂看过病,因此对江微微的态度是既热情又尊敬。 正好这时有两个捕快从茶寮前面经过,其中那个国字脸捕快还是熟人。 江微微立即出声叫住他们:「雷捕快!」 雷敬和另外一个捕快停下脚步,两人循声看向江微微,都很意外。 「江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微微起身走过去:「我们家里出了点事情,不知道该咋办,只能坐在这里干等着,不知二位官爷有没有空帮帮忙?」 雷敬忙道:「江大夫客气了,你有什么事儿就尽管吩咐,可千万别喊我们官爷。」 江微微笑了下:「是这样的,对面那个钟家你们知道吧?」 两个捕快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视线落在街对面的钟家宅院上,两人同时点头,表示知道。 江微微道:「他们家跟咱们江家是亲戚,我们这次来这里,就是特意来找他们的,可我们刚才敲了好久的门,里面的人就是死活都不肯开门,我们问钟老爷钟老夫人去哪里了,里面的人也不肯说,支支支吾吾的样子一看就是在说谎,我现在很担心钟老爷和钟老夫人的安危。你们知道的,钟家是专门做生意的,家里有钱,有钱就容易遭人惦记,万一有人入室劫持了他们可怎么办?所以我想请二位帮忙去叫门,要是里面的人还不开门,那就肯定是有鬼了,到时候咱们直接闯进去,无论如何也要把钟老爷和钟老夫人救下来。」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以至于两个捕快都有些信了她的鬼话。 两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过去敲门看看?」 「去试试吧,要是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事的话肯定要救人的。」 江微微忙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两个捕快穿过街道,往钟家宅院走去。 江微微沖还在喝茶的村民招唿道:「快跟我来!」 村民们赶紧放下茶碗,跟着她往钟家走去。 方才江微微跟捕快们说的那些鬼话全都被江丰年听了去,此时江丰年看向江微微的目光特别古怪,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凑过去低声问道:「微丫头,你干嘛要骗那些捕快?」 江微微纠正他的说法:「这不叫骗,这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可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啊。」 「没有啊,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是真的因为担心钟老爷和钟老夫人的安危,才让捕快们去叫门的啊。」江微微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理直气壮。 江丰年:「……」 你就忽悠吧,使劲忽悠! 雷敬大力拍响钟家的大门,喊道:「开门!」 没有任何反应。 雷敬又喊了一嗓子:「我们是官差,再不开门的话,我们就要踹门了!」 谁知门后的人听了这话非但不开门,反倒还对他冷嘲热讽:「你说你是官差,我就肯定信你啊?那我还说自己是你爷爷呢,你信不信啊?!」 雷敬:「……」 他那张国字脸顿时涨得通红。 都是被气的! 江微微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你看吧,这里面的人连官差都敢怼,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就是从那个土匪窝里跑出来打家劫舍的呢!」 江丰年听得嘴角抽抽。 这丫头现在特别像个奸险小人,要放在戏本里面,绝逼是个大奸臣,专门给皇帝进谗言的那种! 雷敬抬脚狠狠踹在大门上,爆喝道:「给老子开门!」 这一脚踹得极其用力。 巨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钟家宅院。 第712章:讨公道(3) 躲在门后的小厮被吓了一跳,他想要扒门缝往外偷看,可没等他靠近大门,大门就又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踹,这一脚比之前那下还用力些,他几乎都能听到门栓开裂的喀嚓声。 他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往回跑。 堂屋里面,钟家三口也听到了踹门声,很是惊恐。 他们正想出去看看出啥事了,就见到小厮迎面跑进来。 毛氏忙问:「外面是谁在踹门?」 小厮慌忙说道:「外面那人自称是官差,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在骗人的,咱家好端端的,咋可能招来官差?我猜应该是江家人假扮的,他们想骗我开门,我不给开,他们就恼羞成怒直接踹门了。」 毛氏怒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就敢强闯民宅,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钟冠不安地问道:「咱们现在咋办?」 「还能咋办,当然当面跟他们对质啊!」 「可他们来者不善啊,要是咱们露面的话,不正好如了他们的意吗?」 毛氏冷笑:「之前我不想见他们,是不屑于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们吵闹,可现在他们居然都敢假冒官差来踹门了,那这件事情就是咱们占理了,等下咱们就拿这事儿威胁他们,要是他们还不走的话,咱们就上官府去告他们假冒官差强闯民宅!」 一直没吭声的钟达明终于开口了:「这主意还行,可以让江家的人知难而退。」 钟冠心里还是有点不安:「万一外面来的真是官差咋办?」 毛氏斩钉截铁地否认道:「不可能是官差!咱家可是良民,一没犯法二没做坏事,平白无故的,官差怎么可能找上咱们?你别被那群乡巴佬给忽悠住了。」 「那要是江家把官差招来了呢?」 毛氏理直气壮:「那就更不可能了,就凭江家那群土老帽,一个个都怂的要命,一见到官差就腿脚发软,怎么可能敢跟官差打交道?再说了,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把官差叫来啊?难道就因为咱们不开门,他们就能把官差叫来帮忙?那县衙又不是他们江家开的,凭啥官差正事不干非要听他们的啊!」 钟冠一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跟着爹娘一起往前面走去。 一家三口走到前院。 此时踹门声还在继续,眼看门栓都快被踹断了,小厮赶紧跑上前去把门栓拉开。 大门被用力踹开。 幸好小厮跑得够快,不然这一脚肯定要踹到他身上去。 大门撞上墙壁,发出砰的巨响,把钟家三口人都给吓了一跳。 三人朝外望去。 外头站着三十来号人,其中站在最前头的两个汉子,全都穿着官服,腰间还挂着官刀。 大家都是长住在镇上的,自然是认识这两个官差的。 钟达明登时就变了脸色:「不是江家人在假冒官差,是真的官差来了!」 毛氏万万没想到开门之后竟然能真的看到官差,之前她说的那些话现在全成了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打得她脸疼。 钟冠慌了神:「娘,现在咋办啊?咱们赶紧躲起来吧?」 没等毛氏回答,江微微就先一步跨进大门,笑眯眯地问道:「你们要躲到哪里去呀?」 钟家人并不认识她,毛氏率先问道:「你是谁?」 「我是江微微。」 毛氏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钟达明提醒了一句:「健康堂就是她开的。」 毛氏这才想起来江微微是谁,哼道:「不过就是个大夫而已,就算医术再厉害,又能成什么事?!」 钟达明又提醒了一句:「她男人和弟弟都是举人。」 毛氏脸上的轻蔑之色瞬间凝固,随即变成不敢置信:「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江家唯一的一个秀才还被抓起来了吗?怎么江家忽然又冒出两个举人来了?!」 江微微主动回答:「这事说来话长,不如咱们进屋去慢慢地谈?」 碍于她的身份,毛氏不敢再硬肛,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这时两个捕快和村民们也都走了进来。 雷敬左右看看,没发现有劫匪的踪迹,且钟家三口人都好端端的,于是他稍稍收敛怒气,可脸色依旧很不好看,他咬牙切齿地问道:「刚才是谁说要当我爷爷的?给老子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他!」 小厮被吓得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讨饶。 「官爷对不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说错话了,求您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雷敬大步走过去,抬脚踹过去:「你小子刚才不是挺横的吗?现在咋怂了呢?你不是要当我爷爷吗?来啊,站起来再把你刚才的话喊一遍啊!」 小厮被踹得胸口生疼,但他却不敢叫疼,只能不停地磕头讨饶。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求您了!」 钟家三口人见到这一幕,却都不敢吭声。 他们家虽说有点小钱,可跟真正的大户人家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对于这些官府的人,他们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雷敬教训了那个小厮一顿后,感觉心里憋的那口火气消散了些,他沖江微微说道。 「我看这家人都好端端的,不像有事的样子,应该是你多虑了。」 江微微歉意一笑:「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但还是感谢二位出手帮忙,二位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下我做东,请大家去醉香楼吃午饭。」 「江大夫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既然大家都没事,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二位慢走。」 待两个捕快走后,江微微立刻就对村民们说道:「去把大门关上。」 这些村民对江微微很是尊敬,听她开口,赶紧照做。 钟家大门被关上,就连门栓也被重新插上。 钟达明、毛氏、以及钟冠全都变了脸色,毛氏大叫:「你们干什么关门?这是我们家的门,给我打开!还有你们这些人,都给我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 江微微沖她笑了下:「刚才我们让你们开门,你们却死活都不肯开门,现在你们又倒过来想让我们开门,怕是没这么容易吧?」 第713章:讨公道(4) 毛氏被她这一笑弄得头皮发麻,惊疑不定地问道。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江微微收起笑容,表情蓦然变得严厉:「我们就想要个说法,你们凭啥休了江茹香?」 毛氏对此早有准备,回答起来自然是理直气壮:「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咱家费了那么多聘礼钱把江茹香娶进门,结果她却连一儿半女都生不出来,这样的媳妇我们钟家娶来做什么?当然是要休了她的!」 「我之前给江茹香诊过脉,江茹香的身子确实很难生养,可只要好生调养,过个三年五载还是可以生孩子的。」 毛氏一噎。 她没想到江微微居然给江茹香看过病,更没想到江茹香居然还有生育的希望,她原本以为江茹香就是个不能生的,否则也不至于嫁人两年多了肚子还没个动静。 随即她又梗着脖子为自己找藉口开脱:「谁知道她过个三年五载还能生啊?她又没跟我说过这事儿!」 江微微问:「若她把实情告诉你,你就不会放任她孤苦无依地死去?就不会在她惨死之后还要将她休弃?」 毛氏张了张嘴,想说不会,可当她迎上江微微那双仿若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时,那两个字立刻就被卡在了嗓子眼,让她怎么也吐不出去。 见到自家媳妇被人怼得下不来台,钟达明不得不站出来开口劝道:「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家做得不地道,我们可以认错,可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们这样乱来,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弄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我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吧。」 江微微嗤笑出声:「呵,我们江家好好一个闺女,嫁到你们钟家,不过两年时间人就死了,死了不说,你们还让一个婆子把休书送到了咱们江家,现在我们上门来讨个说法,你却想用一句算了就把我们给打发了?钟老爷,你想得未免也太美了吧?!」 「那你想怎么样?」 江微微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江家要休夫!」 此话一出,不只是钟家人,就连江氏一族的人也都呆住了。 自古以来只听说过休妻的,还从没听说过休夫的。 江微微这是要翻天啊! 毛氏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的情绪极其激烈:「你脑子有问题吗?居然还想休夫?你把这话说出去让别人听听,看看人家会不会笑掉大牙?!」 江微微无视她的嘲讽,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记得当初你们钟家迎娶江茹香的时候,可是下了婚书的,你们可还记得婚书之上写了些什么吗?」 不等钟家人回答,她又自顾自地回答了。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她看向一直没吭声的钟冠,问道:「钟郎君,这婚书的内容我没记错吧?」 钟冠吶吶道:「没、没有。」 「小女子没什么学问,却也知道什么,叫做白头之约,什么叫做红叶之盟。你亲笔将这些承诺写在了婚书里,并亲自将婚书送到江家,如今不过是短短两年时间而已,你就把那些承诺全给忘了。」 钟冠满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忘……」 「既然你没有忘,在江茹香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在江茹香病逝之后,你又为何还要送她一直休书,连个好名声都不愿留给她?」 「那是因为我娘说茹香死得不光彩,不能让她入祖坟,一定要让我休了她,我没办法,只能照办。」 「你娘要是跟你说茅坑的粪便很好吃,你是不是也要去尝一尝啊?」 钟冠被怼得面色涨红:「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江微微冷笑:「到底是我强词夺理,还是你狼心狗肺?」 「你!」 「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实话很难听,可你既然敢做就得敢当!当初是你许以白头之约,才将江茹香娶进门的,可你却出尔反尔,你在江茹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弃她而去,又在她死后诋毁她的名声,你将两年的夫妻情分视作泥泞,分文不值,像你这样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人,我们江家当然要休了你!」 江微微刚一说完,江氏一族的人就齐声喝道。 「说得对!必须要休了你!!!」 这么多人一起喊,称得上是喊声震天。 虽然江氏一族的人搞不懂江微微刚才说了些啥,却莫名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说得大家都跟着激动起来,忍不住想要为她吶喊助威。 钟家人被吓得脸色都变了。 钟冠被数落得面红耳赤,又羞有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毛氏见不得自家宝贝儿子被人这么教训,赶紧出面维护,她叫道:「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自古以来就只有休妻的,还从没听说过有人休夫的,你们这就是在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实现,我们钟家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江微微嗤笑:「我们江家要休夫,哪里还需要你们钟家同意?」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休书我已经写好了,你们拿去看看吧。」 江氏一族的人都是懵逼脸。 这丫头啥时候把休书写好的?他们咋都不知道? 事实上江微微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把休书写好了,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她从不打无准备的战,既然知道要来钟家跟人撕逼,她当然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她将休书递出去。 钟冠想要伸手去接,却被毛氏给打了一下,钟冠立刻又缩回手,一脸的悻悻然。 看他这幅样子,江微微只想给他贴个大大的标籤—— 妈宝男! 这男的看着相貌堂堂,却什么事都听他妈的,他妈让他扔下媳妇不管,他就扔下媳妇不管,他妈让他休妻,他就休妻,他妈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江茹香摊上这么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也难怪会落得那么个悽惨的下场。 第714章:讨公道(5) 见钟家人不肯接休书,江微微笑了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将休书递给顾德,吩咐道:「去把这份休书贴到钟家的大门口,我要让全镇人都知道,钟冠被咱们江家给休了!」 顾德默默地接过休书,转身要走。 钟达明见他们来真的,不禁大惊失色:「站住!把休书给我!」 顾德无视他的叫喊,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钟达明气急败坏地沖家中下人吼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去拦住他!」 要是真让他们把休书贴出去,到时候钟家的脸面可就要丢光了! 以后别说是让钟冠再娶,怕是整个钟家都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 下人们追着顾德跑出大门。 江微微却一点都不担心顾德会被拦住,这些个下人没经过正规训练,完全不懂武功,而顾德却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面对这样一群普通人,顾德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 果不其然。 很快那些下人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们根本就拦不住顾德,反倒被顾德狠狠修理了一顿。 钟达明心急如焚:「休书真被他给贴出去了?」 下人们点头说是的。 钟达明眼前一黑,差点被气晕过去。 他指着江微微,浑身都在颤抖:「你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江微微冷冷地说道:「当初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江茹香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知道什么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吗?既然你们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江家人,那你们就得做好被我们江家人报復的准备!」 毛氏气疯了:「你毁我儿子名声,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朝着江微微扑过去! 江氏一族来了三十多号人,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地让别人欺负江微微?一见到毛氏动手,立刻就有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媳妇冲上去,跟那毛氏扭打在了一起。 毛氏虽然兇悍强势,可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在家里啥事都不干,自然是没啥力气的。 那些个媳妇整日劳作,不仅手大脚大,力气更是不输汉子,打起架来更是无所顾忌,拽头髮的拽头髮,扯衣服的扯衣服,扇耳光的扇耳光,那画面甭提多热闹了! 毛氏被按在地上揍,毫无还手之力,疼得她嗷嗷惨叫。 钟达明和钟冠见状,想上前去帮忙,却被江家的男人们给拦住。 江牧沖他们笑了下:「娘儿们打架,咱们大老爷儿们就不要掺和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或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部位,那就说不清了,对吧?」 钟达明和钟冠是气急败坏。 「你们太猖狂了,居然刚上门来打人,你们就不怕我们去告官吗?」 江微微拍了下手:「我正好也要去报官啊,要不咱们一起去吧,到时候你们告我们打人,我就告你们家做生意偷税漏税!」 钟达明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发生了剧烈变化。 看那神情,明显是慌了。 「你胡说八道!我们家是正经做生意的,从没偷税漏税!」 江微微原本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想要先把人给吓唬住再说,可钟达明此时的反应却让她察觉到了猫腻,她心里一动,该不会真被她给说中了吧? 她故作从容地说道:「有没有偷税漏税,到时候让官府的人上门查一查不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她仔细观察钟达明的神情变化,见他慌得手脚哆嗦,连站都站不稳,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啧,没想到这次上门还能有个意外之喜啊! 钟冠没有他爹那么多的心思,他瞅见自己的亲娘还在挨揍,想要冲上去救人,可是就他那两下子,还没靠近他娘就被江家的人给推开了。 钟冠没办法,只能把家里那些下人全给喊上,大家一起上! 见钟家的人都上了,江家的人自然也不能示弱,当即撸起袖子就沖了上去。 场面转眼间就陷入了混乱。 江微微不擅长打架,她负责站在旁边进行战术指导,告诉江家人怎么打架才能既不流血还能让人疼得厉害,并且还要时不时地悄悄凑上去补一脚。 这一场架,从头到尾都是江家人占据上风。 所以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钟家人全员扑街,一个个全都倒在地上惨叫连连。 看到他们这副惨状,江家人表示非常痛快,之前被拒之门外的恶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 江微微低头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钟冠,悠悠地问道:「我记得江茹香当初嫁入钟家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嫁妆的,如今咱们江家已经把钟冠给休了,那么你们钟家是不是也该把属于江茹香的嫁妆还回来呢?」 钟冠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抬手指了个方向。 江微微顺势看去,见他指的是后院,问:「江茹香的嫁妆放在后院?」 钟冠使劲点头,他是真的怕了这女人,只求她赶紧拿着嫁妆快快走人,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江微微扭头对江仲平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后院把嫁妆搬出来,记得,要把嫁妆清点一遍,若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就让钟家照价赔偿。」 「嗯!」 江仲平昂首挺胸地带着几个同族汉子去了后院。 很快他们就搬出来两大箱子东西。 江仲平说:「少了二十两的银票,还有一对银耳坠、一个银镯子、一支银簪子。」 江微微的视线在钟家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毛氏的身上。 毛氏打了个激灵,她本能地察觉到不妙,想要爬起来逃跑,无奈浑身都疼得厉害,别说跑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一步步走近,吓得面色煞白:「你、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别乱来,不然我就要叫人了!」 江微微本来不想跟她废话的,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吐槽欲,非常配合地说了句经典台词。 「你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众人:「……」 这画风怎么忽然就变得怪怪的? 在毛氏惊慌失措的视线中,江微微弯下腰,伸手拔掉她头上那支摇摇欲坠的银簪,又摘了她耳朵上的银耳坠,再把她手腕上的玉镯子也给一起撸了下来。 第715章: 江微微将玉镯子对着阳光看了看:「看这水头还算可以,卖到当铺的话,应该能卖个三十两银子吧,正好把那二十两的银票给补上了。」 毛氏拼了命地朝她扑过去,口中大叫:「那是我的陪嫁,你还给我!」 江微微轻松躲开她,随手将那三件首饰递给江仲平,然后小手一挥:「回家!」 在她的带领下,江家人抬着装有嫁妆的箱子,大摇大摆地走出钟家大门。 这一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名。 江家人个个都是昂首挺胸,神清气爽,甭提多神气了! 经此一役,以后看谁还敢随意欺负他们江家嫁出去的闺女?! 江仲平满心感激,这次要不是江微微和族人们帮忙出头,他肯定没法给妹子出气,更别提还能把妹子的嫁妆给要回来了。 他大声说道:「这次有劳叔伯姑婶兄弟姐妹们的帮忙,这份恩情我江仲平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要是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家尽管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摇一下头!」 大家纷纷表示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江仲平道:「马上就要到午时了,这会儿回去肯定赶不上午饭的,今日便由我做东,请各位在镇上吃一顿,算是报答大家辛苦陪我走这一趟!」 他手里拿着妹子的嫁妆,还有两件银首饰和一个玉镯子,随便卖掉一样都够他们这些人吃一顿的,所以他说这话时底气很足。 大家推辞说不用,江仲平却很坚持。 最后还是身为村长的江丰年拍板做了决定。 「既然伯平坚持要请客,咱们就给他这个面子,伯平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你们要是不肯吃他这顿饭,只怕他回去后睡觉都难安。」 既然村长都开口了,大家自然也都不再推辞了。 于是大傢伙儿便又浩浩荡荡地去了一家食肆。 这家食肆不如醉香楼那么气派,地理位置也比较偏僻,胜在价格便宜味道还好分量又很足,真正的物美价廉。 江仲平还特意跑去县衙,把雷敬和另外一个捕快也喊了过来。 因为还在孝期,江仲平不能吃酒吃肉,只能以茶代酒,向众人表达感谢。 三十多号人,一顿午饭吃下来,十两一钱银子。 食肆老闆是个豪爽的,直接把那一钱银子的零头给抹掉了,就只收了十两银子。 江仲平身上暂时没这么多钱,他先找江微微借了十两银票,待吃完饭离开食肆,他去当铺把那只玉镯子给卖了,换来三十两的银票。 他将其中一张面额十两的银票递给江微微。 「今天多谢你了。」 江微微收下银票,淡淡说道:「你若是真想感谢我,以后就多看着点儿你爹,别让他再来给我添乱。」 江仲平忙不迭地点头应道:「我一定会好生看着他的!」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仲平很意外:「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你们先走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而且她自己有车,还有顾德陪同,安全不成问题,江仲平便不再多问,和江氏一族的其他人一起回家去了。 江微微叫住正欲离开的雷敬。 「雷捕快,你们这是要回县衙吗?」 雷敬颔首:「对啊。」 「正好我有事要去一趟县衙,咱们一起走吧。」 雷敬爽快应下:「行啊!」 他们三人走在前面,顾德牵着驴车跟在后头。 肆意距离县衙很近,不一会儿他们便到了县衙。 雷敬主动帮忙去跟县太爷通传。 得知是江微微来了,钟殊然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带她进来。」 他没有选择在堂楼接待江微微,而是选择在书房里接待她,像书房这种地方,一般都是专门用来处理公务的,算是比较正式的场合,鲜少有主人家会在这里招待女眷的。 钟殊然却觉得这地方是最适合招待江微微的。 在他看来,江微微虽为女子,可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丝毫不逊于男子。 江微微和顾德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钟殊然热情地招唿他们坐下,又让人奉上茶水。 江微微喝了口茶,蹙眉道:「您这茶叶怕是放了许多年吧?都有霉味儿了。」 钟殊然哈哈一笑:「当初你爹也说这茶有霉味,你们真不愧是亲生父女啊,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江微微无语,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餵?还有你这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是咋回事?你身为县太爷的尊严去了哪里啊魂淡?! 事实证明钟殊然为了省钱是可以不需要尊严的。 他笑眯眯地说道:「虽说这茶叶是放得久了点,但也还是能喝的,平时我自己就喝这茶叶,我跟你讲,这种茶叶对治疗不通之症有奇效哦!」 所谓的不通之症就是指便秘。 江微微面无表情:「你的意思是这茶叶喝了会拉肚子?」 钟殊然一本正经地否认:「怎么会拉肚子呢?顶多也就是多跑两趟茅房而已。」 「这不就是拉肚子吗?!」 钟殊然又厚颜无耻地笑了。 江微微扶额,不想再跟这个抠门小气的县令废话了,她直接说明来意。 「我这次给你带了个赚钱的消息。」 一听到有钱赚,钟殊然立刻又双眼放光:「你快说!」 江微微也不卖关子,三言两语就将钟家做生意可能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她道:「从钟达明的反应来看,他家的生意十有八九存在不干净的地方,你让人去查一遍,无论查出什么东西来,你们都能趁机捞一笔。」 钟殊然笑得特别灿烂:「之前你帮忙想出个公交驴车的主意,让咱们县衙赚了不少钱,如今又给我带来这个么好消息,江大夫,你可真是我的财神爷啊!」 「行了,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赶紧让人去钟家查帐吧。毛氏和钟冠都挺蠢的,可钟达明却不蠢,他听到我要去报官,说不定会提前毁灭证据。」 时间就是金钱!钟殊然立即下令让雷敬带上一队人马赶去钟家查帐! ………… 今天家里停电了,很晚才来电,所以更得晚了些,抱歉~ 第716章:充公 江微微估算得没有错,他们几乎是前脚刚走,钟达明后脚就赶紧跑去书房,将藏在密室里的那一大箱子帐册全部板处理,一把火全给烧了。 等雷敬带着捕快们沖入钟家的时候,那些帐册大多已经全部被烧毁殆尽。 只有被压在最下面的几本帐册被捕快们给抢救了出来。 雷敬将那几本表皮烧得焦黑的帐册翻开,仅仅只是翻了十几页,就看出不少的毛病。 他扫了一眼那些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帐册,冷笑一声:「钟老爷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不过你真以为没了这些帐册,咱们就查不了你们家的帐吗?没了证物,咱们还有人证!」 随即他就把帐册往怀里一揣,沖其他的捕快说道:「去把钟家的帐房给我抓起来!」 钟家生意做得挺大,自然是有请帐房先生的,而且还不止请了一个,家里有一个,店铺里还有两个。 钟达明脸色煞白如纸,急得满头大汗。 时间紧迫,他只来得及烧毁帐册,帐房那边他还没有来得及通知。 他哆哆嗦嗦地作揖哀求:「恳请各位官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以后逢年过节……不,是每个月我都会送上银子以示孝敬。」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就敢公然行贿,简直是目无王法!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两个捕快冲上去,一左一右将钟达明抓住,当场给他套上了枷锁。 钟达明就这么被带走了。 毛氏和钟冠追了出去,试图把钟达明救出来,结果却遭到了捕快们的严厉警告。 「若你们再敢妨碍我们办差,就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一番厉喝过后,毛氏和钟冠不敢再乱来,只能站在门口一边哭一边看这钟达明被捕快们带走。 捕快们很快就将三个帐房全都抓了起来,一番拷问过后,他们把钟家做生意偷税漏税的事情全给抖落了个干净。 口供被送到钟殊然的面前。 钟殊然看完之后,不禁笑了:「没想到小小一个商贾之家,居然也能胆子瞒下这么多的税款,可想而知那些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家,背地里又偷了朝廷多少钱?」 江微微没接这话。 贪官污吏歷朝歷代都少不了,俗话说得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人还有欲望,就不可能完全杜绝贪污受贿之事,所以钟殊然那话说了等于没说,反正又改变不了现状。 钟殊然亲自拿着口供去了牢房,当面跟钟达明聊了半个时辰。 等钟殊然再回到书房里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份新的口供。 他笑得颇为开心:「口供已经到手,钟家这次不仅要把欠下的税款全部补上,还得拿出一万两白银充公,以儆效尤。至于钟达明嘛……看在他年纪大了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他了,打他三十大板,就放他回家去了。」 江微微忍不住问道:「钟家能拿得出一万两白银?」 钟家虽说是做生意的,放在九曲县内还算颇有名气,事实上却跟真正的大家族相差甚远,家底远不如那些大家族丰厚,要让他们一口气拿出一万两白银,这无异于是要把整个钟家都给掏空啊。 钟殊然道:「我已经让人盘点过钟家的家产,只要把钟家名下的所有店铺田产全部卖了,差不多能凑出这个数,说不定还能有一点儿剩余。放心啦,我做这种事情心里有数的,不会真把人逼上绝路的,多少都会有点儿钱给他们吃饭过日子。」 按照律法,像钟家这种偷税漏税的情况,应当充入徭役,至少三年以上。 钟殊然让钟家出钱,其实就等于是以银买徭,这种事情放在南楚是被允许的,每年服徭役的时候,像是那些家里有钱的,就会选择出钱免除自家今年的徭役,只有那些没钱的穷苦人家,才会老老实实地去服徭役。 钟达明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肯定承受不住徭役之苦,便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出钱免罪。 他被打了三十大板后,由毛氏和钟冠接回家去。 雷敬随即带着一群捕快去了钟家,把钟家的家产尽数充公,而钟达明一家三口也被赶出宅子,他们拿着仅剩的少许银钱回乡下老家去了。 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江微微还在书房里跟钟殊然说话。 钟殊然问:「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人染上了天花?」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还来问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跟人兜圈子。」 钟殊然一笑:「你这脾气,跟你爹还真像,行,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在你们村里出现天花病人的第一天,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天花不是小事,一旦传染开来会有无数人丧命,所以我立刻让人受灾了云山村周围的各个出入口,将整个云山村都跟外界隔离开来,之前从云山村逃出去的那些人,也全都被我们集中看管起来。」 对于他的这种做法,江微微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他是县令,得站在为全县人着想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为了其他人不被传染,就必须将可能会被传染的人先隔离开来。 这种事情即便是放在现代社会也是一样的。 总不能为了一小部分人的生命,就无视更多的生命吧。 江微微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天花的事情,想必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的事情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钟殊然颔首:「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很意外,我没想到牛痘居然还能有这种神奇的作用,我立刻让人按照你说的那种种痘之法进行测试,结果证明你是对的,种上牛痘的人症状跟天花很相似,却不会致死,只需要十几天就能自行痊癒,而且种痘成功的人即便是跟天花病人待在一起也不会被传染。」 江微微蹙眉:「除了赵氏和江茹香之外,还有人被传染上了天花?」 「嗯,我们在镇上也发现了几个不幸染上天花的病人,这些人都被我们给隔离了,镇上的大夫也已经竭尽全力,但很可惜,救不过来,那几个人如今都已经病逝,遗体也已经火化,交还给了他们的家人。」 江微微追问:「他们是怎么染上天花的?」 查出疫病的来源,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否则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例病人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第717章:关心则乱 钟殊然说:「我手底下的人经过调查询问,查出那几个染上天花的病人都曾经与青莲庵的人接触过。」 江微微脱口而出:「慧珠师太?」 「你认识她?」 江微微摇头:「我不认识她,但我听人说起过她,赵氏和江茹香在染病之前,曾经去过青莲庵,当时是慧珠师太亲自接待她们的,慧珠师太当时还送了一碗青莲庵后院古井自产的井水。」 钟殊然的神情变得凝重:「这么看来,疫病的确是从青莲庵里传出来的。」 江微微问:「青莲庵的那些人呢?」 「青莲庵早已经人去楼空,根据调查来的结果显示,慧珠师太早在十几天前就带着她的四个弟子一起离开了九曲县,如今去向不明。」 钟殊然说起这事儿忍不住皱眉,满心的烦躁不安。 那个慧珠明知自己的四个弟子已经染上疫病,为何还要带着她们外出?难道她就不怕把疫病传播开来,导致更多无辜的人丧生吗?! 江微微道:「现在只能分成两条路线,一条路线就是继续追查慧珠和她的四个弟子,另一条路线就是尽快推广种痘之法,反方于未然!」 「嗯,我已经将慧珠师徒五人的画像发往其他县城,让各地的县令捕快严密注意这五个人的行踪,一旦发现她们的下落,就立刻将她们抓起来隔离!另外我还写了一封加急密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往汴京,请求天子尽快将种痘之法推广至全国,尽量减少染上天花的可能。」 江微微说:「你都已经想得很周全了,又何必特意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 钟殊然笑了下:「事实上,那封密折在十天之前就已经寄了出去,今日清晨我刚收到来自汴京的回信,天子在信中应允了我的请求。」 看到他那笑容,江微微本能地察觉到不安,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仍旧非常镇定。 「这不挺好的吗?」 钟殊然还在笑,且笑容越来越深:「天子得知种痘之法是由你发明的,对你非常感兴趣,想要宣你入京面圣,天子打算亲自犒赏你。」 江微微:「……」 她差点就要骂人了。 卧槽,你特么写信就好好写信啊,干嘛要提我?! 我一点都不想去面圣啊魂淡! 钟殊然笑嘻嘻地说道:「恭喜啊,能够面见天子,得到天子的嘉奖,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很多人做梦都想要的天大好事!你回去后可得好生跟你家里人说说这事儿,我瞅着现在天气就挺好的,既不是很热又不是很冷,你们尽快选个日子上路吧。」 江微微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钟殊然一惊,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赶紧劝道:「当然不可以,天子亲笔在信里提到了你,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就是抗旨,是要掉脑袋的!」 「你就跟天子说我病了,病得起不来了,没法去汴京见他。」 钟殊然慌忙摆手:「不行不行,欺君更是大罪,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江微微苦着一张脸:「可我真的很不想去面圣。」 钟殊然实在是不理解她的脑迴路,忍不住问道:「为啥啊?天子要见你是为了施恩与你,又不是要让你去送死,你干嘛摆出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脸色?」 「你不懂,我有自己不能说的苦衷。」 「什么苦衷?」 「都说了不能说的苦衷,当然是不能告诉你的。」 钟殊然轻哼:「居然还跟我装神秘,甭管你有啥苦衷,反正我已经把话带给你了,最迟这个月底之前你必须要启程去汴京,否则你就是抗旨,小命只有一条,你自己可得掂量好了再做决定。」 「哦。」 因为忽如其来的面圣一事,打乱了江微微的节奏,让她心里很乱。 她无意再跟钟殊然说下去,随便找了个藉口,便急匆匆地和顾德一起离开了县衙。 顾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在上面写下一行字。 「少夫人不想面圣,是因为担心少爷的身份曝光吗?」 江微微点头:「嗯,阿斐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不知道天子如今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万一天子觉得杀一个顾峥还不够,还想把顾斐也给宰了永绝后患,那我这一趟入京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顾德对此也是顾虑颇深。 他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在小黑板上又写下一行字。 「把此事告知少爷,他兴许会有办法。」 「我正有此意。」 两人乘坐驴车返回云山村。 到家后,江微微快步跑上二楼,进入卧房,看到了正靠在床上看书的顾斐。 顾斐听到动静,放下书本,看向门口,见到是她回来了,温柔地笑道:「你回来得比我预计中的还要早一点儿。」 江微微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正色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你说。」 江微微将天子宣她入京面圣的事情说了出来。 顾斐听完后,却只是淡淡一笑:「你之前不是想要去汴京看看吗?眼下正好是个机会,你入京面圣,顺便去汴京玩一玩,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太医院长长见识。」 江微微抓住他的袖子:「可要是你的身份曝光了咋办?天子会不会杀你?」 「天子只宣你一人面圣,我又无需进宫,他不会发现我的。」 江微微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样的! 到时候只要她一个人进宫面圣就行了,顾斐又不用进宫,天子见不到他,自然也就不会发现他。 嘿!两全其美了! 江微微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我真笨,刚才光顾着你的安危去了,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顾斐摸摸她的头髮:「你这叫关心则乱。」 「那我们什么时候入京?」 「等我病好就启程吧。」 江微微看了看他脸上的水疱:「看你这样子,估摸着至少还得七天才能好。」 「那就七天之后再出发吧,咱们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嗯!」 在这个交通极度不发达的时代,出一趟远门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仅要准备换洗的衣服和银钱车马,还得带上床单被褥锅碗瓢盆等等生活用品。 第718章:归来 从云山村道汴京城,这一路少说也得走一个多月,这一路上未必能每天都可以找到落脚的客栈,更糟心的是,有些客栈的卫生不过关,床单被褥不干不净的,以江微微那轻度洁癖的毛病,肯定接受不了,所以床单被褥啥的必须得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锅碗瓢盆,那是为了防止出现找不到客栈露宿野外时应急用的。 这么多的东西,有些可以直接从家里拿,还有些就只能去外头买新的。 除了置办生活用品之外,江微微安排好健康堂里的事情,她得确保在自己离开之后,健康堂仍旧能够保持正常运转。 村长江丰年得知江微微要入京面圣,亲自找上门来询问此事的详情。 江微微没有隐瞒,将能说得都说了。 江丰年看着她,心情颇为复杂。 她的能力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江丰年感到很欣慰,同时也为自己村里能出这么个厉害的人物而自豪,可他又很不舍。 云山村太小了,以江微微的能力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早就做好了她会离开村子一飞沖天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江丰年问:「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江微微不解:「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肯定还会再回来的啊。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这里的话,还能去哪里?」 「天子亲自召见你,还要嘉奖你,将来你的名声就不仅仅只限于九曲县,而是会扬名于天下,届时来找你看病的人会更多,你若是能留在汴京城里发展,必定会前途无量。」 江微微赶紧摆手,一脸害怕的神情:「我的天,您千万别说了,就如今健康堂这人流量就够我累的了,若是再来更多的病人,我怕是直接要累死去了!我还年轻,连个孩子都还没生,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过劳死。汴京城那种繁华大城不适合我,我就想待在云山村这个小地方,人少点更好,还能让我轻松点儿。」 江丰年哭笑不得:「你就这点儿出息?」 「叔公您是亲眼看到我有多忙的,我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除了中午能歇会儿,平时屁股都不能离开凳子,偏偏治病救人这件事情又不能假手于人,否则我真想把这些事儿全都推出去,让别人忙去,可惜不行啊,人家千里迢迢特意跑来找我看病,我总不能不管吧?再说了,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人家病得那么厉害,我也不忍心不帮忙啊,您说是吧?」 江丰年听她诉苦,也是无奈:「确实是辛苦你了。」 江微微道:「路途遥远,不方便带太多人,这次我就只打算和阿斐、德叔、阿桃一起去汴京,其他人会全部留在健康堂里,我和阿斐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劳烦叔公帮忙多看着点儿健康堂。」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保证不会让人在健康堂里闹事的!」 「多谢叔公。」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的卯时。」 江丰年默默记下时间,然后告辞离开了。 在这三天时间里,村里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之前从村里逃走的人又回来了。 这些人在逃出云山村后没多久,就被官府的人全给抓了起来,集中关起来严加看管,一旦发现又染病的人,立刻就拎出来进行隔离治疗。 运气好的是,他们这一群人没有一个染病的。 官府在得知种痘可以预防天花之后,给他们每个人都种上了牛痘。 如今他们身体里全都有了抗体,已经不再畏惧天花,官府把他们全给放了,他们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回云山村。 云山村是他们出生长大的地方,无论在各种意义上,这地方与他们而言都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即便之前在面临疫病的时候她们选择了抛弃这个地方,但他们心底里仍旧对这片土地心怀不舍。 当他们拖家带口回到村里的时候,引起来村里人的围观。 大家站在街边,看着这些人的动作,有那心直口快的人直接就开口嘲讽。 「你们当初不是拼了命地往外跑吗?咋现在又回来了?」 「有事的时候跑得比兔子都快,现在没事了,你们又跟没事人似的自己跑回来了,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当初江大夫说了种痘能预防天花,你们还死活都不肯相信,非觉得是江大夫在忽悠你们,现在呢?你们还觉得江大夫是在忽悠你们吗?」 那些人被说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村长江丰年闻讯赶来,将那些多舌的村民给赶走。 「得了吧你们,当初要不是族老非要留下来,你们能待在这里吗?都给我少说两句,有这闲工夫瞎扯淡,还不如回家去多搓几根细麻绳呢,起码还能赚个几文钱。」 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大家纷纷闭上嘴,扭身走了。 江丰年看向那些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村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嘆气。 那些村民之中有些心思敏感的,当场就哭了。 「村长,我错了,我当初不该走的!」 「是啊,我们都知错了,我们不该因为贪生怕死就抛弃村子!」 江丰年却道:「若真有疫病在村中肆虐的那一天,我希望你们能跑就跑,千万别留在村里一起等死。不过,若还有一线希望,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留下来,跟我们坚守阵地。」 大家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这些天他们被官府集中看管起来,虽说每天的吃喝都有人送上门来,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吃得饱饱的,可他们一点都不觉得高兴,甚至是满心的惶恐不安,就连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稳,整宿整宿的做噩梦。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可能被传染的对象,若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染上了病,兴许其他人都得跟着一起完蛋。 他们害怕死亡,更害怕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 他们曾无数次后悔过,当初不该不听村长的劝阻强行离开村子。 尤其是当他们得知种痘之法的确可以预防天花后,这种悔意就更加强烈了。 所以,他们现在又回来了。 第719章:启程 三天后,江微微和顾斐拜别众人,乘坐驴车离开健康堂。 当驴车行驶到村口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江微微撩开门帘往外看,发现村口站着许多村民,为首之人正是村长江丰年。 江丰年拎着一个篮子上前来,笑着说道:「知道你们今儿要走,特意来送送你们,这是我家婆娘自己做的烧饼,你们拿去路上吃吧。」 说完他还特意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芝麻烧饼。 江微微和顾斐跳下车。 顾斐双手接过竹篮:「谢谢叔公。」 村民们这会儿也都围了上来,他们或多或少都送了些东西,其中最多的就是馒头饼子之类容易存放的干粮,另外还有些在路上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顾德和阿桃将这些东西搬上车放好。 顾斐对这种人拱手道:「乡亲们的心意我都领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待我们回来后,大家再一起好好地聚聚。」 有那心直口快的村民当即喊道:「那你们可一定要回来啊!」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凭顾斐和江微微两口子的本事,去了汴京肯定能获得更好的发展,他们这一去兴许就不会再来回来了。 顾斐一笑:「放心,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得到他的承诺,村民们一个个都是喜气洋洋的。 因为村里有了顾举人和江大夫,大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他们是真心不希望两人离开。 江丰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启程吧,一路顺风!」 顾斐又朝众人拱手一礼,然后扶着江微微上了驴车。 顾德轻甩缰绳,大黑驮着车子跑了起来。 众人站在村口,目送着驴车远去。 隔得老远江微微还能听到从后面传来的喊声。 「一路顺风啊!」 阿桃撩起窗帘往后看,待到走远了,彻底看不到后面的村民了,她这才放下窗帘,感慨道:「平时不觉得,眼下要离开了,竟然还有点捨不得。」 江微微说:「等办完事咱们就回来了。」 「这一来一去要多久啊?」阿桃去过远的地方也就是府城,在她的概念里,汴京是非常遥远的地方,远到她几乎无法想像。 江微微也不知道具体要多久,她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顾斐。 顾斐对此很有经验,很快给出确切的答案:「咱们从这里到府城大概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到了府城之后还得走是十天的路程,等到达白台府城的时候,再转乘商船,坐船大概要坐五天时间,再之后还得再走个十多天,等到达汴京的话,差不多要一个多月吧。」 阿桃张大嘴巴:「要走这么久啊!」 顾斐说:「这还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需要花费的时间,若路上遇到个什么意外的话,可能还得多费些时间。」 「路上能有什么意外啊?」 顾斐悠悠地说道:「比如说有人生病,需要停下来看病休息,又比如说途中遭遇劫匪,亦或是碰上黑店,都是需要花时间和心思去解决的。」 阿桃面露不安:「咱们走的不都是官道吗?咋还有劫匪和黑店啊?」 「官道未必就安全,有些胆子大的劫匪,专门就在官道旁边劫掠路人。」 「他们就不怕被官差抓住吗?」 「当然是怕的,不过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发财有些人是可以拼上性命的。」 阿桃越发觉得害怕:「咱们还能安全到达汴京城吗?」 随后她又看向江微微,眼巴巴地问道:「要不咱们花钱请几个保镖护送吧?」 江微微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别怕,要是真的遇上劫匪,你就负责帮断后,努力拖延时间,好让咱们跑掉。等劫匪抓住了你,你千万不要抵抗,乖乖地跟他们走,看在你们这么听话的份上,他们应该能饶你一命,说不定还会把你绑回去做压寨夫人,让你给他们生十七八个孩子,是不是觉得很美好?」 阿桃:「……」 哪里美好了?明明就是很可怕啊嘤嘤嘤! 还有你为什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 这种落差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啊! 眼看阿桃都快被吓得哭出来了,江微微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还真是好忽悠啊,放心吧,有你的顾大哥和德叔在,就算遇上劫匪,咱们也能平安无事的。」 阿桃眼泪汪汪地看向顾斐,问:「真的吗?」 顾斐想了下:「只要不遇上数量超过一百的正规军,我和德叔都能应付得来。」 得到他的承诺,阿桃稍稍放下心来。 她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拿出纸和笔,开始趴在车里的小桌子上写字。 江微微凑过去看了眼,入目第一行字就是—— 「李月娘去往汴京的路上,註定要不太平,前方有兇残的劫匪,还有可怕的黑店,但李月娘却一点都不畏惧,在她的心里,只有对于情郎的浓浓思念……」 江微微问:「你这写是很么东西?」 阿桃说:「我在写话本。」 「话本?你还有这才能?」 阿桃不好意思都笑了:「我就是自己写着玩玩的,出发之前我跟秀儿约好了,要把这一路的见闻写下来,回头拿给她看,我想着既然都写,那就写得好点儿,所以我就打算以这次汴京之行为背景,写个小话本出来。」 江微微说:「好好地写,回头给我也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我写得又不好,怕你看了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就算你真有什么写得不好地方,我还能当面给你指出来,哪里不好就直接改了,回头要是写得好,咱们就找人印刷成册,放到杂货铺子里面售卖。」 阿桃听得满心激动,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出书的一天。 也正是因为有了江微微的这番话,阿桃写书的动力更强了。 她趴在小桌子上奋笔疾书。 一个时辰后,驴车抵达镇上。 顾斐顺道去怀微杂货铺子看了下,跟闻沙打了声招唿。 让人意外的是,钟殊然居然也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会经过这里,所以特意等在这里给你们送行。」 顾斐道:「县尊大人客气了。」 第720章:入京(1) 钟殊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既然你们要去汴京,请顺带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我的父亲。」 顾斐接过书信看了下,信封上写着「父亲大人亲启」六个字。 「请问您的父亲是?」 钟殊然道:「家父乃翰林院大学士钟拂,我家就住在城南玉箫街。」 顾斐颇为意外:「翰林院大学士可是从二品的高官,你爹既然是个高官,为何你会跑到九曲县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当个小小县令?」 「大学士只是官阶高而已,手中并无实权,再者我爹为人刚直,他是绝对不可能为我疏通关系谋夺肥缺的,就我现在担任的这个九品小县令,都还是我费尽心思主动从天子手里面求来的。」 顾斐笑了下:「我以前听闻过你爹的名声,是个直臣。」 钟殊然也是一笑:「这封书信就劳烦你帮我送回家去。」 「好。」 钟殊然想了下又道:「我爹跟詹大夫是故交,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回头你可以跟我爹提一提詹大夫的事情,看在詹大夫的面子上,我爹兴许能帮你们在朝廷里说几句好话。」 顾斐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有话:「朝廷里有人在说我们的坏话?」 「其实也不算是故意要说你们的坏话,主要是那群老古董,觉得江大夫一介女流不该抛头露面,连带着把你这个举人也损了一遍,说是因为你夫纲不振,才会管教不好媳妇,让媳妇去外头抛头露面,完全没有身为读书人应有的体面。」 顾斐很清楚朝廷里那些人的嘴有多么恶毒,实际情况肯定比钟殊然说的这些话还要难听。 他道:「多谢县尊大人提醒。」 「你们之前也帮过我不少忙,咱们这也算是有来有往了,希望你们这次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告辞。」 这会儿阿桃正蹲在路边逗弄萌萌。 许久不见,萌萌不仅长高了,还长壮了,看着比以前要威风多了。 萌萌还记得阿桃和江微微,不听地冲着两人摇尾巴。 顾斐跟闻沙说完话后,招唿江微微和阿桃上车。 三人上了驴车,扬长而去。 萌萌看到他们走了,竟是追着跑了出去。 闻沙跟在后面大喊:「萌萌回来!」 萌萌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冲着驴车的方向叫唤。 听到狗叫声,江微微撩起窗帘子往后看,见到萌萌追了上来,赶紧让顾德停车。 她跳下车,看着朝自己飞扑过来的萌萌,很是无奈。 「你不留在店里,追上来干嘛?」 萌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睛看着她,尾巴左右摇晃。 江微微扭头看向顾斐,问:「这狗怎么办?」 顾斐说:「既然它非要跟上来,那就让它跟咱们一起走吧。」 「可店里咋办?」 「我已经让老六另外去寻摸了两条狗,那两条狗如今应该已经训练好了,回头让闻沙去嵌雪山庄把那两条狗领去店里看着就行了。」 恰好这时闻沙追了上来。 他气喘吁吁地说道:「这狗非要追来,我喊都喊不住。」 顾斐说:「没事,就让萌萌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你下午去一趟嵌雪山庄,从那里领两条狗走,就说是我吩咐的。」 闻沙点头应道:「行!」 「那我们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见江微微上了驴车,萌萌都不需要别人抱,直接纵身一跃,就跳上了车。 阿桃见到萌萌来了,高兴得不行,一把搂住它的脖子,抱着它摸了又摸。 萌萌伸出舌头舔她的脸,舔得她直唿痒。 于是在阿桃编纂的画本故事里,女主人公身边多了一条狗子当伙伴。 他们这次照旧走的是官道。 当天夜里,他们在如意客栈留宿。 如意客栈的掌柜非常热情,不仅给他们的房费打了折,还请他们免费吃了一顿晚餐。 次日清晨,一行四人又再度启程,赶在午时之前顺利抵达府城。 他们去太守府拜访聂振奇夫妇。 聂振奇早就知道了江微微被天子召见的事情,得知她来了,立即让人将人请入府中。 「听闻江大夫发明了种痘之法,这种方法可以有效预防天花,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得福,江大夫此举真是造福了天下苍生啊!」 江微微被这顶高帽子戴得脑壳疼,她无奈地说道:「这种痘之法并非我原创,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这种法子。」 聂振奇当她是在谦让,乐呵呵地说道:「江大夫太过谦虚了,以江大夫的本事,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情。此次天子召你入京,除了嘉奖之外,可能还会让你留在太医院任职,将来说不定你会成为南楚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天子正式授予官职的女子,那样一来你可就要流传千古了!」 江微微听得眉头微蹙:「可我不打算在太医院任职。」 「若天子当真开了这个口,你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抗旨吧。」 江微微无言以对。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不公平,她在面对聂振奇的时候尚且还能抗争一二,可若是面对天子,她怕是连一个不字都不能说。 聂振奇让人送上一盘银锭:「这里有五十两现银,算是我送给你们前往汴京的盘缠,待以后江大夫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了我这老友。」 他这说的显然就是客套话,即便江微微真的能入职太医院,也不过就是九品末流的小官,怎么可能跟三品的封疆大吏平起平坐?! 江微微看着面前闪闪发亮的银锭,伸手从中拿起一个银锭,道:「太守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五十两太多了,无功不受禄,我承受不起,就这五两便够了。」 聂振奇哈哈一笑,并未觉得江微微这种行为是在冒犯自己,对他来说,五两银子和五十两银子没什么区别,只要江微微收了他的银子,就代表接受了他释放的善意。 若江微微连一两银子都不收,那才是真的让他觉得面上无光,到时候他只会觉得这人不识抬举。 江微微去后院看了下余氏和小郎君。 余氏以前也曾随夫君在汴京城里住过几年,对汴京城里的情况还算了解,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给了江微微,尽量避免江微微在汴京城里因为不了解情况而闹出笑话。 第721章:入京(2) 对于余氏的关怀,江微微表示感激,认认真真地听她说完了所有话。 虽然聂振奇这人心思复杂,但余氏却心地善良,江微微对她的感官很不错。 离开太守府后,江微微和顾斐又去了一趟神医堂。 江微微将自己亲手画的人体解剖图挂到教室里面,又跟施岳等几个还留在府城的大夫开了个小会,将两个月来的教学工作进行了一次总结。 这些大夫最开始是被迫来到神医堂教学的,但在教学的过程之中,他们逐渐挖掘出了几个不错的苗子,于是便端正了教学的心态,开始认真教导这些年轻的学生,希望能够多陪养出几个优秀的年轻大夫,等这些年轻大夫将来出人头地了,他们这些老师也能跟着沾沾光。 总得而言,目前神医堂的教学工作还算顺利。 江微微给他们提出几个小建议,比如说除了教授理论知识外,还可以带着他们去医馆进行现场教学,另外还能找些生病受伤的小动物给学生们练手,当然练手用的小动物必须要接受管控,严厉禁止虐杀戏耍等行为。 施岳作为大夫们之中的代表人物,表示接受了她的这些意见。 现场教学的地方直接定在仁心堂就好了,反正仁心堂就是他的地盘,不需要别人同意,直接把学生拉过去就行了,方便得很。至于练手用的小动物嘛,街上的猫猫狗狗有很多,到时候随便抓几只就行了,虐杀戏耍是绝对不行的,虽然只是小动物,可身为医者,无论是对谁都应该心怀仁慈,若是仗着自己是大夫就肆意玩弄弱小的生命,那种人根本就不配称作医者。 江微微想了下又道:「城中义庄每年都有很多每人领取的无名遗体,你们可以考虑跟官府沟通一下,将那些遗体领来,进行解刨教学,这样可以更好地加深对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顿。 施岳迟疑道:「这样不好吧?就算那些都是没人认领的遗体,可死者为大,咱们不经过同意就把人家的遗体给解刨了,人家就算是死了也无法安息啊。」 这年头的人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死后若是无法入土,就算将来做鬼都只能做孤魂野鬼,说不定连来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对当世之人来说简直是必下地狱还惨的结局。 江微微是无法苟同这种愚昧的想法的,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只能暂且将这个计划搁置,等以后再找机会实施。 「施大夫说的也有道理,那解刨之事就暂且算了。」 众人见她没有坚持己见,都松了口气。 他们是真的害怕江微微非要一意孤行去解剖人家的遗体,万一这事儿传出去了,让他们以后还怎么见人?! 江微微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他们在乎啊! 散会后,众人相继离开。 施岳叫住江微微。 「江大夫,且慢!」 江微微停下脚步,眼睛看向他:「施大夫有事?」 施岳道:「我家金水跟着你们去了健康堂,如今们已经有两个月了,不知他近来如何?」 「他过得挺好的,每天在健康堂里吃得好睡得好,干事也非常麻熘,是个好小伙子。」 「那他可有家书或是东西让你带给我的?」 「没有。」 施岳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子真没良心,一去这么久,连一封信都不给家里写,他就不知道我们会担心他的吗?!」 江微微笑了下:「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不需要别人为他担心。」 「话虽这么说,可他在我们这些长辈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啊,这世上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家长?!」 江微微笑而不语。 施岳嘆着气走了。 这么一来一回的,一天时间过去了。 江微微和顾斐四人今晚这次住在健康堂里,等次日清晨,他们坐上驴车,再度启程。 驴车晃晃悠悠地离开府城。 前面五天的路程全是官道,路途平整,走得还算顺利。 可到了第六天,就开始进入山路,道路变得崎岖不平,即便驴车经过减震改装,仍旧颠婆得厉害,更要命的是,这一路上都没有正经的客栈,他们只能在路边寻找农家借宿。 今晚他们照例没有找到客栈,最后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个小村落。 他们在村里寻找人家借宿。 这个村子名叫东乌村,因为靠近道路,来往商客比较多,其中有不少人晚上会在东乌村借宿,东乌村的人也能成绩小赚一笔,因此东乌村的人对外来者还挺热情的。 江微微四人很快便找到了一户有空房间的农家借宿。 顾斐跟对方谈妥价钱,四个人两间房,住一晚是二十文钱,包热水,若要吃饭的话,饭钱还得另算。 顾斐和顾德住一间房,江微微和阿桃住一间房。 阿桃和顾德简单地把房间收拾了一下,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和被褥,并用自己带来的脸盆打来热水洗漱。 顾斐在后院餵大黑和萌萌吃东西。 江微微则坐在堂屋里面听人唠嗑。 唠嗑的对象是一对婆媳,婆婆在纳鞋底,媳妇再剁猪草,两人一边麻利地干活,一边聊些别人家的八卦。 等顾斐带着萌萌进屋的时候,一眼就瞅见自家小媳妇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那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要不是顾及到现场还有别人,他真想把小媳妇抱起来亲一亲。 顾斐问:「你是想吃干粮,还是想吃热饭热菜?」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今儿中午吃的就是干粮,烧饼配腌咸菜,刚吃两口还行,吃多了就有点不那么好吃了,她现在特别想吃一口热的。 顾斐像那对婆媳借用灶屋,当然,并不是免费借用,是要付钱的,用一次得五文钱。 见到有钱赚,那对婆媳自然是答应得很痛快。 顾斐当场数出五个铜板给她们,然后去灶房烧火做饭。 阿桃收拾完屋子后,跑进灶屋里,接过做饭的活儿。 顾斐没跟她争,直接离开灶屋,去寻自家小媳妇说话。 ………… 今天是萌萌哒作者的生日,快来祝我生日快乐!(叉腰笑) 第722章:入京(3) 这会儿堂屋里面已经没人了,顾斐穿过堂屋,进入左边的厢房,见到了翻找医药箱的江微微。 「你在找什么?」 江微微头也不抬地说道:「刚才那对婆媳听说我是个大夫,想请我给他家小孙女看病。」 「他家孙女咋了?」 「说是浑身发热,具体情况我得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从医药箱里拿出脉枕和针包,抬脚往外走去。 顾斐跟了上去。 两人刚出门便见到了那对婆媳。 她们这会儿对江微微的态度非常恭敬和客气,对他们这种乡下地方来说,难得见到个有真才实学的大夫,自然是要小心供着。 江微微见到了这户人家的小孙女,今年只有七岁,长得白白嫩嫩的,很是可爱,只可惜因为发高烧,一直在咳嗽,气色看起来很不好。 江微微给她检查了一番,道:「是风寒入体引起的肺病,幸好发现得早,要是再晚点的话,就棘手了。我先给你们开个方子,你们照着方子去抓药,先吃五天的药,吃完后病情应该就能好转了。」 这会儿不只是那对婆媳,她们家的男人们也都到场了,一个个都在作揖道谢。 江微微一边写方子一边叮嘱道:「小孩子体弱,要注意冷暖,冷了要记得及时添加衣物,若是不慎受凉的话,可以服用热姜汤去除寒气。」 一家人不住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江微微将药方递过去:「一共五副药,每天喝一副,一副药分早晚两次,加水熬煮半个时辰,熬成一碗水的样子就行了。服药这段时间内,病人的饮食要清淡些,屋子要注意通风,别总是门窗紧闭。」 「好,我们知道了,多谢大夫,请问诊金多少钱?」 江微微看着他们身上打着无数补丁的粗布衣裳,道:「诊金就免了,你们尽快去抓药吧,这病不能拖,一旦变严重的话就很难治了。」 一听不要钱,这家人更加感激了,对她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就差给她跪下了。 江微微问:「你们这里有药局吗?」 小女孩的爷爷说道:「咱们村里没有药局,距离这里最近的药局在旧南庄,我现在出发的话,大概要明天下午才能到。」 江微微又问:「那你们这里没有医馆或者郎中吗?」 「没有医馆,有时候会有游方郎中经过咱们村子,到时候村里人会一起凑粮食请郎中留在村里多住一段时间,咱们可以趁机去找郎中看病,不过最近已经有一年没游方郎中来咱们村里了。」 「那你们生病咋办?」 老爷子苦笑:「小病的话就只能自己扛过去,若是是在病得太重了,就只能连夜赶路去旧南庄看病,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人还没到医馆就先断了气。」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今年年初的时候,村长家的小孙子就因为没能及时医治,死在了前往旧南庄的路上,等到了医馆的时候,那孩子的尸体都凉透了。 江微微听完后陷入沉思。 阿桃做好晚饭,招唿江微微和顾斐、顾德去吃饭。 他们把饭菜摆在了灶屋里面,这里有火光,既能取暖还能照明。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走了进来。 老爷子姓杜,他是这户人家当家的,亦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的爷爷。 杜老爷子将一碗香肠放到桌上,搓着手道:「江大夫,谢谢你救了咱家妞妞,咱们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各位,只有这点香肠还算可以吃吃,希望各位不要嫌弃。」 江微微前世就吃过香肠,对这种食物自然是很熟悉,但顾斐和阿桃顾德三人却从未见过这种食物,三人都有些好奇。 「你这香肠是怎么做的?」 杜老爷子说:「其实挺简单的,就是将猪肉剁碎了,拌点盐和糖,再灌进猪大肠里面,熏干后就成了这种香肠。」 碗里的香肠被切成薄片,顾斐夹起一片,试着尝了尝,颔首道:「不错,还算别有风味。」 江微微也吃了一片,因为调料不足的缘故,这香肠的味道比较淡,但以为猪肉比较好的缘故,所以吃在嘴里也还算美味。。 她问:「你这香肠是跟谁学做的?」 杜老爷子如实回答:「这香肠是咱们村里一个人想出来的招儿,这样做出来的香肠不仅味道好,而且还耐储存,放上好些年都不会坏,所以我们也跟着他一起学做香肠。」 江微微问:「你们为啥不拿这些香肠去卖钱?」 杜老爷子挠了下脑袋:「碰上农闲的时候,我们会在路边支个摊儿买香肠,可是买的人很少,渐渐的,我们也就不去卖了,做出来的香肠几乎都是自家吃。」 「你们是怎么卖香肠的?」 杜老爷子觉得江微微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在路边支个小摊,将香肠摆出来,招唿路过的行人来买香肠,那些人一般都不会搭理我们,偶尔碰上几个好奇心比较重的路人,凑过来问了几句,然后便也走了。」 江微微说:「你们买东西的方式出了问题。」 「啥问题?」 「大家没见过香肠,不知道它的美味,自然不会花钱去买,我建议你换个售卖的方式。明儿你再去路边摆个摊,记得带上一口砂锅和二两大米,等到地方了,你就把大米洗干净煮熟,再把切成薄片的香肠铺在米饭上,盖上锅盖焖一会儿,等香味散发出来就行了。」 杜老爷子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完全不明白江微微说的这种做法有什么用处,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明日去试试也无妨,反正就算卖不出去,他也不亏,大不了蒸熟的米饭和香肠带回来给家人吃掉就好了。 吃饱喝足后,阿桃将洗干净的碗筷放回车里。 江微微用热水洗了脸和脚,她钻进被窝里,趴在顾斐的怀里,她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地说道:「明天咱们在这个村里待一天再走吧。」 顾斐问:「为何?」 「明天我想在这里弄个义诊,给村里人看看病。」 第723章:入京(4) 这个地方没有大夫,村民生病无处看病,运气好的能硬扛过去,运气不好的话,就直接一命呜唿了。 江微微觉得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地方,兴许就是上天的安排,想让她帮帮这里的人,她便腾出一天时间来给这里的人义诊,反正天子有没有指明召见她的确切日子,她早一天晚一天到汴京影响都不大。 顾斐同意了她的提议。 次日早晨,江微微将自己的决定说给阿桃和顾德听。 两人都表示支持。 经由杜老爷子介绍,江微微见到了这个村子的村长。 老村长得知江微微愿意免费给村民们看病,登时就高兴坏了,赶紧让人去村里宣传这个好消息。 义诊的地点被设在村长家里。 江微微负责给人看病,阿桃负责叫号,顾斐负责写病歷,顾德负责维护现场的秩序。 闻讯而来的村民们越来越多,他们在村长家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屋里,坐到江微微的面前,接受她的问诊。 与此同时,杜老爷子挑着箩筐离开家,来到了路边上。 这条路连接着官道,平时经常会有行人从官道上下来,经由这条山路去往旧南庄,所以此地的人流量还算比较多。 在这附近有不少卖水和吃食的村民,几乎都是附近村里的人,彼此之间也都认识。 杜老爷子跟他们打过招唿后,寻了个比较平整的地方放下箩筐,取出一个瓦罐,还有二两大米。 他用带来的井水洗干净大米,装入瓦罐中,然后在路边上架起一个临时小灶,把瓦罐放到火上,没过多久瓦罐里的大米就被煮熟了。 当杜老爷子揭开瓦罐的时候,能闻到从里面飘散出来的米饭香味。 其他几个在卖东西的村民闻到这香味,纷纷朝杜老爷子看去。 有人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你这是在干嘛呢?生意都还没开张,你咋就开火做饭了?」 杜老爷子沖他们笑了下,并未解释。 他又从箩筐里面拿出个瓦罐,打开盖子,用筷子从中夹出一片片切得薄薄的香肠,整整齐齐地码到米饭上,然后再盖上盖子。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香味从瓦罐里面溢出来,并迅速向四周扩散。 这香味不仅吸引了周围那几个卖东西的村民们的注意,还吸引了好几个从这里路过的行人。 这会儿已经是午时,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行人们为了赶路,没空停下来吃饭,只能随便吃点干粮裹腹,可干粮吃在嘴里没滋没味的,哪里比得上这瓦罐里散发出来的香味诱人?! 有行人停下脚步凑过来问道:「老爷子,你这瓦罐里装的什么啊?咋这么香呢?」 其实杜老爷子也挺意外的,虽说他家每年都会做一批香肠,但做饭都很简单,就是放开水里煮一煮,捞出来切成薄片,直接配米饭吃,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切片码在米饭上一起蒸煮,更不知道这样做出来的香味竟然如此浓郁。 他赶忙站起身回答:「这是我自己家里做的香肠,做法很简单,只要切成薄片,配着米饭一起蒸煮就能吃,而且这东西耐储存,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就算是放个几年都不会坏。」 他一边说着一边揭开瓦罐的盖子,那股子香味顿时就变得更加浓郁诱人了。 那个原本只是因为好奇菜商前来随口问问的行人,此时被这香味勾得直流口水,两只脚定定地站在原地,怎么也捨不得走了。 不只是他,周围闻到这香味的人都忍不住偷偷吞咽口水。 杜老爷子见状,心里一动,难得冒出几分机灵劲儿来,他赶紧从箩筐里拿出一副碗筷,从瓦罐里面挖出一些米饭和香肠,送到问话之人的面前。 「客官,您要不要尝尝?」 那人二话不说,立刻就接过碗筷,顾不上烫嘴,三两口就把碗里的米饭和香肠全都扒了个干净。 吃完后他还意犹未尽,砸吧着嘴道:「香!」 他将碗筷还给杜老爷,问这香肠怎么个卖法? 杜老爷子道:「十三文钱一斤。」 「真贵啊,不能便宜点吗?」 杜老爷子苦笑:「制作香肠的猪肉本身就很贵,你们平时买猪肉也该知道,一斤猪肉就得十文钱,我这里除了猪肉还得买其他的材料,除掉成本费,我也就只能赚点辛苦费而已,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 那人是真心觉得这香肠贵,却又捨不得放弃如此美味的食物,便打算跟杜老爷子再磨一磨,希望把价钱再往下压一压。 谁知就在这时有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凑了过来,指着那个瓦罐道:「这个瓦罐里的香肠和米饭我全都要了,还有你箩筐里的香肠,我也全都包了!」 说完他就抽出一张银票,递到了杜老爷子的面前。 杜老爷子这辈子还从没见过银票长啥样呢,此时他看着忽然到手的五两银子银票,好半晌都没能回过身来,最后还是那个中年人催促了他好几句,他才勐地回过神来。 他忙道:「客官,我这里没有那么多零钱找给您,您身上有没有散碎银子?」 中年人只得又收回银票,从自己的荷包里面翻翻找找了好久,最后才勉强找出两块碎银子。 他把银子扔过去:「这么多够了吧?」 杜老爷子掂量了一下银子,估摸着有四钱重,正好够买下他今天带来的所有香肠,于是他急忙应道:「够了够了!」 中年人指了下不远处停着的马车:「你把香肠运到那车上。」 「好嘞!」 做成生意的杜老爷子非常高兴,他将银子小心地贴身放好,挑着箩筐朝马车走去。 之前那个还想压价的行人见状,满心的失望和后悔,早知道有人会一口气包下所有香肠,刚才他就不会为了嫌贵而迟迟不买,现在好了,香肠全被别人买了,他连一根都捞不着。 除他之外,还有不少人都在后悔,刚才应该早点出手去买的,现在香肠全被人买走了,他们这些买不着的人就只能闻着那香味儿使劲咽口水。 第724章:入京(5) 等杜老爷子将香肠送到马车上后又折回来时,立刻就有不少人围上去询问。 「老爷子,你这香肠还有吗?能再卖点给我吗?」 杜老爷子摆手:「没了,我今天带来的香肠全被刚才那位客人包圆了。」 「那你明儿还来卖香肠吗?」 「来啊。「 有那不赶行程的人便打算留下来,过一夜等明儿卖了香肠再走,至于那些赶行程的人就没办法了,只能怀着遗憾离去。 他们去了其他地方,会特意叮嘱亲朋好友。 「在旧南庄附近的山路边上有个老大爷在卖香肠,要是你们见着了,一定要买上几斤,那香肠的滋味,嘿,绝了,吃了保证让你回味无穷!」 一传十十传百,不知不觉间,关于杜老爷子的香肠名声就此传扬开来了,杜老爷子的香肠生意也因此蒸蒸日上,连带着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村里其他人见到了也跟着来卖香肠,倒是让他们村成了香肠的特产地,名声越发响亮。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杜老爷子并不知道今日的一个举动,为自己的将来带来了多大的改变,他此时正挑着空空如也的箩筐,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他刚到家里,就把家里人都喊出来,告诉他们香肠全卖光了。 当全家人看到杜老爷子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两块碎银子,一个个都双眼放光,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们以前不是没见过银子,却从没有想过能在一天之内就赚到这么多银子的! 要是以后天天都能赚到这么多钱的话,他们家岂不是要发财了?! 杜老爷子将制作香肠饭的方法告诉家里人。 他媳妇忍不住问道:「这法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是江大夫跟我说的,她让我这么做,说是能招揽到生意,结果真让我招来了客人,江大夫真是神了!」 他媳妇忙道:「等江大夫回来,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她想出这么个法子,咱家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杜老爷子咧嘴一笑:「这是自然的。」 他顺手将银子往媳妇手里一塞:「为了给妞妞抓药,家里那点存款全给掏空了,这四钱银子正好能补上去,你好生把这钱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嗯。」 …… 江微微忙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黑才停工。 她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脸上满满的都是倦色。 这一天时间她除了吃饭喝水上茅厕之外,屁股就没离开过凳子,一直在给人看诊,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高强度的工作可把她给累坏了。 村长再三挽留:「你们今晚不如就留在我家里过夜吧,我让我媳妇给你们整治一顿好饭菜。」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这里有空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不用了,我们还是回去住吧。」 江微微谢绝了村长的挽留,和顾斐三人一起回到了杜老爷子的家。 此时杜老爷子的儿子还没回来,他儿子去旧南庄给妞妞抓药了,估计要到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江微微去看了下妞妞的情况,让人用白酒给她擦拭手脚关节,帮她降温,又用银针给她扎了几针,暂时帮她稳住病情,别让病情继续恶化。 做完这些后,江微微是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回到屋里倒床就睡。 顾斐帮她拉开热水,给她擦了脸和手,又帮她脱掉外衣,给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 这一觉江微微睡得格外沉。 等她醒来时,外头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爬起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江微微穿上衣服鞋袜,梳了个简单的髮髻,,没有化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推门走出去,瞅见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忙活。 阿桃将昨天洗了的衣服都收起来,她见到江微微出来,惊喜地唤道。 「微微姐!」 江微微跟她打招唿:「早啊。」 阿桃飞快地说道:「早饭就放在灶头上热着呢,你快去吃吧,吃了咱们就好上路。」 江微微走进灶屋,灶头上坐着一个瓦罐,揭开盖子,里面是温热的米粥。 她将米粥盛出来,端着碗走出灶屋,她站在门口一边喝粥一边问道:「你们都吃过了吗?」 阿桃说:「我们早就吃完了。」 「你们咋不早点叫我醒来呢?」 「你昨儿忙了一天,累得不行,见你睡得香甜,我们不忍心叫你起来,干脆就让你再多睡会儿。」 江微微心想幸好自己的自制力还算挺强的,没有睡到天黑才醒来,否则他们今天又要在这里耽搁一整天了。 喝碗米粥,江微微等人重新启程。 杜老爷子和村长亲自将他们送到村口,还有不少村民也都来了,他们全都站在村口目送着驴车离开。 在她走后没多久,杜老爷子的儿子就带着买来的药材回到了家里。 他们立即遵照江微微的嘱咐,将药材熬成一碗汤药,一勺勺地餵给妞妞喝下。 待五日过后,妞妞的病情便明显好转了起来。 如此一来,更加验证了江微微的医术之高超。 不只是杜老爷子家里,村中其他人家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他们在吃完江微微开的方子后,病情都出现了明显好转,他们纷纷惊唿江微微为神医。 在江微微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地方都流传着关于她的歌颂。 这些事情江微微全都不知道。 她这会儿正坐在码头旁边的茶寮里面休息,与她同坐的还有阿桃,他们等下要准备登船,顾斐和顾德正在跟商船沟通,他们不仅人要登船,还要把萌萌和大黑也带上船。 这里是白台府的府城,也是这一带最为繁华的地方,此地靠近台江,而台江又是纵穿南北的大河,因此台江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码头。 江微微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个码头,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码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衣着华贵的商人,有昂首挺胸的青年学子,还有满身是汗的背货郎,高低贵贱,三教九流,这里什么人都有,热闹非凡。 ………… 大家的祝福我都收到了,比心心~ 第725章:入京(6) 等了好一会儿,顾斐和顾德才回来。 顾德说:「事情办妥了,咱们多加五两银子的船费,船老大同意让萌萌和大黑登船。」 阿桃低唿:「要加五两银子这么多啊?!」 她原本还以为只要价格几钱银子就行了呢。 顾斐道:「这艘商船比较大,船老大在这一带的名声也比较好,咱们跟着他们走会比较稳妥,只要安全没问题,多出点钱也是无妨的。」 阿桃一想也是,钱再怎么重要,也没有小命重要。 他们牵着大黑登上商船,萌萌紧随其后。 大黑因为个头比较大,被安排在了下面的仓库,由于仓库里面光线比较昏暗,大黑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挺不安的,嘴里昂嗯昂嗯地叫唤,顾斐餵它吃了好几块饴糖,这才让它安静下来。 萌萌个头比较小,可以跟着江微微和顾斐等人一起住在客房里面。 待人和货物都到齐了,商船扬帆起航! 因为是第一次坐船,阿桃还挺兴奋的,带着萌萌跑前跑后,无论到看到巨大的浪花,亦或是飞过的鸟儿,都会惊喜地哇哇大叫。 可无论是再美的景色,再连续看了三天后,也会厌倦的。 阿桃在第三天的时候不再往外跑了,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还要多久才能靠岸啊?」 江微微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出去玩了?」 「能玩的都玩过了,没意思。」 「那你就继续写你的话本故事啊。」 阿桃坐起来,拍了下大腿:「对啊,我还有话本没写完啊!」 这两天光顾着玩去了,她都忘了写话本了。 她赶紧把本子和笔墨拿出来,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剧情。 江微微坐在窗边,正在翻看一本医术,湿润的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很是凉爽。 阿桃又放下毛笔,苦着一张小脸说道:「我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写了。」 江微微抬头看她:「你写到哪里了?」 「我写到女主角带着她的狗登上了大船,他们坐着船进入大海,可我没见过大海,压根就不知道海上是个什么样子的。诶,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先前就不该写成大海,应该写成是大河的。」 江微微说:「你可以写女主角在海上遇到了海盗,那些海盗登上商船,所有乘客都被吓得惊慌失措,唯有女主角和她的狗站了出来,一人一狗决定为了正义而战斗!」 阿桃的眼睛亮了起来,急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就要看你的主线剧情是什么呢?如果你是想写女主自强不息称霸天下的剧情,那就要写女主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杀掉了海盗头子,赶走了海盗们,救下了船上的所有乘客,乘客们对女主感恩戴德,将她的威名传播开来,让她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 阿桃想了下,觉得这个剧情还可以,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了句:「还有别的剧情?」 「要是你想走言情路线的话,可以让海盗头子对女主一见钟情,让他们两人在海上谱写出一曲盪气迴肠的生死绝恋。」 阿桃皱眉,认真思索道:「海盗肯定是很兇残的,更别提还是海盗头子,那肯定是杀人不眨眼的,这样的人喜欢上女主,只会让人觉得讨厌吧?」 「这就要看你的设定了,你可以把海盗头子设定成为离家出走的高富帅,高富帅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高大英俊还有钱,他因为不满家里的逼婚,一个人离家出走,在外面漂泊,无意中混入海盗团,他凭藉着自己超强的智慧和武力值,顺理干掉原本的海盗头子,成为新的海盗首领,你看,这样一个男人,你还觉得讨厌吗?」 阿桃顺着她的思路想了很久,最后如实说道:「不会。」 「有了人设,接下来就是剧情,你要设计一个剧情,让男女主来一次唯美的海上邂逅,嗯,剧情可以狗血,但绝不能拖沓,首先,咱们的女主……」 江微微将她以前看过的那些影视剧小说来了一次大杂烩,将那些让她记忆深刻的狗血桥段全都拿了出来,听得阿桃一愣一愣的。 阿桃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仅仅只是谈个恋爱,都能谈出这么多事儿来。 顾斐推门走进来,道:「刚才船工捞了些鱼虾上来,我去买了些,已经让德叔去处理了,中午咱们就吃鱼虾大杂烩吧。」 江微微蹙眉:「又是大杂烩啊。」 她已经连续吃了两天的鱼虾大杂烩,今儿她实在是不想吃这玩意儿了。 顾斐安慰道:「河上就只有这些东西,你再忍忍,今晚商船会靠岸补货,咱们到时候找个酒楼好好地吃一顿。」 江微微嘆气:「也只能这样了。」 商船上面不仅食材短缺,调料也是少得可怜,除了盐巴就只有糖,做出来的食物味道有多寡淡可想而知。 得知德叔已经去处理食材了,阿桃立即放下笔墨,准备跑出去帮忙。 江微微叫住她:「你去把杜老爷子送的香肠拿出来切了配饭。」 之前他们走的时候,杜老爷子为了感谢她,特意给她送了好些香肠,如今这些香肠都被放在装行李的箱笼之中。 阿桃脆生生地应了声:「诶!」 她从箱笼里面取出两条香肠,拎在手里走出客房。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阿桃和顾德端着饭菜回到客房,因为加了香肠的缘故,今儿的米饭格外香,就连住在隔壁的客人都闻到了,忍不住跑过来询问他们住的什么食物?咋这么香呢? 顾斐便将香肠大概介绍了一下。 那人馋得不行,他们这两天也是被寡淡的鱼虾给吃得没滋没味的,此时特别想吃点带香味的食物,面前这香肠减值时就像一把钩子,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肚里的馋虫。 他厚着脸皮问道:「你们还有香肠吗?能否卖我们一点?」 顾斐答应得很痛快:「行啊。」 反正杜老爷子送给他们的香肠有很多,这一路带回去还挺沉的,路上要是能吃掉一些的话,还能帮他们减轻一部分的负重。 第727章:入京(8) 江微微回到屋里后,也在跟顾斐说这件事。 「你猜那个乔小姐为何会落水?」 顾斐道:「这事就只能问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了。」 「你是说青灵?」 「嗯,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乔小姐落水的位置,那地方比较偏,在她落水时,她身边就只有青灵一个人,若想知道她是怎么落水的,就只能去问青灵。」 江微微想起刚才青灵三番两次阻拦她救人的行为,不由得琢磨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她摸着下巴:「看来这对主僕的关系很微妙啊。」 因为乔小姐落水的事情,在船上掀起了不少的议论风潮,谁知这波风潮还没平息下去,乔小姐很快又出事了。 陶逊前来敲门,神色极为焦虑:「大夫,我家小姐受伤了,求您救救她!」 江微微很意外:「伤在哪里了?」 「手腕。」 「带我去看看。」 陶逊在前面带路,江微微和阿桃紧随其后。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乔小姐所在的客房。 江微微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弄得愣住了。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有摔碎的茶盏,有被拖到地上的桌布,还被打翻的油灯,其中最为刺目的,当属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以及静静躺在血泊种的剪刀。 江微微看到那把剪刀的时候,神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陶逊见到那把剪刀的时候眉头一皱,他明明记得离开之前特意叮嘱过青灵要把剪刀收起来的,为何剪刀还在这里?! 他压下心里的不快,领着江微微走到床边。 乔小姐躺在床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左手手腕上裹着帕子,那帕子早已经被鲜血浸透。 青灵守在旁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她见到江微微来了,立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上去拉住她的胳膊哀求。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我家小姐还这么年轻,还没有成亲,不过就是因为不小心落了水,她便觉得活不下去了,用剪刀划破手腕,想要割腕自杀,想好被我们拦住了,小姐怎么能这么傻呢?落水又不是她自愿的,被人看到也不是她自愿,她有什么错呢?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罪呢?呜呜呜!」 江微微一阵无语,她都还没什么都没说呢,这丫鬟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家小姐那点事情全给抖落出来了。 这要是换成一个嘴巴大的人,估计明儿就得把乔小姐的事情传遍整艘商船。 陶逊这会儿都快被气死了。 他死死瞪着青灵,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小姐的事情何时轮到你来胡说八道?你要是不想留在这里照顾小姐,就给我滚出去!」 青灵被凶了之后,非但不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更糟心的是,她还一直抓着江微微的胳膊不放,这样子让江微微没法去救人。 江微微被她给搞烦了,直接用另外一只手抽出随身携带的手术刀,用刀尖对准她的脸,冷冷说道:「你要是再不撒手,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以后都没法再说话。」 青灵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兇悍,一言不合就直接把刀,吓得青灵赶紧松手后退,不敢再吭声。 不只是青灵,陶逊也被江微微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给吓到了。 江微微无视旁人的反应,大步走到床边。 她先是给乔小姐把了下脉,然后解开乔小姐右手手腕上的帕子,仔细查看伤口。 伤口很平整,可能是因为乔小姐力气比较小的缘故,伤口不是很深,只是血流得比较多,所以看起来特别吓人。 江微微道:「给我温开水。」 阿桃立刻拿来温开水,给乔小姐沖洗伤口。 江微微用棉球蘸白酒给伤口消毒。 酒精刺激到伤口,让乔小姐感觉到了刺痛,她不由自主地瑟缩身体,想把手腕从江微微手里抽回去。 江微微握紧她的手腕:「别动。」 乔小姐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别救我,让我死吧,我的身子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其他男人给抱了,我的清白已经没有了,七哥肯定不会要我了。」 江微微一边麻利地给她处理伤口,一边说道:「你的七哥不要你了,不是还有陶逊吗?这小伙子也挺好的的啊。」 陶逊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大夫,您别乱说!」 乔小姐却是脸色更加煞白,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羞辱般,单薄的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我身为乔家的嫡小姐,怎么能够嫁给一个寒家子?这不是在给乔家脸上抹黑吗?!」 江微微知道这些大家族的人把脸面看得比命都还重要,啧了声:「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我就不该管你们这档子闲事。」 陶逊面露歉意:「对不起,是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乔小姐却道:「你本来就不该救我。」 江微微嗤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矫情的人,我费心费力地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居然还反过来怪我多管闲事,你知道什么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你!」 乔小姐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原本一张煞白的小脸,此时因为愤怒而泛起薄红。 江微微看她这幅样子,冷笑一声:「别这么瞪着我,我也不怕跟你把话挑明了说,你是死是活其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虽然是大夫,可我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救的,要换成是别的地方,遇上你这种事情,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可在这里不行!咱们还要在这艘船上待三天,你要是死在了这里,就意味着咱们被迫要跟一具死尸待三天,想想都觉得晦气!」 乔小姐的鼻子都要被她给气歪了:「你、你太过分了!」 「呵,我还有更过分的呢!」 江微微拿起缝合针和缝合线,开始给乔小姐缝合手腕上的伤口。 因为没有打麻药哦,这一针扎下去,疼得乔小姐惨叫出声,随即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陶逊和青灵都看呆了。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江微微不仅毒舌,且下手还这么狠。 第726章:入京(7) 那人以每斤十五文的价格,从顾斐这里买了两斤香肠。 他美滋滋地拎着香肠走了。 结果没过多久,又陆陆续续有几个客人前来购买香肠。 原来刚才香肠的味道飘得整个船舱里面都能闻到,只不过大部分人都碍于脸面,不好意思来问,直到他们瞅见有人从顾斐这里买了香肠离开,这才敢大着胆子前来询问。 顾斐来者不拒,前前后后卖掉了二十来斤的香肠,几乎把杜老爷子送的香肠全给卖光了。 反正这香肠的做法很简单,他们以后若是想吃的话,回家去自个儿做就行。 因为不断有人来买香肠,顾斐和江微微的这顿午饭吃得很慢。 好不容易把香肠都卖光了,他们这顿午饭也终于吃完了。 阿桃收拾好碗筷,继续趴在桌子上研究话本接下来该怎么写,萌萌趴在她脚边睡懒觉,狗尾巴时不时地晃两下,显示它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警觉性依旧很高。 顾德回屋去午休,江微微和顾斐去甲板上散步,打算等消完食再回去午休。 谁知两人刚走没两步,就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似乎是有重物落水。 紧接着就有人发出惊唿。 「有人落水了!」 众人纷纷靠近扶栏,探头往下张望,果真见到有个姑娘正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求救。 江微微和顾斐都是会水的人,可是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就有个男人先一步纵身跳入河中,将那个落水的姑娘给救了上来。 那姑娘被放到甲板上,浑身湿漉漉的,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一个丫鬟打扮的青衣小姑娘扑到她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你快醒醒啊,你千万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老爷和夫人,肯定是要打死我,呜呜呜!」 江微微很是无语,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丫鬟还只惦记着自己。 她出声打断丫鬟的哭嚎,道:「你先起开。」 青衣丫鬟抬头看她:「你是谁?凭啥让我起开?」 「我是大夫,你若不想让你家小姐死,就赶紧腾位置。」 青衣丫鬟上下打量她,迟疑不定:「你真是个大夫?可你是个女的啊,而且还这么年轻,你真能救得了我家小姐?」 江微微的白眼几乎都快翻上天了:「别跟我瞎逼逼这些,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让我救你家小姐?」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大家都在小声地议论。 青衣丫鬟咬了咬唇,像是示威似的说道:「我家小姐可是平原府乔家的嫡小姐,你既然说要救我家小姐,就得说到做到,要是我家小姐在你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乔家不会饶了你的。」 围观群众中有人是太原府的,知道乔家是太原府有名的大家族,家里有好几个人在朝为官,此时得知落水的姑娘居然来自乔家,且还是嫡出小姐,都是大为吃惊。 他们不明白,堂堂的乔家嫡出大小姐,放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过,干嘛跑到这鱼龙混杂的商船上来? 江微微冷笑:「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立马走人,你家小姐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青衣丫鬟大怒:「你……」 她才刚吐出一个字,江微微就直接转身,看样子是正准备走人。 吓得青衣丫鬟赶紧闭上嘴,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江微微那说一不二的架势给气出来的。 刚才那个出手救人的男子在此开了口。 「这位女大夫请留步,青灵心直口快,她也是因为担心小姐的安危才会乱说话的,希望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家小姐还求您出手救一救。」 江微微顺势看向那位男子。 这名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的劲装打扮,因为浑身湿透的缘故,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头髮也是一缕缕的,还在往下滴水,看起来颇为狼狈。 江微微挑眉问道:「你是?」 男子态度很谦卑:「在下陶逊,是太原府乔家的门客,亦是小姐身边的护卫。」 这年头的大家族都会养些门客,这些门客大多出身寒门,他们各有本事,靠着给主家出谋出力讨口饭吃,若是运气好的话,还能靠着主家飞黄腾达,谋得一份好前程。 江微微再度看向那位名叫青灵的丫鬟。 青灵还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陶逊打断。 「刚才小姐失足落水的事情还没找你算帐,你现在要是还敢阻拦大夫救治小姐,等以后回到乔家,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全部禀报给老爷夫人,到时候看老爷夫人如何处置你!」 青灵浑身一震,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她再也不敢说一个字,神情慌乱地让出了位置。 陶逊再度朝江微微拱手行礼:「有劳大夫了。」 江微微也不扭捏,走到乔家小姐的身边,先是扒开她的嘴看了下,确定没有秽物堵住嗓子眼,然后便开始有节奏地按压乔家小姐的胸口。 很快乔家小姐就吐出一大口河水。 然后江微微沖青灵说道:「你过来,嘴对嘴给你家小姐吹气。」 青灵没动。 陶逊加重语气威胁道:「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得给她陪葬!」 青灵差点被吓哭。 她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地跪坐在了乔家小姐身边,她按照江微微的指示,开始给小姐进行人工唿吸。 不一会儿乔小姐便悠悠转醒。 围观群众见状,都忍不住交口称赞。 「这女大夫厉害了,这么弄几下就把人给救活了。」 陶逊朝江微微拱手道谢。 江微微伸出右手:「五文钱诊金。」 陶逊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荷包里面掏出五个湿哒哒的铜板。 江微微接过铜板,没再多看这三个人一眼,转身和顾斐一起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青灵和陶逊后脚就把乔小姐送回房间去了。 关于乔小姐为何会落水的原因,成了围观群众热议的话题,刚才陶逊说乔小姐是失足落水,可船边都有半人高的护栏围着,除非是乔小姐自己爬上护栏,否则不可能会从船上跌落水中的。 可好端端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爬上护栏呢? 这事儿实在是蹊跷啊! 第728章:入京(9) 江微微却跟没事人似的,照旧有条不紊地缝合伤口。 陶逊忍不住开口提醒:「我家小姐晕过去了。」 江微微应了声:「哦。」 「她不会有事吗?」 「你没看到她刚才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吗?都还有力气发脾气,就肯定没事。」 「但她都晕了啊。」 江微微轻笑:「晕了正好,省得她再大喊大叫,吵得人心烦。」 陶逊无言以对。 缝好伤口后,江微微重新给乔小姐包扎好伤口,然后沖陶逊伸出右手:「医药费一两银子。」 陶逊默默地掏出一两银子给她。 江微微收下钱,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 阿桃赶紧背上医药箱追上去。 陶逊追出门外:「大夫,还没问您怎么称唿?」 江微微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娘家姓江。」 「江大夫,请问我家小姐何时能醒?」 「该醒的时候自然会醒。」 陶逊再度无语。 她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还从没见过向江微微这么不着调的大夫,要不是之前亲眼看到江微微救活了溺水昏迷的乔小姐,他几乎都要以为江微微是个假大夫了。 约莫过了个把时辰,乔小姐醒了。 她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哭,哭自己命苦,怎么会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连带着对陶逊也有了成见,对他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陶逊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她哭诉。 他早就知道了自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被家里给惯坏了,冲动任性,经常想一出是一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可能是因为之前那一剪刀割下去实在是太疼了,乔小姐心里害怕,醒来后就只是哭,没有再提要自杀的事情。 这着实让陶逊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随便小姐怎么骂他都行,反正他又不会少块肉,只要她别再寻死觅活的就行。 直到哭累了,乔小姐才停下来,她让陶逊离开。 屋里只剩下她和青灵。 乔小姐全名叫做乔水盈,她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青衣丫鬟,声音沙哑地质问道:「刚才我落水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是不是你干的?」 青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喊冤枉。 「小姐,我是您的贴身奴婢,从小就服侍您,我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有胆子去害人?再说了,我的卖身契还在您手里捏着,我哪敢对您怎么样?您真的是冤枉死我了!」 「要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落水的?」 「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啊!」 乔水盈瞪着她:「你怎么会不清楚的?刚才你不是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吗?」 「您刚才在说心情不好,要一个人静静,恰好屋里还有些针线活没做完,我就没敢打搅您,一个人悄悄回屋里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就落水了。等我闻讯跑出来的时候,恰好就看到陶逊把您从水里救上来,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姐,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要是知道您会落水,说什么都不会离开您一步的!」 青灵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磕头。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可破了,渗出丝丝鲜血。 乔水盈见状,一下子就心软了,赶紧劝道:「行了行了,你起来吧,我相信你。」 青灵站起身,含着眼泪笑道:「谢谢小姐!」 「你先去把你头上的血污给处理一下吧,看着怪吓人的。」 「嗯,我去去就回。」 青灵转身走出客房,当她关上房门的瞬间,脸上的卑微和可怜瞬间消失殆尽。 她用手帕擦去额头上的血污,轻哼了声。 「愚蠢的女人!」 …… 太阳落山之际,商船在庆兰县的码头靠岸。 船老大告诉众人,商船将会在在这个码头停靠一晚,明日天亮时再启程,乘客们今晚可以上岸自由活动,只要赶在明日天亮之前回到船上即可。 在船上憋了三天时间,大家都憋坏了,几乎所有人都下船去了,最后只留下少许船工在船上看守货物。 庆兰县是永陵府下辖的一个县城,因为临近台江,靠着码头吸引不少前来做生意的商客,这些年来发展得颇为迅速。 夜晚的庆兰县依旧非常繁华,街道两边的商铺仍旧在营业,许多贩夫走卒行走于街上,一边走一边吆喝客人来买东西。 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此地最有名的就是各种河鲜,尤其是庆兰烤鱼,味道格外不错。 原本不想吃河鲜的江微微在闻到邻桌飘过来的烤鱼香味后,忍不住也点了一道烤鱼。 这烤鱼是用今日刚捞上来的新鲜河鱼,先用炭火烤得外交内嫩,再下高汤小火煨煮,配上辣椒孜然花轿香葱等等各种配料,味道香得不行。 等烤鱼吃完了,再下一把面条进去,滋味更美。 江微微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她摸着撑得微微鼓起来的小腹,瘫在椅子里不想动。 阿桃也差不多,揉着肚子直唿吃太多了。 顾斐结完帐,问:「今晚是在岸上寻个客栈住下,还是回船上去住?」 江微微说:「回船上去住吧,咱们的行李都还在船上呢,住船上更方便些。」 「嗯。」 一行四人稍作休息,起身离开食肆。 他们走得很慢,反正不赶时间,他们就把这段回去的路当做是饭后消食,路上若是碰上什么有趣的人或物,还会停下来多看两眼。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唿一声。 「我的荷包!快抓住他,他偷了我的荷包!」 紧接着就有个瘦小的男子朝着江微微这边飞快冲来,顾斐眼疾手快地将江微微拉到旁边。 那个瘦小男子看着个头很小,但速度极快,他跟一阵风似的从江微微和顾斐的面前跑了过去。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江微微和顾斐都认识,正是今儿白天见过的陶逊。 陶逊一边追一边喝道:「小贼站住!」 前面那个瘦小男人听到他的声音,非但不站住,反而跑得更快了。 陶逊也加快速度,紧随其后。 第730章:入京(10) 顾德仍是沉默不语。 陶逊无奈,只得作罢。 他从小贼怀里搜出粉色荷包,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揪着小贼的衣襟,大步往回走。 顾德默默地跟在三步远的后方。 等陶逊找到乔水盈和青灵的时候,见到她们正在跟江微微说话。 确切来说,是乔水盈和青灵在死死瞪着江微微,两个人四只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江微微却不为所动,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完全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陶逊见状,赶紧加快步伐跑过去。 「小姐,荷包找回来了,您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 他将粉色荷包递过去。 乔水盈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东西都还在。」 陶逊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将手里揪着的小贼往乔水盈面前一推,问道:「小姐,这个小贼如何处置?」 小贼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就全看面前这个打扮精緻的漂亮小妞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好心的小姐,我知道我偷东西不对,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啊!我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岁大的孩子,一家老小全都等着我去养活,我没田没地,身体还受过伤,没法去干重活,我找不到其他的出路,就只能去偷了。求您看在我今儿是第一次偷东西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偷了!」 江微微有点想笑,这个小贼编的瞎话也太没水平了吧,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的那些鬼话。 谁知。 乔水盈抹着眼泪说道:「原来你家里这么困难啊,你快起来吧,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你拿回去,做点小生意,以后别再出来偷东西了。」 她将荷包里的银子一股脑儿地全部递了过去。 江微微:「……」 这姑娘脑子有坑吧? 小贼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编了一番瞎话居然会有人相信,对方不仅信了,还送给他好多钱! 他喜出望外,赶忙伸手去接银子。 陶逊赶紧揪住他的后衣领,一把将他拖开,嘴里说道:「小姐,这人说的都是假话,您别信他。」 小贼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立刻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哀求道:「小姐您看,我这胳膊以前是真的受过重伤,大夫说以后都不能再干重活了,要不是这样的话,我随便寻个干苦力的活儿都行,也不至于沦落到偷东西的地步啊!」 乔水盈看到他胳膊上拿到狰狞的疤痕,立刻就信了他说的话。 她让陶逊走开,将自己手里的银子全部塞进小贼手里,还不忘安慰道。 「别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此刻,江微微觉得乔水盈的背后有圣光在闪耀,她几乎都快被那洁白的圣光给刺瞎了双眼。 她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顾斐对于她的任何举动都很注意,此事立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江微微摆手,表示没事。 小贼欢天喜地地揣着银子跑了。 陶逊非常心累,像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他都会极力劝阻乔水盈清醒些,别被人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乔水盈这种性子说好听点叫善良,说不好听点就要自以为是,她只会相信她愿意相信的,并且坚持认为自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顾德早已经默默地站回到了顾斐身后。 顾斐见他安然无恙,便对江微微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 一行四人往回走。 而乔水盈三人还留在庆兰县,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在庆兰县多待一段时间。 回去的路上,阿桃忍不住嘀咕:「那个乔小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她被贼偷了荷包,陶逊好不容易帮她把贼抓住,结果她不仅把贼给放了,还给了那个贼好多钱,早知道这样,陶逊和德叔干嘛还要帮她去抓贼?干脆就让贼带着她的荷包跑走就好了。」 江微微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所以啊,你以后要引以为戒,人可以善良,但绝对不能愚蠢,做好事的前提是要看清楚面前的真相,若是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就胡乱好心,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嗯,我记住了!」 四人回到船上,简单地洗漱一番,很快就睡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商船竟然没有启航。 按照昨晚船老大的说法,今天天一亮船就会离开码头,可现在商船仍旧稳稳地停靠在码头里。 顾斐去打听此事,很快他就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糟糕的消息。 「昨晚乔小姐三人遭到了抢劫,陶逊为了保护乔小姐身受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乔小姐至今下落不明,只有她的丫鬟青灵成功逃脱。青灵已经报官,庆兰县的县太爷得知乔小姐是平原府乔家的嫡女,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亲自彻查此案。」 江微微问:「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船老大担心乔小姐遭遇意外的事情传回到乔家,遭到乔家的迁怒,所以特意留在庆兰县,打算帮助县衙寻找乔小姐。船老大说,不管怎么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微微蹙眉,显然是对行程被耽搁感到有些烦躁。 阿桃好奇问道:「那个乔小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被人给抢劫了?」 江微微道:「估计是跟她昨晚烂好心有关系。」 「啊?」 见阿桃一脸的茫然,江微微耐着性子解释道:「昨晚那个偷荷包的贼你还记得吧?」 阿桃点头:「记得。」 「那个贼的胳膊上有一条伤疤,他称自己曾经受过重伤,留下了后遗症,无法再干重活,据我观察,他那条疤痕应该是被利器所伤,且伤疤还挺新鲜的。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前不久跟人动过手,且动了刀子。你想想看,这样一个敢跟人动刀子打架的人,会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贼吗?」 阿桃愣住了。 第731章:入京(11) 这时顾德也拿出小黑板,飞快地写字。 他将自己昨晚擒贼的过程全部写了出来。 阿桃看完后很意外:「那个贼居然还有同伙,而且他们个个都有刀!」 江微微说:「从这些迹象都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一个成熟且兇狠的犯罪团伙,乔小姐昨晚将那个贼放走,无异于是放虎归山,更糟心的是,她还给了那个贼一笔钱。正常人在得到施捨时,可能会感激,但那个人却是个贼,贼生性贪婪,他在得到一笔钱后,肯定会想得到更多的钱。」 阿桃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推测:「那个贼为了得到更多的钱,便叫上他的同伙们去抢劫乔小姐。」 「嗯,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陶逊会受重伤,因为陶逊昨晚跟那个贼交过手,那个贼知道陶逊会武功,必须要先解决掉他才能抢到钱,所以他们肯定会优先对付陶逊。」 阿桃露出瞭然之色:「原来如此!」 顾斐说:「等下我要和德叔去一趟县衙,德叔昨天跟那伙人交过手,有他帮忙的话,兴许能尽快抓到那伙人。」 江微微颔首:「去吧,案子早点解决,咱们就能早点离开这里。」 顾斐和顾德走了,江微微和阿桃留在船上。 陶逊被送回到船上。 江微微去看了他,他胸前被人捅了一刀,位置正好就在心脏附近,江微微仔细观察了下,但凡那把刀再往旁边偏一点点,他就会当场毙命。 他还在昏迷,脉象很虚弱,怕是很难熬过今晚。 江微微拿出一颗还魂丹,塞进他的嘴里。 好在陶逊现在还知道吞咽,丹药入嘴后很快就被他咽了下去。 在还魂丹的作用下,他的脉象渐渐变得凝实。 没过多久,他便醒了。 陶逊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迷煳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江微微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想死的话,就老实躺着别动。」 陶逊这才发现江微微和阿桃就坐在床边。 他急忙问道:「我家小姐在哪里?」 江微微道:「不知。」 「你们找到我的时候,没看到我家小姐吗?」 「等官差找到你的时候,乔小姐已经不知所踪,听说是被人给掳走了,现在官府的人已经去找她了,」江微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船老大和我相公也去帮忙了,一有消息的话,他们会立刻回来通知我们的。」 陶逊心急如焚:「小姐一个弱女子,落在那群歹人手里,肯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不行,我必须得去找她!」 他作势有要起身。 江微微说:「我劝你最好躺着别动,就你现在这副样子,去了之后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找人的进度。」 她这话说得不好听,但却很在理。 陶逊不得不停住动作。 江微微又道:「我要是你,就尽力回忆跟那群歹人交手时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若有线索的话,可以帮助官府的人尽快找到乔小姐。」 陶逊立即陷入冥思苦想。 很快他就想了起来。 「那群人之中,有一个人是昨晚偷了小姐荷包的贼!」 阿桃忍不住感慨:「还真让微微姐猜中了!」 陶逊不解地看向她。 阿桃摆摆手:「你不用管我,你继续说你的。」 陶逊想了下才接着说道:「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三个人都是昨晚跟我交过手的,他们早就盯上了咱们,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出手袭击了我们。他们五个人一出手就直奔我而来,其中有个人显然是会武功的,且身手还不低,我被他们围攻,难以招架,很快就受了伤。之后我便重伤昏迷,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些跟江微微之前猜测的差不多。 江微微问:「你能跟我形容一下那五个人的长相吗?」 「可以。」 江微微拿出炭笔和纸,根据陶逊的描述开始作画。 她读高中的时候学了三年素描,后来上了医科大学,成为一名光荣医科狗,她仍旧会定时抽空画画,因此绘画的技术依旧还在。 不一会儿,她就成功画出五张素描头像。 她把画像拿给陶逊看。 「是这五个人吗?」 陶逊看得睁大眼睛:「你这画得也太像了吧!」 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画像跟真人的相似度应该很高,江微微放心下来,她拿着画像走出船舱,找来一名船工,让他带着画像去府衙,把这些画像交给县太爷。 「这些画像中的人就是抓走乔小姐的歹人,只要找到他们,就能找到乔小姐,你快去。」 船工知道此事很紧要,揣着画像就直奔县衙而去。 此时县衙里面乱成一团。 县太爷将能调动的人手全都调了出去,四处寻找乔水盈的下落,可至今仍旧没能找到人。 见过那些绑匪的人只有陶逊和青灵,和陶逊还在昏迷,青灵又只知道哭,问她什么都不知道,派不上任何用处。 顾德提供的线索倒是很有用,可他是个哑巴,说不了话,仅凭他用文字描述出来的那几句话,很难找到那几个绑匪。 案情陷入僵局。 县太爷急得团团转,要是乔水盈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乔家肯定要迁怒于他。 他只是个九品末流的小官,真要被乔家记恨上了,将来有他的苦头吃! 就在这时,师爷捧着五张画像跑进来,飞快地说道, 「县尊大人,刚才有个船工送来五张画像,说是画像中的人,就是绑走乔小姐的绑匪。」 县太爷立刻接过画像,这时顾斐也走了过来。 他们看到那五张惟妙惟肖的素描画像,都是一愣。 县太爷惊道:「这是谁画的?咋画得这么像真人?!」 顾斐忽然想起当初江微微画的人体解剖图,用的也是这种画法,他几乎立刻就能肯定,这五张画像肯定出自江微微之手。 师爷提醒道:「县尊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得尽快把这些画像贴出去,乔小姐每在绑匪手中多待一刻钟,她就多一份危险啊!」 县太爷忙道:「对对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人,你快把这五张画像散出去,赶紧把人给本官找到!」 「喏!」 第732章:入京(12) 在这些画像的帮助下,捕快们很快就找到了那群绑匪的下落。 经过一系列的追踪和布置,最终他们成功抓获绑匪,并救出了已经失踪整整一天一夜的乔水盈。 乔水盈被救出来的时候衣裳不整,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直到捕快再三表示已经没事了,她这才勐地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把捕快们弄得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细心的捕快赶紧找来床单给她裹上,遮住她身上那些被扯散了的衣服,免得被其他人看到,再传出对她不好的言论。 乔水盈被送回县衙里。 县太爷见她如此狼狈,不由心下一惊,这姑娘该不会是被人怎么样了吧。 随即他又觉得会被怎么样也很正常,毕竟乔水盈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那些绑匪想要对她干点什么的话,肯定早就得手了。 思及此处,县太爷长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同情。 一个姑娘,即便家世再怎么好,模样再怎么俊俏,若是失了清白,将来都没法再嫁个好人家了。 青灵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喊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我这一天一夜都在担心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幸好您平安回来了,不然我都没法活了!」 乔水盈原本还在哭,瞅见青灵来了,她立刻就不哭了,冲上去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青灵的脸上。 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么个只顾自己死活、不管主人的下贱奴婢!」 青灵被打了也不走,反倒哭得更厉害了:「不是我不肯救您,实在是我也没办法啊,当时那种情况您也看到了,对方有五个人,而且个个都是拿着刀,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能拿他们怎么样?」 「那你就可以抛下我独自逃跑吗?」 「天可鑑啊,我不是要逃跑,我是回去通风报信啊!您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县尊大人,我逃出来后是不是来县衙报案了?要不是我及时找人来帮忙,陶逊或许早就死了,您也不会这么快就被人给救出来。」 乔水盈看向县太爷。 县太爷颔首:「青灵姑娘的确来报案了,也是因为她报案,我们才知道小姐被绑架了。」 乔水盈听了这话,心里对于青灵的怒火顿时就消减了大半。 她看着面前哭得满脸是泪的青灵,心下一软:「看来是我误会你了,你快起来吧。」 青灵擦掉眼泪,破涕为笑:「只要小姐相信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顾斐冷眼旁观这一切,越发觉得青灵这个丫头手段高超了,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乔水盈给哄了回来,可怜乔水盈还真以为是青灵救了她,居然眨眼间就把之前的恩怨全给抛到了脑后。 就她这样的性子,迟早要被青灵给玩死。 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绑匪也已经抓到了,这件案子就算是成功解决了。 县太爷长舒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搬开了。 他亲自将乔水盈送回船上,又好生嘉奖了顾斐和船老大一番,临到末了他才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不知画出绑匪画像的画师是哪一位?」 他第一次见识如此逼真的画技,实在是好奇作画之人到底是谁,若有可能的话,他想把那人留在县衙内,这样的人才,可是办案的一大帮手啊! 船老大一脸懵逼:「什么画像?」 县太爷说:「就是之前船工送来的那五张画像。」 师爷立即识趣地拿出那五张画像。 船老大看了画像,非常惊奇:「这是谁画的?咋画得这么逼真呢?简直就跟真人似的!」 原本打算直接回屋去休息的乔水盈听到这话,不由得脚下一顿。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画像,登时就被吓到了,不禁发出啊的一声惊唿。 她是亲眼见过那些绑匪的,自然知道那些绑匪长啥样,这五张画像将那些绑匪的模样刻画得入木三分,相似度高得惊人。 也正因为画得太像了,所以才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些个绑匪,同时也勾起了她心地的恐惧。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想离那些画像远点。 船老大将那个送画的船工找来,当面询问这画像是哪儿来的? 船工如实回答:「是江大夫给我的。」 船老大很意外,居然是她! 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斐,却见顾斐面色如常,脸上没有半点异样。 乔水盈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会是她画的?她只见过其中一个绑匪的样子,怎么可能画出所有绑匪的画像?你肯定是在撒谎!」 船工叫屈道:「冤枉啊!我说的全都是实话,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江大夫叫过来当面对质啊!」 县太爷正好想见一见这位画技高超的江大夫,当即让人去请江大夫过来。 很快,江微微就被带了过来。 她屈膝一礼:「民妇顾江氏,拜见县尊大人。」 县太爷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诧异,他原本以为江大夫是个男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好几遍,然后才道:「他们称唿你为江大夫,难道你是个大夫?」 「是的。」 「真是奇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大夫呢!」县太爷觉得这件事情特别有意思。 江微微笑了下:「不知县尊大人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县太爷指着那五张画像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 「是的。」 「可你未曾见过那些绑匪,又怎么能如实画出他们的画像?」 「这时民妇根据陶逊描述画出来的。」 县太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能根据只言片语就描绘出如此逼真的画像,显然是真有绘画方面的才华,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不然我真想留你在县衙内任职。」 江微微又是一笑:「多谢县尊大人抬爱。」 县太爷见她谈吐从容,言行举止间落落大方,不似小户人家的媳妇,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欣赏,他多问了一句:「听你口音,不似庆兰县人吧,你独自出远门,家里人放心的下吗?」 第733章:入京(13) 江微微说:「民妇此行是随夫君一起出门的。」 县太爷很意外:「你的夫君也在这里?」 这时顾斐终于站了出来:「学生便是顾江氏的夫君。」 县太爷一愣。 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随即笑出声来:「刚听到顾江氏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个巧合,没想到你们居然真是夫妻!不错不错,你们两个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好得很啊!」 「多谢县尊大人夸赞。」 县太爷有看向乔水盈,笑着道:「乔小姐,要不是江大夫的这五张画像,我们还未必能这么快救出你,回头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啊!」 乔水盈此时的心情复杂极了。 她还记恨着之前江微微拿话怼她的梁子,可江微微接连救了她三次,却又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她想道谢吧,却又拉不下这个脸。 可若装作没这件事的话,似乎有说不过去。 乔水盈心里这个纠结啊,几乎都要扭成麻花了。 江微微却没怎么在意乔水盈的感谢,在送走县太爷后,她便和顾斐回船舱去了。 如今乔水盈平安归来,没有了后顾之忧,船老大当即一声令下,号召商船重新起航! 乔水盈去看望陶逊。 陶逊之前为了保护她不惜以命相搏,这让她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感激,不过她这人被家里人惯坏了,就算心里感激,嘴上也不会说出来。 「看在你这次捨命护我的份上,之前你冒犯我的那些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等以后回到乔家,我会让爹娘多给你一些赏赐的。」 陶逊问道:「小姐,我何曾冒犯过您?」 乔水盈轻哼:「你之前不经我的同意,就把江大夫喊过来,还帮着她说话,这就是在冒犯我!」 陶逊无语。 乔水盈站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就叫青灵,在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陶逊皱眉:「我记得咱们遭遇袭击的时候,青灵在第一时间就丢下咱们逃跑了吧,你怎么还把她带在身边?你就不怕她再背叛你一次?」 青灵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声道:「我没有背叛过小姐,你别诬陷我!」 乔水盈这时也帮着她说话:「青灵的确没有背叛过我,当时她之所以会跑掉,是为了去搬救兵,要不是她及时报官,咱们两个可能都没命了。」 陶逊可没有乔水盈那么好忽悠,他冷笑一声:「这么说来,我还得反过来好好感谢她了?」 乔水盈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点头道:「对啊,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咱们都得谢谢她。」 陶逊又是一阵无语。 他有时候真想扒开乔水盈的脑子,看看她的脑子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煳?为什么她连最基本的是非都分不清楚呢?! 乔水盈走了,青灵却没有走。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陶逊,嗤笑道:「我劝你最好是省省心吧,别再想着在小姐面前上眼药,小姐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了,她不可能放弃我的。」 陶逊冷眼看着她:「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不过就是在自作聪明,你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小聪明上面。」 青灵哼了声:「我确实只有一点小聪明,可这点小聪明应付小姐已经足够了,反倒是你,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陶逊不吭声了。 青灵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扭身走了,完全没有留下来照顾他的意思。 没过多久,阿桃来了。 她是来给陶逊换药的,顺便还给他带来了刚熬好的热汤药。 她一边给陶逊餵药,一边说道:「微微姐早就料到你会没人照顾,所以特意让我来给你送药。」 陶逊满心感动:「劳烦你替我向江大夫道谢,这次多亏江大夫给的药,我才能熬过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江大夫的恩情。」 「我会替你转达的。」 过了会儿,阿桃又忍不住开口:「你别嫌我多嘴啊,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觉得乔小姐对你并不好,你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你难道跟乔家签了卖身契?」 陶逊如实回答:「我没有签卖身契,但是我欠了乔家一条命。」 「啊?」 「当年我娘生病,我家中无钱抓药,最后是乔家借钱给我抓药,我娘得以保住性命,而我也因此欠了乔家一条命,在还清这条人命债之前,我不能离开乔家。」 阿桃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随即她又小声嘀咕道:「你的运气真不好,要是你当初碰上了微微姐,就算你没有钱,微微姐也能帮忙治好你娘的病,至于医药费,完全可以等你赚到钱了再还。像是宋大哥,他也跟你一样,他娘生病没钱抓药,最后是微微姐还是帮他娘治好了病,如今宋大哥在咱们医馆里面帮忙做工,日子过得可好了。」 陶逊苦笑:「怪只怪我没能早点遇见江大夫吧。」 「你也别太沮丧了,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熬过了这次的危险,以后肯定能平平安安。」 「承你吉言。」 餵他喝完了药,阿桃又给他留下了一些解馋的零食,然后才离开。 她刚走出屋子,就见到乔水盈正站在不远处。 看乔水盈那样子,显然是早就等在了那里。 她一看到阿桃出来,就立刻问道:「你们家江大夫呢?」 阿桃随口应了句:「在客房里面休息。」 「正好,我有点事要跟她谈谈,咱们一起去找她吧。」 阿桃一脸莫名,她记得自己跟乔水盈的关系很不好,咋这姑娘现在见到她却是一副见到老熟人的架势?不知情的人要是见到这一幕,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呢! 见她不动,乔水盈略显不耐地问了句:「咋不走呢?还等着我去请你呢?」 阿桃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直接走了。 乔水盈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江微微所在的屋子。 阿桃说:「我已经给陶逊换过药了,他让我替他像你表达感谢。」 江微微颔首:「嗯,我知道了。」 她将视线落在了随后跟进来的乔水盈身上,好整以暇地问道:「是什么风把咱们尊贵的乔大小姐给吹来了?」 第734章:入京(14) 乔水盈轻哼:「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我乔水盈并非恩怨不分的人,之前你救了我的事情我都记着呢,等以后我回到乔家,会让家里人给你送去酬金的。」 「难得乔大小姐还能知道知恩图报吗,我这心里真是感动啊。」 乔水盈受不了她这种怪怪的语气,直言道:「你就不能正常地跟我说话吗?」 「跟不正常的人说话,自然要用不正常的说话方式,这是我的行事原则。」 「你!」乔水盈又被她给气到了。 「我知道乔小姐从小就养尊处优,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你的耳朵里面只能听得进好话,听不进真话,可我这个人偏偏就爱说真话,所以啊,你还是离我远点吧,免得哪天你真被我给气死了,到时候我可负不起责任。」 乔水盈很不服气:「我怎么就听不进真话了?!」 「那我问问你,你可曾知道自己为何会引来贼匪抢劫?」 「我怎么知道这些?!」 江微微看向阿桃。 阿桃会意,上前开口解释:「因为你昨晚不仅放了那个贼,还给了他一笔钱,你就等于是在放虎归山,并且还告诉老虎,你这里有肉吃,让他以后饿了随时都可以再来找你吃肉。」 这个比喻有点粗俗,却又很贴切。 乔水盈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缘由,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说白了,那些劫匪都是她自己招来的,是她自作自受。 江微微看着她的脸色变化,笑着道:「你现在肯定很不想面对这个事实,你甚至还会给自己寻找藉口,比如说你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亦或是这件事情怪只能怪贼匪太贪婪,反正是跟你没关系的,对吗?」 乔水盈无言以对。 她确实是想这么为自己辩解的。 可这些话从江微微嘴里说出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江微微道:「所以我才说,你听不进真话,你的耳朵就只能听得进好话,谁说话好听你就愿意相信谁,可俗话说得好,忠言逆耳啊!」 乔水盈不吭声了。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江微微见她这幅样子,只是笑了笑:「喜欢听好话并不是什么毛病,其实每个人都喜欢听好话,我也不例外,可你得明白,喜欢听好话是一回事,能不能分清楚好话和真话的区别,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乔水盈咬着唇,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没人教过我这些。」 从小她就活在众星捧月之中,身边每个人都哄着她惯着她,从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去分辨真和假。 而她也下意识地把那些好的,都当成了真的。 江微微悠然说道:「其实现在在你身边,就有个很好的例子。」 乔水盈不解:「什么例子?」 「青灵就是那个只会说好话的人,而陶逊是那个只会说真话的人,你心里明白陶逊很可靠,他做的决定大多都是正确的,可你还是会下意识地更加相信青灵。」 乔水盈张了张嘴:「我不是……」 「别急着否认,你自己回想一下吧,你们三个人同时遭遇劫匪,陶逊豁出性命保护你,可青灵却在第一时间就抛下了你,这要换成是我的话,我肯定早就把青灵给弄死了,可你却不,你不仅把青灵给弄走,反而还把她继续带在身边,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所在吗?」 乔水盈辩解道:「青灵没有抛弃我逃走,她提前离开是为了去搬救兵,要不是她及时找到了救兵,我和陶逊早就死了。」 江微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不是傻啊?如果真要搬救兵,为什么不是她拼死拖住劫匪,让你有机会逃出去求援呢?难道官府的大门只对着她打开吗?」 乔水盈直接被问住了。 她豁然醒悟过来,是啊,如果青灵是真的为她好,那青灵就应该主动留下来拖住劫匪,好让她有机会逃出去啊! 可结果却是,她被留在了危险之中,而青灵却独自逃了出去。 江微微看着她那副呆若木鸡的傻样儿,目光中透出几分怜悯:「你这个猪脑子,是真的没救了。」 乔水盈没有注意她骂了自己,腾地一下站起身,面色非常难看:「我要去问清楚,青灵为什么要骗我?她虽是我的丫鬟,可我一直都把她当姐妹看待,我从没亏待过她,她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说道:「就你这猪脑子,就算你当面质问她,最后也只会被她巧舌如簧地给忽悠过去,论起打嘴仗的本事,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那我要怎么办?」 眼下乔水盈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只能向江微微求助。 江微微说:「很简单啊,直接把她绑起来,把她的嘴堵住,等商船靠岸后,你直接把她卖掉就行了,这些事情你们深宅大院里面不应该经常发生吗?你总不会连一点都没学会吧?」 乔水盈为难道:「要是把她卖了的话,接下来就没人伺候我了。」 江微微问:「没了青灵,你就不能活了吗?牙行那么多的丫头,只要你有钱,想买多少个不行啊?」 犹豫再三,乔水盈还是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后她又说道:「可是光凭我一个人,抓不住青灵,你能不能借我一个人?」 江微微笑了下:「正好我这会儿没事,我陪你走这一趟吧。」 乔水盈上下打量她,半信半疑地问道:「就凭你,能行吗?」 她们两人都属于那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子,要想制服住青灵,怕是有点难度。 江微微很是自信:「放心,我有制胜的法宝,保证轻松解决掉青灵。」 「那好吧。」 三人前往乔水盈的房间。 乔水盈走在最前面,她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青灵。 青灵立即站起身,热情地说道:「小姐,您去哪里了?饭菜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您快吃吧。」 第735章:入京(15) 此时乔水盈看到她,心情很复杂,既有愤怒,又有失望,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心虚。 她走进屋里,江微微和阿桃紧随其后。 青灵看到江微微和阿桃居然也来了,脸色不由得一边:「你们来做什么?」 江微微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你家小姐请我过来坐会儿,怎么?你有意见?」 青灵立即看向乔水盈,急切地说道:「小姐,这个女人不安好心,您要离她远点!」 乔水盈却道:「江大夫的确是我请来的,我有点事情想请她帮忙。」 青灵非常诧异,她从小就跟在乔水盈身边,对乔水盈的大小姐脾气最了解不过了,以乔水盈的性格,绝不可能跟江微微和解,更别提还要请江微微来帮忙办事。 「小姐,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您怎么会想到要找这个女人帮忙?明明您之前那么讨厌她……」 乔水盈蹙眉打断她的话:「我做事情不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了。」 青灵被她这态度弄得心里很不舒服,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委屈起来。 「小姐,我也是为了您好啊。」 乔水盈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压在心底里的问题:「你既然是为了我好,为什么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你要丢下我一个人逃跑?」 青灵急忙辩解:「这件事情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解释过了吗?我当时之所以会跑走,是为了尽快去搬救兵,要是不去搬救兵的话,就凭咱们三个人,全都得死在那些绑匪手里。」 「如果只是为了去搬救兵的话,你为什么不留下来拖住那些劫匪,让我去搬救兵呢?如果一切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为了我好的话,你为什么不能把逃离危险的机会让给我呢?」 青灵一噎。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脑子不好使的乔水盈竟然会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乔水盈见她说不出话来,心里越发失望:「枉我那么信任你,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家里带出来。」 青灵扑通跪倒在地:「小姐,但是情况紧急,我当时满脑子就只想着去搬救兵,我实在是没心思去想别的事啊,您要相信,我是真的一心一意为您好的!」 「青灵,你是不是真觉得我傻?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是你说的话,无论内容有多么扯淡,我都会相信你?」 青灵急得眼眶都红了:「我没有这么想过,我说的都是实话,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念在咱们主僕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等商船靠岸后,我会把卖身契还给你,你拿着卖身契走吧,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见到你。」 乔水盈说完这些话,已经是心力交瘁,她坐到凳子上,面色很苍白。 青灵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小姐,您居然要赶我走?我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现在居然一言不合就要赶我走!」 乔水盈反问:「不然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乔家!」 乔水盈无法理解她的行为,蹙眉问道:「我都已经答应卖身契还给你了,只要你拿着卖身契离开,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好!」青灵毫不犹疑地说道,「自由之身有什么用?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我娘家早就没人了,我要是离开乔家的话,以后靠什么过活?就凭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在外面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饿死!」 「你可以找个人嫁了,凭你的相貌,应该有不少男人愿意娶你。」 青灵满面嫌恶:「我才不要嫁给那些没钱没势的穷酸男人,我要过的日子,是锦衣玉食,是僕妇成群,我要过人上人民的生活!」 乔水盈愣住了。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 青灵朝着她磕头:「小姐,无论您怎么惩罚我,我都认了,只求您别赶我走,我不想离开乔家!」 乔水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江微微,目光中透露出寻求帮助的意思。 江微微悠悠地开口:「你就算留在乔家,也只能是个奴婢,奴婢可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奴婢没有自由,甚至连掌握自己生死的权力都没有,主人家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在乔家的存在,跟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她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了,青灵的脸色变色煞白。 青灵强忍着屈辱的心情,咬牙说道:「宁为富家奴,不为贫家妻,留在乔家至少我能吃饱穿暖,不用担心饿肚子。」 「既然你只想吃饱穿暖的话,那就简单了,」江微微扭头看向乔水盈,笑眯眯地提议道,「乔小姐,回头等商船靠岸了,咱们就给青灵去寻摸个婆家,也不用寻摸太好的,只需要家里能吃饱穿暖便行了。」 没等乔水盈回应,青灵就率先尖叫起来:「不行!我不嫁人!」 江微微又再度看向她,收起笑容,冷冷地说道:「你只是个奴婢,你的卖身契捏在乔小姐手里,按理来说,就算是乔小姐把你卖进烟花之地为妓,你都没办法反抗。现在乔小姐愿意费心给你寻个正常人家嫁了,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是识趣,就应该乖乖地受了,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青灵仍是大叫:「我不嫁人,我就算是死,也不嫁给那些粗野汉子!」 「你若不想嫁给那些粗野汉子,还想嫁给谁?」 青灵脱口而出:「我要嫁给大少爷!」 话一出口,青灵立刻就闭上嘴,满面惊惶,她怎么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 乔水盈此时的脸色已经阴沉如水。 青灵口中的大少爷名叫乔学为,是乔家的长子,同时也是乔水盈同父异母的长兄。 可乔水盈却从没把这个长兄放在眼里,兄妹两人的关系奇差无比,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 第736章:入京(16) 乔水盈死死盯着青灵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我竟不知道,你居然勾搭上了乔学为?」 因为关系太差,她连大哥都不愿意喊一声,直唿其名。 青灵此时是真的慌了。 刚才她因为生怕自己被人给强行嫁了,所以特别着急,一不小心就把藏在心底里的真心话给说了出来,更糟糕的是,那话还被乔水盈给听到了。 以乔水盈和乔学为之间的恶劣关系,乔水盈现在肯定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青灵一路膝行道乔水盈的面前,哭着解释道:「我是对大少爷有过一点心思,毕竟我只是个普通女人,而大少爷却是天之骄子,他不仅有钱有势还长得好,乔家绝大多数丫鬟都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也只是有那么点心思而已,可我从没有真正做过什么,而且我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就跟着小姐,小姐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话说得倒是好听,遭遇劫匪的时候,你怎么不留下来一起陪着我呢?你为什么要撇下我一个人跑掉呢?」 「我当时是为了去搬救兵……」 乔水盈打断她的话:「行了吧,你这些拙劣的藉口已经忽悠不到我了,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早就已经跟我离了心,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心腹,不管什么事情都跟你说,就连离家出走都要把你带上,可你倒好,你居然背着我偷偷跟乔学为来往!」 「我不是,我没有……」 「我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你回去收拾下东西,等后天商船靠岸,你就赶紧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青灵抱住她的小腿:「小姐,求您不要赶我走,只要您让我留下乔家,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乔水盈一把推开她:「我是不可能让你有机会留在乔家的,更不可能让你跟乔学为联合起来对付我,你就死了这条心,赶紧滚吧。」 「小姐……」 青灵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 可乔水盈这次是铁了心不肯再原谅她。 其他的小问题,乔水盈可以看在多年主僕的情分上原谅她,可一旦牵扯到乔学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乔水盈绝不肯能姑息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 青灵再度抱住她的小腿,哭着喊道:「我不会走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乔家,小姐,您想要把我赶走的话,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江微微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宁死都不愿离开乔家,难道是因为你已经跟那个乔大少爷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在这个时代,能让女人宁死都要维护的东西,也就只有贞洁了。 青灵身体一僵,旋即勐地拔高音量否认:「我们没有做过,你不要诬陷我!」 「是不是诬陷,你只要让我把个脉就知道了。」 乔水盈问:「把脉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来她时不时处子之身,若不是的话……呵呵,你懂得。」 乔水盈立即道:「那就劳烦江大夫给她把个脉了。」 没等江微微动作,青灵就跟受到刺激似的,慌忙放开乔水盈的小腿,飞快地往后退:「我不要把脉,你别过来!」 江微微好整以暇地说道:「若你真的问心无愧,这个时候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把手伸出来给我把脉,像你这样激烈地反抗,显然是心里有鬼。」 青灵找不到理由辩驳,只能不停地重复那一句话。 「我不要把脉,我不要!」 见她这副明显是心虚的样子,乔水盈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乔水盈心里非常愤怒,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居然早已经跟她的敌人暗通曲款! 他们这是把她当成傻子一样玩弄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乔水盈恨得咬牙切齿:「你个贱人,给脸不要脸!」 她站起身,抬手就朝青灵的脸上扇过去。 青灵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个耳光。 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不禁也有几分火气涌上来,她蹭的一下站起身,大声道:「你凭什么打我?我已经是你大哥的女人了,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大嫂!」 乔水盈被她给气笑了:「你终于承认了吧,你果然跟乔学为有一腿,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我今天不仅要打你,还要剪了你的头髮,把你送去尼姑庵,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见到乔学为!」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乔水盈抬手又是一记耳光。 这次青灵没有再乖乖挨打,她抓住乔水盈的手腕,另一只手朝着乔水盈的脸上抓去! 乔水盈没想到她居然敢还手,一时不察被抓到了,脸上立刻浮现出三道血痕,疼得她脸都扭曲了。 她气急败坏:「你居然敢还手?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贱蹄子!」 说完她就朝着青灵扑了过去。 两个人打成一团。 阿桃看得目瞪口呆。 明明之前这两个女人还表现得感情很好的样子,没想到转眼就打了起来,这感情为免也太塑料了吧?! 阿桃小心翼翼地问道:「微微姐,咱们要不要帮忙?」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上活到:「不急,先让她们打会儿。」 乔水盈和青灵打得极其激烈,两人都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弄死对方,你扇我耳光,我抓我头髮,你掐我脖子,我戳你眼睛…… 啧啧,那画面要多暴力就有多暴力。 很快两人都打得衣裳不整,面目全非,眼看两人都打红了眼,江微微这才施施然拿出一拍即晕砖,走到青灵的身后,抬手一板砖拍下去! 青灵当场被拍晕过去。 乔水盈立刻扑到青灵身上,揪着她又抓又打还带踢的,嘴里还在骂着。 「你个小贱人,你居然敢打我,我让你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江微微提醒道:「差不多就行了,真要把人给打死的话,事情就不好办了。」 即便青灵只是个奴婢,可若无缘无故把她给打死的话,乔水盈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乔水盈又踢了一脚,这才放开青灵,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贱人居然这么厉害,不仅敢吃里扒外,还敢对我动手?!」 第737章:入京(17) 青灵被绑了起来。 乔水盈已经打定主意,等商船一靠岸,她就立刻把青灵卖了。 若说之前她对青灵还存有几分主僕情谊的话,现在她对青灵就只剩下憎恶了。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 而青灵恰好就触犯了她的这项禁忌。 以至于之前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好感在一瞬间统统败光。 更何况,青灵还对乔水盈动了手,乔水盈就更加不可能再饶恕她了。 青灵的未来註定会非常惨澹。 但这些都跟就江微微没有关系,她给乔水盈留下治疗抓伤的药膏后,便带着阿桃回去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商船在平口山码头靠岸。 乘客们按照排队的秩序挨个下船,江微微和顾斐一行人也在队伍之中,乔水盈和陶逊就站在他们后面。 因为脸上被抓伤的缘故,乔水盈脸上带着纱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陶逊的伤还没好,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但此时他还是坚守在乔水盈的身边,尽职尽责地保护她的安全。 至于青灵,此时已经被装进箱子里、 她此时仍旧昏迷着,当然不是因为一拍即晕砖的效果,一拍即晕砖即便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人晕两天,其实青灵在被拍晕过去的两个时辰后就醒了。 她醒来后大吵大闹,嚷嚷着要乔水盈放了她,还说她已经是大少爷的女人了,要是乔水盈不放了她的话,大少爷肯定不会放过乔水盈的! 乔水盈自然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却被她吵得不行,便特意去请江微微帮忙。 江微微直接让阿桃给青灵灌了一大碗麻沸散下去。 很快麻沸散就开始发挥药效,青灵再度昏睡过去。 在后面的两天时间里,她又醒过几次,每次醒来后不久就又被灌下麻沸散,导致她到现在仍旧昏睡着。 上岸之后,江微微跟乔水盈分道扬镳。 江微微一行人先是找了家酒楼,吃了顿好的,然后又去打听本地的镖局在哪里,看看能不能打上前往汴京的顺风车。 他们这次打算跟随运镖队伍一起赶路。 因为从平口山到汴京这条道路有很多山路,很不好走,并且还有好几处地方匪患成灾,非常危险。 顾斐和顾德都是会武功的人,自然不怕区区几个土匪,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还是觉得跟着运镖队伍一起走会比较稳妥。 他们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镖局,且镖局最近正好要运送一批货物前往汴京。 总镖头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壮汉,名叫张顺利,名字取得非常吉利,为人却很谨慎。 他得知顾斐四人的来意后,当即表示拒绝。 「不行,我们镖局从不跟陌生人同行,你们去别处看看吧。」 他这是担心对方来歷不明,万一对方是土匪特意安插进来的内线可咋办?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曾经有劫匪假扮成过路商人,混进运镖队伍之中,那个内奸把运镖队伍的路线和人手情况全部告诉给了他的劫匪同伙们,他们里应外合,将那支运镖队伍洗劫一空,运送货物的镖师们也都无一倖免,全部被杀。 那是一次惨痛的教训,直接导致所有镖局都拒绝再接受陌生人的跟队请求。 他们宁肯少赚一点钱,也不愿意多一分危险。 顾斐见对方态度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很是无奈。 从眼下这情况看来,跟镖局的队伍怕是行不通了,他们只能自己走。 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反正顾斐和顾德身手都很不错,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就是这一路他们两个要辛苦些。 江微微问:「张镖头,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药局吗?」 之前为了给乔水盈和陶逊治伤,费去了不少药材,她得去药局补充一批新药材才行。 张顺利道:「出门左转,一直走到底,然后再右转,就能看到药局了。」 「多谢,」江微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看你嘴边起了不少燎泡,嘴唇干燥起皮,神态也颇为郁燥,想必是上火了。你去煮些菊花茶或者绿豆汤喝吧,上火虽不是大毛病,可若长期放任不管的话,会导致肾衰竭的。」 说完这些话后,江微微便打算离开了。 张顺利赶紧叫住她:「夫人,你看起来似乎懂得医理?」 江微微坦然回答:「我是个大夫。」 张顺利很意外,他还从没见过女大夫,尤其面前这个女大夫还特漂亮,比起大夫,她显然更像个大家闺秀。 他急忙说道:「既然你是大夫,那我们可以破格带你们一起入京。」 「为什么大夫就能得到特殊待遇?」 张顺利苦笑:「我们这些个跑镖的,路上经常容易遇到意外,大的不说,就说小的吧。咱们跑山路的时候经常会遇到各种蛇虫鼠蚁,其中有不少蚊虫都有毒,不小心被咬到的话,立刻就会中毒。运气好的话忍两天也就没事了,但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就这么被毒死了。倘若这个时候运镖队伍中能有个大夫,说不定中毒的人就能捡回一条命,所以镖局对于大夫都是有特殊待遇的。以后你们若是再想搭镖局的顺风车,可以直接亮出自己的大夫身份,一般的镖局都会很乐意免费带上一位大夫同行。」 江微微恍然:「原来如此。」 张顺利道:「商队明日天一亮就会出发,你们今晚住的地方最好不要离我们太远,免得明早赶不过来。另外,商队不负责你们四个人的伙食,你们得自备干粮,你们最好多准备些常用的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嗯,我们知道了。」 江微微一行人暂时辞别张顺利,离开镖局。 他们先是药局买了些药材,然后又在镖局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待次日天一亮,他们便跟着运镖队伍离开了平口山。 赶路是一件非常漫长且枯燥的事情。 江微微几乎一整天都是昏昏欲睡之中度过的。 阿桃原本还想写话本的,无奈山路太过颠簸,即便是驴车加了减震装置,仍旧摇摇晃晃的,导致她没法下笔,只能放弃写话本的想法。 于是她也和江微微一样,靠在软枕上昏昏欲睡。 第738章:入京(18) 萌萌原本一直趴在她们身边,后来它先车上太无聊了,便跳下车去,撒丫子在山路上跑了起来。 镖师们瞅见这么一只漂亮的金毛大狗,都很喜欢,纷纷朝它吹口哨打招唿,想把它招过去摸一把。 可惜萌萌谁的帐也不买,自顾自玩得很嗨。 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运镖队伍在一个小村庄里停下。 张顺利显然是跟这个村里的人很熟悉,他一进村就开始熟络地跟村民们打招唿,村民们见到他来了,也很是高兴。 这么小个村子是肯定不会有客栈的,大家只能自己寻摸个农家凑合过一晚。 江微微一行人寻了个环境相对比较干净整齐的农家小院住下。 他们简单地吃了顿晚饭,正打算洗洗睡下的时候,张顺利找上门来了。 他的态度颇为恭敬:「江大夫,能否请您帮个忙?」 江微微问:「出什么事了?」 「我以前运镖的时候出了次意外,差点死了,恰好这个村里的村民经过,顺手救了我一把,所以从那以后,我每次运镖经过这附近的时候,都会来这个村子看看。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您,我跟这个村里的人是老相识,这个村里的人都很好。」 江微微颔首:「嗯,然后呢?」 「刚才我去了村长家里吃晚饭,无意中得知村长的么子在山中打猎时,被毒蛇给咬伤了。村里人给他用了些药草,可是不管用,村长的么子仍旧昏迷不醒。这村子又偏僻得很,附近别说是医馆了,连个郎中都没有。」 江微微秒懂他的意思:「你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 「诶,多谢您了!」张顺利居然给她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江微微把这件事情跟顾斐说了下,然后她让阿桃拿上医药箱,两人跟着张顺利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得知张镖头带来的这个漂亮小娘子居然是个大夫,万分惊喜,赶忙把人迎进屋里。 江微微看到了村长那个不幸被毒蛇给咬了的么子。 被咬的地方已经一片乌紫,且肿了起来,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江微微拿出银针,在病人身上扎了几个穴位,防止毒素继续在他体内扩散。她拿出手术刀,经过消毒后,开始给病人放血。 待毒血放尽之后,再敷上止血散。 流血很快止住。 阿桃麻利地给病人包扎伤口。 江微微本来想写个药方的,想到这附近压根就没有医馆和药局,就算写了药方也没用,她便放弃写药方的想法,直接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药膏。 她把药膏递给村长,叮嘱道:「这个是一抹灵,专门治疗外伤的,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直接把药膏擦在病人的伤处就行。记住,伤口没有痊癒之前千万不能沾水,病人这段时间不能吃辛辣刺激类的食物,不要剧烈运动,好好休养,约莫十来天就能好。」 村长双手接过药膏:「谢谢,太谢谢您了!医药费是多少?我这就去给您拿。」 江微微看得出来,这家人的家境很不好,大晚上的,只有这么一个屋子里面点了豆油灯,其他屋子全都黑漆漆的,连灯都捨不得点,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补丁加补丁,看着颇为寒碜。 于是她笑了下:「你给我五文钱的诊金就行了,这瓶药膏就当做是我送你们的吧。」 村长感激不已:「您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江微微继续保持微笑。 对待病患和家属们,她的态度永远都是温和的。 当然,若碰上那种蛮不讲理的,她当场就能从温和无害小绵羊,变身成为喷火霸王龙。 村长拿来五个铜板:「大夫,这是您的诊金。」 江微微接过诊金:「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再叫我。」 「我送您回去。」 张顺利忙道:「大叔您留步,我送江大夫回去就行了。」 「那就劳烦你了。」 张顺利又亲自将江微微和阿桃送回到了住处。 山里头别的不多,就是蚊虫多,刚才回来的路上,有不少蚊虫围着他们打转,阿桃被咬出好几个包。 她使劲地抓挠,却发现江微微跟没事人似的,完全没有被蚊虫咬到的迹象,她忍不住问道:「微微姐,你咋没有被蚊虫咬啊?」 明明微微姐的皮肤比她更娇嫩,蚊虫应该更喜欢咬微微姐才对啊! 江微微拿出一罐药膏:「因为我用了这个,所以蚊虫都不咬我。」 阿桃接过药膏,膏体是绿色的,凑近还能闻到薄荷的清香,她问:「这是啥啊?」 「这叫薄荷紫草膏,我自己做的,不仅能止痒,还能驱蚊。」 阿桃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居然还有这等好东西!」 她立刻把自己的手背脖子和脸全都擦上薄荷紫草膏,这膏药擦到皮肤上凉丝丝的,很是舒服,那些被蚊虫咬到的地方,立刻就不痒了,红肿的小包也很快消了下去。 在薄荷紫草膏的作用下,阿桃一整晚都没有再被蚊虫叮咬,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一夜好梦。 次日早晨醒来,江微微刚吃完早饭,就见到村长和张顺利过来。 村长搓着双手,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江大夫,多谢您救了我家么儿,他昨儿半夜就醒了,人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您的医术真厉害!」 江微微笑了下:「你太客气了。」 村长又跟她说了好些客套话,然后才说到正事:「其实我们这次来找您,是想请您再给村里几个人看看病,他们已经病了挺长一段时间,但因为没有郎中,也就没法医治,只能在家里拖着,能拖一天算一天,如今村里难得来个大夫,能不能请您顺道也给他们看看病?您放心,诊金肯定不会少给您的!」 江微微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向旁边的张顺利,问:「给人看病需要时间的,我们这样不会耽误运镖队伍的行程吗?」 张顺利摆手道:「无妨,不差这一两天的时间。」 既然不会影响到运镖队伍的正事,江微微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行,我这就去给他们看看。」 她让阿桃背上医药箱,跟着村长挨个走访那些生病的人家。 第739章:入京(20) 村里人很快就知道来了个女大夫的事情,在江微微给人看病的时候,有不少村民都跟过来看热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也能当大夫。 不管是什么病,也不管开了什么药,江微微都只收五文钱的诊金。 她这么做其实就相当于是在义诊。 村里人明白她的好心,对她自然是万分感激。 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在第二天她离开村子的时候,村民们送了她好些土特产,有自家做的馅饼,还有晒干的山货,其中有个村民甚至还给她送了个木头做的小老虎,说是送给她的娃儿玩。 可惜江微微现在还没娃儿,余氏那个小木老虎就成了阿桃在旅途中解闷的玩具。 运镖队伍继续前进。 江微微和阿桃很快又陷入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驴车忽然停下来。 江微微被惊醒,她掀开门帘往外看,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斐回头对她说道:「前面好像出了点事情,张镖头已经让人去看了。」 很快,前去探路的人便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前面有山匪拦路!」 众人都是一惊。 张顺利追问:「对方有多少人?」 「大概三十多个,其中有些拿着刀,还有些拿着棍棒,他们正在抢劫一男两女。其中那个男的会武功,但好像受了伤,估计撑不了多久就会倒下,另外那两个女的都很年轻,长得还挺漂亮。」 说到最后,探路的人露出惋惜之情,那么标緻的小姑娘,要是落到了山匪手中,怕是会生不如死。 顾斐问道:「可否绕道?」 张顺利沉声道:「要绕道的话,就得多走两天的路程,而且那条路要趟河,咱们这些货物不能被河水打湿。」 换言之,他们只能走这条路。 张顺利的心情很糟糕,他早就料到会遇到山匪,却没想到会一下遇到这么多。他们这只运镖队伍总共也才三十多人,真要跟那群山匪打的话,并非没有胜算,可是肯定会出现伤亡。 他不想出现伤亡,最好连一个伤亡的人都没有。 可眼下这种情况,似乎除了硬碰硬,没有别的办法了。 以那群山匪贪婪的性子,在成功抢劫了一伙人之后,肯定不会立即离开,他们还会继续守在那条路上,继续劫掠路过的行人,而张顺利的这支运镖队伍就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萌萌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它冲着顾斐汪汪地叫唤。 顾斐跳下车,走到它面前,弯腰拂去它头上沾到的草叶,问道:「你刚去哪里了?」 萌萌仿佛是能听得懂人话,它扭头朝着前面的方向又叫了两声。 顾斐会意:「你刚才去前面探路了?」 萌萌汪了一声,然后又钻进草丛里面,朝着树林跑去。 跑了两步它又回头看向顾斐。 顾斐见状,心里一动,他对张顺利提议道:「我和德叔可以打头阵,你们随后来接应。」 张顺利皱眉:「光凭你们两个人,能行吗?对方可是有三十多号人,要是他们一拥而上,只怕你们都还没能来得及还手,就会被他们给堪称肉泥了。」 「放心,我既然敢提出这个建议,就有把握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张顺利犹豫了下,便颔首应下:「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顾斐叮嘱江微微和阿桃待在车上不要乱动,随即带着顾德钻井树林里。 萌萌跑在前面带路,顾斐和顾德紧随其后。 两人一狗穿过树林,很快就看到了那群山匪。 果然,那群山匪有三十多号人,个个都是拿着武器,这会儿正在围攻一男两女。 顾斐定睛一看,发现那三个被抢劫的倒霉蛋居然还是熟人,正是前两天分道扬镳的乔水盈和陶逊,另外一个跟着他们的姑娘很面生,顾斐并不认识,看打扮应该是个丫鬟。 陶逊之前受了重伤,如今尚未痊癒,此时又被山匪围攻,胸前的伤口再度裂开,动作也越发缓慢,山匪们趁机又往他身上加了好几道伤口。 照着趋势发展下去,陶逊怕是很快就会倒下。 作为三人之中唯一的战斗力,只要他倒下,另外两个姑娘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因为是抄了小路的缘故,顾斐和顾德直接绕到了那群山匪侧后方,山匪们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陶逊三人身上,一个个都因为马上就能捕获猎物而兴奋不已,完全不知道微笑已经悄然逼近。 顾斐瞅准时机,沖顾德做了个动手的手势。 两人如同鬼魅般闪身冲出树林,他们抓住站在最后方的山匪,眨眼间便扭断了山匪的脖子, 那两个山匪都不知道发生了事情,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趁着前方的山匪还没反应过来,顾斐和顾德接连又杀了五六个山匪。 终于,有山匪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发现了有敌人从后方靠近,当即大喝了一声。 「这里有两个小毛贼,杀了咱们好多兄弟,快抓住他们!」 顾斐噼手躲过一命山匪手中的砍柴刀,随即就是一下,将那个山匪的脖子给砍断了。 鲜血喷溅而出! 原本还在叫嚣着要抓人的山匪们都被这血腥的一幕给震慑到了,有了短暂的停顿。 顾斐却是丝毫不停,拎着沾满鲜血的砍柴刀继续向前突进。 顾德紧随其后,给那些还没死透的山匪补上一刀。 两人配合默契,杀得那些山匪节节败退。 山匪头子见他们只有两个人,却杀得自己三十多号人毫无还手之力,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挥舞着自己的大斧头,口中大喊:「都不准后退,跟着我沖,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就不信弄不死这两个王八蛋!」 山匪们见到老大亲自冲上去了,哪里还敢往后退?赶忙也都挥舞着武器朝着顾斐和顾德冲过去。 三十多个山匪,刚才被顾斐和顾德一口气干翻了十来个,如今还剩下二十个。 此时他们一窝蜂地朝着顾斐和顾德冲杀过去,那架势还挺吓人的。 与此同时,张顺利带着二十多个镖师也沖了过来。 他们在前,顾斐和顾德在后,恰好将这群山匪围堵在了中间。 张顺利看到地上那些被杀的山匪尸体,再看到顾斐和顾德仍旧毫髮无伤,内心无比振奋,当即挥臂高唿:「给我上,杀了这群山匪!」 一场大战就此引爆。 第740章:入京(21) 在山匪头子被顾斐一刀砍掉脑袋后,山匪们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很快落败,并被当场击杀。 张顺利特意让人那个土匪头子的脑袋捡起来,用布包好。 「顾兄,官府有对这个土匪头子发布过通缉令,把他的脑袋拿去官府,能换二十两白银。」 顾斐却是一笑:「不用了,这颗人头送给张镖头,算是感谢你们这次捎带我们的酬金。」 二十两白银可不是小数目,见他出手如此大方,张顺利对他的感官也变得更好了、 张顺利哈哈笑道:「那张某就笑纳了。」 他将那个人头装进匣子,放到牛车上,打算等今晚进城后,就把它拿去当地县衙兑换成银子。 有了这二十两的意外之财,他们这次走镖可以说是大赚了一笔。 顾斐走到陶逊面前,问:「你还能撑得住吗?」 陶逊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脸色苍白,却还是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多谢顾举人出手相助,你们又救了我们一次,大恩大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们才好。」 顾斐见他站着都有些摇晃,劝道:「别强撑了,跟我来吧,我让我媳妇给你治伤。」 随后他又看向乔水盈。 乔水盈此时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丫鬟也没好到哪里去,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呜地哭。 顾斐说:「你们也一起来吧。」 他带着这三个人回到运镖队伍存放货物的地方,江微微和阿桃已经从驴车里面跳下来,她们见到顾斐和顾德平安归来,齐齐松了口气。 顾斐将山匪被全部歼灭的事情跟江微微大概说了下,然后指着陶逊说道:「他受伤了,你给他看看吧。」 江微微立即让阿桃拿来医药箱。 她一边给陶逊处理伤口,一边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陶逊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如实回答:「我们要去汴京,这个地方是必经之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山匪拦路,幸好你们们来得及时,不然我们就全完了。」 随后他又问道:「不知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江微微道:「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是要去汴京,恰好途径此地。」 陶逊闻言眼睛一亮:「既然都是去汴京,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江微微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似笑非笑地问了句。 「这种事情你能做主吗?」 陶逊随即想起来自己只是个护卫,要拿主意的话还得看乔水盈的意思,于是他又看向乔水盈,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您觉得呢?」 乔水盈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好啊!一起走啊!」 随即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快就答应显得太没格调,随即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反正都是顺路,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的。」 等张顺利带着镖师们回来时,见到江微微正在跟陶逊说话,忍不住问道。 「江大夫,你们认识?」 江微微应了声:「嗯。」 这次不仅是陶逊受伤了,镖师们之中也有几个人受了点轻伤。 江微微带着阿桃逐一给他们包扎伤口。 张顺利见状,哈哈一笑:「有个大夫就是好啊,平时咱们要是受了伤,随便用布条一包就行了,哪里有江大夫处理得这么细緻。」 江微微说:「我这里有些现成的止血散和一抹灵,以后你们若是再受伤,直接将这些药抹到伤口上就行了。」 张顺利一口应下:「行啊!」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江微微带了不少的备用药品上路,她只留了三成做备用,其他的药品全部卖给了张顺利,价格自然是跟平常无二。 张顺利原本还觉得这些药品有点贵,可在看到镖师们上完药后就立刻止住了血,立刻就觉得这些药一点都不贵,简直就是物超所值啊! 他一口气把这些药品全给买了,花去了他的大半身家。 他也是没办法,像这么好的药品,平时他们是想买都买不着,如今难得碰到个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要多买些,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批药品卖出去,江微微赚了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她顺手将银票递给顾斐,让他收起来,嘴里顺便提了一句。 「这三位正好也是要去汴京的,能否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 张顺利看向陶逊三人,他对乔水盈和她那个小丫鬟没什么感想,但对陶逊却颇为欣赏,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仍旧坚持跟山匪作战,拼死也要护住那两个小姑娘,可见此人是条真汉子。 再加上有江大夫这个人情在,张顺利没有犹豫多久,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乔水盈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原本她以为这一路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出门时就只带了个丫鬟和一个护卫,却没想到路上接连遇到各种危险,如今她早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天真,不会再以为仅凭一个护卫就能安全护着她抵达汴京,眼下能跟着运镖队伍一起入京,对她来说无疑是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乔水盈自己有马车,她带着丫鬟坐在马车里,陶逊负责赶车。 队伍重新启程。 因为山匪的事情,耽误了一段时间,所以接下来他们得加快速度赶路,否则没法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等他们赶到望通县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县城里面很安静。 他们寻了个客栈住下。 一夜过去。 次日早晨,张顺利带着劫匪头子的脑袋去了县衙,换来二十两白银的赏金。 随后他们又继续赶路。 接下来又是一段漫长的山路。 张顺利道:「这条路上没有村落,更不会有客栈之类的地方给咱们落脚,不过我记得前面有个破庙,要是那座破庙还没倒的话,咱们今晚就在破庙里面过夜。」 乔水盈一听到要在破庙里面过夜,就浑身不舒服。 她忍不住问道:「不能加快速度赶到下一个城镇吗?」 张顺利说:「距离下一个城镇最快也要两天的路程,除非咱们插上翅膀飞过去,否则不可能赶到今晚之前抵达那里。」 乔水盈只得悻悻地闭嘴。 第741章:入京(22) 事实的确如张顺利所说的那般,这一路上荒无人烟,别说是村落,连个行人都鲜少看到。 他们在太阳落山之时,看到了张顺利说的那座破庙。 江微微看着面前这座破庙,由衷地感慨:「果然是破庙,真的是很破啊!」 屋顶的茅草早就被风吹没了,门窗也都被腐蚀坏了,唯有四面墙还勉强耸立着,不过看这架势,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乔水盈看到这破庙,脸都绿了。 她无法忍受自己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当即说道:「我今晚在马车里过夜。」 她想在哪里过夜是她的自由,没人会阻拦她。 张顺利带着镖师们将破庙大概收拾了下。 所谓的收拾,也就是把地上的尘土扫一扫,再拿出自己带来的苫布,把窗户给煳上,免得夜风灌进来,再往地上铺上厚实的毛毯,最后烧上一堆篝火。 看他们这架势,就知道是经常往外跑,都弄出经验来了。 江微微一行四人也跟着坐到火堆旁边取暖。 虽说如今已经入夏,可夜晚的山间温度却很低,稍不注意就很容易着凉。 顾斐拿出外衣给江微微披上,他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确定不凉,这才放下心来。 张顺利他们带了锅碗瓢盆,在破庙里面简单地了烧了一顿饭。 虽然张顺利之前说了要江微微等人自己准备粮食,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张顺利深知江微微和顾斐两口子的本事,江微微医术厉害,顾斐武功厉害,两口子都不是等闲之辈,于是张顺利生出了跟他们交好的心思,主动邀请他们一起用饭。 江微微和顾斐也不客气,拿出自备的碗筷,跟镖师们一起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乔水盈正缩在马车里面,薄薄的车厢根本挡不住山中夜里的寒气,她把能穿的衣服全都穿在了身上,仍旧冷得不行。 更糟糕的是,破庙里面还传出了饭菜的香味。 勾得乔水盈直咽口水。 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对温暖和食物的渴望,扶着丫鬟下了马车,进入破庙。 陶逊没有进去,他留在外面看守马车,顺便帮忙放哨,免得再有山匪来偷袭。 见到乔水盈进来,张顺利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其他镖师倒是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话。 乔水盈硬着头皮走到江微微身边,小声地问道:「我能坐在这里吗?」 江微微随口应了声:「随你。」 乔水盈这下子也顾不上地上脏了,直接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挨着火堆,她顿时感觉暖和多了。 她看到锅里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悄悄咽口水,她试着问道:「张镖头,能分些食物给我们吗?我可以出钱买。」 张顺利不乐意,他们的食物本就不多,能分给江微微和顾斐一部分,完全是看在这两人有本事且心地又好的份上,可乔水盈有什么本事分他们的粮食呢?! 张顺利一口拒绝:「不行。」 乔水盈的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不过她倒是没有再强求,只默默地蹲在火堆边,眼睛时不时地会看一眼锅里的食物。 若是放在以前,这种粗糙的食物她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在眼下这种情况,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江微微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主动扔给她一个布袋子。 乔水盈打开布袋子,发现里面装着好些饼子。 她很意外:「这是?」 江微微道:「这是我们自己带的干粮,你把它放到火上烤热了吃吧。」 乔水盈顿时就被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 江微微轻笑:「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一句谢谢可不容易啊。」 乔水盈俏脸涨红。 经歷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性格上的毛病,她也明白,虽然江微微说话不中听,可说的话却都是真话,不像是青灵,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满肚子的坏水。 比起那些口蜜腹剑之人,显然是江微微这种嘴硬心软之人更让人安心。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去安歇。 车上太冷,乔水盈决定留在破庙里过夜。 她和江微微、阿桃、以及另外一个名叫锦绣的丫鬟睡在毛毯上,其他的汉子们则随便得多,只要有个地方能让他们躺着就行。 睡到半夜时,乔水盈醒了。 她是被痒醒的,山里多蚊虫,这破庙之中也不例外,即便她身上盖着毯子,可脸上和脖子上仍旧蚊虫咬了好几口,又疼又痒,折腾得她根本睡不着。 江微微被她的动作给惊醒了,起身问道:「你怎么了?」 乔水盈一边挠一边说:「好多蚊虫,我被咬了,好痒啊,你们怎么能睡得着的?难道你们没有被咬吗?」 「你别挠了,万一把皮肤挠破的话,就更麻烦了,」江微微拿出紫草薄荷膏,「你把这药膏涂到身上,就不会再痒了,蚊虫也不会再来咬你。」 乔水盈赶紧接过药膏,将脸上和脖子全都涂满。 果然不痒了! 她很惊喜:「你这药膏也太厉害吧?哪来的?能卖我一些吗?」 「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膏,带着备用的,我那还有两盒,你要的话,这一盒就送你吧。」 乔水盈立刻将药膏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什么宝贝似的:「谢谢你!」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量人民再度躺下。 在紫草薄荷膏的作用下,乔水盈一整晚都没有再被蚊虫咬过,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次日天一亮,队伍就再度启程。 乔水盈邀请江微微共乘一辆马车,被江微微给拒绝了。 谁知这姑娘居然抛下自己的丫鬟和马车,主动钻进了江微微的这辆驴车里面,她左右看看:「你这驴车从外面看起来不咋地,里面倒是装饰得挺好,空间也挺大的。」 阿桃瞪着她:「你自己不是有马车吗?干嘛跑到我们这里来?」 乔水盈哼了声:「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 「你!」 阿桃气得不行,扭头去找江微微告状。 「微微姐,你看看她啊,咱们三番两次地救了她,她居然还这么嚣张,太过分了!」 第742章:入京(23) 江微微说:「她嚣张她的,你别理她就行了。」 阿桃特委屈:「可她都跑到咱们面前来耀武扬威了。」 「我来这里是想跟江大夫聊天的,可不是来耀武扬威了,你别胡乱给我栽赃罪名,」乔水盈一边说着,一边又往江微微身边挪了挪,「江大夫,你们这次入京是要干嘛啊?」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挨着近做什么?你之前不是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烦吗?」 乔水盈小脸涨红,她沖阿桃说道:「你出去。」 阿桃不忿:「凭啥啊?」 「我要和江大夫说些私密话,不方便让你听,你去我那辆马车里面待着。」 阿桃受不了她这副大小姐的派头,没好气地说道:「我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乔水盈又对江微微说道:「我是真的有话要跟你说,你让她出去一会儿呗。」 江微微道:「阿桃,你出去一下吧。」 阿桃都快哭了:「微微姐,你偏帮她,明明我才是跟你一边的!」 乔水盈催促道:「江大夫都开口了,你快出去。」 阿桃含着眼泪,愤愤地跳下车走了。 江微微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乔水盈抿了下唇,声音很小地说道:「之前那些都是误会,当初是我识人不清,我已经知错了,咱们就把之前那些都给翻篇儿吧,以后咱们做个朋友呗?」 江微微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从这几次的相处来看,这位乔小姐可是个自视甚高的人,她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可能承认自己错了。 可现在,她居然主动道歉了。 这事儿稀罕了! 乔水盈见她不吭声,不禁有些急了:「行不行啊?你倒是给句话啊!」 江微微悠悠地说道:「我只是个乡下村妇,你跟我做朋友的话,就不怕跌了自己身份吗?」 乔水盈今儿显然是豁出去了,她垮下肩膀,像是自暴自弃似的,苦着一张小脸说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挖苦我,我这一辈子最狼狈的样子全被你给看到了,在你的面前,我哪里还有半点大小姐的威严?再说了,除了出身之外,我还有什么地方比你强的?你有医术,能给人看病,还会画画,最重要的是,你比我会看人。青灵跟了我十几年,我都没能看清她的为人,你却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就把她给看透了,跟你比起来,我真的太没用了。」 江微微认真打量她:「你真这么想的吗?」 乔水盈苦笑道:「事已至此,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原本以为,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后,你应该会更加讨厌我,毕竟是我亲自揭开了青灵的真面目,让你丢了脸面,而且我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好几次都差点把你给气疯了。」 面对江微微带着戏嚯的笑容,乔水盈特别尴尬,她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尴尬过。 她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开始我确实有点迁怒于你,可直到昨天,我们被山匪围住,差点就要死了的时候,你们又一次救了我时,我心里那点埋怨就全都没有了。你前前后后救了我四次,我就算再怎么不知好歹,也不会再对你有怨言。」 江微微却道:「昨天是我相公和德叔救了你们,我没做什么。」 「你相公跟你是一体的,他救我,就等于是你救了我。」 乔水盈说这话时,语气特别坚定。 江微微笑了下:「跟我做朋友的话,得忍受我的毒舌,就你这大小姐的脾气,我怕你忍受不了。」 「我能忍受的!」乔水盈大声说道。 她的确是大小姐脾气,有时候还会一根筋,脑子转不过弯,这样的性格导致她朋友很少,因为没几个朋友能忍受她那糟糕的坏脾气。 最后能够留在她身边的,都是类似青灵那种口腹蜜剑包藏祸心的人。 因为只有那些对她有所求的人,才会没有原则地纵着她,忍受她的所有缺点。 正常人谁会无缘无故地无条件包容她?人家又不是她的爹娘! 江微微算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既对她无所求,又愿意真心待她的人,虽说江微微总爱说些让她觉得很刺耳的话,可若静下心来思考的话,江微微对她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她好。 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大抵就是如此。 江微微看得出来,面前这个养尊处优的乔小姐说的都是实话。 可正因为如此,江微微才更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跟我做朋友?」 乔水盈第一次这样跟人说话,脸色有些泛红:「因为你说话特别直接,我希望自己以后再犯煳涂的时候,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能够毫无顾忌地将我骂醒。」 江微微呵呵一笑,这姑娘怕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的潜质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如你所愿吧,但愿你以后不要被我给骂哭了。」 乔水盈的脸色涨得更红了:「我不会哭的。」 江微微对此不置可否。 她问起另外一件事情:「这次没看到你把青灵带在身边,你真把青灵给卖了?」 说起那个吃里扒外的丫头,乔水盈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她沉声说道:「那丫头知道了我太多的事情,就这么把她给卖了,我不放心,所以我让人给她配了一副药,喝下药后她就成了个傻子,关于以前的一切全都忘了,然后我把变成傻子的她卖进了深山里面,保证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走得出来。「 江微微挑眉:「没看出来,你下手还挺狠的。」 乔水盈却道:「跟我家里的那些女人比起来,我这点手段已经算是很低级了,若换成是她们的话,肯定会直接把青灵杀了,尸体扔到山里去餵狗,对她们来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可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杀人的决心,就只能选了个更加麻烦的方法。」 她顿了顿,又好奇地问道:「换成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置青灵?」 第743章:入京(24)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不会让像青灵这样的人接近我,无论是卖掉青灵还是杀掉青灵,都是你弥补错误的方法,可如果从一开始你就不犯错的话,就不需要去纠结是卖还是杀。」 乔水盈抿着唇,闷闷地说道:「我没你那么聪明,我总是在犯错,若非有嫡女这层身份保护,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慢慢学吧,你现在就已经在成长了。」 乔水盈垂头丧气,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 江微微转移话题道:「那个叫锦绣的丫鬟是你新买来的?」 「嗯,我在卖掉青灵之后,恰好看着这丫头在街边卖身葬父,我瞅着她挺可怜的,就用三两银子把她给买了下来。她原名叫花妮,我觉得太土气了,就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做锦绣。」 江微微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对于锦绣的观察,道:「是个挺老实的丫头。」 乔水盈嘆气:「就是太老实了,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要是不说话,她就什么都不敢做,跟块木头似的,呆呆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可以一点点地教她,若是教得好了,她会成为你的好帮手。」 「嗯。」 江微微道:「你把右手给我看看。」 乔水盈伸出右手,露出手腕上缠着的纱布。 江微微解开纱布,看了下伤口,道:「癒合得还算不错,这段时间不要沾水,等血痂脱落之后就没事了。」 乔水盈苦着脸道:「会留疤的吧?」 小姑娘谁不爱俏?乔水盈亦不例外,她一想到自己手腕上以后会留下疤痕,心里就会后悔得不行,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用剪刀割腕。 江微微拿出一罐药膏:「这个叫做玉凝脂,对祛疤很有效果,你拿去吧,回头每天在疤痕上抹两次,疤痕会渐渐淡去的。」 乔水盈眼前一亮,经过昨晚的紫草薄荷膏后,她现在对江微微拿出的药品都充满了信心。 她赶紧接过玉凝脂,兴奋地说道:「谢谢,这个药膏多少钱?」 「朋友之间,不用谈钱。」 乔水盈感动得不行:「你真是太好了!」 她扑上去想要抱住江微微,被江微微给一把推开。 「天热得要死,别挨得太近。」江微微说这话时一脸的嫌弃。 乔水盈也不生气,抱着玉凝脂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说:「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肯定不会让你白帮忙的,以后等我回到乔家,会让人给你送些好东西过去的,对了,你家住在哪里?」 「九曲县云山村有个健康堂,那里就是我家。」 乔水盈歪着脑袋想了下:「我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诶,距离平原府很远吗?」 江微微对此也不是很清楚。 乔水盈开始幻想美好的未来:「要是不远的话,我们以后可以互相串门啊。」 江微微没她那么乐观,在这个交通闭塞的时代,人们出门都得靠走的,即便是像江微微这种家境比较富裕的,能够用得起驴车,但速度仍旧快不了太多,毕竟驴子也是需要休息的,它做不到像飞机火车那样只要有能量供给就能不停地行驶。仅仅只是从云山村走到秋阳府的府城都要一天一夜,平原府肯定比秋阳府的府城更远,到时候来回一趟说不定就得小半个月,江微微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路上,串门之事也只能是个美好的想法而已,真正实现的可能性太小了。 接下来一路上还挺顺利的,偶尔遇到几个小麻烦,也都很快就被解决了。 阿桃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乔水盈颇有微词,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乔水盈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她能对江微微和颜悦色是因为江微微有本事,她自愧不如,可阿桃就不一样了,在她看来阿桃就是个小跟班,跟丫鬟差不多,她凭啥要对一个丫鬟和颜悦色的? 于是两人一路上都在互掐。 她们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那就肯定是互相看不顺眼,总要怼对方几句才舒服。 江微微对此已经是习以为常,反正她们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不会打起来,所以江微微也懒得去劝解,随她们去了。 就在他们距离汴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汴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今年的科举会试放榜了! 榜单被贴在国子监门口的布告栏上,上面写满了人名,这些全都是有幸考上进士的幸运儿。 无数学子聚集在布告栏前,伸长脖子去看榜单上的名字,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能在这里看榜的人,都是些出身寒门的学子,像那些家里有背景的学子,只需要坐在家里等着就行了,会有专人将榜单送上门来。 在距离国子监不远的一个小院内。 魏尘正坐在窗前,认真地抄写经文。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将少年的轮廓映照得越发精緻。 这个小院是梁禹行的家,他是国子监的助教,跟九曲书院的山主是故交,魏尘前来汴京参加科考的时候,带着山主亲笔书写的书信,山主在心中请梁禹行帮忙照看魏尘。 起初魏尘是住在客栈里的,但是客栈里面的环境很混乱,每天都会有人来邀请他去参加聚会。 所谓的聚会,全都是由此次来汴京参加科举的学子们发起的,形式多种多样,像是诗会茶会酒会之类的,不一而足。在这些聚会之中,经常会出现朝中官员的身影,他们代表着朝中不同的派别,通过参加聚会来筛选人才,为自己的派别增加筹码,也就是常说的拉帮结派。 魏尘一直遵守着顾斐的叮嘱,没有去参加这些聚会,他每天除了在客栈里温习功课之外,就是来梁禹行家里坐一坐。 一来二去的,双方逐渐熟悉起来了。 梁禹行很欣赏魏尘的才华,主动让他把客栈的房间给退了,直接住到自己家里来。 魏尘欣然应允。 于是魏尘就搬到了现在这座小院里面借住。 梁禹行只是个小小的国子监助教,地位不高,家中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他的妻子卫氏和一双儿女、以及三个下人,三个下人正好是一家三口,家庭环境很简单。 第744章:科举(1) 卫氏是个热情爽朗的妇人,她对魏尘这个年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郎颇为关照。 最近汴京城里流行带着手抄经文去光照寺礼佛,许多富家太太小姐想要跟风,可她们又嫌抄写佛经太累,便拜託别人来帮她们抄写,每抄写完一卷经文就能赚一钱银子,报酬颇为丰厚。 这个活计是卫氏帮魏尘寻摸来的,反正科考已经考完了,魏尘又不喜欢出去交际,每天待在这个小院里也挺无聊的,卫氏一提这件事情,他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做事认真仔细,抄出来的经文字迹非常漂亮,很受那些富家太太小姐的喜欢,于是来找他抄写经文的人便更多了。 卫氏快步走进来,焦急地说道:「阿尘,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抄经文?外面都放榜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魏尘很是镇定:「现在去看榜的人肯定很多,我不想跟那些人挤,先等等吧,等我抄完了这卷经文再去看也不迟,反正榜单就挂在那里,晚一点又不会跑了。」 「话虽这么说,可那关系到你的未来前程啊,你就不想早点知道结果吗?」 「早点晚点都一样,榜单的结果又不会因为我早点去看榜就发生改变。」 卫氏拿他没办法:「你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稳重还是该说你心大?放榜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着急,你看看外面那些考生,今儿天没亮就去国子监门口守着去了,也就只有你还能安心坐在这里抄佛经。」 魏尘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卫氏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不行,不看到结果的话,我这心里总不踏实,阿财!」 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跑进来,他是家里的下人,全名叫石大财。 「夫人有何吩咐?」 卫氏道:「你去帮我看看科考的结果,看看榜单上有没有阿尘的名字。」 因为梁禹行和卫氏都是文化人,所以家中的下人也跟着学了不少字,石大财自然也不例外,让他帮忙看个榜单是小意思。 他当即应下:「诶,我这就去。」 石大财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这一去,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来。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梁禹行。 梁禹行如今已经三十好几,面无白须,穿着宽袖长衫,做儒生打扮,看起来很是儒雅。 见他回来,卫氏很是意外:「你今儿怎么会来得怎么早?」 梁禹行道:「今日放榜,国子监特意放了学生半天的假,下午没有课,我便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道:「我走出国子监的时候正好碰见阿财,便跟他一起回来了。」 卫氏急忙追问:「你们看到榜单了吗?上面有阿尘的名字吗?」 魏尘这会儿就在在旁边站着,他上前见礼:「梁先生。」 梁禹行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他道:「在榜单贴出去之前,国子监里的人就已经全部看过了,还有些人抄了备份。」 卫氏忙问:「那你……」 梁禹行示意她别着急:「我当然也抄了一份。」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将纸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九十八个名字。 卫氏赶紧接过那张纸,视线从那些名字上逐一扫过去。 很快,她就在第一排着了魏尘的名字。 她发出惊喜的欢唿:「阿尘考上了!阿尘是进士了!」 石大财赶紧弯腰作揖:「恭喜魏进士!」 只要考上了进士,就能在吏部挂上名字,只等有了空缺,便能正是入朝为官。 卫氏将那张榜单拿给魏尘看。 「你快看,你的名字在这里!」 魏尘在看到自己的名字时,确实很高兴,很随即他的注意力又被另外一个名字吸引了过去。 在他的名字旁边,还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谢子俊。 谢子俊也考上了进士! 当日在参加会试的时候,魏尘曾远远地看到了谢子俊的背影,那时候他就非常意外。 谢清泉不仅杀了人,还贪污受贿,被锦衣卫抓走,按照当朝律法,凡事直系亲属有作奸犯科者,都不能参与科考,谢子俊跟谢清泉是父子关系,按理来说谢子俊应该没有继续参加科考的资格。 可谢子俊却出现在了会试现场。 这让魏尘觉得很不可思议。 两人怎么都算是老相识,魏尘主动去找谢子俊打招唿,结果谢子俊居然装作不认识他,一句「你认错人了」,就转身走了。 自那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 此时魏尘看着榜单上「谢子俊」三个字,心里越发疑惑。 一个罪臣之后,不仅能参加科考,还能考上进士,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问道:「梁先生,我们九曲县上一任的县令因为犯了大罪,被锦衣卫亲自押送到了汴京,不知这件事情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梁禹行问:「你说的那人是谁?可有具体姓名?」 「他叫谢清泉。」 梁禹行很快想起来:「是他啊!」 魏尘问:「您认识他?」 「他是谢家二爷的外室子,跟我恰好是同科进士,所以我知道他,不过我和他之间没什么交集,也谈不上认识。他之前一直在外地当官,前不久才回来,听说犯了事,被锦衣卫押送回京,谢家出面保他,徐首辅也在朝会上帮他说了几句话,连带着跟谢家和徐首辅关系密切的那些官员,也都纷纷出列为谢清泉求情。」 魏尘追问:「然后呢?」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天子什么话都没说,我们都以为天子会给谢家和徐首辅面子,放谢清泉一马,却没想到第二天清晨,谢清泉就被拖到午门口斩首了。」 魏尘很意外:「谢清泉死了?」 梁禹行点头:「嗯,脑袋被一刀砍了下来,死得透透的。」 魏尘没想到那么多人帮谢清泉求情,最后还是没能保住谢清泉的性命,同时也为当今天子的强硬手段暗暗心惊。 毕竟是同同科进士,梁禹行心里颇为感慨,他嘆了口气,然后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件事情?」 魏尘指了指榜单上「谢子俊」三个字,道:「他是罪臣之后,怎么会有资格参加会试的?而且还能考上进士,国子监的人都不审查的吗?」 第745章:科举(2) 梁禹行恰好知道这件事情,解释道:「因为他被过继出去了,如今他已经不是谢清泉的儿子,自然也就不会被谢清泉给连累。」 魏尘惊了:「他被过继给谁了?」 「听说是被过继给了谢家的一个旁支,其实说是过继,不过就是走个形式而已,这些都是煳弄人的,为的就是能让他继续参加科考,因为有谢家做庇护,别人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 梁禹行说到这里顿了顿,无奈地嘆了口气。 「你不要因为这点事情就心生不忿,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可能你努力几十年,也抵不过人家一个好的出身,你现在能做的,也就只尽自己的努力往上爬,能爬多高就算多高。「 魏尘颔首:「我知道了,多谢梁先生提点。」 梁禹行对他的沉稳感到很欣赏,道:「今年不同往年,天子在殿试之后又增加了一门殿试,会试中考得前十名的进士,都得参加三日后的殿试,到时候天子会亲自从前十名中选出前三甲。你的名字在前十之内,三日后你得进宫参加殿试,好好去准备一下吧。」 「喏。」 卫氏又开始紧张起来:「面见天子的话,肯定不能穿得太寒碜,阿尘,你快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我们得挑一套最好的衣服。」 魏尘乖乖照做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衣服全部拿出来,卫氏仔细地挑拣了一番,最终挑出一套靛蓝的深衣。 卫氏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划,笑眯眯地说道:「你皮肤白,又生得眉清目秀,穿这个颜色显得特别精神!」 魏尘乖乖站着不动,嘴里应道:「那就穿这套衣服吧。」 卫氏看了看这套靛蓝的深衣,又看了看其他颜色的衣服,忽然发现这套直裰跟其他的衣服风格有些明显差别,倒不是料子上有什么问题,而是风格很不一样。 她手里这套靛蓝的深衣风格明显要更加鲜活些,看着就像是年轻人会喜欢的样式。 卫氏忍不住问道:「你这套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是我姐特意给我定做的,料子和款式都是她亲自选的。」 想起姐姐,魏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 卫氏笑着说道:「你姐的眼光真不错。」 魏尘认真点头:「嗯,她一直都是很好的。」 三日后。 魏尘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他穿上那套靛蓝的深衣,系上腰带,再挂上一对双鱼玉佩。因为还没弱冠,所以他没有束髮戴冠,只是把头髮往头顶一梳,再用方巾包住。 这番打扮很是简单,但因他生得俊秀,所以也还是好看的。 卫氏见他出来,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大力地夸赞:「好看,阿尘现在小小年纪就这么好看,长大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魏尘腼腆一笑:「夫人过贊了。」 吃过早饭后,魏尘跟随梁禹行出门,两人在门口拦下一辆公交驴车,直奔汴京而去。 卫氏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走远了,再也看不到了,她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 这不是魏尘第一次坐公交驴车,但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因为他知道,公交驴车是从九曲县传出来的,而最先提出这个法子的人,正是他的姐姐江微微。 如今公交驴车已经在汴京城里普及开了,街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来回穿梭的公交驴车,几乎每辆驴车上面都坐着形形色色的乘客,他们已经组合成了汴京城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像梁禹行这种家境普通且每天都要上下班的人,已经成为公交驴车的忠实顾客。 他每天早上准时坐着公家驴车去国子监点卯,等太阳落山时,再坐着公交驴车晃晃悠悠地回家去,每趟只需要四文钱,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划算了。 梁禹行将魏尘送到宫门口。 此时在宫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些人,这些都是等下准备进宫参加殿试的进士,以及他们的亲属。 魏尘一眼就在他们之中看到了谢子俊。 今日的谢子俊特意打扮过,他穿着月白色的对襟深衣,宽大的袖子垂在身侧,黑髮被束在头顶,戴着白玉冠,衬得他越发温润无害,风度翩翩。 在谢子俊身边还站着个中年妇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唐氏。 唐氏如今苍老了许多,即便她特意在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仍旧无法掩盖岁月在她留下的痕迹。 她紧紧拉着谢子俊的手,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 因为隔得比较远,魏尘听不清,若换成以前,他肯定会上前去跟谢子俊打声招唿,可会试时谢子俊装作不认识他的冷漠态度,却让他打消了再次凑上去的念头。 既然对方不想搭理他,他也犯不着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梁禹行道:「我还得去国子监点卯,这就要走了,你在这里待着,等下会有官员带你们进去,你到时候只要乖乖地照着官员说的去做就行。」 魏尘颔首应下:「嗯,您快走吧,别误了点卯的时辰。」 像梁禹行这类小官,钱拿得最少,事儿却是最多的,每日都得按时到岗,万一迟到了,扣钱事小,被人拿着这点小错做文章就事大了。 「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殿试完了之后,你就自己坐公交驴车回家,身上带钱了吧?」 「带了。」 「那就好。」 梁禹行去附近的上车点等了会儿,很快就等来一辆公交驴车,他乘着车走了。 没过多久,宫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他高声说道:「十位进士请上前来!」 包括魏尘和谢子俊在内的十个人全部走上前去。 在这十个人之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满头白髮,年纪最小的就是魏尘,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也正因为年纪太小,在场很多人都看向了魏尘,想知道这位小郎君是哪家的人?怎的如此聪慧?年纪这么小就能考上进士前十名,贊一句天资过人也不为过啊! 魏尘像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的打量,稳稳地站在原地。 第746章:科举(3) 官员开始挨个点名,每叫到一个人,那人就会上前,将自己的文牒和路引递上去,交由官员查验。 待确定十个人的身份都没有问题后,官员便带着他们进宫去了。 至于这十个人的家属,自然是不能进去的,他们只能待在宫门外面安静等着。 殿试设在文华殿内。 魏尘与另外九个进士进入文华殿,恭恭敬敬地朝着天子行了个大礼。 天子让他们平身。 在起身的过程中,魏尘悄悄瞄了一眼天子,这位天子出乎意料的年轻,看起来也就刚过弱冠,生得剑眉星目,气势逼人。 天子先是挨个问了两个简单的问题。 是个人都很紧张,但回答得都还算流利。 双方隔着挺远的距离,旁边还有数十名官员在看着,其中就包括当朝首辅徐一知。 徐一知全程都没说话,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跟寻常人家的爷爷没什么区别,很是和蔼可亲,跟传闻中的权臣形象相去甚远。 天子在问完问题后,拿出一张答卷,他说:「这篇文章写得很精彩,让我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篇文章,我才更加期待与你们相见,我想知道,这一届科举之中,最有才华的人是何等风姿?」 十个新科进士听到这话,都有些心潮彭拜,其中当属那位白髮苍苍的老者最为激动,他无比希望天子手中拿着的那份答卷就是他的。 因为他很清楚,那份答卷的主人,肯定就是今年科举的状元郎! 天子也不卖关子,他直接点名道:「谢子俊,这篇文章是你所写,那便由你当面念给大家听听,让大家也都跟着感受一下这篇文章的精彩之处。」 谢子俊身体一震,他勐地抬起头,似乎是不敢置信,待有宦官提醒他不得放肆时,他才回过神来,干净收回直视天子的视线,低下头拱手道。 「是学生放肆了,请陛下责罚。」 天子笑了下:「小事而已,无妨。」 他对于有才华的人向来是很宽容的,尤其是像谢子俊这般年轻英俊又才华横溢的人才,就更是爱惜了。 其余九个进士,包括魏尘在内,都很是失望。 看来今年的状元郎跟他们没关系了。 谢子俊走上前去,从宦官手中接过答卷,待他看清楚答卷中的内容时,身体登时就僵住了,表情也变得极其古怪。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徐一知忽然开口了。 「谢进士,天子还在等着你念文章呢,你傻愣着做什么?快点念啊。」 谢子俊下意识地看向他,只见他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只是那笑容,却比平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仿佛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徐一知悠然笑道:「天子让你念自己的文章,是看得起你,你若是不愿意,自然还有更多的人补上,你确定要错失这个天赐良机吗?」 要错过这个良机吗? 谢子俊想起父亲被斩首时的情景,想起母亲这段时间来以泪洗面的画面,想起自己被迫过继给一对陌生夫妻当儿子的屈辱…… 他曾对着父亲的墓碑发过誓。 此生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往上爬,他要获得权力,因为只有权力,才能让他不用再经歷一次眼睁睁看着至亲被杀死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所以,他不能错过这次良机! 谢子俊心里所有的纷乱情绪在此刻归于宁静,他再度将视线落在答卷上,开始缓缓朗读答卷中的文章。 这的确是一篇非常精彩的文章。 无论是从遣词造句,还是立意深度,都无可挑剔。 大家都渐渐地听入了迷。 唯有一人,却是满心的震惊。 此人正是魏尘。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谢子俊,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份答卷上,仿佛要将答卷洞穿,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和落款。 那份答卷,还有那篇文章…… 明明都是他写的! 为什么它会变成谢子俊的东西?!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谢子俊念完了手中的文章。 天子笑着问道:「诸位觉得这篇文章如何?」 众人纷纷开口称赞,那些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谢子俊站在原地,面上挂着谦和的微笑,坦然接受来自众人的夸赞。 魏尘看着这一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本该是他的文章,却成了别人的作品。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饶是他向来内敛,此时也不免怒火攻心,毕竟,他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啊。 天子笑着说道:「谢子俊才学过人,天资聪颖,实乃国之栋樑,朕便钦点他为今年的状元郎,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十几个大臣。 臣子们纷纷拱手应和:「陛下英明!」 其他的进士们心里虽然羡慕嫉妒恨,可人家的文章确实写得好,有这个成绩是名至实归,他们也只能认了。 谢子俊屈膝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多谢陛下青睐!」 天子接着又公布了探花和榜眼的归属。 探花是个三十来岁的儒雅书生,名叫葛帆,他跟谢子俊一样,都是世家出身。 榜眼则是魏尘。 这个出身寒门的十二岁少年郎。 他是这群进士之中年岁最小的,同时也是这群人之中出身最低的。 却没想到,他居然能一举斩获榜眼,不得不让人为之惊嘆。 葛帆跟谢子俊一样,屈膝下跪行礼,感谢天子的恩赐。 只有魏尘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所有人看向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有宦官提醒道:「魏榜眼,你还在想什么呢?快下跪谢恩啊。」 魏尘却在此时忽然抬头,大声说道:「陛下,谢子俊不配成为状元,他的那篇文章根本就不是他写的!」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谢子俊作为另一个当事人,此时仍旧跪伏在地上,一动没动。 天子脸上的笑容迅速淡去。 感受到了天子的心情在变差,众人不敢再吭声,全都屏住唿吸。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第747章:科举(4) 徐一知在此时悠悠然地开口了:「魏尘,你有何凭证,能够证明你所言非虚?」 魏尘道:「文章是我所写,我就算闭上眼睛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刚才谢子俊当众将文章念了一遍,也许你天资聪颖,过耳不忘之才能呢?这并不能成为强有力的证据。」 「我的字迹跟答卷中的字迹一样,我们可以比对字迹!」 徐一知笑了下:「既然你坚持,那边比对一下看看吧。」 他随即又朝天子拱了拱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淡淡说道:「那便按照爱卿说的办吧。」 宦官当即奉上笔墨,让魏尘当场写了一段文字,然后再将会试答卷拿过来仔细对比。 徐一知和几位大臣围着两张卷子看了又看。 天子问道:「如何?」 徐一知功守回答:「回禀陛下,两张答卷的字迹完全不一样,绝对是两个人所写。」 另外几位大臣也是一样的回答。 魏尘不敢置信:「怎么可能?我不信!」 徐一知很是大方:「你若不信,大可以亲自过来看看。」 魏尘此时顾不上尊卑,快步跑过去,睁大眼睛看向那两张答卷。 目光在两张答卷之间来回巡视。 确实,两张答卷上的内容虽是一样的,可字迹却完全不同。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所写。 魏尘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全部褪尽,变得无比苍白。 他踉跄着往后退:「怎么会这样?」 徐一知仍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温声安慰道:「没能考上状元对你来说,的确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因此就诬陷人家偷你的文章啊,咱们读书人无论是做文章,还是做人,都得坦坦荡荡,你说对吗?」 周围人看向魏尘的目光都充满了鄙视。 在他们看来,魏尘是因为嫉妒人家成了状元,心里不平衡,就故意诬赖人家谢子俊。 此等心胸狭隘之人,真是让人不齿! 天子沉声问道:「魏尘,你是不是因为对朕的决定有所不满,才故意在这大殿之上公然闹事?」 魏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额头贴地,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滑落。 「是学生唐突了,请陛下责罚。」 他知道,今天他是不可能在这里讨回一个公道了。 再闹下去的话,他不仅会没了前程,有可能连小命都会不保。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低头认错。 天子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久久不语。 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天子才开口:「谢子俊,魏尘恶意诬陷你,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才好?」 谢子俊稍稍抬起头:「魏尘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方才应该只是一时冲动才会做了那等煳涂事,恳请陛下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天子展颜一笑:「不错,你不仅才华过人,肚量也是过人,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 见到天子笑了,大家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纷纷开口跟着夸赞谢子俊宽容大度,是正人君子。 天子再度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魏尘,淡淡说道:「你应该感谢谢子俊,若非他大度,你今日怕是要吃一顿苦头了。」 魏尘忍着满腹的委屈和愤恨,面朝谢子俊行了个大礼。 「多谢谢状元高抬贵手。」 谢子俊回了一句:「不必多礼。」 这次的风波就此揭过去。 进士前三甲的名分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状元游街,这可是四年才能见到一次的盛况。 谢子俊作为新科状元郎,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紧随其后的就是榜眼和探花,然后是其余的进士们。 衙役们一路吹吹打打,街边聚集了无数前来围观的百姓,其中有不少的年轻女子,她们看到今年的状元郎居然生得如此俊俏,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无数沾染着女儿香的绢帕朝着谢子俊扔过去,除了绢帕还有鲜花和瓜果。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唯有魏尘一个人全程都是面无表情。 他可以确信,被天子大家夸赞的那篇文章是他所写。 他以为通过对比字迹可以得出真相。 结果却是他小看了暗中搞鬼的人,那人不仅把他的名字从答卷上面抹去了,还把笔迹也全部换了。 很显然对方早就猜到他会有这么一个要求。 对方是早有准备,而他却只是个出身寒门、孤立无援的半大孩子,他不可能玩得过对方。 这个闷亏,他只能憋着鼻子忍了。 游街过后,进士们将谢子俊和葛帆团团围住,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喝酒吃饭,想要跟他们两人拉近关系。尤其是谢子俊,他在殿试得到天子的大力赞赏,将来肯定是前程无量,此时跟他打好关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同样作为前三甲的魏尘却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忽视。 大家就像是没看到他这个人似的,没人去跟他说话。 刚才在文华殿内,魏尘做的那些事让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心胸狭隘的小人,再加上他出身寒门,身后没有家族支撑,未来肯定走不长远,因此大家都不想跟他有所牵扯。 魏尘翻身下马,这些马都是从御林军临时借来的,如今游街已经结束,这些骏马自然要全部归还给御林军。 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地去喝酒庆祝了,最后只剩下魏尘一人站在原地。 他默默地往回走。 以前他只觉得汴京城很繁华,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汴京城除了繁华之外,还很大,非常非常大,大到他都忘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站在十字路口,发了好久的呆,才再度迈开步子。 这一路走得格外漫长。 就仿佛是,把他这辈子都要走的路,全都走完了。 等他回到梁家小院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天色变得灰濛濛的。 卫氏见他回来了,非常高兴。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是不是跟同科进士们去喝酒庆祝了?你考上榜眼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可真厉害,才十二岁就成了榜眼,神童啊!」 第748章:科举(5) 魏尘挤出个笑容:「梁先生呢?」 「他刚回来,回屋里去换衣服了,他今儿心情特别好,特意让我多烧两个菜,再烫一壶酒。不过你年纪还小,不能喝太多酒,只能少少地喝一杯。」 「嗯。」 今天的晚餐特别丰盛。 就连一向内敛的梁禹行今日也笑得格外开怀,他拉着魏尘说了好些话,大部分都是对他的夸赞和嘱咐。 魏尘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应两声,显得很是安静。 等吃饱喝足后,大家各自回房去休息。 魏尘早早地就熄了屋里的灯,可他却睡不着,他独自坐在床上,面对着无边的黑暗,脑子里面想了很多,他想到了自己拜别魏词夫妇时,魏词夫妇对他的嘱託,想到了姐姐跟他说的那些话,想到了姐夫对他的种种交代…… 想着想着,他忽然就红了眼眶。 他想家了。 …… 次日早晨。 大家围在桌边吃早饭。 魏尘忽然问了句:「梁先生,会试的答卷有没有可能被人给调换?」 梁禹行一愣,满脸莫名:「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能跟我说说吗?」 梁禹行方才手中吃到一半的肉包子,缓缓说道:「考卷的名字时你们考生自己填上去的,等你们把考卷交上来后,立刻会有考官将所有考卷的名字都贴上封条,这个封条要一直到公布会试结果的时候才能撕开,那时候所有的监考官和阅卷官全部在场,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换试卷是不可能的事情。」 魏尘问:「会不会有人悄悄撕开封条?」 「这不可能,封条上印有国子监专用的印章,一旦撕开的话,就肯定会留下痕迹,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没人会干这么蠢的事情。」 「那在撕开封条之后呢?有没有可能调换答卷?」 「那就更不可能了,撕开封条之后,考生们的名字会被立刻填入名册中,他们的排名在名册之中一目了然,那时候即便把答卷换了,可名字已经在名册里面了,也是没用的。」 魏尘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必须得是答卷和名册都被调换才能不被人发现?」 梁禹行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份名册一直有专人看管,没人能在名册上动手脚。」 魏尘应了一声:「哦。」 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人都是有私心的,若看管名册之人出现了私心,难免会做出违规之事。 他又问:「看管名册的人是谁?」 梁禹行说:「是当朝首辅,徐一知。」 魏尘想起昨天殿试时,徐一知说的那些话,从明面上都发来看,徐一知是在劝他别再执迷不悟,其实徐一知是用三言两语就把他因嫉妒贤能而恶意诬赖的罪名给坐实了。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调换答卷的内幕之中,是不是有徐一知在推波助澜? 他陷入沉思。 他不想就这样认输,他想查明真相,想要还自己一个公道! 吃完早饭后,魏尘独自出门。 他来到了徐家。 他想见徐一知,有些事情,他想当面问清楚。 徐家门房笑着说道:「抱歉,魏榜眼,我家老爷今儿不在家,您改日再来吧。」 「请问徐首辅何时能回来?」 门房笑呵呵地反问:「老爷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呢?」 魏尘心里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在敷衍他,徐一知未必不在家,人家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叨扰了。」魏尘转身离开。 待他一走,门房便关上大门。 魏尘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朱红大门,双手紧握成拳,就算徐一知不肯见他,他也能自己想办法查清楚真相,属于他的东西,他说什么都要拿回来! 接下来他又跑了好几处地方,他想见一见那些负责查卷和阅卷的官员。 可这些官员就跟约好了似的,要么是不在家,要么是生病不便见客,魏尘一圈跑下来,最终连一个官员都没见到。 对方防守得如同铁通,让他无处着手。 他只能失望而归。 翌日傍晚,天子在宫中设下琼林宴,文武百官都在受邀之列,其中包括那九十八名新鲜出炉的进士。 魏尘作为榜眼,自然也收到了邀请。 卫氏特意将他打扮一新,再由梁禹行将他送到了宫门口。 梁禹行品阶太低,无法入宫赴宴,待魏尘入宫之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琼林宴被设在御花园内,从宫门口到御花园有一段挺长的路程。 宫人在前方领路,魏尘默默地跟在后面。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没走多远,就碰上了谢子俊。 这一次谢子俊没有再装作不认识他。 谢子俊主动跟他打招唿:「正巧啊,你也是去琼林宴的吧?咱们一起吧。」 魏尘没有吭声,仍旧默默地走着。 谢子俊跟他并肩而行。 两人相差八岁,身高也差了一大截。 魏尘如今还未完全长开,个头只有谢子俊的肩膀高,只看背影的话,两人很像是一对兄弟。 他们跟前面的宫人隔着一段距离。 谢子俊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信不信,那篇文章并不是我让人调换的,我也是到了殿试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闻言,魏尘脚步微顿,他抬头看向谢子俊,目光中充满探究之意。 谢子俊苦笑:「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撒谎,说真的,要换成我是你的话,我也会怀疑的。」 魏尘说:「既然你事前不知情,为何在殿试的时候不说出真相?」 「你让我如何说出真相?一旦我承认文章不是我写的,那就等于是坐实了我作弊的罪名,到时候不仅我的功名全没了,很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 「可你是谢家的人,谢家不会保你吗?」 「我爹也是谢家的人,最后还不是被一刀给砍了脑袋吗?」 魏尘无言以对。 谢子俊看着前方的宫人,确定那个宫人听不到自己和魏尘的对话,又接着往下说:「其实我压根就不需要跟你说这些,但是看在咱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不要去做无谓的反抗,免得招来更大的灾祸。」 魏尘抿唇不语。 第750章:重逢(1) 江微微一行人五月下旬从云山村出发,直到七月初才到达汴京。 这会儿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大家都已经换上轻薄的夏裳,但还是热得不行,江微微手中的小扇子几乎都没停过,一直在不断地给自己扇风。 萌萌这会儿也不愿跑出去玩了,趴在车里直喘气。 阿桃掀开窗帘往外张望,她兴奋地说道:「前面就是汴京的城门了!」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哦。」 汴京不愧是南楚的帝都,每天进城的人非常多,此时还只是早上,城门口就已经拍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些人全都是排队等着进城的人。 当然,也有些人不需要排队就能直接入城,比如说那些高官家眷,还有世家大族。 他们属于特权阶层,想要进城的话,随时都能进。 江微微虽说是奉诏入京,可她本人却是一介白身,顾斐也只是个小小的举人,举人放在云山村那种小地方算是很了不得的人物,可放在官员多如牛毛的汴京城,举人压根就不值一提。 因此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候入城。 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顾斐拿出自己的路引,以及证明他举人身份的文牒,护城官查验无误后,道:「入城费每人十文钱。」 阿桃听到这个价钱,不由得暗自咂舌。 秋阳府的府城入城费才只有两文钱,到了汴京就就翻了五倍,难怪大家都说汴京繁华,光是这么多的入城费,就能拦下一大批没钱的穷人。 顾斐数出四十个铜板。 一行人被顺利放行。 入城之后,他们跟运镖队伍分道扬镳。 临行前,张顺利还不忘跟他们说道:「我们就住在城西的万金巷子,大概要住半个月,若半个月内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万金巷子找我们。」 顾斐拱手道别:「多谢张镖头这一路的照料,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告辞!」 张顺利一挥手,带着运镖队伍走了。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天上的太阳就像个大火炉,烤得人皮肤都火辣辣的疼。 顾斐对陶逊说道。 「我们打算找个地方吃饭,你们呢?是跟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是另外安排?」 陶逊拿不了主意,他去询问乔水盈。 乔水盈道:「我要去找七哥,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 顾斐颔首:「那我们就此告辞了。」 乔水盈跳下马车,跑到驴车旁边,叫了一声微微。 江微微掀开门帘子,看向她,询问何事? 此时太阳正是最晒的时候,丫鬟锦绣怕小姐被晒出什么毛病来,赶紧也跟着跳下马车,撑开油纸伞给小姐遮挡阳光。 乔水盈道:「我要去找七哥,暂时要跟你们分开一段时间。」 江微微应了一声:「哦。」 在她第一次见到乔水盈的时候,就听到乔水盈嘴里在念叨七哥这个名字,之后乔水盈又念叨了好多次,显然是她的心上人,乔水盈不远千里来到汴京,为的就是见情郎。 乔水盈又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有什么确切的住址?回头我去找你玩啊。」 江微微看向顾斐。 行程一直都是顾斐在安排,她完全不晓得接下来要去干啥。 顾斐会意,道:「我们等下要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再找个客栈落脚。」 等安顿好了一切,再入宫面圣。 不过面圣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免得回头又要解释很多。 乔水盈摘下腰间的粉色荷包,递了过去:「等你们安顿好了之后,就来城南武安侯府的找我,只要你拿出这个荷包,并表明自己的身份,侯府门房就会让你们进来的。」 听到武安侯三个字,江微微忽然想起了某个试图挖她墙角的傢伙。 她接过荷包,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七哥,是不是姓傅?」 「对啊,他姓傅,在家排行老七,所以我叫他七哥,」乔水盈面露困惑,「你怎么知道他姓傅?难道你认识他?」 江微微呵呵地笑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没想到她在路上碰巧遇见个小姑娘,居然还能跟傅七扯上关系。 「是啊,我们跟傅七有点交情,等我们安顿好了之后,一定会登门拜访。」 江微微很期待,当她和顾斐忽然出现在傅七面前的时候,傅七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肯定会被吓一跳吧。 乔水盈很是惊喜:「太好了,七哥见到你们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双方就此道别。 陶逊驾着马车,护送乔水盈往城南去了。 而江微微和顾斐一行人则就近找了个客栈落脚。 吃午饭的时候,阿桃心情特别好,特意多吃了一碗饭。 至于她为何心情好?自然是因为乔水盈那个讨厌的女人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跟她抢微微姐了。 饭后,他们在附近找了个环境还不错的客栈住下。 在这汴京城里,无论是饭费还是房费,都贵得离谱,好在江微微和顾斐这次带出来的钱够多,不用担心钱不够用。 安顿好了之后,顾斐让阿桃和顾德留在客栈里面,阿黑赶了一个多月的路,饶是它精力旺盛如今也不免有些倦了,所以它和萌萌也被留在了客栈里休息。 顾斐和江微微乘坐公交驴车前往国子监。 他们在国子监门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个穿着官服的儒雅中年男子走出来,他看向江微微和顾斐,问:「是你们找我?」 顾斐上前见礼:「您就是梁禹行助教吧?我们是魏尘的姐姐和姐夫,在下姓顾,字怀信。」 梁禹行非常意外:「我曾听阿尘说起过你们,你们不是在九曲县吗?怎么会突然跑到汴京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拙荆因为一些原因受到天子召见,所以才不远千里来到汴京城,我们想到阿尘正好也在汴京,便顺道来看看他,请问您知道阿尘如今主在何处吗?」 「阿尘如今住在我家,我这里走不开身,只能劳烦你们自己去找一找了。」 梁禹行将自家的具体住址说了一遍。 顾斐记下后,又是拱手一礼:「多谢梁助教,我们这就去找阿尘,先行告辞。」 第751章:重逢(2) 根据梁禹行提供的地址,江微微和顾斐很顺利找到了梁家小院。 卫氏得知他们是魏尘的姐姐和姐夫,很是惊喜:「没想到你们也来汴京了,快坐,我这就让人去把阿尘叫来。」 江微微拿出一份礼盒:「这段时间来,感谢您对阿尘的照顾,我没别的能感谢您的,这些药膏都是我自己做的,这个紫草薄荷膏,用来驱蚊效果很高。这个是玉容散,您平时洗完脸后,可以将它抹到脸上,又美白嫩肤祛斑除皱的功效,希望您能笑纳。」 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美的,卫氏自然也不例外。 她忙不迭地道谢,亲自将礼盒收起来。 这会儿魏尘正在屋里抄写经文。 最近他心情很不好,想借着抄写经文来平復心情,可无论他抄写多少经文,心里那股气仍旧无法平復下去。 他觉得憋屈,难受。 受到心境影响,他抄出来的经文不如以往那边平和,光从字迹就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郁气。 他心里清楚现在这种状态很不对劲。 但他没办法,他无力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只能将郁气积压在心里。 房门被人敲响。 魏尘停下笔,问了声:「谁?」 「是我,阿菊。」 阿菊是石大财的媳妇,她跟石大财一样,都在梁家当下人。 魏尘起身去开门:「阿菊婶子,有事吗?」 门外站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她笑着说道:「家里来客人了,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魏尘不解,梁家来了客人,让他去做什么?难道他认识那个客人? 「你等一下。」 他回到书桌旁边,将桌上的笔墨收拾了一下,又去了洗个手,做完这些方才出门。 两人来到前院的堂屋。 魏尘一进门,就见到了坐在客座上的江微微和顾斐,登时就愣住了。 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不敢置信地唤了声。 「姐姐,姐夫!」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他最近太过思念家乡,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江微微笑着沖他招了下手:「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魏尘僵硬地迈开步伐。 他走得非常缓慢。 因为他害怕,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怕梦醒得太快。 直到江微微的手摸上了他的脑袋,他确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姐姐的温暖,这才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也许,这不是梦。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绿洲。 他的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扑进姐姐的怀里,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姐,我好想你!」 积压多日的委屈,在此时全部宣洩出来。 犹如洪水泄闸,止也止不住。 他这一哭,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吓到了。 卫氏不明白,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非常稳重,一点都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怎么会突然大哭起来?他这段时间来没受什么委屈啊! 顾斐站起身,对卫氏说道:「这孩子应该是太激动了,他从小就跟他姐姐感情很好,如今忽然重逢,一下子没能忍住就哭了,您别太介意。」 卫氏笑着说没事。 她看出这一家人是有话要说,主动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说完她便走了。 魏尘哭了许久才逐渐停下来。 江微微用手帕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魏尘摇头:「没有,没人给我气受。」 「那你怎么哭了?」 「我太高兴了,我这是喜极而泣。」 江微微揉了下他的头髮:「高兴就笑啊,哭什么?刚才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大事了,吓坏我了。」 魏尘吸了吸鼻子,眼睛仍旧红通通的,可脸上却已经换上笑容:「嘿嘿。」 江微微拉着他坐下,开始询问他这段时间在汴京城过得怎么样?钱够不够用? 魏尘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他为刚才忽然大哭不住的孩子气行为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梁先生和梁夫人非常照顾我,他们不仅不收我的房租和房钱,梁先生还会经常指点我的功课,梁夫人给我介绍了一份零工,给人抄写经文,每抄一卷经文就能赚一钱银子,我已经攒了不少钱。」 江微微问:「抄写经文很累的吧?」 「不累,平时没事的时候,抄一抄经文,不仅能打发时间,还能帮助我平復心境,我很喜欢抄写经文。」 江微微仔细打量他:「你看起来瘦了些,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还好吧,我没觉得自己变瘦了啊。」 江微微捏了捏他的脸蛋:「你看看,你脸上的肉明显变少了,捏起来手感都没以前好了。」 魏尘哭笑不得:「姐,我长大了,你别动不动就捏我的脸,让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江微微笑嘻嘻道:「放心,这里没别人,都是自家人,看到了也没事。」 说完她又捏了捏魏尘的脸蛋。 魏尘赶紧向顾斐求助。 「姐夫,你也不管管她。」 顾斐笑了下:「你知道的,咱家是你姐当家,我可管不了她。」 江微微得意地笑:「小尘尘,你就乖乖接受我的蹂躏吧,哈哈哈!」 魏尘求助无门,只能自暴自弃地坐在椅子里,任由她把他的脸蛋捏来揉去。 卫氏端着茶水走进来,见到他们姐弟两个正在玩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姐弟两个的感情果然很好。」 见到外人来了,江微微松开魏尘的脸,而魏尘也坐直了身子。 魏尘的脸上仍旧红通通的,不知是羞的,还是被揉捏过留下的痕迹。 「让夫人见笑了。」 卫氏将茶水放到桌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笑着道:「你们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已经让阿菊出去买菜了,今晚多烧几个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江微微笑着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儿。 待太阳落山之际,梁禹行从国子监下班回来。 大家围在桌边吃晚饭,气氛其乐融融。 待吃过晚饭,江微微提议让魏尘跟着她去客栈住几天。 第752章:重逢(3) 江微微跟魏尘是亲姐弟,姐姐要带着弟弟出去玩几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梁禹行和卫氏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 不过梁禹行还是叮嘱了他们几句。 「阿尘是天子钦点的榜眼,虽说天子还没有正式授予你官职,但按照惯例,你最起码也能得个翰林院编修的正七品职位,在此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汴京,免得天子下诏的时候找不到你人。」 魏尘点头应下:「学生记住了。」 江微微和顾斐都很意外。 「阿尘成了榜眼?」 梁禹行和卫氏面面相觑,夫妻两个同时看向魏尘,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没跟他们说科举的事吗?」 他们以为魏尘已经把科举的事情跟江微微和顾斐说过了,像考中榜眼这么大的喜事,换成任何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家里人吧? 也正因为如此,梁禹行夫妻才会一直没有提科举的事情。 却没想到,江微微和顾斐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魏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忘了跟他们说了。」 其实他并非忘了,而是故意不想说。 若没有谢子俊剽窃他文章一事的话,那他自然会欢欢喜喜地将自己考中榜眼的事情告诉姐姐和姐夫,可是,他知道了备受天子赞赏的那篇文章是他所作,所谓的榜眼,不过是别人施捨给他的东西后,他就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他甚至打从心底里厌恶这份功名。 他不想把这些腌脏事儿告诉姐姐,他的姐姐,不应该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梁禹行很是无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都忘了,你也真是的!」 随后他把魏尘被天子钦点为榜眼的事情说给了江微微和顾斐听。 江微微和顾斐自然是万份惊喜。 「我家阿尘真是厉害啊,这么小年纪,就一举考上了榜眼,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只要是我能买得起的,都给你买!」 魏尘一脸窘迫:「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再用这种哄小孩的话来哄我了。」 「我哪里是哄你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说吧,你想要什么?」 魏尘想要回家。 可这话他不能说。 他笑着说道:「我想要你多陪陪我。」 江微微答应得特别痛快:「好啊!这段时间我天天陪着你,一直陪到你看见我就犯噁心为止。」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魏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带着两个僕从离开梁家。 他们坐着驴车回到了客栈。 顾斐找到客栈掌柜,给魏尘和他的两个僕从加开了两间客房。 此时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回房,很快就洗洗睡了。 次日清晨醒来。 江微微洗涮完了,在房间里练了一套强体拳,随后和顾斐一起下楼去吃早饭。 汴京的饭食风格跟秋阳府完全不一样,这里盛产小麦,所以主食是以面食为主,像是面条馒头饺子之类的。早点也不例外,有烩面、炸麻花、灌汤包、驴肉汤,还有一种非常很有特色的食物,叫做胡辣汤。 要是换成大冬天的,一碗胡辣汤下肚,又香又辣,爽得不行! 不过眼下是夏天,就不吃这种重口味的食物了。 江微微果断要了一笼灌汤包,外加一碗驴肉汤。 其他人也都各自点了自己想吃的食物。 这汴京的饭食分量也是超大一份,等伙计把饭食端上来时,把江微微和阿桃都给惊到了。 那驴肉汤说是一碗,其实就是一盆,看着就吓人。 江微微用小碗盛出一碗驴肉汤,其他的都推给了顾斐。 顾斐问:「你吃这么点汤就够了?」 江微微指了指灌汤包:「我还有这个呢。」 那一笼灌汤包有十个,看着个头不大,但里面用料都挺足的,一口咬下去,全是浓浓的汤汁和肉。 江微微吃了两个灌汤包就饱了。 她瘫在椅子里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好在其他人的饭量都很不错,即便是阿桃也吃得不少,在他们的努力之下,一桌子的饭食全被吃光了,半点没浪费。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表示要去逛街。 好不容易来一趟汴京,必须得好好逛一逛! 顾斐却道:「今儿咱们得进宫。」 魏尘昨晚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他们这次进京的原因,此时听到顾斐说要进宫,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诧异之色。 江微微问:「非得今天就去吗?不能让我们玩两天再进宫吗?」 顾斐无奈道:「你别忘了咱们进京的目的,你是奉诏入京的,这一路上咱们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汴京,你却还要玩两天再去,要是被天子知道了,还以为你不把他当回事,影响不好。」 「咱们偷偷地玩,不说出去,天子不会知道的吧。」 「天子手下养着锦衣卫,你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吗?」 「我知道啊,锦衣卫的主要职责是监察百官,可我又不是官员。」 顾斐认真解释:「锦衣卫除了监察百官,还要检查整个汴京城的动向,打从咱们进入汴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进入锦衣卫的检查范围,换句话说,天子早就知道咱们昨天抵达汴京城了。昨天咱们不进宫面圣,还能说是长途跋涉太过疲惫,需要好好修整一番,可如果今天再不去面圣的话,就会被怀疑是藐视天威。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碰上天子心情不好,再让人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几句不好听的,咱们就完了。」 魏尘也道:「姐夫说得对,既然姐姐是奉诏入京,还是早点去面圣会比较好,免得留下话柄。」 江微微嘆气:「好吧好吧,咱们今天就进宫,早点完事,就能早点去玩。」 既然要面圣,肯定不能穿得太过随便,她特意又回房换了身衣服。 她换上的正是那套烟粉色对襟襦裙,宽大的衣袖垂在两侧,乌髮被梳成高高的髮髻,插上点缀着殷红鸡血石的金簪,脖子上不戴任何饰物,露出光洁修长的颈子。 画完妆后,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犹豫了下,又用勾花笔点了些胭脂,在眉间点缀出一朵小巧玲珑的梅花。 第753章:进宫(1) 待打扮妥当,江微微走出卧房,众人见了都是眼前一亮。 阿桃捂住红通通的小脸:「微微姐今天好漂亮啊,就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似的!」 魏尘由衷地感慨:「美人如斯,倾国倾城。」 顾斐什么都没说,就那么认真地注视着她,就好像注视着他的全世界。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人夸漂亮的,江微微自然也不例外,她坦然接受了大家的夸赞,笑眯眯地说道:「咱们现在就出发?」 「我送你。」顾斐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去。 谁知他们才刚走下楼,就被两个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锦衣卫开口说道:「江大夫,顾举人,我等奉命请二位入宫面圣。」 江微微蹙眉:「天子不是只召见了我一个人吗?为何现在连我夫君也要一起入宫?」 锦衣卫道:「这是天子的吩咐,我等也不知为何,还请二位立即跟我们走。」 江微微道:「我夫君不知要入宫,穿的是寻常衣物,就这么进宫怕是会有失体统,能否容他回房去换身体面些的衣服?」 两个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说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江微微和顾斐又回到二楼的客房。 阿桃和魏尘等人见他们又回来了,很是意外。 「你们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江微微沉声道:「锦衣卫来了,他们要我们立刻进宫。」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天子现在不只是要我进宫,连阿斐也得一起进宫,天子要见他。」 阿桃和魏尘并不知道顾斐和天子之间的旧怨,听了这话虽然很意外,但却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反倒还挺高兴的。 「顾大哥才华横溢,若是能得到天子青睐,将来必定前程似锦!」 江微微没接这话,她道:「阿桃和阿尘先出去,德叔留下来。」 见她面色沉着,显然是心情不太好,阿桃和魏尘心里都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两人乖乖地退出了房间。 顾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飞快地在上面写字。 「少爷,不可进宫!」 顾斐说:「不进宫的话,就等于是抗旨,是死路一条。」 顾德心急如焚,他又刷刷地写下两行字。 「我去吸引锦衣卫的注意,您带着少夫人赶紧走!」 顾斐道:「我人已经到了汴京,想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楼下就守着两个锦衣卫,至于躲在暗中的眼线,不知道还有多少,就凭他们这么几个人,插翅也难飞。 顾德无言以对。 他其实也很清楚,锦衣卫既然敢公然在他们面前出现,就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应对之策,他们只有这么几个人,可锦衣卫却又千军万马。 走不掉的,他们一个都走不掉的。 顾德面露悲怆之色。 顾斐安慰道:「不用太悲观,现在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天子既然明着召我进宫,想必是有事找我,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若是真想杀我,没必要特意派人来请我入宫,直接让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来刺我一刀就成了。」 顾德神色稍缓,但仍旧忧心忡忡。 顾斐道:「一刻钟时间不多了,我得尽快换衣服。」 顾德默默地退出房间。 江微微没有走,她看着顾斐换衣服,嘴里问道:「你知道天子为何突然召你入宫吗?」 顾斐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道:「不知。」 「会有危险吗?」 「不知。」 顾斐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换了一身鸦黑色的对襟深衣,宽袖长袍,将他的身姿衬托得越发挺拔修长。 江微微亲手给他挂上玉佩,她像是自我安慰般,笑着道:「咱们两人一起入宫,也算是有个伴了。」 顾斐握住她的手:「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嗯。」 两人携手走出客栈。 客栈外面早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他们坐进马车,锦衣卫扬起鞭子,催动马车,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奔去。 顾德和魏尘阿桃三人站在客栈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魏尘和阿桃还好,没什么太大反应,但顾德却是满心的担忧。 他很担心,少爷和少夫人这一趟是否能平安归来? ……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江微微和顾斐先后下车,两人跟随锦衣卫入宫。 因为心怀忧虑,江微微没有心情去欣赏周围的景色,她从头到尾都紧紧握着顾斐的手,满脑子都在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停下。 锦衣卫领着他们进入偏殿,将他们交给一位小黄门。 小黄门道:「顾举人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江大夫请随我来。」 江微微和顾斐就此被分开。 顾斐留在原地等待,而江微微则跟着小黄门从侧门离开。 转了两个弯后,江微微跟着小黄门进入御书房。 此时在御书房内,年轻的天子正在跟大臣们商议朝事,得知江微微来了,天子示意今天的商议到此为止。 江微微上前见礼。 她屈膝下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这是她穿越来第二次,给人行如此大礼。 第一次是在她成亲拜天地的时候。 讲真的,这种下跪行礼的行为让她有点不爽,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在她受过的教育里,给无关的人下跪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 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在如今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由不得她不下跪。 天子道:「起来说话吧。」 江微微站起身,悄悄抬头看了天子一眼。 这位年轻出乎意料的年轻,约莫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剑眉星目,很是英俊。 他此时穿着月白的锦袍,坐在书案后方,气势十足。 天子说道:「听闻你发明了种痘之法,百姓们因此获益良多,如今种痘之法已经在南楚境内推广开来,待将来人人都种上了牛痘,天花就再也不能威胁到百姓们的生命安全,此事之上,你功不可没!」 江微微道:「种痘之法并非民妇原创,民妇也是无意中从一古方中得知,担不起陛下如此厚贊。」 「你不必谦虚,天下百姓受到你的恩惠,此乃大功一件,我必须要好好奖赏你,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想要的?」 第754章:进宫(2) 江微微端端正正地说道。 「民妇想要陛下的一次承诺。」 天子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好奇问道:「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承诺?」 「民妇想要陛下承诺,将来无论民妇和民妇的家人犯了什么罪,陛下都能免除我们一次死罪。」 江微微的这个要求是专门为顾斐求的。 她害怕天子会继续追究当年之事,到时候顾斐和柳芸都会难逃一死。 同时,这也是她的一次试探。 她想看看天子对顾斐是个怎样的态度?到底是善,还是恶? 天子听了这话,神情变得讳莫如深。 旁边的大臣们此时也都面露诧异之色,他们没想到江微微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徐一知沉声道:「顾江氏,你可知这样的一个承诺有多重?万一将来你们家犯下滔天大罪,难道就因为你立下过一次功劳,就能抵消吗?这样岂不是置王法于不顾?!」 江微微没有回答,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天子的回答。 良久,天子才再度开口。 「你的这个请求,我无法应允。」 江微微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倖随之被掐灭。 天子拒绝了她的请求,这摆明了就是连最后一条退路都不肯给她和顾斐留啊! 顾斐这次进宫,怕是要遇到危险了。 与此同时,顾斐被带到一间练功室内。 他一进练功室,身后的大门就被关上,紧接着就有是个锦衣卫从暗处走出来。 他们将顾斐团团围住。 「顾郎君,请指教!」 顾斐见此情景,心下一沉,事情果然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吗? 锦衣卫们一起朝他袭来。 好在他们没有佩刀,全都是赤手空拳,这让顾斐也有了一战之力。 顾斐挥拳迎上。 双方很快打成一团! 御书房内。 天子问:「除了这个承诺之外,你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金银财宝,或者封号地位?」 江微微垂下眼帘:「无论陛下赏赐何物,于民妇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民妇不敢再提要求。」 天子像是没听明白她话里显露出的冷淡,笑着说道:「听说你开了个医馆,那我便赐你一块济世救人的牌匾如何?」 「多谢陛下赏赐。」 天子想了下似乎觉得仅仅一块牌匾有点寒碜,又道:「除了牌匾之外,我再赏你白银千两。」 江微微再度拜谢龙恩。 天子这下很满意,他当即命人去置办牌匾和音量之事,随后他屏退众大臣,带着江微微离开御书房。 天子走在前面,江微微跟在后面。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宫女宦官。 江微微不知道天子要带她去哪里,可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跟着。 天子忽然开口:「安神丹很好用。」 江微微一愣。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曾给过傅七安神丹的方子,因为傅七说天子夜不能寐,而这安神丹恰好就是针对这个症状的。 傅七带着安神丹的方子回到汴京,并将它献给了天子。 如今看来,药效让天子非常满意。 天子继续说道:「自从服用安神丹后,我晚上就没再做过噩梦,经常是一觉睡到天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好了很多。」 江微微道:「如此甚好。」 天子侧头看了她一眼:「我没想到,一介女流居然也能有如此高深的医术,你让我很意外。」 「陛下谬赞了。」 天子笑了下:「你没必要跟我如此客气,我特意召你入京,除了要当面赏赐你之外,还想让你留在太医院任职。后宫中很多女眷,平日里她们请太医看病,还得悬丝诊脉,不能触碰身体,顾忌太多,很是麻烦。以后有了你,后宫女眷们看病就会简单多了,反正你们都是女子,没那么多顾忌。」 江微微却道:「陛下,民妇无意长住汴京。」 天子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我是因为欣赏你的医术,才想让你留在太医院任职,你非但不知感恩,却还要拒绝我的恩赐,江微微,你知道抗旨是要杀头的吗?」 此话一出,跟在后面的宫女宦官们纷纷停下脚步,屏住唿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微微仍是不卑不亢:「能得到陛下的青睐,是民妇的福气,可民妇的家人都在九曲县,民妇不能抛下他们。」 天子道:「你可以将你的家人们带来汴京,我赏给你的银子,足够你在这置办一座宅院。」 江微微仍是摇头。 「不行。」 天子皱眉,显然是被她的不识抬举弄得有些恼怒了:「怎么?你当真要抗旨不成?」 江微微道:「民妇当初之所以要成为一名医者,不是为了获得官职和权力,民妇希望凭藉自己的医术,去救治更多的病患,天下苍生,悬壶济世,那才是民妇的嚮往。太医院固然很好,可它于民妇而言,不过是华丽的金丝笼,民妇不愿做被圈养的金丝雀。民妇希望留在民间,继续为天下百姓治病,恳求陛下成全!「 天子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良久,天子才轻笑出声:「你果然很不错,我没有看错人。」 听到这话,江微微心下一松。 她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 天子道:「你可以回去继续给天下百姓治病,不过,太医院的职位我也会给你留着,等你哪天想通了,太医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江微微弯腰拜谢:「陛下仁德宽厚,民妇感激不尽。」 「走吧。」 天子抬脚继续往前走,其余人赶紧跟上。 没走多久,他们就停了下来。 在他们面前,是一间门窗紧闭的房间。 江微微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天子带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宦官上前将门推开,阳光照进去,江微微看清楚屋里的情景时,不仅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练功房,在汉白玉铺成的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锦衣卫,他们显然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疼得呲牙咧嘴,爬都爬不起来。 在练功房最里面靠墙的地上,坐着个男人。 此人一身鸦黑色的对襟深衣,宽袖长袍,身姿挺拔修长,正是顾斐。 他看到大门被打开,单手撑在膝盖上,缓缓站起来。 第755章:入宫(3) 江微微盯着他看,发现他的衣服有些凌乱,有一缕髮丝散落下来,垂在脸颊旁边,手背上和嘴角上都有些淤痕,显然是被人给打出来的。 此时他的眼神里面透露出危险的气息,犹如饿久了的孤狼,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将人撕碎。 见到天子来了,那些个锦衣卫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单膝跪地行礼。 「属下拜见陛下!」 顾斐也单膝跪地:「草民顾斐,拜见陛下。」 天子迈过门槛走入练功室,他示意锦衣卫们都退到一边,然后脱掉外衣,撸起袖子,摆开架势,沖顾斐招了招手。 「陪我练练?」 顾斐没有吭声,也摆出相同的架势。 天子率先出拳,朝着顾斐的面门砸过去! 顾斐不躲不闪,硬接下他这一拳,随后再运用内功,直接将他震开! 天子被震得连退两步,目露惊讶:「好深厚的内功,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好多!」 随后他沖其他人说道:「除了顾江氏,其他人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喏!」 众人纷纷退出练功室。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江微微、顾斐、以及天子三人。 天子显然是来了兴致,笑着说道:「好久没跟你比划了,我原本还以为你在那个山旮旯地方待久了,早就已经把一身的锐气都给磨没了,没想到你的身手非但没有变差你,反而变得更好了,来,继续!」 顾斐一言不发,仍旧是以守待攻。 天子再度发动攻击,拳头再度砸向顾斐的面门,就在顾斐出手去抓时,天子的拳头忽然又是一晃,朝着他的下颚骨砸过去,竟然是声东击西! 顾斐却是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随即手肘一甩,狠狠撞向天子的胸膛。 天子被撞得胸口生疼,连退好几步。 疼痛没有让他畏惧,反倒激发了他心底里的狠劲儿。 他以更加迅勐的气势朝着顾斐攻过去! 江微微安静站在旁边观战。 原本她以为顾斐会手下留情,结果,顾斐竟是一招都不落下,每一招都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天子身上。 可怜的天子几乎是全程都在挨揍。 偏偏天子又是一副打不死的小强模样,不仅不认输,还每次都要主动去挑衅。 眼看着天子被揍得不成样子,江微微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真是惨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顾斐特意避开了天子的脸,打的全是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好歹给天子留了几分面子。 最后天子被顾斐一个背摔,狠狠摔在地上。 这回天子终于没能再爬起来。 他就地翻了个身,就这么仰躺在地上,满头大汗,身上又痛又累,嘴角却往上扬起,笑得很是开怀。 「痛快啊!」 江微微嘴角抽搐,被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位年轻的天子莫不是个抖m?! 天子单手撑在地面,坐起身来,他看着不远处的顾斐,笑着说道:「平时我跟人对练,所有人都让着我,只有你还跟以前一样,会用真正的实力来跟对战,不会因为我的身份故意放水。」 顾斐说:「我刚才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实力。」 天子:「……」 江微微:「……」 她咋才发现,她男人居然还是个耿直boy呢?! 话说他如此耿直,不给天子留情面,天子肯定要恼怒的吧? 谁知,天子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啊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有一说一,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江微微越来越迷煳,从天子的表现来看,他跟顾斐的关系应该很好啊,可既然关系好,为啥天子刚才不愿意给她那个承诺? 顾斐走过去,伸手将天子从地上拉起来。 他们两人生得差不多高,年纪也差不多大,就连气势,也是一样的强大。 乍一看去,竟有几分兄弟的意思。 天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不小心碰到身上的伤处,疼得他吸了一口气:「你下手真够狠的。」 顾斐说:「还行吧,是你太弱了。」 江微微:「……」 大兄弟你这样耿直真的不会被天子打死吗? 天子重重地哼了声,以示不满。 江微微道:「我有个药方,用来治疗外伤很有用处。」 天子对她的医术非常有信心,他叫了一声:「解苗。」 一个四十来岁的宦官走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天子指了指旁边的江微,道:「你带她去太医院抓药。」 「喏。」 江微微看了顾斐一眼,两人用眼神无声地交流了一下,然后江微微跟着名叫解苗的宦官离开了练功房,朝着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就设在皇宫里面,他们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到。 进了太医院,立刻有太医认出了解苗,知道他是天子身边的内侍宦官,立即迎上来,笑着问道:「解内侍,好久不见,你特意来这里,是否是陛下有吩咐?」 解苗也是一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这位是顾江氏,也是一位大夫,陛下让她来太医院抓点药,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劳烦你带带她。」 那位太医看向江微微,神色变得很是古怪:「你就是那个发明种痘之法的乡下女大夫?」 他的音量有点高,以至于太医院里其他的大夫也都听到了。 众人一下子全都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却像是恍若未觉,平静应道:「是我。」 片刻过后,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太医越众而出。 他穿着深蓝色的官服,眉目俊秀,气质温雅,因常年与医药打交道,身上有种淡淡的药香味。 他拱手一礼:「原来你就是那位解决了天花难题的女大夫,失敬失敬!」 江微微问:「你是?」 「在下时铭,是太医院的现任院使。」 说到现任院使,江微微就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任院使詹春生,她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是否认识詹春生大夫?」 时铭面露讶异之色:「詹大夫是我的师父,难道你认识他?」 原来他就是詹春生的那个不孝徒弟啊! 江微微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止认识你师父,还是你的师兄,他们经常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第756章:入宫(4) 听她提及师父和师兄,时铭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但他还是随口应了句:「是吗?」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的吗?他们说你天资聪颖,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可惜心术不正,没有心思用在对的地方,且手段狠辣,连自己的师父都能谋算,厉害得很呢!」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竖起大拇指,像是在真心地夸赞对方。 时铭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变得一言难尽。 时铭面无表情地说道:「江大夫,说话要讲证据,你这样凭空诬赖人,我是可以告你诬陷的。」 江微微干脆利落地说道:「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药柜在哪里?陛下还在等着我的药,我得尽快把药抓好了给他送去才行。」 时铭没有说话。 见到院使没反应,太医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敢吭声。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解苗在此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江大夫是奉了天子的命令来抓药的,你们别耽误她办正事,免得回头天子怪罪下来,你们担待不起。」 时铭绷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道:「江大夫请跟我往这边走。」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度翩翩,气质变得阴鹜冷沉。 江微微并不怕他,大大方方地跟着他走了。 两人来到药柜面前。 时铭并没有介绍药柜的意思,就这么站在旁边,冷眼看着江微微挨个去查看药名。 太医院里的药柜应该算是整个南楚药材最齐全的地方,因此这里的药柜也建造得特别高大,足足二十多个药柜,每个柜子都顶到了房樑上,最上面那几层的抽屉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必须得踩着梯子上去才能看清楚。 若没有人指点,江微微想要从这么多药材中找到想要的那几味药材,只怕是找上一整天都找不齐全。 时铭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已经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不只是他,太医院里的其他人也都在等着看江微微主动投降认输。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江微微非常兴奋。 因为在她靠近这些药柜的时候,脑中立刻就想起了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请宿主协助系统录入药材资料,限时一个时辰,任务完成后,宿主将获得无偿阅读这些药材料的永久权限!」 江微微起初并不明白协助系统录入药材资料是个什么任务? 好在系统这次特别贴心,都不用她开口询问,就主动为她解答疑惑。 「这里拥有整个南楚最齐全的药材储存,宿主只需要在每个药柜旁边停留三到五分钟的时间,系统就会自动把药柜里的所有药材名字全部录入资料,等所有药材资料全部录入成功,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啊! 江微微遵照系统的指示,在每个药柜旁边停留一段时间,等系统提示此药柜中的药材资料已经全部录入成功后,她就立刻挪到下一个药柜,然后不断循环反覆。 她很期待系统录入的药材资料,那么多的资料,她随时都能翻阅,这就等于是往自己的脑子里面搬进去了一部厚厚的中药材宝典,简直不能更棒了! 在众人的眼中,就见到江微微在这个药柜面前站一会儿,又在那个药柜旁边停一停。 大家一直认为,她这是在为了寻找药材而抓瞎,于是大家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嘲弄的意思。 原本他们还以为能发明种痘之法的人是个多么厉害的傢伙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女人家就不该当大夫,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 解苗看着江微微在众多药柜之间转来转去,转了半天也没抓到一副药,忍不住提醒道。 「江大夫,陛下还在等咱们呢,你能稍微快点吗?」 江微微应了声:「我尽快!」 时铭故作好心地说道:「不如你把药方给我,我帮你抓药吧,这样能快很多。」 「不用。」 江微微拒绝得毫不犹豫,脚步随即朝着下一个药柜跑去。 这时就连解苗也有点急了:「江大夫,时院使对这里比较熟悉,不如你就把药方给他吧,他肯定很快就帮你把药抓好。」 江微微还是那两个字。 「不用。」 这会儿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经不只是看好戏了,甚至还带上了几分鄙夷。 有人沖时铭说道。 「时院使,有些人天生就是这么不识好歹,明明是她自己的能力不行,却还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打肿脸充胖子,您就让她去作,等作到最后她拿不出药材跟天子交差,看她怎么收场!」 这话立刻引来众人的附和。 时铭是太医院的院使,是大家的顶头上司,大家自然是要捧着他的,至于江微微,不过是个从乡下来的土郎中而已,大家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 见到大家都在帮着自己说话,时铭不由得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 有了权力,别人才会认同你。 此时江微微终于把最后一个药柜的药材资料全部录入系统。 系统提示任务已完成,并为她开启了永久查阅要材料自的权限。 江微微兴奋极了! 回头等她找机会把这些资料全部记下来,造成书册,放进神医堂的图书馆藏中,以后学生们就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了。 因为系统将所有药材资料都已经录入了,现在江微微只需要根据系统的提示,就能很快找到想要的药材。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她就凑齐了化瘀散的所需药材。 其实制作化瘀散的药材很简单,就只有四味,分别是麻黄、乳香、没药、马钱子。 大家见到她忽然一下子就把药材都找齐了,不由得全都愣住了。 时铭更是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药材在哪里的? 江微微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异样目光,迅速将这些药材研磨成粉末,然后倒入瓷瓶之中,密封妥当。 她将瓷瓶揣入袖里,沖解苗说道。 「你知道哪里有无灰酒吗?」 第757章:入宫(5) 所谓的无灰酒,就是不放石灰的酒。 这年头大家酿酒都喜欢放一些石灰,可以防止酒水发酸,但石灰会让人生痰,所以药用的酒水都不能放石灰。 解苗说道:「我记得太医院里就有。」 江微微立即看向时铭:「能借我一壶无灰酒吗?」 时铭很想拒绝,可是介苗就在旁边看着,他要是拒绝的话,回头耽误了天子的正事,最后追究下来就全成了他的责任,他可不远承担这个责任! 他板着脸沖一个小药童说道:「你去取一壶无灰酒过来。」 「喏!」 小药童很快就回来了,双手将一壶无灰酒送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接过酒壶,道了一声谢谢,然后对解苗说道:「我们走吧。」 解苗临走前特意看了一眼太医院的众人,嘆道:「你们啊,看病的本事比不上人家,打嘴仗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众人此时全都羞愧得无地自容。 方才他们故意嘲讽江微微,想看人家出糗,结果人家不需要外人帮忙,就靠自己一个人便把所有药材都找齐了。 这就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尤其是时铭,脸色更是奇差无比。 他原本还想在众人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风度,可现在他的风度没有表现出来,反倒被江微微衬托得极其小家子气。 他暗暗咬牙,不仅江微微给恨上了,连带着把他师父和师兄也给恨上了,水上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 碧莲池畔,风荷亭内。 天子和顾斐正坐在桌边喝茶闲聊。 他们两人已经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了,丝毫不见刚才打架时的狼狈。 宦官和宫女全都被天子给打发走了,此时风荷亭内就只有天子和顾斐两人。 天子名叫司马厌。 他此时非常放松,含笑道:「还记得这个碧莲池吗?咱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时候我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兄长们故意戏弄我,他们把我的玉佩扔进了碧莲池里,那玉佩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为了找回玉佩,我跳进池子里面。」 想起往事,他的面上露出怀念之色。 「那一年我才只有六岁,池子很深,我一头扎进去后,就起不来了,我拼了命地在水里挣扎,大声地求救,可是兄长们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带着人走了,就在我绝望的时候,你忽然出现,跳进水里把我捞了出来,那一年你几岁来着?」 司马厌看向顾斐。 顾斐说:「六岁。」 司马厌笑了起来:「我都忘了咱们是同岁,都是六岁的年纪,我什么都不会,你却已经弓马娴熟,就连游泳也很厉害。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六岁的时候,就淹死在了这个池子里。」 顾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茶水入喉,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低头看向茶盏里的茶水,问:「这是紫英茶?」 司马厌说:「是啊,从番邦进贡来的紫英茶叶,以前可是非常珍贵的,父皇只会把它分给最喜欢的嫔妃和皇子公主,我从来都没有份儿,我第一次喝到紫英茶,还是在你家。那时候我才知道,许多只有在宫中才有的东西,你们顾家也有,许多宫中没有的东西,你们顾家也有,你们顾家可比我们皇家厉害多了。」 顾斐再度沉默。 司马厌并未将他的沉默放在心上,继续说道:「我们从小就熟识,关系亲如兄弟,我也因为你的照顾,日子好过了很多,宫人不敢再剋扣我的月例,兄长们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就连父皇也会偶尔把我叫到面前考察功课,你还真是我命中的贵人啊!」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 顾斐仍旧是沉默不语。 司马厌接着说道:「父皇去世后,顾首辅力排众议,仅凭一人之力强行将我推上皇位,让我成了君临天下的天子。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五个皇子之中,你爹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我?按理来说,我是五个皇子之中最不受宠的那一个,皇位怎么都轮不到我才对,你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顾斐不答反问:「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答案吗?」 司马厌对此不置可否:「可我还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因为五个皇子之中,你的性格最为软弱,看起来最好控制。」 司马厌轻笑出声:「呵,果然如此啊,选中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比较容易被控制,要换成是我的那些个兄弟,他们肯定不会甘心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皇帝。」 他语气一转,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变得气势逼人。 「可你们又怎么能确定,我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 若有其他人在这里,看到天子露出这种表情,肯定会被吓得全部跪下去。 可顾斐却是不为所动。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 司马厌得意地冷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非要让你们看着顾峥被凌迟处死吗?因为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傀儡,我也有活生生的人,幼年的我或许胆小懦弱,可长大后的我绝不会再任由你们操控!」 顾斐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应该满意了吧?」 司马厌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原本是挺满意的。 从他当上皇帝后,就从没真正地独立拿过一次主意,朝中无论是大小事情,全都要由顾峥做决定,就连文武百官递上来的奏摺,也都被大家心照不宣地全部送到顾家,交由顾峥去批阅。 他这个皇帝形同虚设。 顾峥可以佩刀上朝,可以骑马入宫,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夜宿后宫。 反正,他才是南楚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不管是皇宫,还是江山,都被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 而年幼的天子,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任由他摆布。 直到,司马厌将顾峥一举擒获,并当众除以凌迟死刑时,他才真正地掌握到了身为天子的权力。 而司马厌的成长,那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758章:入宫(6) 司马厌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杀了顾峥,他就是天下江山的唯一主人。 他不需要再忍受别人的操控,不需要再委曲求全。 可事实却告诉他,即便没有了顾峥,他的皇位依旧坐不安稳。 当初帮助他擒拿顾峥的贺忠杰,如今拥兵自重,当初一步步教导他如何扳倒顾峥的徐一知,如今权倾朝野。 他竭尽全力拔除了一个顾峥,却愤怒地发现,还有很多个「顾峥」在等着他。 此时顾斐问他是否满意? 他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他甚至还有些后悔。 他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早就把顾峥给除了。 若是让顾峥再多或一段时日,他就可以在多积攒一些实力,不至于顾峥一死,他的手中就无人可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忠杰和徐一知发展成为庞然大物。 短暂的沉默过后,司马厌恢復平静,轻松一笑:「我杀了你爹,而且还是以凌迟处死这种极其残忍的方式,你应该很恨我吧?」 顾斐吐出两个字。 「不恨。」 司马厌面露意外:「为何?」 「以前我觉得我爹是罪有应得,他死了也好,省得再去祸害其他人。后来我知道了我爹是求仁得仁,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就更没什么好恨的了。」 对于罪有应得,司马厌还能理解,可是求仁得仁,司马厌却怎么都理解不了。 他皱眉问道:「你爹是被我杀的,他应该是满怀怨恨和不甘死去的,怎么可能会是求仁得仁?」 顾斐平静地看着他,反问道:「难道这么多年来,陛下从未想过自己为什么能够那么轻松就把我爹给杀了吗?」 司马厌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厉:「什么叫轻松就把你爹给杀了?当年为了能够顺利擒住你爹,我们可是费尽了心力,我们当时甚至都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顾斐道:「那我再换个问题,以我爹当年的权势,即便是造反称帝,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动这个心思,你又知道是为什么吗?」 司马厌沉声道:「你想到底想说什么?」 顾斐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爹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司马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声来:「哈哈,你是在逗我吗?就凭你爹当年做过的那些事情,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你居然好意思说他没有不臣之心?!」 顾斐平静问道:「比如说?」 司马厌收起笑容:「顾峥陷害忠良,在他把控朝政的那几年时间里,死在他手里的忠臣良将不计其数!」 顾斐道:「陛下为何不去查一查,你们口中的忠臣良将,私下里是不是跟陛下的兄弟们有所勾结?」 司马厌不信:「胡说八道,那些人怎么可能跟我的兄弟们有所勾结?!」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查查看。」 见他如此笃定,司马厌心里反倒松动了几分,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顾峥? 不,不可能的! 顾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私慾! 司马厌道:「那顾峥结党营私,收受贿赂又怎么说?我可是清楚地记得,当年抄了顾家后,从顾家翻出来的金银财宝,几乎都能把国库给填满了。顾峥出身寒门,仅凭他的那点俸禄,怎么可能攒下如此庞大的家业?必然是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才有了如此多的钱财!」 顾斐道:「我爹确实收受了贿赂。」 司马厌冷笑:「所以说啊,顾峥就是该死!」 顾斐冷不丁地问了句:「陛下,您知道先皇驾崩之时,国库还剩下多少钱吗?」 司马厌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样子您是不知道的,先皇喜好奢靡,最喜欢大兴土木,每年光是用在土木之事上的钱财就数以百万两,在先皇驾崩之时,国库帐面上的所剩银两不足一万。」 顾峥在这方面从不避讳儿子,所以顾斐对于朝中一些事情知道得可能比司马厌还要清楚。 司马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顾斐接着往下说:「一万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相当于沧海一粟,那时候就连朝野上下的俸禄都发不出来,陛下知道这件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吗?是我爹用自己的银子补了这个大窟窿,从那以后,每年我爹都会往国库送一批银子,包括陛下成亲用的费用、举办各种宴会的费用,全都是我爹出的钱,他在用自己贿赂得来的钱财,养着陛下和朝廷里的文武百官。陛下说我爹该死,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我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司马厌的脸色已经变得奇差无比。 他刚登基的时候,还只有七岁,什么都不懂,朝中大小事情全都是由顾峥一手把控,因此对于国库空虚也是一无所知。 如今被顾斐把事情给说开了,司马厌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 他咬牙说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顾斐还是那句话:「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查看,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可只要陛下真心想查,多少都能查出一点痕迹来的。」 司马厌想了想仍是不甘心,又指出一条罪名:「顾峥是徐一知的门生,可他却不尊师长,构陷同门,当此乃不忠不孝!」 「所谓的不尊师长,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至于那位同门师兄,是他主动挑衅我爹,却反被我爹抓住把柄,这才锒铛入狱,倘若我爹没能抓住他的把柄,那么入狱等死的人就换成了我爹,成王败寇,古往今来不都是如此吗?」 司马厌无言以对。 顾斐说:「其实我爹还有一条罪名,犯上作乱。」 司马厌看向他。 顾斐说:「当初你们从我家搜出龙袍和玉玺,那些可都是我爹犯上作乱的证物。」 司马厌目光闪烁。 龙袍和玉玺其实是徐一知让人悄悄放进顾家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从,此事司马厌也是知道的。 顾斐说:「无论那些龙袍和玉玺从哪里来的,我爹最后都没有否认,他默认了你们列举的诸多罪名,所以我才说他是求仁得仁。」 第759章:入宫(7) 司马厌一方面觉得顾斐说的那些话很可笑,顾峥可是遗臭万年的大奸臣,满朝文武都能作证,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顾斐说的话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久久都没有说话。 风荷亭内陷入寂静。 微风拂过,荷花随之轻轻摆动,摇曳生姿。 顾斐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美景。 过了许久才听到司马厌再度开口。 「顾峥的事情我会让人去查,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你的事情。」 顾斐看向他:「我怎么了?」 「刚才我刚锦衣卫试探你的身手,从结果看来,你的身手非常不错,我很满意。」 顾斐淡定说道:「陛下谬赞了。」 司马厌道:「前段时间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因为因公殉职,我最近正在发愁该找谁去顶替他的职位,你来的正是时候,以你的身手,足以压服北镇抚司里的狼崽子们。「 锦衣卫共分为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北镇抚司是去年新添加的部门,里面都是些从世家大族出来的世家子,一个个都心高气傲得很,寻常人跟压不住。 顾斐却道:「我无意入朝为官。」 司马厌盯着他:「你不想为你爹洗刷冤屈吗?」 顾斐反问:「怎么洗刷?当初给我爹定罪的人不正是陛下吗?陛下这是要让我来您的脸吗?」 司马厌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恨恨地说道:「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怕啊。」 「那你还……」 「可我忍不住啊。」 司马厌无语。 顾斐难得地笑了下:「若我跟其他人一样对你阿谀奉承,只怕你就更想治我的罪了,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有什么就说什么,至少我心里能舒坦些。」 司马厌心想你是舒坦了,可我不舒坦啊! 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面上又换成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别拒绝得这么快,我再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从四品的镇抚使,这官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你若是有了这个官职,很多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顾斐觉得他话里有话,问:「我能有什么难题?」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司马厌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时解苗和江微微来了。 江微微屈膝行礼,她要装有化瘀散的小瓷瓶和酒壶放到桌上,道:「请陛下用酒送服药粉,每日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内身上的淤青就能消散。」 解苗先上前试了下毒,确定没问题后,再由司马厌服下。 吃完药后,他仔细感受了下,身上的痛感减轻了不少。 看来这药的确管用。 他放下酒杯,问道:「你刚才去了太医院,对太医院有什么感想?」 江微微道:「挺好的,大家都很有活力,尤其是时院使,为人特别仗义,在大家都嘲笑我的时候,只有他表示可以帮帮我,真是个好人呢。」 司马厌皱眉:「谁嘲笑你了?」 「我不认识,不过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太医院里的人吧。」 司马厌看向解苗。 解苗会意,立即走到他身边,低声将刚才太医院众人刁难江微微的经过说了一遍。 司马厌听完后,轻笑道:「看来这群傢伙是安逸惯了,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江大夫,你不如在汴京城里再多待一段时间,帮我好生整顿一下太医院的风气。」 江微微欢欢喜喜地应下:「遵命!」 随后她又问道:「不知陛下要我如何整顿太医院?」 司马厌道:「明日我会把时院使调离皇宫,让他去别处办事,太医院暂时交由你来打理。」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代理院使了?」 司马厌含笑道:「是的,代理院使。」 …… 江微微和顾斐离开皇宫,乘坐马车返回客栈。 直到这时,江微微才将脸上强装出来的欢喜表情撤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咱们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随后她又好奇地问道:「天子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让我去当代理院使?他若想要整顿太医院,有的是法子,没必要非得用我啊。」 顾斐说:「他应该是想让我在汴京多留一段时间,让你当太医院的代理院使不过是个藉口而已,只要把你留住了,我肯定就走不掉。」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天子为何要留你在汴京?还有他之前为啥要让那么多锦衣卫围攻你?我真的是看不懂天子在想些什么。」 「他让锦衣卫围攻我,是想试探我的身手」 江微微还是觉得奇怪:「他没事试探你的身手干嘛?」 顾斐没有瞒她,如实说道:「天子有意让我接管北镇抚司。」 江微微对北镇抚司的了解非常浅薄,她只知道它跟南镇抚司构成了锦衣卫的两大势力,她蹙眉问道:「天子明知你的身份,为何还要授予你官职?难道他就不怕你报復吗?」 「以前他或许会怕,但现在不会了。」 「为何?」 「因为我有了家人,家人成了我最大的牵挂,只要有你们在,我就不可能去犯险,天子想必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能放心把北镇抚司交给我。」 他没说的是,在必要时刻,家人还能成为牵制他的工具。 这是帝王常见的手段。 江微微追问:「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不想掺和到他们的争斗之中。」 「那等我把太医院的事情摆平了,咱们就赶紧回家,离这个是非地远远的。」 「嗯。」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客栈,顾德见到他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江微微看出顾斐和顾德有话要说,主动说道:「今儿天气不错,我和阿尘阿桃出去逛逛,午饭我们应该会在外面吃,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顾斐说:「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阿尘在这住了两个多月,对这里挺熟悉的,有他带路不会有问题的。」 见她坚持,顾斐只得嘆息:「好吧,你们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 他顺手塞给江微微两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 江微微收好银票,喜滋滋地带着魏尘和阿桃出门去逛街。 第760章:借刀杀人 顾斐将此次皇宫之行大概说了一遍。 顾德听他说完,面色变得非常古怪。 他原本以为天子会对顾斐痛下杀手,毕竟顾斐是顾峥唯一的儿子,秉着斩草要除根的原则,天子肯定不会放过顾斐这个后患。 却没想到,天子非但没杀顾斐,反而还要对顾斐委以重任。 从四品的镇抚使可不是什么小官,它是锦衣卫里的实权职位,再加上锦衣卫的特殊性,意味着能成为镇抚使的人,必定都是天子极为信任的心腹,手中权力极大。 顾德将自己的疑惑写了出来。 「为什么天子要让少爷担任镇抚使?」 顾斐对此早有猜测,他道:「如今徐一知在朝中权势很大,已经隐隐有了向我爹看齐的趋势,若放任不管必成大患。天子想要除掉他,却又不好直接动手,朝中的人大多都跟徐一知有所牵扯,天子觉得他们都不可靠。恰好我在这个时候来到了汴京,而我又跟徐一知有仇,不用担心我会投靠徐一知,所以天子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下四个字。 「借刀杀人?」 「嗯。」 天子想让顾斐成为他手中的刀。 可顾斐如今一心只想和家人安心过日子,不想做那舔血的刀,于是他果断拒绝了天子的提议。 但不知带为何,顾斐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司马厌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这事儿肯定还有后续。 …… 江微微拉着魏尘和阿桃逛了一个时辰的街,买了不少东西。 三人都有些累了,他们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放到驴车里面,然后带着驴车去茶楼歇息。 驴车被伙计牵去后院,艰难跟微微和魏尘、阿桃往楼上走,三人打算找个僻静的雅间坐下来好好休息会儿。 这里的雅间都是用屏风和博古架隔开的。 因为桌子之间的距离比较宽,再加上有屏风阻隔,只要小点声说话,邻桌一般是听不到的。 偏偏坐在江微微旁边那个雅间的客人嗓门特大,那些人的说话声隔着屏风传过来,江微微都不用特意去偷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时那些人正在对对子,兴致高昂,所以声音就比较大。 江微微嫌他们太吵,打算把伙计叫过来,让伙计去提醒隔壁那桌的客人小声点,别影响到其他客人休息。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各位抱歉,我来晚了。」 江微微的记忆力很好,短短两秒钟,她就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谢子俊!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谢子俊。 更让她在意的是,原本正在喝茶的魏尘在听到谢子俊的声音后,手勐地一抖,茶盏都摔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江微微和阿桃同时看向他。 此时魏尘脸色煞白,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神情很是痛苦。 江微微赶紧问道:「阿尘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把手给我,我给你把下脉。」 魏尘勉强挤出个笑容:「我没事,我就是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姐,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床上躺会儿。」 江微微没有多想,当即应下:「好,我们这就回去。」 她伸手去搀扶魏尘,他此时的情况看起来糟糕极了,她真怕他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不用扶,我自己能走。」魏尘撑着座椅扶手站了起来。 江微微没有勉强他,只是叮嘱道:「如果觉得撑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 阿桃跑去开门,三人正要离开雅间,却又听到隔壁那桌客人提到了魏尘的名字。 江微微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当初魏尘居然当着天子的面诬陷谢郎君抄他的文章,试图往谢郎君身上泼脏水,我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要跟这样的无耻小人同朝为官,心里就膈应得不行!」 「谁说不是呢?自己才华不如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学那些妇道人家,耍这种不入流的伎俩,简直是给咱们读书人脸上抹黑!」 「谢郎君,我看那个魏尘肯定是嫉妒你的才华,才会故意害你,上次他没能得逞,说不定还会有下次,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啊。」 「多谢大家关心,我心里有数的。」 最后这个声音是谢子俊的。 这些人说的话并不多,却足够让江微微拼凑出一个大概的事情脉络。 她看向身边的魏尘,只见他此时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很显然,那些人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 江微微低声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魏尘咬紧牙关不说话。 但是从他那红通通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他心里藏着太多的委屈,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似的。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我等下就来。」 魏尘见状,心里有点不安:「你要干什么?」 江微微笑着说道:「弟弟受了不白之冤,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为弟弟出头。」 魏尘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绝不是那种会因为嫉妒而失去理智的人,反倒是谢子俊,他之前就有过前科,比起一个有前科的惯犯,我肯定是更相信自己的亲弟弟。」 魏尘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姐!」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只有姐姐相信他。 江微微看着他这幅样子,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受了不少委屈,用绢帕擦掉他眼角的泪珠,温声安慰道:「你的姐姐我啊,就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害怕,你要记住,你还有我。」 魏尘感觉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委屈,在此时全部融化了姐姐的温柔之中。 他含着眼泪使劲点头:「嗯,我记住了!」 江微微捏了下他的脸蛋:「真乖。」 阿桃和魏尘一起走了。 江微微敲响了隔壁雅间的门。 很快门被拉开。 开门的是个年轻书生,他上下打量江微微,问道:「你哪位?」 江微微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找谢子俊,我是他的旧识,刚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知道他在这里,特意来跟他打声招唿,劳烦你帮我把他叫出来。」 第761章:不归路 年轻书生见江微微生得娇俏动人,说话声音又那么温柔,立刻就卸除了心里的防备,笑着说道:「你稍等,我这就去帮你把他叫出来。」 「多谢。」 年轻书生回到桌边,沖正在跟人喝茶作诗的谢子俊说道。 「谢郎君,外面有个漂亮小娘子找你,她说是你的旧识,你要出去看看吗?」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流露出了促狭之色。 「没想到居然又小娘子主动找上门来了,咱们的谢状元艷福不浅啊,哈哈哈!」 谢子俊一边在心里将自己可能认识的小娘子都想了一遍,猜想可能会是谁来找他,一边站起身,走到门口。 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江微微时,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微微,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雅间里的众人全都伸长脖子往外看,他们见到外面那个小娘子果然很漂亮,即便是放在美人多如牛毛的汴京城,仍旧是拔尖的那一拨,让人见之忘俗。 大家不由得再次感慨谢子俊艷福不浅。 可事实上,谢子俊此时的心情却非常复杂,就情感而言,他很开心能再次见到江微微,就理智而言,他却一点都不像见到她,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江微微定定地看着他:「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 谢子俊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道:「这里人多口杂,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江微微逼近他:「不用,我就想在这里,当着你那些狐朋狗友的面,跟你把话说清楚。」 此时的江微微看起来气势逼人,谢子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无奈地说道:「好吧,你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窃取了阿尘的文章?」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我吗?」 「不会。」江微微回答得言简意赅,毫不迟疑。 谢子俊面上的神情越发苦涩:「我就知道会这样,在你的心里,我早已经不值得你再信任了。」 江微微伸出右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谢子俊,我以前只觉得你这个人特别肤浅,看人只看脸,但那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所以我允许阿尘跟你结交。可是窃取别人的文章就不一样了,你现在就是个贼,而且还是最无耻下流的那种贼!」 原本还打算看好戏的书生们见势不妙,赶紧围上来劝阻。 「小娘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江微微无视那些人,她紧盯着谢子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看在你曾经照拂过阿尘的份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去自首,把真相说出来,我就既往不咎。」 谢子俊此时没有动,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襟。 他摇了摇头:「不行。」 江微微咬牙切齿:「你放着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非要去做个畜生?!」 即便是被骂了,谢子俊依旧没有动怒,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苦笑着说道:「对不起。」 「你以为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弥补你犯下的过错吗?!」 谢子俊仍是那三个字。 「对不起。」 江微微听到这无比讽刺的三个字,忽然松开了他的衣襟。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息事宁人的时候,她忽然扬起拳头,一拳狠狠砸在了谢子俊的鼻樑上! 她每日练习强体拳,无论是体质还是力气,都比以前强了很多。 这一拳砸下去,直接就把谢子俊砸得连退两步,差点就要摔倒,幸好有书生出手扶住了他。 他感觉鼻子剧痛无比,抬手一模,全是血! 书生们见到他的鼻子血流如注,全都变了脸色。 有人急匆匆地跑去找大夫,还有人嚷嚷着要把江微微送官法办。 「光天化日就敢殴打新科状元,简直是目无王法,必须要送去官府狠狠惩治!」 江微微甩了下拳头,冷笑道:「好啊,咱们这就去见官,我正愁这件事情没人知道呢,等到了官府,我要当着全汴京城的百姓,撕破你这个伪君子的伪装,让大家都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众人只觉得这女人真是狂妄极了,居然连官府都不怕,她这是要无法无天了吗?! 谢子俊用绢帕捂住鼻子,声音沙哑地说道:「算了,让她走吧。」 大家都很不解:「谢郎君,她当众把你打伤,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为你作证,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谢子俊却很坚持:「一点小伤,养两天就好了,放她走。」 见到苦主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看向江微微的目光越发不善了。 江微微冷笑:「伪善!」 谢子俊的声音很轻:「站在你的立场,你的确有资格鄙视我,可站在我的立场,这就是我唯一的出路。」 「你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鲜血渗透绢帕,从谢子俊的指缝里面缓慢溢出来。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淡然说道:「从我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回头,若最后能得偿所愿,那便是老天赏赐,若最后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是我死有余辜。」 「那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江微微最后看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谢子俊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 旁边的书生们面面相觑,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原本以为谢子俊跟那个漂亮小娘子是故交,却没想到那个小娘子说了几句话就忽然动手打人,更没想到的是,谢子俊还非要放她走。 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因为这一番闹剧,大家没有了继续吃茶的兴致。 谢子俊谢绝众人送他回家的好意,独自离开茶楼,坐上自家的马车。 他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绢帕,眼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江微微的面容,心情非常复杂。 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江微微。 可造化弄人,如今他跟她成了势不两立的敌对方。 他们两人,註定回不到过去了。 为了不惊动家里人,谢子俊先去了医馆,将伤势处理了一下。 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小厮跟他说。 「徐府刚才来人了。」 第762章:改变主意 汴京城里姓徐的人有很多,但最出名的莫过于当朝首辅徐一知。 谢子俊问:「是徐首辅派来的人?」 小厮恭敬回答:「是的,徐首辅让人送来口信,说是让您去一趟徐府。」 「没说什么时间吗?」 「没有。」 谢子俊当即换了身干净整齐的衣服,乘坐马车前往徐府。 很快他就到了徐家。 作为当朝首辅,徐一知的宅邸并没有外人预想中的那么奢华精緻,他家甚至比起寻常高官的宅邸更加简朴,没有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没有珍稀罕见的花鸟树鱼,有的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花草房屋。若是不知情的人进了这里,还以为这里只是某个小官的宅邸,绝对不会想到它居然会是当朝首辅的家。 谢子俊见到徐一知的时候,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正在自家后院种地。 他穿着粗布衣裳,衣袖和裤腿高高捲起,挥动锄头,将泥土挖松,然后撒入菜种。 谢子俊站在菜地旁边弯腰行礼:「老师。」 徐一知抬头看他,乐呵呵地说道:「原来是子俊来了啊,你等会儿,等我把这点活儿干完。」 谢子俊脱了外衣和鞋子,捲起裤腿和衣袖,赤脚走进菜地里,接过徐一知手中的锄头,开始一下下地松土,而徐一知只要跟在后面撒种就行。 徐一知往坑里放入几颗种子,嘴里说道:「吏部那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职位,是翰林院的修撰,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但你要知道,想要进内阁,就必须要先进翰林院。」 「学生明白,多谢老师为我悉心安排。」 「魏尘也被安排进了翰林院,他的官职比你低一级,若他安分还好,若他还想着要闹事,你就找个机会把他给解决掉。」 谢子俊锄地的动作一顿,随机应了声。 「是。」 …… 江微微带着魏尘和阿桃离开茶楼。 三人坐在驴车里。 这一路上江微微都没吭声,显然是憋着气。 魏尘忍不住劝道:「姐,要不还是算了吧,谢子俊有徐首辅和谢家撑腰,咱们斗不过他的。」 江微微冷笑:「他就算是有天王老子撑腰,我也照样要把他给拽下马!」 之前她给谢子俊的那一拳,只是一点利息,远远不够偿还他犯下的罪过! 且等着吧,等她揪住谢子俊作弊的罪证,一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三人回到客栈。 顾斐见到江微微气唿唿地回来了,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江微微将谢子俊盗窃魏尘文章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篇文章分明就是阿尘写的,这个状元的头衔也应该属于阿尘,现在却被谢子俊那个无耻小人给抢走了,最可恨的是,所有人都认定了是阿尘出于嫉妒故意诬陷谢子俊,阿尘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顾斐安慰道:「你冷静点,事已至此生气是没用的,咱们好好想办法,看怎么帮阿尘讨回一个公道。」 「我要进宫,我要求天子彻查此事!」 「你没有证据,天子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江微微愤然道:「那我就去找证据!我还就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有徐首辅在上面压着,即便真有蛛丝马迹,也早就被人给清理干净了,仅凭你一个人,是肯定没办法从那些人口中挖出想要的线索。」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谢子俊那个伪君子继续踩着阿尘上位吗?」 顾斐示意她别着急:「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覆。」 江微微追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其实早就有了,而且还是天子亲自将这个办法送到我面前的。」 江微微不解:「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天子想要让我担任镇抚使一职,我当时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可他却让我别拒绝得那么快,还说我要是能成为镇抚使,很多难题就能迎刃而解。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我终于懂了,天子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若我想要为阿尘翻案,手里就必须要有权力,而镇抚使恰好就能让我得到权力。」 江微微蹙眉:「你想接下镇抚使的官职?可你之前不是不想捲入朝廷的争斗吗?」 「我是不想卷进去,可现在已经是身不由己,阿尘已经被推到徐一知的对立面。若我不帮助天子除掉徐一知,那么阿尘迟早都会被徐一知给斩草除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主动出击。」 江微微不说话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局中棋子,想要退出是不可能的。 今后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干掉拦在面前的每一个敌人! 这样一来,他们想要的安稳生活就会离自己远去。 江微微伸手抱住顾斐,将脸颊贴到他的胸前,闷闷地说道:「若你没有娶我,也许你就能如你所愿那般,继续过你想要的安稳生活。」 顾斐回抱住她:「正因为有了你,我才想要安稳地生活,若没有你,那些怎么安稳的生活也不过是一潭死水罢了。」 次日清晨。 江微微和顾斐再次进宫。 江微微去太医院走马上任,而顾斐则去了御书房。 正在批阅奏章的司马厌听到顾斐求见,嘴角上扬,轻笑出声:「他果然还是来了。」 解苗恭敬问道:「是否要唤他进来?」 「让他进来吧。」 司马厌合上奏章,身体往后靠,脸上挂着笑容,显得心情很好。 顾斐进入御书房,躬身行礼。 「草民顾斐恭请圣安。」 司马厌笑着问道:「你大清早的就跑来宫里见我,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顾斐撩起衣摆,单膝跪地:「草民愿意接受镇抚使一职。」 「你昨天不是还表示不想入朝为官吗?才过去短短一天时间,你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昨日是草民不识抬举,望陛下海涵。」 见他主动低头认错,司马厌笑容更甚,大方道:「起来吧,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也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了。」 顾斐站起身:「多谢陛下。」 司马厌让人将镇抚使的腰牌、官印、以及任命文书都交给了他,至于官服和绶带等物,还需要定做,需要再等几天才能拿到。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便去北镇抚司上任吧。」 第763章:立威(上) 顾斐离开皇宫后,就直接去了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刚设立不久,里面有很多各个世家塞进来的人,他们借着家族势力,在北镇抚司谋了个官职,却从不干正事。 上一任的镇抚使费了好大功夫,也只是勉强做到了跟这群纨绔子弟们相安无事。 可惜这种和平状态没有持续多久,上任镇抚使就因公殉职了,如今顾斐接下这个职位,成为北镇抚司新的镇抚使。 因为是临时授命,那些纨绔弟子们都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个新上峰了,一个个都在外头逍遥自在,到处招猫逗狗,惹是生非。偏偏又因为他们是锦衣卫,没人敢去招惹他们,就算受了气也只能忍着。 顾斐把北镇抚司里的人都叫了出来,对照着花名册挨个点名。 花名册上总共有一千人,实到却只有八百九十人,再扣除在外面执行任务的三十人,还缺九十个人不见踪影。 顾斐问:「你们知道这九十个人去哪里了吗?」 大家都表示不知道。 顾斐将那九十个人的名字圈起来,然后下令让人把大门锁上,谁来都不准开门。 一看他这幅架势,就知道他好好好惩治那些个纨绔弟子。 有些人在暗暗期待,想要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弟子们被狠狠惩治的样子,生得他们再鼻孔朝天。 但也有人心生忧虑,害怕顾斐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惹来更大的麻烦。 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那些人都是世家弟子,您初来乍到,最好还是不要把他们给得罪了,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地说。」 顾斐瞥了那人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包崇亮。」 「你去大门外面等着。」 包崇亮一脸茫然:「等谁?」 「等那些个该来却没来的人。」 包崇亮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那些世家弟子,他追问:「要是那些世家弟子一直没回来咋办?」 「那你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包崇亮苦着一张脸:「大人,我错了。」 顾斐没有理会他的认错,淡淡地说道:「你要是不肯去外面等着,就直接收拾铺盖回家,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我去我去!我这就去外面等着!」包崇亮生怕自己真的被开除,不敢再多言,赶紧跑去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落山。 那些在外面逍遥自在的纨绔们总算回来了。 其实若非顾忌到月底要考察出勤,他们会一直在外面玩到天黑然后直接回家,才懒得再来这个劳什子北镇抚司。 他们如往常般懒洋洋地骑着马坐着车回到北镇抚司,却见到北镇抚司的大门紧锁,包崇亮正坐在大门前的阶梯上,满脸的愁眉不展。 这些纨绔子弟都是不明所以,其中一人开口发问。 「老包,你坐在门口干嘛呢?」 包崇亮见到他们终于回来了,眼前一亮,赶紧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忽然起身,导致他一个踉跄,茶点摔倒在地。 幸好他及时扶住了墙壁,这才没有让自己当众摔个狗吃屎。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的祖宗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你们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们多久吗?我等你们足足三个多时辰啊!我连午饭都没吃,一口水也没喝,就连茅厕都不敢去,我现在都快被憋死了!「 「你为啥要在这里等我们啊?」 「咱们北镇抚司新来了个镇抚使,今天刚到任,他发现了你们不在北镇抚司,看起来很不高兴,我帮你们说了几句话,却惹恼了他,被他罚来门口等你们回来,你们要是一直不回来,我就得一直在这里等着……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我要去茅厕!」 包崇亮说完就捂着肚子急匆匆地朝着茅厕方向飞奔而去。 那些个纨绔弟子们面面相觑,然后忽地同时笑出声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小爷倒是要看看,新来的镇抚使是哪路神仙?居然到任第一天就想那咱们兄弟下刀!」 「走,一起去瞧瞧!」 他们一点都没把新来的镇抚使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一个从四品的镇抚使,压根就算不了什么,他们家里随便拎出个当官的,官职都比镇抚使高,谅那新镇抚使胆子再大,也不敢真对他们怎么样。 这群纨绔弟子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北镇抚司。 这会儿顾斐正在密枢阁内查看资料,得知那些纨绔弟子回来了,他顺手将刚看到一半的资料合上,放回原位,大步走出密枢阁。 密枢阁是北镇抚司专门存放机密资料的地方,整个北镇抚司,除了指挥室、同知、指挥佥事、以及镇抚使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顾斐来到前院,跟那些跟刚从外面回来的纨绔们打了个照面。 纨绔们见他没穿官服,人又很面生,便主动问道。 「你哪位啊?怎么会跑到我们北镇抚司来?」 顾斐拿出腰牌,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我姓顾,单名一个斐字,奉命接任镇抚使一职。」 纨绔们啧啧出声:「原来你就是新来的镇抚使啊!失敬失敬!」 顾斐随手将腰牌挂回到腰带上,平静问道:「我来这里已经三个多时辰了,直到现在才看到你们回来,请问你们在这三个多时辰里面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那些纨绔子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此时自然不会被他几句话就给唬住,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出去随便逛了逛,到处巡查了一下,毕竟我们可是锦衣卫,保护汴京城的安全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顾斐又问:「请问你们去了那条街哪个店铺巡查?」 另外一人嘻嘻笑道:「不记得了,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哪能一一记住?」 顾斐再问:「那你们可有人证或者物证,可以证明你们在外面巡查?」 「巡查不就是这里看看那里转转吗?这种事情能有什么人证物证?话说回来,你问这么多干嘛?我们又不是犯人!」 顾斐的目光逐渐变冷:「当值期间,你们不仅擅离职守,且公然顶撞上峰,按照锦衣卫的规矩,你们都得罚俸一年,并杖责三十。」 那些纨绔们把他的话当成了笑话来听,全都大笑起来。 「一来就要罚俸打人,我们真的好怕怕哦!哈哈哈!」 第764章:立威(下)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那些纨绔们之中最嚣张的几个人被顾斐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起不来,只能不住地哀嚎。 其他人见状有心帮忙,可一想到顾斐刚才动手揍人时的那股狠劲儿,他们不由得又往后缩了缩,生怕顾斐的拳头下一秒就朝自己招唿过来了。 他们虽然都是锦衣卫,也懂得骑射,但他们一天到晚就只知道享乐,鲜少去练习骑射,那些骑射功夫早就被他们给忘光了,身体也因为长期没有训练而变得外强中干。 跟他们比起来,顾斐那一身的功夫堪称深不可测,在场没人是他的对手。 顾斐屹立在原地,犹如狼群之中的头狼,气势无人可挡。 他冷眼环视众人,被他看到的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见没人再做出头鸟,顾斐这才开口:「每人三十棍,一下都不准少!」 此话一出,哀嚎声变得更加惨烈了。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叫,顾斐都不会心软。 九十个人被绑起来,棍子一下下地抽打在他们的背上,打得他们惨叫连连,哭爹喊娘。 顾斐亲自监督,没人敢放水。 每个人都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棍,当真是一下都没少。 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身娇体贵的少爷们,今儿算是遭了大罪,他们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必须得有人扶着才行。 他们就这么惨兮兮地各自回家去了。 当天晚上,这些纨绔们跑去找自个家长告状,告顾斐对他们滥用私刑。 看到自家孩子被打得这么惨,家长们自然是心疼得不行,一个个都对顾斐恨得咬牙切齿,打定主意要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狠狠参顾斐一本! 这时候的顾斐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很多人给记恨上了。 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的。 他回到客栈的时候,江微微也刚刚回来。 两人正好在客栈门口碰上。 江微微脸上挂着笑,脚步轻快,显得颇为高兴。 顾斐见状便问:「你今儿在太医院玩得开心吗?」 「开心极了!」江微微哈哈一笑,「太医院不愧是专门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地方,那里什么东西都有,尤其是他们那儿的藏书阁,里面有好多已经绝版了的医术典籍,我打算悄悄抄录几本,带回去给神医堂的学生们看看,让他们也跟着长长见识。」 顾德帮他们把驴车牵去后院停放。 顾斐牵着江微微的手往楼上走,边走边问:「太医院里的人没为难你吧?」 「也算不上是为难吧,他们就是不理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当我不存在,这应该叫做冷暴力不合作?」江微微摸着下巴,一脸司索状,显然是没把那些人的排挤放在心上。 「需要我帮忙吗?」 江微微本来想说不用的,忽然想起自家男人如今是锦衣卫了,而且还是有点小权力的那种,这就等于是给她开了个外挂,必须得好好利用起来啊! 她特意往顾斐身边凑过去了些,神秘兮兮地问道:「我听说你们锦衣卫特别擅长打听八……哦不,是打听消息,尤其是关于别人家里的隐私,你能帮我打听一点事情不?」 顾斐面无表情:「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我们锦衣卫特别擅长打听八卦?」 「没有,你听错了,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江微微否认得理直气壮! 「你想打听什么?」 「太医院如今的院使叫时铭,是詹大夫的徒弟,我听说他们师徒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詹大夫不得不离开太医院,你能帮我查查他们师徒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吗?」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顾斐干脆利落地应下:「行。」 江微微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爱你哦~」 顾斐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耳尖却有些隐隐泛红。 他家小娘子热情起来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顾斐怀着这种甜蜜的负担,当晚和江微微过了没羞没臊的一夜。 次日天未亮,顾斐就出门去上朝了。 南楚的朝会并非每日都有,无特别情况的话,每月初一十五的时候来一次大朝会,每逢双数日子会来一次小朝会,小朝会只需要内阁大员聚齐宫中就行了,而大朝会则需要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到场。 今日恰好就是十五,也就是大朝会。 顾斐穿着官服,乘坐公共驴车来到宫门口,此时宫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 大家都在等着进宫上朝。 其中又因为派系的不同,划分出了好几个团体。 每个团体之间泾渭分明。 总体而言,官员们可以分为文官和武官两大派系,可武官之中又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锦衣卫归属于其中的激进派。 文官之中的派系就更复杂了,其中以徐一知为首的首辅一派,是文官之中最大的一个派系。在徐一知之下,还有内阁其他五位大臣各自组成的派系,为了能够抗衡徐一知,那五位内阁大臣已经隐隐形成了联盟的关系,可这种联盟关系又并非是牢不可破,其中牵扯到了诸多的利益关系。 总之,这群人的关系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顾斐身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自然而然地归属到了武官一派之中。 但又因为他这人是空降而来,无人知道他的背景来歷,再加上他昨天新官上任就把那些个世家子全给揍了一顿,导致大家这会儿都对他持观望态度。 什么叫观望呢?就是远远地看着,不打压,也不理睬。 于是顾斐便一个人自成一派,周围没人跟他搭话。 孤零零的,看着有几分可怜。 徐家的马车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马车停在宫门口,众人纷纷朝马车拱手行礼。 「徐首辅早安。」 徐一知撩起帘子跟大家简单打了声招唿,随即便又放下帘子,稳稳地坐在马车里面,完全没有下车的意思。 等到宫门打开,文武百官默契地站在道路两边,待徐家的马车先进入宫门,他们才随后进入。 按照宫规,除皇家之人外,任何人都不得乘坐车马入宫,但徐一知是个例外。 天子体恤他年岁已高,腿脚不便,特意恩准他老人家可以乘坐马车入宫上朝,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第765章:太后是个暴发户 在顾斐离开客栈后没多久,江微微也起床了。 她吃过早饭,由顾德驾驶驴车,将她送到宫门口。 下车后,江微微特意叮嘱顾德。 「你今天要是没别的事,就和阿桃、阿尘他们去汴京城里到处转转,看看这城里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咱们还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总不好一直住在客栈里面,太不方便了,还是得寻个院子安顿下来比较好。」 顾德拿出小黑板,刷刷地写字。 「少夫人对院子有什么要求吗?」 江微微想了下:「汴京城里的地价估计很高,咱们人口又不多,没必要买太大的院子,买个二进的院子就差不多了,地段的话最好是靠近北镇抚司,这样阿斐上下班也比较方便,周围环境要安静些,大概就是这样了。」 顾德将她的话一一记下。 其实江微微更想买个靠近皇宫的院子,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靠近皇宫的地价肯定贵得要命,就她现在那点身家,怕是买不起的,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个靠近北镇抚司的院子也不错。 顾德站在原地目送江微微进宫。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顾德这才坐上驴车,掉头回去。 江微微到了太医院里,发现今天太医院里的人数比昨天少了很多,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有很多人请假没来,至于请假的理由,那更是千奇百怪了。 有人说自己媳妇要生了,有人说自己生病不舒服,还有人说出门时不小心扭伤了脚…… 理由各不相同,但目的都一样,就是不能来太医院上班了! 这很明显就是故意要给江微微难堪。 天子调走时铭,让一介女流来管理太医院,这让太医院里的人都很不服气,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跟时铭关系比较好的人,更是对江微微充满了怨气,认为是她在天子面前挑拨离间,故意挤走了时铭,他们恨不得立刻就把她这个扫把星给赶走。 昨天众人故意无视江微微,是他们使出的第一招,为的是让江微微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管理不了太医院,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江微微却跟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完全不受影响。 于是今天他们又使出了第二招,就是集体请假,故意不来太医院当差。 忽然少了一大批人,太医院的运转肯定会出现问题,等天子怪罪下来,作为代理院使的江微微必须承担责任,到时候她就得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他们这个算盘打得噼啪响,江微微又不傻,自然也是清楚的。 众人都以为江微微会生气,甚至会当场发飙,亦或是跑去找天子告状。 可结果却让他们颇为意外。 江微微非但没生气,反倒还笑眯眯的:「谁人家里没点事情呢?既然来不了就算了,对了,你们之中还有谁要请假的?都可以跟我说,我都准了。」 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懂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他们不说话,江微微又道:「既然没人要请假了,那就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作鸟兽散。 江微微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太师椅里,拿起那一沓请假条,一一翻过去,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既然你们想要跟我玩儿,那就大家一起好好玩玩。」 若是熟悉江微微的人,此时看到她的笑容,立刻就会知道她肯定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可惜,太医院里的人对她都不熟悉,那些躲在角落里悄悄观察江微微的人,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还以为她脑子出问题了。 要不然谁会没事笑得这么欢啊?! 当今天子年轻力壮,却是个勤于政务的主儿,对男女之事并不是很上心,至今为止后宫里面除了太后之外,也就只有一个皇后和两个美人,另外还有先皇留下的几个妃子,全都被封为了太妃。 至于子嗣,就更是简单了,天子膝下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出自正宫皇后。 这位嫡长子在一周岁的时候,就被天子册封为太子。 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被封为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此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没人有异议。 介绍这么多宫中的事情,是想说明太医院的工作内容其实很轻松,每天除了早上固定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一次平安脉后,就没别的事情了。 若是有哪位贵人身体不舒服,会差遣宫女或者宦官拿着牌子来太医院请人,到时候再由身为院使的江微微指派人前往就行了。 昨儿一整天都没什么事,所以江微微在藏书阁里泡了一整天。 今天也不例外,江微微挨个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平安脉,所谓的平安脉其实就是日常体检,看看她们身体是否安好。 身为南楚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她们每日吃得好睡得好,一般不会得什么大病,也就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睡不着之类的小毛病。 江微微同为女子,给她们看病没太多顾忌,诊脉的话也不需要悬丝诊脉那么麻烦,直接上手去诊脉。 玉泉宫里。 江微微道:「太后娘娘身体很康健,只是平日里还需要多多走动。」 太后姓颜,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即便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从秀美的五官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必定是个大美人。 颜太后因为出身低微的缘故,年轻时候受过不少白眼和刁难,在宫中的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即便生下了三皇子,仍旧是每日提心弔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和儿子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如今她好不容易熬出头,儿子当上皇帝,她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南楚朝最尊贵的女人,以前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见到她都得下跪磕头。 这种巨大的身份落差,就像是一个穷了大半辈子的人忽然中了五百万大奖。 颜太后起初是不敢置信,整日都恍恍惚惚的,有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等颜太后渐渐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就开始疯狂地享受,吃山珍海味,穿华服美衣,身边僕妇成群,出门必定要前唿后拥,排场十足。 这种行为放在现代社会,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心理。 第766章:太医不好当 颜太后穿着金丝织成的华贵衣裙,十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耳朵、手腕和脖子上也都带着金银首饰,头上更不用说,插满了珠钗髮饰。 那些五光十色的宝石,几乎都快把江微微的眼睛给闪瞎了。 她每次见到颜太后的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问一句,您老戴这么多首饰不嫌沉得慌吗?! 事实上颜太后不仅不觉得沉,反而还觉得自己戴的首饰太少了,她恨不得自己能有五十根手指,这样就能同时戴五十个款式不同的戒指了! 颜太后一边转动手指上的戒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天太热了,懒得动。」 江微微努力忽略掉她身上那些能把人闪瞎的宝石光彩,面带职业化的微笑说道:「这屋里不是放着冰盆嘛,您只在屋子里面走走也是可以的。」 颜太后显然是不想动的。 她原本是个宫女,被先皇临幸后册封为美人,在生下三皇子后又被晋升为了昭仪。 在她还是宫女的时候,每天都要天没亮就起来干活,累得要死要活,若是运气差碰上嬷嬷们心情不好,她少不得还要挨顿打骂。 正因为那段时间干活干得太多了,颜太后如今是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 想让她运动?那是不可能滴! 江微微察觉到她的心思,便换了个说法:「我这里有个延缓衰老的法子,您要不要试试看?」 没有女人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年轻,尤其是像颜太后这种正在一步步进入衰老阶段的女人,更是对衰老这件事情感到无比紧张。 颜太后果然来了兴趣,她稍稍坐直身子:「什么法子?」 江微微道:「这个法子很简单的,既不需要吃药,也不需要针灸,您只需要跟我学几个动作,以后每天早上起来都做上一遍,时间久了,您的身体就能变得更加健康和年轻。」 颜太后将信将疑:「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您是太后,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您啊。」 颜太后想想也是,赶紧追问:「到底是什么动作?你做来给哀家看看。」 江微微故作神秘地说道:「这是我的独家秘方,只能让您一个人看。」 颜太后一摆手,把除江微微以外的所有人全都给赶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颜太后和江微微两个人。 江微微站起身,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使出强体拳的动作。 颜太后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一套拳的动作并不多,很快江微微就打完了。 她让颜太后亲自试试看。 颜太后觉得这些动作还挺简单的,便跟着一起学。 江微微从旁指导,帮她矫正动作。 等一套拳打下来,颜太后感觉身体暖烘烘的,还挺舒服的,就是身上的首饰太沉了,挪动身体的时候有些难受。 她决定明早练拳的时候要把身上的首饰摘掉一部分。 比如说小拇指上的戒指可以暂时摘掉。 至于其他的首饰,当然还得继续戴着呀,毕竟她可是太后呢,不戴这么多首饰怎么能彰显出她的尊贵身份呢?! 离开玉泉宫,江微微暗暗比出v的手势。 成功忽悠住了颜太后! 接下来是住在栖梧宫的皇后。 皇后姓元,年纪跟江微微差不多大,但她的儿子都已经五岁了。 江微微默默算了下时间,面前这位元皇后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嫁给了天子,然后在十五岁时生下了小太子,如今她刚满二十岁。 十四岁呀,啧啧,天子可真能下得去口。 江微微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给元皇后诊脉。 元皇后因为早年生产的时候亏了身子,如今身体一直不太好。 这其实在江微微的预料之中,十五岁呢,身体都还在发育,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这种情况生孩子肯定很危险,元皇后能母子平安就已经很幸运了。 江微微收回手:「皇后娘娘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气血还是有些虚,我昨天给您开的方子,您继续吃,那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元皇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笑着道:「我吃了你昨天开的药,昨晚睡觉感觉舒服了很多,胸口没那么闷了,你的医术果然很好,天子没有看错人。」 「娘娘谬赞了,若无其他事,臣告辞了。」 元皇后叫住她:「午时你再来一趟,给太子请个脉,他最近累得很,本宫怕他身体受不住。」 「喏。」 江微微离开栖梧宫,回到太医院。 她本想跟昨天一样继续去藏书阁里泡着,她还有抄书大计没有完成呢! 谁知就在这时有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太后给的牌子,说是文太妃病了,让太医去看看。 今儿很多人请假,太医院里在职的太医包括江微微在内就只有两个人。 江微微毫不犹豫把那个姓熊的太医派去给文太妃看病。 谁知熊太医在仔细询问了文太妃病情后,却对江微微说道。 「文太妃患的事妇科病症,这正是在下最不擅长的病症,在下怕是治不了。」 其实不是治不了,就是不方便治,像这种妇科病,免不了要涉及到某些隐私,可熊太医是男的,而那文太妃又是个保守的性子,她肯定会有牴触情绪。 江微微没办法,只能亲自上阵。 她带着两个小药童吭哧吭哧地赶去文太妃所在的宫殿。 这皇宫占地面积极大,而太妃们居住的地方又很偏僻,宫里又没得车马可以代步,江微微能够选择的交通方式就只有两条腿。 现在又是炎炎夏日,天热得不行。 等他们赶到太妃住处时,都是又累又热,出了一身的汗。 文太妃患的的确是妇科病症。 江微微利用太素针法给她扎了几针,然后又给她开了两瓶附香丸,让她每日早晚各吃一粒,用黄酒送服。 看完病后,江微微又带着小药童们吭哧吭哧地往回赶。 好不容易等他们赶到了太医院,时间差不多快到午时了,江微微咕噜咕噜地灌下一大碗凉茶,抹掉脸上的汗水,又撑着伞再度出门。 这次她要去栖梧宫给小太子诊脉。 她迈着双腿飞快赶路,不止一次地腹诽。 总算知道那些宫斗剧里为啥经常死人了? 天天这样赶路,换谁都想死一死! 第767章:顾斐被弹劾 小太子今年才五岁,但每天的行程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早上他要去太傅那里学习功课,下午他得跟着御林军校尉学习骑射功夫,等到了晚上,他还得被父皇考校功课。 一天之中唯有中午一个时辰,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这也是元皇后为什么会担心小太子累坏身体的缘故。 小太子坐在椅子里,生得白白嫩嫩的,因为年纪尚小,头上还扎两个小揪揪,看起来真是萌萌哒。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累,坐在椅子里不停地打哈欠,眼皮子不停地往下耷拉。 江微微给他把了下脉,又问了下他每日的作息时间。 得知小太子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去向父皇母后和太后请安,夜里还要挑灯温习功课,一直到深夜才能睡下。江微微不禁心生同情,小太子才五岁,却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就这一点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小孩幸福啊! 江微微道:「太子殿下年岁尚小,还在长身体的阶段,每天最少也要睡足四个时辰,否则会影响到身体的健康发育。」 小太子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一定要睡足四个时辰吗?三个时辰不行吗?」 没想到这下傢伙居然还要跟自己讨价还价,江微微笑着道:「若是不够四个时辰的话,殿下将来可能会长不高哦。」 小太子如今还是个小萝蔔头,真正的五短身材,人正坐在椅子里,两条腿都够不着地,只能挂在半空中。 他一听到会长不高,登时就急了。 「不行,我要长高,要长得跟父皇一样高!」 他这会儿顾不上维持太子殿下的形象了,一下子就跳下椅子,扑进元皇后的怀里,抓着元皇后的袖子哀求。 「母后,您帮帮我,我不想长不高!」 元皇后搂着宝贝儿子,柔声安慰道:「别担心,等下我就去跟你父皇说,让他把你的作息时间调整一下,以后每天最少也要睡够四个时辰。」 小太子眼巴巴地看着她:「父皇会听您的吗?」 「会的,你父皇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他跟我一样,都很疼你,回头我好好地跟他商量,他会答应的。」 小太子这才破涕为笑。 江微微起身告辞。 元皇后不放心地问道:「太子不需要吃点药吗?他最近晚上睡得不太好,白天也打不起精神。」 江微微道:「那是因为殿下休息时间不够的缘故,只要调整殿下的作息,让殿下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殿下的精神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的。」 「本宫听说你曾献给陛下一种有助睡眠的丹药,那种丹药不能给太子吃吗?」 「太子年纪还太小,能不用药还是尽量不要用药,若娘娘还是不放心,可以考虑给太子用食补的法子,食补也有药用效果,但比吃药更加温和。」 元皇后眼前一亮,追问食补的具体方法。 江微微道:「宫中若是有养奶牛的话,可以给太子早晚各喝一杯鲜牛奶,牛奶要煮开,可以加些蜂蜜或者样块调味,牛奶不仅有助睡眠,还能帮助长高。」 小太子一听到可以长高,急忙说道:「母后,我要喝牛奶!」 元皇后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我等下就让人去安排,保证让你喝上牛奶。」 江微微继续道:「晚膳可以用些小米粥,小米具有镇静安神催眠的作用,可以让太子睡得更加安稳。另外,平时太子可以吃些核桃和红枣,这些都是可以帮助睡眠的食物,对太子的身体很有好处。」 元皇后让身边的宫女将这些事情全都记下。 江微微叮嘱道:「晚上记得要刷牙,吃完东西不刷牙的话,容易长蛀牙。我有一种自制的牙粉,每天早晚刷牙的时候使用牙粉,可以让牙齿更加干净洁白,减少口腔疾病的出现机率,娘娘若是不嫌麻烦,等下可以派人来太医院取。」 元皇后对她的周到服务很满意,含笑应道:「好。」 等江微微离开栖梧宫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对翡翠镯子,这时元皇后赏给她的。 江微微揣着镯子回太医院去了。 没过多久,栖梧宫的宫女来拿牙粉。 江微微将三罐牙粉和三把牙刷递过去,并仔细讲解了用法。 做完这些后,江微微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歇会儿了,谁知她屁股才刚坐下,解苗又来了,他道:「江大夫,天子要见您,请跟我来吧。」 江微微嘆了口气,心想今儿的事情咋就这么多呢?! 她在校场见到了天子。 司马厌今日穿着绛紫色的窄袖锦袍,他单手背在身后,站在草地上,看着小太子在御林军校尉的指导下学习射箭。 由于太子年纪太小,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手感比较软,即便力气小点也能拉得动。 江微微走过去,弯腰行礼。 「拜见陛下。」 司马厌侧眸看向她:「听说你今日去给太子诊脉了?」 江微微没有隐瞒,如实将太子的身体状况说了一遍。 司马厌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道:「皇后觉得你的话很有道理,特意抛来找我说这件事情,我已经准许了她的提议,以后早上和下午的上课时间各缩短半个时辰,考校功课的时间也从每天一次改成每五天一次,你觉得如何?」 江微微觉得莫名其妙。 他是天子,太子又是他的亲儿子,他自然是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干嘛特意跑来问她的想法? 她一边腹诽,一边恭声应道:「陛下这样安排很好。」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小太子手中的箭矢被射了出去。 箭矢射中了靶子,但距离靶心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御林军校尉鼓励了几句,示意他继续练。 江微微见没其他的事情了,正准备告辞,忽然又听到司马厌冷不丁地说了句。 「今日早朝,顾斐被人给弹劾了。」 江微微一怔:「为何?」 司马厌道:「昨日顾斐新官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北镇抚司里的九十个锦衣卫给狠揍了一顿,那九十个锦衣卫全都是世家出身,今日出面弹劾顾斐的官员,正是这些锦衣卫的家长,江大夫,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第768章:不得对陛下无礼! 江微微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按照我的想法,那肯定是无视那些人的弹劾。」 司马厌问:「理由?」 「因为顾斐是我相公,我相信他。」 司马厌失笑:「若只是这样的话,你的提议就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 江微微见他是真有询问自己想法的意思,想了下又认真说道:「即便撇开顾斐是我相公这一点来说,我也觉得陛下不应该追究顾斐的责任,至少在查明事情真相之前,不要相信那些官员的一面之词。」 司马厌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暂时没动顾斐,而是让人查了下昨天北镇抚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结果证明顾斐所言非虚,的确是那九十个世家出身的锦衣卫擅离职守,那三十棍他们挨得理所应当。」 江微微暗暗唿了口气,看来顾斐是躲过这一劫了。 司马厌又道:「你们最近还住在客栈里吧?是不是该打算在汴京置办一套宅子了?」 「我已经让人去办这件事了。」 「汴京城的房价可不低,你们身上的钱够用吗?需不需要我借你们一点?」 江微微觉得天子今天的态度真是奇怪极了,先是跟她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又要主动借钱给她买房,她实在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直接说了句。 「陛下若有吩咐,可以直说。」 司马厌闻言却是轻笑出声:「呵,你倒是爽快,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其实是想问问,魏尘跟你是什么关系?」 汴京城里满是锦衣卫的暗线,江微微早就料到天子会查到她跟魏尘的关系,因此她没有隐瞒,如实回答。 「魏尘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 司马厌笑了下:「你娘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吧,要不然也生不出你们这对聪明的姐弟。」 江微微想起段湘君的为人,对此不敢苟同。 但她又不好当着天子的面说自家亲娘的不是,只能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好在司马厌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好奇江微微母亲的为人。 他道:「魏尘年纪虽小,但很有才华,我很欣赏他,不过他的品行却很有问题,你作为她的姐姐,理应好好地管教他,别再让他做出失礼的行为。」 江微微问:「陛下说的可是魏尘与谢子俊之间的恩怨?」 司马厌反问:「你已经知道此事了?」 「嗯,无意中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我知道魏尘的为人,他不是那种会因为一时嫉妒就诬陷别人的人,请陛下明鑑!」 司马厌皱眉:「既然你已经知道此事,就应该知道殿试的时候已经对比过笔迹,那篇文章的笔迹并非出自魏尘之手。」 「即便笔迹是别人的,但不代表文章内容也是别人的,也许是有人照着魏尘的文章抄了一遍呢?再者,若那篇文章的笔迹并非出自魏尘,那么属于魏尘的考卷呢?请问你们是否核对过其他考卷的笔迹?」 江微微这话其实问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解苗上前呵斥:「大胆,不得对陛下无礼!」 江微微稍稍低头,却没有后退。 司马厌抬了抬手,示意解苗不用开口。 解苗只得默然退下。 司马厌道:「你所说的,全都是你个人的猜测,在你没有拿出确切证据之前,你说得再多也是空谈,我不可能因为你的空口之言就定谢子俊的罪。」 江微微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证据!」 司马厌没再说话,他看向小太子。 恰好小太子在这个时候射出了第二箭。 这次的箭矢距离靶心稍微近了一点。 小太子仍旧不太满意,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司马厌走过去,亲自手把手地教导小太子射箭。 这第三箭,终于射中了靶心。 小太子高兴得不行,小脸都红扑扑的。 司马厌摸摸他的小脑袋,鼓励了几句,然后沖江微微说道:「我知道你们跟谢家有旧怨,但一码归一码,这次的事情是魏尘不对。」 江微微没有回答。 司马厌见她不肯听劝,便不再多言,直接转移话题。 「你会射箭吗?」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江微微没能跟得上节奏,慢了半拍才道:「不会。」 其实她在穿越前是学过一点射箭的,但她学的是复合弓,跟古代这种传统弓完全是两码事。 司马厌偏了下头:「要不要学学?」 江微微看着他手里的弓箭,有点跃跃欲试:「可以吗?」 司马厌示意侍卫又去拿了一套弓箭过来。 江微微按照以前使用复合弓的经验,直接来了一箭。 箭矢毫不意外地脱靶了。 她有点失望,果然是不行啊! 小太子仰头看着她:「你的姿势不对,手指应该握住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弓的一个位置。 江微微按照他的提点,改变自己握弓的姿势,又问:「还有别的要改正的地方吗?」 小太子一直都是被教导的那个人,今儿还是他第一次教导别人,他心里有点小兴奋,教导起来也是格外认真。 「还有你的眼睛,应该这样看……」 小太子一边指导,一边拉弓搭箭,做出标准的示范动作。 江微微学着他的动作拉弓,再次射出一箭。 这次的箭矢没有再脱靶,而是直直地射在了靶子上,不过距离靶心还有一段距离。 这时小太子也射出一箭。 箭矢稳稳地射在了靶心处。 司马厌轻笑:「好样的。」 小太子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他沖江微微说道:「你的技术不行,还得再练练。」 江微微:「……」 她居然被一个五岁的小屁孩给教训了! 她本就是个好强的,此时更是被激发出了好胜心,心想自己一个成年人,怎么也不能比一个五岁的小孩还弱吧?! 江微微道:「再来!」 小太子不甘示弱:「来就来!」 一大一小就这样拉开了比拼射箭的序幕。 江微微不愧是成年人,且以前还有过射箭的基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她的射箭技术越来越好,射出去的箭矢距离靶心也是越来越近。 第769章:天子出宫(1) 而小太子却完全相反。 他的射箭技术很好,可受到身体太过稚嫩的局限,经常会出现射出去的箭矢力度不够的情况,若是没风的情况还好,若是稍微有点风,他射出去的箭就会被风给带偏方向,这就导致了他的命中率时高时低,水平极不稳定。 司马厌全程旁观,对二人之间的变化自然是看得清楚。 他其实对江微微有点好奇。 他身为天子,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普通人见到他即便不是诚惶诚恐,也会毕恭毕敬,可江微微却不一样,她只是维持着表面的恭敬姿态,但事实上她压根就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不只是他,她在面对太子的时候也一样,她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太子而故意放水,仿佛在她看来,太子就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啥区别。 这太奇怪了。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司马厌准备带小太子回去,他顺便问了句:「顾江氏,你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晚膳?」 这可是来自天子的邀请,换成普通人肯定会觉得受宠若惊,江微微却表示拒绝。 「不用,我等下还有事要去办。」 司马厌兴味更浓:「你知不知道拒绝我的邀请,等于是抗旨?」 江微微苦着脸道:「陛下,我并非故意不给您面子,我是真的有事,太医院里的张太医媳妇今天生孩子,我要去他家道喜,还有王太医生病了,我得去探病,还有赵太医出门时不小心扭到脚了,我得去看看他伤得重不重……」 司马厌越听越不对味,忍不住出声打断:「怎么会这么巧,太医院里一天之内有这么多人请假?」 「诶,可能是巧合吧,也是我运气不好,才会碰上这些事情。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太医院的院使,作为他们的上峰,在这种时候怎么都得去看看他们,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还可以帮帮他们。」 江微微说到最后,都快被自己的善良给打动了。 司马厌神情古怪,他从小就见惯了各种尔虞我诈,对于太医院里那些人的心思,他自然是清楚的,这么多人一起请假,肯定是事先约好的,故意来给江微微难堪呢。 见江微微一脸信以为真的样子,司马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道:「正好我很久没出宫了,不如今儿我和你一起去看望那些太医们吧。」 江微微先是一惊,随即心中大喜。 卧槽天子这是要给她神助攻啊! 一想到那些装病撒谎请假的老傢伙们,见到天子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个什么反应,她就觉得无比期待啊! 她心里嗨得不行,面上却装作很犹豫的样子。 「您是天子,身份贵重,贸然出宫会不会不安全啊?」 司马厌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以前三不五时就会出宫转转,从没出过事。」 江微微仔细想想,很快恍然,汴京城里到处都是锦衣卫,只要司马厌随便一句话,就能有无数锦衣卫蜂拥而出护他周全。 司马厌让人将太子送回栖梧宫,而他则换了身便装,和江微微一起出宫去了。 原本按照江微微的计划,她是打算借着探望的理由去那些请假的太医们家中闹上一闹,让他们知道撒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可如今司马厌居然要亲自出马,江微微就不得不改变她的计划了。 当着天子的面,不能来硬的,得来软的。 江微微和司马厌乘坐马车离开皇宫。 他们来的第一站是张太医家, 司马厌此番出宫是微服私访,身边就只带了解苗和两个侍卫,当然,隐藏在暗处的侍卫和锦衣卫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他没有主动自我介绍的意思,就这么安静地跟在江微微身后。 江微微上前敲门。 待大门打开,江微微沖张家的门房说明来意,那门房赶紧跑去通知自家老爷。 很快门房就又跑回来了。 「抱歉江大夫,我家老爷今天很忙,没空招待您,还请您改日再来。」 江微微早就料到对方会避而不见,轻笑一声,直接推开门房:「无妨,且让我们先进去,等张太医忙完了再来招待我们也不迟。」 门房赶紧伸手去拦:「老爷说了今天不见客人,您不能进去!」 可他只有一个人,而江微微这边却有好几个人,他压根就拦不住。 江微微强行闯进了府中,司马厌抱着看戏的心态,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解苗和两名侍卫自然是紧随其后,全方位保护天子的安全。 他们这行人一路闯到了堂屋。 张太医被惊动,急匆匆地跑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江微微,以至于他都没能看到旁边的司马厌等人。 他怒气沖沖地质问道:「江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今天很忙不便见客,你这样强行闯进来,我可以去顺天府告你擅闯民宅!」 江微微笑着道:「张太医别生气啊,我们今儿前来,是特意来看看您夫人生产是否顺利?」 没等张太医说话,张夫人就快步走进来,她恰好听到了江微微刚才说的最后那句话,蹙眉问道:「什么生产?我什么时候要生产了?」 江微微和司马厌顺势看向她。 这位张夫人看起来已经有四十来岁了,身材丰满圆润,看着很是富态。 只是她看向江微微的眼神很是不善,那模样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上门来找茬的小狐狸精。 事实上,张夫人的确是误会了,她刚才听人说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上门来找老爷,她心里登时就火了,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急匆匆地往堂屋这边冲杀过来,打算好好会一会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娘皮。 她家老爷别的都好,唯独就是好色这一点让她厌烦,以前就闹出过好几次这种事情,每次都是张夫人出面料理,当然,料理完那些小狐狸精后,张太医也少不了要被狠狠料理一顿。 张太医一见到夫人来了,冷汗都下来了。 他赶紧解释道:「没有,你刚才听错了,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快回屋里去吧,其他的事情我等下再跟你慢慢说。」 第770章:天子出宫(2) 张夫人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兇悍得很,张太医生怕她胡搅蛮缠,想要赶紧把人打发走。 可江微微却偏偏不让他如愿。 她笑眯眯地问道:「您就是张夫人们吧?瞧着可真年轻,不知你今儿生产可还顺利?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张夫人皱眉,很是不悦:「你在瞎说什么?我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生什么孩子?!」 「我可没有瞎说,是张太医亲自跟我说他夫人怀孕了,今儿就要生了,他还特意给我写了请假条呢。」江微微拿出请教条给她看。 张夫人一看那请假条,果然是她男人的笔迹! 她的怒气立即转移到了张太医的身上,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这是咋回事?你什么时候又多出个怀了孕的夫人?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外在面养了个小狐狸精?那狐狸精是不是还怀孕了?张大发,今儿你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老娘就跟你没完!」 江微微忍笑,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挺儒雅的一个人,居然全名叫张大发。 张太医叫苦不迭:「夫人,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这请假条是你写的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你还能抵赖不成?!」张夫人显然是气狠了,当场就开始撒泼,「好你个张大发,老娘嫁给你三十多年,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我陪着你吃糠咽菜,帮你伺候爹娘,还为你生儿育女,我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如今你成了太医,风光了体面了,就开始学人家养小狐狸精了,还想要把小狐狸精生的小杂种也一起接进家里来,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要天打雷噼不得好死啊!」 骂着骂着,她就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挥动拳头捶打张太医。 张太医被打了也不敢还手,只能不住地哀求:「夫人,你别闹了,你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养小狐狸精!」 「没养小狐狸精的话,这张请假条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张夫人的质问,张太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啊,要是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编个媳妇生孩子这种理由来请假。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张太医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只能拉着张夫人往外走,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事情解释清楚。 江微微却拦住他们的去路:「走什么啊?那张请假条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只是张夫人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呢。」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看好戏的司马厌,问:「陛下是不是也很想知道?」 听到陛下二字,张太医和张夫人都是一惊。 两口子同时看向司马厌。 张夫人没见过天子,不知道天子长啥样,但张太医认识啊! 他登时就觉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更是抖得跟羊癫疯发作似的。 「微臣、微臣拜见陛下!」 一见到他这样子,张夫人哪里还敢迟疑,赶紧也跟着跪了下去。 至于门外凑过来看热闹的那些个下人,此时也都齐刷刷地跪下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居然把天子都给看来了! 张太医现在也是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情。 刚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微微和张夫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天子就站在旁边,一想到自己撒谎的事情被天子知道了,而且还当着天子的面被媳妇指着鼻子骂,顿时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以此来矇混过关。 可理智告诉他,就算昏过去也没用,江微微是大夫,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她都有的是办法解决。 司马厌看着面前跪伏着的人,缓缓开口:「我听说你夫人今日生产,所以和顾江氏前来到你家道贺,没想到却见到这样一番闹剧,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张太医哆哆嗦嗦地说道:「微臣知错了,恳请陛下饶了微臣这一回,微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的医术向来不错,可比起医术,还是品德更重要些,你觉得呢?」 张太医满头大汗:「陛下所言极是!」 司马厌看向江微微,问:「你觉得这是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江微微摸着下巴,思索道:「念在张太医是初犯的份上,这件事情还是从轻处理吧。」 张太医心下一松,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就听到她紧接着说道。 「我这一路走来,经过不少偏僻的地方,那些地方既没有医馆也没有大夫,生了病也没地方可以看,让我看了很是心酸。张太医医术了得,不如将他派到那些地方去,让他给百姓们看病,这样一来既能解决百姓们看病难的问题,还能展现天子的恩德,顺便还能让张太医好好地锻鍊一下,一举多得的好事。」 张太医立即抬起头,愤怒地瞪向江微微。 俗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要是把他放到那种穷苦地方去,他肯定要被折腾死吗,这女人真是好狠的心啊!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张太医做什么这样看我?难道你不愿意吗?」 张太医当然不愿意! 可这话他不能直说,毕竟天子还在旁边看着,他只能期期艾艾地说道:「我如今年纪不小了,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体怕是会受不住。」 「怎么会呢?张太医如今才四十多岁,俗话说得好,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正是一枝花的年纪,身体看起来也很是康健,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张太医还想再说,江微微却直接跳过他看向天子,充满期待地问道。 「陛下觉得我这个办法怎么样?」 司马厌道:「听起来挺不错的,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江微微笑容灿烂:「喏!」 张太医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张夫人见状被吓得失声尖叫:「老爷,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啊!」 江微微立即走过去,扒开张太医的眼皮看了看,然后用力掐了一下他的人中。 很快张太医就悠悠转醒。 第771章:天子出宫(3) 多么希望刚才是一场梦,可当他看清楚面前的江微微和天子后,就知道那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他很快就要被调去偏远地方给那些乡巴佬们看病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大哭出声。 司马厌挑眉:「张太医这是怎么了?」 江微微笑眯眯地说道:「张太医一想到这里马上就要去造福百姓,心里太激动,喜极而泣了,张太医你说是吗?」 张太医能说不是吗? 显然是不能的。 当着天子的面,他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哭着点头:「是的,微臣这是欢喜的泪水,呜呜呜!」 …… 江微微和司马厌等人离开张府,随后他们又去了王太医家里,打算看望生病的王太医。 事实上王太医压根就没病,不仅没病且还生龙活虎的。 他这会儿正抱着小妾亲热呢,听到下人说江微微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不见。 可很快下人就又跑进来,说是江微微带着人强闯进来了! 王太医登时就怒了。 「好你个江微微,光天化日居然就敢擅闯民宅,你真以为我王有为是吃素的吗?!」 他推开小妾,提上裤子,随便披上一件衣服,就这么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前院。 他打算狠狠教训江微微一顿,好让她看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仗着自己有一点医术就自以为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可当他冲到前院时,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江微微身边的天子。 王太医犹如五雷轰顶,被噼得脑子不够用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颤声喊道:「微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紧随而来的王家下人们见状,也都纷纷跪地行礼。 司马厌道:「我听闻王太医病了,特来看望,不知你现在病情如何?要不要让顾江氏给你看看?」 王太医慌忙拒绝:「不用了!微臣感觉好多了,已经没什么事了。」 「既然没事了,就把身上的衣服穿好吧。」 王太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此时就穿了一条裤子,上身罩着一件外衫,没穿中衣,再加上刚才跑得太快,都没来得及系带子,所以他现在是袒胸露乳,脚上袜子也没穿,脚后跟都露出来了。 衣裳不整,狼狈不堪。 王太医一想到自己这幅样子居然被天子看到了,顿觉无地自容。 他慌忙把衣服带子繫上,嘴里说道:「陛下里面请。」 这时江微微笑眯眯地开口问道:「王太医,你脖子上那红红的东西是什么呀?」 司马厌顺势望去,见到王太医脖子上有个红色唇印,显然是被人亲上去的。 王太医立即想到了刚才跟小妾胡闹时的情景,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暗叫不妙,他赶紧用袖子去擦脖子,想把脖子上的唇印给擦掉。 然而还是晚了。 司马厌淡淡说道:「王太医还真是好兴致啊,明明都已经病到连太医院都去不了了,却还能怀抱佳人一展雄风,看来我们的太医院,是比不上你家的小美人了。」 王太医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他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微臣知错了,恳求陛下饶命!」 司马厌懒得再理他,直接转身走人。 解苗冲着王太医摇头嘆气:「你啊,真是不争气!」 王太医此时是真的欲哭无泪。 他跟其他的太医商量好了,集体请假旷工,打算给江微微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天子居然会亲自来探病,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谎言直接被当场揭穿。 这下是全完了! 待人都走了,王太医跌坐在地上,如丧考妣。 离开王太医的家后,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变黑,街边的商铺纷纷挂上灯笼。 江微微看着年轻的天子,试探性地问道:「您还要继续吗?」 司马厌理所当然道:「继续啊!」 「您看到他们那样,不觉得生气吗?」 司马厌笑了下:「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能生气的话,那我估计早就被气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江微微跟着笑起来:「陛下真幽默。」 接下来他们又去了赵太医的家。 赵太医的请假理由是脚扭伤了,可是当江微微和司马厌见到他的时候,他跑得飞快,腿脚特别利索,一点都没有受伤的样子。 他以为来的只有江微微,没想到天子居然也来了,登时就被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右脚疼得厉害。 撩起裤腿一看,脚踝处又红又肿。 江微微见状直接就乐了:「赵太医果然是扭伤了啊!」 她特意加重果然二字,赵太医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意味,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忍着脚踝传来的剧痛,给天子下跪行礼,并认错讨饶。 司马厌道:「跟他们比起来,你的认错态度算是比较端正的,就沖这一点,回头得给你寻个好点的地方。」 赵太医一脸茫然:「陛下要让微臣去什么地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司马厌懒得解释,直接走了。 江微微沖赵太医眨了下眼睛:「别担心,会是个好地方哦~」 赵太医:「……」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担心了好吗?! 江微微和司马厌将那些请假的太医们家里全部走了一遍,把这些太医们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一个个都是悔不当初,恨不能将早上写请假条的那个自己给掐死! 眼见时间不早了,江微微以为司马厌要回宫,却不料司马厌道。 「既然都到这个时候了,也该用晚膳了,我和你一起回客栈用膳吧,等用完膳我再回宫。」 江微微其实是不想答应的,跟天子吃饭肯定事儿特别多,可她又不得不答应,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应下:「那就一起走吧。」 刚回到客栈,江微微就被阿桃和魏尘围住。 两人都是一脸的焦急。 魏尘道:「姐,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德叔去接你了,一直没有回来,姐夫担心你们的安危,亲自去找你们了。」 江微微道:「我刚才陪天子出宫转了转。」 第772章:天子出宫(4) 魏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人,其中为首的那个人赫然是当今天子! 魏尘脸色一变,准备下跪行礼。 司马厌先一步开口:「我是微服出宫,不用多礼,放轻松些,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喏。」魏尘双手作揖,弯腰行了一礼。 阿桃得知面前这位年轻的英俊郎君居然就是当今天子,等就是被吓得不轻,直到江微微提醒了一句,她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行礼。 江微微介绍道:「这丫头叫阿桃,平时负责帮我打下手,是我从九曲县带来的人,至于阿尘,想必您是认识的,就不用我特意去介绍了。」 司马厌颔首道:「确实认识。」 魏尘想起殿试的事情,神情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江微微让伙计带着他们去了楼上的雅间。 坐下后,司马厌问道:「顾斐出去寻你了,你不担心吗?」 江微微道:「没什么好担心,顾斐身手很好,他能保护自己,若他找不到我,应该会回来看看的,咱们只需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就行了。」 「看来你对顾斐很信任。」 「夫妻之间,信任是基石,没有这个基石,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司马厌深以为然:「的确如此。」 因为有司马厌在场,阿桃不敢坐,她自觉地站到了江微微的身后。 魏尘倒是坐下来了,但全程都保持沉默,除非别人点名跟他说话,否则他都是一言不发,像个透明人,存在感极低。 好在江微微是个能聊的,再加上她这人见识得多,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接上话,倒是没让司马厌觉得无趣。 江微微所料没错,顾斐没有找到江微微,直接就和顾德一起回到客栈,打算先回客栈看看江微微有没有回来。 夫妻两人的默契让他们在客栈碰面了。 顾斐见到天子也来了,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拱手行礼。 「不知陛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司马厌道:「我这次是微服出宫,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坐下来说吧。」 「喏。」 顾斐坐下后,江微微询问天子想吃什么? 司马厌道:「随便你们点吧,我什么都吃。」 他这纯粹就是客套话,顾斐知道他其实有很多不爱吃的菜式,以前司马厌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顾斐就经常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因此对他的口味非常熟悉。 顾斐叫来伙计,点了八菜一汤。 很快饭菜就被端上餐桌。 司马厌看着桌上的菜色,大多是他爱吃的,他对此颇为满意,因此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不少。 这一顿晚饭吃得非常安静。 待吃饱喝足后,司马厌带着解苗和两名侍卫离开了。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江微微想起今儿白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道:「我总觉得天子像是在谋划些什么。」 顾斐反问:「何以见得?」 「我说要出宫去看望那些太医,天子提出一起去,按理来说,天子不应该很忙的吗?每天都有那么多国家大事在等着他去处理,他怎么会有时间跑来跟我出宫去看几个太医的?这不合情理啊!若说他只是想看看热闹的话,那他看完热闹也就该回宫去了,干嘛还要特意跑来跟咱们一起吃吃饭?难道外面的饭菜格外好吃些吗?」 江微微是越想越不对味,直觉告诉她,天子肯定是别有所图。 顾斐缓缓道:「他大概是想营造出一种跟咱们很熟悉的感觉。」 江微微不解:「啥意思?」 「天子让我接管北镇抚司,为的是借我这把刀去杀人,现在天子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手里有刀了,这样一来,某些心怀鬼胎的人就会自乱阵脚。」 江微微似懂非懂:「天子要让你去对付谁?」 「谁想独揽大权,谁就是天子想要对付的人。」 江微微迅速反应过来,刚要张口说话,就被顾斐捂住嘴。 顾斐抬头看向上方,目光冰冷。 江微微立即会意,房顶有人! 顾斐放开她,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字:「有人在监视咱们。」 江微微同样用手指沾水写字。 「是谁派来的人?」 顾斐摇头,表示不知。 有可能是徐一知派来的人,有可能是谢家派来的人,也有可能是天子派来的人。 两人等了片刻,见楼顶上的人没有要露面的意思,他们猜测对方应该只是想监视,既然这样,顾斐和江微微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始聊起了别的事情。 顾斐道:「德叔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宅子,咱们找个时间去看看吧。」 「好啊,」江微微掰着手指算了下,「后天就是我休沐的时候,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宅子,话说你们锦衣卫应该有休沐日吧?」 她是真的害怕锦衣卫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那样的话,她要是想跟顾斐约个会都不成。 顾斐道:「后天不是我的休沐日,我可以跟人调换休沐的时间。」 「那就好。」 江微微顿了顿又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够咱们买个宅子吗?」 顾斐将身上的银票全部拿出来,数了一遍,然后道:「这里有五百两的银票,不知道够不够用。」 他离开汴京城已经很多年,这里的房价肯定有所变化,因此他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价钱。 江微微从装首饰的匣子最下方抽出一沓银票,全都是一百两面额的,总共十张。 「这是我爹给我的钱,要是你那的钱不够用,还可以从我这里拿。」 一千五百两银子,怎么说都够在这里买套宅子了吧? 若是还不行的话,江微微就只能去变卖首饰了。 她从首饰匣子里拿出一对翡翠镯子:「这是元皇后今天赏给我的,看起来应该挺值钱的,要不咱们把它给卖了吧?」 顾斐按住她的手:「这是宫中之物,不能卖的。」 江微微嘆气:「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顾斐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想笑,他道:「别太担心,一千五百两应该够用了。」 「但愿如此吧。」 第773章:试探 两口子聊了些家常,很快便睡下了。 待灯火熄灭,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斐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 他的视线穿过黑夜,看向紧闭的房门。 门外有人! 顾斐翻身坐起来。 他的动作惊醒了江微微。 江微微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到顾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立即闭嘴。 顾斐下了床,随手拿起放在床边上的绣春刀,脚步快步向门口移动,但脚下却未发出半点声音。 他靠近房门,耳朵贴在门上。 隔着薄薄的门板,他听到了外面有人的唿吸声。 那唿吸声非常缓慢,且又一定的韵律,顾斐一听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高手。 江微微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顾斐,心里颇为紧张。 顾斐见对方没有动作,便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 忽然,上方的屋顶传来咔嚓一声响! 这个声响其实非常微小,若放在白日里肯定没人能注意到,可现在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一点点声响在黑夜中被无限放大,以至于连不懂武功的江微微都听到了,更别提顾斐和门外的不知名高手。 顾斐立即拉开房门! 原本应该待在门外的不知名高手已经不见踪影。 下一刻,屋顶上方传来了兵器相撞的声音! 这一下子,不只是江微微,就连住在隔壁的顾德也醒了。 顾德来不及穿上衣服,拿起藏在枕头下方的短刀,光着脚冲出客房,他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斐。 顾斐看出他眼中的询问之意,低声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上面看看。」 顾德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斐从客房的窗户翻出去,脚尖用力,纵身跳上房顶。 江微微这会儿已经下床,她站在窗边,探头往房顶望去,想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德守在房门口,手握短刀做戒备状。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顾斐又回来了。 江微微赶紧问道:「怎么样?」 顾斐关上窗户,放下手里的绣春刀,道:「我上去的时候,看到有两伙人在打斗,其中一伙人带着绣春刀,看样子应该是南镇抚司的人,另外一伙人不认识。两伙人身手都不错,打了一会儿没分出胜负,最后双方都撤了。」 「南镇抚司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猜最开始在屋顶上面监视咱们的人,应该就是南镇抚司的人。」 江微微越发不解:「咱们跟南镇抚司没有交集,他们干嘛跑来监视咱们?」 「不是他们要监视咱们,而是有人下令让他们来监视咱们。」 江微微刚想要问是谁这么无聊,随即想到,这天底下能调动锦衣卫的人,也就只有天子了。 天子前脚刚走,后脚就命人来见识他们,这位天子的心思有够复杂啊! 顾斐道:「这地方咱们不能再住下去了,得尽快搬离。」 客栈里面人多口杂,周围不知道混了多少眼线进去,想防都防不住。 …… 皇宫里面。 司马厌今晚没有招人侍寝,他独自一人睡在宽大的床榻上。 解苗敲了下门,得到准许后进入卧房,低声说道。 「陛下,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已经回来了。」 司马厌坐起身:「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如您预料的那般,他们在顾斐周围潜伏了没多久,就碰上了另外一伙人,双方打了一架,没有分出胜负,锦衣卫们已经撤回来。」 司马厌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即又道:「继续让人暗中盯着顾斐和江微微,小心点儿,别让他们发现了。」 「喏。」 见天子没有别的指示了,解苗低着头默默退出卧房。 司马厌犹如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躺回去继续睡。 与此同时,在徐府之中,徐一知也是刚被人叫醒。 叫醒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他的长子徐迦。 徐迦低声道:「咱们派出去试探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在靠近顾斐的时候,遇上了锦衣卫,双方打了一架。」 徐一知皱眉:「然后呢?锦衣卫没有发现他们的来歷吧?」 「应该没有,他们隐藏得很好,撤退的时候也特意绕了好几个圈子,确定身后没有人跟随,这才回到这里来跟我汇报情况。」 徐迦说到这里,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爹的表情,见他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忍不住问道:「爹,那些锦衣卫应该是天子派去的吧?」 徐一知反问:「废话,能调动锦衣卫的人除了天子还能有谁?」 「天子为何要派锦衣卫守在顾斐身边?」 徐一知又是一句反问:「你觉得呢?」 徐迦斟酌了一下才道:「据我们的眼线禀报,今天天子在宫中两次召见江微微,后来又亲自陪同江微微出宫,两人还一起去了太医们的家,晚上又一起用了饭,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天子走之后还不忘留下锦衣卫守在顾斐和江微微身边,想必是为了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 「保护他们的安全……」徐一知咀嚼这句话,面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徐迦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有说错的地方吗?」 徐一知不答反问:「你觉得顾斐和江微微有什么值得天子保护的地方?」 徐迦摇头表示不知。 徐一知道:「天子并非鲁莽之人,他不会对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人就推心置腹,顾斐和江微微对他而言,应该还有别的意义。」 徐迦会意,立即道:「我已经让人去调查顾斐和江微微的背景来歷,他们是从秋阳府来的,那地方距离汴京城太远,想要得到结果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 「秋阳府……」徐一知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地问道,「谢清泉之前就是在秋阳府当知县吧?」 「是的,他是秋阳府九曲县的县令。」 「明儿你去跟谢子俊谈谈,也许他会知道有关顾斐和江微微的事情。」 「喏。」 …… 次日一大早,江微微和顾斐照常出门。 除了他们和顾德之外,客栈里面没人知道昨晚在房顶曾经发生过一场短暂的交战。 由于昨天江微微带着天子去挨个找太医们「家访」,吓得那些太医惊魂不定,今儿竟是一个都没请假,整整齐齐地全部到了太医院。 第774章:招聘新太医 这些原本都用鼻孔看人的太医们,如今都乖得像鹌鹑似的,江微微让干嘛就干嘛,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即便如此,仍旧没能阻止天子对他们的惩处。 他们被分批派往各个偏远地方,给那些没地方看病的穷苦百姓看病,为期两年,为免他们混日子,天子还特意派了人去监督他们,并提醒他们,自己会不定期地派遣锦衣卫去暗访,若是发现他们胆敢耍心机矇混过关,就直接把他们从太医院除名。 没办法,这些太医们只能收拾行李,挥泪告别亲人,苦兮兮地离开汴京。 第一批被送走了四个太医,太医院里如今还剩下五个太医,加上江微微总共是六个,应对日常需求是够了的,可天子却表示要增加人手,说是太医院里的太医在职人数不能低于十个。 既然天子都开口了,江微微总不能抗旨吧? 她只能暂时放下抄书的计划,开始制定招人的计划,目标名额是四个。 为此江微微特意向樊太医打听太医院以往招人的方法。 樊太医是太医院里资歷比较老的太医,同时也是昨天唯一一个没有请假旷工的太医。 他非常详细地向江微微解答。 第一个渠道是由天子钦点,比如说江微微这样的,因为医术好,在百姓之中口碑不错,又因为提出种痘之法立下功劳的人,会被天子特别提拔送入太医院。 第二个渠道是从各大医馆里面选拔,这种选拔行为几乎每隔一年就会举办一次,用以替换掉那些被淘汰、或是年岁大了退休的太医们,樊太医就是这样被招进来的。 第三个渠道则是由人推荐,比如说某位官员外出游歷发现了某个大夫医术很好,写信向太医院推荐此人。这种情况就得看举荐人的身份,若举荐人的身份很高,那么太医院一般都会卖这人一个面子,直接把人吸纳入太医院,可如果举荐人的身份不怎么样,那就得另说了。 江微微听完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她问道:「如今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是怎么来的?」 樊太医如实说道:「除了你我之外,其他太医都是被人举荐进来的。」 「谁举荐的?」 樊太医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方才压低声音说出三个字。 「徐首辅。」 江微微心想真是巧了,怎么到哪儿都能碰上徐一知?她跟这人还真是孽缘深厚啊! 不过随即她又想得更深了些,若那些太医都是由徐一知举荐进来的,那就意味他们跟徐一知有着割不断的牵扯,甚至可以说,那些太医就是徐一知安插在宫里的眼线。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天子之所以让她空降到太医院,还故意纵容她去跟那些太医争斗,很有可能就是想借她之手,把徐一知安插在太医院里的这些眼线全给拔掉,如今这些太医被分批送往偏远地区,不就是让天子如愿所偿了吗?! 至于天子让江微微招人,自然是为了替换掉徐一知的那些眼线,光明正大地给太医院来一次大换血。 江微微越想越觉得天子真是个心机boy,她和顾斐全都被他当枪使了。 樊太医见她不吭声,以为她是怕了,毕竟徐一知可是权倾朝野的首辅大臣,就连天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仅凭江微微一个小小的代理太医院院使,又怎么敢跟他作对呢?! 樊太医好心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你是天子派来的人,看在天子的份上,就算徐首辅对你的行为不满意,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只要你以后能安分些,别再惹事就行了。」 江微微无意解释太多,她跟徐一知之间的恩怨从九曲县时就已经开始了,积累到今天早就不是她安分守己就能化解得了的。 再者,她也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性子。 人家都已经伸手朝她脸上打过来了,她绝不可能乖乖站着挨打。 不就是撕逼吗?这事儿她最擅长了,完全不带怕的! 江微微略过徐一知的话题,继续讨论太医院招人的事情。 原本她是打算随便找几个人应付天子的,反正她又不打算在太医院待太久,只要按照天子的要求凑满十个太医名额就行了。 不过如今她既然已经得知此事跟徐一知有关系,那她就得好好谋划此事。 徐一知安插在太医院里的这些眼线,她是一个都不会留! 而她也会趁机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手,她要努力积攒力量,这样才不至于等到了家人被欺负的时候,连帮家人出头的能力都没有。 樊太医提供的三个招人方法,对江微微来说,唯有第二个方法还算靠谱。 第一个全看运气,天子对医术可能是有点了解的,但了解肯定并不深,这时候天子挑人就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 要是天子运气好选到个有真材实料的人进入太医院,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运气不好选了个徒有虚名的人进入太医院,那太医院就等于花钱养了一尊不能干事的佛像,一点好处没有,说不定还会惹来一堆的麻烦。 第三个就更别提了,看看如今太医院里绝大部分太医都是由徐一知举荐进来的,就知道这种做法会引来怎样的后果了! 江微微思来想去,最后定下两条招人的方法。 她将自己的招新方案写入奏摺,上呈天子。 天子看着面前的奏摺,面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时御书房里除了天子之外,就只有解苗和另外一位秉笔太监在。 解苗见天子笑了,便试探性地问了句:「陛下为何发笑?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解苗作为天子身边最信任的宦官,平时闲来没事,天子也会跟他聊聊朝堂上的事情,因此他的提问对天子而言并不算什么过分的举动。 天子含笑说道:「我让顾江氏去招几个新太医,她想出了两个招人的方法,第一个方法是在汴京城里张贴招聘告示,邀请城中有真才实学的大夫进入太医院,第二个方法是直接从太医院内部提拔一批人。」 第775章:搞事情 对于江微微提出的第一个方案,解苗还能理解,但第二个方案他就有些无法认同了。 天子看出他有话又说,让他有话就直说。 解苗便如实说道:「太医院内部除了太医们之外,就只剩下药童和医女,难不成顾江氏还想提拔那些药童和医女不成?且不提药童年岁都小,不足以担任太医之职,就说那些医女吧,她们都是女子,太医院里有一个顾江氏就已经让很多人议论了,若是再多加几个女太医,只怕会引起更多人的不满。」 他之所以这么说,都爱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女子。 主要是他身在这个位置,看的比别人更深些。 说到底,这个社会始终是男权社会,即便出了江微微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女子,但她只可能是极个别的特例,朝堂上的那些男人们是不会让太多女人掌握权力的。 天子却是一笑:「既然已经有了一个顾江氏,又何妨再多几个顾江氏?若是有人会因此不满,大可以说出来,反正他们对我不满的地方有很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条。」 解苗哑然。 他服侍了两代君王,当今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因此他对天子是非常了解的。 此时他看着天子脸上的笑容,冷汗都下来了,天子这是想要搞事情啊! 天子拿起硃笔,在面前的奏摺上写下一个字,准! 他将奏摺推开,秉笔太监立即捧起玉玺,在奏摺上按下一个印章。 当天下午这封奏摺就被送回到了江微微的手里。 江微微打开奏摺,看到上面那个鲜红的「准」字,登时就笑开了。 既然天子都恩准了,她就没有顾忌了,当即展开她的招新计划。 她一面让人在城中张贴招聘告示,一面在太医院内选拔人才。 原本她是打算招四个人的,可后来得知这是要跟徐一知打对台,那她自然是要多招几个人的,最好把徐一知安插在太医院里的那些人一次性全都替换掉! 反正天子这次没给她设定具体的招新人数,这个数字完全可以由她来定。 与此同时,顾斐已经将密枢阁内有关徐一知和谢家的卷宗全部查阅了一遍。 从那些资料可以看出,朝廷其实早就掌握了很多关于徐一知和谢家的不法罪证,可这些罪证得来的渠道都不太光明,没法直接拿到檯面上明说。 这些证据若是用来对付寻常官吏倒还够用,可对于徐一知这种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人物,肯定是不够用的。 若要靠着这些罪证强行抓捕徐一知,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到那时候文武百官都会站出来为徐一知说话,最后事情就成了天子迫害忠臣良将,反倒将天子置于不利之地,使得他尽失民心。 没办法,谁让徐一知的威望太高了! 当今天下人都把他当成是心中的圣人,恨不得对他顶礼膜拜,对他的言行更是毫无条件地盲从。 至于为什么会导致这一局面的出现,归根结底还得怪司马厌。 当初顾峥还是首辅的时候,徐一知是司马厌的老师,也就是太子太傅,司马厌对于饱读诗书满腹学问的徐一知非常信任。 的确,跟出身寒门独揽大权的顾铮比起来,徐一知那种温和儒雅的君子明显更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 更别提当时顾铮因为背叛师门陷害师兄等事,而备受天下人的诟病,司马厌对他就越发不喜,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地倒向了徐一知。 顾铮察觉到这一点后,找了个藉口把徐一知贬出汴京,发配到偏远之地去当个小官。 他原本以为这样就能了断司马厌和徐一知之间的联繫,免得司马厌再被徐一知给带歪,却没想到,那时候的司马厌就已经学会了阳奉阴违,他背着顾峥悄悄命人把徐一知带回汴京,找了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着,并且会不定时地去找徐一知讨教学问。 当然,这个所谓的讨教学问,其实就是商量该怎么除掉顾峥。 最后在徐一知的指点下,司马厌的确除掉了顾峥,而司马厌为了报答徐一知的指点之恩,不仅让徐一知接任了首辅之职,还亲手将徐一知捧成了读书人心中的圣人。 如今天下没有哪个读书人不知道徐一知的,在绝大多数读书人的心中,徐一知就是他们前进的目标,是他们指引他们的明灯! 至于天子,反倒要往后靠了。 顾斐不知道司马厌有没有为此后悔过,不过就算后悔又能怎样?事已至此,即便是他贵为天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吞下自己种下的苦果。 看完了关于徐一知和谢家的卷宗后,顾斐又开始翻阅关于今年科举的卷宗。 其中关于殿试的记录中,有提到谢子俊和魏尘之间的事情。 锦衣卫在经过调查后,确认谢子俊和魏尘两人的考卷笔迹的确属于他们本人,但这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因为还存在模仿笔迹的可能。 另外,谢子俊在会试中所写的那篇文章风格,跟他以往的文风有较大出入,这点存疑。 顾斐看到这里,再次确认天子早就对谢子俊起疑了,只是碍于徐一知的面子没有发作而已。 天子特意把他调到北镇抚司,还给了他镇抚使这个有实权的职务,很可能就是想让他利用职务之便,查清楚这件案子的真相,顺便再以此为由头,给徐一知和谢家吃点苦头。 至于说藉由此事直接扳倒徐一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是说科举作弊这个罪名太小了,而是因为徐一知的门生太多了,到时候随便跳出来一两个人帮徐一知顶锅,徐一知就能安然无事。 顾斐合上卷宗,扳倒徐一知的事情不能急,因为急也急不来,目前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会试的案子,还魏尘一个清白。 密枢阁内的所有卷宗都不能带走,好在顾斐能够过目不忘,他将今年会试的监考官和阅卷官名字全部记了下来,打算逐一查访。 他就不信这群人真能做到密不透风。 即便是铁桶,他也能给把它给撬开了! 第776章:石溪 汴京城里,最近因为太医院招人的事情非常热闹。 每个医馆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大夫前去太医院应聘,要是能争取到进入太医院的名额,连带着他们的医馆也能一起扬名。 除了各大医馆之外,还有很多零散人士,比如说云游四方的行脚郎中,以及自称能炼制长生不死药的道士…… 面试的时候,江微微看着面前这位口若悬河的牛鼻子老道,面无表情地说道:「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立刻有侍卫冲进来,抓住那个道士往外拖拽。 老道士拼了命地大喊:「贫道说的都是真的啊,贫道真的能炼制长生不死药,你只要让我把丹药献给天子,天子必定会感激你的!」 江微微冷笑:「你会不会炼制长生不死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真把你举荐给天子,天子肯定会把你和我一起给剁吧剁吧扔出去餵狗。」 老道士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就已经被粗暴地扔了出去。 江微微翻开花名册,在老道士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嘴里说道:「下一个。」 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他拱手作揖:「在下石溪,今年十七,自小跟随家父学习医术,希望能够进入太医院为天子效劳。」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脸上和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 虽说这个叫石溪的傢伙特意给自己画了两条粗粗的眉毛,还把胸口勒得紧紧的,并且压低嗓音说话,但江微微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面前这人是个女扮男装。 江微微没有直接揭穿对方,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你是哪里人士?」 石溪道:「在下籍贯是罗玉府宜长堡。」 「罗玉府啊,」江微微仔细回想了下,「我记得那地方靠近蛮疆吧?」 所谓蛮疆,其实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南蛮之地,那地方位于南楚朝的最南方,多山林,多蛇虫,且遍布瘴气,是个相当危险且偏僻的地方。 之前江微微很想要的橡胶树,就生长在蛮疆。 想到这里,江微微不由得想起了邹文辉,之前她跟邹文辉约定好了,让邹文辉帮忙去蛮疆搜寻橡胶树,她为此还支付了一百两的订金。 如今也不知道邹文辉找到了橡胶树没有? 石溪点头,乖巧地说道:「是的,我的母亲是蛮疆本地人,而我爹是从中原迁过去的汉人,我随我娘姓,我爹和我娘都会医术,我从小就跟着他们学习医术,目前也算是略有小成,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在太医院实习的机会。」 江微微又问了几个关于医术专业的问题,石溪对答如流。 看得出来,石溪在医术上的确很有天赋,也愿意努力,是个好苗子。 可江微微却并未立即给出答覆,她道:「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再考虑一下,最晚两天之内会给出结果,你留个地址给我,到时候我会让人去通知你。」 石溪见自己没有被直接录用,有些失望,但还是乖顺地点头:「我知道了。」 她留下地址后走了。 太医面试的地点设在距离皇宫不远的酒楼。 石溪在面试结束后,就独自离开了酒楼。 她装作逛街的样子,在城中转了一大圈,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这才回到她的住处。 她住的是一座普通小院,这院子坐落在青衣巷子里。 在这条巷子里面,住的全都是些外地人,天南海北的,什么人都有,石溪亦是其中一个。 她推门进入小院,沖屋里的人吆喝了一声。 「我回来了!」 声音刚落地,立刻就有个皮肤黝黑的健壮汉子沖了出来。 他一看到石溪,就跟看到菩萨似的,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大小姐,您总算回来了!」 石溪嫌弃地看着他:「瞧瞧你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我只是去参加面试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们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壮汉抹着眼泪说道:「我倒宁肯您是去上刀山下火海,至少我还能陪着您,护着您,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家里等您回来。」 石溪被他这幅样子弄得受不了了,搓了搓胳膊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万一您要是有事呢?那些太医院里的人,可都是当今天子的人,听说城里还藏着好多厉害的锦衣卫,全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您要是被人发现身份的话,可怎么办?我到时候连救您就来不及,若您真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去向老爷和夫人交代?呜呜呜!」 说着说着,壮汉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石溪一看到他哭就脑瓜疼,赶紧安慰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我保证只此一次,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带着你一起的。」 壮汉边哭边说:「这可是您说的,不准反悔。」 看着面前这个比狗熊还高大强壮的汉子哭得如此可怜巴巴,石溪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不住地点头答应:「嗯嗯。」 壮汉这才止住眼泪:「您这次面试的结果如何?被录用了吗?」 说起这事儿,石溪就撇嘴:「没呢,那个面试的女人说还得再考虑考虑,让我回家等消息,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要考虑,还是故意找藉口忽悠我呢。」 壮汉安慰道:「小姐别难过,凭您的医术,就算这次不行,以后还能再寻别的机会。」 石溪点头表示贊同。 她握紧拳头,目光坚定:「我一定要为我爹报仇,以慰爹娘的在天之灵!」 …… 今天江微微一口气面试了四十多个大夫, 她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林子大了什么都鸟都有。 四十多个大夫,不只是年龄性别外貌不同,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更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江微微一度以为自己不是在面试太医,而是在参加超级女声的海选。 好不容易熬到面试结束,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江微微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呆,赶紧麻熘地回家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江微微跟顾斐聊到了太医院的事情。 顾斐问道:「你招到人了吗?」 第777章:詹春生的过往(上) 江微微边说边说:「今天招到了一个还不错的老大夫,年纪虽然大了点,但是经验丰富,而且性格很好,是个很温和实在的老爷子。」 「只招到一个吗?」 「能招到一个就不错了,太医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门槛高得很,明儿我还得去进行内部招聘,看看太医院内部有没有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说到好苗子,江微微不由得想起了石溪。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今天有个叫石溪的姑娘来太医院面试,她明明是个女儿身,却做男子装扮,讲真的,就凭她身段和相貌,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她是个女的。」 顾斐给她盛了一碗汤,顺势问了句:「然后呢?」 「那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如果不是顾及到她的身份,我很可能会当场拍板录用她。」 「哦?她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首先,她女扮男装这件事情就很有问题,我在招聘公告里面已经说了,只要是有真本事且品行端正的大夫,都能来太医院面试,无论是男女老少都可以,可她却还要装成男子来面试,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顾斐颔首表示贊同,继续问道:「还有呢?」 「其次,她说她的母亲是蛮疆本地人,我记得蛮疆那边生活的都是少数民族吧。」 顾斐点头:「对,蛮疆地区是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并且那地方的人特别排外,外地人去了那里要非常小心。」 江微微立即说道:「就是这么回事啊!蛮疆那地方非常排外,可石溪的娘却能嫁给一个外地人,这事儿不合常理,里面肯定有故事。」 「这些就是你不想用她的原因?你担心她是别有所图?」 「嗯,」江微微喝了两口汤然后才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千里迢迢跑到汴京城里来,必定是有别的目的,我很在意这点。太医院是专门给天子和皇亲国戚看病的地方,若有人混进来欲行不轨的话,麻烦就大了,为了稳妥起见,我得先查一查她的来歷再说。」 顾斐问:「你想怎么查?」 江微微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这上面有石溪留下的地址,你回头帮我查查看呗。」 「你这是要让我以权谋私啊?」 「哎呀,别说得这么露骨嘛,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么私不私的?你帮我不就是在帮你自己嘛!」 顾斐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行吧。」 他将纸条收了起来,嘴里说道:「之前你让我查时铭和詹大夫之间的事情,我已经有眉目了。」 …… 詹春生年轻时曾云游四方,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寻找那些只存在于典籍之中的药材。 他在途中偶然遇见了时铭,那时候的时铭还只有十二岁,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时铭的父母被奸人所害,他无依无靠,成了沿街乞讨的小乞丐,他为了半个别人吃剩下的馒头,跟野狗争了起来,最后被野狗咬伤。 伤口没有处理,很快就溃烂流脓,时铭也随之浑身发热,陷入昏迷。 詹春生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路边上,奄奄一息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詹春生年轻时跟现在一样,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他不忍看到这个孩子惨死在路边,便出手将人救了回去,日夜照顾,仔细医治,最终将时铭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从那以后,时铭就跟在了詹春生身边,成了一个小药童。 后来詹春生惊喜地发现,时铭在学医上非常有天赋,那些医药典籍,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住,教导给他的治疗方法,他也是过目不忘。 时铭无疑是个学医的天才! 詹春生将时铭收为自己的第二个徒弟,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 时铭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以令人惊嘆的速度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大夫。 詹春生对此非常自豪,他把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医术,他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膝下唯有两个徒弟,时铭作为天赋出众的小徒弟,詹春生在他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甚至可以说,他是把时铭当成儿子来培养的。 可惜,他的倾囊相授并未获得相等的回报。 在他将时铭带入太医院后,两人因为行医理念的不同,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在詹春生看来,治病救人是医者的职责所在,不应该以此为谋求利益的手段,生命也不应该被铜臭味玷污。 可时铭却觉得医术只是一门赚钱的手艺,谋取利益才是他学习医术的最终目的,治病救人不过是过程中使用的手段而已。 师徒两人曾因此吵过很多次。 矛盾在争吵之中不断激化。 顾斐说道:「矛盾的爆发来源于詹大夫的一次失误,其实严格来说,应该也不算是他的失误。」 江微微耐心倾听他的叙述。 如今在天子的后宫里面,除了皇后之外,还有两个美人。 但其实在此之前,宫中还有一位董妃。 董妃生得娇媚,又能歌善舞,很得天子宠爱。她在一年前怀上身孕,当时天子曾许下承诺,无论她这一胎生下的是公主还是皇子,天子都会提升她为贵妃。 这本该是件喜事,却不料董妃早产,情况很危险。 当时天子正在外面狩猎,来不及赶回来,詹春生问太后和皇后,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 颜太后和元皇后都表示保大的。 可董妃却死活都要保小的。 包括董妃的父母家人也都表示要保小的。 因为他们之前听人算过命,董妃这一胎肯定是儿子,且命格极其显贵,说不定将来还能一飞沖天,成为那高不可攀的九五之尊!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面对滔天的富贵时,会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只知道富贵唾手可得。 他们前进一步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进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最终颜太后和元皇后选择了妥协,表示尊重董妃及其家人的决定。 于是詹春生竭尽全力帮董妃把孩子生了下来。 第778章:詹春生的过往(下) 说到这里,顾斐的语气颇为沉重:「董妃生下的果然是个儿子,但却因为是早产儿,身体太过孱弱,出生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断气了。」 江微微追问:「那董妃?」 「董妃因为早产本就耗尽了所有气血,在得知拼了命生下来的儿子居然死了,承受不住打击,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断了气。」 待天子回来后,得知董妃和孩子全死了,登时就怒不可遏。 他不能将错误怪到太后和皇后身上,就只能拿董家人和詹春生撒气。 董家人被赶出汴京城,再也不准回京,詹春生则被停止查办。 在詹春生被停职后,时铭就接受了太医院院使的职位。 其实按照时铭的年纪和资歷,是没法升到这个位置的,在太医院里,多得是比他有资歷的老太医,可他运气好啊,跟徐一知搭上了关系,并获得了徐一知的大力赞赏。 在徐一知的举荐之下,太医院院使的职位顺利落在时铭头上。 而时铭也是个会做人的,他知道太医院里有很多人不服气,他借着职务之便,许了这些人不少好处,成功让这些人都成了他的支持者。 江微微蹙眉:「可我之前听说詹大夫是自己请辞的。」 顾斐解释道:「詹大夫原本只是被停止查办,我猜测依照天子的意思,应该只是想晾一晾詹大夫,不然天子心里那口气没处出。等那口气没了,别人再帮忙说几句好话,给他个台阶下,他就会把詹大夫再调回太医院,至于太医院院使的职位,也可以再还给詹大夫。在天子看来,反正詹大夫跟时铭是师徒关系,时铭应该会很乐意把院使的位置还给他老人家。」 天子盘算得很好,可他却低估了詹春生的脾气有多耿直。 詹春生自认没有做错,却平白无故被停职,这让他无法接受。 他想当面跟天子澄清此事。 就算不当这个官了,他也不能蒙受不白之冤! 詹春生没了官职,没办法进宫面圣,他只能去请人帮忙向天子传话。 因为性格原因,他在官场上没什么朋友,而他自己又是个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性子,让他去想那些曾经跟自己闹过不愉快的人低头乞求,就算打死他都做不到。 最后他只能去找时铭帮忙。 在詹春生看来,即便自己跟时铭有很多矛盾,也曾吵过很多次,但不管怎么说,时铭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如今他这个师父落难了,时铭这个徒弟怎么也该伸手帮一把。 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时铭非但没有伸手帮他,还当面羞辱了他一顿。 詹春生第一次知道,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得意弟子,竟然早就已经在预谋夺走他的院使位置! 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詹春生怒火攻心,当场吐了口血,之后他便一直在家里养病。 而时铭则趁着他在家养病的时间,故意让人到处散播詹春生医术不精害死董妃母子的传言,弄得汴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詹春生本就是个烈性子,哪里能受得住这种冤屈? 恰好这时候他收到了大徒弟托人送来的信件和玉凝脂,他用了玉凝脂后,早年被蛇毒留下的疤痕很快就全都消失了,他对玉凝脂非常感兴趣,当即收拾行李去投奔自己的大徒弟。 他是一个人悄悄走的,没人知道此事。 等天子缓过气来打算重新召詹春生回来医院的时候,这才被告知詹春生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于是才有了后面傅七亲自跑去健康堂挖墙脚的剧情。 江微微啧了声:「天子这是想使个小性子,却一不小心玩脱了啊,活该!」 她随后又嘆了口气:「只是可惜了詹大夫,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平白承担了这么多的骂名。」 顾斐问道:「你想帮詹大夫报仇吗?」 「必须想啊!詹大夫如今可是我罩着的人,谁敢欺负我的人,那就是跟我作对,我肯定要狠狠地抽回去啊!」 顾斐太清楚她的脾气了,对她的这个回答也是早有预料。 他问:「你想怎么做?」 「等我把太医院招人的事情搞定之后,就去找时铭好好玩一玩!」 …… 今天是江微微的休沐日,她和顾斐一起去看宅子。 两进的宅院,距离北镇抚司很近,周围环境很是清净,里面的房屋也都很整齐,不需要修葺,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只需要简单打扫一下就能入住,非常方便。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价格略贵。 一千二百两,一文钱都不肯少。 江微微和顾斐没办法,只能身上的钱全都拿了出来。 顾斐身上有八百两,再从江微微手里拿四百两,凑足一千二百两,当场拍板买下了这座宅子。 卖完宅子之后,他们还得再去买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 这些事情全交给顾德和阿桃去办了。 江微微从身上拿出二百两银票给顾斐。 「你好歹也是个官,出门总不能一点钱都没有,这二百两是我借给你的,回头你得还我。」 顾斐没有伸手去接,他道:「我每个月都有俸禄,那些钱足够我花用了,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 「就你那点俸禄,能干啥啊?」江微微直接将银票塞进的手里,「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跟我啰嗦。」 为了不给顾斐拒绝的机会,她迅速转移话题。 「昨儿让你帮我查的石溪,有结果了吗?」 顾斐无奈道:「石溪留下的地址是一个古玩店,她并不住在古玩店,店主跟她有几分交情,可以帮她传递信件之类的东西,但对于石溪的来歷,店主也不怎么清楚。」 「就这些?」 「我让人在古玩店附近蹲守,成功蹲收到了石溪,她非常敏锐,在得知有人曾经来古玩店打听过她的消息后,她就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我手底下的人察觉到她想要跑路,为免错失良机,当即把人给抓了。」 江微微呆住了:「你们把她给抓了?!」 第779章:解毒 江微微追问:「那她现在人呢?你们该不会把她送进北镇抚司了吧?」 锦衣卫凶名赫赫,简直到了为之色变的程度,不管是谁只要被送进了镇抚司,就算不死也得脱层名。 江微微很担心石溪的安危,她只是想查清楚石溪的来歷,并不是真的想把人置于死地啊! 顾斐道:「没有,她的身份尚未查明,直接送入北镇抚司不太妥当。我把她关押在了城外的别院里,那地方是锦衣卫专门用来安置这类人的,地点很隐秘,除了锦衣卫内部之外没人知道。」 「那就好。」 江微微松了口气。 顾斐说:「石溪会武功,而且很擅长用毒,我的人在抓捕她时,不慎被她所伤,伤口不深,但有毒,处理起来比较麻烦,需要你去帮忙看看。」 「行。」 两人当即背上医药箱离开新买的宅子,驴车被顾德拿去採买生活用品了,他们只能选择乘坐公交驴车。 驴车一路驶出城门,在路边停下。 顾斐带着江微微又走了一段路,这才找到那处别院。 江微微环顾四周:「这地方果然很隐蔽啊!」 别院附近全是茂密的树木,若不是走到跟前来,根本没人能发现这里还藏着一处别院。 院子从外面看起来跟普通的农家小院没什么区别。 顾斐上前敲门。 片刻后里面传来人声:「谁?」 「是我。」 里面的人显然是听过顾斐的声音,立即拉开院门,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汉子,看着像是个普通农夫,但实际上却是个经验丰富的锦衣卫。 锦衣卫面朝顾斐拱了下手,然后侧身让顾斐和江微微进入别院。 院门被再度关上。 顾斐边走边问:「小褚怎么样了?」 「状况不太好,那毒很棘手,咱们平时用的那些解毒药根本没用。」 锦衣卫一边回答,一边悄悄观察江微微,显然是对江微微的身份感到好奇。 顾斐察觉到他的目光,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媳妇,是个大夫,医术不错,我特意带她来给小褚看看。」 那名锦衣卫立即拱手行礼:「夫人。」 江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院里另外还有两个锦衣卫,都是农夫打扮,他们见到顾斐来了,纷纷拱手行礼。 这院子从外面看着很普通,里面却防守得非常严密,这一路走来,江微微遇见了十来个锦衣卫,至于暗中还隐藏了多少个锦衣卫,她就不知道了。 反正只要不是顾斐这类顶级高手,寻常人是不可能进得来的。 小褚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锦衣卫,他躺在床上,右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煞白如纸,嘴唇泛着紫,身体时不时地颤抖两下,看起来状态很是不妙。 他看到顾斐来了,想要起身行礼。 顾斐让他别动,随后简单介绍了一下江微微的身份。 小褚虚弱地唤了一声:「夫人。」 江微微坐到床边,拆开他胳膊上的纱布,伤口的确不深,但因为中毒的缘故,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出现溃烂流脓的症状。 与此同时,她听到脑中传来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成功触发随机任务,请宿主化解病人体内的毒素,任务成功后将获得一个中级宝箱的奖励,显示三个小时,倒计时现在开始!」 随即江微微的视角右上方出现了一个正在不断倒退的电子表。 看到那电子表,江微微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炸弹倒计时,两者几乎没区别。 江微微没时间去吐槽系统的设计,开始询问病患的具体情况。 「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褚的反应很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费力地说道:「头晕眼花,浑身使不上劲儿,噁心想吐,还有肚子疼,好疼啊……」 江微微伸手在他腹部上轻轻按压:「是这里疼吗?」 「上面一点。」 江微微的手往上挪了一点:「是这里吗?」 「嗯。」 「你怎么被她给伤到的?」 「她用暗器,划伤了我的胳膊。」 江微微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给他把了脉,这才说道:「暗器上面应该涂抹了雷公藤制成的毒,这种是一种烈性毒,严重的话会致命。」 顾斐问:「现在该怎么办?」 「去准备一碗糖水和一碗盐水,」江微微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麻沸散,「顺便把这个熬成汤药。」 立刻有锦衣卫接过药材。 江微微拿出手术刀,用白酒给刀身消毒。 看着寒芒闪烁的手术刀,小褚有些紧张,他忍不住问道:「夫人,我还有得救吗?」 「当然有得救,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毒,毒性比较烈,因为耽搁了一段时间的缘故,你伤口周围的皮肉都已经被毒性给腐蚀了,我要把那些坏死的皮肉都给刮掉。别怕,等下你喝了药,就会睡过去,察觉不到疼的,等你醒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小褚却笑了起来:「只要能活下去就行,我不怕苦,也不怕疼。」 江微微递给顾斐一个眼神,你这个手下不错啊! 顾斐回以微笑。 很快糖水和盐水就被送来了。 江微微按照二比一的比例,将糖水和盐水混在一起,制成原始版本的葡萄糖,让小褚喝下去, 随后麻沸散也被送来了。 小褚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一口气把整碗药都给喝光了。 很快他便沉沉地睡去。 江微微让人点了两根蜡烛,放到床边,方便照明。 她带上口罩和手套,用皮绳将小褚的胳膊扎紧,减缓血流速度,再用消过毒的手术刀将那些坏死的皮肉一点点刮下来。 顾斐安静站在旁边看着。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锦衣卫,都是平日里跟小褚交情比较好的。 他们看到江微微的动作,虽有不忍,却全程都保持安静,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唯恐打扰到江微微给小褚疗伤。 死肉被刮掉后,伤口看起来格外可怕,但因为胳膊被皮绳扎紧了的缘故,暂时没有鲜血流出。 江微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缝合针跟缝合线,飞快地把伤口缝好,撒上止血散,缠上纱布。 她让人将盘子里那些被刮下来的烂肉扔掉,然后写了一张药方。 顾斐接过药方一看,上面就写了三种药材。 绿豆,金银花,以及甘草。 第781章:復仇者 石溪说:「我可以回答你们的所有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江微微示意她说说看。 石溪道:「一人做事一人担,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们不要牵连其他人。」 江微微看向顾斐。 顾斐道:「这得看你要做的是什么事?」 石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缓慢吐出一句话。 「我来汴京城,是为了给我爹报仇。」 江微微问:「你爹的仇人是谁?」 石溪抿了下唇才道:「是当今天子。」 江微微立刻来了兴致,追问道:「你爹跟天子有什么仇?」 石溪很意外,一般人听到她要找天子报仇,不是害怕恐慌就是愤怒惊愕,可面前这个女人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一脸的兴趣盎然。 这反应也太不对劲了! 江微微还在催促她快些回答。 石溪特意看了一眼顾斐,见他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这才开口:「我爹以前是顾家的人,但是顾家被满门抄斩,我爹侥倖逃脱,但却成了个哑巴,右手食指也没了,他为了活下去,不得不隐姓埋名,躲到了距离汴京城很远的罗玉府,他在那里遇见了我娘,然后生下了我。」 江微微听到这里,脸上的兴致已经褪去,她下意识看向了顾斐。 顾斐微皱眉头,神情凝重。 石溪并未注意到两人的神情变化,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爹因为顾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为顾家报仇,我经常会看到他对着汴京城的方向发呆,像是在缅怀什么,神情很悲伤。直到去年,罗玉府来了个新太守,那个太守因为水土不服生了重病,请我爹去给他治病。我爹去了太守府,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新太守曾经是顾家的一个管事,如今顾家倒了,可那人非但没死还加官进爵了,我爹觉得这事儿很蹊跷,正好那个新太守也认出了我爹。我爹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他决定临死之前再搏一把,他绑架了新太守,并逼迫他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说到这里,石溪的眼眶已经泛起泪光,似乎是想起了极其不愿想起的事情,神情极为悲痛。 「原来当初顾家之所以会被满门抄斩,那个新太守就是帮凶之一,他听从当今天子和徐一知的命令,悄悄将龙袍和玉玺藏入顾家,让它们成为了顾家谋反的铁证。事成之后,顾家在一夕之间彻底覆灭,而那个叛徒却趁机谋得官职,并且一路平步青云。强烈的恨意让我爹彻底失去理智,他杀了那个叛徒,杀完了之后,他用一把火烧掉了整个太守府。」 顾斐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石溪吸了吸鼻子,声音仍旧带着些哭腔:「我爹平时出门给人看病都会带着我,那天也不例外,我爹在太守府中做的一切,我全都看到了。我爹原本是想带着我一起逃出去的,可是太守府中重兵把守,光靠我们两个人肯定沖不出去,于是我爹便想出了纵火的主意。他在太守府中到处纵火,让我趁乱逃出去,我不愿意,可我爹说,若是两个人都死在太守府中,我娘肯定没法活下去。为了我娘,我最后只能听从我爹的安排,趁乱逃出了太守府。我连夜带着我娘离开罗玉府,回到了蛮疆,蛮疆虽然也在南楚境内,但那一带生活的全都是少数民族,那些少数民族有自己的规矩,官府根本插不进手。我娘本就是蛮疆人,她在那里得到了宗族的庇护,纵使官府的人想要抓她也没办法下手。」 江微微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跑来汴京?你就不怕被人发现身份抓起来问罪吗?」 「在那场大火中,我跟爹分别的时候,我曾问过我爹这辈子还有什么愿望?我爹说,他就只有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是希望我和我娘能平安健康,第二个愿望是希望杀掉当初迫害顾家的仇人。我娘只要待在蛮疆不出来,下半辈子就能平安无忧,我爹的第一个愿望算是完成了一半,而我来汴京城,就是为了完成我爹的第二个愿望。」 「那你娘怎么办?你不怕她担心吗?」 石溪眼眶红红地笑了下:「我娘支持我来汴京城,她说自从她认识我爹以来,我爹心里就一直藏着事儿,她还说了,我爹生前过得不痛快,如今他死了,怎么也得让他得偿所愿。」 江微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石溪父亲的执念,不仅影响了他的人生,还影响到了他的妻女。 一家三口,都在为復仇而活。 顾斐问:「你爹是不是姓顾?」 石溪先是一怔,随即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爹全名叫做什么?」 石溪原本不想说的,后来想着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现在也不差这一点了,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坦然说道:「我爹没有名字,他说自己在家排行老七,所以就叫顾七郎。」 顾斐道:「果然是他,九个人之中,只有老七会医术。」 石溪察觉到他的态度很古怪,忍不住问道:「你难道认识我爹?」 「若你爹还活着的话,他应该会认识我的。」 石溪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叫顾斐,你爹以前喊我少爷。」 石溪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那表情,就好像是被雷给噼了。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愤怒地质问:「既然你是顾家的少爷,为何还要给天子卖命?您难道不知道你一家人都是被天子给杀了的吗?」 顾斐道:「当年的事情很复杂,天子并非真正的仇人,他也是被人给利用了。」 「被谁给利用了?」 「徐一知。」 顾斐没有说的是,利用天子的人除了徐一知,还有已经故去的顾峥。 当年那场权力的博弈,顾峥和徐一知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而尚且稚嫩的天子,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结局看似是天子赢了,可真正的赢家其实是徐一知。 但这些事情,没必要说给石溪听。 …… 最后一天了,大家要是还有月票,请投给微微,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啦。 第780章:计划泡汤 顾斐很意外:「只要这三样就可以了?」 江微微肯定地说道:「对,只需要这三样药材。」 她看出顾斐眼中的困惑,笑着解释道:「不要小看这三样东西,它们被称为万用解毒药,能解很多种毒,即便有些毒解不了,至少也能起到缓解毒性的作用。」 顾斐表示涨姿势了。 他将药方交给一名锦衣卫,让人尽快去把那三种药材买回来。 江微微说:「等他醒来后,让他把把药喝了就行,现在让他好好睡会儿,咱们出去吧。」 「嗯。」 两人走出屋子,留下一名锦衣卫在屋里照顾小褚。 顾斐问:「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叫石溪的姑娘?」 江微微来了兴致,但嘴里却还是谨慎地问了句:「可以吗?不会妨碍到你们办事吗?」 「不会,跟我来吧。」 两人去了后院,后院里面有很多上了锁的房间,那些房间全都没有窗户,看不到里面的情景,江微微猜测那些房间里面关了不少人。 院子里有锦衣卫在站哨,他们见到顾斐来了,纷纷拱手行礼。 顾斐问:「石溪呢?」 一名锦衣卫恭敬回答:「还被关着,刚才一直在闹腾,我们将她的嘴堵住后,才让她安静下来。」 「我要去见见她。」 那名锦衣卫立即拿出钥匙,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然后后退一步。 顾斐带着江微微走进房间,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石溪。 此时的石溪依旧穿着男装,但因为打斗过的原因,头髮全都散了下来,脸上还有伤,嘴被布团给堵住,无法发出声音,模样非常狼狈。 当她看清楚走进来的两个人时,情绪立刻变得非常激动。 她拼命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顾斐走上前去,扯掉她嘴里的布团。 石溪冲着江微微喊道:「是你让他们把我抓来的对吗?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江微微慢悠悠地说道:「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来歷而已。」 说到来歷,石溪目光一闪,嘴硬地说道:「我之前不是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来自罗玉府,我爹娘都是大夫,我也一样!」 「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石溪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只要如实地回答就可以了,不要说多余的话,你应该知道的,这里是锦衣卫的地盘,锦衣卫办事情,可是很兇的。」 石溪当然听说过锦衣卫的凶名,她心里很害怕,可她不敢说实话,因为只要她说了实话,她不仅小命难保,给爹报仇的计划就彻底没戏了。 她咬牙说道:「我爹叫石荆,我娘叫梁芬。」 「他们今年多少岁了?」 「我爹去年去世了,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九岁,我娘今年三十六岁。」 「你爹是汉人?」 「是的。」 「你爹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我爹是孤儿,从小无父无母。」 「你爹祖籍在哪里?」 「罗玉府,他的祖籍在罗玉府。」 「哪个县哪个村?」 「新丹县万宝村。」 「新丹县啊……」江微微看向顾斐,问道,「你们能查到新丹县的县令是谁吗?能弄到新丹县的户籍册吗?」 石溪听到江微微提及户籍册时,目光闪了闪。 顾斐没有错过她的这一丝异色,平静说道:「可以。」 江微微点点头:「非常好,回头咱们把新丹县的户籍册弄出来,再好好核查一番,看看这位石溪姑娘说的是真是假。」 「好。」 石溪心里很慌,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是假的,其中关于她爹那部分的信息全是假的,若要查户籍册的话,肯定会露馅。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江微微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爹是叫石晓天吗?」 石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啊?」 「我在问你爹的名字。」 石溪这会儿心乱如麻,来不及细想,胡乱点头:「是啊。」 江微微却是一笑:「之前你跟我说你爹叫石荆,刚才我问你爹是不是叫石晓天,你说是的,你爹到底有多少个名字?还是说,你故意在撒谎骗我们?」 石溪心里咯噔一跳,瞬间反应过来:「你刚才是在故意诈我?」 「是啊,我原本还以为你能多撑一会儿的,谁知道你这么笨,连撒个谎都撒得前言不搭后语,啧啧,就你这样的,居然还想混入太医院,你真以为太医院是菜市场,什么人都能进得来吗?」 石溪恼羞成怒,脸色涨得通红:「你太阴险了!」 江微微笑着道:「小妹妹,是你太单纯了,姐姐我这是在教你什么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石溪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别得意,不管你们使出什么手段,都休想从我这里套出半点消息,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顾斐却在这会儿忽然开口。 「你不是一个人入京的吧?」 这句话就如同一只大手,勐地掐住了石溪的喉咙,让她瞬间失去了声音。 她睁大眼睛瞪着顾斐,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开口:「不是,我是一个人入京的,我只有一个人。」 顾斐道:「我们既然能找到你,就能找到你落脚的地方,包括陪你一起入京的人。你应该知道的,汴京城里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只要那个人还在汴京城里,就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石溪脸上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无比苍白。 她哆嗦着嘴皮子问道:「你们到底想怎样?」 「说出你的真实来歷,还有你入京的目的。」 石溪做着最后的挣扎:「无论我来汴京做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干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江微微道:「原本是没有关系的,可你不该妄想混入太医院,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太医院如今是我罩着的地方,任何企图混入太医院意图不轨的人,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溪满心的懊悔。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去面试太医。 现在,她的计划全泡汤了。 第782章:两个新技能 顾斐最后将石溪放了。 石溪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想欲擒故纵,吓得她都没敢直接回去,在汴京城转了好久,直到天都黑了,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后,她这才回到青衣巷子。 她进门就喊:「阿铁!」 一个皮肤黝黑高大健壮的汉子快步从屋里跑出来。 他的眼眶红通通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他见到石溪回来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立刻又掉下来了。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到处找你,怎么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吓得我魂儿都快没了!」 石溪飞快地说道:「我被锦衣卫给抓了,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们得尽快换个地方躲起来。」 虽说顾斐放了她,可她对顾斐说的话仍旧存疑。 阿铁一惊:「锦衣卫?你怎么会惹上那群煞神的?」 「这事说来话长,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咱们边走边说。」 「行!」 阿铁把眼泪一收。转身跑进屋里去收拾行李。 两人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他们拉开院门,脚都还没迈过门槛,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顾德。 石溪警惕地问道:「你谁啊?站在这里干嘛?」 顾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我是你爹的大哥,按照辈分,你要喊我一声大伯。」 「大伯?」石溪嗤笑,「你让我叫你大伯,我就得叫你大伯啊?凭什么啊?」 顾德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直接拉开衣襟,露出肩膀上的一个刺青,那是一只雄鹰展翅欲飞的图案。 石溪在看到那个刺青的时候,笑容瞬间凝固。 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刺青?」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字。 「我们兄弟九人,每人身上都有这个刺青,我记得老七的刺青是在左手小臂内侧。」 石溪记得她爹的右臂内侧的确有个雄鹰刺青,这下子由不得她不信了。 她上下打量面前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你真是我大伯?」 顾德写下四个字:「如假包换。」 石溪看着他手中的黑板,发现他的右手没有食指,她的嘴皮子有点哆嗦:「你也不能说话?」 顾德在黑板上写字:「我们九个都被割掉了舌头,无法说话。」 「那你的手指?」 顾德再次写字:「一样。」 石溪拿不定主意,她扭头看向身边的阿铁、 阿铁此时也在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拿主意。 石溪犹豫许久才道:「你先进来再说吧。」 三人走进屋里。 阿铁去烧水煮茶。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字,将他和老七以前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石溪看着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顾德描述的内容跟她记忆中的内容完全一致,她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真是她的大伯。 她的戒备逐渐放缓,嘴里问道:「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德擦掉小黑板上的字,写上新的一行字。 「少爷告诉我的。」 石溪想起那个将自己抓起来的英俊男子,蹙眉问道:「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他果然在跟踪我!」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道。 「少爷怕你冲动行事,他将你的事情告诉了我,让我来劝劝你,报仇的事情有我们,你不需要插手,趁着现在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快带着你的人回蛮疆去吧。」 石溪固执道:「不,我已经对着我爹的牌位发过誓,若不能帮助他得偿所愿,我就永不回家!」 顾德无声地嘆息。 他继续再黑板上写字:「你的仇人并非天子。」 石溪道:「我知道,少爷跟我说过,我爹真正的仇人是徐一知,我会想办法去找徐一知报仇的。」 顾德写字的速度很快:「少爷正在筹备对付徐一知,若你坚持要帮你爹报仇,你可以来找少爷,将来也许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石溪有些犹豫。 顾德没有催她,就这么安静地等待。 阿铁端着刚煮好的热茶走进来。 「大伯,喝茶。」 顾德接过茶杯,点头致谢。 直到他把这杯茶喝完了,才听到石溪开口给出答覆。 「好!」 只要能让她爹得偿所愿,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顾德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放下空了的茶杯,在小黑板上写字。 「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不必急于搬走,有事我们会联繫你的。」 石溪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德想了下,又写了一句。 「少夫人很欣赏。」 石溪一怔:「少夫人是?」 「就是面试你的那位太医院院使。」 石溪恍然:「原来是她啊!」 顾德最后写了一句:「我该走了。」 然后便站起身。 石溪亲自将人送出院门。 待关上院门,阿铁问道:「小姐,咱们真不走了?」 石溪道:「再观察一下看看吧。」 她很清楚,就凭自己一个人,想要对付徐一知是难如登天,若顾斐真能提供帮助,她不介意冒一次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决定赌这一把! 与此同时,江微微正在开宝箱。 之前她成功化解小褚的毒,系统奖励了她一个中级宝箱。 宝箱里面是两本技能书。 分别是普济消毒饮和清暑益气汤。 她选择使用技能书,两本技能书立即化成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江微微熟门熟路地点开技能树,查看新获得的两个技能。 普济消毒饮:本方由黄芩、黄连、陈皮、甘草、玄参等药组成,有清热解毒,疏风散邪之功效,主治大头瘟。 清暑益气汤:由西洋参、石斛、麦冬、黄连、竹叶、荷梗等药物组成,有清暑益气,养阴生津之功效,主治暑热气津两伤症。身热汗多,口渴心烦,小一便短赤,体倦少气,一精一神不振,脉虚数,皆可用此药。 江微微在大头瘟三个字上停留片刻。 大头瘟是一种多发于冬春两季的传染急症,她以前在医院里见过这种症状,没想到开宝箱能开出这么个技能。 这时她听到外面响起顾斐的说话声。 「德叔,找到石溪了吗?」 顾德不能说话,只能把经过全部写到小黑板上。 江微微关闭系统界面,推门走出去。 她看到小黑板上的字迹,得知石溪已经被劝服,心下一松。 第783章:赏赐 对于石溪这个好苗子,江微微还是挺欣赏的,她不希望石溪白白送掉性命,即便是报仇,也应该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再去报仇。 这时魏尘找了过来。 他道:「我今天下午收到了翰林院派人送来的文书和官服,我被天子任命为翰林院编修。」 顾斐和江微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按照惯例,榜眼和探花都会被任命为翰林院编修,而翰林院又是通往内阁的必经之路,若能在翰林院混出点名堂来的话,对将来的仕途很有益处。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然而魏尘脸上却没有没什么喜色。 江微微明白他的心情,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别太难过,你先去翰林院里待着,等时候到了,我们自会为你讨回个公道。」 魏尘摇头:「没事,能当个翰林院编修也不错了,你们没必要为我的事情去犯险。」 江微微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要小看我们,我们肯定让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 次日,江微微和顾斐照常出门,一个去皇宫,一个去北镇抚司。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魏尘也在同一时间出门了,他要去的地方是翰林院。 家里只有一辆驴车,由顾德负责驾驶,他路程远近的顺序,先将顾斐送到北镇抚司,然后再把魏尘送到翰林院,最后才把江微微送到宫门口。 从宫门口一路走到太医院,又费了半个时辰。 江微微起初还觉得走这么久的路会有点累,如今习惯了,倒也还好,当做是锻鍊身体了。 今儿太医院里多了三个太医,分别是她从城里医馆招来的方太医,以及从太医院内部提拔上来的贾太医和鲁太医,当然,他们三人都还在实习期内,只能算是实习太医。 江微微一进太医院,众人就纷纷停下动作向她问好。 之前那些对她心怀不满的傢伙,如今都不知道在哪个山旮旯地方吃苦受累,面对这些前车之鑑,太医院众人哪里还敢跟江微微作对?即便仍旧有些人心里对她颇有微词,可至少面上是不敢再表露出来的,面对她的时候全都是毕恭毕敬的。 江微微示意大家各忙各的。 她先是将三个实习太医的工作内容安排好,然后照例去给颜太后和元皇后请平安脉。 颜太后因为练习强体拳的缘故,如今体质比以前好了很多,人也变得精神了,看起来容光焕发的。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笑眯眯地说道:「你教我的那几个动作还真管用啊,你瞧瞧我这皮肤,是不是看起来比以前光滑白嫩了很多?」 江微微努力忽略掉她身上那些金光灿灿的首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认真回应。 「是的,您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颜太后乐得合不拢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哀家一定要好好地赏你!」 说完她便一挥手。 立刻有嬷嬷捧着个红木匣子走上前来。 匣子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个金锭。 要换成是别人,看到这么多金子,少不得又要腹诽一句颜太后俗气,就连出手送礼都是送这等俗物。 可江微微却觉得这礼物太合心意了有木有?! 最近她刚买了一套宅子,手头正紧呢,这会儿太后送她一百两金子,就等于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江微微双手接过红木匣子,真心实意地道谢。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颜太后见她是真心喜欢这份礼物,没有像某些人那样嫌俗气,颜太后心里对她是越发满意,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保养方面的话。 离开玉泉宫后,江微微捧着沉甸甸的红木匣子,脚步轻快地往栖梧宫走去。 元皇后还是那副娇弱的模样,不过就气色而言,比以前好了些,看来益气丹对她还有作用的。 江微微让她接着吃药,并叮嘱她平时要多走动,别总是窝在屋里不出去,那样对身体不好。 元皇后口头上都答应了,至于会不会照她说的去做,那就没人知道了。 江微微顺嘴问了句小太子如今的身体状况。 说起儿子,元皇后的话变得多了些。 「按照你说的,他每天早晚都会喝一杯热牛奶,晚上还会喝一碗小米粥,平时没事就吃点核桃红枣之类的,如今他睡觉确实比以前安稳了很多,白日里精神也很好,没有再出现提不起劲儿的情况。」 江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元皇后顺势夸了她几句。 江微微告辞离开。 今儿一天没什么事情,江微微在藏书阁里跑了一天,如愿抄了一天的书。 待暮鼓响起,她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走出藏书阁。 众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江微微捧着那一盒沉甸甸的金锭往外走。 虽然她没说,可大家都已经知道了颜太后赏赐她的事情,大家心里都对她感到佩服,颜太后可是宫里出了名的难伺候,之前时铭还在太医院的时候,费尽心机想要哄得颜太后的欢心,结果还是没能如愿所偿,没想到江微微上任没多久,就让颜太后对她青睐有加,这绝对是有真本事啊! 至于那些对江微微心怀意见的人,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江微微如今可是得到了颜太后的青睐,有太后做靠山,以后谁还敢动江微微?! 江微微在太医院里的位置越发稳固。 此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有钱了,不用再扣扣搜搜地过日子了,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有钱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出了宫门,江微微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驴车,此时顾德正坐在车上。 她朝着驴车走过去,途中却被一个人给拦下。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人,颇为意外。 「石溪姑娘?」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石溪此时见到她有些不自在。 石溪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 江微微说:「我正准备回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上车,晚上大家一起吃顿饭,如何?」 第784章:求你帮我 「我不是一个来的,我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因为石溪被锦衣卫抓过的事情,导致阿铁现在对她是寸步不离,生怕她遇到意外,因此今儿阿铁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江微微爽快道:「可以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只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石溪回头沖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打了下手势,示意对方过来。 很快就有个皮肤黝黑高大健壮的汉子跑了过来。 石溪介绍道:「他叫阿铁,是我的僕人。」 随后她又对阿铁说道:「这位夫人就是少夫人,也是太医院的院使。」 阿铁弯了弯腰:「少夫人。」 江微微招唿他们上车。 顾德驱使驴车,载着他们往回走。 驴车里面。江微微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石溪今儿依旧是一身男装,不过她今日没有再特意描粗眉毛,也没有裹胸,光是看那纤细的腰肢,就知道是个女儿身。 如今汴京城里经常有姑娘穿男装,因此石溪这身打扮倒也不显得突兀,反倒将她那身那股子飒爽英姿衬托得淋漓尽致。 她也不扭捏,坦然道:「我想进入太医院。」 江微微道:「理由?」 「我的医术还算可以,进入太医院的话,应该能帮到你的忙。」 「还有呢?」 「我需要有一个身份在汴京城里立足,求你帮我。」 最后四个字,石溪说得特别重,眼睛一直盯着江微微,很显然,这姑娘平时很少求人,今天算是难得了。 江微微说:「你直接找上我,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你?」 「大伯跟我说,你很欣赏我。」 江微微笑了下:「我欣赏的是你的医术,跟你这个人没什么关系,换成别人的话,只要拥有跟你一样的好医术,我也会一样的欣赏。」 石溪咬了下唇:「你要怎么样才能帮我?」 「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在未经我们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展开你的报復。」 石溪蹙眉:「为什么?」 「太医院是个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那是专门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地方。你若是擅自行动的话,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还会牵连到我和整个太医院。咱们丑话在前头,你想找死没问题,但你不能把无辜的人也拖下水,这是做人的底线,如果你连这点底线都没有的话,那你就算有再高明的医术,我也不敢用你。」 石溪没吭声。 坐在旁边的阿铁忍不住了,他开口道:「我家小姐不是那种人,她不会牵连到别人的。」 江微微笑了下,不置可否。 石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答应你,不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动手。」 江微微满意地点头:「很好,你被录用了。」 石溪一怔:「就这么简单?不用我写个保证书之类的东西吗?」 「不用。」 「你就不怕我将来出尔反尔吗?」 江微微指了指她身边的阿铁,笑道:「你要是敢出尔反尔的话,我就拿他开刀。」 石溪被狠狠噎了一下。 阿铁只觉得背后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心想面前这位小娘子看着漂亮,咋做事这么狠呢?! 驴车在翰林院门口停下,魏尘上了车,发现车里除了姐姐之外还有两个陌生人,不由得愣了下。 江微微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随后驴车又去往北镇抚司,接到了顾斐。 顾斐看到车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唿。 江微微今天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说道:「我今儿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发了一笔小财,咱们今晚去外面吃饭,顺便欢迎石溪姑娘加入太医院!」 众人对她的决定没有异议。 驴车回到家里,将阿桃带上,然后再调转方向,去了城中一家颇有名气的特色酒家。 江微微让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 于是每个人都点了一道自己想吃的菜,最后轮到阿铁的时候,他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吃得不多,就不用点了吧?」 江微微豪迈地说道:「我今儿有钱,你别跟我客气,想吃什么就点!」 阿铁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来一条烤羊腿吗?」 「行!」 很快饭菜就被端上来。 那道烤羊腿被摆在最中间的位置,看起来特别显眼。 烤羊腿旁边配有小刀,顾斐用刀子割下肉片,沾上酱料放到江微微的盘子里。 江微微尝了一口味道,味道还不错。 那条羊腿很大,等大家都吃饱了,仍就剩下一大半没吃完,除了羊腿之外,桌上还剩下了好些菜。 阿桃正想打包带回去,热一热明儿中午又能吃一顿,免得浪费了。 此时却听见阿铁问了句。 「你们都吃完了吧?」 大家纷纷表示自己已经饱了。 阿铁嘿嘿一笑:「那这些都是我的了。」 他徒手抓起那条烤羊腿,直接撕下来一大块羊肉,不用蘸酱,直接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 在场除了石溪之外,其他人都看呆了。 那么大的一条烤羊腿,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被阿铁给吃光了。 随后阿铁又一一种风捲残云的速度,把桌上剩下的菜全给吃了个精光,连汤渣都没剩下。 那些碗盘看起来就跟被舔过死似的,干净得几乎都要反光。 就这样,阿铁仍旧是一位意犹未尽的样子,显然是还没吃饱。 石溪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特别镇定地说道:「这顿饭我请吧。」 江微微回过神来,笑着道:「不用,说好了是我请客,哪能临时变卦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位僕人的胃口很好啊,平时也吃得不少吧?」 「他是我们部族里出了名的大胃王,一顿能吃掉一只烤全羊。」 江微微嘴角抽了抽:「那他刚才说自己吃得不多。」 阿铁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那是客气一下,你们中原人不都是喜欢客套吗?」 江微微:「……」 差一点就信了你的鬼话! 在江微微的坚持下,最后这顿晚饭还是江微微请的客。 吃饱喝足后,双方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镳。 ………… 新的一个月来了,求月票啦~ 第785章:时铭的诡计(1) 翌日早晨,江微微在宫门口见到了早已等候在这里的石溪,今日石溪仍旧是一身男装。 江微微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女人家的衣裙吗?怎么天天都是男装?」 石溪言简意赅道:「男装方便,好活动。」 江微微带着她进入皇宫,在太医院里向众人介绍了石溪的身份,并给了石溪一个可以进入太医院的牌子,至于太医官服还得定做,需要过几天才能给她。 石溪跟另外三个实习太医一样,还处在学习和磨合的阶段,能做的事情很有限。 这些实习太医又被称为医士,在三个月的实习期满后,他们将会从医士转正为太医,福利待遇也会跟着一起往上涨。 江微微给她安排好了工作之后,就照例奔往玉泉宫。 因为昨儿领到赏赐的缘故,她今儿去玉泉宫的脚步都变得愉快了许多。 太医院的招人暂时告一段落,可太医院内部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那些药童和医女,在见到江微微亲自提拔了一个药童和一个医女成为医士后,他们也仿佛也看到了晋升的希望,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去表现,希望能在江微微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等以后太医院再招人时,也能有他们的一席之位。 也正因为这种风气,导致太医院如今的办事效率好了很多。 卓坚是众太医中的一个,他原本就跟时铭关系很好,又因为伙同其他太医请假旷工的事情,让江微微对他的感官变得极差。 原本他是应该要被调到偏远地方去给贫苦百姓看病的,但因为之前刚调走了一批太医,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去处,所以卓坚还被留在太医院里。 卓坚为此整日忧心忡忡,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江微微那里挂了号,怎么都不可能得到她的青睐,所以他将主意打到了时铭身上。 虽说时铭如今已经被调离太医院,但按照天子的说法,她只是暂时被调离,将来有可能还会再被调回来。 而且时铭身后还有徐一知做靠山,只要有徐一知在,时铭就不可能倒台。 眼下也只有他才能对付得了江微微了! 卓坚趁着休沐日的时候,特意找到时铭,并将太医院最近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时铭。 时铭听完后面色很是阴沉。 卓坚很是着急:「如今江微微正在大力打压您留下的人,张太医、王太医、以及赵太医全都被调到了偏远地方,我也不知道还能在太医院里待多久,江微微还提拔了四个新太医,摆明了就是想要把您留下的人全部替换掉,她这是在故意针对您,您不能再坐以待毙啊!」 时铭原本以为江微微只是个有点医术的乡下大夫,没想到她的心思居然如此深沉,不过短短数十天,就把太医院弄成了她的一言堂。 他还真是小看了她! 见他不吭声,卓坚忍不住问道:「这事儿要不要跟徐首辅说说?让他出面教训一下江微微,省得她再继续猖狂下去。」 时铭沉声道:「不用,这么一点小事都要劳烦徐首辅的话,还要咱们做什么用?」 「那依照您的意思,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时铭冷笑:「她不是自恃医术很高明吗?我这里正好有个病人,可以让她治一治。」 卓坚问是什么病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之前天子将时铭从太医院调到了官药局,虽说时铭如今还挂着太医院院使的官衔,事实上却已经跟太医院没什么关系了,他现在真正管控的地方是官药局。 所谓的官药局,掌管着整个南楚的所有药局,是个油水相当丰厚的部门。 时铭对这个职位其实还挺喜欢的,自从来到官药局后,他手里的进帐就没断过,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他裤兜里钻,可要让他选择的话,他还是更想回到太医院。 因为太医院可以接近天子,接近天子就意味着有更多获得权力的机会。 比起钱财,显然是权力更动人心。 一般情况下,官药局是不会给人治病的,这地方只负责收购药材和卖药,可凡事都有例外。 昨天应家派人来请时铭,想让时铭给应家的小儿子看病。 应家是汴京城里的老牌世家之一,虽说如今应家已经有些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家身为老牌世家的底蕴依旧还在,不可小觑。 时铭便破例去了一趟应家,给应家小郎君看病,却发现应家小郎君的病非常棘手,且具有传染性。 他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治疗办法,只能暂时用针灸帮小郎君把病情控制住,然后便找藉口离开了应家。 离开应家后,时铭立刻就把身上的衣物全给换了,并用艾草给自己仔仔细细地消了一遍毒,唯恐会被应家小郎君给传染,同时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去应家。 在时铭看来,应家小郎君的病就是个烫手山芋,治得好倒还好,治不好就完了。 因为应家人是出了名的护短,万一被他们给迁怒的话,时铭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卓坚的话时铭心生一计。 虽然他不愿接下应家小郎君这个烫手山芋,但他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江微微啊! 他相信,就凭江微微那点水平,肯定治不好应家小郎君的病。 要是弄得不好,她还有可能会把自己也赔进去。 毕竟,应家小郎君的病可是会传染的。 想要一切后,时铭立即修书一封,让人送去应家。 时铭在信中将江微微的医术大吹特吹,竭力怂恿应家人去找江微微帮忙看病。 应家人这会儿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乍一听闻江微微的医术很高明,立刻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应家老夫人亲自进宫求见颜太后,请求太后娘娘帮忙让江微微给她家小孙子看病。 颜太后本就对江微微的医术很有信心,没怎么犹豫就一口应下。 「江太医的医术确实无人能及,有她出马的话,你家小孙儿的病肯定能好。」 应老夫人听了这话心中更加大定,觉得自己这次进宫真是没有白来。 她拿着颜太后赏赐的牌子,亲戚前往太医院请江微微出马。 第786章:时铭的诡计(2)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藏书阁里埋头抄书,听闻外面有人找她,她放下毛笔,洗了下手,又低头看了下身上的衣服,确定衣服上没有沾染到墨迹,这才走出去。 她看着面前的老太太,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是?」 应老夫人此时呆住了。 在来太医院之前,她满心以为太医院院使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可面前这个小娘子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生得貌美如花,跟应老夫人印象中的老大夫形象完全是南辕北辙。 这巨大的落差让应老夫人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你就是江太医?」 江微微颔首:「对啊。」 应老夫人又看向其他人,见太医院里的众人都没出言否认,由此可以确定面前这个美貌小娘子真是太医院院使。 这一瞬间,应老夫人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面前这个美貌小娘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有丰富行医经验的老大夫啊,她真能治好自家孙儿的病吗?自己是不是不该听了别人几句夸赞,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急匆匆地跑来太医院找人? 江微微看着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是哪位?」 应老夫人努力挤出个笑容:「我娘家姓白,我现在是应家的当家主母,先帝封了我为一品诰命夫人。」 江微微躬身行礼:「原来是应老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是我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办正事。」 「老夫人太客气了,您请里面坐。」江微微侧身,做出个请的姿势。 应老夫人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坐就不必了,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江微微摆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是这样的,我小孙子最近生了病,请了很多大夫给他看过,都没有用,直到今儿我收到时铭的信,他向我推荐了你,于是我就进宫来求了太后娘娘,希望太后能允许让我带你出宫去给我孙儿看病,太后娘娘已经准许。」 说到最后,应老夫人从袖中拿出颜太后赐予的牌子。 江微微接过牌子看了看,这的确是只有太后才能赐予的牌子。 她将牌子递给旁边一个太医,让对方好生收起来,然后对应老夫人说道。 「请您详细跟我说一下您孙儿的病症。」 「他是从两天前开始发病的,身上时冷时热,脸上的皮肤变得通红,而且还喊着头疼。」 江微微问:「还有别的症状吗?嗓子疼吗?」 应老夫人赶紧点头:「是的,他的嗓子也很疼,连说话都困难,还特别爱喝水,一天到晚别的没吃什么,就是水喝了好多。」 江微微认真听她说完,然后问了一句让应老夫人猝不及防的话。 「这病应该是会传染吧?」 应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挪开目光:「这个,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是知道这病会传染的,因为照顾她孙儿的那几个下人先后出现了相同的症状,如今全都病倒了,府中的下人不敢再靠近她的孙儿,要不是家里人都拦着,她真恨不得亲自去找照顾孙儿。 还有那些请来的名医,也都在得知此病有传染性后,不肯再来应府, 应老夫人不敢说出实情,是怕江微微会跟那些人一样,因为害怕被传染就不肯去给她的孙儿看病。 江微微见过形形色色的病患,也跟各种各样的病患家属打过交道,对他们的心理大概都能琢磨个明白,她没有戳破应老夫人的谎言,镇定地说道:「请您稍等片刻,我需要去准备一下。」 应老夫人忙问:「你答应给我孙儿看病了?」 「是的。」 应老夫人心中一喜,但随即又开始担心,面前这位江大夫实在是太年轻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有治病的本事? 不过事已至此,她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先让江微微试试看吧。 江微微选了些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和工具,装进医药箱里。 这时石溪凑过来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江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江微微定定地看着她。 石溪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最后只能说出实话:「我觉得跟着你应该能学到很多东西。」 江微微挑眉:「你想偷师?」 石溪被说得面色臊红,想要辩解,却又无从开口,因为她的做法跟偷师没什么区别。 在这年头,任何一门技艺都是宝贵的,通常都只在父子兄弟或者师徒之间传承,可石溪跟江微微非亲非故,她这种想要跟着学东西的行为,跟偷师没什么区别。 江微微见她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忽地笑了下:「想来就来吧,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石溪喜出望外:「谢谢!」 她主动接过医药箱:「这个我来背着。」 江微微也不跟她客气,两手空空地走了出去。 一行人离开皇宫,乘坐马车来到应府。 应老夫人亲自将江微微和石溪领到了孙儿房门口。 「他就在里面。」 江微微颔首:「我们进去看看他,您就别进去了。」 应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抵抗力肯定不如年轻人,靠近病患的话很容易被传染。 应老夫人自己也明白这个理儿,嘆了口气:「如是就拜託给你了,只要能治好他的病,无论是多珍贵的药材,我都能给你找来。」 「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生病的是应老夫人最小的孙儿,同时也是她最疼爱的孙儿,名叫应如是。 因为此病会传染的缘故,府中没人敢接近他,他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零零的,瞧着怪可怜的。 当他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下意识地扭头朝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两个姑娘,看模样都是极漂亮的那种。 尤其是那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小娘子,精緻漂亮的五官就跟那盛开的牡丹花般,明艷得让人挪不开眼。 第787章:时铭的诡计(3) 江微微看到应如是的时候,稍稍愣了下。 这位应家的小郎君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五官偏柔美,却又没有半点女气,反而有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这种模煳了性别的美,若是放到现代社会,那肯定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当然,放在如今这个古代依旧是个吸引人目光的美男子。 只可惜,这位美男子此时的状态很不好,脸上皮肤发红,嘴唇干到起皮,眉头紧皱,一副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他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面,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们是?」 最开始他以为这两个姑娘是奶奶派来伺候他的丫鬟,可他从未在家里见到过这两个姑娘,且她们身上的穿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丫鬟。 江微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和石溪的身份以及此行目的。 应如是非常意外:「你居然是太医院的院使?」 江微微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应如是慌忙解释,「我就是觉得很吃惊,没想到太医院会有女太医,而且还这么的年轻漂亮,你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老太医们完全不一样。」 江微微笑了起来:「看在你夸我漂亮的份上,原谅你啦。」 她让石溪拿出脉枕,放到应如是的旁边。 「右手给我。」 应如是迟疑道:「我这病会传染的,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碰我。」 江微微对此不以为意:「放心,我既然敢来,就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传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成。」 见她这么说,应如是只得照做。 江微微按住他的手腕,仔细感受他的脉搏跳动。 随后她又让他张开嘴,吐出舌头。 应如是再次照做。 江微微缩回手,嘴里说道:「舌苔白中带黄,脉象时而虚浮时而有力,这是典型的大头瘟症状。」 应如是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说过这种病症。 但石溪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以前听她爹说起过大头瘟,是一种可传染的急性病症,多发于春冬时节,可现在是炎炎夏日,不知应如是是怎么染上这种病的。 江微微沖她说道:「去拿纸和笔过来。」 石溪急忙从医药箱里取出笔墨和纸,整整齐齐地摆到桌上。 江微微拿起毛笔开始书写药方。 很快一张普济消毒饮的药方就写好了。 她拿着方子走出房间,沖守在外面的应老夫人说道:「这是药方,您让人按照方子抓药,先抓三副药,若无意外的话,三副药吃完小郎君的病就能好了。」 应老夫人万分欣喜,赶紧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的药材名有很多,有些是她见过的,有些是没见过的。 她立即叫来管家,让管家拿着方子去抓药。 江微微说:「小郎君居住的屋子门窗不能全部关紧,窗户要打开,给屋子透透气,不然不利于病情康復。」 应老夫人一听这话,迅速让人把窗户都打开,随后又问:「还有别的事情要注意吗?」 江微微想了下,拿出一套没用过的手套和口罩递了过去:「病人身边还是要有人照顾比较好,您可以让人带着这手套和口罩,只是日常的接触应该不会传染,另外小郎君的屋子里面最好煮一锅醋,醋味能够消毒,减少传染的机率,就是味道可能会有点重,得忍一忍才行。」 应老夫人接过手套和口罩,紧紧地攥着:「好,我会照你说的去安排。」 她顿了顿,像是不放心般又问了句。 「如是的病能好的吧?」 江微微笑着道:「会的。」 「那就好。」应老夫人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 在时铭给应家送出那封信后,他就派人在暗中盯着应家。 应老夫人进宫把江微微请到家里给她那个宝贝孙儿看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时铭的耳朵里。 时铭露出得意的冷笑:「那个女人果然上钩了!」 他立即叫来一名得力心腹,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心腹一一记下,随即跑了出去。 很快,关于应如是患上疫病的事情就在城中传开了。 应如是是应家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在汴京城的世家圈子里颇有名气,因此这个消息刚一出来,就以惊人的速度在世家圈子里传开了。 大家早就知道应如是最近病了,一直在家里养病,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患上了疫病。 疫病可是会传染的! 只要有一个人得了疫病,很有可能周围所有人都会染上疫病。 这让很多人心里都有些惶恐不安,为免自己也被传染,他们决定最近都不要再跟应家来往。 关于应如是患上疫病的消息很快就被传到了皇宫里面。 天子听闻此事,眉头一皱。 他曾见过应如是几次,对这个年轻有为且相貌出众的应家后辈颇为欣赏。 「好端端的,应如是怎么会突然染上疫病?有请大夫给他看过吗?」 解苗犹豫了下才道:「今儿应老夫人进宫,求得太后娘娘的允许,带着江太医出宫去了,想必是给她家孙儿看病去了。」 天子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好看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是今儿早上的事情,算算时间,江太医应该快回来了。」 解苗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观察天子的表情变化。 天子沉默不语。 解苗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先让江太医先回家去休息几天?毕竟她也跟应如是接触过,万一被传染的话,咱们宫里这么多人,可就糟了。」 天子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动,发出有些凌乱的哒哒声。 良久过来他才开口:「让她回家休息两天看看,若她没有出现被传染的迹象,再让她回来。」 「喏。」 江微微和石溪离开应家后,乘坐应家的马车返回皇宫。 马车在宫门附近停下。 两人跳下马车,朝着宫门走去,却在宫门口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侍卫硬邦邦地说道:「天子有令,你不得入宫!」 第788章:时铭的诡计(4) 江微微蹙眉问道:「为何?」 侍卫道:「应如是患上疫病,你与他接触过,有可能被传染,为免你把疫病带入宫中,天子令你这两日不得入宫。」 江微微没什么反应,石溪却率先炸了。 她没好气地说道:「天子怎么能这样?应老夫人是拿着太后的牌子去找江太医看病的,要是江太医不去的话,那就是违抗懿旨,现在江太医寻找太后的命令去了应家,结果天子又开始嫌弃我们会把疫病带入宫中,合着江太医不管去不去应家都得遭罪吗?!」 侍卫怒斥:「放肆!天子与太后岂是你能妄议的?信不信我们这就把你抓起来治罪?!」 「抓就抓,我不怕……」 石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微微给打断。 「算了,我们回吧。」 石溪不甘心:「江太医,他们明摆着就是在欺负人!」 「我知道,先回去吧,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得好好查一查。」 江微微率先转身离开,石溪再怎么不甘也只能跺了跺脚,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坐上公交驴车。 江微微问:「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回我家?」 石溪仍旧气鼓鼓的:「我觉得现在回哪里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解决眼下的难题,天子说翻脸就翻脸,太无情了!」 公交驴车上还有其他人,他们听到石溪议论天子,齐刷刷地朝她看去。 石溪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众人被吓得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 江微微无奈:「我先送你回家吧。」 待驴车到站后,江微微和石溪跳下车,她们都还没来得及给车钱,车夫就飞快地驾着驴车跑远了,那样子活像是身后有老虎在追。 江微微说:「看你把人家给吓的,连车钱都不敢要了。」 石溪不以为意:「是他胆子太小,跟我没关系。」 「行了,前面就是你家,你快回去吧。」 石溪不动:「江太医,这事儿你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我刚才说了,这事儿有蹊跷,应老夫人拿着太后的牌子来太医院点名要找我,等我去了应家没多久,关于应如是染上疫病的消息就被传到天子耳朵里,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简直就跟事先安排好了似的。」 石溪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算计你?」 「嗯。」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江微微镇定地说道:「之前应老夫人说是时铭向她推荐了我,以时铭跟我的关系,他恨我恨得牙痒痒,不可能跟别人说我的好话,除非他明知道那是个坑,故意把我忘里面推。」 石溪恍然大悟:「原来是时铭!」 随即她又问道:「时铭是哪个?」 「他是太医院上一任的院使,确切来说,我是挤走了他,今天这事儿大概就是他的报復。」 「能干出这种事请来的人,肯定是个奸诈小人,绝不能让他得逞!江太医,你打算怎么还击?你跟我说,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 可能是因为出身蛮疆的缘故,石溪身上总有一股蛮疆女子的彪悍气魄,说一不二,执着讲义气。 江微微道:「我现在手里没证据,这事儿得跟我相公商量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出个主意。」 石溪想起她男人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手里权力大得很,收拾一个时铭肯定不在话下,心下一松,点头应道:「那我就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江微微独自乘坐公共驴车回到家里、 阿桃和顾德都很意外。 「你今儿咋回来得这么早?」 江微微随口解释了一句:「出了点事情,天子让我放两天假,这两天我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阿桃和顾德面面相觑。 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怀疑的神色。 阿桃试探性地问道:「好端端的,天子为何要放你的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语气轻松:「一点小事而已,不用担心,我先回房去了,阿桃,你帮我烧点热水,我要洗个热水澡,顺便再帮我准备一些艾草。」 「好。」 阿桃跑去灶屋烧水。 顾德也去忙自己的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时铭早就安排了人在他们家附近盯着,那人见到江微微回来了,立刻就跑去通知时铭。 时铭笑出声来:「一切果然朝着我预计的方向发展下去了!接下来,我只要抓住江微微,想办法让她也感染上疫病,那么她将来就再也别想回太医院了!」 天子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一个身患疫病的人留在太医院的! 那样一来,江微微的前程就彻底毁了。 她要是运气差点的话,说不定还会直接死于疫病。 将来即便有人追究起来,大家也只会认为她是在给应如是治病的时候被感染了,绝对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时铭对自己的完美计划感到非常得意。 官药局里有差役,他们负责维护官药局的日常治安,时铭当即一声令下,叫上二十个差役,带上武器,气势汹汹地直奔江微微家而去。 等江微微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 她坐在屋檐底下擦头髮,萌萌趴在她脚边打瞌睡。 忽然,萌萌站了起来,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眼睛盯着院门的方向,似乎是在警惕什么。 随即院门被人敲响。 顾德跑过去开门。 院门刚一打开,就见到时铭带着二十号人闯了进来。 江微微站起身,蹙眉看向来人。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时铭志得意满地笑道:「听闻你今儿去给应如是看了病,现在全城人都知道应如是染上了疫病,你现在也有可能被传染上了,我作为太医院的院使,为了汴京城中百姓们的人身健康着想,有义务将你隔离起来,以免你将疫病传染给别人。」 顾德立刻护在江微微的面前,警惕地看着他们。 正在后院忙活的阿桃听到了动静,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跑到前院。 她瞅见那群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心里暗叫不妙,趁人没发现她的时候,她又悄悄地熘回后院,从后门跑了出去。 她要跑去北镇抚司找顾斐。 第789章:时铭的诡计(5) 时铭侧身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太医,请跟我们走吧。」 江微微冷冷地说道:「若我不跟你们走呢?」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时铭说完就做了个手势,跟他一起来的二十个差役立即拔出佩刀,将江微微和顾德团团围住。 江微微厉声道:「时铭,天子只是让我回家歇两天,并没有真的卸去我的职务,你现在就迫不及待地动手,就不怕天子事后追究你的责任吗?!」 时铭大笑起来:「哈哈,你难道以为天子还会让你回太医院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来人,给我把她带走,谁要是敢阻拦我们,直接把人给我打趴下,不用跟他客气!」 「是!」 八个差役想要去抓江微微,顾德不让,双方直接就打了起来。 顾德身手很好,可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拿着刀,更可恶的是,他们还会声东击西,假装要去刺顾德的胸膛,事实上却是朝着旁边的江微微抓去。 顾德既然以一敌众,还要护着江微微,打起来束手束脚,虽不至于败,却也很难占到便宜。 萌萌瞅准机会,勐地朝着时铭扑过去! 它一口咬在了时铭的腿上,疼得时铭脸都白了。 他使劲将萌萌甩开,低头看到腿上被咬出来的伤口,鲜血不断外流,他心中恨意翻涌,厉声喝道:「给我宰了这条狗!」 有两个差役提刀朝着萌萌冲过去。 萌萌见到对方手里有武器,不敢硬碰硬,开始在院子绕圈跑。 两个差役紧随其后,一副不把它砍死誓不罢休的兇狠架势。 江微微一直盯着萌萌,生怕它被人给追上。 就在这时,有个差役悄悄摸到了江微微身后,高高举起刀柄,打算将她敲晕绑走。 萌萌瞅见这一幕,沖她汪汪地叫唤。 江微微没有回头,但系统赋予她的「敏锐感知」却已经在疯狂提醒她身后有人偷袭! 她想也不想就直接抽出一拍即晕砖,反手就是一板砖狠狠抽过去! 她的运气很好,板砖正好拍在那人的脑门上。 那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时铭见到这一幕,被吓得不轻。 没人告诉他江微微居然还是个高手啊!她都没有回头居然就知道身后有人偷袭!而且仅凭一板砖就把一个练家子给拍晕过去了! 这女人深藏不漏啊! 时铭开始后悔,自己这次带的人还是太少了,应该再多带二十个人的。 接下来又有两个人绕过顾德想要偷袭江微微,可都被江微微给躲过了。 这女人明明看起来压根就不会武功,却能准确无误地察觉到偷袭者从哪个方向冲过来,而且力气还大得惊人,随便一板砖就能把人当场拍晕过去,百发百中,从未失手。 她这一手让那些还想偷袭的人全都歇了心思。 大家都觉得这女人太可怕了,还是先把顾德打趴下,再一拥而上把她给绑起来会比较稳妥。 …… 北镇抚司离家很近,阿桃飞快地往前跑,很快就跑到北镇抚司门口,她气喘吁吁地沖守门的锦衣卫道。 「我叫阿桃,我是来找顾镇抚使的,我是他家里的人,他家出了有急事!」 守门的两个锦衣卫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在这里等一下。」 那人跑进北镇抚司,很快他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顾斐。 顾斐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桃飞快地说道:「时铭带着一群人来家里,要把微微姐抓走,你快回去看看吧。」 顾斐面色一变,他沖身后的人说道:「我家里有事,要先回去一趟。」 随后他便和阿桃急匆匆地往家赶去。 当他们回到家里,发现大门敞开着,院子里面一片狼藉,种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被踩坏了,地上还有不少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可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江微微和顾德身影,连带着时铭和他带来的二十号人也不见了。 阿桃忧心不已,口中大喊:「微微姐!德叔!你们在不在?」 萌萌从屋里沖了出来,它冲着阿桃和顾斐汪汪叫唤。 叫唤完了之后,它又扭身往屋里跑去。 顾斐道:「跟上它!」 两人跟着萌萌跑进屋里,很快就在卧房里面见到了顾德和江微微。 此时顾德正坐在椅子上,他的右臂受了伤,江微微再给他处理伤口,地上扔了两块染血的纱布,空气中也瀰漫着血腥气。 顾德见到少爷来了,想要起身行礼。 顾斐忙道:「别动,这个时候就别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了。」 他随后又看向江微微,问道:「你们怎么样了?」 江微微收下处理伤口的动作不停,嘴里说道:「时铭带了二十个人来抓我,德叔为了保护我,被他们用刀给砍伤了,好在没伤到筋骨,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癒。」 「那你呢?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顾斐松了口气,只要他们人没事,其他的都好说。 江微微麻利地帮顾德包扎好伤口。 顾德躬了躬身,算是道谢。 江微微叮嘱道:「伤口癒合之前千万不要沾水,每天都要换药,你自己要是不方便换药的话,可以让阿桃帮忙。」 顾德点头表示记住了。 阿桃留下来收拾屋子,江微微和顾斐走出去,萌萌摇晃着尾巴紧随其后。 看着被破坏得乱七八糟的院子,江微微的表情很不好看:「他们没能抓住我,反而被德叔伤了不少人,时铭见到讨不到好处,最后只能悻悻地跑了,这件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顾斐安抚道:「这事交给我去处理,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打算怎么做?」 「北镇抚司里有个密枢阁,那里面藏着朝中文武百官的私密之事,其中也包括时铭的一些事情。他这人很是贪婪,渴望权势和财富,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只要随便拎出来两件,就够他喝一壶的。」 ………… 第790章:时铭的诡计(6) 时铭没能如愿抓到江微微,气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冒火。 他一回到家里,就把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 家里的下人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殃及池鱼。 时铭的夫人有心想要安慰几句,结果才刚说了几句,就被时铭不耐烦地打断。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只需要打理好家里的事情就行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他夫人被说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骂了一句不识好人心,随即气唿唿地跑了。 时铭看着满地的碎片,心里那口恶气仍旧无法消除。 他这辈子共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他出生到父母去世,因为家境的缘故,他从小就过几天好日子,尤其是在他爹娘去世后,他的日子就更加难熬,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最后竟是沦落到跟野狗抢食的地步。 第二个阶段就是从他遇到詹春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在这期间他获得新的人生,能力、名望、地位都得到了极大提升,顺风顺水惯了,以至于他很久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时铭右手握成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 「江微微,你给我等着,就算今天抓不到你,明儿我还能想别的办法整死你!」 当晚时铭彻夜未眠,整宿都在思考怎么整死江微微。 结果还真让他想出了好几个法子。 待次日早晨,他快速吃完早饭,换上官服,正打算出门去安排整死江微微的计划时,忽然就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到了。 他被下了一跳,立即让人出去看看出啥事了? 很快下人就跑回来禀报。 「老爷,是锦衣卫在踹门!」 时铭一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忙道:「你去跟锦衣卫说,我不在家,让他们改日再来。」 「喏。」 下人又再度转身朝前院跑去。 既然前门被锦衣卫给堵住了,时铭这会儿是肯定不敢走前门的,他绕了一圈,准备从后门悄悄离开。 谁知他刚推开后门,就见到顾斐带着十来个锦衣卫站在外头。 这些锦衣卫全都是清一色的鱼鳞服加绣春刀,强大森冷的气势压得时铭双腿发软。 他本能地想往后退。 这时顾斐开口了。 「时太医,我们最近查到你大肆收受贿赂,金额已经超过二十万两白银,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时铭慌忙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收受贿赂,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我们既然敢找上门来,就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那些贿赂你的药材商人都已经被我们逮捕,口供也已经全部到手,现在就等着你一个人的口供了,时太医,跟我们走吧。」 时铭仍旧摇头拒绝:「不,我是被冤枉的,那些人合起伙来栽赃陷害我,我什么走没做过,我是清白的!」 顾斐懒得跟他废话,抬手做了个动作。 身后的锦衣卫们会意,立即闪身冲出去,将时铭抓住。 时铭只是个文弱大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完全不是这群锦衣卫的对手。 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直接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顾斐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既然敢动歪心思害人,就得做好被人给玩到死的准备,这就叫做报应。」 时铭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斐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 「江微微是我媳妇,你敢动她,我就敢废了你。」 时铭浑身一哆嗦,心中无比惊恐。 他万万没想到江微微的男人居然是镇抚使,要知道她身后还有这么个靠山,他说什么也不干轻易去动江微微啊! 时铭知道自己跟江微微的仇早已经结下,这会儿再想讨饶已经是无济于事。 他色令内荏地威胁道:「我是徐首辅看重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就是在跟徐首辅作对,徐首辅权倾朝野,他老人家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就死定了!你若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顾斐嗤笑:「你只要是进了咱们北镇抚司,莫说是徐首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不等时铭再度开口,顾斐就一声令下。 「把他带回去严加审问!」 「喏!」 …… 时铭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一知的耳朵里。 徐一知皱眉问道:「好端端的,锦衣卫为何要抓时铭?时铭只是个太医,能碍着锦衣卫什么事儿?」 徐迦将时铭设计陷害江微微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徐一知听完之后脸色顿时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他对时铭陷害江微微的做法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他还觉得时铭这种做法很正常,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向都是如此。 但时铭错就错在太自以为是! 他在决定要对付江微微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即便过程中出现意外,也能有相应的补救措施。 现在倒好,江微微没有被抓住,他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徐一知忍不住骂了句:「真是愚蠢!」 徐迦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要不要把他捞出来?」 虽然心里怒其不争,可徐一知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咱们还得靠他管着官药局那一块,将来太医院也要继续靠他管着,咱们已经没时间和精力再去培养一个跟他水平差不多的太医,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慕容指挥使,就说我想请他来家里喝杯茶,希望他赏脸光临。」 「喏。」 徐迦拿着父亲亲笔书写的名帖前往慕容家,将名帖交到了慕容忽的手里。 慕容忽作为锦衣卫的最高统领,是天子跟前的红人,深受天子信任,朝中上下都对他又敬又怕。 不过在面对权倾朝野的徐首辅时,慕容忽还是很客气的。 他收下名帖,笑着道:「今日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明日我再去拜访徐首辅。」 次日。 慕容忽如约来到徐家,和徐一知共同品茶赏花。 在这个过程中,徐一知提到了时铭的事情,希望慕容忽能够高抬贵手,放时铭一码,作为酬谢,他也会给予慕容家一定的便利。 第791章:定罪(1) 慕容家也是汴京城里的世家之一,但他只是个新兴的世家,底蕴不够深厚,实力也很欠缺,如今整个家族全靠慕容忽在朝中撑着。 别看慕容忽如今身居高位,看起来似乎很风光的样子,但他却比谁都担心自己的将来。 成为锦衣卫以来,死在他手底下的官员多不胜数,以前年轻时他还为此感到自豪,可伴随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做事太过绝情,以至于树敌无数。 那些敌人都在等着他退下来的那一天。 一旦他离开锦衣卫,失去了手中的权力,他就会成为被人拔掉牙齿的老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为此,他必须得趁着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抓紧时间多培养几个同族之人,只要慕容家能够在朝中展位脚跟,掌握住足够的权力,那么即使他将来告老归家了,也能有所庇护,不至于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此时徐一知的提议,直接搔到了慕容忽的痒处。 不过慕容忽并未直接答应此事,多年来混迹官场的经验让他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性,无论面前的利益有多么诱人,他也不能随便答应下来,谁知道那些利益背后有没有藏着别的陷阱呢? 他谨慎地说道:「待我回去了解清楚此事,再给您一个具体的答覆。」 徐一知含笑应道:「这是应该的,那么老夫就在家中静候你的佳音了。」 待慕容忽走后,徐迦走过来,低声问道:「爹,慕容指挥使答应了吗?」 「没有,他说他还要回去了解一下事情的具体经过,」徐一知说到这里轻笑出声,眸中透出几分不屑,「慕容忽终究还是老了,没了年轻时的锐气,变得畏首畏尾,真是让人失望啊。」 徐迦道:「他大概是年轻时杀的人太多了,积攒了太多杀孽,如今终于知道后怕了。」 「怕?」徐一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容越发深刻,「从他接管锦衣卫指挥使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应该已经做好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怕了,早就晚了。」 徐迦附和道:「人都是这样的,利益当前很少能有人把持得住,总以为自己有了权力就什么都不怕了,直到老了才知道自己太天真。」 徐一知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像是顾峥,他还真就从头到尾都不怕。」 徐迦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最近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爹时不时就会提起顾峥,次数多了,他都习惯了。 可能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缅怀过往吧。 徐一知忽地问道:「顾斐的来歷查清楚了吗?」 徐迦低头:「还在查。」 「让他们速度快点。」 徐一知心里有种隐隐的预感,他总觉得顾斐的来歷很不简单。 …… 刑房里面,锦衣卫们正在对时铭进行严刑拷打,逼他吐出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全部实情。 时铭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好几次都晕过去了,却咬死了不肯开口。 当烧红的铁烙下去时,时铭再度发出悽厉的惨叫声,随即眼前一黑,疼得晕了过去。 锦衣卫不得不停手。 旁边就放着冷水,这是专门用来对付昏迷的犯人的。 锦衣卫舀起一瓢冷水就朝时铭脸上泼过去。 时铭不得不再度醒来。 此时的他已经是遍体鳞伤,脸上满是血污,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身体不住地颤抖,连带着绑住他的锁链都发出清脆声响。 顾斐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吗?凭那些商人的口供,就足以定你的罪。」 时铭抬起头,咧开嘴笑起来,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 他艰难地说道:「那你倒是定我的罪啊。」 顾斐说:「只要你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可以让人对你从轻发落。」 时铭却道:「你所谓的从轻发落,不过就是免我一死,可我头顶的乌纱帽还是保不住,说不定我还会被发配边疆,从此再也不能回汴京。我费尽心力,甚至不惜背叛师门,才获得如今的地位和权力,现在你让我主动放弃这一切?不可能的,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到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只能跟野狗抢食的悲惨生活。」 「可你若是不说,你不仅会丢了乌纱帽,还会连小命也保不住。」 时铭又笑了:「不会的,徐首辅不会让我死的,他会让人来救我的。」 似乎是为了映照他说的话,下一刻,有个年轻的锦衣卫推门走进来,低声在顾斐耳边说道。 「顾镇抚使,慕容指挥使在外面等着见您。」 顾斐看了时铭一眼。 时铭嘿嘿地笑了。 那笑容之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顾斐面无表情地走出刑房。 他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慕容忽,他上前拱手行礼:「属下拜见指挥使大人。」 慕容忽作为锦衣卫的老大,平时忙得很,一般很少来镇抚司。 可若是他来了,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慕容忽看着面前年轻英俊的下属,语气很是和煦:「自从你上任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北镇抚司,这段时日你在北镇抚司过得可好?可有人为难你吗?」 顾斐道:「没有人为难属下,属下在这里过得很好,多谢指挥使大人关心。」 「过得好就好,看来天子没有看错人,让你来接管北镇抚司是明智的决定,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压得住这里。你以后就在这里好好地干,反正你还年轻,等将来有机会了,未必不能再往上提一提。」 慕容忽这番话里透出浓浓的赏识之情,若换成普通的年轻锦衣卫,此时肯定已经高兴得不能自已了。 可顾斐却仍旧是那副平静镇定的样子。 「能为天子效劳,是属下的荣幸,今后属下只想尽忠职守,以此报答天子的知遇之恩。」 慕容忽笑着道:「你能这么想自然很好,不过人嘛,总得为自己多打算一下,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顾斐不语。 接下来无论慕容忽怎么试探,顾斐都不接话。 第792章:定罪(2) 慕容忽见状,干脆换个说话方式,他道:「很快就要到天子寿辰了,今年天子赐下恩典,准许各路诸侯王和将军回京贺寿,到时候各路诸侯王和将军们的随从护卫队都不能入京,全部要安排在距离汴京城三十里外的殷明山。你收拾一下,去一趟殷明山,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别等那些人来了却没地方可以落脚。」 顾斐皱眉:「现在就要去吗?可我手里还有案子没有办完。」 「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你把案子交给我就行了。」 顾斐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手里这个案子快收尾了,劳烦大人再给我半日时间,我一定把事情办妥,明儿一早就前往殷明山。」 慕容忽却道:「殷明山的事情更加重要,你快些去办,莫说是半日,半个时辰都不能耽搁,你现在就回家去,这里交给我来就行了。」 顾斐原本还只是猜测,现在见慕容忽居然连半天时间都不给,顾斐顿时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慕容忽是冲着时铭来的。 还真让时铭给猜对了,有人来救他了。 顾斐问:「若属下不愿现在就走呢?」 慕容忽一愣。 他显然是没想到顾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也随之散发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违抗我的命令不成?」 若换成是个普通人,这会儿肯定已经被他的气势给吓尿了。 顾斐却不疾不徐地说道:「凡事都要讲个善始善终,我必须要处理完手里这个案子,才能放心地离开,希望指挥使大人能够谅解。」 慕容忽语气冰冷:「我是指挥使,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顾斐拱手:「抱歉,今日暮鼓响起之前,我不会离开北镇抚司。」 「你!」 慕容忽气得脸都绿了,手指着顾斐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自从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之后,还从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对他说话,尤其面前这个人还是他的下属,简直是岂有此理! 顾斐见他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便道:「既然指挥使大人没有别的要吩咐的,那属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没有再多看慕容忽一眼。 慕容忽厉声喝道:「顾斐,你给本官站住!」 顾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指挥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胆敢顶撞上司,信不信我将你革职查办?!」 顾斐平静说道:「属下是天子亲自任命,若您要将我革职查办,是不是应该先通过天子那一关?」 慕容忽更加愤怒:「你这是在拿天子压我?!」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在提醒您,天子特意将我安插在北镇抚司,自然有是他的用意。您作为天子倚重的心腹大臣,就算不帮忙,也不该拖我的后腿。」 「你竟敢说我拖你的后腿?简直是狂妄至极!」 顾斐淡淡地说道:「若指挥使大人想说的只有这些,请恕属下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奉陪,告辞。」 这次他走得干脆利落,再也没有回头。 慕容忽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顾斐,老子好好跟你说,你不肯听,非要跟我唱反调,还敢拿天子来压我,老子今天不狠狠教训你一顿,以后还怎么当这个指挥使?」 说完他就气势汹汹地朝着刑房冲去。 此时在刑房里面,瀰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时铭的双手被绑住,吊在半空中,浑身上下全是恐怖的伤痕,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流淌。 他刚才见到顾斐被人叫出去,猜到可能是有人来救他了,他心里高兴坏了,等顾斐回来的时候,他还故意沖顾斐耀武扬威,想要在临走前再狠狠气顾斐一顿。 却没想到顾斐那厮居然一声令下,让人狠狠地抽他! 于是一顿蘸着盐水的皮鞭就这么噼头盖脸地招唿了过来,抽得时铭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慕容忽冲进来时见到就是这么一幕。 他厉声喝道:「给我住手!」 正在抽鞭子的锦衣卫立刻停手,并躬身行礼:「属下拜见指挥使大人。」 慕容忽指着旁边的时铭,口中下令:「把他给我放了!」 锦衣卫没有动,而是看向站在旁边的顾斐,显然是在等待他的指示。 慕容忽见状更气了:「我是锦衣卫的首领,这里我最大,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顾斐道:「就算您是指挥使大人,也没有平白无故放走犯人的道理。」 「谁说时铭是犯人了?他是被冤枉的!」 「我有多名药材商人的口供,可以证明时铭贪污受贿,而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时铭是被冤枉的呢?」 慕容忽一时语塞。 他就是话赶话地说了出来,现在让他去找证据,他能上哪儿去找啊?! 顾斐见他不说话,接着说道:「既然您拿不出证据,那就请您不要插手这件案子,免得被人告您一个包屁罪犯的罪名。」 慕容忽这回是真的恼恨上了顾斐,他恨恨地说道:「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您是指挥使大人,想要对付我一个小小的镇抚使,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天子亲自指派,您若想动我,就等于是在跟天子作对,而这一切仅仅就只是为了一个时铭,您觉得值吗?」 慕容忽被问得愣住了。 他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心里头那股火气瞬间就灭了大半,脑子随之变得清醒起来。 是啊,为了区区一个时铭,去跟天子作对,值得吗? 慕容忽开始思考和权衡。 他想卖徐一知一个人情,让徐一知帮他把慕容家的人谋个肥缺,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反正顾斐是他的下属,他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顾斐乖乖放人。 可谁曾想到顾斐却是个软硬不吃的傢伙,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一方是徐一知,一方是天子,他该选谁? 慕容忽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他选天子! 第793章:定罪(3) 纵使徐一知的权势再大,可那又跟他慕容忽有什么关系?他能坐到锦衣卫指挥室这个位置,都是由天子一手提拔,若他背离天子转而投靠徐一知,天子立马就能把他的指挥使官衔给撤了。 他又不傻,才不会在这种关乎立场的事情站错位置。 心里虽然明白这么做才是对的,但他还是觉得憋闷。 明明他才是锦衣卫的老大,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镇抚使牵着鼻子走,这让他的面子和里子全都丢尽了。 时铭知道慕容忽是来救自己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 「救我……指挥使大人,求你救我……」 慕容忽看了他一眼:「我能做的都做了,是顾斐不肯放了你,将来你要是做了鬼,要想报仇的话就去找顾斐,别来找我。」 说完他便怀着满肚子的闷气走了。 时铭见状,拼了命地挣扎叫喊:「别走!」 可惜慕容忽没有回头。 很快他的背影就消失在了门口,刑房的大门再度被关上。 时铭心里最后那一丝希望也随之被掐灭。 他之所以能撑到现在,靠的就是这一丝希望,他希望徐一知能派人来救他,所以他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可是现在,连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的意志力瞬间崩溃,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顾斐让人继续拷问时铭。 锦衣卫才刚举起鞭子,时铭就哭着大喊:「我招!我什么都招!求你们别再打了,呜呜呜!」 顾斐却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抽!」 锦衣卫立即一鞭子抽下去,狠狠抽在了时铭的身上,疼得时铭惨叫连连。 直到这时时铭才知道,所谓的逼供不过是顾斐找来的一个理由,顾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公报私仇,以此来狠狠地报復他。 无论他招或者不招,他都逃不掉这顿毒打。 顾斐坐在椅子里,冷眼看着时铭被打得奄奄一息。 直到时铭快没命了的时候,锦衣卫这才停手,拱手道:「大人,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他就真的没命了。」 顾斐淡淡说道:「让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 「喏。」 锦衣卫将一份早就写好了的口供拿出来,摆在时铭的面前,此时的时铭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签字画押了。 事实上锦衣卫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锦衣卫直接抓住他的右手,用力按在口供上面,留下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如此一来口供就有了。 这份口供被锦衣卫双手送到顾斐面前。 顾斐接过口供看了眼,他站起身,没有再看时铭一眼,大步走出刑房。 他离开北镇抚司后,直奔皇宫而去。 与此同时,慕容忽也已经把时铭被顾斐扣住的消息告知给了徐一知。 徐一知颇为意外,他没想到顾斐竟然如此硬气,连顶头上司的面子都不给。 徐迦低声问道:「爹,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找个机会给那个顾斐一点颜色瞧瞧?」 徐一知却在这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觉得,顾斐在拿到时铭的口供后会去哪里?」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的,徐迦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按照惯例,他大概会将此事上报给刑部,交由刑部处理吧。」 徐一知摇头:「不,他知道刑部侍郎跟我有交情,这个案子转交给刑部的话,肯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我猜他现在应该拿着口供去见天子了。」 徐迦皱眉:「您的意思是,顾斐要去找天子告状?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惊动天子,不值得吧?」 「你别忘了,时铭贪污受贿得来的钱里面,有一大部分都孝敬了咱们徐家,如今时铭知道自己没救了,肯定会把咱们也给抖落出去,你想想看,若是天子得知咱们徐家叶片牵扯到了这件案子里面,会是怎样的反应?」 徐迦脸色大变:「爹,咱们不能让顾斐见到天子!」 徐一知站起身:「去安排马车,我要去亲自会会这位顾镇抚使。」 「喏!」 徐家作为当朝最顶级的权贵,家宅距离皇宫非常近。 马车载着徐一知夫子飞驰在石板路上。 即便是顾斐先出发,可等他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徐家的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顾斐下马行礼。 「下官拜见徐首辅。」 徐一知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走下马车。 自从顾斐担任镇抚使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徐一知在宫门口下车,平时徐一知都是坐着马车直接穿过宫门而去的。 徐一知站定后,看着面前年轻的镇抚使,不由得愣了下。 他道:「你看起来很面熟,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顾斐站直身子,平静说道:「在担任镇抚使之前,下官从未见过您,想必是您记错了。」 「真的吗?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以前应该见过你的……」 徐一知一边说着,一边努力地在记忆力搜寻。却怎么都找不到关于顾斐的记忆。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儿子:「阿迦,你觉得他眼熟吗?」 徐迦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摇头道:「没有,我没见过他,爹,您是不是记错了?也许是您把他当成了别的人呢?」 徐一知皱眉:「是这样吗?」 顾斐问:「您特意在这里等候下官,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吧?」 他的话将话题拉回到了正事上。 徐一知面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其实我这次特意来找你,是想跟你聊一聊,不知你可否赏脸陪我去茶楼坐会儿?」 顾斐纹丝不动:「下官还有要事在身,您若是有特别紧要的事情,请在这里说明,若是没有,请恕下官无礼告辞。」 徐迦皱眉斥责:「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跟我爹说话?!」 徐一知抬手,面上仍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和善模样:「无妨,既然顾镇抚使不愿给我这个面子,那就算了,站在这里聊天也挺好的。」 顾斐问道:「不知徐首辅有何见教?」 「见教就不敢当了,老夫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仗着年轻就胡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把事情做绝了。」 第794章:弃卒保帅(1) 对于徐一知的告诫,顾斐并未多说什么,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多谢首辅大人提点,下官还有差事要办,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他便绕过挡在面前的徐家父子,大步朝宫门走去。 徐迦被他这副做派给气得不行,想要冲着他的背影训斥几句,可到底还顾及脸面,没有开口,可从徐迦那张愤怒至极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是真的把顾斐给记恨上了。 他愤愤不平地自家老爹抱怨:「这人不识抬举,咱们以后也不必给他留情面!」 徐一知倒是没怎么生气,至少从面上看来是这样的。 他平静地说道:「从他无视上峰命令,强行扣押时铭这件事来看,我还以为他是个很容易冲动偏激的人,可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他非但不冲动,反而还很有城府。」 徐迦不服气:「他都敢跟您对着来,还不冲动吗?!」 「阿迦,看人不能太片面,你自己想想,刚才顾斐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说明他很有底气。」 「他不过就是个四品镇抚使,能有什么底气?」 「这天底下能让人有底气跟我做对的,不就是宫里头那位吗?」 徐迦恍然,他下意识朝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您是说,顾斐之所以刚这么嚣张,是因为有天子给他撑腰?!」 徐一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道:「我累了,回家去吧。」 「那个顾斐怎么办?」 「他已经进宫,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咱们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弃卒保帅了。」 徐迦闻言,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恭敬地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 顾斐在御花园里见到了天子。 因为昨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今儿气温降低了不少,还挺凉快的。 司马厌也是难得有兴致,坐在池边垂钓,身后是一棵茂盛的柳叔,投下来的树荫正好将他遮住,为他当去了灼热的阳光。 顾斐上前见礼:「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小马扎:「坐。」 顾斐撩起衣摆坐下去:「下官有事要说与您听。」 「说。」 顾斐将时铭贪污受贿的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递上一沓厚厚的口供,其中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口供正是时铭的。 司马厌接过这一沓口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最后他将那些商人的口供都放到一边,手里只留下属于时铭的那张口供。 在这份口供里面,时铭不仅承认了自己贪污受贿高达二十万两白银的犯罪事实,还交代了这二十万两白银的去向,其中有一大半都被他孝敬给了徐家。 司马厌指着口供上面的徐家二字,明知故问:「是哪个徐家?」 顾斐道:「是首辅徐一知的家。」 「你确定?」 「此乃时铭亲口招供,下官已经命人将时铭的家人奴僕全部控制起来,根据那些人的交代,时铭的确每个月都会送一大笔银子去往徐家,每次都是数万两。」 司马厌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徐一知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凡响,此事涉及到徐一知,若稍有差池,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你确定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顾斐道:「只要陛下下令,微臣万死不辞。」 司马厌蓦然笑了起来:「很好!」 他当即赐下令牌和圣旨,命令顾斐彻查此案,并特别准许他有办案特权,这个特权包括他可以彻查品阶比他高的官员,若若必要甚至还能先斩后奏。 当然,这里的先斩后奏一般只能对三品一下的官员有效,若超过这个品阶,莫说是顾斐,即便是身为天子的司马厌,在动手时也得掂量一下再做决定。 顾斐接过令牌和圣旨,谢恩过后,提出告辞。 司马厌却在此时忽然提起江微微的事情。 「你夫人最近在家过得可还好?」 顾斐平静回答:「挺好的。」 「既然挺好的,那就回太医院来吧,如今时铭不在了,不只是太医院,还有官药局那边也需要她帮忙照看一二。」 顾斐却道:「此事微臣还须得跟拙荆商量过后才能做决定。」 司马厌挑眉:「怎么?听你这不情愿的口气,难道你不想让她回太医院了?」 顾斐坦然回应:「实不相瞒,微臣的确不想再让她回太医院。」 「为何?」 「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皇宫之中,都是危机重重的地方,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明明拙荆什么都没做错,可最后却被牵连其中。她只是个大夫,她这一生的志向便是给人看病,那些阴谋诡计她玩不来。我如今已经深陷朝堂争斗的沼泽之中,未来能否有个全尸都未可知,我不希望连她也被牵连进来。既然陛下已经放她回家,那便彻底放她自由吧,微臣感激不尽。」 说完,顾斐朝着天子深深一礼,姿态放得很低。 司马厌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道:「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顾斐没有接话。 这态度显然就是默认了。 司马厌道:「我可以承诺,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让你夫人受委屈。」 顾斐恭敬说道:「多谢陛下厚爱,可拙荆是真的不适合混迹官场,她性子太直,容易得罪人,即便有陛下庇护,但也保不准会有人在暗处下手。」 司马厌见自己都已经做出让步,对方还是不愿改变主意,不由得有些恼了。 「我是天子,我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没有人能违抗,你也一样!」 顾斐单膝跪地:「陛下恕罪。」 司马厌怒目而视:「该说的我都说了,面子里子我全都给你们了,你要是还敢拿乔,那我就只能强行召顾江氏回太医院,我就不信你们还敢抗旨不遵!」 事已至此,顾斐也只能低头称喏。 司马厌不想再看到他,厌烦地摆了摆手:「滚吧。」 顾斐离开皇宫的时候,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步伐却有些沉重。 他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面对江微微。 刚才他对天子说的那些话,有一部分是赌气,他气天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微微给赶回家去,让她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还有一部分却是出自真心,他是真心不想再让微微卷进朝堂争斗之中。 第795章:弃卒保帅 顾斐得了圣旨,立刻就带上人马直奔徐家而去。 徐迦本来正在午睡,乍一听到下人来报,不由得变了脸色。 他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光脚穿上鞋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爹,大事不好了,咱家被锦衣卫包围了!」 徐一知这会儿刚结束午睡,听到自家长子的话,并没有多少意外,他冷静地说道:「慌什么?既然锦衣卫来了,就开门让他们进来,你去通知阿勉,让他做好准备。」 徐迦被自家老爹的冷静感染,焦虑之情立即消散了大半,人也变得冷静下来。 他不由得为自己遇到一点事儿就惊慌失措感到羞愧,同时又为他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而折服,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这种时候他就明显不如他爹来得可靠。 「我这就去办!」 徐迦回房穿上袜子,把身上的衣物打理整齐,同时对跟在身边伺候的小厮吩咐道:「去通知勉叔,让他安心地走,他的家人妻儿我们一定会好生照顾,保证他们下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小厮低头应下:「喏。」 就在锦衣卫几乎快要把徐家的大门都给砸坏了的时候,徐家大门终于从里面被人缓缓拉开。 徐迦看着站在外面气势汹汹地锦衣卫们,微微一笑:「顾镇抚使,今早我们才刚见过,怎么你又来了?莫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的?」 顾斐骑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我是奉天子之命来彻查徐家于时铭结党营私一案,请徐大公子让一让。」 徐迦面露讶异:「我们家向来家风言明,莫说结党营私,就连别人家的一针一线都不敢随便收受,还请顾镇抚使将此事说清楚才好!」 「时铭极其家人都已经招供,证明他们每个月都数万两白银被送入徐家,他们的口供已经上呈天子,天子震怒,亲自命我前来彻查此案。若徐大公子还有疑虑,可以入宫向天子求证,现在还请徐大公子让开,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徐迦哼了声:「你少拿天子来压我,我可不是那等市井小儿,会被你随便几句话就给唬住。你们要想搜查我们徐家也可以,但我得提醒你们,我们徐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你们若是能在我们家里搜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就当我们自认倒霉,可要是你们什么都没搜到,今儿这事你就别想善了!」 顾斐驱使骏马踏上台阶,来到徐迦面前。 徐迦见他忽然靠近,心生警惕,正要开口问他想干嘛,就见他忽然拔出腰间佩戴的绣春刀,刀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最后落在徐迦的肩头。 锋利的刀刃距离徐迦的脖颈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徐迦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刀刃的逼人寒气。 他不由自主地僵住身体,在短暂的惊恐过后,心里冒出熊熊怒火:「你想干什么?这光天化日的,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 他不信顾斐敢动手,即便对方是四品镇抚使,也不可能当众杀了他这个当场首辅的长子,除非对方是不想活了。 对方现在这种举动,明显是在故意挑衅他,这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顾斐冷眼看着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够洞穿人心似的。 「你可能不知道,天子给了我办案特权,若在办案过程中遇到阻碍者,可以先斩后奏。即便你爹是当朝首辅,我照样能杀了你,且合理合法,事后就算你爹告到天子面前,我照样能安然无恙。」 徐迦听了这话,心肝颤了颤:「怎么可能?天子怎么可能给你这么大的权力?你不过就是四品镇抚使而已!」 「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顾斐握紧刀柄,正欲用力,却听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请顾镇抚使刀下留人!」 顾斐动作一顿,循声望去,见到徐一知正被人搀扶着往这边走来。 徐一知沖他说道:「我儿无知,还望顾镇抚使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顾斐见他来了,知道这一刀是不能砍下去的,心里有些失望,抬手还刀入鞘,然后翻身下马,沖徐一知拱手一礼。 「今日我们是奉天子之命前来办案的,请首辅大人行个方便。」 徐一知也没问他们要办什么案子,和顺地说道:「既然是天子有令,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莫敢不从,你们请进,徐府上下任由你们搜查,只希望你们莫要摔坏家中器物,更不要惊扰到我的家眷。」 「放心,我们只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抢劫的,只要您是清白的,您和您的家眷自然能够安然无恙。」 顾斐说完,做了个手势。 两百名锦衣卫立即鱼贯而入,冲进徐府,开始进行地毯式地搜查。 徐府中的家眷们被这番变故吓得不轻,他们在徐老夫人的带领下,跑出来寻找徐一知的庇护。 徐一知让大家都在旁边安静站着,等锦衣卫搜查完了,他们自然就能回去了。 他这话说得非常自然,说完后还特意沖顾斐笑了下。 顾斐没有进去跟锦衣卫们一起搜查,他就站在徐家门口,和徐家人一起站着。 此时徐家上下所有人都用一种充满仇恨和愤怒的目光瞪着他,显然是把他给记恨上了。 自从徐一知当上首辅之后,徐家人无论到哪里都能备受礼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欺负他们了! 顾斐只当那些人不存在,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安静等待锦衣卫们的搜查结果。 这一搜,就搜了整整两个时辰。 直到太阳开始罗山,锦衣卫们这才往大门方向靠拢,他们逐一想顾斐报告搜查结果。 结果是一无所获。 徐府上下莫说是十几万两白银,就连之前的器物都没几件,看起来当真是简朴得很,若非亲眼所见,这些锦衣卫都不敢相信此地居然是堂堂一品首辅的家。 徐迦再也忍不住,怒目相视:「顾斐,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顾斐没有去理会徐迦的质问,他的视线在徐家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冷冷地说道:「既然家里没搜到,那就搜一搜人吧。」 第796章:弃卒保帅(3) 徐家众人都被顾斐那目光看得遍体生寒,就连之前还瞪着他的那些人,此时也都不由自主地收回视线,不敢再跟他对视。 唯有徐迦仍旧毫不畏惧。 他怒道:「顾斐,你是不是想立功想疯了?居然想拿我们徐家开刀?!你们今儿要是敢我们家里人一根头髮,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要让你们北镇抚司付出代价!」 顾斐就当做没有徐迦这号人似的,对锦衣卫们下令。 「挨个搜查,逐一核对。」 锦衣卫们齐声应道:「喏!」 他们虽说对徐一知的威名有所顾忌,可对徐一知的家里人却没什么好怕的,自从锦衣卫成立以来,栽在他们手里的达官显贵不知凡几,区区几个首辅家眷还真不算什么。 徐家人见到这些锦衣卫真要朝自己动手,全都被吓坏了,惊恐地大叫,希望徐一知能护住他们。 徐一知此时却是袖手旁观,完全没有要插手阻拦的意思。 见到少数徐家人要拼死顽抗,徐一知甚至还主动劝道:「让他们查吧,查完了就没事了,老夫自认问心无愧,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见他都这么说了,徐家人只得乖乖地等着被搜查。 顾斐拿着从徐家搜查出来的人员名册,开始挨个核对徐家的每个人,就连下人都没放过。 徐一知的家庭关系相对比较简单,他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妻妾,原配夫人早年病逝,如今家里就只有一个继室和四个儿子,原本还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 四个儿子也都分别成家,各自育有儿女,其中除了长子之外,另外三个儿子都是继室所出,都已经被徐一知打发道外地去做官,一年到头都难得回来一趟。 如此一来,徐家这会儿除了徐一知老两口之外,就只有长子一房人,另外还有二十多个下人。 放在繁华富庶的汴京城,二十多个下人的配制,可以说是非常简朴了。 要知道随便一个三品大员的家里,光是奴僕就能有上百人,有些比较喜欢享受的,奴僕数量甚至能超过五百人。 相比之下,徐一知这个当朝首辅的日子过得也太朴素了。 连主带仆总共也就三十来号人,即便是挨个盘查,也很快就查完了。 结果还真就让顾斐查出一点异常。 他指着人员名册上的一个名字,问道:「这个叫做徐勉的人在哪里?」 徐一知说:「他是我们家里的一个管事,平时专管採买一事,我记得今早还见过他的,这会儿应该在这里的,难道是去茅厕了吗?」 顾斐看向旁边的锦衣卫。 那名锦衣卫立即说道:「我们已经把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包括茅厕,没有这个叫做徐勉的人。」 这时,徐迦身边的一个小厮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刚才勉叔听到锦衣卫来了,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我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问他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他却推说家里有急事,要立刻回家一趟,让我帮忙向大公子请个假,然后便急匆匆地跑了。」 顾斐立即下令:「去把徐勉抓来!」 「喏!」 一位副千户领着一队人马直奔徐勉的家而去。 顾斐则留在徐家,向徐家人了解关于徐勉的情况。 原来徐勉并不姓徐,他是徐家的一个家生子,祖上世代都是徐家的家奴,到了徐勉这一代,因为徐勉能力出众,为徐家办成了几件大事,这才让徐一知特意给他赐了徐姓。 徐一知说道:「徐勉此人精明能干,是个难得的人才,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贪财,平时出门採买货物没少从中吞没钱财,但因为他买回来的货物质量都很不错,再加上他这人确实有才干,所以我们对此事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做得太过分,我们也就当做不知道。」 顾斐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们家还真是宽宏大度,连这种下人都愿意留在家里。」 徐一知嘆息:「人无完人,只要他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包容一二又有何妨?」 「首辅大人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您这肚量真是让下官佩服。」 「顾镇抚使过奖了。」 就在两人互相虚以为蛇的时候,那名副千户急匆匆地带着一队人马跑回来了。 顾斐一见他们这幅样子,心里就暗叫不妙。 那位副千户急促地说道:「回禀镇抚使大人,那个徐勉逃了!听他家里人说,他是带着一个包袱跑的,刚跑没多久。」 顾斐沉声下令:「封锁城门,给我挨家挨户地搜!」 「喏!」 顾斐又补上一句:「发布告示,若有人能提供此人线索,有重赏!」 「喏!」 锦衣卫们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就让城门那边进行了封锁,随即展开地毯式地全城搜索。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色变黑。 锦衣卫们举着火把,挨家挨户地搜查。 汴京城里住着许多权贵人家,面对突如其来的搜查,他们都很愤怒,可对方是凶名赫赫的锦衣卫,他们又不敢发作,只能憋着怒气,打算等下次上朝的时候,再狠狠参锦衣卫一本! 今天夜里,锦衣卫将整个汴京城都搅合得天翻地覆。 这个时候的江微微却已经睡着了。 她原本是想等顾斐回来一起睡的,无奈困意袭来,她一下子没能忍住,就这么靠在床边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外面天都亮了,可顾斐却还没有回来。 江微微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和脖子,心里思索顾斐去哪里了?怎么会彻夜未归? 她换了身衣服,出门去洗脸,正好碰上魏尘。 魏尘一见到她就赶紧说道。 「姐,昨晚姐夫回来没?」 江微微说没有。 魏尘飞快地说道:「昨晚锦衣卫全城搜查,听说是在搜查一个叫做徐勉的人,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估摸着今儿会有很多人要去弹劾姐夫和北镇抚司。」 江微微没怎么在意那些人的弹劾,反正每天都会有很多人组团去弹劾锦衣卫,天子那里收到的弹劾摺子估计都能绕地球三圈了,可这么多年下来,锦衣卫不依旧好好的吗?只要天子不想灭了锦衣卫,就算那些人再怎么蹦跶,也撼动不了锦衣卫的地位。 比起众人对锦衣卫的弹劾,江微微更在意那个叫做徐勉的人。 她问徐勉是谁?怎么会值得锦衣卫如此兴师动众地去找他? 第797章:弃卒保帅(4) 关于徐勉的身份,魏尘也不是很清楚。 他还要急着去翰林院点卯,随手拿了两个肉包子,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江微微吃完早饭后,打算去看会儿医书,顺便等顾斐回来。 谁知她才看了两页书,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地往下垂。 等阿桃走过来时,发现江微微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阿桃见状有些担心,她轻轻地推了下江微微。 江微微睁开眼睛,她揉了下有些酸痛的胳膊,发现自己刚才居然睡着了,不由得很是意外:「我怎么睡着了?」 随后她又问道:「阿斐回来了没?」 「还没有,」阿桃劝道,「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如回房去躺会儿吧,顾大哥要是回来了的话,我会去通知你的。」 江微微现在确实很困,便顺势应了下来:「那你记得一定要通知我啊。」 「好。」 江微微回房去躺着,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阿桃跑去后院找顾德。 她忧心忡忡地说道:「德叔,微微姐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犯困,精神看起来很不好,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顾德听到这话,也有些担心,他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上写字。 「等少爷回来后,你把这事跟他提一下。」 阿桃点头说好。 此时的顾斐正因为徐勉的事情而烦闷。 经过一整宿不眠不休地搜捕,他们终于在城中一家客栈里面找到了徐勉的踪迹。 可当他们踹开房门冲进去时,却见到徐勉已经悬樑自尽。 锦衣卫最终找到的,只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在尸体旁边放这个包袱,包袱里面全是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锦衣卫还从徐勉的衣服里面搜出一封遗书。 遗书是徐勉亲笔做些,他在遗书里面供认了自己假借徐家名医贪污受贿的事实,并一再表示这些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顾斐看着被送到面前的遗书,面色格外阴沉。 他知道,这个徐勉其实是徐一知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可徐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意味着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而他们之前付出的努力也全都白费了。 顾斐狠狠将遗书拍在桌上。 桌子发出砰地一声响。 垂首站在旁边的两名千户面面相觑,都是不知所措。 他们跟随顾斐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能看出顾斐绝非池中物,此人无论是心性和能力,都堪称一绝,以前他们还有些小心思,可后来见识到顾斐的手段后,他们就渐渐地歇了那些心思,只安安分分地跟着顾斐办事。 平时顾斐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顾斐发这么大的火。 良久,他们才听到顾斐开口说话。 「徐勉的家人呢?」 一名千户上前一步回答:「他们还在自己家中住着,我们已经派人在他们家附近守着,保证他们跑不了。」 顾斐说:「带他们来这里,我要提审他们。」 「喏!」 顾斐相信,即便徐勉已经死了可徐勉的家人肯定知道些什么,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也可以,总好过现在什么都线索都没有。 可事实再次给了他一记重锤。 徐勉的家人居然在一夜之间全死了! 顾斐霍然起身:「怎么死的?」 那名锦衣卫满身都是黑灰,非常狼狈:「他们家里昨天半夜忽然走水,我们的人发现后立即冲进去救人,可那火烧得太快了,等我们冲进去的时候,房梁都已经被烧塌了,徐勉的家人全部在里面,没有一人倖免。」 「我不是让你们盯着他们一家人的吗?」 「我们一直都有盯着,可昨天半夜忽然有人靠近,我们以为那人是想闯入徐勉家中,就分出去两个人去阻拦,就是这个时候徐勉家中忽然起火的。」 一名千户恨恨地说道:「调虎离山!」 另外一名千户问道:「即便起火,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房梁都给烧塌了吧?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名锦衣卫如实回答:「我们也曾怀疑有这个可能,但经过现场勘测,没有发现人为纵火的痕迹。」 两名千户都是不信。 即便是木头建造的房子,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房梁都给烧塌了。 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顾斐忽地开口问道:「徐勉家人的遗体呢?」 锦衣卫立即回答:「已经全部运回北镇抚司。」 「让仵作去仔细查验,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喏!」 两名千户看向顾斐,试探性地问道:「镇抚使大人是怀疑那些人并非死于火灾?」 顾斐冷冷说道:「他们一大家子那么多人,真要是意外起火的话,不可能连一个人都跑不出来,很有可能是他们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晕了或者是死了。」 两名千户犹如醍醐灌顶,的确是有这个可能! 接下来便是仵作大展身手的时候。 北镇抚司的仵作水平相当高,经过一番查验,还真就查出徐勉的家人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亡。 顾斐看着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具尸体,面无表情地问道:「死因是什么?」 仵作恭敬回答:「是中毒身亡。」 「什么毒?」 「这个暂时还没查验出来,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迅速死亡的剧毒,类似砒霜之类的毒药。」 顾斐问:「能确定是砒霜吗?」 仵作摇头:「不能。」 徐勉家里共有十二口人,能够同时毒死这么多人,那么毒药的数量肯定不少,只要顺着这条线索去查的话,肯定能查出一点痕迹。 可仵作却没办法确定具体是哪种毒药,这让顾斐想查都没处下手。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人了。 来人是个小黄门,顾斐曾在天子身边见过他。 小黄门笑眯眯地说道:「顾镇抚使,天子召您入宫,请您跟我走吧。」 顾斐知道,这个时候天子召他入宫,肯定是为了徐一知的案子。 他让仵作继续查验尸体,尽力查出具体以是哪种毒药,然后跟着小黄门进宫去了。 司马厌这会儿正在看小太子练习骑射,他见顾斐来了,笑着问道:「徐一知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顾斐拱手说道:「微臣无能,尚无进展。」 第798章:敲打 司马厌似乎对顾斐的这个回答一点都不意外,脸上依旧挂着笑。 「说说看,你都查到什么了?」 顾斐将他这两天办案的经歷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司马厌听完后,笑着道:「不愧是徐一知,真是狡猾啊,故意以退为进,让你以为自己快要抓到他的狐狸尾巴了,结果他却只是虚晃一招,最后推出个替罪羊就把你给打发了,偏偏你还没办法去揭穿他,即便满肚子火气也只能憋着。」 顾斐说:「这次是我大意了。」 「算了,这次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徐一知不是简单的人物,想要扳倒他,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这事儿得徐徐图之。」 顾斐低头应道:「微臣受教了。」 他摘下腰间的令牌:「既然这次的案子已经了结,这块令牌也该归还给陛下,有负陛下所託,是微臣的无能。」 司马厌伸手接过那块沉甸甸的令牌,随意地说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你能仅凭一个时铭把徐一知给扳倒,这次的事情你也不算办砸了,徐一知经过此事,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你无须自责,只需再接再厉即可,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到你。」 说完,他有把令牌递了过去。 顾斐一愣:「陛下这是?」 「这块令牌你就收着吧,以后你只要带着它,随时都能进出皇宫,若遇到麻烦事,也可用它挡上一挡。」 顾斐双手接过令牌:「多谢陛下。」 司马厌道:「这两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天吧,剩下的事情交由慕容忽去办就行了。」 顾斐提醒道:「慕容忽之前曾劝我放了时铭,他跟徐一知应该是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此人须得多加提防。」 「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安心回去休息吧。」 「喏。」 顾斐告辞离开。 待他走远后,司马厌对身边的解苗说道:「你去一趟慕容家,传我的口令给慕容忽,时铭的案子交由他来接管,顺便敲打一下他,别让他忘了自己是谁养的狗。」 解苗肃然应道:「喏。」 他带着两个小黄门和一队侍卫出宫,来到慕容家。 慕容忽的态度很是热情:「解总管,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快请里面坐。」 待解苗坐下后,立刻有丫鬟奉上茶点。 解苗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拨弄漂浮着的茶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才开口:「我这次是奉天子之令而来,想必关于时铭的案子你已经知道了,天子现在要把这件案子交个你来接管。」 慕容忽闻言,心里一喜。 时铭要是到了他的手上,放不放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随即他又想到顾斐,若是顾斐知道此事,肯定要被气得七窍生烟吧? 慕容忽越想越得意,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热情:「请解总管帮忙转告天子,微臣必定竭尽所能办好这件案子,绝不让天子失望。」 解苗颔首:「如此是最好不过的了。」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关于时铭贪污受贿的罪证已经上呈给了天子,天子对此事也已经知悉,你莫要再被人蛊惑,做出那等煳涂之事。」 慕容忽一愣,随即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人在天子面前说了我的坏话?是不是顾斐说的?」 解苗却是一笑:「你喜欢吃狗肉吗?」 这话题跳跃得太快,慕容忽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解苗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天子最是厌恶不忠之人,不只是人,狗也一样。若是狗不记得了自己的主人是谁,那么留着也只能是浪费粮食,不如直接宰了下锅,你觉得呢?」 若是慕容忽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天子这是在警告自己,那他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就算是白混了。 他被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说道:「你说的是,我受教了。」 见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解苗便站起身:「我还得回宫向陛下復命,这就告辞了。」 慕容忽赶紧也跟着站起身:「我送送您。」 待送走解苗后,慕容忽终于不用再强撑,他伸手扶住旁边的门槛,脸色煞白,冷汗大颗地往下滚落。 旁边有下人想要上前去搀扶,却被他给一把挥开。 他原本以为天子将时铭的案子交给自己,是看重自己的表现,现在他才知道,天子哪里是看重他?分明就是在警告他,让他安分些,别再做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 看来时铭是肯定不能活的了,必须得重重地惩处,以此来表示他对天子的效忠。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得罪徐一知,慕容忽都已经不在乎了。 …… 顾斐离开皇宫后,只觉得无事一身轻。 两名千户一只守在宫门口,见到他出来,立即牵着马迎上去。 「镇抚使大人,天子没有责罚您吧?」 顾斐说:「没有,他让我回去休息一天。」 听闻天子非但没有责罚顾斐,反倒还体贴地让顾斐回家休息,两名千户都是心里一松,心想顾斐果然是伸手天子的青睐,他们两个没有跟错人。 三人骑着马返回北镇抚司,待到暮鼓响起,除了留值的少部分人,其他人全都脚步轻松地回家去了。 顾斐回到家里时,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魏尘。 今日魏尘是自己坐公共驴车回来了,他看到顾斐的时候很是兴奋。 「姐夫,你总算回来了,昨晚你彻夜未归,我们都很担心你。」 顾斐含笑道:「昨晚太忙了,没空回来。」 「我都听说了,昨晚你们锦衣卫在挨家挨户地抓捕一个叫做徐勉的人,你们抓到了吗?」 「抓到了。」 魏尘笑了起来:「那你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吧,太好了!」 顾斐没有解释他们抓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只是笑了笑:「进去吧。」 见他们两人同时回来,阿桃赶紧说道:「顾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微微姐一直在等你,她生怕你在外面出什么意外。」 顾斐问:「微微人呢?」 「她还在睡觉,我这就去叫她。」 顾斐叫住她:「不用,我去找她。」 阿桃抿嘴一笑:「也好。」 第799章:我回来了 顾斐正要迈腿离开,阿桃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说道。 「微微姐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犯困,我担心她会不会生病了,顾大哥,你要是有空的话,带她去看看大夫吧?」 顾斐听到这话,心里对于马上见到媳妇的欢喜之情稍稍减淡了些,取而代之的事担忧和紧张。 他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魏尘拉住阿桃问道:「我姐真病了?」 「我不确定,但微微姐这几天确实是精神不太好,她中午吃过饭就开始睡觉,一直到睡到现在都还没醒,昨天和前天也是这样。」 魏尘心里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我去看看我姐。」 说完她就往江微微所在的卧房跑去。 阿桃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能把他喊住,不由得暗骂一声呆子!人家小两口要趁这会儿好好亲热,他跑去瞎参合什么?这不是讨人嫌嘛! 江微微睡得正香,却忽然被人给叫醒。 她满心不悦,睁开眼睛后想要冲对方发火,却在看清楚对方的样貌时顿住了。 「阿斐!」 她叫了一声,随即惊喜地扑进了顾斐的怀里。 顾斐顺势抱住她:「我回来了。」 「你这两天干嘛去了?一直没回来,也不让人带个口信回来,可把我给担心死了。」 顾斐笑着道:「你不是睡得很香吗?一点都没看出对我的担心啊。」 江微微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我虽然睡着了,可我连做梦都在担心你啊!」 顾斐觉得她小模样特别招人稀罕,忍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就在这时魏尘蹬蹬地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瞅见姐姐和姐夫在亲热,当场闹了个大红脸,他慌忙往后退,嘴里还胡乱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啊。」 说完他就一熘烟地跑走了。 江微微和顾斐见状,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会儿江微微已经不想再睡了,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问道:「听说你们最近在抓一个叫做徐勉的人,那人是谁啊?」 问完之后她有特意补了一句:「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锦衣卫的规矩她是知道的,有些事情不能外泄。 顾斐走过去,帮她把衣服带子繫上,嘴里说道:「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徐勉是徐家的一名管事,他借着徐家的名义肆意敛财,事发后携款逃逸,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上吊死了,从他留下的遗书来看,应该是畏罪自杀。」 江微微蹙眉:「这也太巧了吧,你们刚找到人,人就死了,死前还不忘特意留下遗书和罪证。再说了,若他早就已经心存死意,还跑个什么劲儿?直接在家里上吊不就完了吗?」 顾斐轻笑:「还是我家娘子聪明,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江微微瞪了他一眼:「你肯定早就知道这事儿有蹊跷,还故意挖苦我呢。」 她这一眼瞪得风情无限,让顾斐心痒难耐,忍不住又亲了她一下。 亲完之后不等她发作,他又赶紧说道:「徐勉显然是被人故意推出来的替罪羊,对方早就料到我们会追查上门,于是就给我们来了这么一齣好戏。」 江微微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她问:「现在还有别的线索吗?」 「暂时没有。」 江微微又问:「这些事情天子知道了吗?」 「知道了,他对这个结果应该是早有预料,所以也没生气,还特意给我放了一天假,让我回家好好休息,明儿我们出去逛逛吧?玉燕堂最近上了一批新款的胭脂水粉,我带你去买。」 以往对逛街特别热衷的江微微今日却打了个哈欠,一副提不起劲儿的样子。 她懒洋洋地说道:「算了吧,我最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家里待着,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待着呗,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靠在一起睡懒觉,多舒服啊。」 顾斐仔细观察她的模样,发现她的精神确实不太好,心里越发担忧。 吃晚饭的时候,魏尘也在悄悄观察他姐,发现她就连吃饭都在打哈欠,忍不住问了句。 「姐,你多久没出门了?」 江微微仔细回想了下:「也没多久吧,从我被天子强行放假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待在家里,现在过去几天了?」 她看向阿桃,目露询问,显然是真忘了。 阿桃说道:「已经过去四天了。」 江微微挺意外的:「都过去四天了啊,话说天子还没有让我回太医院,看来我是真的被嫌弃了。」 顾斐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道:「天子跟我说起过你的事情,他希望你能回太医院,但是被我拒绝了,喝汤吧,润润肠道。」 江微微喝完了汤才开口问道:「你干嘛拒绝啊?」 顾斐反问:「难道你还想回太医院不成?」 「当然想回去啊,太医院藏书阁里还有好多书我都没抄完呢!」 顾斐无奈:「天子之前故意赶你回家,你都不生气吗?」 「我是挺生气的,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先认个怂,等我把藏书阁里的书都抄完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辞职走人了,若是运气好的话,到时候还能顺带拐走几个太医呢!」 顾斐哭笑不得,他家小娘子不仅要把人家的书籍资料都给抄走,还要把人家的墙角也给挖了。 要是天子知道她怀着这种心思,大概是要被气得肝疼吧。 顾斐说:「若你真想回太医院的话,回头我再帮你跟天子说一下这事儿。」 「不用,既然天子已经跟你提过让我回太医院的事儿,就说明他心里是很希望我回去的,这样一来就是我掌握了主动权。现在我就待在家里,等着天子派人来找我,到时候我好趁机谈条件,多捞点好处,也不枉我受这么多委屈。」 这下不只是顾斐,就连阿桃和魏尘、顾德也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敢跟天子谈条件,牛皮! 吃饱喝足后,大家各自回房洗洗睡了。 第二天江微微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顾斐见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道:「你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第800章:流言(1) 江微微一脸莫名:「找大夫干嘛?我自己就是大夫。」 顾斐说:「你最近睡得太多了,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找个大夫看看会比较让人放心。」 「我就是太累了,没什么问题。」 江微微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想睡的样子。 顾斐有些担心:「真的不要找个大夫看看吗?」 「放心啦,我的身体我很清楚,肯定没病,你再让我歇两天就行了。」 见她这么说,顾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决定,若两天后她还是这副睡不醒的样子,就算她不愿意,他也要强迫她去看大夫。 今天顾斐放假,他准备留在家里陪着微微。 江微微提醒道:「之前钟殊然托你转交给他爹的书信,你给他送去了吗?」 顾斐说早就给他送去了。 「那就好。」 江微微没再多说什么,靠在他身上很快又睡着了。 魏尘照例去了翰林院当差,阿桃出门去买菜了,家里就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以及顾德。 顾德这会儿正在后院给大黑洗澡,他力气大,动作又很娴熟,刷得阿黑无比舒服,嘴里直哼哼。 萌萌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德见到了,不由得笑了下,打算等把阿黑洗完澡之后,再给萌萌洗个澡。 没过多久阿桃就回来了。 她的手腕上挎着装满新鲜食材的竹篮,急匆匆地跑进屋里。 因为跑得太快,她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鼻尖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气喘吁吁地说道:「微微姐,顾大哥,今儿我去外面买菜,听到好多人都在说顾大哥的事情,说得可难听了!」 江微微被惊醒,她揉了下眼睛,蹙眉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阿桃顾不上放下手里的竹篮,飞快地说道。 「他们说顾大哥仗着有天子撑腰,肆意妄为,带着锦衣卫公然闯入徐首辅的家中,欺辱徐首辅极其家人,简直是目无王法,他们还说……」 阿桃说到这里,看了顾斐一眼,似乎是在迟疑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顾斐却道:「没事,你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们还说顾大哥是奸佞小人,惑乱君心,迫害良臣,罪该万死。」 江微微此时已经是彻底没了睡意,她很是愤怒,当初她自己被人造谣的时候都没觉得如此愤怒。 顾斐却还是那副镇定的样子,他问:「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阿桃如实回答:「起初是一些文人学子在说,后来说得多了,就在民间传开了,现在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商人农夫,都在说这些话。」 俗话说得好,众口铄金。 即便最开始没人信以为真,可听得多了,大家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同化,并自发地认为这些就是事实。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当百姓们全都认为顾斐是奸佞小人的时候,即便他不是,也变成了是。 到时候他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顾斐对这些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平静说道:「徐一知不愧是读书人心里的圣人,他只要随便说句话,就能号召天下读书人为之卖命。」 江微微问:「此事该怎么办?」 「不用管他们,随便他们怎么说,他们说得越起劲,天子就会越反感,除掉徐一知的心情也会更加迫切。」 江微微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顾斐是奉天子之令查案,那么他在人前代表的就是天子,按理说无论他最后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都只能由天子来做评判,其他人不得妄加指责。 可现在却有一大批文人学子为徐一知出头,指责顾斐不该对徐家出手。 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徐一知,事实上他们的这种行为,只会让天子更加忌惮徐一知。 既然想明白了这些事,江微微也不打算再管那些流言了,她和顾斐继续安心窝在家里睡觉。 阿桃虽然还是忧心忡忡,但见到他们夫妻都是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只得压下心里的担忧,挎着篮子去灶屋准备午饭。 灶屋里面刚飘出饭菜香味,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经过上次时铭带人强闯的教训,这次顾德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先从门缝往外张望,发现外面站着一群不认识的人,看打扮似乎都是书生,年纪有大有小。 顾德心中警觉,他跑回屋里将此事禀报给了顾斐。 顾斐联想起阿桃说的那些事,心里有了底,他道:「不用开门,咱们就装作家里没人。」 顾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门外那些书生敲了好久的门,都没见有人来开门,有些人按耐不住开始大声喊道。 「里面的人呢?别躲着不出来,我们知道你们在家里!」 门内仍旧是无人应答。 今日议论顾斐的文人学子有很多,这群人是其中比较激进的一批,他们之中有些人是徐首辅的脑残粉,不愿徐首辅在顾斐手上受辱,真心想要为徐首辅出头。还有些人是想藉此事像徐首辅表达忠心,希望徐首辅将来能把他们收入门下,将来好借着徐首辅这棵大树飞黄腾达。 有心算无心,这群人自发地凑到一起,气势汹汹地跑来顾斐家门口,打算当面给顾斐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把手都给拍疼了,可始终不见有人来开门。 他们干脆不拍门了,全都开始叫喊起来,喊着喊着就骂了起来,而且骂得还越来越难听。 「顾斐你个狗贼,快滚出来!」 「不过就是个靠杀人上位的走狗,居然敢欺到徐首辅的头上,谁给你的狗胆子?!」 「你不要以为有天子撑腰,就没人敢动你,我们就算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读书人,但我们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徐首辅被你欺负!」 「今日我们一定要为徐首辅讨个公道,你要是个男人,就立刻滚出来!」 「对,滚出来!」 …… 阿桃听到这话,气得不行。 她很想冲出去跟那些傢伙好好理论一番,可顾大哥说了不能出去,她气唿唿地使劲剁肉,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砰砰的巨响,一如她此时的愤怒心情。 第801章:流言(2) 那些书生骂得口干舌燥,仍旧不见顾斐出来,心里越发愤恨。 若换成是一群武夫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开始踹门了。 可他们却是一群文人,就凭他们那点力气,就算把腿都踹折了,也不可能把院门踹开,再者他们也不屑于做出踹门那等粗鄙的举动。 文人嘛,就算是吵架闹事,也要闹出自己的风度。 他们去附近临时买了些笔墨,开始在院门和墙上写字,写的全都是些辱骂顾斐的内容。 他们一边写还要一边念出来,一个个都对自己的文章非常满意,时不时还要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院门忽然开了。 顾斐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众人见到他终于出来了,顿时就来了精神,正要上前责骂,可顾斐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指着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文章,问道:「这些都是谁写的?」 那些文章之中,全都是骂他的,其中还有些连带着他的家人朋友也一起骂了。 反正在这群书生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顾斐成为一家人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该骂! 面对顾斐的质问,这群文人非但不觉得心虚,反倒得意洋洋,他们举起手里的毛笔,哈哈大笑。 「是我们写的又如何?」 「我们虽然杀不了你,可我们能把你干过的那些勾当全部写下来,让后世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让你遗臭万年!」 「徐首辅不屑于与你这种人计较,可我们不一样,我们今儿一定要让你明白,像你这种迫害忠良的奸佞小人,迟早不得好死!」 …… 顾斐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随即抽出腰间佩戴的绣春刀。 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随即他就如同一道鬼魅般,以一种肉眼无看清的超快速度在人群中穿梭。 不过一息之间,刚才那些还在得意叫骂的书生们,全都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全都没了声音。 下一秒,他们齐刷刷地发出惨叫声。 他们握笔的右手已经被一刀砍下,血溅三尺! 顾斐甩掉刀上的血珠,冷眼看着他们。 「再不滚,我就宰了你们。」 这群书生疼得生不如死,刚才那股子胆气也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他们万万没想到顾斐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砍人,全都被吓得双股战战,不敢再逗留,当即落荒而逃。 有些人跑了没多远又跑回来,捡起地上的断臂再跑。 住在左邻右舍的人家本想看个热闹,见状也都被吓得半死,赶紧关上大门,不敢再露面。 顾斐提着刀回到家里,招唿顾德去清理外面的残局。 顾德提着满满一桶水出去,将地上的血迹沖洗干净,至于那些没人要的断臂,则被他用一块破布包起来扔了。 当天下午有二十多道奏摺被送到天子面前,这些摺子无一例外全都是弹劾顾斐的。 次日正好是十五,也就是一个月两次的大朝。 满朝文武汇聚于大殿之上。 行完大礼后,文官们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弹劾顾斐,说他当街砍人,兇残至极,目无王法,必须严惩,否则难以平人心! 司马厌一直安静地坐着,等言官们都说完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顾镇抚使,你有什么可说的?」 顾斐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微臣的确砍了那些书生,此事不假。」 他这话刚说完,立刻又有御史跟上:「陛下您看,他自己都承认了,此人真是嚣张至极,连手无寸铁的书生都不放过,可见其心性只残忍!」 司马厌皱眉:「朕是让顾斐说话,你插什么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了?」 他平时很少用朕这个自称,一般只有在特别正式或者心情很不好的时候,才会用这个自称。 见天子发怒,那位御史非但不害怕,反倒还理直气壮地说道:「天子尊贵,微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可此事干系极大,在民间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即便陛下不喜,微臣也要据理力争到底!」 文死谏,武死战,是这个时代的一种风气。 对文官们而言,谏言是他们终身奋斗的目标。 尤其是对那群以找茬挑刺为己任的御史们来说,死有什么好怕的?要是他们真能因为谏言而死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名流千古,他们还巴不得呢! 因此常常可以在早朝上看到这群御史们上蹿下跳,唾沫横飞地说着某某人干了什么坏事,某某人的品德有问题,某某人应该撤职查办。 司马厌对这群人是烦得不行,好几次都想一口气把这群烦人精全给斩了。 可最后到底是理智压下了冲动。 他不能动这群御史,非但不能动,还得装出一副认真受教礼贤下士的态度,免得被人说他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劝告。 此时司马厌就是在努力压制想要让人把这位戏特别多的御史给拖出去斩首的冲动。 他不想跟对方争辩。 要知道御史别的不行,就是嘴皮子极其利索,他要是跟对方吵起来的话,结果肯定是他被对方喷得毫无还嘴之力。 他不想自取其辱,索性无视对方,直接对顾斐说道。 「我知道你并非那种滥杀无辜之人,你跟我说说,为何要动手砍人?」 顾斐将那群书生上门闹事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按照南楚律例,凡无故擅闯他人宅邸、且心怀恶意之人,宅邸主人可当场将其击杀。」 之前那名戏特别多的御史立即跳出来反驳:「可那些书生并非对你动手,也没有闯入你的家中!」 顾斐冷静回应:「所以我并未要他们性命,只是断他们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另外一名御史厉声质问:「他们在你家门口闹事,你只需要将人驱赶即可,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报官,让官府的人出面处理,可你却直接动手砍人,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太过兇残吗?!」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乃朝中堂堂四品镇抚使,代表的是朝廷颜面,那群书生上门闹事,故意羞辱我和我的家人,这就是在打朝廷和天子的脸面。对于这种无视朝廷和天子的人,莫说是砍他们一条胳膊,就算是砍掉他们的脑袋,那也是理所当然。」 「你!」 第802章:徐一知辞官 朝堂之上,顾斐一人迎战数十名御史,舌枪唇战之间,居然没有落入下风,反而还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有些人不禁暗暗为顾斐叫好。 虽说锦衣卫这个群体很不讨喜,但御史台那群人更不讨喜。 锦衣卫是专门偷偷打小报告,遇到事情一般都是暗地里解决,很少闹到明面上。御史台则是光明正大地告黑状,而且特别较真,一旦被他们咬住,那就真的是烦不胜烦。 私下里有不少人称唿御史台为狗窝,那里面的人全都是一群疯狗。 面对这样一群疯狗,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无论是谁看到他们都觉得厌烦。 眼下看到这群疯狗居然被顾斐怼得脸红脖子粗,大家一致没有开口,心里都在暗爽,就连天子也不例外,他甚至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痛快感觉。 如果要让天子现在对顾斐说一句话,他只会说四个字—— 干得漂亮! 御史们显然也没想到顾斐居然这么能说,明明他是个武将啊,武将不都是应该能手就绝不逼逼的那种吗?顾斐这画风完全不对啊! 御史们越说越急,最后甚至准备撸袖子跟对方干上一架。 好在司马厌及时开口阻止了这一闹剧的发生。 「我觉得顾镇抚使说得不无道理,那些人聚众在朝廷命官的家门前闹事,还恶意侮辱朝廷命官极其家眷,行为极其恶劣,理应得到教训。」 见御史们又要开口逼逼,司马厌又迅速转移话题。 「此事究其原因,是因徐首辅而起,不知徐首辅对此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顺势将视线集中到徐一知身上。 只见徐一知颤颤巍巍地跪下去,磕头顿首,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嘴里说道。 「老臣惶恐,虽说徐勉收受贿赂一事是他个人所为,老臣并不知晓,但他毕竟是老臣的家奴,老臣理应承担管教不力的责任。今日又有众多书生打着为老臣出头的名号聚众闹事,害得顾镇抚使及其家眷无辜受辱,老臣也该承担一部分责任。老臣愧对陛下的厚爱,无颜再在朝堂上待下去,肯定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辞官!」 此话一出,全场譁然。 文官们的反应尤其大,有些人暗中欢喜,有些人则心急如焚。 可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面上全都一致摆出阻拦的架势。 「徐首辅,您是朝廷的顶樑柱,没了您,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虽说此事因您而起,可您并不知情,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您不该受此惩罚!」 「请您莫要冲动,三思而后行!」 …… 司马厌没有说话。 但熟知他脾性的顾斐却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非常糟糕。 司马厌确实很不高兴。 他原本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让徐一知吃点苦头,好让徐一知知道他这个天子并非摆设,谁知徐一知居然顺水推舟唱了一出苦肉计,现在弄得所有人都在为徐一知说话,而他这个天子反倒成了那个逼迫老臣的大反派。 目的没达成,反倒还惹了一身的骚,司马厌能高兴得起来才有鬼了! 他冷眼看着众人全都围着徐一知打转,听着大家把徐一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好像没了他整个朝堂都会垮掉似的,心里只想把这些傢伙全给咔嚓了。 他冷冷地说道:「无论徐首辅是否知情,这些事情都跟徐首辅脱不了干系,不过念在徐首辅劳苦功高的份上,这次可以从轻发落,告老辞官就免了,徐首辅暂时先回家休息一个月吧,希望徐首辅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反省自己,别再出现类似徐勉和今日书生聚众闹事的事情。」 徐一知再次磕头顿首:「多谢陛下开恩。」 见天子并未准许徐一知辞官,全都松了口气。 随后又有些人上前禀报政事,其中慕容忽递上摺子,表示时铭的案子已经了结,时铭按照律例被判处刺字与流放边关。 所谓刺字,就是在脸上刺个罪字,代表此人犯了重罪,从此永远都是罪人,永远低人一等。 司马厌此时心情很不好,又在摺子的末尾加了四个字,遇赦不赦! 这代表以后就算天子要大赦天下,时铭也无法被赦免,他将终身留在边关做苦役,永远都没法解脱。 这可以说是非常重的处罚了。 在场无人为时铭说情。 大家又不瞎,都看得出来此时天子心情不好,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 待大朝结束,文武百官各自归家。 很多人都围在徐一知身边,七嘴八舌地安慰他老人家。 徐一知始终都挂着和蔼的笑容,对大家的关心表示感谢,并表示自己会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顾斐跟徐一知不和,双方算是正是撕破了脸皮。 绝大部分人都站在徐一知这边,毕竟徐一知位高权重,站他这边是稳赢。 还有小部分人打算隔岸观火,这小部分人大多跟徐一知有利益上的冲突,比如说内阁里的另外五位大臣,他们希望看到徐一知跟顾斐争斗,斗得越狠越好,最好是斗得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他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顾斐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他独自一人往外走。 身后忽然传来唿喊声。 「顾镇抚使留步!」 顾斐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到一个中年文官快步走来。 对方名叫钟拂,是翰林院大学生,亦是钟殊然的父亲。 顾斐朝他见礼:「钟大学生。」 钟拂如今已经四十有余,但从五官和身量来看,年轻时必定是个英俊郎君,当然他现在也不差,儒雅沉稳,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气质款帅大叔。 他是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人物,这个派系最大的特色就是吃苦耐劳,大公无私。 无私到什么地步呢? 就来钟殊然来说吧,他是钟拂唯一的儿子,按理说他应该对这个儿子多加照拂,结果他倒好,非但不帮儿子疏通关系寻个好差事,反倒还故意给儿子增减难度,让他的求职道路直接从简单级别升级到了炼狱级别。 第803章:凶名远扬 钟拂特意给朝中同僚打招唿,让他们不要理会钟殊然,还停了钟殊然的所有生活费。 钟殊然若想要钱,钟拂就一句话。 「想要钱?自己去赚!」 没办法,钟殊然在求职的同时还得兼职去打零工赚钱,原本是个世家出身的翩翩公子,最后硬是沦为了一个扣扣搜搜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穷光蛋。 拜他爹所赐,钟殊然在求职路上到处碰壁,平白多吃了许多苦头。 最后要不是天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给了他一个九曲县县令的差事,只怕钟殊然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的前程四处奔走。 钟殊然之前特意让顾斐送信回家给他爹。 其实那封信里压根就没有信,只有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他这么做是为了炫耀,他告诉爹,就算不靠爹,他光凭自己也能取得一番成就。 钟拂收到银票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非常之精彩。 他这会儿特意把顾斐叫住,为的就是这张银票。 钟拂将银票连同信封都递到顾斐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请你把这封信送还给殊然。」 顾斐不解:「这封信不是钟县令送给您的吗?您为何又要还回去?」 「这里面是一百两的银票,我若收下的话,就等于收受贿赂,我决不能做这等违法之事,请你帮我把它还回去,并警告殊然,让他好好做官,别动歪心思,我是不会因为一百两就帮他疏通关系的,他若想要往上爬,就只能靠自己。」 顾斐:「……」 这对父子是不是有毛病? 他道:「这钱应该是钟县令特意孝敬给您的,平时他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在家里侍奉父母,只能给些钱聊表心意,实属人之常情,即便外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您只管把这钱收下就好了。」 钟拂板起脸教训道:「顾镇抚使此言差矣!他若真想孝敬我,只需好好为官就行了,难道我还缺他这一百两银子不成?再者,我们父子如今都在朝中为官,理应避嫌,这钱我决不能收。」 顾斐无奈道:「我最近没有回九曲县的打算,您若真想把钱还给他,可以通过驿站把它寄去九曲县。」 「驿站不靠谱,时常出现丢失信件的情况,还是交给你比较放心,你且把这银票拿着,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了,就什么时候把它送还给殊然,此事不急。」 顾斐见他态度坚决,是真不愿意收下这笔钱,最后只得接过信封:「我知道了。」 说完这事后,钟拂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特意跟顾斐说了一句。 「徐勉的案子你做得很好,只是可惜了,只差最后一点。」 说完他便不再多看顾斐一眼,径直走远了。 顾斐不太明白钟拂干嘛忽然夸他,要知道钟拂可是清流派的代表人物,而清流派对锦衣卫一向都是看不起的态度,若非有钟殊然这层关系在,只怕钟拂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 但很快顾斐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因。 清流派最大的特点就是大公无私,钟拂更是将这一特点发挥到了极致,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贪官污吏,顾斐不畏强权、彻查徐勉受贿一案,恰好就合了钟拂的眼缘,让他对顾斐这个年轻人颇为欣赏。 不过也只是欣赏而已,顾斐作为锦衣卫的身份仍旧让钟拂不喜,因此他也只是夸赞了一句,然后便走了。 下朝之后,顾斐还得回北镇抚司当差。 他不知道的是,关于他的事迹却在汴京城里传开,让他再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前日他带着两百名锦衣卫强闯徐家,逼得徐首辅都不得不退避三舍,今日有当街斩断数十名书生的右臂,并在朝堂之上舌战御史,这一桩桩的事迹让他在汴京城里名声大噪。 若说他强闯徐家一事让很多人诟病的话,那么他斩断书生们右臂之事就让人觉得胆寒了。 大家都说此人兇狠残暴,杀人不眨眼,千万惹不得。 至于他舌战众御史,大家反倒没那么关注,因为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顾斐之所以能从这场纷争之中全身而退,最主要的原因是天子对他极其信任。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才更让人忌惮顾斐。 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打定主意,若非必要,千万不要跟顾斐交恶。 可御史台的人却与众人的想法背道而驰,他们在大朝之上被顾斐怼得颜面无存,全都憋了一口气,非要找回场子不可,于是他们四处搜罗顾斐的罪证,并保持每天数十道奏摺的频率往天子面前送,奏摺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弹劾顾斐。 天子起初还能耐着性子看一看,看到后面烦了倦了,干脆把这些奏摺全都拨到一边,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至于徐一知,的确如他所说的那般,安安心心待在家中休养,既不出门,也不见客,看起来还真有一副要辞官归隐的架势。 由于江微微不在,时铭又被发配边关,如今太医院里群龙无首。 卓坚趁机拉拢一批老资歷的太医,开始打压那四个后提拔上来的医士,一副要接管太医院的架势。 每日早晨给太后和皇后请平安脉的任务也被卓坚一併接手。 他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好让太后和皇后对他另眼相看,这样不仅有利于他今后朝着院使的位置更进一步,还能顺带捞点赏赐什么的。 刚开始那几天,一切都很正常。 可时间久了,太后和皇后就开始不断询问江微微去哪里了?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太医院? 这让卓坚很不爽,可又不敢发作,只能推说江微微染病了,暂时不能进宫。 元皇后倒还好,得知江微微病了,便没再强求。 可颜太后就不行了,她还有很多保养的问题要向江微微讨教呢! 她亲自跑去找天子,询问江微微什么时候回太医院? 司马厌道:「我之前跟顾斐提过这件事情,但顾斐不愿意让他夫人回太医院。」 颜太后不满:「为何不让江太医回太医院?太医院有什么让他瞧不上的地方吗?」 「并非这个意思。」 第804章:挑拨离间(1) 司马厌将之前江微微去给应如是治病然后被怀疑传染上疫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颜太后皱眉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些我居然都不知道,那应家老夫人是我让她去找江太医的,牌子也是我给她的,这样算来的话,其实是我害了江太医。不行,你必须得把江太医叫回来,我要当面跟她解释清楚,不然我这心里实在不舒服。」 司马厌无奈:「可顾斐不愿意让顾江氏回太医院,我总不好强人所难吧。」 「你是天子,你下一道旨意,难道顾斐还敢抗旨不遵吗?」 「这样只怕会引起顾斐和顾江氏的反感,让他们更加不想回太医院,再说了,我身为天子,为了让人回太医院任职,还特意下旨威逼,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跌身份。」 颜太后一想也是,便道:「那你另外想个办法,反正三天之内,你要把江太医给我弄回来,否则我就天天来念叨你,烦死你。」 司马厌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一定让母后满意。」 得到天子的承诺,颜太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司马厌让人去太医院里选个人当说客,去说服江微微回太医院任职。 凑巧的是,他派去的那个人恰好就选中了卓坚。 卓坚领了这份差事,面上自然是答应得好好的,可心里却是恨得要死。 若说谁最不想让江微微回太医院?非卓坚莫属! 要是真让江微微回到太医院,那么院使的位置就离他更远了,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天子下令,他又不敢不从,只能怀着满心的恼恨出宫去了。 他先是去了一趟徐府,请求面见徐一知,希望能投靠徐一知,借着徐一知的势力让他坐上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可徐一知最近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卓坚最后只见到了徐迦。 徐迦得知卓坚此行的目的,心里一动,对他说道。 「我听闻顾江氏的脾气并不是很好,你若能对她说些难听的话,想必她肯定不愿回太医院,反正天子只是让你去游说顾江氏回太医院,又不会知道你具体对她说了些什么。」 卓坚觉得这个办法好,但随即又有些担忧:「若是顾江氏对我不满,去找天子告状怎么办?」 「她连太医院都回不去,又怎么可能见得到天子?退一步说,即便她真告到了天子面前,你只要咬死了不认,她亦拿你没办法。」 卓坚连连点头:「您说的是,在下受教了。」 徐迦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大意无非就是我很看好你,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们徐家不介意伸手拉你一把。 听得卓坚双眼异彩连连,指天发誓若自己能当上太医院院使,肯定会以徐首辅马首是瞻! 离开徐府的时候,卓坚心情很好。 他已经得到徐家的支持,只要江微微不回太医院,院使的位置肯定归他所有。 一想到自己的野望即将实现,卓坚就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会儿江微微正在接待两位客人。 来的是应老夫人和应如是。 应如是吃了三副普济消毒饮后,大头瘟病症已基本消除,再好生调养两日,如今他已经痊癒,只是人还有些清瘦。 应老夫人对江微微极其感激,特意带着孙子登门拜谢。 应如是今日特意穿着只有在正式场合才会穿着的大袖深衣,头戴玉冠,装扮得很是庄重。 他恭恭敬敬地朝着江微微行了一礼,由衷说道:「多谢江大夫救我性命,此大恩大德我必定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江微微表示不用多礼。 应老夫人充满歉意地说道:「之前城中流传的那些流言,我也曾听说过,江大夫为了给我们家如是治病,被人怀疑染上疫病,让江大夫蒙受不白之冤,我深感愧疚。这次登门拜访,除了当面感谢你之外,还想当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因为别人的胡言乱语就与我们应家疏远。」 按理来说,以应老夫人的身份和地位,无需对一个太医如此礼遇。 现在应老夫人主动放低姿态,除了感激和愧疚之外,还有自己的一点私心。从江微微医治应如是一事就能看出来,她的医术非常厉害,别人都治不好的病,她出手就给治好了,足以可见她的本事。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不生病,应老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她想跟江微微打好关系,以后若是家里再有人生病,也好请江微微出手救治。 江微微说:「这世上总有些爱嚼舌根的人,我不会因为那些人的过错就去责怪自己的病人,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身为大夫的职责,莫说我有信心不会染上疫病,即便真的有可能会被传染,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否则还有什么脸面称自己为大夫?」 应老夫人连连称赞:「江大夫不仅医术高深,且医德高尚,能得到你的医治,实乃我应家之幸。」 应如是则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江微微。 他以前从未见过女大夫,江微微是第一个,最重要的是,她跟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大夫都不一样,她年轻漂亮,医术高深,言行大方,是个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应老夫人让僕从奉上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一套金灿灿的纯金头面。 「江大夫救了如是一命,我们应家没有别的好报答,这一套头面是我让金匠特意打造的,希望你能喜欢。」 江微微道:「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些金饰再怎么贵重,也没有我家如是的命贵重,江大夫尽管放心收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见对方是真心相送,江微微便没有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匣子:「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应老夫人见她收下金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对方还愿意收下谢礼,就说明没有把外面的流言怪到他们应家头上,以后他们应家还可以继续跟她来往。 随后他们又聊了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应老夫人得知江微微的故乡在秋阳府九曲县,笑着道:「九曲县我知道,我家正好在那附近有座矿山,我记得那个矿山是专门出产石灰的。」 第805章:挑拨离间(2) 听到石灰二字,江微微不由得眼前一亮,她忙问:「出产量大吗?」 「那座矿山刚开採没多久,目前产量还挺大的。」应老夫人看出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便又说了些关于石灰矿山的事情。 江微微听得很是专注,末了试着问道:「您的那座矿山开採出来的石灰能否对私人售卖?」 「我们一般是只对官府售卖的,偶尔也会卖给一些熟识的商贾,但都是批发,每一笔交易的数量都非常大」。 「能否卖些石灰给我?」 应老夫人很好奇:「你要石灰做什么?」 「石灰的用处很多,除了可以入药之外,还能用来消毒。」江微微怕对方不明白消毒的意思,又特意把消毒的重要性讲了一遍。 应老夫人才知道石灰还有这种用法,跟着涨了见识,她笑着说道:「既然是江大夫要用石灰,只要数目不超过一吨,都可以直接从矿山取出,我们应家文分不收。」 江微微却坚持要付钱。 她知道应老夫人想藉此还她一份人情,可人情终究是会耗光的,既然是做生意,还得明码标价地谈清楚,免得将来时间长了再生出嫌隙。 应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以市场价格的六成对她出售石灰。 江微微承下她这份情,当即与她签订契书。 她们刚把契书收好,就见到阿桃快步走进来。 阿桃在江微微耳边低声说道:「太医院来人了,指名道姓要见你。」 江微微问:「人呢?」 「就在外面等着呢。」 江微微看向应老夫人和应如是,面露歉意:「家里临时来了个客人,我得出去接待一下,你们请稍等。」 应老夫人和应如是都说无妨,让她尽管去忙她的。 江微微留下阿桃在这里招待两位客人,然后起身往外走。 出了堂屋,她看到了站在院里的卓坚。 江微微没想到他会来,很是意外。 平时她在太医院里跟卓坚基本没什么来往,而且她能感觉得出来,卓坚对她怀有敌意,只是他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所以她也就假装不知道。 按理说就他们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卓坚应该不会私下里找上她的。 卓坚轻咳一声,率先开口:「这次是奉天子之令来找你的,天子说你既然已经在家里歇够了,就快些回太医院吧,只要你以后好好地干活,之前的事情天子也就既往不咎了。」 江微微听完这话,果然有些不悦。 「按照天子的意思,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 卓坚见她上钩,心下一喜,嘴上语气越发强硬:「那是自然!若非你擅自出宫给别人看病,又怎么会惹来疫病?若非你真有几分本事,天子压根就不会再让你回太医院,省得你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病带回宫中。宫中住可都是贵人,他们的身子都金贵得很,若是你害得贵人们生病,那你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江微微怒极反笑:「既然天子坚持认定是我的错,那我也就没必要回太医院了,卓太医,请回吧!」 说完她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去。 卓坚脚步没动,嘴里喊着:「我好心来请你回去,你居然如此待我?你这般不识好歹,难道就不怕惹怒天子,让天子降罪于你吗?!」 江微微没有理他,很快就走远了。 卓坚见状,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他的计策成功了! 他努力压下心里的狂喜,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又说了些指责江微微的话,然后才愤然离去。 江微微回到堂屋里面,应老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应如是则满脸不忿。 刚才江微微和卓坚的对话,他们祖孙两个都听得清楚。 应老夫人问道:「那个卓太医看起来不像是个大度的人,你把他给气跑了,万一他跑去天子面前告你的状怎么办?」 江微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他吧,反正我自己问心不愧,没什么好怕的。」 应如是却很紧张:「依我看来,那个卓坚就是个小人,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明显是在故意激怒江大夫,他指不定是在谋划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江大夫,此人不得不防啊!」 江微微想了下:「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会小心提防的。」 「若江大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多谢。」 送走应家祖孙后,江微微把那一匣子沉甸甸的金饰锁起来。 她本来是想思索一下该怎么地方卓坚的,可人刚一坐下来,脑子就开始发昏,眼皮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下压。 不知不觉中她又睡着了。 等阿桃跑进来的时候,看到这样一幕,既是无奈又是担忧。 她拿来毯子,轻轻地盖在江微微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卧房。 卓坚回到宫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向天子告状。 「陛下,那个顾江氏真是好大的胆子,微臣将您的话转述给她,希望她尽快回太医院就职。她却不识好歹,当场拒绝,并表示不愿再回太医院。她自以为有几分本事,就用鼻孔看人,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恨至极!」 司马厌听完后,不由得皱眉:「她真的不愿再回来?」 「是的!无论微臣怎么劝说,她都不肯改变主意,甚至还很不耐烦地把我给赶了出去。」 卓坚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天子的反应,见到天子露出不悦之色,心下大喜。 司马厌确实很不高兴。 他身为天子,不惜屈尊降贵,特意让人去请江微微回太医院,她居然还敢拒绝?她这是一点面子都不愿给他啊! 「来人,去把江微微给我叫进宫来,我倒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是不是还能那般嚣张?」 见天子居然要面见江微微,卓坚心里的欣喜瞬间消散大半,变得不安起来。 他很担心江微微会吐露实情。 可随即他又很快镇定下来,等下不管江微微说什么,他只要咬死不认就成了,反正江微微没有证据,他无需太过害怕。 很快,江微微就被传召入宫。 第806章:挑拨离间(3) 江微微原本并不知道天子为何会突然召见自己,直到她看见了卓坚,才恍然大悟。 看来应老夫人猜得没错,这厮果然来告状了! 江微微一边思索应对之策,一边躬身行礼:「民妇拜见陛下。」 司马厌冷笑:「你都还没有正式辞官呢,就已经开始自称民妇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太医院吗?」 「陛下忘了吗?民妇之所以离开太医院,是奉陛下的命令回家去休息,并不是民妇主动离开的。」 「是,我是让你回家去休息两天,可也只是休息而已,并非是要让你辞官。你倒好,当真安安心心地在家里休息,完全不提回太医院的事情,就连我派人去接你回太医院的,都被你给狠狠羞辱了一顿,顾江氏,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天子?」 面对天子的质问,江微微没有惊慌,她平静地说道:「陛下言重了,民妇只是个乡下大夫,能得到天子的倚重进入太医院任职,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又岂敢不把天子放在眼里?」 「你别跟我说这些场面话,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真打算永远不回太医院?」 江微微不卑不亢地反问道:「若民妇说是呢?」 旁边的卓坚见状,心中大喜,一切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发展下去了! 司马厌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我让你回太医院,你拒绝,那就是抗旨,理应斩首示众。」 无论他平时表现得如何亲和,但他终究是天子,别人对他的公然忤逆,那就是在对他挑衅,若不能降服,那就只能杀之! 卓坚听到这话,兴奋得差点要叫出声来。 幸好他竭力压制住了这股冲动,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憋着笑,心里不断地吶喊,杀了她!快杀了她! 江微微却道:「天子有令,民妇莫敢不从,只是……」 司马厌追问:「可是什么?」 「可是民妇最近身体很不舒服,精神不济,暂时无法回太医院任职,还望陛下恕罪。」 司马厌不信:「你看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舒服了?你莫不是在诓骗我?」 「民妇不敢,民妇说的都是实情。」 「好,既然你说自己身体抱恙,那就让人给你把把脉,看看你到底是真病还装病!」司马厌沖旁边的卓坚招唿了一声。 「你,给她把个脉看看!」 卓坚赶紧站出来,走到江微微的面前,因为天子就在旁边看着,他此时的态度非常好,完全没有之前在江微微家里时表现出来的嚣张。 他笑着让江微微伸出右手。 江微微也不扭捏,抬起右手递过去。 卓坚按住她的手腕,细细地把脉,片刻过后,他微微皱眉,神情变得非常古怪。 江微微见状,心里咯噔一跳,她该不会生了什么重病吧? 就在她暗中思索有什么病症是精神不济时,就听到卓坚面朝天子拱手说道。 「回禀陛下,从脉象来看,似乎是喜脉。」 此言一出,江微微和司马厌都愣住了。 江微微只知道自己最近精神不太好,时不时就爱犯困,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怀上身孕。 不过仔细算算的话,她似乎是有快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想起来,也是她太煳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了呢! 司马厌似乎是还有怀疑,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没搞错?」 卓坚回答得很肯定:「确实是喜脉。」 司马厌又再度看向江微微,目光极其复杂。 江微微趁机为自己洗白:「陛下,有卓太医作证,足以证明民妇没有撒谎,民妇的身体确实不舒服,需要好生静养。」 司马厌还能怎么样呢? 难道他还能强迫一个孕妇给自己打工吗? 他自认还没丧心病狂道这个地步。 他有些烦躁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怀有身孕,回太医院之事就暂时延后。」 江微微笑了起来:「多谢陛下开恩。」 见她笑得开心,司马厌心里越发不痛快,这女人还真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回太医院啊!难道在她眼里,太医院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久留吗? 卓坚心里高兴坏了。 他对江微微怀孕这件事情,刚开始是惊异,但随即就是狂喜。 因为他知道,江微微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待在家里养胎,肯定没机会再回太医院,今后太医院院使顺理成章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谁知。 江微微却又紧接着说道:「虽然民妇要回家养胎,接下来一年内都无法待在太医院,但民妇可以向陛下举荐一人暂代太医院院使一职。待我生完孩子后,若陛下还没有忘记民妇的话,民妇愿意回太医院继续为陛下效劳。」 司马厌问:「你要举荐何人?」 「樊敏,樊太医。」 司马厌回想了下,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江微微道:「此人从医三十余载,在太医院里也待了七年多时间,可以说是太医院里目前资歷最老的那一批人之一,行医经验方面他肯定没问题。在我担任太医院院使的时候,樊太医曾协助我打理太医院中大小事务,他在处理庶务上的能力也很不错。若他担任太医院院使的话,即便无法做出太大成就,但也不会出什么大的纰漏,恳请陛下考虑一二。」 司马厌开始陷入思考。 旁边的卓坚却已经心急如焚。 他双眼死死瞪着江微微,若目光能够变成实质的话,此时肯定已经把江微微都给瞪出两个大窟窿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死女人太阴险了,明明都已经不能再留在太医院了,却还要插手太医院的事情,若真让樊太医接管院使一职,那么他付出的心血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眼看天子似乎真要被江微微给说定了,卓坚再也按耐不住,站出来说道。 「陛下,樊太医与顾江氏交往密切,顾江氏之所以举荐樊太医,是想借樊太医之手继续把控太医院,用心极其险恶,请陛下莫要被她给蛊惑了!」 第807章:挑拨离间(4) 听卓坚说完,司马厌顺势问了一句。 「那依你之见,你觉得谁更适合接任太医院院使的职位?」 这个问题将卓坚心跳狂跳。 那是兴奋的表现。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他勉强压下心里那些疯狂鼓动的兴奋之情,大声说道:「微臣自认无论是医术还是处理庶务的能力,都不逊于樊太医,若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交付于微臣,微臣必定能让太医院更上一层楼,所以微臣斗胆向陛下自荐,请陛下给微臣这个机会!」 谁知他刚说完,就听到噗嗤一声轻笑。 卓坚愤怒扭头,循声望去,发现发出笑声的人正是江微微。 「你笑什么?」 江微微一边笑一边说:「我原本以为自己就已经很自恋了,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自恋,我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对不住啊,你继续说你的,别管我就是了。」 卓坚气得脸色涨红:「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确实比樊太医强!」 「强不强的,可不是光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作数的,太医院里有记录册,记录了太医们每天在太医院里做了些什么,其中樊太医的记录大多是在钻研医术或者给人看病,而卓太医你嘛……除了偶尔奉命外出给人看病之外,平时都在跟其他太医聚在一起,美其名曰是交流医术,其实就是在搞小团体。诶,你先别急着反驳,记录册不是我写的,而是由宫中内侍写的,那些内侍跟咱们可没有利益瓜葛,人家的记录都是公正客观的。除此之外,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能证明你跟时铭关系很是亲密,在我没有来到太医院之前,你几乎天天都跟在时铭身后,俨然一副小跟班的姿态,这事儿不仅是太医院,宫中其他人也都是知道的,你就算想要抵赖也是白费功夫。你跟在时铭身边那么长时间,手里头肯定也不干净,按理来说,在惩处时铭的时候,你也应该被一併清算的,但你运气好,恰好碰上我去给应家人看病,之后又被陛下赶回家去,一直没有返回太医院,让你侥倖躲过了一劫。现在你居然还敢舔着个脸来毛遂自荐?怎么?你是想接替时铭的衣钵,继续往徐家送钱吗?」 「你、你休要胡说!」 卓坚心中是又惊又怒,还有些慌乱。 因为江微微说的那些话,很大一部分都是真实的。 他生怕天子会相信江微微的话,赶忙为自己辩解。 「陛下,这女人全都是在胡说八道,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否则之前我代表您去劝她回太医院,她也不至于把我赶去,她这是挟私报復,您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这时江微微又道:「我之所以会把你赶出去,是因为你先对我出言不逊,即便是泥人都有三分性子,更何况我还是个大活人,你把话说得那般难听,我自然是会不高兴的。」 卓坚怒道:「你还在胡说!分明就是你先出言不逊的!我对你好言相劝,想让你回太医院任职,可你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对我而言相向,你不顾及我们往日里的同僚情分也就算了,居然连天子的面子都敢无视,你简直是狗胆包天!」 江微微又笑了。 「哟呵,你当着我的面就敢说瞎话,真是厉害了啊!行,既然你非要坚持是我先对你出言不逊,那咱们就找人来作证,看看到底是谁先开口找茬的!」 卓坚丝毫不惧,底气十足地喊道。 「行啊,你去找人啊!当时咱们两人见面的时候,周围压根就没其他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找个什么人来作证?难不成你还想找人来做伪证不成?!」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故意引导天子对江微微产生怀疑。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或许不知道,在你来我家之前,应老夫人带着她的孙儿正在我家做客,他们祖孙两人是特意来登门拜谢的,还送了我一匣子金饰作为酬谢。你在院里和我说话的时候,应老夫人和她的孙儿就坐在堂屋里面,他们两人将咱们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卓坚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跳,暗叫不妙。 他当时以为四下无人,觉得每人能作证,却没想到屋里还藏着两个人! 他强行争辩:「你之前救过应如是的命,于应家有恩,谁知道应老夫人和她孙子会不会因为这份恩情帮你做假证?!」 江微微不想跟他浪费口舌,她直接对司马厌说道。 「陛下若有疑虑,可以前往应家,请应老夫人和应如是来宫中述说事情经过。另外我家还有一匣子金饰,是应老夫人所赠之物,可以代表应老夫人确实来过我家。」 她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契书,展开递上去。 「这份契书是我跟应老夫人签订的,是关于石灰的买卖事宜,上面不仅有我们两人的签字画押,还有写明日期,此物也可以作为佐证,证明我所言非虚。」 司马厌接过契书看了看,上面的日期和落款都没问题,确实都跟江微微说的能对上号。 他讲契书还给江微微,眼睛再度看向卓坚,冷冷说道:「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还是不愿坦白的话,朕就只能让锦衣卫去查这件事情。你应该很清楚,一旦锦衣卫真的查出你在撒谎,到时候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卓坚面色一僵,身体都有些颤抖。 这次并非因为兴奋而颤抖,而是因为恐惧而颤抖。 他张了张嘴,想要继续为自己辩解,却又不是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微微手里既有物证又有人证,而他手里缺什么都没有。 天子又不傻,肯定会更加相信江微微的话。 他现在再怎么狡辩也都是徒劳。 司马厌见他不吭声,随后一丝耐性已经告罄,道:「来人,去把应老夫人请进宫里来,朕要当面问个清楚。」 「喏!」 解苗领命退下。 司马厌再去看江微微,她仍旧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再去看卓坚,他这会儿浑身发抖,不停地抬手用袖子去额头上的冷汗,显得非常恐慌不安。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是谁在撒谎。 第808章:好消息 很快应老夫人就被带入宫中。 她向天子行完礼后,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江微微和卓坚,心里顿时瞭然。 也正因为心里有了准备,当天子询问她的时候,她没怎么犹豫,就将她在江微微家中听到的谈话内容全部说出来。 老太太年纪虽大,可记性却很好,几乎能把卓坚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全部复述出来。 她没说一句,卓坚的脸色就白一分。 待他说完,卓坚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身体也有些摇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昏过去似的。 司马厌冷冷地问道:「卓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卓坚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陛下,微臣知错了!微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撒了谎,求陛下饶了微臣这一回!」 此时司马厌是有些恼羞成怒的。 他差点就信了卓坚的一面之词,若非江微微和应老夫人道出实情,他就只能像个傻子似的,被人永远蒙在鼓中。 这让他有种被人戏耍的恼怒之感,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卓坚一眼,直接令人将卓坚拖出去轮棍打死! 很快就有侍卫冲进来,一左一右抓住卓坚的胳膊。 卓坚无比惊恐,想要大喊,却被人堵住嘴巴。 他被粗暴地拖了出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那两个侍卫又回来了,并且还把卓坚也给抬了回来。 此时的卓坚已经是血肉模煳,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回禀陛下,此人已被诛杀。」 司马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语气中充满厌恶:「将他扔出去,另外再把他的家人全部充入奴籍。」 「喏!」 侍卫们抬着卓坚的尸体离开了。 应老夫人全程都保持淡定的姿态,即便是在看到卓坚须肉模煳的尸体时,仍旧没有任何异样变化,甚至就连眼皮子都没有多眨一下。 这位老太太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是绝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就给吓到的。 至于江微微,那就更加淡定了。 她作为外科大夫,能面不改色地把活人给开膛破肚,又怎么会害怕区区一具死尸? 不过她还是在心里暗暗感慨了一声,这个时代的皇权真是可怕啊,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体,甚至连一家人的命运都会被彻底改写。 她希望自己以后不要面对这种绝境。 处理掉了卓坚之后,司马厌心里稍微舒坦了些,连带着看江微微也变得顺眼了。 他道:「你提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至于你,可以安心回家去养胎,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去见见太后,她有话要跟你说。」 江微微躬身应下:「喏。」 接下来没有应老夫人什么事,她便先行离开了。 江微微则被带到碧泉宫。 颜太后一见到她,立刻就笑开了花:「江太医,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坐,看看哀家脸上的细纹是不是又变少了些?」 江微微忍着被她那一身金银珠宝给闪瞎眼的刺痛感,特别诚恳地说道:「确实变少了很多,难怪我一见到太后,就觉得您比以前更年轻了。」 颜太后笑得花枝乱颤,身上的珠宝首饰也跟着一起晃动,光芒越发闪耀。 待笑过之后,她拉起江微微的手,认真地说道:「之前是哀家的错,哀家没搞清楚应如是生的是什么病,就让你去给他看病,害得你被人误会。」 江微微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居然会主动向别人道歉,这可以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地位。 不过,既然人家都主动道歉了,江微微自然也不会继续揪着这点小事不放。 她情真意切地说道:「太后娘娘无需道歉,我是大夫,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不管应如是生的是什么病,我都不可能对他见死不救。至于因此而引发的后续事件,那些也都不在太后娘娘的预料之内,太后娘娘就更加不因此而愧疚自责了。」 颜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个好大夫,以后哀家的身体安康,可全都指望你了。」 「太后有所不知,我已经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让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待在太医院里。」 颜太后一惊:「为何?难道是天子不肯让你回来?你别怕,哀家去跟他理论,你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不让你回太医院?!」 见她为自己打抱不平,江微微心下一暖,笑着解释道:「太后误会了,此事跟天子没有关系,其实他也和您一样,也想让我回太医院任职,可我现在怀孕了。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怀孕前头四个月是危险期,须得好生调养,不能到处奔波,所以我特意向天子请了一年的假期。若是一年后你们还记得我,我会再回来的。」 颜太后顿时就笑开了:「怀孕可是喜事,恭喜你了,你这是头一胎,的确要好生调养,千万不能操劳。」 想想她又觉得不舍,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不过你偶尔还是可以进宫来看看哀家的,给哀家把把脉,看看哀家的身体怎么样,哀家现在不信别人,就相信你。」 江微微点头说好。 颜太后给了她一块质地细腻的玉牌,说:「以后你只要拿着这块玉牌进宫,就会有人直接领着你来玉泉宫见哀家,不需要再特意通报别人。」 「多谢太后。」 江微微收好玉牌,又与太后说了些话,见外面太阳已经落山,她起身告辞离开。 从玉泉宫道宫门口还有一段距离。 带她走出宫门的饿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在距离宫门口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驴车,在驴车旁边还站着个男子。 江微微还未走近,只是看到他的身影,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她欢喜地跑过去:「阿斐,你是来接我的吗?」 顾斐上前两步,牵住她的手,嘴里应了一声。 「嗯。」 他回去后,得知微微被宣召入宫,便立刻驾着驴车赶来宫门口,想要接她回家。 江微微问:「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 江微微爬上驴车坐好,顾斐驱使驴车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江微微的声音。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第809章:你要当爹了 顾斐没有回头,只是稍稍侧眸:「嗯?」 江微微笑嘻嘻地说道。 「我怀孕了。」 顾斐勐地一用力,缰绳使劲往后拽,拽得大黑生疼,被迫停下脚步,来了个急剎车。 在惯性的作用下,江微微顺势往前扑倒,正好撞到顾斐的背上,她下意识地捂住小腹,避免伤到腹中胎儿。 大黑非常愤怒,回头等着顾斐,鼻子使劲喷气,发出唿唿的声音,显然是在沖顾斐发脾气。 若它能说话的话,肯定会沖顾斐吼一句—— 你个大傻叉,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顾斐此时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大黑的情绪,他霍然转身,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微微,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江微微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揉着鼻子——刚才她的鼻子撞到了顾斐的背上,顾斐一身的腱子肉,硬邦邦的,跟石头块似的,撞得她鼻子生疼。 她皱着鼻子说道:「我怀孕了,你要剎车的话,能不能先打声招唿?我……」 顾斐打断她的话,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怎么了?」 江微微见他跟个二傻子似的,没好气地一字一句重复道。 「我、怀、孕、了!」 顾斐先是看看她的脸,然后看看她的小腹,有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可又有些紧张,不敢伸手,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弧度越来越大。 打从江微微认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不加掩饰。 那模样,真的很像个二傻子! 江微微哭笑不得,见他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模样,她直接抓起他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 「你很快就要当爹了。」 顾斐起初还有些紧张,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吓到腹中的孩子,等过了片刻,他才逐渐找回理智,手指轻轻抚摸妻子的腹部,目光无比温柔。 他轻声地问:「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江微微充满恶趣味地说道:「要不要我掐你一把?要是你感觉到疼的话,你就不是在做梦。」 谁知顾斐居然把她的玩笑话给当真了,他伸出胳膊:「来,掐我一把,用力一点。」 江微微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顾斐,你怕不是个二傻子哦?!」 顾斐见她笑话自己,也不恼,反而也跟着一起笑。 「我就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江微微收住笑声,嘆了口气:「我也觉得挺不真实的,咋就忽然要当娘了呢?我都还没做好当娘的心理准备呢。」 她这具身体如今的年龄也才十七岁,放在现代社会都还没成年呢。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她是打算等十八岁之后再考虑生娃的事情,谁知自己居然就提前怀上了。 不过仔细算算的话,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等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应该是明年三月份,那时候她就十八岁了,倒也勉强算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想到这里,她放轻松了些,十八岁的话,身体各方面算是比较成熟了,生产时危险系数也能降低许多。 顾斐抱住她:「你接下来只需要安心养胎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由我来处理,等孩子生下来了,也由我来照顾,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江微微心下一暖。 他知道她是个事业心很重的女人,为了不让她有后顾之忧,他主动揽下照顾孩子的事情,免得让孩子成为她的负担。进而导致夫妻两个的关系生出嫌隙。 江微微对此自然是明白的,她笑着道:「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哪用得着你一个人照顾?到时候咱们一起照顾就行了。」 「嗯,一起照顾。」 此时顾斐忽然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刚才忽然来了个急剎车,让微微撞到了他的背上,他赶忙问道:「你刚才撞到哪里了?」 江微微示意他不用紧张:「就是撞得鼻子有点疼而已,别的地方都没事。」 「抱歉,我刚才反应太大了。」 顾斐很后悔,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刚才怎么就没能沉住气呢?幸好没把微微给撞伤,不然他非得后悔死不可! 他轻轻摸了摸微微那平坦的腹部,小声安抚道:「别怕啊,以后爹驾车都慢慢的,再也不会吓到你了。」 江微微轻笑出声:「你是不是傻啊?这孩子都还只有一个多月,哪能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顾斐笑着道:「我的孩子聪明着呢,肯定知道的。」 江微微忍俊不禁,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可顾斐明明没怀孕,也变成了一个大傻子。 她催促道:「赶紧回吧,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阿尘他们就该担心了。」 「嗯。」 半个时辰后。 江微微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是开了口:「你把车赶得这么慢,是打算一直走到天亮才到家吗?」 顾斐却道:「走慢点比较稳当。」 「可你这也太慢了,人家走路都比你驾车快!」 「你别急,很快就能到家了。」 江微微受不了他,直接伸出手:「你把缰绳给我,我来赶车。」 顾斐躲开她的手,安抚道:「你别乱动,万一磕到碰到可怎么办?好好坐着。」 「那你就快点,我还没吃晚饭呢,肚子好饿。」 听到媳妇喊饿,顾斐终于捨得加快速度。 不过也只是加快了一点点而已,跟平时的正常车速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等他们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很晚。 江微微准备如往常般跳下车。 顾斐却先一步将她抱起来。 他将她抱下车后,却没有直接放下,而是抱着她往屋里走去。 江微微捶了他两下:「你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腿断了,你这样子让别人看见多不好啊!」 魏尘和阿桃都还是未成年人呢,有他们在家里,多少都得注意点影响。 顾斐本想抱着她回屋,见她不乐意,只得轻轻把她放到地上。 江微微早就饿得不行了,提着裙摆就飞快地往屋里跑去,顾斐见状赶紧沖她喊道:「你跑慢点,小心别摔了。」 江微微当做没听到他的唠叨。 这男人自从得知她怀孕后,老妈子属性被彻底激发,事无巨细都要唠叨一遍。 若说以前他是把她当闺女一样照顾的话,现在直接就把她当成废人来照顾了,而且还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那种废人。 第810章:傅七登门 魏尘和阿桃、顾德得知了江微微怀孕的事情,全都高兴得不行。 从魏尘科考一事开始,家里最近遇到了不少让人不开心的事情,虽然大家面上不说,可心里多少都会有些惴惴不安。 现在因为江微微怀孕的喜讯,大家全都一扫近日来的阴霾,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的。 从某个方面来看,江微微这一胎来得还真是时候。 因为是头一胎,家里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把江微微当成宝贝似的供起来。 阿桃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时刻盯着她,不让她碰凉水,不让她跑太快,不让她吃太过辛辣的食物…… 江微微很不满吗:「不能碰凉水和不能跑太快我都还能理解,不能吃辣的又算哪门子规矩?」 阿桃特别严肃地说道:「常言道酸儿辣女,你要吃多酸的,这样说不定就能一举得男。」 说完她便把一盘子酸杨梅放到江微微的面前,表示她要是嘴馋的话,可以吃这个。 江微微无语:「先不提酸儿辣女这话本就不靠谱,即便这话真有道理,我也不一定就要生个儿子啊,生个闺女不好吗?」 阿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觉得闺女没什么不好的,不过大家都觉得儿子更好啊,尤其是老夫人,比起孙女,她肯定更喜欢可以传宗接代的孙子吧。」 虽然阿桃这话不中听,却也是实话。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想要扭转他们的观念,绝非一夕一朝可以达成的。 江微微心里明白,却还是觉得有些烦躁:「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对我来说,甭管儿子还是闺女,我都喜欢。你把这些酸杨梅拿开,我不爱吃这些酸的,我今儿就要吃辣的!」 「可你怀着身孕,吃辣的会不会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别吃太多就行了,放心,我是大夫,这些事情我门儿清。」 见江微微这么说,阿桃只得把酸杨梅端走,另外又给她炸了一盘小鱼干。 这小鱼干被炸得脆脆的,再沾点孜然粉和辣椒粉,吃在嘴里别提多香了。 江微微吃得津津有味。 萌萌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副也想尝尝的嘴馋模样。 江微微扔了个小鱼干给它。 萌萌一口咬住,咔擦两下就给吞下去了,两只狗眼睛立刻就跟灯泡似的亮了起来,显然是对这香香脆脆的口感非常喜爱。 它使劲摇晃尾巴,又不断蹭江微微的小腿,表示还想要吃。 一盘子小鱼干,被一人一狗给分吃干净。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便躺在贵妃椅上睡觉,萌萌趴在旁边的地上,也跟着一起睡了。 等她睡醒时,已经是日落西山。 顾斐拎着一包小零食回来了。 最近他每次回来,都会顺带买些吃的,不只是给江微微吃,魏尘和阿桃也能分到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顾斐带回来一包糖山楂,圆滚滚的红色山楂表面过着白色糖霜,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神经开胃,很是好吃。 顾斐问江微微今日在家感觉如何?还跟她说,若是无聊的话,可以让阿桃陪着她出去逛逛,反正有驴车代步,还有顾德护着,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江微微没觉得无聊。 怀孕带来最大的变化,就是让她变得特别爱睡觉。 几乎每天她除了吃饭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在睡觉。 仿佛一睁开眼,天就亮了,闭上眼睡一觉,再睁开的时候天又黑了。 时间与她而言过得非常快,以至于她都感受不到无聊这种情绪。 …… 今儿江微微如往常般吃完早饭后就躺到榻上打盹儿去了。 睡到迷迷煳煳的时候,被阿桃给叫醒了。 江微微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叫我起来干嘛?是吃午饭了吗?」 阿桃说道:「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呢,咱家来客人了。」 「谁啊?」 「是傅七郎君。」 江微微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傅七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她换了身可以见客的衣裳,洗了把脸,顺便把头髮也梳理了一下,这才走了出去。 堂屋里面。 傅七已经坐了半刻钟,就在他快坐不住打算起来走动一下的时候,江微微终于来了。 她也不跟对方客套,直接坐到上首的位置,笑着问道:「你今儿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家来了?」 「我听说顾斐成了镇抚使,稍加打听就找到了他的住处,便想来见见他。」 「他这会儿还在北镇抚司,你要想见他的话,得去那儿。」 「我知道,北镇抚司不好进,再说我也不愿进那种地方,所以就直接来他家里了,顺便来看看你。」 江微微挑眉:「什么叫做那种地方?那地方怎么你了?」 知道这位小姑奶奶脾气不好,傅七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北镇抚司是专门用来审查案件的地方,除了锦衣卫外,普通人进入那里,一般都没好事,这就跟进医馆的道理都差不多。大家都知道医馆这地方没问题,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经常进医馆的吧?」 江微微轻哼一声:「你就是有偏见!」 「我没有。」 「你有!」 「……好吧,你说我有,那我就是有吧。」傅七败下阵来,无奈妥协。 江微微露出胜利的微笑,随后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做人不能这么肤浅,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心怀偏见都是不对的,这个毛病必须得改。」 「是是是,改改改。」 为免江微微继续就着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傅七迅速转移话题。 「关于你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你以后是不打算再回太医院了?」 江微微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我得在家里养胎,暂时去不了太医院。」 傅七很意外:「你怀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江微微的肚子看去。 江微微用宽大的袖子遮住腹部,没好气道:「你眼睛往哪儿看呢?我是怀孕了,所以辞了太医院的差事,天子也已经应允了。」 傅七笑着道:「怀孕是喜事啊,恭喜你们了!」 第811章:不适合 江微微伸出右手,半开玩笑似地问道:「既然是来道喜的,总得准备贺礼吧?」 傅七一噎。 他讪讪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怀孕了,没有准备贺礼,抱歉。」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没事,我不一定需要实实在在的贺礼,你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替代,比如说跟我讲讲你和乔水盈之间的故事?」 傅七看向门外,哈哈地笑道:「快看外面太阳好大啊,我得回家去收被子了,再见!」 说完他就要起身走人。 江微微赶紧叫住他:「跑什么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跟我说说又没关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们牵线搭桥做个媒人呢!」 傅七很是窘迫:「你想多了,我和水盈表妹只是单纯的表兄妹关系,没什么故事好说的。」 「真的只是表兄妹关系?」 「真的!」 江微微啧啧出声:「真是不老实,人家乔姑娘为了你,可是千里迢迢从骗,平原府跑到了汴京城,要真的只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她会为了你这么拼命?」 傅七嘆息:「水盈表妹是个好姑娘,可是她跟我不适合,我不想耽误她。」 「这就给她发好人卡了?」 「啥是好人卡?」 江微微轻咳一声:「没什么,我是说你都还没跟她在一起过,又怎么知道你们不适合?退一步说,即便你确定当真对她毫无情意,你又为何不直接跟她把事情说明白?」 傅七神色尴尬:「这种事情如何开口?她是个姑娘家,面皮薄,若我把话说得太直接,她接受不了,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可怎么办?至于暗示拒绝她的话,我倒是说过好几回,可都没用,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是装不明白。」 「可你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姑娘家的青春可是很值钱的,经不起你这么拖拉。」 傅七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对男女之事很在行的样子,便试探性地问道:「要不,你帮我去跟她把话说清楚?反正你们是朋友,关系很好,就算把话说得重点也没关系。」 江微微笑得不怀好意:「想要让我帮忙也可以,你得先把你们两个之间的故事说给我听,我只有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才好去帮你做这个说客。」 「真没什么故事……」 「那就说说你们是怎么相识的?又是怎么让乔姑娘对你动心的?」 傅七不太想跟人说这种感情私事,可他又的确很想跟乔水盈把话说清楚,他不想再给她留下希望。 犹豫再三,他最后还是开了口。 「其实我跟水盈表妹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才六岁,我娘也还活着,我跟着母亲去平原府乔家做客,在那里见到了水盈表妹。水盈表妹是乔家的嫡长女,从小就娇生惯养,性子很是娇纵,但为人并不坏,甚至还有几分天真。她那时候被庶出的兄妹合起伙来欺负,是我帮了她一把,替她解了围。之后她便跟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我身后,非要带我一起玩,托她的福,那段时间我在乔家过得很是热闹。」 江微微听他说到热闹二字的时候,语气颇为复杂,似是无可奈何,又似是不堪回首。 江微微笑着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不是挺好的吗?」 傅七摇头:「其实也算不上是青梅竹马,我在乔家住了两个月,然后随母亲回到汴京侯府,自那以后我便跟水盈表妹没再联繫过,而我也把乔家的那些事情逐渐淡忘了。直到两年前,我收到了一封从平原府寄来的信件,拆开一看才知道是水盈表妹寄来的,她说很是想念我,希望我能去平原府找她玩,我回信说感谢她的邀请,但我最近很忙,暂时没空出远门。我原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没想到前不久她忽然找上门来,直到看见她站在我面前时,我才知道她居然带着一个护卫和一个丫鬟离家出走了。」 江微微问:「一个姑娘为了你不远万里来到汴京城,你不觉得感动吗?」 傅七苦笑:「比起感动,我更多的是惊慌,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可是平原府乔家的嫡女,若是让乔家知道她跑到汴京城来找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想我呢?」 江微微好整以暇地问道:「会怎么想你?」 「他们会觉得是我诱拐了水盈表妹,会怀疑我这个人的人品有问题,严重点的话,他们甚至还可能会打上门来,逼我给出个交代。」 江微微笑出声来:「哈哈,我居然很期待看到你被人上门讨要说法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傅七黑着一张俊脸:「别笑了。」 江微微勉强收住笑声:「好吧,我不笑了,你对乔姑娘当真一点情意都没有?」 「我只把她当妹妹,从没想过要娶她。」 「其实我觉得乔姑娘还不错,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下的。」 傅七态度坚定:「若能接受的话,我早就接受了,不会拖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好吧,正好今天下午我没事,就去你家坐坐吧。」 感情这种事情得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傅七不乐意,江微微自然也不会强行撮合,一切还得看他们自己的缘分。 江微微跟顾德打了声招唿,带着阿桃出门去了。 傅七是坐马车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坐马车。 马车里面,江微微和阿桃肩并肩坐在他对面。 江微微打个哈欠,又想睡觉了。 为了驱赶睡意,她开始没话找话。 「傅七,你之前不是说你订了亲吗?可乔姑娘跟我说,你的未婚妻早死了。」 傅七坦然回答:「嗯,她运气不好,出游时不慎跌入河中,被救上来后就开始浑身发热,请了城中名医救治,最后还是没能撑过去,拖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死了。」 江微微对此表示惋惜。 她见傅七谈及此事时看不出情绪变化,似乎是对未婚妻之死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她试着问道:「你跟你的那位未婚妻感情不错吧?」 第812章:妾有意,郎无情 傅七道:「我就跟她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她快死的时候,那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全靠汤药吊着最后一口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觉得我能跟她有多深的感情?」 江微微无语了半晌。 她差点忘了,这个年代的婚姻大多是盲婚哑嫁,从相看开始,一直到成亲拜堂,都是由双方父母长辈操办,作为成亲的当事人反倒是从头到尾都无权干涉,很多人甚至是连面都没见过就成了亲,直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能看到彼此的长相。 至于像江微微这种自己选定夫婿、然后自己置办嫁妆、再美滋滋地把自己嫁出去的情况,是少之又少。 傅七和他的那位未婚妻既然就只见过一面,彼此都不熟悉,两人也就比对陌生人好那么一点点。 这种情况下要说感情有多深厚,纯属是扯淡。 接下来江微微又聊了些别的。 马车在武安侯府的门口停下。 江微微在阿桃的搀扶下缓慢下车,两人跟随傅七进入侯府。 武安侯名义上是三等候,可以世袭,但没有封地和食邑,换句话说,武安侯只是个封号而已,并没有实权。 不过武安侯的另外一层身份,是傅家家主,傅家与谢家一样,都是汴京城里的大世家。 不一样的是,谢家是先帝还在位时颇受荣宠,可当今天子却更加亲近傅家。 于是这也就导致了傅家如今在汴京城里的风头隐隐压过谢家的趋势。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跟江微微此行的目的无关。 她跟着傅七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乔水盈的住处。 乔水盈见到朋友来了,很是惊喜,赶紧拉着她坐下。 「你可算是来了,自从分后开,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等得我都快望眼欲穿了,要是你今天没来,明天我得想办法去打听你的消息了。」 江微微笑着道:「最近比较忙,没来得及把我们的落脚处告诉你。」 「你们如今住在哪里?快告诉我,回头我就能去找你玩了。」 江微微将自己现在的住址说了一遍。 乔水盈怕自己忘了,赶紧让人把地址写下来。 这时傅七开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慢聊,告辞。」 见他要走,乔水盈颇为不舍:「微微难得来一趟,咱们三个又都认识,你就不能留下来多陪陪我们吗?」 傅七面露为难之色:「对不起。」 乔水盈被家里人惯得性子很是娇纵,喜欢什么东西就会竭尽全力去争取,由于家世的缘故,她想得到的很少有不能如愿的。 可傅七却是个例外。 无论她怎么撒娇哀求甚至威胁耍赖,傅七都不为所动。 他向江微微道:「你等下要回去的话,可以直接跟门房说,门房会给你们准备马车,将你们送回家去。」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滴走了。 乔水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江微微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似乎非常喜欢傅七?」 乔水盈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露出难得的羞涩模样,但嘴里却回答得非常坦荡:「对啊,我就是喜欢他,我想成为他的妻!」 「那他对你呢?」 说到这里,乔水盈的肩膀立刻就垮了下来,她颓然地说道:「他对我无意。」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要痴缠与他?」 乔水盈唉声嘆气:「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身不由己,就算我的脑子里面知道不应该继续缠着他,可我的手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 「你对他的感情真有这么深刻?」 「我从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我喜欢了他整整十年。」 江微微更加惊奇:「十年前你才几岁啊?居然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乔水盈轻哼:「你不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英雄一样救了我,从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无法从他身上挪开,我想方设法地接近他,想要让他也对我产生同样的感情。可惜郎心似铁,任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办法将之融化啊!」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她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幽怨。 江微微想了下:「其实,我跟我相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跟你们差不多,那时候我差点死了,是相公及时出现救了我。」 乔水盈立刻来了兴致,兴沖沖地追问道:「他出手救你的那一刻,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别高大可靠?就像是英雄似的,让你恨不得立马就对他以身相许?」 江微微汗颜:「你想多了,我那时候被烧得煳里煳涂,人都快死了,哪里还管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切,你这人真没意思,白白浪费了这么惊心动魄的相遇。」 面对乔水盈的嫌弃,江微微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是每个人都嚮往惊心动魄的感情,顾斐救了我,我感激他,然后以身相许,我们在朝夕相处之中慢慢产生感情,可能在你的眼里,这样的生活有些平淡,但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在平淡之中相濡以沫,在安稳之中白头偕老。」 乔水盈听得若有所思。 她理想中的婚姻,必须要跟爱情绑定,就像戏文中描述的那样,男女主因意外相遇,彼此一见钟情,感情迅速升温,许下海誓山盟不离不弃。 那样的爱情,必定是浓烈如火、可歌可泣。 不过江微微描述的平淡婚姻似乎也不错,反正从她跟顾斐的相处来看,她过得很幸福,至少比乔水盈见过的绝大多数已婚妇女都要幸福。 乔水盈越想越多,神情也变得迷茫起来。 江微微见她这幅样子,猜到她肯定是在为自己未来的人生感到迷茫,遂笑着说道:「有些人可以做到有情饮水饱,但有些人却希望生活安稳富足,这里面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我说这么说,只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是不是真能做好发出一切却仍旧一无所获的准备?」 乔水盈语气决绝:「只要能跟七哥在一起,我什么都能做!」 「可如果不管你做什么,傅七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乔水盈一时语塞。 第813章:线索(1) 江微微感慨:「感情是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情,它没有道理可言,有时候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对方就能回报你很多,但有时候你付出了一切,可对方却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乔水盈抿着唇,不发一言。 良久,她才再度开口:「这些话,是七哥让你来跟我说的吗?」 江微微也不瞒她,坦然说道:「他说他只把你当成妹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不想耽误你,所以请我来做说客。」 乔水盈终于再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侧过脸去,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 江微微也假装没有看到她微微颤动的肩膀,低头喝茶。 待情绪渐渐平復下来,乔水盈再度扭过脸来,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颤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 「可是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反正他现在还没成亲,那就代表我还有机会,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江微微无奈:「随你吧,反正能说的我都说了,回头就算傅七要怪我事情没办成,我也没办法了。」 乔水盈擦干净眼泪,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最近干什么去了?怎么连给我递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之前被天子召见,进入太医院任职,现在我怀孕了,不方便到处跑,便辞去了太医院院使的职位,如今正待在家里养胎。」 乔水盈睁大水汪汪的眼睛:「你居然被天子召见了?而且还成了太医院的院使?还有怀孕?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天,我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你快跟我把这些事情都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此事说来话长……」 待所有事情说完,江微微已经讲得口干舌燥,赶紧连喝了两大口茶水。 乔水盈听得一愣一愣的,由衷地感慨:「你这日子过得可比我精彩多了!」 「还行吧,算不上精彩,就是事儿多,一桩接一桩的,如今好不容易才歇下来,希望不要再来麻烦事了。」 乔水盈笑了起来:「你现在怀着身孕,就算有事也找不上你,你只管安心养胎,我每天都会去找你玩的,要是天气好的话,咱们还能出去逛逛街。」 「行啊。」 两人又聊了些家常话,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江微微谢绝了乔水盈的挽留,带着阿桃回家去了。 她们是坐着傅家的马车回去的。 在离开之前,傅七还特意跑来送她,顺便悄悄问了句。 「事情办成了吗?」 江微微知道他说的是乔水盈的事,她摇头道:「没有,乔姑娘很是固执,坚持不愿放弃。」 傅七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因此也没有太意外,他嘆了口气,显得很是无奈。 江微微安慰道:「你无需太过在意此事,一切顺其自然吧。」 傅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微微和阿桃回到家里没多久,顾斐和魏尘也先后回来了。 阿桃去淘米烧饭,顾斐将今日买回来的零食分给微微和魏尘,顺便询问微微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腹中的孩子是否听话? 他今天带回来的是红糖麻花,小小的一个麻花,表面过着红色糖浆,还撒了芝麻,一口咬下去是又香又脆又甜。 江微微吃得很香,嘴里含煳说道:「都还不到两个月,哪有什么听话不听话的?」 随后她又说了下傅七和乔水盈的事情。 顾斐道:「以后有乔姑娘来找你玩耍,你不用再整日闷在家里,可以出去走动走动,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我知道啦。」 见她吃完三个红糖麻花后,还要伸手去抓,顾斐握住她的爪子,劝道:「等下还要吃晚饭,不能吃太多零食,这些留到明日再吃也不吃。」 江微微朝他吐了下舌头:「你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顾斐不理会她的调侃,用湿毛巾帮她把手上沾到的红糖和芝麻擦干净。 夜里,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江微微和顾斐躺在床上,说着夫妻之间的私房话。 江微微靠在顾斐的怀里,问:「谢子俊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顾斐侧躺着,单手拦着她的腰,宽大干燥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我将参与到会考阅卷和审查的官员全部查了一遍,从表面看来,他们都没问题。」 「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些人在私底下都跟徐一知有来往,他们互相勾连,串通一气,让外人想查都无处下手,很是麻烦。」 能让顾斐都觉得麻烦的事情,肯定是真的很麻烦。 江微微试着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查到吗?」 「目前倒是查到了一点。」 「哦?」 顾斐也不避着她,缓缓道出实情:「我在调查那些会考官员时,发现这些官员并非全都是真心追随徐一知的,其中有很多是被利益诱惑,还有少数几个则是被胁迫,被利益诱惑的那些人暂且不提,我重点调查了那几个被胁迫的,其中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江微微好奇问道:「谁啊?」 「国子监的司业,夏启。」 国子监内最高的官是祭酒,其次就是司业。 换言之司业就是国子监的二把手。 总共两名司业,夏启是其中之一,主管儒学训导之事。 顾斐说:「夏启此人虽是世家出身,却是旁支庶子,在家族中很不受待见,他从小就在乡下长大,娶的也是乡间女子。后来因他学识过人,一举考上进士,这才引起家族的重视,而他也在家族的庇护下,进入国子监当差。经过数十年的磨砺,他从一个小小助教,一步步爬上了司业的位置。此人确有几分真才实学,但为人太过迂腐,且性子偏软。他原本跟徐一知并无来往,两家人甚至还有过旧怨,关系很不好。可是在会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他被请去了徐家,在那里呆了两个时辰才离开。根据他家中下人透露,他那天回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像是很愤怒,却又不敢发泄出来,最后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关了整整一夜。我猜测,应该是徐一知威胁了他,他不敢不从,才会做出那种反应。「 第814章:线索(2) 徐一知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他若想整垮夏启,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轻松,夏启扛不住压力被迫答应实属正常。 江微微问:「你打算从这个夏启入手?」 顾斐却道:「夏启性子软弱,不是个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他就算心里怨恨徐一知,也不敢跳出来揭发徐一知,除非他的前程不想要了。」 「那你是想?」 「我想从夏启身边的人入手,比如说他的儿子。」 …… 待太阳落山之际,国子监结束今日的课程,学子们纷纷走出院门。 国子监是官学,非管家子弟不得入学,既是管家子弟,家境自然都不差,这些学子们一个个都看起来朝气蓬勃,穿着打扮都很是得体。 他们有些乘坐自家的马车离开,有些三五成群地相约去吃酒玩耍,还有有些干脆翻身上马,在汴京城里纵马奔驰,比谁跑得快,一路上惊得无数路人的慌张后退。 汴京城中有明文规定,除非加急密报,都不得在城中纵马奔驰。 可这些官家弟子却仗着家里有靠山,完全不把这条规定放在眼里,在城中纵马跑得飞起,见到路人被吓得失声尖叫,他们却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有个老妇因为腿脚不便,来不及躲开,眼看马蹄就要朝着她踩下去,惊得众人都大叫出声。 关键时刻,一个身穿玄黑鱼鳞服的男子忽然冲出来,挡在老妇的面前。 此人正是顾斐。 面对迎面踩下来的马蹄,他不躲不闪,蓦然拔出腰间佩戴的绣春刀。 一点寒芒闪过。 那高高扬起的马蹄竟被一刀斩断!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马发出痛苦的悲鸣,轰然倒在地上。 骑在马背上的官家弟子也跟着摔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极狠,右臂手肘撞到地上,不仅手掌擦破了皮,手肘处也骨折了,疼得他冷汗直冒,脸色煞白。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全都被吓得不轻。 刚才他们见到顾斐忽然冲出来,还以为他要把那老妇拉到旁边,以此躲开马蹄践踏,却没想到顾斐居然直接把刀把马蹄都给砍断了! 如此雷厉风行的兇狠手段,是非凡人。 随后大家都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鱼鳞服,顿时就恍然,原来是锦衣卫,难怪下手这么狠。 也正因为顾及到锦衣卫的凶名,大家都只敢默默围观,无人吭声。 就连刚才站在路中间差点被马蹄踩到的老妇,也被家里人找到,扶着她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地。 此次纵马疾驰的官家弟子共有四人,其中一人的马被顾斐斩断前蹄,另外四人见状也都纷纷勒马停下。 三人跳下马背,跑过去将摔断了胳膊的同伴扶起来。 见同伴伤势很重,那三人都很愤怒,正打算狠狠教训顾斐一顿,结果抬头就见到了顾斐身上的鱼鳞服,还有他手里拿着的绣春刀,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就被咽了回去。 顾斐收刀入鞘,冷冷说道:「城中禁止纵马奔驰,你们四人犯了规矩,得跟我去一趟顺天府。」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慌了。 他们刚才是一时兴起想要在城中纵马奔驰,却没想到运气会这么背,正好被锦衣卫给撞上了。 从面前这个锦衣卫的穿戴来看,显然还是个官阶比较高的锦衣卫,他们四个就算是官家弟子,也不一定能惹得起,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他们不占理。 按照规矩,城中纵马要被当众鞭打三十,不仅疼,还很丢人。 四个人是打死都不愿去顺天府。 最后那三个人竟是丢下了受伤的一人,手脚并用地骑上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地骑着马跑了。 这三个人还挺聪明,为免被顾斐追上,还故意分头逃跑。 顾斐只有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把他们三人都追回去,他索性不去理会逃跑的三人,迈步走到被抛下的那人面前。 被抛下的这人名叫夏群,年方十八,看模样是个文弱书生,但却酷爱骑马,尤其是喜欢策马奔驰。 他捂着剧痛不已的右臂,惊惧地看着步步靠近的锦衣卫,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想干嘛?你别过来,我爹是国子监的司业,你若敢动我一根头髮丝,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顾斐站在他面前,冷眼看着他:「我知道你,你叫夏群,是国子监司业的长子,我还知道,你原本有个妹妹,可惜死于非命。」 夏群脸色一变,看向对方的目光又惊又疑。 顾斐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自己乖乖跟我走,要么我打晕你然后拖走。」 夏群不想被打晕拖走,只能被迫选择自己跟他走。 至于被匹被斩断前蹄的马,自然有锦衣卫过来收拾残局。 见到当时人都走了,没有热闹可以看了,百姓们也都作鸟兽散了。可关于此事的议论却没有停止,尤其是对于顾斐一刀砍断马蹄的行为,更是让百姓们啧啧称奇。 若无意外,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此事都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夏群被顾斐带到了北镇抚司。 感受到周围那些锦衣卫散发出来的森冷煞气,夏群欲哭无泪,他宁肯自己被送去顺天府,也不想来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北镇抚司! 顾斐好整以暇地说道:「你无需紧张,我带你来这里,是有件事情要拜託你帮忙,只要事情办成了,你自然就能安然无恙。」 「那、那要是没办成呢?」 顾斐轻笑一声:「呵,那就后果自负。」 夏群心里更害怕了。 他不住地在心里吶喊,爹,快来救我啊! 顾斐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悠然说道:「这里是北镇抚司,就算你爹来了也没用,所以你还是老实点,我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照做。」 「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出面作证,告发你爹在会试之中伙同其他阅卷官和审查官员,悄悄调换了考生谢子俊和魏尘的试卷,而这一切都是徐一知唆使的。」 夏群被吓得张大嘴巴,半晌都没能合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你说什么?」 顾斐冷眼看着他。 夏群被看得头皮发麻,艰难地说道:「你肯定是搞错了,我爹向来公正廉明,肯定做不出帮人作弊的勾当,这里面有误会!」 第815章:线索(3) 夏群的反应在顾斐的预料之中。 顾斐忽然问了句:「你难道不恨徐家吗?」 夏群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我调查过你家的事情,你原本有个双胞胎妹妹,名叫夏琳,她在三年前上吊自杀了,你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吗?」 提及妹妹,夏群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他的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顾斐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你似乎知道些一些隐情?」 夏群认识不吭声。 顾斐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双胞胎兄妹,关系非常亲密,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呢?」 夏群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顾斐说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说道:「我知道害死夏琳的人是谁,那人跟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只要帮我告发徐一知,我就能帮你妹妹讨回个公道。」 夏群仍是不说话。 顾斐也不催促他,就这么做安静地等着。 良久,才听到夏群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哑着嗓子说道:「她都已经死了,就算给她讨回公道又能怎么样?人死又不能復生。」 顾斐反问:「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夏群怎么可能不想报仇? 这三年来,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给妹妹报仇。 可是他太弱了,即便害死妹妹的混蛋站在他面前,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顾斐说:「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回去好好考虑,等你考虑好了,可以来北镇抚司找我。」 随后他便让人将夏群送了出去。 在夏群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顾斐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身上的玉佩不错。」 夏群下意识摸了下身上的麒麟玉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暗,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离开北镇抚司,他捂着剧痛不已的右臂,脸色煞白如纸,他没有去看那些从身边经过的公共驴车,而是选择一个人默默地徒步走回去。 他和妹妹是双胞胎,他因为比妹妹早出生了一刻钟,所以他是哥哥,而夏琳只能是妹妹。 夏琳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家里人都很喜欢她,夏群以兄长自居,对她也是颇多照顾,经常带着她在家里疯玩。 后来年纪渐大,夏琳开始学习女红,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意玩闹。 夏群要去国子监上学,经常是早出晚归。 兄妹两个相处的时间变少了。 直到有一天,夏群回家的时候,发觉家中气氛不对劲,下人们全都一副哭丧脸,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家里到处找爹娘和妹妹。 在靠近妹妹闺房的时候,他听到了爹娘的哭声,那哭声听得人无比揪心。 夏群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脸色苍白髮灰。 父母坐在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不断唿喊我的儿啊! 夏群抱着最后一丝侥倖问道:「爹,娘,阿琳这是生病了吗?」 夏父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沙哑的说道:「阿琳在屋里上吊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 夏群如遭雷噼,站都站不稳,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睁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妹妹,颤抖着声音喊了两声阿琳,没有得到回应,他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模煳了视线。 他怎么都想不通,妹妹好端端的为何会自寻短见? 他问爹娘,爹娘都说不知道。 家里下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夏群无比后悔,自己平时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妹妹?若他能多关心一点,兴许妹妹就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 由于夏琳还未及笄,又没嫁人,这个年纪死了算是早夭,丧事一切从简。 棺材在后院里面放了一夜,请和尚来家里念了一宿的经,第二天天刚亮,夏家的下人们便将棺木从后门抬了出去。 夏父和夏母是长辈,不能给小辈送葬,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棺材被抬走。 在夏琳被下葬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那天,夏群半夜睡不着,即便距离妹妹的死已经过去七天了,他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他没让小厮跟随,独自出门去后院逛逛,想透透气,却不料撞见了悄悄在给夏琳烧纸钱的夏母。 丧女之痛让夏母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不定。 她见到夏群的时候,还以为是闺女来了,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琳! 夏群无奈说道:「娘,是我。」 夏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认错人了。 她又低下头去,继续烧纸钱,烧着烧着就哭了起来。 夏群安慰道:「别难过了,您还有我呢。」 夏母一边哭一边说:「我太没用了,明知道闺女受了委屈,却没办法帮她讨回公道,只能任由她不明不白地死去,呜呜呜!」 夏群察觉到她这话不对劲,赶紧追问原因。 兴许是因为那些话在心里憋得太久了,几乎都快把夏母给逼疯了,再一想到面前的人是自己亲儿子,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一下子没能忍住,把那个藏在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 这一切还得从七日天说起。 那时候的夏父去寺中请和尚回来给闺女超度,夏群也出去订购棺材了,夏母一个人待在屋里哭了许久。 她一想到闺女明儿就要下葬了,以后永远都无法再见到闺女,心里越发不舍,便又一个人去了闺女的房间,想给闺女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好让她能够走得体面些。 在给夏琳换衣服的时候,夏母意外发现闺女身上有好多掐痕和咬痕,尤其是胸口和大腿上面,好几处都被咬出血了。 夏母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伤痕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被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等夏父回来后,她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夏父。 夏父也是无比震惊。 夫妻两个人商量了半宿,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说,默默地把闺女给安葬了。 闺女身上那些伤痕在夏母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她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梦见闺女被欺辱,哭着喊爹娘救命。 夏母捂住脸大哭:「我太没用了,明知道阿琳死得冤枉,可我却什么都不敢说。」 第816章:线索(4) 夏群对爹娘的做法不能理解,他愤怒地质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报官?为什么要让欺负阿琳的混蛋逍遥法外?你们这样做,让阿琳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夏母边哭边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阿琳已经死了,就算去报官,找到了欺负阿琳的混蛋,阿琳也活不过来了,而且那样一来还会让阿琳的名声受损,我们不想让她连死了都要背上个不洁的坏名声,呜呜呜!」 夏群想要给妹妹讨回公道,可母亲的话却也有道理。 这个时代对女子太过苛刻,即便她是受害方,也会有很多人往她身上泼脏水。 夏母哭着说道:「反正阿琳都已经死了,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夏群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最后只能一脚踢翻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愤怒地转身跑了。 在那之后,夏群想尽办法去追查妹妹死前发生的事情,他想找到欺负妹妹的混蛋。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查到。 因为爹娘提前把夏琳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全给卖了,而且还特意卖到了很远的地方。 夏群明白爹娘这么做的原因,他们是不希望那几个丫鬟婆子把闺女受辱的事情给泄露出去,可夏群心里还是觉得愤恨。 他恨爹娘的怯弱,恨自己的无能! 三年时间过去了,这股愤恨非但没有从他的心里消失,反倒在他心里越级越深,让他变得越来越乖张。 他跟爹娘吵架,跟老师顶嘴,不把学业当回事,到处厮混胡闹。 像今天在城中快马驰骋这种事情,他已经干过很多回了。 运气好的话没人管,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抓住一顿训诫,可也只是训诫而已,反正他们这些人都是官家弟子,普通官差根本不敢动他们。 唯独只有今天,他们踢到了锦衣卫这块铁板。 夏群想着妹妹的死,想着顾斐刚才说的那些话,想着父母的眼泪…… 心中的愤恨在翻涌,犹如在囚牢之中不断嚎叫的勐兽,随时都有冲破牢笼的可能。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家门口。 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他回来了,赶紧迎上去,焦急地说道:「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老爷早就回来了,一回来就问你在哪里?看样子心情很不好,你等下见到老爷的时候,可得老实点儿,千万别再说那些让老爷生气的话,还有你……诶?你这手咋了?怎么受伤了?」 夏群说:「骑马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厮此时也顾不上追问那马去了哪里,赶紧让人去找大夫。 很快夏父和夏母就知道了儿子受伤的事情,夏父一时间都忘了生气,赶紧和髮妻一起去看儿子。 大夫给夏群包扎好伤口,开了两副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便走了。 夏母关切地看着儿子,问道:「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的,居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这次幸好只是骨折,万一真把骨头给摔断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读书写字?」 夏群浑不在意地说道:「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读书。」 夏父一听到这话就来气,沉着脸训道:「你不读书还能干什么?你难道还想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吗?都多大个人了,心里一点成算都没有,整日跟一群狐朋狗友到处鬼混。」 夏母拉了他一把:「算了,儿子都受伤了,你就别说他了。」 「怎么就不能说了?他要是不跟人出去胡闹,能把自己摔成这幅样子吗?!」 夏群不耐烦地说道:「我想做什么事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你亲爹,我不管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为我好?」夏群冷笑,「当初阿琳死了,你不肯报官,也是用为了她好做藉口吧?说白了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们好,你是怕事情闹大了,让你丢人现眼!你是怕坏了名声,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你、你给我闭嘴!!「夏父是真的怒了。 他是真没想到儿子居然能说出这么诛心的话。 夏母也帮忙劝架,让他们父子两个都少说两句。 夏群却不肯闭嘴:「比起我们这双儿女,你明显更爱你的乌纱帽,这三年来,你就有没有梦见过阿琳?她是不是有在梦里向你求救?你就她了吗?没有,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根本就不会去管她的死活……」 夏父抬手一耳光扇过去,狠狠抽在儿子的脸上,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夏群被打得偏过头去。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然后抬起头,把另外一边脸送过去:「来,继续打啊,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别怪我没提醒我,你真要是把我给打死了,以后连个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后人都没有!」 夏母大声喝道:「够了,不要再说了!」 夏父气得面色发白,心口一阵阵地抽疼。 他捂住胸口,眉头紧皱,身体也跟着抽搐起来,显得很是痛苦。 夏母见状,赶忙扶住他:「老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你快坐下,我让人去找大夫!」 还没等夏父坐下去,他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下子就连夏群也被吓到了。 他赶紧跳下床,让人将夏父抬到床上。 夏父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无论别人怎么喊他,他都不醒,身体时不时地还会抽搐两下。 很快大夫就来了。 这次来的是个女大夫。 夏母没见过对方,皱眉问道:「你是哪位?」 江微微笑着说道:「我娘家姓江,之前在太医院做事,刚才我在医馆抓药的时候,恰好见到你们家里的下人来请大夫,说是夏司业生了急症,我便跟着来看看。」 哪怕是像夏母这种不怎么出门的后宅妇人最近也听说过太医院来了个女太医的事情,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何会主动上门来给夏父看病,但既然人都来了,总没有赶出去的道理。 于是夏母和夏群便让开了位置。 江微微给夏父检查了一番,道:「是气血上涌导致的轻微中风,问题不大,我给他扎几针,再吃点药就好了。」 第817章:线索(5) 顾斐虽然说是要给夏群一天时间考虑,但事实上他一直都有派人跟踪夏群。 在夏群回到家里后,锦衣卫便埋伏在夏府附近。 见到夏府里面有下人匆匆跑出来,锦衣卫抓住他询问,得知是夏父生病,急需救治。 锦衣卫将此事告知给了顾斐。 经过上次徐勉一事的教训,顾斐这次不会再给徐一知斩断线索的机会,他决定速战速决。 他让江微微去给夏父看病,顺便再给夏群来最后一剂勐药。 于是才有了江微微出现在夏家的一幕。 江微微往夏父嘴里塞了一颗还魂丹,再利用太素针法对他进行针灸,帮助他疏通堵塞的筋脉。 待针灸完毕,夏父悠悠转醒。 他看到站在床边的江微微,艰难地问道:「你是?」 江微微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夏父恍然,想要起身道谢,却被江微微拦住。 她道:「按理说你这个年纪应该不容易中风,可你现在却出现了中风的症状,说明你的气虚体弱,你比普通人更容易生病,比需要好生调养,平时要放宽心态,切忌不要大悲大喜。」 夏父向她道谢。 江微微写了张药方,交给夏母。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加水煎熬,每天早晚各一碗,连吃五天。」 夏母赶忙接过方子,再三道谢,然后让人去照着方子抓药。 夏母询问诊金是多少? 江微微道:「出诊费二十文,针灸费一两银子。」 夏母一愣:「这么便宜啊?」 她记得汴京城里的大夫出诊一般都是一百文,若是名医出诊,出诊费是十两银子起步,跟他们比起来,江微微的二十文出诊费未免也太便宜了! 江微微笑着道:「我是大夫,又不是商人,要那么诊金做什么?只要得来的钱足够生活就够了。」 夏母和夏父都大为感动,如今这世道已经很少能看到像她这么品德高尚的大夫了,不由得对她又高看了几分。 他们会这么想,是因为江微微并不靠诊金赚钱。 她真正的盈利来源是积分。 治好一个病人能赚一个积分,获得一个病人的衷心感谢又能赚一个积分,一个积分能兑换成十两现银,这就意味着她每治好一个病人,就能获得十两到二十两的纯利润。 有这么多的利润进帐,她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点诊金呢? 夏母让人取来银钱,亲手交到江微微的手里,又对她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江太医难得来一次,今晚就留在我们家里吃晚饭吧?希望你别嫌弃我们家饭食粗糙。」 江微微婉言谢绝:「多谢夫人好意,家人还在等我回去吃饭,今日这顿晚饭就免了,待以后有时间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夏母表示要亲自送她出门。 江微微却道:「您还是留下来好生照顾夏司业吧,让令郎送一送我就行了。」 夏母没有多想,扭头对儿子说:「你送送江太医。」 趁江微微没注意的时候,夏母又特意低声叮嘱儿子:「对着外人要客气些,切莫丢了咱们夏家的脸面。」 夏群还在猜测江微微的来意,嘴里胡乱应了声:「知道啦。」 他不相信真有江微微说得那么巧合,他觉得她应该是带着某种目的来到他家的。 江微微辞别夏母和夏父,跟着夏群走出屋子。 走了没多远,江微微停下脚步,沖夏群说道。 「我这次来你们家,其实是想来找你的。」 夏群一惊。 他猜到了江微微此行别有用意,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接,张嘴就把他心里正在琢磨的问题给说了出来。 他犹豫了下才道:「你我素不相识,你找我做什么?」 江微微说:「北镇抚司的顾镇抚使是我夫君,他今天下午见过你,还请你去北镇抚司坐了一会儿。」 夏群越发震惊:「你们是一伙儿的!」 江微微笑了:「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你们家附近有锦衣卫监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第一时间得知你家需要大夫,并以此为藉口主动找上门来。」 夏群又惊又怒:「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到底想干什么?」 「自然是想请你帮我们告发徐一知。」 「你们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帮助你们去告发徐一知?他可是当场首辅,权倾朝野,我要是去告发他的话,不只是我,就连我爹的前程也没了,弄个不好的话,我们一家人的小命都有可能丢掉!」 说完这些话,夏群便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明摆着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江微微却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不想为你妹妹报仇吗?」 夏群愣住:「什么报仇?找谁报仇?」 江微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衣袖中拿出一枚玉佩。 她将玉佩递过去:「你可见过这枚玉佩?」 夏群一看到那枚麒麟玉佩,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睁大,这玉佩他也有一枚,款式是一模一样的。 他赶忙接过麒麟玉佩,然后摘掉挂在腰间的麒麟玉佩,将两枚玉佩凑到一起仔细对比。 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属于夏群的麒麟玉佩上有个地方磕破了,那是他小时候淘气乱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玉佩给磕破了,为此他还被爹狠狠教训了一顿。 这两枚麒麟玉佩是他和妹妹满周岁时,娘特意送给他们的礼物,麒麟是祥瑞之兽,希望以此来保佑他们兄妹平平安安。 兄妹两人分别拿一块玉佩,他们从小就随身带着,鲜少离身。 可是属于妹妹的那块麒麟玉佩,现在却出现在了江微微的手里。 夏群急急地追问:「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的?」 江微微说:「我相公在见到你身上那枚玉佩时,第一感觉就是眼熟,他记得自己以前好像是在某个当铺里面见过,于是他命人挨家挨户去查房城中各个当铺,在其中一家当铺找到了这枚麒麟玉佩。」 「这是我妹妹的玉佩,它怎么会出现在当铺里面?」 这对玉佩对他们兄妹来说意义特殊,他不相信妹妹会把玉佩给卖了。 第818章:线索(6) 当初夏琳死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夏群都还没反应过来,夏琳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事后他察觉到诸多疑点,想要再查却已经是无能为力。 他总不能为了追查真相,把亲妹妹的尸体从坟墓里再挖出来吧?! 也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夏琳身上的麒麟玉佩是否还在。 现在看到属于妹妹的那枚麒麟玉佩出现在自己面前,夏群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激动,直觉告诉他,只要弄清楚这么玉佩的来歷,就能找到三年前欺负过妹妹并害得她自尽的混蛋! 江微微说:「根据当铺老闆陈述,这枚玉佩是郭家一位小厮的东西。」 「哪个郭家?」 「城南只有一个郭家,他跟徐家是姻亲,两家人关系非常紧密。锦衣卫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查出那个卖掉玉佩的小厮是郭天银身边伺候的人,郭天银是徐一知的外甥,此人恶名昭着,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贪财好色。他曾经抢占过良家妇女,逼得那个女子跳井自杀,那女子的家人上顺天府告状,可顺天府的府尹因畏惧徐一知的权势,不敢接受此案,那个女子的祖母气愤不过,一头撞死在了顺天府的石狮子上。」 这件事情在汴京城里掀起过很大的风波,夏群自然也听说过。 但他那时候也只是把此事当成个故事来听,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对那户受害的人家感同身受,因为他的妹妹很有可能也遭受了跟那位跳井自杀的女子一样的遭遇。 夏群攥紧手中的玉佩,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勐而微微泛白。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没有选择完全相信江微微的话。 他说:「我不可能仅凭一枚玉佩就相信你说的所有话。」 江微微道:「锦衣卫可以抓住那位卖玉佩的小厮进行拷问,你到时候也可以全程围观,真相是不是如我所说的那般,你一看便知。但我要提醒你,一旦那个小厮被锦衣卫抓走,必定会惊动郭天银。若是让郭天银提前有了准备,那么接下来即便我们找到证据也很可能抓不住他,郭家家大业大,随便找个替罪羊出来,就能这件案子给煳弄过去。」 夏群抿紧嘴唇不说话。 他既想抓住那个小厮问出真相,又不想让可能是真兇的郭天银逃掉。 江微微见他犹豫不决,提醒道:「你今日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很可能已经被徐家的人知道了,最迟明天早晨他们就会派人来找你或者你爹去问话,所以你现在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若你考虑清楚了,只需要喊一声锦衣卫,就会有锦衣卫出现在你面前,记住,明天天亮是最后的期限。」 夏群的嘴皮子动了动,似乎是有话要说。 江微微道:「你有话就直说,不必有所忌讳。」 夏群犹豫了下才问道:「若我帮你们举报徐一知,我爹会不会被牵连?」 「这就要看你爹在整件事情中充当的是怎样的角色,若他是受人牵制,被人胁迫的话,那么只要他主动站出来检举徐一知,就能戴罪立功。这种事情在南楚有过先例,曾经有官员被人胁迫帮忙掩盖一起兇杀案,事后那位官员主动站出来告发真兇,并提供了非常关键的证据,天子念在他将功折罪的份上,最后只是罚了他半年俸禄。」 若只是罚半年俸禄的话,夏群觉得完全可以接受。 他心里盘算开来,但面上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群将江微微送出家门,然后回到自己的卧房。 此时他的爹娘都已经回自己房间去了,一个丫鬟正在给他整理床铺,见到他回来了,丫鬟屈膝行礼:「少爷。」 夏群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待丫鬟离开后,屋里只剩下夏群一个人,他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面一下闪过妹妹的面容,一下又闪过父亲的身影…… 下人送来饭菜,夏群却没有胃口,碰都没有碰一下。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夏群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走出屋子,敲响了爹娘的房间。 夏母拉开房门,见到儿子站在外面,赶紧让他进屋来坐。 夏群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 夏父此时是醒着的,但因为刚中风的缘故,手脚都还有些僵硬,只能躺着。 他见儿子来了,皱眉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夏母瞪了他一眼:「儿子特意来看望你,这是在孝顺你,你就不能给个笑脸吗?」 夏父哼了声,但嘴里却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夏母招唿儿子坐下说话。 夏群却道:「娘,我有话想单独跟爹说。」 夏母好笑地看着他:「你们爷俩有什么悄悄话是不能让我听的?」 夏群没吭声,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夏母拿他没办法,只好道:「我去厨房看看热水烧好了没,你们爷俩慢慢谈。」 等她走了,夏群这才开口问出压在心底里的那个问题。 「爹,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帮阿琳报仇,你会接受吗?」 夏父一惊。 他想要坐起来,但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费了好大劲也没能坐起来,只能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这些浑话,阿琳早就死了,不准再提她的事情!」 夏群道:「我知道阿琳死之前被人欺负过,我想找到那个欺负过她的混蛋,我要提阿琳报仇。」 要换成是平时,夏父肯定已经跳起来揍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了。可现在他动不了,只能怒气沖沖地瞪着他,嘴里教训道:「阿琳已经死了!就算你为她报了仇,她也不可能再活过来!」 「可要是不能为她报仇,我这辈子都不能心安。」 「你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想那么多做什么?!」 「我活得不好,一点都不好!」夏群捂住发红的眼眶,声音发颤,「不只是我,爹和娘活得也不好,我们都知道阿琳死得冤枉,我们心里都有恨,还有愧。我之前质问你有没有梦见阿琳向你求救,其实我经常做这种梦,梦到阿琳在哭着向我求救,她喊着阿兄,我好疼……」 说到最后,他已经无力再说下去,捂住脸泣不成声。 第819章:线索(6) 夏父的眼眶也红了,嘴皮子哆嗦了好几下,想是想说些训斥他没出息的话,但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做过相同的梦。 他梦见闺女向自己求救,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都要捂着胸口难受上好久。 夏琳已经死了三年,可她留在家人们心里的伤痛,却并未因为时间而淡去,反而还在不断地恶化。 良久,夏父才颤声开口:「我帮不了她。」 夏群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不,你能帮她!我已经找到欺负过阿琳的混蛋是谁,只要你愿意帮忙,就能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 「你怎么找到那人的?」 夏群拿出那一对麒麟玉佩,然后将江微微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夏父听完后,不住地摆手:「不行,我不能答应这件事情,徐首辅权倾朝野,他的门生更是遍布天下,我要是出面告发他,肯定会被报復,到时候丢官卸职都是小事,弄不好连性命都保不住。」 夏群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哀求道:「爹,江太医保证过,只要你答应出面作证,就能将功折罪。郭天银是徐一知的外甥,他家势力庞大,单凭我们一己之力不可能对付得了他,我们只能藉助锦衣卫的力量,这是我们唯一的报仇机会!」 夏父仍是摆手,表示不愿参与到这场纠纷之中。 夏群使劲磕头:「爹,儿子求您了,帮帮阿琳这一回吧!若将来徐家要报復,就让他们冲着我来,我愿意一人承担!」 「你是我儿子,我又岂会任由你被报復?此事休要再提,你快回去。」 说完夏父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摆明了此事没得商量。 夏群却道:「爹,若你不愿意帮这个忙,那我就只能自己另外想办法去报仇了。」 夏父赶紧睁开眼睛:「你想做什么?」 「既然律法无法为阿琳讨回公道,那我就用自己的手讨回公道,待我杀掉郭天银后,我会认罪伏法,官府该怎么判都行,绝对不会牵连到爹娘。」 夏群连续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准备离开,看样子是真打算去找郭天银拼命。 夏父喝道:「你给我站住!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我们就剩下你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下去?你哪里都不准去!」 「爹娘对我的养育之恩,只能等来生再报答了。」 夏群擦干眼泪,大步往放门口走去。 夏父见状急了:「你别走,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夏群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你说真的?」 夏父咬牙切齿地说道:「都说儿女是爹娘前世的债主,这话可真是一点没错,我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儿子。你去书房,拿掉第二个书架最上面一层的《南楚字典》全套书,可以看到一个上锁的柜子,这里是钥匙,你打开柜子后,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去给锦衣卫吧。他们只要拿到那些东西,就能证明金科状元的会试考卷是假的,真正的状元应该是魏尘。」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甘不愿地从枕头底下掏出钥匙递过去。 夏群接过钥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你居然还藏着这么重要的东西?爹,我真是小看你了!」 夏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胆子虽小,可我脑子还是够用的,徐一知既然能威胁我一次,就能威胁我第二次第三次,我不想再被他胁迫做那等不法之事,便悄悄将真正的试卷藏了起来。我原本是打算留作保命用的,将来若是徐一知以后再来威胁我给他办事,就用这些证据逼他放弃,结果现在全都便宜了你个混蛋小子!」 说到这里他越发恼恨,又狠狠地瞪了夏群一眼。 他家境贫寒,在考上功名之前,他为了能够赚到钱买笔墨纸砚,曾帮人做过伪造古籍的事情,他在模仿字迹上面很有心疼,只要是经他之手仿写出来的笔迹,哪怕是本人见到了都不一定能认得出真假。 也正因为如此,他伪造的那两份试卷并未引起徐一知的怀疑,徐一知以为那张试卷是真货,当场烧成灰烬,并宣布证据已毁,只要大家守口如瓶,此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 饶是老谋深算的徐一知也破没想到夏司业居然还留了一手。 夏群嘿嘿一笑,揣着钥匙跑了。 与此同时,在徐府之内。 徐迦敲响父亲的房门。 片刻后房间里传出徐一知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来找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徐迦低声道:「下人来报,说是今天下午看到顾斐抓了个在城中纵马的少年郎。」 「就这点小事你也要来跟我说?」 徐迦解释道:「那个少年路叫夏群,他是夏司业的儿子。」 徐一知虽然年纪大了,可记性却很好,他很快就想起了夏司业是谁,不由得脸色微变,立即让长子进来说话。 徐迦推门走进去,低声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徐一知听完后脸色很不好:「他之前查了那么久,都没能从官员们身上打开缺口,我还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他非但没放弃,还朝着官员们的亲属下手了。」 「爹,夏司业会不会供出咱们?」 徐一知沉声道:「夏司业此人胆小怯弱,出卖我们的可能性不大,但世事无绝对,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夏司业真的出卖咱们了,咱们也好及时作出应对。」 「爹的意思是?」 「你先让人盯着夏家,看看夏家的人最近都有跟谁接触,若发现不对劲,立刻就来禀报我。」 「喏!」 徐家的护卫以最快速度赶往夏府。 巧的是,他们刚到夏府附近,就看到两名锦衣卫翻墙从夏府里面出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们也能看到一名锦衣卫的怀里揣着东西。 一名徐家护卫立即回去将此事禀报给了徐一知。 徐一知心想事情果然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了,他嘆道:「我倒是小看了夏司业的胆气,没想到他平时一副老实怯弱的样子,私底下却敢跟锦衣卫串通一气。」 第820章:将计就计 徐迦有点心急:「爹,锦衣卫拿走的会不会是对咱家不利的证据?咱们得想个办法应对,不能坐以待毙啊!」 「如今之计,也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您的意思是,把夏司业给……」徐迦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一知点了点头。 徐迦还是不放心:「锦衣卫很可能已经拿到证物,就算杀了夏司业也没用啊。」 「谁说没有用?只要夏司业一死,我们可以反过来告发夏司业利用职权徇私舞弊,帮助谢子俊暗中调换试卷,到时候无论锦衣卫拿到什么证据,最后都只能成为证明夏司业徇私舞弊,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徐迦恍然大悟,笑道:「此计策高明!」 徐一知嘆了口气:「这计策其实是下策,一旦咱们把事情推给夏司业,就意味着要放弃谢子俊这颗棋子。诶,我对那孩子还挺看好的,若是能让他成长起来,将来必定是一大助力,可惜要提前者在这里了。」 徐迦对此不以为意:「朝廷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即便没了谢子俊,也还能找到更多可用的人才,爹不必为此太过惋惜。」 「你不懂,谢子俊此人除了有才华之外,还有野心和毅力,这样的人只要经过打磨,就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刃。你看看顾斐,他就是皇帝手中的刀,而我也想要一把那样的刀,原本我是打算让谢子俊成为我手中的刀,可惜了……」 徐迦低声道:「若爹当真对他爱才心切,可以时候再想办法将他捞出来。」 徐一知摆摆手:「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先去把夏司业的事情办了吧。」 「喏。」 …… 徐家养着一批死士,这些死士来歷各不相同,但在他们成为死士之后,就代表他们已经抛弃过往,将来只听徐一知的命令行事,哪怕徐一知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徐迦从中点出四名死士,将刺杀夏司业的任务交给他们。 徐迦本来还想让死士们从夏司业口中问出锦衣卫拿走了什么证物,但想想还是算了,若要盘问夏司业的话,少不得又要多费些时间,万一因此而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四名死士在夜色之中飞速穿行,很快就来到了夏府的附近。 他们轻松翻过院墙,潜入夏府之中。 此时夜色已深,大家全都睡了,府中静悄悄的。 夏司业是家中主人,应该是住在最中间那个最大的屋子里面,四名死士一路悄无声息地摸过去,来到屋门口。 其中一人上前用刀刃插入门缝,缓慢拨开门栓,推开房门。 四人缓步走进去。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借着外面的月色,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想必应该是熟睡中的夏司业夫妻。 四名死士拔出随身携到的匕首,走到床边,高高举起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狠狠朝着床上的人刺下去! 刀刃刺入被褥之中,却没有听到刺入骨肉的声音,反而有种刺入棉花中的软绵之感。 四人顿觉不妙,一人掀开被子,发现被子下面居然是两条捲成人形的被子! 这床上根本就没人! 他们中计了! 四人赶紧往外逃,却见屋外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二十多名锦衣卫,他们各个拿着绣春刀,刀刃在月色下闪烁着寒芒。 顾斐站在首位,他看着无路可逃的四名死士,冷冷说道:「束手就擒吧。」 既然是死士,就不可能束手就擒。 四人想也不想就挥动匕首朝着锦衣卫冲去! 他们的身手都很不错,可锦衣卫也不差,且锦衣卫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 在锦衣卫的围攻之下,四名死士很快就败下阵来,他们不愿被活抓,直接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当即口吐鲜血,毒发身亡。 锦衣卫一一给他们探查气息,然后对顾斐说道。 「启禀镇抚使大人,这四人全都已经断气。」 能在牙齿里面藏毒的人,一般都是死士,由此可以猜出这四个人的身份。 顾斐道:「把尸体带回去查验。」 「喏!」 仵作连夜对四具尸体进行查验,并未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这个结果顾斐并不意外。 经歷过之前徐勉的教训,顾斐知道徐一知很可能会杀人灭口,所以他特意让锦衣卫提前将夏司业一家三口全给接出来,藏到北镇抚司之中。 结果不出他的意料,果然有人在半夜来行刺夏司业。 只可惜那四个人死得太快了,都没能让锦衣卫从他们口里掏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顾斐看着窗外。 天边已经隐隐泛起鱼肚白。 只等天色一亮,他就要带着夏司业进宫面圣。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徐一知逃掉! 徐迦此时心情很差。 他等了一宿,都没能等到那四名死士回来。 死士没有回来,这就意味着任务很可能没成功。 眼看天都快凉了,徐迦再也坐不住了,他匆匆跑去找徐一知。 「爹,咱们派出去的死士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徐一知吐掉嘴里的漱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人没回来,就说明人应该已经死了。」 徐迦忧心忡忡:「万一他们被人给活捉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供出咱们?」 「不会,他们是死士,若没有希望逃脱,他们会直接选择自杀,绝不会给敌人活捉他们的机会。」 徐迦松了口气:「那就好。」 徐一知洗完脸后,挥退要给他梳头的婢女,慢悠悠地说道:「你不要放心的太早,即便没有那四个死士,也还有夏司业这个活口。」 想到夏司业,徐迦又担心起来:「此人既然还活着,就肯定会去天子面前告发您,咱们要不要再去杀他一次?」 「刺杀这种事情靠的就是在对方好防备之下致命一击,既然对方已经有所防备,刺杀就不可能成功,弄不好的话还会弄巧成拙。」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徐一知让人研磨铺纸,他写下一封信,吹干墨迹,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封上印泥。他把信件交给长子,叮嘱道:「你找个不起眼的人,把这封信送给谢子俊,他看了信之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喏。」 徐迦双手接过信件,低头退出屋子。 ………… 大家中秋佳节快乐! 第821章:若人生只如初见(1) 谢子俊自从被天子钦点为状元后,就成了年轻一辈学子追逐的目标。 年轻有为,外表出色,出身优越,受到天子和当朝首辅的赏识,未来的前程必然是无比光明。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年轻学子们心中的人生赢家! 谢子俊也因此人气暴涨,每日都会收到很多人送来的邀约,大家争先恐后地想要跟这位前途无量的状元郎搭上关系,其中有不少人都想将闺女/妹妹/侄女嫁给他的人。 唐氏是既高兴,又得意。 想当初她的夫君被斩首,她带着儿子无处可去,她那位名义上的婆婆为图个大度的名声,假模假样地收留了他们母子,私底下却经常给他们孤儿寡母脸色看,连带着谢家的下人都对他们母子很是鄙视。 唐氏有好几次都听到了那些下人嘲笑他们的话,她却不敢出面辩驳,只能跑回屋里偷偷地哭。 她不想再过这种看人脸色的苦日子,于是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因为谢子俊乃罪臣之子,按照律例是没有资格继续参加科考的,但唐氏不愿放弃,她厚着脸皮去求公公,求他帮帮谢子俊。 当时她的便宜婆婆也在场,便宜婆婆讥笑她是痴人说梦,就她儿子那样儿,就算去参加会试也没用,让她赶紧死了这条心。 唐氏不理会这些讥讽,她不停地给公公磕头,把脑门都给磕破了,鲜血渗出来,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滑落,与泪水混在一起。 最终她的公公还是心软了,答应帮谢子俊疏通关系。 谢子俊因此有了继续科举的机会。 唐氏日日夜夜都在跟儿子说,一定要考上功名,一定要当上大官,只有这样,他们母子才能活得下去。 谢子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这股压力非但没有让他崩溃,反倒让他有了更大的动力,他不分日夜地苦读,写坏了一支又一支的毛笔,每天就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全用来读书。 或许是因为他太过用功,累坏了身体,在参加会试的时候发挥得不太好。 不过他有把握,即便没有发挥全部实力,但考上进士是不成问题的,只要有了进士的功名,就能有做官的机会。 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天子居然将他钦点为了状元! 那一刻他本该是高兴的。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被天子大加赞赏的那篇文章并非出自他之手。 那是别人的文章,他不过是个窃取别人文章的小偷。 周围所有人都在向他道贺,就连当朝首辅也向他递出橄榄枝。 他回到家里,母亲唐氏喜极而泣,原本那些看不起他们母子的人,此时全都露出讨好之色,祖父还亲自将他叫到面前狠狠夸赞了一番,并送给了他不少好东西。 就连平日里总爱给他脸色看的便宜祖母,此时也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那张脸色却很不好看。 这些都是谢子俊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只要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将来必定能达到连他父亲都达不到的高度。 他开始对未来充满期待,每日都活在春风得意之中。 就在这时,江微微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狠狠给了他一拳。 那一拳将他从美梦之中给打醒了。 他想起自己获得的状元功名其实是偷来的,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都是虚假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唐氏看到他脸上有伤,紧张得不行,追问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撒谎说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他没吃晚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那篇受到天子赞赏的文章默写了一遍。 就是这篇文章,让他获得天子的青睐,成为今年的状元。 他将文章的每个字都看了一遍又一遍。 若他考试那天没有发挥失常,若他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他有自信能写出一篇不逊于这篇文章的精彩答卷。 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就像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一样。 他曾经无数次后悔跟江微微退亲的决定,但悔之晚矣。 谢子俊心有不甘。 他将写有锦绣文章的宣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失去了在会试正常发挥的机会,失去了跟江微微白头偕老的机会。 他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似乎失去了太多太多。 若时光能够倒流的话,该多好啊! 纵使他再怎么悔恨,日子仍旧一天天过去,他进入翰林院,成为七品编修,工作内容很轻松,同僚们都对他很是友善,时不时还能见到天子。 徐首辅告诉他,翰林院是通往内阁的必经之路,只要他能够在翰林院里熬出头,将来有很大概率可以进入内阁。 到那时候,他就能跟徐首辅拧成一股绳,把内阁里的其他人给踩下去。 谢子俊知道自己能成为状元,都是拜徐首辅所赐,因此对徐首辅是无比恭顺,打算按照他的安排继续走下去。 可每次在翰林院见到魏尘的时候,那股不甘的感觉又会浮上谢子俊的心头。 有好几次,他都想冲上去对魏尘大声说道,他只是在会试的时候发挥失常,才会没能写出让天子眼前一亮的好文章,若是能够再考一次,他肯定能赢过魏尘! 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经过这么多事情,谢子俊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保护得很好的小郎君,他的理智稳稳地压过了冲动,即便那些话在心里翻江倒海,他也不会吐出一个字。 最近唐氏开始给谢子俊张罗婚事,她想帮谢子俊在诸多世家之中寻摸个媳妇。 她的要求很高,未来儿媳不仅要长得好看,而且性子要柔和,会照顾人,出身也不能差。 一大早她就抱着几张画像去找儿子,想让儿子从中挑个顺眼的姑娘当媳妇。 谢子俊觉得头疼,恰好这时下人走了进来,说是徐家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他以此为藉口将唐氏敷衍了过去。 他走到窗边,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展开。 信中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徐一知亲笔书写的。 徐一知在书信中告诉他,替换试卷的事情很可能已经被锦衣卫知晓,天子随时都有可能召他入宫问话,让他早点做好准备。 第822章:若人生只如初见(2) 徐一知说得言简意赅。 但谢子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徐一知特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写信的原因。 徐一知是在提醒他,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若他将徐一知供出来,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他相依为命的娘,都会遭到徐家的报復。 以徐家的权势,想要捏死他和唐氏,就跟捏死一只蝼蚁般轻松。 谢子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纸,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点燃火摺子,打算将信纸烧掉。 可就在信纸即将触碰到烛火的瞬间,他忽然又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吹灭火苗,将信纸叠好塞进袖中。 谢子俊陪着唐氏吃早饭。 过程中唐氏又在唠叨他的婚事,催促他快些成亲,好让她早日抱上孙子。 无论她说什么,谢子俊都满口答应。 等吃完早饭,谢子俊拿出一叠银票:「娘,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你先帮我拿着,回头给我置办婚事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唐氏接过银票数了下,总共有三百多两银子,她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被天子钦点为状元,之前有不少人来给我道贺,顺便给我送了些贺礼,我把那些用不上的东西全都卖了换成银票。」 唐氏瞪他:「你啊,就是不会过日子,那些东西就算你现在用不上,以后给女方下聘礼的时候就能用上了啊!你现在全卖了,回头我还得再去买新的,又得多花钱。」 谢子俊笑着赔礼道歉。 唐氏收好银票,见他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赶紧催促道:「还傻站在这里作甚?赶紧走,别误了点卯的时候。」 谢子俊的眼睛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娘,以后您要好好照顾自己。」 唐氏一一脸莫名:「好端端的你说这话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心血来潮随口说的,我先走了,今天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您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唐氏将他送出家门:「路上小心些,早点回来!」 谢子俊坐上马车。 车夫询问他要去何处? 按理来说,这时候谢子俊应该去翰林院,不然就该错过点卯的时间了。 可他却道:「去城北柳絮街。」 柳絮街距离北镇抚司很近,那里正是江微微目前居住的地方,此地因为道路两旁种满柳叔,每年春天的时候就能见到柳絮漫天飞舞,因此得名柳絮街。 马车停在院门口。 谢子俊跳下车,看着面前紧闭的院门。 自从上次在茶楼里面意外遇见江微微,谢子俊就特意让人暗中留意关于她的消息,知道了她如今居住在这里。 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来找她,却没想到他最后到底还是来了。 上前叩响远门。 片刻后院门被拉开,阿桃看着外面的郎君,立刻就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谢子俊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是来找微微的,我有事要跟她说。」 阿桃对这个看起来温和有礼的郎君没有一点好感,但她知道自己的本分,就算真要把人赶跑,也必须先徵得微微姐的同意,她不能擅作主张。 她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你等着。」 然后便关上院门走了。 这会儿江微微正靠在美人榻上打瞌睡。 阿桃将她唤醒,言说谢子俊来访,问她见不见? 江微微本来想说不想见的,但转念一想,昨晚顾斐刚拿到会试调换答卷的证物,今日谢子俊就找上门来了,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还是说,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繫? 她犹豫了下,道:「你让他去堂屋里面等着,我稍后就来。」 「喏。」 江微微换了身衣裙,洗了把脸,然后就出门去了。 她走进堂屋,见到谢子俊正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出神。 「谢郎君很喜欢这幅画?」 谢子俊回头见是她来了,笑着道:「这幅山水画画得很好,有种一口气要把山河社稷全给囊括进去的气势,不知这幅画是哪位名家之作?」 江微微也跟着笑了:「这是我相公在家闲着无聊随手画着玩儿的,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就让人装裱后挂在了这里。」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谢子俊表示无话可说,只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江微微坐到椅子上:「你特意跑来我家,不会就是为了夸我相公画画很厉害吗?」 谢子俊越发尴尬:「当然不是,我是想在临走之前,最后再来看你一眼。」 江微微往后靠,好整以暇地说道:「看来你是已经知道自己舞弊的事情就快要被曝光了。」 谢子俊无奈苦笑:「从我被天子钦点为状元那一天开始,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回来得这么早。」 「既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初你为何还要调换自己跟魏尘的试卷?」 「不管你信不信,调换试卷的事情我原本并不知情,直到我从天子手中接过那张试卷打开阅读的时候,才发现试卷中的内容并非是我写的。」 江微微追问:「那你当时为何不说出实情?」 「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我若说出实情,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作弊,到时候不仅功名全没了,甚至还有可能招来牢狱之灾。」 江微微冷笑:「说白了,你就是自私,宁肯让别人背黑锅,也不愿让自己吃半点亏。」 谢子俊声音艰涩:「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他爹死于非命,名声尽毁,他娘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这个儿子身上。 至今他都还记得娘磕头哀求祖父帮他恢復科举资格的情景。 那时候她把头都给磕破了,鲜血不断外渗,可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似的,不停地哀求祖父,求他帮帮谢子俊。 在他的印象中,他娘一直都是鲜活而又高傲的,可自从他爹死后,他娘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瘦脱了形,整日以泪洗面。 那一次哀求祖父时的模样,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面。 看得谢子俊无比心疼和愧疚。 他必须要考上功名,必须要当上官,这样才能不辜负他娘的一番苦心。 第823章:若人生只如初见(3) 谢子俊迫切地需要得到功名,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是,让他放弃自己的原则,变身成为一个盗窃别人文章的无耻小人,他也愿意! 江微微冷冷地说道:「无论你有多艰难,都无法成为你盗窃别人文章的理由。」 谢子俊点头:「你说得对,再多的理由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藉口,所以我会有今天,都是我的报应。」 江微微不说话了。 对于谢子俊这个人,她的感官非常复杂。 最开始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人肤浅又愚蠢。 后来相处得多了,她发现他这人也并未完全一无是处,曾经因为他的帮扶,魏尘的日子好过很多,她为此还对他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可谁曾想到,时隔许久再度相见,他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小人。 她并非不能理解他的处境之艰难,但这并不能减淡她对他产生的厌恶感。 两人的立场不同,註定他们不可能和解。 谢子俊何尝不明白这一点? 可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上了江微微。 他似是呢喃般轻声问道:「若我现在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江微微说:「我原不原谅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很后悔。」 江微微蹙眉:「就算你现在忏悔,也不可能抹去你偷窃别人文章的苟且之举。」 「我说的后悔,并不是说这件事,我真正后悔的是,当初不该退亲,若我没有退亲,你现在就是我的妻,我们会有个非常美好的家庭……」 江微微打断他的幻想,毫不客气地说道:「别做梦了,即便你当初没有退亲,我也会想办法跟你解除婚约。」 谢子俊愣住:「为何?」 「因为我对你没感觉,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嫁给你为妻。」 她这话说得太过直白,谢子俊很是伤心:「既然如此,那么以前你怎么没说?以前我每次见你的时候,你都红着脸,很是羞涩的样子,不像是对我没感觉,你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江微微翻了个白眼,会对他脸红羞涩,是因为她那时候还是原装货,后来身体被她给占了,那份少女情怀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双手一摊:「以前的我太傻太天真,还没什么见识,看到个有几分姿色的男子就忍不住脸红,后来我认识了顾斐,知道他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你自然就得靠边站了。」 谢子俊还没见过哪个女人会有这么随便的语气去谈论男人,就好像在她的眼里,男人就是路边的大白菜,完全没有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和腼腆。 江微微心想自己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把所有话都给说开了吧。 于是她继续说道。 「你当初退亲的行为其实并没有让我太伤感,我当时比较讨厌你的一点,是你们家太过忘恩负义。不管怎么说我爹当初也救过你爹,救命之恩,我不图你们谢家涌泉相报,但至少也该帮我请个大夫治伤吧?可你倒好,满心满眼都只有我那个堂妹,连看都不愿多看我这个垂死之人一眼,啧,真是无情呢!」 谢子俊被说得满面羞愧:「对不起。」 那时候的他还很天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乍一看到江微微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着实是被吓到了,完全没想到要给她请个大夫。 若当初他能伸手帮她一把,兴许后来她也不会为了报恩嫁给顾斐。 他越想越是后悔。 江微微道:「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咱们之间那点关系早就已经了断了,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谢子俊看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蛋,轻声地问道:「你当真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没有。」 江微微回答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的余地。 谢子俊心里最后那点奢望也被掐灭了。 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滋味很不好受。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谢子俊的手指伸入衣袖,在触及到那张薄薄的信纸时,又松开了。 最后他还是没有把那封信拿出来。 他原本想着,若她能说一句原谅他的话,他就把那封信送给她,算是给她的赔礼。 可她却连一句原谅的话都吝啬于说给他听。 她那冰冷决绝的态度让他心里很难受。 江微微见他不吭声,便当他是默认了,叫来阿桃送客。 谢子俊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忽然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还记得当年在醉香楼里,我喝醉酒找你哭诉时的情景吗?」 江微微的记性很好,很快就从记忆力挖出那段画面,她随口应道:「记得啊,你那时候哭得跟个三岁娃娃似的,丢死个人了,想忘记都难。」 本该是很丢人的记忆,谢子俊却露出了缅怀的笑容。 「那时候我正处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是凭藉实力在乡试之中夺得榜首的,可事实却告诉我,我是靠我爹的关系才有幸成为榜首的,若没有我爹那层关系,我什么都不是。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心中的愁苦难以消解,就跑去借酒浇愁。」 江微微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这段往事。 她又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这些是希望我安慰你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当初若是没有你爹的暗箱操作,夺得榜首的人就应该是我相公,你用不正当手段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相公的东西,还指望我来安慰你?做梦去吧。」 说到最后她嗤笑出声,显然是对谢子俊这天真的做法感到想笑。 谢子俊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其实要的并不多,我只想要你说几句鼓励我的话,就像当初你在面对喝醉了我时一样,即便你把话说得很不好听,可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在鼓励我。」 江微微努力回想:「你确定我当时说的那些话是在鼓励你,而不是在羞辱你?」 谢子俊:「……」 第824章:若人生只如初见(4) 谢子俊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他道:「我这里有一样证物,可以帮助你们指认徐一知,我可以把它交给你。」 他的话让江微微很是心动,但她知道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遂挑眉问道:「条件是?」 「如果我说条件是让你说一句倾慕于我的话,你会答应吗?」 江微微直接笑出声来:「大白天的你就开始做梦了!」 被她嘲笑了,谢子俊也不觉得羞恼,嘆道:「其实我也就只是想听你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哪怕你只是在哄哄我也没关系。」 江微微不笑了。 这一刻,她竟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悲哀。 她问:「那个证物应该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吧?用救命的东西来换几句谎言,值得吗?」 谢子俊笑着道:「只是一根稻草而已,即便我抓住它,也无法获救,既然如此,何不如用它来换一场美梦?」 「梦都是假的。」 「无所谓,我不在乎真假。」 江微微看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才轻声地道:「趁着天子还没有宣召你,你赶紧去自首吧,只要你坦白交代,天子或许会对你从宽处理。」 谢子俊却是摇头:「晚了,锦衣卫是天子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天子的眼睛,包括昨晚在夏府发生的一切。这会儿宣召我入宫的旨意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也许此次进宫,我此生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江微微无言以对。 谢子俊抽出藏在袖中的薄薄信纸,放到茶几上,最后看了她一眼:「这是我送给你的赔礼,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微微走到茶几旁边,拿起那张信纸,将其展开。 这是徐一知写给谢子俊的密信,内容并不多,却足以将徐一知这只老狐狸也拖下水来。 江微微刚才说得没错,这封信可以作为谢子俊的救命稻草,他只需要将这封信捏在手里,用来威胁徐一知,徐一知为求自保很可能会出手救他。 可现在,他却把这根救命稻草亲手递到了江微微的手里。 江微微的心情非常复杂。 在她以为谢子俊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时,却发现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在她以为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时,他却又展露出了柔和的一面。 这个男人太难懂了。 江微微让顾德套好驴车,她打算亲自进宫一趟。 因为有太后赏赐的玉牌,江微微无需召见,就能直接进宫。 谢子俊所料没有错,在他离开江微微的住宅没多久,就在途中碰见了前来宣召他入宫的锦衣卫。 他平静地跟着锦衣卫进入皇宫,在昭华殿内见到了天子。 除了天子之外,在场的还有顾斐、夏司业、以及魏尘三人。 谢子俊上前见礼:「魏尘拜见陛下。」 司马厌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道我为何忽然召见你?」 「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司马厌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三人,道:「魏尘告发你再会试中舞弊,窃取他的文章,此乃科举舞弊、欺君犯上的大罪,顾镇抚使亲自彻查此案,根据会试阅卷官的名单一个个查访过去,从国子监夏司业身上查到蛛丝马迹。现在夏司业已经供认,他曾受到徐一知的胁迫,联合其他众多阅卷官为你和魏尘调换试卷。他们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现在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谢子俊问:「请问有何物证?」 顾斐将两份试卷呈上来,并当众将其展开。 这两份试卷正是谢子俊和魏尘会试的真正答卷! 上面的字迹都是他们两人亲笔书写,只不过文章内容却跟之前递交给天子的试卷内容掉了个儿。 那篇备受天子赞赏的精彩文章,此时出现在署名为魏尘的那张答卷上,而谢子俊的那张答卷上面却是另外一篇文章。 谢子俊看到这两张试卷,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有侍从走进来禀报:「陛下,徐首辅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所有人都知道,徐一知才是这场戏的主题。 得知主角要登场了,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就连身为天子的司马厌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他道:「宣他进来。」 「喏。」 徐一知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两鬓霜白。 半百这个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可能还只能算个中老年,可放在人均寿命普遍只有四五十岁的古代,却已经是垂垂老者了。 他走进昭华殿,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老臣徐一知,拜见陛下。」 司马厌特意站起身,走到他近前,轻轻虚扶了一把:「徐公不必多礼。」 见徐一知年迈,不便久站,司马厌让人搬来椅子,让徐一知坐着回话。 徐一知推辞了几句,见推辞不过,便带着满脸感激之色坐下了。 「不知陛下特意召见老臣,是有何吩咐?」 司马厌懒得再重复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便让顾斐出来解释。 顾斐言将调换试卷的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徐一知听完后脸色大变,赶紧站起身:「陛下莫要听信他人谣言,老臣虽是会试的主审官,可批阅试卷的事情一直都是国子监与翰林院的官员们协同处理,老臣从未插手,更别提胁迫他人调换试卷了。再者,老臣与谢子俊无亲无故,为何要冒险帮他调换试卷谋取状元功名?」 司马厌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此案的确疑点颇多。」 徐一知面露感激:「陛下愿意相信老臣,老臣心中感激涕零,但既然顾镇抚使已经拿出人证和物证,并将矛头指向老臣,那此案就必须要彻查到底。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老臣身为一品首辅,也不能有任何优待。老臣恳请陛下将参与到会试之中的所有阅卷官和监考官全部召来,一一审问,看看他们是否与老臣串联?「 「既然徐公都这么说了,那边照你说的去办吧,来人,去把今年会试的阅卷官和监考官全部宣召入宫,朕要当面问清楚此事。」 「喏!」 第825章:甩锅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把近百名官员全部带入宫中。 昭华殿内空间有限,无法同时容下这么多臣子,于是他们就只能跪在殿外,交由锦衣卫指挥使慕容忽主审此案,镇抚使顾斐从旁协助。 他们带着一百多名锦衣卫挨个审问众人。 昭华殿内,徐一知从头到尾都是老神在在,很是沉稳,反倒是夏司业和魏尘有些不安。 夏司业不停地擦汗,显得很是紧张。 他知道,甭管案子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都已经跟徐一知撕破脸皮,至于这么做的后果,他是越想越想不安,心里甚至还隐隐生出几分悔意。 他后悔自己不该冲动地答应捲入到这场争斗之中,此事不管是谁胜谁负,其实都跟他没啥关系,他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反而还惹得一身骚,吃力不讨好,何必呢?! 十年寒窗苦读,费尽心力才艰难地坐上了国子监司业的位置,原以为能够在这个位置上舒舒服服地待到光荣退休,却没想到横生枝节。 他一想到自己的毕生心血就要毁于一旦,心里就跟滴血似的难受。 魏尘时不时往殿外看一眼,他此时隐隐有中不好的预感,徐一知权倾朝野,朝廷上下到处都是他的门生,国子监和翰林院里也一样,光是魏尘所在的部门里面,就有四成人都是徐一知的门生。 这些人紧紧围绕在徐一知的身边,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目标。 要让他们背叛徐一知,就等于是要斩断他们之间的利益牵扯,他们肯定不会愿意。 一个时辰后,慕容忽和顾斐带着审问结果进入昭华殿,向天子禀报审问结果。 慕容忽道:「总共九十八名官员,无一例外全部表示对调换试卷之事毫不知情,对于夏司业供述的徐首辅唆使众人合伙调换试卷之事,所有人也都一致表示此事绝无可能。」 司马厌皱眉:「既然他们都不知道调换试卷的事情,那为何谢子俊和魏尘的试卷会出现调换的情况?难不成是他们两人自己跑去把试卷给调换了?」 慕容忽犹豫了下才道:「刚才在审问众人的时候,有人说他曾见到夏司业跟谢子俊私下里有所联繫。」 夏司业听到这话,再也按耐不住,立即跳了出来:「什么叫我跟谢子俊私下里有联繫?难不成你们在怀疑是我悄悄调换了试卷?太荒谬了!我跟谢子俊无亲无故,亦没有任何私交,我何故要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你们休想将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慕容忽道:「并非只有一个人见到你曾经跟谢子俊私下里见面,他们亦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合起伙来陷害你吧。」 「他们都跟徐首辅是一伙的,为了洗脱徐首辅和自己的清白,他们就想把我推出来当替罪羔羊!」夏司业虽然气急败坏,可心里对那些人打的算盘门儿清。 想把锅甩给他?没门! 慕容忽道:「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就是诬告。」 「我给的那两份试卷难道不能作为证据吗?」 「那两份试卷只能作为证明谢子俊确实盗取了魏尘的文章,但并不能证明徐首辅与其他阅卷官、监考官合谋调换试卷,反倒是夏司业你明知道谢子俊的文章并非他本人所写,却不上报天子,还将真正的试卷藏匿于家中,你的这番作为着实可疑。」 夏司业气得面色涨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我当时也是被胁迫的!我为求自保,别无办法,只能三缄其口。再说了,就凭我一人之言,说出来会有人信吗?至于那两张试卷,我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才悄悄藏在家中的。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他连赌咒发誓的话都喊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慕容忽道:「不管天子信不信,你作为臣子,既然知道会试之中有人舞弊,就该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这是你身为臣子的职责和本分!」 司马厌被怼得无话可说。 即便他是被人胁迫,可知情不报、藏匿物证却是铁打的事实,对此他无可辩驳。 慕容忽见状,知道自己已经占据上风,心里颇为得意。 他冲上座的天子拱手说道:「陛下,夏司业指认徐首辅和所有阅卷官、监考官串通一气调换试卷,然而所有人都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夏司业所说的话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不足以採信!再者,夏司业知情不报,故意藏匿物证,恐有贼喊捉贼的嫌疑!微臣建议彻查夏府,并将夏司业的家人奴僕全部抓起来严加拷问,以锦衣卫的手段,不出两天就能问出真相!」 夏司业一听这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就要被气晕过去。 这个慕容忽真是好毒的心啊! 世人都知道锦衣卫是个虎狼之窝,不管是谁进去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若是让他的家人们进了那种地方,只怕他们一家人就只能去九泉之下再见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顿首哀求:「陛下,这一切都是罪臣的错,您要罚就罚微臣一人,恳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妻儿,他们都是无辜的!」 司马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做最后的考量。 魏尘想要开口为夏司业说话,可话还没出口,就被顾斐抢了先。 顾斐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慕容指挥使的猜测有失妥当。」 司马厌问:「哪里不妥?」 慕容忽此时也看向了顾斐,目光中透出几分不善。 对于这个总是跟自己作对的下属,慕容忽已经是满心不快,若非顾斐有天子做靠山,他早就动手把这个碍事的下属给解决掉了。 顾斐道:「昨晚有四名死士潜入夏府,意欲刺杀夏司业,幸而微臣提前有所部署,才没有让夏司业一家遭人毒手。若事实真如慕容指挥使所说的那般,是夏司业贼喊捉贼的话,那四个刺杀夏司业的死士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因为有人担心夏司业吐露实情,故意杀人灭口吗?」 第826章:求死 昭华殿内,没有人能回答顾斐的问题。 最后是司马厌打破了寂静。 「那四个死士可有查明来歷?」 顾斐如实回答:「那四人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一见行踪暴露,就毫不犹豫地当场服毒自尽了,故而我们没能查出他们四人的来歷。」 慕容忽听到这话,就像是抓住了顾斐的小辫子似的,高声说道:「既然没能查出他们的来歷,就说明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也许是夏司业为求洗刷嫌疑,故意僱佣死士刺杀自己,在你们面前演戏呢?!」 顾斐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慕容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顾斐说:「你觉得你的猜测站得住脚吗?还是说,你觉得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连你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话也会相信?」 慕容忽正欲大怒,却被司马厌叫住。 「慕容忽,我看你真是年纪越大脑子越煳涂,既然夏司业要洗刷嫌疑,为何还要主动曝出调换试卷的真相?他只要闭口不言,就不会有人查到他头上,你所谓的僱人刺杀自己演戏给别人看岂不是成了多此一举?」 慕容忽被训得面红耳赤,慌忙下跪,向天子请罪。 司马厌对他是越来越失望,从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开始,他就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锐气,还是变得畏首畏尾,生怕自己行差踏错丢了官职。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司马厌还能当他是小心谨慎过了头,可他现在却连脑子也不好使了,总爱干些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偏偏他还自以为聪明,以为别人都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 这样一把已经在逐渐锈钝的老刀,已经没有多大用处,继续留着只会碍事。 是时候该换一把新刀了。 想到这里,司马厌不由得多看了顾斐一眼。 这把刀就挺不错的…… 顾斐察觉到天子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垂下眼眸,拱手说道:「陛下,依据微臣的推测,夏司业应该所言非虚,否则不会有死士专门去刺杀他。」 徐一知似笑非笑地问道:「看来顾镇抚使是认定了老臣才是幕后主使?」 顾斐不卑不亢地说道:「下官只是根据已有线索进行合理地推断而已。」 「你从头到尾都只有夏司业的一面之词,你何曾问过当事人的口供?」 徐一知口中的当事人,指的是魏尘和谢子俊。 他们两人才是这场争端的中心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们而起。 可魏尘只能确定是谢子俊窃取了自己的文章,其他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也就无从作证。 至于谢子俊,他一个人是肯定无法完成调换试卷的,他必定有同伙,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口供就成了至关重要的证据! 司马厌沉声问道:「到底是谁帮你调换了试卷?」 谢子俊跪伏在冰冷的汉白玉地板上,额头紧贴地面,他所有的表情都隐藏在阴暗中,没有人能看得清楚。 他缓缓地说道:「我的生父乃是罪臣,他死得很不光彩,兴许对天下人来说,他是死有余辜,可对我来说,他却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人,没能侍奉他到寿终正寝,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他这些话跟天子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慕容忽觉得他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正想开口打断,却被天子抬手制止了。 司马厌示意谢子俊继续往下说。 「当日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斩首示众,我的心中无比悲痛,后来为了能够继续参加科举考试,我被过继给了亲戚,连我的名字都从我爹名下给划掉了,我深知自己这是不孝。」 「被陛下大加赞赏的那篇文章的确不是出自我之手,那是别人的东西,而我不过是个无耻的小偷,我犯下了欺君大罪,是为不忠。」 「像我这种不忠不孝之人,已经没有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恳请陛下赐我一死!」 司马厌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淡淡地说道:「你宁死也不愿说出幕后主使是谁吗?」 谢子俊道:「调换试卷的人是我,欺君犯上的人也是我,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幕后主使。」 「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司马厌已经露出几分不耐。 谢子俊仍旧跪伏在地上,没有动弹,他道:「我知道陛下心怀天下,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自从陛下登基以后,就一直励精图治,从未有懈怠。饶是陛下下令斩了我父亲的首级,我也没有任何怨恨之情,因为我知道,天子做的是对的,天子想要肃清朝野上下贪污受贿的乱象,想要还天下一片清明。我理解您的雄心壮志,可此事心急不得,朝廷就仿佛是一棵大树,众多官员是这棵大树伸出来的枝叶,江山社稷则是这棵大树的根部,百姓们是大树扎根的土壤。陛下若是只想砍掉一些枝叶,对于整棵大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碍,可您不能一口气把整棵树的枝叶全给砍光了。没有枝叶的大树或许能够长出新的枝叶,但那需要太长的时间,且需要更多的养分,若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动摇大树的根基。」 司马厌有些动容,就连一直都老神在在的徐一知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们都没想到谢子俊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谢子俊继续说道:「陛下还很年轻,您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完全不必急于一时,您可以耐心等待,徐徐图之。等那些已经枯黄的枝叶自行枯萎凋零,您再挥剑斩之,既不用担心动摇根基,还能让那些枯枝树叶腐化成泥,继续滋养这棵大树。」 在场的人都不傻,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谢子俊的意思。 他在提醒天子,徐一知老了,即便他权倾朝野,也活不了几年了。天子可以趁着几年好好韬光躺会,等徐一知一死,那些依附于他的朋党自然会树倒猢狲散,到时候天子再去收拾那些人,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司马厌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笑,却又碍于天子的形象,只能勉励压抑这股想笑的冲动。 反观徐一知,此时却是脸色漆黑如墨,很是难看。 第827章:抵死不认 在听完谢子俊的一席话后,司马厌对他生出几分爱才之心,若没有会试舞弊之事,此人必定能有一番成就,可惜了,如此良才就要折损在这里了。 司马厌道:「你说的虽有道理,可科举舞弊绝非小事,必须要彻查到底,你若能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谢子俊仍是那句话。 「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司马厌对他的顽固感到头疼。 案子进展到这里,只差一步就能揪出徐一知,偏偏谢子俊这个关键证人死活不肯说实话,难道只能对他用刑了吗? 就在司马厌打算把谢子俊交给锦衣卫去拷问的时候,解苗忽然走进来。 「启禀陛下,顾江氏在外面求见。」 司马厌问:「她在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 「她说有一样证物,可以证明谁才是这次科举舞弊案的幕后主使,特意前来呈给陛下。」 司马厌立刻来了精神:「让她进来。」 「喏。」 在江微微走进昭阳殿的时候,殿内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这是徐一知第一次见到江微微,在此之前,他对她只是略有耳闻,如今亲眼见到本人,发现她出乎意料的年轻漂亮,乍一看去就像个养在深闺的娇俏小娘子,完全不像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江微微屈膝行礼:「民妇拜见陛下。」 司马厌问道:「你说有证物要给我,是什么证物?」 江微微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去。 「正是此物。」 解苗接过书信,再转交给司马厌。 司马厌展开书信细细看来。 不知何为,徐一知此时有些不安,他盯着司马厌手中的书信,心里飞快地思索那封书信里面写了什么? 司马厌看完信中的内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解苗将这封信拿去给徐一知看看。 于是书信又被转交到了徐一知手中。 徐一知年纪大了,再加上常年看书读写,用眼过度,导致如今有些老花眼。他看书信的时候,要对着阳光,还要把书信举得远远的,眯起双眼仔细去看。 待他看完信中第一句话后,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这是他今日写给谢子俊的密信! 这封信的每个字都是他亲笔书写,他比谁都清楚这封信里写了些什么。 他没有再往下看,而是在脑中风狂思索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司马厌问道:「徐公,这是你写的信,对吗?」 徐一知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老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 「老臣不该因为爱惜人才,就写信提醒谢子俊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你的罪过仅仅于此吗?」 「老臣就只是写了这封信提醒谢子俊而已,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恳请陛下明察。」 司马厌笑了下,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命令死士去杀人灭口的幕后真兇,其实就是你吧?」 徐一知顿首:「老臣绝没有干过此事!」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抵死不认。 那封书信只能证明他给谢子俊通风报信,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幕后主使,毕竟谢子俊和外面那九十八名官员都一致表明此事跟他没有关系,有这么多人可以给他作证,仅凭夏司业的一人之词,根本就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唯一的人证只有夏司业,可夏司业本人就不太干净,证词能否完全相信还有待商榷。 在这种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即便是身为天子的司马厌也没有办法。 他总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把徐一知送入镇抚司严刑拷问吧? 他若是真那么做的话,只怕明天关于他迫害忠臣良将的消息就会传遍汴京城,他会成为众人口中的残暴昏君,之前他辛辛苦苦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声望就全白费了。 纵使心有不甘,司马厌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实他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仅凭这么一个案子就想扳倒徐一知,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一知这棵大树已经在朝中扎根太深,想要把他拔出来,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情。 司马厌心想,既然无法连根将他拔除,那就只能先砍掉他的枝干。 「刚才我问你知不知道谢子俊跟魏尘的会试答卷被调换的事情,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妈?你说你完全不知情,可现在你却又说你处于爱才心切,才会写信给谢子俊通风报信,你的话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 徐一知再度顿首,老泪纵横:「老臣先前说了谎,老臣犯下了欺君之罪,恳请陛下处罚!」 司马厌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老臣甘愿赴死。」 说完这话,徐一知就抬起头,勐地用力朝地面磕下去! 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他的脑门被撞破,鲜血流了出来,随即他就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徐一知竟然会突然寻死,全都被吓了一跳。 司马厌霍然起身:「徐公!」 解苗大喊:「快,快去喊太医!」 江微微快步走过去,捏住徐一知的手腕,给他把脉,随后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司马厌此时已经走了过来,急切地问道:「徐公如何了?」 「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导致暂时昏厥,我先给他扎两针。」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针包,抽出银针,轻轻扎入徐一知的身体穴位。 很快徐一知便醒了过来,但因为脑震盪的缘故,他的脑子很不清醒,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连依旧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很快太医们就闻讯赶来了。 他们给徐一知的伤口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司马厌没法再把徐一知强行留在这里,只能让人用马车把他送回家去。 在侍卫们将徐一知扶出昭华殿时,等候在殿外的九十八名官员见状,全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围上去询问徐首辅这是怎么了? 侍卫们用刀剑将那些官员给逼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徐一知扶上马车。 第828章:三道旨意 马车踩着哒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留在原地的众多官员们却还在对此事议论纷纷,他们很想知道徐首辅为何会受伤?难道说是有人故意迫害徐首辅? 殿外闹哄哄的,殿内却出奇的安静。 司马厌坐在椅子里,久久没有说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糟糕。 他原本以为能藉此机会让徐一知吃点苦头,却没想到徐一知竟然对自己那么狠,说撞头就撞头,完全不留余力,逼得他不得不做出让步。 他想做个明君,不想成为外人眼中逼死忠臣良将的昏君。 他只能暂时把徐一知放了。 这场君臣之间的博弈,看似他占据上风,可最后却还是徐一知赢了。 司马厌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 「顾江氏,这封书信你是从何得来的?」 江微微没有说话,眼睛却已经看向了谢子俊。 司马厌瞭然,他问:「谢子俊,你死也要保住的人就是徐一知?」 谢子俊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司马厌又问:「除了徐一知外,还有那些人参与到这件案子之中?」 谢子俊仍是没有回答。 司马厌换了个询问的方式:「殿外那九十八名官员之中,有几个是清白的?若你不说话,那就代表你默认了他们全部不清白。」 谢子俊抬头看向天子,缓缓说道:「若我说那些官员全都牵涉其中,陛下意欲如何处置他们?」 「自然是按照法律来处置。」 「那可是九十八名官员,若一口气全部革职查办,就意味着国子监和翰林院的运作会直接陷入瘫痪,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正常运行。」 「那又如何?他们既然犯了国法,就得按照国法来处置。就像你刚才说的,朝廷是大树,官员们是枝叶,若枝叶生了病,就应该尽快将其剪除。若是放任不管,只会让病情向其他枝叶蔓延,导致这棵树的病情越来越重。」 谢子俊听到这话,竟是笑了起来:「陛下能有如此觉悟,实属南楚之福,外面那九十八名官员是不是全部清白,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同谋。」 司马厌得到这个答覆,微微颔首:「我会让人继续查下去的。」 他把殿外那九十八名官员全部交给了锦衣卫处置,并特别言明:「此案有顾镇抚使全权处理。」 顾斐拱手应下:「喏!」 旁边的慕容忽脸色奇差无比。 天子宁肯把案子交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不愿交给他,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小子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取而代之。 忽然冒出来的危机感让慕容忽很是焦虑。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想个办法把顾斐支走才行。 …… 那九十八名官员被押送到了北镇抚司。 他们原本还以为只要自己守口如瓶,天子没有证据,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毕竟他们人数众多,真要把他们全给解决掉了,就等于是让翰林院和国子监两个部门同时停止运转。 可谁曾知道,天子竟如此果决,一句话就把九十八名官员全部送入北镇抚司,交由锦衣卫审问。 汴京城里人人皆知锦衣卫手段有多么狠辣,这群官员进入北镇抚司后不到一天时间,就哭着喊着把什么都交代了。 顾斐将那一叠厚厚的口供送入宫中,被送到了天子的面前。 司马厌将面前的口供一张张看过去。 这九十八名官员里面,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心甘情愿为徐一知办事的,另外一小半人虽然没有跟徐一知有太多利益牵扯,但他们都很忌惮徐一知的权势,即便明知徐一知暗箱操作调换了试卷,他们也不敢声张,并且还要帮着一起隐瞒实情。 即便司马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看到有这么多人跟徐一知互相勾连的时候,仍旧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用力将那一叠口供拍在书案上,书案发出砰地一声。 殿内的宫女侍从纷纷屈膝下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厌才逐渐从愤怒的情绪之中缓过来,他的视线一一从这些宫女侍从身上扫过,他知道,在这些人之中也有徐一知安排的眼线。 当年顾峥手把手教导他为君之道,曾告诫过他,为君者,须得高高在上,须得琢磨不透,无论喜怒,都要隐藏起来,绝不能让臣子发现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现在必须要冷静,要让别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司马厌缓缓唿出一口气,淡淡地说道:「都起来。」 众人这才敢站起来,但都不敢抬头。 司马厌叫来秉笔太监,一口气下了三道旨意。 「谢子俊为图功名,不惜窃取他人文章,犯下欺君大罪,判处死刑,三个月后推倒午门口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魏尘虽年少,却天资聪慧,乃可塑之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朕将其提升为翰林院编修,太子尚且年幼,身边正却这般年轻有为的人才,朕命魏尘为太子伴读,日后常伴太子身侧,望汝能与太子互相勉励。」 「国子监与翰林院内九十九名官员串通一气,合谋舞弊,欺上瞒下,其罪可诛!念在夏司业主动自首、揭发真相的份上,准予将功折罪,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其他九十八名犯案官员全部革去官职,发配边关,充作军奴,遇赦不赦!」 三道旨意接连被送出皇宫,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 同一时间,有的人笑,有的人哭。 唐氏接连两日未曾见到儿子,忧心不已,派人去翰林院打听,一问才知道儿子居然被判处了死刑! 这个噩耗让唐氏如遭雷噼,她两眼一黑,当场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求她的公公,也就是谢子俊的祖父,希望他能出面保谢子俊一命。 然而这次无论她哭求,公公都不愿再答应帮忙,甚至还让人把她给赶出屋子,勒令她不准再胡闹,否则就不准她再在谢家住下去。 唐氏不愿放弃,跪在公公的午门口不断磕头,乞求他救救谢子俊。 可即便她把头都磕破了,仍旧没能让公公改变主意。 最后她因为体力不支,再度昏过去。 第829章:说曹操曹操就到 知道乞求已经无用,唐氏陷入绝望,她拿出自己的嫁妆,花费大量钱财疏通关系,终于在死囚牢中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 谢子俊穿着粗布褐衣,坐在充满腐烂臭味的草堆上。 牢房内部极其狭小,且天花板很低,即便是像唐氏这般中等偏矮的个头,进来也得低着头,姿势很不舒服。 她一看到儿子现在这般落魄模样,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的儿啊,你可把娘给心疼死了!」 谢子俊好生安慰了她许久,这才让她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 唐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我去求你祖父,想让他拉你一把,可他不愿意。」 谢子俊对此并不意外:「这件案子惊动了天子,还牵扯到了徐首辅和众多朝中官员,已经不是谢家可以插手得的。祖父想必也是无能为力,你以后莫要再去求他,免得让他为难。」 「你以后怎么办?难道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砍掉脑袋吗?你爹已经被砍了脑袋,若是你也被砍了的话,我还怎么活下去?我干脆陪着你们一起下黄泉好了!」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谢子俊安抚道:「你且放心,此事并非完全没有转机,若是运气好的话,我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唐氏立刻就不哭了,急忙追问:「生机在何处?」 「自然是在天子身上。」 …… 夏司业被降了一级,还罚了半年俸禄,但跟那些被发配边疆充作军奴的同僚们比起来,他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他和他的家人都很知足。 夏母还为此特意烧了一桌子好菜,小小地庆祝了一番。 这次案子结束后,最大的赢家应该是魏尘,他不仅官升一级,还成了太子伴读,这意味着他以后要常伴太子身侧,成为太子关系最为亲密的伙伴。 可江微微却不怎么高兴。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为何天子不恢復阿尘的名誉?他之前蒙受了那么多的冤屈,难道不应该当着天下人的面,还他一个公道吗?」 天子让魏尘升了官,还成了太子伴读,却对恢復他的名誉一事只字不提,甚至就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他这种避重就轻的态度让江微微很不爽。 魏尘对此倒是看得开:「天子毕竟是天子,就算他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能当着臣子的面承认错误,这会损害他的威严。」 江微微非常不屑:「啧,一个承认错误都不敢的君主,算什么明君?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别人为他效忠!」 「谁说我不敢承认错误了?」 正在闲话家常的姐弟两人都是一愣,同时循声望去,见到身穿常服的司马厌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微微和魏尘立即起身行礼。 司马厌走到他们跟前,目光特意在江微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他问:「你知道妄议天子是什么罪吗?」 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事人给当场抓住,江微微非常尴尬。 「陛下怎么忽然来了?」 她刚才就只是跟自家老弟抱怨几句而已,谁知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 司马厌自问自答:「妄议天子是要被剪掉舌头,并在脸上刺字的。」 魏尘赶忙为姐姐求情:「我姐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对没有对陛下不敬的意思,恳请陛下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司马厌道:「我若真要跟她一般见识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们好好地说话了,刚才进门之前我就可以让人把你们两个都给锁了。」 魏尘赶忙道谢。 司马厌环顾四周:「你们这住处真够小的,怎么不买个大点的院子?」 江微微特别耿直:「没钱。」 「我这里有钱,可以借你们。」 「还是算了,您的钱我们不敢借。」 司马厌好奇:「为何?」 「因为拿人手短啊,我们若是借了您的钱,就等于是欠了您的人情,以后跟您说话都没底气。」 司马厌笑了起来:「你现在倒是底气十足,什么话都敢跟我说。」 「也不是什么话都敢说的,比如说刚才嫌弃您连承认错误都不敢的话,我以后就不敢再说了,免得再被您听到然后割我的舌头。」 司马厌一下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问道:「你这是在拿话挤兑我呢?!」 江微微面不改色地扯谎:「没有,您误会了,我其实是在拍您的马屁。」 「既然是拍马屁,那就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听听。」 「您想听什么好听的话?」 「就是那种夸我知错就改、宽容大度的话。」 江微微沉默片刻,然后自暴自弃地说道:「我说不出口。」 司马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笑声,不由得面面相觑,天子这几天心情很不好,今儿倒是难得开怀了一回,看来这次出宫散心是正确的决定。 司马厌坐下后,说明自己此次的来意。 「我知道魏尘这次受了委屈,特意来看看你,我是天子,没法当着天下人的面向臣子低头道歉,我只能当面来跟你说声抱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魏尘受宠若惊:「此事跟陛下无关,陛下也是受人蒙蔽才会对我心生误会,陛下无需向我道歉,我也未曾怪过陛下。」 江微微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既然人家都主动上门来道歉了,她也就把之前的误会都揭过了。 她让阿桃送来茶水。 司马厌喝了口茶,又跟他们先聊了一会儿,忽然冷不丁地问了句:「江叔安是你爹?」 江微微反应很快,警惕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的?」 不等司马厌回答,她又迅速回答:「您派人调查了我!」 司马厌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江微微道:「您怎么会突然提起我爹?难道是我爹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司马厌惊异于她的敏锐程度,他道:「上个月西沙有一股军队潜入凉山关内烧杀抢掠,被江叔安及时发现,并带领军队进行反击,现已经将敌人全部逐出凉山关境内。」 江微微急忙追问:「我爹没事吧?」 「没有。」 江微微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第830章:战事起(1) 再过三日就是天子的寿辰,之前天子特地下令,准许各地诸侯以及将军可以入京贺寿,江微微已经很久没见到父亲,她忍不住问道。 「我爹这次也能回京贺寿吗?」 司马厌却道:「不行,最近西沙汴京很不安定,经常派兵骚扰凉山关一代,江叔安必须留守在凉山关大营,以免敌军大举进犯。」 期盼落空,江微微很是失望。 司马厌说:「三日后我会在宫中举办寿宴,到时候你和顾斐、魏尘都来吧。」 天子亲自邀约,给足了江微微一家面子,江微微表示一定会去。 三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天子寿宴安排在傍晚开始,江微微、顾斐、以及魏尘三人进入皇宫,与其他王公臣子一起恭祝天子万寿无疆。 按照惯例,天子在这一天大赦天下。 原本被判处死刑的谢子俊得以逃过一劫,改判为流放边关。 寿宴上歌舞昇平,筹光交错,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这一切,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爹,也不知道爹这会儿在做什么?是在巡视边防?还是已经洗洗睡了?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凉山关大营,斥候回来禀报,在营地外面三十里的地方发现有敌军踪迹。 江叔安听完后,冷笑一声:「前两天刚杀了他们一批人,今天还敢来冒头,这群人还真是不怕死。」 最近西沙频繁骚扰凉山关,有时候是突袭,有时候是探察敌情,江叔安不管对方是来干嘛的,只要看到了一律杀之,接连经歷大小数十场战役,让他身上的煞气越发浓郁。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如同苍蝇般讨厌的西沙人,今天打算一定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江叔安当即叫上三千骑兵,披着月光冲出营地,直奔敌人所在的方向而去。 西沙斥候发现敌军来袭,骑上马就跑。 结果没跑多远,就被人从背后一箭射中,摔下马去。 他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不去管背后的伤口,拿出随身携带的牛角号,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使劲吹响号角。 浑厚的号角声涤盪开来,提醒院方的西沙人此地有敌军。 下一刻,西沙斥候的脑袋被策马冲来的江叔安一剑斩落,鲜血溅落在戈壁滩上,号角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刚才那号角声江叔安也听到了,他知道这是西沙人之间通风报信的方式,看来在这附近还藏着其他的西沙人,江叔安立即命人开始全面搜索,只要发现西沙人的踪迹,就杀无赦! 在这片戈壁滩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岩石,草木稀疏,偶有野兽一闪而过。 南楚军队以百人为一小队,在戈壁滩上进行搜索。 其中一只小队找到了西沙人的踪迹,刚想开口唿喊同伴,就被西沙人割断了喉咙,无声地死去。 很快,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爆发了。 喊杀声惊动了不远处的江叔安等人,他们立即策马奔去,挥剑斩向敌军。 江叔安原本以为这次西沙还跟以前一样,不会派出太多人,却没想到,今天西沙的军队竟然有五万多人!且全都手持武器,高大精壮,一看就知道是精兵! 江叔安第一个想法就是中计了,这是敌人设下的埋伏! 可随即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对,西沙人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追来这里? 来不及多想,江叔安一声令下,让一队人马断后,其他人赶紧撤回凉山关! 西沙有五万多人,可南楚却只有三千人,以寡敌众,且还是在对方占据先手的情况下,南楚的胜率几乎为零。于南楚而言,此时唯有尽快逃离此地,保全自身力量,才是上策! 其实西沙军队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南楚的军队,他们原本只是想在这里暂作休息,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制后,再悄悄摸到凉山关营地附近,来一场夜半突袭,却没想到会提前碰上南楚的军队。 不过既然都已经碰上啦,且南楚又只有三千人,西沙军的将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当即下令对南楚三千骑兵发动围攻,务必要将他们的性命全部留在这片戈壁滩上! 三千人对五万人,巨大的人数差距,这场战斗对南楚人来说太过艰难。 江叔安几乎是拼掉半条命,才勉强突出重围。 西沙大军紧随其后,不断有箭矢从身后射来,想要将江叔安从马背上射下来。 骑兵们挡在江叔安身后,不让他被箭矢射中。 不断有骑兵被射中,摔下马去,随即被冲过来的西沙大军踩成肉泥。 江叔安没有回头,他死死咬住已经渗出血丝的牙关,骑马疾驰,风从耳边唿唿地吹过,与身后那些喊杀声相互交错。 他不能停。 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必须要尽快赶回去,安排南楚军队做出反击。 这次西沙忽然派出五万大军,必定是有备而来,若真让他们冲破凉山关,那么紧挨着凉山关的九曲县就会立刻陷落,成为西沙大军烧杀抢掠的对象。 江叔安使劲抽动马鞭,驱使战马跑得更快些。 凉山关绝对不能破! 眼看前方出现了火光,那是凉山关营地的火把在山东。 江叔安扯开嗓子吼道:「敌袭!!!」 吼声震耳发聩。 站在营地哨塔上的哨兵听到喊声,一眼就认出喊话的人是江将军,立即用力敲响战鼓。 急促的鼓声在营地里飘荡开来。 原本正准备洗洗睡了的将士们听到鼓声,立即披上战甲,拿上戈矛刀剑,冲出营帐。 十人为一伍,百人为一长,千人为一阵,迅速集结成行。 江叔安沖入营地之中,他的身上已经沾满鲜血,身下的战马也已经满身是伤,再也站立不住,轰然倒地,被士兵抬了下去。 原本跟随江叔安一起外出的三千骑兵,现在却只剩下十来人。 江叔安没有时间为那些逝去的袍泽们悲痛,他擦掉脸上的血迹,开始安排迎战之事。 营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位副将和一位监军。 监军插嘴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会突然把全营人都集结于此?」 监军代表是天子安插在凉山关营地中的耳目,从对某些方面来说,他代表着天子,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江叔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刚才在外面遇到了西沙的军队,对方有五万多人,且都是有备而来,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第831章:战事起(2) 事实的确如江叔安所料得那般,这是一场极其艰辛的恶战。 西沙大军驱使他们的奴隶们朝着凉山关营地冲去,南楚军队搭弓射箭,射杀那些奴隶们。 西沙并非一个国家,而是指代凉山关以西的区域,凉山关以西是戈壁滩,但在戈壁滩的另外一边,却是大片的沙漠,在沙漠之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绿洲,每个绿洲就是一个小国。 为了争夺水源,西沙诸国之间经常会开战,战败国不仅要把水源双手奉上,国内的臣民也都会沦为奴隶。 现在这些奴隶被西沙大军当成战争的祭品,他们被驱赶着朝凉山关营地冲去。 他们无比惶恐,可是他们不能回头,因为西沙大军正用箭头对准他们,只要他们回头,他们就会被当场射杀,不仅如此,他们的家人也会被处死。 他们只能往前沖。 这些衣裳破烂手无寸铁的奴隶们,在面对南楚大军的箭雨时,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他们被箭矢射中,成片成片地倒在血泊中。 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两个运气比较好的奴隶,躲过了众多箭矢,摸到了营地大门。 可还没等他们去冲击营地大门,就有雪亮的刀刃穿透大门,刺穿了奴隶的心脏! 等奴隶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凉山关营地的箭矢也消耗了大半,西沙大军这才骑着马,手持木盾,踩着奴隶们的尸身,朝着凉山关的大营冲过去! …… 在经过一场血战之后,凉山关营地大门被冲破,西沙大军的铁蹄沖入营地。 结果等待他们的,却是南楚大军事先准备好的陷阱。 遍地都是尖锐的铁钉,刺穿了马蹄,疼得战马们发出嘶鸣,痛苦地向前狂奔,结果却踩到了更多的铁钉,最终只能轰然倒下,骑在马背的西沙将士不得不弃马步行。 紧接着还有圆形滚木,轰隆隆地朝着西沙大军滚过去,吓得西沙将士们四处躲避,无法聚集成阵型。 江叔安一声令下。 「杀!」 躲藏在暗处的南楚将士们勐然冲出,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战斗进入关键时期,眼看己方的勇士不断倒下,西沙将领厄多急红了眼,他不顾副将阻拦,亲身沖入战场之中,互动手中战斧,接连砍下数十名南楚士兵的头颅。 他生得高大强壮,满脸络腮鬍子,脸上和手上沾满鲜血,犹如恶鬼般狰狞兇悍。 他挥舞着战斧大吼:「南楚的将军呢?出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他喊的是西沙话,作为南楚人的江叔安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从他那副神态就能大概猜出是个什么意思。 亲自出面决一死战不可能的,现在局势明显对南楚有利,只要打下去肯定是南楚赢,江叔安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跑出去跟对方肉搏。 他把臭脚叫到跟前。 「你不是学了几句西沙话吗?去喊给那个西沙将领听听。」 臭脚这人不仅有个脚臭的毛病,嗓门还特别大,一嗓子吼出去,五里地外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他曾经跟一个西沙俘虏学了几句西沙话,学全都是骂人的话,类似于问候对方家中的女性以及祖上十八代的话。 此时臭脚就开始学以致用,扯开嗓门沖敌军将领喊话。 他叽里哌啦的吼了一通,南楚将士全都没听懂,但西沙的人却都听明白了,一个个都气得面红耳赤,尤其是厄多,他气得鬍鬚都要炸开了。 他牢牢锁定臭脚的所在,不顾一切地朝着臭脚冲过去! 他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胆敢侮辱他母亲的混蛋! 等他冲到臭脚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事先埋伏在臭脚周围的将士给一举拿下! 厄多被擒住,西沙大军群龙无首,再无反抗能力,残余部队全部落荒而逃。 江叔安命人追出营地三十里地,途中又杀了五百多名西沙将士,直到确定对方不会再返回,南楚的部队才返回凉山关大营。 这场战斗虽然是以南楚的胜利告终,但在战后的清点之中,发现南楚这次损失惨重。 除去最开始折在外面的两千九百名骑兵之外,后来又有三千多名将士死在战斗之中,另外营地内外的工事也损失大半,需要耗费大量物资才能重新修建。 江叔安让人将牺牲的将士们遗体找回来,这些遗体全都残破不堪,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最后只能统一焚烧,然后将这些骨灰安葬在了山中深处。 至于后续的抚恤工作,会有专门的后勤人员去处理。 江叔安这会儿正忙着拷问厄多和另外数百名被活捉的西沙将士。 西沙忽然派遣五万大军偷袭凉山关,这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后续的计划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江叔安必须要知道的。 厄多的确是条汉子,无论是面对多么严酷的刑罚,他都是咬死了不肯说,至于另外那数百名西沙将士,有一些扛不住严刑拷问不得不说了。 他们说这一切都是火罗王的旨意! 火罗王在西沙诸国之中的名声非常大,即便是身为南楚人的江叔安也听说过他的事迹。 火罗王是火罗国国王最小的一个儿子,传说在他出生的当日,漫天红霞,犹如天空被火焰灼烧,这让天生都很崇拜火焰的火罗国众人大为惊嘆,就连国中巫师也预言他将带领火罗国走向巅峰。 他不负众人所望,从小就天赋异禀,不仅力大无穷,且天生神勇,智慧卓群,将一众兄长全都给比了下去,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一任的火罗王。 从他继位开始,就带领火罗国的军队东征西战,所到之处全都战无不胜。 一个又一个的小国臣服在他脚下,成为他的附属臣民。 不过短短数十年的时间,他就已经将西沙统一,成为西沙唯一的王。 火罗王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仅仅只是统一西沙并不能让他满足,他还想要更加辽阔的土地,于是他盯上了隔壁的南楚。 听说南楚不仅有辽阔的土地,还有丰富的物产,漂亮的丝绸,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他想把这些好东西统统收入囊中! 第832章:战事起(3) 之前西沙人不断骚扰凉山关,其实是奉了火罗王的命令,前来探测凉山关营地的实力。 火罗王在综合属下汇报的情况后,判断凉山关营地的人数应该在三万到五万之间,于是火罗王调遣五万勇士,由厄多为将领,前去攻打凉山关。 能攻破凉山关最好,实在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这这五万人马只是他们的先锋军,在此之后,还有四十万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个西沙勇士说到这里,竟是发生大笑起来。 「火罗王是火神的化身,但凡是他所过之处,必将寸草不生,你们这些南楚人全都等死吧哈哈哈!」 译者一边擦汗一边将这段话翻译出来。 江叔安没有在意那个西沙勇士的叫嚣,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四十万大军这件事上,整个凉山关只有五万大军,若火罗王真的率领四十万大军来袭,凉山关营地不出一日就会被攻破! 而凉山关营地一旦破了,紧邻凉山关的九曲县也就完了。 到时候西沙大军将会顺着这条道路长驱直入,整个秋阳府都会陷入战火,其后果不堪设想! 江叔安立即派遣斥候出去探测消息,一旦发现有西沙大军的动静,就立刻回来禀报。 光凭五万大军肯定守不住凉山关,江叔安写了两份书信,一份书信由八百里加急送往汴京城,另外一份书信则被秘密送往秋阳府城。 次日,秋阳府太守聂振奇收到了来自江叔安的密信,登时就变了脸色。 江叔安将西沙即将派遣四十万大军来袭的事情告诉了他,并让他立刻调遣秋阳府中能用的将士前往凉山关支援。 秋阳府内有一万府兵,聂振奇自己养了三千护卫兵,这三千护卫兵不能动,他只能把那一万府兵先借调出去,另外再从下辖的各个县城调出一万人马,勉勉强强凑出了两万人马。 这两万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太守一纸调令赶去了凉山关。 三日后。 一名小卒骑着快马朝着汴京城城门狂奔而去,口中喊着八百里加急军情! 守城士兵见状,赶紧将那些还在排队等待进城的百姓们给赶开,让送信的小卒能够顺利通过。 等他骑着快马跑远了,百姓们这才重新聚集在城门口,他们一边排队一边议论。 「刚才那人喊着八百里加急军情,该不会是边关出了什么大事吧?」 「最近没听说要打战啊。」 「希望别打到咱们这里来才好。」 …… 汴京城中禁止策马疾驰,唯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那就是军情急报。 送信小卒骑着快马在城中一路狂奔,惊得路人们慌忙后退躲避。 「八百里加急军情,尔等速速让开!!」 江微微今日和乔水盈出门逛街,恰好看到这一幕,江微微放下刚准备试用一下的口脂,快步走到铺子门口,看着飞快运去的送信小卒背影。 刚才那人喊着八百里加急军情,难道是边关出事了? 江微微第一个就想到了是凉山关出事了。 之前司马厌还跟她说过,最近西沙汴京很不安定,经常派遣军队骚扰凉山关,如今忽然传来八百里加急军情,很可能是跟凉山关有关系。 一想到凉山关可能要打战,江微微就没有心思再逛街了,她以身体不舒服为藉口跟乔水盈告辞,带着阿桃匆匆赶去北镇抚司。 与此同时,送信小卒已经到达皇宫门前。 因为太过着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下了马背,把手都给摔破了,可他却顾不上去包扎伤口,用嘶哑的声音再度喊道。 「八百里加急军情!」 他从怀里掏出用竹筒密封的军情密奏,同时还拿出了江叔安给的令牌。 守门侍卫们确认东西没有问题,立即开门放行。 宫中不能骑马,送信小卒只能用两条腿跑。 等他跑到天子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启禀陛下,有八百里加急军情!」 司马厌道:「呈上来。」 解苗接过竹筒,当着天子的面将封泥剃掉,取出里面的信纸。 司马厌展开信纸,看完里面的内容,登时就变了脸色。 他立即下令,让内阁六位大臣、兵部尚书和侍郎、锦衣卫四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城中有过带兵经验的几位老将全部进宫。 …… 江微微和阿桃来到北镇抚司,见到了顾斐。 双方还没说上两句话,宫中就来人了,表示天子要宣召顾斐进宫。 江微微联想到刚才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心里越发不安。 顾斐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安抚道:「别紧张,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家去等我。」 「嗯。」 江微微眼巴巴地目送顾斐离开。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阿桃提醒她该回去了,她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回到家里。 江微微却不復平常那般犯困,她坐在窗边,盯着前院的大门,满脑子都在想她爹的事情。 她不断地祈祷,希望不是凉山关出事,希望她爹能够平安无恙。 顾斐这一去,直到半夜才回来。 他一进家门,江微微就从屋里跑出来,她急切地问道:「天子让你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是不是凉山关出事了?」 顾斐说:「的确是凉山关出了点麻烦,西沙打算派遣大军攻打凉山关,好在被你爹提前发现了对方的动向,现在天子已经下令,立刻会派遣大军前往凉山关支援。」 「那我爹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江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她爹没事就好。 顾斐道:「天子这次打算派遣五十万大军前往凉山关,天子指派徐集和常意两位老将为主将,他们将分别率领二十五万大军前往凉山关支援。」 自从跟徐一知撕破脸后,江微微对徐这个姓氏格外敏感。 她蹙眉问道:「徐集该不会跟徐一知有什么关系吧?」 顾斐早就知道自家小娘子是个聪明的,因此没有故意隐瞒她,如实说道:「徐集是徐一知的族弟。」 第833章:战事起(4) 江微微很不安。 「徐家跟咱们有仇,那个徐集会不会趁机对我爹下黑手?」 徐集和常意都是正三品的节度使,官职比江叔安高出一大截,此番二人以主将身份率军前往凉山关支援,江叔安在他们面前只能当个听候调遣的小将。 官大一级压死人,若徐集故意要让江叔安去送死,江叔安作为下属就算心里不愿也不能不从,否则就是违反军令,亦是死路一条。 顾斐也知道这个道理,无奈道:「徐集驻守的开阳堡大营距离凉山关最近,由他率军支援的话只需要三日就能抵达凉山关,常意驻守的都邑大营距离凉山关有四日路程。换成其他地方的大营,到达凉山关至少也有七八日时间,军情紧急,多耽误一天的时间就会让凉山关多一分被攻破的危险,天子别无选择,只能选择这两人。」 江微微抿紧嘴唇不说话。 顾斐知道她仍在忧心,遂安慰道:「天子除了派遣徐集和常意两位老将出征外,另外还派遣了两位监军,分别是武安侯的世子傅,以及翰林院大学士钟拂。傅卿书就是傅七,他与徐集搭伙,负责督办后勤粮草之事,同时还要监察徐集的言行是否合规,两人在合作的同时,还会互相掣肘。傅七跟咱们私交还算不错,有他在的话,徐集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敢乱来的。」 至于私下里会怎么样,那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以顾斐对自家岳父大人的了解,真要耍阴招的话,徐集还真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江微微略微安心了些。 顾斐没说的是,从这次人事安排上就能看得出来,天子对徐家人很不信任。 傅七不仅跟顾斐和江微微有私交,同时还深受天子信赖,之前查处谢清泉一案,就是由傅七主办的,因此傅七成了徐家的政敌,双方的关系可见一斑。 天子特意派这样一个人前去给徐集当监军,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徐集—— 老子在盯着你,你最好老实点! 至于大学士钟拂,他是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人物,为人刚正不阿,对律法规矩看得比什么重要,由他负责监军是最让人放心不过的了。 另外,钟拂的儿子钟殊然在九曲县任职,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要是钟殊然知道他爹上了战场,想必他也会竭尽全力去支援前线,为这场战斗增加一分胜算。 军情紧急,不容耽搁,当日半夜时分,钟拂和傅七就各自拜别家人,在两千侍卫的护送下,日夜兼程地赶赴凉山关。 待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斐再度被天子召入宫中。 等他回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江微微早早地就醒了,她见到顾斐回来,赶紧问道。 「天子为何又召你入宫?是不是凉山关又出什么事了?」 顾斐握住她的手:「凉山关无事,天子召我入宫,是有事情要吩咐我去办。」 江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凉山关有事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她没有追问。 可顾斐却主动将天子吩咐他去办的事情说了出来。 「凉山关的战事迫在眉睫,天子已经下旨,勒令西南各地太守在五日内徵召五十万民夫,若有谁不能完成任务,将以延误军情之罪论处。天子原本是将此事交给慕容指挥使去督办,但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此事推给了我,随行的锦衣卫正在门外等候,我立马就要出发。」 至于慕容忽为何要把顾斐推出去,顾斐自己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他跟慕容忽之间发生过好几次冲突,慕容忽本就不是个大度之人,对他更是格外嫉恨。这次天子令人前往西南徵召五十万民夫,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干得好不会有任何奖励,干得不好还要承担办事不力的罪责。且这一趟路程遥远,不知何时才能回京,若长时间远离天子身边,只怕天子就会把他给忘了,遂慕容忽故意将这件差事推给了顾斐。 顾斐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穿,还顺势接下了这桩差事。 他打算藉此机会跟凉山关搭上关系,若江叔安当真遇到什么危险,他也好及时出手相助。 江微微登时就急了:「现在就要走吗?咋这么快?你的行李都还没有收拾呢!就不能吃完午饭再走吗?」 「军情紧急,原本天子是让我离开皇宫后就直接出发的,我放心不下你,特意绕远路回来了一趟,」顾斐用力地抱了她一下,「行李不需要收拾了,等到了目的地再随便置办两身衣服就成了。」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 简单两个字,透出浓浓的无奈和愧疚。 顾斐抚摸她的腹部,认真说道:「你安心在家养胎,我会尽力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的。」 江微微忽然说道:「等你走后,我打算带着阿桃和德叔回云山村。」 顾斐不同意:「你现在怀着身孕,此去云山村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万一你在途中出了意外可怎么办?而且云山村靠近凉山关,若凉山关爆发战事,云山村很可能也会被波及,你此时回去太危险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回去,家里一堆老老小小,我得回去护着他们。退一步说,就算我留在汴京城也不安全,你不在家中,若徐一知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我连自保都成问题,还不如早点离开这里。等我回到云山村,那里有熟悉的村民,还有聂振奇做靠山,徐一知想要对我下手都要三思而行。」 说到底,九曲县才是江微微的地盘,她在那里能够占据主场优势,不至于站着挨打。 顾斐想了下,觉得她的话不无道理。 他这次出门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媳妇被奸人迫害,他只能是鞭长莫及,遂点头应下。 「我知你是个有主见的,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只有一点你得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放心,我知道的。」 第834章:归故里(1) 虽然顾斐说不用收拾行李,江微微还是飞快地给他拿了两套夏衣和两套冬衣,用包袱皮包好,另外又往包袱里面塞了些常用药品,还让阿桃去灶屋里把早上没吃完的白面馒头全部给他打包了。 顾斐要把身上的银票留给她,却被她给拒绝了。 「我这里不缺钱,这些银票你自己拿着,穷家富路,你出门在外身上不能没有钱。」 时间紧迫,顾斐不能久留,他低头亲了亲媳妇:「等我回来。」 随后他便背上包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江微微跟着追出院门。 她站在门口,看着顾斐翻身上马,与锦衣卫们一同朝着城门方向奔去。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江微微这才恋恋不捨地转身回屋。 她招唿阿桃和顾德去收拾行李,打算明日天一亮就出发回九曲县。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字询问。 「要不要知会一下石溪姑娘?」 他不说的话,江微微差点就要把这姑娘给忘了,她道:「你去一趟石姑娘家里,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汴京的事情告诉她,让她以后要是有事的话,可以直接来找阿尘,如果不着急的话,写信给我也可以。」 虽然江微微辞去了太医院院使的职务,但石溪却回到了太医院,继续担任医士一职,听说她如今在太医院里干得很不错,相信再过不久就会顺利转正成为正式的太医。 顾德找到石溪,并将江微微的话转告给了她。 不只是石溪,江微微还让人分别给住在武安侯府的乔水盈、住在城西万金巷子的张顺利送去口信,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汴京城的消息转告给了他们。 乔水盈原本还在为刚刚送走傅七而伤心,这会儿又听说江微微也要走了,顿时就不干了,直接跑去了江微微的家里。 她噘着嘴说道:「你们全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汴京城里,我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太没意思了,你就不能不走吗?」 江微微知道她是大小姐脾气又发作了,也不惯着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家那一带可能会打战,我家里老老小小的一大堆人,我必须要回去亲眼看着他们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乔水盈乍一听到要打战,不由得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要打战?」 这件事情朝廷还没有向普通百姓公开,江微微也不好多说,含煳地应付了两句:「西沙来犯,我们总不能站着挨打吧,肯定是要反击的。」 「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你回去岂不是更危险?」 「没办法,我婆婆还在老家,我爹也在那边,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必须得回去。」 乔水盈想想也是,若是她的爹娘遇到危险,她也会不顾一切回到爹娘身边的。 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把心一横,坚定地说道:「我跟你一起回九曲县吧!」 江微微大惊:「你要跟我一起走?为什么?」 「你们全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汴京城里太无聊,不如跟你一起走,还能顺便去九曲县游玩一番。」 江微微一看她那副目光闪烁不定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 最后在江微微的一再逼问下,乔水盈不得不吐露实情。 「乔家来人了,他们想把我带回去,我不愿意回家去,要是我跟你们一起走的话,他们就找不到我了。」 江微微蹙眉:「你已经离家很长一段时间,你爹娘肯定很担心你,就算是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你是时候该回家去了。」 乔水盈特别委屈:「别人这么说我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我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你家里人不远万里来到汴京城寻你回去,肯定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你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乔水盈跺了下脚,恨恨地说道:「他们才不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呢!他们特意来抓我回去,是为了逼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成亲,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江微微恍然:「感情你离家出走不仅是为了寻觅情郎,还是为了逃婚啊?」 乔水盈俏脸一红:「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啊,什么情郎不情郎的,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算你跟着我回九曲县,用不了多久乔家的人还是会找到你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难道还要继续东躲西藏吗?」 乔水盈答不上来,她使劲揪着帕子,内心很是纠结。 江微微问:「你真不想嫁人?」 「也不是不想嫁人,我就是不想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江微微懂了,这姑娘就想嫁给傅七,其他人她都看不上。不过话说回来,感情这码事必须得两厢情愿,若她不乐意,强迫她嫁人也只会徒增怨怼。 江微微沖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保管你能让这门婚事黄了。」 乔水盈赶紧凑过去。 江微微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两个药瓶。 乔水盈听完后双眼发亮,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她赶紧把药瓶收起来,笑得合不拢嘴:「还是你厉害,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回头等我解决了这桩婚事,我就去九曲县找你玩啊。」 送走乔水盈后,江微微询问顾德关于张顺利等人的消息。 张顺利是顺风镖局的总镖头,之前江微微等人入京时,就是跟着他们的运镖队伍一起走的,为此路上省去了不少麻烦,双方也因此结下一段善缘。 若是可以的话,江微微想要再搭一次顺风车。 顾德将知道的都写在了小黑板上。 他找到万金巷子的时候,顺风镖局的运镖队伍已经走了,但张顺利因为一点私事还没有离开,他正打算明日启程离开汴京城,得知江微微明日也要走,张顺利顺势提出同行的邀请。 江微微自然是一口应下。 经过上次同行的经验,她对张顺利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虽然戒备心比较强,可为人还挺靠谱的,有着丰富的走镖经验,有他在的话能安全很多。 第835章:归故里(2) 次日,天还没亮,阿桃和顾德就起来了,一人忙着准备早饭,一人去给大黑和萌萌餵食,顺便把昨天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全部搬上车。 江微微很快也起来了。 四人草草吃过早饭,魏尘今日特意请了半天假,他要送姐姐出城。 车轮压过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朝着城门的方向奔去。 江微微叮嘱道:「我离开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有空的话就去看看梁助教夫妇,若你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去找应家寻求帮助。我曾救过应如是一命,应老夫人对我心存感激,看在我的面子上,只要不是太棘手的事情,她应该都会愿意帮你的。」 魏尘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江微微问道:「你成为太子伴读已经有一段时日,你觉得太子此人如何?」 魏尘如实说道:「太子尚且年幼,心性未定,也就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多了几分聪慧和矜持而已。」 江微微点点头,她的弟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跟太子相处,无需她说太多。 魏尘忧心忡忡:「此去路途遥远,你们路上千万要小心。」 「放心,我们这一路都走的是官道,且还有镖师相随,出不了事的。」 魏尘却还是放心不下:「等你们回到家里,一定要给我写信。」 江微微点头说好。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才刚刚打开,前来出城的人寥寥无几,无需排队就可直接出城。 驴车却在此时忽然停住。 江微微撩起车帘子往外看,见到了等候在路边的张顺利。 张顺利驾着一辆驴车,车上放着不少行李,还坐着两个半大小子。 那两个小子跟张顺利有两三分相似,都穿着素色麻衣,右臂上面还缠着草绳,一看就知道是家里最近有丧事。 张顺利看着很是疲倦,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声音沙哑地解释道:「这两个小子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大哥和大嫂原本是在汴京城里做点小本买卖,前不久在出城採购货物的过程中不慎翻车摔下山去,等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尸体都已经摔得稀巴烂了。我这次特意单独留在汴京城里,就是为了给大哥大哥料理后事,顺便把这两个侄儿一起带回家去抚养。」 江微微道了一句节哀。 出城没有进城那么麻烦,守城士卒看过路引和代表身份的文牒,确定没有问题后便放行了。 汴京城外的官道用泥土夯得很是平整,两辆驴车并肩行驶在路上。 阿桃撩起帘子往后看,高大巍峨的城墙越来越远,回想起当初她刚看到这城墙的时候,满心的惊嘆,眼睛都要看直了,心里更对繁华的汴京城充满了期待。 可真正在汴京城住了一段时间,她还是觉得,家乡那长着野草的田间小径更让人安心。 她想家了,想健康堂里的众人了。 放下车帘子,阿桃看向江微微,问道:「凉山关真的会打战吗?」 九曲县紧邻凉山关,若凉山关打战的话,九曲县难免要受到连累,别的不说,光是打战需要徵召的粮食和民夫,就要让九曲县众人今年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江微微察觉到阿桃心中的不安,安抚道:「不用担心,朝廷已经派遣大军前往凉山关,定不会让敌军进入我国境内。」 阿桃摇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每次要打战的时候,朝廷就会要徵兵征粮。我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云山村以前也曾被征过几次粮食和民夫,每征一次粮食,就要搜颳走家中大半的粮食,每征一次民夫,就有无数家庭面临生死决别。我虽未亲身经歷过那些事情,可只要想到那种画面,心里就不免发慌,我害怕那样的事情会再度发生。」 从她的语气能听得出来,她不想要打战。 这很正常,寻常百姓都不希望有战事发生,大家都想要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 可敌寇都已经打上门来,若不能还击,就只能坐着等死。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朝廷征粮徵兵,只会拿走家中一半的存粮,只会带走家中一个成年壮丁。可若让敌军突破边关闯入南楚境内烧伤抢掠,到那时候,不只是我们家中的所有粮食都会被抢走,包括村中的所有壮丁和老人都会被残忍杀死,女人和孩子则会被抢走沦为奴隶,从此就只能畜生一样苟活下去。这两者之间,让你选择的话,你愿意选哪个?」 阿桃被她的描述吓到了,小脸煞白地说道:「我当然会选择被朝廷。」 江微微对她的回答感到满意,悉心教育道:「你要记住,非是我们要战,而是为了能让我们的房舍不被烧毁,为了我们的田埂不被践踏,为了我们的性命得以保存,我们只能应战!」 阿桃使劲点头:「我知道了。」 江微微口中的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可她自己却是满心担忧,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南楚和西沙之间的大战不可避免。 到那时候,身为前线将领的江叔安,能否于战乱之中保全性命? 还有那个名叫徐集的节度使,他是徐一知的族弟,恐会藉机对她爹下黑手。 江微微心想,得找机会给她爹送个信,让她爹提前做好提防,免得着了徐集的道。 她心里想着事情,没注意到驴车不知不觉中又停下了。 直到阿桃提醒了一句,江微微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撩起帘子往外看。 她见到前面的确有一群穿着褐衣带着枷锁的囚犯,这些囚犯正在跟亲人们依依惜别,一个个都哭得泣不成声,另外还有数十名官吏站在旁边,时不时有囚犯家属往他们手里塞东西,希望他们能在路上多多照看自己的家人,好让自己的家人能少受些罪。 张顺利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镖头,以前也曾见过类似的场面,他对江微微解释道。 「这些应该都是即将被流放的囚犯,按照惯例,这里是家人送行的最后一站。等出了这个关口,这些囚犯将会根据被流放地域的不同,被送往不同的地方。」 江微微在那些囚犯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谢子俊。 此时他正在安慰自己的母亲唐氏。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谢子俊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江微微。 第836章:归故里(3) 谢子俊原本被天子判处秋后问斩,后来因为天子寿辰,大赦天下,遂该斩首为流放。 今日便是他正式踏上流放路程的开始。 魏尘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曾经受过谢子俊的帮扶,对其心怀感激,原以为能跟谢子俊成为君子之交,却没想到最后反被谢子俊狠狠坑了一把。 要说恨吧,也不至于,可要说原谅吧,却也没那么容易。 江微微道:「下车吧。」 魏尘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她。 江微微说:「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该回去了。」 魏尘很是不舍,他还想再送一送姐姐,他还不想跟她分别。 江微微干脆利落地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走吧,别再磨蹭了。」 魏尘无奈,只得跳下驴车。 年方十二的少年郎,面容尚有几分稚嫩,身形也很单薄,但从景致如画的眉目可以看出,再过几年他便能长成让人见之忘俗的美男子。 他是南楚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是天子给小太子安排的班底,他是南楚的明日之星,代表着无限的未来。 他站在路边,看着坐在车里的姐姐,抬起双手,作揖道别。 「请代弟,向爹娘祖父问安。」 「也祝姐姐,一路顺风。」 江微微知道他口中的爹娘祖父,指的是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 她点点头,压下心里的不舍,没再多说什么,直接放下车帘子。 雏鸟虽弱,也终有长大的一天。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放开手,让他展翅翱翔。 在顾德的驱使下,驴车朝前跑去,张顺利的驴车紧随其后,魏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渐行渐远,心中充满了不舍之情。 从今往后,在这偌大的汴京城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魏尘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囚犯队伍走去。 在他靠近的时候,一名官吏拦住他。 魏尘拿出代表官职的腰牌:「我想跟故人说几句话。」 翰林院编修虽然只是七品小官,但却是天子近臣,平日里天子起草诏书,都需要用到编修,因此经常能接触到朝中的重要大事,也是最容易晋升内阁的位置之一。 官吏赶紧变了长脸,小心讨好地说道:「您请。」 魏尘走到谢子俊的跟前。 此时唐氏已经被谢子俊安慰好了,没有再哭哭啼啼,但还在抹眼角,唐氏也是认识魏尘的,她一看到魏尘立刻就像是老母鸡般展开双臂护在儿子面前。 「我儿子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谢子俊拍了拍她的肩膀:「娘,您刚才不是说要帮我向官吏疏通一下吗?您快去吧,再耽搁下去的话,我们就该走了。」 唐氏生怕儿子在流放途中遭罪,遂不敢耽搁,赶紧跑去找官吏疏通关系。 支开了母亲,谢子俊这才看向魏尘,含笑道:「好久不见。」 魏尘上下打量他,发现他瘦了大一圈,模样很是憔悴。 谁也不曾想到,两个月前还在汴京城中骑马游街的风度翩翩状元郎,竟变得如此狼狈不堪。 魏尘问:「你后悔过吗?」 他问的是会试作弊之事。 谢子俊却是答非所问:「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该跟你姐姐解除婚约。」 「我姐姐已经嫁做人妇,你不应该再说这样的话,对她名声不利。」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跟你说说,反正你是不会泄露出去的,对吧?」 魏尘无言以对。 谢子俊感慨道:「昔日我是县令之子,九曲县里的人见了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而你那时候只不过是个商人之子,且还备受欺辱,就连家中下人都敢对你指手画脚。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咱们两个的地位就调换了,如今我沦为阶下之囚,受尽白眼,而你却已经成为天子近臣,前途无限,人生的际遇还真是有趣啊!」 魏尘说:「若你没有跟徐一知同流合污,你今日就不用受此屈辱。」 谢子俊却笑了。 魏尘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点羡慕你,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不像我,早就没救了。」 谁不想当君子呢? 谢子俊当然也想当个坚守底线、品行高洁的翩翩君子。 可当他看到母亲为了求得祖父帮忙,不惜放下尊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模样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成为君子的资格。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只能放弃底线,去做个奸险小人。 谢子俊说:「我是个懦弱的人,希望你能引以为鑑,不要成为跟我一样的人。」 魏尘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已经给出了坚定的答覆—— 他永远都不会成为像谢子俊一样的小人! 因为他不能让姐姐失望! 休息的时间结束了,官吏催促囚犯们上路。 谢子俊跪在地上,朝着唐氏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再侍奉母亲,希望母亲保重身体,莫要为孩子伤心。」 唐氏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在官吏们的催促下,囚犯们告别亲友,踏上前往远方路程。 谢子俊带着沉重的枷锁,朝着远方走去。 他这一趟的目的地,是洛河荒原,那地方是南楚最北边的地方,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条件极其艰苦。 此去路途遥远,不知何时才是归期? 唐氏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儿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儿子的身影了,她还是不愿回头,仍旧痴痴地望着。原本丰腴的身躯已经瘦脱了形,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鬓边却已经生出几缕白髮。 魏尘已经搭乘路过的牛车返回汴京城。 他进入皇宫,见到了正准备用午膳的小太子。 小太子一看到他,立刻就笑弯了眼:「阿尘,你来得正好,今天有你最爱吃的卤耳尖,快来跟我一起吃吧。」 魏尘拱手:「喏。」 他在小太子右边的位置坐下,内侍摆上新的碗筷。 宫中用膳规矩很多,全程不能发出声音。 两小只安安静静地用完午膳。 内侍捧来热水和毛巾给他们擦手。 第837章:归故里(4) 午休的时候,小太子躺在床上,魏尘则睡在旁边的矮榻上。 小太子侧身看着魏尘,轻声问道:「你姐姐走了吗?」 「嗯。」 「你难过吗?」 「不难过,只是有点不舍。」 小太子眨了下眼睛,好奇问道:「有个姐姐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如今天子膝下只有他一个孩子,也许将来天子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但到目前为止,他仍旧是独子,身边没有一个兄弟姐妹。 由于某些歷史遗留原因,他连一个堂兄弟都没有。 所以他对别人家里的兄弟姐妹关系感到很好奇。 魏尘说:「姐姐啊,是在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时候,却依旧对我坚信不疑的人。」 小太子有些羡慕:「有一个这样的姐姐,真好。」 「殿下虽然没有姐姐,但却有个一心一意疼爱您的母亲,我很羡慕。」 小太子嘀咕道:「每个人都有母亲啊,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每个人都有母亲,但却不是每个母亲都会如皇后那般真心实意疼爱殿下的,比如说我的母亲,她就是一个爱自己胜过爱我的女人。」 小太子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不可能吧,这世上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魏尘遂将自己的身世讲了出来。 小太子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出生在帝王之家,可是天子对于女色并不是很上心,导致后宫嫔妃只有寥寥两三个,再加上他又是独子,备受宠爱,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接受的教育也都是父慈子孝的那一套,他还从没听说过像魏尘家里那种情况。 等魏尘说到自己被父亲用八百两银子卖给别人做儿子的时候,小太子终于受不了,蹭的一下坐起来,气鼓鼓地说道。 「你爹太坏了!」 魏尘竖起手指沖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殿下小声点儿,别被外面的人听到了,不然咱们又得挨训了。」 小太子赶紧捂住嘴躺下去。 房门被推开,专门负责照顾小太子起居的朱嬷嬷走进来,看了下正在午睡的两个孩子,又转身出去了。 等脚步声远去,小太子这才睁开眼。 他看着床顶的雕花,怔怔地说道:「夫子跟我说过,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儿女好,所以做儿女的一定要孝顺父母,千万不能忤逆不孝。」 魏尘轻声说道:「夫子说的是对的。」 「可要是碰到像你那种情况怎么办?难道就算是被父母卖了,也只能乖乖接受吗?」 「我家情况比较特殊,属于个别现象,这天下绝大多数父母还是很疼爱孩子的,就像是皇帝和皇后,他们就很疼爱殿下啊。」 小太子仔细想了想,觉得小伙伴的话有道理,心里的沉闷情绪随之消减了许多。 魏尘说:「这些话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我只跟殿下一个人说,您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就算是皇帝和皇后也不行,可以吗?」 小太子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小伙伴的过往,又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跟人有了小秘密,小太子自觉跟魏尘之间的关系拉近了很多,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越发亲近起来。 他甚至还主动分享了一个小秘密给魏尘。 「昨天太医给母后请平安脉的时候,查出母后怀孕了,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不过母后说月份还太小,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说出去,我现在悄悄告诉你了,你要帮我保守秘密,不能说出去。」 魏尘做出承诺:「好。」 …… 几乎是江微微前脚刚走,徐一知就被自家妹子给找上门来了。 徐一知是家中长子,同时也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下头还有三个妹子,大妹和二妹都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只有小妹跟他是正妻所生。 正因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徐一知自小就对这个妹子照顾有加。 今儿找上门来的是小妹徐绍晴,她进门就哭着喊道:「大哥,天银不见了!」 徐一知道:「你别哭,把事情说清楚些,我之前不是让天银在家里闭门思过吗?怎么会突然不见了的?」 徐绍晴哭哭啼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嫁的是郭家三郎,郭家虽比不上徐家有名望,可在汴京城里也算是有名的世家了。 徐绍晴因为自小就被娇惯坏了,又有个首辅兄长做靠山,没人敢招惹她,于是她嫁人后仍旧是大小姐做派,霸道又任性,两三年下来,跟郭老三彻底把关系给搞僵了。 郭老三知道徐家惹不起,休妻是不可能的,便纳了好几房小妾,可把徐绍晴给气坏了。 趁着郭老三不在家的时候,徐绍晴将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小妾全给打杀了,等郭老三回到家里时,就只能看到爱妾们悽惨的尸体,当时差点没把郭老三给气昏过去。 自那之后,郭老三也不纳妾了,干脆搬出去住,还在外面养了好几个外室。 徐绍晴追过去闹了许多回,甚至还弄死了两个外室,可是没用,她的彪悍非但没能让郭老三回心转意,反倒让郭老三越来越厌恶她,对她是避如蛇蝎。 后来伴随时间的增长,年纪渐渐变大,徐绍晴似乎也明白过来了,知道郭老三这个男人是靠不住的,要让她跟郭老三和离更是不可能,她即便跟郭老三过不下去了,也绝对不会把正房的位置让给外头那些狐狸精。 最后还是身边的嬷嬷给她出了个主意,说是趁着年轻赶紧要个孩子,甭管男女,那都是个依靠,将来即便郭老三真的死在了外头,她也不至于无依无靠。 徐绍晴觉得这话有道理,遂寻了个藉口把郭老三骗回来,将他灌醉,与他行了房事。 也是她运气好,那一次便怀上了。 腹中有了胎儿,徐绍晴便彻底把郭老三给丢开了,安心待在家里养胎,次年顺利生下个大胖小子,取名为郭天银。 徐绍晴自己就是个霸道的,养儿子的方法更是霸道,只要是她儿子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给儿子弄来。 第838章:归故里(5) 不仅如此,徐一知也是爱屋及乌,对郭天银这个外甥特别娇惯。 在这种双重娇惯的教育下长大,郭天银能是个什么好东西?贪财好色,心狠手辣,做过的缺德事不知凡几。 曾经有不少受害者将他告上公堂,可因为他有个首辅舅舅当靠山,顺天府尹压根就不敢动他,每次都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给煳弄过去,后来干脆就不接跟郭天银有关的案子。 去年郭天银收到来自九曲县徐锦河的信,徐锦河不仅随信附送了一叠银票,还在信中大肆夸奖九曲县的景色有多好,这里的女子有多漂亮,街上随便抓一个都是国色天香,直把郭天银给勾得心痒难耐。 郭天银正准备让人收拾行李备好马车去九曲县走一遭,却被徐一知给抓了个正着,那时候正逢天子彻查徐一知党派的敏感时期,徐一知不希望因为外甥的鲁莽行为给自己惹来麻烦,就寻了个闭门思过的藉口,强行把郭天银关在家里,不准他出门。 这一关就关了大半年,直到天子寿辰的时候,徐一知才松口把人放出来,还带着他进宫去参加了寿宴,算是对他的安抚。 原本徐一知以为郭天银在经过半年时间的闭门思过后,应该能安生很长一段时间,谁知这才过去没几天,郭天银又跑没影儿了! 徐绍晴边哭边说:「我昨儿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人影,我还以为他是跟人出去吃酒玩耍了,便没放在心上,只让人给他留了门,免得他夜里回来还得喊门。谁知我今儿起来还是没见到天银的人,问过门房也都说没见他回来,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打发人去他平日里常去的哪几个地方找人,结果都是一无所获。我干脆把家里的下人们全都集中起来,挨个地询问,这才发现跟在天银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小厮全都不见了,家里的马车少了三辆。大哥,你说天银该不会是气我们之前把他关在家里大半年,故意闹脾气离家出走吧?」 以徐一知对外甥的了解,那小子是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请来的。 徐一知立即让人去城门口打听,很快就从守城士卒口中探听到了有关郭天银的行踪。 原来,郭天银在前天就已经乘着马车出城去了,当时因为他乘坐的是郭家马车,车上还有郭家的图徽,守城士卒都不敢多问,就顺利放行了。 徐绍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 「天银这是要去哪里?万一他在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他就只带了那么几个人,能顶什么用?不行,我得让人去把他追回来!」 徐一知叫住她:「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徐绍晴说不知。 「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要去哪里把他追回来?」 徐绍晴心急如焚:「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放任天银在外面乱跑吧?这世道多乱啊,天银要是被人给欺负了可怎么办?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下半辈子的全部指望,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一知劝慰道:「你别哭了,这时候就算你把眼睛都哭瞎了也没用,你先回家去。我派人去搜寻天银的下落,他虽然已经走了两天时间,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一路肯定会走走停停,遇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会放过,他断然不会亏待了自己,这样一来就应该走不快。我让人快马加鞭去追,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追得上,再不济也能追查到他的去向。」 见兄长分析得头头是道,徐绍晴心下稍安,抹着眼泪回家去等消息。 徐一知在心里把那个不省心的外甥给骂了个半死,可最后还是要派人去外面寻找外甥的下落,没办法,他就这么一个外甥,说什么都不能不管。 至于他那两个庶妹生的孩子,虽然也喊他舅舅,可在他心里,仍旧只有郭天银才是他的亲外甥,其他的都隔了一层。 徐家的胡管事带着二十来个家丁离开汴京城,快马加鞭去追寻郭天银的下落。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胡管事一行人紧赶慢赶地追了一路,始终未能追上郭天银,倒是碰巧在一家客栈遇上了江微微一行人。 好在胡管事并不认识江微微,没有多看她一眼,直接与她擦肩而过。 反倒是见多识广的张顺利认出了胡管事的身份。 等胡管事一行人走远了,张顺利才低声对江微微说道。 「刚才那个穿青衣留短须的中年男子是徐家的胡管事,我曾远远地看过他一眼,得人介绍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他贵人多忘事,肯定不曾把我这个小小镖头放在心上。」 也正因为如此,刚才张顺利才没有巴巴地凑上去跟人套关系,以徐家人的高傲,肯定不屑于跟他这么一个押镖运货的下里巴人有牵扯,何必自讨没趣呢? 江微微得知对方是徐家的人,第一个想法就是徐家派人来追杀她,毕竟她跟徐家可是有仇的。 可从刚才胡管事的态度来看,他显然是不认识她的,那就说明他不是冲着她来的。 即便如此,为了保险起见,江微微还是催促张顺利等人换了家客栈,如今顾斐不在身边,她又怀着身孕,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徐家的人产生冲突,还是先苟一波吧。 修整一晚,次日天色刚蒙蒙亮,江微微一行人就坐着驴车离开客栈。 接下来的路程几乎都是山路,途中遇见了不少熟人,比如说杜老爷子,他和村民们在官道边上卖香肠,如今他们村的香肠已经出了名,每日都有不少途径此地的客商前来採购香肠,生意很是红火。借着这股东风,他们村的人赚了不少钱,日子好过了很多。 杜老爷子一看到江微微,立刻就抛下手头谈到一半的生意,欢天喜地地把他们给请到家里去做客。 村里人得知江大夫来了,也都跑到杜老爷子家里来,想要邀请江大夫去他们家里做客。 江微微顺便又给村里人来了一次体检,还把上次看过病的几个人来了一次复诊,依旧是义诊,没有收取诊金。 第839章:归故里(6) 村民们一边排队等着看诊,一边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 他们聊得最多的,是最近朝廷大肆徵兵征粮的事情,即便这里距离凉山关还挺远的,仍旧没能倖免于难,家家户户都被征去了不少粮食,每户人家还必须要出一个男丁。 一般来说,除了像顾斐和魏尘这种已经有功名在身的男子,可以免除被徵兵之外,寻常人家无论是农户还是商户,都必须要交出至少一个成年男丁。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像是女户,家中没有男丁,就只能出钱,这笔钱的数目可不低,至少也得十两银子。 若是实在拿不出钱,要么只能卖地,要么就只能去借高利贷。 无论是卖地还是借高利贷,那都是滑向深渊的开始,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就等于是失去了生活的来源,未来的日子会有多么悲惨可想而知。 这就是为什么百姓们在听到要打战时,一个个都会脸色发白满心惶恐,就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 江微微在看病的过程中也发现了,村里少了很多青壮年,那些人想必都已经被送去凉山关了,如今被留在村里的,大多是老弱妇孺。 这些被临时征走的民夫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不会被直接送上战场,他们一般会成为后备军,专门为前线军队运送辎重和粮食。 不要以为不上战场就不会有牺牲,在运送辎重粮食的过程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途中的伤亡不在少数。 一旦开战,人命就变成了一串数字,大家只知道每天又死了多少个人,却不会知道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是否还有爹娘儿女需要照料? 江微微的心情很是沉重。 她知道这场战争的起因是出于自卫,是南楚在面临敌军入侵时必须要做出的反击,可在亲身感受到战争给百姓们带来的影响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几分焦躁。 她想要快点回到云山村,想要看看健康堂里的家人们是否安好? 义诊结束后,江微微回到杜家。 杜老爷子早已经让媳妇和儿媳准备好了饭菜,只等江微微坐下就可以开饭了。 江微微环顾一圈,发现杜老爷子家里的人都在,唯独少了杜老爷子的儿子,江微微忍不住问道:「您老的儿子去哪儿了?不怎么不来吃饭?」 说起这事儿,杜家人的面色都是一黯,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 杜老爷子嘆道:「前两天里正带着官吏们来徵兵,我儿子是家里唯一符合标准的成年男丁,于是官吏们就把他给带走了,说是打完战就会放他回家。江大夫,您见多识广,您说说这场战要多久才能结束啊?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吗?」 江微微无言以对。 这场战争都还没有开始,却已经有无数人在期盼着它快点结束。 良久她才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也不知。」 眼见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好,杜老爷子赶紧又转移话题,开始说起了村里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 他说前天有一伙人途径此地,想要在村里借宿,但是又嫌弃村里条件不好,在村里转了一圈又走了,结果又因为没在附近找到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过夜,只能灰熘熘地回到这个村子借宿。 其中为首的男人自称是当朝首辅的外甥,非逼得村长把房子让给他住。 村长原本挺不乐意的,可那人出手阔绰,而且身边还带着不少人,村长不想惹麻烦,最后还是把房子让了出来。 江微微在听到当朝首辅四个字的时候耳朵动了动,她状似无意地问道。 「那伙人还在村里吗?」 「昨儿吃过早饭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在抱怨村里蚊子多,晚上没睡好,还说以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杜老爷子说到这里不太高兴,心想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他们才不会让那伙人住进来呢! 江微微猜测那伙人中为首的应该就是郭天银,以前她曾从傅七口中听说过此人,是个贪财好色的二世祖,仗着有个首辅舅舅当靠山,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 她想起前不久意外碰见的胡管事,记得胡管事当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想必应该是来寻找郭天银的。 江微微现在只希望郭天银跟她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免得跟他碰上。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洗洗睡了。 次日天未亮,杜家人就起来忙活了。 等江微微走出房门时,早饭都已经被摆上桌了。 知道江微微一行人今日要离开,杜家人特意给他们准备了好些土特产,其中自然少不了自家做的香肠。 江微微也没推辞,让德叔和阿桃将那些土特产搬上驴车。 在两辆驴车离开村子的时候,村里其他人都出门来送别。 江微微坐在车上,看着后面那些老弱妇孺,不由得嘆息,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雌性激素增多,导致她最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要换成是以前的话,她遇到这种情况,虽然也会同情,但却不会太过在意。毕竟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悲剧在发生,她要是遇到一点事就要耿耿于怀的话,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她摸摸自己平坦的腹部,默默地祈祷。 「希望你出生的时候,这场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接连走了五天的山路,道路渐渐变得平坦,路上的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多。 到达平口山后,张顺利回到了家里,顺便还请江微微等人在家里吃了顿饭。 江微微说:「你们以后要是经过九曲县的话,可以来我家坐坐,我家就住在云山村的健康堂。」 张顺利将她的住址记下了,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去的。 在张顺利的帮助下,江微微找到了一艘准备前往白台府的商船。 三人辞别张顺利,登上商船。 张顺利站在码头上,和其他送行的亲友们一起对着商船挥动手臂,高声喊道。 「一路顺风!」 伴随船老大的一声吆喝,商船离开码头,缓缓驶入河流中心。 第840章:归故里(7) 由于这次是顺流而下,商船的行驶速度比来时要快得多,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到达了白台府码头。 顾德牵着大黑下船,踩到结实平坦的土地上,大黑感觉整个驴子都舒服了。 作为一头驴子,它是真的很不喜欢坐船,因为每次坐船它都只能待在黑漆漆的船舱里面,船身时不时还要晃两下,晃得它头晕眼花直犯噁心。 其实不只是大黑,江微微也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竟让她有了晕船的毛病。这两天船上她没少犯噁心,至于那些刚从河里打捞上来新鲜鱼虾,她更是闻一下就反胃,一日三餐全靠米粥和咸菜续命。 阿桃倒是想给她做点好吃的,还特意把杜家送的香肠给蒸了,可惜江微微吃不下,那油腻的味道让她胃里一阵阵翻涌。 如今好不容易登岸了,江微微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酒家,打算好好吃一顿。 她一口气点了好些菜,等那些菜被端上桌,她却没能吃上几口,因为她又开始犯噁心了。 她蹲在盂盆面前吐了好久。 阿桃轻轻拍她的背,等她吐得差不多了,顾德端来茶水给她漱口。 江微微坐回原位,看着面前的美味佳肴,面色发白。 「我还是继续吃我的白米粥吧,你们把这些都给吃了,别浪费了。」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坐船导致得胃口变差,现在看来并非是坐船的原因,而是她开始孕吐了。 江微微瘫在椅子里,犹如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 阿桃吃着美味的烧鸡,瞅见江微微那副可怜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要不要吃一点?我觉得这鸡肉味道挺好的,一点都不油腻。」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摇头,表示不想吃。 等阿桃和顾德吃饱喝足,江微微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先找个客栈,今晚在这里过一夜,下午咱们去买些粮食带回去。」 阿桃不解:「买粮食做什么?很快就要秋收了,家里那么多地,粮食肯定多得吃不完,哪里还用再花钱去买?」 江微微却无意解释太多,只说了一句。 「我自有用处。」 下午他们把城中几家比较有名的粮食商行都逛了一遍,他们在每家商行买了一千斤的粮食,总共买了五千斤的粮食,其中主要是以大米为主,另外还一小部分是面粉和玉米面。 为此江微微一口气花去了两百多两银子。 她的小金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幸好她还有积分可以兑换银子,不然她肯定要心疼坏了。 除了粮食,江微微还买了些布帛和菜种。 这么多东西,光靠大黑一个是肯定拉不动的,退一步说就算大黑拉得动,江微微也得考虑安全问题,他们就只有三个人加一头毛驴,带这么多的粮食货物,万一半道上碰上劫匪可咋办? 于是江微微准备花钱去僱佣镖师帮忙运送货物,却没想到镖局的人在听说是要去秋阳府时,一个个都摆手说不去秋阳府。 一问之下才知道,如今大家都知道凉山关大战在即,秋阳府紧挨着凉山关,万一真打起来的话,秋阳府肯定要遭殃! 镖局的人都惜命得很,不愿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走镖。 江微微无奈,只能加价。 俗话说高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她把价格翻了三倍后,终于有个镖局接下了这笔生意。 在镖师们的护送下,江微微一行人顺利到达白台府和秋阳府接壤的边境。 秋阳府的各个出入口都有人严格管控,官道上也不例外,但凡是要进出秋阳府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 当官兵们见到江微微居然带着这么多粮食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她两眼,对她的盘查也越发严格,若非她是个女子,那些官兵怕是要当场对她搜身了。 面对官兵们的逼问,江微微丝毫不惧,坦然回答。 「我是九曲县云山村人氏,前不久我受天子召见,入宫做了太医院院使,但因为怀孕的缘故,我暂时辞去院使一职,打算回家养胎,这是我的路引和文牒。」 官兵们接过路引和文牒仔细查看,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顿时就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女太医很少见,能受到天子召见、并且当上太医院院使的女太医更是前所未有,即便她现在已经辞官了,可谁又能保证天子哪天会不会忽然想起她,又要把她召回去当官呢?! 官兵们双手将路引和文牒还给她,满脸堆笑地赔礼道歉。 江微微问:「我带的这些东西还要检查吗?」 「不用了不用了,已经检查过了,全都没问题,您现在就可以走了。」 江微微看了一眼那些还在排队等候出城的老百姓,忍不住问道:「这么多人都是要出城的吗?」 一名年纪较大的官兵恭敬回答:「是啊,听说凉山关马上就要开战了,咱们秋阳府就挨着凉山关,大家怕被波及,就想离开秋阳府去别处投奔亲戚。」 他见江微微对这些事情挺感兴趣,怀着讨好的心态又多说了两句。 「其实太守大人早就下令了,在战争结束之前,秋阳府内所有百姓都不能无故离开户籍所在地,所以这些排队等着出城的人,最后都出不了城。」 似乎是为了验证官兵所说的话,有一家人在拿出代表身份的文牒后,立刻就被官兵们给赶了回去。 「走走走,都说了不能出城,你们要是再来捣乱的话,老子就把你们一个个全都锁了!」 那家人还想哀求,见到官兵真要拿锁链锁人了,吓得赶紧抱着包袱跑了。 这样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 即便明知道不能离开秋阳府,仍旧有不少百姓抱着一丝侥倖来试试看。 相比出城,进城的情况则要好一点,只要路引和文牒都没问题,本人又没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一般都能顺利放行。 只不过像是江微微这种带着大量粮食进城的人却很少,偶尔见到几个都是贩卖粮食的商贩,对于这类商贩,官府都是要严加盘查的,当然,在盘查的过程中官差们不免要顺手捞一笔。 鑑于江微微的身份不简单,官兵们没胆子跟她伸手,至于她带的那些粮食,也是一颗都不敢拿。 第841章:归故里(8) 江微微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五车粮食顺利通过检查,进入秋阳府的境内。 这一路上,他们见到很多人都背着行囊拖家带口地往外跑,看样子是打算暂时离开秋阳府,去别处躲灾。 官道有官兵把守,百姓们出不去,有些人则想着走山中小路,山里头地势复杂,又到处都是草木,可以遮掩身形,官兵不一定能发现,倒是可以悄悄熘出去,但真正这么做的人却很少。 因为他们的户籍还在秋阳府,即便他们跑了出去,将来迟早还得再回来,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可就是官府的缉捕。 除非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回秋阳府的人,否则没人会冒这个险。 江微微算了下时间,如今是夏末秋初,再过一个月地里的粮食就该熟了,这些人却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愿再等,宁肯不要一年的收成也不想留在家乡,可见这些人是有多么害怕打战。 三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秋阳府府城的城门。 城门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很多人在排队等着进城,大部分都是贩夫走卒,他们一边排队等候一边闲聊八卦,聊的话题自然也都跟凉山关有关。 如今秋阳府人最关注的,莫过于凉山关和西沙的那场战事。 所有人都希望这场战不要打,却也知道不打不行,不然真让西沙贼寇闯进来,大家全都要死啦死啦滴! 江微微一行人刚靠近城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主要是她带的那五大车粮食太显眼了。 因为即将要打战的缘故,如今秋阳府的粮食价格一路疯涨,原本只要二钱银子就能买到一斗的大米,如今居然要卖到六钱银子一斗,而且这个价格还在不断往上攀升。 有人趁机把家里的存粮全给卖了出去,藉此小赚了一笔,也有人从中看出商机,趁着价格还有上涨的余地,大量收购粮食。 不管怎样,反正如今秋阳府的粮食是贵得吓人,有些家里没有存粮的人,连粮食都快买不起了。 在这种时候,大家忽然看到有人带着五大车粮食出现在秋阳府,难免要多看几眼,想知道这是哪家来的土财主? 江微微无视众人打量的目光,拿出路引和文牒。 得知她曾经是太医院院使,如今要回乡养胎,守城士卒立刻将伸向粮食的手缩了回来,点头哈腰地送她离开。 秋阳府府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太大变化,但街上的行人数量却比以前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朝廷徵兵的缘故吧,总觉得城中气氛变萧条了。 江微微去了神医堂,发现神医堂里也少了很多人,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些人都被抓壮丁了。 对此江微微也是无可奈何,她留下五百斤的粮食放在神医堂以备不时之需,顺带跟施岳聊了些的近况。 施岳得知她居然成了太医院的院使,激动得老脸涨红,鬍子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江微微怕他激动得晕过去,赶紧又道:「不过我已经辞官了,现在我跟你一样,就是个普通大夫。」 施岳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她质问道:「胡闹!你知不知道能成为太医院的院使,是多少大夫的梦想?你居然说辞官就辞官?你这是要把我们给气死啊?!」 「我怀孕了,皇宫里面又那么大,每天光是给太后和皇后请平安脉,就要让我来回跑上一两个时辰,我实在是扛不住,索性辞官回家养胎。」 听她这么一解释,施岳心里是理解了,可还是接受不了。 那可是太医院的院使啊! 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官职啊! 要换成是他的话,就算拼上一条老命也不捨得辞官啊! 施岳捶足顿胸,好像是错过了一个亿,懊悔得不行。 江微微有点想笑:「你如果真的很想去太医院看看的话,回头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跟樊太医联繫一下,若他同意的话,我们神医堂可以和太医院来一场交流学习会议,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太医院长长见识。」 施岳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因为江微微画的大饼太过诱人,导致施岳对于江微微强迫他担任神医堂老师的最后一丝不满也全部消失了。 如今施岳是巴不得天天呆在神医堂里,把那些学生全部教导成才,等将来到了太医院,他就能跟着出一把风头,顺带把他们仁心堂的名声给传扬出去。 江微微见施岳一副战意满满的架势,很是满意。 很快太守府派人来请她过去一趟。 江微微来到太守府,见到了聂振奇和余氏。 可能是因为凉山关即将打战的缘故,聂振奇急得嘴上都起燎泡了,一副心急上火的样子,他见到江微微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那安神丹还有吗?再给我来个几十瓶。」 江微微无语:「我之前不是给了您两瓶吗?您不会全吃完了把?」 聂振奇唉声嘆气:「这几天我每晚都睡不着,全靠安神丹才能睡一会儿,一不小心就全给吃完了,幸好你今天来了,不然我今晚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江微微劝道:「虽说安神丹药性温和,但是药三分毒,您还是少吃点为妙。」 「我知道这个理儿,可是没办法,不吃药我就没法睡觉,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打战的事情,愁得一个头都有两个头大了。」 江微微安抚道:「天子已经派遣五十万大军前来凉山关,还有常意和徐集两位老将坐镇,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太守大人无需太过忧心。」 「话虽这么说,可万一呢?万一有敌军冲破了边防咋办?」 这话江微微没法回答。 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多端,谁也没法保证最终谁会获胜。 江微微写下一张药方:「安神丹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我把药方给您,您让人照着药方去抓药制作就成了,另外您最近可以喝些绿豆汤或者菊花茶,可以清热去火。」 聂振奇接过药方,二话不说就让人给了她二十两的医药费。 江微微刚把银票揣进怀里,就见到管家老刘急匆匆地跑进来,低声在聂振奇耳边说了几句话。 聂振奇听完后脸色大变。 第842章:借刀杀人(1) 聂振奇霍然起身:「我有事要忙,先出一趟,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余氏将刘管家叫住,问道:「外头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般情况下,余氏是不会过问公务上的事,但是聂振奇刚才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这让余氏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刘管家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相告。 「有人在城中闹事,还当众打死了人。」 余氏越发不解:「这种案子应该交给贼捕掾去办,怎么会报到老爷这里来了?」 贼捕掾是专门负责缉捕犯人的部门,若城中发生违法案件,一般都是由贼捕掾出面进行抓捕,然后再交由贼曹掾审问,等审问出了结果,再交由决曹掾判决定刑,最后再交由主簿功曹进行核查,确认无误后就能盖章定案了。 这些都是常识,即便是身为后宅妇人的余氏也知道这些流程。 刘管家解释道:「这次的案子很是麻烦,杀人兇手不是普通人,乃是从汴京城里来的贵人。」 余氏蹙眉,显出几分不满之色:「即便是贵人,也不该当众打死人,且还是在咱们秋阳府的地盘,这是故意不把咱们老爷放在眼里吗?」 刘管家赶紧点头弯腰:「夫人说的是,此事的确是那人做错了,老爷已经出面去解决,想必很快就会有个圆满的结果。」 被刘管家称作贵人的郭天银,此时正大喇喇地坐在花厅里,全然没有刚刚打死人的心虚和愧疚。 两个模样漂亮的丫鬟围在他身边,一个给他捏肩,一个给他捶腿。 郭天银被伺候得很是舒服,时不时还要伸手捏了一把丫鬟的胸或者腰,惹得两个丫鬟面色绯红,媚态横生。 至于另外那十五个跟着郭天银一起出门的护卫,此时则守在门外,一副昂首挺胸的架势,吓得太守府里的那些下人都不敢靠近。 郭天银今年二十有七,这个年纪放在古代,本该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可他却还是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 之前他被舅舅关在家里,一关就是大半年,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他趁着家里人不注意的时候,带着丫鬟和一个小厮偷偷熘出家门,打算去外面潇洒一番。 好在他还不至于蠢到没救,还知道外面不如家中安全,走时还不忘带上十来个护卫,用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郭天银这次出门原本只打算到处逛逛,无意中听说凉山关要打战了,他的堂舅徐集亲率二十五万大军抵达凉山关,准备跟西沙人大干一场。 郭天银还从没见过打战,一时间心潮彭拜,不顾小厮和护卫们的阻拦,非要去凉山关亲眼见识一下。 至于危险? 他是一点都不怕的,徐集可是他的堂舅,只要有堂舅在,他就不可能有危险! 后来他又听说凉山关临近九曲县,他以前听人说起过,九曲县里美人多,大街上随便抓一两个女子都是国色天香,越发让他对这次凉山关之行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至于是谁跟他说的这些话?时间过去太久了,他早就忘了。 郭天银身上带够了钱,又有护卫们沿途保护,还有小厮和丫鬟们悉心伺候,他是一点罪都没受,反而玩得很是开心。 直到他进入秋阳府的府城,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昨晚郭天银在花楼里面宿了一晚,被花魁伺候得舒舒服服。 那花楼旁边就连着赌坊,昨晚上听到赌坊里传出的喊声,郭天银就觉得有些手痒,今儿一早他便去了赌坊,打算狠狠过一把赌瘾。 起初他还赢了几把钱,自觉运气极好,便加大赌注,谁知接下来却是盘盘皆输,最后竟是把身上带着的一千多两银票全给输光了! 郭天银顿时就怒了,觉得是赌坊在耍诈,开始在赌坊闹事,逼着赌坊老闆把钱吐出来。 赌坊老闆哪里肯干? 于是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 最终是郭天银的护卫们占据上风,不仅把赌坊的一干打手全给打趴下了,还一不小心把赌坊的一个管事给打死了。 由于有很多人在场,亲眼看到了打死人的这一幕,郭天银一伙根本跑不掉,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官兵给逮了个正着。 面对官兵,郭天银丝毫不惧,他甚至还当众叫嚣,说自己是当朝首辅的亲外甥,谁要敢动他一根头髮丝,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官兵们见他言之凿凿,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又见他穿戴颇为精贵,身边还带着十几个护卫,一看就知道是高门子弟。 这些底层官兵不敢轻易动他,只能客客气气地把他请到太守府,顺便悄悄让人把这件事情通报给了太守大人。 聂振奇虽然久居秋阳府,但对汴京城里的事情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听说过徐一知有个外甥,名叫郭天银。 为了谨慎起见,聂振奇在见到郭天银的时候,提出要查看路引和文牒等物。 他这是要确定郭天银的身份。 郭天银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即奉上可以代表身份的文牒。 聂振奇查验了一下,确定文牒是真的,他又问:「请问路引呢?」 路引是需要户籍所在地的官府盖章才能生效的证明文件,可郭天银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怎么可能能从顺天府去开个路引?他真要去顺天府弄个路引出来的话,故意路引还没到手,他娘和他舅舅就已经把他给逮住了。 郭天银把眼皮一翻,很不耐烦地说道:「爷没有路引。」 聂振奇很意外:「没有路引的话,请问你们是怎么从汴京城来到秋阳府的?」 「还能怎么来的?自然是骑马坐船来的?难道你还指望爷自己走过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们在进出城门的时候,不需要拿出路引给守城士卒查验吗?」 郭天银理所当然道:「给他们几两银子就行了,不就是一张破纸吗?看不看都一个样!」 聂振奇嘴角抽搐,感情这伙人是靠着行贿守城士卒通过查验的! 第843章:借刀杀人(2) 其实这种事情在南楚各个地方都很常见,守城士卒是个苦活儿,每天都要站在城门口风吹日晒的,光靠着一个月那几百文钱,很少能有人能坚持干下来,遂有那机灵的人,便想着通过收受过路行商的好处才赚取一些灰色收入。 聂振奇对这些事情也是知道的,他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只要那些守城士卒不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最近不一样,凉山关已经跟西沙开战,秋阳府作为距离凉山关最近的地方,必须得加大管控的力度,尤其是各个县城的进出口,都得严加看守,为此聂振奇还一再地三令五申,禁止守城士卒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小动作。 谁知还是有人明知故犯,这明显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啊! 聂振奇心里决定,回头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胆大包天赶在这个时候收受贿赂?查到之后一定要严加处罚,以儆效尤! 虽说没有路引,但文牒已经能够证明郭天银的身份,可聂振奇却觉得犯难。 郭天银当众指示护卫打死了人,按照律法,行兇杀人是要偿命的,即便郭天银并未亲自动手,可打死人的命令却是他亲口下的,他便是主谋,罪名一旦坐实,至少也得判个劓刑。 所谓的劓刑,就是活生生割掉人的鼻子。 可郭天银是当朝首辅的外甥,真要对他实施劓刑的话,就等于是把徐一知给得罪死了。 聂振奇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土皇帝,不想跟徐一知为敌,更何况还只是为了个无足轻重的赌坊管事。 但要是放过郭天银的话,百姓那里交代不过去,毕竟打死人的那一幕被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这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聂振奇身为太守必须要给出个交代,否则将会对太守的声望产生很不好的影响。 一时间,聂振奇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能先稳住郭天银,然后再另外想办法把杀人的事情给压下去,尽量把这件事情的影响缩到最小。 「郎君不远千里来到秋阳府,一路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我这就让人去给郎君安排客房,让你好生休息,中午我会在府中设下接风宴,为郎君接风洗尘。」 郭天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有劳聂太守了。」 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扭头沖聂振奇说道。 「那个赌坊里的人实在可恶,居然敢坑爷的钱,只是打杀了他们的一个管事,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你帮我把那个赌坊给查封了,再把赌坊里的那些傢伙全给抓起来,爷要他们通通都得死!」 聂振奇心下不满,虽说他的官职跟首辅比起来,确实矮了一大截。 可放在秋阳府里,他却是这里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在这个地方,一切由他说了算,还从没有人敢在这里对他指手画脚的! 郭天银那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他很不痛快。 不过聂振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旧挂着温和的笑:「此事我自有分寸,断然不会让郎君受委屈的。」 郭天银带着他那一熘人走了。 聂振奇面上的笑容随之消失殆尽。 他冷冷地看着郭天银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余氏原本是想留江微微在府中用午饭的,但聂振奇却派人来告诉她,说是中午要给贵客接风洗尘,让她安排好酒菜。 既然有别的贵客,江微微作为女眷就不好留下来了。 江微微也是识趣,在看过小郎君后,便主动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到大门附近时,却被门房告知暂时不能出去,一问之下才知道,太守府大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堵住了。 被郭天银护卫打死的那位赌坊管事,虽是平民出身,但家里在本地也算是有些势力,再加上赌坊老闆为了报復,将此事推波助澜,于是事情越闹越大。 此时死者的家属们正跪在太守府门外,恳求太守大人严惩杀人兇手! 除了死者家属之外,外头还围着许多吃瓜群众。 太守府的大门紧闭,门房也只敢透过门缝往外看,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至于太守府的护卫们,此时也都是缩回到太守府中,对方人多势众,真要跟对方打起来的话,弄个不好就容易激发民怨。 此事已经禀报给了聂振奇。 聂振奇既不能对那些死者家属动粗,也不能真把郭天银交出去,犹豫再三后,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招数——偷梁换柱! 他打算让人去牢中抓个死囚犯出来,化妆成为郭天银护卫的模样,然后拖到太守府门口当众斩首示众,以平民怨。 反正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杀人的护卫长啥样,赌坊的人虽然知道,可也不能凑近了仔细去瞧,事后聂振奇再吓一吓赌坊老闆,让对方适可而止,这事儿也就煳弄过去了。 聂振奇想得很美,可事情却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在江微微的身上。 她原本是打算离开太守府的,但因为太守府的大门被人给堵住了,她只能绕道从后门离开。 这个道绕得比较远,恰好经过郭天银住的屋子。 郭天银刚洗完澡,正搂着两个丫鬟在屋里嬉戏,他们完全不在乎会不会被外人看到,门窗全都大开着。 这样一来,不仅外面的人可以看到屋子里面,屋里面的人也能看到外面。 郭天银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了从门口经过的江微微。 即便只看了一眼,也让郭天银差点丢了魂儿。 他自认见过不少美人,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都有,可还从没有哪一个有江微微这般明艷夺目。 跟江微微一对比,他怀中那两个丫鬟就只能算是个清粥小菜,顿时就让他提不起兴致了。 他随手将两个丫鬟往外一推,提上裤子就急匆匆地往外跑,冲着江微微喊道。 「小娘子,且慢一步!」 江微微原本还以为他在喊别人,遂没有理会,直到对方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她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见对方是个面容虚胖的男子,身上还有一股子女人的脂粉味儿,再加上他那猥琐油腻的笑容,让她更是让她倒足了胃口。 她忍着不悦问道:「郎君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第844章:借刀杀人(3) 郭天银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是越看越觉得稀罕,色心大起之下,竟是全然忽视了对方梳着妇人髮髻,只把对方当成个未出阁的小女子,嘿嘿地笑道。 「小娘子,你是哪家的闺女?生得可真是水灵啊,要不要考虑做爷的第十房小妾?爷保证,只要你跟了爷,爷一定让你下半辈子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江微微嗤笑出声:「想让我给你当小妾?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一张油腻腻的胖脸,摸一把就能刮下三斤猪油来,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居然还好意思来让我给你做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呢!」 郭天银大怒:「你说什么?!」 「刚才我都说的那么清楚了,你居然还问我说什么?你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有病就去治,别杵在这里挡我的路,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就算你做不了人,也得做条好狗吧?赶紧让开!」 郭天银怒不可遏。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娘子生得国色天香,竟然一张嘴就跟淬了毒似的,吐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毒。 他从小就被娘和舅舅娇惯着长大,还从没受过这种气,登时就把最后一丝怜花惜玉的心思也给抛到了脑后,指着江微微吼道。 「来人,给爷把这个臭娘们给绑了,爷现在就要办了她!」 原本守在附近的护卫们听到喊声,立即冲出来,打算将江微微绑起来送到郭天银的床上。 以前这种事情他们没少做过,郭天银好色成性,见到个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有些女人贪慕他的财势,愿意屈身于他,可也有一些女人宁死不从,那时候就只能让护卫们出手把她们给绑了,然后再送到郭天银的床上。 江微微见对方人多势众,不能硬抗,当即转身就跑。 郭天银赶紧去追,可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跑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眼看江微微要跑远了,他气急败坏地冲着护卫们喊道。 「快点,给爷把她抓住!要是她跑了,你们全都得死!」 护卫们知道郭天银是个什么人,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若是今天不能让他如愿,他肯定要把这股气撒到护卫们身上,到时候他们这些个护卫就要倒大霉了。 护卫们不想挨罚,只能加快速度朝着江微微追去。 江微微庆幸自己这次是只身一人来到太守府,没有把阿桃带来,不然她们两个这会儿都不好逃。 太守府非常大,很多地方江微微都没来过,她不知道后门具体在哪个方向,她只能凭藉着模煳的熟悉感,朝着余氏所在的院落跑去。 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余氏能帮她。 拜强体拳所赐,她的体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即便怀着身孕,她也能健步如飞,速度一点都不比那些常年练武的护卫们慢多少。 在连续拐了七八个弯后,江微微终于找到了余氏居住的院落。 院里的丫鬟们都认识她,见她来了也没有多加阻拦。 江微微直直地冲进了屋里,冲着正在逗弄孩子的余氏喊道。 「夫人救我!」 余氏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气喘吁吁地说道:「刚才我碰到个登徒子,想要轻薄于我,被我给拒绝了。那人就恼羞成怒,想要强行将我绑走,我害怕极了,趁其不备赶紧跑了。」 余氏很是愤怒:「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敢在太守府中做这种事情,此人真是胆大包天,你且跟我说说,那人姓甚名谁?长什么模样?人在何处?我这就让人去捉拿他!」 江微微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随即有个婆子快步跑进来,焦急地说道:「夫人,外面来了一群汉子,嚷嚷着要咱们把江大夫交出去。」 余氏冷笑:「这里是太守府,是我家,他们居然敢跑到我这里来撒野,真当我是泥捏的吗?你去通知府中护卫,将这些傢伙全给我赶出去!」 「喏!」 太守府的护卫们很快就被叫了过来,他们将郭天银带来的那十几个护卫往外驱赶。 双方在推搡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 就在这时,郭天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见自己的护卫们被人给团团围住,登时就火了,怒道:「你们在干什么?连爷的人也敢动?真是反了天了!你们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 太守府的护卫队统领粗暴打断他的话:「我管你是谁?敢在太守府撒野,就给我滚!」 郭天银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你居然敢这么跟爷说话?给我上,打死他!一定要打死他!」 原本还只是怒目而视的两方人马,最后一点顾忌也被打破,直接动起手来。 双方打成一团。 屋子里面的小郎君听到打骂声,被吓得嗷嗷大哭起来。 余氏赶紧把儿子抱起来,一边温柔安抚,一边沖婆子说道。 「去通知老爷,让他过来处理这些事。」 「喏!」 婆子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江微微站在门口往外张望,郭天银带来的护卫总共有十五个人,可太守府的护卫却有四十多个人,在人数上面,太守府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郭天银带来的护卫们被压着打,气得郭天银直跳脚,可他又不会武功,不敢靠近,只能指着太守府的那些个护卫们破口大骂。 江微微环顾四周,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因为害怕全都躲起来了,余氏此时正在专心哄儿子,院里除了她之外,就只有那些个护卫和郭天银。 她眼珠子一转,提着裙摆跑出去,沖正在打架的人喊道。 「不要打了,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小郎君都被你们给吓哭了。」 那群打架打得正酣的护卫们哪能听得进她的话?全都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对方身上狠狠招唿拳脚。 江微微一边喊不要打了,一边悄无声息朝着郭天银靠近。 郭天银此时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正在打架的护卫们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朝自己靠近。 等他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江微微扬起一拍即晕砖,狠狠拍在郭天银的脑门上! 第845章:借刀杀人(4) 郭天银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栽倒在了地上。 江微微趁机往他脸上踹了好几脚,踹得他鼻青脸肿,可因为一拍即晕砖附带的晕眩效果,他在短时间内无法醒来。 做完这些后,她又一熘烟地跑开了,口中仍在大喊:「不要打了!」 等聂振奇闻讯赶来的时候,发现郭天银带来的十几个护卫正被自家护卫按在地上狂揍,至于郭天银本人,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脸上还好几处伤痕,看样子是被人给揍出来的。 聂振奇见状立刻就眼皮子狂跳,心里暗叫不好,赶紧让人郭天银抬进屋里,又让江微微帮忙给郭天银看诊。 江微微装模作样地给郭天银检查了一番,道:「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而已,上点药就好了。」 聂振奇追问:「那他为何还不醒?」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不慎伤到脑袋了吧,先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 聂振奇别无它法,也只能先这样了。 郭天银带来的两个丫鬟正坐在床边嘤嘤地哭泣,她们很怕郭天银有个三长两短,要是郭天银出了什么事,她们全都难逃一死。 至于那个小厮此时则一脸戒备地盯着聂振奇和江微微,在他看来,聂振奇和江微微都是一伙的,郭天银会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害的! 聂振奇注意到了小厮的神情,心里越发烦躁。 他和江微微离开卧房。 聂振奇询问事发的经过。 江微微将自己是如何被郭天银调戏然后落荒而逃去求余氏帮助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她骂郭天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些话全都被她给故意略过去了,她着重强调自己的无辜和无助,说完还不忘挤出两滴眼泪,显得很是可怜。 聂振奇面上安抚了她几句,心里却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话。 他又去问了余氏和其他人。 最后综合所有人的证词,江微微的确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她可以说是这次事件之中最无辜的人了。 聂振奇又把打架的护卫们全部集中起来,挨个询问打架的过程,他想查出是谁打了郭天银? 结果护卫们全都表示不知道。 他们但是只顾着跟对方打架,打得特别投入,有时候还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人,压根就没注意到郭天银是什么时候倒下去的,更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 聂振奇没办法,只能再次找上江微微。 「你跟我说句实话,郭天银到底是怎么来的?」 江微微心里咯噔一跳,以为聂振奇知道是她偷偷下的黑手,她正想着该怎么煳弄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聂振奇又接着说道。 「你当时也在院里,应该看到郭天银是被谁打的才对,你别想着帮那人打掩护,直接告诉我到底是谁动的手?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个交代才行,否则郭天银那边我交不了差。」 江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下黑手的事情暂时还没人知道。 她把手一摊,无奈道:「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是真的没看到郭天银怎么倒下去的。」 聂振奇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这时江微微又开口了。 「其实依我看来,就算太守大人真的找到了打伤郭天银的人,这事儿也已经跟您脱不了干系了,郭天银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他既然是在太守府里受的伤,就会把这笔帐记到太守府头上,将来等他回到汴京城里,肯定会去跟他舅舅告状,说他在这您这里被人给打了。」 聂振奇很不高兴:「他刚来秋阳府就打死了人,现在死者家属还堵在大门外头,这事儿我还没跟他算帐呢,他有什么脸面去告我的状?!」 「郭天银就是这么个性子,以前我在汴京城里就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这傢伙霸道得很,就算是他的错,最后也只能是别人向他认错,他是绝对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的。太守大人,我要是您,就早点做好打算。」 聂振奇警惕地看向她:「你想让我做什么?」 江微微笑了笑:「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提醒您一下,郭天银不是什么好东西。此人心性残忍又小肚鸡肠,若让他记恨上了您,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您踩到脚下。」 说完她便行了个万福礼,转身离开了。 留下聂振奇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犹豫许久,他还是决定等郭天银醒来再说,只要问一问郭天银,应该就能知道出手打了他的人是谁? 到时候只要把那个打人的傢伙交出去,应该就能平息郭天银的怒火。 一个时辰后,郭天银醒了。 聂振奇得到消息后立即赶过去,他笑着对郭天银嘘寒问暖,想要藉此展现自己对他的关怀。 可惜郭天银并不领情。 他指着聂振奇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给爷滚出去,要不是你手底下的那些龟孙子,爷能受这个罪吗?!你看看也脸上的伤,这都你们的杰作,爷从小到大还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爷这就要写信给舅舅,让他罢免你的官职,把你们全家老小都关进大牢!」 单论年纪,聂振奇大了郭天银一轮,可此时郭天银却像骂孙子似的,把聂振奇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让聂振奇心里非常不爽。 更让聂振奇烦躁的是,郭天银一口一句要给舅舅写信告状。 看他那架势,显然是把太守府给记恨上了,非要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不可! 聂振奇不由得想起了江微微说的话,现在看来,还真让她给说中了,郭天银根本不会在意事情的缘由,他只想发泄,他要把自己挨揍的憋屈和恼恨,全都发泄到别人身上。 很不幸,太守府就是被郭天银盯上的出气筒。 聂振奇原本还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任由郭天银对他各种谩骂,他全程都陪着笑容道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希望郭天银能看在他认错态度如此之好的份上,卖他一个面子,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谁料,他的隐忍退让非但没有让郭天银罢休,反倒郭天银越来越起劲。 第846章:借刀杀人(5) 直到郭天银嚷嚷着要把他的妻儿发卖为官奴、要让他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都为奴为婢的时候,聂振奇终于忍不住了。 他自己被骂几句也就算了,可他的结髮妻子做错了什么?还有他那稚嫩的小儿子,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这小子如此羞辱?! 退一步说,即便聂振奇现在忍了,将来要是郭天银真的去找他舅舅告状怎么办? 聂振奇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在秋阳府算是个土皇帝,在这里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放在权倾朝野的首辅徐一知面前,他也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官员而已。 倘若徐一知真要为外甥出头,聂振奇很难有自保之力。 聂振奇一想到自己垮台之后,妻儿要被发卖为奴的情景,就忍不住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很想一拳砸在郭天银那洋洋得意的脸上,想要将郭天银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可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聂振奇握紧拳头没有动作。 郭天银骂得差不多了,小厮机敏地地上茶水给他润润喉咙。 喝了两口茶水,郭天银丢开茶碗,指着聂振奇道。 「爷现在给你一条路,你去把之前那个臭娘们绑了,送到爷的床上来,让爷爷好好地享用她,只要爷玩得舒坦了,爷就留你一条生路。」 聂振奇面露为难之色:「这样不太好吧?江大夫救过我的妻儿,她是我家的恩人,而且她爹还是……」 「别跟我提这些有的没的,爷才不管她是谁,只要是爷看上的女人,就得乖乖躺到爷的身下,你要是不乖乖把人送来,你们全家老小就等着去黄泉路上团聚吧!」 聂振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郭天银,想知道动手打了他的人是谁,也许只要抓到动手的人,这事儿就能有个交代。 可郭天银却很不耐烦:「当时情况那么混乱,爷哪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反正院里全都是你们太守府的人,不管是谁动的手,都跟你们太守府脱不了干系,你休想把锅甩给别人!」 事实上郭天银的确是没看清楚偷袭自己的人是谁。 当时他一门心思都在那群打架的护卫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等他发觉有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家一下就把他给打趴下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能看清楚动手偷袭自己的傢伙是谁,不过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肯定是太守府中的护卫或者家丁,只有这些人才能有力气一下子把他这么个成年男子给放倒,换成普通的丫鬟婆子,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聂振奇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等他走出屋子的时候,脸色奇差无比。 他独自在院里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去看了下妻儿。 余氏低声道:「长明之前被吓坏了,一直在哭,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刚睡下,你轻点儿,别吵醒他。」 聂振奇看着躺在摇篮里的宝贝儿子,凝视着他粉嫩嫩的小脸蛋,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温和起来。 良久,他才开口:「郭天银想让咱们把江大夫送去给他。」 余氏一惊:「夫君,此事万万不可啊!江大夫救过我和长明的命,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的话,我和长明早就死了,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聂振奇道:「郭天银是徐一知的外甥,他要是去找徐一知告状的话,咱们家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就算日子再不好过,也好过日日遭受良心的谴责,我可不希望将来等长明长大了,知道咱们把他的救命恩人给卖了,到时候他该怎么看待咱们啊?」 聂振奇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嘴里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我会再考虑的。」 余氏仍旧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他会把江微微给卖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聂振奇无奈说道:「放心,我不会对江大夫怎么样的,就算不考虑她对咱家的恩情,单从她爹是广武将军这一点来看,咱们就不能把她给卖了,更别提她相公还是镇抚使,她弟弟又是太子伴读,她那一家子都不是好惹的。」 余氏放下心来。 聂振奇轻轻摸了下儿子的脸蛋:「乖孩子,爹会保护你的。」 接下来他又去找了江微微。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三次主动找上江微微。 江微微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微笑着问道:「听说郭天银已经醒了?他现在怎么样?」 聂振奇沉着脸道:「他现在好得很,还有力气可以骂人。」 「这不是好事吗?您的脸色怎么看起来很不好?」 「你这是明知故问。」 江微微一脸无辜:「我应该知道什么?」 聂振奇不想跟她兜圈子,遂开门见山地说道:「一切都被你给料中了,郭天银把把这笔帐记到了我的头上,他还逼迫我把你绑了送给他,否则这事就没完。」 江微微呵呵地笑了:「他都被当成猪头脸了,居然还想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呢!」 聂振奇盯着她看。 江微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您为何这样看着我?」 「若非看着你细胳膊细腿儿的,不想有太大力气的样子,我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你下黑手偷袭了郭天银?」 江微微心里狂跳,面上却故作惊讶地问道:「您也太高看我了吧,就我这样儿,能一下子就把郭天银撂倒吗?」 「正因为你看起来没那个力气,我才没办法怀疑你,」聂振奇说到这里嘆了口气,「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反正郭天银是已经记恨上了我,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把这事儿给解决掉。」 江微微问:「您想怎么解决?您总不能杀了郭天银吧?」 她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聂振奇心头一动。 聂振奇不答反问:「怎么个杀法?」 江微微挑眉:「我就随口一说,您还当真了啊,那郭天银可是徐一知的外甥,您若杀了他,就等于是把徐一知往死里得罪了,徐一知肯定不会放过你。」 「就算我不杀郭天银,我也已经把徐一知给得罪了,反正不管怎样都是相同的结果,那我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第847章:借刀杀人(6) 从聂振奇见到郭天银的第一面开始,这人就将自己在聂振奇心中的好感度刷到了负数,要是他安分守己也就算了,聂振奇看在徐一知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与他。 可偏偏他太不安分了,才刚到秋阳府一两天的时间,就闹出一堆的麻烦事。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敢出言威胁! 聂振奇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既然郭天银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看谁狠得过谁?! 江微微看出他是来真的,遂收起面上的玩笑之色,严肃说道:「郭天银此人作恶多端,若太守大人能够杀了他,算是替天行道,那些被他所害的人都会感谢您的。」 聂振奇一摆手:「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我只想要你一句承诺。」 「什么承诺?」 「这次的事端因你而起,我若杀掉郭天银的话,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等将来徐一知或者徐集要来报復我,希望你和你爹、你相公、以及你弟弟都能出手帮我一把。」 江微微欣然应允:「没问题。」 聂振奇还有些不放心:「此事你能做主吗?」 江微微笑了:「我们家里向来都是我当家,他们都听我的。」 「但愿你没有骗我。」 江微微询问他的计划是什么?若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她一定尽力而为。 聂振奇看向大门所在的方向,沉声说道:「死者家属还堵在外面,他们全都是郭天银纵兇杀人的人证,有如此多的人证,足够给郭天银定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郭天银是在秋阳府本地犯的案,他本身有没有任何功名或者爵位,就跟普通白身没什么区别,给他定罪不需要经过刑部和锦衣卫,只需要我一句话就足够了。」 江微微颇为诧异:「您该不会是打算光明正大地把他给杀了吧?」 她原本还以为聂振奇会寻个类似山匪流寇之类的藉口,故意制造混乱把郭天银给杀了,然后再把一切都推给山匪流寇,反正那些山匪流寇本就是杀人如麻,身上是否多一条人命对他们来说没区别。 没想到的事,聂振奇居然这么刚,竟要光明正大地把郭天银给宰了。 聂振奇一笑:「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纵兇杀人,我为何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处决他?我就是要天下人看看,即便是当朝首辅的外甥在秋阳府犯了法,照样要被依法处置!」 江微微竖起大拇指:「您真是太牛了!」 其实聂振奇会这么做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如今徐一知权倾朝野,天子虽然明面上依旧对他尊敬有加,但是从近两年朝中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就能看得出来,天子正在想办法培养自己的心腹,看样子是要把徐一知手中的权力一点点收回来。 郭天银是徐一知的外甥,此人作恶多端,犯下诸多罪行,早就是罪该万死,只因有徐一知罩着,才没人敢动他。 可聂振奇却敢公然把郭天银给处决了。 他的这种行为无疑会赢得天子的好感,即便不能加官进爵,也能让他在天子面前狠狠刷一波存在感,等将来有机会了,未必不能让他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至于徐一知会不会报復他? 那必然是会的! 但有得必有失,聂振奇既然决定要向天子表忠心,那就得摆出一副跟徐一知不死不休的架势。 在聂振奇看来,纵使如今的天子尚显稚嫩,暂时还没办法从徐一知这只老狐狸手里占到便宜,可天子有个非常突出的优势,那就是年轻! 天子还只有二十出头,他还有非常漫长的人生可以肆意挥霍,可徐一知却已经是垂垂老矣, 一个已经是迟暮之年,一个却如同朝阳般冉冉升起。 此消彼长,徐一知倒台是必然的结果。 除非徐一知能在死之前培养出足以接替他衣钵的继承人,可聂振奇悄悄打听过,徐一知膝下的三个儿子和几个孙子,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他们跟普通人比起来或许还算可以,但要是放在朝堂之上,那就显得太平庸了,仅凭他们的能力,肯定无法守住徐一知的权力。 简而言之,他们全都不是天子的对手! 既然天子註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那聂振奇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一个字,就是干! 聂振奇把这里面的关系全都想了个明明白白,当即下令让人去捉拿郭天银。 可怜郭天银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他这会儿正搂着两个丫鬟亲热,脸上的淤青和红肿还未消失,让他看起来真的很像个猪脑袋。 丫鬟们一左一右靠在他话里,一口一口地往他嘴里餵葡萄。 即便美人在怀,但郭天银心里还惦念着江微微,他只要一想到她那明艷动人的脸蛋,就心痒难耐,尤其是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更是让他有种想要狠狠蹂躏她的冲动。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今晚要怎么收拾那个小娘子了! 他完全不担心聂振奇会拒绝自己的要求,他有当朝首辅做靠山,聂振奇除非是不想再在官场混下去了,否则聂振奇不可能跟他作对。 郭天银正得意洋洋的时候,就见到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郎君,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兵,都是来抓您的!」 郭天银原本还不信,他不信真有人敢抓自己。 直到贼捕掾的人冲进屋里,他才不得不相信真有人要抓自己。 冲进来的官兵有十来人,外面还守着四十来号人,全都带着刀。 为首的那位官兵沖郭天银说道:「你当众纵兇杀人,人证物证确凿,我奉太守大人之令将你逮捕归案!」 郭天银将两个丫鬟推开,腾地一下站起身,趾高气扬的威胁道:「当朝首辅是我舅舅,你们谁敢碰爷一下试试?!」 下一刻,就有四个官兵一拥而上,将他五花大绑。 郭天银疯了般大喊:「你们居然敢抓爷?你们是不想活了吗?聂振奇,你给爷滚出来!」 一名官兵抬脚就踹过去,狠狠踹在郭天银的肚子上,疼得他面色煞白,再也喊不出声音。 那名官兵冷冷说道:「我们太守大人的名讳岂是汝等竖子可以随意唿喝的?真是不知死活,把他给我带走!」 第848章:借刀杀人(7) 不只是郭天银,连同他带来的小厮和丫鬟们也都被一併抓走。 至于他的那十五个护卫,早就已经被锁了,这会儿全都蹲在牢中等候发落。 直到被关入牢中,郭天银还在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聂振奇。 直到他把嗓子都喊哑了,聂振奇也没有露过面。 次日,郭天银被狱卒从牢房里面拖拽出来,他被套上枷锁,推搡着往外去。 他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带来的小厮和丫鬟们、以及那十五名护卫,他们也都戴着枷锁和脚链,一副惊惶不安的模样。 一个狱卒狠狠推了郭天银一把,粗声粗气地喝道:「看什么看?赶紧走!」 郭天银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愤怒地瞪向那个狱卒,用嘶哑的声音喊道:「你知道爷是谁吗?爷可是当朝首辅的亲外甥,你们竟敢这样对爷,等爷回到汴京城,定要将你们全家都屠杀干净!」 那狱卒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并朝他吐了口唾沫。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做梦呢?老子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汴京城了!」 郭天银被打得半边脸都火辣辣得疼,他刚想再骂对方几句,却被对方的话给惊到了。他盯着狱卒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爷再也不能回汴京城了?你们要对爷做什么?」 「你在咱们秋阳府内公然纵兇杀人,人证物证确凿,按照南楚律法,杀人者偿命,太守大人已经判处你死刑,今日就要将你推出去斩首示众,以平民怨!」 郭天银脸色大变:「不、不可能!我可是首辅的外甥,你们要是杀了我的话,我舅舅放过你们的!」 这会儿他是真的慌了,就连自称都成爷改成了我。 狱卒嘿嘿一笑:「莫说你是首辅的外甥,只要你在咱们秋阳府的地界犯了案,你就是天皇老子也得认罪伏法!别磨蹭了,赶紧走,要是耽误了行刑的时间,老子饶不了你!」 说完他又狠狠推了郭天银一把。 郭天银被推得踉跄着往前走,途中他几次想要逃跑,但都没能成功,还因此挨了狱卒一顿揍。 他被关入囚车,沿着大街往菜市口缓缓兴去。 途中有不少百姓前来围观。 大家全都对着郭天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死者家属知道今天是杀人犯伏法的日子,一大早就守在了前往刑场的必经之路上,他们瞅见囚车往这边过来了,立刻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狠狠朝着郭天银身上砸过去,口中还谩骂不断。 「你个挨千刀的,你杀了我相公,你害得我成了寡妇,害得我儿子没有了爹,你这种害人精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 「打死你个杀人犯,你快点去死吧!」 「老天爷有眼,太守大人英明公正,让你这杀人犯罪有应得!」 …… 郭天银被砸得浑身腥臭,他想要还嘴反驳,可他一张口,又有个臭鸡蛋飞过来,正好砸在他的脸上,腥臭的味道让他作呕,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囚车穿越半个府城,抵达刑场。 郭天银被拖出囚车,按在断头台上。 至于他的那些小厮丫鬟护卫们,此时也都被反绑双手,跪在他的身后。 等郭天银被斩首之后,就会轮到他们。 这些人都是郭天银最信任的人,他们仗着郭天银的信任,没少干过坏事,别的不说,就说郭天银强占良家妇女的事情,他们便是帮凶,下药绑人甚至逼人去死,他们统统都干过。 此等为虎作伥之人,亦是死有余辜。 围观群众之中,江微微安静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阿桃和顾德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免得她被围观群众给冲撞到了。 按照惯例,囚犯在临死之前可以吃一顿断头饭,可郭天银没有亲属在秋阳府,无人给他送断头饭,遂省去了这一步骤。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监斩官站起身,高声细数郭天银犯下的罪状,最后从竹筒中抽出一根写着斩字的红色竹籤,扔到地上,厉声喝道。 「午时已到,行刑!」 侩子手高高举起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郭天银被吓得魂飞魄散,嘴皮子不停地哆嗦,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脑袋就已经被砍掉,咕噜噜地滚落到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围观群众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阿桃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情景,但还是有些害怕,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江微微和顾德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见到自家少爷已死,小厮自知难逃一劫,干脆破罐子破摔,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们今日杀了我们,他日首辅大人定要杀了你们,你们全都洗干净脖子等死……」 话还没说完,侩子手已经手起刀落,斩断了他的脑袋。 丫鬟们绝望地大哭,护卫们各个面如菜色。 他们此时无比后悔,早知道会有今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帮着郭天银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犯人们的脑袋被一个个斩落,地上的鲜血越来越多。 围观群众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 胡管事一行人循着郭天银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踪到了秋阳府。 他们今日清晨刚到府城,就听说城中抓了个杀人犯,他们原本并未将此事放到心上,甚至于他们与押送囚车的队伍擦身而过,他们都没有发现被关在囚车里的死囚犯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郭天银。 他们甚至都没有往押送囚车的方向看一眼,只一心一意地跟人打听郭天银的下落。 在他们看来,郭天银是当朝首辅的外甥,无论郭天银到了何处,做了什么事,只要他亮出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哪个官员敢对他怎么样。 至于郭天银会被人当成死囚犯押送往刑场这个可能? 抱歉,他们完全没有想过! 也正因为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才让胡管事完美错过了拯救郭天银的最后一次机会。 第849章:借刀杀人(8) 直到胡管事无意中看见张贴在布告栏上的告示时,才知道郭天银在本地犯下了杀人案,还被本地太守判处死刑,行刑日期正是今日午时! 胡管事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慌忙带着人赶往刑场。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郭天银已经被砍去脑袋,连同小厮和两个丫鬟的脑袋也都已经落地,倒是护卫们还有几人没有死。 胡管事见状,脑子都还没有转过弯来,身体就已经沖了出去。 二十多个护卫紧随其后。 他们闯入刑场,不管不顾地朝着行刑台冲过去。 监斩官见状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身,高声大喊:「有人劫法场!快,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守在四周的士卒们手持刀剑气势汹汹地朝着胡管事等人扑过去。 双方打成一团。 兵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监斩官还在大喊:「通知巡城队,快来支援!」 围观群众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他们生怕被波及,纷纷四散而逃。 顾德和阿桃护在江微微身边,三人顺着人群远离刑场。 很快巡城队就询问赶来支援。 胡管事带来的二十多个护卫相继被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尖,让胡管事逐渐恢復了清醒,他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再强撑下去也只能是给对方送人头。 他飞快地捡起郭天银的人头,冲着所剩不多的护卫们吼道。 「撤退!」 闻讯赶来支援的官兵越来越多,胡管事最后是在护卫们的拼死保护下,才勉强杀出重围。 他沖入惊慌失措的人群之中,借着人群的掩护飞快遁走。 到处都是逃窜的行人,官兵们的追捕受到阻碍,没追多远就把人给追丢了,只能空手而归。 好在那几个囚犯没有被救走,监斩官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让侩子手赶紧把剩下的人全给斩了。 待最后一个人头落地,监斩官才算是长舒一口气,虽然放走了一个劫法场的人,但好歹把太守大人交代要杀的人全都杀了。 任务完成,监斩官匆匆离去,他要去向太守大人汇报刚才的事情。 一些士卒被留下来清理刑场。 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首被收尸人用草蓆一裹,送去义庄进行焚烧处理。 江微微站在胭脂铺子门前的屋檐下,阿桃站在她身侧,紧张地问道:「德叔怎么还没回来?」 刚才江微微见到胡管事冲出重围遁入人群,便让德叔追上去看看,若是有机会,可以悄悄把胡管事给杀了,永绝后患。 她轻轻抚摸平坦的小腹,如今凉山关局势紧张,秋阳府内万不能生出任何变故,任何危险都要被扼杀在摇篮里。 两刻钟过后,顾德终于回来了。 他的右手和袖子上站着血迹,面色不是很好看。 江微微看向他的右手,没见到伤口,这说明血不是他的。 她问:「人呢?」 顾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字。 「那个人太狡猾了,我追上他后,差一点就杀了他,结果却被他用声东击西的计策给逃了,他的右臂给我给斩断了,是我办事不力,请少夫人责罚。」 他单膝跪地,垂着脑袋。 江微微扶他起来:「你已经尽力,此事怨不得你,你可知道他往哪个方向逃去了吗?」 顾德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应是往城门方向逃去了,他身受重伤,应该逃不远。」 于是江微微又去了一趟太守府,将胡管事的去向禀报给了聂振奇。 聂振奇已经从监斩官口中得知了劫法场之事,他立即下令封闭城门,开始全程搜寻胡管事的下落。 此时的胡管事已经如同惊弓之鸟,满心惶恐不安。 他好不容易才从顾德手中逃脱,想要趁着官府还没反应过来逃出府城,谁知人才刚到城门附近,就见到城门被缓缓关闭,城中所有人都不能再出去。 胡管事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伤口,怀里还揣着个血肉模煳的人头,他踉踉跄跄地往城中偏僻之处逃去。 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身上的伤势处理一下。 鲜血在他身后留下一条醒目的痕迹。 很快就有官兵注意到了血迹,他们猜到这可能是劫法场之人留下的,立即追着血迹而去。 胡管事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留下的血迹,他眉头紧皱,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发现行踪,必须得尽快止住血才行。 他左右看看,恰好见到前边墙角里堆着一堆柴禾,他跑过去捡起一根木柴,用随身携带的火摺子点燃,然后用火焰去烧自己的伤口。 火焰灼伤皮肉时发出蛋白质被烧焦了的味道,痛得胡管事浑身颤抖,差点昏过去。 他死死咬住牙关,任由牙龈都咬出血来。 等到伤口被烧得漆黑,再也没有鲜血流出,胡管事这才松开木柴。 也就是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柴禾堆中有动静,掀开柴禾一看,竟然见到里面躲着个叫花子! 那叫花子衣不蔽体,蓬头垢面,浑身骨肉如柴,此时他正用一种无比惊惧的目光看着胡管事尤其是在看到他塞在衣襟里面的人头。 因为这一路的走动,人头已经从他的衣襟里面滑出一半,露出死不瞑目的双眼,还有沾满血污的头髮。 那叫花子几乎都要被吓尿了。 胡管事怕他泄露出自己的行踪,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人灭口。 但随即心中一动,生出个计策来。 胡管事丢开手里的柴禾,踩灭上面的火苗,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花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竭尽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声音因为惊惧而颤抖:「我、我叫江季和,大侠饶命,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管事又问:「你平时住哪儿?」 「我、我只是个叫花子,在城里没有家。」 「过夜的地方总有吧?」 见胡管事面露不耐,江季和生怕他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赶忙应道:「有有有!凌云街有座废弃很久的破宅子,我偶尔会去那里过夜。」 「带我过去。」 …… 第850章:借刀杀人(9) 官兵循着血迹一路追过去,最后见到那血迹消失在了一堆柴禾面前。 他们将柴禾堆翻了个遍,没见到人影。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小路,官兵们决定兵分两路,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追去。 接下来三天时间,秋阳府的府城城门一直紧闭,百姓们既不能出去也不能进来,对此都颇有微词,只是碍于太守大人的威严不敢明说而已。 官兵们翻遍了城中每一寸土地,却始终未能找到劫法场之人。 一队官兵从街上走过,朝着下一个搜捕的地方奔去。 街边的角落里面坐着两个叫花子。 其中一个叫花子断了一条右臂,他面前摆着个只剩半边的粗瓷碗,头髮乱如鸡窝,脸上全是黑灰。 他看着从面前跑过去的官兵们,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江季和紧张到瑟瑟发抖。 江季和一直盯着那些官兵,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我藏了逃犯,直到官兵们走远了,江季和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用余光去偷瞄身边的断臂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侠,他们都在找你,你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这里,不怕被他们抓到吗?」 胡管事笑了下,声音嘶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就待在大街上。」 说完,他摸了下身边放着的小布包。 天气炎热,郭天银的头颅经过三天时间已经腐烂发臭,甚至都开始长蛆了,胡管事怕引来别人的注意,只能将头颅烧掉,再用衣服包起来随身带着。 又过了两天,逃犯始终未能抓到,城中百姓却已经是怨声载道,只因城门紧闭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 聂振奇只能下令重开城门,同时勒令手底下的人继续搜捕劫法场之人,并悬赏通缉,只要能抓到犯人,就能获得赏银一百两! 江季和看到了悬赏令,他被那一百两的赏金给馋得口水直流。 要是能有一百两,他就不用再当叫花子,他可以用这些钱为自己置办崭新的衣服,吃上美味的食物,他甚至还能僱佣驴车返回家乡,再也不用过这种居无定所受人白眼的困苦生活。 对于金钱的强烈渴望,甚至让江季和暂时忘记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他寻了个上茅厕的藉口,暂时跟胡管事分开。 走出一段路又拐了两个弯,江季和悄悄往后张望,瞅见胡管事没有跟上来,这才发足狂奔。 他很快就在路上碰见一队正在搜查逃犯的官兵,干净冲上去喊道。 「官爷,小的知道那个劫法场的傢伙在哪里!」 官兵们立刻将他围住,逼问他犯人在何处? 江季和强作镇定:「先说好了,我把犯人的下落告诉你们,回头你们得把一百两的赏金给我。」 为首的官兵不耐烦道:「悬赏令是太守大人亲自签发的,堂堂的太守大人还能昧下你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吗?赶紧的,快说犯人在哪里?」 「你们跟我来。」 江季和带着官兵们往回跑,很快就跑回到了刚才和胡管事一起讨饭的地方。 可那地方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看到胡管事的踪迹。 官兵们以为江季和是在耍他们,全都怒气沖沖地瞪着他。 江季和忙道:「说不定他是回那个破宅子了。」 说着他又带着官兵们往凌云街跑去。 在凌云街的最里面有个荒废依旧的破宅子,大门的锁早就锈坏了,轻轻一扯锁就掉了下来,江季和推门走进去,却见荒废的破旧寨子里面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影。 他快步跑进屋里,屋里也没有人,只有一堆已经熄灭许久的火堆,还有些破破烂烂的衣服。 官兵们将这里检查了一遍。 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破衣服,发现衣服上沾着血迹,赶紧将衣服拿给头儿看。 江季和见状,赶忙说道:「这衣服就是那个逃犯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怀里还揣着个死人头,浑身都是血,吓死我了。」 官兵逼问:「既然你知道他是逃犯,为何之前不报官?」 江季和急忙叫屈:「我哪敢啊?那逃犯兇残得很,逼迫我给他寻住处,还监视我的举动,一旦我要逃跑,他就会对我痛下杀手,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叫花子,哪能是他的对手啊?我就只能跟在他身边,好不容易等到今儿有了个机会,我才能从他身边熘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我立马就跑去找你们报官。官爷,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了,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噼!」 「他现在人呢?」 江季和苦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他还和我在一起来着,怎么会转眼就不见了呢?难不成是他发现不对劲了,所以提前跑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倒是有这个可能。 不过不管怎样,江季和作为重要证人,还是被官兵们给带走了。 他又被关进大牢。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他欲哭无泪。 距离他上次坐牢,还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他因为在府试中栽赃陷害他人,被革去功名关入大牢,等待太守大人的发落。 可那之后聂太守的夫人生孩子,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妻儿身上,暂时忘记了被关在牢中的江季和,就这么让江季和在牢中待了个把月。 等到聂太守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他的宝贝儿子都已经满月了。 可能是刚刚当爹的缘故,聂太守心情很好,难得仁慈了一回,只是让江季和服徭役半年就行了。 江季和就这么被送去挖山修路,干了半年的苦力。 等他期满释放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瘦脱了形,跟以前判若两人。 他想回家,又怕被村里其他人见到自己这副落魄模样,想当初他好歹也是村里少有的秀才,在村中也颇有些脸面,如今沦落到这副模样,村里人肯定要笑话死他。 为了最后一点脸面,江季和选择留在府城,但他身无分文,又身无长物,身体也因为长期干苦力且吃不饱穿不暖变得非常瘦弱,即便是最简单的苦力活也干不了,最后只能沦为叫花子,靠着沿街乞讨勉强度日。 他以为自己能靠着那一百两赏金衣锦还乡,却没想到银子没捞着,反倒又把自己送进了大牢。 第851章:借刀杀人(10) 经过官兵的一再核实,确定江季和说的话基本属实,于是他在三日后被无罪释放。 他厚着脸皮去问官差。 「虽说逃犯跑了,可我到底还是提供了一点线索,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赏金?我不要多了,只要十两银子就好了。」 官差冷着脸道:「银子没有,板子要不要?」 江季和被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跑了。 他无比后悔,早知道胡管事会逃跑,他就应该先咬咬牙狠心把胡管事给打晕,然后再送胡管事去见官,这样人就肯定跑不掉了,那一百两赏金也就能顺利到手了。 可惜啊! 江季和一屁股在街边坐下,背靠在墙上,脑子里面还为那一百两银子而惋惜。 余光忽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蹭的一下坐直身子,盯着那个刚刚下车的窈窕身影,看了又看,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人就是江微微! 此时江微微刚下驴车,在路边站定,阿桃撑开油纸伞,为她遮挡阳光,萌萌也跟着跳下驴车,跟在江微微的身边。 顾德则牵着驴车去街边停靠。 江微微打算去仁心堂问问施岳,看看他老人家要不要给施金水带点东西。 她走到仁心堂门口,前脚还没迈进去,就有个人忽然从旁边冲过来,口中大喊微丫头! 阿桃一惊,赶紧上前一步将江微微护在身后,免得江微微被冲撞到。 如今江微微怀着身孕,万一被撞到的话,问题就大条了! 萌萌冲着江季和狂吠不止,露出满口锋利的獠牙,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架势。 江微微摸了下萌萌的脑袋,示意它别叫了,免得吓到前来看病的人。 等萌萌安静下来,她这才看向忽然冲到自己面前的叫花子,蹙眉问道:「你哪位?」 江季和抬起脏兮兮的脸:「微丫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四叔啊!」 江微微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片刻,随即嗤笑出声:「我早就没有什么四叔了,你认错人了。」 江季和大惊失色:「我真是你四叔啊,就算咱们以前有些过节,但咱们到底还是血脉亲人,你不能不认我啊!」 正在给人看病的施岳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他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走到门口询问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说:「这里有个叫花子乱认亲戚,劳烦你叫人把他赶走吧,免得赖在这里妨碍到你们做生意。」 江季和一听这话就怒了,指着她骂道:「江微微,我可是你的亲叔,你不认我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让人赶我走,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臭丫头,你就不怕我上衙门去告你吗?!」 江微微冷笑:「你能告我什么?告我为什么不认一个叫花子当叔叔吗?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幅德行,你配给我当叔吗?」 「你!」 江微微见他气得浑身发抖,又接着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相公和我弟弟都做了官,我现在是正经的官夫人,就算你告上衙门,也不会有人理睬你,弄个不好你自己还得落个诬告反坐的罪名。」 诬告反坐是前朝的一种罪名,是指告人者要按其所诬告他人的罪受到惩罚,这条法律被南楚沿用,但知道的人却很少。 江季和以前好歹也是个秀才,对这条法律当然是知道的。 他又气又急,却又拿江微微没有办法。 江微微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一甩衣袖直接走人。 江季和想要去追她,却被阿桃给拦住。 阿桃叉腰瞪着他:「微微姐已经说了,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叔,你少在这里乱攀亲戚,赶紧滚!」 萌萌也冲着她叫了两声。 施岳朝伙计们招招手,示意他们把这个叫花子赶走。 江季和瞅见那些伙计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知道自己再待在这里肯定会吃苦头,只得跺了下脚,满怀不甘地转身跑了。 施岳对江微微说道。 「刚才那个叫花子看起来还会来找你,你自己要小心点。」 江微微不甚在意地说道:「无妨,我明日就要走了,他找不着我的。」 她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帮忙捎带给小施大夫的?」 「他娘给他做了双鞋子,还有我给他准备的两本医术,你帮忙一併给他捎过去吧。」 「成。」 施岳将一个小布包袱交到江微微的手里。 江微微拎着包袱离开仁心堂,乘坐驴车返回神医堂。 次日清晨,江微微三人一狗坐上驴车,镖师们运送五大车粮食紧随其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府城。 夜里,他们在官道边上的如意客栈歇脚。 客栈老闆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老闆娘还特意免费送了一道盐水桂花鸭给他们品尝。 这盐水桂花鸭原本是江微微最爱吃的美食之一,以前她一个人就能想吃完一整只鸭子,可如今她却连闻到味儿就忍不住犯噁心。 见她捂住嘴跑出去,客栈老闆一脸懵逼:「江大夫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们家的鸭子有问题吗?」 阿桃赶紧解释:「不是鸭子的问题,是微微姐怀孕了。」 客栈老闆也是有孩子的人,他自然是知道孕吐的,一听这话就恍然大悟,待江微微吐完回来后,客栈老闆冲着她拱手道贺。 「恭喜江大夫,马上就能喜得麟儿了。」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先别道喜了,赶紧给我弄点清淡的食物吧。」 「您稍等,我这就去让我家婆娘给您准备。」 很快就有两道清淡的家常小菜被端上来。 江微微吃了两口,没有那种噁心反胃的感觉,遂放心地吃了起来。 那道香喷喷的桂花盐水鸭进了阿桃和顾德的肚子,鸭骨头则被萌萌给咔擦咔擦地嚼了。 阿桃吃得心满意足,她舔干净手指上的油脂,突发奇想似的问道:「微微姐,咱们要不要问问客栈老闆,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胡管事?胡管事若是从府城逃出来的话,说不定会经过这里呢。」 顾德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江微微,显然他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易地而处,若他是胡管事的话,在掏出府城后,最想去的地方肯定是汴京城和凉山关,因为汴京城里有徐一知,而凉山关里有徐集,这两人都能为他撑腰做主。 第852章:借刀杀人(11) 汴京城山高水远,距离这太远了,即便路上没有遭遇任何意外,至少也得花费一个月的时间。 相比之下凉山关就近得多,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到。 胡管事很可能会选择去凉山关投靠徐集。 从府城到凉山关,要走官道的话,如意客栈所在的地方就是必经之处。 江微微将客栈老闆叫来询问。 「你们这两天可曾见到一个独臂男子经过此地?」 客栈老闆回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未曾见过。」 阿桃不死心地追问:「您再仔细想想,那人要从府城到凉山关,肯定要经过您这里,您应该会有印象才对的。」 客栈老闆笑着道:「若是走官道的话,咱们这里确实是必经之处,但若那人没走官道,而是走的山路,就不一定会经过咱们这里了。」 阿桃感到惊异:「居然还有山路?」 「官道两边都是山林,林中也是能走人的,只不过比起官道要难走许多而已,平常走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待客栈老闆走后,江微微沖另外两人说道:「胡管事怕被人发现行踪,很可能会走山路,老闆没见到他也很正常。」 阿桃垂头丧气:「看来咱们是找不到他了,真可惜啊,就这么让他从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顾德想得更长远些,他在小黑板上写道。 「若胡管事去了凉山关,就意味着徐集会知道郭天银被杀的事情,徐集肯定会微郭天银出头。」 江微微悠然说道:「无妨,下令斩杀郭天银的人是聂太守,徐集就算要报仇,也会冲着聂太守去,暂时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至于聂太守那边,就更不用我们担心了,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徐集现在握有兵权,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聂太守硬肛。」 见她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顾德心里一动,他再次在小黑板上写道。 「少夫人是否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今天?」 江微微坦然承认:「嗯,从我知道郭天银出现在秋阳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此人不能留下,要么把他赶回汴京城,要么就直接宰了他。我自己是不方便动手的,只能借聂太守的手,将郭天银给解决掉。」 她故意惹怒郭天银,再挑拨郭天银跟聂振奇之间的关系,促使二者之间的矛盾加剧。 可以说聂振奇之所以会痛下决心杀了郭天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功于江微微。 挑拨离间,借刀杀人,这些都是她的计策。 如今郭天银已死,她的目标已经达成,唯独可惜的是,让那胡管事给逃了。 别看她刚才表现得很是镇定,心里其实有些打鼓。 她不怕徐集是个聪明人,就怕徐集不够聪明。 万一那个徐集是个冲动易怒的人,为了报仇就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到时候不只是聂振奇,怕是整个凉山关营地都要受到影响。 此时她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祈祷徐集能够顾全大局,别为了争一时之气就去做蠢事。 次日天一亮,三人一狗再度启程。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午时之前到达九曲县。 由于打战的缘故,九曲县如今人人自危,镇上行人数量比以往减少了许多,就连街边的商铺都有很多门窗紧闭,不知道是生意不好做只能关门歇业,还是怕待在这里被殃及池鱼所以早早地带着家人躲去了别的地方。 虽说聂太守明令禁止秋阳府内的百姓们离开户籍所在地,但只要不是离开秋阳府境内的话,在亲戚之间来回走动小住几天还是可以的。 驴车在怀微杂货铺子门口停下。 江微微下了车,发现怀微杂货铺子的生意也变得冷淡了许多,这会儿铺子里面只有零星两个客人在选购商品。 萌萌冲进铺子里面,熟门熟路地在铺子里面来回巡视,小尾巴晃得可起劲儿了。 闻沙正在招待客人,见到萌萌跑进来,赶紧跟客人打了声招唿,表示自己有事要走开一下,然后快步朝门口走去,正好跟准备进门的江微微和阿桃打了个照面。 闻沙很是惊喜:「少夫人,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微微道:「刚到九曲县,顺道来这里看看,铺子里的生意如何了?」 闻沙嘆了口气,愁眉不展地说道:「自从凉山关传出要打战的消息,咱们这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镇上甭管是有钱人还是普通人家,都要把钱存着买粮食,不愿再费钱买别的东西。」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无论什么年代,只要碰上战事,大家就喜欢屯粮食,仿佛只要有了粮食,就有了生存下去的本钱。 她顺势问道:「如今九曲县的粮价涨到几何了?」 「精米已经涨到每斗一两银子,其他粮食价格稍微便宜点,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江微微没说什么,阿桃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两银子一斗米?这是在抢钱吗?!」 这年代的一斗米,相当于后世的一斤二两米,若换成是没有打战的时候,九曲县的米价也就每斗二钱银子,若碰上年景好大丰收的话,一钱银子也能买得到一斗米,可如今一斗米居然涨到了一两银子,这等于是翻了整整十倍的价格! 闻沙无奈:「可就算是这么贵的价格,镇上也有很多人买不到粮食。」 江微微蹙眉问道:「为何买不到?」 「镇上的米粮商行全都联合起来,搞了个限额销售的规矩,说是他们的存粮也不多了,为了能让更多的百姓买到粮食,每天只能对外销售三百斤的粮食。百姓们为了能买到粮食,都是天没亮都去米粮商行门口守着,只等商行大门一开,他们就冲进去抢购粮食。我听说有些人为了几斤粮食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还是捕快出面才把局面给稳住。」 江微微心想这些个商人真会做生意啊,居然想到搞限量销售,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特别常见的飢饿营销吗?! 第853章:魏章休妻(1) 商人们越是不肯卖粮食,百姓们就越想买粮食,尤其是在这个边关战事吃紧的节骨眼上,大家都把粮食当成了命根子,别说是一两银子一斗粮食,哪怕是十两银子一斗粮食,估计都会有不少人去买。 这种营销手段虽然卑鄙了些,但却是真的好用,商人们这段时间肯定狠狠发了一笔横财。 阿桃很是不解:「一两银子一斗粮食啊,居然也有人捨得买?」 江微微道:「他们这是在给自己准备退路,若将来凉山关没能守住,战事波及到了九曲县,到那时候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粮食好使。」 在战乱的时候,粮食和布帛才是硬通货。 阿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幸好咱们这次带了不少粮食回来,不用跟那些人去抢购粮食。」 闻沙这才注意到外面还停着五辆驴车,看车上那些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想必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他赶紧提醒道:「如今九曲县的百姓为了买粮食,都快急红了眼,你们这些粮食得赶紧找个地方藏好了,千万别让人发现。」 江微微挑眉:「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敢来抢粮食不成?」 「这会儿倒是不敢抢,可等到了天黑,难保不会有宵小之辈去偷盗粮食,最近镇上出现了不少偷盗案件,县太爷为此每晚都要派遣捕快在镇上巡逻,同时还实施宵禁。天黑之后镇上的百姓不得无故外出,一旦被抓住夜里还在外面晃荡的人,不论适合理由都要杖责二十,罚钱五百。」 江微微会意:「我知道了,你家粮食还够吃吗?」 闻沙忙说够了。 江微微道:「反正最近生意不太好,你以后可以早点打烊回家,免得太晚回去遇到危险。」 闻沙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少夫人关心,我知道了。」 江微微问:「最近到处都在拉壮丁入伍,你家有人被拉走吗?」 说起这事儿,闻沙神色变得黯然:「我弟弟被官兵拉走了。」 原本应该是由他这个长子承担服役之责,但弟弟却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这项责任,弟弟说他有学问,以后能参加科举,他是家里的希望,不能有任何闪失,遂服役之事被弟弟给抢了去。 江微微安慰道:「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他平安回来的。」 闻沙勉强笑了下:「承您吉言,但愿如此吧。」 他心里想着,战场上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可能丢掉小命,他不求弟弟能全身而退,哪怕是缺了胳膊少了腿儿也没关系,只要弟弟能活着回来就可以了。 只要活着,就够了。 这不只是闻沙一人的希望,同时也是千千万万户人家的希望。 …… 江微微家里在镇上有三家铺子,除了怀微杂货铺子之外,还有怀微米粮商行和怀微客栈。 怀微米粮商行交给了张持打理,而怀微客栈则由周本心负责打理。 但因为朝廷大肆徵集民夫运往前线,张持和周本心都没能逃过此劫,两人全部被官府带走,送去了凉山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遂怀微米粮商行和怀微客栈都是大门紧闭。 江微微原本是想把粮食放到怀微米粮商行的,但是张持不在,她怕夜里有人行窃,便让镖师们把粮食运往靠近镇子的前雪山庄。 庄子里面就有粮仓,镖师们将粮食一袋袋地搬进去。 如此一来,镖师们的任务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江微微按照事先约定好了的价钱,给他们结算了工钱。 镖师们拿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江微微对老六说道:「劳烦你帮我看着这些粮食,别让老鼠把粮食给啃了。」 老六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会收好这些粮食。 这些粮食江微微暂时不打算售卖,她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江微微是打算在庄子里面吃完午饭再走的,这会儿出发的话,到家的时候肯定已经错过饭点,不如现在这里吃完了再走。 谁知老六却告诉了她一件事情,让她不得不改变主意提前出发。 在三天前,段湘君早产,被紧急送到健康堂救治,在詹春生的全力抢救之下,段湘君顺利产下一名女婴,母女平安。 这本该是一件喜事,然而段湘君却在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女娃后,直接就哭晕过去了。 魏章更是绝情,他只是看了一眼小闺女,就直接转身走了。 直到昨天,他托人送来一封休书,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将段湘君给休了。 如今段湘君母女无处可去,只能借住在健康堂里。 老六示意江微微早些回去,免得让段湘君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江微微早就猜到段湘君这一胎会是个闺女,因此对于这个结果她是早有预料。 但魏章的绝情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即便段湘君生了个闺女,那也是魏章的亲生闺女,他怎么能如此狠心,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要了! 江微微顾不上吃饭,招唿阿桃和顾德赶紧回家去。 她得尽快赶回去,以免这件事情再横生枝节。 大黑拉着车子飞快地跑回云山村。 时隔四个多月再回到这里,村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村里的人气明显比以前冷清了许多。 因为朝廷到处拉壮丁,云山村也未能倖免于难,村中家家户户都有男丁被朝廷征走,村民们担心家人在战场上会遭遇危险,一个个都忧心忡忡,就连以前那些爱坐在村口唠嗑的妇人们也都愁眉不展,没心思再拉家常,村口空荡荡的。 驴车进入村里,有村民认出了大黑,赶紧叫出声来。 「这不是顾举人家的大黑吗?咋忽然回来了?难道是江大夫和顾举人回来了吗?」 江微微撩起车帘子往外看,见那个村民是认识的人,便沖对方笑了下:「是我回来了,我家相公还有事要办,暂时没有回来。」 即便只有江微微一个人回来了,还是让村里不少人都兴奋起来了。 等驴车停在健康堂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村民闻讯赶来,围在健康堂的门前,想看看江微微从汴京城里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第854章:魏章休妻(2) 但是让大家失望的是,待江微微和阿桃下车后,顾德就赶着驴车绕去了后门,直接从后门进入健康堂,完全没有要把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村民们看看的意思。 村民们见状只得失望而归,但关于江微微回来的消息却很快就传遍了云山村。 健康堂里的众人听闻江微微回来了,纷纷迎出门来。 走在最前面的任正是秀儿,好几个月不见,这丫头看着比以前长高了些,人也清瘦了一圈,原本是标緻的鹅蛋脸,如今都瘦成瓜子脸了。 秀儿一见到江微微,顿时就红了眼眶:「微微姐,你可算回来了!」 江微微笑问:「哭什么啊?难不成是见到我回来了,都难过得哭了?」 秀儿顿时哭不出来了,变成哭笑不得:「我这哪是难过得哭了?我这明明是喜极而泣。」 「高兴就该笑,笑一个给姐看看。」 秀儿擦掉眼泪,无奈的笑了。 柳芸捡到只有江微微和阿桃两人,忍不住问道:「阿斐人呢?怎么没看到他?」 江微微解释道:「他还有事要忙,暂时回不来。」 没能见到儿子,柳芸有些失望。 大家将江微微团团围住,询问她最近在汴京城里过得怎么样?天子有没有嘉奖她? 江微微将能说的全都说了。 得知她居然被天子钦点为太医院院使,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詹春生也面露错愕,他完全没想到天子居然会这么干。 虽然江微微医术很好,可她是个女子,且年纪太轻,这样的身份很难服众,天子钦点她为太医院院使,很容易引发太医们的排斥。 以詹春生对那群太医的了解,他们不敢对天子有意见,到头来他们只会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到江微微身上。 柿子捡软的捏,这就是人性。 事实也的确入詹春生所料的那般,江微微被太医们排挤,沦为众矢之的。 但让詹春生没有想到的是,江微微非但没有认怂,反倒还把那群太医全给挤走了。如今太医院里的人几乎都是她一手提拔上去的,即便她不在太医院了,那些人都还得记着她的人情。 听江微微说完始末,詹春生心里不由得感慨,他还是小看了这丫头的本事,她不仅医术了得,职场竞争也是一把好手。 不像是他,被人一挤兑,就气唿唿地跑了,把所有权利全都白白便宜给了别人。 这一点来说,江微微比他强太多了。 江微微让人将她带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分发给众人。 她买了很多东西,其中大多是些布帛和土特产,布帛这东西便于携带,而且耐储存,最重要的是它跟粮食一样,都属于堪比钱财的硬通货,属于男女老少皆宜的送礼佳品。 江微微根据每个人的年龄性别和喜好的不同,将这些布料一一分发出去。 除了布帛之外,她还给柳芸、秀儿、尤四娘等人买了些胭脂水粉。 秀儿打开一盒胭脂,轻轻摸了一把,抹在手背上试用了下,惊嘆道:「这汴京城的胭脂就是不一样,不仅颜色更加浓郁,质地也更加细腻,比咱们平日里在镇上胭脂铺子看到的胭脂好用多了!」 在江微微的带动下,健康堂里的女人们平时都会比较注意形象打扮,若遇上家里来客、亦或是出门办事的时候,她们还会特意画个淡妆,因此她们对胭脂水粉这类东西都很有心得,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也会经常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东西。 听秀儿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女人也都打开胭脂盒子看了看,果然是颜色浓郁,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在女人们讨论化妆品的时候,江微微拿出个小木盒子,递到詹春生的面前。 「詹大夫,这是我特意寻人帮您定做的,您试试看好不好用?」 詹春生好奇地打开木盒子,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放大镜! 由于年纪大了,詹春生的视力大不如从前,尤其这两年,他在看书的时候,要把书拿得老远才能看得清楚。 他性格要强,从不将这些说出来,但江微微去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她在汴京城里逛街时,看到有店铺售卖琉璃镜,那镜子远比铜镜要好用多了,可以将人照得纤毫毕现,江微微甚是喜欢,当即拍板买了两面琉璃镜,并趁机向掌柜打听琉璃镜的厂家。 起初掌柜还不愿说,直到江微微又在他店里买了好些东西,并且一再表示自己只是想定做个东西,并非要跟他抢生意,这才让掌柜松了口。 经由掌柜牵线搭桥,江微微联繫上了琉璃厂。 所谓的琉璃厂,其实就是个专门制作琉璃产品的私人作坊,琉璃工艺是从西沙传入南楚,最初它是作为上供给天子的贡品,后来经由王公贵族之手,在上流圈子里面逐渐流传开来。 有人抓住这个商机,特意冒险去西沙学习了琉璃制作工艺,然后再带回到南楚,在汴京城里开设琉璃厂,专门制作一些琉璃产品。 因琉璃价格昂贵,普通百姓一般是买不起的,所以它的消费群体一直都停留在上流阶层。 江微微知道琉璃这种东西的成本其实很低,但技术被垄断,所以价格才会如此昂贵。 她有心在云山村办个琉璃厂,原料中要用到的石灰石,可以从应家的石灰矿中採购,人手的话就更简单了,直接从村子本地招聘就行了。 不过这个计划在短时间内无法实施,因为徵收民夫的缘故,村中很多壮丁都被征走,留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这些人光是顾着自己家里的活儿就已经很是勉强,哪里还能分出心力去给她打工? 这个办厂的计划职能推迟到战事结束以后再说。 撇开办厂的事情,话题回到放大镜上。 它是江微微特意从琉璃厂中定制而成的,她负责给出图纸,琉璃厂的工人师傅对着图纸制作,放大镜的制作原理非常简单,很快就成功做出了这个时代第一个放大镜。 镜框是用的黄铜制作而成,木制手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第855章:魏章休妻(3) 其实江微微最开始是想做个老花镜的,但老花镜需要测试度数,且镜片还要根据度数来调整厚度,操作比较麻烦,就凭琉璃厂里技术而言,暂时还做不到这个程度,所以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做个放大镜。 她将放大镜的使用方法教给詹春生。 詹春生将放大镜放到书本上方,原本只有小拇指大的汉字,立刻就被放大了十几倍。 他很是惊喜,有了这东西,以后他看书就方便多了! 詹春生对这个放大镜爱不释手,对江微微的巧思也是夸了又夸。 他平日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人,今天倒是破天荒了,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放大镜。 江微微叮嘱道:「这东西是用琉璃做的,不怕火不怕水,但特别怕摔,一摔就会碎,所以您老平时用它一定要轻拿轻放。」 詹春生连连点头:「我记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放大镜放回盒子里,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江微微一共买了两面琉璃镜,其中一面琉璃镜留给自己用,另外一面镜子则被她送给柳芸。 柳芸自然是喜欢得不行,连带着对于没能见到儿子的失望都被沖淡了许多。 宋浩是家中独子,他家是独丁户,按照律法是不用服徭役和兵役的,因此这次朝廷徵收民夫,他侥倖逃过一劫,至今仍旧留在健康堂帮工。 米刚就没他这么幸运了,他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他作为最不受宠的老二,被推出去服兵役。 他前两天就已经被官兵带走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江微微给宋浩和米刚也准备伴手礼,由于米刚不在,江微微便将他的那份礼物也一併交给宋浩,让宋浩带去给米刚的家人。 不只是大人们有礼物,小孩子们也有礼物。 江微微拿出两盒酥饼,分给小风和壮壮。 两小只看到有好吃的,馋得口水直流,双手接过盒子,脆生生地向江微微道谢。 「谢谢江大夫!」 江微微摸摸他们两个的脑袋,这两个小的被家里人教育得很好,年纪虽小,却很懂事,也正因如此,她才愿意让他们长久地留在健康堂里。 不像某些人,年纪都一大把了,却还不如两个小孩子懂事。 她想到这里,稍稍收敛笑容,沖柳芸问道。 「娘,我娘人呢?」 柳芸指了指二楼:「在楼上病房里住着。」 她知道江微微跟段湘君之间的母女关系不太好,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劝道:「你娘刚生完孩子,又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如今精神和身体都很虚弱,你跟她说话的时候稍微注意点儿,别再刺激到她了,免得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江微微颔首:「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这会儿阿桃举起那一大包香肠问道:「微微姐,这些香肠怎么处理?」 这些香肠是杜老爷子送的,江微微随口说道:「留一半咱们自己吃,另外一半分成四份,回头我拿出去送人。」 「好嘞!」 江微微抬脚往楼上走去。 二楼住着不少病人,还有一些病患家属在陪床,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纷纷跟她打招唿。 江微微颔首回礼。 她走进最里面的病房,进门便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段湘君此时正躺在床上,她睁着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屋顶发呆,孩子被放在她的身边,此时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哭得特别厉害,可段湘君却看都不看孩子一眼,任由孩子哭个没完。 江微微见状,赶紧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先是检查了一下襁褓,确定她没有尿,体温也是正常的,应该没有生病。 想必应该是饿了。 江微微沖段湘君问道:「你什么时候餵的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段湘君的视线才从房顶转移到她身上,原本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起来。 段湘君单手撑在床上,稍稍坐起来了一些:「微微,你回来了啊。」 江微微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见到孩子哭了,怎么也不看看她?」 段湘君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提问一般,伸手抓住她的衣摆,那样子就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苦苦哀求道。 「微微,你帮帮我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不想被休,我想回魏家,你帮我去跟魏章说说情吧。你这么有本事,只要是你开口,魏章肯定会回心转意把我接回去的。」 江微微冷笑:「想让我去求魏章那个人渣?做梦吧!」 段湘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竟是双膝跪在床上,朝着她磕头:「我求你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只要你能原谅我,帮我回到魏家,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微微看着她这副卑微的模样,心里已经是凉透了。 「魏章明摆着是不想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不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贱得慌吗?」 段湘君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难堪,嘴里却还是艰难地辩解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嫁过一次人,这是我第二次嫁人,若这次被休了,我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以后不会再有好人家愿意娶我,将来我还怎么活下去?我只能回魏家,魏家是我唯一的出路,求你了,帮帮我吧。」 江微微问:「难道对你来说,只有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吗?你就不能靠自己吗?」 段湘君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你让我怎么靠自己?我又不是你,你有本事,会给人看病,我什么都不会,我就只有这副皮相还算能看。若是没有人护着我,那些地痞无赖会把我当成肥肉给吞了,我不想沦落到那种地步,就只能依附于人。」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了几分嫉妒。 同样都是无依无靠且又相貌出色的女人,可江微微去能获得有滋有味,而她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般下跪求人。 巨大的差距让段湘君心里生出几分不平衡。 第856章:魏章休妻(4) 江微微不想再听她的那些辩解,冷冷问道:「你若是回了魏家,这孩子怎么办?」 段湘君看向那个还在啼哭不止的女婴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快又将视线挪开,她道:「我可以寻个没有孩子的人家,把她送给人家当闺女。」 「这孩子可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真能忍心把她送给别人?万一别人对她不好怎么办?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段湘君捂住脸,哭着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魏章想要的是儿子,魏家如今需要儿子来继承家业,可她是个闺女……呜呜呜,她怎么会是个闺女呢?她应该是个儿子才对,若是个儿子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越说越伤心,哭得也越来越大声。 一大一小同时哭,哭得江微微头都大了。 就连住在隔壁病房的人也都听到了哭声,纷纷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 江微微道:「没事,就是孩子饿了,我去给她弄点吃的。」 说完她便抱着孩子往楼下走去。 段湘君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见她回头,心里越发委屈,眼泪越掉越多。 当初她坚信自己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只要生下儿子,就能改变她在魏家的地位,她几乎是把这个儿子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日夜期盼他的到来。 谁知最后生下来的居然是个闺女! 她的救命稻草没有了, 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垮掉了。 …… 江微微抱着孩子去灶屋,让尤四娘煮了些米煳煳,小口小口地餵给孩子吃。 这年头没有奶粉,家里又没养奶牛,只能用米煳煳凑合一下。 尤四娘有带孩子的经验,她一边餵孩子,一边说道:「这孩子本就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身体比寻常孩子更瘦弱些,必须得好生补一补,这米煳煳偶尔吃点儿还行,主要还得喝奶。」 江微微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从段湘君刚才的表现来看,别说让她餵孩子喝奶,她怕是连看都不想多看这孩子一眼。 段湘君是肯定指望不上了,江微微琢磨着,要么去外头请个奶娘,要么就去买头奶牛回来。 吃完米煳煳后,孩子没有再哭,她靠在江微微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江微微怕段湘君那女人忽然发疯对孩子下手,不放心把孩子送回段湘君身边,她让范六娘帮忙照看一下孩子。 江微微带着秀儿出门去了。 她们先是去了住在隔壁的两户人家,分别送给他们一份香肠,作为在她离家的这段时间里照顾健康堂的谢礼。 随后她们又去了村长和里正家里,每家一份香肠。 江微微顺道向他们打听村里有谁刚生了孩子?或是谁家有奶牛卖的? 最后在里正的介绍下,江微微从邻村一户人家手里买下一头成年母奶牛和三只小奶牛。 原本江微微是只打算买母牛的,无奈那头母牛捨不得自家孩子,死活都不肯跟江微微走,哪怕是主人家用鞭子抽它,它都不肯离开自己的孩子。 最后还是江微微看不下去了,干脆把三头小奶牛也一起买了。 江微微看着面前舔犊情深的奶牛,心生感慨,连畜生都知道护犊子,可为何有些人为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捨弃呢? 那户人家亲自帮忙将四头奶牛送到健康堂。 健康堂后院有牛棚,四头奶牛被赶到牛棚里面关好。 奶牛的到来引起了家里人的围观,尤其是小风和壮壮两个孩子,看着奶牛的眼睛都在发光,他们还主动承担下了挤奶的任务。 柳芸见到江微微连奶牛都买回来了,忍不住问道:「你真打算把那孩子留在健康堂里养着?」 江微微道:「我娘不肯要她,她又那么小,总不能把她给扔了吧?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不能放任她被丢给别人,反正咱家有这么多口人,不在乎再多养一个。」 柳芸嘆气:「那孩子确实可怜,你要把她留在咱们家里养着当然是可以的,但她毕竟是魏章的闺女,万一以后魏章忽然想起来要认回这个闺女,你要怎么办?难道要把闺女还回去吗?」 江微微冷笑:「既然他连休书都写了,这孩子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以后要是还敢舔着个脸来认闺女,我就敢把他那张老脸都给撕了,让他以后再也没有脸面出去见人。」 柳芸被她这强势的模样给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微微放缓语气:「您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魏家的人就不敢上门来找麻烦,我没养过孩子,以后我妹子还得让您多帮忙费心照看。」 柳芸点头说好,随后又问:「你要不要给这孩子取个名字?」 江微微认真思索,良久才道:「再过两日便是七夕节,七夕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干脆就叫她江织吧。」 「她不跟她爹姓魏吗?」 江微微淡淡地说道:「她既没有爹,她也没有娘,她就只有我这个姐姐、以及阿尘那个哥哥,她跟我姓江,以后她就叫江织。」 …… 由于江微微的归来,今日的晚餐格外丰盛。 大家围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聊的主要是健康堂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江微微在汴京城里的见闻。 柳芸夹起一块鸭肉放到江微微的碗里,笑着说道:「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盐水鸭,是尤四娘特意为你做的,你快尝尝。」 江微微却在闻到鸭肉那油腻的味道后,就脸色一变,赶紧捂着嘴跑开了。 众人见状纷纷放下碗筷,询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以为江微微是生病了,一个个都很紧张。 只有阿桃仍旧是笑眯眯的,她解释道:「微微姐不是病了,她是怀孕了。」 众人都是一惊。 柳芸的反应最为强烈,她像是不敢置信似的,急忙追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微微真的怀上了?几个月了?这事儿不早说?」 阿桃笑着道:「算算时间应该快三个月了吧,原本是想一回来就跟你们说的,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说也不迟嘛,嘿嘿。」 ………… 有人提到傅怀微这个名字不适合,我想想也觉得不太好,遂改成傅卿书,别的没有变化,无需特意回头去看,大家知道这事儿就行了。 第857章:魏章休妻(5) 柳芸放心不下江微微,起身去外面找她,见她正在井边舀水漱口,急忙走过去询问。 「你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江微微吐掉嘴里的水,道:「现在好多了。「 「阿桃说你怀孕了,孕妇前四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阿斐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的?万一你在路上遇到危险可怎么办?阿斐太不懂事了,等他回来后,我一定要说说他!」 江微微摆摆手:「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坚持要回来的,咱们村子挨着凉山关,凉山关又在打战。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们,不回来看看你们的话,我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柳芸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这些人全都好好的。」 她要伸手去扶江微微,却被江微微拒绝了。 「不用扶,我自己可以走的,咱们回去吃饭吧。」 两人回到桌边坐下,大家纷纷向江微微道喜。 江微微吃不下油腻的食物,范六娘特意给她下了一碗阳春面,面汤香浓,再配点小菜,很是爽口。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江微微不放心把江织交还给段湘君,她自己又怀着身孕,没有精力去带孩子,于是江织就暂时交付给了柳芸。 柳芸还挺喜欢小孩子的,晚上她也带着江织一块睡。 为此柳芸还得半夜起来给江织换尿布,要是她饿了的话,还得去灶屋里面煮牛奶。 好在范六娘早就料到江织晚上可能会饿,特意在灶头上放着个陶瓮,翁中热着牛奶,柳芸只需要用木勺把热牛奶舀出来就行了,倒是帮她省了不少事儿。 白日里柳芸要算帐,没空照顾江织,只能由何霞跟范六娘轮流照顾她。 这孩子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娘亲给抛弃了,哭了小半天,可无论她怎么哭,她娘都没有出现,她就只能熄了哭声,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带着泪光,看着可怜兮兮的。 江微微特意让村中的陈木匠帮忙打了个摇篮,平时大家要是忙的话,就把江织放到摇篮里。 摇篮轻轻晃动,晃得江织很快就有了睡意,稀里煳涂地又睡了过去,渐渐把娘亲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小孩子就是这样,精力有限,很容易忘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 江微微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再去搭理段湘君,反倒是柳芸会时不时地去看看段湘君,有时候还会带着江织一起去看她。 柳芸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段湘君能看开些,重拾对闺女的爱。 对此,江微微没有阻拦。 她很清楚,以段湘君的自私程度,即便柳芸把嘴皮子说秃噜了屁,也照样没戏。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仅凭柳芸几句话就想让段湘君痛改前非,纯属做梦! 不过柳芸这人也是一根筋,不让她碰碰壁,她是不会死心的。 江微微索性当做没看到,放任她们两个去互相折腾,反正只要江织没事就行了。 打战并未影响到健康堂的生意,每天登门来求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江微微今天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村长江丰年就来了。 江丰年是来跟她商量秋收之事。 「下个月就该秋收了,我知道你家的田地全都租了出去,但村里很多壮丁都被朝廷征去当民夫,如今剩下的壮丁数量很少。要想抢在半个月内把所有粮食都收完,光靠那些个壮丁肯定不够,村里的老弱妇孺全都得上阵。」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抢在半个月内把粮食全部收完,主要是怕天气忽然变化,比如说下雨什么的。 秋天雨水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为了以防万一,秋收的速度就必须要快。 这年头收粮食全靠人工,整个过程都非常辛苦,别说是老弱妇孺,即便是成年壮丁,一场秋收忙活下来,也得去掉半层皮。 可若放着地里的粮食不收,他们就捨不得,尤其是前不久朝廷还征粮了,百姓们的存粮被征走一大半,如今家家户户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现在他们全都眼巴巴看着地里的粮食,指望着地里能多收点粮食上来,免得来年饿肚子。 一想到村里那些个老弱妇孺,江丰年就发愁,人手是真的不够啊! 江微微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种过地,对秋收的事情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她发挥金手指。 她在详细了解了秋收的过程后,知道秋收的两大难题分别是割稻子,以及脱粒。 收谷机江微微是没办法了,那东西需要电力,但她知道有个东西可以加快脱粒的速度。 她以前读书时跟同学去农家乐玩,曾在农家院子里面见到过风谷机,她觉得好奇,特意向老闆谘询风谷机的用法,还亲自上手试用了一下。 风谷机是一种用来去除水稻等农作物子实中杂质、瘪粒、秸杆屑等的木制传统农具。 这年头的稻谷脱粒技术还停留在比较原始的阶段,大多数人都是手打舂米,这种办法累得很,而且效率特别慢。家境稍微好点的人,会做个脚踏来辅助舂米,能节省一部分力气,但效率依旧很慢。 相比之下,风谷机的速度就要快多了,而且非常省力气,即便是老人和小孩也能用得来。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的主要材料就是木头,成本很低,一口气做个几十台都不心疼! 江微微让江丰年先回去,她独自跑去书房,开始琢磨风谷机的结构。 她的记忆力非常好,即便相隔很多年,她还是能根据记忆将风谷机的外形描绘出来,但风谷机的内部结构她却画不出来。 毕竟她也没有拆过风谷机,怎么可能知道它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江微微在书房里面琢磨了一整宿,还是没能琢磨出风谷机的构造,最后她只能向万能的系统求教。 「小九帮帮忙啊!」 999号:「我是医疗职业系统,辅助你成为天下第一神医才是我的任务,风谷机并不能帮助你成为神医,所以,我帮不了你。」 第858章:风谷机(上) 江微微道:「谁说风谷机不能帮我成为神医的?风谷机这东西多实用啊,只要是家里种了地的,都会用得上它,回头咱们一口气造它个百八十台,每颱风谷机上面都刻上咱们健康堂的标记,以后只要是用到风谷机的人,都会知道咱们健康堂,这不就是趁机给咱们健康堂打了一波gg吗?等gg打出去了,咱们的知名度也就跟着提上去了,有了知名度,咱们距离天下第一神医的目标不就更进一步了吗?」 999号:「……」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它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江微微继续使劲忽悠:「小九啊,咱们做人……啊不,你不用做人,你作为一个系统,做事不能一根筋啊!你知道什么叫做曲线救国吗?咱们利用风谷机为健康堂打gg,这就叫曲线救国啊!即便过程有些曲折,可最后的结果还是为了让我成为天下第一神医,只要最终目的是一致的,过程中绕个弯儿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说对吧?」 999号感觉自己的系统内存有点不太够用。 它晕晕乎乎地应道:「好像……有点道理……」 江微微一拍大腿:「既然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这么办吧!你快把风谷机的结构图发我一份!」 999号虽然是个医疗职业系统,但身为一个系统最基本的功能还是具备的,比如说连接主脑资料库。在庞大的主脑资料库中,甭管是风谷机还是太空梭,统统都能在资料库中到全套的相关资料。 它从资料库中下载了一份风谷机的资料,然后发送给江微微。 江微微的大脑接收到资料,她立刻提笔将风谷机的内部结构图画到纸上,并将每个结构部位都写上标註。 很快一副完整的风谷机构造图就呈现在了纸上。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江微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小九多谢你啊!」 999号冷冷道:「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你给忽悠了。」 「没有没有,像你这么聪明的系统,怎么可能被我一个小小的人类给忽悠住呢?一定是你的错觉,你快去睡一觉吧,等睡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999号:「……」 它果然还是被她给忽悠了吧?! 吃过早饭后,江微微拿着图纸去找陈木匠。 陈木匠乍一看到图中绘制的风谷机,完全不明白这玩意儿是干嘛使的,经过江微微的一番讲解,他这才恍然大悟,同时看向图纸的目光也变得火热起来。 他家里也有田地,知道脱粒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农忙时节,家里人为了脱粒几乎是累得喘不上气。即便他家里有两台脚踏舂米,但要日夜不停地踩动脚踏舂米,一连踩十几二十天,只要是个人都受不了。 可要是有了风谷机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可比脚踏舂米方便快捷多了! 陈木匠当即决定放下手里所有的活儿,专心投入到风谷机的制作当中。 江微微昨晚一宿没睡,她打了个哈欠:「图纸放你这儿,我先回去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健康堂找我。」 陈木匠低头盯着图纸,满脑子都是风谷机的构造,嘴里胡乱应了句:「噢。」 江微微见他这幅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她脱了外衣就倒到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起来时已经是下午,她洗了把脸,走下楼,看到范六娘正坐在院子里缝补衣裳,摇篮车就放在屋檐下面,江织正躺在摇篮中睡得香甜。 范六娘瞅见江微微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吃午饭时我们见您还在睡觉,不忍心叫醒您,我们都已经吃过了,给您留的饭菜放在灶头上热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出来。」 江微微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她走进灶屋,端出饭菜,坐在屋檐下边吃了起来。 兴许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江织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朝着江微微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发出啊呜的单音节。 江微微将一块豆腐放到她嘴边,笑眯眯地问道:「想吃吗?」 江织虽然还是个婴孩,但却已经显露出了吃货的属性,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豆腐,直接就张开嘴,想要去咬那块豆腐。 江微微却先一步缩手,将豆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还故意露出「真好吃」的享受表情。 江织几乎都要被她给气哭了。 范六娘见到这一幕,是哭笑不得,没想到江大夫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居然还跟个孩子似的顽皮。 江微微似乎是发现了逗弄小娃娃的乐趣,故意当着江织的面,一口口地吃光了碗里的饭菜,一边吃还一边说好吃好吃真好吃。 江织:「……」 这孩子最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不哭则已,一哭起来就跟洪水决堤似的,眼泪水哗啦啦地往外涌。 范六娘赶紧跑过去将孩子抱起来,一叠声地哄着她别哭别哭。 江微微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抱着碗筷熘之大吉。 三日后,陈木匠跑来健康堂找江微微。 他按照图纸制作风谷机,但在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来找江微微讨教。 江微微虽然也没做过风谷机,但她亲眼见过成品的风谷机啊,而且还亲手使用过,对风谷机的了解显然比陈木匠要多多了。 在她的指点下,陈木匠的问题迎刃而解,他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又过去十几天,他再度登门拜访,这次他并非是来讨教问题的,而是来告诉江微微,他已经做出第一颱风谷机了! 江微微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颠颠地跟着陈木匠去了他家。 风谷机被摆放在屋子里面,上面还盖着麻布,免得落了灰尘,房门上面还挂着锁,钥匙被陈木匠随身携带,平时这间屋子除他之外,不准其他任何人进入,就连他最疼爱的小孙子也不准,迈进来一步,为的就是防止别人碰坏了风谷机。 第859章:风谷机(下) 如今在陈木匠的眼里,风谷机就是他的宝贝疙瘩,他对它真是爱得不要不要的! 江微微是除陈木匠之外,第一个进入这间屋子的人。 陈木匠小心翼翼掀开麻布,露出崭新的风谷机。 木制的风谷机,表面被打磨得非常光滑,即便没有上漆,摸上去仍旧很是顺滑平整,可见陈木匠的做工有多么精细。 江微微抓住木制手柄摇了两下,手感还挺不错的。 她问:「有晒干的稻谷吗?拿来试试。」 陈木匠私下里已经试过两次,可此时仍旧激动得不行,他飞快地跑去拿来一小袋晒干的谷子,将谷子小心地倒入风谷机中。 他一边倒,江微微就一边摇动手柄。 伴随唿唿的风声,碎叶和糠秕被风带走,饱满的谷粒则被留在了下边的出料口。 江微微随手抓起一把谷粒看了看,由于谷子早就已经被晒得干透了,谷壳处在半脱不脱的状态,被风谷机摇一摇再吹一吹,谷壳就全被吹没了,剩下的全是经营饱满的米粒。 陈木匠充满期盼地问道:「江大夫,您觉得这颱风谷机做得如何?」 江微微笑着道:「很好。」 「那、那我能不能,能不能给自家也做一台这样的风谷机?」陈木匠问这话的时候,紧张得嗓子都有些发干,「我可以出钱,不会让江大夫吃亏的!」 以前家里人为了舂米,经常是日夜不停地劳作,脚踏撞击木桶的声音彻夜不停。尤其是他娘和他媳妇,以前为了舂米累得手脚几乎都脱臼了,如今年岁大了还落下了后遗症,一到阴雨天手脚就疼得厉害。 要是他家能有一颱风谷机,以后他家里人就不需要再日夜不停地踩着脚踏,只需要摇一摇风谷机,谷子就能脱粒,这比用脚踏轻松了不知道多少倍! 江微微笑着道:「虽然图纸是我给的,但真正做出这颱风谷机的人却是你,你是风谷机的大功臣,你若是想要风谷机,自己做一台便是,不需要特意给我钱。」 陈木匠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脸上的褶皱不停抖动,他不住地拱手作揖:「谢谢,谢谢江大夫,您真是个大好人!」 江微微面不改色地收下这张好人卡,她道:「我只有两个条件。」 「您说您说。」陈木匠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第一,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你不准将风谷机泄露出去。」 「第二,以后不论你做多少颱风谷机,上面都要刻上健康堂三个字。」 这些都是小事,陈木匠忙不迭地应下:「好,我都记住了。」 江微微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风谷机:「这东西做得不错,但要是能把里面的轴心换成铁或者铜的话,应该能更好用。」 陈木匠无奈:「没办法,我这儿只有木头,想要铁或者铜的话,得去找铁匠。」 大家都很清楚,南楚对金属管控很严格,即便她去找了铁匠,也不一定能买得到铁或者铜。 想要得到铁和铜的购买权,就必须要先得到官府的准许。 江微微冷不丁地说了句:「明日你随我去一趟县衙吧。」 陈木匠一惊,说话都有些磕巴:「去、去县衙做什么?」 这年头的老百姓对官府有种天然的畏惧心理,在他们眼里,进县衙就跟进狼窝一样可怕。 江微微轻轻敲了下旁边放着的风谷机,笑着道:「咱们得把这个宝贝献给县太爷。」 …… 次日清晨,顾德和北川将风谷机搬到车上,用驴车将它运送到县衙。 随行的人还有江微微、里正、村长江丰年、以及陈木匠。 里正和江丰年已经从江微微的口中知道了风谷机,两人还亲手试用了一回,亲身感受到了风谷机的便利之处,他们都对这件大宝贝是爱不释手。 江微微特意邀请他们一起前往县衙「献宝」,为的就是顺道卖他们一个人情。 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知道风谷机对农民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好用的物件,若能将它在全国各地推广开来,获利的将是千千万万的农民。 对于这种于民生有利的发明,朝廷必定是要嘉奖的,江微微之前出的风头已经够多了,这次她不打算独占所有功劳,所以她特意把陈木匠、村长、以及里正带上,为的就是将功劳分一部分给他们。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江丰年和里这一路上都无比兴奋,脸上的神采几乎都要发光了。 由于凉山关开战的缘故,凉山关一下子进驻了五十万大军,这么多张口全都要吃要喝,其他地方的粮食运送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九曲县作为距离凉山关最近的县城,自然就成了第一个征粮的地方。 可前不久官府才刚从百姓手中征了一遍粮食,如今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了,全都指望这地里那点收成过日子,若这会儿再征一次粮食,百姓们估计全都得饿死。 钟殊然不愿做这个恶人,可徐集已经派人送来信件,催促他赶紧征粮。徐集在信中的口气极为凶厉,若九曲县再不征粮,他就要派人来九曲县征粮。 钟殊然很清楚,若真让徐集手底下的将士来征粮,那就不是征粮,而是光明正大地抢夺粮食! 到那一步的话,百姓和官府之间的矛盾将会急剧激化。 而他这个九曲县县令,就等于是被人架在火上烤。 为了这事儿,钟殊然这段时间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急得嘴上都起燎泡了。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南瓜跑了进来:「老爷,江大夫来了,说是有个好消息要说给您听。」 一听到有好消息,钟殊然立刻就来了精神:「赶紧让她进来!」 进来的不只有江微微,还有陈木匠、里正、以及村长江丰年。 见礼过后,江微微简单简绍了一下其余三人的身份,然后再道明来意,她让顾德和北川将风谷机抬进屋里,让县太爷亲眼看看。 钟殊然围着风谷机转了一圈,好奇问道:「这东西真能脱粒?」 江微微递上一袋晒干的谷子,笑着道:「县尊大人可以亲自试试看。」 第860章:钟殊然求助(上) 在江微微的指导下,钟殊然亲自试用了一迴风谷机。 钟殊然将那些脱了壳的米粒抓在手里看了又看,不住地称赞。 「好啊!这个风谷机真是太好了,有了它帮忙,以后百姓们脱粒就能省去不少力气,此事我会禀报给朝廷,到时候你们四位都会重重有赏!」 因为这件意外喜事,将他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焦躁不安也减淡了许多。 江微微倒还好,只是略一拱手,端的是宠辱不惊之态。 陈木匠、江丰年、以及里正三人却激动得不行,他们还从没想过能得到朝廷的嘉奖,经过此事,以后他们在九曲县里的名声就能水涨船高,将来甚至还能将此事写入族志之中,让子子孙孙们都能知晓他们获得的荣耀! 三人赶忙下跪,磕头谢恩。 钟殊然又说了些勉励嘉奖的话,直把三人夸得飘飘然,差点都要往自己是谁了。 直到江微微提及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才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这风谷机虽然好用,但却还有个地方需要改进。」 钟殊然忙问是何处? 江微微指着风谷机的手柄说道:「这个地方的轴心最好用铁或者铜,无论是铁还是铜,都远比木头更加结实耐用,摇动起来也更加顺滑。」 木头的轴心即便打磨得再怎么光滑,多用几次也会产生毛刺,毛刺会产生阻力,导致转轴速度变慢甚至是卡主,到时候整个风谷机的运转都会出现问题。 钟殊然明白她的意思,颔首道:「确实是用铁轴或者铜轴更好,回头我会将此事一併写入奏章里,恳请天子准许咱们将金属加入到风谷机的制作材料之中。」 「那就有劳县尊大人了。」 江微微说完正事,准备告辞离开。 钟殊然却道:「江大夫难得来一次,不如留下来吃顿午饭再走吧。」 陈木匠还没反应过来,但江丰年和里正都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县太爷只留江微微一人吃饭,立刻就猜到县太爷是有话要单独跟江微微说,两人赶紧识趣地告辞。 陈木匠见村长和里正都走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这里,赶忙也寻个藉口离开了。 风谷机则被留在县衙之中,回头钟殊然不仅要把有关风谷机的奏摺呈给天子,连同这颱风谷机也要被一併送入汴京城。 钟殊然叫来两名衙役,将风谷机抬去府库好生保存,待明日天一亮,风谷机和奏摺就会一起踏上前往汴京的旅途。 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钟殊然和江微微、以及顾德、北川、南瓜五人。 周围都是可信之人,江微微放松下来,笑着打趣道:「县尊大人特意留我吃饭,该不会是要请我吃珍珠白玉粥和八宝翡翠吧?」 钟殊然以前为了省钱,一日三餐常吃稀饭配咸菜,还为其取了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 珍珠白玉粥,八宝翡翠。 现在江微微故意提起此事,显然是在揶揄钟殊然,钟殊然也不生气,笑容坦荡:「得亏有你献计,让县衙借着公共马车赚了些钱,如今府库渐渐充盈,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些,不用再像以前那般顿顿清粥小菜。」 说完他还特意朝江微微拱了拱手,以示感激。 江微微却道:「既然你的日子好过了,为何还心急上火?」 她从见到钟殊然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他嘴边的燎泡,又见他眉宇间藏着郁色,显然是心情积郁,火气上头所致。 说起烦心事,钟殊然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不瞒你说,我特意留你下来,为的就是想请你帮帮忙,我最近遇到了一件大麻烦。」 江微微表示愿闻其详。 钟殊然便将徐集逼迫他在九曲县内再次徵收粮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皱眉说道:「徐节度使在信中强硬地表示,粮草关乎全军将士的性命,若将士们吃不饱,南楚与西沙的大战必然要败,到那时候不只是他要丢官卸职,连我也要跟着一起被发落。他还说了,若我下不去这个狠心,他可以代劳,反正他手底下养着许多将士,随便派出几千人来九曲县走一遭,肯定就能带回去许多粮食。」 江微微挑眉:「徐集这是要纵兵抢粮?」 她对徐家的人都没好感,对徐集亦是如此,直接称唿他的名字,一点面子不想给他留。 钟殊然察觉到这一点,忍不住问道:「你跟徐节度使有过节?」 江微微笑了笑:「没有。」 钟殊然点点头:「没有就好,徐节度使此人风评不太好,传闻他心胸狭隘,很爱记仇,你要是得罪他的话就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江微微紧接着说了句。 「我不是跟徐集有仇,我是跟整个徐家都有仇。」 钟殊然:「……」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他刚才没听错吧? 她居然跟整个徐家都有仇?! 钟殊然指着江微微,声音都在发抖:「徐节度使跟徐首辅是族亲,你你你你该不会把徐首辅也给得罪了吧?」 江微微继续笑:「是啊,全给得罪了。」 她都设计把徐一知的亲外甥给弄死了,这可不就是把人给得罪死了吗?! 钟殊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唾沫:「你不怕被徐家的人报復吗?」 「不怕。」 钟殊然不明白她是哪来的底气,不说徐集现在手握兵权,单说徐一知就是个庞然大物,天子对他都要礼让三分,江微微是怎么敢去招惹他的?! 江微微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悠然说道:「不是我主动去招惹他的,而是他非要来招惹我的,我不想坐以待毙,那就只能跟对方撕破脸皮了。」 「话虽这么说,可徐家真不是好惹的,你这样子跟他们硬肛,很容易被他们给收拾掉的。」 江微微反问:「难道我不跟他们硬肛,他们就会高抬贵手放过我吗?」 钟殊然无言以对。 江微微道:「我以前觉得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后来我发现这种想法太天真了,你不去招惹疯狗,可疯狗却会主动扑上来咬你。你若不想被疯狗咬死,那就只能奋起反抗,把疯狗给打死。」 第861章:钟殊然求助(下) 钟殊然听完这番话,许久才嘆了口气:「看来这次汴京之行,让你变了很多。」 江微微笑了下,对此不置可否。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从未改变过自己的初衷。 即便她已经被捲入争权夺利的漩涡,可她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仍旧是安稳度日。 经过短暂的沉默过后,钟殊然又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徐节度使想要再次征粮,可是距离上次征粮不过半个月,百姓们家中的存粮已经所剩不多,若非球手在即,只怕很多人都要面临饿死的困境,这个时候再来征粮的话,怕是会激起民怨。」 江微微明白他的为难之处,他不想征粮,可徐集却一再相逼,甚至还直言若他不动手,徐集就要自己派人来征粮。 到那时候,征粮就会变成抢粮,后果不堪设想。 徐集只是暂时来这里驻守的,等打完战他就带兵走了,九曲县的百姓就算全部饿死也跟他没关系,留下个烂摊子给钟殊然来收拾。最糟心的时候,不管最后能不能收拾妥当,他都免不了落得个不顾百姓死活的坏名声,于他将来的仕途会有非常大的妨碍。 如今钟殊然就像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江微微道:「据我所知,徐集虽为将领,但粮草后勤之事是由监军负责,军中若是粮草不够,理应由监军想办法解决,徐集越过监军直接来找你征粮,这种做法本身就不合规矩。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凉山关,将此事告知给监军,顺便哭一哭穷,此事应该能有转机。」 这个法子钟殊然不是没想过,但他不清楚这次负责监军的人是谁,万一是个面慈心狠的傢伙,就算他求到对方面前,对方大概也不会理会。 在绝大多数高官眼里,底层的百姓就跟牲畜没什么区别,相比之下,他们的军功显然要重要得多。 倘若饿死一群百姓就能打赢一场胜战,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百姓。 钟殊然深知这群人的尿性,所以没有去想过向监军求助。 江微微见他面露难色,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有的话就直接说出来。」 钟殊然想起这事儿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也是他主动向人求助的,于情于理都不该隐瞒她,于是他便将自己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谁料江微微听完之后却是一笑,语气很是轻松:「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次负责监军的有两人,分别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傅卿书,以及翰林院大学士钟拂。」 前面那个名字钟殊然还只是略有耳闻,并不熟悉,当听到后面那个名字时,他顿时就睁大了双眼,面露不敢置信。 「我爹居然是监军?!」 江微微笑着点头:「对啊,令尊如今正在凉山关监军,不过他负责监管的是常意率领的二十五万大军,你要想解决徐集逼你征粮的事情,最好还是去找傅卿书。」 钟殊然知道傅卿书,此人跟他年纪相仿,是天子跟前的近臣,两人曾在宫中碰巧见过两次,但两人的交情仅限于见面点头打个招唿的程度而已,至于傅卿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不是很清楚。 他犹豫着问道:「傅卿书会帮我吗?」 江微微道:「我跟傅卿书有点交情,此人虽然有不少毛病,但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好人,应该做不出抢粮的事情,你去向他求助,他很大概率会愿意帮你。实在不行的话,不是还有你爹吗,就算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徐集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钟殊然扶额,表情痛苦:「你别说我爹了,从小到大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准我拿着他的名号去外面办事,若是他知道我用了他的名号,他肯定要打死我,说不定还要上书给天子,狠狠参我一本。」 江微微咂舌:「你爹有这么狠的吗?」 「他的狠心程度远远超出你的想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绝对不能打他的主意。」 江微微看着他那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深表同情。 钟殊然忽然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既然你跟傅卿书有交情,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凉山关,有你在的话,傅卿书答应帮我的机率应该提高很多。」 江微微原本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想起了她爹。 她爹这会儿就在凉山关,如她去了凉山关,兴许能见他一面。 江微微也不指望能帮她爹做什么,只要能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就行了。 于是她点头应下:「行。」 钟殊然欣喜不已:「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天亮时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会和,咱们一起去凉山关!」 江微微却道:「你不是要请我吃饭的吗?我就算要走,也要先吃完你这顿饭。」 她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占钟殊然这个小气县令便宜的机会的! 钟殊然苦着脸道:「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蹭我的饭吗?」 江微微挑眉反问:「我都答应陪你去凉山关了,你难道连一顿饭都不捨得请我吃吗?」 钟殊然能说什么?只能苦哈哈地说道:「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不请你吃这顿饭?!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午饭。」 说完他就起身往外走。 江微微特意提醒道:「不只是我,我带来的两个人也要留在这里吃饭,他们比较喜欢吃肉,饭量也比较大,你们要多准备些肉菜和米饭!」 钟殊然听到这话,脚下走得更快了。 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江微微笑得无比欢快。 顾德和北川全程保持安静,尽职尽责地充当着背景板,对于江微微和钟殊然的谈话,他们全在听进了耳朵里。 等钟殊然和南瓜都走了,顾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在上面写下两行字。 「少夫人,凉山关正在打战,您又怀有身孕,这个时候去凉山关是否太危险了?」 去凉山关危险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不过江微微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 她平静说道:「越是危险,我就越是要走这一趟,我必须得亲眼看到我爹是否安然无恙,否则我没办法安心。」 第862章:新的销路 江微微要去凉山关,除了要看看她爹是否安然无恙,还要跟她爹提个醒儿,让他爹小心提防徐集。 当初胡管事带着郭天银的人头逃了,至今了无音信,这事是个隐患,不爆发还好,一旦爆发就很容易引起时局动盪。 江微微得让她爹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那样就太被动了。 钟殊然今儿难得大方了一会,让厨娘准备了好些肉菜和米饭,他甚至还准备了一壶酒,嚷嚷着要和江微微喝上两杯,被江微微婉言谢绝。 「我怀孕了,不能喝酒,让德叔和北川陪你喝吧。」 钟殊然睁大眼睛:「你怀孕了?!」 他随即看向江微微的腹部,只见她小腹平坦,完全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江微微轻敲桌面:「眼睛看哪儿呢?」 钟殊然收回视线,转而沖顾德和北川说道:「既然江大夫不能喝,那你们就替她喝两杯,这可是我藏了好些年的佳酿,来来,满饮此杯!」 顾德和北川不跟他客气,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下一秒三人就全吐了。 钟殊然一边吐一边喊:「这酒怎么是馊的?!」 江微微拿起酒壶,放到嘴边闻了闻,果然是一股子酸臭味道。 她看着面前面色发白的三人,笑着问道:「你们喝酒之前都不先闻一闻味儿吗?」 顾德没法说话,北川苦着脸道:「我哪知道县太爷拿出来的酒居然还是馊了的。」 钟殊然使劲拍桌子,气愤得不行:「这可是我今年年初刚到九曲县上任的时候,用自己身上最后一点银钱买的酒,我把它当宝贝似的藏了大半年,没想到居然是馊的!岂有此理,竟然连县太爷都敢欺骗!回头我就要让人把那个酒家给查封了!」 江微微又把酒壶里的酒倒出来看了下,酒水泛黄,还有些浑浊,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些许白色酒糟。 她问:「你这是米酒?」 钟殊然说是啊。 江微微又问:「你这酒是怎么保存的?」 钟殊然理所当然道:「当初店家是用一个酒葫芦装着的,我打开尝了口,觉得味道有点淡,想着多放一段时间酒味能变得更香浓些,就把酒葫芦放在了书房的柜子里。我还特意给柜门上了锁,免得被人给偷喝了,今儿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它拿出来的,谁知它居然馊了!」 江微微一脸无语:「先不提米酒不能放太久,就算你要藏酒,也该把容器密封,可你倒好,就用个酒葫芦装着,之前还打开过一回,这酒不馊才怪呢!」 钟殊然不常喝酒,也不懂怎么藏酒,听她这么说,面露茫然。 「这么说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江微微肯定地回答:「是的,错全在你身上,所以你就别去找酒店的晦气了,店家很无辜的。」 钟殊然看着面前的酒壶欲哭无泪:「这可是我藏了大半年的酒啊!」 江微微一边往嘴里扔花生米,一边说道:「这次就当是长个教训,下次你要藏酒的话,记得买白酒,最好是带酒罈子的那种,要密封好了的。」 虽然酒是不能喝了,好在饭菜还不错,江微微和顾德、北川吃了个肚儿熘圆。 三人辞别钟殊然,离开县衙。 坐进驴车里的时候,江微微冷不丁地说了句:「幸好你们没喝酒。」 北川和顾德同时看向她,面露疑惑,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江微微笑了下:「要是你们喝了酒,可就成酒驾了。」 北川和顾德不懂何为酒驾,仍是一脸茫然。 酒驾一词,在现代社会人人都知道,可在这个时空里面,却是一个只有江微微才懂的梗。 她摇摇头,没有解释的意思,在车中坐好,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北川恭敬地问道:「是直接回家吗?」 江微微道:「先去怀微杂货铺子看看。」 「喏。」 怀微杂货铺子还是老样子,江微微进来的时候,铺子里除了闻沙和两个伙计之外,再无其他人,看起来竟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冷淡了些。 闻沙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两天连一笔生意都没做成,大家都抢着买粮食,不愿意把钱花在买其他东西上面。」 江微微拿起帐册翻看了一下,这两天的进帐是空的,真是一文钱都没赚到,反倒是出帐那一页写了不少条目,她仔细看了下,都是从云山村和平安村送过来的牙刷、牙粉、胰子、以及各种山货等物。 闻沙见她在看那些出帐细目,主动解释道:「村里每天都有人送货过来,之前顾举人说过咱们铺子要长期收购这些货物,我不好拒绝,就把这些货物按照原来的价格收下了,可这几天一直没生意,货物只能囤积在仓库里面。」 眼看仓库里的货物越堆越多,帐面的银子却是越来越少,这几天都快把闻沙给急死了。 他试探性地问道:「少夫人,要不咱们先暂停收货?这样做的话,咱们能减少一部分的损失。」 江微微却道:「不用,货物照收不误。」 闻沙顿时就急了:「可铺子里没生意啊,那些货物就算收进来也只能堆在仓库里,帐面只有出帐没有进帐,再这样下去的话,怕是连伙计的工钱都发不出来了。」 其实自从凉山关开战之后,怀微杂货铺子的生意就一落千丈,铺子一直处在亏本运营的状态中,但之前好歹还有些进帐,多少都是点安慰,可如今却连一笔进帐都没有了,再这样下去店铺迟早要倒闭! 江微微放下帐本,提出要去仓库看看。 闻沙带着她去了仓库。 仓库里面堆满了货物,乍一看去还挺壮观的。 闻沙拿出一个厚厚的帐本:「仓库里的货物全部都记录在这个本子里。」 江微微接过帐本翻看了一下,货物数量确实很多,必须要尽快把它们卖出去才行,不然怀微杂货铺子的资金鍊就要断了。 一旦资金鍊断了,这个铺子也就可以宣告倒闭了。 江微微道:「既然在本地找不到销路,就去别处看看。」 第863章:魏章的外室 闻沙试探性地问道:「您是要把这些货物卖去外地?」 「嗯。」 「可最近秋阳府的各个关口都有官兵把守,咱们出不去的。」 江微微却道:「这事不难,我跟钟县令和聂太守都有些交情,回头我跟他们商量一下,他们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同意咱们把货物卖出去的。」 闻沙面露喜色:「若真能把货物卖去外地,咱们店铺的资金就能回笼,生意也能继续做下去了!」 江微微想的却是,若真能把货物卖往外地,就等于是给怀微杂货铺子打开了一条新的销路,以后怀微杂货铺子就可以专门经营批发,零售当然也可以继续做下去,但批发才是最赚钱的啊! 她将帐本还给闻沙,叮嘱道:「货物继续收,要是资金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但有一点要记住,帐目必须清楚明了,若有纰漏,我拿你是问。」 闻沙肃然应道:「喏!」 离开怀微杂货铺子后,江微微去了一趟药局。 药局的生意倒是还跟往常差不多,它和医馆算是极少数没有受到战争影响的营生,毕竟生病是每个人都可能会遭遇的事情,一旦生了病,即便再不甘愿也得看病抓药,这笔钱说什么都省不掉。 北川被留在外面看着驴车,顾德陪同江微微进入药局。 两人刚进药局,就见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挺着个大肚子走出来,双方在门口打了个照面,脚步同时一顿。 江微微并不认识这位美貌妇人,但这位妇人却认识她,因为妇人曾去健康堂看过病,见过她的面。 妇人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微微,面上浮现出诧异之色,但很快又被她收敛起来。 她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朝江微微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唿,然后便与江微微擦肩而过。 江微微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皱眉问道:「这人谁啊?」 顾德没有说话。 恰好这时任掌柜走了出来,他见到江微微来了,面露惊喜之色,赶紧把她往里面迎,同时还让伙计去端茶倒水。 待江微微坐定之后,任掌柜闲话家常般说道:「刚才那位孕妇姓秋,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快九个月了,再过不久就该生产了。」 江微微努力回想,她最终凭藉强大的记忆力,从众多找她看诊过的病人之中,找到了有关秋氏的少许记忆。 秋氏以前来健康堂看过病,由于是妇人,她在选择看诊大夫的时候,特意选择了江微微。 不只是她,几乎前来看病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会选择江微微作为看诊大夫,因为她们觉得同为女子,能够少去很多避忌,让她们心理更加放松。 江微微记得秋氏当时看的病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吃两副药就能好。 任掌柜笑得一脸神秘:「认真说起来,这位秋氏跟你还有点关系。」 江微微不以为意:「我知道,她以前来找我看过病,跟我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 任掌柜却道:「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秋氏肚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这事江微微怎么可能知道?! 她瞪着眼睛:「你有话就直说。」 任掌柜嘿嘿一笑:「秋氏是魏章养在外面的外室,你说她肚里的孩子会是谁的种?」 江微微很意外:「你是说,秋氏肚里的孩子是魏章的?」 「自然是他的。」 江微微这下子是真的惊到了,她以为回春堂倒闭了,魏章也跟着垮掉了。以他如今入不敷出的经济条件,能维持自家的生活都很困难,没想到他居然还有闲钱去养外室! 她神色复杂:「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关于魏家和江微微之间的事情,任掌柜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镇子就这么点大,有点八卦很快就能穿得全镇皆知。 任掌柜道:「秋氏今日来咱们药局,是为了抓安胎药,顺便再买些补品,她如今出手挺阔绰的,十两银子一斤的燕窝,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两斤,身上的穿戴打扮也比以前精细多了。她还跟咱们店里的伙计炫耀,说她很快就能嫁进魏家做正房太太了,她肚里的儿子也能顺理成章继承魏家的家业。」 江微微不解:「回春堂都倒闭了,魏章哪来这么多钱养外室?」 任掌柜摊手:「这我也不知道,镇上有人猜测魏章可能是发了一笔横财,但没人知道他这笔横财是打哪儿来的。」 直觉告诉江微微,魏章的这笔横财很可能来路不正。 她不在意魏章是不是养了外室,但她得防止魏章再闹出什么么蛾子,要知道他可是魏尘的亲爹,即便魏尘已经被过继出去了,可是在某些迂腐之人的眼中,生恩大于天,魏章仍旧是魏尘无法割断的亲爹,若是魏章做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很可能会牵连到魏尘。 为了以防万一,她得找几个人盯着魏章,看看他最近跟什么人有来歷?最好是查清楚他那笔横财的来歷。 江微微默默将这件事情记在心里。 她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说道:「魏章家的事情跟我无关,不说他了,咱们来说说生意的事情。」 一说起生意,任掌柜就双眼放光:「难道江大夫最近又研制出了什么新药?」 江微微拿出一小罐药膏。 「这是我自己做的薄荷紫草膏,抹在身上可以消肿止痒,还能防治蚊虫叮咬。」 她原本想把薄荷紫草膏放在自家杂货铺子里面售卖,后来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这玩意儿算是药品,杂货铺子没有售卖药品的资格。如今她的父亲、相公、弟弟都在朝中为官,她家已经是官宦之家,像这种可能会触及律法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以免招人话柄。 任掌柜拿起药膏看了看,又往自己手背上摸了一点儿,感觉凉丝丝的,问起来有种薄荷清香。 江微微道:「这一罐药膏可以送给你,让你试用一段时间,等你确定效果确实很好之后,再来跟我谈接下来的章程。」 任掌柜却大手一挥:「不必了,咱们合作这么多回,我对江大夫的医术是信得过的,既然你说这药膏好用,那它就肯定是好用!你出个价吧,只要合适的话,咱们现在就能签契书!」 「这么一罐药膏,二十文钱,如何?」 「行!」 第864章:最后的输家 看得出来,任掌柜是真的很信任江微微,连议价的过程都省了,直接进入签订契书的环节。 江微微承诺以后每个月都要向药局提供至少一百罐的紫草薄荷膏,月底交货结钱。 做成一笔大生意,任掌柜心里美滋滋的。 这时他就听到江微微说道。 「我打算明日去一趟凉山关,想顺带带一批药材过去。」 任掌柜很意外:「这个时候凉山关可是在打战啊,你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江微微表示无妨:「我是和县太爷一起去的,沿途有捕快保护,应当不会出问题,只遇到了凉山关之后,那里有我爹呢,安全就更不会有问题了。」 「不知你想要哪些药材?」 江微微问:「有纸笔吗?」 「有的。」任掌柜赶紧拿来笔墨纸砚,亲自帮她铺纸磨墨。 待墨汁磨好,江微微提起毛笔,略一犹豫,就写下一串药材名字。 任掌柜站在旁边观看,见她写的都是些治疗外伤的药材,对她的用意自然是瞭然。 江微微将清单递过去:「请帮我准备这些药材,数目尽量多一些。」 「行,我这就着手让人去准备!」 任掌柜是个做事很爽快的人,拿着清单就出去了。 江微微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任掌柜终于回来了,他似乎忙活了好一通,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 他用袖子擦去汗水,笑着道:「药材都已经备好了,就放在后院里,咱们这就去看看。」 江微微起身跟着他走出屋子,来到后院。 伙计们将二十几大袋的药材整整齐齐放在地上,江微微挨个查验了一遍,确定药材都没问题,她问这些药材总共多少钱? 任掌柜让一个伙计捧着帐本,他则拿出算盘,当着江微微的面开始一笔笔地算帐。 等算完之后,他将算盘上的数字拿给江微微看。 「总计三百七十一两,抹去零头,你给三百七十两就行了。」 江微微今日出门没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她道:「这笔钱先记到帐上,明日清晨我会再来镇上,到时候我再把钱拿给你。」 任掌柜笑呵呵地说道:「不急,江大夫的人品信得过,你什么时候来给钱都行。」 话虽这么说,江微微还是写了张欠条,她跟任掌柜的交情是不错,可这药局却是公家的产业,生意上的事情还是公事公办比较好,免得任掌柜难做人。 趁着伙计们搬运药材的空档,任掌柜又跟江微微聊了些家常,聊的主要是江微微在汴京城里的见闻。 得知江微微曾任太医院院使,任掌柜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 他还从没听说女大夫也能当院使的,江微微绝对是前无古人的第一个! 当江微微提及时铭被斩首的时候,任掌柜脸上的惊讶之色淡去,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他曾经对时铭这个师弟是非常羡慕的,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嫉妒,因为时铭有着他所没有的天分。 明明是他先拜在师父门下,他付出的辛勤一点都不比时铭少,可论起在医术上的进步,他却远远不如时铭,时铭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壮大,很快就把他这个师兄甩在了身后。 师弟的资质太过耀眼,导致任掌柜的存在被不断淡化,大部分都只知道时铭,却不知道任掌柜的存在。 有时候就连身为师父的詹春生也会不自觉地忽略掉任掌柜。 起初任掌柜也曾不甘过,他不想被一个年岁和资歷都比自己小的师弟给比下去,他更加努力地学习,不分日夜地苦读医书,他想着就算自己的天分比不过时铭,但他可以凭藉远超常人的勤奋比过时铭。 可惜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在医术上的进步远不如时铭来得迅速,他和时铭之间的差距被越拉越大。 后来他才知道,不只是他在努力,时铭也在努力。 单论努力的话,时铭丝毫不比他逊色,更可怕的是,时铭不仅努力,而且天资卓绝。 经过连番的打击,任掌柜不得不认清残酷的现实—— 他在医道上的天分真的很普通。 他需要死劲硬背一整天才能记下来的药方,也许时铭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记住了。 一个普通人怎们可能争得过一个天才? 靠勤奋吗? 可是天才也很勤奋啊! 他争不过的,这辈子都争不过时铭的。 任掌柜自知在医道上的天分很有限,无法成为跟师父和师弟一样出色的大夫,他不想给师父丢脸,也不想用自己那粗糙的医术去耽误别人的病情。 他主动选择放弃学医,转而投身到药局任职。 他虽然医术上的天分很一般,但为人处世的手段却很不错,这让他在药局中混得如鱼得水,日子倒是比以前学医的时候更加舒坦了。 后来他得知时铭背叛师门的事情,气得摔坏了自己最爱的茶盏,还对着空气骂了时铭一整天。 若不是山高水远实在够不着,他真恨不得立刻冲到时铭面前,狠狠揍时铭这个小人一顿! 直到现在,他得知了时铭的死讯,心里那些羡慕、嫉妒、憎恶,就像是被一把火给烧没了,只剩下遍地的灰尘。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恩怨也随之烟消云散。 任掌柜长嘆一口气:「可惜了。」 他不为时铭感到可惜,他只是为时铭那绝佳的资质感到可惜。 若他能有时铭那般好的资质,他肯定要努力学习医术,争取让自己成为一名像师父那样优秀的名医! 可惜,他没有那么好的资质。 谈话间,伙计们已经将药材搬上驴车。 任掌柜亲自将江微微一行人送出大门。 「劳烦你帮我向师父带声好,以后有空我会去健康堂看望他老人家的。」 江微微坐在车里,捲起竹帘,朝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明日再见。」 驴车载着她和货物渐行渐远。 任掌柜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面还在想时铭的事情,他们虽然名为师兄弟,却并没有多少同门情谊,更多的反而是一种竞争意识。 原本任掌柜以为这场师兄弟之间的竞争是以自己的完败而告终。 却没想到,时最后然输得比他还惨。 时也?命也! 第865章:你不能去! 江微微离开药局后,接着又见了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帮忙将魏尘的家书带给他们,顺便跟他们说了一些关于魏尘在汴京的近况。 她都是捡好的说,至于那些不好的事,则被她给忽略过去,只字未提。 魏词一家只是个普通商户,除了有点小钱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即便让他们知道了魏尘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他们也帮不上忙,还得跟着担惊受怕。 与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魏词得知儿子不仅考上了进士,还得到了天子的赏识,心里头高兴坏了。 魏老爷子不住地说着要去给祖宗烧香,感谢祖宗保佑。 古淑莲身为妇人更加心细些,她把重点都放在了魏尘的生活起居上,不断追问魏尘在汴京城里过得好不好?吃穿用度如何?钱是否够用? 江微微耐心地一一回答,一再表示魏尘在汴京城过得很好。 古淑莲放下心来,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只要阿尘好好的就行。 江微微道:「阿尘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七品编修,还成了太子伴读,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汴京。」 其实按照官场上的规矩,像魏尘这种三甲进士出身的官员,在当了两年编修后,就会被外放为官,当个两年县令后再调回汴京,这个过程就相当于是给他镀个金,等回京之后等待他的,便是加官进爵,平步青云。 可即便是外放为官,也有明文规定不得放归到故乡为官,这是为了防止官员与家族勾连。 这也意味着魏尘就算被外放,也不可能到九曲县为官,他的归家时日更是遥遥无期。 魏老爷子年纪大了,魏词夫妇膝下又只有魏尘一个儿子,于情于理魏尘都得陪在他们身边,以尽孝道。 为了此事,江微微临行前还特意跟魏尘商量过,既然魏尘回不去,那就只能让魏词夫妇和魏老爷子迁去汴京,他们到了汴京后可以住在江微微买下的那座宅子里面,若他们嫌那宅子小的话,可以等以后站稳脚跟了再卖个更大的宅子。 江微微不知道魏尘有没有将这些事情写在信中,但此时她还是把这事儿跟魏词一家说了下。 魏词和古淑莲都觉得没问题,他们很乐意去汴京城跟儿子一起住,至于家里的产业,能带走的就带走,实在带不走的就折价贱卖了。 反正魏尘前途光明,他们家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应是不怕这点损失的。 可魏老爷子却不同意。 「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走路都得拄着拐杖,汴京城又那么远,我怕是还没走到汴京城,就会折在了半道上。」 老爷子不怕死,但却很怕客死异乡。 死在外头的话,连安葬都成问题,弄个不好就成了孤魂野鬼。 一想到那场景,他就心神难安,哪儿都不想去。 魏词和古淑莲劝了几句,希望老爷子改变主意,结果老爷子却把拐杖往地上一敲,大声说道:「我都说了,这里是我的根,我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这里!你们要走是你们的事情,别捎带上我!」 说完他就气唿唿地走了。 魏词怕老爷子被气出个好歹,赶紧追上去安抚。 古淑莲则留在原地招待客人,她沖江微微露出个尴尬大笑容:「抱歉,老爷子年纪越大,脾气也越大,希望你别见怪。」, 「没事,人老了都这样,跟小孩子似的,需要哄着才行。」 江微微陪着她说了些家常话,然后提及了来此的另外一个目的。 「你们常年住在镇上,对镇上比较熟悉,我想在镇上买个宅子,不用太大,能住一两个人就行,环境要僻静些的,您知道镇上哪里有这样的宅子卖吗?」 古淑莲想了下道:「这样的宅子倒是有不少,恰好最近因为打战的缘故,有不少人都想要卖宅子,房价跟着下降了不少,这时候买的话很划算,我等下就去帮你找找看,有消息的话再通知你。」 「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 双方又寒暄了一番,江微微见时间不早,提出告辞。 古淑莲是长辈,只把她送出房门就停下脚步,目送她远去。 江微微坐上驴车,对驾车的顾德和北川说道:「回家去吧。」 驴车在这他们和一大批货物,哒哒地往云山村跑去。 詹春生看到她买回来这么多的药材,很是疑惑:「健康堂里的药材还够用啊,你咋又买了这么多药材回来?」 江微微解释道:「我明日要陪县太爷去一趟凉山关,我打算顺道去看看我爹,战场上刀剑无眼,很容易受伤,我便想着给他送些药材过去,也算是我的一点孝心了。」 健康堂里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是大吃一惊。 其中当属柳芸的反应最大。 她甚至都顾不上把手里的帐目算完,就快步走到江微微面前,焦急地说道:「凉山关正在打战,那地方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江微微安抚道:「我这次是和县太爷一起去的,有捕快们全程保护,不会有事的。」 「捕快们能管什么用?上了战场,就算是阎罗王都保不住你,你听我的,安心呆在家里养胎,哪儿也不要去!」 「可我都已经答应县太爷了,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啊。」 柳芸在此时难得地表现出了强势的态度:「答应了也不行!要是县太爷来找你的话,就让我出面去跟他赔礼道歉,他要怎么处置我都行,但就是不能让你去犯险!」 江微微看出她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自己去凉山关,便不再跟她争执,无奈道:「好吧,我都听娘的,娘说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柳芸的脸色顿时就由阴转晴,笑开了:「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媳,你在外面忙活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快回房去歇着,我去让人给你烧热水洗澡。」 「没事,我还不累,您先忙您的吧,不用管我了。」 柳芸又叮嘱了几句要小心照顾自己的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第866章:段湘君的请求(上) 江微微轻唿一口气,总算把婆婆给忽悠过去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凉山关,就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话改变主意。 刚才跟柳芸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稳住柳芸的谎话而已。 江微微沖施金水使了个眼色。 施金水会意,立即跟着她去了后院。 江微微对他交代道:「今晚辛苦你一下,你和阿桃、秀儿他们加个班,帮忙把我带回来的药材都加工成麻沸散、止血散、以及还魂丹,明早我要这些药带去凉山关。」 因为是要给将士们应急用的,麻沸散、止血散、以及还魂丹这三种药品是最实用的,关键时刻能保命。 施金水表示没问题,这事包在他身上! 他随后又双眼发亮地问道:「江大夫,你能带我去凉山关吗?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军营长啥样呢!」 江微微很意外:「你怎么会对军营感兴趣的?」 施金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髮:「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打小就对军营感兴趣,以前还想去从军来者,可惜家里人死活都不同意,我娘甚至还以死相逼,我没办法只能妥协。从军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我也已经做好了当个普通大夫的准备,但我还是想去军营看看,好歹让我圆了小时候的心愿,省得我以后再心心念念的。」 江微微原本就打算带个助手去凉山关,她之前是想从阿桃和秀儿之中选一个,不过现在看来,施金水显然更合适。 军营那种全是汉子的地方,阿桃和秀儿把这种未出阁的小丫头不适合去,施金水就没这个顾忌了,更难得的是他自愿去。 江微微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下:「行,明早你跟我一起走,不过这事儿要保密,别让我娘知道了,不然咱们明早都走不成。」 施金水点点头:「我懂得,保证不说出去!」 江微微让人将今日买来的药材全部搬到后院里面,顺便在院中架起三个灶台,灶膛中塞入炭火,再将药材摆到灶台之上细细烘干。 很快就有一股子浓郁的苦涩药香在院中瀰漫开来。 江微微站得救了,感觉腰有点累,打算去找个凳子坐会儿,刚转身就见到段湘君正往这边走来。 自从生完孩子后,段湘君就一直住在病房里,距今已经过快二十天了,她的身体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按照本地习俗,孕妇一定要在房中待够三十天才行。 可是段湘君身边没有亲人照看,柳芸和阿桃秀儿她们有时候会去照料一下她,但她们各自都有事情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着她,于是她逮住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偷偷地熘出了病房。 她知道自己如今这情况就算离开了健康堂,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她来找江微微了。 江微微蹙眉看着她:「你不在病房里面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段湘君对这个闺女的感情非常复杂,有愧疚,有怨怼,有嫉妒,甚至还有点畏惧。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我听说你去镇上了,你有没有见到魏章?他现在怎么样了?」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没见到他,不晓得他现在是死是活。」 「微微,我知道你对魏章有意见,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相公,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去给他递个口信好吗?我要的不多,只要他能把我接回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要想见他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健康堂,自己去镇上找他,我保证不会有人拦着你。」 「我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在路上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江微微反问:「我也是妇道人家,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你怎么就不担心我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段湘君嗫嚅着说道:「你手底下不是养着很多人吗?他们可以保护你啊。」 「我确实是养着很多人,他们也愿意护着我,但并不能成为你使唤我的理由。段湘君,我能收留你,让你不花一文钱住在这里养病,就已经是我最后的忍让了,你要是还想得寸进尺,就立刻给我收拾东西麻熘儿地滚蛋!」 段湘君脸上乍红乍白,似乎是想转身就走,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 她像是忍着巨大的委屈,红着眼眶颤声哀求:「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我其实也不想留在这里碍你的事,只要你能帮我回到魏家,我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江微微笑了:「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很讨嫌啊!」 段湘君差点就要被气哭了。 江微微道:「不管你说多少次,我还是那句话,想让我去求魏章?门都没有!」 见她打定主意不肯帮自己,段湘君毫无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含着泪光问道:「若是不回魏家,我将来就无处可去了,难道你还能让我在健康堂住一辈子吗?」 平心而论,这段时间她在健康堂里住得还挺舒服的,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好了送到她的面前,吃完了就有人把碗筷端走,饭菜每天都有变化,荤素搭配味道还很好,房间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卫生,床单被套也是一日一换,居住环境甚至比她在魏家的时候还要干净舒适。 她甚至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倘若她实在是回不去魏家了,留在健康堂里住着也挺好的,反正健康堂是她闺女开的,她住在这里不需要花钱,江微微那个婆婆看起来也是个好相处的,她的小闺女也能有人帮忙照看,不用她这个做娘的太操心。 怎么想都觉得这地方很不错啊! 江微微嗤笑出声:「天都还没黑呢,你就开始做梦了?!」 段湘君的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了:「难道连你都不愿意收留我了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以后还怎么活下去?」 「怎么就不能活了?你知道江季和吗?就是我的四叔,他以前多么娇生惯养的一个人啊,二十好几了还啥事都不干,成天就待在家里吃爹娘的,整个就是一废物,如今他却能靠着要饭活下来,你难道连他都不如吗?」 第867章:段湘君的请求(下) 段湘君满脸不敢置信:「你是让我去外面要饭?」 「怎么?你还看不起要饭的吗?人家凭自己的本事要来的饭,你凭啥看不起人家啊?」 段湘君涨红了一张脸:「可要饭是乞丐才干的事情,我不是乞丐啊。」 「你只要换身衣服,把脸弄得脏一点,就连立马变成乞丐。」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太不体面了。」段湘君一边说一边摇头,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江微微啧了声:「你看看你,都沦落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了,居然还想着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体面能卖钱吗?」 段湘君答不上来,脸色越来越难堪。 她觉得江微微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恨不能立卡就转身走人。 可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在目的没有达成之前,她还不能走。 她抿着唇说道:「就算你不想认我,可我仍是你和阿尘的亲娘,别人看到我在外面乞讨,对你和阿尘的名声都不太好。」 听她提及魏尘,江微微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要不是顾及到魏尘的名声,她早就把这女人给扔出去了! 见江微微不吭声,段湘君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我听说阿尘考上了进士,还当了官,当官的最看重名声,我是他的亲娘,就算他不想着接我去汴京享福,也不该放任我在外面饿死吧,你就当做是看在阿尘的面子上,最后再帮我一把吧。」 江微微笑了,笑容中没有一丝温度:「你要是能把你的这点聪明用到你那两个继子继女身上的话,你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段湘君装作没听懂她话中的讥讽意味,哀求道:「我知道你最是疼爱阿尘,我也不愿让阿尘的名声受损,你帮了我,就等于是帮了阿尘,他以后肯定会好好回报你的。」 虽然江微微很不想承认,但段湘君的话的确是切中了要害。 她之所以能容忍段湘君再健康堂里住这么久,就是因为顾及到魏尘的名声。 即便魏尘已经被过继出去,但段湘君仍旧是生养他的亲娘,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亲情是斩不断的。 倘若段湘君在外面过得不好,这事很容易成为别人攻讦魏尘的把柄,尤其是御史台的那群槓精,最喜欢拿这种事情做文章了,到时候只需要用一定孝道的帽子抠下来,魏尘的前程就完了。 江微微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帮你。」 段湘君面上一喜,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江微微紧接着又说了一句。 「但我有个条件。」 段湘君忙问:「什么条件?」 「我明天要去一趟凉山关,可能要过个两三天才能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老实待在健康堂里,哪儿也不准去。」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段湘君毫不犹豫地应下:「好,我答应你!」 江微微现在是一个字都不想跟她多说,不耐烦地说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随便离开病房。」 段湘君现在心情很高,满心都是对未来回到魏家的憧憬,她毫不在意江微微此时的态度,兴高采烈地走了。 当天夜里,施金水和阿桃、秀儿三人加班加点地做药,后来何霞、范六娘、绿袖、北川、顾德等人全都加入到了加班的队伍之中。 就连楼老爷子和詹春生也要来帮忙,但因为他们两人年纪大了,大家怕他们熬坏了身子,又把他们给劝了回去。 倒是小风坚持留了下来,给大家打下手。 江微微跟着忙活了一阵后,就有点扛不住了,她也不勉强自己,跟大家打了声招唿便回房去睡了。 她这会儿怀着身孕,白日里一直在忙活,就没歇下来过,明日还要早起,今晚她必须要好好休息,不然身体真的吃不消。 见她回房去睡了,大家都默默地松了口气。 大家看到江微微那么拼,想要劝她别管这么多,安心养胎就好了,但大家又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人,她要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到底,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做法。 好在江微微做事有度,她知道自己肚里还揣着个小傢伙,累了就会歇息,不会勉强自己。 半夜的时候,柳芸起来给江织餵奶换尿布,发现大家都还在忙活,大吃一惊。 「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这些药材等明儿再处理也是一样的。」 没等其他人说话,施金水就抢先开口:「反正我们都已经做这么多了,干脆一口气做完得了,省得以后还要惦记这件事情,老夫人您快去睡吧,我们忙完这点也该去睡了。」 柳芸是个没什么心思的人,她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叮嘱了大家几句不要太过操劳的话,便抱着孩子回房去睡了。 次日天未亮,江微微就醒了。 她拿上包袱,小心翼翼地走出卧房,住在隔壁房间的柳芸还没醒。 江微微蹑手蹑脚地走下楼去。 这会儿天色还是灰濛濛的,但灶屋里面却已经有了火光。 范六娘正在准备早饭,她见到江微微来了,赶紧揭开旁边灶台上的锅盖,一边往外舀热水一边说道:「早饭还要再等会儿,你先写把脸吧。」 江微微洗完脸漱完口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 很快施金水也来了,他已经收拾妥当,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昨晚熬了通宵。 随后北川、绿袖和顾德也来了。 江微微挺意外的:「你们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绿袖说道:「虽说您这一趟行程有捕快保护,但我爹说了,捕快毕竟是衙门的人,您还是要带几个自己人会比较稳妥。」 施金水自告奋勇:「我就是自己人啊,我能保护江大夫!」 北川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会武功吗?」 施金水脖子一缩:「不会。」 北川又问:「你会骑马射箭吗?」 施金水连肩膀都缩起来了:「不会。」 北川再问:「你的力气够大吗?」 这次施金水没有再说不会,他直接反问了一句:「什么的力气才算大?」 第869章:前往凉山关(1) 北川指着旁边放着的大水缸:「只要能够单手举起它,就算是力气大。」 施金水看了看那个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的大水缸,别说单手举起它,就算是双手也不可能举得起来啊! 他特别不服气:「难道你能单手把它举起来吗?!」 下一刻,他就看到北川单手将大水缸举了起来。 施金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人看着也就比普通人高大了些,怎么力气如此之大?要是被这人打上一拳,怕是肋骨都要断掉吧?! 施金水越想越害怕,赶紧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江微微对此并不意外。 她知道施金水会武功,而且他每天都要抽出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练习举重和射箭,他自己有弓箭,听顾斐说他那把弓有足足三十石,也就是说,每拉开一次弓弦至少都需要四十斤以上的力气。 这种重型长弓不适合在战场使用,因为它太重了,不便携带,但平时用来练习射箭却非常好,不仅能提高准头,还能增加臂力。 这也就是为何北川的力气会如此之大的主要原因。 绿袖恭敬地说道:「少夫人,这一路危险重重,请把我们三人也带上吧,我们可以保护您的安全。」 顾德和北川也都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微微。 江微微指了指北川手里举着的水缸:「有话好好说,你先把这玩意儿放下。」 北川将水缸稳稳地放回原处。 江微微问:「你们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绿袖忙道:「早就收拾好了。」 江微微点点头:「那行,咱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范六娘煮了一大锅米线,大伙儿吃完后,就将行李和药品搬上驴车,由于东西太多,他们不得不把二灰也拉了出来。 两辆驴车,一辆车坐人,一辆车运货。 江微微和绿袖、施金水坐在驴车里面,顾德和北川分别驾驶一辆驴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地离开健康堂,在范六娘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柳芸起床后很,抱着江织下楼去吃早饭,等大家都在桌边坐下,她很快就发现江微微不见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江微微居然偷偷跑去凉山关了! 柳芸登时就火了:「她不是答应了不去凉山关吗?她居然敢骗我!」 她这人性子软和,平时别说是发火了,就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跟人说,就算被逼急了,她也只会躲在自己屋里生闷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发如此大的火。 大家纷纷停下碗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柳芸将矛头指向范六娘。 「你明知道微微走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你是不是跟她一伙的?!」 范六娘没有解释,站起身恭敬地说道:「是我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柳芸指着她,气得脸色涨红,想要骂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话:「你知不知道她怀孕了?孕妇能到处乱跑吗?!」 范六娘仍是低着头:「是我的错,请老妇人责罚。」 这会儿其他人也跟着开口劝解。 「算了吧,江大夫都已经走了,您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 「是啊,您别为这点小事就气坏了身子。」 「江大夫做事向来都很有数,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咱们要相信她。」 「都别吵了,快做下来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解下,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柳芸仍旧是生气,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随便吃了两口饭,就抱着江织去了后院。 后院里面空无一人,很是安静。 柳芸将江织放到摇篮车里,或许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仔细辨认的话,隐约能看出江织跟江微微有两分相似,也正因为如此,柳芸一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起了江微微。 柳芸憋了一肚子的气,她抬手戳了下江织的脑门。 「你姐的胆子真够大的,明知道自己怀孕了,居然还敢往那么危险的地方跑,她就不怕一尸两命吗?!」 刚一说完,她就觉得这话太不吉利,赶紧啐了一口。 「呸呸,我什么都没说,老天爷千万别当真!」 江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睁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茫然而又无辜地看着柳芸。 柳芸被她看得心软了几分,一边轻轻推动摇篮车,一边小声抱怨:「我就只有阿斐这么一个儿子,顾家能否延续香火,就全靠阿斐和微微了,如今微微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孩子,她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万一她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她让我将来到了地下,怎么跟阿斐他爹交代?」 摇篮摇晃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江织被摇晃得睡意上涌,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范六娘端着一盘子蒸饺来到柳芸面前。 「老夫人,您刚才都没吃什么,等下肯定会饿,您再吃点儿吧。」 柳芸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范六娘放下碗筷,屈膝朝着她跪了下去:「都是我的错,您有什么气都可以朝我撒,只求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千万别拿自己的身子骨跟我置气,不值得的!」 柳芸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你起来!好端端的,跪我做什么?有话起来说!」 「老夫人,是我惹您生气了,我下跪是应该的,您就算是打我骂我,也是我应该受的。」 柳芸本来有一肚子气,刚才被江织消去了大半,现在就连剩下一小半也被范六娘给化解了。 她道:「我不生气了,你起来吧。」 范六娘抬头看她,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应是真心话,这才站起身:「老夫人是菩萨心肠,能服侍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柳芸嘆息:「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才会把气撒到你身上,其实我心里都清楚,以微微的性格,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她要去凉山关,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拦不住她。」 范六娘安慰道:「您别太担心,江大夫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第869章:前往凉山关(2) 江微微一行人到达镇上,这会儿天才刚刚亮起来,但街上却已经有了行人。 药局的大门也才刚刚打开。 江微微特意在药局门口停下,她将昨日欠下的三百七十两银票送到任掌柜手中,任掌柜当着她的面将欠条撕了,从此钱货两清。 任掌柜送她出门,笑着说道:「一路顺风啊!」 两辆驴车晃晃悠悠地朝着镇口走去。 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有县衙的标记,车边还跟着四名骑着矮脚马的捕快。 其中那名国字脸捕快还是老熟人。 江微微捲起竹帘,沖他打招唿:「雷捕快早上好啊。」 雷敬坐在马上,朝她抱拳一礼:「江大夫。」 其实以江微微如今的身份,称唿她为顾夫人或者镇抚使夫人会合适,但九曲县里认识她的人,还是更习惯称唿她为江大夫。 究其原因,大概是比起官家女眷的身份,她的大夫身份让人更加敬重。 坐在马车里的钟殊然听到动静,立即撩起帘子。 江微微跳下车朝他见礼,跟着江微微一起来的四个人也都跟着朝县太爷见礼。 钟殊然道:「出门在外,就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趁着天色还早,咱们赶紧出发,从这里道凉山关至少四个时辰,要是走得慢了,今晚咱们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江微微等人回到车上。 马车行在最前头,其次是江微微所在的驴车,然后是运货的驴车,有两个捕快在前方开道,另外两个捕快缀在后方断尾。 一行人出了镇子,朝着凉山关所在的方向行去。 他们走的是官道,道速还算平整。 想到还要走四个时辰,江微微只觉得眼皮子如有千斤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绿袖赶紧拿来软枕垫在她身后,温声道:「少夫人,这一路还有很远呢,您先歇会儿吧。」 江微微确实是困了,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车里除了她和绿袖之外,还有一个施金水。 这货满心都是即将到军营的兴奋感,即便是熬了一宿也没有丝毫倦意,仍旧是精神抖擞的。 他倒是想要跟江微微和绿袖聊一聊,可江微微睡着了,绿袖又是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他只得闭上嘴,扭头去看窗外。 没过多久,就听到施金水一声低唿:「快看前面,有好多人啊!」 江微微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睡意,蹙眉问道:「怎么了?」 施金水回头沖她说道:「前面有好多人,里面还有官兵。」 这时驴车的速度也跟着慢了下来。 江微微从车窗探出头去往外看,见到前边的确有很多人,一眼望去几乎全是人影,少说也七八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穿着破烂衣服背着硕大包袱的百姓,另外还有少部分骑着马挎着刀的官兵。 官兵们正用鞭子催促着百姓们走快点,但因为百姓人数太多,导致队伍的前进速度极其缓慢。 这么一大波人,把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后面的行人车辆根本没法过去。 于是江微微这一行人就被堵在了身后。 钟殊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让雷敬去前面问问情况。 雷敬催促身下的矮脚马小跑了几步,跑到官兵们的面前打听情况。 那官兵见他是个捕快,又听说后面还跟着个县令,便收起了面对百姓时的狠戾,简单将情况说了一遍。 雷敬谢过对方,骑着马返回到马车旁边,将探听来的情况告知给县令。 原来,前面那些百姓全都是从各地徵集而来的民夫,他们要被送往凉山关,帮助凉山关营地的将士押运粮草辎重、修建防御工事。 这次朝廷共徵集了五十万的民夫,其中已经有十万人被送去了凉山关,另外还有四十万人在赶往凉山关的路上,前面这批人就是其中之一。 民夫们已经接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程,一天十二个时辰,他们起码有十个时辰都是在赶路之中度过的,只有短短两个时辰留给他们休息。 眼看就快到凉山关了,民夫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其中有不少人都累病了。 但官兵们却不能让他们停下来,甚至还用鞭子抽打,逼迫他们走得更快些,谁要是敢停下来一步,就要被抽得皮开肉绽。 钟殊然见到这一步,没办法让民夫们走得更快些,只能让车夫放慢速度,他们慢吞吞地跟在这群民夫的后面。 反正大家都是要去凉山关的,有这么多人在,即便是夜宿荒野,也不用担心遇到劫匪。 钟殊然让人将这些情况转告给了坐在后面那辆驴车里面的江微微,让她做好晚上露宿野外的准备。 江微微上辈子也曾跟大学同学一起去外面野营过,夜宿野外对她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山里蚊子多,她得提前备好紫草薄荷膏。 前面的民夫们走一点,后面的车队就跟着走一点,速度慢得让人想要打瞌睡。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哭嚎。 「官爷,求您不要杀了我哥!他还在喘气,他还活着,求你们饶他一命吧!」 江微微探头往前张望,见到有个汉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样子是病了,另外一个矮瘦汉子跪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官兵们磕头哀求。 「求求你们,不要杀他,我可以背着他走,我保证我们不会掉队的,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哥吧!」 一个长着眯眯眼的中年官兵抽出腰间佩刀,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滚开,你哥都病成这副样子了,就算带去凉山关营地也是什么事都干不成,还不如就此杀了,省得拖延咱们的行程!」 江微微见到这一幕,面露诧异:「这些不都是民夫吗?他们也是南楚的子民啊,既没杀人也没犯法,咋能说杀就杀?」 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行为。 顾德听到她的话,沖她打手势,绿袖帮忙翻译。 「我爹说,这是军中的一个习惯,但凡是民夫们生了病或是受了伤,就会给他们两天时间恢復,要是两天内没法恢復,就只能杀了,因为留着他们非但起不到作用,还可能会将疾病传播给其他人。」 第870章:前往凉山关(3) 施金水听得目瞪口呆:「只是受伤生病而已,又不是没得救了,怎么就要杀了?!」 顾德继续打手势,绿袖继续翻译。 「我爹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军中的大夫和药材都有限,无论是民夫还是兵卒,他们要是生病受伤了,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熬不过去便是死,所以每次打战的伤亡人数之中,绝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死于轻伤和小病。」 那些轻伤和小病都不致命,只要得到及时的治疗,一般都能好转痊癒。 可是在军营里面,大夫和药材都是稀缺资源,尤其是大夫,数量少得可怜,他们全都围着中高层的将领打转,哪里还能顾得上底层士卒和民夫们的死活?! 顾德曾经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他对这些事情是深有体会。 这时前方又听到了哭喊声。 「别杀我哥!」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那个眯眯眼中年官兵已经举起佩刀,准备将地上那个病倒了的汉子给砍死,却被另外那个矮瘦汉子给死死抱住小腿。 矮瘦汉子汉子苦苦哀求:「我哥还有气,他还能活下去,求您给他一条活路,我们兄弟两人以后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 眯眯眼中年官兵名叫黄告,此时他满脸戾气,抬脚就将矮瘦汉子往外踹:「滚开!你要是再妨碍老子办事,老子就连你一块宰了!」 那个矮瘦汉子却死死抱着他的小腿不肯松开,冒着被杀的危险继续为兄长求情。 周围有很多民夫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的表情只剩下麻木。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一路走来,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亡,有些是病死累死的,还有些是被官兵们活活打死的,当然也有像面前这一幕一样的,因为生病走不动路被直接砍掉脑袋的。 当然也曾有人反抗过,但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杀了。 民夫们虽然人数众多,可他们没有武器,且一个个都又累又饿,能保持站稳不倒下去就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他们实在是没有更多的的力气去跟官兵们干架。 更何况,那些官兵手中还有刀,一刀下去就能收走一个人的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都不想稀里煳涂地成为刀下亡魂。 民夫们最后只能把希望寄託于凉山关,想着只要到达凉山关了,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至少不用每天再像现在这样日夜赶路,累得喘不上气。 这群民夫们已经麻木了,可江微微却看不下去了。 好端端的赶着路呢,说杀人就杀人,到时候弄得满地血渍唿啦的,这让后面的人还怎么走路?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了?! 江微微下了车,大步朝着前面那群人走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沖正要跟上来的施金水喊了一句:「去把医药箱拿来。」 「哦!」施金水赶紧又跑回车上,把医药箱背到身上。 黄告踹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抱住自己小腿的矮瘦汉子踹开,最后一点耐心彻底告罄,面上的狠戾之色愈发浓郁。 「既然你不想活了,老子今儿就成全你,让你们兄弟两个去黄泉路上团聚!」 说着他便举刀朝那个矮瘦汉子的脖子砍下去! 「住手!!」 黄告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喊得动作一顿,他循声望去,看到穿着烟青色罗裙的小娘子正往这边快步走来。 那小娘子看着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模样,肌肤娇嫩白皙,面容娇艷明媚,漂亮得不像话。 黄告都有些看呆了。 他当兵好几年了,家人媳妇都不在这边,他除了偶尔逢年过节可以出去找个窑子发泄一下,平时就只能待在营地里面,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 俗话说得好,当兵三年,母猪都能赛貂蝉。 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女人了,乍一看到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两只眼睛登时就看直了。 不只是他,另外几个同行的官兵也差不多。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江微微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她没有理会那几个官兵,径直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倒地不起的汉子。 他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身体骨架很大,看着是个大高个,但因为长期没能吃饱肚子,再加上连日来的辛苦赶路,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他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干裂脱皮。 江微微先是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扩散情况,然后又给他把了下脉。 旁边那个矮瘦汉子见状,赶忙问道:「您是大夫?」 江微微应了声:「嗯,我是健康堂的大夫,你哥这是怎么了?」 得知她真是大夫,矮瘦汉子顿时喜上眉梢,顾不上自己被踹出去的疼痛,飞快地说道:「我哥从前两天开始,就觉得头晕眼花,还犯噁心,但那时候他还能走路,他说忍过去就没事了。可后来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我想给他找个大夫,可官爷说咱们这里没有大夫,我想让他停下来歇会儿,官爷也不允许,还威胁我们,说是我们胆敢停下来,就打断我们的腿。我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赶路,刚才我哥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想要坐下来歇会儿,谁知他屁股都还没坐到地上呢,人就直接倒下去了!官爷说他这样肯定没救了,只能杀了,呜呜呜,我哥明明还有气儿呢!他没有死,他还能活下去,大夫,求您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我下半辈子都给您当牛做马!」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朝着江微微跪地磕头,显然是把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江微微被他哭得脑瓜儿疼,蹙眉说道:「行了别哭了,你这两天有给他喝过水吃过东西吗?」 矮瘦汉子抬起头,擦了把眼泪:「吃了点从家里带来的炒米,但他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后来还给吐了出来,水喝了一些,但也喝得不多。」 江微微道:「你哥这病是中暑加疲劳过度引起的,这病不难治,吃点药,再歇会儿就行了。」 第871章:前往凉山关(4) 虽说最近已经是夏末秋初,可白日的天气依旧非常炎热,少说也有三十七八度,尤其是到了正午时分,那会儿尤其炎热,一直待在户外活动很容易引发中暑症状。 矮瘦汉子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这时黄告终于出声了:「你是哪里的大夫?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这是要运送民夫去凉山关,你没有经过我们的允许就擅自给民夫看病,你这是越俎代庖,是要受罚的知不知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江微微脸上、身上瞟,那神情一看就知道是不怀好意。 江微微没有理会对方的一连串质问,直接问道:「你们的领头人是谁?」 黄告见她如此无礼,正要发火,就被匆忙赶来的钟殊然给打断了。 钟殊然穿着九品县令的官服,身上有种文人士子独有的气度,他道:「我乃九曲县的县令,这位小娘子是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夫人,尔等不得无礼!」 他刚才见到江微微跑出去,就知道这位小娘子是要管闲事了,他怕她出事,赶紧也跟着跳下车。 黄告看到钟殊然身上的官服,又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捕快,知道对方不好惹,立即收起脸上的蛮横之气,摆出谄媚讨好的姿态。 「下官拜见县尊大人,向镇抚使夫人请安。」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下官黄告,是负责这次押送民夫的百户长。」 这是回答江微微之前提出的问题。 江微微指着地上伤在昏迷之中的汉子,说道:「此人需要吃药,还要停下来休息半日。」 黄告急忙叫苦:「夫人是福萨心肠,可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上峰已经下达命令,勒令我们今日天黑之前必须要将这批民夫送到凉山关。若是完不成任务,上峰就要治小的一个耽误军机的罪名,到时候不只是小的,包括这次押送民夫的所有兵卒都要被治罪。夫人,军令如山,这些民夫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兵卒的命也是命啊!」 说着他竟直接跪了下去,连带着另外几名兵卒也一起跪了下去,齐声恳求江微微不要为难他们。 江微微蹙眉:「我只是让这一个民夫留下来治病休息,其他民夫你们可以全部带走,难道你的上峰还非要跟你计较这么一个民夫不成?」 黄告抬起头:「夫人有所不知,这些民夫都是记录在册的,少一个都得拿我们是问啊!」 江微微冷笑:「你这明显就是在欺负我没见识了,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也不是你一个人小小百夫长可以煳弄的。这些民夫虽然都有登记在册,可这一路走来,就没有几个病死累死的吗?甚至是试图逃跑然后又被抓住杀掉以儆效尤的,应该也不少吧?请问那些死了的人,是不是也要全部算到你们的头上?」 黄告一时无言以对。 江微微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们宁肯把人杀了,也不肯把人留下来休息治病,说得好听点是为了不延误军机,说得难听点就是草菅人命!」 黄告被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很不好看。 钟殊然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架势,温言相劝:「时候不早了,黄百户,你们还是快些启程吧,别为了一个民夫就延误了军情。至于这个民夫,就暂时放在这儿吧,只是一个人而已,影响不了大局。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到了凉山关后,可以将此事禀报给你的上级,反正我们正好也要去凉山关,可以顺带把这个民夫一起送去营地。」 黄告犹犹豫豫地说道:「要是上峰责怪下来,这事儿的责任得有你们承担,跟我们没关系。」 「放心,不会让你们担责的。」 黄告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民夫,暗骂了一声晦气,然后翻身上马,沖其他人吼道:「还傻愣着干啥?走啊!要是今儿太阳落山之前没到凉山关,看老子怎么抽你们!」 说完他就一鞭子抽下去,吓得民夫们慌忙往前跑了几步。 在官兵们的威逼恐吓之下,民夫们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地朝着前方走去。 可是没走两步,忽然有个民夫昏倒在地。 他倒下去,原本站在周围的人就自动散开,将他显露出来。 江微微望过去,见到这次倒在地上的是个白髮老者,她不由得一惊,不是说徵募民夫是有年龄限制的吗?一般都只招收十四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丁,面前这个老者看着少说也有五十多岁了吧! 黄告见状心头火起,这一个个怎么都不省心?非要跟他做对是吧?! 他扬起鞭子就朝那个老者抽过去! 「少给老子装死,赶紧起来!」 一鞭子将人的脸颊抽出一条血痕,鲜血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可老者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真的晕过去了。 江微微快步走过去,捏住老者的脉搏,蹙眉说道:「他本就体虚,加上过度疲劳,身体累得虚脱了。」 黄告恨不得将这些拖延时间的累赘全给杀了,可他知道,面前这个镇抚使夫人是不会同意的,旁边还有个县令在看着,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着脸道:「既然夫人菩萨心肠,索性就把这人一起给救了吧,我们还要赶路,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他便用鞭子驱使一众民夫继续赶路。 有些民夫见到老者倒下后可以休息,也想装晕倒,可随即又看到了老者脸上那道还在往外渗血的鞭痕,再联想到黄告抽人时的狠劲儿,顿时就打消了装晕的念头。 民夫被催促着离开。 江微微吩咐道:「到两碗水过来,每碗水分别加一些盐和糖。」 绿袖按照她说的去做了,很快就端来两碗盐糖水。 江微微指着倒在地上的两个民夫说道:「给他们灌下去。」 北川将人扶起来,绿袖则端着盐糖水,小心翼翼地给他们灌进去。 喝完盐糖水后,那个白髮老者很快就醒了过来,他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很是茫然:「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 又到月底了,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大家都去看看自己的裤兜里面还有没有月票,要是还有票的话,就请顺手投给我吧,么么哒~ 第872章:前往凉山关(5) 江微微将他昏倒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白髮老者挣扎着坐起来,然后跪伏在地上,含着眼泪磕头谢恩。 「谢谢大夫,要不是您,我这条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您若有什么吩咐,只需要招唿一声,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江微微见他谈吐还挺清楚明了的,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不是说徵募民夫不要年纪太大的吗?我看你的样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岁了,朝廷怎么会把你也给弄来的?」 面对救命恩人,白髮老者感激涕零,把实话全都跟她说了。 「没办法,我只有一个儿子,他早年服徭役时伤了腿,成了个残疾,朝廷来徵募民夫,我儿子去不了,就只能让我去了,您别看我头髮都白了,我今年其实也才三十八岁。」 江微微很诧异,这人居然只有三十八岁?他这面相看着也太显老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像白髮老者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这时代底层农户的日子都很苦,因为辛苦劳作,相貌自然就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得多。 江微微将白髮老者脸上的鞭痕清理干净,撒上止血散,叮嘱他接下来几天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又拿了一罐可以促进伤口癒合的药膏给他,让他以后每天早晚各上一次药。 白髮老者伸出颤抖不止的枯瘦双手,小心收好药膏,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江微微让人扶着他去路边坐着休息,转而又去给另外一个尚在昏迷中的汉子扎了几针。 没过多久,此人也醒了。 他得知自己是被江微微所救,也要挣扎着跪拜道谢。 江微微不喜被人跪拜,阻拦道:「你身体还很虚弱,别乱动,要是你再晕过去的,我们刚才做的一切岂不白费了。」 见这两人又累又饿的样子,江微微让人拿来馒头和水。 两人一看到那又白又软的馒头,登时就口水直流,白髮老者有些犹豫:「你们救了我,已经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我岂敢再拿恩人的食物?」 另外那个汉子倒是没这么多顾忌,接过馒头和水就大口地吃了起来,三个大白馒头很快就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见状,便也不好再推辞,也接过了馒头和水,他看着手中的白面馒头,脑中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老婆子和儿孙,这么好的食物,要是能让家里人也吃上就好了。 三个白面馒头,老者最后只吃了一个,剩下两个馒头都被他塞进了怀里,他想着把这些馒头收起来,等以后回家了,可以拿给家里人吃。 江微微见状,之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并未多说什么。 肚里有了食物,那个高瘦的汉子有了些力气,现在他不需要别人搀扶,就能站起身。 他朝着江微微俯身下拜,郑重其事地说道。 「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陈文才,乃通安府襄县人士,若此次服役过后还能侥倖保住性命,将来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夫人的恩情。」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见他言谈举止还挺有风度的,好奇问道:「看你这样子,你似乎还读过书?」 「在下曾在书院读过几年书,并考得了秀才功名。」 江微微很意外:「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何还要来服役?」 按照南楚的制度,有功名在身之人,是有权免除所有徭役和兵役的。 陈文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将实情道出。 「实不相瞒,在下家中贫寒,爹娘相继病倒,家中本就所剩不多的银钱很快就消耗一空。正好朝廷前来徵募民夫,镇上有富户人家为了帮助族中子弟逃过徵募,出十两银子招人顶替,我便收了那十两银子,顶替别人成为民夫。」 他这种做法显然是不合规矩的,法律中明确规定不准出现冒名顶替徭役或者兵役之事,一旦查出双方都得被脸上刺字,终身都只能是最低等的贱籍。 可即便如此,这种冒名顶替之事仍旧是屡禁不止,那些负责徵募民夫的官差们对此心里有数,却因为收了贿赂,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钱财动人心啊! 陈文才愿意将此事如实说出,是因为江微微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愿欺瞒于她。 江微微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而看向钟殊然。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上路才是。」 钟殊然颔首表示贊同。 由于多了两个病患的缘故,江微微不得不将自己乘坐的驴车让出来给两个病患乘坐,施金水跟他们同乘一辆车,顺便还能帮忙照顾两人。 江微微和阿桃则坐进了钟殊然的马车里面。 一行人再度上路。 刚才陈文才说起冒名顶替的事情,钟殊然一直没开口,此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冒名顶替他人服兵役,此事不合律法,须得上报给朝廷。」 江微微道:「这样一来的话,陈文才的未来前程就毁了。」 钟殊然肃然道:「他还未入官场,就已经知法犯法,待以后真做了官,手中握有权力,怕是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江微微沉默了。 钟殊然随即又放缓语气:「念在他是为了赚钱给父母治病,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份上,我会将此事也在奏摺在中一併写明,希望能让朝廷对他从轻发落。」 江微微仍是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在此之前,她对于打战之事并没有太过深切的体会,她只知道打战要死人,会造成很多悲剧,同时也会造就很多英雄。 但她也只是偶尔在心里感慨一下而已,感慨完了也就算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就像是前世看战争题材的影视剧,看的时候会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而难过同情,但很快就会将此丢到脑后,并不会去想那些事情若真实发生在自己身边会怎样? 直到此时,战争真实地发生在了她的身边,村里的年轻壮丁被朝廷征走,秋收只能依靠老弱妇孺,无数民夫被迫背井离乡,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累死病死…… 她终于真正体会到了战争这个词的意义。 第873章:前往凉山关(6) 江微微忽地问道:「五十万士卒,五十万民夫,加在一起就有一百万人了,你觉得这场战打完后,这一百万人能有多少人可以平安归家?」 钟殊然想了下才道:「若我军能够胜利的话,至少有半数人能归家吧。」 「只有半数吗?」江微微有些失神。 钟殊然嘆气:「其实能有半数人可以归家都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若不幸遇到大败,可能全军上下全都得死光。」 江微微无言以对。 在上位者的眼中,这些被一批批运到前线的士卒民夫,都只是一组组的数字而已。 这些数字每天都有变化,或是增多,或是减少,它能从侧面反映出战场的实时变化,上位者会根据这些变化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 但没有哪个上位者会去关心这些数字背后代表的具体是哪些人?更不会去在意那些减少的数字会导致多少家庭走向毁灭?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谓万骨枯,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血和泪。 ……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路,在快要靠近凉山关的时候,他们又遇见了黄告等人。 黄告正用鞭子催促着民夫们赶紧前进,他听到车轱辘声,回头见到又是江微微和钟殊然一行人,不由得脸色微变。 说真的,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江微微和钟殊然。 这两人跟他不是一路人,偏偏对方身份比他高,他又不得不低头,这让他越发感到憋屈。 即使心中不甘不愿,黄告还是不得不下马行礼。 「钟县令,镇抚使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江微微没有下车,她撩起帘子对他说道:「那两个民夫已经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这会儿正在我的驴车上面休息,等到了凉山关营地后,再让他们和你们一起走吧。」 反正用的又不是他的驴车,黄告自然是满口答应:「能遇到夫人这般菩萨心肠的好人,真是那两个傢伙的福报啊!「 官兵们再度催促着民夫们前进,三辆车跟在后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在队伍最后方的矮瘦汉子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驴车。 他正是陈文才的弟弟,名叫陈小武。 刚才陈文才被江微微所救,陈小武则继续跟随民夫的队伍前进,此时得知陈文才就在后面的车里,陈小武很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黄告注意到他的动作,抬手就是一鞭子甩过去,恶狠狠地骂道:「再回头往后看,老子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陈小武生得矮瘦,像只小猴子似的,反应也跟猴儿似的灵敏,一下子就躲开了迎面抽来的马鞭,同时加快速度朝前跑了两步,退出鞭打范围。 前面人太多了,黄告骑着马不好冲进去,只能指着陈小武又是一顿好骂。 陈小武躲在人群之中,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走,一路上都不敢再回头往后看。 这一路上全程没有歇息,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累得不轻,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抵达凉山关。 凉山关一带全是山石,就连泥土中都掺杂着许多砂石,也正因为如此,此地非常贫瘠,几乎种不出什么农作物,将士们的家眷只能被安排在平安村,那一片土地相对比较肥沃,适宜农作。 此地刚好位于南楚与西沙的交界处,又加上山石嶙峋,是个易守难攻的天然关隘。 南楚天子与内阁大臣们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才会让将士们在此地建设营地,打算以后将此地发展成为阻碍西沙的重要关口。 进入凉山关之后,路程变得艰难险阻,马车摇晃得厉害,好几次都差点把车里的人给摇出车外。 好不容易到达营地附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北川给驴车挂上灯笼,原本坐在车中的白髮老者和陈文才也已经下了车,他们回到民夫的队伍之中,与其他民夫一起被带入营地中。 临走之前,白髮老者和陈文才还不忘朝着江微微作揖拜别。 黄告也跟江微微和钟殊然拱了拱手:「告辞!」 江微微和钟殊然并非军营中人,不能直接进入营地,钟殊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牒,让看守营地大门的士卒送去给傅七。 士卒看到钟殊然那一身的官服,并未过多为难,示意他们稍等片刻,随即拿着文牒往营地深处走去。 江微微仰起头,借着皎洁的月色,能够看清楚面前的大致景象。 这片营地的表面围绕一条长长的沟渠,渠中有从山中引来的活水,平时将士们吃穿洗漱用的都是这里的水,同时这条沟渠还是营地的第一道防线。 在沟渠后面,便是高大巍峨的城墙。 原本营地只有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并未修筑城墙,但是那些防御工事都在敌军偷袭中被损坏殆尽,后来常意和徐集率领大军抵达此处,开始下令让民夫们修建城墙。 这年头没有水泥,修建城墙弄的全是泥土和砂石,泥土被民夫们夯实后砌入城墙之中,其硬度并不比水泥差多少。 由于时间尚短,城墙还未修建完成,即便现在天都黑了,还有很多民夫在忙着夯实泥土,他们犹如工蚁般,将一块块的巨大泥砖砌入墙中,让这座城墙变得越来越结实高大。 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个差役在晃悠,他们专门负责监督民夫们干活。 这些民夫在被送入营地后,就没有休息过,日夜不停地工作,每天都有很多人累病,甚至还有人直接被活活地累死。 江微微只是在城墙边上站了一会儿,就见到有个骨瘦如柴的民夫被人抬出来,随手扔到路边上。 在路边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几个民夫,这些都是累晕过去的人。 这些人全都奄奄一息,要是放任不管的话,不晓得还能不能熬过今晚。 钟殊然见到江微微盯着那些累晕在地上的民夫出神,小声提醒道:「你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咱们是来解决征粮之事的,这些人不归咱们管,你不要节外生枝。」 江微微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没过多久,那个帮忙送信的兵卒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骆东树。 第874章:烽火狼烟(1) 骆东树里面穿着绛红色中衣,外面穿着皮甲,腰间佩刀,看着倒是英武不凡。 他在见到钟殊然的时候,还只是笑了下,正要拱手见礼,却瞥见了站在钟殊然身边的小娘子,登时就变了脸色,惊唿出声。 「微微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江微微沖他一笑:「我是陪钟县令来这里的,顺便来看看我爹,我爹最近还好吧?」 骆东树刚才得知手下兵卒的汇报,还以为来的只有钟殊然,却没想到钟殊然居然把江微微也给带来了,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震惊之下,让他说话都有些不大利索。 「老大他、他……」 江微微变了脸色:「我爹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骆东树使劲摆手:「没有没有!老大他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江微微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江微微顺势答应:「行啊!」 她这次来凉山关,主要就是想见见她爹,骆东树的提议正好顺了她的意。 骆东树领着他们进入营地。 看守大门的兵卒们见状,并未阻拦。 骆东树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碎碎念:「要是老大见到你来了,肯定要发脾气,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要是等下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江微微原本在打量营地里的环境,听到他这么说,立即收回心神,好气追问:「我爹怎么就心情不好了?谁招惹道他了?」 骆东树想要解释,却在瞥见周围不断路过的士卒时,又住了嘴。 营地里面全都是大老爷们,难得见到个小娘子,尤其是像江微微这般跟花儿般娇艷的漂亮小娘子,就更是稀罕了,从她进入营地那一刻开始,就有无数道目光往她身上飞去。 要不是骆东树在旁边站着,怕是早就有人要冲上去询问江微微年方几何是否婚配了? 其实不用问也能知道,她肯定是成亲了的,因为她现在梳的是妇人髮髻,穿着打扮也是妇人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是已婚女子。 因为有太多人在关注江微微,所以很多话骆东树都不方便说,只能憋着。 江微微注意到这一点,体贴地换了个话题。 「你们这营地可真大啊!」 骆东树哈哈一笑:「那是当然!」 接下来他开始讲述凉山关营地最近的一些变化。 由于徐集和常意带着五十万大军来到凉山关,营地中人数暴涨,原本的营地压根就容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徐集和常意进驻凉山关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扩建营地。 经过一个多月日夜不停地修建,如今的凉山关营地已经比之前大了几十倍,隐隐有了一座城池的雏形。 营地里到处都有民夫们在修建工事的身影,乒桌球乓的声响不绝于耳。 房屋们还没全部建好,底层的士卒们和民夫们都只能住在帐篷里面,营地里外围全是大大小小的帐篷,等进入营地内围,就能看到房屋建筑。 这些房屋有些是仓库,用来囤积粮食和辎重,还有些则住着有品阶的将领。 其中最大的两套宅院被徐集和常意给占了,成为两人在营地里的临时府邸,平时要商量重要事情的时候,也都是在临时府邸之中进行。 徐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留着一把浓密的大鬍子。 他对这把鬍子爱护异常,平日里经常要用芝麻油对它进行养护,把它养得是油光水滑。 但最近他没有心思去保养自己心爱的大鬍子,因为他见到了从秋阳府府城掏出来的胡管事,胡管事带来了郭天银的死讯,如今郭天银的骨灰就放在徐集面前。 徐集跟郭天银之间的感情并不深,两人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徐集跟郭天银的母亲徐绍晴之间很有些交情,即便徐绍晴已经嫁人生子,两人也常有书信来往。 郭天银是徐绍晴唯一的儿子,是她视若珍宝的命根子,如今郭天银死了,徐绍晴肯定会崩溃。 无论是出于跟徐绍晴之间的交情,还是出于跟徐一知之间的族兄弟关系,徐集都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 他双目赤红,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聂振奇,明知道郭天银是我们徐家的后辈,还敢对他下杀手,你这是完全不把我们徐家放在眼里啊!」 胡管事跪在地首,他的右边袖子空荡荡的,因为连日来的东躲西藏,他是吃不好睡不好,整个都瘦脱了形,看着跟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是判若两人。 他跪伏在地上:「恳求大人为我家表少爷报仇!」 徐集一拳砸在桌上,厉声喊到:「来人,给我点齐兵马,去把聂振奇给我抓来!老子一定要杀了他给天银外甥报仇雪恨!」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不是经常跟在徐集身边的副官,而是傅七。 傅七刚才在门外已经把屋里的对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沉声说道:「徐节度使,我能理解你此时的悲痛之情,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西沙的四十万大军就在外头虎视眈眈,若您在这个节骨眼上搞内讧的话,火罗王肯定会趁虚而入!」 徐集恶狠狠地瞪着他:「照你的意思,我就只能把这个恶气给憋回去?」 「我是天子钦点的监军,我不管你跟聂太守之间有多少恩怨,我只负责监察全军,也包括监察徐节度使,请您务必保持冷静,以大局为重!」 从面相上来看,徐集就不是那种理性派的人,事实上他也的确很容易冲动。 就像是现在,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可徐集却管不了那么多,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勐地抽出放在桌上的长剑,剑尖指向傅七,怒髮冲冠地吼道。 「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敢来对我指手画脚?你信不信老子一剑杀了你?!」 傅七站在原地纹丝未动,面色肃然:「你若想杀了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我要提醒您一句,斩杀监军可是重罪,要满门抄斩的!到时候就算徐首辅出面,也保不住你的项上人头。」 「你!」 第875章:烽火狼烟(2) 徐集只觉得火气疯狂上涌,想他为官几十年,除了最开始那几年因为年纪轻资歷浅吃了些苦头外,之后的官路就节节高升,没有人再敢跟他这么说话。 面前这小子连毛都还没长齐,居然就敢来教他做人?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他的眼中浮现出狠戾之色,挥剑朝前刺去! 他今天就算杀不了这小子,也要让这小子见点血,好叫这小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傅七见对方居然真敢动手,不由得勃然色变。 就在他准备闪避的时候,江叔安忽然沖了进来! 他将自己的佩剑横在傅七面前,挡住了徐集刺过来的一剑。 兵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叔安劝道:「徐节度使,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别一言不合就动手啊,万一伤到人可怎么办?就算伤不到人,伤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 徐集:「……」 这货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被江叔安这么横插一槓子,徐集不好再对傅七动手,他收回长剑,冷着脸问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我的屋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你是想要吃军棍吗?!」 江叔安也收回佩剑,笑呵呵地说道:「我是来找世子爷的,外头有人要找世子爷,要是惊扰到您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住啊。」 徐集盯着他不言语。 江叔安仍旧挂着笑,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散发出来的兇恶之气。 双方僵持不动,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徐集对江叔安这个下属一直看不顺眼,只因此人出身草莽,却在军中拥有很高的声望,在徐集来此地之前,凉山关营地里的数万将士都对他言听计从,唯他马首是瞻。 这导致徐集在下达命令的时候,都要先跟江叔安打声招唿,否则江叔安手底下的万名将士都不会听令行事。 徐集出身名门望族,手底下的能人将才更是多如牛毛,相比之下江叔安算个什么玩意儿?那万名将士居然把江叔安看得比他这个主将还要重要?这让徐集怎么能忍得了?! 此时见到江叔安忽然冒头,徐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当场将其斩杀! 可最后到底是理智战胜了冲动。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机会,要忍耐,要等待。 徐集用力将长剑仍回到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恶狠狠道:「滚!」 傅七道:「方才之事,我会如实写入密奏,上书给天子。」 徐集面露凶光。 傅七丝毫不惧:「我是天子派遣的监军,肩负监管之责,您在军中的一言一行,我都会看在眼里,并一五一十地上报给天子。您若是想要杀我,大可以直接对我动手,只要您不怕担上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就行了。」 言罢,他朝徐集一拱手,随即转身离开。 江叔安也跟着走了。 临走之前,他特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胡管事。 胡管事仍旧跪伏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和神态。 等他们走远了,胡管事这才敢抬起头:「大人,还有一件事情小的没有告诉您。」 徐集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的之前藏匿在秋阳府府城里面,打听到了一些关于表少爷被害的事情,听说表少爷之所以会跟聂太守起冲突,主要原因就出在一个名叫江微微的小娘子身上。」 「江微微是谁?」 「事后我曾打听过关于她的事情,得知她是九曲县云山村人士,嫁给了一个姓顾的举人,还在村里开了个医馆,听说医术很是高明。」 徐集浑不在意地说道:「只是个举人娘子而已,回头我就让人把她和她那个举人相公给一起抓了!」 胡管事单手撑在地上,向前膝行两步:「大人,事情没这么简单,她的相公名叫顾斐,入京后的到天子青睐,成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她弟弟入了翰林院,还成了太子伴读,还有她爹……」 徐集越听越心惊,追问道:「她爹谁啊?」 胡管事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这才敢小声说道:「她爹名叫江叔安,刚才挡下您一剑的人就是他!」 徐集扬起两条黑粗的眉毛:「居然是他?!」 随即他又大笑出声。 「哈哈哈!老子现在动不了聂振奇,难道还动不了区区一个江叔安吗?老子就先拿江叔安开刀,然后再一个个地杀过去,但凡是惹了咱们徐家的人,都得死!」 他本就对江叔安心存不满,此时越发坚定了要弄死江叔安的决定! 胡管事再度顿首:「大人英明!」 …… 江叔安并不知道徐集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和傅七离开徐集宅邸后,便齐齐放慢脚步,傅七说道:「徐集此人冲动易怒,恐会坏事。」 对此江叔安早就看出来了,他跟徐集相处时间不长,却清楚地认识到,此人是个心胸狭隘的,且冲动易怒,做事全凭一股冲劲,经常是想一出是一出,全不顾后果。 徐集曾经凭着这股子敢拼敢杀的冲劲儿,立下过好几次战功,加之族兄徐一知的帮扶,让他的官职迅速攀升,如今不过四十来岁,就已经官至节度使。 也正因为如此,让徐集产生了一种错觉,错以为为将者就必须要敢沖敢杀,决不能瞻前顾后,导致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冲动偏激,稍加煽点就要暴起杀人。 这样一个人,成了二十五万大军的主将,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慄。 江叔安甚至对这次面对西沙的大战都有了一丝担忧。 他担心此战可能会败,可这些担心他又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憋在自己心里,这导致他最近的心情变得非常糟糕。 此时听道傅七的抱怨,江叔安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随口应了声:「世子爷所言甚是。」 傅七压低声音问道:「咱们要不要提前想个计策,以防万一?」 江叔安却是一笑:「世子爷说笑了,天子钦点徐集和常意为主将,我只是他们的下属,对他们的命令必须服从,哪怕徐集是个酒囊饭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也只能是认了,不然就是违抗军令,到时候都不需要通知天子,他们就能一刀砍了我。」 傅七无言以对。 第876章:烽火狼烟(3) 江叔安驻足回首,看向不远处的徐集宅邸,似笑非笑地说道:「对付这种蛮横冲动的人,咱们最好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安静等待就行了。」 傅七不解:「等什么?」 「等他自己犯错。」 傅七还在思考江叔安说的话,江叔安却已经独自走远了。 傅七作为监军,理论上地位与徐集近乎持平,为了便于行事,他的宅邸就位于徐集宅邸的附近,两者之间距离不过两百多步。 两人很快便来到傅七的宅邸附近。 相比徐集宅邸的高大阔气,傅七的宅邸要小得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他对住处并不挑,够用就行。 由于傅七这个主人不在,骆东树和江微微、钟殊然三人不好进去,此时正站在门口侯着。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傅七和江叔安。 骆东树赶紧快步迎上去,拱手见礼,笑嘿嘿地说道:「世子爷,老大,你们看看谁来了?」 傅七和江叔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了站在院门口的江微微和钟殊然一行人。 江叔安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诧异之色:「微微!」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后怕。 这里可是军营,全都是些糙汉子,而且随时都有打战的危险,江微微一个女人家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呢?万一出事怎么办? 江叔安快步冲过去,看也不看旁边其他人,一把拉住江微微的胳膊,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他心下稍安,面上却眉头紧皱,显得很不满。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顾斐人呢?他就这么放任你不管吗?他还怎么当人相公的?」 他捨不得责备自家闺女,一肚子火气全都冲着女婿去了。 幸好顾斐不在这里,不然江叔安非得要揍他一顿不可。 江微微用几句话将自己来这里的缘由解释清楚,她最后说道:「阿斐被天子派去别的地方,暂时回不来,来凉山关是我的决定,他并不知情,你别冤枉他。」 见到闺女帮着女婿说话,江叔安心里酸熘熘的:「我只是说他两句而已,你这就护上了,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疼你了。」 这话甭提多酸了! 江微微赶紧安抚:「这事儿跟阿斐没关系,我这次来凉山关,主要是为了看望你,我听说凉山关打战了,整日担心你的安危,生怕你出点什么事儿,就想着亲眼来确定一下你的安危,顺便给你送些药以防万一。」 施金水见缝插针地说道:「我们为了做药,熬了通宵呢!」 江叔安忙问闺女:「你熬了通宵?」 江微微否认:「没有,是他们熬了通宵,我一个孕妇哪敢熬夜啊?」 听到孕妇二字,江叔安不由得睁大眼睛,面露震惊之色,就连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你你怀孕了?!」 江微微学着他的样子回答:「是是是是是的。」 其他人见状都有些想笑。 江叔安此时却没心思去计较这点小事,眼睛紧盯着闺女的小腹,紧张地追问:「真怀孕啦?几个月了?儿子还是闺女啊?」 江微微生怕他接下来就要问孩他爹是谁了,那样就太尴尬了,她赶紧打断他的询问。 「已经快三个月了,是男是女还得生出来才晓得。」 现在的江叔安显然是进入了当机状态,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都三个月了啊,再过七个月就能生了,七个月后我就能当外公了,嘿嘿嘿,我终于能抱外孙了。」 他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像个大傻子似的。 江微微很是忧心,她爹是个大傻子,她老公是个二傻子,但愿她以后生出来的娃娃不会是个小傻子。 傅七插嘴提醒:「别在门口傻站着了,都跟我进屋里去坐吧。」 于是一行人全都进了屋。 傅七招唿下人给他们端茶倒水。 江叔安把其他人全都当成透明的,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只顾着跟自家闺女说话。 他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老话,内容无非就是让她吃好喝好睡好,别总顾着给人看病,自己的身体健康也很重要,不要操劳过度,多注意休息…… 江微微耐心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这世上也就只有她爹才会这般无条件地为她着想。 钟殊然原本还希望江微微帮忙跟傅七说个情,现在见到他们父女两个聊得火热,他不好意思去打搅,心中暗嘆,到头来还得靠自己才行。 他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详细说给傅七听,并将徐集写给他的那封信件拿出来,双手奉上。 傅七接过信件,见信中内容跟钟殊然说的完全一致,不由得眉头紧皱:「粮草之事一直都是我在管理,纵使军中缺粮,徐节度使也该跟我商量才是,怎可越过我去找地方县令征粮?此举实在是不合规矩!」 钟殊然苦着一张脸,开始自己的卖惨表演。 「将士们在前先打仗,捨生忘死保家卫国,我心中无比敬佩,但凡是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我定然义不容辞!徐节度使和世子爷的难处,我心里都明白,要是咱们九曲县粮食足够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粮食奉上!可事实上,前不久朝廷才刚刚征过一次粮食,府库中的存粮几乎全部被运往凉山关,如今无论是县中百姓还是县衙上下,都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若此时再来一次征粮,就等于是把大伙儿全都往绝路上逼啊!世子爷,我求求您劝一劝徐节度使,求他放过九曲县的百姓吧,我代表九曲县的百姓们给你们磕头了!」 说完他就要屈膝下拜。 傅七赶紧伸手拦住他:「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下跪的,我与你虽无太多交情,可我也曾听天子说起过你的事情,天子对你颇为看重,就沖这一点,我便肯定要帮你。」 钟殊然大喜:「多谢世子爷!」 待两人重新落座,傅七又露出愁苦之色:「如今营中将士共计五十多万,有这么多张嘴在等着吃饭,可各地的粮草却只有一部分到了凉山关,还有一大部分在路上走着,营中储存的粮草确实是不太够用。」 钟殊然很紧张,生怕他又要把主意打到九曲县的头上。 第877章:烽火狼烟(4) 傅七到底是年轻,资歷尚浅,对民生民情的了解远不如草莽出身的江叔安。 他琢磨许久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解决之法,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打断正在跟闺女闲话家常的江叔安。 「江将军,你觉得粮草之事如何解决才好?」 江叔安正跟闺女聊得开心呢,忽然被人打断,心里不太爽快,他没好气地说道:「既然粮草没了,那就去买啊,本地豪强家里囤着那么多粮食,把那些粮食全部买回来,肯定够咱们吃上好几个月的。等这些粮食吃完了,各地徵收的粮草差不多也该到凉山关了,到时候又能撑上个一年半载,足够咱们打完这场战了。」 傅七仍是皱眉:「可咱们军费有限,买不了多少粮食。」 江叔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谁让你拿着现银去买粮食了?你难道就不会打欠条吗?」 傅七呆住:「打欠条?」 见这傻孩子是真的不懂,江叔安只能耐着性子手把手教导:「你可以跟那些豪强乡绅们打欠条,承诺等咱们打完战了,朝廷发下来奖赏,就会立即补上买粮食的欠款。」 傅七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但还是有些迟疑:「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那些豪强乡绅们又不傻,他们能答应这种亏本买卖吗?」 「你是天子钦点的监军,你代表的是朝廷,只要你开口,那些豪强乡绅就算心里不愿意,面上也不敢拒绝,你到时候只需要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他们肯定能屈服!」 傅七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是被他这无耻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这时江微微也开口了。 「我觉得我爹这个做法可行,那些豪强乡绅家里囤积了大量粮食,他们自己家里是肯定吃不完的。他们囤那么多粮食,就是为了趁着粮食价格上涨的时候,大赚一笔横财,如今九曲县粮食价格疯涨,其中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说句不好听的,这群人就是豺狼虎豹,哪里有血肉就往哪里跑,他们不会去管外面有多少百姓因为没有粮食只能活活饿死,更不会在意前线将士是不是饿着肚子去杀敌。与其纵容他们大发战争财,倒不如把他们囤积的粮食拿来用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至于买卖粮食的价钱,我建议按照粮食上涨之前的价格,别惯着他们。」 见闺女帮着自己说话,江叔安乐开了花,不住地夸闺女聪明机智。 傅七听得若有所思,他转而又看向钟殊然,问:「你觉得呢?」 钟殊然却答非所问:「下官都听世子爷的。」 他并非是不贊同江叔安父女的提议,事实上他是非常贊同这项提议的,搜刮穷苦百姓只会将其逼上绝路,至于逼迫豪强乡绅们交出存粮,顶多也就是让他们肉痛一下,即便少了这点粮食他们照样还是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 但有些事情江叔安父女说得,可他这个九曲县的县令却说不得。 傅七思忖片刻,心中有了决断,但面上却还是道:「此事得跟钟大学士商量一下才行。」 随即他又再度看向钟殊然,面露笑意,语气中透出几分轻松:「既然你都来到这里了,不如顺道跟你爹见个面吧。」 钟殊然立刻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用了!我来这里完全是为了公事,不想夹带私事,而且我爹也不会希望在这种时候见到我,请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 汴京城里的上流圈子就那么点大,关于钟家父子的事情,傅七也是略有耳闻的,刚才他之所以那么说,纯属恶趣味发作故意逗人玩的。 见到钟殊然反应如此之大,傅七脸上的笑意更甚:「要是他主动问起你怎么办?」 钟殊然语气肯定:「他绝对不会主动提起我的!」 事实证明,知父莫若子。 当傅七找到钟拂,将打欠条买粮之事说给他听时,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此事之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一句儿子的事情。 钟拂思量许久才道:「这个法子倒是可行,但咱们作为天子钦点的监军,给一群乡绅豪强打欠条,被御史台知道后,肯定会弹劾咱们此举失了朝廷体面,我建议此事最好还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咱们两人尽量不要亲自出面。」 「依照您的意思,此事让何人去办比较好?」 钟拂捻须一笑:「谁给你出了这个主意,你就让谁去办。」 …… 江叔安正跟闺女一块美滋滋地吃着晚饭呢,一碗饭都还没吃完,傅七就找上门来了,还把买粮的任务丢给了他。 这下子江叔安是晚饭也不吃了,直接把碗筷往桌上一撂,恨恨地说道:「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凭啥要让我去干啊?你们这是觉得我没有背景好欺负吧?!」 傅七干笑:「你想多了,此事是我跟钟大学士共同商量出来的结果,我们都觉得你是办这件差事的最佳人选。」 「我怎么就成最佳人选了?难道我天生就长了一张欠债的脸吗?」 「哈哈,江将军真会开玩笑!」 江叔安冷眼看着他。 傅七笑了两声就笑不出来了,只长嘆一声,道出实情:「军中几位将领,就只有你是九曲县本地人,由你出面跟本地豪强乡绅交涉的话,应该会容易很多。我和钟大学士是天子钦点的监军,代表着朝廷的颜面,不好亲自出面去做这等强买强卖的事情。」 江叔安冷哼:「说得好像就只有你们要面子,我不要面子似的!就算我不要面子,我闺女还要面子呢!我闺女在九曲县也是响噹噹的人物,谁人见到她都得夸一句妙手仁心,要是因为我这个当爹的给她脸上抹黑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面对我闺女?」 傅七答不上来,只能看向江微微,目光中透露出求救之色。 江微微装作没看到,继续埋头喝汤。 傅七见此路不通,只得另寻他法。 他抛出诱饵:「江将军,这件事情真的只有你能干,只要你能完成这个任务,回头我和钟大学士一起上书天子为你表功。」 ………… 现在是双倍月票,机会难得,有票票的小可爱们赶紧把票票都投给我呀~ 第878章:烽火狼烟(5) 但凡是武将,就没有不想要战功的,江叔安自然也不例外。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战事才刚开始,最后胜负还未定,现在就提表功之事为免太早了些。」 傅七立刻听出这是心动了,跟着笑了起来:「对方四十万大军,但我们却有五十万大军,且我们还占据了凉山关这个易守难攻的关隘,无论是天时地利人和,我们都占据着优势,若无意外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谁知原本还在笑着的江叔安在听到这话后,立刻就收起了笑容。 他正色道:「不要小看西沙,更不要小看火罗王,他比常意和徐集加起来还要厉害得多!」 傅七一怔,似有不信:「不至于吧?就算徐集这人冲动了些,可到底是经歷了好几次战争的老将,常意也一样,曾立下过不少战功,他们两人加在一起怎么都不应该比火罗王差吧?」 江叔安明白对方的想法,也知道自己心里的话不能全说出来,毕竟那些都只是他的猜测,随意说给人听的话,很可能会被扣上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 他敷衍地笑了下:「这些等以后再说吧,先说说买粮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办成此事,但我有个条件。」 傅七打起精神:「你说。」 「我想请你盯住徐集,别让他动我手底下的人。」 原本驻守在凉山关的一万多人,都是江叔安的部下,即便如今他们要听从徐集和常意的命令行事,但私底下他们仍旧以江叔安马首是瞻。 借着这股力量,江叔安成了凉山关营地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即便是徐集看他不顺眼,也得小心掂量着来。 也正因为如此,使得徐集对他更加不满。 江叔安毫不怀疑,只要他一离开凉山关,徐集就会将他手底下的一万多人全部打散沖入其他部营。 一旦人被打散,江叔安手中的力量就会惨遭消减,将来徐集要对付他就更加容易了。 傅七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颔首答应:「可以!」 江叔安拿起汤勺,问他要不要喝碗汤? 世家大族中常以续茶暗示送客,如今江叔安把茶换成了汤,意思却还是那个意思。 傅七无奈一笑:「我就不打搅你们用饭了,告辞。」 江叔安作为下属,出于礼节,还是将人送出了大门。 傅七临走之前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真觉得咱们这场战会输?」 江叔安嘿嘿一笑:「怎么会呢?这场战才刚开始,我身为南楚将军,怎么可能会灭自家志气涨他人威风?我自然是坚信咱们南楚会大获全胜的!」 对方越是这么说,傅七心里越是没底,有心再多问几句,可一看江叔安那副架势,就知道这个老泥鳅肯定不会说实话。 傅七无可奈何,只能走了。 江叔安回到屋里,瞅见江微微已经放下碗筷,她这会儿正单手撑着下巴发呆。 江叔安走过去坐下:「吃饱了?」 「嗯,」江微微打了个哈欠,「傅七走了?」 「早就该走了,这傢伙太会挑时间,弄得咱们父女连一顿晚饭都吃不好,」他拿起碗筷,打算把碗里剩下的饭都给吃了。 江微微道:「饭都凉了,另外再盛一碗吧。」 「不用,以前我在外头行军打战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有时候没办法生火,就只能干嚼生米,跟那比起来,这种凉了的米饭已经算是人间美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碗里的米饭往嘴里扒拉。 江微微不知道干嚼生米是个什么滋味,但光是想想也能猜到滋味肯定很糟糕。 她顺手给自家老爹盛了一碗汤,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真觉得这场战咱们会输?」 钟殊然被安排住在别的地方,绿袖和顾德施金水是在别处用的晚饭,此时这屋里就只有江家父女两人,说起话来不需要有所顾忌。 江叔安咽下嘴里的饭菜,接过闺女递过来的汤,大口地喝完。 他一擦嘴巴,笑呵呵地说道:「跟闺女一起吃饭就是香啊!」 他放下碗筷,又道:「战场上的局势千变万化,没有人能确保最后谁输输赢。」 江微微没那么好忽悠:「可我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南楚的赢面不大。」 江叔安见闺女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好再打哈哈,干脆将面前的碗碟都推开,他说:「打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西沙火罗王集结四十万大军率先发动袭击,他们占据了战场的主动优势,这就是天时。」 他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到桌上,代表这是天时。 「咱们占据凉山关这个天险,以守待攻,这算是地利。」 他又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到桌上,代表这是地利。 「西沙大军共有四十万人,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火罗王从各部虏获得来的奴隶,这些奴隶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可见四十万大军之中参杂了大量水分,而我们南楚有五十万大军,在人数上占据优势,这便是人和。」 他捏起第三颗花生米放到桌上,代表这是人和。 江微微认真听他说完,她提出疑惑:「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南楚占据了两样,按理来说应该是咱们的赢面比较大才对,可你为何会认为咱们要输?」 江叔安捏起第三颗花生米:「就参战人数而言,西沙的确不如南楚,可西沙有个火罗王,在西沙人眼中,火罗王就是他们的神,他们可以为了火罗王赴汤蹈火,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觉得无比荣幸,更别提火罗王此人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单论领兵打战的才能,咱们南楚没人能比得上他。」 他见闺女仍旧是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便给她说了些火罗王的事迹。 「火罗王所在的国家原本只是西沙诸国之中的一个弹丸小国,国力屈居末流,曾经好几次都差点面临灭国的困境,可自从火罗王接管政权后,他一改前面几任国王的懦弱作风,在国中积极推进各项改革政策,他曾经还派遣使者不远千里来到南楚求学,像是农耕种地、读书识字、还有思想文化……」 第879章:烽火狼烟(6) 「火罗王将这些东西在国内推进,促使国内百姓的生活水平直线提高,等国力稍微强大了些,他开始率领军队进宫周边国家,不断地扩展领土。说来你可能不信,从火罗王继位以来,他打过大大小小几百场战,无一战败,全都是大获全胜,也正因为他的这个不败神话,导致西沙百姓将他奉若神明,他们坚信,只要追随火罗王,就一定能够胜利!」 江微微听得咂舌,以前她觉得百战百胜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如今这个传说居然变成了现实。 江叔安将手里的花生米扔进嘴里,道:「跟火罗王比起来,徐集和常意的那点战绩就太不够看了,偏偏这两个人还没有自觉,认为南楚占据优势,此战必定是我们获胜。轻敌乃是兵家大忌,战事才刚开始,我们这边的主将就犯了大忌,即便是再多的人数,也无法补上这个窟窿。」 江微微很是担忧:「若此战真的输了,你怎么办?你会不会有危险?」 「你不要小看你爹,你爹手底下好歹也管着上万人,只要这批人还在我手里攥着,我就能够确保自己不会死,要是运气好的话,我兴许还能趁乱捞个战功。」 江微微叮嘱道:「真要到了那个份上,你就别去管什么战功了,保命要紧!」 「放心,我知道的。」 江叔安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有机会他就肯定要立个战功。 有了战功,他就能给闺女求个封号。 他已经知道了顾斐被任命为镇抚使的事情,以顾斐的年纪和办事能力,以后官职还得往上升,而江微微却只是出身乡野的女子,即便顾斐不会嫌弃她,但外人却会觉得是她配不上顾斐。 江叔安不想让闺女受委屈,他要给闺女挣个封号出来,最少也得是个乡君,就算没有封地和食邑也没关系,只要有个封号在头上顶着,外人就不敢小看她。 有兵卒进来收拾碗筷。 江微微准备起身告辞,赶了一天的路,她早就累了,想赶紧躺下睡个好觉。 可惜天不遂人愿。 骆东树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老大,戈大娘又昏迷了!」 江叔安脸色一变:「快去请大夫!」 「我已经去找过大夫了,但是大夫们都忙得很,好不容易揪住一个汤大夫,结果汤大夫只是随便看了下戈大娘的伤口,说是暂时死不了,然后就又走了。」 江叔安皱眉,显然是对汤大夫的敷衍做法很不满,但他又明白汤大夫这么做的原因。 军中的大夫数量太少了,自打开战以后,伤兵的数量在成倍增加,伤兵营里人满为患,像是那些官阶比较高的将领,自然可以优先得到大夫照顾,但像是戈大娘这种底层兵卒,就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大夫们才没有时间去管他们的死活,要不是看在江叔安的面子上,汤大夫怕是连看都不会多看戈大娘一眼。 骆东树还在催促:「戈大娘不仅昏迷了,而且还浑身发烫,不停地说胡话,我怕她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一命呜唿!」 江叔安示意他别急,然后扭头看向江微微。 「闺女,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江微微就已经站起身:「我知道,我可以去给戈大娘治伤,不过我的医药箱还在屋里放着,你们稍等一下。」 江叔安和骆东树自然是满口应下。 江微微回到屋里,叫上施金水和绿袖,施金水主动将医药箱背到身上。 骆东树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来到伤兵营。 所谓的伤兵营,其实就是个临时搭建的茅草屋,屋子四周都是封闭的,有一点月色透过房顶的茅草缝隙漏进来,屋里点着豆油灯。 一进屋子,就能听到伤员们痛苦的呻吟,随即就是扑面而来的异味。 有浓郁的血腥味,有伤口腐烂的臭味,还有随地大小便的噁心味道…… 施金水和绿袖闻到这味道,差点就要吐出来。 江微微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好歹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硬是把涌到喉咙口的噁心感给压了下去。 屋里面放着几张木板床,床上全都躺着伤员,还有很多伤员没有床可以躺,只能凑合着躺在地上,地上原本铺着草蓆,可因为草蓆被太多人躺过,又没人去清洗,草蓆上面布满污垢,已经看不出它们原来的颜色。 施金水忽然惊唿出声:「啊!有老鼠!」 一行人立即停下脚步,顺势望去,果然见到一只黑黝黝的老鼠从他们面前堂而皇之地跑了过去。 骆东树安慰道:「没事,就是个老鼠而已,咱们这里经常有老鼠出没,有时候我们还会抓些老鼠烤熟了吃,也算是加餐了。」 施金水脸色发白,胃里不断翻涌,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江微微有点轻度洁癖,这里的环境让她感到极度不适,但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咬牙忍住没吭声,只是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就这么个又脏又臭的地方,居然放置着至少二十多个伤员,难怪军营中的伤亡率一直居高不下,把伤患放在这种卫生环境里面,能痊癒才怪了! 施金水已经快受不了了,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医药箱,心里祈祷着快点办完事走人。 无论是在仁心堂还是健康堂,卫生条件都很好,他从小到大还从没接触过如此糟糕的医疗环境。原本他还对军营充满了幻想,可此时此刻,面前的一切却将他心中的美好幻想一点点地摧毁了。 他甚至暗暗庆幸,幸好自己没有违背家人的意愿去投军,不然他以后要是生病受伤了,也得躺在这种噁心的屋子里面。 要真到那一步的话,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戈大娘就躺在最靠里面的那张木床上。 就这么一张破烂小床,还是骆东树费了好大力气才抢过来的。 戈大娘是麓山寨子的女头领,当初江叔安带兵围剿麓山寨,将寨子里的人全都给招安了。戈大娘因为力气大身手好,被江叔安带进军营,经过几次战役,她已然成为江叔安的心腹下属之一。 ………… 跟大家商量个事情,下周我要爆更,现在我得存稿,但是最近因为重感冒脑子昏昏沉沉的,状态实在不好。 我打算接下来一周从日更六千字改成日更四千字,一方面是为了存稿等待爆更,另一方面是想让自己歇几天,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感谢。 第880章:烽火狼烟(7) 戈大娘此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脏兮兮的被子,头髮散乱,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嘴里还念念有词。 施金水靠近去听,发现她说的话含煳不清,根本就听不清具体内容。 江微微伸手摸了下戈大娘的额头,的确烫得吓人。 她翻开盖在戈大娘身上的被子,看到她的左臂被纱布缠住,鲜血早已经将纱布渗透,变成了黑褐色。 江微微道:「给我手套和口罩。」 施金水立即打开医药箱,从中拿出两副手套和口罩,一副给江微微,一副留给他自己用。 在江微微的影响下,健康堂里的大夫们在给病患们处理伤势的时候,都已经习惯戴上手套和口罩了。起初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好处,后来经歷得多了,发现这样做的确能减少伤口发炎溃烂的机率,同时也能尽可能地保护大夫本人不被传染。 江微微戴上手套和口罩,又道:「剪刀。」 施金水赶紧把剪刀递过去。 江微微将戈大娘右臂上的纱布小心剪开,露出一道长约半尺的伤口,伤口其实并不深,但因为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导致伤口发炎溃烂,现在都已经积蓄脓液了。 戈大娘之所以浑身发热昏迷不醒,就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併发症。 江微微让施金水用棉球沾湿白酒,涂抹到戈大娘的额头上,帮助她降温。 江微微握着小刀,一点点将腐烂坏死的血肉刮干净。 由于没有用麻沸散,戈大娘被硬生生疼醒了。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动弹,江微微低喝一声:「抓住她,别让她乱动!」 江叔安和骆东树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她的手和腿,强行将她按在床上,让她无法再动弹。 绿袖心思细腻,她注意到屋里光线昏暗,怕江微微看不清楚,赶紧又去端来一盏豆油灯,放到江微微的身边,好让她能看得刚清楚些。 待腐肉被刮干净,江微微拿出一个葫芦,葫芦里面装着她用土法子制作的蒸馏水。 她用蒸馏水沖洗伤口,将那些血污全都沖洗干净,然后拿出缝合针和缝合线,开始缝合伤口。 恰在此时,有个大夫走了进来。 他一见到江微微的动作,顿时就大惊之色,他行医多年,还从没见过有人在伤口上缝合针线的,要知道那可是活生生的血肉啊,又不是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怎么能用针线去缝呢?江微微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草菅人命啊! 大夫想要上前去劝阻,话还没出口被江叔安给一眼瞪了回去。 江叔安目光兇恶,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你们敢瞎逼逼老子就揍死你们」的浓烈杀气,吓得那个大夫连连后退,不敢再吭声。 江微微麻利地缝合完毕,撒上药粉,用纱布一圈圈缠上,打结,完工! 她站直身子,示意江叔安和骆东树可以放开了。 两人同时松手,戈大娘却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再动弹了,她疼得浑身是汗,牙齿都把下嘴唇给咬出血了。 江微微用棉球擦掉她嘴上的血迹,轻轻拍了下她的脸颊:「你已经没事了。」 戈大娘的视线逐渐涣散变得集中,她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骆东树赶紧将江微微的身份介绍了一番。 戈大娘发出嘶哑的声音:「多谢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999号:「恭喜宿主获得来自病患的衷心感谢,奖励1个积分!」 江微微道:「你是我爹手底下的人,帮你就等于是在帮我爹,你无需特意跟我道谢。」 江叔安嘿嘿一笑。 江微微摘掉手套和口罩,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了,戈大娘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否则伤势会再度恶化的,得给她换个干净的地儿。」 她倒是想把整个伤兵营都给收拾一遍,可她不是军营的人,没资格插手军营里的事。 江叔安从不会拒绝闺女的要求,此时自然也不例外,他示意骆东树把戈大娘背出去。 刚才那个被江叔安用眼神吓退的大夫终于忍不住了,他大步站出来,厉声斥道。 「住手!这三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不是军营里的人吧?他们不仅擅自对伤兵乱来,还想要把伤兵带走,这明显是触发了军法,江将军,就算你是将军也不能知法犯法吧?!」 江微微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中年男人,看打扮像是个大夫。 骆东树小声帮忙介绍:「这人就是汤大夫,军营大夫中的一个。」 江叔安嗤笑:「你少拿军法来压我,戈大娘是我手底下的兵,我爱让谁给她治伤,就让谁给她治伤。你要是愿意帮忙最好,你要是不愿帮忙就麻熘地滚远点,别来碍我的事!」 汤大夫被怼得气急败坏,怒道:「明明就是你违反军法,你居然还敢来沖我嚷嚷?太嚣张了!」 江叔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微微给拦住。 江微微上前一步道:「我是江将军的女儿,同时也是健康堂的大夫,曾经担任过太医院的院使,因为怀孕才暂时辞官回家养胎。擅自救治伤兵的确不合规矩,是我的错,抱歉。」 汤大夫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愤怒变成了错愕。 他不敢置信地追问:「你真当过太医院的院使?」 他还从没听说过有女子能成为太医院院使的,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嗯,之前因为我提出了种痘之法,让天子召我入宫,天子钦点我为太医院的院使,此时汴京城中人尽皆知,」江微微顿了顿,又补充道,「世子爷和钟大学士都是知道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他们。」 汤大夫见她言之凿凿,心里已经是信了大半,脸上的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 他是军医,虽是在军营任职,但事实上却是归属太医院管辖。 换言之,江微微曾是汤大夫的顶头上司,因为这层关系,汤大夫反倒不好再发作了。 再加上她主动认错道歉,等于是给了汤大夫一个台阶,汤大夫识趣地顺着台阶往下走,他朝对方拱了下手:「我不知你曾是太医院院使,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莫怪。」 第881章:烽火狼烟(8) 刚才江微微给患者缝合伤口的一幕给汤大夫造成了很大冲击,他无法相信针线真能用到人体上面,他甚至有些担心戈大娘的伤势是不是更加严重了。 他提出想要看看戈大娘伤口的请求。 江微微侧开身子,大大方方地让对方来看。 汤大夫走过去,将戈大娘左臂上的纱布拆开,接过绿袖手中的豆油灯,他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伤口,发现伤口被一条细细的线牢牢缝住,表面还撒了些药粉,原本流脓溃烂的情况已经被解决,伤口也没有再往外渗血。 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汤大夫,目前这个伤口的处理非常好,至少比他之前只是随便敷点草药再绑上纱布要强得多。 不过汤大夫还是有个问题。 「你这缝在伤口上的线该怎么办?难道以后就任由它留在人身上?」 江微微解释道:「伤口癒合后,可以将这根线拆掉。」 其实不拆线也没关系,因为她用的是系统出品的手术线,这种线具有可吸收性,它即便留在人体里面也没关系,过段时间它就自己被人体给吸收了。 但这件事情不太好解释,所以她便没有提。 汤大夫又问:「你用的针线能给我看看吗?」 江微微朝施金水点了点头。 施金水从医药箱里拿出缝合针跟缝合线,递到汤大夫的面前。 汤大夫放下豆油灯,双手接过针线,凑到灯火旁边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这不像是寻常的针线。」 江微微应道:「嗯。」 她没有说明这些针线的由来,汤大夫纵使心里万分好奇,也知道不好再追问下去,他将针线还回去,眼睛再度看向江微微。 「既然你是江将军的家眷,又是太医院的前任院使,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后万不要再随便给伤兵营的人看病。」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特意补上一句。 「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但这里是军营,一切都得按照军法行事。」 江微微颔首:「我明白。」 汤大夫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暗暗称奇,他还从没见过如此年轻的太医院院使,重点是除了年轻之外,她还是个女儿家,这可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例啊! 他倒是没有怀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黑幕,太医院承担着维护皇亲国戚身体健康的职责,天子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肯定也不会随便让一个庸医去坐镇太医院,既然能被天子看重,她就必定有她的可取之处。 江微微道:「戈大娘的伤口已经被我处理好了,我们打算把她带回去好生照顾。」 汤大夫这一次没有再阻拦,伤兵营本就位置稀缺,要是戈大娘离开的话,就能空出一个床位安置其他伤患,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 骆东树蹲下身,绿袖和施金水一左一右扶起戈大娘,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骆东树的背上。 一行人往外走。 离开伤兵营,骆东树将戈大娘送回住处。 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去休息了。 一夜安然度过。 骆东树一大早就跑来告诉江微微。 「戈大娘的身体已经不发烫了,人也精神了很多,你的医术太厉害了,比咱们军营里的那些大夫都要厉害!」 骆东树甚至有种期盼,希望江微微能留在军营里面,有她在的话,肯定少死很多人。 然而江微微是不可能留下的。 不只是因为她怀有身孕,还因为她爹是江叔安——以江叔安对闺女的重视程度,他绝不可能让闺女置身于险境。 江微微拿出两个药瓶:「这一瓶是一抹灵,可以促进伤口癒合,直接抹到伤口上就行,每天早中晚三次。等伤口癒合后,再用另外这瓶玉凝脂,它可以去除疤痕,早晚两次即可。」 骆东树接过药瓶,代替戈大娘向她道谢。 这时钟殊然也来了,他是来问江微微什么时候启程离开的? 他们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时候该回去了。 江微微表示随时都可以走。 江叔安恰好要去九曲县买粮,他打算顺道跟闺女一块回去,路上还能保护闺女的安全。 他是将军,要离开营地须得有主将的同意。 江叔安天没亮就起来了,跑去找常意说此事。 他特意没去找徐集,为的就是绕开徐集,免这厮从中使坏。 常意得知他是要去给大军买粮,且此事已经得到两位监军的同意,没怎么犹豫就一口应下此事。 江叔安取得他的手写文书,转身走出常意的宅邸。 他特意将骆东树留在军营里面,戈大娘因为受伤的缘故也被留了下来,他从手底下的众多士卒之中,选出一百人随他前往九曲县。 待徐集得知此事的时候,江叔安等人早已经离开凉山关。 徐集气得不行:「老子是军中主将,他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离开军营,他这是违反军规,老子随时都可以砍了他!」 副官小心翼翼地提醒:「江将军临走前特意去找过常节度使,此事是经过常节度使同意的,不算违反军规。」 徐集怒目而视:「他只问常意,却不问问我的意思,他这就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副官立即闭嘴,不敢再吭声。 徐集越想越气,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踱步,像是一头暴躁的雄狮,随时都有暴起杀人的危险。 副将心惊胆战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徐集忽然停下脚步,狞笑道:「既然他不把我这个主将放在眼里,那我也无需太给他面子,传我的命令下去,把原来驻守在凉山关的一万将士全部打散,编入其他营部!」 副将领命离开。 徐集志得意满,那一万人是江叔安在军营中最大的依仗,只要把那些人全给打散了,就等于是减去了江叔安的爪牙,让他以后再也没有伤人的能力,只能做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谁知副将很快就又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回禀大人,世子爷说是那一万人他另有用处,暂时不能动。」 徐集勃然大怒:「他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插手我的事情?!」 第882章:买粮(1) 副将几乎都快把脑袋埋进肚子里去了,生怕被迁怒。 徐集抄起放在旁边的佩刀,气势汹汹地往外沖。 副将不敢阻拦,急忙追上去询问:「大人要去何处?」 「老子要去教那个黄口小儿重新做人!」 徐集拿着刀去找傅七,这一幕被营中很多人都看到眼里,很快就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常意和钟拂。 常意和钟拂怕徐集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赶忙放下手里的事情,急匆匆地跑去劝架。 等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徐集拿刀对着傅七,一副要把对方大卸八块的兇狠架势。傅七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就是脸色难看至极,骆东树护在傅七的身前,表情也是阴沉沉的。 常意赶紧将徐集手中的刀给抢走,钟拂则把傅七拉开,同时勒令周围看热闹的将士们全部散开。 一场差点就要爆发的冲突就此被按了下去。 可从徐集盯着傅七和骆东树的兇恶眼神可以看出,这件事情肯定还没完! …… 在抵达九曲县后,江叔安主动提出请客的邀请,他要请钟县令和县中的所有豪强乡绅吃饭,顺便商谈一下买粮的事情。 既然有白吃的饭,钟殊然当然不会拒绝,他当即欣然应允,连带着四个捕快和书童南瓜也被留了下来。 钟殊然问他要在哪里请客? 江叔安豪迈说道:「既然是要请客,自然是要在镇上最好的酒楼请客,这样才显得大气嘛!」 镇上最好的酒楼就是醉香楼,江伯宁在那里当掌柜。 当江叔安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醉香楼时,江伯宁正在跟一位熟客闲聊,谁知一扭头就瞅见了江叔安等人,登时就被吓得心里咯噔一跳,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之前江叔安为了给他闺女报仇,硬是将燕丫头的脑袋塞进灶膛,还得燕丫头被毁容。 江伯宁对他这种六亲不认的残忍举动恼恨至及,偷偷跑去县衙报官,希望县太爷能狠狠惩处江叔安,结果江叔安去县衙走了一遭,居然是屁事都没有,又全须全尾地被放了出来,据说还是县太爷亲自把人送回家去的。 这让江伯宁认识到,老三不仅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而且还跟县太爷关系匪浅。 任何人只要跟官府搭上关系,就不是普通平民能够对付得了的。 江伯宁从那个时候开始知道怕了。 他不敢再去招惹江叔安,老老实实待在镇上,却没想到又碰上了这尊煞星。 更糟糕的是,这尊煞星身边还跟着好多人,不仅有江微微和县太爷,还有一百来个凶神恶煞的军汉。 一个个的,全都不是好招惹的! 江伯宁怕得双股战战,面色煞白,说话都在颤抖:「老、老三,你怎么来这里了?」 江叔安咧开嘴笑起来,露出满口白牙:「我们来这里吃饭。」 要换成是平时,江伯宁瞅见这么多的客人,肯定要高兴坏了,可现在他却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疼。 他勉强挤出个笑容,干巴巴地说道:「你们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我这里怕是坐不下。」 江叔安大手一摆:「无妨,我们不急着现在就吃,我们可以坐在旁边等着,等你们这儿的客人都吃完了,我们再上桌。」 说完他便开始招唿大家自己去找位置落座。 一百多个军汉哗啦啦地全部散开,各自找座位坐下,有些找不到凳子的人,就只能随便找块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由于江叔安没有吩咐接下来该做什么,这群军汉便老老实实坐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正在用餐的食客们。 食客们:「……」 被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军汉们盯着,他们还能吃得下去才有鬼了! 食客们纷纷结帐走人。 不一会儿,整座醉香楼都空了下来。 江叔安都不用江伯宁招唿,毫不客气地使唤伙计们。 「赶紧把桌椅收拾干净,再去泡些好茶端上来,速度快些,我等下还要在这里招待贵客呢,要是你们误了我的大事,我就拿你们是问!」 伙计们见他穿着皮甲挎着大刀,全都怕得不行,手忙脚乱地收拾桌椅。 此时此刻江叔安更像是醉香楼的主人,江伯宁这个正经的掌柜反倒被晾到了一边。 江伯宁心里是又气又急,偏又不敢说话,一张胖脸被憋得通红。 待众人全部上桌做好,江叔安让钟殊然列出一份本地豪强乡绅的名单,总共有二十多户人家。 江叔安开始给自己的手下们摊派任务。 带吃完午饭,军汉们就相继离开醉香楼,前往那些豪强乡绅的家里送请柬。 至于江叔安等人,则继续留在醉香楼里。 江伯宁很想让这群人赶紧走,可又不敢开口赶人,心情别提多抑郁了。 偏偏江叔安还故意招惹他。 「二哥,你家燕丫头最近咋样了?听说她跟周家的小子定亲了?」 江伯宁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些做什么?」 他至今都忘不掉燕丫头被烧得脸上血肉模煳的惨状,江叔安就是罪魁祸首!如今江叔安又提起燕丫头,肯定不安好心! 江叔安笑着道:「周家在咱们九曲县也算是个小地主吧,不如把他们家也请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他那笑容落在江伯宁的眼睛里,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江伯宁全神戒备:「不用,我家燕丫头前不久才刚嫁入周家,这会儿不好回娘家,免得招人话柄。」 江叔安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招人话柄的?你啊,就是心思太多。」 江伯宁不想回答,只能尬笑。 江微微忽然开口问了句:「江燕燕已经跟周彦昌成亲了?」 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江伯宁大方承认:「对啊,就上个月成的亲。」 江微微算算日子,应该是在她回来前几天成的亲。 等江伯宁走开后,江叔安凑到闺女面前问道:「燕丫头的相公叫周彦昌?」 「嗯。」 「你认识他?」不然他闺女不会突然问起这个人的事情。 江微微道:「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 第883章:买粮(2) 之前秀儿差点跟周彦昌定亲,后来从顾斐口中得知周彦昌是个断袖,两家的亲事不了了之,但很快周家又看上了江燕燕,双方闪电定亲。 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的自私狠毒,男的想要骗婚,让他们凑一对倒是刚刚好,省得他们再去祸害别人。 接下来整个下午醉香楼被江叔安一伙人给霸占了。 偏生人家是来吃饭的,来者是客,江伯宁没理由赶人走,他就算心里憋屈也只能忍着。 待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前去送请柬的军汉们终于回来了。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二十多辆车马。 那些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们,此时被一个个地从驴车或者牛车里面请下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其实他们是不想来的,可不来不行啊。 那群军汉早就得了江叔安的交代,还知道用先礼后兵的一套。 他们进门时的态度还挺好的,客客气气地送上请柬,可只要老爷们表现出拒绝的意思,他们立刻就会收起笑容,拔出腰间佩刀,将刀尖指向对方。 这些个老爷们都被吓得不轻,在明晃晃的军刀面前,他们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怕死,这群老爷们生怕自己会一去不復返,只能答应赴约。 他们并不是单枪匹马地赴约,他们还带来了不少家丁僕从,万一真要动起手来,他们好歹还能有个帮手,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江叔安见到客人们来了,立即站起身,笑眯眯地招唿大家落座,又让伙计们赶紧上茶。 江伯宁这会儿干脆不露面了,就躲在旁边的小房间里面,他撩起门帘一角往外看,想知道江叔安今儿唱的到底是哪出戏? 伙计们七手八脚地端来茶点。 老爷们发现县太爷居然也在场,不由得纷纷露出意外之色。 他们朝着钟殊然弯腰见礼。 钟殊然却道:「今日邀请你们来的是江将军,我只是个陪客,你们要见礼的话,也应该先向江将军见礼。」 众人都是一惊。 就连躲在小房间里的江伯宁也惊呆了。 他没听错吧?刚才县太爷称唿江叔安为将军?! 江叔安居然是将军?! 江叔安拿出一份文书和一份邸报,文书上面有常意加盖的节度使印章,代表着常意准许他外出办事。 邸报是朝廷定期都会发往各个地方的信件,上面记录了朝中的官员变动情况,江叔安拿出的这份邸报就有他的名字,上面写着他被天子任命为广武将军。 这两样东西拿出来后,江叔安身为广武将军的身份被彻底坐实,再加上有县令钟殊然作证,容不得大家不相信江叔安的身份。 这些个老爷们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何江叔安能使唤那么多的军汉? 他身为将军,那些个军汉自然对他言听计从! 躲在小房间里的江伯宁没能看到文书和邸报,不晓得里面到底写了些啥,但从那些个老爷诚惶诚恐下跪行礼的模样就能看出来,江叔安的身份肯定不低。 话说回来,甭管是个什么品级的将军,那都是官啊!是足以让平民仰视的大官啊! 江伯宁心里是既震惊又嫉妒。 都是江家的儿子,咋江叔安的运气就那么好呢?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非但没死,反倒还成了大官! 反观他自己,明明脑瓜子是四兄弟里面最好使的,如今却还只能给人家打工,靠着岳父的帮扶过日子。 真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衡。 但很快他又把心里那股嫉妒给压了下去,转而开始盘算起来,该怎么才能让自己从中获利? 不管他和江叔安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反正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兄弟,如今江叔安当了大官,他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得跟着沾沾光吧? 江伯宁一想到自己即将获得的好处,心里头就一片火热。 他甚至都忘记了对江叔安的畏惧,撩起门帘走出去,凑到江叔安面前笑眯眯地说道。 「恭喜三弟啊,居然都当官了,回头等爹娘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会高兴坏了!」 两人是亲兄弟,江叔安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不过江叔安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道:「今晚我要在这里宴请诸位老爷,你去把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江伯宁赶紧应下:「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保证让你们今晚吃得满意!」 说完他便乐颠颠地往后厨跑去。 江叔安示意大家坐下来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一个白头髮白鬍子的老者。 这位老者名叫马讳,家中三代进士,他是第二代,曾任礼部侍郎,后因年纪太大告老还乡,如今在家中悠闲度日。 他还有个儿子,也是进士出身,如今正在外地任县丞一职。 这样的背景放在汴京城里不算什么,可放在九曲县这么个小地方,足以被冠上一个「官宦世家」的头衔。 也正因为如此,马家在九曲县的名望很高,若遇上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大家都愿意请马讳帮忙拿个主意。 此时大家看向马讳,就是想请马讳出面说两句。 马讳乐呵呵笑道:「既然将军让咱们坐,咱们就坐吧。」 他在僕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坐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相继落座。 江叔安先是让在座的各位介绍一下自己。 因为有县令在场,这些人介绍自己的时候都比较谨慎,既不敢说得太假,也不愿说得太真。 待自我介绍结束了,江伯宁跑来询问是否现在就上菜? 现在看他的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对江叔安的畏惧和憎恶,白胖的脸上满是讨好之色,其态度转变之彻底实在是让人惊嘆。 江叔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都已经黑了,是时候该吃晚饭了。 他示意可以上菜了。 江伯宁亲自动手,将精美的菜餚一道道端上桌。 待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的时候,江叔安站起身,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开始挨个敬酒。 第884章:买粮(3) 第一个被江叔安敬酒的人是马讳。 马讳扶着桌子,慢吞吞地站起身,他颤巍巍地举起酒杯,与江叔安的就被轻轻相碰。 江叔安道:「我干杯,你随意。」 说完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晃了下自己空了的酒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马讳笑了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曾经是礼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认真算起来的话,比江叔安的广武将军还要高出一级,若他没有辞官归隐,江叔安见到他还得行礼问好。 此时他对江叔安的态度也只能算是温和友善,不似其他的乡绅员外那般小心讨好。 江叔安笑着道:「马老爷饱读诗书,满肚子的墨水,懂得许多大道理,是个有大学问的人。在下只是个粗人,说话做事都是直来直往的,不会跟人兜圈子,我就直说了吧,我今日特意请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马讳知道重头戏来了,暗暗提起警惕,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将军请说。」 其他的员外乡绅也都竖起耳朵倾听。 江叔安道:「我奉命驻守凉山关,最近西沙敌寇入侵,试图攻破边防,结果被我们给打了回去。可西沙敌寇并未放弃,他们的大军仍旧徘徊在凉山关附近,随时都有可能跟咱们再度开战。」 九曲县距离凉山关太近了,跟西沙相关的情报,只要不是太过机密的,都会传入九曲县,因此江叔安说的事情,在场诸位早就知道了。 但大家还是装出一副敬佩的样子,夸赞江叔安等一干将士尽忠职守,真是可歌可嘆! 江叔安嘆息:「我军战士确实英勇,为了保家卫国就算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如今却有个大难题横在我军面前,害得我军主将寝食难安,特意派我前来向诸位父老乡亲寻求帮助。」 马讳心中越发警惕,但面上却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 「将军有何问题大可直说,只要是在我们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等一定尽力而为。」 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 江叔安道:「最近军中粮草告急,各地徵调而来的粮草还在运往凉山关的路上,现在我军需要一批粮食应急,我知道在场诸位都是家境富足之人,家中应该囤积了不少粮食。当然,我知道你们的粮食也不是大风颳来的,那些粮食都是你们一点点积攒下来的,且朝廷前不久刚征过一次粮食,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征第二次粮。我现在呢,是代表凉山关的五十万大军,正式向你们提出购买粮食的请求,我们会按照市场价格收购你们手中的粮食,保证不会让你们吃亏。」 众人听到江叔安提及粮食的时候,心里都很紧张,生怕他又要征粮。 好在江叔安说的是买粮,而非征粮。 既然是买粮,就要给钱的。 只要有钱赚,他们的粮食卖谁不是卖?卖给朝廷的话,还能顺带卖朝廷一个好。 大家互相使眼色,都有些心动。 唯独只有马讳依旧保持警惕,他慢吞吞地问道:「将军这次要买多少粮食?」 江叔安豪迈说道:「有多少买多少!」 众人又是一惊,心想江叔安的胃口还真大啊,一口气就要他们的存粮全给掏空! 马讳又道:「如今的粮食市场价是一两二钱银子一斗大米,将军确定要以这个价钱来收购粮食?「 江微微吃饭的动作一顿,只是过去了短短半个月而已,粮价又涨了两成,照这样下去,粮食真要比银子还要贵了! 江叔安笑了起来:「马老爷说笑了,一两二钱银子的粮食谁能吃得起?就算放在汴京城里,也没有这么高的粮价。」 马讳道:「可是将军刚才说要按照市场价格收购粮食。」 「我说的市场价格,是指往年的市场价格,我记得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精米,一般也就是八十文一斗吧?」江叔安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其他人。 江微微适时地颔首应和:「的确是这个价格。」 钟殊然也跟着点头说是的。 大家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一般情况下,精米的价格大概是一百文钱一斗,但因为现在临近秋收,马上就会有新的粮食收上来,所以去年积压下来的大米价格会降到八十文左右。 可今年的情况不同寻常,因为大战的缘故,大量壮丁被朝廷征走,家中少了壮劳力,农户们秋收的难度大大增加,粮食收成肯定不如往年,城中百姓们怕将来吃不到粮食,疯狂抢购粮食,商户们趁机抬高粮价,很赚了一笔横财。 如今粮价还在往上涨,明摆着还有得赚,商户们又怎么可能捨得把粮食低价出售?! 众人不敢跟江叔安对上,纷纷看向马讳。 马讳沉思良久,方才沉声说道。 「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拼杀,我等怎么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杀敌?别家怎么样我管不着,我们马家的粮食愿意以八十文一斗的价格卖与将军。」 众人都惊呆了。 他居然答应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中,马讳镇定地坐了回去,看他那淡定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答应的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江叔安似乎也有点意外,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他朝着马讳抱拳一礼。 「我代表五十万将士感激马老爷的慷慨。」 敬完马讳后,江叔安端着酒杯来到一个人面前。 此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跟江微微算是熟人。 江微微一眼就认出了他,去年张家的小姐因为用到了假药导致毁容,江微微作为疑兇被带到县衙,面前这位中年男人就是张小姐的父亲,张员外。 张员外的脸上全是冷汗,因为过于紧张,他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酒水不停晃动,好几次都差点被晃出杯子。 江叔安笑着道:「张员外不用紧张,我是真心实意想跟大家做成这笔生意的,各位若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张员外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擦了下脸上的冷汗,笑容勉强。 「我很愿意跟将军做成这笔生意,但我家的存粮实在不多……」 第885章:买粮(4) 江叔安哈哈一笑:「张员外太谦虚了,镇上谁人不知道张员外家中富裕,光是嫁女儿的嫁妆,就多达八十八抬!令嫒出嫁当日的风光,放眼整个九曲县都无人能及,我只恨自己来晚了一步,不然还能喝上一杯喜酒,沾沾你们家的喜气。」 张员外脸上的冷汗更多了。 其他人则埋头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副要把酒杯给看穿了架势。 江叔安是今日才到九曲县的,可他却能知道张员外两个月前嫁闺女的事情,足以说明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在座的各位别想靠着三言两语就把江叔安给忽悠过去。 江叔安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见张员外迟迟不动,半真半假地问道:「员外为何不喝酒?难道是嫌弃我这酒水太过粗糙?」 「没有没有!」张员外慌忙喝干杯子里的酒。 江叔安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早就听闻张员外是个大善人,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员外努力挤出个笑容。 江叔安道:「不管你家粮食有多少,我都不在意,只要你能答应跟我们做生意,就等于是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张员外很想问一句,若不答应跟你做生意,是不是就等于不愿卖你面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张员外拒绝。 他干巴巴地说道:「能跟将军做生意,是我们张家的荣幸,只要将军不嫌弃我家存粮少,我很乐意跟将军做成这笔生意。」 江叔安笑得越发开怀:「张员外果然是个爽快人!」 接下来,所有宾客都被他挨个敬了一遍。 这里面不是没有烈性子的人, 有人想要直接拂袖离开,结果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军汉给拦住去路。 那些军汉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将军没说让你们走,你们一个都不准走,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完一名军汉就抽出佩刀,勐地朝旁边一条凳子砍下去! 那条木头凳子立刻就被砍成两截! 众员外乡绅全都被吓得齐齐变色,那个想要离开的人更是膝盖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两个军汉将那人拖起来,又送回到他的座位上。 江叔安给他斟满酒,笑呵呵地说道:「不瞒你们,我这次是领了军令状的,若我办不成这件差事,我和我的弟兄们都得受罚。我不想为难你们,也希望你们能给我行个方便,只要我能顺利买到粮食,我就会立刻带着我的人离开九曲县,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各位的面前,如何?」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众人还能如何? 大家只能乖乖认怂。 生意谈成,江叔安心情大好,招唿大家吃饭喝酒。 然而桌上的众人却毫无食慾,即便嘴里吃着美味的食物,仍旧是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江叔安表示大家可以回去了,众人如蒙大赦,连一刻都不愿多留,当即作鸟兽散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醉香楼里已经是人去楼空。 江叔安却没有离开,而是让伙计们继续上菜,刚才只是让那些员外老爷们吃了饭,他手底下的兄弟们还没吃呢。 钟殊然起身告辞:「既然将军的生意已经谈妥,这里应该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得回县衙去了。」 江叔安摆摆手:「走吧走吧,赶明儿再请你吃饭。」 得知明儿还有白吃的饭,钟殊然脸上的笑意更甚,带着书童和捕快们走了。 江微微问:「爹,你们今晚打算住哪里?」 江叔安说还没想好,实在不行就回平安村去吧。 镇上有客栈,但他们人数太多,一家客栈肯定住不下。 江微微提议道:「我家在这附近有个庄子,你们可以去我那儿住。」 江叔安笑着应下:「行啊,就去你那儿住,还能省了我们的住宿费。」 待军汉们吃饱喝足,江叔安招来江伯宁结算饭钱。 江伯宁拿着算盘一顿拨弄,最后说道:「总共一百二十七两四钱银子,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帮你把零头抹去,你给我以一百二十七两就行了。」 江叔安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军汉们就不干了,纷纷拍桌子踹凳子,扯开嗓门叫嚣。 「你们这里的饭菜是用龙肝还是凤胆做的?咋这么贵啊?两顿饭居然要一百二十七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张嘴就敢要这么多钱,你真当咱们的钱是大风颳来的吗?你信不信老子把你这破酒楼给拆了,让你以后都没法再开门做生意?!」 江伯宁满头大汗地解释:「各位军爷息怒,并非是我故意要讹你们,实在是最近的粮价和菜价都涨了不少,咱们是小本经营,成本涨了,售价自然也得跟着涨,不然咱们不久要亏本了嘛?再说了,你们有一百多号人呢,吃了两顿饭,每顿饭都是有酒有肉,别的不说,光是那几罈子酒就值三十多两银子呢!你们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能把帐本拿出来,让你们亲眼看看那些东西的进价,我保证没有多收你们一文钱!」 那些军汉们却不愿意听他说这么多,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打三折,要么就拆酒楼。 江伯宁哪能让他们真把酒楼给拆了啊?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给他们打折。 当他从江叔安手中接过三十八两的银票时,整张胖脸都皱成了一个大肉包子,心疼得几乎在滴血。 今天的生意做下来,他非但一文钱没赚,反倒还亏了不少,岳父每天晚上都要查帐,为免被岳父发现今天亏本的事情,他还得自己掏钱把这个窟窿补上。 他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果然,他只要遇到江叔安父女就准没好事! 江叔安带着闺女和军汉们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乐呵呵地沖江伯宁说道。 「今天多谢二哥的款待,今儿我们再来照顾你的生意哈!」 江伯宁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就要晕过去。 这对父女坑了他一回不成,明天居然还要坑他! 就算是薅羊毛,也不能总逮着他一个薅吧?! 他们就不怕把他给薅死吗?! 第886章:买粮(5) 江叔安一行人骑着马,跟随江微微来到嵌雪山庄。 他们当晚就在庄子里面住下了。 老六将庄子打理得很好,每个房间都很干净,铺上被褥就能睡。 庄子里的房间够多,但被褥却有限,一百多号人肯定不够用,好在这些军汉们并不挑剔,只要有个地方给他们遮风挡雨就行了。 最后他们是在床上铺了些干草,直接往上一躺,睡得也挺舒服。。 庄子里面有江微微从外地运来的四千多斤粮食,即便一下子来了百多个客人,也不用担心没饭吃。 军汉们帮着老六去烧火做饭,有些人还跑去后院噼柴挑水,一大清早就忙得不亦乐乎。 吃完早饭后,江叔安带着军汉们挨家挨户地去买粮食。 江微微没有跟着去,她直接带着施金水等人回云山村去了。 回到家里,众人见到他们平安归来,全都松了口气。 其中以柳芸的反应最为明显,她一见到江微微回来了,立刻就放下手里算到一半的帐目,快步冲到江微微面前,将江微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柳芸就板起脸,冷冷地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江微微早就料到自己的不告而别会引起柳芸的愤怒,她恭恭敬敬地道歉:「对不起,娘,我知错了。」 「是,你是知错了,可是知错不改有什么用?你之前答应得好好的,说是不会出去了,结果等我睡一觉醒来,就发现你偷偷地跑了,你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敷衍我,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婆婆!」 江微微讨好道:「这次是我的错,您想怎么罚我都没问题,只希望您能消消气,别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柳芸话虽这么说,但神色去明显缓和了些。 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吃软不吃硬,别人只要说几句好话,好声好气地哄一哄她,就能把她给哄好了。 她对外人是这样,对家里人也是这样。 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江微微才敢背着她偷偷跑去凉山关。 江微微主动凑过去,拉着柳芸说了好些好听的话,柳芸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很快就又恢復如常了。 见到她们婆媳和好了,健康堂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放下心来。 柳芸问道:「见到爹了吗?他现在咋样了?」 江微微笑着说道:「见到了,他挺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那就好。」 虽然之前柳芸和江叔安闹过矛盾,但江叔安毕竟是江微微的亲爹,是顾家的亲家,大家都是一家人,柳芸由衷地希望江叔安能平安无事。 江微微问:「这两天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心想只是短短两天时间而已,家里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的,就算柳芸性子软,但是有范六娘盯着她,不至于翻出什么大浪来。 谁知柳芸却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像是想说又不敢说。 江微微见状,不由得眉毛一挑:「不会真出事了吧?」 柳芸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的确是出了点事情,是关于你娘的。」 「我娘又闹什么么蛾子了?」 柳芸长嘆一声:「这事怪我,我见她天天闷在病房里面不出门,怕把她给闷坏了,就特意给她住的那间病房安排了两个女病人,我看她们年龄相仿,应该能聊得来。谁知她们才刚住进去半天就吵了起来,我不得不给那两个女病人换了个病房,你娘却还是不停地哭。」 江微微倒不觉得柳芸这事做错了,健康堂里的病房本就有限,总不能为了迁就段湘君一个人,就把另外那些需要住院的病人赶出去吧?这里是病房,又不是客栈,不会为某个人提供专属服务。 江微微示意柳芸继续往下说。 「我安慰了你娘好久,才把她安慰好,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今儿一大早,你娘就不见了。我问遍了健康堂里的所有人,大家都说没见到她,不晓得她去哪里了。」 说到这里,柳芸有些着急。 「我已经让人去村里找了一圈,没找你娘的踪迹,你说你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啊?」 江微微不以为意:「她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能出什么意外?」 「可她只是个弱女子,平日里很少出门,外面的坏人又那么多,万一她被人给拐骗了怎么办?要不你还是让人再去找找吧?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只能报官了,她毕竟是你娘,总不能放任她不管吧。」 说实话,江微微不太想去管段湘君的事情,但她却不能不管,就像柳芸说的,外面有太多危险,段湘君又是个没脑子的,万一段湘君不幸落入歹人手中,毁了名节,魏尘的名声会跟着被蒙上一层灰尘。 江微微去找村长江丰年帮忙。 江丰年把村里人都叫来询问了一遍,最后从一个早起上茅厕的村民口中得知,段湘君今儿天没亮就出村去了。 至于段湘君离开村子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江微微向那个村民打听细节,比如说段湘君离开时是不是一个人?身上有没有带行李包袱之类的东西? 村民说她只有一个人,手上什么都没拿。 江微微心里大概有数了。 她谢过诸位村民,回到健康堂里,又把柳芸拉到一边询问。 「我娘跟人吵架是什么时候的事?」 柳芸如实回答:「就是昨天下午的事,你找到你娘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娘昨天为何会跟人吵架?」 「听说因为一点口角之争。」 江微微追问具体是什么口角? 柳芸答不上来:「这事儿我不清楚,得去问问那两个女病人才行。」 「她们还在医馆里面码?」 「嗯,她们要明天才能出院。」 江微微立即说道:「带我去见见她们。」 正好柳芸这会儿手上没什么事,她亲自带着江微微去二楼,见到了那两个住院的女病人。 这里的病人全都认识江微微,她们见到江微微来了,都挺高兴的,纷纷开口跟她打招唿。 江微微跟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问了些跟病情相关的问题,等到两位女病人都放松下来了,她这才将话题转移到了昨天吵架的事情上。 第887章:外室(1) 那两个女病人一提起昨天吵架的事情,就不住地撇嘴。 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个女病人说道:「江大夫,你大概是不知道那女人的来歷,我就住在她家街对面,知道她家里很多事情。她男人以前也是开医馆的,但却卖假药赚黑心钱,医馆被官府给查封了,她男人还被打了板子,嘿,就是活该!」 江微微提醒:「这些我都知道,我就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吵架?」 「差点忘了,当初还是江大夫出面揭发回春他卖假药的事情,这事儿你肯定我们都清楚,我就不跟你说这些了。因为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所以我昨天刚见到段氏的时候,还挺高兴的,主动跟她打招唿,还拉着她一起闲聊。刚开始还聊得好好的,后来就因为我们不小心多说了几句她男人的事情,她就不高兴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好像是我们合起伙来欺负她似的,我就没见过像她那么爱哭的女人……」 江微微打断她的唠叨,问道:「你们提到了魏章?」 「对啊,魏章在外头养了外室,我还亲眼看到魏章带着那个外室进了魏家大门,那个外室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应该是快生了,魏章想必是要把外室接进家里照顾,以后说不定还要纳她为妾。这些都是实话,我不过就提了两嘴,段氏就不高兴了,哭着说我胡说八道,我哪里是胡说八道了?这事儿镇上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镇上打听啊,干嘛在我面前哭,我又没有欺负她……」 江微微不得不再度打断她的抱怨:「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些,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们。」 离开病房后,柳芸问道:「魏章真的养了外室?」 江微微应了声:「嗯。」 柳芸见她反应如此平静,更加诧异了:「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事了?」 「之前我在镇上无意间碰到过魏章的外室,对此略知一二。」 「那你怎么不跟你娘说?」 江微微停下脚步,反问道:「您让我怎么开口?」 柳芸仔细一想,这事儿涉及到人家的隐私,确实不好说。最后她只能嘆气:「魏家这些事情真够糟心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不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吗?」 「他们家就是个泥潭,一旦掉进去就再难爬出来,我得出去一趟。」 柳芸忙问:「你才刚回来,不好好在家养胎,又要跑去哪里?」 「我的去把我娘找回来。」 「你知道她在哪里?」 「大概能猜出来。」江微微叫上北川,让他套好驴车,载着她离开村子。 驴车最后停在了魏章家门口。 江微微下了车,示意北川上前去敲门。 很快院门就被拉开。 一个婆子从门后探出脑袋,她不认识北川,但却认识江微微。 魏章跟江微微之间有太多仇怨,这个婆子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她警惕地问道:「你们来干嘛?」 江微微不答反问:「我娘是不是在里面?」 婆子一口否认:「没有,我压根就没见到过你娘,你找错地方了。」 说完她就要关门。 江微微一手按在院门上,一手从袖中拿出块碎银子,她将银子在婆子面前晃了下:「只要你说实话,这块银子就归你了。」 婆子一看到银子,两只眼睛都直了。 她赶忙伸手取接银子,放进嘴里咬了下,确定是真的银子,这才将院门又拉开了些。 她特意回头看了眼,确定家里没人注意到这边,她这才小声说道。 「今早段氏的确是来过一次,在咱们家门口哭了好久,想求我们老爷回心转意,结果老爷根本就没露面,最后是秋氏挺着个大肚子走出门,当面骂了段氏一顿,还让人往段氏身上破了一盆洗碗水。」 即便只是听人说,江微微也能想像出段湘君的模样有多么狼狈,她问:「然后呢?」 「然后秋氏让人把院门关上,并勒令家里人不准开门,也不准跟段氏说话,段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 「她去哪里了?」 婆子摇头:「不知道,她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看样子应该是收到了很大打击,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面前站着的是段湘君的闺女,她赶紧停下来,转而说道:「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微微转身回车上去了。 北川问道:「少夫人,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江微微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段湘君。 她原本以为能在魏章家里找到段湘君,却没想到段湘君连魏章家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人给赶跑了。 若她是段湘君的话,肯定要想办法先弄死魏章,然后再弄死那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小狐狸精! 可她不是段湘君,段湘君也干不出弄死姦夫**的事情。 江微微嘆息:「难道真的只能去报官了吗?」 就在这时,北川忽然开口:「前面那人是不是段氏?」 江微微探出脑袋顺势望去,见到前边的大树下面蹲着个女人,看身形确实有点像是段湘君,她赶忙催促道:「过去看看!」 北川驱使驴车往前走。 车子刚一停稳,江微微就跳下车,走近了看,她确定这个蹲在地上的女人就是段湘君。 她原本还以为这女人可能会寻短见,现在看到段湘君还好端端的,她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未免太高看段湘君了,以段湘君的懦弱性子,是不可能有胆量去自杀的。 江微微喊了一声:「你蹲在这里干嘛?」 段湘君缓慢地抬起头,她的脸上和身上全都湿漉漉的,头髮上还沾着些残羹剩饭,看起来非常狼狈。 她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后,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 「微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没等江微微回答,段湘君就伸出脏兮兮的手,抓住江微微的袖子,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等你回来,你就会帮我去跟魏章求情,让他收回休书。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你帮帮我吧,想要见到魏章,我想回到魏家!」 第888章:外室(2) 江微微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冷笑道。 「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前提,是让你老实待在病房里面,不要往外跑,结果呢?你背着我偷偷跑了出去,为了打听你的消息,我还给了那婆子二钱银子,你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提约定?先违约的人是你,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跟我谈约定了。」 段湘君听了这话,竟是当场大哭起来。 「我也不想违背原定的,可魏章他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他要把那个女人接进家里,要是真让那个女人彻底取代我在魏家的位置,那我以后该怎么办?呜呜呜,我太害怕了,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只能偷偷跑去魏家,想要求得魏章回心转意。」 她哭得悽惨,可江微微丝毫不为所动。 「你眼巴巴地凑上去,结果人家连大门都没让你进,都到这个地步了,你难道还不死心吗?」 段湘君慌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今天没有见到魏章,他可能不在家里,出来见我的是那个女人,肯定是她故意隐瞒了我来找魏章的消息。她不想让我见到魏章,魏章跟我这么多年的夫妻,我还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不可能连见我一面都不肯的,肯定是那个女人从中搞鬼,微微,你一定要帮我!」 江微微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道:「魏家的大门就在那里,你若是想见到魏章,直接去敲门就行了。」 段湘君满腹委屈:「可那个女人不让我见到魏章。」 「那你就去哭啊,在魏家大门口哭个天昏地暗,最好是把左右邻居全给招来,让大家都来看看这齣好戏。魏章那人虚伪得很,肯定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只能出面见你,到时候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当面跟他说。」 段湘君还有些犹豫,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算不上特别蠢,她知道这个主意可行,但很可能会招致魏章的反感。 江微微后退一步:「主意我已经给你出了,至于最后要不要这么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秋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应该再过不久就该生了,等她为魏章生下儿子,魏家就彻底没有你的落脚之处了。」 一想到那个女人挺着大肚子耀武扬威的样子,段湘君心里就慌得不行。 她很清楚魏家如今的情况,魏章急需一个儿子传承香火,若那个女人真能生下个儿子的话,魏章说不定真会将那个女人娶进家门。 她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她必须要尽快见到魏章,她要让魏章知道,她还能生!就算这一胎是个闺女,但下一胎也许就会是个儿子,她一定能给魏章生出儿子的! 段湘君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魏家跑去。 江微微回到车上,示意北川赶车。 北川问去哪里? 江微微道:「去魏家看看热闹。」 刚才江微微跟段湘君的对话,北川都听在耳里,他心里有很多不解,不明白江微微为何要给段湘君出主意,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魏章早就已经不想再理会段湘君,此时段湘君再次找上门去,只会是自取其辱,江微微那么聪明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她还是怂恿段湘君去找魏章,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看段湘君出丑吗? 北川不爱说话,他总是说少做多,这导致他即便怀着满肚子不解,也没有开口询问。 他催动驴车往魏家的方向行去。 段湘君敲响魏家大门,想要见魏章。 开门的婆子见到又是她,不胜其扰地说道:「都说了老爷不在家,你再来多少遍也一样,赶紧走吧!」 说完便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段湘君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魏章的名字。 哭喊声惊动了左右邻居,他们走出家门,见到是段湘君在哭闹,都有些意外。 大家都是好多年的老邻居了,彼此都很熟悉,他们对魏章家里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一些,对段湘君这个可怜女子很是同情。 有人上前劝导,希望段湘君别哭了,为了魏章这种人不值得云云。 可段湘君却不听,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渐渐的,前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对着段湘君指指点点,还有些维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冲着魏家大喊。 「魏老爷,你媳妇都快哭死过去了,你咋还不出来看看呢?你咋就这么心狠呢?!」 魏家宅院里面,秋氏也在哭,一边哭还一边抱怨:「老爷,那个女人来了一次不死心,居然还来第二次,她这明摆着是要把我和我肚里的孩子赶出魏家啊,呜呜呜,老爷你就这么放任她欺负我们母子吗?」 魏章此时是一个头两个大,烦得不行。 他以为只要一直休书就能将段湘君给打发了,却没想到那女人居然还是个牛皮糖性子,怎么都甩不掉。 若她只是私下里来找他倒还好说,他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就算没办法再给她正妻的名分,也可以让她给他当个妾室。可她居然光天化日的就跑来魏家哭闹,还把左邻右舍全给招来了,她这是让他把脸面都给丢光吗?! 家里其他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哭闹声,他们相继从屋里走出来。 张秀姿嫁到魏家还不到半年,她对段湘君这个婆婆的了解并不深,只知道家里其他人都没把段湘君放回事,段湘君自己也不去争,就是个十足的包子性格。 她跟段湘君既没有仇怨,也没有恩情,所以在段湘君被休弃的时候,她没有出面帮段湘君说话,此时她也不打算趟这个混水。 魏驰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女人还真够不要脸的,明明咱们家都把她给休了,她居然还能厚着脸皮找上门来,瞧瞧她哭得那声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爹出什么事了呢!」 魏章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不会说话就闭嘴!」 魏驰哼了声。 自从他被切了命根子后,性格就变得越来越古怪,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不止外人受不了他,就连家里人也快受不了他了。 第889章:外室(3) 魏素兰这时也凉凉地开口了。 「大哥这话没说错啊,爹都已经写了休书,段氏居然还要死赖在咱们家不肯走,我见过很多不要脸的,还从没见过像她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秋氏还在哭闹不止,她害怕魏章去见段氏,更怕他跟段氏又旧情復燃,毕竟他们两人有着多年的夫妻情分,这是她比不了的。 魏驰和魏素兰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种风凉话。 张秀姿抱着儿子看好戏——她在一个月前生下个儿子,取名为魏贤。 魏章忍无可忍,厉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众人全部闭嘴,吵闹声戛然而止。 魏章叫来婆子。 「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婆子心里也觉得这一家人太不像话,很是看不起,但面上却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回老爷的话,我刚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下,夫人……不是,段氏还在哭着喊着要见老爷,死活都不肯走。」 秋氏哼道:「不要脸的贱女人,我这就去赶她走!」 魏章抬手示意她别急,他又细细地问了一遍外面此时的情况。 在得知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后,魏章的脸色越发难看,不能再让段湘君闹下去了,不然他以后就彻底没脸出门见人了! 他道:「我出去看看,你们老实待在家里别出来。」 秋氏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声音因为过于惊慌而变得尖细:「你要去见那个女人?不行!我不准你去!」 魏章此时心情很差,但看在秋氏怀着他孩子的份上,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 「你放心,我只是跟她说几句话而已,说完我就回来。」 秋氏不依不挠:「有什么话非得当面跟她说的?你该不会还对她旧情难忘吧?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把她接回来,我就带着肚里的孩子去跳井!」 魏章见自己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她非但不听劝,居然还反过来威胁他,这让他心里大为恼火。 说句实话,秋氏无论是脾性还是相貌,都远不如段湘君,要不是秋氏肚里怀着他的儿子,他压根就不会让这种蛮横泼辣的女人迈进魏家的大门一步! 魏章强忍怒火说道:「段氏是冲着我来的,我要是不露面的话,她会一直闹腾下去……」 秋氏打断他的话:「那就让她闹好了!只要咱们不理她,就算她闹破天也没用!」 魏章在她身上又贴了个标籤,蠢! 不仅姿色普通,性格蛮横,脑子还蠢! 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魏家的女主人! 魏章心里对她的厌恶越发深刻,但看在尚未出世的儿子面子上,他还是很好地压制住了火气,道:「若放任她闹腾下去,不只是左邻右舍,整条街上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把这件事情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明里背里地笑话咱们家,你总不希望自己以后一出家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吧?」 秋氏犹豫了下,但很快就做出抉择。 「无所谓!无论他们怎么说,我都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没人能改变这个现实。」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坐稳魏夫人这个位置来得重要,至于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她只要装作听不到就行了。 魏章差点要被这个女人的愚蠢给气死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是,你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你肚里的儿子也不在乎吗?将来等他长大了,要是没个好名声,连书院都不会收他,外头那些个好人家的女子也不会愿意嫁给他,你确定要为了图一时痛快,连累咱们的儿子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吗?!」 这话说得太重了,秋氏顿时就慌了。 她别的都不怕,就怕肚子里的儿子将来会被人看不起。 纵使心里还是不甘,她也只能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魏章大步往外走。 魏章一走,魏驰和魏素兰兄妹两人也走了,看也不看秋氏一眼。 以前段湘君在的时候,他们看不上段湘君,如今换成了秋氏,他们照旧各种看不上。 张秀姿见到没热闹可看了,便也抱着儿子回屋里去了。 魏家门口聚集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人。 当魏章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大家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段湘君就跟菟丝花见到了唯一的依靠似的,哭着朝魏章扑过去。 「老爷,你总算出来了!」 魏章来不及躲开,被她抱了个满怀。 围观群众见状,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嫌弃,有的皱眉不满,还有的发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声…… 魏章闻到了段湘君身上散发出来的古怪味道——那是洗碗水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 他赶紧把人推开,后退两步。 「咱们已经不是夫妻,请你自重。」 段湘君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老爷,咱们是拜过天地祖先的夫妻,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这话一出,又引起围观群众的议论,有人可怜段湘君,也有人觉得她太不要脸了,都被休了还找上门来说这种话。 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同情段湘君的人占据多数。 没办法,无论什么年代,大家都更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心理。 段湘君又天生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将柔弱无助的效果扩大了好几倍,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对她心软了几分。 魏章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他不想再让自己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他先是好声好气地安慰了段湘君一番。 等段湘君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后,他再压低声音说道。 「我已经写了休书,咱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你今天就算哭死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见到段湘君又要哭闹,魏章又迅速说道。 「不过念在咱们夫妻多年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段湘君眼睛一亮:「什么机会?」 「秋氏怀着我的儿子,我必须要娶她,这样才能给我们的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出身,至于你,可以当我的妾室,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当然,若你运气好又能怀上孩子并生下个儿子的话,我可以立即把秋氏休掉,再恢復你的正妻名分。」 第890章:外室(4) 段湘君万万没想到魏章居然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短暂的错愕过后,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含着眼泪问道:「老爷,我是被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正妻,我若成了你的妾,以后让别人怎么看待我?」 魏章嘆息:「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可我也没办法啊,秋氏肚里怀着我的儿子,我必须要给她一个正妻的名分,否则儿子以后出生了就只能做个庶子,按照南楚律法,庶子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我不能让魏家的家业无人继承,就只能娶了秋氏。」 段湘君还是觉得委屈:「若你怕庶子没法继承家业,可以等秋氏把儿子生下来后,把儿子过到我在这个主母的名下,由我来亲手抚养,这样一来他就成了魏家的嫡子,拥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魏章一怔。 在一些大家族里面,主母若是常年无所出,会从众多庶子里面挑出一两个过自己名下,由主母抚养长大,这样的庶子可以跟嫡子一样,拥有家产继承权。 也就是说,段湘君提出的这个办法是完全可行的。 魏章之前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此时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己怎么把这个法子给忘了呢?! 段湘君眼巴巴地看着他:「老爷,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将秋氏的儿子视若己出,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 魏章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跟秋氏那蛮横泼辣的模样一对比,高下立见!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魏章心里的天平迅速偏向段湘君—— 无论是外表,亦或是性格,段湘君明显更合他的心意。 但现在周围还有很多人在看着,魏章不想让别人听到这些话,他低声说道:「你先回去,明日再来寻我,记得走后门,别让其他人知道,到时候我们再细细商量此事。」 听到这话,段湘君眼前一亮,老爷果然对她还有情意! 她使劲点头:「好!」 「你走吧。」 段湘君恋恋不捨地看着他:「我明天一定会来的,你到时候可别躲着我。」 「放心,我就在家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段湘君破涕为笑,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她一走,魏章也赶紧回家去了。 见两个当事人都走了,没有热闹可以看,围观群众也都散了。 因为跟魏章约定了明日再见,段湘君此时的心情非常好,步伐轻盈,脸上带笑,全然没有方才那般狼狈无助的样子。 江微微看着段湘君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才她看到段湘君和魏章说了些话,但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她听不到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从段湘君的反应来看,魏章应该是许诺了什么好处给她。 只是不知道魏章到底许诺了什么? 江微微放下帘子:「走吧。」 北川问:「现在回去吗?」 「嗯。」 北川驾着驴车往前行去。 驴车在经过段湘君身边的时候,北川特意放慢速度,他以为江微微应该会让他停车把段湘君接上来,可直到驴车从跑出去很远了,江微微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北川心里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段湘君此时全心全意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刚从身边跑过去的驴车。 待江微微回到健康堂,柳芸立即迎上来,关切地询问。 「怎么样?找到你酿了吗?」 江微微从范六娘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水,然后才道:「找到了。」 柳芸追问:「她没事吧?」 「没事。」 「那她人呢?咋没跟你一块回来?」 江微微不甚在意地说道:「她在后面,等下应该就能回来了。」 柳芸责备道:「她好歹也是你娘,你既然找到她了,为何不用驴车把她一块带回来?她一个女人家,还在坐月子呢,这么来回跑的,万一把身子骨累坏了可怎么办?」 「她既然能一个人悄悄跑出去,就应该有本事能一个人再跑回来,就算累出什么毛病,那也是她自己作的。」 柳芸觉得江微微的态度太过冷漠。 即便段湘君的品行有问题,可不管怎么说,段湘君都是她娘,可她对待段湘君的态度却连陌生人都不如。 江微微太了解柳芸的性子,她一看到柳芸的眼神,就知道柳芸在想些什么。 她轻笑一声:「你知道我娘今天去哪里了吗?」 柳芸顺着她的话问道:「去哪了?」 「她去找魏章了,她想回魏家继续当她的魏夫人,在此之前,她还求我帮忙,希望我去帮她向魏章求情,让魏章接她回魏家,我不愿掺和到魏家的事情里面去,她就拿阿尘的前程来威胁我。她说她是阿尘的亲娘,若我不帮她的话,让别人知道阿尘有个被休回家的亲娘,会让阿尘的前程受损。」 柳芸愣住了。 她也是做娘的,她把儿子看得比命都重要,她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绝对不会连累儿子的前程受损。 可段湘君却恰恰相反,她宁肯儿子没了前程,也不能让自己吃苦受累。 江微微说:「我不怕跟您说句实话,如果不是怕影响到阿尘的前程,我压根就不会去管段湘君的死活。您或许会觉得我这人心肠太硬,但我就是这么个人,别人对我好,我自然会加倍地对别人好,可如果别人对我不好,我也不会舔着个脸去讨好别人。古话说得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柳芸无言以对。 江微微走了。 她如果是原主的话,肯定会因为段湘君的所作所为伤心难过,可她不是。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江微微,她的身体跟段湘君有血缘关系,可她的灵魂却跟段湘君没有任何关系。 若段湘君对她好的话,她兴许会逐渐接受这个母亲,可惜段湘君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当母亲的责任,既然如此,她正好落得轻松,就当做自己没有这么一个母亲。 第891章:外室(5) 柳芸还站在原地,她喃喃道:「我真的无法理解,都是做娘的,为什么段氏就能那么心狠呢?亲生的闺女可以说丢就丢,亲身的儿子也能拿来作为威胁的筹码,她这是……」 最后两个字她反覆说了好几遍,仍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段湘君。 范六娘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即便都是为人父母,也分很多种,有的父母爱孩子胜过爱自己,有的父母却能为了一点好处就把亲生儿女给卖了。同样的,儿女也分很多种,有的儿女心甘情愿地孝敬父母,有的儿女却把父母当成拖累,连一口饭都不愿多给父母吃。」 这些事情柳芸自然也是明白的,但她却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就像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段湘君的做法一样。 直到下午段湘君才回到健康堂。 段湘君早上走得急,没有吃早饭,她身无分文,买不了吃的,所以午饭也没有吃。 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健康堂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跑去找柳芸要吃的。 ——整个健康堂里,也就只有柳芸对她有个好脸色。 柳芸因为之前江微微跟她说的那些话,此时对段湘君的感官不太好,但她不是那种能当面拒绝人的人,她淡淡地说道:「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面应该没有吃的了。」 段湘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态度比以往变冷淡了些,她得知没有吃的,非常失望,垂头丧气地回病房去了。 柳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她跑回来第一件事就问吃的,却没想过她的闺女有没有吃的? 可见她的眼里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江织那个闺女的存在。 柳芸既为段湘君的冷漠感到心寒,又为江织有这样一个娘感到心疼。 她忍不住感慨,幸好江织还有江微微这个姐姐,不然江织以后都不知道要沦落到怎样的悲惨境地? 段湘君一直熬到天黑才吃到饭。 已经饿了一天的她,顾不上矜持,以极快的速度将饭菜吃个精光。 吃饱喝足后她便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她在梦里遇见魏章来接自己,夫妻两人又重归于好,过上了幸福美好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江微微却没有心思去做梦。 刚才柳芸急匆匆地跑来叫醒她,因为江织病了。 江微微连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江织跟柳芸睡在同一张床上,小小的人儿躺在襁褓里面,时不时地咳嗽两声,旁边还有一滩她吐出来的秽物。 柳芸心急如焚:「睡觉之前这孩子还好好的,半夜的时候她忽然哭了起来,我原本还以为她是饿了,打算抱着她去楼下喝奶,谁知才刚抱起她,她就开始呕吐,还咳嗽,你快给她看看,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江微微给江织检查了一下身体,她道:「阿织这是患上了湿热之症,好在发现得早,问题不大。」 柳芸很自责:「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阿织,才让她生了病。」 「这事不怪你,阿织是个早产儿,身体本就比寻常孩子更加虚弱,她也比更普通人更容易生病。我去楼下抓点药,这里交给你照看,我去去就回。」 柳芸叮嘱道:「你小心点儿,外面乌漆嘛黑的,你别摔着了。」 「嗯,我会小心的。」 江微微端着豆油灯走下楼,原本趴在堂屋里面睡觉的萌萌听到动静,立刻站起身,它跑到江微微的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 江微微轻声说道:「走开点儿,别挡着路。」 萌萌往前面跑去,跑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她,像是在前面给她领路。 江微微迈步跟上去。 一人一狗穿过空荡荡的庭院,走进医馆。 江微微放下油灯,按照化咳汤的方子来抓药。 一般的化咳汤主要是医治湿痰咳嗽、噁心呕吐之症,但只要加入枳实和桔梗,就能治疗小儿停饮、呕吐咳嗽之症。 她拿着药材去灶屋里面,烧火熬药。 萌萌蹲坐在旁边,摇晃着尾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江微微顺手抹了一把它的脑袋。 这个小傢伙如今已经长得又高又大,膘肥体壮,还有一口锋利的獠牙,只要往门口一站,就能吓退不少人,实乃看家护院的好手。 萌萌忽然站起身,扭头看向门口。 没过多久,范六娘就端着油灯走进来了。 「江大夫,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江微微将江织生病的事情说了下,她道:「我在这里给阿织熬药,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没有。」范六娘住的屋子靠近庭院,再加上她是觉浅,稍微有点动静会醒来,方才她隐约听到脚步声,立刻就醒了。 她原本还以为是家里来贼了,但没听到萌萌叫唤,就知道应该是家里人,悬着的心跟着放下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出门来看看,见到灶屋里有火光,进来一看,发现是江微微在熬药。 「夜里凉,你连个外衣都没穿,万一被冻病了可怎么办?你快回房去穿件衣服,这里交给我来就行了。」范六娘走过去,将江微微挤开。 江微微因为太过着急,身上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 现在已经进入秋季,白天虽然气温还很高,但夜里的温度比较低,她穿得确实有点少了。 她也不推辞,叮嘱了几句这药该怎么熬,然后便起身离开了灶屋。 萌萌见到她走了,赶紧跟上去。 江微微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柳芸急匆匆地往楼下走,她手里还抱着件衣服。 「娘,您出来做什么?」 柳芸一见到她,就赶紧说道:「我想起你刚才出门时就只穿了一件中衣,怕你被冻病了,就想着给你拿件衣服。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外头天这么冷,你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你现在可是孕妇,要是冻病了的话,不只是你,连你肚里的孩子也得跟着遭罪,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马虎了!」 她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示意她穿上。 江微微接过衣服穿到身上,嘴里说道:「范六娘在灶屋里面熬药,等下药熬好了她会端过来的,咱们先回屋里去吧。」 「嗯。」 第892章:外室(6) 因为江织生病的事情,柳芸、江微微、以及范六娘三人折腾得半宿没睡,好在这孩子还算争气,吃完药后就很快沉沉地睡去,偶尔还会咳嗽两声,没有再出现呕吐的情况。 柳芸和范六娘守在床边照顾江织,江微微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回房去睡了。 但没睡多久就天亮了,大家相继起床,健康堂响起大家忙忙碌碌的声音,江微微不得不又起来,她去看了下江织,见江织的病情已经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她把何霞叫上来帮忙照顾江织,让柳芸和范六娘去睡会儿。 两人从半夜一直熬到现在,都有些精神不济,便没有推辞。 范六娘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柳芸的床被江织睡着,江微微便让柳芸去她屋里睡觉。 江微微下楼去吃早饭,饭还没吃完,就听到秀儿急匆匆地跑来跟她说。 「微微姐,你娘又不见了!」 江微微动作一顿:「她不在病房里面吗?」 「我刚才去给她送早饭,她不在病房里面,我把整个健康堂都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她的人。」 江微微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大概有了谱儿,她不疾不徐地说道:「没事,你先吃你的早饭吧,她都那么大个人了,丢不了的。」 秀儿见她如此淡定,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她是自己跑出去的,又不是别人逼她走的,她既然有本事跑出去,就肯定有本事保证自己平安无事。」 秀儿想起昨天段湘君也是这样悄悄跑出去的,后来又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想必段湘君是有自保能力的,应该没什么好担心,遂她不再多问,乖乖坐下来吃早饭。 江微微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她知道段湘君肯定是跑去找魏章了。 这女人心心念念着要回魏家,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要跑回去。 对此江微微非但不会阻拦,甚至还巴不得段湘君赶紧搬回魏家,省得她以后再留在健康堂碍眼。 昨天她之所以怂恿段湘君去魏章家门口哭闹,其实是为了让大家都知道魏章跟段湘君已经一刀两断,省得以后魏章再跟江织有什么牵连,却没想到魏章和段湘君居然就此产生了一丝复合的可能。 …… 今儿天刚亮,段湘君就起来了。 她悄悄摸摸地离开健康堂,快步朝镇上跑去。 当她跑到魏家门口时,她整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可她心里却无比兴奋。 她马上就能重新回到魏家了! 她又能继续当魏夫人了! 段湘君还记得昨天魏章的叮嘱,她特意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看到,这才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依旧是昨天那个婆子。 婆子一看到段湘君,立刻就皱起眉毛:「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老爷不想见你,你快走吧!」 段湘君忙道:「是老爷让我今天来找他的。」 婆子将信将疑:「老爷怎么会让你来这里?你是在骗人吧?」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老爷。」 婆子犹豫了下才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看。」 院门再次合上。 段湘君满怀期待地站在门口。 为免被其他人看到,她特意将脸朝向墙壁,若有人经过附近,她还会用袖子遮住脸。 很快院门就再次被打开,婆子沖她说道:「老爷让你从后门进来,你知道后门在哪里吧?」 「知道知道!」 段湘君绕了个大圈,跑到魏家后门,婆子早已经等在门口,见她来了,就立刻让她进门。 她站在院子里面,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激动得落下泪来。 婆子见她好端端的就哭了,只觉得这人真是有病。 「老爷在前面等你,你跟我来吧。」 段湘君擦了把眼泪,跟着婆子往前走。 她们来到书房门口,婆子敲开房门,跟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侧过身子,示意段湘君进去。 书房是魏章的私人地盘,没有他的准许,其他人都不准进入,这里也是家中秋氏唯一不能进来的地方,魏章特意选在这里偷偷跟段湘君见面,不必担心被秋氏发现。 段湘君一进门,就见到了魏章,激动得不能自已。 「老爷!」 魏章提醒她:「声音小点。」 段湘君赶紧压低声音,充满期盼地问道:「老爷,你特意让我来这里,是不是已经改变主意,打算让我回到魏家了?」 魏章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更在意别的事情。 「你来的时候没被别人看到吧?」 段湘君摇头说没有。 魏章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好,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段湘君眼中蓄泪:「只要老爷能让我回来,我就不觉得苦。」 「你昨天的提议,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你说得对,我的儿子还是应该交给你来抚养,只有你才最适合成为我的夫人。」 段湘君听到这话,顿时欣喜若狂。 「老爷,你终于回心转意了!」 魏章微笑着说道:「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秋氏不过是生儿子的工具而已,你先回去等着,等秋氏把儿子生下来,我就会立刻把你接回魏家。」 段湘君有点失望:「不能现在就让我回魏家吗?我这段时间日日夜夜都在思念老爷,我像现在就回到老爷身边。」 魏章对她的依赖非常受用,果然,他还是更喜欢这样温温柔柔的小女人,像秋氏那样蛮横的泼妇,他可承受不住。 他温柔地解释道:「秋氏怀着身孕,若让她知道我把你接回魏家,她肯定会大受刺激,万一影响到她肚里的孩子就不好了,所以咱们之间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她知道。」 段湘君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甘愿,但她知道,这已经是魏章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她咬着下嘴唇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千万别忘了我,等秋氏生下儿子后,你就立刻把我接回去。」 「好,我保证魏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属。」 段湘君被哄得开心不已,低着头羞涩地笑了。 她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但因为生活富足的缘故,让她显得比同龄人更年轻些,此时她低头浅笑,眼角带泪的模样,更有种纤细柔弱的美感。 魏章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 今天就更这一章吧,晚上零点爆更,敬请期待~ 第893章:外室(7) 段湘君一惊,下意识地将人往外推。 「老爷,这里可是书房!」 魏章当然知道这里是书房,也知道这里不是办事的地方,他将人搂在怀里好生亲热了一番,方才将人放开。 此时两人的气息都乱了。 段湘君满面绯红,衣裳凌乱,声音微微颤抖:「老爷……」 这一声唿唤千娇百媚,喊得魏章身体又是一阵酥软,他克制住想要继续下去的冲动,喘着气说道:「我在永安巷子有个小院,你先搬去那里住着,等我有空了就去看你。」 那个小院原本是魏章用来安置秋氏的,如今秋氏住进了魏家,小院空了出来,恰好可以给段湘君住。 段湘君并不知道这些,她还以为那个小院是魏章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心里越发喜悦,老爷果然还是想着她的! 她含羞带怯地垂头应道:「嗯,我都听老爷的。」 魏章拿出一串钥匙给她:「这是小院的钥匙,你且收好,莫要弄丢了。」 段湘君小心地将钥匙揣进怀里收好,那模样就跟揣着个宝贝似的。 她这幅样子再度取悦了魏章,让魏章越发怀念起她的好来。 他说:「你且去吧,记住,此事须得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 「嗯。」 段湘君恋恋不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出书房,悄悄从后门离开魏家。 她直接去永安巷子,用钥匙打开那套小院,说是院子,其实就只有三间屋子和一个狭小的前院,好在她只有一个人,这地方倒也够住了。 屋里只有一些家具,被褥床单、锅碗瓢盆等日用品全都没有,油盐酱醋粮食之类的吃食,更是连一点影儿都看不到。 段湘君身上没有钱,买是不可能买的,她只能另想办法。 她锁上院门,返回云山村。 健康堂里的众人见到她平安归来,都没有多说什么,照旧是各忙各的。 段湘君左右看看,很快在药柜旁边找到了柳芸,她快步走过去,唤了一声亲家母。 柳芸抬头看向她,心里有些意外。 自从段湘君被魏章休掉后,就整日以泪洗面,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低沉,别人跟她打招唿,她也都是爱答不理的,今日她却一改往日的颓丧,变得精神奕奕,而且还会主动跟人打招唿,真是稀罕了! 柳芸问:「你今日气色不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段湘君笑吟吟地说道:「是啊,我跟老爷……」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因为她想起来魏章之前叮嘱过她要保密,她不能将自己跟魏章恢復联繫的事情透露出去。 她干笑两声,强行转移话题:「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柳芸心里越发困惑,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 「你跟我来吧。 柳芸朝中庭走去,段湘君赶紧跟上去。 两人到了中庭,在石桌旁坐下。 段湘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亲家母,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柳芸不解:「你要钱做什么?」 「我想买点东西,你知道的,我离开魏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无分文,就连身上换洗的衣物,都还是你借给我的,我原本是想找微微借点钱,但微微那个性子……」她说到这里露出个尴尬的笑容,「她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答应借我钱,我找不到其他人帮忙,只能来求你了,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柳芸确实是个不擅长拒绝的人。 她问:「你要借多少钱?」 「十两银子,」段湘君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没有十两的话,七两也可以,最少不能低于五两。」 柳芸蹙眉:「你要买什么东西?居然要这么多钱。」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一家三口一年的嚼用了。 段湘君不擅长撒谎,可她又不能说实话,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就是想给自己添置一些东西,你放心,最多不过三个月,我就会把这笔钱还给你。」 柳芸犹豫了下才道:「我的银钱都放在屋里,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屋去给你拿。」 段湘君面露喜色:「谢谢!」 柳芸起身往内宅走去。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向段湘君,问道:「你知道阿织昨晚生病了吗?」 段湘君一脸茫然:「阿织?」 自从小闺女被江微微抱走之后,段湘君就没再见过小闺女,甚至都不知道小闺女已经有了一个新名字。 柳芸心里越发失望:「阿织就是你的小闺女,微微给她取了个名字,全名叫江织。」 段湘君恍然,尴尬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江织这名字挺好的,她能跟着微微,以后肯定能过上好日子,你刚才说她生病了?她怎么会生病的?算了,没关系的,微微的医术那么好,有她在的话,阿织肯定会没事的。」 柳芸此时特别想问一句—— 那可是你的亲闺女啊!你知道她生病了,难道都不想去看上一眼吗?! 柳芸不善与人争执,即便满肚子的不满,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转身走了。 江织因为病了,今儿一直待在屋里没出门,范六娘和何霞轮流照看她。 这会儿正好轮到范六娘,她坐在床边埋头纳鞋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江织,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扭头看去,见到柳芸走了进来。 范六娘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老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一般这时候柳芸都是在前面给人算帐的,很少会来后头。 柳芸犹豫了下,还是将段湘君找她借钱的事情说了出来。 范六娘皱眉,对此表示不贊成:「即便五两银子对现在的老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也不能随意往外借,万一别人要拿着这笔钱去做坏事怎么办?」 柳芸迟疑道:「应该不至于吧,段氏虽然自私了些,但应该不是那种敢做坏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又不是段氏肚里的蛔虫,难能确保她就一定不会做坏事?退一步说,即便她不做坏事,也保不准她会被别人欺骗,让人怂恿着去做坏事,外头坏人那么多,段氏又是个拎不清的,会被人欺骗很正常。」 第894章:外室(8) 柳芸觉得范六娘的话有道理,可她已经答应了借钱给段湘君,她做不出临时反悔的行为。 范六娘见她左右为难,提议道:「段氏是江大夫的亲娘,这事儿最好是交给江大夫去处理,不管最后这笔钱是借还是不借,都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跟您扯不上关系。」 柳芸被她说动了。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前面的堂屋里面给人看病,柳芸要想去找她,就必须要穿过中庭,可段湘君这会儿正在中庭里面坐着,柳芸要穿过中庭的话肯定会跟她碰上。 为免尴尬,柳芸留在屋里照看江织,由范六娘帮她去前院找见江微微。 范六娘匆匆离去。 她在穿过中庭的时候,果然见到了段湘君。 段湘君正在等待柳芸,她伸长脖子往内宅的方向张望,见到有人出来,还以为是柳芸回来了,激动地站起身,等人走进了才发现对方不是柳芸,而是在健康堂帮工的范六娘。 范六娘就跟没事人似的,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唿,然后径直穿过中庭,走进医馆。 医馆里面一如既往的人满为患。 范六娘走到正在低头写病歷的江微微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江微微写完手里的病歷,跟阿桃打了声招唿。 「我走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阿桃脆生生地应道:「好!」 中庭里面,段湘君还坐在石桌旁边,她见到范六娘又来了,且身边还跟着江微微,本能地感觉到心虚。 她迅速扭开头,装作没看到江微微。 她不想跟江微微说话,可江微微却主动找上了她。 江微微径直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要找我婆婆借钱?」 段湘君被问得有些下不来台,面色尴尬:「我最近手头有点紧,需要一点钱周转。」 「你要用钱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找我婆婆?」 段湘君反问:「我若找你借钱的话,你会答应借给我吗?」 江微微笑了下:「不会。」 段湘君:「……」 即便她早就知道会这么个答案,但还是被江微微给狠狠噎了一下。 她抿唇说道:「既然你不会借钱给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你婆婆已经答应借钱给我,这事儿就你不要管了,等我以后有钱了,会连本带利还给你婆婆的。」 江微微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斯条慢理地说道:「我家的事情一向都是我做主,我说不能借,你就一文钱都别想从我家拿走。」 段湘君急了:「微微,我可是你的亲娘,你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吗?!」 「亲娘?」江微微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似的,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哈哈,你到现在居然还有脸来说这种话,我都替你臊得慌!」 段湘君被她说得面红耳赤,想要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其实她们心里都很清楚,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早就已经名存实亡,此时还说什么母女之情?纯属就是段湘君自己在掩耳盗铃。 江微微稍稍收住笑声,话锋一转:「五两银子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你若真的缺钱,就算借给你十两银子都没问题。」 段湘君一愣,随即喜出望外:「真的吗?太好了!」 江微微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 「这里是十两的银票,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它立刻就能归你所有。」 段湘君看向银票的眼睛几乎都在发光,她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情,我都答应你!」 江微微的食指轻轻敲打银票,悠然说道:「我要你写一张断绝关系的文书,从今以后你跟江织彻底断绝母女关系,并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江织的面前。」 段湘君呆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要我跟阿织断绝母女关系?」 「对。」 段湘君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阿织可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亲骨肉,我要是跟她断绝关系的话,那我之前十月怀胎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江微微笑了,笑容之中全是寒意:「看吧,你在听到要跟阿织断绝关系的话后,第一反应居然是为自己抱不平,你的眼里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从头到尾就没有在乎过你生下的三个儿女。」 段湘君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讥讽般,固执地说道:「我不可能为了十两银子就跟阿织断绝关系!」 江微微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 她这是嫌钱少了啊! 江微微冷冷问道:「那你觉得要多少钱才能买断你跟阿织之间的母女关系?」 若换成任何一个在乎儿女的母亲,这时候应该都会霍然起身愤怒离去。 可段湘君却没有离去。 她坐在石凳上,开始认真地思考,显然是在盘算自己该要多少钱才能不亏本。 良久,她才开口:「当初阿尘被过继出去,他大伯给了八百两银子,阿织只是个闺女,肯定不如阿尘值钱,我给你打个对摺,你只要给我四百两就行了。」 说完后她还特意看了江微微一眼,想看看江微微是个什么反应,若江微微觉得这个数目太多的话,她可以把价钱降一点。 谁知江微微却一口应下。 「行。」 段湘君喜出望外,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白得四百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她就等于是多了一份底气,以后再回到魏家,她也能不必再看继子继女的眼色过日子。 江微微紧接着又道:「不过在给你四百两之前,我们还得另外再算一笔帐。」 段湘君脸上的笑容一顿:「什么帐?」 「你在健康堂生产,医药费还算结算吧?当初魏章撂下一封休书就走了,关于你们母女的医药费,他可是一文钱都没给。我们看你一个弃妇带着个孩子,觉得你们可怜,一直都没有找你要钱,现在你有钱了,怎么也得把医药费给补上吧?」 段湘君有些讪讪然,她这会儿也不好再提什么母女之情了,小声说道。 「医药费直接从那四百两银子里面扣除就行了。」 第895章:外室(9) 江微微让范六娘去把段湘君的医药费帐单拿来。 范六娘很快就回来了,她将帐单交给江微微,江微微看了一眼帐单上的数目,然后将帐单递到段湘君面前,示意她自己看看。 段湘君接过帐单,视线扫过那一行行的帐目,最后落在了下面的数字上—— 「三百五十两?!」 段湘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盯着那几个大写汉字看了许久,确定是三百五十两没有错。 她霍然起身:「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你们这是在讹诈!」 江微微理所当然地说道:「对啊,我们就是在讹你。」 「你!」 「别这么气愤,你刚才拿阿织做筹码,让我给你四百两银子,这难道不是讹诈吗?怎么?只许你讹诈别人,不许别人讹诈你吗?」 段湘君气急败坏:「你这是强词夺理!」 江微微轻笑:「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你也可以强词夺理啊。」 段湘君气得身体颤抖,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江微微,若目光能化为实质,江微微现在肯定已经被她瞪出两个大窟窿了。 「我要去官府告你们健康堂讹诈患者!」 江微微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你去官府闹上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把自己的闺女卖了四百两,看看大家会怎么看待你?」 段湘君气到极致,直接就哭了出来。 「我只是想要一笔钱傍身而已,你有那么多钱,给我一点又能怎么样?为什么非得把我往绝路上逼?!」 江微微平静说道:「我的钱再多,那也是我的钱,凭什么要白白便宜了你?人可以自私,但你不能自私到认为别人都应该大公无私。」 段湘君捂着脸大哭。 论起打嘴仗,她远不是江微微的对手,她现在也只能哭了。 江微微冷眼看着她:「你要是能接受这笔交易,你就现在写下断绝关系文书,然后拿着五十两银票走人,若你不愿意的话,你一文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一边是五十两银票,另一边是一文钱都没有。 段湘君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做出决定:「你先把钱给我。」 五十两虽然少了些,但也比一文钱都没有要好。 江微微显然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种决定,扭头对范六娘说道:「你去把村长请来,让他给我们做个见证。」 「喏。」 范六娘急匆匆地走了。 等她领着村长回来的时候,已经一个时辰以后。 村长江丰年在路上就已经听范六娘说了整件事情,他实在是看不上段湘君这种做派,打从心底里觉得这种女人根本不配为人母。 但身为村长,江丰年还是尽职尽责地劝了几句,想让段湘君能够回心转意,毕竟是亲生母女,儿女可是母亲的心头肉,这世上哪有母亲会愿意心甘情愿捨弃自己的儿女?! 段湘君边哭边说:「我知道村长是一番好意,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捨得放弃阿织,可我实在没办法了,魏家不愿认她,我一个女流之辈连自己养不活,拿什么养活她?与其把她送给不知底细的人家,倒不如把她送给微微,她们好歹是亲姐妹,将来还能互相照应,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江微微嗤笑:「好一个两全其美,真亏你说得出来。」 段湘君捂脸大哭,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江丰年嘆气,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说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去做吧,希望你们以后不要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在村长的见证下,段湘君亲笔写下断绝关系文书,文书一式两份,她和江微微各一份。 江织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被魏家接受过,魏家自然不会给她上户籍,至今她仍旧是个「黑户」,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过户的麻烦,回头江微微只要拿着这份断绝关系文书和村长一起去县衙,把江织的名字直接落在她家就行了。 江微微将五十两的银票放到段湘君面前。 段湘君拿起银票仔细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她将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既然有了钱,她就没必要再在健康堂住下去了。 她准备立即离开健康堂,搬去永安巷子里的小院居住。 自从拿到断绝关系文书后,江微微就没有再多看段湘君一眼,对于她是去是留,江微微也懒得去关心。 段湘君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想起了小闺女刚出生时的模样,那么小的孩子,既没有爹也没有娘,不晓得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段湘君犹豫了下,还是回头看向江微微,小心翼翼地哀求道。 「我马上就要走了,能不能让我在临走之前最后再看阿织一眼?」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说道:「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了,又何必再多看这一眼?要走就走得干脆点,别拿了钱还装出一副舔犊情深的样子,你这是要噁心谁呢?」 段湘君被她嘲讽得面红耳赤,又见到范六娘和村长都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她,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仓皇离去。 江丰年嘆气:「以前我还觉得段氏人挺不错的,温温柔柔的,天生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却没想到她居然连自己的儿女都能捨弃……」 他也是有儿女的,若换成是他的话,他是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女,那可是他的心头肉啊!要他捨弃儿女,那不就等于是割自己的肉麻?! 江微微笑着道:「不说她了,这次有劳你特意跑一趟,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江丰年摆手:「不用,我家里已经做好了晚饭,我得回去吃,我今儿来你这里,除了给你们做个见证,还想问你个事情。」 「您说。」 「你之前让陈木匠做的风谷机,陈木匠一口气又做了十台出来,如今眼看就要秋收了,那些风谷机能否拿出来使用?」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陈木匠说风谷机是你的主意,是卖是租都由你来定,价钱也由你定。」 第896章:外室(10) 江微微想等朝廷那边的嘉奖下来之后,再将风谷机推广出去,那样一来的话,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铜或铁的使用权,进一步改善风谷机。 可九曲县距离汴京城太远了,即便驿使快马加鞭地送信,这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四十多天,再加上天子那边批覆奏摺还需要一点时间,算起来就要接近两个月的时间了。 眼下秋收在即,江微微和农户们可以等,但田地粮食却等不得了。 江微微略一思忖便道:「风谷机做出来,本就是要给人用的,无论是卖或者租都可以的。」 江丰年又问:「卖的话多少钱?租的话又是多少钱?」 「一颱风谷机一两银子,若要租借的话,每台每天三十文钱。若非本村人租借的话,还得另外交一两的租金,等还风谷机的时候再把租金退回去,若有损坏,就直接从租金里面扣除。」 江丰年觉得这个价钱挺合适的,既不会贵到村民们买不起,又不会便宜到亏本。 他一口应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丰年心系秋收的事情,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他要去找陈木匠说风谷机的事情,顺便让陈木匠再多做几颱风谷机,只有十颱风谷机的话,压根就不够用啊! 风谷机的事情有村长和陈木匠操持,江微微很放心,她只负责出主意,后续的事情她都不插手,至于事后有没有她的好处,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也不缺那点钱。 柳芸心绪不宁地坐在床边,眼睛虽然看着床上躺着的江织,心里却在想着段湘君借钱的事情,不知道微微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房门被推开,江微微和范六娘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柳芸立即站起身,上前两步,急切地问道:「你借钱给你娘了吗?」 江微微一出口吓到了柳芸。 「我给了她五十两。」 柳芸不敢置信:「你、你怎么会给她这么多钱?」 以她对江微微的了解,江微微一文钱都不借才是正常操作,可现在江微微不仅借了钱,还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这个发展实在是超出柳芸的预料。 「我用五十两银子换来了这个东西。」江微微将断绝关系文书拿出来。 柳芸接过断绝关系文书,看完后,整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你怎么能这么做?!」 江微微反问:「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柳芸激动地说道:「不管怎么说,阿织都是段氏的亲闺女,血脉亲情怎么可以说断就断?!」 「这话应该去跟段湘君说,是她主动放弃了阿织,我可没有逼她。」 柳芸被怼得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要昏过去。 江微微和范六娘赶紧扶住她,让她在床边坐下。 江微微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帮着她顺气,范六娘端来热茶餵她喝下。 热茶入腹,让柳芸感觉稍微舒坦了些,堵在胸口的气闷也随之消散了一大半。 她推开江微微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决定,你难道就不怕、就不怕……」 「不怕什么?」 柳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江织,即便知道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像是生怕被江织听到似的。 「你就不怕阿织将来长大了,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你吗?俗话说母女连心,你又怎么知道阿织愿意跟段氏断绝关系?孩子天生就对母亲有种依赖感,要是等她以后长大了,知道是你替她跟母亲断绝了关系,难保她不会因此心生芥蒂,到那时候,你有改变如何自处?」 江微微有点诧异。 没想到柳芸平时看起来总是一副软弱的样子,这个时候居然能想得如此透彻。 最重要的是,柳芸完全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在为她着想。 这一点让江微微有点感动。 江微微在她面前蹲下去,温声说道:「您放心,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被人记恨。等她以后懂事了,我会把这张断绝关系文书交给她保管,她要是想回到母亲身边,随时都可以毁掉这份文书,她若想回到她娘身边也没问题,我绝对不会阻拦她,她要恨我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以后不跟她来往就是了。」 柳芸长嘆一声:「你何苦要做这个恶人呢?」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柳芸将她拉起来:「你还怀着身孕呢,别蹲着,对胎儿不好。」 江微微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明天我要跟村长去一趟县衙,把阿织的名字落到咱们家户籍里面,您没意见吧?」 「我挺喜欢阿织这孩子的,能让她成为咱们家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有什么意见?只希望她以后长大了,能记得你对她的好,别让你的付出白白浪费了。」 「不会的,由您手把手地教导她,她肯定会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柳芸被哄得眉开眼笑:「你啊,就是嘴甜!」 次日早晨,江微微和村长前往县衙,将江织的名字正是写进江微微一家的户籍册中。 在办理手续的时候,江微微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在填写江织与户主的关系时,她不知道该填什么? 户主是顾斐,顾斐是江织的姐夫,可没有人会在户籍里面填写姐夫和小姨子这种关系啊! 江微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写上兄妹二字。 负责管理户籍的县吏见状,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兄妹,为何一人姓顾,另一人姓却江?」 江微微不答反问:「南楚有法律规定兄妹必须要同姓吗?」 县吏愣了下才道:「这倒是没有,但……」 江微微打断他的话:「既然这事儿没有违法,那就是合法的,请你帮我把剩下的手续办完吧,我还有事要去找县太爷商谈。」 听到她要去见县令,县吏立刻就不敢再问了,赶紧帮她把户籍手续全部办妥,然后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出大门。 江丰年道:「既然江织的户籍已经办好了,那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家里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江微微朝他行了个万福礼;「有劳叔公陪我走这一趟了。」 第897章:外室(11) 江微微打算去找钟殊然打听最近朝中有没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发生。 她并非是关心朝政,她只是想从中找到跟顾斐有关的消息。 自从汴京分别后,江微微就失去了顾斐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如今过得好不好。 县衙中人告诉江微微,县太爷外出巡查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江微微扑了个空,只能失望而归。 离开县衙后,北川驾驶驴车,载着她去了嵌雪山庄。 江叔安不在庄子里面,偌大一个庄子里面就只有老六和两个军汉。 江微微向老六打听关于江叔安的事情。 老六将知道的都写在了小黑板上。 「江将军每天都带着手下们在外面奔波,忙活着买粮的事情,他们已经买来不少粮食,粮食暂时都堆放在庄子的仓库里面。」 江微微提出要去仓库看一看。 老六在前面领路。 两个军汉守在仓库门口,防止有歹人前来偷盗粮食。 他们见到江微微的时候,都拱手见礼,态度很是恭敬,见她要进仓库,也没有阻拦。 江微微走进仓库一看,发现仓库里面已经堆满粮食,看来买粮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她指着满满一仓库的粮食问道:「这个仓库都快被粮食堆满了,接下来的粮食要放哪里?」 老六在小黑板上写道。 「江将军说明日要把仓库里的这批粮食先运去凉山关,既能腾出仓库存放粮食,又能缓解前线粮草紧缺的危机。」 江微微颔首,表示懂了。 既然买粮一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江微微也跟着放心了,她和北川离开嵌雪山庄,返回云山村。 柳芸见他们回来了,询问户籍一事办理得可还顺利? 江微微说已经办成,今后江织就正式是他们家里的一员了! 她又特意去看了下江织。 小女娃的病情已经大好,没有呕吐,也不再咳嗽,就是小脸还有些发白,身子也小小瘦瘦的,看着很让人心疼。 江微微摸摸她的脸颊,对柳芸说道。 「我给她开的药吃完今日这副,就不用再吃了,接下来要慢慢调养,这孩子身体太虚弱了,小时候若不调养好的话,将来容易落下病根。」 「我知道了。」 且说段湘君这一头。 她在拿到五十两银票后,就喜滋滋地赶回镇上,住进了永安巷子里的小院。 她用那五十两添置了很多东西,将原本冷冷清清的小院装扮得焕然一新,虽然这样让她手中的银子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但当她看着面前这整齐舒适的房间,想像着自己和魏章在这里过上幸福度日的画面,就觉得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由于最近粮价高涨,段湘君费了好大劲儿才买到两斤大米,就这么一点儿大米便花去了三两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为了接下来的日子能够过得下去,她提醒自己,以后要省着点花才行。 同时她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外头的物价飞涨,她就应该多跟江微微要些银钱,这五十两银子太少了,她一个女人又没得进项,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花光。 希望在这笔钱花光之前,秋氏能顺利剩下一个儿子,到时候她就能被魏章重新接回魏家,她以后也就不用再为这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操心了。 段湘君不是个会做家务的人,折腾了好久才弄出一顿饭菜,过程中还浪费了不少粮食和调料,这又让她懊恼了好一阵子。 到了晚上,她干脆不烧菜了,就用大米煮了一锅粥,再去外头买了些咸菜,用咸菜配白粥,凑合着吃完了一顿。 中午的碗筷没有洗,被她堆在灶台上,她本来是想等着到了晚上,将中午的碗筷和晚上的碗筷一次性洗了,可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她又不想洗了。 她暗自嘀咕,都这么晚了,干脆等明日再洗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个晚上的时间。 于是段湘君把碗筷往灶台上一放,就出去了。 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段湘君心里一惊,害怕是有歹人来了,她紧张得不行,左右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湘君,是我。」 这是魏章的声音! 段湘君大喜,立刻将心里的惊恐抛到脑后,快步跑去开门。 大门打开,外头站着的男人果然就是魏章! 他是一个人悄悄来的,身后没有其他人。 段湘君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关上院门。 现在天色已黑,魏章无心打量院里有什么变化,径直走进屋里,段湘君紧随其后。 「老爷,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魏章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我放心不下你,特意来看你,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段湘君面颊羞红,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柔柔地说道:「挺好的,就是心里特别想念老爷,老爷这会儿来找我,晚上是要住在这里吗?」 魏章不答反问:「你希望我住下吗?」 段湘君的脸更红了:「自然是希望的。」 「那我便住下吧。」 说着,他便将段湘君按在桌上,急切地往她衣服里面摸去。 白日里魏章就被段湘君给勾出了火,但因为环境不适合,他只能按耐住冲动,放她离开,但脑子里却始终忘不掉她那柔软的身子,还有她含羞带泪的面容。 等天色一黑,他就寻了个藉口熘出家门,跑来找段湘君泻火。 待办完事情,魏章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副餍足的模样。 而段湘君却要忍着身子的不适,去灶屋里面烧水。 以前在家里,烧水这种事情有丫鬟婆子去干,不需要她这个夫人操心。 可现在她只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身边既没有丫鬟也没有婆子,所有事情都只能靠她自己。 她蹲在灶边烧火,由于没什么经验,没办法控制好火候,火一下子太大一下子又太小,把她折腾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烧出一锅热水,她还得提着热水进屋里去伺候魏章沐浴。 魏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只知道伸开双臂享受,完全不知道为了烧这桶热水,别人付出了多少辛劳。 第898章: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段湘君就这样过上了没名没分的外室生活。 她实在是受不了做家务带来的辛苦,也不愿自己的双手和肌肤被油烟腐蚀,她决定去僱佣一个婆子,为此又费了好些钱财。 日子趋于平淡。 转眼又是五天时间过去了。 江叔安的买粮任务已经完成,他带着手下们运送最后一批粮食返回凉山关。 老六将此事转告给了江微微。 江微微有些可惜,她爹是不声不响走掉的,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唿,不然她还能给她爹准备些东西,让他带回军营里去。 不管转念一想,也许爹就是因为知道她会送东西,所以他才故意不提前通知她,免得她破费。 当爹的就是这样子,总想着尽一切能力给闺女最好的,却不捨得让闺女为自己多花一文钱。 伴随秋收的开始,农户们投入到了抢收粮食的大计之中,由于很多壮丁都被朝廷征走,人手不够,家里头不管是老人还是妇孺,全都得下地去收粮食。他们天没亮就出门,一直干到天黑才回家,就为了能尽快把地里的粮食全部收入仓中。 江林海一家也没能倖免于难,他的长子江仲平被朝廷征去当了民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家里唯一的壮劳力都走了,他就只能硬着头皮亲自下地干活。 不只是他,陈玉桂和江思思也得跟着下地抢收粮食。 可即便如此,光靠他们三个老弱妇孺,根本收不完三十亩地的粮食。 除了家中的三十亩地外,年初时江仲平还从江微微手里租了五亩地,那五亩地的粮食也归他们家管,要是粮食没收上来,他们家是要赔钱的。 一家人干到天黑才回家,全都累得筋疲力尽,一进门就坐在椅子里,不想再动弹。 可就算再累,也还得吃饭。 江林海使唤大儿媳去做饭。 陈玉桂咬紧牙关,拖着疲累不堪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往灶屋走去。 江林海接着又使唤孙女。 「思丫头,去给我端碗水过来。」 江思思不想去,她现在只想歇着。 她实在是太累了,以前家里抢收粮食,有她爹和她娘负责,其他人只要帮点忙就行了,可今年连她都要跟着下地,她以前从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这才干了两天时间,她的两只手都已经磨出水泡,胳膊也跟脱臼了似的,又酸又疼,完全使不上力气。 江林海见她不动弹,没好气地骂道:「你是聋了还是腿断了?让你去倒水,你居然还坐着不动,你难道是在等着我这个老头子去伺候你吗?你个没良心的赔钱货,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只是让你倒碗水,你都不肯去,我们养你有什么用?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呢,至少狗还知道看家护院,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以前的江林海自持身份,很少会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去骂孙女,就算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是疾言厉色地教训一顿,像这样骂人的事情,一般都是赵氏在做。 可如今赵氏不在了。 家里没了那个总爱扯开嗓子骂人的声音,变得格外冷清萧条。 江林海像是受不了这种冷清似的,他开始学着赵氏那样用大嗓门说话,时不时就要把儿媳和孙女骂一顿,好像这样做就能让家里变得不那么冷清。 而他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无论是外人还是家里人,都没法跟他正常沟通。 江思思揉着脑门,心里气不过,很想站起来跟江林海对骂。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随便含混应了两声,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朝着后院挪过去。 江林海揉着酸痛的胳膊,家里有三十亩良田和四十亩的旱地,光靠他们三个人肯定忙活不过来,他必须得找人来帮忙。 可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抢收粮食,他们都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哪里会捨得把时间浪费在帮别人干活上?! 当然,若江林海能够支付丰厚的报酬,兴许会有人愿意抽出宝贵的时间帮帮他。 可江林海才不会捨得把钱白白便宜了村里那些人。 他打算去镇上找老二,让老二带着媳妇回来帮忙干活。 等将来干完活了,老二也不用回镇上去了,以后就带着媳妇孩子留在村里生活。 江林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晓得还能活几年,家里没有个壮劳力顶门立户是不行的,老二虽然油滑了些,但好歹是个正经的成年汉子,有他在家里的话,外面那些人也就不敢随便欺负他们家。 江林海认真在心里盘算着,灶屋里面传出炖红薯的味道,但江思思却一直没出现。 江林海忍不住骂道:「思丫头,我让你端个水,你端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又躲在哪里偷懒?你快给我滚出来,要是你再不把水端出来,今晚你就别吃饭了!」 一听到没饭吃,江思思顿时就紧张了。 她端着两碗水走出来,顶着江林海近乎可以杀人的兇狠目光,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到他面前。 即便江林海已经很累了,但在愤怒的驱使下,他还是抬手往孙女身上狠狠抽了一下。 「你个没用的赔钱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屁事不干,专门浪费咱家的粮食,你再这样下去,我明儿就寻个人牙子把你给卖了!」 听到江林海要卖了自己,江思思心里一惊,原本还想躲避的动作也被迫停下来,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打。 她心里又怕又恨, 她怕江林海真的要把自己给卖了。 她恨江林海的无情,也很爹娘的无能,更恨老天爷的不公! 草草地吃完晚饭,三个人各自回屋去睡觉。 自从赵氏死后,江林海就没有再回上房去睡过觉,他如今一个人住在老四以前住的屋子里面。 他不想回到上房去过夜,因为赵氏就是在上房里面病死的,她死的时候就躺在他们夫妻睡过很多年的那张床上。 直到现在,江林海只要以躺到那张床上,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赵氏,想起她是怎么死的……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不敢去回想。 第899章:告老二不孝 次日早晨,江林海离开家门,前往镇上,他在路上碰上了赶着牛车的刘叔。 刘叔乐呵呵地问他要不要坐车? 坐一趟牛车要三文钱,这是县衙规定的统一价格,童叟无欺,倒也公正。 此时牛车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家都看着江林海。 江林海摆摆手:「不坐车,我自己能走。」 说完他便加快速度,很快就把牛车给甩在了身后。 三文钱对别人可能没什么,对他来说却贵得很,如今家里日子越来越难过,即便只是三文钱,他也很难拿得出来。 车上众人看着江林海远去的背影,小声地议论。 「刚才那个就是江林海吧?咋看着老了那么多啊?我刚才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他家先是被罚去服徭役,吃了好多苦头,后来死了个孙子,孙女被迫远走他乡,孙女婿被判斩首,小儿子不知去向,小儿媳死得不明不白,最后就连老伴儿都病死了……这么多的糟心事全落在他们家头上,不管是谁都得老上十几岁吧!」 「你们没发现吗?自从江林海一家子跟微微断绝关系后,他们家的日子就越过越差,感觉就跟遭了报应似的。」 「你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呢!」 ……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江林海还是隐约听到了从后面传来的议论声。 他心里窝火得很,很想立刻转身冲上去撕烂那些长舌妇的嘴巴,让那些长舌妇再也说不了话! 但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只有一个人,而对方有一群人,他不可能是那些长舌妇的对手。 他只能忍着,装作没听到,脚下步伐越来越快,尽力拉开跟身后牛车的距离。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太阳当空晒,他的脸上全是汗水,可他还不能歇息,他脚步不停地跑去醉香楼找江伯宁。 江伯宁听江林海说明来意,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他知道他爹的脾气,直接拒绝肯定会惹怒她,他只能婉转地说道:「爹在乡下劳累,我这个做儿子的理所应当咬回去帮忙,可我家里最近事情特别多,这几天我都分不开身,不如再等几天吧,等我忙完了,就立马回村里去帮你们干活。」 江林海不信:「你家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这个时候办的?」 「是宝方病了,我和兰花得留在家里照顾他。」 一听到是宝贝孙子病了,江林海顿时就急了:「宝方怎么会病了?得了什么病?严重吗?看大夫了吗?」 「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已经看过大夫了,还吃了药,看起来比之前好些了,爹不用担心,我和兰花会好生照顾他的。」 谁知江林海却很固执:「既然宝方病了,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也得去看看他,他现在是在家里吧?我这就去你家,顺便在你家吃顿午饭。」 说完他便扭身走了,江伯宁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喊住。 江伯宁急得直跺脚,江宝方身体好好的,根本就没生病,江林海只要一见到江宝元,他的话就肯定露馅了! 江伯宁不得不暂且放下酒楼里的事情,急匆匆地追着江林海而去。 江伯宁虽然是个男子,但他身体比较胖,再加上缺乏运动,跑起来远不如经常在乡下干活的江林海迅捷,江林海在前面跑得飞快,江伯宁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父子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跑到了叶家。 江伯宁一家三口如今还借住在他岳父家里,也就是叶兰花的娘家。 见到亲家忽然登门,叶家二老都很意外,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将他迎进了门。 恰好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堂屋里面摆着饭菜,香气扑鼻。 很显然叶家人是正在吃午饭的,结果饭还没吃两口,就听闻江林海找上门来,于是他们不得不放下碗筷,跑出去迎接江林海。 江林海肚子饿得咕咕叫,可此时他却没有去看桌上的饭菜,而是盯着旁边的叶兰花。 确切来说,是盯着被叶兰花抱在怀里的江宝方。 这孩子看着面色红润,白白胖胖,手里正抓着个滷鸡腿在啃,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 江林海见到宝贝孙儿没事,先是放下心来,随即又怒起心头起。 他扭头瞪向追过来的儿子,指着孙子问道:「你跟我说宝方病了?他这是生病的样子?」 江伯宁在心里叫苦不迭,他不过就是随便找了个藉口,想要把江林海搪塞过去,谁料江林海竟那么较真,早知道他爹这么在乎孙子,他之前就不该拿宝方做藉口。 现在后悔已经是完了,江伯宁绞尽脑汁寻找藉口,想要把这事儿给忽悠过去。 可惜江林海现在已经被火气沖昏了脑子。 村人们笑话他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亲生的儿子也矇骗他! 难道在他们眼里,他真成了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吗?! 江林海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好欺负的人,他随手抄起放在旁边的笤帚,朝着儿子身上抽过去,边抽边骂。 「你个小没良心的不孝子,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如今不过就是想让你帮忙干点活,你就推三阻四,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媳妇和你的岳家,你把我这个亲爹当成什么啊?你如今是不是都已经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你个数典忘祖的小畜生,你就不怕天打雷噼吗?!」 江伯宁被打得嗷嗷惨叫,叶家人赶紧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江林海拉开。 叶家二老劝她他别生气,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江林海甩开叶家二老的手,气喘吁吁地说道:「今儿我就要老二的一句话,要么老二带着媳妇儿子回江家,要么我现在就上衙门去告老二忤逆不孝,老二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伯宁揉着被打得生疼的胳膊,苦着脸道:「爹,不是我不肯跟您回去,实在是醉香楼里的事情太多了,我走不开啊。」 「你少在这里给我放屁!你是老子亲生的种,老子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样的屎!?」 第900章:不能分家! 「你不就是嫌弃干活太累吗?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有什么好处你比谁都积极,但要有什么活儿要干的话,你就跑得比谁都快!四兄弟里面就属你最鸡贼,以前家里人多,不差你这一点力气,老子也懒得管你。可现在不一样了,你大哥被朝廷抓去当了民夫,不晓得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如今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地里的活儿全靠我和你大嫂苦苦支撑,你今儿要是还想躲懒的话,那我也豁出去了,我这就上衙门去告你忤逆不孝,让官差把你抓去打板子!」 说完江林海就要扭身往外走。 叶家人赶紧拦住她,劝他别冲动,江伯宁则跪到地上,哭着磕头认错。 江林海扭头瞪着他:「你说,你是要去县衙挨板子,还是愿意回家下地干活?」 纵使江伯宁心里再怎么不甘愿,此时也只能低头妥协:「我跟您回家。」 江林海这才满意了。 吃饭的时候,除了江林海以外,其他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待吃完饭,江林海催促儿子和儿媳去收拾行李,他主动把孙子搂过来,抱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着。 这孩子可是他们将来的独苗苗,以后他们这一支能否传宗接代,就全靠这孩子了,江林海是真的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宠着。 只可惜江宝方并不领情,他对这个爷爷没什么感情,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嘴里还在喊着外公外婆。 江林海见孙子更亲近外家,心里顿时就更不满了。 他将孙子紧紧搂住,同时暗下决定,待回去以后,一定要孙子接到自己屋里照顾,趁着孙子年纪还小没有定性,得尽早把他从叶家那边拉回到江家! 江伯宁和叶兰花垂头丧气地回屋去收拾行李。 叶兰花坐在床上叠衣服,嘴里不住地抱怨:「咱们好不容易才从江家跑出来,现在又要搬回去,那我们之前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听你爹刚才的话,意思是要让我们回家去干农活,这事儿我可干不来!」 叶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可也算是小有资产,她出生在叶家,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唯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做做女红,偶尔下个厨而已,下地干农活这种事情她是从来都没干过的。 江伯宁脱了上衣,见自己胳膊上都被抽出血痕了。 他找来药膏,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很饿想回去吗?我都已经托人去镇上寻摸房舍了,只等寻到个好房舍,咱们就从叶家搬出去,以后咱们就算是彻底在镇上站稳脚跟了,谁知我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门来?他刚才那副架势可不是唬人玩的,若我们坚持不肯跟她回家去,他真的会去县衙告我忤逆不孝,你总不希望我真的被按在衙门口打板子吧?」 叶兰花当然不想看到当家的被打板子,可心里那口气却怎么都顺不了。 她用力打了一下床板,发泄私的喊道:「再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咱们得分家!」 江伯宁动作一顿,他抬头去看媳妇。 「你说得对,应该分家。」 只要分了家,他就能带着媳妇儿子名正言顺地分出来单过,省得以后再三不五时地被江林海找上门来闹腾。 但很快江伯宁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行,不能分家!」 叶兰花蹙眉,极其不满:「为何不能分家?」 江伯宁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重复那一句话。 「不能分家!」 叶兰花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又逮着他抱怨了一通。 外头江林海等得不耐烦了,抱着孙子来敲他们的房门,催促他们赶紧出来。 江伯宁和叶兰花匆忙收拾好行李,告别叶家人,和江林海一起返回云山村。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江伯宁和叶兰花每天都要跟着家里人一起下地去抢收粮食,这活儿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累人,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已经把他们折腾得死去活来。 更让叶兰花不能忍的是,江林海使唤他们去外面干活,趁机把江宝方抢了过去,江林海不管走哪儿都要带着江宝方,叶兰花只能干看着,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江宝方不仅是江林海的命根子,也是叶兰花的命根子。 叶兰花无法忍受儿子被人抢走,她再次跟江伯宁提出分家的事情。 江伯宁却还是那句话—— 不能分家! 叶兰花气急败坏:「你跟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不能分家?」 江伯宁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他之所以不想分家,是因为江叔安的缘故。 别人现在还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江叔安成了将军,当上了大官。倘若现在分家,就代表他跟江叔安脱离了关系,以后他再想借着江叔安的关系去谋取利益可就难了。 …… 在村民们日夜不休地忙活下,总算是将地里的粮食都收进了粮仓里面。 空旷的田地里面,很多小孩们在拾捡被大人们遗漏的稻谷,这年头的粮食非常珍贵,即便是小孩,也知道每一粒稻谷的来之不易。 稻谷被收入粮仓之中,接下来就是晒谷和脱粒。 晒谷倒还好,只需要将稻谷摊平了放到晒谷场上晒干了就行,但脱粒却很麻烦,无论使用手舂米还是脚踏舂米,都是需要耗费大量力气和时间的活儿。有时候妇女们忙活一整天,也未必能舂出十斗米,很多妇女都因为长年累月地舂米,留下了手关节疼痛的后遗症,老了之后非常遭罪。 今儿大家照例把稻谷搬去晒谷场,就见到晒谷场上放着十几颱风谷机,村长江丰年站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大家。 大家从没见过风谷机,不晓得这些是什么东西,但也不好意思去问。 银杏婶子是个胆子大的人,见状也很是好奇,当即上前去询问。 「村长,你面前这些木头疙瘩是干啥用的?咋放在这晒谷场里?」 江丰年也不卖关子,当众将风谷机的用法讲了一遍,并随手拿来一把晒干的稻谷,放进风谷机中演示效果。 不只是银杏婶子,所有村民都睁大眼睛,他们看着风谷机唿唿地响着,谷壳被风吹出去,最后留在风谷机中的,就只有一颗颗经营饱满的大米。 一瞬间,所有人都沸腾了! 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高效省力的脱粒方法,这下他们再也顾不上矜持,唿啦一下子全都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追问风谷机能不能卖?要是不能卖的话,能租借也好啊! 要是有了风谷机,他们就再也不用日夜不停地舂米,更不用因为长时间舂米而累出一身的病痛。 有些人甚至打定主意就算是借钱也要买一颱风谷机! 江丰年示意大家冷静一下。 「这风谷机是微丫头提出来的想法,再由陈木匠做出来的,它的使用效果你们也都看到了,远比咱们平时使用的舂米要好用多了,我也知道你们都希望家里能有一台这样的风谷机,但这还是咱们做出来的第一批风谷机,数量有限,暂时还做不到家家户户都能有一台,所以这批风谷机暂时不卖只租。微丫头特意跟我说了,外村人来租风谷机的话,需要支付一两银子的押金,但咱们村里的人就不用给押金了,只要支付每天三十文的租金就可以了。」 众人闻言都很兴奋,争先恐后地表示自家要租借风谷机。 三十文一天不便宜,可比起舂米带来的辛劳,他们宁肯出这笔钱! 第901章:江家人的算计(1) 江丰年稍微拔高音量,努力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借出去的风谷机出现损坏,你们必须得照价赔偿!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我和微丫头愿意免押金把风谷机租借给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对得起我们的信任,莫让我们失望!」 村民们纷纷应好。 「村长您放心,这风谷机咱们大家一起用,咱们会互相监督,要是有谁敢把风谷机弄坏,咱们肯定不吹放过他的!」 「是啊是啊!我们不会辜负村长和江大夫对我们的信任!」 「咱们这么多人要借风谷机,村长您快给咱们安排一下吧,我先说好了,我家今年的稻谷特别多,得第一个用风谷机!」 「你想得美,说得好像就只有你家稻谷多似的,我们家稻谷也不少啊!村长,我们家要第一个用风谷机!」 「第一个用风谷机的人家应该是我家!」 「是我!」 「是我才对!」 …… 眼看村民们为了租借风谷机的事情要吵起来了,江丰年赶紧大喊:「行了,都少说两句,想要租借风谷机的人都来我面洽排队,我把你们的名字登记起来,回头再按照你们家稻谷的数量来排序,数量多的人家可以优先租借风谷机。」 有那机灵的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即停止吵闹,一熘烟地跑去村长面前排队。 不一会儿村长面前就排起了长龙。 那些慢了一步的村民就只能站在队伍后头,一个个都后悔得捶足顿胸,悔自己反应太慢,让别人抢了先机。 江林海一家子也在队伍之中。 他们刚才亲眼见识到了风谷机的好用之处,很想租一台回家用。 前面的队伍还有很长,不知道何时才能轮到自己,江林海让江思思带着江宝方留在这里排队,其他人都跟他去晾晒稻谷。 江伯宁将箩筐里的稻谷倒出来,洒在地上,这活儿比收割稻谷要轻松很多,此时他还有心情聊天。 「爹,家里都这么忙了,你们咋不去把老三喊回来呢?他长得人高马大,力气比咱们都大,有他在的话,地里的稻谷肯定能很快收完。」 江林海用木耥将稻谷推开,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以为咱们没去找过他吗?我们已经打听过了,老三如今压根就不在村里,不晓得他又跑哪里去疯了。」 江伯宁凑过去道:「我知道老三在哪里。」 江林海抬头看他。 江伯宁飞快地说道:「前几天我在镇上见过老三,他那样子可威风了,手底下带着一百多号人,前唿后拥的,就跟那大官似的!」 江林海不信:「就老三那样儿,顶多就算个地痞流氓,哪能做得了大官?你休要胡说八道。」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绝对没有假!」 江伯宁说到这里,又往他爹面前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 「当时老三带着一大群人来咱们醉香楼吃饭,是我亲自接待他们的,当时微丫头和县太爷也在场,我听县太爷称唿老三为将军……」 江林海惊唿出声:「将军?!」 江伯宁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小声点儿! 此时在他们周围的都是自家人,叶兰花和陈玉桂、江思思都朝他们两人看去。 陈玉桂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后又继续埋头干活,叶兰花则面露不满,她觉得江林海和江伯宁这对父子在公然偷懒,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发火。 江思思很好奇,她刚才听到爷爷喊了一声将军,什么将军?哪来的将军? 她挪动步伐靠近江伯宁和江林海,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此时江林海正在全神贯注地听江伯宁讲述当日在醉香楼遇到江叔安的全过程,完全没有注意到孙女在旁边偷听。 待江伯宁把知道的都讲完了,江林海的面皮不断抽搐,似乎是想笑,又像是想哭,身体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看得江伯宁心惊胆战。 他爹之前有过中风的前科,大夫说过,要是再让他爹中一次风,他爹可就很难再痊癒了! 江伯宁赶紧辅助他爹,帮他爹拍打后背顺气,安抚道:「爹,您冷静点儿,千万别太激动。」 叶兰花和陈玉桂不知道发生了事情,都被公公这副模样给吓到了,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她们都很怕江林海再次中风。 中风不仅要耗费大量钱财去看病抓药,还得端屎端尿地伺候他,实在是遭罪,无论是叶兰花合适陈玉桂都不想再来一次那样的苦日子。 江思思刚才偷听到了江伯宁的说话内容,此时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直到陈玉桂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思丫头,快去给你爷端碗水过来!」 旁边有个篮子,里面放着个装水的葫芦,还有两个粗瓷碗。 江思思倒了大半碗水,端到江林海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餵他喝下。 不知道是喝水真有作用,还是情绪稳定下来的缘故,江林海渐渐地停止抽搐,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抓住江伯宁的胳膊,颤声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老三真是将军?」 江伯宁回答得非常肯定。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的!」 这会儿陈玉桂和叶兰花也都被惊到了,叶兰花反应比较快,率先开口发问:「你说什么?老三是将军?这怎么可能?!」 江伯宁道:「我亲耳听到县太爷喊他为将军,这还能有假?!」 叶兰花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陈玉桂已经彻底呆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江思思趁机插嘴道:「既然三叔是将军,那爷和奶就是将军的爹娘,我们都是将军的家眷,以后我们是不是能住大房子、穿漂亮的衣裳、顿顿都吃五花肉?」 江伯宁点头:「那是自然的,老三当上了将军,咱们作为他的家人,肯定也要跟着他一起去享福的。尤其是爹和娘,将来肯定能跟着老三过上好日子,咱们南楚朝以孝治天下,老三只要还想继续在官场混下去,就必须要好好孝敬咱爹咱娘,莫说是顿顿五花肉,就算是顿顿龙肝凤胆也是使得!」 第902章:江家人的算计(2) 一家人都是心花怒放,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找江叔安认亲。 江思思急不可待地催促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等什么?咱们这就去找三叔啊!」 江伯宁却道:「你三叔这会儿不在村里,咱们找不到他的人。」 江思思眼珠子一转,想起个人来。 「微丫头是三叔的闺女,她肯定知道三叔在哪里,咱们可以去问她。」 江林海这会儿稍稍冷静了些:「以微丫头的脾性,肯定不会轻易告诉咱们的。」 叶兰花咬牙说道:「她要是不说,咱们就赖在健康堂门口不走了,让他们家做不成生意,她被逼得没办法了,自然就会什么都说了!」 江思思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可江林海却摇头:「没用的,微丫头家里养了狗,但凡有人敢去闹事,那条狗就会冲出来咬人。」 叶兰花和江伯宁常住在镇上,久没有回村里,不晓得健康堂里多了条看门狗。 江伯宁道:「依我看来,此事最好还是堂堂正正地去跟微丫头谈。」 众人都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是啥意思? 江伯宁笑了下,很是自信:「我知道他们当官的最怕什么,也知道他们最在意什么,咱们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要,就堂堂正正地去跟微丫头谈,她为了老三的前程着想,不敢对咱们怎么样的。」 至少明面上不敢对他们怎么样,至于私下里…… 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反正眼下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泼天的富贵更重要! 江林海知道二儿子一向心眼子多,便将此事交给他去办。 此事正中江伯宁的下怀,他一口应了下来:「包在我身上!」 他原本是想私下里去找江微微问清楚老三的下落,这样一来所有好处都是他一个人的,可他实在是受不了农活带来的辛劳了,只能现在就把老三是将军的事情告诉家里人,趁机获得不干农活的许可,然后光明正大地去找江微微。 见江伯宁要走,叶兰花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江思思赶紧也插一脚:「我也要去!」 江伯宁还没开口,江林海就先发话了:「去什么去?你们都去了,谁来干活儿?难不成你们还想让我一个老头子把这些活儿全给干了吗?!」 叶兰花和江思思被怼了回去,悻悻然地闭嘴。 江伯宁脚步轻松地离开了晒谷场。 他先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把脸,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然后再往健康堂走去。 去的路上,他不断在心里演练,等下见到江微微,他该怎么跟她谈?要怎样才能让她乖乖把老三的下落说出来? 健康堂今日依旧人满为患。 由于最近是农忙时节,有很多被晒中暑的病患,还有身体不慎被镰刀割伤了的伤患,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整个医馆都闹哄哄的。 江伯宁伸长脖子左顾右盼,找了好久才找到江微微的所在。 他仗着肥胖的身子,强行挤开挡在前面的人,挤到江微微的身边,大声喊道。 「微丫头,我可算找到你了!」 江微微正在给一个中暑的患者看病,她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江伯宁一眼,然后又低下头,飞快地写下一张药方,嘴里说道:「我给你开两副清暑益气汤,每天喝一副,你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尽量不要往外跑,秋收固然重要,自己的身体健康更重要。」 病人接过药方,对她千恩万谢。 999号:「恭喜宿主收到来自病患的真心感谢,奖励1个积分!」 待病患走后,江伯宁无视后面众多病患的愤怒指责,一屁股坐到了那个刚刚空出来的位置上。 他沖江微微说道:「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江微微冷眼看着他:「你坐的位置是专门给病人问诊用的,如果你要看病,请你去旁边拿号排队,如果你没有病,就请立即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江伯宁嘿嘿一笑,此时此刻的他,将自己多年迎来送往练就出来的厚脸皮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爹的事情。」 江微微喊了一声宋浩。 很快宋浩就越过人群挤了过来,问道:「江大夫,有何吩咐?」 江微微指着坐在面前的江伯宁道:「把这个妨碍别人看病的胖子扔出去。」 宋浩立即摩拳擦掌地朝着江伯宁走过去。 江伯宁赶紧跳起来,大声喊道:「微丫头,我已经知道你爹是将军的事情了,不只是我知道了,我们家里的其他人也都知道了!你爹如今成了将军,飞黄腾达了,总不能不管咱们这些穷亲戚吧?就算你爹不管我们,那咱爹咱娘呢?他难道连爹娘都不管了吗?他若是不管爹娘,那就是不孝,咱们南楚朝以孝治天下,若老三胆敢不孝,甭管他是多大的官,都得被革职法办!」 他这一嗓子吼得特别大声,健康堂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将军」二字给吸引了过去。 良久才有人小声问道:「江叔安真成将军了?」 江伯宁再次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但我们家老三确实成了将军,这事是县太爷亲口承认的,不可能有假!」 见他都把县太爷给搬出来了,容不得大家不信。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从「江叔安怎么可能会是将军」转移到了「咱们村里居然出了个将军」上面,一个个都是又惊又喜,兴奋不已。 还有些人凑过去跟江微微说恭喜,恭喜她爹成了将军,以后她就是将军家的小姐了。 江微微对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置若罔闻,她再次对宋浩说道。 「别愣着,赶紧把他扔出去。」 宋浩伸手抓住江伯宁,粗暴地将他往外拖拽。 宋浩倒是想把这货直接举起来再扔出去,无奈这货实在太胖,宋浩刚才试了下,没能举起来,只能用拖的了。 江伯宁不甘心就这么被拖出去,他本想扯开嗓子大喊,用孝义来威胁江微微屈服,但随即转念一想,如今他还得靠着江叔安去获利,江微微又是江叔安唯一的闺女,最好还是别跟她把关系闹得太僵。 既然不能用硬的,那就只能来软的。 第903章:江家人的算计(3) 江伯宁用力甩开宋浩的手,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去,眼中挤出两滴眼泪,高声哭喊。 「微丫头,我知道我们家对不起你,可那些都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求你看在咱们是的血缘关系上,就原谅我们吧,我给你下跪磕头,求你别再跟我们一般见识!」 说着他就砰砰地磕起头来。 周围人全都看呆了。 就连宋浩也被他这举动给弄得愣在原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江伯宁可是江微微的长辈,即便他们已经断绝关系,江伯宁也比她大了二十来岁,这年头讲究长者为尊,可现在身为长者的江伯宁却主动给小辈下跪磕头,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在经过短暂的静默过后,大家开始小声议论。 有人觉得江伯宁这是自降身份,很是看不起他。 有人觉得江伯宁太可怜了,一把年纪还得向小辈磕头,尊严扫地。 还有人觉得江微微太过冷血无情,居然把长辈逼到了这个份上,不可谓不心狠, …… 无论别人怎么看,此时的江微微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噁心。 不是心理上的噁心,而是真的反胃噁心。 她捂住嘴,快步朝后院跑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都是一愣,场面再度陷入难言的静默。 江伯宁也是呆住了,他再来时的路上,设想过江微微的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她居然吐了?! 他觉得江微微肯定是装的,她故意用这种方式嘲讽他的做法太噁心。 这丫头一向刁钻,总能用别人想不到的方式去嘲讽别人。 江伯宁暗自冷笑,心想,既然你觉得我噁心,那我干脆就噁心到底好了,最好能直接噁心死你! 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冲着江微微离开的方向哭诉。 「微丫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关系,无论你怎么看我都可以,我只求你看在你爷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的份上,让老三回来看看他们二老吧!」 「宝元没了,老四生死不明,大哥也被朝廷征去当了民夫,不知道能否有命回来,如今咱们家里就只剩下我和老三两兄弟了,爹娘也只能依靠咱们兄弟两个了。我没啥出息,只能靠着给岳家打工过日子,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知道爹娘需要我!老三如今飞黄腾达了,我不求他什么,我只求他能回来把爹娘接走,让爹娘跟着他享几年清福。」 「你如果还在记恨当初的事情,那就恨我吧,不要恨你的爷奶。他们年岁大了,过一天少一天,我身为儿子没法为他们做什么,只希望他们未来能少受些苦难。老三是个有本事的,有他在的话,爹娘跟着他肯定过上好日子。」 「微丫头,现在只有你知道老三在哪里,求求你帮我传个话,让老三回来吧!」 …… 江伯宁的这番话,说得在场很多人都红了眼眶,尤其是那些家中有老人的,感触很深。 正好柳芸就站在旁边,有人便沖她说道。 「老夫人,都是为人父母的,你肯定也很希望儿女能够常伴身侧,那江家二老也是一样的,你就看在他们二老接连遭受重创的份上,就可怜可怜他们,让江大夫把她爹叫回来吧。」 「是啊,不管怎么说,百善孝为先,儿子孝敬父母,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便江叔安如今当了官,也不能不管他的爹娘啊。」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非得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 江伯宁见到很多人帮自己说话,暗自窃喜,心想装可怜卖惨这一招果然很好用。 接下来他只要再加一把火,让大家都去指责江微微,到时候江微微迫于舆论压力,就会不得不妥协服软。 柳芸并不知道江伯宁心里的小算盘,此时她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导,手足无措,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秀儿和阿桃互相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挤进人群,一左一右扶住柳芸的胳膊,借着老夫人身体不适为理由,将人扶了出去。 江伯宁不想让她们离开,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德一把揪住后衣襟。 顾德可不像宋浩,还会估计乡里乡亲的面子问题,他拖着江伯宁就往外走。江伯宁想要挣扎,顾德抬手就是一掌,狠狠敲在江伯宁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人敲晕过去。 在场众人见状都是一惊。 有人失声叫道:「杀人了!」 宋浩没好气地说道:「你见过用手敲脑袋就能把人敲死的吗?明明就只是把人打晕了而已,没见识就别瞎喊。」 即便只是把人敲晕过去,对大多数淳朴的村民来说,仍是很过分的行为。 可没人敢吭声。 大家都被顾德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兇狠劲儿给震住了,生怕自己一开口,也会被顾德给敲晕过去。 顾德冷着脸,单手拽着江伯宁的后衣襟,将他往外拖,江伯宁那肥胖的身躯贴着地面向前拖行,一只脚的鞋子被拖得掉下来,孤零零地落在路中间,却没人敢去捡起来。 最后还是宋浩跑过去将鞋子捡了起来。 一直走到距离健康堂十几丈远,顾德这才松开手,将江伯宁随意地扔到地上,宋浩将那只捡来的鞋子扔到江伯宁身边,他拍了下手,问:「咱们这就回去?」 顾德点点头。 两人往回走去,再也没有看躺在地上的江伯宁一眼。 健康堂里面,在秀儿和阿桃的安排下,大家又回到自己各自的位置上,该看病的看病,该抓药的抓药,该排队的排队…… 但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却都没有忘记,仍旧有不少人子啊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秀儿和阿桃见到了也只当没见到,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说什么,她们也管不着,只要那些人别跑到她们面前来说就行了。 见到顾德和宋浩回来,健康堂里稍稍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復正常,但病患们看他们的眼神却带着些畏惧,尤其是在看到顾德的时候,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刚才顾德出手将人打晕的那一幕画面,给这群淳朴的村民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第904章:江家人的算计(4) 江微微并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此时她正扶着墙壁,对着盂盆呕吐不止。 她的呕吐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范六娘给她拍背,何霞端来热水。 很快柳芸也来了。 她看到江微微吐得小脸都白了,心疼得不行。 等江微微吐得完了,何霞赶紧把热水递过去,江微微用热水漱了下口,柳芸掏出绢帕给她擦拭嘴唇。 柳芸建议道:「你这孕吐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了,要不接下来你还是别坐堂了,好生在屋里歇着吧。」 江微微摆了下手:「没事,我挺得住。」 真要让她一直待在屋里,她非得憋坏了不可! 何霞復又取来一杯热茶。 江微微喝了两口茶,将喉咙里面那股子想要呕吐的感觉给压下去了一点,她感觉舒服了些,问道:「娘,江伯宁走了没?」 「走了,他是被顾德给打晕拖走的。」 江微微又问:「他走之前说了什么没?」 柳芸犹豫了下,还是将江伯宁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江微微听完后没什么反应,淡淡地说道:「当日在醉香楼里,我见到江伯宁对我爹献殷勤的样子,就猜到会有今天。」 柳芸忧心忡忡地说道:「虽然江伯宁被拖了出去,可他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到了,待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怕是对你和你爹的名声不好。」 「无所谓,我开医馆靠的是医术,我爹当将军靠的是军功,我们两个都不靠名声吃饭。」 其实江伯宁的想法,江微微大概也能猜得出几分。 当官的大都看重名声,江伯宁大概以为江叔安也是一样的,所以才会特意来健康堂,当着大家的面唱这么一出苦肉计,想迫使江叔安回家去。 只要江叔安回到家里,那一大家子就会如同吸血虫一样,紧紧吸附在江叔安的身上,疯狂吸取他的血肉,直到将他榨干为止。 可江伯宁想错了。 江叔安虽是官,却是武官,且还是那种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步步升上去的武官。 他和那些看重名声的文官不同,他最看重的是军功,只要军功够了,就没人能阻挡他的升迁之路。 不过有一点,江微微却还是要提防的—— 那就是孝道! 南楚朝以孝道治天下,上至天子下至朝臣,都将孝道看得极重。 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在南楚的法律之中有明文规定,子女不可状告父母,若出现这种情况,官府可以不受理,同时还会将状告之人痛打三十大板。 但若换过来,由父母状告子女的话,那么子女连申辩的权力都没有,会直接被判处黥刑,也就是在脸上刺字,还会被发配边关充入军奴,严重者甚至会被杖责致死。 听起来似乎很不公平,可放在这个时代,却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足以可见孝道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 若被有心人抓住孝道的把柄攻讦江叔安,他之前拼死挣来的官职很可能就要保不住。 江微微想到了徐家的人。 她跟徐家有仇,连带着她爹也会被徐家给迁怒,不孝之事正好能成为徐家报復的武器。 江微微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得想办法将这个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 江伯宁是被村里人给弄醒的。 他坐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在田埂上,身边出了一个村人之外,再无其他人。 那个村民见他安然无恙,放下心来,挑起沉甸甸的箩筐快步走了。 江伯宁揉了下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后颈,逐渐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是有人从身后把他给打晕的,可他没能看到打晕自己的人是谁。 他一边痛骂那个打晕自己的人,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穿上鞋子。 他想回健康堂去找江微微理论,质问她凭什么让人打晕自己?! 可他又害怕自己再被人打晕一次,刚才被打那一下真的太疼了,他都怕自己会不会被打出什么后遗症来。 左右权衡之下,他还是决定先回家去歇会儿,等后脑勺上被打过的地方不疼了,他再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对付江微微。 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抱上江叔安的大腿,让江叔安带着他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江伯宁摇摇晃晃地往家去了。 现在天色还早,家里人还在晒谷场里忙活,但江伯宁却没有去帮忙的意思,难得可以偷懒,他才不会傻乎乎地跑去辛苦干活呢! 他回到自己屋里,躺到床上,蒙头大睡。 太阳落山之际,江林海等人挑着装满稻谷的箩筐回到家里,见到院门美索,他们猜到是江伯宁回来了,刚放下箩筐,一家人就跑去将江伯宁叫起来,询问他跟江微微的商谈结果。 江林海催促道:「老二,你快说啊,微丫头到底是怎么说的?她有没有说出老三的所在?」 江伯宁还没睡醒,打着哈欠道:「她什么都没说,还让人把我给打晕扔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惊。 江林海怒道:「她怎么敢的?这丫头肯定是故意的,她故意隐瞒老三的消息,不想让咱们跟着沾光,她肯定早就知道老三当官了,说不定她之所以能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也是老三帮的忙!不行,不能所有好事全让她给占了,我是老三的亲爹,他如今飞黄腾达了,怎么也得有我一份好处!我这就去找微丫头,让她把老三交出来!」 在他看来,江微微就是横在他们一家迈向富贵路上的绊脚石,他现在恨不得一脚将她踹飞出去。 江林海飞快地往外走。 岂料他才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前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江微微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 江林海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就心头火起,飞快地朝着前院跑去。 他勐地拉开院门,冲着外面的江微微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个扫把星,居然还有脸回来?要不是你,我们家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你还故意隐瞒老三的消息,不让我们知道他当了大官,你就是想要独占所有的好处,贪得无厌,你就不怕被天打雷噼吗?!」 第905章:谈判(1) 江微微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绿袖和北川。 见江林海出言不逊,江微微本人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绿袖和北川都面露怒色。 绿袖柳眉倒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这人是今早没漱口吗?怎么嘴巴这么臭?!」 江林海大怒:「你个臭丫头,居然敢骂我?!」 他抬手朝着绿袖的脸上抓去,却被北川给先一步给抓住手腕。 北川往后一拧,将江林海的胳膊强行扭到背后,疼得他嗷嗷惨叫。 江家众人被喊声惊动,纷纷从屋里跑出来。 江伯宁大喊:「你们做什么?这里是我家,快放手!」 北川看了一眼江微微,见她没有出声,他便将江林海的胳膊抓得更紧了些,江林海疼得大喊大叫:「老二,快救我!」 江伯宁的后脑勺到现在都还疼着呢,哪敢在这个时候去强出头?他听了父亲的话,非但没有去救人,反倒往后退了两步。 叶兰花和陈玉桂、江思思三个女流之辈就更别提了,全都不敢上前。 江宝方这会儿在屋里睡觉,他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江林海被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给气得不轻。 亏得他那么信任老二,特意让老二去跟江微微商谈,结果事情没谈成,还把江微微这尊煞星给招惹上门,最可恶的是,老二这货见到亲娘被人挟制,居然连上前搭救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儿子,生他何用?! 他气急败坏,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江微微终于开口了。 「放了他。」 北川松开手,将江林海放了。 江林海捂着生疼的胳膊快步后退,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江微微对他说道:「我想跟你谈谈。」 江林海此时憋了满肚子的气,恶狠狠地道:「行啊!老子正好也有话要跟你说!」 「我们去屋里谈吧。」 江林海重重地哼了声,转身往堂屋这里面走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八个人全部进了堂屋,将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江林海不提让客人坐下的话,江微微也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 江家人全部站在江林海身后。 北川和绿袖则站在江微微的身后。 双方泾渭分明。 江微微扫了一眼那几个站在江林海身后的人,淡淡说道:「其他人都出去,我只想跟江林海一个人谈。」 听到她直唿自己的名字,江林海的面皮一抽,想要发作,但一想到自己已经跟她写了断绝关系文书,两人不再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她要直唿他的名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他又只能忍了下来。 他没好气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江微微道:「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爹当官的事情,若你们想借着他的关系过上好日子,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你们不愿意,我立马就走,以后你们也别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说完她便闭上嘴,不再开口,摆出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架势。 此时江林海已经稍稍冷静了些。 比起逞一时之气,当然是荣华富贵更重要! 江林海阴沉着脸道:「老二,你带她们出去。」 江伯宁凑过去说道:「爹,她们都是妇道人家,这些正经事不用她们插手,让她们出去没关系,可我不一样啊!如今大哥和三弟都不在家里,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壮丁,现在您要人谈正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您让我留下来,我还能给您筹谋划策呢。」 江林海似乎是被他的话给说动了。 虽说这个儿子很没出息,遇到事情就知道往后躲,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又常年在酒楼里面当掌柜,既有口才又有见识,有他帮忙做个参谋确实挺好的。 江林海道:「那你就留……」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说其他人全部出去,其他人就必须一个不留地全部离开,不要跟我讲条件,你们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江家人对她的强势态度感到非常不满,但又不敢出头,只能不善地瞪着她。 江伯宁调动胖脸上的肥肉,勉强挤出个笑容:「微丫头,既然是你主动找上门来跟我们谈的,就说明你也是希望跟我们和解的,你又何必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呢?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江微微反问:「难道不是你们先主动找上门来的吗?」 江伯宁一时语塞。 江微微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去。 江林海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下意识地别开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江伯宁还在努力地尬笑,试图假装自己很轻松。 叶兰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手却时不时地揉了下腰或者捏一下胳膊,似乎是很疲倦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的样子。 陈玉桂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茫然不安的样子,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拉着闺女的手,如今当家的不在家里,闺女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江思思靠在母亲身边,眼睛却在滴熘熘地打转,她一直盯着江微微的衣服看—— 从江微微迈进家门那一刻开始,江思思的视线就黏在了她的身上,一直都没有挪开过。 江微微今日没有特意打扮,穿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对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江思思来说,江微微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那料子的颜色鲜鲜亮亮的,看起来也很柔软舒服,不仅漂亮,还很舒服,肯定很贵吧,这是江思思从未穿过的衣服,也是她做梦都想要的衣服。 江思思不由得幻想,要是自己穿上那样的衣裙,肯定会比江微微还要好看! 江微微将这一家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最后再度看向江林海。 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这个老傢伙才是江家的一家之主,只要拿下他,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江微微略显不耐地催促道:「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跟你们墨迹,谈还是不谈?你给句痛快话吧。」 江林海还在犹豫。 第906章:谈判(2) 江微微嗤笑:「我一个女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要跟你单独谈谈,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还犹犹豫豫的,搞得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就你这点出息,活该窝囊一辈子!」 说完她便站起身,作势要走。 江林海被她这么一激,顾不上其他的,迅速说道:「老二,还有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思丫头,你们全都出去,我要单独跟微丫头谈一谈。」 江伯宁不愿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江林海却先一步开了口。 「让你走你就走,难道没有了你,我就谈不了事情了吗?!」 江伯宁没办法,只能悻悻地和其他人一起退出堂屋。 江微微看了身后的绿袖和北川一眼。 两人会意,也跟着退出屋子。 江伯宁原本还想趴在门上偷听,见到绿袖和北川也出来了,他只能打消偷听的念头,和其他人一起往旁边挪了几步。 叶兰花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微丫头的走狗吗?怎么微丫头连你们也赶出来了?她难道连你们都信不过吗?」 绿袖和北川懒得理她,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就像是两尊门神,杜绝其他人偷听。 堂屋里面。 江微微寻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 刚才人都在的时候,她再三催促其他人出去,现在人都走光了,她反倒不急了,甚至还有闲情逸緻去打量这间堂屋。 她离开江家已经一年了,这屋子大致没什么变化,只有一些小地方——诸如桌角、凳脚之类的地方,磨损得比以前更加厉害了,泥土夯成的墙面也比以前更加斑驳,衬得这间小小的房舍越发破败陈旧。 江林海一直在等她开口,可是等了很久都没见她有开口的意思。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率先开口:「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 江微微将视线转回道他身上,不疾不徐地说道:「坐下聊吧,你这样站着,会让我很有压力。」 江林海随手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揉着自己的胳膊,脸色很是不善。 江微微像是闲话家常般地问道:「你们家最近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吧?」 江林海冷哼:「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啧,瞧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是我故意在谋害你们家似的。你现在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你们家的日子之所以越过越差,到底是因为我害的?还是因为你们自己自作自受?」 江林海闭上嘴,不说话了。 自己的事情自家知道,他当然知道自家之所以会变成这幅样子,原因出在自家人身上。 可自家人到底是自家人,日子还得过下去,他不能把怨气发泄到自家人身上,自然就只能把怨恨转移到外人身上。 而江微微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仇恨目标。 沉默了一会儿,江林海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跟我谈你爹的事情吗?」 江微微颔首:「嗯,我今天确实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江林海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老三真的当上将军了?」 「嗯,他是四品的广武将军。」 江林海不知道四品是个什么概念,他只知道县令都只有九品,广武将军的官阶比县令还要高,肯定是个很大的大官! 他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喜之色。 「没想到我家四个儿子,最后居然是老三最有出息。」 江微微问:「你想让我爹认祖归宗吗?」 江林海皱眉反问:「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爹本就是我们江家的人,用得着认祖归宗吗?!」 「确实,我爹的名字一直都在江家族谱上,但他本人却从不觉得是这个家里的一员,我说的认祖归宗,是指让他心甘情愿地接纳你们。」 江林海想要辩解:「就算我们和老三有些矛盾,可我们仍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他不可能不接纳我们。」 「你怕是忘了我爹让燕丫头毁容的事了。」 江林海一噎。 江微微又问:「我爹要是真把你们当成一家人,他会这么对待燕丫头吗?」 江林海无言以对。 江微微继续往下说:「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我爹早就不把你们当成家人来看待了,你们也一样,若非我爹当上官,只怕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拿正眼瞧他。你们现在眼巴巴地找上门来,无非是因为知道了我爹当官的事情,想要利用我爹的身份去获取荣华富贵而已,什么血脉亲情,都只是你们用来自欺欺人的藉口。」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地将那层不存在的遮羞布彻底撕破,让江家人的贪婪心思暴露在阳光之下。 江林海无从反驳,脸色越发难堪。 江微微再度环顾四周,看着这间破败老旧的屋子,悠然说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想要宽敞明亮的屋子,想要崭新漂亮的衣物,想要美味可口的食物,还想要取之不尽的金银……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这些东西你们全都不要想了,你们不可能得到这些的。」 反正遮羞布已经被撕掉,江林海干脆也不再遮掩,握紧拳头咬牙说道。 「即便老三不认我们,我们依旧是他的亲生爹娘,他如今当了官,我们作为他的爹娘,理所应当要跟着他享受荣华富贵!他要是坚持不肯认我们,我们就去告他忤逆不孝,数典忘祖!老二跟我说过,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老三要是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就算他是大官,也逃不过革职法办!」 江微微收回视线看向他,不怒反笑:「看来你已经认清现实,不再拿血脉亲情的话来噁心我了,这样很好,咱们之间早就没有亲情了,现在能够将我们联繫在一起的,只有利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接下来的措辞,片刻后又接着说道。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爹不只是你的儿子,他还是江家的后辈,如今他当上将军,是给整个江家光耀门楣了。你若去官府告他不孝,毁掉他的前程,就等于是毁掉了江家光耀门楣的希望,你以为江家的族长和族老会放过你吗?你以为江家还能容得下你吗?」 第907章:谈判(3) 江林海的表情再度难看起来。 江微微一边观察他的神色变化,一边说道:「你要是个聪明人,就不该为了图一时痛快,将自己置于整个江氏一族的对立面。你应该很清楚,若是脱离了江氏一族的庇护,你们连在云山村立足的资格都没有,到时候等待你们一家人的,就只有背井离乡。将来等你死了,你都没法回乡落叶归根,只能做个漂泊在外的孤魂野鬼。」 江林海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不!他不想离开江氏一族,不想做个孤魂野鬼! 他握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背部弯了下去,脸上显露出颓然之色。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谈判之中失去了最后一张底牌。 他没有那种勇气,做不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 江林海放弃威胁的打算,态度变得无奈且卑微。 「我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去告老三不孝,我只是想让他回来,帮着提携一下自家人而已。咱们家如今已经开始破败了,我自己是没办法让家里人再过上好日子的,家里其他人也不行,只有老三可以,他有这个能力,只要他愿意帮帮咱们,我保证不会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江微微问:「你想让我爹提携你家里的谁?」 江林海首先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他又打起精神:「你四叔他读过书,有学问,若是能帮他……」 「他不行,」江微微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他已经被革除功名,还被罚了徭役,国子监里有他的前科记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参加科考。」 「可老三是将军啊!」 「将军又如何?就算是将军也无法插手国子监的事情!」江微微无意跟他解释文官和武官的区别,她只要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这件事情做不到」就行了。 江林海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老四不行的话,那就老二吧,老二脑子灵活,会来事儿,四兄弟之中就属他最会做人了,若能给他求个一官半职的,他以后肯定能混得如鱼得水。」 江微微嗤笑出声:「你倒是挺敢想的,就江伯宁那副唯利是图的德行,就算给他个官做,只怕也只会是个贪官。你知道贪官是个什么下场吗?咱们九曲县的上一任县令谢清泉,就是因为贪污受贿被锦衣卫抓走的,如今他的坟头草都已经有两尺高了。」 像江伯宁这种满肚子算计的小人,决不能给他掌权的机会,因为他们这种人手中一旦有了权力,必定会是个祸患! 江林海苦着脸:「老四不行,老二也不行,到底谁才行啊?」 江微微好笑地看着他:「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大儿子吗?」 江林海摇头:「他不行,他这人笨嘴拙舌的,除了有一把力气之外,干啥啥不行,天生就是在地里侍弄庄稼的命。再说了,他都已经被朝廷征去做了民夫,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一定是全须全尾,万一缺胳膊短腿儿的,以后还得咱们养着他,还是甭提他了。」 江微微却道:「朝廷之所以征民夫,是因为凉山关打战了,江仲平如今应该已经被送去了凉山关,恰好我爹就驻守在凉山关。我爹虽不是主将,但大小也算是个将军,由他帮忙的话,江仲平应该能得个轻松安全的活儿。」 江林海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那太好了!你赶紧去跟你爹说,让他好生照料老大,别让老大去做那些危险繁重的活儿,最好是能给老大安排个既能立功还不会犯险的差事!」 江微微直接一盆凉水浇下去,浇灭了他的幻想。 「立功这种事情,你就别想了,能让江仲平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江林海有些失望:「老三可是将军,这点事情都办不成……」 江微微发现这人还真会得寸进尺,只要给他一点好处,他立马就会顺杆爬,当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她面露讥讽之色:「要是真有那种既能立功还不用犯险的差事,你觉得还能轮到江仲平吗?朝中那么多的大官,他们难道就不想要这么个好差事吗?就你想得美,恨不得把所有好处都占全了,真当天下是你家啊,所有人都围着你们打转呢!」 江林海被她怼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嗫嚅着辩驳:「我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别跟我解释,我不想听。战场上若想立功就得犯险,不想犯险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当个缩头乌龟,犯险和保全性命,这两者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江林海左右为难。 他既想让儿子立功,可又害怕儿子会为此丢掉性命。 他悄悄看向江微微,想让她帮忙拿个主意,可江微微压根就没有开口的意思,全程都是一张带着讥讽的笑脸。 江林海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不敢再多看她,只能埋头权衡利弊。 他跟江丰年是堂兄弟,作为同辈,江丰年不仅是村长,还是族长,地位比他高得多。 而江丰年之所以能成为村长和族长,就因为他那一支人丁旺盛,且还出了好几个有出息的人才。 相比之下,江林海这一支近三代都没有出过什么值得说道的人才,唯一一个稍微有点出息的,就是江季和。江林海曾经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希望小儿子能考上进士,当上大官,在族中扬眉吐气,让他这个做爹的可以跟着风光一把。 可惜,江季和的功名没了,甚至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他的前程彻底没戏了。 江林海无比失望。 他甚至有些绝望,难道说他这一支就註定永无抬头之日了吗?他这辈子都只能被江丰年踩在脚下吗?! 直到他听说了江叔安当上将军的消息,他那已经熄灭了的希望,一下子又被点燃了。 老四没能完成的理想,最后竟然老三给完成了! 江林海狂喜不已。 他的儿子当上了大官!他就是大官的亲爹,以后就算江丰年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他甚至还能取代江丰年,成为新的族长和村长! 第908章:谈判(4) 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江微微就将他的美好幻想彻底打破,逼得他认清现实。 江叔安是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主儿,他对江家早就没了感情,别说让他带着江家去过好日子,他还愿不愿意认下江家人都是个问题。 江林海想到这里,暗暗咬牙。 既然老三已经彻底跟他离了心,那他就把希望寄託到老大身上吧! 只要老大能在战场上立功,老大就能跟老三一样得到官位,运气好的话兴许也能捞个将军噹噹。 老大和冷心冷肺的老三不一样,老大是个老实敦厚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很孝顺,四兄弟之中就属他最听爹娘的话,若他能当上官,肯定会竭尽全力地孝敬爹娘,完全不用担心他飞黄腾达以后不认爹娘。 想到这里,江林海已经做出决定,他道:「富贵险中求,只要能让老大有立功的机会,就算让他犯险也没关系!」 江微微面上的讥讽之色愈发明显:「江仲平可是你的长子,你真捨得让他捨命犯险?你就不怕他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江林海迟疑了下才道:「俗话说打虎亲兄弟,有老三在,他应该会帮忙照看一下老大,不至于真让老大把性命给丢了吧?」 「那可不一定,我爹能获得如今的官职,都是靠着他跟敌人拼命才得来的,知道什么叫做拼命吗?是真的拿命去拼,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你不要指望我爹能护住江仲平,我爹能护住自己就不错了。」 江林海的嘴皮子哆嗦了两下,最后还是狠下心道:「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只能怪他的命不够硬。」 他不是不心疼儿子,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辈子都要矮江丰年一头。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也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只要老大能够立下战功,他们这一支就能扬眉吐气,他在族中的地位也能瞬间拔高,再也不用仰人鼻息,更不用被江丰年压一头。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这次是拼了! 江微微在心里为江仲平有这样一个爹而感到悲哀,但这些都是他们的家务事,跟她没关系。 她道:「回头我就给我爹写信,让他给江仲平安排个方便立功的差事,作为交换,你得管好你家里的人,别让他们打着我爹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江林海点头说好。 江微微站起身:「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如果你们害得我爹官位不保的话,你们一家也别想好过。」 江林海又羞又恼:「我比谁都希望老三好好的,你别搞得好像我非要害他似的!」 江微微嗤笑:「你不想害他,可你家里的人就说不定了,就拿江伯宁来说,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利用我爹是将军这条关系来牟利。」 江林海咬牙说道:「有我在,他不敢乱来的。」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堂屋大门打开,江微微从里面走出来,她沖守在门口的绿袖和北川说道:「我们回去吧。」 「喏。」 等他们一走,江伯宁等人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堂屋,围着江林海追问。 「你刚才和微丫头说了些什么?」 江林海脸上的神情仍旧不好看,他沉着脸说道:「说什么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都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晚饭做了没?今晚是不打算吃饭了吗?」 陈玉桂拉着江思思走了,母女两个去灶屋里面准备晚饭。 江伯宁刚要张嘴再问,江林海直接转身走人,回屋里去了。 晚饭被摆上桌,仍旧是蒸红薯配腌菜。 江伯宁和叶兰花一看到这饭菜就没了胃口,自打他们回来后,顿顿都是红薯配腌菜,吃得他们的脸都绿了。 可是干了一天的活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不吃又不行。 就在大家准备伸手去拿红薯的时候,江林海忽然开口:「吃饭之前,先听我说两句。」 大家只得收回手,安静地听他说话。 江林海道:「从今以后,你们都不准再去找微丫头,也不准在外头打着老三的名头干坏事。」 江伯宁头一个发表不满:「瞧您这话说的,咱们都是良民,怎么可能会干坏事?」 「甭管干不干坏事,你们都不准把老三的名头拿出去唬人。」 「为啥啊?爹,咱家好多年才出了个当官的,这么好的资源,为啥不能利用啊?」江伯宁说到这里顿了顿,心里冒出个猜测,「您跟我们说句实话,您是不是被微丫头威胁了?是不是她逼迫您不准咱们拿老三的名头办事?」 江林海不耐烦地说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些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江伯宁被凶了也不生气,反倒嘿嘿一笑。 「瞧您说的,咋就没关系了?老三是我的兄弟,他如今做了官,我当然要跟着沾光,不然不就白瞎了这么好的资源吗?!」 「你把老三当兄弟,可老三把你当兄弟吗?」 江伯宁被噎了一下,随即又哼道:「那我不管,反正在外人看来,我跟他就是亲兄弟,别人只要知道我有个将军弟弟,不敢干啥都得让我三分。」 江林海心想,还真让江微微给料中了,江伯宁还真就是个为了获利不择手段的人。 思及刚才跟江微微的谈话,江林海下定决心,沉声说道:「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不要拿着老三的名号去外面胡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江伯宁见他是来真的,心里仍旧不以为意,但面上却不敢再多说什么,悻悻地住了嘴。 江林海拿起一个蒸红薯:「吃饭吧。」 众人这才敢端起碗筷。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江林海会突然站到江微微那一边,最后他们只能把一切都归结于江林海脾气太怪上面。 …… 这会儿健康堂里也在吃晚饭。 相比江家的红薯配腌菜,健康堂里的饭菜就要丰富多了,不仅有鱼有肉,还有一锅香浓的大骨头汤。 大家围桌而坐,吃得津津有味。 江微微夹起个鸡腿放到小风碗里,对他说道:「这几天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帮我看着点儿江家老宅那边,尤其是江伯宁,若你发现他离开了村子,你就赶紧来通知我。」 第909章:天赐良机 小风不知道她这么安排的用意是什么,他也不问,咬住香喷喷的鸡腿,用力点头:「嗯!」 绿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联想到先前江微微去江家的事情,试探性地问道。 「少夫人,你是不放心江家的人?」 江微微坦然承认:「嗯,虽然我已经说服了江林海,他能管得住家里其他人,却不一定能管的住江伯宁,江伯宁此人唯利是图,为了好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须得多加提防。」 小风眼下嘴里的鸡肉,大声说道:「我一定会帮你看住他的!」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那就拜託你了。」 次日早晨,陈玉桂在灶屋里面忙活,江思思坐在旁边帮忙烧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脑子里面全是江微微穿着好看衣服的样子。 那么好看的衣服,她也好想要啊! 要是能把三叔找回来的话,她肯定也能穿上那么好看的衣服。 可为什么爷爷不准去找三叔呢? 江思思心里恨恨地想着,爷爷真是越老越煳涂,明知道三叔飞黄腾达了,居然还不准家里人去找三叔,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荣华富贵从面前飞走,她是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此时在二房的屋里,江伯宁和叶兰花也在商量江叔安的事情。 江伯宁靠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老三当了官,咱们作为他的家人,理应跟着他一起去享福,没道理他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而我们却只能窝在这个小山村里吃糠咽菜。」 叶兰花跟他的想法基本一致,这样的天赐良机,傻子才会放过! 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江伯宁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咱们之前在镇上看的那处宅院吗?」 叶兰花想了下才想起来:「你是说那套二进的宅院?可人家出价就要四百两,而且还要一次性付清,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说起那套二进的宅院,叶兰花心里是真的喜欢,那宅院不仅有前后院,还带着半亩菜地,里面的房舍都还挺新的。他们自从起了买房的心思后,就在镇上看过不少房子,但都不如这套宅院好。 这宅院的主人是个富商,富商生意破败,为了偿还债务,不得不把那套宅院卖掉,但因为他欠了人家四百两,所以咬死了那套宅院最低也要卖四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肯少。 说实在的,就那套宅院的大小、位置、还有内部装修来看,四百两一点都不贵。 叶兰花和江伯宁东拼西凑也就只能勉强凑出个二百两,距离四百两还有很远的距离。 江伯宁摸着下巴说道:「咱们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但谁让咱们有个当将军的兄弟呢?我都已经打听过了,那套宅院的主人不过就是个落魄商户,身后没有靠山,咱们只要把老三的名号搬出来,那个商户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到时候莫说是让他降价,就算是让他把宅院白送给咱们,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叶兰花觉得他这个想法可行,她提醒道:「这事儿咱们得偷偷地干,千万不能其他人知道。」 等宅院买下来了,她就能带着儿子搬回镇上去住,以后再也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干农活。 村长江丰年将租借风谷机的顺序已经排列出来。 村民们按照顺序挨个去租借风谷机,江林海一家被排在了倒数第十个,这让江林海很不满。 江林海跑去找江丰年理论,想让他把租借顺序换一换。 江丰年却很坚持:「我昨天就已经跟你们说好了,风谷机的租借顺序是按照各家的粮食多少来安排的,粮食越多位置就越靠前,你们家今年的粮食比较少,就只能排在后头。」 江林海不信:「我家有三十亩良田,这么多的地,放在整个云山村也不算少的吧,怎么可能我们家收上来的粮食数目会排在倒数第十?你莫不是看着我家三个儿子都不在家,就想来欺负我们吧?」 江丰年被他说得也有些火气了,直接将帐本扔到他面前。 「各家各户的粮食数目都记在上面,你要是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吧!」 江林海拿起帐本,他认的字不多,只能勉强认识几个常用的字,他眯缝着双眼,盯着帐本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他只能把二儿子叫过来。 「老二,你看看这个帐本,是不是咱家的粮食数量真排在倒数第十?」 江伯宁平日里专门在酒楼里面当掌柜,算帐是他的老本行,他拿起帐本细细翻看,良久才抬起头,沖自己的亲爹说道。 「咱家的粮食数量真的排在倒数第十。」 江林海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咱家三十亩的良田,收上来的粮食怎么可能比别人少那么多?!」 最后还是江丰年给出了解释。 「若放在往年,你家那三十亩良田放在村里算得上是中产之家,可今年不同,村里很多人家都在微丫头手里租了田地。这些人之中有些只租了几亩地的,他们私下里商量好了,要把收上来的粮食凑到一起,这样一来他们的粮食数目就比你多了。」 江林海非常不满:「咋还能这么做呢?」 江丰年说:「他们租的都是微丫头家的田地,收上来的粮食一大半都要交给微丫头,搭伙一起算的话更加方便。你要是不满的话,你也可以找人跟你一起搭伙凑数,只要你的粮食数量能超过其他人,我就让你排到前面。」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去找人!」 江林海扭头去找人凑数。 由于今年可以从江微微手里租种田地,所以今年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收成,不用像往年那样,自家没有地种,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家丰收。 也正因为如此,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即便因为干活累得满头大汗,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可他们只要看着面前成堆的粮食想,心里头就高兴。 再加上风谷机的出现,让他们不必再承受舂米带来的劳累,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力气去做别的事情,比如说搓麻绳做牙刷,亦或是去顾家的肥皂作坊干活,这些都能让他们额外赚不少钱,家里的日子也随之好过了许多。 原本因为朝廷徵兵带来的阴霾随之散去了一些。 第910章:瞧不起 晒谷场上一片其乐融融。 江林海到处找人搭伙凑数,他原本以为这事儿应该很轻松的,谁知村里人都不愿意。 这个说自家粮食数目够多了,名次很靠前,不需要跟人凑数;那个说自己不在意被安排在后面,反正总会轮到他家的,他不着急。 起初江林海还以为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只能转而去找其他人。 可是他把晒谷场上的人全都找遍了,竟是一个愿意跟他搭伙凑数的人都没找着! 总不可能每个人都凑巧有理由不跟他搭伙吧? 此时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承认,也知道了不是别人凑巧有理由不能跟他搭伙凑数,而是因为人家都不愿意跟他搭伙。 说白了,就是大家都不待见他。 江林海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村里的人缘怎么就差到这个地步了? 他不信邪,随手抓住一个村民问道。 「你知道我家老三当官了吧?」 被抓住的那个村民恰好就是银杏婶子的儿子,名叫杜沛。 杜沛一脸莫名:「我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但不晓得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家老三真的当官了,他如今是四品的将军,厉害着呢!」 杜沛敷衍地应道:「哦,是吗,那真是恭喜你了哈。」 说完他就要甩开江林海的手,打算继续去干自己的活儿。 江林海却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追问道:「既然你知道我家老三这么厉害,你咋就不肯跟我搭伙凑数呢?」 杜沛无奈:「你家老三的确是厉害,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只要你们跟我打好关系,将来老三说不定能提携一下你们家,你得我家老三现在可是大官,要是你们能得到他的提携,那可是大造化!」 江林海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拔高音量,想让周围其他人也都听到。 事实上大家的确是听到了,可真正搭理他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就连杜沛也是一副很想赶紧甩开他的样子。 杜沛其实已经很不耐烦了,他还有很多活儿要干呢,没功夫陪江林海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是看在对方年纪大了的面子上,杜沛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说:「如果我们真的想要巴结江叔安,也应该去找江大夫打好关系,全村人都知道江叔安最在乎的人就是她。」 杜沛说江叔安最在乎的人是江微微。 那么身为江叔安亲爹的江林海呢?难道江叔安就不在乎了吗? 这话杜沛没有说,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江林海的表情僵住了。 他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因为江叔安跟家里人不和是众所周知的,很多人甚至亲眼看到过江叔安对着家里人拔剑相向。 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杜沛趁机甩开他的手,转身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江林海在原地站了会儿,见四周有不少人都在偷偷往这边看,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原本以为有个当官的儿子,他就能在村里扬眉吐气,可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他非但没有得到村民们的尊崇,反而成了被众人排斥的对象,这让他心里越发憋闷。 其实村里人以前并没有特别排斥江林海,在他们看来,江林海虽然有点小毛病,但也无伤大雅,他就跟村里那些普通的老汉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可自从去年他跟江微微断绝关系后,他家里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每一件都让人看不起。 远的不说,就拿之前村里闹疫病的事情来说吧。 那个疫病是江林海家里的人招惹来的,若非赵氏把疫病带到村里来,村里人也不至于被逼着拖家带口地背井离乡,整个村子都差点被毁掉。 更可恶的是,江林海明知道自家媳妇染上了,还不肯出来承担责任,连他媳妇的丧事,他都没有露过面。 在村民们眼中,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毫无责任感,完全不值得信任! 如今村民们很看不起江林海,不屑与之为伍。 可怜江林海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出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在旁边琢磨了好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老三身上,都怪老三做事情太狠绝,一点都不知道遮掩,导致全村人都知道他跟家里人关系不睦。 现在就算是江林海想要打着老三的名号在村里做点什么,也不会有人搭理他。 江林海暗暗想着,老三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老大了。 希望老大能够争气,给家里挣个军功回来,到那时候看看还有谁敢瞧不起他们家?! …… 接连好几天的大太阳,让村民们一口气把所有稻谷都给晒干了。 接下来只要在家里把这些稻谷给脱壳就行了。 大家按照村长安排好的顺序,挨个去村长家里租借风谷机。 有些从外村来这里走亲戚的人,瞅见了风谷机,并亲眼见识到了风谷机的妙用,一个个都看红了眼,他们也想租一颱风谷机回家去用。 可风谷机就只有十几台,村里人都不够用呢,哪里还有多余的风谷机借给外村人。 江丰年让那些外村人等过段时间再来,到时候村里人都用完了风谷机,这些风谷机自然就能往外村租借。 那些外村人没能借到风谷机,一个个都很失望,回到家后,他们将此事告知给了亲友,一传十十传百,风谷机的名声不胫而走。 这年头粮食就是所有人的命脉,是一切的根本,只要是跟粮食相关的东西,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所有人的注意。 不断有人前来云山村,想要买一颱风谷机,还有人出高价购买风谷机的制作方法,陈木匠更是成了商户们争相笼络的香饽饽。 陈木匠做了大半辈子的木匠,还从没接受过这么热情的待遇,吓得他都不敢出门了,最近他天天躲在家里研究怎么改进风谷机,家中大门紧闭,谁来了都不见。 伴随秋收的结束,百姓们的存粮得到补充,日子刚刚松快了些,南楚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徵税。 第911章:收税(1) 每年秋收后两三天,也就是八月初的时候,是百姓们向朝廷缴纳赋税的时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官吏们就会离开县衙,前往下辖各个村镇,挨个收取赋税。 南楚的赋税分为好几种,有田税、地税、资产税,除此之外还有人头税,人头税又分为成人和未成年两种。 田税不论产量多少,每亩地都要向朝廷上交两石粮食,不要以为一石粮食不多,要知道这年头没有化肥和杂交稻,田地产量非常有限,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早晚稻之说,一年就只有一次收穫,也就是秋收。就稻米而言,每亩地的产量只有五石,番薯和玉米的产量要多些,但朝廷收税不要这些,只要大米。 换句话说,农户们辛辛苦苦一整年,其中有一小半的粮食都要作为田税上交给朝廷。 这还算是太平年间,赋税比较轻的,听说在前朝末年,皇帝昏聩,奸臣当道,贪官污吏遍布朝野,徭役赋税年年增加,百姓们辛苦一整年的劳作,最后连一粒米都剩不下,全都要上交给朝廷。 也正因为百姓们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才会揭竿而起,推翻了那个早已经腐败的旧朝廷。 如今南楚只收一小半粮食作为赋税,百姓们都觉得可以接受,至少跟前朝末年比起来,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地税针对的是民宅,它以民宅面积大小作为交税的基准,面积越大税款越高,大概每亩地是一石粮食。 资产税相对比较复杂,它要先将百姓们家中的资产全部记录在案,根据资产多少再去确定应该缴纳的税款,一般来说,农户们都没什么资产,这一部分需要缴纳的税款很低。 可商户们就惨了,他们都有各自的营生,那些营生全都要计算到资产之内,等官吏们核算完要缴纳的税款,最后的数字通常都能让商户们脱掉一层皮。 这也是为什么商人在古代地位低下的原因之一,他们通常要缴纳比农户更重的税款,即便赚得再多,最后绝大部分的利润都会流入朝廷的腰包。 凡事都有例外,比如说那些世家大族,他们拥有各种特权,即便名下产业遍布天下,需要缴纳的税款却少得几乎可以忽视。 人头税很简单,直接按人头收税就行了,十六岁以上为成人,十六岁以下为未成年人,成人要缴纳成人税,每人每年一石粮食或者两匹麻布,未成年人则减半。 这里面有个非常坑爹的漏洞,法律规定成人每年只需缴一次税就行了,但未成年人的人头税却没有次数要求。 换言之,只要官府乐意,随时都能增加征缴未成年人人头税的次数。 像是前朝末年,官府横徵暴敛,肆意增加徵收未成年人头税的次数,最严重的一年可以增加到上百次,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百姓们实在拿不出粮食交税,全都不敢生孩子,即便生了孩子也要悄悄杀死,传闻野外河中到处都能看到被丢弃或是杀死的弃婴尸骸,其惨状可想而知。 如今江微微家里有田产两百七十亩,按理说应该要缴纳一笔高昂的税款,但因为顾斐是举人,拥有减免赋税的权力。 她家的田产税款只需要缴纳正常人三分之一,另外家中的人头税全部免除。 至于资产税,若顾斐只是举人的话,资产税是要如数上交的,但他如今不只是举人,而且还是从四品的京官,享有资产减免的特权,于是这一部分又被减去了一大半。 饶是这般减了又减,江微微最后还是出了差不多两百石的粮食。 一石粮食大概等于现代的一百斤,也就是说她一口气就要拿出两千斤的粮食,作为赋税上交给朝廷。 好在这次秋收让江微微家的粮仓已经满了,另外她之前还从外地买回来四千多斤粮食,她直接让人从中拿出两千斤让官吏运走就行了。 江微微不差钱,再加上县吏们知道她有个当将军的亲爹,对她是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传闻中县吏催缴赋税时的那般骄横。 在清点完粮食的数目,确定无误后,为首的那个县吏沖江微微拱手,脸上堆满笑容。 「江大夫,多谢您的配合,您家的赋税都已经收齐了。」 江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送了。」 「不用送不用送,您留步。」 县吏们赶着堆满粮食的马车离开健康堂。 江微微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她注意到在运粮车的后面,还跟着一辆驴车,车上坐着三个汉子,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本村人。 那三个汉子里面,有两个穿着粗布短衣,像是僕从。另外一个穿着青色直裰,颔下留着鬍鬚,看着还挺斯文的,像是个读书人。 那个斯文男子注意到江微微的视线,侧头望向她,并远远地朝她拱了拱手,模样很是客气。 江微微摸不准对方的身份,没有回应。 县吏们根据户籍册上的名字,挨家挨户地去收缴赋税,村长江丰年全程陪同。 江微微看着运粮车朝着下一户人家行去,那辆驴车一直都跟在后方。 她忍不住问道:「那辆驴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阿桃和秀儿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待看清楚那辆驴车后,两人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显然是对那辆驴车上的三个人都很看不惯。 秀儿说:「那是曹家派来的人。」 江微微不解:「哪个曹家?」 这次回答她的人是宋浩,他作为地头蛇,对本地的势力非常清楚。 「曹家是咱们九曲县力的一个大族,他们家很有钱,以前跟徐举人合伙开了一家汇通票号,后来徐举人死了,汇通票号就全部归了曹家。」 所谓票号,也就是钱庄,江微微也曾去过钱庄取钱,但这个汇通票号她还真是从没听说过。 她又问:「曹家派人来咱们这儿做什么?」 阿桃撇了撇嘴:「每年朝廷来咱们这里徵收赋税,曹家就会派人跟过来,要是有人交不出赋税,曹家的人就会出现,表示可以借钱给对方应急。」 第912章:收税(2) 江微微敏锐地听出了她话中的憎恶之情。 正常情况向,别人愿意主动借钱给你,你应该是感激才对,怎么会心怀憎恶?除非…… 「他们借的是利子钱?」 阿桃点头说是的,她随后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歷。 「我家里穷,有一年地里收成不太好,没能交上赋税。县吏一脸凶声恶煞地逼迫我们赶紧拿出粮食来,我们拿不出钱,他们就要将我家里的人全部绑走。曹家的人恰好在那时候出现,表示可以借钱给我咱们家,到要给利息,第一年是五分利,若第一年没有还清欠款,到了第二年,利息就会翻倍,便是十分利,第三年还没还清就得再翻一倍,以此类推,直到我们全部还清欠款为止。」 江微微听得暗自咂舌,这么高的利息,简直就是抢钱啊! 她问:「你家最后借钱了吗?」 阿桃嘆道:「不借不行啊,县吏催得紧,枷锁都拿出来了,咱家不想被抓走,就只能向曹家借钱。好在第二年收成还不错,我爹在外头帮人干活赚了点钱,咱家又找亲戚借了些钱,从拼西凑地把这笔钱给还上了。可也正因为如此,咱家的最后一点家底都被掏空了,连我哥成亲的钱都拿不出来,爹娘便便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想把我给卖了,幸好被微微姐给救了,要不然我现在就……」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秀儿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 其实阿桃家里的情况还算是幸运的了,很多人在借了利子钱后,拼了命地赚钱也没能还清欠债,结果利息就想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他们被逼得无路可走,要么就只能卖田卖地,沦为地主家的田奴,要么就只能卖儿卖女卖媳妇,家破人亡。 江微微看着驴车远去的方向,心想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被逼着去借利子钱。 …… 村长江丰年忽然找上江微微。 「微丫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你现在有空吗?」 江微微当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里面说。」 她领着江丰年去了中庭,两人在房檐下的美人靠上坐下。 「叔公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江丰年摆了下手,态度很是客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长辈就倚老卖老,「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田地的事情。」 江微微不解:「田地怎么了?」 「你的相公……也就是顾举人,他是咱们村里唯一的举人,按律他享有减免赋税徭役的权力,我们村里有不少人都想将田地挂到顾举人的名下,借着他的身份减免一部分赋税。当然,我们不会白白借用顾举人的身份,我们每亩地每年都会拿出十斗米给顾举人,算是给顾举人的酬劳。」 江微微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村里人是想藉助顾斐的举人身份来避税,这种方式在南楚很常见,远的不说,就拿镇上的祝连来说吧。 祝连名下就有至少一千多亩田地,但那些田地并非他所有,只是别人挂在他名下的,想要借着他的举人身份避税,而他也能从中获取一部分的利润,算是互赢。 这种做法其实有钻法律空子的成分,虽然不犯法,可传出去到底有些不好听。 但村长都亲自求上门来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江微微答应了这个请求。 她询问有多少人要把田地挂到顾斐名下? 江丰年道:「目前包括我家在内,总共有二十户人家。」 江微微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把田地挂到举人名下确实能够避税,但同样也会存在一定的风险,因为要想避税,就得先把田产过户到顾斐的名下,而田产一旦过户了,它就成了别人的东西,就法律上而言,它跟原来的主人基本就没关系了。倘若顾斐是个艰险贪财的小人,直接把名下田产全给卖了,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到那时候,田产真正的主人怕是哭都没处哭去。 换言之,那些愿意将田产挂到顾斐名下的人,对顾斐是有百分百的信任,否则他们压根就不敢冒这个险。 江微微说:「阿斐最近有事不在家,过户的事情暂且要等一等,你可以先把要过户的人家列个单子出来,回头等他回来了,我好拿给他看。」 江丰年忙不迭地说好。 若真能把田产挂到顾斐名下,就能让他家每年省去至少三分之二的田税,这对农户们来说绝对是一笔大数字了! 他满心欢喜,随后又说另外一件事情。 「最近有很多人都来询问风谷机卖不卖?陈木匠那边说都听你的,你觉得现在能卖吗?」 江微微道:「先别卖吧,等朝廷的旨意下来再说。」 江丰年说行。 送走村长后,江微微又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可是没过多久,小风就蹬蹬地跑了进来。 他一路小跑到江微微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江大夫,我发现江伯宁出门了。」 江微微立即暂停手上的活儿,追问道:「他去哪里了?」 「我悄悄跟着他,看到他和他媳妇走到村口,坐上了刘叔的牛车,看样子应该是要去镇上。」 江微微又问:「江伯宁是跟他媳妇一起走的?「 「嗯。」 「他们没带孩子吗?」 「没有。」 江微微心想,江伯宁只带了媳妇,没有带孩子,就说明他们只是暂时出去办点事情,办完事就会回来,可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去办的? 她知道江伯宁夫妇两个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必须得多加提防,宁肯白费功夫也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江微微招来宋浩。 「江伯宁他们是坐牛车走的,应该还没走远,你骑着大黑跟上去,看看他们夫妻两个去镇上做什么,记住,别让他们发现你。」 宋浩应诺。 他当即从后院牵出大黑,翻身骑上去。 他只需要一声招唿,大黑立刻就撒丫子跑了起来,速度一点都不比马慢。 宋浩骑在驴背上,心想这驴子骑起来可真带劲儿! 第913章:仗势欺人(1) 大黑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宋浩就看到前边有辆牛车,车上坐着好几个乘客,其中正好就有江伯宁夫妇。 宋浩赶紧喊住大黑,让它放慢速度。 一人一驴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缀在牛车后头,这个距离刚刚好,既不会跟丢,又不会让前面的人发现。 江伯宁和叶兰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他们两人这会儿正坐在牛车上面,小声商量接下来的具体章程。 他们之所以会选在今儿出门,是因为他们看中的那套二进宅院要在今日被卖出去,听中人说,宅院的主人已经走投无路了,那人欠了一屁股债,今日是他还钱的最后期限,他必须得在今日把钱还清,不然债主就要把他的妻女都绑去卖了。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知道,现在是压价的最好时机,也是他们拿下那套宅院的最后机会,所以他们才特意急匆匆地赶去镇上。 牛车顺利抵达镇上。 江伯宁和叶兰花付了车钱,随即脚步不停地赶往醉香楼,他们在那里见到了中人。 中人又领着他们去了那套二进宅院,并在那里见到了宅院的主人。 主人是个有些秃顶的落魄商人,名叫龚祥。 可能是因为最近时运不济的缘故,龚祥看起来非常颓败,眉宇间有种挥之不去的焦躁气息。 江伯宁夫妇对宅院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价钱太贵。 龚祥表示四百两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了。 双方揪着价格的问题展开拉锯战,龚祥因为急着用钱,不想再耗下去,先一步做出退让,表示对方若是在没有四百两的话,三百五十两也可以。 这一下子就减去了五十两,可江伯宁夫妇仍旧不满意,他们继续压价。 中人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三百五十两买这么大个院子,而且地段环境还这么好,已经是很划算了,要不是中人自己没钱,他都想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了。 身为中人的职业素养让他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在江伯宁夫妇的软磨硬泡下,龚祥又往下降了五十两。 江伯宁夫妇却还不满意。 龚祥都快崩溃了:「三百两真的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要是再低的话,这院子我就没法卖了。」 他是因为急着用钱才会一再降价,可要是价格太低的话,他卖房子的意义就不存在了,那么点钱能管什么用啊?都不够他还利息的! 江伯宁夫妇互望一眼,知道这个价钱真的已经到达对方的承受极限了。 江伯宁开口道:「我知道你急着用钱,我也知道你欠了别人很多钱,这样吧,只要你同意一百两把这个宅院卖给我,我就帮你摆平那些追债的人,让他们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龚祥听到他要用一百两买下这套宅院,正要发怒,可等他把话说完,商人一下子又呆住了。 龚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摆平他们?就只是个酒楼掌柜而已,那些要债的人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江伯宁得意一笑:「他们的确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但他们会把我家三弟放在眼里。」 龚祥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家三弟是?」 「说出来不怕吓到你,我家三弟是四品的广武将军!他手底下可管着好几万人,威风得很,就算是县太爷见到他都得下跪行礼!」 龚祥一惊,他立即看向中人。 中人很茫然,他完全没听说江伯宁的弟弟是将军啊! 江伯宁昂首挺胸地说道:「这件事情县太爷是知道的,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县太爷,他能为我作证。」 龚祥怎么可能跑去问县太爷?他可没这个胆子!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龚祥也曾听说过江伯宁的名声,知道这人狡猾得很,最喜欢占人便宜,说不定江伯宁就是故意拿这种话来吓唬他,想以此逼迫他把房子便宜卖出去,再结合江伯宁一再压价的行为来看,这个猜测十有八九就是真相。 想到这里,龚祥再去看江伯宁,就越看越觉得此人满肚子坏水。 江伯宁还在那里夸夸其谈。 「你放心,只要我出马,那些个追债的人立马就会闻风而逃,绝对不敢再来纠缠你们一家。你自己算算看,只要用一套宅子,就能摆平所有麻烦,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上哪儿去找啊?你也不用犹豫,眼下整个九曲县就属我家三弟最有出息,再厉害的债主见了他也得跪地求饶。」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能让龚祥立马妥协,殊不知他说得越是夸张,龚祥心里就越是不信。 龚祥苦着脸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既然欠了别人的钱,就应该把钱还上,即便我家如今已经破败,但这点最基本的做人道理我还是懂得。你愿意帮我,我心里感激不尽,欠债的事情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江伯宁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觉得龚祥这人真是不识抬举,自己好心好意要帮龚祥,龚祥居然还不领情! 既然如此,那他也就不用再跟这人客气了。 江伯宁收起笑容,哼道:「我刚才也说了,我家三弟是将军,手底下管着数万人,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让那些追债的人吓到屁滚尿流。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只要他一句话,你们家这房子就算不卖也得卖!」 龚祥和中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尤其是龚祥,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强买强卖?」 江伯宁冷笑:「我刚才好声好气地跟你谈生意,想着和气生财,有钱大家一起赚,有好处大家一起享受,可你倒好,居然不识好歹!行,你不愿意好好谈,那我又何必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我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我要买你这院子,最多一百两银子,多一个铜板都没有,你愿意卖自然最好,你若不愿卖……哼哼,回头我就跟我三弟说,让他派人把你们一家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打板子!」 「你!」 中人赶紧拉住勃然大怒的龚祥,让他冷静点,千万别冲动。 第914章:仗势欺人(2) 中人对江伯宁夫妇说道。 「现在时候还早,你们二位可以去宅子里面再逛逛,我单独再跟龚老闆聊一聊。」 江家的事情,中人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江伯宁不怕他们耍花招,冷笑一声:「行,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去里面看看,等下再见。」 他拉着叶兰花往院子里面走去。 龚祥和中人留在门口。 中人看着他们夫妻两人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影了,这才放开龚祥。 龚祥愤愤不平:「老罗,咱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我是因为急着用钱,才会不得以卖房子,这房子要放在平时,就算是卖个五百两也不成问题。可那个江掌柜实在太过分了,三百两都嫌贵,故意把价格一压再压,居然还说要一百两买下我的宅子,他、他这不是欺负人吗?!」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双拳紧握,眼眶都有些发红,显然是真的被气到了。 被唤作老罗的中人挠挠头,很是不解:「以前我也曾跟江掌柜打过交道,他这人虽然圆滑精明了些,但总体而言还算可以,今日怎么会变得如此蛮横霸道?」 龚祥咬牙说道:「我不管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我这宅子是不会卖给他的!」 老罗却深深地嘆了口气:「只怕这宅子你是不卖都不行了。」 「你这话啥意思?」 「我有个亲戚是云山村人,如今村里人都传遍了,江家出了个将军,那将军名叫江叔安,正是江伯宁的亲弟弟。」 龚祥脸色大变,他像是不敢相信般,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怎么可能?他们江家怎么可能真有个将军?!」 老罗无奈:「大家都说江家是祖坟冒青烟了,才会出这么个厉害的人物。」 「那、那刚才江掌柜说的那些话,难道全都是真的?」 「不说全都是真的,但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他那个兄弟成了将军,即便是县太爷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是肯定得罪不起的。」 龚祥再也站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绝望地说道:「那我这宅子怎么办?难道真要一百两卖给江掌柜?可是我家还欠了人家四百多两银子,这房子已经是我最后的产业,若只卖一百两的话,我拿什么钱还债?」 老罗很是不忍,心里还有些愧疚。 是他带着江伯宁来看这套宅院的,若非如此,江伯宁也不会看上这套宅院,可那时候江家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谁曾料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江家就忽然冒出个将军来了?! 老罗伸手将龚祥扶起来,见他仍旧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便扶着他道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龚老闆,事已至此,你也没别的办法了。江掌柜打定主意要买你的宅院,你若不卖,就等于是得罪了江家。回头江家那个将军再随便寻个藉口把你关进大牢,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比起钱财,还是保住小命更要紧啊!」 龚祥听了这话,只觉得满心绝望,四十好几的汉子,竟然当场大哭起来。 老罗劝慰了几句,可惜没用。 等听到脚步声靠近,知道是江伯宁夫妇回来了,龚祥赶紧收住眼泪,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把脸上的泪水全部抹掉,只是那双眼睛却仍旧红通通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刚哭过。 江伯宁见状,反倒笑得越发得意。 「龚老闆,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这宅院是卖还是不卖?」 龚祥的肩膀压下去,声音很是无力:「卖。」 江伯宁哈哈大笑:「这样就对嘛!一百两买你这院子,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跟将军搭上关系的,你要好好珍惜这份福气啊!」 叶兰花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她笑着说道:「就知道今儿这笔生意肯定能做成,我们出门时特意把银票都给带出来了,整好一百两,龚老闆你看下,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这就去县衙把过户手续给办了吧。」 在江伯宁夫妇的催促下,龚祥只能回家去拿房契和地契。 江伯宁夫妇和老罗留在这里等他。 龚祥一个人往家去,以前他们一家都住在这套二进的宅院里,但因为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全都被拿去卖了,家里空荡荡的,再加上他要卖房子,为了方便别人来看房子,他们一家人索性搬了出去。 如今他们借住在亲戚家里,原本龚祥是打算等还清欠债后,就再跟亲戚借点钱再做点小本生意,一点点地把日子再过起来。 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他的房子是如愿卖出去了,却没能卖到足够还清债款的数目,江伯宁只肯出一百两,可一百两能管什么用啊?! 龚祥的计划被全盘打乱,未来一下子陷入黑暗,看不到希望。 他迈着沉重地步伐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穿着青色直裰、颔下留着鬍鬚的斯文男子,他朝着龚祥拱了拱手,温和地笑道:「龚老闆。」 龚祥认识此人,知道此人是汇通票号的放钱人,名叫曹庚。 所谓放钱人,就是专门放利子钱的,放到现代社会那就是贷款专员。 在此之前,曹庚曾经来找过龚祥,表示可以借钱给他,但被龚祥给拒绝了,没想到今日他又来了。 龚祥此时心情很差,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你怎么又来了?」 曹庚没有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笑吟吟地说道。 「我知道龚老闆最近手头上有些困难,我们汇通票号很乐意提供帮助,只要你点点头,我们立刻就能奉上银票,而你的欠债也能一笔勾销。」 龚祥是作为行商多年的生意人,见过不少世面,也曾见过很多人在借了利子钱后,因为还不起巨大的利息,被迫卖儿卖女倾家荡产,甚至还有的干脆一死了之以求解脱。 他曾无数次地提醒自己,利子钱是个无底深渊,只要迈出去一步,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可是现在,他除了面前的深渊,已经别无出路。 是站在原地等死?还是摔个粉身碎骨? 第915章:仗势欺人(3) 就在龚祥陷入两难的绝境时,他的儿子忽然走进来,跟他说外面有客人来了。 龚祥疲惫地问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我?」 「听说是江家的人。」 龚祥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江家,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他问:「难道是云山村的那个江家?」 「正是。」 因为江伯宁的缘故,龚祥对那个江家毫无好感,此时得知对方找上门来,他心里更是厌恶,可江家有一个将军当靠山,他只是个落魄商户,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心里再怎么烦闷,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让她进来。」 当他的儿子离开后,龚祥对曹庚说道:「抱歉,我还有客人要招待。」 曹庚识趣地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 「只要龚老闆愿意,我们汇通票号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 来找龚祥的人是宋浩。 他一路跟踪江伯宁夫妇到镇上,江伯宁夫妇跟老罗、龚祥的对话,被躲在暗中的宋浩全部听了去,关于江伯宁是怎么借用江叔安的名号仗势欺人的经过,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宋浩原本是想直接回村里去,尽快将此事告知江微微,可当他看到龚祥被逼着回家去拿地契和房契的时候,他又临时改变主意了。 他若回云山村,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半天时间,到时候只怕龚祥和江伯宁的交易就已经完成了。 江微微可以事后再追究,但事后追究终究只是亡羊补牢,效果不大,最好还是趁着他们交易还没完成的时候,把他们这笔交易给搅黄了,这样才能将此事给江叔安带来的危害降到最低。 宋浩打定主意后,牵着大黑尾随在龚祥身后,等龚祥进了家门,宋浩赶紧跟上去,打算登门拜访,当面跟龚祥谈谈,却意外发现门口还停着一辆驴车,车上有汇通票号的标记。 汇通票号的人怎么也在这里? 宋浩略一思忖,就想通了缘由,龚祥如今正是最缺钱的时候,汇通票号又是做放贷借贷的生意,这不正好一拍即合了吗?! 随即宋浩又忍不住多想,万一龚祥同意了借利子钱可怎么办?若龚祥借了利子钱,江伯宁的算盘就落空了,那他也就没有再插手的必要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先见到龚祥再说。 宋浩上前拍门,为免对方避而不见,他还特意借用了江家的名头,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事实的确如他所料的那般,龚祥在得知是江家人拜访,不敢怠慢,当即让人把他领进来。 宋浩将大黑拴在门口的大树下,他跟着龚祥的儿子走进院里,恰好曹庚这时候从屋里走出来,双方打了个照面,曹庚朝他们微微颔首,面露微笑,显得很是谦和有礼。 宋浩则朝他抱了下拳,也不多话,径直走进屋里。 堂屋里面,龚祥坐在椅子里,脸上是浓浓的疲惫之色,身体微微弯曲,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给压弯了似的,显得很没精神。 他听到动静,立即站起身,发现来人是个年轻高壮的汉子,模样很是面生。 不等龚祥询问,宋浩就主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叫宋浩,是健康堂里的帮工,今日是江大夫让我来的。」 江微微只是让他来镇上监视江伯宁夫妇,却没有让他来找龚祥,他这算是钻了言语上的空子。 龚祥身为九曲县人,自然听说过健康堂,也知道江大夫就是健康堂的东家,就是不知道这位江大夫跟江叔安是个什么关系? 想到就问,他试探性地问道:「请问江将军是江大夫的什么人?」 「他们是父女。」 龚祥一惊,他只知道江大夫医术精湛,很多人都不远千里慕名来求医,没想到她居然还有个当将军的亲爹。 他忙问:「不知江大夫让你前来所谓何事?」 宋浩说:「我是为了江伯宁之事而来的。」 龚祥越发惶恐不安:「我都已经答应把宅子贱价卖给江掌柜了,你们还希望我怎么做?难道真要让我把宅院白送给他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除了委屈愤怒之外,还隐隐有几分怨恨。 宋浩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遂没有将他的埋怨放在心上,肃然说道:「其实江大夫也很看不惯江伯宁以势压人的行为,之前江大夫还曾警告过江伯宁,但他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仍旧我行我素。我特意来寻你,是想提醒你,不要被江伯宁的话唬住,他说的话十之八九都是吓唬人的,如今真正能跟江将军搭上关系的人,只有江大夫,江伯宁就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吓唬你。」 龚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赶忙道歉。 「对不住,我还以为你跟江掌柜是一伙的,所以说话有些沖,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宋浩摆了下手,表示没关系。 龚祥还有点不放心:「江伯宁跟江将军是亲兄弟,若我拒绝把宅院卖给他,他真的不会去找江将军告状吗?」 「他会不会去告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算他告了状,江将军肯定也不会搭理他。」 龚祥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被的意思,好像江将军和江伯宁这对兄弟的关系并不怎么融洽。 但龚祥深知知道的越少越安这个道理,他没有多问,感激地应道:「多谢你的提醒,我差点就被他给吓唬住了。」 「我得回去向江大夫復命了,告辞。」 龚祥留了他几句,没能把他留住,只能亲自将人送出门口。 宋浩骑着大黑往回赶,他得尽快将此事告知给江微微。 由于宋浩的搅合,导致龚祥拒绝了跟江伯宁的交易,并且他当天就找到了另外一个买家,将宅院以三百九十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江伯宁和叶兰花空手而归,两人都气得不轻。 他们跑去找龚祥,质问他为何出尔反尔临时取消交易? 龚祥用卖宅子的钱还清了债务,感觉一身轻松,他说:「不是我不愿把宅院卖给你们,实在是你们出的价钱太低了。」 江伯宁恶狠狠道:「你就不怕我家三弟将来找你的麻烦吗?!」 第916章:算计江伯宁(1) 龚祥不想再跟江伯宁纠缠下去,直接让人把他们夫妇赶了出去,并当着他们两人的面将大门重重地关上。 江伯宁愤怒地拍门大喊:「龚祥,你居然敢这么对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江伯宁和叶兰花别无他法,再加上天色已暗,他们只能怀着满肚子的怒气回家去了。 且说宋浩这一头。 他回到健康堂,将江伯宁和龚祥之间的交易告诉给了江微微。 江微微听完后,冷笑一声:「江伯宁还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为了一套宅院居然敢打着我爹的名号仗势欺人,看来必须要给他吃点苦头才行。」 宋浩问道:「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把江伯宁套麻袋揍一顿?」 「只是揍一顿没用的,对付他这种人,就得把他按进泥里,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这样才能让他真正地安分下来。」 「你的意思是……」 江微微沖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待宋浩附耳过去,江微微将她的计划交代了一番,并递给他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 宋浩接过银票收好,低声道:「你放心,这事儿保证办得妥妥儿的!」 正好秀儿从旁边屋里走出来,她手里端着两万百合绿豆汤,问道:「这是刚熬好的,你们也都喝点吧,可以清热下火的。」 宋浩接过绿豆汤一口气喝光。 他一抹嘴巴说道,嘿嘿笑道:「真甜!」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赞绿豆汤,但配合他看秀儿的火热眼神,却让秀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别处,她顿时就羞红了脸。 得知宋浩要去外头办事,秀儿小声叮嘱道:「你小心点儿,早去早回。」 宋浩咧开嘴笑得更加开心了,像一头傻乎乎的哈士奇。 「嗯!」 …… 江伯宁原本想着,只要他搬出江叔安的名号,肯定就能让人将宅院拱手奉上,却没想到居然一脚踢到了硬铁板上! 如今那套宅院已经被其他人买走,江伯宁气得牙根痒痒,若非他跟江叔安关系不睦,他早就跑去找江叔安告状了! 此时他终于有了点悔意,早知江叔安会当上将军,当初他就应该对江叔安的闺女好点,不然他们兄弟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僵硬。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江伯宁在家里唉声嘆气。 叶兰花抱怨道:「都怪你太贪心了,咱们要是能多拿些银子出来,那个龚祥兴许就能答应把宅院卖给咱们了!」 江伯宁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心里琢磨着,既然那套二进的宅院已经归别人了,那他就另外再看看别的宅院,镇上的房子那么多,就不信找不到一套合适的。 吃晚饭的时候,江林海忽然问道:「老二,你们两口子今儿早上出门去了?」 江林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 「我们早上回醉香楼看了下,我最近一直在家里帮您干活,醉香楼那边的事情都没空去打理,我怕出什么乱子,放心不下,就和兰花一去看看,顺便拜见了一下岳父岳母。」 江林海哼了声:「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岳家,完全没有我这个亲爹。」 江伯宁赶忙安抚:「您想哪儿去了?您是我的亲爹,没有谁能比您更重要,我虽然去看望了岳家,可我心里永远都是向着您的。」 江林海被他哄得稍微高兴了些,但嘴里仍旧说道:「既然你是向着我的,那你辞了醉香楼掌柜的差事吧,以后你就安心待在家里务农,咱家那么多的地,总要有个壮劳力去伺弄才行。」 江伯宁和叶兰花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 「爹,醉香楼掌柜可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我要是把这份差使辞了的话,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江林海瞪他:「什么好差事?不就是个迎来送往的下贱差事吗?俗话说士农工商,你这连个商都算不上,算得什么好差事?依我看来,与其干那种看热脸色的差事,还不如回家来好好种地,有了田地,就等于是有了根基,说话做事咱都有底气,可比你那个迎来送往的差事强多了!」 江伯宁几乎都要急哭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啊,我那个差事可比种地轻松多了,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时不时还能吃上两顿好酒好菜,每个月光是月钱就有一两,这还不算……「 叶兰花扯了下他的袖子,他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江林海却不罢休,脸色阴沉得厉害:「还不算什么?你说啊!」 江伯宁自知说漏了嘴,心里无比懊悔,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好端端的提什么月钱啊?! 他心虚地说道:「没有,没什么。」 「老二,你今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在醉香楼里一个月能赚多少钱?以前你总跟我们哭穷,说你一个月赚不了几个铜板,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一年到头都难得吃顿荤菜。我和你娘信以为真,从不让你出钱贴补家里,你赚的钱全都让你自己拿着。现在你终于跟我说实话了,你一个月光是月钱就有一两银子,还经常能吃上好酒好菜,可你却连一个铜板都没往家里拿过,也从未叫我们一起去吃过酒菜。你个白眼狼,你给我滚回屋里去,今晚不准吃饭!」 江林海拍着桌子喝骂,把正在埋头吃蛋羹的江宝方吓得哭了起来。 叶兰花心疼儿子,赶紧伸手去抱他,却被江林海一把打开。 江林海将宝贝孙子抱进怀里,沖江伯宁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啥?滚啊!」 江伯宁悻悻地回屋去了。 叶兰花放心不下儿子,盯着江林海可以杀人的目光留在了堂屋里面。 今晚这顿饭吃得大家心惊胆战的。 等吃完饭,江林海无视叶兰花想要抱一抱儿子的请求目光,直接带着孙子回屋里去了。 叶兰花回到自己的屋里,一看到江伯宁,她就想起了刚才在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一下他的胳膊,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啊?居然把咱们的家底都给透露出去了!」 江伯宁此时也正懊悔着,苦着脸道:「谁让爹要我辞去醉香楼掌柜的差事?我被吓到了,一个激灵就不小心把什么话都说出去了。」 说起这事,叶兰花也顾不上埋怨他了,蹙眉说道。 「别听你爹的,在家种地能有什么出息?难道要让你和儿子都跟他一样,一辈子都当个庄稼汉吗?」 第917章:算计江伯宁(2) 无论是江伯宁亦或是叶兰花,都不愿意留在乡下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他们想回镇上,继续过他们的舒坦日子。 所以对于江林海提出的辞工一事,夫妻两个都不愿接受。 他们两个商量了半宿,觉得还是应该在镇上买个宅子,等有了宅子,他们就能光明正大地留在镇上。 由于晚上没吃饭,江伯宁饿得前胸贴后背,次日天刚亮,他就一骨碌地爬起来,跑去灶屋里面找吃的。 赵氏以前都把粮食锁在上房的柜子里面,她再临死前将柜子钥匙交给了江仲平,江仲平离家之前又把钥匙交给了媳妇陈玉桂。 所以如今这把钥匙是由陈玉桂管着的,家里人要做饭的话,都得从她这里拿粮食。 原本江林海是想把钥匙拿过去的自己保管的,可装粮食的柜子放在上房里面,他不愿意进上房,只能打消拿钥匙的念头。 陈玉桂今儿照常天没亮就起来了,跑去灶屋里面烧火做饭。 锅里刚飘出米饭的香味,江伯宁就急匆匆地跑进来。 「今早吃什么?快让我看看,我都快饿死了,今儿怎么又是地瓜糙米粥?就不能放点肉吗?」江伯宁嘴里虽然抱怨着,但手上的速度却不慢,很快就从锅里舀出满满一大碗糙米粥。 他甚至都顾不上烫嘴,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往嘴里灌。 陈玉桂着急喊道:「这些糙米粥都还没煮熟呢!」 江伯宁是真的饿坏了,他压根就不管陈玉桂在喊什么,大口地喝粥,被烫得哇哇直叫。 很快家里其他人也都陆续起来了。 江林海带着孙子出门来洗漱,他瞅见江伯宁从灶屋里面走出来,嘴边还沾着饭粒儿,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大清早的你就来偷吃,你还要不要脸了?!」 江伯宁被骂得脖子一缩,正好他已经吃饱了,便道:「如今地里的活儿都已经干完了,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我现在就去外头找找看有没有活儿可以干?」 说完他便要往外跑,却被江林海给叫住。 江林海朝他伸出手:「要走可以,先把你的钱交出来。」 江伯宁装傻充愣:「什么钱?我没有钱啊。」 「你昨晚说你在醉香楼里当掌柜每个月光是月钱就有一两银子,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总不可能连一文钱都没存下来吧?」 江伯宁尬笑:「呵呵,瞧您说的,我虽然月钱多,可是花销也多啊。镇上不比村里,在村里吃喝基本不用花钱,反正家家户户都种了菜的,可是在镇上,每吃一顿饭都得花钱去买菜买粮,若碰上缺水的时候,连水都要花钱。除了这些日常花销之外,还有人情往来,别人家里办红白喜事请我去吃饭,都得随礼金,一次最少是一百文。就我那点月钱,能餬口就不错了,那里还能有什么存款?」 江林海冷眼看着他:「既然赚不到啥钱,那你还留在镇上做什么?以后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种地,如今你大哥不在家里,家里拿几十亩地可就指望你了。」 见二儿子还要说些什么,江林海狠狠瞪过去:「怎么?你要是不种地的话,难道还指望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傢伙去种地吗?」 这话江伯宁没法接,只能讪讪地说道:「哪能啊?」 「你也别想着悄悄熘回镇上去,我丑话说在前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你们敢悄悄熘走,我立马就会去醉香楼闹上一闹,闹得你们没办法做生意。」 江伯宁这会儿连尬笑都笑不出来了,表情变得僵硬:「爹,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醉香楼可是兰花娘家的产业,真要得罪了叶家,你让我和兰花以后怎么面对岳父岳母?」 「你要想保住面子,那就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别跟我使什么小心思!」 江伯宁别无他法,只能点头说都听您的。 离开江家大门,江伯宁长舒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随即他又加快步伐朝着村口走去,他得去镇上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他要尽快带着媳妇儿子搬去镇上,他才不要留在乡下种地! 江伯宁乘坐公共牛车到达镇上,他直接找到中人老罗,询问最近有没有地段好环境好价格还不贵的宅院出售? 老罗是镇上最有名的中人之一,专门给人介绍各类宅院,可以出租也可以买卖,事成之后他要从中抽两成的佣金。 他这人人缘广门路多,经常能找到很不错的房子。 老罗一看到江伯宁来了,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好有个人要卖宅院,他那宅院也是二进大小,地段和环境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价格便宜,一套宅院连同契税一起只要二百两!」 江伯宁很是惊喜,但随即又恢復了些许冷静,他谨慎地问道:「既然宅院那么好,为何还卖得那般便宜?该不会是宅院有什么问题吧?」 「瞧你说的,要是宅院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还会介绍给你吗?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那宅院是真的好,也是你来得巧,正好就赶上了。至于为啥卖得那么便宜,我已经打听过了,是因为凉山关打战,宅院的主人害怕会波及到这里来,想要带着一家老小赶紧搬到别处去。他们家不缺这么几百两银子,所以把价格压得很低,只求能把宅院快点脱手。你看,人家把钥匙都给我了,你要是没事的话,这就跟我去那宅院看看如何?」 江伯宁心里虽然还有些疑虑,但只是看看的话也没什么,要是真发现有什么问题,他只要不买就行了。 「行,咱们这就去看看。」 两人走了两条街,来到那套宅院的门口。 江伯宁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段确实很不错,他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期待。 老罗打开门,带着江伯宁走进宅院。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江伯宁是越看越满意,这宅院比他预想中的好很多,甚至比他之前看中的那套宅院还要好,他忍不住心动了。 第918章:算计江伯宁(3) 江伯宁心里喜欢得不行,面上却还装着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宅子地段勉强还凑合,但里面的房舍已经很老旧了,我要是搬进来的话,还得花钱重新休憩一番。」 老罗听了也不分辨,笑得很是随和:「要是你觉得这宅子不好,咱们可以再去别处看看。」 江伯宁其实觉得这个宅子已经很好了,以他的经验来看,哪怕走遍整个九曲县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宅子,他不太想走,可他又不能表露出很想要这套宅子的想法。这是做生意最基本的规则,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很想买,免得对方坐地起价。 他只得压下心里的不舍,跟着老罗又去看了两座宅院。 结果不出江伯宁的所料,后面看的那两处宅院,都不如他最先看得那处宅子好。 这更加坚定了江伯宁想要买下它的决心,但他面上仍旧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今天这三座宅子都不太行啊,也就第一座宅子勉强还凑合。」 老罗笑着说道:「其实这些宅子都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因为最近凉山关打战,连累咱们这地方很多人卖房子,导致房价下跌,不然你都找不到这么些好宅子。」 江伯宁不以为然:「是他们太大惊小怪,朝廷派了五十万大军去驻守凉山关,怎么可能让西沙敌寇打到咱们九曲县来?!」 老罗应和道:「是的,我也觉得咱们这里不会有事的。」 说起凉山关,江伯宁又想起了老三,心想这个时候不正是扯虎皮的大好时机吗? 于是他又故技重施,装模作样地说道。 「其实我在这里宅子,就是因为我信任朝廷,信任我的三弟。我的三弟是个将军,能征善战,有勇有谋,手底下还管着数万人,有他守在边关,肯定不会让敌寇有机可乘。」 老罗跟着夸赞了几句。 江伯宁就着他弟是将军这一点,又来来回回地说了好些话,最后才道。 「以后我若搬进这宅子里面,我那个三弟说不定也会来这里做客,这么个小破宅子,能有将军大驾光临,是这地儿的荣幸。」 老罗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都觉得很荣幸。」 江伯宁笑了下:「既然觉得荣幸,那价格上是不是还能再优惠点?一百两如何?」 老罗赶紧摆手:「不行不行,这个价格已经很低了,不能再少了。」 「怎么?堂堂一个将军的面子难道还不值一百两吗?」 老罗被问得语塞,有心说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但碍于对方是有靠山的人物,到底是没敢把这话说出口。 江伯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价格再减掉一半,给你的那份佣金非但不会减少,还会增加一半。」 「可是,一百两也太少了,对方不会答应的……」 「你就跟他说,买这宅子的人是广武将军的兄长,他要是不把这宅子卖给我,那就是不给广武将军面子,你问问他,得罪将军的后果是他能承受得起的吗?」 老罗看出他是打定主意要以势压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行吧,我帮你去问问。」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为了防止被人横插一槓子的事情再度发生,这次江伯宁在跟老罗分开之后,找人在镇上散播消息,告诉所有人他要买那做宅子,不准别人跟他抢。 …… 江伯宁回到家里,将此事说给叶兰花听,并将那桌宅院的诸多好处形容了一番,听得叶兰花是心花怒放。 叶兰花提醒道:「这次你可得盯着点儿,别再让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放心,我已经放出话去了,这座宅子是我江伯宁要买的,说要是敢跟我抢,那就是跟广武将军作对。」 叶兰花听了这话,稍稍放心了些。 翌日一大早,江伯宁又出门去了。 原本叶兰花想跟他一块去的,人还没出门就被江林海给瞅见了,江林海见不得他们两口子天天往镇上跑,搞得好像镇上那个叶家才是他们的家似的。 江林海训了他们两个几句,最后只放了江伯宁离开,叶兰花被他扣在了家里。 江伯宁递给叶兰花一个「你放心事情肯定能办妥」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家门。 他是不会委屈自己徒步走两个时辰的,毫不犹豫地选择乘坐牛车前往镇上。 他在茶楼的雅间里面见到了老罗。 江伯宁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那人松口了吗?」 老罗笑着道:「算你运气好,那人是真的急着脱手,答应一百两卖给你了。」 江伯宁喜出望外,催促道:「那咱们这就去县衙过户吧,我把银票都带来了!」 「先别急,那人是个读书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说在过户之前,买卖双方要先签契书。」 江伯宁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一口答应:「行啊,那就签吧。」 老罗拿出一摞厚厚的契书,让他挨个签字。 江伯宁一看都惊呆了。 「咋这么多张?一般契书不就一两张吗?」 老罗无奈地说道:「那人是个读书人,可能是读书读得太多了,把脑子都读傻了,他把宅子里面的大小事物全都写进了契书里面,每一间房舍的大小、形状、规格全都要写清楚,包括房舍里面有几根柱子,几根横樑,上面有多少雕花,用的又是什么材质……等等等等,全都要写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有这么厚的一摞契书,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拿去一张张地看,看完之后再签字画押。」 江伯宁暗自腹诽,不过是个契书而已,用得着写这么详细吗?那人怕不是个脑子有毛病的! 看在宅子很好还便宜的份上,他什么话都没说,伸手接过契书,开始一张张地翻看。 契书内容的确如老罗所说的那般,写的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细节, 起初他还能逐字逐句地查看,但是这份契书实在是太长了,看得他头昏脑涨。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待看到只剩几张纸的时候,他的耐心彻底告罄,干脆直接跳过去,在最后一张的左下角签字画押。 做完这些,他将厚厚的一摞契书往前一推,长舒一口气。 总算搞定了! 第919章:算计江伯宁(4) 老罗拿起契书,直接跳过前面那些冗长的内容,只看最后那一页的落款,确定无误后,他的脸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容。 「成了。」 江伯宁迫不及待地催促道:「现在契约已经签了,我们可以去县衙过户了吧?」 老罗却道:「你且等等,我要把这份契书拿去给宅子的主人,让他过目后,确定无误了,再由他和你一起去县衙办理过户手续。」 江伯宁皱眉,有些不耐烦:「这人的名堂还真多啊!」 「没办法,这人就是如此,我先走了,稍后再见。」 老罗将契书塞进怀里,急匆匆地走了。 江伯宁坐在桌边,喝着茶,哼着小曲儿,想着未来搬进新宅子里的美好生活,心里甭提多得意了。 一盏茶喝完了,老罗没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老罗还是没回来。 直到一天时间都过去了,外面的太阳都要落山了,老罗还是没回来。 江伯宁最后是黑着脸从醉香楼里走出来的,他气唿唿地跑去老罗的家里找人,可老罗家的大门紧闭,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声,不知道是家里没人呢,还是有人却装作没人呢。 反正最后江伯宁是连大门都没能进去,只能气唿唿地走了。 眼下天都要黑了,回云山村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去叶家住一宿,等明天再去找老罗。 当他躺在床上,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切,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他该不会是被人给设计了吧? 可老罗跟他无冤无仇,设计他做什么? 再说了,他白天除了跟老罗去看了看宅子,别的什么都没做,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能设计道他的吧? 怀揣着这种不安的感觉,江伯宁渐渐沉入梦乡。 他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的。 江伯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不耐地问道:「谁啊?大清早的就扰人清梦!」 门外说话的人是叶家下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姑爷,外头来了三个客人,他们指名道姓要找你,你快出去看看吧!」 江伯宁穿好衣服鞋袜,走出房间,来到堂屋。 堂屋里面,叶老爷坐在主座上,老人家年纪大了,睡觉浅,每天都是天没亮就起来了。今日也不例外,叶家二老刚起来没多久听说有客人来访,于是叶老爷便出来接待客人了。 在客座上面坐着个身穿青色直裰、颔下留有鬍鬚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着颇为斯文,像是个读书人。 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身材魁梧强健的汉子,两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一看就让人觉得他们很不好惹。 江伯宁见状很是纳闷。 「是你们找我?」 那位斯文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微笑着说道:「是的。」 江伯宁上下打量他,凝眉思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让我想想,汇通票号……嗯,对了,我是在汇通票号见过你,你是汇通票号的人!」 「江掌柜好记性,在下姓曹名庚,是汇通票号的放钱人。」 曹庚说完,还朝他拱了拱手,显得很是客气。 江伯宁还了一礼,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阁下天刚亮就光临寒舍,所谓何事?」 他虽然见过曹庚,但仅仅只是见过而已,双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交情更是一点都没有,眼下对方忽然找上门来,而且还指名道姓地要见他,这事儿怎么看都觉得有古怪。 曹庚笑得一脸和善:「昨日你从我们汇通票号借走了一千两的利子钱,这是你的拮据,今日我们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打算何时还钱?」 江伯宁一惊:「啥利子钱?我什么时候借了你们的利子钱?你别胡说!我一文钱都没找你们借过!」 曹庚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是借据,上面你的签字画押。」 说完,他便将那张借据抖开,示意江伯宁自己去看上面的内容。 江伯宁立即凑过去看,上面的的确确写着他借了汇通票号一千两白银,一年之内五分利,超过一年还未还清欠款,利息将会翻倍,若第二年还未还清欠款,利息就会再次翻倍,以此类推,直到他还清欠款为止。 在借据的右下角,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个鲜红醒目的手印。 更可怕的是,那个签名的的确确就是他的笔迹,绝不可能有假! 江伯宁睁大眼睛,脸色变得煞白:「这怎么可能?我没有借过钱,我没有!」 这时叶老爷也站起来了,他问:「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家女婿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借那么多钱的?」 曹庚将拮据转到叶老爷的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待叶老爷看清楚借据上的内容,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每天都要查帐,女婿的笔迹他比谁都清楚,这借据的签字落款绝对是出自江伯宁之手! 叶老爷看向自家女婿,颤声问道:「你真的借了一千两的利子钱?」 「我没有!」江伯宁拼命地为自己辩解,「爹,您要相信我,我真的一文钱都没有借!」 「那借据是怎么回事?上面的名字总是你自己签的吧?你要是没借钱的话,为什么会在借据上面签字按手印?」 江伯宁答不上来,他急得满脸涨红,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我没有借钱,我真的没借钱!」 曹庚收起借据:「我们汇通票号向来按规矩办事,既然你欠了借据,就肯定借走了银钱,借据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内还清是五分利,超过一年时间利息翻倍,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清这笔欠款?」 叶老爷拉着江伯宁的胳膊问道:「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去欠的借据?你好好想一想啊,借利子钱可不是小事,尤其还是一千两,这么多的钱,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啊?!」 江伯宁此时脑子一团乱,各种画面从他的脑子里面闪过,他努力地去回想,想要将那些纷乱的画面都抚平。 忽然,他想起来了! 「是契书!老罗让我签的契书有问题!」 第920章:算计江伯宁(5) 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 宋浩敲响了老罗家的院门。 很快院门就被拉开,开门的人是老罗,他将宋浩迎进门内,然后关上院门。 两人进了堂屋。 老罗点燃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他将一张借据递过去:「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办好了。」 宋浩接过借据看了一眼,又见他还回去。 「这张借据你收着吧,明儿一早你就拿着它去汇通票号借银子,等拿到银子后,你就带着你的家人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了。至于户籍的问题……因为打战的缘故,聂太守下令禁止迁动户籍,只能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再帮你想办法解决。」 老罗苦笑:「没想到临走前我还能捞一笔大的。」 他一点都不想离开九曲县,这里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这里就等于是他的根。若是离开这里,以后他就如同无根的浮萍,再也无法落叶归根。 可是没办法,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那儿子好赌成性,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若是不能还清赌债,他儿子的命就没了。 既是儿子再怎么不成器,也还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打死。 恰好这时候宋浩找上门来,告诉他,只要他帮忙下个套,他就能拿到一千两银子! 有了一千两,他不仅能帮儿子还清赌债,还能有不少的存余。 宋浩提出唯一的条件,就是等他拿到钱后,必须永远地离开九曲县。 为了儿子,老罗答应了这笔交易。 他下套设计了江伯宁,让江伯宁签下了夹在契书之中的借据。 对于江伯宁,老罗是有一点点愧疚的,但也只有一点点而已。因为他知道,江伯宁有个将军弟弟做靠山,即便汇通票号再怎么嚣张,也不敢真的拿江伯宁怎么样,江伯宁顶多也就是吃点皮肉苦,性命绝对没有危险。 宋浩是来确认事情进展顺利与否的。 既然江伯宁已经成功入套,宋浩的目的达成,转身欲走,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脚步,回头沖老罗说道。 「想要让赌鬼回头,光靠训斥是没用的。」 老罗苦着脸道:「不管是训斥,我还用竹条抽过他,抽得血都出来了,可还是没用,等伤一好,他照旧还是回去赌。」 「那就把他的手给砍了吧。」 老罗面露惊色,随机使劲摇头:「不行,要是没了手,他以后还怎么生活?」 「没了手,他还有脚,还有眼耳口鼻,这些都能让他活下去。」 老罗还是摇头:「不行,砍手太残忍了,他是我的亲儿子,我下不去手。」 「你若下不去手,我可以代劳。」 老罗再次被惊到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惊讶他的心狠手辣。 宋浩平静地说道:「我见过很多赌徒,他们最后通常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死,要么被别人给砍死。」 老罗浑身一震,呆立在原地。 宋浩说:「你与其看着他不得好死,不如先给他一刀,虽然没有了手会很难受,但至少他能安安稳稳地寿终正寝,你和你的媳妇也不需要再因为他而整日担惊受怕,你们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很好。用一双手还一个美好的未来,这笔买卖其实很划算,不是吗?」 老罗被说动了。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想看到儿子不得善终。 他颤抖着声音问道:「砍断双手的话,他会不会死?」 「不会,我有经验。」 老罗:「……」 若非现在气氛不对,他真相揪着宋浩问一问,你到底是哪来的经验?难道你以前剁过其他人的手吗?! 宋浩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刀,刀刃在夜色中闪烁着寒芒。 老罗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宋浩问:「你儿子住在哪个房间?」 老罗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宋浩提着刀走过去。 老罗想要抬脚跟上去看看,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害怕地停下脚步,心里慌得不行,好几次都想沖宋浩离开的背影喊一声「算了我后悔了」,可最后他还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抬手捂住脸,无声地说道。 「儿子,你别怪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片刻后,宋浩回来了,他的刀上多了一抹鲜红血迹。 他沖老罗说道:「搞定了。」 老罗浑身一震,咋这么快?他都没听到儿子的喊声,儿子该不会是死了吧?! 他飞快地冲进了儿子的房间里,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他看到儿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两只手掌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切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宋浩做事很细心,砍完手后,还不忘将老罗儿子的双手上了药,并用纱布包扎好了。 老罗甚至还在枕头旁边看到了一瓶伤药。 这药想必是宋浩留下来的。 不得不说,宋浩这售后服务真的很周到。 然而老罗此时却没有感慨这些的心情,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试着探了下儿子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人还活着! 老罗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他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儿子,留着眼泪一遍遍重复说道:「你别怪爹,爹真的是为了你好……」 …… 次日天还没亮,老罗就起来了,急匆匆地跑去汇通票号,用那张借据换来一千两银子,然后再带着家人乘坐驴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九曲县。 那张借据经过几个人的手,最后落在曹庚的手里。 曹庚拿着借据找到江伯宁,询问他何时还钱? 江伯宁百般否认,大喊自己是被人设计陷害的,陷害他的人正是老罗! 曹庚却不管这些,他微笑着说道:「我们汇通票号不管拿到钱的人是谁,我们只看借据上的落款是谁,既然落款是你的名字,那我们汇通票号就只认你。」 见江伯宁始终不肯承认自己借了钱,曹庚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配上他那斯文的相貌,看起来就像个好好先生。 只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发寒。 「我们东家跟江将军有点交情,看在江将军的面子上,我们暂时不会为难你,也希望你能尽快把钱还上,若你想要抵赖,那乱葬岗上就得多一具无头尸体了。」 第921章:算计江伯宁(6) 江伯宁曾经亲眼见过有人因为还不上利子钱,被汇通票号逼得一家老小全部上吊自杀的,至今他都还记得捕快们抬着那些尸体从他面前经过的画面。 他心里害怕极了。 以至于曹庚三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江伯宁都没注意。 他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眼中充斥着惊惧和不安。 这时叶家其他人也都出来了,他们其实早就被惊动了,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们不好出来,全都躲在门后偷听,也正因为如此,曹庚说的那些话全都被他们听到了。 叶家人全都围着江伯宁,有人责备他,有人劝慰他。 耳边乱闹闹的,吵得江伯宁心烦意乱,他发泄似的大吼一声:「我真的没有借钱!我是被人陷害的!」 叶家人都被吓了一跳,纷纷闭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片刻过后,叶老爷小心地开口:「既然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你就去报官吧,让官府还你个公道。」 这话让江伯宁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对啊,他可以去报官啊! 等官差将老罗抓来审问,真相不就大白了嘛! 江伯宁连脸都没洗,早饭也没吃,就这么急匆匆地跑出叶家,直奔县衙而去。 等他跑到县衙才知道,告状是要递交诉状的,于是他又只能在镇上随便找了个穷酸书生,花了一百文,请那书生写下一张诉状。 他揣着诉状再度来到县衙。 县吏将诉状上交给了县丞,像这种小案子一般都是由县丞来处理,但县丞在知道此案关系到江将军的家人后,觉得此案非同小可,于是他特意跑去找了县太爷 他得去看看县太爷是个什么态度,而县太爷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接下来的办案效率。 钟殊然从县丞手中接过诉状,看完上面的内容,道:「只是个小案子而已,你按照常规程序处理就行了。」 县丞点头说好,同时心里也有数了。 按照审案的常规程序,应该是先由捕快去查访线索,再将原告和被告都请到公堂之上,当面对质,再由县丞进行判决,最后再将判决文书上交给县令,县令觉得没问题后,这件案子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县丞派遣两名捕快前去调查罗家的情况,顺便把老罗带回来问话。 谁知捕快们并未找到老罗。 一问之下才知道,老罗的儿子好赌成性,他们一家为了躲避追债,今儿天刚亮就离开了九曲县,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县丞觉得老罗一家在这个时候忽然离开实在是太凑巧了,可人家离开的理由很充分,官府也没办法。 县丞让人把江伯宁叫到跟前问话。 「你说你是被人设计陷害的,可有人证或者物证?」 江伯宁说:「昨儿我和老罗在茶楼里面谈话,茶楼的伙计和掌柜应该都看到了,他们可以替我作证。」 「我已经让人去茶楼问过了,伙计和掌柜确实都说见过你和老罗,但他们只看到你们两人进了茶楼,并没有看到你签什么契书。」 江伯宁忙道:「我和老罗是在雅间里面签的契书,雅间里面就有我们两个人,其他人没看到也很正常。」 县丞反问:「既然没人看到,那就是没有人证了?」 江伯宁一时语塞。 县丞打量他:「你说老罗假借契书的名义,诱骗你签下借据,那借据就明明白白地摆在你面前,你签字画押之前就没看一看上面写着什么吗?」 「那契书很长,我看得头昏眼花,实在是没耐心了,就……就没怎么细看,直接签了字,我以为老罗不会骗我的……」 说到最后,江伯宁懊悔不已,他咋就那么傻呢?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下好了,宅子没买着,反而还被人给坑死了! 江伯宁努力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说:「我和老罗去看做三座宅子,路上遇见了不少路人。」 县丞反问:「你知道那些路人长啥样叫啥名住哪儿吗?」 江伯宁一噎。 就是一群路人而已,他哪知道人家长啥样叫啥名住哪儿啊?! 县丞说:「既然你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去查?难不成要挨家挨户地去问人家昨天有没有在路上遇见过你吗?没有这么办案的吧?」 江伯宁哑口无言。 他随即提起了宅院的事情。 「我和老罗昨天去看过三座宅院,你可以让人问问那三座宅院的主人,他们能证明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只想买宅子,没想过要借钱。」 「此事我已经命人查过了,那三座宅院的确是待售状态中,他们的主人拜託老罗寻找合适的卖家,但人家出价并不是二百两,而是五百两。」 「可老罗昨儿亲口跟我说就只要二百两,后来还被我砍价砍到了一百两,要不是这么便宜的话,我又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要把宅子买下来呢?!」 县丞笑了下:「那么大个宅子,只要一百两就能买下来,你还真敢想啊。正常人碰到这么个事情,都会觉得里面有诈,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全无察觉呢?」 江伯宁一脸悻悻然。 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占大便宜了,兴奋得不行,哪里还顾得上想其他的?! 县丞说:「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小事,无法证明你是被人给骗了的。」 江伯宁一阵抓耳挠腮之后又道:「汇通票号说有人拿着借据去借了一千两银子,可我压根就没去过汇通票号,你们可以让人去汇通票号问问,到底是谁借走的钱?」 县丞说道:「早就让人去问过了,汇通票号的伙计说借钱的就是你本人。」 江伯宁惊了:「怎么可能?我根本就没去过汇通票号,也没借过钱,那个伙计在撒谎!」 「人家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撒谎害你?再说了,人家手里有你的借据,这可是铁证,你又有什么呢?你无凭无证的,凭什么说人家在撒谎呢?光凭你的片面之词,这案子没法办啊」 说到最后,县丞忍不住摇头嘆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第922章:卖粮 江伯宁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怎么就没法办了?只要把老罗抓来,好好地审问一番,就能知道真相了啊!」 「老罗一家已经离开九曲县,至今下落不明。」 「那就发布通缉令啊!」 县丞轻笑:「你以为通缉令是能随便发布的吗?再说了,罗家只是去外头躲债而已,躲债不犯法吧,县衙总不能以这个罪名去通缉人家吧?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会尽力让人去搜查证据,等有了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江伯宁还想再说些什么,县丞却已经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一副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 县吏上前,客客气气地将江伯宁请了出去。 等县吏回来,看到县丞正在喝茶,手边放着江伯宁递上来的诉状,县吏上前询问:「大人,江伯宁这个案子还要查下去吗?」 县丞随口说道:「被告下落不明,原告又拿不出确实的证据,这案子还怎么查?」 「您的意思是,不查了?」 「县衙里的案子那么多,人手又有限得很,自然是要先查那些更加紧要的案子,像这种小案子,暂且先放到一边,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查吧。」 既然连县太爷都没太把江伯宁当回事,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又何必非要出这个头呢? 县丞没有再去看那张诉状,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施施然地走了。 …… 宋浩回到健康堂。 「江大夫,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事情办好了。」 江微微问:「人已经离开九曲县了?」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宋浩却知道她问的是谁,他立即回答道:「罗家人今儿天一亮就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至于他顺带帮老罗把那个好赌成性的儿子双手给剁了的事情,他就没提了。 江微微又问:「汇通票号那边呢?」 宋浩说:「借钱给老罗的那个伙计是我兄弟,他不会说出去的。」 「钱还够用吗?」 「你给我的那五十两银子,我用一两银子帮老罗雇了辆驴车,另外给了我那兄弟二十两的封口费,现在还剩下二十九两。」宋浩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银票递过去。 江微微没有接:「这些钱你拿着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宋浩也不跟她客气,将银票揣进兜里,嘿嘿笑道:「不辛苦,能帮江大夫办事,是我的荣幸。」 江伯宁的事情并没有占用江微微太多时间,她如今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只要确定江伯宁的确已经入套了,她便不再去管他。 秋收后,佃户们将六成粮食上交给了江微微,作为今年的租子,这些粮食全部被堆放在粮仓里面,几乎都要把粮仓给挤爆了。 最近楼老爷子收回来的山货都放不进仓库,只能暂时堆在后院里面,幸好这几天没有下雨,不然那些山货都得遭殃。 把山货堆在后院也不是个办法,必须得想办法把仓库腾出来才行。 江微微打算重开怀微米粮商行,但周本心不在,米粮商行得另外再找个人去照看铺子。 江微微不想再另外招人,她准备让顾德去接管铺子,顾德不仅会识字算数,做事也很有条理,管理一个小小的铺子应该不成问题。至于顾德不能说话,这事很好解决,只要把绿袖也一起送去铺子就行了。 绿袖懂得唇语和手语,有她在帮忙翻译,顾德跟人交流就不是问题了。 她跟顾德和绿袖说了此事,两人都表示没问题。 他们是少爷留给少夫人的帮手,少夫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既然要去铺子里做事,顾德和绿袖就得暂时离开健康堂,他们搬去了靠近镇子很近的嵌雪山庄居住,正好还能跟老六做个伴儿。 仓库里的粮食被一车车地运往镇上,送入怀微米粮商行。 关门一个多月的商行终于重新开始开业。 与其他粮食商户不同的是,怀微米粮商行的粮食价格依旧维持着以前的水准,并未和其他商户那样坐地起价。 也正因为如此,怀微米粮商行刚一开张,就有很多人涌来买粮食。 虽说刚刚结束秋收,家家户户都收上来了不少粮食,但因为紧接而来的税收,导致大家手里的存粮一下子又少了大半。 俗话说得好,手里没粮心里发慌啊。 如今南楚跟西沙的战争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结束,万一凉山关那边没收住,大家就得带着一家老小逃难去,到那时候粮食就是保命的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之前商户们故意抬价,导致很多穷苦人家想买粮食也买不起,如今见到怀微米粮商行的粮价居然这么便宜,那肯定是要买买买的!这么便宜不买不是人啊! 第一天开业,怀微米粮商行就一口气卖掉了四千多斤的粮食。 然而在晚上算帐的时候,绿袖却跟顾德提了件事情。 「爹,今儿我瞅见外头有些人在偷偷张望,看样子像是其他商户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咱们要不要提防一二?」 顾德停下算帐的动作,用唇语对她说道。 「不用管那些人,他们知道咱们少夫人是江将军的闺女,看在江将军的面子上,他们不敢打咱们家生意的主意。」 绿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由于怀微米粮商行生意红火,仓库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运送出去,原本被几乎都要被挤爆了的仓库终于被腾出一小块地方,山货被搬进仓库,免去了可能会被淋雨的危险。 这着实解决了江微微心头的一个大难题。 事实诚如顾德所料的那般,其他的商户们虽然对怀微米粮商行把粮食价格压得如此之低很不满意,可碍于江将军的面子,他们不敢对怀微米粮商行动手,顶多也就是在背地里抱怨几句而已。 可商户们没有动手,却又别的人对怀微米粮商行起了小心思。 怀微米粮商行的粮食价格远远低于其他商户,这导致百姓们蜂拥抢购,其中夹杂着一些心怀不轨之人。 这些人用低价从怀微米粮商行购入粮食,再以高价倒卖给其他商户,这一买一卖之间,就赚了好几倍的利润。 第923章:修路(1) 江微微得知此事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人为了赚钱还真是什么空子都要钻啊,居然斗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倒买倒卖! 顾德在小黑板上写字,表示再这样下去的话,粮食都要被那些倒买倒卖的人给买光了,反倒是那些真正需要粮食的老百姓买不着粮食,咱们必须要想办法杜绝这种情才行。 江微微说:「想要彻底杜绝是不可能的,先弄个限购的规矩出来吧,规定每人每天最多只能买一百斤的粮食。」 这个办法虽然不能彻底解决倒买倒卖的问题,但至少可以缓解一下,让那些真正需要粮食的人能够买到粮食。 顾德也有此意,点头应下了。 随后江微微又把宋浩叫来。 「你的人脉广,认识的人多,你找人帮我盯着镇上其他几家米粮商行,看看都有谁在暗地里收购咱家的粮食。」 宋浩一口应下:「喏!」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江微微发现,这人最近办事越来越沉稳了。 能让一个愣头青变得成熟起来,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想到爱情,江微微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老公,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奔波劳累的男人,也不晓得他啥时候才能回家?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抚摸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嘆道:「希望他能赶在你们出生之前回来吧。」 秋收结束后,村里进入农闲时期,大家的时间一下子都变空闲起来,最近很多人都跑来健康堂询问肥皂作坊还招不招工? 之前因为忙于秋收,肥皂作坊停工了半个月,如今已经重新开工。 作坊里的活儿不重,薪酬待遇却很丰厚,村里人都艷羡得很。 现在肥皂作坊的出产量已经稳定下来,江微微短时间内不打算扩大生产规模,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那些前来找工作的村民,而是提供了另外一项工作给他们。 「我打算修一条路,直接通往镇上,到时候可能需要不少人手,不管男女老少,只要能干得了活儿,我都收,包一顿午饭,工钱的话每人每天三十文钱。」 众人都是欣喜不已,甭管是干啥,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报名。 江微微让人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她道:「我还得再准备一下,你们先回去吧,三天后在晒谷场集合,到时候我会分派工作给你们。」 众人听话地回家去了。 柳芸问道:「微微,你怎么忽然想到要修路?」 江微微并非是忽发奇想,她其实早就看村外那条泥巴路不顺眼了。 这年头全是泥巴路,官道稍微讲究点儿,会让民夫们将路面夯实,看起来比较平整,车马经过时不会太过颠簸,可即便如此,车马跑起来的时候也是尘土飞扬。待到下雨就更糟心了,路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泥水,而且还极容易打滑,不管是人还是车马,经过时都得小心翼翼。 至于从云山村通往镇上的那条路,就更糟心了,路面坑坑洼洼的,车马从上面经过颠簸得不行,一到雨雪天气就更糟了,路面全是烂泥和水洼,根本没法正常通行。 江微微经常来往于村子和镇子之间,她早就受够了那条烂泥巴路,如今总算有时间和人手了,当然要把它给好好修一修。 面对柳芸的询问,江微微另有一套说辞。 「平日里来咱们医馆看病的人那么多,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从外地赶来的,这些人中又有很多都是重病患者,连站起来都困难,必须要用车马运送,可咱们村子外头那条路实在是太破烂了,车马从上面驶过非常颠簸,正常人还好,那些病患怎么受得了?稍有不慎还会加重病人的病情,所以我想把村外那条路好好修一修,这样不仅能方便村里人出行,也能方便外头的人来咱们医馆瞧病。」 柳芸觉得她的考虑很有道理,立刻就被说服了,心里甚至还觉得儿媳虽然性格强势了些,但心地还是很好的,特别会为人打算。 修路不是一件小事情,江微微特意去着了村长和里正。 村长和里正自然是大力支撑,他们甚至还主动表示自家要出一部分粮食。 里正道:「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好在刚忙完秋收,家里还有点存粮,我们家可以出四百斤的粮食。」 江丰年也说要出四百斤的粮食。 江微微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反正她已经承诺饱一顿午饭,既然要做饭肯定是需要粮食的,村长和里正给的粮食正好可以拿去用上。 她颔首应下:「那就多谢二位的好意了,回头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村里人的,大家肯定会很感激二位的慷慨解囊。」 里正和村长都摆手说不用告诉别人,这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江微微仔细观察了下,发现村长江丰年是真心实意觉得不用说给别人听,里正却恰恰相反,他嘴上说着不用了,其实从他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很希望大家都能知道他的功劳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人都有些私心,只要不要太过分都没关系,更何况里正的确是出了力的。 江微微回到健康堂,没过多久里正和村长就让人把他们家的粮食送来了。 她让人在村口搭了个草棚,再在草棚里面砌了两个大灶,以后工人们的午饭就在这里做了,至于做饭的人选,则由村长媳妇带着三个儿媳承包了。 既然要铺路,就肯定要铺一条结实耐用的好路。 江微微打算用三合泥铺路。 所谓三合泥,是由石灰、泥土和细砂所组成,经分层夯实,具有非常好的强度,以及优秀的耐水性,用来铺路是再好不过的了。 江微微将村民们分成三个小队,第一小队进山去挖泥土,第二小队去河边挖沙子,第三小队则去运送石灰石 当初江微微跟应家签订了契书,可以低价从应家的石灰矿中购买石灰石。 恰好应家的石灰矿距离云山村不远,倒是方便了他们修路。 第924章:修路(2) 为了方便管理,江微微建议每个小队自己推举出一个人来做小队长。 有人问道:「小队长是干什么的?有什么好处不?」 江微微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道:「队长们除了自己要干活之外,还得负责监督和安排本队成员干活,等完工后还能多得一份奖金。」 一听到有奖金拿,大家的眼睛都火热了起来,刚才还对队长位置不感兴趣的人,现在也都打起精神来了,每个人都想竞争队长的位置。 江微微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商量好了再来跟她说。 就在大家为了推举谁当队长而激烈讨论的时候,江微微忽然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她回头看去,见到是秀儿。 她问怎么了? 秀儿指了指不远处,道:「微微姐,那边有人找你。」 江微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不远处的草垛旁边站着人,那人正是江伯宁。 江伯宁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原本白胖的脸庞瘦了一大圈,下巴上面冒出许多鬍渣,衣服像是好些天没换过了,邹巴巴的。 他见到江微微走了过来,赶紧打起精神,笑得一脸讨好:「微丫头,一段时间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江微微知道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言道:「我很忙,没空跟你废话,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江伯宁搓了下手:「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能找你借点钱吗?」 没等江微微说话,跟在她身边的秀儿就先一步发出嗤笑声。 「呵,你可不只是手头有点紧吧?之前汇通票号的人来你家要债,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欠了一千两的利子钱,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啊,你怎么敢借这么多钱的?就你们家那点家当,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这么多钱吧?!你现在巴巴地跑来找我们微微姐借钱,该不会是想让微微姐帮你还债吧?」 江伯宁的确是想借钱还债的。 无论他怎么辩解,汇通钱庄都只认借据,而且三天五头地来他家里催债,将他家里搅合得鸡犬不宁。 如今不只是左邻右舍,整个村子都知道他借了利子钱。 以前村里也有人借过利子钱,像阿桃的家人,借得比较少,运气好赶在一年内还清了欠债,但还有很多运气不好的人,拼死拼活地干活赚钱,还是只能勉强还清一部分欠债,眼看着利息越滚越大,最终无力承受,只能卖田卖地卖儿卖女,甚至是直接一死了之的都有。 以江伯宁的身家,想要还清一千两的利子钱,几乎是痴人说梦。 既然还不清,就意味着江伯宁这辈子都完了。 村里人又不傻,见到是个无底洞还往里面送钱?一个个的见了他都绕道走,生怕被他借钱。 江伯宁为了还清赌债,四处问人借钱。 这世道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更别提江伯宁这人本就不是个好的,性子太过精明,与人相处的时候半点亏都不肯吃,一心只想着占别人的便宜,惹得很多人不喜,大家就更不愿意帮他了。 接过无论是亲戚还是朋友,全都找藉口拒绝了借钱的请求。 江伯宁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来求江微微帮忙。 在他认识的人中,江微微应该算是最有钱的人之一了,只要她点个头,他的欠债肯定就能还清。而且她还有个当将军的爹,就算是看她爹的面子上,汇通票号的人也不敢太为难他。 面对秀儿的冷嘲热讽,江伯宁脸上挂不住,可没办法,他现在是有求于人,就得做好唾面自干的心理准备。 他咬着牙跪了下去。 「微丫头,我求你了,帮帮我吧,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江微微下跪,上次下跪的时候,他是以退为进,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噁心她。 可现在,他却是真的退无可退,只能下跪乞求她的帮助。 江微微冷眼看着他,平静说道:「我帮不了你。」 江伯宁苦苦哀求:「你能帮我的,你有那么多钱,只是一千两的话,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你帮帮我吧,求你了!」 说着他就开始给江微微磕头。 江微微凉凉地说道:「你说错了,不是一千两。」 江伯宁抬头看她。 只见她慢悠悠地说道:「一千两只是本金,另外还有利息,按照五分利来算的话,今年之内你连本带利须得还一千五百两,若超过一年时间,利息还会翻倍。」 江伯宁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是五分利?」 江微微反问:「汇通票号不一直都是按五分利来算的吗?村里谁不知道呢?」 江伯宁一想也是,遂不再在这个世上纠结,继续哀求她帮忙。 阿桃跑过来说:「微微姐,他们商量好了,你现在过去看看吗?」 「嗯。」江微微准备走人。 「微丫头,你别走,求你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江伯宁朝着她扑过去,想要抱住她的腿。 他这一下扑得很用力,若江微微被他扑到的话,很有可能摔倒。 她如今怀着身孕,这要是摔了,问题就大条了! 所以在看到江伯宁扑过来的第一时间,秀儿和阿桃就想也不想地冲上去,护在江微微的身前。 江微微的反应也很快,她往旁边挪开两步,恰好避开了江伯宁伸过来的手。 江伯宁扑了个空,摔在地上,他也不起来了,干脆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江微微看着他哭得悽惨,心里却生不出半点同情的意味。 刚才要不是她和秀儿阿桃反应够快,兴许这会儿就轮到她抱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了。 还是老话说得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江微微眼里,江家老宅的人全都是敌人。 她讥诮道:「你与其在这里撒泼耍赖,不如赶紧想办法赚钱。」 江伯宁哭喊道:「那可是一千两啊,我就算把自己卖了也赚不到那么多钱啊!」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说有什么用?」 第925章:修路(3) 「我就算有钱,那也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别以为在我面前哭一哭,我就会心软,你跟我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为人吗?我这人就是个天生的铁石心肠,别说你只是哭一哭,你就算是一头撞死在了我面前,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完江微微便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 阿桃和秀儿赶紧跟上去。 徒留江伯宁一个人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晒谷场上的村民们还是听到了哭声,他们循声哭声望去,见到是江伯宁在哭,再联想到他借了利子钱的事情,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哭了。 有那心软的人,忍不住感嘆一声:「可怜啊!」 但同情归同情,真要让他们自掏腰包借钱给人家,那是不可能的。 …… 最终被村民们推举出来的三个小队长分别是江牧、李东星、冯虎。 江牧是村长的长子,此人已经是江家内定的下一任族长人选,若无意外,他将来还会接任村长的位置,成为下一任云山村的村长。 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愿意卖他个好,第一个就把他给推举出来了。 李东星是因为承诺自己当上队长后会把奖金分给大家,所以得到绝大数队员的支持,成了第二小队的队长。 至于冯虎,这傢伙完全是靠着蛮力上位的。 当大家都要竞争队长的时候,冯虎直接抓起一块石头就往自己脑门上面砸去,结果石头碎了,他的脑门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他怒吼道:「还有谁跟我抢队长的位置?」 众人:「……」 怕了怕了。 冯虎是真的虎,他凭藉一招「脑门碎石」震慑住众人,一举夺下第三队的队长。 刚才江微微光顾着应付江伯宁去了,没有注意晒谷场这边的动静,也就不知道冯虎刚才的壮举。 她看着面前的三个汉子,点点头,颇为满意。 「既然大伙儿推举你们当队长,就说明大伙儿对你们是非常信任的,希望你们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好好地干,要是这次干得好,以后我这里还有别的活儿给你们干,酬金待遇方面绝对亏待了你们。」 三人都笑着应好。 随后江微微又对村民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明日正式开工。村口那个草棚你们都看到了吧,那里以后就是烧饭的地方,你们中午自己带着碗筷去那里打饭就成了。」 村民们老早就看到村口多出个草棚,还见到草棚里面有灶台,猜到可能是要在那里烧饭,现在从江微微口中得到证实,大伙儿还挺高兴的,还有人大笑着说道。 「明儿我要带个大碗去盛饭!」 江微微道:「无论你们吃多少都没问题,但有一点要记住,饭菜必须吃饭,不能浪费,还有就是不能把饭菜带回去,必须当场吃完。」 大家听到吃多少都没问题,更加兴奋了。 至于江微微说的不能浪费和不能把饭菜带回家去,大家也都表示接受,庄户人家最明白粮食的来之不易,谁要是浪费粮食那简直就是在挖农户们的血肉,任谁见了都要恼火的。把饭菜带回去就更不行了,人家江大夫的粮食又不是大风颳来的,能让干活的人吃饱饭就很不错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让人打包带走?! 该说的都说完了,大伙儿也没什么要问的了,江微微一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 她将三个小队长单独留下来。 江微微将三合土的配比方法告诉三人。 江牧不懂就问:「这种三合土有啥好的?非要用它来铺路?」 「结实耐用还防水。」 江微微用一句话概括了所有好处。 江牧仍旧有些半信半疑,毕竟他没有亲眼见到过三合土,对它心存疑虑是正常的。 但出于对江微微的信任,江牧没有提出质疑,而是选择顺从她的安排。 连村长的儿子都没有异议,另外两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江微微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和一份契书,她将书信递给冯虎,说道:「那个石灰矿是应家所有,我已经跟应家的老夫人签订了合作契书,契书就在这里,另外那封书信是应老夫人亲笔写的,她在信中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你拿着它们去石灰矿,将它们拿给负责管理矿产的管事,那管事看到这两东西之后,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冯虎双手接过契书和信件,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郑重其事地点头应喏。 江微微又叮嘱道:「虽说石灰矿距离咱们云山村不算远,可也不算特别近,三队之中就属你们这一队的任务最重,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若你们在途中遇到危险,不用管石灰石,优先保护自己的安全。」 冯虎昂首挺胸:「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肯定能把石灰石顺顺利利地送到您面前!」 江微微笑了起来:「加油干,我看好你们。」 次日一大早,村民们就分成三个队伍,在各自队长的带领下正式开工。 江牧带着人进山挖泥土去了,李东星带着人去河边採集河沙,冯虎则带着一群人直奔石灰矿而去。 等到日上三竿,村长媳妇周氏带着三个儿媳来到村口草棚,开始撸起袖子淘米烧饭,村里有几个媳妇子主动过来帮忙,周氏没有拒绝。 一群妇女一边闲聊一边干活,倒也其乐融融。 江微微今儿没有去坐堂。 因为肚子逐渐变大,她最近时常感到腰酸背痛,站久了会累,坐久了也会累。 她必须得坐一会儿就站起来走动一下,次数多了,她嫌烦,干脆就不去坐堂了。 这都还只是小事,最让她烦的是,她每天都要频繁地跑厕所。 她其实没喝多少水,但就是很容易感到尿急,她的房间又没得单独的茅厕,她每次都得往外跑,后来柳芸给她弄了个马桶放房间里。 是的,这年头已经有马桶了。 但这个马桶跟现代社会的马桶完全是两回事,这个马桶没有一键沖水的功能,就只是个木头做的桶而已,它跟普通木桶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多了个盖儿。 江微微坐在马桶上,发自内心地感慨。 诶,她多么想念以前家里的全自动马桶啊! 第926章:魏尘归来(1) 村民们将运来的泥土、沙石、石灰矿堆放到路边,在队长们的带领下,将这些材料按照比例一层层地往地面上怕铺,末了还要用锤子将地面夯实,直到路面平整为止。 这个过程相当辛苦,一个个都干得满头大汗。 等到了中午,大伙儿端着碗筷去村口草棚打饭,米饭是今年的新米,吃着又软又香,菜色有荤有素,油水还足,看着就让人流口水。 如此丰盛的饭菜,立刻就让大家来了精神,连带着早上干活的辛劳也一併消散。 别的不说,就沖这诚意十足的饭菜,他们这活儿干得也值啊! 等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周氏还熬了一锅消暑益气汤,她招唿大家过来喝汤。 这汤是江微微特意让周氏熬的,喝了这汤,大伙儿的精气神能好些,还能避免长时间在太阳下干活儿而被晒得中暑。 虽说如今已经是秋天,但白日里的太阳仍旧很大,须得做好防暑的工作才行。 大伙儿蹲在草棚附近喝汤,一边喝一边闲聊。 有人开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这活儿干得可真累人,比咱们去镇上帮人扛沙包还累。」 这话刚出口,周氏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接将锅铲放锅里一扔,大声说道:「瞧你说这是什么话?扛沙包是帮别人干活,铺路是为咱们自己干活!将来等这条路铺好了,大家去镇上都要从这条路上过,受益的是整个村子,现在微丫头出钱出粮雇咱们修路,咱们一文钱没拿还赚了不少钱,将来还能跟着受益,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居然还好意思抱怨太累?你的良心呢?餵狗了吗?!」 那人被训得面红耳赤,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我没有那个意思。」 江牧帮忙打圆场:「算了,娘,他这人就是嘴欠,说话不过脑子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您这汤可真甜啊,是不是放了糖啊?」 看在儿子的面上,周氏收敛怒气,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儿媳们收拾灶台去了。 江牧赶紧跟过去帮忙。 周氏将他推开:「你忙你的去,这里不需要你沾手。」 江牧见大伙儿都把汤喝完了,便招唿大伙儿继续去铺路。 另外两个小队见状,生怕落在了后头,也赶忙喝完碗里的最后一点汤。他们找到各自的队伍,集合完毕后,几乎是前后脚离开了村子。 他们通常是挖一天的土,再铺一天的路,如此反覆地循环,其他两个小队也差不多,三队人马保持相同的步调,合作得越来越默契,干活的效率也越来越高。 这条由三合土铺成的马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从云山村出发,朝着镇上蜿蜒而去。 如今村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修的马路上,村民们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对方去看了外面的马路没? 包括那些从外地赶来健康堂看病的病患,在见到那条马路的时候,也都是啧啧称奇。 他们还从没见过像这么平整结实的道路,踩上去就跟踩在青石砖上面似的,车马从上面碾过完全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有人试着往路上倒了点水,也没有出现泥泞湿滑的情况。 几乎每个来云山村的人,都要现在马路边上看好久,一副涨了大见识的样子。 关于马路这个词儿,还是从江微微口中吐出来的,大伙儿听到了,觉得这个词特别形象,那么平整结实的路面,就算是牛车也能跑出马车的速度,可不就该叫马路嘛! 江微微时不时会去视察一下铺路的进展,但因为怀着身孕不能站太久的缘故,她一般都是看过觉得没啥问题就走了。 今儿她也一样,视察完后便打算离开,却被一个人出声叫住,回头一看居然是钟殊然。 此时他正从马车窗子里面探出个脑袋来,一脸的欣喜,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微微。 正在铺路的村民们见到是县太爷来了,慌忙屈膝下跪。 转眼间就稀里哗啦地跪慢了一地人。 江微微没有跪,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等她站直身子时,发现钟殊然已经跳下马车,在他站稳后,又有个人跳下了车。 当江微微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后,不由得睁大眼睛,面露错愕之色。 「阿尘!」 原本有些风尘僕僕的少年郎在见到姐姐后,立即舒展眉眼,露出入阳光板的灿烂笑容。 「姐,我回来了!」 江微微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魏尘,心里满满的全是惊喜之情,钟殊然知道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先一步开口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车吧。」 随后他又对村民们说道:「不用行此大礼,都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吧。」 村民们纷纷站起身,却没有人敢动,全都侷促地站在原地。 江微微是坐驴车出门的,身边还跟着个北川,此时她要跟钟殊然走,便扭头对北川说道:「你先坐驴车回去吧,我和县尊大人他们一起走。」 北川点头应好。 钟殊然率先上了马车,魏尘扶着江微微也上去了。 待三人坐定后,车夫驾着马车在路上跑了起来,往前跑了没多远,就进入了新修的马路,马车跑在平整的路面上,毫无颠簸之感,让人如履平地。 钟殊然忍不住赞嘆:「你们村子这条路修得可真好啊,听说是你出钱出粮主持修的路?」 江微微说:「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健康堂看病,他们来健康堂的话就得经过这条路,我想着把这条路修得好一点,也免得病患们在路上遭罪,平时村里人出行也更方便些。」 「江大夫真乃女中豪杰,眼光长远,对待病人更是无微不至……」 江微微打断他的夸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 他们也算打过不少交道了,她太清楚这位县太爷的尿性了,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特意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相求。 钟殊然卡了下壳,露出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瞧你说的,我今儿是特意陪着魏尘来找你的,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你现在要是不说,那以后就都不要说了。」 钟殊然迅速认怂:「我想请你帮忙把九曲县通往府城的路也给修一修!」 第927章:魏尘归来(2) 江微微挑眉:「你知道修一条路要多少钱吗?你真当我是财神爷吗?你以为只要我抬一抬手,就能变出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吗?」 钟殊然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让你出钱,我只是想让你帮忙组织人手,修路的钱从府库出。」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像是重新认识了他。 「你居然捨得出钱修路?你不是每天靠着吃白玉翡翠汤和八宝如意斋过日子的穷逼县令吗?你最近是发财了还是发财了还是发财了?要是发财了的话,千万别藏着,跟咱们说说啊,有钱大家一起赚啊!」 钟殊然轻咳两声:「自从在全县推行公共驴车后,县衙赚了不少钱,如今府库也算是小有家底,咱们省着点儿花的话,应该还是能修出一条路来的吧。」 他没修过路,对此不太肯定,说完便看向江微微,等待她的答覆。 江微微发现自己是真的小看了这位县太爷。 以前每次见到他,他都在哭穷,天天躲在县衙里面靠着白米稀饭配腌咸菜过日子,除了官服之外,就只有两套袖子和衣襟都磨出毛边的旧衣服,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扣扣搜搜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县太爷。 可就是这么个吝啬鬼,居然捨得从府库里面拿钱出来给百姓们修路。 江微微居然还有点小感动是肿么回事? 她说:「我是很乐意帮你这个忙的,但是从九曲县道府城中间有很长一段路都是官道,官道不是咱们随便能修的吧?这事儿你是不是应该先请示一下朝廷?」 钟殊然飞快地说道:「我已经上聂太守递交了请求翻修官道的文书,聂太守批准了,他表示修路是好事,对此大力支持,还另外送了咱们五百两银子,作为修路用的费用。」 江微微有点意外:「聂太守咋答应得这么痛快?」 左右这里没有外人,钟殊然说出了实情。 「凉山关不是在打战嘛,全国各地的粮草都在源源不断地运往凉山关,从府城道九曲县的这条路就是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聂太守想着把路修得好一点,运送粮草的速度就能快点,对前线打战也算是一点助力。「 江微微恍然。 若说朝廷之中哪个官员最在乎凉山关之战的,非聂振奇莫属了! 聂振奇是秋阳府的太守,而秋阳府又紧挨着凉山关,倘若凉山关被迫,西沙敌寇就能长驱直入,到时候整个秋阳府都会被战火点燃,无数百姓都将在西沙敌寇的铁蹄之下哀嚎,聂振奇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因此他对凉山关的战事及其关注,只要是跟凉山关沾边的事情,他都会竭尽全力地去促成。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魏尘忽然说道:「聂太守向朝廷递交了请战的奏摺,奏摺已经被送到天子面前,这次我回秋阳府,带着两个任务,其中一个任务就是将准许聂太守请战的诏令送给他。」 江微微和钟殊然齐齐看向他。 被他们这么看着,魏尘忽然有些脸红,羞涩道:「我平时除了陪伴太子,还要负责给天子起草诏书,所以朝中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一点。」 能给天子起草诏书,这是翰林院才能享有的肥差。 这份差事看似没什么权力,有什么油水,可它能让人近距离接触天子,并通过天子的耳目了解到朝中的局势变化。 这是用多少钱都无法买来的珍贵资源。 而这份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珍贵资源,如今正被魏尘握在了手心里。 江微微问:「你刚才说,你这次回来带着两个任务,另外一个任务是?」 魏尘从袖中抽出一份用绢帛包着的书信,说道:「天子已经收到风谷机,他还亲自使用了风谷机,对风谷机赞不绝口,已经下令让户部在全国内全面推广风谷机,作为对你们献上风谷机的褒奖,天子下令解除云山村接下来三年的赋税,并赏赐你们每人白银一百两,这是诏令。」 江微微接过诏令,打开一看,立刻就发现这笔迹很熟悉。 她问:「这是你写的?」 魏尘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天子令我起草的诏令。」 江微微笑着道:「字写得更好看了,平时没少练字吧?」 「嗯,没事的时候会练练字,既能打发时间,还能锻鍊自己的心性。」 江微微只是随口一问,见他居然回答得这么巧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下。她将诏令还给他,顺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还没问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尘将诏令收好,腼腆地说道:「今儿刚到九曲县,到了之后我就直接去找钟县令,表示我是奉旨来传达诏令的,钟县令立刻就热情地表示要陪我一起来云山村。」 「这么说来,你都还没有回家去看看?」 「嗯,我打算等办完正事了再回家。」 江微微笑着道:「这样也挺好的,你正好可以陪着你爹娘一起去汴京,路上还能多个伴儿。」 她顿了顿又道:「我已经把你的想法跟你爹娘说过了,你爹和你娘表示愿意去汴京长住,但你爷爷不太愿意,老人家恋旧,不愿意离开故乡,你回头好好地劝劝他,他对你这个孙子还是很看重的。」 魏尘认真地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见他这么认真乖巧,江微微忍不住又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髮,笑眯眯地说道:「哎呀呀,我的弟弟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魏尘被夸得脸颊通红,特别不好意思。 钟殊然轻咳一声:「你弟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还是天子近臣,你就别再摸他的脑袋了,让人看见了影响多不好啊。」 江微微都还没说话呢,魏尘就忙忙地开口了。 「没事的,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只要姐姐高兴就好了。」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话有些太直白了,他忍不住又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车里的另外两人。 江微微看着他这样子,真是既喜欢又担心。 喜欢的是他的单纯可爱,担心的也是他的单纯可爱。 朝廷里面全都是些人老成精的老狐狸,把阿尘这么个单纯可爱的小白兔放进去,会不会被人给欺负了啊? ………… 爆更完成啦! 集思广益,大家帮忙想想微微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男女都行,我看情况採纳。 第928章:魏尘归来(3) 由于魏尘是带着诏令回来的,所以他们回到村里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村长和陈木匠,又让人将里正请到村里来。 得知是天子下令褒奖自己,江丰年、里正、以及陈木匠三人都是欣喜不已,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魏尘拿出那封被绢帛包着的诏令时,三人直接跪了下去。 魏尘此时一改刚才面对姐姐时的羞涩腼腆。 他穿着官服,挺直腰杆,肃然说道:「三位都是长者,无需下跪,站着听宣即可。」 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脸上难掩欣喜之色,眼睛都在发着光。 魏尘展开诏令,不疾不徐地念完了诏令中的内容。 末了,又让人从马车里面拿出四个木匣子,每个匣子里面装着十个银锭子,每个银锭都是十两重。 他将四盒银锭分别发给了江微微、江丰年、陈木匠、以及里正。 除了江微微之外,其余三人都是紧紧抱着木匣子,就好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似的。 对他们来说,这不仅仅只是一百两银子,更代表着无上的荣耀! 要知道这些因子可是天子的恩赐,一个都不能用,必须要好好珍藏起来,最好是用过神龛把它们供起来,早晚三炷香,将它们当成传家宝一代代地传下去,他们要让子孙后代知道,自己曾经受过天子的恩赐! 他们又要跪下谢恩,被魏尘制止。 领了赏赐后,里正三人却并未直接离开,他们想要邀请县令和魏尘去家里做客吃饭,但都被婉言谢绝了,三人只能失望离去。 魏尘和钟殊然则跟着江微微去了健康堂。 为免惊动前边看病的人,他们是从后门悄悄进去的。 范六娘并不认识钟殊然和魏尘,她见到家里来客人了,赶紧端来茶水。 江微微对范六娘说道。 「今天中午多炒几个菜,外头的马夫也给他送碗茶水过去,顺便给马餵些草料。」 范六娘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魏尘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跟记忆中没什么区别,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江微微说:「你们两个难得来一趟,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钟殊然笑容满面地一口应下:「好啊好啊!」 他最喜欢蹭饭了!尤其是曾江微微父女的饭,毫无心理负担! 江微微懒得理他,她转而拉着魏尘问了好些汴京城里的事情,想知道他一个人在汴京城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魏尘只捡好的说,不好的话一个字都没提。 待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原本闹哄哄的前院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柳芸和秀儿、阿桃等人都跑到后头来了,高高兴兴地跟魏尘和钟殊然打招唿。 虽然魏尘和钟殊然都是官,且魏尘的官阶比钟殊然还要高,但大家对魏尘更加亲近些,对钟殊然这个县太爷则是以敬畏可和客气的成分居多。 大家围在魏尘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话,阿桃和凑过去他比身高,发现他居然她还要高出半个头了! 要知道阿桃比魏尘还要大两岁呢,之前汴京城里的时候,阿桃和魏尘还差不多,如今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候,魏尘就比她都要高了!这小子长高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阿桃追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快速长高的东西?你告诉我,我也去吃!」 魏尘认真想了想:「大概是我墨水吃得比较多吧。」 江微微和钟殊然一听这话就知道魏尘是在说他读书比较多,可阿桃却没听出这话里的促狭意味,还真以为喝墨水可以长高。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回头我也去喝两碗墨水,就不信长不高!」 她因为打小就营养不良,个头生得瘦瘦小小的,后来到了健康堂,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终于把身体给养好了,人不仅变白净了,模样也长开了些,看着到真有几分有女初长成的意味。只是她那个头是一直不怎么长,如今她应该是健康堂里除了壮壮和小风之外个头最矮的人了,也正因为如此,她现在是一门心思地想要长个子。 施金水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阿桃你怕不是傻哦?人家是开玩笑的,你居然还当真了!」 阿桃听了这话,再去看魏尘,见他脸上露出几分腼腆的笑意,顿时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她不敢对魏尘怎么样,所有火气都吵着施金水而去。 她恼羞成怒地瞪了还在大笑不止的施金水一眼:「笑个屁啊笑?你再笑一下,我就把你大清早爬起来洗裤子的事情告诉所有人!」 施金水:「……」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屋里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像江微微这种已经经歷过人事的,自然知道男人大清早起来洗裤子代表着什么,全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尤其是宋浩,直接伸手勾住施金水的脖子,沖他挤眉弄眼的。 但也有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比如说秀儿和阿桃,还有年纪太小的壮壮和小风,他们四个都是一脸茫然。 阿桃之所以会发现施金水大清早爬起来洗裤子,完全是出于巧合。 那是三天前的清晨,阿桃想去上茅厕,无意中发现施金水躲在后院井边,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干些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悄悄摸到施金水后面探头张望,发现施金水是在洗裤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洗个裤子还要偷偷摸摸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趁机吓施金水一跳。 她忽然跳出来叫了一声,吓得施金水啊了一声跳起来,手里的裤子都被他扔到了地上,面前的水桶也被撞翻在地,把他的裤腿都给打湿了。 直到现在阿桃都还记得施金水当时那副被吓傻了的样子,两只眼睛瞪得熘圆,头髮就像是一根根竖起来似的,四肢僵硬不敢动弹,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大兔子。 阿桃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还笑话他是胆小鬼。 等施金水回过神来之后,脸色忽然涨得通红,慌忙捡起地上那条湿漉漉的裤子,一熘烟地跑了。 即便跑出去老远,身后还能听到阿桃的笑声。 第929章:法不容情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施金水原本以为她已经忘了,没想到她今儿忽然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怒。 这个臭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瞎说,她就不怕闪了舌头吗?! 施金水不好当众跟阿桃争辩,只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跑了。 阿桃还在得意洋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话我?!」 秀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小施大夫大清早的起来洗裤子啊?」 小风突发奇想地说道:「他该不会是夜里尿床了吧?」 他的这个答案引起了阿桃的再一次大笑。 「哈哈哈哈肯定是这样的!要不然他咋跑得那么快啊?肯定是觉得太丢人了!」 秀儿、小风、壮壮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他们笑得比较含蓄,不像阿桃那么肆无忌惮。 至于其他人嘛,全都但笑不语。 江微微想着,自己是时候该给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傢伙们进行一次生理知识科普了,免得以后他们万一被人给猥亵了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开饭的时候,施金水才路面,脸上依旧红红的,不知道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 他特意找了个距离阿桃特别远的位置坐下,全程埋头吃饭,不发一言。 阿桃见状,察觉到自己的玩笑可能开得有点大。 虽然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一件很小的事情,施金水的反应咋就这么大呢? 不过微微姐曾告诉她,开玩笑须得讲究分寸,要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了,那这个玩笑就是过火了,得跟对方道歉才行。 阿桃打算去跟施金水道个歉,让他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端起碗筷朝施金水走过去。 施金水瞥见她靠近,就跟兔子见到狼似的,蹭的一下站起来,连饭都不吃了,一熘烟地跑了。 阿桃愣在原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满头的问号。 她嘟哝道:「这人咋回事啊?咋连靠近他都不成了?我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 江微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先吃饭吧,等下单独给小施大夫送一份饭菜过去。」 阿桃乖乖坐了回去,心里却还是不解。 等吃完饭后,她主动接过送饭的活儿,亲自端着饭菜给施金水送去。 施金水这会儿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开门见到是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把房门再关上。 阿桃赶紧伸脚抵住房门,飞快地说道:「你就不能先听我说完了再关门吗?我就只说一句话!」 施金水停下动作,隔着房门警惕地看着她。 「你要说什么?」 「对不起,之前是我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让你不高兴了。」 施金水上下打量她,见她的歉意不似作伪,这才稍微将房门又拉开了些,他伸手接过饭菜,道了一声谢谢,然后他又要把房门关上。 阿桃抬手按住房门:「我还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施金水现在情绪好多了,他道:「你说。」 「为什么其他人听到你大清早的洗裤子,都露出了很奇怪的笑容?早上洗裤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施金水:「……」 他什么话都没说,用力将房门关上了。 阿桃闪躲不及,差点被房门夹到手,气得她哇哇大叫:「喂,你不肯说就算了,干嘛忽然发脾气啊,气死我了,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才不来跟你道歉呢!」 吃过午饭后,钟殊然和魏尘就提出告辞。 江微微知道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便没有过多挽留。 她将两人送出大门,并跟魏尘说,她明儿会去他家拜访魏词夫妇。 双方正说着话呢,忽然有个人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钟殊然的面前。 「县尊大人,求您救救小的吧!」 众人都是一惊,齐刷刷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个,正是江伯宁! 江伯宁比上次见到他时又瘦了一圈,脸色也变得更加憔悴,头髮乱糟糟的,像是好多天都没梳理过,衣服更是又脏又皱,狼狈得不像样子。 讲真的,要不是大家对他太过熟悉,差点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钟殊然皱眉说道:「你先起来。」 江伯宁却不肯起来,跪在地上哀求:「您要是不救我,我就不起来了!」 江微微嗤笑:「哟,这就讹上了啊?你知道讹诈县太爷是个什么罪名吗?你就不怕被抓去衙门打板子吗?」 听到打板子三个字,江伯宁身体抖了抖,显然是很害怕被抓起打板子,但最后他还是战胜恐惧,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嘴里不住地哀求县尊大人救命。 路过的村民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有人认出了县太爷,大惊失色,慌忙跪拜行礼。 不一会儿就跪下了一大片人。 钟殊然无可奈何,只能问道:「你是何人?出了什么事?想要我怎么帮你?」 江伯宁抬起头,急切地说道:「草民名叫江伯宁,草民曾经见过您,不过您贵人事忙,应该已经把草民给忘了。草民被人设计陷害,欠下汇通票号一千两利子钱,汇通票号的人天天上门来催债,把我们家搅合得鸡犬不宁,我实在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斗胆来请求县尊大人为草民做主!」 钟殊然问:「你说你是被人陷害,可有证据?」 江伯宁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有。」 「既然没有证据,你让我如何帮你?我身为父母官,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罔顾法纪胡乱判案吧?」 江伯宁慌忙说道:「大人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借利子钱,我要是借了一千两的话,家里还会这么穷吗?我真的是被人给陷害的啊!」 钟殊然严厉地说道:「办案必须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任你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法律就是法律,法不容情!」 江伯宁不甘心,仍旧跪在地上苦苦地哀求。 江微微沖跟出来的宋浩和北川使了个眼色。 两人大步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江伯宁的臂膀,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架着他往远处走去。 第930章:不要钱,只要人 江伯宁拼命地挣扎反抗,大喊大叫:「你们放开我!当着县尊大人的面,你们居然就敢……」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宋浩给捂住了嘴。 钟殊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和魏尘坐进马车,车夫扬起马鞭,驾着马车朝村外驶去。 等马车走远了,村民们这才站起来,他们小声议论刚才发生的事情。 江微微没有去管这些人,等北川和宋浩回来后,他们回到健康堂,顺手关上院门,将所有的议论声都隔绝在外。 这时柳芸从屋里走出来,她怀里还抱着个小娃娃,正是江织。 柳芸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刚才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像是有人在哭喊。」 「江伯宁又来闹了,已经被赶走了。」 江微微说得很随意,并未将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她走过去摸了下江织的小脸蛋,见到小娃娃正冲着她咧嘴笑,忍不住伸出手:「娘,让我抱抱她。」 柳芸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她,叮嘱道:「你自己还怀着孕呢,小心点儿,别闪着腰了。」 江微微抱着孩子在院里来回走动。 江织睁着一双圆熘熘的眼睛,两只小肉爪子时不时地挥舞两下。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样子。 江微微说:「算算日子,阿织应该快满月了吧?」 柳芸说:「三天后满月,到时候要给她办个满月酒吗?」 「当然要办,不过不用请太多人,就咱们自家人好好聚一聚,再把村长和阿尘他们家请来吃个饭就行了。」 柳芸点头说好。 江伯宁被拖走后,立刻又跑回健康堂,却还是晚了一步,县太爷已经坐着马车远去了。 他只能悻悻地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他就见到叶兰花正拎着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江伯宁赶紧拉住他:「你这是要去哪里?」 叶兰花甩开他的手,双目赤红地瞪着他:「我要回娘家去,我不跟你过了!」 「咋好端端的就说这种话呢?」江伯宁赶紧安抚她,「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东西放下,进屋里去……」 叶兰花打断他的话:「你要好好说是吧?行,你现在就老实告诉我,你借了那一千两的利子钱哪儿去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养了小狐狸精?你是不是把钱都给那个小狐狸精了?!」 「你胡说什么啊?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哪有养什么狐狸精?!」 叶兰花逼问:「既然没养狐狸精,你借的一千两利子钱去哪儿了?那么大一笔钱,总不可能不翼而飞吧?」 最近汇通票号的人天天上门来催债,起初他们还只是嘴上说几句不好听的,演变到后来,那些人就开始动手了,家里桌椅板凳被砸坏了好几条,锅碗瓢盆也被摔坏一队,至于赵氏以前养的那些鸡,早就被人全给抱走了,说是拿去抵债,一直都没给他们家剩下。 这都不是最让叶兰花痛苦的,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江伯宁借了钱居然也不告诉她,他还把钱藏了起来,还扯什么被人骗了的谎言,想要矇混过去。 叶兰花觉得这男人根本就是在把她当成傻子一样玩弄! 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回娘家去! 至于儿子江宝方,暂时先放到江家养着,反正有江林海把他当宝贝珠子似的照看,他肯定不会受委屈,等以后她找到机会了,再想办法把儿子带走。 江伯宁还在一遍遍地辩解。 「兰花,咱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呢?我真的没有借钱,一文钱都没借,我是被人给骗了的!」 「你要是没借钱,汇通票号的人能找上门来吗?人家还拿着你的借据,借据上有你的签名和手印,铁证如山,你居然还想骗我说你没借钱?江伯宁,你真是可以啊,我以前咋没发现你居然这么精明啊?借了利子钱去养狐狸精,还要忽悠我帮你去还利子钱,你当我叶兰花是什么人了?你给我撒手!我今天一定要走!」 江伯宁好说歹说都没能把她给劝住,最后干脆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兰花,求你看在咱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不要走啊!你看看宝方,想一想燕丫头,咱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捨得抛下他们吗?」 叶兰花想到两个孩子,忍不住哭了:「你现在知道捨不得孩子了,你在借利子钱的时候咋没想想孩子啊?你个没良心的动心,你别想忽悠我帮着你还债,我还年轻,就算离了你,我也还能改嫁,我才不要跟着你继续吃苦遭罪!」 江伯宁死死抱住她的腿不肯撒手,死活不让她走。 屋里的江宝方听到动静,喊着要爹娘。 江林海哄了好久都没哄好,只能抱着孙儿出门,看着拉拉扯扯的老二两口子,江林海没好气地训道:「当着孩子的面,你们都给我安分点!」 他着重盯着叶兰花说道:「老二媳妇,就算你今儿走了,你也还是咱们江家的儿媳,当初咱们江家可是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的,光是聘礼就花了二十两银子,现在岂是你说走就能走的?没有咱们家的休书,你就算到死都是咱们江家的儿媳!」 叶兰花咬牙说道:「那二十两的聘礼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 江林海毫不留情地说道:「我现在不要钱,我只要人。」 叶兰花几乎要崩溃了,哭着大喊。 「你们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为什么非要拖着我跟你们一起遭罪?」 见到娘亲哭了,江宝方也跟着哭了起来。 江林海赶紧安抚孙子,想让孙子别哭了,可是没用,江宝方越哭越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林海沖叶兰花吼道:「行了,别哭了!瞧你把宝方吓成什么样儿呢?!」 听到儿子的哭声,叶兰花稍稍收住了一点眼泪。 江林海瞪了二儿子一眼:「老二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平时看着你挺机灵的,咋现在怎么蠢呢?叶氏是你的婆娘,你还不把人拉回屋里去好好管教?!」 第932章:两全其美 江微微拿起桌上放着的茶壶,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到:「我是来看您的,听说您不愿跟阿尘一起去汴京,弄得阿尘闷闷不乐的,见了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魏老爷子嘆道:「不是我故意要跟大家唱反调,我是实在不愿离开故土。」 「如今阿尘当了官,未来前途似锦,他们想带着您去汴京享福,看在他们一片孝心的份上,您就不能试着接受他们的好意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就算跟去了汴京,又能享几年福呢?我老了,不想再折腾了。」 江微微笑了起来:「您看着还挺精神的,肯定能长命百岁。」 魏老爷子摆手:「不行了,前些年还好,从去年开始,我这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吹不得风,受不了冻,一到下雨天这腿脚就钻心得疼。」 听起来很像是风湿关节炎,这毛病很多老年人都有。 江微微站起身:「我给您看看。」 她走过去,在魏老爷子的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膝关节上面按了几下,一边按还一边问他疼不疼?随后她又问了些发病时的具体症状。 魏老爷子全都如实回答了。 江微微坐回原位:「您这风湿关节炎有点严重了,需要好生调养才行。」 魏老爷子无奈说道:「一直都在调养,药也吃了很多,但一直都没见好转。就我这腿脚,半道上肯定得发病,我自己痛苦不说,还得连累阿尘他们。算了吧,他们一家三口去汴京就行了,让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吧。」 江微微想了下,忽然提议道:「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搬去健康堂跟我们一起住吧?」 魏老爷子一愣。 江微微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却越想越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她将这个提议的诸多好处细细道来。 「阿尘他们之所以不愿把您一人留在九曲县,是怕您年岁大了,万一生个病或者不小心摔跤了,身边都没人能照顾你。我知道您家里有下人,可下人终究跟您隔着一层,万一那些下人趁着您虚弱的时候,欺负您可怎么办?这事儿莫说是阿尘他们,就算是我都没法放心。您要是搬去健康堂的话,可以跟楼老爷子做个伴儿,咱们也能更好地照看您,您的风湿病也可以在医馆里面得到更好的照顾,阿尘他们也能更加放心,您说是吧?」 魏老爷子认真思索了片刻,的确,这个法子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了。 他不必跋山涉水远离故土,阿尘他们一家三口也可以安心地前往汴京,两全其美。 魏老爷子道:「想法确实是不错,阿尘他们能同意吗?」 江微微笑着道:「将他们叫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你们是一家人,好好沟通的话,想必他们能够理解您的。」 「嗯。」 魏词夫妇和魏尘得知魏老爷子想见见自己,一家三口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起去了后院。 这是魏家人的家庭会议,江微微识趣地提出告辞,却被魏老爷子留了下来。 魏老爷子说:「虽然你不姓魏,但你是阿尘的姐姐,你也是我们的亲人,坐下来吧。」 古淑莲也道:「马上就要到晌午了,我已经让人准备饭菜了,特意让多做了几个菜,专门招待你,你说什么也要吃完饭再走。」 江微微便从善如流地又坐了回去。 魏词问道:「爹,您特意把我们喊来,是为了什么事?」 魏老爷子表示自己想搬去健康堂居住。 魏词夫妇一惊,正要发表见解,就见魏老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两口先别急着说话,于是两人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听魏老爷子说话。 魏老爷子其实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他就是把刚才江微微说的那番话搬出来重复了一遍。 魏词夫妇老实听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发生变化。 他们顺着魏老爷子的思路往下思考,意外发现让魏老爷子搬去健康堂居住是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待魏老爷子说完,魏词问道:「爹怎么会突然想到搬去健康堂住?」 魏老爷子指了指旁边坐着的江微微,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是她刚才说让我搬去健康堂的,这丫头说了一大堆的好处,说得我都觉得不去不行了。」 魏词看向江微微,有些迟疑:「我爹年岁大了,身体不大利索,他要是搬去健康堂的话,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啊?」 江微微道:「不会咱们健康堂里已经住了两个老爷子了,等魏老爷子搬过去了,他们还能互相聊聊天,可比闷在家里舒坦多了。」 魏词看了看古淑莲,又看了看魏尘,最终三人一致接受了江微微的提议。 见到儿子儿媳点头,魏老爷子舒展眉眼,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不想离开故土,现在有了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自然是喜上眉梢,心情大好,连带着吃午饭的时候,比平时多添了半碗饭。 吃完午饭,古淑莲说起买房的事情。 「你之前托我寻找的宅院,我已经找到两处,都是一进的院子,它们一个在南街,一个在北街,地段都还可以,价格的话要你当面跟房主谈。你现在要是没事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两套宅子吧?你要是觉得合适,立马就能定下来,若是不合适,咱们再另外寻觅。」 江微微自然是点头说好。 两人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唿,坐着驴车出门去了。 原本江微微之所以想在镇上买房,是为了把段湘君安置进去,她嫌段湘君一直住在健康堂里太碍眼,但又不想让段湘君去外面丢人现眼,干脆就找个地方让她好生待着。安置在村里肯定是不行的,挨得太近还是碍眼,放到镇上比较合适,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谁知房子还没找着,段湘君就又跟魏章勾搭上了。 不过古淑莲既然已经找到了宅子,江微微去看看也无妨,要是房子确实很不错,就直接买下来留着以后备用。 她们先是去看了位于南街的宅子。 那宅子以前是个富户的别院,那富户一直住在府城,偶尔会来九曲县住一段时间。最近因为凉山关打战,那个富户觉得九曲县距离凉山关太近了不安全,便想把这个别院卖掉。 由于富户不缺钱,所以别院的价格并不低。 别院不大,但很精緻,有山有水的,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第933章:结仇(1) 古淑莲说这套宅子要卖二百两。 一进的宅子要卖二百两,这价格的确不便宜。 江微微想了下:「先去看看另外一个宅子吧。」 两人随后又去了位于北街的宅子,相比南街那套精緻小院,这套北街的宅子就显得简单朴素很多。 这宅子没有前后院,推开大门进去就是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后面还有个上房,灶屋和柴房都紧挨着上房,房舍中间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小院,院中有棵桂花树,树下还有一口井,旁边放着晾衣架和石磨,整体布局看起来颇为紧凑,的确不适合人口多的家庭居住。 古淑莲介绍道:「这宅子原本住着一家四口,如今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大儿子还生了两个孩子,觉得房子不够住,加上这些年攒了些钱,他们就准备把这套小宅子卖掉,再换个大点的宅子。」 江微微问价钱多少? 古淑莲比出三根手指:「这宅子要九十两,最好是一次性付清。」 江微微爽快应道:「这宅子我要了。」 古淑莲很意外:「这么快就决定了?不用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吗?」 「不必了,我可以做决定。」 若是别人这么说,古淑莲或许就不会再说什么了,但她把江微微当成半个自家人,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对方,免得对方吃亏。 「这个宅子价格虽然挺划算的,但比这个更便宜的宅子也不是没有,你若是不急着住的话,没必要这么快做决定。毕竟凉山关的战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结束,咱们这里的房价也还有得跌,你可以再观望一下。」 江微微来了兴致:「还有其他更便宜的宅子吗?」 「有啊,这附近就有个宅子,只需要五十两就能卖,但那个宅子的风水不太好,以前死过人。」 江微微立刻表示这种死过人的宅子就算了。 她虽然不迷信,可她买这些宅子是要租给别人住的,别人要是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死过人,心里得多膈应啊! 是的,她买宅子就是为了发租。 如今大家都怕凉山关的战事会蔓延到九曲县来,很多人在卖房子,房价一路下跌,她打算趁这个时候买几套房子。等以后从九曲县道府城的马路修起来了,来九曲县的人肯定会增多,有了人流量,还怕宅子租不出去吗?! 她觉得这笔投资还是很有搞头的! 江微微当即拿出九十两的银票,将这套宅子买了下来。 在古淑莲的牵头下,江微微和原房主签订了契书。 这年头买卖房子的契书分为两种。 一种是买卖双方私下里签订交易契书,再请人帮忙做个见证,就算是交易完成了,这种被叫做白契。 另一种则要拿着交易契书去县衙里面加盖印章,并在县衙的房屋登记册上更新房主信息,这种叫做红契。 红契比白契更加稳妥有保障,但办理红契要交税金,像一些比较节省的人,不捨得花这笔钱,就会选择白契,江微微不差这点钱,自然会选择更稳妥的红契。 买卖双方在县衙里面办理完过户手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古淑莲看出江微微对这类便宜的宅子感兴趣,主动说道。 「我知道还有几套便宜的宅子等待出售,你别这么看我,那几套宅子没死过人,它们之所以卖得便宜是因为地段不太好,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去看看。」 江微微一口应下:「好啊。」 北川负责驾车,带着两人又去看了三套宅子,有一套是两斤大小,另外两套是一进大小,房屋内部格局都大同小异,价钱也的确如古淑莲说的那般便宜实惠,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它们都太偏了。 它们说是处在镇子里面,其实是在镇子的边缘地带,四周没什么人家,一眼望去尽是荒郊野岭。白日里还好,一到夜里就黑漆漆的,怪瘆得慌。 江微微设身处地地想了下,自己要想租房子的话,肯定不愿住在这种荒郊野岭。 于是她摇摇头,表示这些房子都不行。 古淑莲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说:「其实我也觉得三套房子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最近卖房子的人有很多,我在离开九曲县之前再帮你寻摸几套,有消息后我会通知你的。」 江微微道:「除了一进的宅院外,二进三进的宅院也可以帮我看看,只要是地段好房屋本身没什么问题的,您都可以介绍给我。」 古淑莲点头说好。 两人坐上驴车,由北川驾车返回魏家。 将古淑莲平安送回家中,临别之际,江微微对古淑莲说道:「两天后是我妹子的满月,到时候还望你们一家四口都能拨冗前来。」 古淑莲满口应下:「一定去!」 北川掉转车头,载着江微微离开镇子,往云山村而去。 此时太阳渐渐西落,大地被笼上一层金红色的薄纱。 驴车在进入施工路段的时候,车子忽然停下。 江微微问怎么了? 北川说:「前面好像出事了。」 江微微撩起帘子往前望去,见到前边儿不远处有人在打架,一群人喊打喊杀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她眯起双眼,在那群打架的人之中认出了很多熟面孔,都是云山村的村民。 她赶紧说道:「快过去把人拉开。」 北川一口应下,当即跳下驴车,直奔那群人而去。 江微微扶着车辕小心翼翼下了车,却没有靠近那群打架的人,她怀着身孕,万一被人不慎碰到或者撞到都是个麻烦,远远看着就行了。 远远看去像是一群人在混战,等北川走近了看,发现大部分人都只是在外围钻来钻去,真正动手的其实只有两个人。 北川拨开混乱的人群,见到一个汉子正压着一个汉子勐走,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脸上。 那个处于上风的汉子是冯虎。 江牧和李东星想要把冯虎拉住,让他别再打了,瞧瞧地上那人都被打得满脸血了,再打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的! 但冯虎这人实在太虎了,江牧和李东星合力都拉不住他,直到北川出现,才将冯虎给强行拉开。 第934章:结仇(2) 都这样了冯虎还想扑上去走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看着就吓人。 江牧沖旁边那几个看傻了的外村人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啥?还不快把你们的人拖走?!」 那几个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将地上的人扶起来,七手八脚地抬着人逃了。 他们逃走的方向恰好就是江微微所在的方向,她见到四个外村人抬着个满脸是血的汉子往这边跑来,她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躲到了驴车另一边。 在那五个人经过驴车旁边的时候,江微微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刚好瞅见那个满脸是血的汉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等着冯虎等人。 那眼神,充满了怨恨,就像是把人活撕了一般。 江微微蹙眉,这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等人走远了,她这才抬脚朝着前边儿走过去。 她刚一靠近,立刻就有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有人高唿江大夫来了! 村民们自觉地往两边退,给她让出一条路。 江微微穿过人群走进去,见到北川和江牧、李东星拉着冯虎,冯虎衣裳不整,喘着粗气,两只拳头上面沾满了血迹。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想必拳头上的血是别人的。 江微微问:「出什么事了?」 江牧心细,刚见到北川的时候就猜到江微微就在附近,此时见到她出现,他并没有什么意外之情,三言两语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我们原本是在铺路,眼瞅着太阳快落山了,打算收拾东西回家。这时忽然冒出来五个人,说要跟着咱们一起铺路,还要跟我们拿一样的工钱。我们不答应,他们就赖着不走,于是我们就跟他们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 江微微环顾四周,见众人都是完好无损,应该没吃什么亏,心下稍安。 她问:「那五个人是哪儿来的?你们认识他们吗?」 冯虎这时候开口了,声音还有些沙哑:「他们是平顺村那边的人,我堂姐嫁去了平顺村,我曾经在平顺村见过他们。」 江微微看向他:「既然认识,为何还要动手?」 「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叫做胡奎的,他是村里有名的地痞无赖,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她,他还趁我堂姐夫不在家的时候,欺负过我的堂姐……」冯虎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脸色变得极其阴沉,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反正那就是个王八羔子,死有余辜,就算今儿没见到他,我早晚也要找机会狠狠教训他!」 村民们听了这话,终于明白为何冯虎刚才会那么激动了,明明对方有五个人,冯虎却偏要盯着胡奎一个人揍,原来是有旧怨啊! 李东星想得比较多,他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个胡奎既然是地痞无赖,如今他在咱们这里吃了亏,将来会不会伺机报復咱们啊?」 他这话提醒了村民们,地痞无赖可不会跟他们讲道理,真要报復的话,那可是什么下三滥招数都能使得出来的。 冯虎粗声粗气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担,人是我一个人打的,跟你们都没关系,回头胡奎要报復的话,就让他冲着我来!」 江牧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没好气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都是贪生怕死的人似的,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那么一个小地痞不成?他要是真敢来找麻烦,咱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 江微微也道:「胡奎赶在平顺村胡作非为,是因为平顺村的人都怕他,不敢对他怎么样,可咱们云山村的人不怕他,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莫说是一个胡奎,就算是十个胡奎,咱们也能让他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众人大笑起来,刚才的低落气氛一扫而光,大家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确实,他们有这么多人呢,难道还真能被一个小小的地痞给吓唬住吗?那胡奎不是好惹的,但他们云山村更不好惹! 江微微小手一挥:「行了,太阳都快落山了,大家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回家去吧。」 大家跟她挥手道别,成群结队地往回走。 江微微把冯虎叫住。 「你跟我一起坐车回去吧。」 冯虎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我有话要问你,咱们去车上说。」说完,江微微便回车上去了。 冯虎犹豫了下,最后也跟了上去。 北川坐在车辕上,驾着驴车往云山村驶去。 车里。 冯虎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他手上的血迹会沾到车上,还特意在衣服上面使劲蹭了两下,把手上的血迹全部蹭到了自己衣服上。刚才面对地痞时凶神恶煞的汉子,现在收敛了所有爪牙,像只笨拙的大狗熊。 他不敢去看江微微,低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江大夫有什么要吩咐的就请直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肯定会照办。」 江微微悠然说道:「你跟我说说胡奎的事情吧。」 说起胡奎,冯虎顿时就来了气,他恶狠狠地说道:「那傢伙不是个好东西,做尽了坏事,肯定不得好好死!」 江微微问:「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坏事?」 「他做过的坏事可多了,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件,去年年底不是下了一场大雪吗,胡奎家里柴禾不够用,他就去别人家里抢柴禾,光是抢也就算了,他这人还手欠,把人家一个老爷子给推到了。那老爷子本就生了病,被这么一推,直接把腿给摔断了,没多久就死了。」 「平顺村里有个徐寡妇,那寡妇带着个一双儿女,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胡奎这王八蛋居然半夜闯进人家家里,把徐寡妇给……」 说到这里冯虎说不下去了。 江微微道:「没事,你尽管说。」 冯虎犹豫了下才继续说道:「那徐寡妇被玷污了,自觉没脸再活下去,直接用裤腰带吊死在了家里,留下一双儿女没人照料。更可恨的是,胡奎见徐寡妇的儿女没人照看,还想把人偷去卖了换钱,幸好被村里人及时发现,村长为了名声着想拼死拦着,才没让这厮得逞。」 第935章:结仇(3) 江微微问:「没人去报官吗?」 「胡奎家有十几个兄弟,全都生得高大强壮,打起架来更是凶得很,大家怕被他家里人报復,所以没人敢去报官。那徐寡妇又是从外村嫁进来的,她在本村没什么亲人,没人愿意冒着被报復的风险帮她强出头。」 江微微很意外:「那十几个都是他的亲兄弟?」 这年头缺衣少食的,孩子夭折是常见的事情,很少有人家里能顺顺利利养大十几个儿子的,除非是家境特别富裕的,但听冯虎的语气,胡家应该不像是有钱人家。 冯虎如实说道:「有些是亲兄弟,有些是堂兄弟,都是护短又蛮横的性子,很不好惹。」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这样啊,你继续说。」 冯虎又陆陆续续地说了很多。 通过他的叙述,江微微发现胡奎此人不仅蛮横无耻,还很阴险,专挑老弱病残下手,这些人即便被欺负了,也没办法讨回公道,只能忍了。 典型的欺软怕硬! 江微微冷不丁地问道:「你刚才说你堂姐也被胡奎欺负过?」 冯虎脸色微变。 他闭上嘴,低下头去。 江微微见状,便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 冯虎沮丧地说道:「前不久朝廷徵募民夫,县吏将我的堂姐夫带走了,家里只剩下我堂姐和她那个腿脚不便的婆婆,日子虽然艰难,可也能过得下去。可胡奎那个混蛋居然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跑去敲我堂姐家的门,我堂姐不敢开门,和她婆婆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当时敲门的动静很大,左右邻居都听到了,却没一个人出来帮她们,胡奎没能进门,就在门外骂骂咧咧的,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把我堂姐都给气哭了。」 「这件事情被传开了,很多人都说我堂姐不检点,趁着丈夫不在家里,半夜勾搭男人上门,胡奎听到这些传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到处宣扬他跟我堂姐已经……具体我也不说了,反正他把话说得很难听。我堂姐的名声被他给彻底毁了,整个人都精神恍惚,我曾去看望过她,这些话都是她跟我说的。我想帮她出头,去教训胡奎,让他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但堂姐拦住了我,她让我别管这些事,还把赶了回去。」 「我回家跟大伯和大伯母说了下这件事情,我的大伯和大伯母都是老实人,不敢去招惹胡奎那种地痞无赖,在我的劝说下,大伯和大伯母最终同意让堂姐带着她婆婆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避开这阵风头,应该就能好些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等我们到平顺村去接堂姐的时候,得知她已经死了。听村里人说,她是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因为精神恍惚不小心滑进了河里,等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拉上来时,人已经没气了。」 冯虎说到这里使劲搓了把脸,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声音也变得无比沙哑。 「我特意去问过救堂姐上来的村民,那些人说堂姐落水之后,压根就没有挣扎,就好像是……好像是一心求死。」 「她真傻!她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呢?等我们把她接回娘家,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啊!」 他越说越难过,眼角有泪水沁了出来,随即又被他用袖子狠狠擦去。 江微微不太擅长安慰人,只能保持安静,等他自己慢慢地平復下来。 她问这么多有关胡奎的事情,是因为她一直记得胡奎被人抬走时望向云山村等人的眼神,那眼神充满了怨恨,再结合胡奎往日里的斑斑劣迹来看,此人报復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江微微习惯性掌握主动权,现在也不例外。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回到健康堂,江微微将宋浩叫到后院。 江微微问道:「你认识胡奎吗?」 宋浩大大咧咧地说道:「认识啊,那小子以前还想跟我一起混,我嫌他做事太脏,瞧不上他,不肯带他玩儿。他为此还记恨过我,到处散布谣言中伤我,被我和我的兄弟们套麻袋狠揍了一顿,从那以后他就老实了,没再敢来招惹我。」 江微微皱眉:「这么说来,你跟胡奎有过节?」 「我没把胡奎那小子放在眼里过,不过那小子应该是挺恨我的。」说到这里,他还摸了摸下巴,显得挺得意。 他随即又问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胡奎?该不会是那小子不长眼地惹到你了吧?你跟我说,我这就去教训他!」 江微微摆了下手:「不用,胡奎没有惹到我,他今儿跟修路的村民们打了一架,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找机会报復。我原本是想让你去帮我办件事情的,但既然胡奎跟你过节的话就算了,这事儿我得去找别人。」 宋浩忙道:「别啊,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算我不方便去办,我还有很多认识的兄弟呢,他们可以代劳。」 「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只要想办法获得胡奎的信任,探听一年他们为何会突然想到要来帮咱们村修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顺带再帮我监视胡奎的动静,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若他要报復咱们村的话,就赶紧来告诉我,我好提前做准备。」 宋浩拍着胸膛保证:「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肯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江微微拿出一张银票:「你请人帮忙肯定要用钱的,我这里有……」 宋浩飞快后退:「你上次给我的银子还有二十多两呢,那些钱就足够了,这些钱你赶紧收回去!」 说完他就一熘烟地跑了。 江微微只得将银票收回去,她回到屋里,将今日新买宅子的地契和房契锁进柜子里。 吃晚饭的时候,江微微将明日要去村长家吃饭的事情跟柳芸提了下,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健康堂里这么多人,江微微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去村长家吃饭,她决定只带柳芸过去,其他人全留在健康堂里,大家对此没有异议,一切服从领导的安排。 吃饱喝足,大家各自回房洗洗睡下。 第936章:报復(1) 平顺村里。 胡奎正大发脾气,他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鼻子上面还抹了一块黑漆漆的药膏,看起来难看极了。 他将床上的枕头被子全扔到了地上,怒吼道:「我认识那个打我的人,他是冯虎,他敢当众打我,害得我脸面丢尽,我要是不弄死他,我就不叫胡奎!」 他是胡家最小的孙子,是胡老太太的心头肉,胡老太太看着宝贝孙子被人打成这幅样子,心里也是恨得不行。 要不是她的儿子们拦着,她早就冲去云山村找那个冯虎算帐了! 胡家人都护短,胡老太太尤甚,在她眼里,不管小孙子做了什么,那都是别人的错,她的小孙子是不可能有错的。如今她的小孙子被人揍了,那就更不得了了,肯定得报仇啊! 胡家人聚在一起合计,商量如何报仇,有人说直接把冯虎打一顿,有人说去把冯虎的家砸了,也有人说去云山村闹一场,逼云山村的村长把冯虎一家赶出去…… 各种毒计层出不穷。 最后他们决定从最简单的试起——把冯虎打一顿! 翌日。 村民们照常天刚亮就起来了,他们或是昂首挺胸、或是轻手轻脚、或是哼着小调、或是打着哈欠……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如同小溪一般,最终在村口汇合。 他们入往常一样,分成三队前往不同的目的地搬运材料。 冯虎一行人是在返回云山村的路上遇袭的。 胡家人忽然冲出来,手持棍棒锄头朝着冯虎冲过去,他们不管其他人,就盯着冯虎打! 冯虎因为猝不及防,狠狠挨了两下,后来他认出对方是胡家的人,登时就火了,抡起拳头就朝对方脸上狠狠砸过去! 冯虎这人是真的虎,力气大,胆子更大,打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力,每一拳都有千斤重似的,有两个胡家人被他打中,骨头都断了,发出痛苦地惨叫。 有人从后面偷袭,抡起棍子朝他脑门上砸过去! 他反手抬起,棍子狠狠打在他的胳膊上,结果他的胳膊没点事儿,反倒是木棍断成了两截! 这一下登时就把胡家人吓懵了! 卧槽这人是铜皮铁骨啊! 这特么还怎么打啊?! 胡家人害怕了,不敢再打下去,赶紧招唿其余几个还在跟云山村村民缠斗的胡家人,狼狈地逃了。 冯虎等人还要运送石灰石,没法去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有村民低唿:「冯虎,你后背流血了!」 冯虎的后背被胡家人用锄头打了一下,刚才大家忙着去对付胡家人,没有注意到他,直到现在大家发发现冯虎背上的伤势不轻。 大家让他去车上趴着,打算把他和石灰石一起运回村里。 冯虎呲牙咧嘴地说道:「皮肉伤而已,不碍事,咱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其他人等久了。」 见他坚持不肯上车,大家拿他没办法,只能随他。 到了施工路段,江牧和李东星两队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瞅见冯虎一行人来了,刚想说几句玩笑话,就发现冯虎脸色不对劲,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受伤了。 看到他背上衣裳全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江牧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让其他人继续忙自己的,他要扶着冯虎回村去治伤,冯虎还不乐意,最后硬是被江牧给强行压回了村。 健康堂里,依旧人满为患。 江牧扶着冯虎进来,立刻引起阿桃的注意。 阿桃跑过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江牧指着冯虎说道:「这傢伙受伤了,你们快给他看看。」 「伤在哪里?」 「背上。」 阿桃绕到冯虎的后面,看到他背上的伤,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伤的?流了这么多血,快些坐下,我去跟微微姐说一声。」 江牧扶着冯虎坐下。 很快江微微就来了,她看了一眼冯虎背上的伤口,问清楚是怎么受的伤,她指了下观察室,道:「把人扶进去。」 冯虎被扶进观察室里,房门被关上,江微微让他上床趴着,他老实照做。 施金水拿来剪子,小心翼翼帮冯虎把伤口附近的衣服给剪开。 冯虎哀嘆:「小施大夫,你手下留情,衣服口子别剪太大,回头我还能缝一缝继续穿。我总共就这么两身衣服,你要是把这衣服给剪除个大窟窿,我连缝都不好缝。」 施金水见他还有心思关心衣服,看来是精神不错,心里也放松了些。 为了方便江微微给他处理伤口,施金水利用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不早说,我已经剪出个大窟窿了,不过没关系,回头打个补丁就行了。」 冯虎后悔:「早知道今天会遇到这种事情,我出门时就该穿那套更破的衣服。」 施金水忍不住咂舌:「你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很破了,你那更破的衣服得有多破啊?」 冯虎被他这话说得心里梗梗的。 江微微帮他把创口清理干净,拿出针线,同时也加入到了谈话的阵容中。 她问:「你确定看清楚了偷袭的人吗?」 「看……嘶!」冯虎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疼疼疼!」 江微微一边快速地给他缝合伤口,一边说道:「放轻松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冯虎很快又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忍着疼咬牙说道:「我看清楚了,是胡家的人,他们埋伏在路边上,看到我们来了,他们就忽然冲出来袭击我们,肯定是为了给胡奎报仇!」 江微微用剪刀剪断线头,撒上药粉,剩下的包扎工作就交给施金水。 她走到旁边,摘掉脸上的口罩,问道:「就只有你一个人受伤吗?」 冯虎说:「嗯,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我,其他人只要反抗得不是太过分,他们都不会搭理,所以其他人都没事,只有我一个人受伤了。」 「那些胡家人呢?」 冯虎嘿嘿一笑:「他们被我打伤了好几个,有两个人的骨头都断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老子这一波不亏!」 施金水不轻不重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跟谁说老子呢?」 冯虎赶紧道歉:「我错了。」 第937章:报復(2) 这里有施金水就够了,江微微走出观察室,洗干净手,继续去给人看病。 因为冯虎受伤,他要休息一段时间,江牧便把自家二弟找来暂时顶替了冯虎的工作。 等到了午休时间,健康堂里安静下来。 江微微和柳芸带上一只烧鸡,前往村长家里吃饭。 她们一进门,就看到了被摆在香案上的木匣子,瞎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百两的银子,那么大个的银锭子,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牢牢吸引住了在场每个人的目光。 江丰年正在得意地介绍这些银锭的来歷。 大家都很给面子地认真听着。 江微微悄悄问周氏。 「叔婆,您都不管管叔公吗?他这样子四处炫耀赏赐,万一被坏人给盯上怎么办?」 周氏嘆息:「我提醒过他好几次了,他不听,非说这是天子的赏赐,谁敢不长眼去偷它们?除非是活腻味了!」 江微微无语。 周氏又道:「咱们这次请客只请了几家经常来往的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品靠得住,应该不会出事的。」 江微微点点头,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他们确实没请太多人,自家人凑了一桌,客人另外再凑一桌,总共也就两桌。 他们原本是男女分开坐的,可江丰年吃饭吃到一半,忽然端着酒杯来到女眷这一桌,非要给江微微敬酒。 「微丫头,我真的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把功劳分给我,我也领不到天子的赏赐,这杯酒是我敬你的,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就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江微微无奈,端起茶杯:「我现在喝不了酒,只能以茶代酒。」 她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 江丰年心满意足地走了。 男子那一桌很快又喝开了,说起话来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周氏低声对江微微赔礼道歉。 「对不住,我家那口子喝高了,他今儿太高兴了,活了大半辈子他从没像今儿这么高兴过,所以有点飘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周氏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家男人,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哪个男子会主动跑来给女眷敬酒,更何况江微微还怀着身孕,哪能喝酒啊?自家男人这不是在捣乱嘛! 江微微笑了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后,江微微和柳芸告辞离开,临走之前她还是提醒了周氏一句。 「叔婆,您别怪我唠叨,一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钱财动人心,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惦记上了您家的银子就不好了。您还是赶紧把那笔钱藏起来,最好是存进钱庄里面,换成银票更好保存。」 周氏点头:「好,我会再跟我家那口子好好说道这事儿的,你们慢走,有空再来玩啊。」 她让大儿媳送江微微婆媳两人离开。 回到健康堂里,江微微小睡了一会儿,下午继续给人看病。 下午健康堂关门歇业的时候,小风忽然跑来告诉江微微。 「江大夫,江思思最近总在咱们健康堂附近转悠,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不要让我去教训她一下?」 江微微问:「她除了转悠之外还有干别的事情吗?」 小风摇头说没有。 江微微道:「既然没有,那就不管她。」 「哦。」 关于江思思为什么会在健康堂附近转悠,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离开江家,目前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嫁人,可因为江伯宁的缘故,导致村里人都对江家避而远之,没有人愿意帮江思思说媒,即便花钱请媒人帮忙说了人家,可对方只要一听说了江家的事情,都纷纷摆手拒绝。 没有哪个好人家娶一个家里欠了一大堆利子钱的姑娘。 靠别人是不行的了,江思思只能靠自己。 她的生活圈子决定了她的可选范围就只局限在村子里面,可她又不远嫁个没出息的乡下汉子,她想嫁个有钱人,她想过上每天都能穿不同漂亮衣服、顿顿如花肉的好日子。 她思来想去,最后将主意打到了健康堂上面。 整个云山村,就属健康堂的人气最旺,每天前来问诊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钱富户。 江思思每天都在健康堂附近转悠,就是想从中找到个有钱人家,好把自己嫁出去。 至于她的这个愿望能不能成功,那就不得而知了。 次日早晨,宋浩来健康堂上工,顺便带了个消息给江微微。 「已经安排好人靠近胡奎。」 江微微问:「问清楚胡奎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来帮咱们村铺路了吗?」 「胡奎是因为听说了咱们村子最近得了不少好处,想要过来蹭点好处,说得好听是想帮咱们修路,其实他们那伙人压根就不会干活儿,他们就想光拿工钱不干活。」 江微微轻笑:「他们想得到挺美。」 随后她又问道:「昨天袭击冯虎的那伙人真是胡家人?」 宋浩点头:「对,动手的事胡奎的兄弟们,有六个是他亲兄弟,四个是他堂兄弟,他们就是冲着冯虎去的,想给胡奎报仇,没想到仇没报成,反倒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他们不会就此罢手的,继续盯着他们,有消息就来告诉我。」 「喏。」 江微微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胡家人的消息。 事实的确如她所料的那般,胡家人在冯虎手里吃了大亏,非但没有让他们打消报仇的念头,反倒让他们越发记恨冯虎。 胡家人打算实施第二个计划——去砸了冯虎的家! 这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决定多叫上一些人。 胡奎对此事做为积极,他甚至都不顾脸上还未痊癒的伤,出门去召集人手。 他平日里在村中胡作为非,身边聚集了不少跟他一样的二流子。 他把这些人全都召集起来,让大家跟他一起去砸了冯家! 在这些人之中,有个名叫石头的年轻汉子,他原本不是平顺村的人,但因为仰慕胡奎的名声,特意巴巴地送上门来给胡奎当小弟。 白得一个小弟,胡奎自然是高兴得很,他沖石头说道:「你要是认识的弟兄,也可以一起叫来,咱们去干票大的!」 说完他还得意地笑了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很有做大哥的风范。 石头一脸谄媚地应道:「好的老大,我肯定多叫几个人去给您助威!」 第938章:报復(3) 胡家很快就集结了一群人。 午饭过后,他们气势汹汹地冲着冯家而去。 石头藉口要去找几个兄弟来帮忙助威,途中离开了一段时间。 他抄小路前一步到达云山村。 石头是受了宋浩的託付,故意装作崇拜胡奎的样子,以此获得胡奎的信任。这几天,他只要一有机会就往胡奎身边凑,想方设法地讨好他,很快就让胡奎彻底相信了他。 石头冲进健康堂就喊:「刀哥!刀哥!!」 阿桃赶紧拉住他:「你喊谁呢?」 「我找刀哥!我有急事要跟他说!」 阿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刀哥是谁,旁边的秀儿忽然开口问道:「你要找的是宋浩吧?」 石头使劲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秀儿上下打量他,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真的有急事,她道:「你等一下,我去把他叫出来。」 石头央求道:「妹子劳烦你快些,我真的很着急。」 秀儿快步去了后院,找到正在噼柴的宋浩,告诉他外面有人找。 宋浩擦了把汗,往前面走去,一眼就看到了急得原地打转的石头,他大步走过去,喊了一声石头。 石头一见到他来了,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急切地说道:「刀哥,大事不好了,胡家人叫了好多人,嚷嚷着要去砸了冯家,他们已经在来云山村的路上了,估摸着就快到了!」 宋浩脸色一变:「他们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号人吧。」 宋浩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江微微。 江微微道:「你叫石头是吧?这次多亏你通风报信了,你先回去,别让胡家人发现你的端倪,以后还有地方要用到你。」 石头看了宋浩一眼,见宋浩点点头,他这才一口应下:「行,我这就回去。」 石头急匆匆地跑来,一口水没喝,又急匆匆地走了。 江微微对宋浩说道:「你跟我去一趟村长家里。」 「喏。」 两人很快就到了村长家里。 江微微也不兜圈子,开口便把胡家人要来打砸冯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江丰年这几天正因为得了天子赏赐有些发飘呢,眼下冷不丁听到这事儿,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直到江微微催促他赶紧做决定,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问:「你觉得这事儿该咋办?」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说道:「甭管胡家和冯家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外村人敢上咱们村来找事儿,就必须要狠狠打回去,不然其他村的人都会小瞧了咱们,以为咱们云山村的人好欺负呢!」 江丰年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冯家是咱们村的人,冯家又都是老实人,咱们不能坐看他们被外村人欺负。」 随即他又皱着眉说道:「这会儿是下午,村里的壮劳力几乎都出去干活了,留在村里的全都是些老弱病残,就算把这些人都叫上,恐怕也对付不了胡家那群人。」 江微微道:「您赶紧让人去把那些壮劳力都喊回来,我让北川和宋浩先去冯家,有他们两个在,多少都能拖延一段时间。」 江丰年一口应下:「行,就按你说的办!」 他把大儿媳李氏和二儿媳陈氏叫来,对她们交代了一番。 李氏和陈氏知道这事儿很紧急,不敢耽误,飞快地往村外奔去。 这年头没有裹小脚的陋习,乡下妇人都是天足,跑起来快得很,两个媳妇子不一会儿就跑没影儿了。 江微微将顾斐留下的那把弓箭给北川拿上,另外还给了他一瓶止血散,万一不慎受伤的话还能应应急,宋浩则带上了他那把长刀,两人直奔冯家而去。 江微微也想跟去看看,但顾及到自己肚子还揣着个宝宝,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算了。 江丰年倒是没那么多顾忌,留下周氏在家照看孙女孙子们,他也跑去了冯家。 冯家自从老两口去世后就分了家,原本的大院子被兄弟两个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兄弟两人都继承了爹娘的老实人脾性,不喜争斗,即便紧挨着,两家人依旧相处得很不错。 冯虎是老二家的,他上面有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哥哥已经十九,刚定下亲事就被朝廷征去当了民夫,两个妹妹分别是十四岁和十二岁,都到了快说亲的年纪。 由于受了伤,冯虎这两天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冯虎的爹去帮村里舖路,好歹能赚点钱,还能有一顿饱饭吃。 冯虎的娘带着两个妹妹在家搓麻绳做牙刷,当初肥皂作坊招人,她们也曾去应聘过,可惜没能被录取,她们失望了一阵子,后来也就看开了,如今靠着搓麻绳做牙刷,也能赚些钱。 冯虎的娘已经盘算好了,她把搓麻绳做牙刷赚来的钱全都存下来,将来给冯虎说门好亲事,等冯虎娶了亲,就该轮到两个闺女说亲了,到时候还给她们准备两份嫁妆。 想着未来的日子,冯虎的娘干起活儿越发有劲了。 这时冯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见到娘和妹妹们坐在院里搓麻绳做牙刷,表示要帮忙一起做,被他娘给赶开了。 「你背上还伤着呢,江大夫说了你这段时间要待在屋里好生养伤,不能乱动,要是把伤口被崩裂了的话,可就麻烦了,这里有我和你的两个妹子就够了,你赶紧回屋里去趴着!」 冯虎不想回屋,他这两天一直趴着,都快趴得发霉了。 他死皮赖脸地拖了一把凳子过来坐下,非要帮着她们一起干活儿,甭管他娘在旁边怎么念叨,他就是不走,快把他娘给气死了。 两个妹妹在旁边见了,抿嘴直笑。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呢,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冯虎高声问道:「谁啊?」 江丰年回了一句:「是我,村长,我们来跟你说点事,快开门!」 冯虎刚要起身,就被他娘瞪了一眼。 「你还有伤呢,瞎跑什么?坐着别动,我去开门!」 他娘起身去把门拉开,见到外头站着三个人,除了村长之外,还有两个年轻汉子,手里都拿着武器。 冯虎的娘看到武器时,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她有点害怕,但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院门全部拉开,将三人让进来。 第939章:报復(4) 冯虎站起身,主动将凳子让出来:「村长,您快坐。」 他那两个妹子也跟着站起身,唤了一声村长,她们见到村长后头还跟着两个年轻汉子,为了避嫌,她们借着端茶倒水的由头进屋里去了。 江丰年没有坐,他开门见山地对冯虎说道。 「胡家人马上就要来了。」 冯虎一惊:「他们来做什么?」 随即他想起自家跟胡家的恩怨,脸上浮现出狠戾之色:「前天我把他们家的人揍了一顿,他们难道还没吃到教训吗?居然还敢来找死?!」 宋浩说:「他们这次带了二十多号人过来,想要砸了你家,村长已经让人去通知村里的壮劳力们赶紧回来,在此之前咱们得尽力拖延时间,别让他们闯进你家。」 冯虎一直都是个虎脾气,就算知道对方人多势众,他仍旧丝毫不惧。 「只要有我冯虎在,他们就休想迈进咱家一步!」 他娘在旁边听到这话,已经被吓得面色煞白,可就算心里害怕,她还是拉住儿子的胳膊说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能乱动,万一崩裂伤口怎么办?你……」 冯虎打断道:「娘,您别怕,等下您就和两个妹妹躲在屋里,甭管外头闹出什么动静,你们都别出门。」 「可是你……」 「我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的!」冯虎连哄带骗地将他娘塞进屋里,关上屋门。 他左右看看,抄起放在角落里的镰刀,满脸的兇狠之色,一副谁来砍谁的架势。 江丰年见他这幅样子,心里有些发憷,赶紧扭头,瞅见宋浩也已经抽出长刀,这会儿正在用袖子擦拭刀刃,但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看着就让人瘆得慌。江丰年又一扭头,见北川正在拉弓,弓弦被拉紧再又松开,发出噌的一声响,听得江丰年头皮发麻。 院里四个人,其余三个人都已经有了武器,只有江丰年双手空空。 宋浩沖他说道:「村长,您要不也进屋里去躲着吧?刀剑无眼,等下要是伤到您就不好了。」 江丰年心里虽然发憷,但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是村长,这个时候就得挺身而出,哪能跟妇人们一起躲在屋里呢?说出去都得被人笑话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左右看看,院子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武器了,他只能将拿起旁边放着的凳子,试着挥舞了两下,嗯,感觉还可以,就它了! 北川会武功,他脚踩在墙上,借力往上一蹬,整个人高高跃起。 他单手抓住屋檐,腰身在勐地一拧,翻身跳上了屋顶。 其余三人都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呆了。 宋浩竖起大拇指:「好功夫啊!改天咱两切磋切磋啊!」 北川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云山村里除了江微微家之外,其他人家的房舍都是一层高,北川站在房顶上,可以看清楚整个村子的全貌。 胡家人特意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村里的壮劳力这会儿都在外头干活,村里没什么人,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他们浩浩荡荡地从平顺村出发,半途中上了马路,踩着脚下平坦结实的道路,胡奎毫不客气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就这么一条破路,有什么好显摆的?等咱们砸了冯家,回头再把这条路也给砸了,看他们云山村的人以后还敢不敢在咱们面前嚣张?!」 其余人都高声应好。 李氏和陈氏正在路上跑着,远远地瞅见前面有一群人往这边过来,她们停下脚步,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瞧,发现那伙人全都是生面孔,且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来者不善,再联想到村长刚才的交代,她们两个顿时就被吓得脸色发白。 为免被那伙人发现,李氏和陈氏赶紧钻进旁边的林子里面,蹲下身,借着灌木丛遮挡住了身影。 胡家的人大步从她们面前走过去,并未发现她们两个。 等人走远了,李氏和陈氏两人这才敢从灌木丛中钻出来,两人互望一眼,随即拔腿就跑,她们得赶紧跑去通知自家男人,让他们快些带人去冯家! 胡家人冲进云山村里的时候,村里没什么人,路上有几个小孩儿见到他们,都被他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给吓到了,慌忙跑回去找家长。 他们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冯家家门口。 北川一直站在屋顶,早就看到了胡家人的出现,他拉满弓弦,在胡家人快要靠近冯家院门的时候,勐地松手,箭矢嗖的一下飞出,刚好射在了胡奎面前一寸的地上。 原本还趾高气扬的胡奎,登时就被吓得一屁股得坐在地上。 他身边的人也都被吓得不轻,慌忙往后退开。 大家全都盯着那支牢牢钉在地面上的箭矢,由于力度过下,半截箭身都没入了土地,露在外面的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这一箭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 胡奎在旁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爬起来,他扯开嗓子大吼。 「有人偷袭!是谁?滚出来!」 他的声音因为惊惧而扭曲变形,听起来像是鸭子被捏住了嗓子,尖利刺耳。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站在房顶上的北川,大喊一声:「人在那里!」 众人顺势望去,看到了北川,他这时又抽出一支箭,不慌不忙地拉满弓弦,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刚才差点就被一箭射穿了的胡奎这会儿反应最大,他嗖的一下躲到了自家大哥胡禄身后,生怕这第二支箭又朝着他飞过来。 北川的这一支箭一直没有射出去,就这么对准他们,一动不动。 时间久了,胡家人就有些站不住了。 他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刚才他们进村的动静闹得太大,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们来找冯家的麻烦,要是有人跑去外头通风报信,把云山村在外头干活的壮劳力全部招回来,他们这二十多号人肯定顶不住。 胡奎的大哥胡禄咬咬牙,决定无视房顶上的那个人,迈步朝冯家院门走去。 隔着这么远,他就不信对方的箭术这么好,能一箭射中他! 看刚才那一箭就知道了,压根就没射中人。 想必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第940章:报復(5) 胡禄刚走出一步,脚尖都还没落地呢,就听到一道破风声。 有人惊恐地大叫:「小心!!」 胡禄抬头,只见一支箭朝着他的脑门飞来,他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箭矢擦着他的面颊飞过去,射穿了他的一只耳朵,带着血花,深深扎进土里。 过了好一会儿,胡禄才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捂住耳朵发出痛苦的惨叫。 其余的胡家人也都背着一幕给吓到了,一个个都脸色煞白,看向站在房顶的年轻汉子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惊惧。 刚才他们还以为对方的第一箭是射偏了,可这第二箭却清楚明了地告诉他们,对方不是射偏了,他的第一箭就是故意射在那个位置,为的是警告他们别再靠近冯家,可他们不听,于是这第二箭直接见了血。 若刚才第二箭再偏一点点,胡禄的脑子就会被射个对穿! 众人都是心惊胆战。 对方的箭术太厉害了!下手也太狠了! 胡家人赶紧扶住胡禄,慌忙往后退,不敢再靠近冯家。 胡禄捂住自己的耳朵,鲜血从指缝渗透出来,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江丰年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原本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他扭头对宋浩和冯虎说道:「胡家人都被吓住了,应该不敢再来了。」 冯虎却道:「未必,胡家那些人护短得很,咱们接连伤了他们家的人,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着吧,他们绝对还有后招!」 事实证明冯虎的推测没有错,胡家人不敢再靠近冯家,但要让他们空手而归,他们也不甘心。 胡奎看着自家大哥血流不止的耳朵,心里对冯家恨得牙痒痒。。 他阴狠地说道:「咱们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个宝贝吗?把它拿出来,扔进冯家院里!」 胡奎口中的「宝贝」被装在一个布袋子里,现在这个布袋子被他的一个堂兄拎在手里,那个堂兄说道:「屋顶上有人盯着,咱们没法靠近冯家,这东西扔不进去啊。」 胡奎道:「咱们一起上,那人只有一把弓,不可能同时应付得了咱们这么多人。」 其他人没应声。 对方确实只有一把弓,可谁能保证被射中的不会是自己呢? 在这种攸关性命的事上,没人敢冒险。 胡奎见大家都不敢动,心里暗骂了一声怂货,他掏出一个银锭子,道:「第一个冲进冯家大门的人,这十两银子就归他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众人一见到银子,顿时就把畏惧抛到了脑后,脑子里面就只剩下银子! 他们散开来,从各个方向沖向冯家。 北川见状,只能将箭射向沖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为免伤及性命,北川特意避开对方的要害部位,箭矢射中对方的臂膀,那人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胡奎没有沖,他挥舞着银锭在后面大喊:「他手里现在没有箭,快上快上!!」 北川飞快地又抽出一支箭。 胡家人趁着这个空档,已经冲到冯家门口,其中一人将手里的布袋子勐地往上一抛。 布袋子越过院墙,落入冯家的院子里面。 其他人还在使劲地踹门,想强行把院门踹开。 布袋子在落地的瞬间就散开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里面滚出来。 江丰年一看到拿东西就变了脸色,惊唿道:「是马蜂窝,快跑!」 三人赶紧朝屋里跑去。 成群结队的马蜂飞了出来,赶在被它们追上之前,三人冲进屋里,哐当一声关上院门。 北川看到那么多的马蜂,也是咽了口口水,他怕被马蜂群发现自己,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很快冯家院门就被撞开,胡家人一窝蜂地冲进来,口中高喊。 「我进来了!银子归我!!」 可话才刚喊完,他们就见到一群黑漆漆的马蜂朝着自己飞过来,全都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什么银子不银子的,疯了般往回逃。 胡奎见状也是被吓得不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特意准备的「宝贝」,最后居然会朝自己扑过来。 他骂了一句蠢货,这些傢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为了躲避马蜂,胡家人在村子里面到处乱窜,还有的人试图闯进村民们家里躲避,结果却被人给拒之门外,无论他们怎么叫喊都没人愿意开门。 村子里面,到处都能听到胡家人发出惨叫声。 就连健康堂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声音,江微微也听到了,她让人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阿桃跑出门外看了一眼,很快又缩回来,与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坐着轮椅的楼老爷子跟小风。 楼老爷子说:「外头有很多马蜂,大家暂时别出去。」 江微微蹙眉问道:「哪来的马蜂?」 大家都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秀儿忧心忡忡:「宋大哥他们不会遇到危险吧?」 江微微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只能沉默以对。 阿桃小声安慰秀儿,让她别太担心,宋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敲响,石头的声音透过大门传进来。 「刀哥!是我,快让我进来躲一躲!」 江微微让人去开门,将石头放进来。 大门很快又被关上。 石头脑袋上罩着一件衣服,这是他刚才被马蜂追的时候,灵机一动想到的招数,把外衣脱下来罩在头上,这样一来马蜂就蜇不到他的头了。 不过他的手腕上还是不幸被蜇了两口,肿起两个大包。 江微微看了一眼,问题不大,她让施金水给石头处理手腕上的蜇伤。 石头四处张望:「刀哥呢?」 江微微说:「他去了冯家,你们刚才没见到他吗?」 「没有,你们有一个箭术很厉害的人,我们刚开始都没能靠近冯家大门,后来好不容易闯进去了,立马又被一群马蜂给追得满村子乱跑,我们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刀哥。」 江微微问那马蜂是从哪儿来的? 石头说:「胡家人在来云山村的路上碰见个马蜂窝,就顺手给带了过来,那时候我正好在这里给你们通风报信,并不知道这事儿没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时间再通知你们了,幸好刀哥没被马蜂蜇到,不然我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第941章:报復(6) 得知宋大哥平安无事,秀儿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江微微让石头安心待在这里,随后她又告诉健康堂里的其他人,让他们暂时不要出去,免得被马蜂给蜇了。 那些看完病准备离开的人听到这话,只得又坐下来。 …… 等江牧带着一群壮劳力回到村里的时候,发现胡家人全都被马蜂蜇得满头是包,他们抱住脑袋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最惨的是胡奎,他的脸上旧伤还没好,眼下又添了新伤,整个脑袋都是又红又肿,活像个变了形的猪头。 那些马蜂已经离开了村子,不知所踪了。 对于这些狠毒无耻的胡家人,云山村的人是不会有任何同情心的。 江牧一挥手:「把这些人全部绑起来!」 众人一拥而上,用麻绳将这些胡家人绑了个严严实实。 胡奎试图反抗,但因为势单力薄,很快就遭到镇压,被五花大绑扔到了江牧面前。 江牧看着他:「你就是胡奎?」 胡奎因为脸肿得太厉害,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叫你爷爷干嘛?」 江牧抬脚就朝他胸膛踹去,直接将人踹得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江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敢嚣张,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胆子大好呢?还是该说你脑子太蠢好呢?」 他们将所有的胡家人都拖到了一起,扔在晒谷场上。 江牧让人去冯家,把他爹和冯虎喊来。 很快江丰年、冯虎、宋浩、以及北川都赶到了晒谷场。 空旷的晒谷场上,二十多个胡家人坐在地上。 他们的手脚全都被绑住了,无法动弹,脸上全是被马蜂蜇出来的伤,又痒又疼。有些人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口中不断地哀求,希望能被放了。 江丰年来得及,手里还抓着那个凳子,直到江牧开口问他拿着个凳子做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凳子放下。 「甭管这个凳子了,你们没人受伤吧?」 江牧摇头:「我们赶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马蜂蜇得没有反抗之力了。」 得知村民们都没事,江丰年松了口气。 他看向地上那些胡家人,见他们一个个狼狈不堪,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兴师动众地上门来找茬,结果反倒把自己给害惨了。」 胡奎恨恨地说道:「老子今天是运气不好,才会栽在你们这群人的手里!」 江牧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脚,骂道:「跟谁说老子呢?都这个时候了,还嘴巴不干不净的,你这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胡奎被踹得很疼,不得不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江牧问:「现在咋办?」 江丰年扭头看向冯虎,问:「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觉得该咋办?」 冯虎粗声粗气地说道:「照我的意思,就该这些人全都扔进山里餵熊瞎子!」 传说后山深处有熊瞎子,去年年底的时候熊瞎子还下山来了,可把村里人给吓坏了,后来也不知道咋回事,那头熊瞎子不见了,也不晓得是死了还是回山里去了。 江丰年皱眉:「他们不是咱们云山村的人,最好还是别闹出人命了,不然官府那边不好交代。」 要是他们村里的人,村里自己就能解决了,可涉及到外村人,很容易引起两个村子的矛盾,若是牵扯到了人命,官府肯定也会插手,到时候就更扯不清了。 宋浩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众人都看向他。 江丰年问:「有什么主意你就直说。」 宋浩嘿嘿一笑:「他们上门来找茬,被咱们当场抓住,人赃俱获,就这么把他们放回去的话,就太便宜他们了。我建议先把这群人放在这儿晾着,饿他们三天,再让人给胡家送个口信,让他们带着银子来赎人,刚才胡奎不是还嚷嚷着第一个冲进冯家大门的人可以拿十两银子吗?咱们就按这个价来算人头,一个人算十两银子,这里一共有……嗯,二十三个人,那就是二百三十两,凑个整数,三百两百吧!让他们胡家拿三百两银子来赎人,不然咱们就活活饿死这群傢伙。」 云山村的村民们听到有二百三十两银子拿,顿时就兴奋了,都说这个主意好。 江丰年考虑得比较多,迟疑道:「咱们这算是绑架了吧?要是胡家人报官咋办?」 宋浩很有信心:「放心,他们肯定不敢报官的!」 「为啥?」 「因为他们心虚啊,是他们先打上门来的,咱们完全是出于自卫。按照南楚的法律,强闯他人住宅者,屋主可以将其杀之。咱们没有杀掉他们,已经是很仁慈了,他们若还要去报官,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江丰年一想也是,决定就这么办! 冯虎忽然开口:「这三百两到时候该怎么分?」 江丰年不答反问:「这是因你而起,你觉得该怎么分才好?」 「这次多亏大家的帮忙,我家才能平安无事,这三百两我一文钱都不要,村长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江丰年心想这小子还挺识趣的,这时候把好处让出来,给大家一起分享,大家就会更加心甘情愿地帮助他,这比只拿银子更加实惠。 江丰年颔首:「既然你不要这银子,回头我就把这银子平均分一分,每家拿一点。」 村民们听了这话,都高兴坏了。 那可是三百两啊!就算平均分,每户人家至少也能得个五六两银子呢! 一时间,大家看向胡家人的目光更热切了,在他们眼里,面前这些胡家人就等于是亮闪闪的银子啊! 为了不让银子费了,村民们又拿来绳子,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给胡家人绑了一遍。 有个村民高声问道:「村长,这两个人受了伤,要不要让大夫给他们看看?」 江丰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其中一个认识胡禄,他的耳朵被箭矢射穿,这会儿还在血流不止,他的半边脸都被鲜血给煳满了,看着血肉模煳的,甚是可怕。 另外一个人被箭矢身穿臂膀,流了好多血,人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了。 第942章:报復(7) 这两个都是被北川给射伤的。 北川对自己下手的力度心里有数,知道那两箭都没有射到他们的要害,短时间内他们死不了,但一直放任不管的话,他们很可能死于流血过多。 他从怀里拿出一瓶止血散:「把这个药粉洒在他们的伤口上,能够止血。」 这是他出门时,江微微特意拿给他的,为的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这药没给他自己用上,反倒给胡家人用了。 江牧接过止血散,分别给那两个伤患撒了些药粉,这药的止血效果极佳,不一会儿两人伤口处就开始凝固血痂,没有再往外冒血。 只要死不了就成,至于更进一步的治疗,是想都别想了。 江丰年让住在这附近的几个媳妇子帮忙照看一下,免得这群人跑了,那几个媳妇子知道有钱分,一个个都答应得特别痛快。 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江丰年独自回家去了,壮劳力们则在江牧的带领下往村外走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他们得继续去铺路。 北川和宋浩拎着武器返回健康堂。 临走前,冯虎特意拉住他们,情真意切地说道:「这次多谢二位兄弟了,本来是想请你们去我家吃饭以示感谢的,但这会儿我家里还乱着,我得回去收拾干净才行,改天再请你们喝酒啊!」 宋浩爽朗地笑道:「行啊!」 北川只是微微颔首,便背着弓箭走了。 两人回到健康堂,秀儿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她甚至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就开始上下打量宋浩,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宋浩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她打量自己,见她如此在乎自己,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得意地笑道:「我们都没事,有事的是胡家人。」 确定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秀儿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 江微微这时也走了出来,她问:「那些马蜂呢?」 宋浩道:「全都飞走了。」 得知马蜂已经走了,立刻有一部分病人起身告辞离开,他们原本早就可以走了,只是为了躲避马蜂才一直待在这里。 石头喊了一声刀哥。 宋浩见到他的时候很是惊喜:「石头,你原来在这里啊!难怪我刚才没在那群胡家人里面见到你。」 石头嘿嘿一笑:「大家被马蜂追得全跑散了,我趁机跑到健康堂来躲一躲。」 宋浩拍了下他的肩膀:「够机灵啊,不愧是我兄弟!」 北川走到江微微面前,将弓箭交还给她,他说:「用掉了三支箭。」 江微微接过弓箭,转手交给范六娘,让她拿回屋里去收好。 北川道:「你给我的那瓶止血散拿去给胡家人用了。」 江微微摆摆手,表示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们人没事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在意。」 石头看到北川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熘圆,指着他惊唿道:「是你!你就是那个神射手!」 北川瞥了他一眼。 北川的箭术是跟义父学的,义父的箭术比他高多了,而且义父告诉他,义父自己的箭术也算不上顶端,因此北川从不觉得自己的箭术有多好。 但对于从未接受过正规箭术训练的胡家人来说,北川的箭术就是一个大写的牛逼,不服不行! 江微微知道北川太爱跟陌生人打交道,便道:「今天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喏。」 北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啧了声:「没想到健康堂里还藏着这个样的高手,厉害啊!」 江微微询问那些胡家人的下场? 宋浩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清楚。 末了他挠挠头,不太自信地说道:「你觉得这样的惩罚对胡家人来说是不是太轻了?」 江微微说想说确实太轻了,可她又明白,若罚得太重,村长那边应该不会同意,这个村里的人大部分都还是淳朴的,接受不了太过血腥的行为。 她说:「挺好的。」 得到她的认可,宋浩心里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胡家二十三个人整宿未归,在胡家内部掀起了很大波澜,大家都很不安,担心那些人会不会出事。 翌日一大早,胡家人就跑去找平顺村的村长,又另外叫上一些平顺村的村民,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云山村,想要把那二十三个人要回去。 江丰年早就料到胡家会找上门来,今儿特意让村民们休息一天,没有去外头铺路。 村里忽然涌进来一群外村人,云山村的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自发地聚集在了村长家门外。 虽然胡家这次带来了不少人,就连胡家年纪最大的老太太也来了,可这里是云山村的地盘,肯定是云山村的人数更多。 江丰年让平顺村的村长和胡家老太太进了屋子,其他人全部被拦在门外。 村长家门口,平顺村的人站在左边,云山村的人站在右边,双方泾渭分明,互相瞪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对方给瞪跪下似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院门被拉开。 平顺村的村长和胡家老太太一前一后走出来。 胡家人赶紧上前去搀扶住老太太,七嘴八舌地追问:「怎么样了?他们愿意把人交出来吗?」 老太太脸色很不好看,她恨恨地说道:「他们说要咱们三天后拿三百两银子过来赎人,否则就别想见到阿奎他们。」 胡家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两啊!这么多钱! 有人愤愤不平地骂道:「他们这是穷疯了吧?居然明目张胆地讹诈!他们就不怕咱们上官府去告他们吗?!」 胡家老太太瞥了那人一眼:「咱们理亏在先,怎么去告?真要上了公堂,人家肯定还得反过来告咱们强闯民宅,人家绑人属于正当防卫,到时候咱们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家人都沉默了。 这时江丰年也出门来了,他笑呵呵地对胡家老太太说道:「赶紧回去凑钱吧,咱们三天后再见。」 平顺村的村长忽然开口:「我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三天后再交钱赎人?」 第943章:偷钱(1) 江丰年反问:「现在你们能拿得出三百两现银吗?」 平顺村的村长答不上来,他看向胡家老太太,这事儿是他们胡家惹出来的,这笔银子肯定要他们胡家全部承担。 胡家老太太脸色铁青:「三天后我们会再来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钱可以给你们,但你们要是敢伤我孙子一根汗毛,我就跟你们没完!」 江丰年呵呵一笑:「老太太年纪一大把,脾气还挺大,放心,只要你孙子别再作死,他就死不了。」 「哼,我们走!」 胡家人扶着老太太走了,平顺村的村长和村民们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等他们一走,村民们就把江丰年团团围住,追问钱要到了吗? 江丰年说:「三天后他们来交钱。」 村民们顿时就乐开了花,他们接下来只要坐等着收钱就行了。 赔偿的事情落定了,大家各忙各的去了。 云山村每个人都喜滋滋的,胡家这会儿却是愁云惨澹,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非要他们凑一凑的话,勉强也能凑得出来,可这里面存在一个谁多谁少的问题啊。 胡家人口众多,胡老太太有七个儿子,每个儿子又各自生了好些个儿女,其中大房三房三房连孙子都有了好几个,全部加在一起有将四十多口人。 被云山村扣住的二十三个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胡家的人,少部分是被胡家从村里其他家拉来的帮手。 那几家人这会儿都等着胡家发话,在他们看来,事情是胡家惹出来的,那三百两银子的赔偿肯定也得是胡家出大头,当然要是胡家人愿意全部承担赔款就更好了。 胡家如今还剩下二十来人,都是老弱妇孺,家里的青壮年都被扣在云山村里,肯定要把人救出来,但涉及到赔偿款的摊分问题,七房人却是各执一词。 有人觉得这事儿是胡奎挑起来的,胡奎又是七房的人,七房就必须要出大头。 七房哪里肯干?两口子立刻就站出来表示七房没钱! 又有人觉得大房是老大,这种时候就应该拿出做老大的气魄,主动承担一般的赔款。 大房的人登时就跳了起来,嚷嚷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依照胡老太太的意思,最好是各房均摊,每房拿出四十两银子,剩下六十两则由村里那几家人自己去摊分。 可这个意见遭到了所有儿子的一致反对。 他们都觉得这事儿是无妄之灾,明明只是为了给胡奎出口气,结果气没出成,反倒还要他们每房拿出四十两银子,凭什么啊?那可是四十两,又不是四十文! 如今胡老太太健在,没有分家,七房人全住在一个大院里,家中的财政大权全都有胡老太太把控着,胡老太太又是个精明厉害的,不允许儿子儿媳们存私房钱。当然,不允许归不允许,大家私下里还是偷偷存了一些钱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现在胡老太太要让他们每房出四十两,简直就等于是在割他们的肉,他们哪里肯干?! 老二家的媳妇蒋氏最混不吝,直接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蹬腿耍赖,哭着喊着说没钱,非要让他们拿钱的话,她就只有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其他几个妯娌见状,也都开始假哭抹眼泪,各种推脱之词是花样迭出,反正目的就是一个,不给钱! 胡老太太本就心情很差,此时更是被气得脑子嗡嗡作响,手脚都在哆嗦。 要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小孙子的安危,她这会儿就已经要背过气去了。 她狠狠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全部闭嘴。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胡老太太捂住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胸口,铁青着脸说道:「既然你们都说没钱,那就挨个房间去搜,我要是搜出一个子儿,你们这几个儿媳就全给我收拾铺盖滚回娘家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就连刚才还在耍赖哭嚎的蒋氏,此时也都紧张起来了。 胡老太太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去,一字一顿地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四十两银子,给还是不给?」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老大作为长子,此时终于站出来做了个表率。 「既然娘说拿钱,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肯定要把这笔钱凑出来。」 胡老太太这才满意了,挥挥手示意大家赶紧去拿钱。 大家一个个从上房里面钻出来,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他们嘴上答应了给钱,但心里头还是不情不愿的,四十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攒了这么多年,手里头也只能勉强有这个数,如今要让他们把钱全部拿出来,那他们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积攒岂不全都白费了?! 蒋氏忽然开口:「大哥,你是咱们家里的长子,这个家迟早都要由你来当家,你帮咱们拿个主意呗。」 胡家老大停下脚步,苦笑着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娘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咱们不能不拿钱啊。」 「我对娘的决定没意见,我就是对云山村不满,他们绑了咱家的人,咱们没有找他们算帐就不错了,他们凭啥来找咱们要赔偿啊?这三百两干点什么不好,凭啥要便宜了云山村的那群王八犊子?!」 蒋氏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忍不住拔高音量,惹得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 她这话虽然说得粗糙,却说到了胡家人的心坎里。 他们辛辛苦苦攒下来这么一点私房钱,凭啥要白白便宜了云山村的人呢?! 老大问:「那你想咋样?」 蒋氏没有回答,而是用手肘捅了一下自家男人。 胡家老二得到暗示,嘿嘿一笑:「我听说云山村的村长和陈木匠得了天子赏赐,每人赏了一百两银子,要是咱们能想办法把他们家的银子弄到手,不仅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还能让他们云山村狠狠吃个大亏!」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大家都是眼前一亮,有了兴致。 老大沉读过书,懂得比较多:「那可是御赐之物,他们能捨得给吗?」 「他们不捨得给的话,那咱们就去偷。」老二搓了搓手,两只眼睛里面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第944章:偷钱(2) 胡家人合计之下,决定去偷银子。 他们把这个决定告诉胡老太太。 老太太在沉默了片刻后,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她其实比谁都恼恨云山村,只要能让云山村的人倒霉,她不介意再阴损一些。 偷银子的目标定下了,接下来就该商量怎么去执行。 胡家所有人都表示自己没偷过东西,没这方面的经验,干不了这事儿,一个个的全部往后缩。 胡老太太也不想逼迫自家人去干这种勾当,可要是把这种事情託付给别人去办,她又不放心,万一走漏了风声可咋办?偷窃御赐之物的罪名可不小! 她犹豫再三还是指了指老二两口子。 「既然这主意是你们两个想出来的,就由你们两个去完成吧。」 没等老二两口拒绝,老太太又紧接着说道:「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最后我都会额外再给你们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 听到有二十两银子可以拿,老二两口子顿时就改变了主意,眉开眼笑地接下了这件差事。 其他人有的羡慕,有的不以为然。 胡老太太叮嘱道:「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要是三天后你们没有拿到银子,那三百两的赔偿还是得有你们七房人平摊。」 老二两口子赶紧点头表示记住了。 石头这会儿正在平顺村里转悠。 虽然胡奎等人被绑了,但江微微总觉得胡家人还得折腾,便让他继续来平顺村里盯着,要是发现胡家人有动作,就赶紧去通知她。 石头因为这段时间经常跟胡奎混在一起,村里不少人都认识他,见他在村里晃悠也没太当回事,甚至还有村民主动问他关于胡奎的事情,他都是胡扯几句应付了过去。 他晃悠到了胡家附近,随便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下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眼睛一直看在胡家大门的方向。 就在这时,胡家的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对夫妇。 石头认识他们,知道是胡家的老二和他媳妇蒋氏。 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往村外去的。 石头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快步跑过去,嘴里还兴奋地喊道。 「胡家二叔!」 胡老二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是?」 石头嘿嘿地笑:「我是石头啊,平时常跟奎哥一起玩的,你们见过我的,忘了吗?」 胡老二盯着他看了半晌,确实觉得他挺眼熟的,应该是在哪里见过。 蒋氏的反应比较快,当即说道:「我见过你,昨儿阿奎他们去云山村的时候,你也在队伍里面。」 随后她又皱眉,觉得很不对劲:「既然阿奎他们都被绑了,为啥你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石头赶紧解释:「昨儿情况太乱了,我跟奎哥他们走散了,我当时找了个草垛钻进去躲了起来,等我从草垛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外头天都黑了,奎哥他们也不见了。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人权被抓了,我心里害怕,就赶紧跑回到家里躲了起来。可这一宿我都没睡好,心里总担忧奎哥他们的安危,所以我又跑来了平顺村,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们,顺便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救人的办法?要是有的话,我也想帮帮忙。」 他这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再配上他那张满是担忧的表情,很快就让胡老二两口子打消了疑虑。 胡老二看了看蒋氏,蒋氏也看了看他。 两人不约而同地冒出个念头。 不如…… 他们又同时看向石头。 石头被看得一脸懵逼:「咋了这是?你们难道还不信我吗?你们看看我这手腕,就是昨儿被马蜂给蜇出来的,要不是这些马蜂,我也不至于跟奎哥他们走散。」 说着他就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两个红肿的小包。 胡老二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边,先是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说道:「你别急,你是阿奎的朋友,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实不相瞒,我们这里的确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只要你能办成,阿奎就有救了。」 石头急忙追问:「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奎哥,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一定会办到!」 胡老二拍着他的肩膀,欣慰地说道:「不错不错,阿奎能有你这个好兄弟,真是他的福气!事情其实很简单,我想让你帮忙去云山村拿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胡老二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石头听他说完,脸色微变:「你是说去偷……」 胡老二打断他的话:「什么偷不偷的?我是让你去拿,拿知道吗?!」 石头心想不问自取不就是偷吗?! 他面上装作很不安的样子,小声说道:「可我没偷……不是,我没有像这样去拿过别人家的东西,我没经验,怕干不来,要不……你们帮帮我?」 胡老二本来也就没想让他一个人去偷银子,倒不是怕他偷不到,而是怕他偷了银子私吞, 毕竟那可是二百两银子,谁见了不想要啊?! 胡老二笑着说道:「这么辛苦的事情,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干,我们到时候会陪你一块去。」 石头像是心里有了底气,点头应道:「那行,我们一起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夜里子时在云山村村口碰面,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石头挥手告别,转身走了。 胡老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扭头问自家媳妇:「你觉得他今晚会来吗?」 「他来自然最好,不来就算了,反正那二百两银子咱们是拿定了。」 胡老二点头:「说的也是。」 …… 石头离开平顺村后,就直奔云山村而去。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健康堂,进门就喊。 「刀哥,江大夫!」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给人看病,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她道:「宋浩在后院,你自己去后头找他吧,我等下就来。」 「嗯!」 石头跑进后院,看到了正在整理药材的宋浩。 「刀哥!」 宋浩抬头看向他,问:「你这个时候跑来找我,该不会是胡家那头又出什么么蛾子了吧?」 第945章:偷钱(3) 石头使劲点头:「对,他们家今晚要来云山村偷东西!」 「偷什么?」 「村长和陈木匠的银子。」 很快江微微也来到了后院,她听石头讲完事情的原委,啧了一声:「这胡家人还真是不消停啊,偷盗御赐之物,他们是怎么想出这种昏招的?」 石头嘿嘿一笑:「他们平时在村里横贯了,做起事来也是无法无天的,消息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了。」 江微微颔首:「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见。」 等石头一走,江微微就对宋浩说道:「你去把村长和陈木匠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要跟她们说。」 「喏!」 宋浩洗干净手,出门去了。 江微微没有急着回去坐堂,她站在院子里,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思考该怎么应对胡家人。 其实应对的办法有很多种,她思来想去,决定採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村长江丰年和陈木匠被请到内宅堂屋里坐下。 江丰年道:「刚才宋浩急匆匆地跑来找我,说是有急事,到底是什么急事?」 江微微没有卖关子,将胡家人打算偷银子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下。 江丰年和陈木匠齐齐变了脸色。 陈木匠刷的一下站起身,心急如焚:「我得赶紧回去,把那些银子藏起来。」 江丰年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些银子可是天子的赏赐,它们不仅仅是银子,更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要是银子被偷了,他们两个肯定要被气死。 江微微示意他们别着急。 「只有千日作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想着怎么去藏银子,不如想想该怎么把那偷银子的贼抓起来。」 江丰年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忙问:「你说要怎么做吧,只要能保住银子,我都听你的!」 陈木匠赶紧点头附和:「江大夫,你注意多,我们都听你的!」 江微微说:「胡家人今晚子时会来村里偷银子,时间地点人物咱们都知道了,那咱们就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江丰年和陈木匠边听边点头。 但听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惊,面露不安之色。 「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 江微微道:「胡家人的作风,你们也都看到了,若还只是不疼不痒地要点银子打发了事,他们非但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变本加厉地来闹事。这两次我们能提前收到消息,是因为我事先有提防,可我不能永远都保持着提防状态,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干,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胡家身上。这一次,必须要事情做绝了,让他们不敢再来冒犯咱们,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江丰年和陈木匠还在迟疑不定。 江微微也不催促,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 良久才听到江丰年开口说道:「我得回家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江微微放下茶杯:「嗯。」 江丰年和陈木匠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健康堂。 江微微仍旧坐在屋里,慢悠悠地喝茶,萌萌在她脚边蹭了两下,她摸了下它毛茸茸的狗脑袋。 院里的银杏树不断往下飘落树叶,它们悄无声地落地,为地面铺上一层金色地毯。 范六娘走进来,拿了个菜单给江微微看。 「这是今儿满月酒的菜单,您看看可还满意?」 江微微看了一眼,点点头:「挺好的,就这些吧。」 今天是江织满月的日子,范六娘和何霞要把中午酒席的饭菜做出来,两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魏词一家四口坐着驴车来了,他们还把魏老爷子的行李也带过来了,今后魏老爷子就要住在健康堂里。 江微微早已经让人把房间收拾好了,他们只要把行李放进去就能住人了。 魏词夫妇亲自查看了一下居住环境,这里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好,魏老爷子也觉得满意。 小风带着壮壮去喊人。 「魏爷爷,欢迎您住到这里来!」 魏老爷子看着这两个小孩儿,心里欢喜得不行,他这个年纪的老人最喜欢小孩子了,尤其是像这种听话的小孩,他当即让儿子从行李里面拿出一盒饴糖。 「来,这糖是给你们的,拿去吃吧。」 小风先是看了一眼楼老爷子,见到爷爷点头,这才伸手去接饴糖。 「谢谢魏爷爷!」 魏老爷子摸摸他们两个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真乖。」 魏老爷子这次不只是带来了行李,还把他养的八哥也一起带来了。 那只八哥名叫哌哌,因为它特别爱吃瓜子,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它刚到健康堂,觉得周围一切都很陌生,显得有些不安。 偏偏萌萌还跑过来,围着鸟笼打转,一副随时都要扑上去的样子,吓得哌哌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大叫。 「大胆刁民!!」 它这一嗓子喊得很大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魏老爷子赶紧解释:「我经常带哌哌去听戏,它也喜欢听戏,有时候还能学几句戏词,刚才那句就是它听戏学来的。」 他往鸟笼中的食盆里面放了些瓜子。 哌哌有了瓜子吃,立刻就不叫嚷了,开始埋头吃瓜子。 这时萌萌忽然沖它叫了两声。 「汪汪!!」 哌哌立刻就被吓得飞了起来,连带着磕到一半的瓜子也被吐了出来,嘴里大叫:「救驾!救驾!!」 江微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萌萌的脑袋,示意它安分些。 萌萌低下头,哼唧了两声。 它只是想跟那只鸟儿玩玩而已,又不是真的想吃了它。 魏老爷子打开鸟笼,把八哥拿出来,让它站在自己的手背上,轻轻摸了下它的脑袋,安慰它别怕。 这时詹春生和楼老爷子凑了过来,询问这只八哥的事情。 詹春生以前也养过鸟,楼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曾接触过养鸟的圈子,三人都对养鸟挺有兴趣的,有了共同话题,很顺利地就聊到了一块去。 古淑莲给江织准备的满月礼物是纯银打造的平安锁。 她亲手将平安锁戴到江织的脖子上,笑着说道:「咱们阿织戴上了平安锁,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第946章:偷钱(4) 随后任掌柜和钟殊然也来了,他们分别送了银手圈和虎头鞋。 虎头鞋暂时还穿不了,银手圈也有点大了,江微微让人将这些贺礼收起来,等以后再给江织用上。 村长江丰年和里正也来了。 他们送了些小孩子常用的东西,类似襁褓或者小帽子之类的。 江微微全部笑着收下,招唿他们进屋里坐。 今儿的满月酒江微微没有办得太过隆重,除了自家人之外,就只请了一些平日里常来往的人家。 顾德和绿袖、老六是一起来的,顾德和老六进门就做了个恭喜的手势,绿袖则是笑吟吟地拿出个小荷包,里面放着一枚观音玉坠。 「这是咱们三个一起送给阿织小姐的满月礼物,希望阿织小姐平安顺遂,越长越漂亮。」 最后一个来的宾客是宋大娘,她是被宋浩用驴车接来的。 这是江微微特意叮嘱的,驴车也是她借给宋浩的。 宋大娘拿出个小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给小孩用的肚兜,上面还绣着两条可爱的胖头鱼。 「这是我自己绣的,手艺一般,希望你们别嫌弃。」 江微微哪里会嫌弃?她笑着说道:「您能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快请里面坐。」 今天一共有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她特意将宋大娘安排在了何霞旁边,两人的位置紧挨着,何霞原本还有些拘束,有心跟对方聊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反倒年纪较大的宋大娘先开了口。 「你就是秀儿丫头的娘吧?我常听浩子说起你们母女。」 何霞顺势问道:「他说我们什么了?」 宋大娘笑吟吟地说道:「他说你家秀儿丫头聪明能干,是个爽利人,秀儿的娘也是个勤快的,健康堂里这么多琐事儿,你每天忙里忙外的,从没说过累,大小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何霞被夸得不好意思,客气道:「哪有这么夸张?我平时也就是瞎忙活而已。」 两人就这么聊开了。 秀儿坐在何霞另一边,她一直没吭声,但耳朵却竖的高高的,想听听她娘和宋大娘都说了些啥。 宋大娘是个热情的人,拉着何霞说了好些家常话。 起初何霞还以为宋大娘会说一说儿女亲事,这让何霞有些紧张,可宋大娘却一直没提这茬儿,渐渐的,何霞开始放松下来,不再那么局促不安。 宋浩坐在另外一桌,他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他娘,生怕她说些不该说的话。 宋浩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他不急着成亲,可他娘急啊! 这些年来,宋大娘没少托人给宋浩说亲,姑娘相看了好多个,可没有一个有结果的。 直到前不久,宋大娘从儿子口中听到了秀儿的名字,作为过来人的她立刻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在她的一再追问之下,终于问出是儿子那颗硬邦邦的少男心终于萌动了! 宋大娘欣慰地流下了老母亲的眼泪。 她又从儿子口中问出了一些关于秀儿丫头的信息,得知秀儿没有爹,如今跟着娘过日子,她非但没有任何不满意,甚至还主动表示可以把秀儿她娘接过来一起住! 对宋大娘来说,只要能解决儿子的婚姻大事,让她做什么都没问题! 宋浩听了这话,心里头的压力更大了。 他生怕他娘一个把持不住就冲去找秀儿提亲。 他都已经跟秀儿说好了,先做好何霞的工作,等何霞点头同意了,两人再谈亲事。 现在何霞那边都还没点头呢,宋大娘要是沖了出去,原本一件大好的事说不定就得被搅成坏事! 所以这段时间宋浩一直死死压着他娘,不让他娘来健康堂。 可今儿是江织的满月酒,江微微还特意叮嘱让宋浩把他娘借来吃饭,他没办法,只能照办,来之前他对他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娘千万别冲动,要是把人给吓跑了的话,他可能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听到儿子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宋大娘哪敢轻举妄动?她拉着何霞聊了许久,关于提亲的事却一个字都没说。 这种时候应该由身为一家之主的顾斐出面招待客人,但顾斐不在家,这项任务就落在了江微微的身上,她站起身,说了几句大家吃好喝好的客套话,然后以茶代酒,敬了在场众人一杯。 大家都很给面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顿饭宾主尽欢。 送走宾客后,健康堂重新开门营业。 江微微有些睏乏,下午便没有坐堂,回屋里去歇息。 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时,外头已经是夕阳西下。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忽然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动静非常轻微,如果不去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江微微抬手抚上腹部,她知道刚才那是胎动了。 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江微微心里挺高兴的,她想跟孩子他爹分享喜悦,可是一抬头,却发现屋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 顾斐不在这里。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江微微心里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愁绪给沖淡了一些。 她穿上齐胸襦裙,裙褶层层叠叠,很是宽松,遮掩住了她隆起的腹部,乍一看去,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孕妇。 晚餐她的胃口不是很好,就只喝了一碗鸡汤。 柳芸很担心:「你就只吃这么点儿东西,晚上会饿的,要不再吃点儿吧?我让人去给你煮容易克化的粥食。」 「不用了,我真的没胃口。」 江微微走到院子里坐下,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想着顾斐这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正在仰望同一片星空呢? 秀儿端着一盘切好的甜瓜走过来。 「微微姐,吃甜瓜吧,这瓜可甜了。」 江微微看向那些被切成薄薄一片的甜瓜,有些意外:「这个季节拿来的甜瓜?」 「是一个病患家属送来的谢礼,他家家里有冰窖,里面存了些甜瓜。」 江微微恍然:「是这样啊。」 经常会有病患在痊癒之后来送谢礼,收到的东西太多了,江微微早就忘了自己到底收了些什么东西。 她捏起一片甜瓜,咬下一口,甜滋滋的。 第947章:偷钱(5) 秀儿在她身边坐下,犹豫着说道。 「宋大娘临走之前,悄悄送了我这个东西。」 江微微看向她,见她抬起右手,袖子往下滑落,露出一只明晃晃的银镯子。 秀儿有些羞涩地说道:「宋大娘说这个镯子是她婆婆留给她的,她一直都小心收着,想把它传给未来的儿媳妇。」 江微微笑了:「她这是想让你做她的儿媳妇呀?」 秀儿放下手,低着头说道:「可我娘那边还没松口。」 江微微又咬了一口甜瓜:「慢慢来吧,反正银镯子都给你了,想必人是肯定跑不掉了。」 秀儿拨弄手腕上的银镯子:「我怕宋大哥等太久,会不耐烦。」 「他都打了二十年光棍,还在乎这么一点时间吗?」 秀儿被逗笑了。 江微微将瓜皮扔到地上,萌萌立刻把它叼走,咔擦咔擦地啃了个干净。 她看着萌萌,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顾斐,平时她吃不完的东西,都会给顾斐吃,他从不会嫌弃。 这么看来,顾斐跟萌萌居然有点蜜汁相似。 江微微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出声,要是被顾斐知道她拿他跟狗相提并论,他的反应肯定会很有趣。 秀儿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微微姐,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顿了顿,转而说道,「去把北川叫来,我有事找他。」 秀儿起身走了。 很快北川就出现在了江微微的面前。 「少夫人有何吩咐?」 江微微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遍。 北川点头应下。 夜色渐深,村里的人都睡下了,村子里面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还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有两个人影悄悄摸摸地出现在了村口。 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胡家老二和他媳妇蒋氏。 两口子特意穿了一身深色衣服,在黑夜里面很不显眼,为免被人认出来,他们还特意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 他们看起来很紧张,身体瑟缩着,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左右张望。 胡老二小声嘀咕:「怎么没看到那小子?他该不会临阵怯场了吧?」 两人又在原地等了会儿,没等到石头出现,他们不由得在心里将石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石头没有来,但胡老二两口子却不能后退,为了二十两银子,必须拼了! 胡老二走在前面,蒋氏紧随其后,两口子今早跟着家里其他人去了村长家,因此知道村长家的确切位置,他们打算先从村长家下手,至于陈木匠家,可以等明日再去。 两口子刚离开村口,一个人影就从草棚里面钻了出来。 此人正是北川。 他背着弓箭,腰间还挂着佩刀,神色冷峻,不发一言。 他朝着胡老二夫妻离开的方向追去。 胡老二两口子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村长家附近。 今晚江丰年没敢睡,不仅是他没睡,他家里所有人都没睡。 因为他们知道今晚胡家会有人来偷银子,他们全家人都严阵以待,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门窗所在的方向,时间越逼近子时,他们就越紧张。 胡老二透过院门的缝隙往里面偷瞄,瞅见村长家里灯火通明,心里就是一沉。 灯火还亮着,就说明人还没睡。 蒋氏小声问道:「怎么样?」 胡老二扭头对她说道:「人都还没睡,先等等吧。」 于是两人就这么躲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宿,村长家里的灯火仍旧亮着,偶尔还能看到走动的人影。 胡老二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压低声音说道:「江丰年一家人整宿都没睡,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上门似的,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咱们要上门来偷银子?」 蒋氏随即想到了一个人。 「石头!肯定是那小子走漏了风声!」 胡老二恨恨地道:「那小子果然不靠谱,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他。」 蒋氏问道:「咱们现在咋办?」 「天都快亮了,咱们得回去了,偷银子的事情得另想办法。」 「嗯。」 …… 次日早晨,健康堂如往常般开门营业。 北川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江微微。 江微微问:「这么说来,胡家那两个人没有进入村长家的门?」 「没有。」 江微微点点头:「今晚他们估计还得来,你继续盯着。」 「喏。」 胡老二两口子空手而归,心情很糟糕,他们想去找石头问个清楚,看看是不是他走漏了风声,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石头住在哪里,想找也找不到。 三天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今天是第二天。 胡老二和蒋氏今晚又摸进了云山村,这次他们把老七两口子也叫了过来,他们承诺老七两口子,事成之后那二十两银子分一半给他们,老七两口子心动了,再加上他们确实需要那笔钱把儿子赎出来,便答应了。 整个村子都很安静。 胡家四人借着星光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胡老二在前面带路,由于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他们很顺利就找到了村长家。 胡老二透过门缝往村长家里看,见到村长家仍旧亮着灯火。 胡老二暗骂了声,这老村长真够鸡贼的! 他不想再像昨晚那样傻乎乎地在村长家门口蹲守,他决定转换目标,去陈木匠家! 因为对村子里的地形不熟系,四人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陈木匠的家。 陈木匠家里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非常安静。 胡老二心里还没高兴多久呢,就发现院门上了锁,这门是从外面锁上的,也就是说,屋主不在家。 他们又扑了个空。 昨天陈木匠得知家里会来贼,他心里害怕极了,刚一回到家里,就找回家里人赶紧收拾行李离开这里,暂时搬去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 至于那一百两赏银,自然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陈木匠没有村长那么刚,不敢留在家里等贼上门,他们干脆熘之大吉。 他们惹不起,躲得起啊! 胡老二一行四人再度空手而归。 次日北川将此事告诉了江微微。 江微微啧了声:「又没进门啊。」 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第948章:胡家覆灭(1) 就在江微微以为胡家人的偷银子计划註定要失败时,江牧忽然找上门来。 江微微看到他的时候还挺诧异的。 平时若是有事的话,一般都是村长江丰年本人过来,他的儿子们很少来这边。今儿倒是一反常态,江丰年没来,反倒是江牧来了。 江微微示意他坐下说话。 江牧的黑眼圈很严重,神情非常疲倦。 他捏了下额角,恰好范六娘送来茶水,他道了声谢谢,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茶水下肚,让他稍稍精神了些。 江牧放下茶杯,开口便道:「江大夫,我爹病了。」 江微微问:「很严重吗?要我过去看看吗?」 「他是被吓病的。」 「嗯?」 江牧将事情的原委细细说来。 原来,在江丰年得知自家被小偷盯上后,就心神难安,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这两天家里为了防止小偷上门,大白天都得不敢开门,家里时刻都得人盯着。尤其是到了晚上,一大家子都不敢睡觉,全都睁着眼睛,生怕小偷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摸上门来偷银子。 接连过了两天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像江牧这样的壮劳力都有些扛不住了,更别说年岁大了的江丰年。 这不,他今儿就病倒了。 江牧苦着脸道:「我爹这两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也没合过眼,成天抱着他那一百两银子不肯撒手,哪怕是今儿病了,他都要把银子放在自己枕头旁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说这银子是天子的赏赐,他宁死也不能让这银子被人偷走。」 江微微听完他的讲述,对江丰年的病情大概有了数。 「你爹这病是因为心绪滞涩得不到疏通,体内阴阳失调导致的,我等下给他开两副药,你带回去给他吃,应该能缓解一二,但若想根治,还得从根源动手。」 江牧明白她的意思,他爹生病的根源就是那一百两银子。 他又不能把那一百两银子扔了,只能想办法把偷银子的贼给逮住,这样才能彻底让他爹安心。 只要他爹安心了,病自然也就痊癒了。 江牧抓了把头髮:「我想抓住偷银子的贼,可我这里没有办法,所以想来向你讨教一二。江大夫,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懂得比咱们多,你知道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才好吗?」 江微微说:「解决办法早已经跟你爹说过了,可是他不愿意。」 江牧追问是什么办法? 江微微三言两语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江牧听完后,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他喃喃道:「这、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些?」 江微微笑了:「两天前你爹也是这么说的,他也觉得这样做太过了,你不愧是他儿子,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其他办法自然是有的,可都没有这个来得简单直接有效,胡家人不是那种愿意吃亏的性子,你们若不能一招制服他们,以后他们还得来找你们的麻烦,而且会一次比一次兇狠。」 江牧陷入两难。 江微微见他犹豫不决,也不催促,直接站起身:「我还得出去给人看病,你可以在这里慢慢地考虑,若还觉得不能做决定,也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等你做出决定了再来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她正欲抬脚离开,就听到江牧忽然开口。 「我听你的!」 江微微有点意外:「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江牧那两只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为了做出这个决定,他真的是下了很大决心。 「你说得对,对付胡家那样的祸害,就得下狠手!「 他爹之前退缩了,如今被吓得病倒在床上,全家人都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现在轮到他做决定,他不能再重蹈父亲的覆辙。 为了他爹,为了他自己,也为了整个江家,他都必须要下这个决心! 江微微观察他的神情,见他一脸决然,知道他已经决定好了,便道:「你先回去吧,等下我会让宋浩和北川去你家,到时候他们会教你们怎么做。」 「麻烦你了。」 江微微让人包了两包安神静气的药材给江牧,让他带回去给他爹吃。 等江牧一走,江微微就将宋浩和北川叫到跟前,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两人认真听完,随即便带着工具去了村长家。 夜晚如期而至。 胡老二和蒋氏再度出现在了云山村的村口,今晚他们不仅把七房两口子叫上了,还把蒋氏的两个娘家兄弟也一起叫来了。 蒋氏的两个兄弟都不是好货色,以前常在外头偷鸡摸狗,还学会了熘门撬锁,蒋氏特意把他们叫来帮忙,为此还许了不少好处给他们。 一行六人偷偷摸摸地熘进云山村。 接连两个晚上都空手而归,已经让胡老二的耐心快要消磨干净了。 如今他已经下了狠心,要是今晚村长家里还是有人的话,他就直接放把火,把村长家给烧了! 就算他偷不到银子,他也不能让江丰年一家好过! 到达目的地后,六人停下脚步,贴着院墙站好。 胡老二透过门缝往里面张望,意外发现今晚的村长家里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影,安安静静的,就跟其他人家一样,全睡着了! 胡老二喜出望外,赶紧找来两个小舅子开锁。 这院门是从里面插上栓的,两人趴在门上捣鼓了好一阵,才把门栓给弄开。 六个人按耐住激动紧张的心情,蹑手蹑脚地走进院里。 胡老二走在最前面。 为了以防万一,他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当他的手指碰到屋门时,忽然就听到一道破风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声音是哪来的,就被一支箭射穿了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 距离他最近的蒋氏被溅了一脸血,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瞳孔紧缩,发出悽厉的尖叫! 另外四人也都背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射了出来,这次是把站在最后面的胡家老七给射了对穿。 胡老二和胡老七相继倒在了血泊中,当场没了气息。 第949章:胡家覆灭(2) 直到这时,剩下的四人才勐地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朝着院门方向逃去! 屋门忽然被推开,宋浩提着刀从里面冲出来,江牧、江阳、江越三兄弟也都抡着斧子锄头砍柴刀之类的武器跑了出来。 江牧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 伴随他的暴喝声,又一支箭从房顶射下来,正好射中了跑在最前面的胡老七媳妇的腿上,她惨叫一声,直接就摔倒在地上。 其余三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 而宋浩就冲着这一瞬间沖了上去,挥刀就砍! 在宋浩和江牧三兄弟的围攻之下,反抗最激烈的蒋家兄弟被乱刀砍死,鲜血留了满地,满院子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至于蒋氏和胡老七媳妇,两人都还活着,她们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早已经被吓得浑身瘫软在地,精神都崩溃了。 直到这时,北川才从屋顶跳下来。 他刚弓箭重新背回到背上,开始和宋浩、江牧三兄弟一起收拾残局。 翌日天刚亮,九曲县县衙就接到一起报案,说是有人夜袭村民家,试图杀人抢劫,被屋主发现后,反被屋主给杀了。 报案的人正是江牧。 他和两个弟弟将四具尸体运到县衙,蒋氏和胡老七媳妇也被一併绑了过来。 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这可是大案! 钟殊然看完讼状后,立即让仵作去查验尸体,其他涉案人员也全部被带到县衙里面接受盘问。 蒋氏和胡老七媳妇早就被吓傻了,别人问什么,她们就说什么。 从四具尸体身上搜出来的办案工具,可以证明她们两人的口供是真实的。 三两句话就把他们入室行窃的计划给吐露了干净。 捕快们快马加鞭地赶去云山村,道案发现场进行仔细勘察。 最后所有的结果都显示,的确是胡老二伙同妻、弟、弟媳、两个小舅子趁夜闯入江丰年家中,意图盗窃财物,结果钱没到手,反倒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按照南楚法律,心怀恶意擅闯他人家宅者,归于强盗一类,遇此类人,屋主可将其击杀。 更何况胡家人要偷的还是御赐之物,那就更是该死了! 眼下人证物证俱全,钟殊然第二天就给出了宣判。 「胡力、胡胜、蒋高志、蒋高飞、胡蒋氏、胡王氏六人入室行窃,人证物证确凿,按照南楚刑律,主谋应当判处斩首弃市,从犯应当判处绞刑,但胡力、胡胜、蒋高志、蒋高飞四人已经被杀,斩首与绞刑免去,将胡力弃市,其余三人的尸体归还亲属,胡蒋氏与胡王氏判处绞刑,三日后执行!」 「江牧、江阳、江越三兄弟虽然杀了人,但念其是为了保护家人,出于自卫才被迫杀人,且案后主动前来县衙报案自首,本官便不予追究,江家三兄弟无罪释放,即可归家!」 江牧三兄弟重重地磕头:「谢谢县尊大人!」 胡蒋氏和胡王氏哭着哀求,希望县尊大人网开一面,饶了她们一命! 钟殊然一拍惊堂木:「将这两名妇人拖下去!」 立刻有捕快上前,将胡蒋氏和胡王氏强行拖了下去,关入牢中,等候死刑的到来。 这个案子本就此完结,江牧却又忽然高喊一声。 「县尊大人,草民这里还有冤情要报!」 钟殊然道:「说!」 江牧跪伏在地上,说:「胡家人其实并非是第一次我们村里来闹事,在此之前,胡奎就曾带着二十多号人闯入我们村中一户人家,我们发现之后,立刻就组织人手将他们抓了起来,如今他们还被绑在我们村里。我们原本是打算绑他们三天,再让胡家给出一点赔偿,就把人给放回去。谁知胡家居然非但不知悔改,反倒变本加厉,还想来咱们家里偷银子,恳求县尊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 钟殊然沉声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闯门闹事,这胡家人眼中当真是目无王法!」 他随即叫来雷敬。 「你带四个人去云山村,将胡奎等人全部带来县衙,好生地审问!」 「喏!」 今儿一大早,就有两个捕快骑着马冲进云山村里,引起村民们的关注。 大家都在议论发生啥事了?咋捕快会跑到这里来?而且还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没过多久那两个捕快又骑着马离开了村子。 大家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料没过多久,又有五个捕快骑着马进了村子,他们一进村就问胡奎等人在哪里? 起初村民们还不愿意说,毕竟他们还等着用胡奎等人换三百两银子呢! 可他们架不住捕快们的一再逼问,惊慌失措之下就把什么都说了。 雷敬带着捕快们找到了胡奎等人,数了下,正好二十三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三天来,胡奎等人没吃一粒饭,没喝一口水,早就已经又是又渴又饿,整个人都虚脱了。 他们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饿到极致恨不得把自己都吃了的程度。 即便如此,胡奎在见到捕快出现的时候,也还是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救我……」 在胡奎眼里,这些捕快就是他们的救星,是来救他们脱离苦海的。 因此他看向捕快们的眼神都在发着光。 雷敬见这群人都是奄奄一息的,心想正好省了给他们套上枷锁的功夫,直接一声令下:「把这些人全部带去县衙!」 由于人数太多,且又饿得四肢无力走不动道,雷敬只能找村民借来板车,把人全部搬到车上,再用马拉着板车,足足拉了五车人,才把人全部拉走。 村民们得知此事已经被官府介入,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他们心里再怎么不甘愿,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捕快们把胡奎等人带走。 胡奎等人被送到县衙,他们都已经饿得半死不活,县吏们都不需要对他们动刑,只需要拿着馒头在他们面前晃一晃,他们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第950章:胡家覆灭(3) 拔出萝蔔带出泥。 县衙查出,胡奎这人真是作恶多端,他不仅带人强闯冯家、意图袭击冯虎,还曾经强暴过良家妇女、强占他人财物,直接或间接地害死过多人性命。 不只是胡奎,整个胡家人都有参与到案件当中,他们通通都是帮凶! 钟殊然拿到口供时,心情极其沉重,没想到在他的治下,居然还有此等为祸乡里的刁民! 幸好江牧将此案捅到了县衙,不然还不知道要让胡家再祸害多少无辜百姓! 钟殊然将口供往桌上一拍,厉声道:「雷敬,你即刻带人前往平顺村,将胡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锁来!」 雷敬拱手应诺。 钟殊然特别提醒道:「你多带些人过去,过去的时候动作小一点,免得打草惊蛇,另外,你们记得把平顺村的村长也一起带来。」 胡家为害乡里多年,犯下那么多的案子,他就不信平顺村的村长一点都不知情。 两者之间说不定早已经有了勾结。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胡家,平顺村的村长自然也不能放过。 雷敬带着县令亲笔签发的公文,和十多名捕快骑马朝着平顺村奔去,为免惊动胡家,他们在靠近平顺村的地方就被下了马。 雷敬说:「老张,你留在这里守着马,我们进村去抓人。」 「嗯,你们小心,速去速回。」 即便他们已经很小心了,但十多个捕快进入村子里,还是引起了平顺村村民们的主意,很快村长就闻讯赶来。 村长点头哈腰地问道:「各位官爷,忽然来咱们村子,是有什么贵干?我是这里的村长,你们有什么吩咐都可以跟我说。」 雷敬专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们要去别处办事,恰好经过这里,顺便来通知胡家一声,关于胡奎已经被官府找到了。」 村长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阿奎已经被救出来了啊,那真是太好了!」 「你也知道胡奎的事情?」 「知道啊,胡奎被云山村的人给绑了,非要咱们给钱,否则就不放人,我前两日还陪着胡家的老太太一起去了云山村。」 雷敬顺势问道:「那你知道胡家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就在前边儿不远处,我带你们去。」村长不疑有他,主动给捕快们充当嚮导。 在村长的指引下,雷敬等人很顺利地找到了胡家所在。 胡家大门这会儿正敞开着,村长上前去敲门,不一会儿,胡家老大就带着两个弟弟从屋里急匆匆跑出来,朝着雷敬等人拱手问好。 然而还没等他们直起腰,雷敬就一声令下。 「抓人!」 捕快们抽出腰间佩刀,将胡家三人连同村长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会儿胡家老太太还在屋里发脾气。 今儿已经是第四天,可胡老二两口子却不见了踪影,派人出去找也一无所获,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不只是胡老二,胡老七两口子也不见了。 七个儿子不见了两个,胡老太太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她却又没功夫去管那两个儿子,她现在一心只想快点把宝贝小孙子救出来。 她让儿子儿媳们拿钱凑赎金。 可大家都是各种推诿,不肯拿钱。 掐得老太太在屋里大发雷霆,摔碎了一整套茶杯。 「你们几个混蛋小子,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们拉扯大,如今你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就不把我这个老娘放在眼里了是吧?我现在让你们出点钱您都不乐意,等以后我要是病了不能动了,你们怕不是要翻了天去?!」 儿子儿媳全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私下里却在互相使眼色,意思是让对方出钱。 可谁都不愿当这个冤大头,结果就是谁都不肯出钱。 就在胡老太太气得要掀桌子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道:「祖奶奶,大事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差,爷爷和三叔公、四叔公都被抓起来了!」 众人都变了脸色。 刚才外头说是有官差来找,胡老太太并未放在心上,只让大儿子带着三儿子和四儿子去应付,谁料三个儿子全都被抓了起来! 胡老太太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身;「完了!东窗事发了!」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就见胡老太太拄着拐杖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快,咱们快从后门逃走!」 有人不解:「逃什么?」 胡老太太没好气道:「官差都上门来抓人了,咱们要是还不走,就只能被抓去坐牢了,说不定还得被砍头!」 众人都是一惊。 有人还想回屋里去收拾细软,接过被胡老太太一巴掌给扇了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们屋里那点钱呢?是银子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啊?」 当然是小命更重要。 又有人大喊:「我家闺女和儿子还在前院,我们不能管他们啊!」 胡老太太却是头也没回:「现在咱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闲工夫去管别人,赶紧走,你要是不走,那就自己留下!」 那人停在原地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跺跺脚,跟着其他人一窝蜂地朝后门跑去。 有些人跑得太急,连谢鞋子都跑掉了,却没敢回去捡,还有的人为了能泡在其他人前头,互相推搡,甚至还有人动手打了起来。 一群人就这么乱闹闹地跑到后门附近。 胡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这个时候速度却一点都不满,她拄着拐杖跑在最前头。 当后门被拉开,却见到四个官差守在门外,他们手里还拿着亮闪闪的官刀,一副早就等候多时的架势。 胡老太太见状惊唿一声:「退!退回去!」 众人又一窝蜂地往后退。 谁知后面又有七个官差追了上来,依旧是各个手持官刀,刀刃雪亮锋利。 为首的雷敬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束手就擒吧。」 胡老太太想要反抗,可她回头一看,只见自己身边跟着的,全都是老弱妇孺。 家里的青壮年全都被扣在了云山村里,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就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官差。 自知已经回天乏力,胡老太太只能打消了负隅顽抗的念头。 第951章:胡家覆灭(4) 胡家人全部被擒获。 他们被套上枷锁,一个连着一个,就跟串糖葫芦似的,朝着村外走去,前后左右都有捕快盯着,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能逃到哪里去。 这一幕引起了全村人的围观。 村民们站在道路两边,看着胡家人被一网打尽,神色各异。 就在这时,有一对七八岁的兄妹忽然冲出来,朝着胡家人扔石头,一边扔还一边喊:「你们终于遭报应了,活该!」 很快有人认出来,这对兄妹就是徐寡妇留下的一双儿女。 徐寡妇因为被胡奎玷污而悬樑自尽,留在这么一双儿女没人看管,他们身上脏兮兮的,饿得面黄肌瘦,成年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把他们两个提熘起来,可此时他们的眼中,却充满了仇恨。 他们做梦都无法忘记娘亲悬挂在房樑上的死状,更加无法忘记胡奎非要把他们两个卖给别人为奴时的屈辱。 在这对兄妹之后,又有不少人捡起石头,朝着胡家人扔过去。 他们都是曾经被胡家迫害过的人家,以前他们没敢反抗,可如今,胡家人都被抓了,看样子是没有能力再翻身,他们不用再担惊受怕,终于可以发泄心中的恨意了。 大小不一的石头朝着胡家人砸过去,他们被砸得生疼,发出惨叫,还有人的脑袋都被砸破了,渗出鲜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们的惨状非但没有让那些人停手,反倒刺激得那些人下手更狠了。 眼看场面就快要失控了,雷敬忽然一声暴喝。 「都给我住手!谁要是再敢动手,现在就跟我回衙门挨板子去!」 他那一身的官服,还有手里的官刀,有着非常显着的威慑力,村民们立刻就被震慑住了,不敢再乱来。 捕快们压着胡家人往村口走去,快要出村子的时候,有个中年妇人忽然冲出来! 「当家的!你们不能抓我们当家的,我们当家的事无辜的!」 她抓住了村长的胳膊,哭着求情。 她是平顺村村长的媳妇。 雷敬冷冷说道:「我们是奉命行事,你男人有没有罪不是我们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得有县尊大人说了算,你要是觉得冤枉,可以去县衙递交讼状,现在,你必须立刻让开,否则就连你一块锁了!」 村长媳妇不肯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情。 雷敬见她不听劝,也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直接让人将她拖开。 队伍继续前进,很快就出了村子。 雷敬等人跟老张会和,捕快们重新骑上马,催促着胡家人往县衙走去。 由于人证物证确凿,关于胡家人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为了能够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钟殊然这次判得格外重,胡家的家产全部充公,胡老太太与他的儿子儿媳们全部被判处绞刑,至于孙子辈的人,则全部被充入奴籍,世世代代都要为奴为婢。 胡老太太听到这个判决时,立刻就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公堂之上。 随后她就一病不起,都没挨到斩首的日子,她就先一步暴病而亡了。 绞刑是在牢房里面执行的,外人看不到。 胡奎在被架起来的时候,还试图挣扎反抗,可他这具身体早就饿得没有力气了,连喘口气都困难,哪里还能反抗得了? 他的脑袋被塞进了绳圈里面,对于死亡的恐惧心理让他浑身发抖,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累:「别杀我,我错了,求你们……」 话还没说完,绳子的另一端就被人用力往下拉。 胡奎被勐地吊起来,身体在半空中不住地扭动,就像是被跑上岸的鱼儿,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片刻后,胡奎忽然两眼一翻,四肢垂落,不再动弹了。 短短一夜之间,胡家就彻底垮了。 最后只剩下一个平顺村的村长还没有判决。 钟殊然想了整整一宿,还是没能相处该怎么判决才好。 他决定去找个人帮忙出谋划策。 …… 健康堂里,江丰年和江牧父子正在向江微微道谢。 江牧将两只老母鸡放到地上:「这次多亏你出谋划策,我们才得以把胡家那个大麻烦给解决掉,这两只鸡是我家自己养的,正好能给江大夫补补身子。」 江微微说:「我只是出了个主意,真正动手执行的还是你们自己,是你们自己救了自己,跟我没多大关系。」 她上下打量江丰年,见他神采奕奕,笑着说道:「叔公的病看来是好了。」 江丰年有些赧然:「之前你好心给我们出主意,我还嫌你的办法太过火了,不愿意接受,后来证明还是你的主意最管用。」 「没事,都过去了,」江微微顿了顿又问,「陈木匠他们都回来了吧?」 「嗯,他们得知胡家人死的死,抓的抓,威胁彻底解除,昨儿下午就搬回来住了。」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丰年拿出两壶酒,轻轻放到桌上:「之前多亏宋浩和北川出手相助,这两壶酒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帮我们代为转交,以示感谢。」 江微微表示没问题 送走江丰年父子后,范六娘走进来,将那两只还在地上扑腾的老母鸡给拎走了。 江微微将北川和宋浩叫进来,让他们把桌上的两壶酒拿走,顺便把江丰年的感谢带给了他们。 宋浩本就是个爱喝酒的,拿起酒壶就往嘴里倒了一口,啧啧出声:「这酒滋味不错啊,怕是不便宜,村长可真大方,哈哈!」 北川不怎么喝酒,但他的义父爱喝酒,他把这壶酒收了起来,打算留给义父。 等到了午时,健康堂进入午休状态,范六娘招唿大家过来吃午饭,钟殊然忽然来了。 他进门就吸了一口气:「我仿佛闻到了烧鸭的香味!」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戳破他。 「你是故意踩着饭点来的吧?」 钟殊然笑得一脸坦荡:「没办法,马上就要修路了,我得把钱攒下来,最近手头有点紧,快要连八宝如意粥和翡翠白玉汤都吃不起了,希望江大夫行行好,让我肚里添点油水。」 江微微实在不知道该说这人什么才好。 第952章:感激 钟殊然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还有书童南瓜和捕快雷敬。 江微微让人多加了三副碗筷,尤四娘又去炒两个小菜,勉勉强强也算是凑出一桌子待客的饭菜。 这已经不是钟殊然第一次来健康堂蹭饭,大家知道这位县太爷是个随和的人,都还挺放松的,吃饭时都挺放松的,该吃吃该聊聊,气氛很是融洽。 江微微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边吃边问:「你来找我干嘛?」 钟殊然三两下把把嘴里的鸭肉给嚼吧嚼吧咽了下去,飞快地问道:「胡家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嗯。」 「胡家人做了那么多坏事,算是罪有应得,但还有个平顺村的村长,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判他才好,你能给点意见不?」 江微微无语:「你咋啥事都来找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大夫而已。」 钟殊然一边往碗里夹菜一边说道:「你别跟我装,我知道胡家这事儿里面有你的手笔,就靠江牧那小子,肯定下不去狠手杀人,说吧,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你是不是还给他提供了帮手?」 他说到这里还特意往北川和宋浩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北川依旧默默地吃饭,没有吭声。 宋浩轻咳一声:「我们也没干啥,主要还是靠江牧他们兄弟三个。」 钟殊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仵作说,那四具尸体身上不仅有斧子、锄头、砍柴刀留下的伤口,还有长刀和箭矢留下的伤口,其中有两个人是被一箭射穿心脏毙命的,另外还有一个人是被长刀砍断脖子死去的,啧,江牧三兄弟可不会用长刀和箭。四个人,有三个人是被你们杀的,你们跟我说这叫没干啥?」 宋浩老实地低头,使劲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微微问:「你这是打算秋后算帐?」 宋浩和北川并非江家人,江牧三兄弟杀人还能算是正当防卫,可宋浩和北川杀人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正要追究起来的话,还真能反过来治他们一个杀人罪。 钟殊然赶紧否认:「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既然你们都已经插手了,何不如送佛送到西,再给我支个招呗。」 说到最后他咧嘴笑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亲切无害。 江微微却没有被他这副表象给欺骗,能一口气下令绞杀胡家几十口的县令,怎么可能无害?! 她平静问道:「平顺村的村长有违法吗?」 钟殊然嘆气:「就是因为他没有明着违法,所以才不好处置。」 「没有明着违法,那就说明他有暗着违法?」 「怎么说呢,他作为村长,理应肩负起村长的责任,维护村内治安,保障村民们的安全。可是在胡家人为祸乡里的时候,村长并未站出来主持公道,他甚至还会反过来劝那些受害者息事宁人。」 江微微一边吃饭,一边安静地听着。 钟殊然说:「可是在某些时候……唔,就比如说徐寡妇的一双儿女,之前胡奎想要把那两个孩子卖了,是被村长给拦下来的,要不是村长,那两个孩子怕是早就被卖了。像这种事情,村长做过好几次,他坐视一些人被害,却又伸手帮了一些人,赏也不对,罚也不对,我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才来问问你的意见。」 江微微问:「你还记得你曾在健康堂门口说过一句话吗?」 「我说了那么多话,哪知道你说的是哪句?」 「你说,法不容情。」 钟殊然立刻想起来了,之前江伯宁来找他求助,被他用法不容情四个字给拒绝了。 他迟疑道:「可平顺村的村长救过一些人……」 江微微反问:「你有没有问过那些被村长救了的人,他们对村长到底是怨恨更多一点,还是感激更多一点?」 钟殊然愣住了。 江微微自顾自地说道:「换成是我的话,我不会感激。」 钟殊然又看向在座的其他人。 「换成是你们的话,你们会感激村长吗?」 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少部分人会感激,大部分人不会,小风甚至表示:「我会憎恨他!」 钟殊然问为什么? 小风气鼓鼓地说道:「如果我爷爷被坏人害死,村长明明可以帮忙却又坐视不理,即便事后他再怎么帮我,我也会恨他,在我的眼里,他跟那些害死爷爷的坏人没什么区别!」 他又扭头问壮壮。 「你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吧?」 壮壮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他和小风都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所以他们对于失去亲人更加难以接受,再加上他们都是小孩子,小孩子的世界里面,爱恨总是特别容易,他们不会想那么多,只会凭藉本能去做出反应。 吃完饭后,钟殊然带着书童和捕快离开了健康堂。 临走时,江微微特意让人给他们打包了一份饭食。 「吃饱了还打包,这多不好意思啊!」钟殊然嘴里说着客气话,手却飞快地把饭盒接了过来。 江微微却道:「这些不是给你们吃的。」 「那这是给谁吃的?」 「我猜你们等下要去平顺村吧,到时候你会用得上这些饭食的。」 钟殊然坐着马车离开云山村后,绕道去了平顺村。 他们找到了徐寡妇留下的一双儿女。 看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钟殊然吃了一惊,他们瘦得皮包骨头,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跟外头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 钟殊然赶紧让人给他们拿了点吃的。 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钟殊然忽然就明白了江微微送上这些饭食的用意。 她应该是早就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等两个孩子吃饱了,钟殊然这才开口询问:「你们平时住在哪里?」 看在吃食的份上,两个孩子回答问题的时候很是老实。 作为哥哥的男孩开口回答:「我们就住在家里。」 「哪个家里?」 「就是家里啊。」 钟殊然想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眉:「你是说,在你们娘亲死了后,你们还住在那个家里?你们没有搬出去吗?」 第953章:贵人 提到母亲,两个孩子都有些黯然。 男孩摇头:「没有,我们无处可去。」 钟殊然问:「你们家的亲戚呢?他们难道不管你们吗?」 男孩还是摇头,不知道是说他们没有亲戚,还是说他们有亲戚却不愿意照顾他们。 钟殊然看着他们两个瘦巴巴的可怜模样,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们怨恨村长吗?」 男孩犹豫着没有回答。 钟殊然指着旁边已经空了的食盒说道:「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再给你们准备一份这样的食物。」 男孩立即毫不犹豫地回答:「恨!」 钟殊然愣住了。 良久他才问道:「为什么?他不是帮过你们吗?要不是他出面,你们现在已经被卖掉了。」 男孩撇了撇嘴:「他又不是真心想帮我们,他只是为了保全村里的名声,不想被别人戳嵴梁骨而已。再说了,就算我们被卖掉,难道过得会比现在还差吗?」 钟殊然看着他们骨瘦如柴的身躯,答不上来。 男孩低着头,嘟哝道:「对我们来说,是否被卖其实都没差,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活不出个人样来。」 钟殊然沉默良久才道:「我明白了。」 男孩抬头看他,紧张兮兮地问道:「你答应给我们准备食物,不是骗我们的吧?」 以前村里就经常有人拿这种事情来逗他们兄妹,他上过好多次当,但还是经不住诱惑,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哪怕只有一点填饱肚子的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钟殊然笑了下:「不会,你们跟我走吧,以后天天都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听到这话,男孩想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立即拉着妹妹往后退,一脸警惕地盯着他:「原来你是拍花子!」 难怪这人刚才给他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原来是不安好心,想把他们兄妹两个拐走卖了! 钟殊然哭笑不得,他今天出门没穿官服,村里又没人见过他,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雷敬,问:「你们看到了那位叔叔了吧?你们应该知道他是谁吧?」 之前雷敬亲自来平顺村抓人,但是男孩见过他,对他记忆深刻,当即点头回答:「知道,他是县衙里的捕快。」 「你看,捕快都在这里,我又怎么可能会是拍花子呢?若我是拍花子,捕快不是早就把我给抓起来了吗?」 男孩一想也是,很快就被说服了。 雷敬抓走胡家人的情景,在男孩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对雷敬产生了一种隐隐的崇拜感,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雷敬一样,可以将那些坏人全部绳之以法。 处于对雷敬的信任,男孩最后还是放下了戒备心,跟他们走了。 到了县衙,男孩才知道之前那个给自己食物、还总是笑眯眯的大哥哥,居然就是九曲县的县太爷! 钟殊然将这对兄妹交给南瓜去照顾。 南瓜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男孩说:「我叫彭木,我妹妹叫彭雪。」 彭雪一直紧紧跟在哥哥身边,瑟缩着单薄的身子,既不敢乱看,也不敢说话,显得很是紧张。 南瓜让杂役烧了热水,给两兄妹洗了个热水澡,他们的头髮因为长时间没有清理,全部打结了,梳都梳不开,只能用剪子一点点剪掉。 洗漱干净后,兄妹两个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南瓜问他们今年几岁了? 彭木到底是哥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可此时已经平静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贵人,贵人想要帮他们兄妹,他必须得把握住这个珍贵的机会。 彭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八岁,小雪七岁。」 南瓜摸着下巴说道:「八岁啊,也不算特别小了,以后可以跟着我做些跑腿的事情,至于你妹妹……」 彭雪立即抓进哥哥的手,小声说道:「我跟哥哥在一起。」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南瓜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见这小姑娘年纪虽小,五官却很秀丽,若能好生养着,以后肯定会是个美人。也幸好她被县太爷给带回来了,要是任由她跟着哥哥在外头晃荡,将来等她长大了,指不定要被人怎么欺负呢。 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美丽的外表会是强大的武器,但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美丽就会成为催命的毒药。 南瓜应了声:「行吧,你暂时就跟着你哥吧,等以后你们熟悉这里了,我再分派别的活儿给你们。」 两个小萝蔔头齐齐点头应下。 彭家兄妹就这么在县衙里面安顿下来了。 最终,钟殊然撤掉了平顺村村长的职务,罚徭役十年,不得用钱赎回。 得到这个判决的时候,村长媳妇直接就哭晕在了公堂门口。 平顺村村长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四十来岁的古代,四十多岁就已经算是长寿的人了,要让这样一把年纪的人去服徭役,而且一服就是十年,将来还能有命活着回家吗?! 钟殊然没有去管外头那些吵吵闹闹的哭喊声,宣判完结果就直接起身走人。 …… 今天是魏尘和魏词夫妇再次来到健康堂,他们这次是来辞别的,顺便跟江微微商量些事情。 魏词夫妇这一去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们把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实在带不走的,就只能卖了或者送人。 他们在镇上有两家铺子,乡下还有一百亩地,想折价卖给江微微。 江微微却道:「卖就不必了,我可以帮你们把铺子和田地都租出去,收来的租子我会托人送去给你们,这也算是你们的一项收入。汴京城里居大不易,你们将来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这些产业能不卖还是别卖得好。」 魏词想了想,觉得她的主意也不错。 他道:「不能让你白帮我们干活,收上来的租子你抽三成,剩下的七成都交给我爹吧。他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们做儿女的没法孝敬他,只能多给点钱,让他想吃点什么、想用点什么都能有钱去买。」 第954章:以你为豪 江微微点头应下:「那就按您说的办吧。」 魏词由衷地说道「我爹就拜託给你了。」 「放心,我会把他当成亲爷爷来看待的。」 魏词夫妇带着魏尘给魏老爷子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响头。 魏老爷子掩去心里的不舍,故意板起面孔,没好气地说道:「干啥呢这是?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咋就给我磕上头了?都给我站起来!」 魏词夫妇和魏尘相继站起身。 魏词眼眶红红的:「爹,儿子不孝,不能陪在您身边孝敬您。」 魏老爷子撇嘴,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我要你孝敬什么?我自己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不需要你瞎操心,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古淑莲用手帕擦掉眼角的泪水,忍不住又问了句:「爹,您真的不肯跟我们走吗?」 「我都说过了,不去不去,你们赶紧走吧,一个个都都哭哭啼啼的,搞得我心情都不好了。」魏老爷子摆手,像赶蚊子似的赶他们走。 魏尘什么都没说,他走上去,用力地抱住了魏老爷子。 就是这一抱,让魏老爷子那些强装出来的表象全部崩落,老爷子抬起颤抖的双手,在孙子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好好的,你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魏尘抬起头,看着老爷子红红的眼眶,坚定地说道:「我会努力做个好官,给您争光!」 魏老爷子使劲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一个死字让魏词夫妇都变了两色,两人齐齐出声。 「爹!」 魏老爷子摆摆手:「行了,人早晚有一死,我都看开了,你们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他放开魏尘,又拍了拍他的胳膊,眼中含泪,笑容中充满欣慰和自豪。 「你是个好孩子,我以你为豪!」 三人拜别魏老爷子,离开健康堂,乘坐驴车远去了。 魏老爷子身为长辈,没有去送,他坐在堂屋里面,看着空荡荡的大门方向,良久才嘆了口气。 就在这时,小风蹬蹬地跑进来了。 「魏爷爷,我爷爷请您过去下棋!」 魏老爷子立刻收起失落之情,打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外走去。 他和楼老爷子都喜欢下棋,但棋艺都是半斤八两,以前他们跟别人下棋都是输多赢少,经常被按在地上完虐,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棋艺跟自己差不多的对手,那就跟找到了知己似的,只要一空两人就凑到一块下棋。 小风和壮壮会带着萌萌在旁边围观,两小孩不晓得下棋,只知道数棋子,看谁的棋子多谁就占据上风。 萌萌对棋局不感兴趣,它对挂在屋檐下的哌哌比较感兴趣,一直围着它打转,两只狗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哌哌起初很怕它,时不时就要喊两声救驾。 后来时间久了,哌哌也就习惯了,它不再害怕萌萌,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去挑衅萌萌。 就像现在,它故意将瓜子皮吐到萌萌脑袋上,嘴里叫道:「呆子!」 萌萌甩掉瓜子皮,跳起来想要去扑它。 无奈哌哌站的位置太高,萌萌死活跳不上去。 萌萌愤怒地叫了起来:「汪汪汪!」 哌哌继续吐瓜子皮,一边吐一边骂:「呆子!」 「汪汪汪!」 「呆子!」 一唱一和,就跟二重奏似的。 就在这时,江微微抱着江织走过来了。 江织被狗叫声和鸟叫声吸引,也跟着哇哇地叫了起来。 「汪汪汪!」 「呆子!」 「哇哇哇!」 于是二重奏转变成了三重奏。 健康堂里热闹非凡,健康堂外头的江思思却是心急如焚。 因为江伯宁借了利子钱的缘故,导致汇通票号的人天天上门来闹腾,江伯宁被逼得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存款全部掏出来还债,为此气得叶兰花差点崩溃,可即便如此,他们距离还清欠债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 最后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江思思身上。 起因只是要债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就在昨日,那几个要债的人在闹腾了一番后,准备离开,恰好看到了躲在门后面的江思思,其中一人指着她对江伯宁说道。 「既然你们家没钱了,那就把这丫头给卖了吧,这个年纪的黄花闺女,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呢。」 说完这话,那些人就笑哈哈地走了。 留下家里一地的狼藉。 从那以后,江伯宁就总是时不时地看江思思两眼,那眼神看得江思思心里发毛。 直觉告诉她,她的时间不多了,要是她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就只能等着被卖了。 亲爹不在,亲娘靠不住,爷爷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偏心鬼,她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在健康堂附近转来转去,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祈祷能有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从天而降把她给娶了。 不知道是她的祈祷发挥效果了,还是凑巧使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健康堂门口。 一个修长挺拔的俊秀男子从车里走下来。 江思思看到那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不已。 是他! 是傅郎君回来了! 傅七下车后,抬脚往健康堂大门走去,可前脚还没迈过门槛,就有个人影直直地朝着她冲过来!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步伐。 与此同时,紧随其后的赵诚已经护到傅七身前,抬脚就是一踹! 江思思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骨头架子都要被摔散了,心口被踹中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得疼。 赵诚收回脚,表情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样的剧情好像很熟悉,就好像在以前他也曾这样踹飞过一个人。 正在门口下棋的楼老爷子和魏老爷子此时都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们,小风和壮壮也一样,好奇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 刚才他们光顾着看棋局去了,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有个人影一下子冲过去,然后又一下子飞出去了。 傅七问:「怎么回事?」 赵诚如实回答:「刚才有人企图靠近世子爷图谋不轨,被我给踹飞了。」 江思思忍着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指着赵诚,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 「又是你!」 第955章:买药 上次也是这个傢伙把她给踹飞的,没想到这次又是他! 她真的是要气死了! 她打定主意,等她嫁给傅郎君后,她一定要弄死赵诚! 傅七看到江思思的脸时,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他懒得去深思,所有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罢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心思去应付这种小事。 「我先进去,这里交给你处理,问清楚她的来歷,若真是图谋不轨之人,直接绑了送官。」 「喏。」 傅七大步朝健康堂走进去。 江思思忍着疼大喊:「等一下,傅郎君,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傅七脚步未停,很快进了屋,完全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江思思把傅七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见他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登时就急了,想也不想就要追上去,却被赵诚伸手拦住去路。 江思思此时已经急红了眼:「你滚开!」 话音刚落地,赵诚就拔出佩剑,架在她的肩上,剑刃距离她的脖颈距离不到一寸。 江思思登时就跟掐住脖子的母鸡般,僵在原地,喊声全部堵在嗓子眼里。 赵诚冷冷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家郎君?」 江思思又气又怕,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没有要偷袭傅郎君,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而已。」 「说话就好好说话,为何你要忽然冲上来?你难道不知道那样子会撞到我家郎君吗?」 江思思心想撞到更好啊,可以顺势来个亲密接触,可这话她不能说,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是看到傅郎君太兴奋了,只顾着冲过来找他,没时间去想别的。」 赵诚看出她有所隐瞒,眼神越发冰冷:「撒谎,你分明就是想要害我家郎君!」 江思思尖叫:「我没有!」 「每个刺客在被抓到的时候都像你这样矢口否认,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走,跟我去见官!」 「不要,我是被冤枉的,我不要去见官,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啊!救命啊,有人非礼啊!」 赵诚抬手就是一掌,敲在江思思的后颈上,把人打晕过去,他沖楼老爷子问道。 「老爷子,有绳子吗?」 楼老爷子已经看呆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先一步给出回答:「有。」 小风反应特别快,立即从看好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拿起一捆麻绳朝赵诚跑去。 「叔叔,这样的绳子可以吗?」 「可以,谢谢。」 赵诚用绳子将江思思绑了个严严实实,然后交给赵武,让他把人送去县衙。 赵武翻身上马,将江思思横着放在马背上,朝着县衙奔去。 等人跑远了,楼老爷子才逐渐回过神来,他喃喃道:「刚才那个被绑走的姑娘是江思思吧?」 魏老爷子没见过江思思,他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 小风和壮壮认识江思思,但他们都假装不知道,跟着一起摇头。 赵诚听到楼老爷子的话,扭头看向他,问:「您认识刚才那个女刺客?」 楼老爷子想说认识,但是看到自家孙子沖自己眨眼睛,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不认识。」 赵诚说:「你们都不认识她,说明她不是本地人,她刚才故意冲上来,果然是欲行不轨!」 楼老爷子:「……」 这个逻辑听起来似乎没问题,可细细一想,又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等赵诚走后,楼老爷子问在自家孙子。 「你刚才为啥不让我说实话?」 小风一本正经地解释:「那个江思思不是好人,最近她天天在咱们健康堂附近转悠,肯定是不安好心,现在她被人绑走了正好,给咱们健康堂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楼老爷子恍然:「这样啊,那就不管她了,老魏,咱们继续下棋。」 「来来,这一回轮到我落子了。」 最近村里的壮劳力都忙着去铺路了,妇女老人们则留在家里搓麻绳做牙刷,进山去收集山货的人少了很多。平时多是外村人来这里买山货,外村人来这里有一段路程,他们早上出发,一般都要下午才能到云山村,所以下午来卖山货的人比较多。早上没什么事儿,楼老爷子便和魏老爷子坐在草棚里一边等生意上门一边下棋打发时间。 江微微今天没有坐堂,她正在逗弄江织,忽然见到傅七来了,她很是意外。 「你不是在凉山关监军吗?咋跑到我这里来了?」 傅七似乎是连夜赶过来的,神色有些疲倦,他说:「我是来你这里买药的。」 「买什么药?」 「就是你之前带去给你爹的那些药。」 江微微蹙眉:「我送去的药该不会全用完了吧?」 只有受伤才会用到药品,她送去的药品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若是全都用完了的话,那就说明凉山关的营地里出现了大量伤亡。 果然…… 傅七沉重地说道:「最近我们与西沙打了好几场战,损失了不少人,你送的那些药全用完了。那些药的效果非常好,就连军医都交口称赞,希望能再进购一批。我知道你的性子,别人来的话你大概不会搭理,所以我亲自来了。」 江微微急切地追问:「那我爹呢?他咋样了?」 「江将军没事。」 江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她又听到傅七说道。 「一个月后,我军可能会跟西沙来一场决战,若是我们赢了,皆大欢喜,若是我们败了……」 江微微唿吸一窒,她飞快地说道:「不会败!你们不会败!」 傅七笑了下:「承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江微微说:「健康堂里的药材不够了,我得去让任掌柜再送些药材过来,药品的制作也需要时间。」 「没事,我可以等,」傅七顿了顿,比出三根手指,「我有三天时间可以等,三天后我必须得回去,我是监军,不能离开营地太长时间。」 「好,我这就去安排。」 事关几十万将士的安危,其中还包括江叔安的性命安全,江微微不敢耽搁,立即写下一份药材清单,让宋浩送去镇上的药局,催促任掌柜快些将这些药材备好送来,至于数量,有多少她要多少! 第956章:又来挖墙脚 傅七赶了一夜的路,又累又饿。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去休息了。 等他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药局已经把药材送到健康堂,任掌柜也来了,他得知从这批药材是要送去凉山关的,心里很紧张,怕凉山关的局势对南楚不妙。 等傅七一出来,任掌柜就跑去打探战事的情况。 傅七说得很含煳:「我们和西沙已经打了很多场,各有输赢吧。」 任掌柜还想再问,傅七直接说了句。 「事关军事机密,我不能说,你也别问了。」 任掌柜只能悻悻闭嘴。 吃过晚饭后,整个健康堂里的人都投入到了制作药品的队伍之中,他们做的最多的药就是止血散,这药对外伤效果最明显,其次就是一抹灵和还魂丹,一抹灵可以治疗伤口发炎溃烂,还魂丹可以在关键时刻续命。 江微微其实还想做些麻沸散,但一想到营地里的军医们不会使用外科治疗手段,麻沸散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处,干脆就不做了。 任掌柜说他还能从别处再调一批药材过来,急匆匆地回镇上去了。 赵武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钟殊然。 钟殊然的目的跟任掌柜一样,向来打探凉山关的战事局势。 接过也被傅七用「军事机密」四个字给堵了回去。 江微微朝钟殊然招手。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过来帮忙干活。」 钟殊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南瓜和彭家兄妹,彭家兄妹年纪还小,江微微还没无耻到僱佣童工的地步,她打发彭家兄妹去睡觉,只把钟殊然和南瓜扣下干活。 钟殊然和南瓜看着满院子忙着做药的众人,自知逃不过,只能老老实实地加入到了做药队伍中。 钟殊然一边研磨药材一边问道:「我帮你干活,总得给工钱吧?」 江微微冷笑:「白吃我家那么多顿饭,我找你要过一个铜板吗?」 「一码归一码……」 江微微朝他伸出手:「那你先把饭钱拿出来吧。」 钟殊然立即下头去,使劲地磨药材,那专心致志的模样就像是要把药材磨出一朵花来似的。 他是一个穷县令,他莫得钱! 傅七蹲在小板凳上给药材分类,他按照施金水的指点,把不同的药材放到不同的箩筐里,这活儿挺简单的,但是蹲久了腿会麻掉。 途中他站起来活动筋骨,他看了看正在低头忙活的江微微和詹春生,忽然开口问道:「江大夫,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江微微没有抬头:「什么忙?」 「我能把詹大夫借走吗?」 江微微抬头看他。 詹春生也停下动作,他揉了下有些发花的眼睛,问:「你想让我干嘛?」 傅七嘿嘿笑道:「我想让您老人家去军营给将士们治伤,您的医术那么好,有您在的话,肯定能少死很多人。」 詹春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看向江微微,显然是想看看她的态度。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又来挖我的墙角。」 傅七继续笑,笑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江微微说:「詹大夫年纪大了,伤患太多的话,他的体力不一定能扛得住。」 「像詹大夫这样厉害的大夫,当然不是每个伤患都要他亲手治疗,他只需要负责一些身份比较高、或者是伤情特别严重的伤患就行了,数量不会太多的,保证不会累着他老人家。」 从私心来说,江微微肯定不想放詹春生走,有他在健康堂坐堂,帮她减轻了好多压力。可从大义上来说,她又觉得詹春生应该去凉山关,就像傅七刚才说的,凭詹春生的医术,肯定能让南楚大军少死很多人。 江微微不想做这个决定,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还给詹春生。 「这件事情应该由詹大夫本人做决定,无论是他是去是留,我都支持。」 她的这句话,让詹春生心里熨帖极了。 傅七眼巴巴毒看着詹春生,等待他的答覆。 詹春生几乎都没怎么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我去。」 傅七笑开了怀:「太好了!有你在后方坐镇,前面的将士打起战来也能更加有底气!」 詹春生看向江微微,低声说了句抱歉。 江微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如果换成是她的话,也许她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回以微笑:「不用说抱歉,您的决定很正确,我支持您。」 可能是因为成功挖到墙角太开心了,以至于傅七有些飘了,他甚至都敢把主意打到江微微的身上了。 「其实江大夫可以跟詹大夫一起去凉山关的,你们两个的医术我都很有信心,只要有你们两个人在,营救方面就彻底不用担心了!」 柳芸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不行!微微还怀着身孕呢,怎么能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詹春生也不贊同:「孕妇还是离战场远点比较好,杀气太重的话,会影响到孕妇的情绪,这不利于她养胎。」 不只是他们,健康堂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江微微若只是去凉山关送点东西,送完就回来的话,大家还能勉强接受,可要让江微微留在凉山关营地的话,那就太危险了,不管多大的理由也不该让一个孕妇上战场。 傅七摸了摸鼻子,一脸悻悻然:「好吧,是我想得太好了,江大夫还是安心留在健康堂里养胎更好些。」 江微微心里其实是想去的,但她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因为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她低下头,按照比例将药粉倒入碗中,继续专心干活儿。 由于明儿健康堂还得营业,今晚他们没有通宵加班,忙活到子时就去睡了。 考虑到詹春生三天后要离开,江微微得尽快招聘大夫来坐堂,如今健康堂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每天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光靠她和李郎中、施金水是肯定不够用的。她怀着身孕,精力不大如从前,时不时就得休息会儿,李郎中医术水平有限,只能治些普通小病,大病他是帮不上忙的,施金水倒是比以前进步多了,可要让他独当一面的话,还差点火候。 第957章:我去救人 最好是再来一个跟詹春生差不多水平的大夫坐镇健康堂。 不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詹春生的医术已经是当今金字塔的尖端,既然是尖端,那自然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即便有那么几个,人家也不一定会甘愿给她打工。 像詹春生这样的大夫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江微微摇头,不能想了,越想越心疼,这么好的大夫居然被人挖走了! 她写了张招聘告示,正式对外招聘大夫。 施金水瞅见她写的告示,提醒道。 「江大夫,你若缺人的话,为何不从神医堂调一些人过来?」 江微微一愣,随即勐地反应过来,对啊!她居然把神医堂给忘了! 当初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去筹办神医堂,为的不就是能够培养人才吗?! 现在她缺人,那就去神医堂选啊! 江微微当即写了封信,恰好钟殊然今儿要回县衙,她直接将信和招聘告示都塞进了他的手里。 「先帮我把信送去驿站,再找个显眼的地方把这张告示贴上去。」 钟殊然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是县令,不是跑腿的。」 江微微打了个响指,范六娘立刻送给他一个装满吃食的食盒。 钟殊然将信和告示揣进怀里,双手接过食盒,大义凛然地说道:「为百姓效劳是我身为县令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拎着食盒往大门口走去,南瓜和彭家兄妹紧随其后。 在经过傅七身边的时候,钟殊然脚步一顿,他问:「昨儿江思思怎么得罪你了?」 傅七一脸茫然:「江思思哪位?」 「就是昨儿被你让人绑到县衙去的那个姑娘。」 傅七想起来了:「是她啊,她昨儿忽然冲到我面前来,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把她给绑了,怎么,你认识她?」 钟殊然朝江微微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姑娘是江微微的堂妹。」 傅七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无比精彩。 江微微说:「我已经跟那边断绝关系了,你们想怎么处置她都跟我没关系。」 傅七见她那副丝毫不加掩饰的嫌弃表情,就知道她跟堂妹的关系肯定很糟糕,心里那点尴尬随之散去,他道:「既然是认识的人,那就应该不是刺客,但请你帮忙给她一点教训,别再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钟殊然颔首:「我明白了。」 他拎着食盒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健康堂。 哎呀,有了这些好吃的,接下来两顿都不用再吃稀饭配腌咸菜了,好开森! 回到县衙后,钟殊然让南瓜把信送去驿站,再让彭木把招聘告示贴到县衙门口——嗯,在钟殊然看来,整个九曲县没有什么地方比县衙门口更加显眼的了,完美符合江微微的要求! 做完这些后,钟殊然终于想起了江思思。 他直接让人打了江思思十板子,算是对她的一点教训,并警告她以后安分点,别再往世子爷面前凑,万一当真冲撞倒了世子爷,没她的好果子吃! 然后钟殊然就把人给放了。 江思思一瘸一拐地从县衙里走出来。 她扶着腰,脸色因为剧痛而变得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可她却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还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刚才县太爷跟她说,被她看上的傅郎君原来是世子爷! 原本她只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哥,却没想到他居然出身侯门! 那可是世子爷啊!真正的权贵弟子! 要是能嫁给他,哪怕只是做妾,也很好啊! 江思思扶着路边的树干,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脑子里面全都是嫁入侯府后的风光无限。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老天爷既然能让她遇到世子爷,就说明她跟世子爷有缘分,只要她加把劲儿,让世子爷知道她的好,两人肯定就能成就好事! …… 阿嚏! 傅七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赵诚很担心:「世子爷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让江大夫给您看看?」 「不用,」傅七揉了下鼻子,「就是鼻子有点痒而已,没事。」 为了能在三天时间内尽可能多地制作出药品,傅七带着赵诚和赵武两个人白天也在后院里帮忙干活,除了他们之外,江微微和范六娘、何霞、宋浩、北川等人也在,就连壮壮和小风两个小萝蔔头也来帮忙了。 其他人各自有事情要做,没空过来帮忙。 到了下午,任掌柜又送了一批药材过来。 他得知师父要去凉山关营地,整个人都如遭雷噼,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师父,您在这里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凉山关那么危险的地方?!」 詹春生镇定地吐出四个字。 「我去救人。」 任掌柜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嚎得撕心裂肺:「您不能去啊!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求求您不要去啊!」 詹春生直接一巴掌唿到他的后脑勺上:「闭嘴!」 任掌柜挨了打,立刻就不嚎了,改为委屈巴巴地哀求:「师父,求您了,不要去好不好?徒儿就您这么一个师父,要是您在凉山关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徒儿怎么活啊?」 詹春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你师父,又不是你爹娘,没了我,你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在我的心里,就跟我的亲爹没什么区别,我真的不想看着您去凉山关犯险啊。求您了,您别去了,您想要治病救人的话,留在健康堂一样可以治病救人啊,这里还安全,不用犯险,多好啊!呜呜呜,徒儿求您了!」 任掌柜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詹春生一脸嫌弃:「你都多大个人了,居然还哭?!」 任掌柜边哭边说:「我一想到您要去犯险,就忍不住想哭,呜呜呜!」 「我是去救人的,又不是送死的,你哭什么哭?别哭了!」 任掌柜挨了骂,只能收住眼泪,可是声音依旧哽咽:「咱们留在这里不好吗?干嘛非得去冒这个险?凉山关又不是没有军医,那么多的军医呢,又是非要你去不可,您就不能……」 第958章:傅七被人惦记上了(1) 「不能!」詹春生打断他的话,「我已经答应了世子爷,就不可能反悔,你有这闲工夫在这里哭哭啼啼,还不如想办法再帮忙多运些药材过来。」 任掌柜见他师父去意已决,只能无奈妥协。 「好吧,我这就去。」 等任掌柜走了,詹春生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这一生就收了两个土地,大徒弟在学医上面没什么天分,却打从心底里孝顺他这个师父,小徒弟在医道上天赋惊人,却是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 詹春生有时候就想,要是两个徒弟能把自己的优点分给对方一点就好了。 江思思失踪了一天一夜,可把陈玉桂给急坏了。 陈玉桂把村里找遍了也没能找到人,她想去报官,可江林海不同意。 「一个黄花大闺女失踪了整宿,这事要是传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想思丫头?以后思丫头还怎么嫁人?不行,绝对不能报官!」 陈玉桂心急如焚:「人都不见了,还管什么嫁人不嫁人的?!」 江林海瞪她:「头髮长见识短的东西,我们江家费了那么多粮食把思丫头养大,不就是为了让她嫁个好人家,将来好帮衬咱家吗?要是她嫁不出去的话,咱家还养她做什么?你给我滚回屋里去,不准再提报官的事情,否则就打断你的腿!」 陈玉桂懦弱惯了,此时没有男人和儿女在身边,她就更加没了主意。 被公公这么一通训斥,就算她心里咋怎么不认同,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回屋里去了。 江思思是下午才到家的。 从昨儿她被抓走开始,到现在过去一天一夜了,她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家门就嚷嚷。 「娘,我好饿啊,快给我弄点吃的!」 正在屋里抹眼泪的陈玉桂听到喊声,立刻就从屋里跑出来,她见到闺女安然无恙地回来,又惊又喜,激动得不行。 她扭头沖屋里喊道:「爹,思丫头回来了!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江林海从窗户里面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见到站在院里的江思思,没好气地骂道:「你死哪儿去了?整宿都没回家,我还以为你跟哪个野男人给拐跑了!」 江思思不敢说自己在牢里关了一夜,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昨儿进山去了,想弄点野味回来给家里人打牙祭,可是我对山里不熟,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直到刚刚才从山里走出来。」 江林海不信:「你说你去打野味,野味呢?」 江思思心虚地低下头:「没有,我没找到猎物。」 「哼,你肯定是跟外头的野男人鬼混去了,我早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分,平时就总往外头跑,一心一意想着攀高枝儿,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富贵人家的郎君能看上你吗?!」 江思思气得面红耳赤,她心里不服,可又不敢顶撞爷爷,只能死死咬住下嘴唇。 陈玉桂小声为闺女说话:「爹,孩子好不容易回来,您就别说她了。」 江林海没好气道:「我是她爷爷,说她几句还说不得了吗?就因为你惯着她,才把她惯出这副没教养的德行,都能嫁人的年纪了,却还成天地往外跑,不着调的东西,咱家的名声迟早要被她给败坏了!」 江思思很想回一句,咱家的名声不早就被败坏光了吗?! 可鑑于对方一家之主的威严,她到底还是没敢吭声。 陈玉桂也不敢还嘴,只能默默地停训。 江林海还在埋怨:「之前老大还说要把思丫头留在家里招婿,就思丫头这副德行能招个什么好女婿?到时候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招,平白坏了咱家的风气,我看啊,还是按照老二说的办,就把思丫头嫁给岑老爷吧。」 江思思不晓得岑老爷是什么人,她正想张嘴询问,就听到自家亲娘难得露出了强硬的一面。 「不行!那个岑老爷都五十多岁了,听说他如今还得了重病,不晓得还能活几年,要是把思丫头过去,不是等于把她往火坑里推吗?不行,这门亲事绝对不行!」 江思思愕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要被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江林海重重地冷哼:「年纪大点又怎么了?年纪大点更知道疼人,再说了,人岑家有两百多亩地,在镇上还有一个铺子,是远近闻名的富户,每年光靠收租子就能赚不少钱,家里日子舒服得很,思丫头只要嫁过去就能享福,这不比在家好多了吗?!」 陈玉桂吶吶道:「可是那岑老爷生了重病,听人说他没多少活头了,我家思丫头还这么年轻……」 「对,岑老爷是得了重病,可正因为得了重病才要纳妾沖喜啊!要不然就凭岑家的富裕程度,能瞧得上咱家的思丫头吗?!」 江林海的态度非常强势,说得陈玉桂哑口无言,刚才好不容易才露出来一点的强硬姿态,瞬间就土崩瓦解,她又变回了那个怯弱无能的陈玉桂。 她不敢再说话了。 江思思听他们两人说来说去,大概理清了思路,她尖叫道:「我不要嫁给一个快死了的糟老头子!更何况还是给人当妾,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江林海瞪她:「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宝方还在屋里睡觉呢,要是把他吵醒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随后他又稍微放缓语气:「其实岑家的条件真的很好,虽说只是当妾,可岑老爷除了一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正妻之外,后院就只有两个姨娘。上头既没有公公婆婆也没有正妻压着,你只需要伺候好岑老爷就行了,日子多轻松啊!就算将来岑老爷没了,岑家也不会亏待你,而且岑家还说了,只要你嫁过去,就给咱们一百两的彩礼钱。你自己想想,放眼整个九曲县,有哪家人纳妾愿意出这么多彩礼钱的,这说明岑家是真的看重你,愿意好好待你,你就知足吧!」 第959章:傅七被人惦记上了(2) 江思思听到彩礼钱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我说你怎么愿意让自家亲孙女给人做妾了,原来是因为那一百两的彩礼钱,你们这不是让我嫁人,你们分明就是想要把我给卖了!」 被孙女当面揭穿了心思,江林海不由得恼羞成怒,刚刚缓和下来的语气顿时又严厉起来。 「你胡咧咧个什么玩意儿啊?你眼里就知道钱钱钱,我是那种会为了钱卖孙女的人吗?我是真心觉得岑家条件不错,想让你嫁过去享福的,你别不知好歹!」 江思思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大吼道:「我不嫁,你们要是敢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吼完了她就气唿唿地跑回屋里去,哐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 江林海被气得面色铁青:「这个思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居然敢给我甩脸子,看我不收拾她?!」 他朝着江思思的房间冲去,打算把她揪出来狠揍一顿。 陈玉桂赶紧上前阻拦,直接被江林海狠狠推了一把,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疼得脸都白了。 江林海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冲到江思思的房门口,狠狠砸门。 「思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江思思屁股疼得厉害,坐又不敢坐,只能站着,对于外头的叫骂声,她是充耳不闻。 江林海又踹了两下房门,但到底是怕把门给踹坏了,回头还得花钱来修,那两下都没太用力。 他堵在房门口骂了好一会儿,知道嗓子眼都冒烟了,他这才不得不离开。 陈玉桂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刚才摔到地上时,好像是闪到腰了,她忍着疼走进灶屋,从灶膛里面挖出两个烤红薯,送去闺女的房里。 江思思早就饿坏了,看到有吃的,立马就抢过红薯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玉桂给她倒了碗水。 「慢点吃,别噎着了。」 一个烤红薯下肚,江思思感觉没那么饿了,她开始吃第二个,这次她吃得比较慢,边吃边说:「娘,爷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把我嫁给岑老爷做妾的?是不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那岑家的人又是怎么找上咱们家的?」 以她对爷爷的了解,他这人最爱脸面,就算如今他们家的面子早就丢光了,他也还是会自欺欺人地认为脸面还在。 最爱脸面的爷爷,又怎么可能会自愿把亲孙女嫁给一个快死了的糟老头子做妾?!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别人得怎么看爷爷?肯定得说他见钱眼开啊! 爷爷现在冒着被人戳嵴梁骨的骂名,也要把她嫁去岑家做妾,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打死江思思都不相信! 这段时间江思思天天往外头跑,对家里的事情不甚清楚,好在她娘在家,她娘肯定知道。 陈玉桂确实知道,但她不想说。 「你慢慢吃吧,我得去洗衣服了,外头天色不早了,那些衣服再不洗的话,就晒不干了。」 说着她就要走人。 江思思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娘,说几句话而已,用得了多少时间?你就老实跟我说吧,是不是二伯怂恿爷把我卖了的?」 她思来想去,家里也就只有二伯能干出这种勾当。 陈玉桂一惊:「你怎么知道是你二伯……」 话刚出口,她就惊觉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又闭上嘴,神情越发惶惶不安。 江思思冷笑:「我就知道是他,他为了还债果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陈玉桂不安地说道:「他毕竟是你的二伯,你不能这么说他。」 「得了吧,他现在一心一意只想着搂钱还债,眼里才没有我这个亲侄女呢,既然他都不把我当亲人看了,我又何必把他当回事儿?!娘,你是我的亲娘,给岑家做妾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答应,你要是答应了,那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年纪轻轻就守寡吗?!」 人家明媒正娶的正妻要是死了男人,还能自行改嫁,可她是给人做妾的,妾是什么?那就是个玩意儿,就算男人死了,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守一辈子寡! 江思思绝对不能接受这种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 陈玉桂忙道:「我当然捨不得让你守寡,可家里一直都是你爷做主,我的话不管用啊。」 「就算我爷是一家之主,可只要你咬死了不同意,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这门婚事,可要是连你都同意了,那我就真的没救了。」 陈玉桂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点点头:「好吧,我都听你的。」 如今她男人不在家,大闺女走了,小儿子死了,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小闺女了。 江思思看着她娘惴惴不安的样子,安慰道:「你放心,很快我就能带着你过上好日子的。」 陈玉桂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给自己找个有钱有势还年轻英俊的好夫婿,到那时候,不管是我爷,还是二伯,都别想再算计咱们!」 江思思说这话时,眼睛里面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世子爷,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娶了我的! …… 阿嚏! 傅七又狠狠打了个喷嚏。 赵诚非常担心:「世子爷,这已经是您今儿第二次打喷嚏了,您肯定受凉了,还是让江大夫或者詹大夫给您看看吧。」 傅七揉了下鼻子,皱着眉道:「真是奇了怪了,今儿我怎么总打喷嚏?」 赵诚还在劝:「去看大夫吧,看看总没坏处的。」 傅七耐不住他的唠叨,又加上自己也很好奇为啥接连打喷嚏,于是他找到了江微微。 「你给我看看,我今儿总打喷嚏,是咋回事?」 江微微先是问了下他的具体感受,又给他把了下脉,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傅七见状心里咯噔一跳:「你这是啥表情?我该不会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江微微啧了声:「那倒没有。」 「那你干嘛露出这种表情?故意吓我嘛?」 「我这表情咋了?不挺正常的嘛?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关我什么事?」 傅七一摆手:「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直截了当地跟我说,我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吧?」 第960章:傅七被人惦记上了(3) 江微微说:「你啥病都没有,身体壮得跟头牛似的。」 「那我为啥会接连打喷嚏?」 江微微一笑:「也许是有人在想你了呗。」 傅七无语:「你这大夫还兼职算命呢?!」 「我这叫经验之谈,不信算了。」 江微微一甩衣袖,悠悠哉哉地走了。 傅七又揉了下鼻子,还是觉得江微微的话太玄乎了,不可信,遂将她的话抛到了脑后,继续去帮忙做药。 …… 江思思不愿被家里人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糟老头子做妾,虽说她娘已经答应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她太清楚她娘的性子了,她娘软弱无能,肯定抗不了太久。 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得尽快把自己嫁出去才行。 在她目前接触到的所有适婚男子之中,傅七是最好的成亲对象。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锁定了傅七,誓要拿下他不可! 经过一晚的休息,她的屁股终于不那么疼了。 今儿一大早,江思思又跑了出去。 她蹲守在健康堂附近,只要傅七一出门,她就能立即发现,然后寻找机会跟他搭上关系。 可蹲了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傅七出现。 她蹲得腿都麻了,肚子也饿了,她不得不回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感觉江伯宁又在看她,那眼神就跟看货物似的,看得她很不舒服。 江林海又提了下岑家的事情。 陈玉桂得了闺女的嘱咐,全程都低着头,没有接话。 江林海对大儿媳的态度很不满意,皱眉训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都不吭个声?!」 陈玉桂没办法,只能张口:「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还是等思丫头她爹回来后再说吧。」 「你这是故意拿思丫头她爹来堵我呢?!」 陈玉桂赶紧道歉:「我没有,对不起,我没这个意思。」 江林海趁机又把大儿媳训了一顿,训完之后感觉心里的闷气稍微舒畅了些。 江思思没有帮她娘说话,她迅速吃完饭,不顾江林海在后面骂骂咧咧,又一熘烟地跑了出去。 她又在健康堂附近蹲了一下午,仍是一无所获。 健康堂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可始终不见傅七的身影。 江思思很想知道傅七在健康堂里做些什么,为什么一整天都不出门?难不成他是在里面跟江微微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怎么遏制不住。 江思思觉得这是有可能的,毕竟江微微本就是个狐媚子,最爱勾三搭四,如今她男人又不在家,时间久了她难免空虚寂寞,如今遇上傅七这么个年轻英俊又有钱有势的男人,还不得跟狗见了骨头似的扑上去吗?! 不行,傅七是她看中的男人,她不能让江微微那个贱人给抢了去! 江思思决定进健康堂里去看看。 可她才刚走到健康堂的门口,就被小风和壮壮给堵住了。 小风昂首挺胸地说道:「江大夫说过了,你以后都不准再迈进健康堂一步!」 江思思压根就没把面前的两个小屁孩放在眼里,哼了声:「滚开,别妨碍我办正事!」 说着她就要去推小风。 她虽然是个女子,但小风只是个半大孩子,她自认对付小风还是不在话下的。 可就在这时,萌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扑上去就咬江思思,吓得江思思慌忙后退。 即便如此,她的裙摆还是被咬下来一块,露出里面的一截裤腿。 萌萌吐掉嘴里的布料,还要去咬她。 江思思哪里还敢再在这里逗留?大叫一声救命,随即落荒而逃。 萌萌追着她跑出去好长一段距离,直到小风叫它了,它这才剎住脚步,掉头回家。 江思思一阵风似的逃回家里。 她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关上院门,生怕那条凶神恶煞的狗会追到家里来。 正在院里晒衣服的陈玉桂见状,急忙问道:「你这是咋了?咋慌慌张张的?还有你这裙子咋破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江思思刚跑得特别快,一路都没停下来歇过,这会儿累得气喘吁吁。 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被健康堂的那条狗追着咬,我这裙子就是被它给咬坏了的。」 没等陈玉桂细问,就听到大门被人砰砰拍响。 外头传来男人的喊声。 「开门!」 江思思透过门缝往外张望,瞅见外头站着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她认识对方,这些是汇通钱庄的人,他们是来讨债的。 她登时就变了脸色,扭头对陈玉桂说道。 「我、我从后门出去,你别说跟人说我回来过。」 她怕江伯宁会狗急跳墙真的把她给卖了抵债,她得赶紧逃离这里。 陈玉桂在后面喊了她好几声,她却连头都没回一下,飞快地从后面跑了出去。 离开江家后,江思思一口气跑到了河边。 她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几个妇人,又看向面前面前湍流不息的河水。 她想起了天天来家里闹腾的要债人,想起了江伯宁那如同看货物般的眼神,想起了江林海要把她卖了换银子的话,想起了亲娘那懦弱无能的模样…… 最后,她想到了傅七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貌、以及那一身看起来很是精贵的穿戴。 为了能够拜託江家那群吸血虫,为了能够嫁给傅七,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 她,拼了! 江思思勐地冲出去,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不远处正在洗衣服的几个妇人听到动静,立即朝这边看来,见到江思思正在河里挣扎求救,登时就变了脸色,赶紧抛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朝这边奔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救命。 没过多久,江思思就被人从河里拽上了岸。 因为救得及时,她没有死,但肺管子里面灌进去了好几口河水,唿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 村民们虽然看不惯江林海一家子的作风,对江思思这个丫头也有很多意见,但意见归意见,村民们总体还是淳朴的,不忍看到个小姑娘死在面前。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去健康堂救治,顺便分出一个人去江家通知江思思的亲人。 第961章:傅七被人惦记上了(4) 小风和萌萌联手把江思思那个讨人嫌的女人给赶走了,心里头正美得很呢,就见到江思思又回来了。 她是被一群人给抬来的,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脸色也很难看,看样子像是落了水。 人命关天,小风这回不敢再拦,他还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再次扑上去咬人的萌萌,让它不要乱来。 村民们摆着江思思冲进健康堂,进门就喊。 「大夫,江大夫救命啊!」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后院跟其他人一起做药,听到有人喊自己,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洗干净手走出去,一眼就就瞅见了被抬进来的江思思。 「她这是咋了?」 一个头上扎着巾帼的妇人飞快地说道:「刚才咱们在河边洗衣服,忽然看到思丫头跳进了河里,吓得我们赶紧叫人救命,好不容易把人给拽上来,江大夫你快给她看看吧!」 江微微指了指旁边的观察室:「把人抬进去。」 宋浩和北川用担架把人抬进观察室里,放到单人床上,随即退了出去。 江微微带着秀儿走进观察室,开始给江思思诊治。 片刻功夫,江微微就出来了。 恰好这时陈玉桂赶来了,她刚在家里听说了闺女落水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甚至都来不及通知家里其他人,就这么慌慌张张地沖了出去。 「微丫头,我闺女咋样了?她没事吧?」 江微微说:「已经没事了。」 陈玉桂长舒一口气:「没事就好。」 那些个帮忙送人过来的村民们听到这话,也都跟着放下心来。 既然人没事,他们也就不用再在这里待着了,跟江微微打了声招唿,就离开健康堂,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江微微走到药柜旁边,写了张方子,让阿桃照着方子抓药。 阿桃一边抓药一边问:「微微姐,江思思怎么会突然想不开要跳河啊?」 她这是八卦的毛病又犯了。 江微微表示不清楚。 阿桃将打包好的药材交给江微微,江微微将药包放到陈玉桂的面前,道:「这是给江思思的药,你带回去煎给她喝,每天一副药,早晚各喝一次,三天应该就能好了。」 陈玉桂双手接过药包,对着她千恩万谢。 江微微说:「谢就不用了,去那边把医药费结了吧。」 陈玉桂满脸尴尬:「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忘了带钱,要不……我把药材先放这里,我这就回去拿钱。」 江微微点头说可以。 陈玉桂放下药材立刻就往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微丫头,我闺女就拜託你们照顾一下了。」 「嗯。」 陈玉桂急匆匆地走了。 这时秀儿从观察室里走出来,她对江微微说道:「江思思不肯出来。」 江微微挑眉:「为什么?」 「她说身上没力气,走不动路。」 江微微是大夫,她很江思思此时的身体状况,江思思虽然落了水,可是因为很快就被救上来了,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已经用心肺復甦的急救手法,把江思思肺管子里的河水给压了出来,按理说江思思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事了,就算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也远远还不到走不动路的地步。 江思思这明显就是在撒谎。 江微微走进观察室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江思思,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可精神头却看起来很不错。 「你说你走不动路?」 江思思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江微微说:「既然走不动路,那就说明你的身体还存在问题,我得给扎几针,你躺着别动啊。」 她打开针包,抽出其中最粗的那根银根。 针头闪烁着寒芒,吓得江思思登时就变了脸色,她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整个身子都往后缩,一脸的惊恐:「不要,我不要扎针!」 江微微笑眯眯地安抚道:「别怕啊,就只是小小地扎几针而已,疼也只是疼那一下下而已,疼完了就没事了。」 观察室里门窗都是关着的,光线很昏暗,再配上她那阴测测的笑容,以及她手里寒光闪闪的银针,活脱脱一个索命女鬼! 江思思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啊的大叫一声,忽然跳下床,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外头的人乍一听到江思思的叫声,都被吓了一跳,随即见到她披头散髮地从观察室里冲出来,又是一惊。 江思思原本是想逃出健康堂的,她要离江微微那个魔鬼远一点! 可很快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她豁出性命跳进河里,为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健康堂。 如今她终于进来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又跑出去?! 她脚下一转,转而朝着后院冲去。 她要去找傅七! 江微微放下银针,走出观察室,一眼扫过去没瞅见江思思的身影,她还以为江思思已经逃出健康堂了,就听到秀儿急匆匆地跑过来跟她说。 「江思思跑去咱们后院了!」 江微微一愣:「她去后院干啥?」 「不知道。」 江微微让秀儿去把观察室收拾一下,她抬脚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面,傅七和大家一起分工协作,加班加点地做药,谁知忽然冲出来个女疯子,一见到他就直直地朝他扑了过来,口中还大喊:「郎君救我!」 傅七都还没动呢,赵诚冲上去就是一脚,把人给踹飞了。 江思思摔在地上,疼得脸都扭曲了。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赵诚骂道。 「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踹开?!」 她其实还想把话骂得更难听些,但碍于傅七还在旁边,她顾及到自己的形象,不敢太放肆。 赵诚盯着她:「怎么又是你?昨儿你在县衙里的苦头还没吃够吗?!」 听他提起县衙,江思思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挨的那十板子,虽然只是十板子,可疼痛却是结结实实的,以至于她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脸色发白。 她怕再被送去县衙,气势迅速矮下去,可怜巴巴地说道。 「我真的不是刺客,我没有要伤害傅郎君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傅郎君说几句话而已。」 第962章:傅七被人惦记上了(5) 江微微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后院的。 她恰好听到了江思思的话,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又被她给收了回去。 她在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摆出一副要好看戏的架势。 傅七说:「我跟你素不相识,有什么好说的?」 江思思上前两步,在赵诚的逼视下,她又不得不停下脚步,两只眼睛仍旧盯着傅七,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我、我是江思思,是江微微的堂妹。」 傅七说:「嗯,我知道,然后呢?」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就对你动了心,我、我想跟你……」 傅七打断她的话:「我知道自己很优秀,也知道经常会有女子倾心于我,但很抱歉,并不是每个倾心于我的女子,我都得给出回应,我对你没有任何兴趣,请你离开吧。」 江思思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身子摇晃了两下,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似的。 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她都主动找上他了,难道不是只要她主动表示一下,就能顺利捅破那层纱吗? 为什么结果跟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傅七见她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甚至能看到里面小衣服的颜色,不由得皱眉:「虽然你是乡下女子,缺少管束,可连最基本的廉耻心都没有吗?你就这副模样跑出来,你家里人都不管一管吗?」 江思思几乎都快哭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地跑到我面前来碍眼,我还懒得说你呢,你赶紧走,没见到我忙着吗?!」傅七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做药,不再看她一眼。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看着,江思思只觉得颜面扫地,恨不得立刻就转身走人。 可她不甘心。 如果现在离开的话,未来她就只能嫁给糟老头子做妾。 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江思思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傅郎君,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人要把我卖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那个老头子得了重病,没几年活头,可我还年轻啊,我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被毁了,我求求您,求您收了我吧!只要您带我走,无论是让我做妾还是让我做丫鬟,我都愿意,求您了!」 说完她就开始使劲磕地头。 傅七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你不愿意嫁给老头子做妾,却愿意给我做丫鬟,为什么?就因为我更年轻?」 江思思忙道:「因为我对您一见钟情,我心甘情愿为您做任何事情!」 「那我现在让你滚,你愿意滚吗?」 江思思噎住了。 傅七讥笑道:「你看吧,你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可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也不愿意满足,还说什么一见钟情?骗鬼呢?」 他沖赵诚做了个手势,示意赵诚赶紧把人扔出去。 赵诚板着个脸,气势汹汹地朝着江思思走去。 此时他已经明白自己之前是误会了,面前这个女人并非是要行刺世子爷,她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抱世子爷的大腿,可抱大腿也不行! 世子爷乃千金之躯,他的大腿又岂是别人随便能抱的?这女人要模样没模样,要头脑没头脑,要家世没家世,就这么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就算给世子爷提鞋都不配! 江思思眼见赵诚又要对自己动手,吓得她连连后退:「你别过来,傅郎君,救我,我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求您带我走吧!」 傅七没有理她。 眼见赵诚越来越近,江思思心急如焚,最后她竟是把心一横,大喊道:「我这颗心已经交给傅郎君,若郎君不愿收下我,我就只有一死了之了!」 随即她就一头朝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 众人都是一惊。 若让江思思真的撞死在了这里,在场所有人都说不清了! 此时距离江思思最近的人是江微微,她镇定地伸出右脚,横在江思思的面前。 江思思沖得太快,被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朝前摔下去,当场摔了个狗啃泥,门牙磕到青石砖铺成的地板上,直接就被崩断了! 剧痛让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 江微微收回自己的右脚,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嗷嗷大哭的江思思,笑着说道:「我说你怎么好端端地跑去跳河呢,原来是想藉机混进健康他来找傅七啊,为了个男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真是痴情呢。」 江思思艰难地抬起头,她一手撑在地板上,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嘴巴,双目赤红地瞪着江微微,嘴里发出含煳不清的声音。 「是你故意绊了我!」 江微微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啊?我刚才就只是觉得坐累了,想活动一下腿脚而已,谁知道你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冲上来呢?」 「你!」 江思思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傅七不肯要她,她回去的话就只能被嫁给糟老头子做妾,刚才本来想以死相逼,结果却被江微微给搅黄了。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她中迅速叠加堆积,一瞬间摧毁了她的理智。 她如同疯了般,勐地跳起来,朝着江微微撞过去! 而她撞击的目标,正好就是江微微的肚子。 只要这一下撞到了,江微微肚里的孩子肯定就危险了! 就在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的时候,江微微忽然掏出了一样东西。 众人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距离最近的江思思却看清楚了。 那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板砖! 江微微太清楚江思思这人的尿性了,知道这人自己过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靠近这样的人,江微微又怎么可能全无防备? 事实上她早就在提防着江思思,防止她忽然发疯伤人。 结果还真就让她给料中了。 江思思冲出去的速度太快,即便她看到了板砖,也没能剎住脚步,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板砖。 下一刻,她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还在想。 那板砖到底是哪儿来的? 第963章:我恨你(1) 在众人的眼里,就见到江思思发了疯般朝着江微微撞过去,在她快要得逞的时候,江微微抬手往她脑门上打了一下。 这看起来并不是很大力的一下,直接就把江思思给打晕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变故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们既惊异于江微微的反应之快,同时又惊异于她的力气之大。 没想到她细胳膊细腿儿的,还挺着个大肚子,居然能一下就把人给打晕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 江微微甩了下胳膊,目光扫向众人,没好气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啥?赶紧把人绑起来。」 众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急忙找来绳子,当场将江思思绑了个严严实实。 傅七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江微微反问:「按照律法,像她这种蓄意害人的行为,应该判个什么罪名?」 「这得按照情节严重程度来判,轻者重打五十大板,重者直接判死刑,」傅七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安然无恙,顶多判她个杀人未遂,应该能让她发配边关充作军奴。」 「那就报官吧,劳烦你帮我写张状子,我要告江思思杀人未遂,你们全都是我的证人。」 傅七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多说什么,立即去了屋里,写好状子。 北川已经将驴车套好了,他讲还在昏迷中的江思思扔到车上,江微微从傅七手里接过状子,坐进了车里,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柳芸。 「等下要是陈玉桂来了,你就告诉她,她闺女要害我,医药费我不要了,让她回家去吧。」 「好,你路上小心些,办完事就快些回来。」按照柳芸往日里的性子,她是不会贊成报官的,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在家里解决的?非要闹去官府的话,只会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可这次不一样,江思思刚才那一撞,差点就要了江微微和她腹中胎儿的性命。 幸好是没撞到,要是撞到的话……柳芸光是想想那画面,就怕得手脚冰凉。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阻拦江微微去报官。 在她看来,江思思确实是太过分了,必须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不然以后她还得去害别人! 江微微坐着驴车前往县衙。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陈玉桂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健康堂。 「钱我拿来了,全都在这里,你们点一点。」 她这一趟跑得很急,头上全是汗,这会儿还在喘着气,说话声音都有些走调。 柳芸没有伸手去接钱,她看着面前累得气喘吁吁的陈玉桂,心里有些同情,原本该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秀儿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她主动帮柳芸把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抱歉,玉桂婶子,这钱我们不能收。」 陈玉桂不解:「为啥啊?」 「江思思刚才差点就害了微微姐,微微姐现在已经带着她去见官了,微微姐临走前特意叮嘱我们,说是江思思的医药费她不收,比起钱,她更想要个公道。」 陈玉桂一听这话,直接就被吓傻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说啥?思丫头害了微丫头?这怎么可能?!」 秀儿好脾气地说道:「这事儿很多人都看到了,不可能有假,玉桂婶子,您拿着钱回去吧。」 陈玉桂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健康堂。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柳芸嘆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 …… 江思思醒来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疼,门牙的位置好疼,而且还有满嘴的血腥味,伸手一摸,发现上面两颗门牙已经断了,嘴里全是血。 她挣扎着爬起来,朝地上吐了一口混合着鲜血的唾沫,疼得呲牙咧嘴。 环顾四周,江思思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县衙大牢里面。 她揉了下脑袋。 「我怎么会在这里?」 关于昏迷之前的记忆,逐渐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她记得自己原本是在健康堂里,被江微微一板砖拍晕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难道是江微微把她送到县衙大牢里来的?! 就在这时,牢门被打开,狱卒走进来,粗暴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往她手腕上套锁链。 江思思想要挣扎,才刚一动弹就被听到狱卒爆喝一声。 「别动!!」 她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再乱动。 套上锁链后,狱卒将她往外推。 江思思惶恐不安:「你这是要把带到哪里去?」 因为门牙断了的缘故,她现在说话漏风,声音有些走调。 狱卒的态度极其恶劣,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杀人未遂,现在要带你去公堂受审,快点走!」 说完他就狠狠推了江思思一把。 江思思被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往前走走了两步。 她见狱卒一脸的兇悍之气,怕问多了挨打,不敢再问,悻悻地走出牢房。 公堂之上,除了县令、县丞和捕快们之外,江微微也在。 她作为原告,已经将事情的始末说完了,等江思思被送到堂上,就轮到江思思来叙述了。 钟殊然端坐高堂之上,一改往日里的随和模样,厉声问道:「被告江思思,本官问你,今日在健康堂,你是否恶意对原告江微微行兇,意欲杀之而后快?」 江思思慌忙摇头:「没有,我没有杀人!我只是不小心,差点就碰到她而已。」 之前撞人那会儿,她是恶从胆边生,什么都不怕,可现在冷静下来了,她开始害怕了,她不想蹲大狱,更不想背上给杀人的罪名。 钟殊然说:「可是有很多人可以作证,证明你故意撞向被告,我已经派人一一单独询问过,他们的证词完全一致,没有任何问题。」 江思思叫道:「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他们故意偏帮江微微!」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供词全都是假的?」 「是的!肯定是假的,我没有害人!」 钟殊然问:「既然你说他们做了伪证,那你可有证据?」 「我、我没有,」江思思心虚了一下,随即又飞快地说道,「但他们都跟江微微认识,他们肯定是串通好了的!」 第964章:我恨你(2) 钟殊然反问:「他们同样也认识你,怎么不见他们跟你串通好了呢?」 江思思答不上来,心里越发慌乱,她只能不断地重复那几句话。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他们看我不顺眼,故意要害我,我没有害人,我没罪!县尊大人,求您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江微微是在故意诬陷我!」 钟殊然冷冷地说道。 「办案讲究证据,江微微告你蓄意谋杀,她有多个人证可以为自己作证,你想告江微微诬陷,那你也得拿出确凿的证据来。你要是拿不出证据的话,我等下还得再加你一条诬告反坐的罪名,到时候罪加一等,说不定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你可得想好了再说话。」 一听到会罪加一等,江思思心里一惊,原本还想着反咬对方一口的念头顿时就消了下去。 她嗫嚅道:「我真的没有杀人,求达人明鑑。」 钟殊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官还是那句话,你想证明自己无罪,就得拿出确凿的证据。」 江思思哪有什么证据啊?她要是有证据的话,就不至于这么慌了。 她急得哭出声来:「呜呜呜,我真的是不小心啊,我没有要故意害人,反倒是江微微,她故意伸脚绊倒我,害得我摔了下狠的,把门牙都给摔断了,您看我这牙,还有我这嘴,全都是血啊!」 说着她还特意张开嘴,露出断掉的门牙。 钟殊然看向江微微。 「被告说的可是真的?」 江微微平静说道:「我的确绊了她一下……」 江思思急不可待地打断她的话:「大人您看,她都承认了,就是她害了我!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钟殊然拍了下惊堂木,斥道:「闭嘴!本官让原告陈述,你插什么嘴?你要是再乱开口打断本官审案,本官就让人掌你的嘴!」 江思思悻悻地闭嘴,不敢再乱开口。 钟殊然示意原告继续说。 江微微说:「当时江思思想要撞柱寻死,我不忍见她死在面前,便伸脚绊了她一下,结果她摔了一跤,好在人没什么大事。」 「这么说来,你并非是要害她,而是要救她?」 「是的。」 钟殊然又看向江思思,问:「被告,这是真的吗?」 江思思使劲摇头:「没有,我没有寻死,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死呢?大人,她是在撒谎!」 江微微道:「大人,我有话要说。」 钟殊然:「你说。」 江微微说:「江思思之所以会出现在健康堂,是因为她落了水,至于落水的原因,听村里人说是因为她想不开跳河寻短见,可见她早就已经存了寻死之意。她第一次没有死成,于是有想再一次寻死,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大人只要一查便知。」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无论是江思思的第一次跳河寻死,还是第二次撞柱寻死,我都救了她。按理来说,我接连救了她两次,她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对,可她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还想要加害于我。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若将她放回去,只会让她害了更多的人,恳请县尊大人严惩此人,以儆效尤!」 江思思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此时听到江微微的话,就跟炸药桶被点燃了似的,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 她疯了般朝着江微微扑过去:「你才心思歹毒,最歹毒的人就是你了!要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钟殊然勐地一拍惊堂木:「住手!」 江思思被吓得动作一顿。 捕快们趁机一拥而上,将她按在地上。 钟殊然沉声说道:「当着本官的面你就敢动手伤人,简直是目无王法,来人,先打她十板子!」 「喏!」 捕快取来长板,朝着江思思屁股上狠狠打下去。 县衙里面打犯人用的板子有两种,一种是空心的,另一种是实心的。 空心板子打人疼,但不会伤到筋骨,顶多也就是吃点皮肉苦,回去躺个一两天就能好。实心板子则不然,打人不仅疼得厉害,打多了还能把人的筋骨都给打断。 平时若遇上女犯人,捕快一般都会用空心板子,之前江思思挨的十板子,就是用的空心板子。 可今日不一样,县太爷明显是被江思思的行为给惹恼了,捕快们看人下碟,便将空心板子换成了实心板子,这一板子下去,就听到江思思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她是真的疼啊! 比上次她挨板子还要疼上好多倍! 板子很快又落了下来,打得她惨叫连连。 不过三两下,就听到咔嚓一声闷响,似乎是骨头被打断了。 江思思直接通晕了过去。 捕快用冷水将她泼醒,然后接着打板子。 等打完十板子,江思思的半条命都没了,她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屁股上血肉模煳,她痛得麻木了,下半身几乎没知觉了。 围在公堂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状,都面露不忍。 钟殊然冷着脸问道:「被告江思思,本官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承认自己蓄意谋杀的罪名?」 江思思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我、我没有杀人……」 钟殊然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肯招供,行,既然你非要死鸭子嘴硬,那本官只好继续让人打你的板子,一直打到你招供为止。」 一听到还要打板子,江思思哆嗦了下,哭着说道:「不要打了,我招供,我什么都招,求你们别打了。」 钟殊然问:「说,你为何要谋害原告?你与她有何冤雠?」 江思思一边哭一边说:「我恨她,要不是她的话,我们家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就是个害人精!她该死!」 江微微无语:「你们家会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难道不是你们自作自受吗?」 「不是!就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去报官,害得我们被定罪,四叔就不会被取消参加科举的资格,要是他继续考试的话,说不定能考上个举人……不,他甚至能考上进士!只要他成了进士,当上了官老爷,我们家就能跟着一起享福,到时候说不定我们都已经搬出云山村那个山脚旮旯了,何至于变成今天这副惨样?!」 第965章:我恨你(3) 江微微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那你咋不怪你奶呢?要是没有她撺掇你们一家人来我家抢东西,我就不会去报官,自然也就没有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了。」 谁知江思思却道。 「我奶已经死了,我想怪她也怪不成了。」 江微微更加无语:「所以你就迁怒到我头上了?」 江思思仰起头,眼睛里全是泪水,哀怨地说道。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变了性子?以前的你多好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时候咱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改变这一切?为什么非要跟爷奶断绝关系?你知不知道你离开家里之后,原本属于你的那些活儿,就全都落在了我的头上?爷奶对我非打即骂,把我使唤得团团转,我完全取代了你以前在家里的地位,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跟家里断绝关系,你要是没有走的话,我就不用遭这些罪了!」 江微微面无表情:「你要是觉得家里人对你不好,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跟家里断绝关系。」 江思思笑了起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冷血无情吗?说断绝关系就能断绝关系,那些可都是我的亲人长辈,要是我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以后我还怎么在云山村立足?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还有谁会帮我出头?」 江微微摊开手:「所以说,重点不在于我是不是冷血无情,而在于你太没用了,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像你这样的,活该被人欺负。」 「你!」 「什么样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像你这种自私又无能的人,就只配像蝼蚁一样活着。蝼蚁嘛,就该有蝼蚁的自觉,乖乖地怂成一团就好了,干嘛还非得跳出来找存在感?现在好了,你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江思思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她甚至都忘了哭,眼睛里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她的手指在地上抓挠,指甲都抓断了,指尖渗出血来,可她却不觉得疼,只死死地盯着江微微。 江微微轻笑:「眼睛别瞪这么大,万一不小心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可咋办哦。」 江思思气急败坏,想要扑上去厮打她,可才刚动一下,就扯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她大脑一阵阵发晕。 钟殊然再次拍响惊堂木。 「被告江思思已经承认蓄意谋杀原告江微微,鑑于谋杀没有成功,判处江思思谋杀未遂罪,发配边关充作军奴,永世不会归乡!」 江思思听到这个宣判,又惊又惧,再加上伤口疼得厉害,她直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捕快们抬着她往外走。 陈玉桂一路紧赶忙赶,刚刚赶到县衙,恰好听到了县太爷的宣判,只觉得手脚发软,站都站不稳。 她见到闺女被人抬出来,赶紧扑过去,抱着闺女的身体嚎啕大哭。 「思丫头,我的闺女啊,你咋就这么傻呢?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招惹江微微啊?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呜呜呜,我已经没有了梅丫头,又没有了宝元,如今连你都要失去了,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围观群众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有些心软的人也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很快江林海和江伯宁也急匆匆地赶来了。 他们来晚了一步,江思思已经被捕快抬去了大牢,他们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围观群众已经散去,只留下陈玉桂一个人蹲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林海赶紧问道:「思丫头人呢?案子咋判的?」 陈玉桂边哭边说:「他们要把思丫头髮配边关,充作军奴,呜呜呜,我可怜的闺女啊!」 江林海和江伯宁都变了脸色。 他们原本还指望着把江思思嫁给岑老爷,换来一百两的彩礼钱,却没想到人还没嫁出去,就先被官府给抓了,而且还要被发配边关。 这样一来的话,那一百两的彩礼钱是彻底没指望了! 江林海恨恨地拍了下大腿:「这个蠢丫头,放着好日子不过,干嘛非得去作死呢?她要是在我面前的话,我非得抽死她不可!」 江伯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思丫头要被发配边关,我的一百两没有了,我答应了汇通钱庄明天还一百两给他们的,现在没有钱可怎么办?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恰在这时,江微微从县衙里面走了出来。 她身后还跟着北川。 江林海和江伯宁一看到她,立刻就跟见到仇人似的,两只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 江林海怒吼:「江微微你个死丫头,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江微微呵呵一笑:「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地盘,我想来就来,你们管得着吗?!」 江伯宁咬牙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思丫头可是你的堂妹,你居然害得她被发配边关,你还是人吗?!」 江微微斜睨了他一眼:「你才三十来岁吧?咋就这么健忘呢?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江思思早就不是我的堂妹了,这事儿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你咋就记不住呢?你这脑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要不要我找人把你那脑瓜打开瞧一瞧啊?」 江伯宁被她凉飕飕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她真的找人开自己的脑瓜,不由得肩膀一缩,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 他抱怨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把思丫头告上公堂,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能私下里解决吗?现在她被发配边关,你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江微微笑着道:「我当然有好处啊,我的好处就是我高兴,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差点害死我的人马上就要被发配边关去吃苦受罪,我这心里啊,就甭提多美了,感觉今天的晚饭都能多吃两碗呢。」 江伯宁几乎要被她给气吐血。 江林海怒不可遏:「瞧瞧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连自己的堂妹都不放过,你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第966章:老实人陈玉桂(1) 江微微嗤笑:「真正把江思思逼上绝路的人不正是你们吗?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们连自家人都要算计,为了一点彩礼钱能把亲孙女往火坑里面推,现在你们居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你们的脸呢?是不是被你们撕下来当擦脚布给用掉了?」 随后她又看向还蹲在地上痛哭不止的陈玉桂。 「我要换成是你,有人敢把我的闺女卖给糟老头子做妾,我就活撕了他!你与其坐在这里嚎哭,不如把你面前这两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给撕了,要不是他们要卖你的闺女,你闺女也不会狗急跳墙来招惹我,他们才是害死了你闺女的罪魁祸首!」 陈玉桂听到这话,身体一震。 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 她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说:「我已经跟你们家断绝关系,按理说我跟你们早就是陌生人了,我不欠你们什么,可即便如此,在思丫头两次寻死的时候,我都出手帮了她。我一个陌生人都能救他两次,可江林海和江伯宁呢?他们一个是江思思的爷爷,一个是江思思的二伯,他们都是江思思的长辈亲人,他们又何曾为江思思做过一丁点事情?」 陈玉桂没有说话,但心里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没有。 他们没有为思丫头做过任何事情! 江微微继续说道:「他们非但没有做到身为长辈的责任,反倒还想把她卖给一个快死了的糟老头子做妾,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亲情,他们的眼里,就只有他们自己!江思思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若真想为江思思做点什么,就去找你面前这两个报仇吧。「 江林海再也忍不了了:「江微微你你再胡说一句,我就打死你!」 江微微轻笑,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要是敢打我一下,我立马就能上衙门去告你,反正衙门就在旁边,只要走两步路就能到,一点都不费事儿。」 江林海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县衙,又有江思思做前车之鑑,他知道这丫头是个做到就能做到的性子,真要打了她的话,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由得怂了。 江微微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嗤笑一声,带着北川离开。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沖陈玉桂说了一句。 「记住,他们不让你的闺女好过,你也别让他们好过。」 陈玉桂呆呆地蹲坐在地上,连杀挂着泪痕,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目光茫然而又孔洞。 她不知道江微微是什么时候走远的,但江微微说的那些话,却跟有魔力似的,不停地在她耳边徘徊。 她不由得低声呢喃:「要不是你们,思丫头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江林海没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他见她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头来气,抬脚就朝她踹过去,把她踹倒在了地上。 「你在瞎嘀咕什么呢?难不成你还信了江微微的鬼话不成?麻熘的起来,宝方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咱们得赶紧回家去!」 陈玉桂慢吞吞地站起身:「那思丫头呢?我们就不管她了吗?」 江林海没好气道:「还能怎么管?她都被抓起来了,判决也已经下来了,咱们几个小老百姓还能咋样?就这样得了,思丫头天生就没有过好日子的命,活该她去边关给人当牛做马!」 陈玉桂下意识握紧拳头:「思丫头毕竟是你的亲孙女,你真的忍心不管她的死活吗?」 江林海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能听明白?我们帮不了她,她只能自求多福!」 「你们可以不管她,可我不行,她是我唯一的闺女了,没了她的话,我也活不下去了……」 江林海打断她的话,皱着眉说道:「行了行了,你想要留在这里陪着她是吧?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回去。」 说完他就沖江伯宁招唿了一声。 「老二,咱们走!」 江伯宁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跟在江林海的身后,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等走远了,江伯宁才回头往后看,瞅见远处陈玉桂还站在衙门口,他忍不住问道:「爹,咱们就真的不管大嫂了吗?」 江林海哼道:「不是我们不管她,是她自己不肯走的,怨得了谁?你放心,她就是个女流之辈,除了会干点家务活之外,其他什么都干不了,她离了咱们家就活不下去。回头等她饿了,自然就会老老实实地回家去了。」 「可我记得家里放粮食的柜子钥匙是在大嫂身上吧。」 江林海脚步一顿,勐地想起来:「对,还有钥匙!我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快,咱们回去,让老大媳妇把钥匙交出来,没有钥匙的话,咱们今晚连饭都吃不成。」 父子两人又急匆匆地往回走。 回到他门口,陈玉桂还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江林海朝她伸出手:「快把钥匙给我!」 陈玉桂没有去拿钥匙,而是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江林海先是一愣,随即收回手:「行吧,你能自己想通就最好不过了。」 他其实还是希望老大媳妇能够自愿回去的,因为老大媳妇很勤快,有她在家里,不管是家里的活儿还是地里的活儿,她都干得了,而她为人老实,粮食由她保管也比较稳妥。 要换成老二媳妇的话,不仅家里活儿干不好,粮食到了她的手里也会被她给私吞了。 一行三人回到云山村。 到家时天都黑了,江林海一进门就催促老大媳妇赶紧去做饭,他快饿死了。 陈玉桂什么话都没说,去了上房,用钥匙打开柜门,取出粮食,开始埋头做饭。 叶兰花将江伯宁拉进屋里,询问江思思的事情。 江伯宁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江思思被发配边关,充作军奴。 叶兰花一听就急了。 「思丫头要是被发配边关了,岑老爷那边怎么交代?你别忘了咱们可是收了人家三十两定亲银子的……」 江伯宁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你小声点,要是让爹和大嫂知道了这事儿,那三十两银子咱们一个子儿都保不住!」 第967章:老实人陈玉桂(2) 叶兰花推开江伯宁的手,拧着眉抱怨:「咱们已经收了钱,可现在人却被官府发配边关了,这事儿在就这么倒霉呢?!」 江伯宁唉声嘆气:「咱们家这一年来也不知道咋回事,什么倒霉事都给咱家碰上了。」 叶兰花还是不死心:「思丫头那事儿就真的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了吗?要不,咱们再去县太爷面前求求情?求他看在思丫头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实在不行,咱们可以给钱疏通一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人会跟银子过意不去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县太爷跟微丫头关系好,他若想要钱的话,直接去找微丫头要不是更好吗?难道微丫头给的钱会比咱们少吗?」 叶兰花无言以对。 单论身家的话,如今云山村里就属江微微家里最有钱了,叶兰花自认拼钱是肯定拼不过她的,贿赂的事儿只能作罢。 叶兰花越想越烦:「好端端的一桩亲事,咋就这么黄了呢?回头咱们咋跟岑老爷交代啊?当初咱们收定亲银子的时候,亲口答应过人家,一定会好好地把人给他们送过去,可现在思丫头还在牢里待着,你说这事儿可咋办啊?」 江伯宁压低声音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想了一路,最后还真让我想出了一个法子。」 叶兰花赶紧追问:「啥法子?」 「那岑家虽说定了咱家的思丫头,可他们压根就没见过思丫头,不晓得思丫头长啥样儿。明儿咱们就去镇上,花几两银子买个年轻丫头回来,只要模样年纪和思丫头差不多就行了,等岑家来接亲的时候,咱们就把那丫头塞给岑家。」 叶兰花迟疑道:「万一事后被岑家发现了真相怎么办?」 「岑家之所以要娶思丫头过门,为的就是给岑老爷沖喜,沖喜嘛,不就是图个吉利。即便之后岑家真的察觉到了端倪,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那样不吉利。他们顶多也就是私下里来质问咱们几句,到时候咱们只要好生跟他们道个歉,应该就没事了。」 见他把一切都想到了,叶兰花心下稍安:「那就按你说的办吧,明儿一早咱们就去在镇上买人。」 房门被敲响,陈玉桂的声音传进来。 「吃饭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今晚的饭菜跟往日里没什么区别,仍旧是糙米粥配水煮白菜和水煮豆角。 至于今年刚收上来的那些米粮,全都被讨债的人给抢走了,说是拿去抵债,可即便如此,那么些粮食也不过是抵消了一个月的利息而已,距离还清欠债还很远。 如今家里就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江伯宁把自己要买人的盘算跟江林海说了下。 江林海听完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江伯宁搓了下手指,讨好地笑道:「买人得花不少银子,爹,您支援我一点呗。」 江林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钱钱钱,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要钱,你没看到咱家都被你给折腾成啥样了?要不是你欠了利子钱,咱家至于把思丫头嫁给岑家那个糟老头子吗?要不是这样,思丫头也就不会铤而走险去招惹微丫头!说到底,这都是你的错!」 听到闺女的名字,陈玉桂吃饭的动作顿了下。 江伯宁被骂得缩了缩脖子,嘴里嘀咕道:「这事儿咋能怪我呢?当初说要把思丫头嫁给岑老爷当妾,这事儿您也是同意了的……」 「我是同意了,可那不是被你给逼的吗?我要是不答应,以后那些讨债的人还得天天上门闹腾,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个家都散了!」 江伯宁撇嘴:「不给钱就不给钱嘛,用得着跟我翻旧帐吗?」 江伯宁拍这群桌子骂道:「你再废话,我不仅翻旧帐,我还抽你丫的!」 江伯宁缩了缩脖子,不敢回嘴了。 叶兰花赶紧帮忙打圆场。 「算了算了,爹不愿意给就算了,买人的钱咱们和大嫂一起想办法吧。」 忽然被点名的陈玉桂抬起头,不解地问道:「跟我想什么办法?」 叶兰花理所当然地说道:「是因为你家思丫头主动去招惹微丫头,才导致微丫头去官府告了她,要不是她一时冲动,也就没有现在这件麻烦事了。咱们为了弥补她犯下的错误,只能花钱去买个丫头回来,大嫂你是思丫头的亲娘,你怎么也得承担一点责任吧?你放心,我知道你手里没多少钱,我也不会多要,你只要给我五两银子就行了。明儿我就和我男人去镇上买人,到时候不管差多少钱,都由我们二房补上,怎么样?我们待你不薄吧?」 陈玉桂就算再傻也知道对方这时想要套她的钱。 别说她没有钱,她就算有钱也不能给啊! 她自知嘴笨,说不过叶兰花,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江林海,希望公公能帮自己说句公道话。 然而…… 江林海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埋头喝碗里的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摆明了就是不想插手。 叶兰花笑着道:「大嫂,我知道你平时攒了些银子,应该就放在屋里吧。你坐着吃饭,我去帮你回屋里拿银子,你放心,我就拿五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会多拿。」 说着她就站起身,朝大房的屋子走去。 陈玉桂赶紧追上去:「我没有钱,你别去我屋!」 叶兰花走得飞快,她边走边说:「哎呀,你谦虚什么啊?你可是家里的长媳,爹娘平日里最是信任你,不管什么事儿都会第一个想到你。尤其是娘,她老人家临终前还特意把放粮食的柜子钥匙交给了你,要知道那钥匙可是娘的命根子啊!她还活着的时候,那钥匙整日贴身放着,谁都不肯给,我们都以为她会把那钥匙带进棺材里,没想到她最后居然把钥匙给了你和大哥。你想想看啊,娘连最看重的钥匙都给你们了,肯定还给了你们其他的好东西吧?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嘛。」 「没有,娘临终前就给了咱们一把钥匙,其他什么都没给,你要相信我啊!」 第968章:老实人陈玉桂(3) 无论陈玉桂怎么解释,叶兰花都不听,她闯进大房的屋里,从里到外翻了个遍,最后就从塞满芦絮的枕头里面翻出二十个铜板和一对银耳坠 陈玉桂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脸色涨得通红:「那些东西是我的,你还给我!」 钱已经到了叶兰花的手里,她又怎么可能再还给人家? 她非常自然地将银耳坠和铜板塞进自己的袖子里,笑呵呵地说道:「虽然钱很少,但多少也算是大嫂的一点心意。」 陈玉桂几乎都要哭了:「那些钱你拿了也就拿了,求你把耳坠还给我,那是我奶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看不出你奶还挺有钱的啊,居然还用得上银耳坠,除了这玩意儿,她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你?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呗。」 「没有了,我就只有这么一对银耳坠,老二媳妇,求你了,把它还给我吧!」 陈玉桂的苦苦哀求并没有让叶兰花良心发现,叶兰花啧了声:「还真是小气啊,不给就不给吧,我去吃饭了。」 说着叶兰花就大步往外走。 陈玉桂想去拦她,却被她给推了一把。 这一下推得其实也不是很用力,但陈玉桂因为疲劳过度,再加上打击过大,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到达承受的极限,处在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边缘。 眼下被叶兰花这么一推,陈玉桂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半晌都没能起得来。 叶兰花以为她是装的,怪模怪样地说道:「我就是推了你一下,至于装出这副样子来吓人吗?」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陈玉桂躺在地上,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脸色煞白如纸,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 她咬紧牙关,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只觉得满心的绝望。 她的三个孩子,大闺女被逼得远走他乡,生死不知,小儿子被人下毒,早早地就夭折了,唯一仅剩的二闺女如今也被抓了起来,不久后就要被发配边关。 如今就连她奶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被人给抢走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陈玉桂想如往常那般大哭,可真到了绝望的时候,她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道。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她每天天没亮就起床,烧火做饭,打扫卫生,给全家人洗衣服,还得给菜地浇水施肥抓虫,遇上农忙时节,她更是从早到晚都待在地里忙活。 她就像个陀螺,不停地忙活,片刻都不得闲。 从没有人问过她累不累,需不需要停下休息,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天生干活的命,就应该要为这个家付出一切! 甚至连陈玉桂本人也觉得,身为女人就应该这样活着,这就是她的命! 过得好是她的命,过得不好也是她的命,不管是怎样的命,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认命。 以前她无法理解江微微的行为,不明白江微微什么要反抗,就这么活着不好吗?大家不都是这样活着的吗?干嘛非得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直到现在,陈玉桂才稍稍有点明白了。 如果不反抗,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被人当成货物一样买卖,她却连插嘴的权利都没有,任何人看她不顺眼都能上来睬她一脚,还能随意抢夺她的东西,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 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 她甚至都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死了就能清净了。 可随即她又想起了江仲平,那个男人如今还在凉山关当民夫,万一将来他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媳妇闺女全没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江仲平对陈玉桂算不上多么温柔体贴,可他也算是尽到了身为丈夫的基本责任。 陈玉桂对他还是有些眷念的。 她捨不得离开他,不想让他回到家里就要面对妻女尽失的悲痛。 可若是不能死,那就只能活了。 活着就得继续忍受家里那些人的压迫。 陈玉桂不想再忍下去,不想让那些害了她闺女的人好过。 她忽然想起江微微白天说的那些话。 「他们不让你的闺女好过,你也别让他们好过。」 陈玉桂像是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面,又有了一点点神采。 她从地上爬起来,将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放回原位。 等她收拾好房间,回到堂屋里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完走了,只留下一桌子的碗筷,饭菜自然是早就被吃了个精光,半点没给她剩下。 陈玉桂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收拾,可在拿起碗筷的时候,又忽然顿住。 为什么要帮这些人干活?这些人心里只有他们自己,就算她做得再多,也不会迎来半点感恩,反而还会让他们更多加得寸进尺,要求她干更多的活儿。 按理来说,身为婆婆的赵氏已经死了,就应该有长媳来管理家中事情。 更何况赵氏在临死前还把钥匙交给了大房的两口子,那就说明赵氏已经承认了大房的地位,愿意将管家大权转移给大房两口子。 换言之,身为长媳的陈玉桂如今就已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既然是女主人,凭啥活儿还得都她来干呢?老二媳妇是死的吗? 陈玉桂想到这里,将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放,随即大步离开堂屋。 她先是冲进灶屋,拿起菜刀,然后去了二房。 她在二房的屋门前站定,一手拿着刀,一手用力地拍门。 「出来!」 开门的人是叶兰花,她没好气地问道:「你干啥呢?这么用力的敲门,要是把咱们的房门给弄坏了,你出钱修啊?!」 陈玉桂说:「你去洗碗。」 叶兰花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说啥?洗啥玩意儿?」 陈玉桂举起手里的菜刀,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让、你、去、洗、碗!」 叶兰花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拿着刀,吓得脸色大变,慌忙往后退:「你、你想干啥?你把刀放下,快放下!」 第969章:老实人陈玉桂(4) 江伯宁这会儿正在屋里盘算着买人的事情,忽然听到自家媳妇的叫声,赶紧起身走到门口。 「出啥事了?你这么大惊小怪……」 话还没说话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陈玉桂,以及陈玉桂手里拿着的菜刀。 叶兰花慌忙往江伯宁身后躲。 江伯宁其实也想躲,可身后被叶兰花顶着,他没法躲,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大嫂,你这是干啥呢?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拿刀啊,你快把刀放下,免得伤了自己。」 陈玉桂拿着菜刀,一步跨进屋里,嘴里仍旧重复那一句话。 「去洗碗!」 江伯宁不明所以:「啥?」 叶兰花在他身后小声地说道:「她想让我去洗碗。」 江伯宁一听就这么点小事,赶紧沖自家媳妇说道:「那你去洗啊,不就几个碗嘛,能费你多大劲儿啊?你赶紧把碗洗了,也省得大嫂再拿着刀吓人。」 叶兰花不想去洗碗,可她不去不行啊,没看到陈玉桂还拿着菜刀站那儿呢! 她总不能因为不想洗碗就去跟陈玉桂拼命吧?! 没办法,叶兰花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下:「我去洗就是了。」 江伯宁生硬地笑道:「大嫂,你看她都答应洗碗了,你就把刀放下吧。」 陈玉桂一刀砍在门槛上。 「快去洗!」 刀刃入木三分,吓得江伯宁和叶兰花一个激灵,脸都白了。 江伯宁直接将叶兰花推出去。 叶兰花怀着满心的惊惧,小心翼翼地从陈玉桂身边挪过去,等出了房门,她就逃也似的朝堂屋奔去。 陈玉桂拔出菜刀,扫了一眼江伯宁。 江伯宁识趣地说道:「我去扫地,我这就去扫地!」 说完他就一熘烟地跑出去,拿起扫帚开始卖力地扫地。 陈玉桂看着他们两口子干活的场景,手指将菜刀握得更紧了。 以前这两口子在家里从来不干活,就只知道坐着等吃的,如今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两口子如此卖力的干活。 原来,有些人是不能惯着的。 就得像江微微那样来硬的才行。 陈玉桂拿着菜刀守在旁边,盯着老二两口子干完了活,等他们要回房的时候,陈玉桂有忽然开口。 「把我的东西还来。」 叶兰花装傻:「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啊?」 陈玉桂再度举起菜刀,神情看起来有些癫狂:「还给我!」 叶兰花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到了,不敢再装傻,赶忙袖子里的铜板和银耳坠都拿出来,放到她的面前。 「给你给你,全都在这儿了,你冷静点,千万别冲动。」 陈玉桂拿起铜板和银耳坠,确定数目没问题后,这才放下菜刀。 叶兰花和江伯宁赶紧熘了。 陈玉桂看了看左手手心里的铜板和耳坠,又看了看右手攥着的菜刀。 她很清楚,老二两口子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才把这些东西还给她,而是因为她手里有刀,他们怕死,才不敢不把东西还给她。 所以说,人活在世上,手里必须要有刀。 陈玉桂没有把菜刀放回灶屋,她直接提着菜刀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二房屋里。 江伯宁和叶兰花正在说陈玉桂的事情。 叶兰花想起刚才的画面仍旧心有余悸:「你说大嫂该不会是疯了吧?她居然敢拿着菜刀威胁人!」 江伯宁也是怕得很:「她大概是被刺激得狠了,所以脑子有点不正常了,你想想看,她三个孩子全都没了,不管换成是谁都得疯吧。」 叶兰花一想也是。 江伯宁提醒她:「你以后离她远点,别再去招惹她,万一她真的疯起来要砍了咱们就糟了。」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陈玉桂,他就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就跟一个疯女人去拼命,不值得啊! 叶兰花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江林海带着孙子住一个房间。 平时大儿媳都会把洗脚水送到屋里来的,可今晚他们两个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江宝方睡着了,仍旧没见到洗脚水。 江林海恼了,当即跳下床,穿上鞋子往外沖。 他用力拍响大房的屋门。 「老大媳妇,你给我滚出来!」 很快房门就开了。 江林海正要开口骂人,就见到一向老实木讷的大儿媳,此时正披头散髮地站在屋里,手里还拿着一把银光闪闪的菜刀。 所有的话全被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陈玉桂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问道:「找我干什么?」 江林海觉得她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渗人了,就跟那吃人的女鬼似的,浑身都阴森森的。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艰难地开口:「你、你为什么没把洗脚水给我送来?」 本该是气势汹汹的质问,但因为他现在心里害怕,导致气势弱了一大截,不像是质问,倒更像是控诉。 陈玉桂用袖子缓慢擦拭菜刀,嘴里慢吞吞地说道:「我在磨刀,没空去烧水,您要是想洗脚的话,可以自己去烧水,也可以让老二媳妇去烧水。」 江林海被她这幅样子搞得心里毛毛的。 他勉强装作镇定的样子问道:「大半夜的,你磨刀干什么?」 陈玉桂呵呵地笑了,笑声凉丝丝的。 「磨刀自然是为了砍东西的时候,能够更快些。」 江林海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你要砍什么东西?」 陈玉桂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林海被看得头皮发麻,背上的白毛汗全冒出来了。 现在三更半夜的,外头一片漆黑,周围没有其他人,要是陈玉桂真的用刀砍他,他连个帮手都没有。 他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当即落荒而逃。 即便跑出去老远,他仍旧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肯定是大儿媳在盯着他,今晚的大儿媳特别邪乎,就更突然被鬼上身似的。 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洗脚?回到屋里就赶紧上床,抱着孙子不撒手。 第二天早上起来。 江林海感觉好些了。 看在外头灿烂的阳光,昨晚大儿媳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无以復加的愤怒。 大儿媳昨晚居然敢拿着菜刀吓唬他! 他必须要狠狠地教训她,让她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一家之主! 第970章:再次中风(1) 江林海气沖沖地跑去找陈玉桂算帐。 往常这时候陈玉桂应该在灶屋里忙着准备早饭,可等他冲进灶屋才发现,灶屋里面冷冷清清的,灶是冷的,锅也是冷的。 莫说是早饭,就连洗脸用的热水都没有烧! 江林海登时就火冒三丈。 这个大儿媳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昨儿故意拿刀吓唬他也就算了,今儿连早饭也不做,她这是要气死谁呢?! 江林海打定主意揪住大儿媳后,一定要狠揍她一顿! 他冲出灶屋,直奔大房的屋子而去,路上却被江伯宁给拉住。 江伯宁急切地说道:「爹,您快去劝劝大嫂吧,她是真的疯了!」 江林海问:「她又闹什么么蛾子了?」 「她要搬去上房住!」 江林海脸色一变:「你说啥?」 「我原本和媳妇在屋里睡觉,刚才忽然听到有搬动东西的声音,我们还以为家里进贼了,赶紧出门去看,就见到大嫂正把她屋里的东西往外搬。我们去问她搬东西干嘛?她说要把东西搬去上房,她从今儿起就要住到上房里面去。爹,您瞧瞧她说的这是啥话?您还活着呢,她就想着要搬进上房了,她这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我们想劝她改变主意,她居然拿刀恐吓我们!她这是疯了啊!」 江林海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白的,很是难看。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话。 「我去找她!」 江林海跑去找陈玉桂,江林海紧随其后,他巴不得爹把陈玉桂狠狠教训一顿,省得她以后再拿着菜刀到处吓唬人。 等江林海找到陈玉桂的时候,她刚把一个大箱子搬进上房。 「你在干什么?住手!」 陈玉桂停下动作,循声望去,见到来人是公公和小叔子,呵呵一笑:「你们也是来帮我搬东西的吗?」 不知道是因为她真的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色比往日里看起来更加苍白,头髮也没梳,就这么披散着,再配上她那古怪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个女鬼了。 江林海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自从赵氏去世之后,他就变得很怕鬼。 此时他看着陈玉桂那近似女鬼的模样,昨晚那种惧意又再度涌上心头,他在距离对方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在她身后的大箱子上停顿了片刻,生硬地问道。 「谁允许你搬到上房来住的?」 陈玉桂说:「我看着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怪可惜的,就想搬来住,顺便陪一陪娘。您知道的,娘是一个人走的,她在地下肯定很寂寞,说不定偶尔还会回来看看,我住在这里的话,等她回来了,就能陪着她说说话。」 江林海顿时就变了脸色。 自从赵氏去世后,家里就没人再敢在他面前提赵氏的事情,因为大家知道,只要一提赵氏,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 可是现在,陈玉桂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提赵氏。 按理说江林海应该发火的。 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已经被恐惧占据。 陈玉桂还在说:「娘走的时候,真的很不甘心啊,明明她有男人、有四个儿子、好几个孙子孙女,可最后陪在她身边,给她送终的人就只有她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我要是她的话,我也会不甘心的,我肯定要惊颤回来看看,看看家里这些人过得好不好?」 「不要再说了!」江林海捂住耳朵,痛苦地嘶吼,「不要再提她了!」 陈玉桂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又笑了起来:「呵呵,您要是觉得我不适合住进上房,那我就把上房让出来,请您住进去,可是您敢住进去吗?您睡在那张床的时候,不会想到娘吗?不会觉得她就躺在您的身边吗?她直到临死前都还在念叨您,这个家里,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您啊……」 「住嘴!!」 江林海勐地爆喝一声,随即就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江伯宁惊唿:「爹!」 …… 健康堂才刚开门,就见到江伯宁急匆匆地冲进来,他大喊道:「江微微,快去看看你爷,他昏倒了!」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体谅你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可以再提醒你一边,我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那人不是我的爷爷。」 江伯宁现在心急如焚,没有心情去跟他辩解这些,慌忙说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赶紧跟我走啊,人命关天!」 江微微让阿桃拿上医药箱,两人跟着江伯宁去了江家。 江林海躺在四房屋里的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边有一些呕吐后留下的痕迹,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一看到他这幅样子,江微微心里就有了数。 她扒开江林海的眼皮,看了下瞳孔的扩散情况,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各处的肌肉,做完简单的体格检查后,她这才按住江林海的手腕,开始给他把脉。 片刻后,她收回手指,平静说道:「是中风。」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是一惊。 「怎么又中风了?」 江微微反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他昨儿不是还好端端的吗。还有精神指着我破口大骂,今儿咋就中风了?」 江伯宁一拍大腿:「肯定是大嫂害的!是她故意拿娘的事情去刺激爹,爹受不住刺激,就忽然昏倒了!」 江微微笑了:「没想到陈玉桂还有这样的好本事啊。」 叶兰花不乐意了:「陈玉桂害了我爹,你咋还帮着她说话呢?!」 「因为你爹活该啊。」 「你!」 一段时间不见,叶兰花发现江微微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说话刁钻又难听。 江伯宁拉了自家媳妇一把,示意她别再吵了,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急切地说道:「我爹上次中风后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这次又要养多久才能好啊?」 江微微道:「好不了了。」 江伯宁和叶兰花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叶兰花问道:「怎么可能好不了?上次我爹不就好了吗?」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不一样的。」 叶兰花不依不挠:「有什么不一样的?」 第971章:再次中风(2) 江微微耐着性子解释:「你爹第一次只是轻微中风,再加上他身子骨还算健壮,好生调养的话是可以慢慢恢復的,但也只是表面恢復而已,但中风留下的病根一直都在,只是你们看不出来而已。事实上中风这种病本就没有完全痊癒的可能,你爹能在第一次中风后还可以行动自如,本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可惜,你们没能好好珍惜。如今你爹的病再度復发,连同之前那次留下的病根也一起爆发,病上加病,想要彻底痊癒就是痴人说梦。」 叶兰花和江伯宁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江伯宁颤声问道:「那要是治不好会咋办?会死吗?」 江微微道:「死倒不至于,我给他扎几针,再给他开些药,保住他的性命不成问题。」 她让阿桃拿出银针,然后让江伯宁按住江林海的身体,避免因为病人抽搐导致银针扎偏。 等针灸完毕,江微微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江伯宁。 「出诊费十五文钱,针灸费一两银子,药方一百文钱,总共一两银子加一百五十文钱,给钱吧。」 江伯宁面露为难:「你知道的,咱家如今困难得很,一直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 江微微笑了下:「想赖帐是吧?行,我这就让人去请村长过来评评理,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请大夫看病不给钱,以后看看还有哪个大夫愿意给你们家的人看病?!」 「诶,别啊!就一两银子的事儿,至于闹到村长那儿去嘛,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我是说先欠着,我可以给你写欠条,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你。」 「算了吧,你还欠着汇通钱庄一千两的利子钱呢,那笔钱你都还没还上,我这一两银子只怕你就更加不会还了。你也别跟我墨迹了,你要想赊帐也行,拿东西来抵债,房契地契或者金银首饰都可以,我这里都收。」 听到她要房契地契,叶兰花大惊失色,赶紧拉住自家男人:「当家的,你可别听她忽悠,咱家的地契房契绝对不能给她!」 家里的房契地契都在江林海那里守着,江伯宁手里压根就没有房契地契,他就算想拿这些东西抵押也拿不出啊! 他沖叶兰花伸出手。 「你不是还有一支银簪吗?拿出来抵押给她,赶紧把她打发走。」 叶兰花立即往后退:「不行!我就剩那么几件首饰了,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东西走!」 她瞥见站在角落里没吭声的陈玉桂,忽然拔高音量说道:「你想要银子的话,可以去找大嫂啊,大嫂手里有一对银耳坠,可比我这银簪值钱多了,你找她要去!」 江伯宁顺势看向陈玉桂,恳求道:「大嫂,爹是因为你才被气得中风的,这看病的钱你怎么也得给点儿吧?」 陈玉桂沉默了一下才道。 「我可以出这笔钱,但我有个条件。」 江伯宁皱眉:「你出医药费是理所当然的,咋还有条件呢?」 陈玉桂不说话了,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伯宁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耐烦地说道:「行行行,你有什么条件就赶紧说!」 「我要分家。」 江伯宁吓了一跳:「你说啥?要分啥玩意儿?」 陈玉桂显然早就已经打好腹稿了,她无视江伯宁的一惊一乍,继续往下说:「咱爹有四个儿子,按理说应该要划分四份,但老四生死不明,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老三就更别提了,估计就算分了家产给他,他也看不上那点东西。既然这样,这个家就只有咱们两房人分,我们是大房,将来要赡养老人,按理说应该要占大头。但如今我男人不在家,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回来,我底下又没得孩子,我一个女人不方便照顾爹,怕惹人说闲话,所以我想让爹暂时先跟着你们二房过。作为补偿,我每个月都会交五十斤粮食给你们,家产的话,咱们两房人直接对半分,你能接受吗?」 江伯宁听到家产对半分,立刻就心动了。 他很清楚,如果江林海还清醒着的话,这种对半分的分家办法,江林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在江林海看来,即便老四生死不明,但也不能一点家产都不留给老四,要让江林海来分家,肯定是要给老四一部分的,而且那一部分的数量肯定还不会少,私底下江林海少不得还要贴补许多。 江林海一向如此偏心老四。 比起江林海的那种偏心分家方法,江伯宁显然更喜欢陈玉桂提出的对半分。 若能对半分的话,二房就多分到好多东西! 就在江伯宁被利益沖昏头脑想要答应的时候,胳膊忽然被叶兰花拧了一下。 他吃痛,赶紧回神,扭头瞪她。 「你干啥呢?疼死我了!」 叶兰花冷笑:「我要是不用力一点,你恐怕就要稀里煳涂地答应了。」 江伯宁揉了下胳膊:「这么好的事情为啥不答应?」 叶兰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平时见你挺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儿咋就这么蠢了呢?」 她索性一把将江伯宁推开,亲自上前跟陈玉桂谈判。 「说什么对半分?你想得倒美!你是大房不假,可咱们二房有江家唯一的孙子,以后江家传承香火的事情,可就全指望咱家宝方了,就沖这一点,咱家也得占大头!」 江伯宁幡然醒悟,一拍大腿:「对啊!我差点忘了这茬,有宝方在,理应是咱们二房占大头才对,你们大房莫说儿子了,如今连个闺女都没得,有什么脸跟咱们对半分啊?!」 江微微看得咂舌,这对夫妻见利忘义的性子真是如出一辙啊,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就是天生一对啊! 听他们提到孩子,陈玉桂神色一黯。 孩子是她心里最深的痛。 不管是大闺女江梅梅,还是二闺女江思思,亦或是小儿子江宝元,没一个有好下场。 她抿了下唇:「我只同意对半分,若你们不愿,那就算了,医药费你们自己负责吧,别来找我。」 第972章:再次中风(3) 叶兰花叫道:「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公公,是你把他给气病了的,你连医药费都不愿出,你们还是人吗?!」 陈玉桂笑了下,那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凉薄。 「你们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能算计,你们又算是人吗?」 叶兰花一愣,她没想到向来笨嘴拙舌的老大媳妇居然也会还嘴了! 这人还真是跟以前大变样了啊! 可这个变化却让叶兰花一点都不喜欢,她还是更喜欢以前的陈玉桂,更好拿捏。 叶兰花板起脸道:「你这么不孝,就不怕我们休了你吗?!」 陈玉桂讥笑:「这世上有丈夫休媳妇的,也有公婆休儿媳的,还从没听说小叔子和妯娌可以休嫂子的,你这算是开创了歷史先河吧?」 叶兰花还想再骂,却被江伯宁拉住。 「行了,你跟她吵架有用吗?只会是浪费口水。」 叶兰花哼了声:「我就是看她这幅样子不顺眼,就好像咱们全家人都欠了她似的,什么玩意儿嘛!」 江伯宁好言相劝:「大嫂,你看微丫头还在旁边站着呢,不好让外人看了咱家的笑话,你就帮忙把医药费出了吧,回头咱们有钱了肯定给你补上。」 陈玉桂沉默不语。 江伯宁又道:「你不说话的话,我们就当你答应了哈。」 陈玉桂这次开口了。 「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们。」 江伯宁脸色一变:「大嫂你这就太不讲理了,我要钱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咱爹!爹被你气病了的事情,我们没跟你算帐就算了,你居然连医药费都不肯出,你这么不孝,就不怕我们去请族老来惩罚吗?我们是没资格休了你,可是族长和族老可是有这个资格的!」 面对他的威胁,陈玉桂仍旧没什么太大反应。 「随便你们。」 见她油盐不进,江伯宁没办法了,只能退一步:「行,我接受你的条件,咱们分家!」 陈玉桂说:「我只接受对半分,而且爹跟你们住一段时间,等我男人回来了再把他接回来。」 江伯宁答应得很痛快, 「成,就对半分!」 叶兰花急得不行,赶紧去拽他的胳膊:「你傻啊,真跟她对半分?!」 江伯宁甩开她的手,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先答应陈玉桂的条件,等钱到手之后再跟她慢慢磨分家的事情,到那时候他们两口子对付陈玉桂一个人,就不信磨不过她! 什么对半分?做梦去吧,他们二房必须得占大头! 叶兰花不愧是是他的结髮妻子,两人都是一样的德行,见到他的暗示,她很快会意,闭上嘴不再说话。 江伯宁伸出手:「赶紧把那对银耳坠拿出来吧,别让人家微丫头在这里等太久。」 陈玉桂从荷包里面拿出那对银耳坠,正要递出去,就听到江微微忽然开了口。 「你现在就把东西给出去,不怕人家回头反悔啊?我要是你的话,就先把分家的事情办妥了,再把东西拿出来,省得这两口子出尔反尔。」 江伯宁一听这话就急了:「微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你二伯娘是这种说话不算的人吗?」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回答:「你们根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 陈玉桂觉得江微微的考虑很有道理,她刚才的举动太草率了。 她立刻又把银耳坠收起来,道:「劳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这就去请村长过来帮忙主持分家。」 江微微寻了个凳子坐下,笑眯眯地说道:「你慢慢走,不着急。」 见陈玉桂真的跑去找村长了,江伯宁和叶兰花急得直跳脚。 叶兰花指着江微微骂道。 「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江伯宁也道:「我说你干嘛非得插这个嘴呢?我们从大嫂手里拿到银耳坠,转手就把银耳坠给了你,这样一来咱们就钱货两清,你只要拿着银耳坠回去就行了。现在可好,你什么都没拿到,还得陪着咱们一起受累,你这是何苦呢?」 江微微悠然说道:「我乐意。」 江伯宁被气得不轻。 叶兰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非得帮陈玉桂那个蠢女人?你是得了她多少好处啊?」 江微微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我就是了乐意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千金难买我乐意!」 「你!」 要不是阿桃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叶兰花这会儿真恨不得扑上去挠花这个小贱人的脸! 她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没见过像江微微这么刁钻又讨嫌的丫头! 很快陈玉桂就领着江丰年回来了。 江丰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江林海,试着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反应。 江微微提醒道:「他还在昏睡呢,估计要到下午才能醒。」 江丰年问:「性命无碍吧?」 「性命无碍,就是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大概就是半身不遂、偏瘫在床之类的。」 江丰年嘆息:「没想到林海临到老了还要遭受这种罪,真是可怜啊!」 江微微想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到底还是顾及到了村长的面子,没把这话说出口。 江丰年看向江伯宁,问:「听说你们要分家?」 江伯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嗯,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我们还在犹豫……」 江丰年向来是劝和不劝分的,见状便道:「若是没想好那就算了,等你们想好了再跟我说,如今你们的爹还病着呢,这个时候分家不好听,再缓缓吧。」 江伯宁刚想顺势点头,就听到陈玉桂插嘴道。 「可是我们已经说好了,家产对半分,微丫头可以作见证。」 江丰年立即看向江微微,见她点头承认,于是江丰年又嘆了口气,很是无奈:「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商量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纸笔吗?咱们这就写分家文书。」 江微微的医药箱里面就有笔墨纸砚,她让阿桃拿出来给村长用。 江丰年铺开宣纸,毛笔蘸墨,又问了一遍。 「你们确定是对半分家产?」 陈玉桂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江伯宁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叶兰花抢了先。 「我不同意对半分!我们二房有江家唯一的孙子,按理我们应该占大头!」 第973章:再次中风(4) 江丰年很意外:「你们不是说都已经商量好了对半分吗?咋又改变主意了?」 叶兰花义正言辞地说道:「村长,咱家是啥情况,您也是清楚的,如今咱们宝方是家里唯一的孙子,也是江家香火的唯一继承人,就算是把江家所有家产全给他都是应该的。当然,这样独占家产的事情我们也做不出,我们愿意分给大哥大嫂一部分,但我们二房必须要占大头。」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要了家产不是留给自己的,而是要留给宝方的,将来宝方长大了,无论是读书还是娶妻生子,处处都得花钱。俗话说得好,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尤其宝方还是咱们江家唯一的香火继承人,就算是江家先祖地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让咱们宝方吃苦的,对吧?」 江丰年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叶兰花面上一喜:「您贊成咱们二房占大头啦?」 江丰年却道:「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不插手你们分家产的事情,你们自己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我只负责给你们做个见证。」 叶兰花脸上的喜色没了,她哀求道:「村长,您在村里德高望重,只要您一句话,咱们肯定全都照做。」 江丰年笑了下:「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别分家,齐心协力好好照顾你们的爹,你们能找做吗?」 叶兰花悻悻地闭嘴了。 江丰年看向陈玉桂。 「你现在的处境我也很能理解,但我还是建议你等你男人回来之后再谈分家的事情,有你男人在,你能少吃很多亏。」 陈玉桂低下头:「谢谢您能为我考虑,但是分家的事情是我早就和我男人商量好了的,以前是因为有很多顾忌,所以迟迟没有开这个口,如今我已经没了顾忌,就直接分了吧,早分早清净。」 见她态度坚决,江丰年不好再劝,只得道:「你二弟媳的意思是要二房占大头,你觉得呢?」 陈玉桂说:「要么家产对半分,要么就别分。」 江丰年又看向叶兰花。 叶兰花冷笑:「不分就不分!看谁耗得过谁?!」 陈玉桂说:「那就耗着吧。」 说完她就要转身走人。 江伯宁赶紧叫住她:「大嫂别走,咱们有话好商量!」 陈玉桂回头看他:「我说了,我只接受对半分。」 「就算是做生意都还有个讲价还价的过程,你咋能一口价呢?」 「我这里就是一口价。」 江伯宁还想继续跟她墨迹,希望能给自己多争取一些好处。 这时就听到江微微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们快些把事情办完吧,我还等着回医馆呢。」 江丰年刚才就很好奇了,为啥江家分家,江微微会在这里坐着,他这会儿终于可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江微微如实回答:「因为他们家欠了我的医药费,我在这里等他们拿钱呢。」 江丰年催促道:「伯宁啊,你赶紧把钱给人家啊!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儿!」 江伯宁小声说:「我没钱……」 江丰年一摆手:「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这哪有人看病不给钱的?真要人人都像你一样的话,那人家还开什么医馆?直接开善堂多好啊!」 江伯宁顺杆爬:「那感情好啊,开个善堂还能积德呢!」 江丰年瞪他:「你给不给钱?不给钱的话,以后不管你家出啥事都别来找我!」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江丰年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村长,可也管着云山村这一亩三分地,江伯宁还真不敢得罪他,只得努力挤出个笑容。 「瞧您说的,就算冲着您的面子,这钱也必须给啊!」 他推了身边的叶兰花一把,朝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拿钱出来。 叶兰花直接扭过身去,就是不肯拿钱。 江伯宁脸上挂不住,想要冲她发火,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欠着一屁股债,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着岳家帮忙还债,要是现在把叶兰花气跑了,以后他还怎么去找岳家求助? 他只能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再度看向陈玉桂,好声好气地恳求道。 「大嫂,您看看这事儿闹得,再不拿钱的话,村长就该生气了,您看在村长的面子上,就把这钱给出了吧。我向你保证,等我以后有钱了,肯定双倍还你!」 陈玉桂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对半分。」 江伯宁见她油盐不进,一口咬死了就要对半分,心里大为恼火。可碍于村长在场,他又不好发作,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上下不下的,实在是难受得厉害。 他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行啊,反正大家都不肯妥协,那就只有他妥协了,只要能把今儿这关混过去,谁还管以后咋办啊?! 「行啊,就对半分!」 叶兰花惊了:「当家的,你胡说什么呢?!」 江伯宁不胜其烦,语气里透露出几分埋怨:「我让你拿钱,你不肯拿,那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两银子就把村长给得罪了吧?既然大嫂愿意给钱,那就按她说的办,家产对半分!」 叶兰花气急败坏:「你疯了吗?要是对半分的话,咱们得少分多少东西啊!」 「要是老三和老四都在的话,家产得分四份,咱们到时候连对半分的资格都没有,你就知足吧!」 「这能一样吗?!」 眼见他们两口子越说越不想花,江丰年重重地咳嗽两声,打断两人的吵闹。 江丰年板着脸教训道:「都少说两句,伯宁是二房当家的,既然他已经同意对半分,那就对半分吧。叶氏你莫要再闹腾,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一家人和和美美才是最重要的。」 叶兰花心里很不满,她觉得江丰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分的是她家的钱,他自然不心疼啊! 可她不敢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江伯宁一眼。 江伯宁心里也不痛快,要不是因为叶兰花不肯给钱,他能被逼到答应对半分家产的地步吗?这一切还不都得怪叶兰花那不懂事的娘们?! 现在倒好,她居然还有脸反过来怪他?! 第974章:再次中风(5) 在村长江丰年的主持下,江林海的家产被一分为二,大房和二房各占一半。 三十亩良田和四十亩旱地,每房各得十五亩良田和二十亩旱地,除此之外,每房各得四间屋子,前院归大房,后院归二房。 至于粮食,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汇通票号的人拿去抵债了,如今家里就只剩下百来斤的红薯和二十斤的大米。 二房不肯要红薯,他们只要大米。 陈玉桂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如今大房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就算只吃红薯她也能接受,而且红薯数量多,能让她多吃一段时间,于是一百多斤的红薯全部归大房,二十斤大米则全部归二房。 另外家中还有些储存的酱菜、腌咸菜、以及燻肉。 叶兰花想要把燻肉全部拿走,遭到陈玉桂的严词拒绝。 最后在江丰年的见证下,这些菜全部被平均分成两份,两房人各拿一份。 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好些家具,二房两口子挑三拣四,他们只想要好家具,不好的全部推给大房。 若是以前的陈玉桂,说不定也就默默忍了,可如今的陈玉桂却没有了那种好性儿,她指着那些个缺胳膊短腿儿的桌椅板凳表示,这些都是讨债人上门要钱时砸坏的,而那些讨债人又是江伯宁招来的,究其原因这些家具都是因为江伯宁才损坏的,理应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他! 江丰年点头,觉得此话有理。 二房两口子赶紧争辩。 于是新一轮的扯皮又开始了。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 阿桃见状,赶紧问道:「要不咱们先回去?」 江微微摆了下手:「不用,先等他们分完家吧。」 好在江家如今的东西没剩多少,就算二房两口子再怎么斤斤计较,最后还是在一个时辰内把家给分完了。 江丰年将分家的条款全部写入分家文书里面,为免双方将来再次扯皮,他特意写得很细,把所有能写的东西全部写了进去,满满当当地写了三大张纸。 写完之后,他又当众念了一遍。 陈玉桂听完表示没问题了。 二房两口子不放心,非要接过分家文书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这才肯签字画押。 如此一来,分家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陈玉桂主动将那对银耳坠拿出来,放到江微微的手里。 「这次麻烦你了,特意跑这一趟,这是咱家的医药费。」 江微微掂量了一下银耳坠,差不多有一两多重,她问:「这东西是别人送你的吧?」 陈玉桂点头:「这是我奶留下的遗物。」 江微微说:「原来是遗物的,那我可得好好保管,等你以后攒够钱了,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把银耳坠赎走。」 陈玉桂眼睛一亮,飞快地说道:「谢谢,我会努力攒钱的!」 对她来说,这对银耳坠的纪念意义远超于它的本身价值,若非万不得已,她是绝不会把它给别人的。 江微微收好银耳坠,带着阿桃走了。 没过多久江丰年也走了。 至于陈玉桂和江伯宁两口子,还得收拾东西,把属于自家的东西都搬到自己屋里,免得被对方占了便宜。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江林海已经醒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歪嘴斜,嘴角还挂着一缕晶莹的口水,双手呈现出鸡爪的形状,浑身都动弹不得。 其实在刚才江丰年念分家文书的时候,江林海就已经醒了,但他既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子,只能像具尸体似的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个家被一分为二。 江林海心里急得不行,他拼了命地想要发出声音,想要让他们停止分家。 他想告诉大家,他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一天,这个家就不能散! 可他心里越是着急,手脚就越不听使唤,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口水从他大张的嘴巴流出来,染湿了枕巾,却没有人来帮他擦一擦。 大家都只顾着自己,没人去理会他的死活。 …… 柳芸见到江微微回来了,赶紧迎上去,关切地问道。 「咋去了这么久?你爷咋样了?」 江微微说:「他又中风了,这次估计好不了了。」 随后她又把陈玉桂跟江伯宁两口子分家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柳芸很是意外:「真没看出来啊,你那个大伯娘还挺厉害的,说分家就分家,一点都不含煳。」 江微微说:「她这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做出改变。」 「陈氏是个苦命人啊,生了三个孩子,没一个有好下场,她男人又去了凉山关,还不晓得有没有命回来,诶!」柳芸边说边嘆气。 江微微知道她这是心软的老毛病又犯了,懒得说她,直接道:「我去后头歇会儿。」 「你去吧,走慢点儿啊。」 江微微去了后院,瞅见院子里面已经堆积了不少做好的药品。 赵诚和赵武正把这些药往外搬运,北川和宋浩也在帮忙,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纷纷跟他她招唿,要么喊她江大夫,要么喊她少夫人。 傅七在旁边记帐,他得把这些药的数量全部写进帐本里面,回头好去报帐。 江微微走过去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傅七先把手里这笔帐记好了才开口:「今晚就走。」 「走夜路不安全,不如明早再走吧?」 「不行,今儿是最后一天了,我不能再耽搁了,」傅七抬头看她,故意促狭道,「怎么,你捨不得我?」 江微微白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捨不得詹大夫。」 傅七向她保证:「等战事结束后,我肯定会把詹大夫全须全尾地给你送回来!」 「行了吧,你少给我立这种g!」 像这种「等什么以后,我就怎么样」的经典g,她光是听听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傅七没听明白:「你说啥?什么叫弗拉格?」 江微微一摆手:「没什么,今晚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等我们把这些药搬上车就得出发。」 「这么着急?」 「不急不行啊,凉山关那边还等这些药救急呢!」 ………… 一转眼就两百万字了,这是我目前为止写过最长的文了,新的里程碑啊!撒花庆祝! 下本书写什么呢?年代种田文咋样? 第975章:江老师(1) 二十多箱的药品,一辆马车不够用,傅七又加了三辆马车。 总共四辆马车,其中三辆车用来装药品,一辆马车用来坐人。 詹春生告别健康堂的众人,钻进马车里面,待他坐好后,四辆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在江微微的目送下,四辆马车渐行渐远。 他们出了云山村,顺着平坦的马路行驶了半个时辰,顺利抵达镇上。 傅七这次来九曲县,身边出了有赵诚赵武跟着以外,还带了二十多名兵卒护卫,由于担心村里没处儿住,他特意把这些人安排在了镇上暂住,交由赵文管理。 双方在镇上会合,他们护送着四辆马车奔赴凉山关。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走,老五就带着一群学生来到了九曲县。 这些学生全都是从神医堂带出来的,正好十个人,都是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 当初江微微挑选了十一个学生接受助学贷款,除了其中一个学生被朝廷征去当了民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之外,其他十个人全都跟着老五来到了九曲县。 因为他们听说是江微微急需用人,他们怀着对江微微的满心感激,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要来健康堂任职。 当初要不是江微微答应借钱给他们进入神医堂学习,他们这些人只怕到死都没有机会接触到学医,他们一直都对江微微心怀感激,想要报答这份恩情。 眼下就是报恩的大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十个学生,每个人都充满了激动和期盼。 老五眼见天色已黑,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写字。 「今晚暂且在庄子上过一夜,明早再去健康堂。」 这一路来都是老五在安排行程,十个学生对他非常信任,此时也不例外,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行人来到嵌雪山庄,老六打开大门,瞅见是老五回来了,很是惊喜,赶忙招唿他们进去。 一通忙活过后,所有人终于可以歇息。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大家早就累坏了,几乎都是倒床就睡。 美美地休息了一宿,次日醒来,学生们精神大好。 他们想快些到达健康堂,拜见曾经有恩于自己的江大夫,刚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带上行李要走。 老五也不墨迹,当即招唿他们出门,坐上驴车前往云山村。 前面一段路仍是泥土山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可是没过多久,驴车就进入了施工路段,车速不得不放慢。 这会儿江牧正带领云山村的村民们在铺路,一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 老五一边赶车一边看那些村民,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面孔,猜测他们应该是云山村的村民。 但老五却不明白云山村的村民为何要在这里铺路? 可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原因。 驴车驶入新修的马路,原本凹凸不平的路面一下子就变得平坦起来,车轱辘从路面碾过去,几乎感觉不到颠婆,就连车速也跟着提升了不少。 老五很是诧异,他走南闯北许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平整的道路,就连官道都要逊色很多。 坐在驴车里的学生们时不时会撩开车窗帘子,好奇地往外张望,想看看这九曲县的风景如何,他们自然也发现了这条平整的马路,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路修得也太好了吧!」 「这路是谁修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刚才那群村民啊!」 …… 学生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一边对这条马路赞嘆不已。 原本需要个把时辰才能走完的路程,因为有了马路的效果加成,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顺利抵达云山村。 驴车进入村子后再度放慢速度,最终停在健康堂门口。 楼老爷子正坐在村口收山货,他老人家年纪虽大,但眼神却很好,一眼就瞅见了老五,笑着跟他打招唿。 「是老五回来了啊,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最近过得咋样吗?身子骨还好吗?」 老五在随身携带的小黑板上写字。 「我很好,多谢老爷子关心,我是来找少夫人的,她在家吗?」 楼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她在里头给人看病呢,詹大夫昨儿去了凉山关,如今事儿都压在她身上,她可忙了呢!」 他又看了眼跟在老五身后的是个年轻人,疑惑地问道:「这些是?」 老五在小黑板上写字回答。 「他们都是健康堂的学生,来给少夫人帮忙的。」 楼老爷子闻言又笑了:「来得正好,你们赶紧进去吧。」 老五沖身后的学生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他走。 他们这一行有十一个人,数量挺多的,一进门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阿桃快步迎上去,正想询问对方是要看病还是要抓药,就瞅见来人居然是老五,到嘴边的问话立刻就变成了惊喜的欢唿。 「微微姐,五叔回来了!」 正在埋头写药方的江微微闻言,立即抬起头,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老五。 老五上前弯腰行礼,随后侧过身子,露出身后跟着的十个学生。 江微微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面露喜色。 「你们来了啊!」 十个学生早已经在来时的路上就商量好了,此时他们整齐地屈膝下跪,额头磕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学生拜见恩师!」 虽然他们没有跟随江微微学习过,但他们的学习机会是江微微给予的,江微微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他们这一声恩师唤得情真意切。 江微微大大方方地受了他们这一礼,她道:「都起来说话吧。」 学生们纷纷站起身。 健康堂里的人都往这边看来,原本他们还在好奇这十个人的身份来歷,刚才听他们称唿江微微为恩师,想必这些人都是江微微的学生。 师生关系在这个时代形同父子关系,下跪行礼什么的非常正常。 大家对此倒没什么奇怪的,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没想到江微微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多的学生,且这些学生的年岁看起来比江微微更大,这就不得不让人觉得古怪了。 江微微注意到很多人在往这边看,她对阿桃说道。 「你先带他们去后面休息,等我忙完这阵再去招待他们。」 「喏。」 第976章:江老师(2) 阿桃侧过身子,对老五和那十名学生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穿过中庭,在内宅堂屋里面坐下休息。 阿桃还有事要忙,不能在这里久留,她将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范六娘,随即就急匆匆地走了。 一行人在堂屋里面左等右等,却怎么都没等到江微微出现。 其中一个名叫周扬的学生忍不住问道:「婶子,江夫子怎么还没来啊?」 范六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江夫子是指江微微,她解释道:「咱们健康堂总共就三个大夫……也不是,加上小施大夫的话,算是四个大夫,但小施大夫和李郎中一般只负责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想那些比较难对付的大病都是由江大夫和詹大夫负责的。可詹大夫昨儿走了,今儿那些得了大病的患者就全部落在了江大夫肩上,江大夫一个人忙不过来,肯定没空来后面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伸长脖子往前面看了看,然后又道。 「照这趋势,江大夫只能等到午休的时候才能歇会儿。」 周扬一向主动惯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面,主动说道:「那我去前面帮帮江夫子吧。」 范六娘没有阻拦,随他去了。 她知道江微微招这些学生过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留在健康堂帮忙给人看病的,此时有学生主动要帮忙,她心里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周扬一走,其他九个学生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表示要去前面帮忙干活。 范六娘提醒道:「你们可以先把行李放进屋里去,等下有空了再去收拾。」 给这些学生居住的屋子早就已经收拾好了,是两间通铺,每间通铺可以住五个人。 学生们把包袱放进屋里,随后便去了前面的医馆。 医馆里面人很多,人一多难免就有些吵闹。 此时周扬已经搬了个小凳子在江微微的身边。 江微微给了他一个写病歷和药方的任务。 写药方对周扬来说很简单,但写病歷却有点棘手,其他大夫没有写病歷的习惯,周扬以前从没写过这种东西,初次上手很是生疏。 他听到江微微跟病人说了许多话,却不知道哪些话是应该记录的,哪些话时不应该记录的,偏生江微微又忙得很,没空分神教导他,最后他就只能把她说的话全部写进了病歷里面。 如此一来,整个上午周扬都在埋头写病歷,手几乎就没停过。 等进入午休时间,周扬看起来比江微微还累。 他送来握得发热的笔桿子,擦干净掌心的汗液,揉捏酸痛的胳膊。 江微微见状,主动问道:「很累吗?」 周扬立即放下手,恭敬地回答:「没有。」 江微微拿起他面前放着的病歷,翻开查看。 周扬立即坐直了身子,双手下意识抓住膝盖上的衣摆,心里很紧张。 此时病患们都已经离开,医馆里面变得很安静。 另外九个学生也都靠了过来,他们想知道江夫子要对周扬说些什么话,若是要教授他一些医学知识的话,他们也能跟着学点儿。 江微微将这些病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她什么都没说,而是拿起自己之前写的病歷,推到周扬的面前。 「你看看这些病歷吧,以后就照着它们来写。」 周扬赶紧拿起病歷翻看,其他九个学生不愿错过这个学习的机会,赶紧也凑过去,探头去看病歷上的内容。 江微微字迹称不上多好,甚至有些潦草,有几个字就是一笔带过,学生们费了好大劲儿才连猜带蒙的把那几个字给认出来。 见他们看得吃力,江微微说:「你们可以把这些病歷拿去慢慢琢磨,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只要我有时间,都会给你们解答的。」 学生们赶紧道谢。 「谢谢江夫子!」 江微微听得别扭,她道:「你们叫我江老师就行了。」 学生们从善如流,改口唤她江老师。 江微微站起身:「走吧,我先带你们到处看看。」 「嗯!」 江微微指着楼上介绍道:「上面是住院部,平时若有病患需要留院察看,会被安排到楼上,现在楼上住着十来个病患,每天早上我都会去楼上巡查,你们到时候可以跟我一起去。」 学生们兴奋地说好。 江微微又指了指旁边的观察室。 「这里是平时用来急救的地方,有时候碰上要脱衣服检查的情况,也可以安排到这里面,你们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 学生们使劲点头。 江微微笑了下:「你们跟我来吧。」 她走在前面,推开观察室的房门。 观察室里空间不大,十个学生不能同时进去,他们是分成两批轮流进去参观的。 里面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还有防止器具的柜子和架子,有很多器具都是学生们没有见过的。 周扬指着其中一个瓶子问道。 「老师,这是什么?」 江微微说:「那是蒸馏水。」 见学生们面露不解,江微微又将蒸馏水的提取过程及其用途大概说了一遍。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都是他们以前在神医堂学不到的知识,果然,他们来到健康堂是正确的决定! 在这里他们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 又有学生指着旁边一个瓶子问道:「那这个呢?」 江微微说:「那是白酒……唔,也就是你们俗称的烧刀子。」 听说是酒,立刻有学生拿起瓶子,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果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那个学生名叫成楷,他平时就爱喝两口,此时闻到这浓烈的酒香,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了。 他忍不住舔了下嘴唇:「这酒闻起来好香,价格不便宜吧。」 「当然不便宜,这酒一钱银子只能买一斤,」江微微见他抱着酒瓶不捨得撒手,笑着说道,「这酒是用来给病人消毒的,你们别想偷喝,等到了晚上,我给你们准备接风宴,到时候再让你们喝个痛快。」 成楷被人看穿心思,顿觉不好意思,赶忙把酒瓶放回去。 随后江微微又带着他们看了药柜,以及专门存放病歷和书籍的资料室,最后带着他们来到食堂。 第977章:江老师(3) 「咱们一日三餐都在这个食堂里面解决,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吃的饭菜,可以跟范六娘或者何霞婶子说,只要是在她们能力范围之内的,她们都会尽力满足。」 范六娘一边擦手一边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开饭吗?」 江微微颔首:「开饭吧。」 原本学生们还以为健康堂的饭菜应该不会太好,毕竟有这么多人在呢,得费不少粮食,能让大家吃饱就不错了。 等饭菜被端上桌,学生们都大吃一惊,不仅有鱼有肉,就连素菜都是用油炒出来的,用料很足,香味扑鼻,让人食慾大增。 周扬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小试探性地问道:「老师,不是说接风宴要到晚上才办吗?」 江微微说是啊。 周扬指着桌上那些丰盛的饭菜:「那这些饭菜咋就提前端上来了?」 江微微闻言不由得乐了。 「这些就是咱们平日里常吃的饭菜,给你们准备的接风宴还没开始准备呢。」 听她这么说,学生们更加诧异了。 健康堂平日里居然吃得这么丰盛,这得费多少钱啊?江老师真是太大方了! 江微微见他们一脸吃惊的样子,笑着说道:「只要你们好好地干,不管是吃穿用度,我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学生们听了这话,再看着面前的丰盛饭菜,心里很是兴奋。 来健康堂不仅能学到以前学不到的知识,还能享受到在其他地方享受不到的待遇,他们这一趟真是来得太值了! 江微微催促道:「别傻看着了,都赶紧吃吧,吃完了就去休息会儿,下午还有得忙呢!」 众人赶忙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这一顿饭让大家吃得心满意足。 短暂的午休过后,健康堂恢復营业,大量患者涌入医馆,江微微又开始忙碌起来。 下午不只是周扬,另外九个学生也跟在江微微身边,抢着帮她写病歷写药方。 江微微抽空跟他们安排了一下工作。 「你们不要全部待在这里,成楷,你去帮李郎中写药方。」 成楷乖乖地起身去了李郎中身边坐下。 江微微又点了两个学生的名字:「窦路,车聪,你们两个去药柜那边帮忙抓药。」 「姜津,你去帮阿桃安排前来看诊的病患。」 「张峰和孔涵,你们两个去后院,帮宋浩处理药材。」 等这些被点名的学生全部被支走了,最后只剩下三个人留在江微微身边,他们分别是周扬、乔野、耿瑞。 这三个人见到自己被留了下来,心里都很兴奋,写病歷的时候也越发用心。 至于那些个被支走的学生,则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他们三个。 由于是初来乍到,学生们干起活来总是错漏百出,为了弥补他们犯下的错误,秀儿、阿、以及宋浩等人平白多做了许多活儿,一天下来比平时更加劳累。 对此学生们深觉愧疚。 在来到健康堂之前,他们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他们在神医堂潜心学习了大半年,施岳大夫时不时还会带他们去仁心堂,让他们亲自观摩大夫们给人看病,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很多知识,眼界也比以前开阔了很多,来到健康堂的话肯定能大展身手。 可是今天下午的经歷,却让他们大受打击。 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有气无力的。 江微微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帮着阿桃和秀儿清扫卫生。 为了感谢下午阿桃和秀儿帮忙收拾烂摊子,学生们承包下了所有的卫生工作,他们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整理药柜的整理药柜…… 秀儿和阿桃怕他们又闹出什么错误来,不敢离开,全程坐在旁边看着。 等他们把卫生搞好,晚饭差不多做好了。 小风跑来招唿他们去吃饭。 今晚这顿饭是给老五和学生们的接风宴,不仅有鸡鸭鱼肉,还开了一罈子美酒,面对这么多好吃好喝的,学生们原本低落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完了这顿饭。 次日早晨起来,江微微如往常般在院子里练习强体拳,不只是她,健康堂里的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练习,只有楼老爷子因为腿脚不便只能在旁边看着。 学生们见状,也加入到了练拳的队伍之中。 他们学着江微微的样子,摆出相同的动作,因为太过生疏的缘故,动作很不标准。 一套拳练完,江微微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肚子里的小傢伙又轻轻踢了她一脚。 她摸了下肚皮,安抚腹中的宝宝,然后看向那些学生,问他们想不想学练拳? 学生们自然是使劲点头,表示想学。 江微微沖北川说道。 「你来教他们。」 「喏。」 北川话不多,但教学风格却很严厉,他要求每个动作都必须做到标准。要是学生们做得不好,他就会反覆不停地让学生们练习,一直练到标准为止。 好在这套强体拳的动作本就不难,没用多久学生们就学会了。 江微微对他们说道:「长期练习强体拳可以让你们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健,我现在把这套拳法传授给你们,希望你们以后能坚持每天练习,莫要让我失望。」 学生们全都拍着胸脯表示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吃过早饭,健康堂照常营业。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学生们逐渐跟上了大家的工作节奏,不用江微微特意去安排,他们也能自发地找到活儿,绝对不会让自己处在无事可做的状态里,做事逐渐变得熟练,不会再像初来乍到时那样错漏百出。 …… 汴京城里。 徐绍晴收到了来自徐集的信件。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徐集在信中说了郭天银的死讯,并对此表示沉重的哀痛。 徐绍晴看完信后,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她才逐渐回过神来,目光缓慢地挪到了骨灰盒上。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骨灰盒,眼泪夺眶而出,撕心裂肺地喊道。 「天银,我的儿啊!!」 第978章:雪恨(上) 郭天银是徐绍晴唯一的儿子,是她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疙瘩。 可如今,她的宝贝疙瘩居然被人给杀了! 如此噩耗,让徐绍晴如何能接受得了?她抱着骨灰罈子哭了一天一夜,嗓子都给哭哑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郭老三听闻儿子死了,赶紧抛下年轻貌美的外室,急匆匆地赶回家中。 他见到髮妻哭得死去活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说他跟徐绍晴的夫妻感情已经消磨殆尽,两人见面就跟仇人差不多,可郭天银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如何能不难过?! 此时他也顾不上往日里跟徐绍晴的矛盾,态度出奇的温和。 「人死不能復生,你别哭了,咱们赶紧把天银的后事给办了,好让天银入土为安。」 徐绍晴抹了把眼泪,恨恨地说道:「我儿是被人给害死的,他死得冤枉,我是他亲娘,我得为他讨回个公道,否则他就算到了地下也不能安息!」 郭老三问她想咋办? 「徐集堂兄在信里说了,天银是被秋阳府太守给下令斩首的,我得让他给我儿偿命!」 说到这里,徐绍晴红肿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浓浓的恨意。 郭老三皱眉,并不贊同:「人家是太守,三品大员,就算咱家有点势力,也不能说让人偿命就让人偿命吧,这事儿得从长计议,依我看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天银入土为安。」 徐绍晴瞪他:「咱们儿子被人给杀了,你居然一点都不急着为儿子报仇?怎么,都到这时候了,不心里还惦记着你在外头的那些个狐媚子?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天银可是你的亲儿子!」 「我就是给你提个意见,我也是一番好心,你不愿意接受就算了,咋还跟我急上了?」 「你能有什么好心?你心里装的全都是外头那些狐媚子,你从来就就没把我和天银放在心上过,莫说是天银死了,就算是我死了,你估计也只会拍手称快!」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郭老三被她气得面红耳赤,干脆不再理她,扭头就走了。 徐绍晴轻轻抚摸面前的骨灰罈子,哽咽着说道:「儿啊,你放心,就算所有人都不管你,娘也不会不管你,娘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为你报仇雪恨!」 她让人向元皇后递了请求面见的牌子。 徐绍晴和元皇后以前是左右邻居,两家人经常来往,徐绍晴跟元皇后的母亲还是手帕交,不管有事没事都爱往一块凑。 后来两人都嫁人了,再加上各自的立场发生了变化,两家人才逐渐疏远,减少了来往。 今日徐绍晴难得求见,元皇后很痛快地准了。 徐绍晴也不梳妆打扮,就这么进宫去了。 元皇后见她双眼红肿、面色憔悴的模样,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你这眼睛咋都肿成这样了?」 徐绍晴行过礼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抹着眼泪哭诉:「我儿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别着急,慢慢地跟我说。」 「我儿之前因为犯了点错,被他舅舅勒令在家中闭门思过,他小孩心性,在家里待不住,趁咱们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熘出去了。我原本还挺担心的,可他舅舅说,天银年纪不小了,出去闯荡一下,长长见识也挺好的,而且天银也不是一个人出门的,他还着丫鬟小厮和一队护卫,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可谁曾想到,天银在进入秋阳府后,不慎得罪了秋阳府的太守,被那个太守给下令斩了!」 说到最后,徐绍晴已经是泣不成声。 元皇后赶紧安慰:「人死不能復生,你节哀,千万要保重身体,若你因为悲伤过度而伤了身子,天银地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这话,徐绍晴哭得更伤心了,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过气去了。 元皇后又劝了她好一会儿,才逐渐让她的情绪平復下来。 宫女端来水,伺候徐绍晴净面。 待洗干净脸上的泪水,徐绍晴已经止住哭泣,她那双眼睛比来时更加红肿,嗓子也更加沙哑,说话都有些困难。 元皇后说道:「我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徐绍晴摆摆手:「不用,我的身体没事儿,我是心里难受,我儿死得冤枉啊!他不过就是去秋阳府走了一遭,就平白送了性命,而那杀人兇手却还能继续逍遥法外,我不服啊!」 说着,她就从凳子上站起来,普通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求您看在咱们姐妹多年的交情上,帮帮我吧!」 元皇后赶紧去扶她:「你起来,有话坐着说。」 待徐绍晴坐下后,元皇后又道:「按理说,咱们后宫女眷不该插手前朝的事情,但此事涉及到你儿子的性命,我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回头我就去问问天子,看看秋阳府太守到底是以何罪名斩了天银的。」 她的话才刚说完,就有个小宫女跑进来说道。 「启禀娘娘,天子来了。」 元皇后和徐绍晴对视一眼。 咋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也太巧了! 元皇后网门口走去,徐绍晴特意落后两步,待天子迈过门槛时,两人同时屈膝行礼。 「拜见陛下。」 司马厌一眼就看到了徐绍晴,问道:「这不是徐公的妹子吗?你今儿怎么跑进宫里来了?」 徐绍晴略微抬起头,露出红肿的双眼,声音沙哑地说道:「臣妇收到消息,得知我儿天银被人给杀了,臣妇想进宫来恳求娘娘和陛下帮忙查清事情的原委,若天银是无辜被杀的,还请陛下和娘娘能还天银一个公道!」 司马厌回想了一下:「我记得你儿子好像是叫郭天银吧?」 「是的。」 司马厌坐进椅子里,悠然说道:「这事儿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座,示意皇后也坐。 元皇后谢恩,优雅地坐了下去。 徐绍晴急忙追问:「恳请陛下说一说我儿被害的详情。」 第979章:雪恨(下) 早在聂振奇下令斩杀郭天银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好奏摺,通过驿使送往汴京。 他在奏摺中将郭天银所犯之罪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清楚。 司马厌得知此事后,立即下令让秋阳府卫所的锦衣卫们去查访此案,看看事情是否真如聂振奇所说的那般。 由于当初郭天银的案子闹得很大,城中人尽皆知,锦衣卫们很快就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最后得到的结果跟聂振奇奏摺中叙述的内容完全一致。 由此可见,聂振奇并未说谎,那郭天银的确是罪有应得。 在那之后司马厌又让人去查了一些关于郭天银的事情,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此人平日里作恶多端,欺男霸女,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不胜枚举。 更让司马厌愤怒的是,其中很多事情就发生下汴京城里,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却一点都不知情! 身为天子,却连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都管不了,更别提管天下之事了! 他当时真恨不得立刻下令将那些隐瞒实情的官员全给砍了! 可最后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知道,大家之所以不愿将郭天银的事情上报给天子,是因为顾忌郭天银的舅舅——也就是徐一知。 他们不敢得罪徐一知,就只能知情不报。 问题的根源出在徐一知身上。 就算司马厌现在把那些知情不报的官员都给杀了,可只要徐一知一日不倒下去,将来像这种事情还会继续出现。 司马厌只能忍耐。 从他继位开始,他就一直在忍耐。 当初顾峥把持朝政的时候,他在忍耐,如今徐一知权倾朝野的时候,他还在忍耐。 他已经忍耐了十几年,不在乎再多忍几年。 此时面对徐绍晴的追问,司马厌仅用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说完了。 「郭天银于光天化日之下命令护卫杀人,犯下杀人之罪,按照我朝刑法,杀人者偿命。」 元皇后一惊:「郭天银杀了人?」 她随即又看向徐绍晴,这事儿徐绍晴压根就没提,她还以为郭天银就只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秋阳府太守才会被治罪,若她早知道郭天银是杀人获罪,她压根就不会管这档子事! 徐绍晴哭着喊冤:「陛下明察,我儿向来乖巧懂事,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说杀人了,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司马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乖巧懂事?乖巧懂事的人能干出欺男霸女的事情?」 徐绍晴脸色微变。 她怕被看出端倪,赶紧低下头,抹着眼泪哭诉:「臣妇就只有天银一个儿子,平日里难免对他娇惯了些,导致他的性格有些骄纵,可他本心不坏,真的是个好孩子。」 「郭天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让锦衣卫查了个清清楚楚,说真的,就凭他犯下的那些罪行,足够他死一百次的!你应该庆幸秋阳府太守杀了他,要让他落到我手里,我可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徐绍晴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哭着喊道:「陛下,我儿年纪小不懂事,他以前确实做过一些煳涂事,可他已经改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就不能给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吗?」 司马厌冷笑:「郭天银毁了人家小姑娘的清白,逼得人投井自杀,还毁了好几个无辜的家庭,你现在用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想把事情轻轻揭过去,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我……」 徐绍晴还想狡辩,却被司马厌给打断。 他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儿子的死纯属罪有应得,我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若你还想纠缠不放,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徐绍晴被内侍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等人走了,元皇后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我不知道郭天银居然做了那么多坏事,刚才还想帮他说话来着……」 司马厌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咱们夫妻多年,你的性子我知道,我没怪你,但那徐绍晴以后要是再来找你,你能不见就别见吧,省得烦心。」 元皇后柔顺地点头应下:「喏。」 即便天子不说,她以后也不会再跟徐绍晴来往。 她是不喜争斗,可不代表她就真的傻,刚才徐绍晴分明就是故意隐瞒了一部分真相,想拿她当枪使,幸好天子宽容大度,没有跟她计较这些。 司马厌跟皇后一起用了午膳,短暂的休息过后,他如往常般去御书房批阅奏摺。 最近他收到了来自秋阳府太守聂振奇的奏摺,聂振奇在奏摺里面请求亲往前线,协助常意和徐集两位主将镇守凉山关。 司马厌正在犹豫该不该同意这个请求。 这时,内侍捧着一封密信走进来,恭敬地说道。 「启禀陛下,边关急报。」 司马厌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摺:「呈上来。」 内侍将密信交给解苗,解苗先是检查了一下信件的封泥,确定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后,方才用小刀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他双手将薄薄的信纸递到天子面前。 司马厌迫不及待地接过信纸,展开后先是迅速看了一遍,随后又逐字逐句细细地看了一遍。 写信的人是傅七。 他在信中说,最近军中粮草告急,全国各地的粮草还在运来凉山关的路上,为了不让五十万将士饿肚子,广武将军江叔安前往九曲县,向当地豪强富户购买粮食,由于军费不够,买粮的钱只能先欠着。 至于这笔钱什么时候能还上,信里没说。 司马厌明白,傅七这是让他来决定这笔钱该怎么还。 这种事情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军费不够只能临时向当地豪强富户买粮,至于买粮的钱则用其他东西替代,比如说爵位封号等等。 这些都是小事,回头可以慢慢商议。 信中接下来提到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大事。 傅七说,徐集和常意两位主将已经商定,于一个月后发动总攻,跟西沙来一场决战,到时候定要一口气将西沙敌寇赶回老家,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靠近南楚一步! 这封信时十天之前寄出来的,算算日子,距离发动总攻只剩下二十天了。 傅七将两位主将商量好的总攻计划也写在了信中…… 第980章:必死无疑(上) 最开始的时候,徐集提议只留下两万人守凉山关,其余四十八万大军从临泰道绕行三十里路,一直绕道西沙的东侧,从到时候再从侧面突进,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个提议刚一提出来,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若只留下两万人,西沙大军来袭的话,凉山关肯定守不住。 一旦凉山关被破,西沙大军就会长驱直入,到时候整个秋阳府就完了! 那样一来,不仅秋阳府的百姓们要遭殃,他们这些将领也将面临阵地失守的罪责。 徐集之所以提出这个方案,其实是有私心的,他想让西沙大军长驱直入,毁了整个秋阳府,届时身为秋阳府太守的聂振奇也难逃一死。 可这个方案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他独臂难支,只能悻悻作罢。 常意主张正面迎战。 徐集立即提出异议:「咱们这两个多月来,跟西沙正面战过几十次,结果却是输多赢少,要不是咱们占着凉山关的地理优势,早就被人给打下来了,如果按照你说的直接正面迎战,只怕胜算不大。」 「那你说咋办吧?」 「我觉得还是从侧面突进,来一招出奇制胜比较好。」 常意皱眉:「你那个方法太过冒进,万一凉山关失守,即便咱们最后大获全胜,天子也会怪罪,这罪我担不起,你担得起吗?」 徐集当然也不想承担罪责。 双方协商了好久,最后决定各退一步。 常意带领二十万人留守凉山关,徐集带领三十万人绕道从侧面突进。 「我从东边突进,你从凉山关正面迎战,咱们左右配合,定能将西沙的四十万人杀个干干净净,就算火罗王真是天神转世,到时候也是插翅难飞!」 徐集说完,一掌拍在桌上,虎目之中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常意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接下来,双方又商量了一下方案的具体实施行程。 徐集说:「我带领三十万军从临泰道绕路,到时候会在这个地方……」 他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图标。 「这里是黑风谷,这地方两边都是岩壁,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路,是个非常适合埋伏的地方。只要西沙敌寇进入此地,我就带人堵住东边的出口,你带人堵住西边的出口,咱们两边夹击,互相配合,肯定能将他们四十万人全部歼灭在此!」 常意点点头,对他的方案表示贊同,随后又问:「可是火罗王此人非常狡猾,要怎样才能让他自愿进入黑风谷呢?」 徐集对此早有腹案,他摸着自己喜爱的大鬍子,自信地说道:「我们抛出诱饵,引诱火罗王去黑风谷。」 「什么诱饵?」 「我打算让人带两千人前往西沙,假装是要偷袭火罗王,却不慎被火罗王发现。以火罗王的骄傲,应该不会放任这么一群敌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他肯定会带兵追击,到时候只要顺势把他们引导黑风谷就可以了。」 常意沉吟道:「办法倒是可行,但作为诱饵的两千人,只怕是要……」 他的话没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那两千人只怕是回不来了。 徐集说:「打战嘛,死伤是难免的,若只用两千人的性命,就能换来五十万大军的全面胜利,这点损伤是很值得的,就算是天子知道了,也会表示赞赏。」 常意没说话,但心里却对徐集的话表示贊成。 的确,只要能大获全胜,两千人的损伤压根就不值一提。 这个道理不只是他们懂,在场其他人也懂。 所以大家都没吭声。 徐集见状,洋洋得意地笑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会派遣一人率领两千人前去执行这项艰巨又重要的任务,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纷纷走出徐集的住宅。 最后只有常意留了下来。 等屋里的人都走光了,常意才问道:「你打算派谁去执行诱敌的任务?」 徐集摸着自己的大鬍子,笑着反问:「你觉得广武将军如何?」 「你是说江叔安?」 徐集点头:「对,就是他。」 因为江叔安骁勇善战的缘故,常意对此人印象颇为深刻,因此对方一提,他就立刻想起来了。他问:「为何选中他?」 徐集之所以选中江叔安,当然是要公报私仇。 可这话他不能说,他嘿嘿地笑道:「此人原本就是镇守凉山关的将领,对于跟西沙交战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由他去执行这个任务,成功的机率更高。」 常意对江叔安其实是有一些惜才之心的,江叔安是个真正的将才,假以时日,将来应该能有一番成就,可徐集说得也有道理。 犹豫了下,常意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认了徐集的提议。 …… 江叔安从徐集的住宅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墙上。 如今这座城墙已经修好了,民夫们也都已经全部撤入城墙之内,城门紧闭,城墙上面,五步一个哨兵,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懈怠。 江叔安看着前方一望无垠的戈壁滩,许久未动。 「江将军。」 江叔安回头,看向来人,发现是傅七。 傅七在他身边站定,问:「你觉得徐集会派人去执行诱敌的任务?」 江叔安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当然是我。」 他回答得太过痛快,以至于傅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傅七才再次开口:「这个任务非常危险。」 江叔安嗤笑:「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这个任务根本就是让人去送死,我要是接下了这个任务,你就等着给我烧纸钱吧。」 傅七无语:「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傅七犹豫了下才道:「你可以拒绝这个任务,或者想办法让徐集和常意改变主意,换个应敌方案。」 「不可能,徐集不可能放过这个光明正大解决掉我的机会。」 「那你这是……必死无疑?」 江叔安望着远方,悠然嘆息:「是啊,必死无疑。」 第981章:必死无疑(中) 傅七和江叔安正说着话呢,就听到一个兵卒跑过来禀报。 「江将军,徐节度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江叔安问:「他找我干嘛?」 兵卒表示不知。 江叔安抬脚楼梯的方向走去,傅七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徐集的住处。 进门之前,江叔安忽然压低声音对傅七说了三个字。 「一万人。」 傅七一愣:「啥?」 江叔安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屋里。 此时常意已经走了,徐集正在喝着酒,看样子心情很好。 他见到江叔安和傅七来了,主动招唿道:「来来,过来喝一杯。」 傅七提醒:「军中禁酒。」 徐集摆了下手,不甚在意地说道:「这些规矩是给底下那些兵卒用的,对我这种主将不管用。」 傅七皱眉,对他的这种说法很不贊同。 徐集见他们两人都不喝酒,也不强求,笑呵呵地说道:「别都站着啊,坐下聊。」 等两人坐下后,江叔安主动开口询问:「不知徐节度使唤末将前来所谓何事?」 徐集先是抿了一口酒,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和常节度使已经决定好了,一个月后在黑风谷围攻西沙敌寇,那将是我们最后的决战,直接关系到整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若我们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我们输了,那我们的脑袋都得落地。」 江叔安和傅七都没说话。 徐集见他们没有被吓到,啧了声,有些不满,他放下酒杯,摸着鬍鬚说道:「为了能让我军获胜,我打算派遣江将军带领两千人深入西沙,将火罗王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引诱到黑风谷。」 江叔安仍是没有说话。 傅七因为年轻,经歷得比较少,此时没能沉住气,刷的一下站起身。 「我不同意!」 徐集看向他,笑着说道:「世子爷,这件事情是我和常节度使一起商定的结果,即便你是监军,也没有置喙的权力吧?」 监军的主要职责是后勤保障,以及监察将领,他们是没有权力直接插手打战之事的。 傅七懒得跟他扯嘴皮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选择让江将军去执行这个任务?我怀疑你是不是对他个人有意见,想要趁机公报私仇。」 面对他毫不客气的质问,徐集不怒反笑:「哈哈哈,世子爷真会开玩笑,我正是因为看中了江将军的才能,觉得只有他才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所以才特意选中了他,这是我对他的信任。」 随后他又看向江叔安,意味深长地问道:「江将军,想必你应该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吧?」 江叔安反问:「若我拒绝接受这个任务呢?」 徐集往后靠,一派的从容镇定,似乎一切都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江将军,你应该很清楚,在军营里面,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我作为主将,现在命令你去执行诱敌任务,你如果拒绝接受,那你就是违反军令,你来说说看,违反军令应该怎么处置?」 江叔安平静地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徐集又笑了,笑容中充满了得意。 现在摆在江叔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接受任务,要么以违反军令的罪名被格杀。 江叔安很快就做出决定。 他朝徐集拱手:「末将愿意接受这项任务。」 傅七张了张嘴,想要阻拦,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重重地嘆了口气。 徐集摸着自己茂盛的大鬍子,笑得越发得意:「很好,江将军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这次诱敌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地干,等咱们大获全胜之后,我肯定会向天子为你请功的!」 任谁都知道,一旦接下这项诱敌的任务,十有八九是没命回来的,所谓的请功,不过是徐集说的场面话而已。 江叔安却像是当真了一半,认真说道:「若咱们能获胜,希望徐节度使在天子面前为我多多美言,我这官职能不能往上升不重要,我只希望天子能看着我冒死执行任务的份上,给我那闺女赏个封号,好让她以后能不再被人欺负。」 徐集嘴上应好,心里却道等你死了,谁还管你的闺女是哪个?! 江叔安又道:「我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 「两千人实在太少了,我想在多要些人手。」 徐集摸鬍子的动作顿了顿;眯眼看着他:「你想要多少人?」 江叔安掰着手指头算了好半晌,然后才故作为难地说道:「少说也得两三万人吧。」 徐集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不行!」 江叔安追问:「为何?」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江叔安这次是有去无回,跟他一起去的人自然也是异常的下场,若让他一下子带走两三万人,回头那些人全部折在了西沙铁蹄之下,这对南楚来说将是一项巨大的损失。即便将来南楚获得最终胜利,有了这么大的一笔损耗,徐集和常意的功劳肯定得打个对摺。 徐集不想吃这个亏,但这话他又不能明说。 他冷着脸道:「我们总共就这么点人,你一口气就要带走两三万人,你让我和常节度使怎么办?我们手里人手不够,还怎么左右夹击西沙敌寇?你这个要求绝对不行!」 江叔安苦着脸道:「可是两千人也太少了,这么点人,就算出现在了火罗王面前,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说不定他随便派个万把人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到时候我们还怎么执行诱敌的任务啊?」 「那是你的问题,应该由你去想办法解决。」 「这怎么就成我的问题了?这分明就是我们共同面对的问题啊,要是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我的任务就无法完成,到时候影响的就是整个战场的局势,倘若最后的决战因此而出现偏差,谁能担得起责任?是您?还是常节度使?」 徐集答不上来。 傅七想到进门前江叔安说的话,心里一动,适时地开口帮忙打圆场。 「我觉得江将军说得有道理,两千人的确是太少了,这点人数根本没办法吸引到火罗王的注意。当然,两万人也实在是太多了,不如你们双方各退一步,咱们把人数调整到一万,如何?」 第982章:必死无疑(下) 江叔安还觉得不满:「一万人也少了……」 徐集直接打断他的话:「最多就一万,再多就没有了,别想着跟我讨价还价,这不是讨价还价能解决的事儿!」 江叔安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犹豫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傅七的劝解下,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好吧,一万人就一万人,虽然人数还是太少了,但总比两千人好些。」 随后他又问道:「这一万人能由我自己随意挑选吗?」 徐集对这种小事不甚在意,随口应道:「都随你。」 「多谢徐节度使,末将这就去忙了,告辞。」 江叔安一走,傅七自然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他跟徐集打了声招唿,随即转身走人。 出了徐集的住宅大门,傅七快步追上江叔安。 此时的江叔安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和为难,他脚步轻松,镇定自若。 傅七问:「你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想要一万人对吧?」 江叔安回之一笑,算是默认了。 他故意一张嘴就要两三万人,他知道徐集肯定不会同意,这时候傅七帮忙和稀泥,提出给他一万人的建议,徐集为了不让他再继续漫天要价,很可能会接受这个建议。 结果事实的确如江叔安所料得那般发展了。 傅七提醒道:「即便你有一万人,可西沙有四十万大军,你们这点人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江叔安说:「我知道。」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傅七知道江叔安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要走了一万人,就说明他另有打算。 江叔安摸着下巴说道:「我的确有个大胆的想法。」 傅七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西沙的四十万大军,是由多个小国组成的,这些国家都是因为畏惧火罗王的强大,为求自保不得不投诚,我打算从这些小国下手。」 傅七眨了下眼:「你的意思是……策反他们?」 江叔安说:「可以策反,也可以挑拨离间,方法多得是,只要有一两条计策起效,咱们就能大赚一笔!」 「这个计策听起来似乎很不错,可真正实施起来应该很困难吧,你真能做得到吗?」 「试试看吧,反正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傅七一想也是:「那就祝你好运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江叔安望向云山村所在的方向,嘆道:「我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守住凉山关。」 在这道关卡后面,生活着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其中包括他的宝贝闺女。 傅七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西沙敌寇踏进关内一步!」 江叔安看向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这场战,咱们很可能会败。」 傅七神色一变,正想开口说话。 江叔安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我身为将领,不该在这时候说这种丧气话,传出去很可能会被判个祸乱军心的罪名。我只是私下里跟你说说,我想让你心里有个底,火罗王很厉害,比你们所有人预想中的还要厉害。只要火罗王一天不死,咱们跟西沙的战争就一天不可能获胜,常意和徐集全都不是火罗王的对手。当然,我由衷希望咱们这场战能胜,可如果咱们不幸败了,我希望你能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道关口,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它,我代表九曲县的父老乡亲,求你了。」 说着,江叔安后退一步,朝着傅七单膝跪了下去。 傅七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他:「将军莫要如此,我答应你便是了。」 …… 原本驻守在凉山关的那些老将老兵,全被江叔安给集中起来了。 这些人全都是江叔安的旧部,他们和江叔安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有着非常深厚的情谊。 即便如今凉山关已经被常意和徐集接管,但这些认仍旧只效忠江叔安一人。 江叔安自然也很捨不得这些忠心耿耿的旧部。 这些老将老兵对凉山关很熟悉,有着丰富的守城经验,让他们留在凉山关能够发挥最大的优势,可他明白,徐集不会让这些人留在凉山关。 徐集早就看他不顺眼,连带着对这些效忠他的旧部也很有意见。 只要江叔安一走,徐集就会对这些人下手。 江叔安不能让徐集有下手的机会,他想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他之所以特意将两千人提升到一万人,为的就是能带走更多的旧部。 不过,江叔安还是要徵询一下这些人的意见,看看他们是否愿意跟他走? 江叔安站在大石头上,看着面前乌压压的一片人,高声说道。 「我被徐节度使派往西沙,执行诱敌的任务,这个任务非常危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我可以从你们之中挑出一万人,跟我同去执行这个任务,你们要是愿意跟我走的,就举个手给我看看。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都是自愿,你们不愿走的话,可以安心留在凉山关,以后我们仍是兄弟。你们要是愿意跟我走的话,我江叔安就算豁出命也会把你们一个不落地带回来!」 话音刚落地,大家就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有些个子矮的人,怕江叔安看不到自己,还特意踮起脚尖,把两只手举得老高。 一眼望去,原本还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已经被或黑或白的粗糙手掌给取代了。 站在最前方的骆东树扯开嗓子喊道:「将军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其他人跟着一起高唿。 「将军去哪,我们去哪!!!」 他们不是不知道此去西沙有多危险,他们也不是不怕死。 可他们相信江将军。 从跟随江将军的那一天开始,江将军就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他们相信这次也一样! 江将军说了要把他们一个不落地带回来,他们就肯定能一个不落地回家! 第983章:焕然一新 江叔安选好人后,就开始带这一万将士展开特殊训练。 说是特殊训练,其实就是一些挖坑砍树搬东西的粗活儿。 江叔安说这样做可以增加大家的体魄,让大家在面对西沙敌寇的时候,能够更加勇勐。 事实上大家都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 徐集曾为此嘲笑过江叔安,说他是在病急乱投医。 要是做些粗活儿就能让大伙儿更加勇勐,将士们也就不用日日都早起操练了,直接把人都拉去挖矿种地不就好了吗?! 面对嘲讽,江叔安只是一笑置之,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二十天后,江叔安带着一万将士聚集在城墙下方。 徐集和常意身披战甲,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方。 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头,徐集的心情很不好,从他知道江叔安把旧部们全部带走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中了江叔安的圈套。 江叔安当初是故意装作勉为其难接受一万人的样子,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要一万人,刚开始时说什么两三万人,完全就是在忽悠人! 偏偏徐集当初是真的信了他鬼话! 现在想来,江叔安根本就是在把他当猴耍呢! 徐集越想越气,一不小心揪下了两根鬍鬚。 常意笑着说道:「徐节度使说几句吧。」 按照惯例,在将士临行之前,主将都会站出来说些鼓舞人心的话。 可现在徐集只要一看到江叔安那张脸,就恨得咬牙切齿,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鼓舞人心? 他推辞道:「不了,还是常节度使来说吧。」 常意也不客气,当即站出来说了几句。 待他说完,江叔安带领一万将士下跪行礼。 有人吼了一声。 「开城门!」 守门兵卒搬开门栓,十几个人同时用力,厚重的城门缓缓拉开。 江叔安翻身上马,带着一万将士通过城门,朝着远方前进。 待他们离开后,城门很快又被关上。 城楼上风很大,常意和徐集不想在这里久留,两人下了城楼,一起去了徐集的家里,商议接下来的计划,钟拂也跟了过去。 只有傅七还站在城墙上。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 这是昨晚江叔安悄悄塞给他的,当时江叔安还跟他说了一句话—— 「若我军战败,你就拆开这封信。」 傅七捏着这封没什么重量的信,脑中还在回想江叔安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江叔安觉得南楚这场战很可能会输。 他说那话时,神情肃穆,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放浪不羁。 以至于傅七都忍不住信了他的鬼话。 傅七忍住想要现在就拆开这封信的冲动,将它又塞回袖中,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这场战能快些结束,希望南楚能获胜,希望江叔安和那一万将士能平安回来。 …… 从云山村通往镇上的马路已经修好。 江微微想着既然外头的路都铺好了,村里的路肯定也得修一修。 于是乎江牧又带着村民们把村里的道路全给铺上了三合土,原本凹凸不平的路面,变得平整干净,连带整个村子都变得焕然一新。 在江微微的提一下,村民们在铺路的时候,还顺便修建了沟渠。 这条沟渠经过了村中的每一户人家,修沟渠用的也是三合土,这种土的防水性很好,经由它修建出来的沟渠格外结实。 水从河流引过来,流入沟渠,清澈见底。 以后村民们想要洗衣服,直接在自家沟渠旁边洗就可以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特意跑到河边去洗,若将来发生火灾,沟渠还能起到防火灭火的作用。 其实江微微还想修下水道,免得下雨天路面积水。 可修下水道的话需要事先做好完善的规划,还得把路面全部挖开,整个过程不仅费时费力,且还不一定能做得好。 江微微只能暂且作罢,先就这么着吧,饭得一步步吃,路得一步步走,其他的等以后再慢慢弄吧。 村民们见识到了三合土的好处,有人动了心,想用三合土把自家房子翻修一下。 其中就有村长江丰年。 他家的方子分成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前几年新盖的青砖大瓦房,后半部分是以前的老泥土房。 江丰年一家人如今都住在青砖大瓦房理面,泥土房是用来堆放杂物和粮食的,江丰年觉得那些房子空着浪费了,就想着翻修一下,等以后孙子们长大了娶亲用。 村长家要修房子,很多人都主动表示愿意帮忙,他们甚至都不要工钱,只要包两顿饭就行了。 他们这么做纯粹就是为了卖村长一个好。 江丰年心里明白,对于这些前来帮忙的人非常客气,每顿都是大白米饭,可以让人敞开了吃,并且至少有一个肉菜,大伙儿吃得都很满足,干起活来更是卖力。 至于材料,沙石和黄泥直接从河里和山里挖就行了,不需要花钱,唯有石灰石须得花钱买。 好在有江微微的面子在,江丰年购买石灰石的价格远远低于市面价,很是划算,为他省去了不少钱。 他知道自己又欠了江微微一个人情,只能默默记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报答。 听闻马路已经修好,钟殊然亲自来到云山村。 他一进村子,就惊得睁大眼睛,面前这个焕然一新的村庄,跟他印象中的那个破落小村子相去甚远。 要不是确定路线没错,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钟殊然连马车都不坐了,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他对新修的沟渠格外感兴趣。 有认识他的村民见了,赶忙下跪行礼,高唿拜见县太爷。 钟殊然一摆手,让这些人都走开些,别妨碍他四处参观。 他在村里转来转去,很快就转到了村长家附近,看到村长家里正在盖房子,他忍不住驻足观看。 他发现这些村民用来盖房子的材料既不是青石砖,也不是泥砖,而是用沙石、泥土、以及生石灰一层层地砌出来的。 这样砌出来墙面,等干透了之后,就跟他们脚下踩着的马路一样平整结实。 村长江丰年发现县太爷来了,赶紧带着家人上前去见礼。 钟殊然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他指着那座还未完工的房子,饶有兴致地问道:「是谁教你们这样盖房子的?」 第984章:报应 江丰年如实回答:「是微丫头……呃,也就是江大夫,是她告诉我们用这种方法铺路,我们用了之后确实觉得很好,既结实又防水,而且成本也不高,所以我们就想着把它用来盖房子。」 钟殊然点点头:「不错。」 虽然只是简单两个字的评价,却让江丰年受宠若惊,连带着他的家人们也都是与有荣焉。 参观完村子后,钟殊然来到健康堂,正好赶上饭点,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坐到了饭桌旁边。 江微微无语:「你这踩点也踩得太准了吧,每次都能正好赶上饭点,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我们家安插了眼线?」 柳芸拍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别胡说,县尊大人能来咱们这里吃饭,是咱们的荣幸。」 随后柳芸又招唿尤四娘去多炒两个菜来招待县太爷。 钟殊然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你们这儿吃饭,你们把我当自家人就行了,你们吃啥我就吃啥,我不挑。」 江微微啧了声:「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柳芸又拍了她一下:「别这么跟县尊大人说话。」 吃完饭后,江微微和钟殊然在院里一边散步消食,一边商量铺路的事情。 钟殊然问:「既然你们村里的路都铺好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把咱们九曲县通往府城的官道修一修啊?」 江微微说:「从九曲县道府城的路程又那么远,光凭咱们村里的那些人,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修完,我建议再多增加一些人手。」 钟殊然对此早有准备:「回头我让人去镇上贴个招工告示,招个百来人应该就够了吧。」 「石灰矿那边,我之前是借着应家的面子,才能低价买到石灰石,但这个面子是有限的,我总不能仗着这点交情一直让人家亏本卖石灰石给我。在商言商,我可以把石灰矿的管事介绍给你认识,至于最后能谈到多少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钟殊然表示没问题,别的不行,砍价他最在行了! 目前市面的石灰石均价在三十文一斗,一斗大概就是现代社会的三十斤,相当于是一文钱一斤。 听起来这个价格并不贵,但架不住钟殊然要的数量多啊。 本着能省一文是一文的原则,钟殊然跟石灰矿的管事谈了好久,几乎都快把嘴皮子都给说秃噜皮了,最后总算是把价格砍掉了三成。 双方当场签订合作契书,钟殊然交付二十两订金,约定好了交货的时间,然后便散了。 这不是一笔小生意,石灰矿的管事回去后,立刻就把这件事写进信里,连同这三个月来的石灰矿帐本一通交给信得过的随从,让随从带着信和帐本前往汴京城,交给应家的老太太过目。 与此同时,徐绍晴在丫鬟的搀扶下,顺着光照寺门前的阶梯一级级往下走。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哭过。 郭老三跟在她后头,他皱着眉说道:「天银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让让他入土为安了?这光照寺再好,也不能让天银一直待在这儿,咱们可以在这里留个长生牌位,让这里的和尚帮忙照看着,至于天银的骨灰,咱们还是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徐绍晴用手帕擦了下眼泪,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不行,一日没能替天银报仇雪恨,天银的魂魄就一日无法安息。我暂时先把天银的骨灰放到这里,等我帮他报完仇了,我再给他办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到时候他就可以安心地去投个好胎了。」 就在刚才,她亲自将郭天银的骨灰交到了光照寺方丈的手里,她希望能藉助光照寺的旺盛香火,洗去郭天银身上的污秽之气,帮助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郭老三对此很不贊成。 他觉得人都已经死了,就应该入土为安。 他想让徐绍晴别再瞎折腾了。 可徐绍晴压根就不听,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儿子,她要为儿子报仇雪恨,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管了! 面对郭老三的劝阻,徐绍晴红着眼骂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外头那些狐狸精,你压根就不在乎天银的死活,我知道,就算没有了天银,对你也没多大影响,反正外头那些狐狸精早就给你生了一堆的儿子。可我跟你不一样,你没有了一个儿子,还有很多个儿子,可我只有天银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一切!现在他没了,我的一切都没了,谁要是敢阻拦我为儿子报仇,我就跟谁拼命!」 郭老三觉得她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 「什么叫做我不在乎天银,他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死活?!」 徐绍晴质问:「你要是在意天银,为什么不帮他报仇?」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天银是因为触犯王法被当街斩首的,这事儿锦衣卫都已经查过了,说得不好点,他是罪有应得!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他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你的责任,要不是你一味地溺爱他,把他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他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你居然还有脸来怪我没把儿子教好?在我辛苦生产的时候,你在干嘛?在儿子生病的时候,你在干嘛?在我们母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不等郭老三回答,徐绍晴就抢先一步回答。 「你在外面跟那些狐狸精鬼混!这么多年来,你从没管过我们母子的死活,你甚至连天银成亲都没露过面,现在你居然还好意思来怪我没把儿子教好?你哪来这么大的脸啊?!」 郭老三被她揭了老底,脸上挂不住,说话也越来越沖。 「你现在知道来抱怨我为什么不管儿子了,当初你故意把我灌醉拖上床的时候,你咋就没想到会有今天?就你我这种关系,压根就不应该有孩子,如今天银死了,全是你的报应!」 第985章:不会放过他 徐绍晴被踩中痛脚,直接就气疯了。 「你说谁的报应?你个挨千刀的,这种话你居然也能说得出口,看我不挠死你!」 说着她就伸出涂了鲜红豆蔻的指甲,朝着郭老三脸上挠去。 这么多年来,夫妻两个矛盾不断,吵闹是家常便饭,打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见徐绍晴扑过来,郭老三赶紧往旁边躲,还很有经验的抬起胳膊,用袖子护住自己的脸,嘴里还不忘说道:「就是你的报应!当初咱家后院那几个妾室,有两个被你活活打死,还有一个被你卖进了妓院,没过多久也被折磨死了。你知不知道,那两个被你活活打死的妾室,临死时肚里还怀着孩子。你不仅杀了她们,还杀了她们的孩子,如今你的孩子也死了,这不就是你的报应吗?!」 「你给我闭嘴!!」徐绍晴尖叫。 她推开试图阻拦自己的丫鬟,疯了般朝着郭老三扑过去。 她的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形若女鬼,好不吓人! 郭老三不慎被挠了一下,脸上立刻冒出三条鲜红的血痕,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用袖子捂住受伤的脸颊,落荒而逃。 徐绍晴还想去追,却被丫鬟再次拉住。 丫鬟苦苦哀求:「夫人,算了吧,旁边还有好多人看着呢,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徐绍晴一眼扫过去,发现周围好多香客都在往这边指指点点,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像是官家的夫人小姐。 刚才徐绍晴和郭老三打架的一幕被这些人尽收眼底,也许明儿这事就得传遍汴京城,成为打架茶余饭后的谈资。 徐绍晴不喜欢这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她怀着满肚子的火气,带着丫鬟钻进马车。 马车离开光照寺后,直接去了徐家。 进了徐家,徐绍晴一见到兄长,眼泪立刻就跟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地往下掉落。 她哭着喊道:「哥,天银死得好惨,你一定要帮他报仇雪恨啊!」 徐一知早已经得知了外甥的死讯,他为此悲痛不已,连带着精神也变差了很多,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头上的白头髮明显比以前多了。 他看到妹妹哭,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他到底是沉浮官场许多年,控制情绪的本领炉火纯青。 眨眼的功夫他就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嘆道:「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我也很想给天银讨个公道,可秋阳府的太守并不是等闲之辈,轻易动不了他。」 徐绍晴抹着眼泪说道:「就算他再有本事,我也不会放过他,我一定要让他死!」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面硬生生挤出来的,充满了浓浓的恨意。 徐一知说:「我已经写信给徐集,他如今在凉山关打战,凉山关紧挨着秋阳府,要是徐集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定给秋阳府太守一点颜色瞧瞧。」 徐绍晴心里一动,忽地坐直身子:「不如让徐集堂兄故意放水,让西沙敌寇进入秋阳府,杀了秋阳府的太守!」 「不行!」徐一知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语气极其严厉,「你可知道一旦让西沙敌寇进入秋阳府,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吗?到时候西沙敌寇会顺着秋阳府一路向北,从秋阳府道汴京的这条路上,没有可以阻拦西沙敌寇的关口,这意味他们可以势如破竹,直抵汴京城下!」 徐绍晴不以为意,对她来说,只要能为儿子报仇,就算让整个南楚陪葬也是值得的! 但她看得出来,兄长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于是她识趣地闭上嘴,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徐一知熟知妹妹的性情,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他耐着性子劝道。 「你别太着急,南楚和西沙马上就要发生决战,等决战过后,徐集就能抽出空来对付秋阳府的太守,一定不会让天银白白死去的。」 徐绍晴却道:「我想去秋阳府。」 徐一知皱眉问道:「你去那儿做什么?报仇的事情有徐集去办就行了,你就算去了秋阳府也没什么用,何必特意跑这一趟?这山高水远的,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危险可怎么好?你还是安心待在家里等消息吧。」 「我要亲眼看到秋阳府的太守死!不然我这心里的疙瘩永远都解不开!」 徐绍晴的态度极其坚决。 徐一知劝了好久都没能让她改变主意,最后只能无奈妥协:「你去也可以,但要多带些人,到了秋阳府之后,千万别轻举妄动。报仇的事情交给徐集,他手里有兵权,比你更好动手。」 徐绍晴点头:「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乱来的。」 徐一知想了下又道:「你到了秋阳府后,顺便帮我去查个人。」 「查谁?」 「顾斐。」 徐一知之前派去查顾斐来歷的人至今未归,不知是没查到不好意思回来,还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让徐一知心里很不安。 徐绍晴回想了一下:「你说的顾斐,就是之前亲自带兵闯进徐家搜查的那个镇抚使?」 徐一知颔首:「正是他,此人不好对付,你在调查他的时候需得谨慎,莫要被人发现。」 「嗯。」 送走妹妹后,徐一知心里仍旧觉得不安,他已经没了一个外甥,不希望妹妹也遭遇不测。 为了保险起见,徐一知当即写了封亲笔信,让人送去交给江州刺史,让他抽空去一趟秋阳府,帮忙保护徐绍晴。 江州刺史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有江州刺史出面的话,应该能护住徐绍晴的安全。 徐一知和徐绍晴都不知道的是,聂振奇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向天子递交了请战书,如今他已经带着三千护卫奔赴凉山关。 等聂振奇一行人风尘僕僕地赶到凉山关时,江叔安已经走了,徐集也已经带着三十万大军离开了凉山关,钟拂作为他的监军,自然要随行。 如今凉山关就只剩下常意、傅七、以及二十万将士和五十万民夫。 常意和傅七得知聂振奇来了,两人亲自出城迎接。 第986章:建功立业(上) 聂振奇询问战事的进展。 常意自信说道:「徐节度使是两天前出发的,只等他那边发出信号,我们这边就能启程前往黑风谷与他们会合,到时候我们左右夹击,定能打火罗王一个措手不及!」 聂振奇没有跟火罗王交过手,不清楚火罗王的具体实力,眼下听常意这么说,他只觉得胜算满满,笑着夸赞了几句。 若换成以往,傅七肯定也会跟着乐呵一下。 可现在他却没法再像以前那样乐观。 他的袖子里面还揣着江叔安留下的密信,江叔安说这场战南楚很可能会败,若是败了,就让他拆开那封密信。 可他由衷地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有拆开那封信的机会。 …… 江叔安带着一万人在连续赶了三天路后,终于找了个有水源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四周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一万将士在水边烧火做饭。 江叔安蹲在池塘旁边,捧起水浇到脸上,洗去脸上的尘土,原本干到开裂的嘴唇,此时也得到了水的滋润。 他闭上眼,发出舒服的喟嘆。 这时有人走到他身边,不安地喊了一声。 「老三。」 江叔安回头看向来人,问:「大哥找我有事?」 来的人正是江仲平。 他原本被朝廷征去当了民夫,在凉山关修筑工事,每天起早贪黑,累得要死要活。 后来江叔安从闺女那儿听说了江林海的请求,江林海希望长子能够在战场上立功,将来也好挣个一官半职的,江叔安便给了江仲平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让江仲平选择是留在凉山关继续当个民夫,还是跟他一起去西沙执行任务。 江仲平选择了后者。 他这人虽然敦厚老实,可他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对建功立业没有想法的。 尤其是在亲眼见识过三弟身为将军的威风后,他就更加心动了。 他也想像三弟一样,闯出一番名堂,让媳妇闺女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于是江叔安把他也给带上了。 江仲平不会骑马,但江叔安还是分给他一匹马,逼着他骑。 他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皮趴在马背上,紧紧抓着马鬃毛,好几次都因为抓得太紧让马感到不舒服,被甩下了马背。好在他皮糙肉厚,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摔出什么大毛病。 就这样骑了三天马,江仲平已经勉强可以保证自己骑在马背上不背摔下去,只是速度依旧远远不如同行的其他将士,行军过程中,他永远都是吊车尾的那一个。 江叔安治军很严,没人敢对江仲平表达不满,可也没什么人愿意跟他说话。 他被大家有意无意地孤立了。 江仲平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面对这种局面,他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可以停下来休息,他瞅见落单的江叔安,赶紧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他在江叔安身边站定,想要蹲下去,却不慎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江叔安注意他的神情变化,问道:「受伤了?」 江仲平苦着脸道:「这几天一直骑马,把皮给擦破了,疼得很。」 江叔安瞭然,骑马就是这样,很容易把大腿内侧给磨破皮,像他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兵会好些,因为他的大腿内侧早就已经被马鞍给磨出茧子来了。 他说:「我给你们每人都分了两瓶药,其中有一瓶可以用来治疗外伤,你自己去上点药就行了。」 江仲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不让大伙儿扎帐篷啊?」 江叔安反问:「为什么要扎帐篷?」 「咱们要在这里过夜,当然要在这里扎帐篷啊。」 江叔安却道:「我们今晚不在这里过夜。」 江仲平呆住了:「不在这里过夜的话,那要在哪里过夜?难不成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嗯,继续赶路。」 「可我们都已经走了三天三夜,大家都累了,再不休息的话……」 江叔安打断他的话,指着地上一个脚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脚印吗?」 江仲平顺势望去,只见水边的泥地里,有很多小小的梅花脚印。 「看起来有点像是狗的脚印。」 江叔安说:「这是狼的脚印。」 江仲平一惊。 「这里怎么会有狼?」 水边有很多梅花脚印,光从这些脚印数量来看的话,至少也有十几头狼。 江叔安坐到地上,脱掉皮靴,露出两只汗津津的脚,他用水囊装了水,倒在脚上,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 他一边洗脚一边说道:「不只是咱们要喝水,狼群也要喝水,这里又是附近唯一的水源,他们不来这里喝水,还能去哪里喝水?」 江仲平彻底慌了:「那咱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跑啊!」 「慌什么?这青天白日的,狼群一般不会出来,它们更喜欢在夜里偷袭。咱们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把水源补充一下,吃完饭再走也不迟。」 见江叔安如此镇定,江仲平心里的恐慌也跟着消散了许多。 江仲平说:「我那里还有两个水囊,我去拿来装水。」 他顾不上腿上传来的伤痛,赶紧跑回去拿水囊,蹲在水池边埋头装水。 就在他们准备开饭的时候,斥候忽然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将军,南边有一队西沙军队正往这边靠拢!」 江叔安停下吃饭的动作,追问道:「他们有多少人?为首的人是谁?」 斥候气喘吁吁地说道:「目测有五千人,为首的人我不认识,我只看到他们举着的旗帜上面,画着一朵黑色的花。」 「黑色的花……」 江叔安一边回忆西沙诸国之中,有哪个国家是用黑色花朵作为标记的,一边将手里的馒头塞给斥候,让他去一边吃。 骆东树凑过来说道:「对方只有五千人,咱们有一万人,这一票可以干啊!」 江叔安看着不远处的池塘。 沙漠里面水源无比珍贵,那五千人忽然跑到这里来,很可能是为了这里的水源。 江叔安很快做出决定:「先隐蔽,等猎物入套之后再动手。」 骆东树兴奋地搓了搓手:「好嘞!」 荒漠之中,一场战斗即将触发。 第987章:建功立业(中) 事实的确如江叔安所料的那般,那五千敌寇是冲着水源来的。 他们在荒漠中走了很长时间,随身携带的水早就已经喝光了,此时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水源,他们就跟见到天神降临似的,疯了一般冲到池塘旁边。 有些人趴伏在地上,将脑袋埋进水里大口地喝,还有些人直接把衣服扒了,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就在他们沉浸在水源带来的愉悦之中时,却不知道危险正在悄然靠近。 江叔安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打了个手势,一名兵卒立即吹响号角 这是开战的象徵! 骆东树就跟那见到猎物的野狼般,勐地吼道:「兄弟们,随我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一马当先地沖了出去。 其余八千将士紧随其后。 他们犹如离弦之箭,朝着敌人疾射而去! 五千西沙敌寇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了个猝不及防,他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抽刀应敌,至于那些个泡在池塘里的士兵,也都飞快地往岸上游去。 可还没等他们穿上衣服,南楚的将士就已经杀到眼前。 江叔安骑着马,站在高坡之上,站在这里可以看清楚整个战场的情势。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千亲兵,戈大娘也在其中,她穿着铠甲,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之上,两只已眼睛盯着远处的战场,神情极为肃穆。 不只是她,其他的亲兵也都是差不多的神态。 旁边有个兵卒在敲鼓,那是战鼓,战场上的将士们可以根据鼓声的快慢轻重来判断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那五千西沙敌寇被偷袭的时候全无防备,战斗一开始他们就落于下风,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在混乱之中被南楚将士给杀了,之后他们就节节败退,局面呈现一面倒的趋势。 江叔安打了个手势。 敲鼓的兵卒明白这是加快进攻的意思,立即加快敲鼓的速度。 密集的鼓点传扬出去,狠狠敲在每个南楚将士的心头上,他们心口的热血似乎也跟着燃烧起来了,手起刀落,不断收割敌人的头颅。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短短一个半时辰。 五千西沙敌寇,全军覆没。 其中绝大部分人都被南楚将士给杀了,最后只剩下两百多个活口。 鼓声已经停止,江叔安骑马下了高坡,亲兵们紧随其后。 此时南楚的将士正在忙着打扫战场。 战后最重要的就是清点人头,这些人头可是武将们晋升的资本,它们在将士们的眼里,那就是金光闪闪的战功! 他们将自己杀掉的敌军脑袋全部收集起来,然后送到军法官处,交由军法官检查,确认无误之后再将其登记在案,日后等战争结束了,再统一上交给兵部,再由兵部呈给天子,天子会根据战功薄中的记录进行赏赐。 江叔安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广武将军,到他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依靠斩杀人头来立功。 他只需要负责坐镇后方,指挥将士们冲锋陷阵就行了。 今儿这场战胜利了,他作为将领,自然是首功。 军法官那边忙得不行,江叔安分了一些亲兵过去帮忙。 这时他看到江仲平正蹲在地上干呕,便走了过去,问他怎么了? 江仲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满是斑驳血迹,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看着很是狼狈。 在他身边还放着一把沾血的刀。 他哽咽着地说道:「我杀人了……」 江叔安很意外:「你杀了几个?」 「一、一个,」江仲平的眼中充满惊惧和惶恐,「我不是故意要杀人的,是那个人非要扑过来,嘴里还嚷嚷着听不懂的话,我没办法,只能拿着刀一顿乱砍,我、我没想杀人的……」 今儿是他第一次正式参与到战争之中,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到周围的人都沖了出去,他就也跟着沖了出去。 刚开始他还能分得清谁是谁,可等到后来,南楚和西沙的人混在了一起,他就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了。 到处都是血肉飞溅,惨叫声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江仲平犹如沖入狼群的羊羔,满心的彷徨不安。 他看到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看到那些人抱着断掉的胳膊和腿儿惨叫连连,他害怕了,很想逃跑,可是军法官守在后面,只要有人敢后退,军法官就会毫不留情地拉弓射箭,那试图后退的人当场射死。 有一个人就在距离江仲平不到一尺的地方,被人给销掉了半边脑袋,红红白白的东西飞溅出来,溅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全都是那种东西,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 江仲平直接崩溃了,他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喊。 「我想回家!」 有个西沙敌寇见他居然被吓哭了,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挥着刀朝他扑过去。 江仲平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逃跑,可随即他就想到了军法官的残酷手段,立刻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后退就是一个死字,那他就只剩下前进这么一个选择了。 他咬着牙,一边哭一边挥刀朝着敌人一顿乱砍。 他也不知道自己砍了多久,反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面前的敌人砍了个稀巴烂。 他看了看面前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敌人,又看了看手里沾满鲜血的刀,胃里一阵翻涌,蹲在地上呕吐,一边吐还一边哭。 江叔安啧了声:「只杀了一个,你就成这样了,你也太没用了。」 江仲平心想,这一个就够让他难受的了,要是再多杀几个,他立马就得疯! 江叔安说:「你要是吐完了,就赶紧把人头送去军法官那儿,好让人家登记,回头好给你算战功。」 江仲平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人头也算战功?」 「当然算啊。」 听到有战功,江仲平用袖子擦了下嘴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他忍着噁心反胃的感觉,割掉那颗早已经面目全非的敌人脑袋,摇摇晃晃地朝着军法官走去。 经过一番统计,这场战斗,西沙五千敌寇被杀了四千七百二十人,还剩下二百八十二个活口。 第988章:建功立业(下) 南楚这边无一人死亡,但是有一百多个人受了伤。 好在江叔安这次出来带了不少药,其中就有江微微给的止血散。 止血散的药效很好,一撒到伤口上,血就立刻止住了。 骆东树骑着马来到江叔安面前,问道。 「还有两百八十多个活口,老大,该怎么处置他们?」 江叔安平静说道:「直接杀了便是。」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所谓的优待俘虏政策,大家都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包容和接纳是不可能的,杀了才能永绝后患。 今儿西沙人落在南楚的手里,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可若改日南楚人不幸落在了西沙手里,下场只会比今日的西沙人更加悽惨。 骆东树神情古怪地说道:「可是在那两百多人里面,有十几个南楚人。」 江叔安一愣:「怎么会有南楚人?」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是自己原本是一支商队,从南楚来到西沙倒卖货物,运气不好,正好碰上西沙和南楚开战,不仅货物被抢了个精光,人也沦为了奴隶。」 「带我过去看看。」 骆东树在前面带路,领着江叔安来到俘虏们的面前。 两百七十多个俘虏被绑得结结实实的,他们身上的兵器全都被卸了,至于盔甲之类的,那在西沙是只有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绝大部分普通兵卒就只有粗布衣裳,有些讲究点的,还会穿一两件皮甲。 其实西沙人跟南楚长得很相似,都是黄皮肤黑眼珠子,但西沙人的五官更加深邃,尤其是鼻樑和眉骨的位置,非常立体。 这种长相放在现代社会,会让人觉得他们很有异域风情,可放在古代,南楚人只觉得这些人长得都跟妖怪似的,怎么看怎么觉得邪性。 骆东树指着单独被绑在另外一边的十五个人说道。 「老大,就是他们!」 江叔安看向那十五个人,问道:「你们真是南楚人?」 那些人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一个个都瘦得不成人形,他们的头顶被削去一半头髮,衣衫褴褛,分辨不出男女,但从五官来看,应该是南楚人不假。 他们忙不迭地回答。 「是是是,我们都是南楚人!」 江叔安又问:「你们是南楚哪个地方的人?姓甚名谁?说具体点儿,不准隐瞒。」 这下子他们没有一窝蜂地抢答,而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其中一个中年汉子。 那个汉子脸上鬍子拉碴的,皮肤黝黑,因为太过消瘦导致两颊颧骨突出,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相貌非常狼狈落魄,但他却是这群人之中最镇定的那一个。 面对江叔安的询问,中年汉子镇定地回答:「我叫洪永,今年三十二岁,是大舆府长都镇人氏,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同乡。」 随后他将另外十四个人的名字一一道来。 江叔安问:「你们怎么会跑到西沙来贩卖货物?」 洪永咳嗽了两声才道:「实不相瞒,我们的商队每年都会去一趟西沙,我们会把南楚的一些特产……唔,大概就是茶叶丝绸之类的东西,运到西沙贩卖,再从西沙当地收购一些特产,类似金银器皿和宝石之类的东西,再运回到南楚换成银钱。」 江叔安摸着隐隐冒出些许鬍渣的下巴问道:「你们这么来回跑一趟,能赚不少钱吧?」 「确实能赚不少,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每年都特意跑去西沙,可这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每次我们去西沙,路上都得折损不少人,要是运气不好碰上劫道的,咱们这些人怕是要死上过半。」洪永说到这里顿了顿,面上浮现出悲痛之色,「但以往再怎么危险,也都没有这次惨,咱们出来时有五十九个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们十五个人,我的两个儿子、还有我的亲弟弟,全都死在了西沙人的手里。」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另外十四个人被勾起伤心事,也都难过起来。 他们是同乡,其中不乏亲朋好友结伴一起出来闯荡的,原本以为这次出门能赚大钱,却不曾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被杀害,却能为力,不仅如此,他们为了能活下去,还不得不抛弃尊严,像牲畜一样的伺候那些西沙仇人。 江叔安问:「你去过西沙很多地方?」 洪永回答得很谨慎:「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的商队一般都只在几个距离南楚比较近的国家内活动,距离太远的地方,我们也不曾去过。」 「那你们会说西沙话吗?」 这次洪永回答得很肯定:「我会说一些,阿良也会说,他说得比我还好些。」 「阿良是?」 一个身材单薄消瘦的少年郎抬起头:「是我。」 江叔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今年几岁?」 「我十四岁了。」 江叔安点点头,然后对骆东树说道:「把他们的绳子解开,给他们一些水和粮食。」 「喏!」 那十五个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等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他们忙不迭地跪倒在地上,朝着江叔安磕头谢恩。 很快有士卒拿来干粮和水,分给这十五个人。 他们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江叔安在洪永面前坐下。 洪永见状,赶紧要站起来行礼,被江叔安抬手止住。 「不用多礼,你吃你的,我有点事要问问你。」 洪永飞快地将手里的半个玉米面饼子吃完,胡乱擦了下嘴:「您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尽。」 江叔安指了指不远处被绑着的俘虏们,问:「你知道这些西沙人来自哪个国家吗?」 洪永很快给出答覆:「他们来自一个叫做乌瓦的国家,乌瓦在西沙语中,就是黑色曼陀罗的意思。」 「乌瓦距离这里远吗?」 「挺远的,骑马的话,起码要走十来天。」 江叔安追问:「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是跟随火罗王来到这里的。」 听到火罗王三个字,江叔安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火罗王就在这附近?」 洪永摇头:「没有。」 江叔安听得有点迷煳:「你从头说,到底是咋回事?」 第989章:死个痛快 洪永稍微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开口说道。 「我们原本是在乌瓦附近的一个小国里面做生意,后来西沙和南楚开战,那个小国立刻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扣押了,再之后那个小国被乌瓦给吞併连带着我们这个商队也被乌瓦给掳走了,我们就这么成了乌瓦人的奴隶。最开始乌瓦人是跟着火罗王一起行动的,说是要一起去攻打凉山关,但不知道为啥,他们在半道上分开了。火罗王带着四十万人朝着东边去了,我们则被乌瓦人带到了这里,听乌瓦人说,他们要顺着这条路前往凉山关。」 江叔安追问道:「你是说,火罗王特意分出五千乌瓦人前往凉山关,而火罗王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去了别的地方?」 洪永点头:「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知道火罗王带着大部队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知。」 江叔安站起身:「你跟我过来一下。」 洪永赶紧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江叔安走到那群俘虏面前,扭头对身后的洪永问道。 「你知道这群人之中,谁的身份最高吗?」 洪永一眼扫过去,很快就指着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说道:「他叫木缇,是火罗王的堂弟,火罗王特意派他来统领乌瓦人。他这人粗暴得很,在来时的路上就因为争一时之气,把乌瓦的王子给杀了,差点引发乌瓦人的暴动,最后他是靠着火罗王的威望硬是将乌瓦人给压下去的。」 西沙人对于火罗王的敬畏,就如同凡人面对天神,即便火罗王不在面前,他们仍旧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木缇听不懂南楚话,但他看到了洪永刚才指了自己一下,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竭尽全力地往后缩,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没用。 江叔安指着木缇说道:「把他拎出来。」 戈大娘大步上前,一把揪住木缇的衣襟,强行将他从俘虏群中拖了出来。 她将人扔到江叔安的面前,见到木缇还想挣扎,她直接就是一脚,踹在了木缇的身上,将他踹得扑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沙。 江叔安对洪永说道。 「你问问他,知不知道火罗王带着大部队去了哪里?」 洪永的西沙话并不是很流畅,磕磕巴巴地说了两句,勉强将江叔安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木缇拼命地扭动身躯,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他那肥胖的身躯就好像是一条胖虫,做工精美的衣裳沾上泥土,变得脏兮兮的。 戈大娘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说话!」 洪永立刻把她的话用西沙话翻译了一遍。 木缇艰难地抬起头,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脸色涨得通红,他吐掉嘴里的泥沙,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江叔安问:「他说了啥?」 洪永的西沙话说得一般般,但听力却非常好,即便木缇说得很快,他还是全听明白了。 「回禀将军,他说他是火罗王的兄弟,若我们不把他放了,伟大的火罗王将会带领四十万勇士,将我们的国家夷为平地。」 江叔安挑眉:「嘴还挺硬的,你再跟他说,如果他现在不说实话,我将会在见到火罗王的时候,将他的人头当成见面礼送给火罗王。」 这话有点复杂,洪永费了好大劲也没能翻译明白,他无奈地说道:「还是把阿良叫来吧,他的西沙话说得特别熘。」 江叔安立刻让人把阿良领了过来。 少年阿良一见到江叔安,就双膝跪地,结结实实地行了个大礼。 江叔安让他起来说话,又把刚才要翻译的话重复了一遍。 阿良的西沙话果然洪永流利多了,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叽里哌啦地把江叔安要表达的意思给说完了,并且还伴随配套的语气和动作,可以说是翻译得很到位了。 木缇明显是被这个威胁给吓到了,肥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不过他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他虽然很怕死,但他更怕背叛火罗王。 火罗王是西沙人的神明,他将带领西沙人统一天下,完成先祖们未曾完成的愿望,所有背叛火罗王的人,不仅会死无全尸,即便是死了以后,灵魂也会堕入地狱,受尽煎熬,永远都无法得到解脱。 木缇知道自己不管说与不说,最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他宁肯现在就死了,也不愿将来在地狱之中煎熬。 江叔安直接把木缇交给了军法官。 严刑拷问这种事情,军法官们最是在行。 趁着这个时候,那两百多个俘虏被被挨个砍掉脑袋,尸体被直接踹进池塘里面。 不只是他们,之前在战场上死掉的敌军尸骸,也全部被扔进了池塘。 血水染红了整个池塘。 再过不久,这些尸体就会腐烂发臭,连带着整个池塘的水都变臭,无法饮用。 这种被称作坚壁清野,在两军对战是很常见,为的是破坏地方水源,让敌军喝不到水。 将士们早就习惯了这种操作,很快就把战场给打扫干净了。 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骸,以洪永为首的十五个人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感觉,要不是怕得罪江叔安,刚才看脑袋的时候,他们真恨不得亲自动手去砍。 最终木缇还是没能熬过军法官们的严刑拷打,吐露出了实情。 他浑身上下被打得没有一处好肉,疼得他浑身抽搐,他趴在地上,人已经是奄奄一息,可因为军法官们的操作,他死活都晕不过去,头脑还特别清醒。 他磕磕巴巴地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死后下地狱什么的,他都顾不上了,他现在只想死个痛快! 阿良将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全部翻译了出来。 「他说火罗王原本是打算带着大家去攻打凉山关的,但在半道上,火罗王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他让木缇带着五千乌瓦人沿着既定路线继续前往凉山关,吸引南楚人的注意,而火罗王则带着大部队去了东边的乌鸦岭。」 江叔安问:「火罗王带人去乌鸦岭做什么?」 第990章:全军覆没 阿良立刻将他的翻译了出来。 木缇虚弱地说了一句话。 阿良翻译道:「他说他也不知道火罗王要去做什么,火罗王没跟他说,但根据他的猜测,火罗王很可能是要去乌鸦岭办一件大事。」 这时木缇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阿良听完后翻译道:「他说火罗王是天神之子,在天生的庇护下,火罗王经常能未卜先知,他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一定有重要的意义,他从出生以来,直到现在,从没有犯过错。」 木缇又说了几句话。 阿良接着翻译:「他说他已经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求你们给他一个痛快。」 江叔安道:「送他上路吧。」 戈大娘拔出佩刀,手起刀落,砍下木缇的脑袋。 阿良惊得睁大眼睛,随即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他跪下去朝着戈大娘磕头:「谢谢你为我哥报仇了!」 他这次是跟着自家大哥一起出门闯荡的,大哥之前为了保护他,被这个叫做木缇的西杀人下令处死了。他至今都还记得大哥死时的惨状,浑身上下血肉模煳,竟是连个人形都看不出来了。 这些天来,他做梦都想着要给大哥报仇,要不是有復仇的信念支撑着,他只怕早就崩溃了。 戈大娘收回佩刀:「我不是为你报仇,我只是执行将军的命令而已,你要谢也应该谢将军。」 阿良立刻又转身,朝着江叔安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军,感谢您救了阿良,还提阿良报了大仇,以后阿良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江叔安啧了声:「就你这小身板,一阵风就能吹跑,能为我做什么?还是算了吧,想给我效劳,你起码也得长到他那么高才行。」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骆东树。 阿良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自己和骆东树的身高,发现差距还挺大的。 他握紧拳头:「我会努力长大,尽早为将军效力!」 军队重新启程,朝着乌鸦岭的方向行去。 江叔安打算追赶火罗王,要是能追上敌方的大部队,他就能弄清楚火罗王去乌鸦岭做什么。 他们这一追,就追了二十天。 这期间他们前后遭遇了四次战斗,好在对方人数都不多,最后全部以江叔安这一方的胜利告终。 原本连马都骑不稳的江仲平,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天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如今已经能跟其他将士一样,在面对敌军的时候奋勇上前,杀完人还能美滋滋地清点人头记录战功。 也正因为如此,其他兵卒逐渐改变了对江仲平的看法,开始正式接纳他这个同袍,战场上他们还能一起打个配合战,关系变得越来越好。 等他们好不容易赶到乌鸦岭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满地尸骸。 江叔安随后翻开一具尸体,发现这是个南楚兵卒,胸口被人捅穿一个大窟窿,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至于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经被剥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快,检查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一万多人立即行动起来,开始挨个翻查尸体。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南楚将士! 有人甚至从众多遗骸中找到了熟面孔! 那人抱着同袍的遗骸,哭得无比悲痛。 江叔安走过去,抓住那个正在放声大哭的兵卒问道。 「你认识这人?你知道他曾经是哪个将军麾下的人吗?」 江叔安虽然是将军,可他只对自己手底下的那一万多人熟悉,后来被常意和徐集带来的五十万大军,他只能认识其中的一些将领,底层兵卒人数太多,他记不了那么多人。 兵卒一边哭一边回话:「这人叫陈山,他是徐节度使手下的一员小将,我因为跟他是同乡,在凉山关认识后常常走动,我原本还以为他要跟着徐节度使去黑风谷立功,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呜呜呜!」 既是同乡,又是同袍,难怪他会如此悲痛。 这时,骆东树抱着一团脏兮兮的红布跑过来。 「老大,你快看这个!」 说话间,他用力抖开手中的布团。 原来这是一面旗帜,它原本应该是黄底红字,可如今它却被鲜血染得通红,上面的「楚」字仍旧清晰可见。 江叔安看到这面旗帜的时候,脸色大变:「这是从哪里找到的?」 骆东树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血泊:「我是在那儿找到的,原本上面还压着两具尸体。」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看那两具尸体的面目挺熟悉的,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徐集的一个副将。」 江叔安赶紧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快步跑到那两具尸体旁边。 江叔安仔细观察,发现其中一人的确是徐集身边的副将,以前江叔安还跟他见过好多次,对这人还挺熟悉的。另外一人也是徐集手下的人,他记得这人应该是个参将,负责给徐集出谋划策,算是徐集的幕僚之一。 如今这两个人全都死在了这里,那么徐集…… 江叔安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他环顾四周,这里漫山遍野全都是尸骸,数量多得让人数不清。 一万将士忙活了半天,他们翻遍了每一具尸体,没有找到一个活口。 他们将自己翻找的尸体数量上报给军法官,再由军法官统计,即便是一向以冷酷无情着称的军法官们,此时在面对这么多的同袍尸体时,也忍不住眼眶发红,手指发抖。 军法官将统计好了的数字上报给江叔安。 「这里大概有三十多万的尸骸,其中三十万是咱们南楚的同袍,另外一万多是西沙人。」 听完这个数字后,江叔安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有找到徐节度使和钟监军吗?」 军法官摇头:「没有。」 这时骆东树走了过来,面色很难看:「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来推测,应该是徐节度使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在这里遭到了西沙主力军的袭击,双方经过激励交战,最终……最终徐节度使率领的三十万人全军覆没。」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非常艰涩。 第992章:全没了 守在城门上的兵卒没有贸然开门,他们先是问了几个问题,见这名斥候都答对了,这才将城门拉开一条缝。 斥候侧着身子从门缝挤进去。 至于他的那匹马,此时已经累得趴倒在地上,鼻子嘴巴吐出白色泡沫。 战马可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守城兵卒不想浪费,有两人从门缝里面挤出来,连拖带拽地将战马拖回城中。 城门被再度关上。 斥候一鼓作气跑到了常意的住处。 常意最近每天都要去城墙上站一会儿,想看看黑风谷那边有没有传来信号,只要那边一有信号,他这边立刻就能带领二十万大军出发! 可他左等右等,就是没能等到徐集的信号。 伴随时间的推移,常意逐渐感觉到了不安,他很担心徐集那边会不会出现意外,他有心派人去黑风谷探查一下,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到底还是太小心了,怕派出去的人在半道上遇见西沙大军,到时候事情没办成,反倒还会打草惊蛇。 今日常意如往常般准备出门去城墙上视察一番,人还没出门,就见到一名浑身血污的斥候冲到了自己面前。 他定睛一看,惊唿道:「我记得你,你是徐节度使麾下的斥候,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是不是徐节度使那边出什么事了?」 斥候喘着气说道:「回禀常大人,徐节度使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在乌鸦岭遭遇埋伏,全军覆没!」 「什么?!」 常意脸色大变,眼睛睁得熘圆。 听闻前线有军情传来,傅七和聂振奇急匆匆地感到常意的住处,他们刚一进门就听到「全军覆没」四个字。 两人都是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速度冲进屋里,急切地追问详情。 斥候实在是累得不行了,嗓子也是沙哑得厉害,可他还是努力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事实跟江叔安他们猜测得差不多,徐集率领三十万大军前往黑风谷,打算在那里设下埋伏,却没想到会在经过乌鸦岭的时候,被火罗王率领四十万大军给突袭了。 由于事发突然,徐集毫无准备,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方寸大乱,错失了先机。 战争从一开始,徐集一方就落入下风,被火罗王的四十万大军打得节节败退。 眼见南楚将士们大片大片地倒下,敌军的铁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徐集开始慌了,尤其是在火罗王一箭射出,直接将他身后的主将旗杆给射断之后,徐集直接就被吓得屁滚尿流。 最后他居然抛下那些还在与敌人浴血奋战的南楚将士,在亲兵们的护送下逃走了! 常意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抖若筛糠,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 傅七年轻气盛,最先忍不住,勐地一拍桌子,怒道:「身为主将,居然置三十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只顾自己逃命,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聂振奇追问道:「三十万全没了?」 斥候红着眼眶回答:「嗯,全没了。」 常意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傅七和聂振奇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随后又叫来了詹春生。 詹春生给常意扎了两针,很快常意就悠悠转醒。 他刚醒来时还有些茫然,但很快他就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三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一想到这里,常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又想晕过去。 傅七赶忙唤道:「常节度使,在这个紧要关头,你可不能再昏过去了,你得赶紧拿个主意啊!」 常意的脸色苍白如纸,说话都有些颤抖:「三十万人没了,你让我怎么拿主意?我当初就说了,不要去偷袭,咱们人数多,又占着地理优势,只要死守着凉山关,就算西沙人再怎么打,也打不进来。可徐集非要去偷袭,说这样可以立个大功,现在好了,大功没有,反倒赔进去了三十万人,这让我再怎么向天子交代啊?!」 说到最后,他竟然是掩面哭了起来。 傅七皱眉说道:「现在不是翻旧帐的时候,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想个办法应对西沙敌寇,他们灭了咱们三十万人,用兵家的话来说,现在正是他们士气最高的时候,他们肯定会一鼓作气冲过来攻打凉山关,咱们得提前备好应敌之策啊!」 聂振奇点点头,算是对傅七的话表示贊同。 常意哭着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三十万人没了,脑瓜就疼得厉害,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 眼看常意是指望不上了,傅七只能扭头看向聂振奇。 「聂太守,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聂振奇道:「咱们得加强防守,再多备些弓箭和投石机,最好再拍一队斥候出城去巡查,若发现异常,就让他们立刻回来报信。」 傅七点头说行。 眼下他们能做的不多,也就只有尽力而为了。 两人各自安排人手办事。 傅七上了城墙,将看守城墙的兵卒人数增加了一倍,并再三强调要提高警觉,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立刻上报给将领。 投石机也被一台台地推上城墙,另外还搬了很多石头堆放在城墙上。 傅七站在旁边看了会儿,忽然想起江叔安临走前给他的密信。 眼下南楚还没有完全战败,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傅七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抽出一直藏在袖子里的信件。 撕开信封,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幅画,画的是凉山关的布防图,江叔安在其中几个地方画了红圈。 傅七不明白这些红圈代表的意义,他根据布防图找到了那几个被圈出来的地方,其中一个地方就在护城河旁边,那是个大坑,上面盖着薄薄的泥土,只要稍微用力,就会陷下去。 很明显,这是个陷阱。 幸好傅七提前有心理准备,动作很小心,不然他也会被骗过去,直接掉进陷阱里面。 傅七不知道陷阱里面有什么东西,为了不破坏这个陷阱,傅七没有再去动它。 他想起江叔安临走前带着将士们特殊训练,到处挖土砍树,大家都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直到现在傅七才恍然大悟,江叔安那时候其实是在准备陷阱! 第993章:噩耗(上) 江叔安一共准备了十多个陷阱,这些陷阱全都设置在靠近城门的地方,由于伪装得很好,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傅七将这些陷阱的位置全部牢记在心。 他回到城墙上,眺目远望,期待江叔安能快些回来。 一连等了三天,始终没有江叔安的消息。 就在傅七犹豫着要不要派一队人外出去寻找江叔安的时候,斥候忽然回来禀报。 「城外三十里发现敌军踪迹!!」 傅七和聂振奇立即跑去找常意商量对策。 三十万大军阵亡的消息对常意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些天他一直都是病怏怏的,看着有气无力的。 此时他得知敌军来袭,脸色越发苍白,心里又惊又惧。 好在他到底是歷经过好几次大战的老将,到底是把心里翻涌的情绪给压了下去,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传令下去,加高城墙,防止敌军的弓箭突袭,另外,发信催促各地的物资粮草,若三天内他们不能将粮草送到凉山关,就以延误军情的罪名处置他们!另外再让九曲县县令想办法的多弄些药品过来,这是一场持久战,咱们得做好死守在这里的准备。」 傅七试着问道:「九曲县的钟县令跟钟监军是父子关系,如今钟监军生死不明,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诉他?」 常意犹豫良久才道:「告诉他吧。」 三十万大军一夕之间覆灭,这不是小事,钟殊然迟早都会知道的,隐瞒没有意义。 常意想了下又道:「我知道你跟钟县令认识,这事就由你去跟他说吧,好生安慰他,粮草和药品的事情也要尽快。」 「喏!」 傅七带着一队二十人的护卫,连夜离开凉山关,快马加鞭赶往九曲县。 等他们到达九曲县县衙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 钟殊然才刚睡醒,就听到南瓜在门外喊道。 「老爷,世子爷来了,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跟您说,您快些出来吧!」 钟殊然赶紧穿上衣服,随便洗了把脸,快步走进堂屋。 傅七因为连日来的压力,再加上连夜赶路,很是疲惫,眼下两团明晃晃的黑眼圈,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打起精神跟钟殊然闲聊了几句。 钟殊然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主动问道:「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肯定尽力办到。」 傅七嘆了口气,语气很沉重:「我今儿来找你,的确是有一件事情要通知你。」 见他这副模样,钟殊然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凉山关被西沙敌寇攻破了吧?」 「那倒不至于。」 钟殊然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这事儿,其他的都只是小事,你尽管说吧。」 傅七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前不久徐集带着三十万大军前往黑风谷,打算在那里埋伏敌军,结果却在半道上遭遇敌军突袭,三十万人……全军覆没!」 钟殊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三十万人全没了?」 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赶紧追问:「那我爹呢?」 「钟监军和徐集一起前往黑风谷,如今他们两人生死不明。」 钟殊然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傅七说:「回来报信的斥候说钟监军是在混乱之中,不慎跟其他人走散了,不晓得他是战死了,还是被敌军抓走了……」 他顿了顿,试着安慰道:「要是他运气好的话,也许逃脱了敌军的追击,正躲在某个地方呢。不管怎么样,只要他还活着就行,等咱们打完战,赶跑了西沙敌寇,再去把你爹接回来。」 钟殊然没有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在那种危急的情况下,他爹很难存活下来,即便侥倖存活下来了,也很有可能沦为了西沙的俘虏。 以他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要是真成了俘虏,他爹肯定会选择以死谢罪,绝对不会安安分分地等人去救。 良久,钟殊然才呢喃开口:「三十万人啊,怎么会全军覆没的?」 说起这事儿,傅七忍不住咬牙:「都怪徐集那货,顶着个主将的头衔,却在关键时刻抛弃手下将士,只顾自己逃命,导致三十万人全部阵亡,这件事情我一定会上报给天子,让天子严惩他!」 钟殊然哑着嗓子说道:「人都死了,事后再怎么严惩也没用了。」 「你……」 傅七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在看到对方通红的眼眶时,发现所有的劝慰都太过苍白了,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节哀。」 钟殊然扶着椅子站起身:「对不住,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我想回屋去休息会儿,你请自便。」 傅七心想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当即拱手告辞。 离开县衙后,傅七又快马加鞭地赶去云山村。 等他到达健康堂时,正好是午休时间,大门紧闭。。 赵武上前叫门。 很快大门被拉开,宋浩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待他看清外面的人是谁后,立即将院门完全拉开,笑着招唿道:「原来是世子爷来了,快请进!」 傅七让护卫们全部留在外面,他只带着赵武一个人进了健康堂。 这会儿大家都在食堂里面吃饭,见到傅七来了,纷纷放下碗筷,起身向他行礼问好。 傅七闻到浓郁的饭菜香味,忍不住吞咽口水。 从昨晚到现在,一个晚上再加一个早上,他就只吃了两个饼子,之前一心记挂着正事,他没察觉到飢饿,此时闻到饭菜香味,飢饿的感觉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江微微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傅七说:「自然是有急事要找你帮忙。」 江微微通过他的神情变化,预感他口中说的急事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心里有些不安,想问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却又害怕问出自己最不想面对的那个答案。 在她犹豫的时候,柳芸已经开口了。 「世子爷还没吃饭吧?快坐下来一起吃吧,不管多大的事情,也要等吃饱了饭再说。」 第994章:噩耗(下) 江微微回过神来,附和道:「我娘说得对,先吃饭,吃完了再说别的。」 傅七道:「我这次带了二十多个护卫,他们这会儿在外面等我……」 柳芸立即说道:「我这就让人去给他们准备吃食。」 「不用,他们身上有干粮,吃食就不必了,你们只需要让他们进来打些井水,再让马匹吃些草料就行了。」 江微微对宋浩说道:「你带那些人去后院。」 「喏。」 宋浩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虽然傅七说不用准备给护卫们准备吃食,但柳芸还是让尤四娘和范六娘去煮了些米粥,又炒了几个家常小菜,给那些护卫们送去。 因为心里那点不安,让江微微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等吃完饭,傅七示意江微微借一步说话。 江微微站起身:「我们去书房聊吧。」 「好。」 两人去了内宅,上到二楼,进入书房。 由于是一男一女,为免被人看到说闲话,傅七特意没有关上房门。 江微微示意他坐。 傅七坐下后,笑着道:「你看着又胖了些。」 江微微轻哼:「这种让人不高兴的话就不要说了。」 「你有顾斐的消息吗?」 江微微反问:「你有吗?」 傅七摇头:「我们最近忙得很,对于朝中的那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随后他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顾斐身手很好,脑子又好使,还有天子给他做靠山,他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的。」 江微微道:「我本来也就没怎么担心他。」 比起顾斐,她现在更担心她爹。 她犹豫了下,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我爹怎么样了?」 傅七立刻就闭上了嘴。 江微微见状,心里咯噔一跳:「我爹真出事了?」 傅七赶紧劝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江微微哪里能不急?她催促道:「你快说!」 「事情要从二十多天前说起,徐集和常意商定,要在黑风谷设下埋伏,需要有人做诱饵引敌军入套……」 江微微顾不上失礼,慌忙打断他的话,急切地问道:「你们该不会让我爹去做了诱饵吧?」 傅七悻悻地说道:「是徐集非要让江将军去做诱饵,还搬出军法压人,江将军没办法,只能接下这个任务。」 「那我爹现在人呢?」 傅七摇头:「不知道。」 江微微急了:「什么叫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江将军带着一万人去了西沙,按照预定计划,他们应该会将西沙敌寇吸引到黑风谷,可西沙敌寇还没到黑风谷,就先一步把徐集率领的三十万人给歼灭了,如今不只是江将军,就连徐集和钟拂也生死不明。」 江微微听呆了:「你刚才说,三十万人全没了?」 「嗯。」傅七的语气很沉痛,那三十万人全都是他们南楚的好男儿,其中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来岁,最小的不过十四五岁,如今却全都折在了异国他乡,怎能叫人不心痛?! 江微微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然后问道:「你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我爹的消息?」 「对。」 江微微安慰自己:「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爹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傅七道:「江将军向来很有主见,他早就料到这场战对我们南楚来说,会是一场恶战,想必他对如今这个局面也应该是有所预料,以他的才智,只要不碰上西沙的主力军,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江微微感觉腹部有点不舒服。 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吸气,然后再缓慢地吐气,如此反覆地做了好几个深唿吸,腹部的不适感逐渐消失。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不能慌。 她必须要沉住气! 江微微问:「你们总共有五十万人,如今死了三十万,应该就只剩下二十万了吧?」 傅七颔首:「对,我也不瞒你,如今这二十万人全都在凉山关守着,西沙敌寇很快就会来袭,常节度使让我再多准备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药品可以给你们,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江微微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凉山关!」 傅七一惊,随即飞快地摇头:「不行,你挺着个大肚子,怎么可以去凉山关?那地方随时都有可能打战,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向江将军和顾斐交代?我知道你很担心江将军的安危,但你要保持冷静,就算你现在去了凉山关,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安心留在家里等消息。你相信我,我们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会守住凉山关,不让西沙敌寇踏进南楚边境一步!」 江微微却道:「我是大夫,我可以治病救人,一旦开战,肯定会有大量伤亡,你们会需要我的!」 「可你是个孕妇……」 江微微再一次强调:「我是大夫,我比谁都更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既然敢提出这个请求,就肯定能保证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安全,你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冒险!」 傅七不再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她的决定是持不贊成态度的。 江微微说:「再多的药,也比不上一个大夫,你身为监军,理应为全军将士的生命安全着想,有我在,能让你们少死很多人!只要战场上少死一个人,咱们就能多一分胜算,咱们的亲人朋友也就能多一分安全!」 傅七有些动容,可是在看到她那挺起的大肚子时,忍不住又犹豫了。 「咱们南楚还没有让孕妇上战场的先例。」 江微微说:「我不需要上战场,我只需要在后方,帮你们抢救伤患就可以了。只要你们的防线不被突破,我们后方就是安全的,若你们的防线被敌人突破,敌人立刻就能长驱直入,到时候就算我躲在云山村,照样也不安全!」 傅七看着她,良久才发出一声苦笑。 「江大夫,你这口才可比你的医术还要厉害,说得我不答应都不行了。」 江微微也笑了起来:「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 第995章:奔赴战场(1) 江微微走下楼,拍了下手,将健康堂里的所有人聚集到食堂。 她站在长桌的尽头,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到。 「大家都靠过来,咱们开个小会,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二十多个人,或坐或站,全都安静地看着江微微,等待她说话。 「现在情况紧急,为了节省时间,我长话短说。刚才世子爷送来一个消息,南楚折损了三十万人,一名主将和一名监军失踪,我爹也下落不明,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 众人譁然。 没等大家发问,她抬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先别说话。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如今凉山关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我打算以大夫的身份跟随世子爷前往凉山关,给将士们治伤。」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其中以柳芸的反应最为激烈。 她张开嘴,就被江微微抢先一步开了口。 「娘,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觉得我现在怀着身孕,不应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可您想过没有,若凉山关守不住,这天下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柳芸吶吶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一个孕妇上战场啊。」 江微微一字一顿道:「您说得对,我不可能上战场,所以我会留在后方,只要凉山关不被敌军突破,我在后方就能安然无恙。」 柳芸问:「若是凉山关被破了呢?」 「那就说明我和我肚里的孩子命不好,只能和二十万将士一起以身殉国了。」 柳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江微微接着说道:「我爹如今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他在西沙是死是活,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二十万将士一起死守凉山关,只要我们这场战能赢,也许……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把我爹找回来,可如果这场战输了,不仅是我爹回不来了,就连我们在场的所有人,也会流离失所,若是运气不好,甚至还可能惨死在敌人的戈矛之下。」 众人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想到自己和家人被杀害的画面,不由得心头髮紧。 就连柳芸也不再说话了。 江微微双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目光环视在场所有人。 即便她只是个女子,即便她看起来很是脆弱单薄,可此时此刻,大家却觉得她散发出来的气势无比强大,压得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从今日起,健康堂将会关门歇业,直到咱们南楚与西沙的战事结束,才会重新开业。在这期间,你们可以继续留在健康堂生活,也可以各自回家去,工钱照发。当然,你们若觉得我这次是有去无回,不想浪费时间等我回来的话,也可以跟我解除僱佣关系,我会把这个月的工钱结算给你们,咱们好聚好散。」 阿桃第一个出声:「我不走!微微姐,我要跟你一起去凉山关!」 秀儿也道:「我也要跟微微姐一起去凉山关!」 何霞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强出头。 秀儿却甩开了何霞的手,坚定地说道:「娘,微微姐帮过我们很多,若是没有她,说不定我早就死了,微微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我都要跟着微微姐,无论她去哪里,我都跟着她!」 何霞对江微微也是非常感激的,可她更在乎闺女的安危,她不想让闺女去凉山关,那地方太危险了。 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报恩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我陪江大夫去凉山关,你就留在家里吧。你之前不是还说要跟宋浩成亲吗?我现在同意这门亲事了,你可以嫁给他,跟着他好生过日子,娘不求你什么,只求你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秀儿又羞又恼:「娘,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想跟着微微姐去边关,是我自己的决定,跟宋大哥有什么关系?你别瞎说了行不行?!」 何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微微给抢先一步开了口气。 「我现在要准备一些东西,还得在健康堂待两天,你们可以回去好生考虑,考虑好了再来告诉我,就这样吧,散会了。」 说完这些,江微微头也不回地走出食堂。 阿桃赶紧追了上去。 「微微姐,我要跟你一起去凉山关,求你把我也带上吧!」 江微微放慢脚步,看着她问道:「凉山关马上就要迎来一场大战,很危险的,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阿桃坚定地说道:「当初是你把我从火坑里面救出来的,在我的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无论你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你要救人,我就给你打下手,你要是遇到危险,我还能给你挡刀,总之,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江微微心下一暖,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好姑娘,你想不想拜我为师?」 虽然阿桃没有说明,但江微微能看得出来,阿桃一直都想拜她为师,尤其是最近以周扬为首的神医堂学子们来到健康堂后,阿桃每每见到他们称唿江微微为老师的时候,都羡慕得不行。 原本江微微多花些时间观察阿桃,确定她的心性和天资确实时候学医之后,再正式收她为徒,毕竟收徒跟收学生是两码事。 尤其是在这个天地君亲师的时代,师父的地位跟亲生爹娘差不多,甚至在某些方面,师父的地位还要高过亲生爹娘。 也正因为如此,江微微在对待收徒之事上,才格外的慎重。 就目前为止,阿桃的表现让江微微很满意,若无意外,最迟明年她就会正式收阿桃为徒。 如今情况特殊,也不知道这场战到底能不能胜,江微微不想留下遗憾,干脆提前把这个徒弟给收了。 阿桃先是一惊,随即喜出望外,当场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徒儿阿桃,拜见师父!」 说完,她就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微微让她起来。 「如今时间宝贵,拜师礼来不及操办,只能暂时搁置,等咱们以后……算了,我就不立这个g了,反正以后我们会把拜师礼给补上的,你现在先回去,收拾好行李,还有,像止血散、化瘀膏、一抹灵这种外伤用药要多做一些,咱们回头带去凉山关。」 「喏!」阿桃脆生生地应下,乐颠颠地跑去干活了。 ………… 转眼又到月底了,要是有还没用完的月票,就请又给我吧,月票是有期限的,过完这个月就该作废了~ 第996章:奔赴战场(2) 阿桃刚走,秀儿就追了上来。 「微微姐,我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紧随其后的何霞给打断。 「你要听娘的话,老实在家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何霞此时出奇的强势,她用力将闺女拉到身后,换上一张讨好的小脸对江微微说道:「江大夫,你别听秀儿胡说,她年纪小不懂事,就爱瞎胡闹。」 秀儿倔强地说道:「我不是瞎胡闹!」 「你要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是瞎胡闹是什么?!」 秀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江微微给打断。 「你就听你娘的吧,安心在家待着,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自然不捨得你去冒险,你应该多体谅体谅她。」 秀儿涨红了一张俏脸,何霞也是满脸羞愧,她一边弯腰道歉一边说道:「江大夫,您对我们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回头我就跟您一块去凉山关,我给您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您让我做啥都可以,我会把您对我们母女的恩情全都给还上!」 江微微却道:「不必了,你和秀儿一起待在健康堂陪我娘吧,她年纪大了,又爱胡思乱想,身边没人陪着不行,有你们陪着她的话,我能放心很多。」 何霞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我们都听您的。」 江微微转身走远了。 等她一走,秀儿就用力甩开何霞的手,气唿唿地说道。 「娘,您这是忘恩负义!」 何霞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你很感激江大夫,不只是你,我也一样感激她。只要能报答江大夫的恩情,让我豁出性命都成,可你不一样,你是我闺女,我自己怎么样都行,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犯险!」 秀儿被她这话说得有些心酸,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她主动拉住娘的手,苦苦哀求道:「娘,我知道您疼我爱我,捨不得我去冒险受累,可我这次要是不能陪微微姐去凉山关的话,我这心里肯定比下油锅还难受。我受了微微姐那么多的恩惠,临到危急关头,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微微姐去犯险,而我却只能待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您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您让我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何霞抿着嘴不说话。 秀儿把心一横,直接跪了下去:「娘,就当是我求您了,求您让我去吧!」 何霞赶紧伸手去拉她起来。 可秀儿去不肯起来,嘴里还在哀求:「您要是不让我去凉山关,我就不起来!」 何霞被她逼得没办法了,眼眶顿时就红了,抬手往她背上拍打,哭着骂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娘好不容易把你养这么大,还没见到你成亲生娃呢,就要送你去战场,你这是要把我给逼死吗?!」 秀儿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娘亲的手一下下打在自己背上,倔强地说道:「是女儿不孝,等女儿回来了,肯定好好孝敬您!」 「你说得轻巧,战场那么危险,说不定一眨眼的功夫,你面前的人就没了,你说你回来你就能回得来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可怎么活?!」 无论何霞怎么劝说,秀儿始终不愿改变主意,打定主意非要去凉山关。 母女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宋浩走了过来。 何霞一看到他,就跟看到救星似的,赶紧说道:「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劝劝秀儿,这丫头非要跟江大夫去凉山关,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那种地方该多危险啊!」 秀儿顺势看向宋浩,她抿着唇,不发一言。 其实宋浩早就来了,刚才何霞和秀儿的对话,他也都听到了。 他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秀儿,又看了看心急如焚的何霞,最后他竟然一撩衣摆,也跪了下去。 何霞被吓了一跳,赶紧往旁边躲:「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宋浩道:「求婶子准许秀儿去凉山关!」 「你、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何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凉山关有多危险?你不是一直想娶秀儿吗?万一秀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怎么娶她?」 秀儿拽了她娘一把,羞恼道:「娘,您别胡说!」 虽说她和宋浩的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大家对此都是心照不宣,可他们到底还没正式定亲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她娘眼下居然把此事摆在明面上说,要是宋浩不承认的话,让她的脸面往哪儿搁?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何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要换做平常,她肯定不会这么说话,可这会儿她是真急了,什么都顾不上了。 幸好,宋浩并非那种没担当的男人。 他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 「我愿意娶秀儿,不管她是在这里,还是在凉山关,也不管她是全须全尾或者缺胳膊短腿儿,哪怕是她死了,她仍是我宋浩认定的媳妇儿!」 这一下子,不仅是何霞,就连秀儿也愣住了。 母女两个都傻愣愣地看着宋浩。 良久,何霞才干巴巴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件事情关系到秀儿的终生幸福,你可不能随口胡说。」 宋浩道:「若婶子不相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跟秀儿拜天地,我这就带她去县衙,把她的名字划到我的户口里面,将来要是她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替她孝敬您!」 秀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何霞看着宋浩严肃认真的脸,原本对他的那点成见,在这会儿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闺女嫁个好人家,不求对方多么有钱,只要对方能真心实意地对待秀儿就足够了。 宋浩显然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并且做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优秀。 她将视线转移到秀儿身上,试着问道:「那你呢?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没等秀儿回答,何霞又紧接着提醒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嫁人对女子来说,等于是第二次投胎,若你这次看走了眼,你的下半辈子都得在苦水里面熬过去,你娘我就是前车之鑑。」 第997章:奔赴战场(3) 宋浩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秀儿,但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紧张得唿吸都慢了一拍。 秀儿抹了把眼泪:「我愿意嫁给宋大哥。」 此话一出,宋浩的手指蓦然松开,唿吸也随之变得舒畅起来。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两只黝黑的眼睛仿佛能发出光。 何霞将两人扶起来,嘆道:「秀儿,你既然要嫁给宋浩,为何不留下来跟他好好把婚事给办了?何苦要去凉山关那种地方受罪?」 「我愿意嫁给宋大哥,跟我像跟随微微姐去凉山关,这两件事之间并不冲突,我可以先去凉山关,等我回来之后再跟宋大哥成亲。」 说到这里,秀儿扭头看向身边的高大汉子,两只杏眼因为刚哭过,此时还泛着水光,看着就像宝石一样透亮。 「宋大哥,你愿意等吗?」 宋浩想也不想就使劲点头:「愿意!要不是放心不下我娘,我都想和你一块去凉山关!」 秀儿笑了起来:「你就留在这里吧,健康堂里老的老,小的小,都需要人照顾。」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里的每一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情绪在目光中蔓延,粘稠得如同熬化了的糖浆。 何霞见状,心里是既欣慰,又难过。 她欣慰的是闺女能找到个真心待自己好的夫婿,难过的是闺女马上就要去凉山关犯险。 罢了罢了,闺女大了,她管不了了。 何霞默默地转身走了。 等秀儿回过神来时,发现娘亲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一紧,怕娘亲想不开,想去找娘,跑出去两步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宋浩。 「我去找我娘,我们的事情回头再说。」 宋浩笑得一脸傻样:「去吧去吧,好好哄一哄丈母娘,她养大你不容易,别让她伤心。」 秀儿瞪了他一眼:「谁是你丈母娘啊?咱们还没成亲呢!」 「迟早的事儿。」 秀儿小声骂了他一句不要娘,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宋浩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再也看不到了,他这才恋恋不捨地收回视线,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定亲礼该送些什么才好。 江微微将北川叫到跟前,对他吩咐道:「你去一趟冯虎的家里,让他从村里叫十几个汉子,再带上三辆驴车,赶紧去买些石灰石回来。」 北川问:「要多少石灰石?」 「越多越好,」江微微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你把这钱拿上,不够的话就先记帐上,回头我再给他们不上。」 北川双手接过银票,小心收好,转身走了。 他前脚刚走,江微微就瞅见宋浩从后院走出来,见他面上带着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江微微问道:「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宋浩挠着头,憨笑道:「何霞婶子同意秀儿嫁给我了。」 「果然是个大喜事,恭喜恭喜!」 「嘿嘿,回头咱们还得请您帮忙主持婚事呢。」 一般主持婚事的人,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多是族中长辈,可在宋浩和秀儿的心目中,江微微就是最德高望重的人,让她来主持这场婚事再合适不过。 江微微爽快应下:「行啊,回头一定要给你们好好操办!」 她顿了顿又道:「你现在有事没?没事的话帮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您尽管吩咐便是。」 江微微道:「我想买些陶罐,大概这么大。」 她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宋浩问:「您要多少个?」 「先给我来五百个吧。」 宋浩一惊:「您要这么多陶罐做什么?」 「我要把它们带去凉山关,用来对付西沙人。」 宋浩不明白用陶罐怎么对付西沙人?不过他没有多问,接过银票后,就出门去办事了。 紧接着江微微又去找了傅七。 「你能买得到火油吗?」 傅七皱眉问道:「你要火油做什么?」 这年头的火油,其实就是一种石油,极易燃烧,而且遇火不灭,但因为开採困难,极难买到,如今南楚少数几个石油矿都被朝廷牢牢掌控在手心里,普通百姓鲜少能触碰到它。 江微微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七听完后,眼前一亮:「这法子不错!」 随后他又说道:「其实凉山关的营地里面就存了不少火油,那东西原本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用特意花钱去买。」 傅七本就是监管粮草辎重这一块的,火油正好就归他管,要用多少说一声就行,方便得很。 江微微心下一喜:「如此正好!」 她又道:「劳烦你派个人去镇上,让任掌柜尽快送一批药材过来。」 傅七将赵武叫进来,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江微微叮嘱道:「你只需要跟任掌柜说我要带这批药材去凉山关,任掌柜自然就知道该准备哪些药材。」 「喏。」 赵武出了健康堂,翻身上马,朝着镇上奔去。 待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北川和冯虎带着一众村民赶着三辆驴车回来了,车上满满当当装的全是石灰石。 江微微让他们把石灰石卸到后院里面。 傅七得知这些石灰石都是要运去凉山关的,以为这些石灰石是要用来治病的,当即让赵文去县衙借马车。 没过多久,宋浩也回来了,他带回来满满一车陶罐。 他说:「这里有两百个陶罐,陶器铺子的现货全都被我搬来了,那掌柜的说剩下三百个陶罐要从别处调过来,等明儿到货之后,他们会亲自把陶罐送来。」 江微微道了一声辛苦。 宋浩摆摆手,表示这些都只是小事,谈不上辛苦。 他和北川、以及十个学生把这些陶罐全部搬进后院。 到了夜里,任掌柜亲自赶着牛车来了,他送来了满满一车的药材。 他擦着汗道:「为了把这批药材给你凑齐,我把附近几个药局的药材全给搜罗过来了,来回跑了好几趟,可把我给累坏了!」 江微微赶紧让人给他上茶:「这天都黑了,你今晚就留在健康堂吧。」 「也只能如此了。」 第998章:奔赴战场(4) 任掌柜一口气把茶水全给喝光,刚一放下茶碗就问。 「世子爷,我师父咋样了?他老人家身子骨还好吧?」 他之所以会这么高效率地把药材送到健康堂来,其中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他师父,他天资有限,医术上是帮不上师父什么忙了,唯有在药材方面,他还能有点用处。 傅七如实回答:「詹大夫挺好的。」 任掌柜追问:「他老人家没有水土不服吗?」 傅七无语:「从云山村到凉山关才多远啊,两地的土质和水质几乎没区别,能有什么水土不服的?」 任掌柜又问:「那师父有没有传信给我?就算口信也成啊。」 「没有。」 任掌柜不死心地追问:「一句话都没有?」 「真没有。」 任掌柜捂住心口,伤心地说道:「我心心念念记挂着师父,他老人家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这才多少天啊,他就把我这个徒弟给忘了。」 傅七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赶紧开熘。 健康堂门口挂上了闭门歇业的牌子。 很多前来问诊的病患被挡在门外,他们对此大为不满,纷纷上前敲门询问。 秀儿今天啥也没干,就守在门口,见到有人来问为何歇业,她就得不厌其烦地重复解释缘由。 由于她态度良好,再加上人家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众人想挑刺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最后闹事的人是一个没有,全都失望地走了。 夜里,大伙儿都在忙着制作药品。 江微微跟着大家一起忙活,熬到子时,她实在是熬不住了,回屋去休息。 她进了屋里,关上房门,熟门熟路地点开系统页面。 在她表示要去凉山关的时候,系统自动提示她有新任务,那时她心思没去管这些,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查看具体是个什么任务。 …… 任务阶段:初级 任务内容:三个月内将医馆的知名度提升到5000 任务进度:3999/5000 …… 任务阶段:中级 任务内容:成功救治三百名在战场上受伤的伤患 任务进度:0/300 …… 江微微咂舌:「三百人啊,这是要把我这个孕妇活活累死啊!」 她如已经身怀六甲,精力大不如从前,以她现在的状态去三百人,只怕任务还没完成,她自己就先累趴下了。 999号这次难得主动给出了解决方案。 「积分商城有精力药水,十个积分可以兑换一瓶药水,宿主每喝完一瓶精力药水,就能让你的精神状态保持二十四小时的巅峰状态。」 江微微蹙眉:「价格有点贵啊,而且还只能保持二十四小时,怎么想都不划算啊。」 999号:「你可以买套餐,一个套餐有十瓶精力药水,价格是八十积分。」 这么一算相当于是打了个八折。 江微微问:「这种药水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吧?」 999号淡淡道:「请宿主放心,精力药水绝对不会您的身体产生任何不良影响。」 江微微心想自己反正都是要用的,干脆一口气卖了两个套餐,个人积分被扣去一百六十分,好在她积分够多,即便少了一百六十分,也还有一千多分。 二十瓶精力药水从天而降,落在江微微的手里。 这种精力药水全都是装在玻璃试管里面的,每支玻璃试管只有小拇指粗细,药水是淡淡的蓝色。 系统说得再多,都不如亲身试验来得更有说服力。 江微微拧开一支试管的盖子,将药水倒进嘴里,感觉就跟喝白开水似的,啥滋味都没有。 她仔细感受了下,原本以为熬夜产生的疲倦全部消失了,精神一下子又恢復到了最好的状态,她感觉自己此时充满了力量,就算让她现在去跟人赛跑都没问题。 江微微不由得赞嘆:「这药水还真是神了!」 999号用它那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说道:「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既然精神已经恢復到最佳状态,江微微哪里还能睡得着?她当即又跑下楼去,跟大伙儿一起熬夜制作药品。 熬了通宵,每个人都累得够呛,只有江微微还精神饱满,丝毫不觉得困顿。 她看着大家熬得眼睛红血丝都冒出来了,忍不住低声问系统。 「小九,精力药水可以给别人喝吗?」 999号淡淡地回了一句:「可以。」 没等江微微高兴,紧接着就听到999号接着说道。 「但是别人喝了没用。」 江微微:「……」 白高兴一场了! 她无语地说道:「你下次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啊?!」 999号无视她的吐槽,语气平板,毫无起伏变化:「精力药水只对宿主有效,其他人喝了就跟喝白开水一样,不会有任何效用。」 江微微嘀咕:「精力药水的滋味本来就跟白开水差不多啊。」 999号不再理她。 江微微啧了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她让大伙儿回屋去休息。 可大家见她一个孕妇还在这里精神奕奕地干活,他们哪里好意思回屋去休息?一个个都强撑着不肯回去,非要和江微微一起干活。 最后还是江微微摆出强硬的态度,强行把他们赶回屋里去的。 尤四娘带着壮壮来健康堂上工。 即便如今健康堂关门歇业了,但他们母子依旧按时来报导。 一进门,尤四娘就撸起袖子,开始烧火做饭。 壮壮跑去帮江微微干活。 他年纪太小,像是重活儿和细活儿,只能做一些类似递东西跑腿儿之类的小事。 等灶屋里面飘出食物的香味,江微微对壮壮说道。 「你去喊大家起来吃饭。」 就算要休息,也应该吃饱了再睡。 壮壮颠颠儿地跑进屋里,挨个敲门喊人。 不一会儿,大家就先后走出屋子,随便洗了把脸,围坐在桌边吃早饭。 柳芸担忧地说道:「微微,我知道你心里着急,可你也要顾念着自己的身子,昨晚你一宿没睡,再熬下去,怕是要把身子都给熬坏了,你吃完饭就赶紧回屋里去睡会儿,咱们这么多人,不缺你一个干活的。」 江微微却道:「我没事,我现在精神着呢,一点都不困!」 「你肚里怀着孩子,又一宿没睡,怎么可能不困呢?」 第999章:奔赴战场(5) 「您看我的脸色,是不是很红润?一点都不想没精神的样子啊!」江微微说着,还特意凑到柳芸面前,让她能看得清楚些。 柳芸仔细观察,发现她的脸色确实红润有光泽,完全不像是个熬了通宵的人。 「你这是……」 柳芸很诧异,本能地觉得这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微微笑着安抚道:「您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要是要觉得累的话,我肯定回去休息,就算我不顾自己,越不可能不顾自己的孩子呀。」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不似逞强的样子,柳芸只得暂时信了她的话。 吃完早饭后,大家感觉精神好了些,又重新投入到了制作药品的队伍中。 快到中午的时候,村长江丰年来了。 他进门便问:「微丫头,你咋把健康堂给关了?是不是出啥事了?你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我肯定想办法帮你。」 江微微心里挺暖的,她招唿叔公坐下,然后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江丰年担忧道:「你愿意为国出力是好事,可你还怀着身孕呢,万一有个好歹可咋办?这事儿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覆巢之下无完卵?现在我若不出力,将来真要让西沙敌寇长驱直入,我就算想出力都没处出了。」 江丰年嘆了口气:「道理我都懂,可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是怕啊,怕你会遇到危险。」 「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断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江丰年见劝不动她,只能作罢。 江微微道:「我走之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要是他们遇到什么麻烦,还望叔公能帮忙照看一二。」 「这个你放心,如今咱们村里人因为你得了不少实惠,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记着这份情呢。要是你家遇到麻烦,都不用我开口,村里人就会站到你这一边,你尽管去办你的事情,没人能欺负得了你的家里人。」 江微微笑了起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送走江丰年后,江微微抬脚往后院走去,路上却被周扬等十个学生叫住。 周扬被推举为代表,站出来说话。 「江老师,我们能不能跟您一起去凉山关?」 江微微颇为意外:「你们也想去凉山关?为什么?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去处,危险得很。」 周扬热血沸腾地说道:「昨天您说的话,我们都记在了心里,您说得很对,将士们在前面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也应该出一份力!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算凉山关再危险,我们也要陪您一块去,您身为女子,又怀着身孕,连您都不怕危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 不只是他,其他九个学生也都是一脸热血的样子。 说到底,每个男人都对保家卫国有着一份期待,他们自知能力有限,上阵杀敌是没指望了,但他们可以去治病救人啊,照样可以保家卫国! 江微微想了下才道:「你们要真想去凉山关也可以,但你们得先写封家书,要是将来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好对你们家里人有个交代。」 听她这语气,不像是让他们写家书,倒更像是让他们写遗书。 十个人心口翻滚的热血稍稍冷静了些。 周扬憋红了脸:「非要写吗?我们不一定会有事的。」 江微微说:「没事自然最好,可万一有事呢?还是写吧,有备无患。」 她就是故意要让大家去写遗书,在写遗书的过程中,可以让他们被热血沖昏了的脑袋恢復冷静,到那时候,他们自然能做出更加理智的决定。 江微微一摆手,把面前的人都给赶走了。 且不说周扬等人写遗书时的心情有多么悲壮和纠结,先说江微微这边,她随后又接到了来自北川和冯虎等人的请缨,他们表示要跟随她一起去凉山关。 北川也就算了,咋冯虎也要插一脚? 江微微忍不住问道:「虎子,你要是跟我们去了凉山关,你家里的老母亲咋办?」 冯虎粗声粗气地说道:「她有两个妹妹照看,没事的,我已经跟她们说好了,真要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让她们去向村长求助,村长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江微微心想村长可真忙,一个两个都要找他帮忙。 她又问:「你娘同意你跟我们去凉山关?」 冯虎点头:「我已经跟我娘说了这事,我娘同意了,她还跟我说,江大夫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如今江大夫要去凉山关犯险,我理应随行,保护江大夫的安全,莫让江大夫被坏人欺负了去。」 江微微失笑:「既然如此,那你便回家去准备吧,明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冯虎得了准信,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陶器铺子的掌柜亲自来送货。 「江大夫,剩下三百个陶罐都在这儿了,您仔细数数。」 江微微看了一眼宋浩和北川,两人赶紧上前去搬陶罐,一边搬一边点数,最后确定是三百个,一个不少。 钱货两清后,陶器铺子的掌柜赶着牛车回去了。 柳芸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陶罐,忍不住问道:「微丫头,你买这么多陶罐做什么呀?咱们家里用不了这么多啊!」 江微微随后拿起一个陶罐看了看,这种陶罐大约有成年人的巴掌大,肚子圆滚滚的,灌口往里缩,表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做工相当粗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听到柳芸的询问,江微微随口解释道:「这些陶罐是要带去凉山关的。」 一直到半夜子时,精力药水的效果才彻底消失,江微微终于感觉到了疲惫,这次她没有再服用精力药水,直接倒床就睡。 次日凌晨,她被阿桃叫醒。 江微微穿戴整齐后,走下楼,瞅见院子里面站了不少人,除了要跟她一起走的阿桃、北川、周扬等人之外,秀儿母女也在。 整个健康堂的人全都到齐了。 第1000章:奔赴战场(6) 见到秀儿身上背着个包袱,江微微挑眉问道:「你这是?」 秀儿昂首挺胸地说道:「我娘已经同意我跟微微姐一起去凉山关了!」 阿桃闻言,面露喜色,有秀儿在的话,路上她就能多个说话的伴儿了。 江微微看向何霞。 何霞面露无奈:「闺女大了,主意也越来越大了,我劝不动她,只能由她去闹腾,希望江大夫能多多约束她,莫让她闹腾得太过了。」 江微微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下:「我会替您好生照顾她的。」 何霞感激地道谢。 不只是秀儿,施金水也主动请缨表示一起要去,他连行李都已经背到身上了。 虽说上次去军营的经歷打破了他对从军的美好幻想,但他身为男子汉的血性仍在,在这种关系到国破家亡的紧要时刻,他怎能退却?! 尤其是在看到江微微和秀儿阿桃这些女流之辈都能挺身而出的时候,施金水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子汉,绝不能示弱了! 以周扬为首的十个神医堂学生,也都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江微微面前。 江微微问:「家书写好了?」 十个人齐刷刷地点头,大声道:「写好了!」 从神态来看,他们比昨天少了几分热血和激动,但更多了几分决绝和冷静。 江微微要的就是他们这种状态,遂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起走吧。」 简单地吃完早饭,江微微等人登上马车。 这次他们乘坐的车辆,全都是从衙门借来的马车,至于大黑和二灰,则被留在健康堂里,免得宋浩他们需要用车的时候没得车可以用。 在柳芸等人的目送下,车队离开了健康堂。 冯虎天还没亮就从家里出发,背着个包袱在村口等着,见到车队来了,赶紧上前吆喝。 车队停下,冯虎跳上其中一辆马车,他和北川并肩坐在车辕上,迎着第一缕朝阳,朝着远方缓慢行去。 …… 镇上有一座向阳桥,这座石桥歷史悠久,是从九曲县前往凉山关的必经之处。 此时钟殊然正站在桥上,南瓜和彭木候在不远处。 这两日钟殊然心里记挂着父亲的安危,吃不好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眉宇间有股子三部曲的忧愁。 南瓜忽然叫了一声:「大人,他们来了!」 钟殊然顺势望去,果真见到有车队往这边驶来。 在车队到达向阳桥时,为首的赵武勒马停住,他翻身下马,上前拱手见礼。 「县尊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钟殊然说:「听说你们今儿要去凉山关,我来送送你们,你家世子爷呢?」 赵武让他稍等,转身往后面的马车跑去。 不一会儿,傅七就走到了钟殊然的面前。 钟殊然拱手作揖:「世子爷。」 傅七摆了下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你一大早的守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殊然也不跟他兜圈子,坦然说道:「我想请世子爷帮个忙,若你们有了我爹的消息,请你们给我捎个口信。」 傅七答应得很痛快:「行!」 钟殊然又是一礼;「多谢世子爷。」 这时江微微从车窗里面探出脑袋,沖钟殊然打招唿。 「县尊大人!」 钟殊然见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江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江微微笑着说道:「我要跟世子爷一起去凉山关。」 「可你不是还怀着身孕吗?你这来回跑的,不会伤到身子吗?」 「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武看了眼天色,小心提醒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走了,不然就没法赶在天黑之间到达营地了。」 钟殊然识趣地往旁边让了两步,送上祝福。 「那我就不耽误诸位的宝贵时间了,愿诸君一路顺风,早日凯旋而归。」 傅七回到马车里。 在马车从,那个钟殊然面前经过的时候,阿桃和秀儿趴在车窗上,冲着他挥手。 「县尊大人再见啊!」 钟殊然越发意外,原来不只是江微微要去凉山关,就连阿桃和秀儿也要去。 他站在原地,目送车队渐行渐远,在心里默默地大家祈祷,希望这场战能早日结束,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江微微一行人前脚刚走,顾斐后脚就到了九曲县。 为了执行天子交代的任务,这两个月来顾斐一直在东奔西走,未曾有半刻休息的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把任务完成了,顾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就又接到天子命人送来的秘旨,命令他立即带领两千锦衣卫前往凉山关,督促徐集和常意尽快取得胜利。 拜古代的落后交通所赐,信息传递速度极慢,这会儿天子还不知道徐集下落不明的消息。 顾斐接到旨意后就带着两千人直奔九曲县。 反正都到家门口了,顾斐便想回家去看看媳妇和母亲。 谁知等他到了家里才知道,媳妇居然挺着个大肚子上前线去了! 顾斐光是想想那画面,就觉得心惊胆战。 他匆匆跟柳芸交代了几句,然后便翻身上马,离开云山村,与留在镇上的两千锦衣卫会和。 锦衣卫们见到头儿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很诧异。 「头儿,您咋不在家里多待会儿啊?听说嫂子怀孕了,现在正需要您多陪陪她,您怎么也得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吧。」 顾斐沉着脸说道:「我媳妇去了凉山关。」 锦衣卫们都以为自己听岔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去了哪?」 「凉山关!」顾斐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随即勐地一抽鞭子,骑着马飞快地沖了出去。 其余人马赶紧跟上。 …… 傅七刚一到达凉山关,就发现这里的气氛很不对劲,营地里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到处都能看到来回奔走的兵卒。 他随便抓了个兵卒询问。 那个兵卒见到是监军,赶忙单膝跪地行礼,嘴里飞快地说道。 「回禀监军大人,昨天火罗王率领四十万西沙敌寇前来攻城,他们在昨晚半夜发动了一波袭击,常节度使和聂太守带领我们守住了城门,但是我军伤亡惨重。现在敌军马上就要发动第二波袭击,常节度使让我们全部到城墙附近集结,若敌军冲破城门,我们就得跟敌军展开近战。」 第1001章:给他一个惊喜 傅七变了脸色,他急忙追问:「常节度使和聂太守如今在哪?」 「常节度使在西城墙,聂太守在东城墙。」 傅七决定先去西城墙面见常意,他跟江微微交代了几句,让赵武带着江微微等人去伤兵营。 江微微不忘叮嘱他:「记得把咱们带来的石灰石、火油、还有陶罐都用上。」 「放心,我忘不了的!」 傅七指挥手下将那十几车的物资运走,安排人手将石灰石和火油分别装入陶罐之中,然后分批运往城墙。 所谓的伤兵营,是有十几个帐篷组建而成。 帐篷里面早已经人满为患,连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很多伤患就只能被安排在外头的空地上。 江微微一行人进来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除了江微微之外,她身后的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面前的空地上,聚集了两百多个伤患,他们或坐或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血,很多缺胳膊短腿儿的,还有人的肚皮破了窟窿,正用手捂着肚子,不让里面的肠子流出来。 哀嚎声飘荡在伤兵营的上空,血腥味混合着汗臭味、屎尿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营地里生活的全都是一群糙汉子,这些人平日里就不怎么注重个人卫生,这会儿受了伤,就更加不会在意卫生这种小事了,要是手脚还能能动的话,他们就会走两步,去角落里拉屎拉尿,要是手脚动不了了,他们就直接拉在裤裆里。 有些人的伤口发炎溃烂,又疼又痒,没有大夫去管,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有些人会伸手去挠,挠得伤口溃烂得越发厉害,还有些人干脆抓起泥巴往伤口上煳,希望以此来止血止疼。 苍蝇在他们头顶上方飞来飞去,发出嗡嗡的声音,周围时不时还能看到老鼠跑过去。 江微微看得直皱眉,这里的情况比她上次来看到的更加糟糕了。 就这种卫生条件,就算只是小伤,也得感染髮炎变成重伤,更别提这里绝大部分本就是重度伤患。 一个中年大夫拦住江微微等人的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伤兵营,闲人不得入内,速速离开……」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武打断。 「汤大夫,这些是我们从外面青睐的大夫,他们是来帮忙救治伤患的。」 江微微这时也开口了:「汤大夫,我们之前见过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汤大夫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连日来因为忙碌而有些混乱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之前戈大娘受伤,就是面前这个小娘子用类似绣花的方式,帮戈大娘把伤口缝好的! 事后他还特意去查看过戈大娘的伤口,癒合得非常好。 此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记忆,此时再度见到当事人,汤大夫的心情非常激动,他一改刚才很不得赶紧把人轰出去的冷漠态度,变得非常热情。 「我记得你,你是江将军的闺女,你姓什么?」 没等江微微回答,汤大夫就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你既然是江将军的闺女,那你肯定也姓江啊!江大夫,你来得正好,咱们这里正缺人手,你快来,这里头全都是等着救命的伤患!」 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江微微快步往一座营帐跑去。 阿桃和秀儿赶紧追上去,阿桃嘴里还在大喊:「你慢点儿,微微姐还怀着身孕呢,小心别让她摔着了!」 汤大夫这才想起来身边这个小娘子还挺着个大肚子,原本被兴奋沖昏了的脑子随之清醒了些。 他停下脚步,视线在江微微挺起的肚子上转了两圈,皱眉问道:「你一个孕妇,咋跑军营里来了?你不知道这地方很危险吗?万一你不小心被人撞到碰到可咋办?」 江微微笑着道:「我没你想得那么精贵,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没等汤大夫继续说什么,她就紧接着问道:「詹大夫在哪里?」 汤大夫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反问道:「你跟詹大夫认识?」 「他之前在我的医馆里面坐堂,我们算是忘年之交吧。」 汤大夫指着旁边那座营帐说道:「他正在里面救人呢,走,我带你去见见他,给他一个惊喜。」 两人撩起门帘走进去。 营帐里面的味道比外头更加难闻,就连自认忍耐力很强的江微微也有些忍受不了,她掏出手帕,掩住口鼻,视线扫过去,发现地上躺着很多伤患,这些人的伤势并没有比外头那些人重多少,但从他们的穿戴来看,应该都是有军衔的,级别最低的也是个千夫长。 原本江微微以为是把重度伤患放到营帐里面救治,伤势不那么重的人就安置在外头空地上。 可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能被安排到营帐里面的伤患,都是有军衔的,像那些普通兵卒,就算伤得再重也只能被放在外头的空地上。 至于军医的救治顺序,自然也是先从军衔级别高的伤患开始,至于营帐外头的那些普通兵卒,就算只剩一口气了,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一直等到军医有空了才能给他们医治。 江微微很快就看到了詹春生。 他这会儿正在给一位将军疗伤。 除他之外,营帐里面另外还有四名军医在忙活。 汤大夫走过去,低声跟詹春生说了几句话。 詹春生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江微微,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但因为手里还有伤患等着救治,詹春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朝江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唿,然后又继续埋头去给人疗伤了。 江微微的视力很好,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看清楚了詹春生脸上的疲倦之色。 不只是他,其他军医也都累得够呛,一个个都挂着两团黑眼圈,像是很久没睡过觉似的。 汤大夫跟江微微说。 「既然你跟詹大夫认识,那你就留在这里,和詹大夫一起负责这个营帐里的伤患吧。」 江微微却道:「这里有詹大夫和另外四名大夫应该就够了,我去给外头那些伤患医治吧,刚才瞧着有不少人都快不行了,得赶紧抢救才行。」 第1002章:伤兵营 汤大夫先是一愣,随即摆手:「暂时不用管他们,咱们这里的规矩是按照军衔级别来救人,外头那些都是普通兵卒,他们没有军衔,咱们得先救营帐里头的人,这些都是有军衔在身的。」 他的解释恰好应证了江微微的猜测,这让她心里越发不舒服。 她蹙眉说道:「我不是你们军营里的人,不需要遵照你们的规矩。」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汤大夫没想到这小娘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脾气居然这么倔,赶忙追出去。 「江大夫,你听我一句劝,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你要是乱来的话,会被责罚的!」 江微微不理会汤大夫的劝阻,她将阿桃和秀儿、施金水、周扬等人叫到跟前,开始给他们安排任务。 「小施大夫,你给这两个人处理伤口,阿桃你负责帮忙打下手,北川,你和赵武带着几个人把这里的卫生搞一下,周扬和姜津一组……」 她每点到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会立即动作起来。 汤大夫找不到插嘴的机会,急得团团转。 直到江微微把所有人都支使出去干活了,汤大夫这才有机会开口:「江大夫,你这样是不行的,常节度使和傅监军知道了的话,肯定会责罚你的!」 江微微一边戴手套和口罩,一边说道:「我就是傅监军带来的人呢,他让我随意发挥,您不用管我,您忙您的去吧。」 汤大夫还想再劝,正好见到詹春生从营帐里面走出来,赶紧拉住詹春生。 「詹大夫,你快劝劝江大夫吧,她放着营帐里的伤患不管,非要给外头这些普通兵卒看病,她这不是坏了规矩嘛!」 詹春生闻言却是一笑:「无妨,由她去吧。」 汤大夫没想到向来严厉刻板的詹春生居然会帮着江微微说话,很是意外:「詹大夫,您就不怕事后上头怪罪吗?」 「我们能来这里帮忙救人,就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我们连死都不怕了,害怕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汤大夫无言以对。 詹春生走到江微微的面前,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微微说:「刚到不久。」 詹春生又指了指周扬那些人,问道:「那些是?」 「他们是神医堂的学生,自愿跟我来凉山关帮忙救人的。」 詹春生闻言,难道露出个笑容:「真是一群好孩子,看来你的心血没有白费。」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江微微说起正事:「伤兵营的卫生环境太差了,必须要从里到外仔细清理一遍,不然就算咱们把人治好了,回头也会因为卫生问题,导致伤口二次感染。」 詹春生点点头:「这个问题我早就注意到了,我有向世子爷提过这事儿,但最近大家都太忙了,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办这件事情。」 江微微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外头正在打战,谁还有心思来管伤兵营的卫生?! 但这个问题关系伤员的后续恢復,必须得尽快解决。 就眼下这种卫生条件,就算他们救了人,回头也不一定活得下来。 江微微问:「您知道哪儿有布料吗?我让冯虎和北川他们临时搭两个帐篷出来应急。」 詹春生道:「这事儿得找世子爷,军营中的粮草物资都由他监管。」 「那我……」 詹春生摆了下手:「我懂你的意思,你等等,我这就让人去找世子爷要个令牌。」 他朝守门的兵卒招了下手。 「小张,过来一下。」 名叫小张的兵卒快步跑过来,恭敬地问道:「詹大夫,您有什么吩咐?」 詹春生将他的要求说了一遍。 小张立即说道:「傅监军早就已经吩咐过咱们了,无论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要尽力满足,您想要搭帐篷是吧?要搭几个?搭多大的?」 詹春生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说:「先搭三个帐篷吧,帐篷尽量搭大些。」 小张拍着胸脯保证立马就给她办好。 江微微补上一句:「最好再叫些人过来帮忙打扫卫生和搬运伤员。」 「十个人够不够?」 「先这么多吧,不够再加。」 小张点头应下,转身跑出伤兵营。 营帐里面有人来喊詹春生,催他快些回去给人治伤。 詹春生跟江微微说了句「稍后再聊」,就急匆匆地回营帐去了。 汤大夫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了。 救人如救火,时间宝贵,现在谁也没时间在这里闲聊。 很快小张就带着十来个兵卒回来了,他们还搬来了搭建帐篷需要用到的材料。 江微微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说道:「你们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再搭帐篷。」 她又把北川和冯虎都叫过来,让他们帮着小张等人一起干活。 一伙人立刻就麻利地干了起来。 江微微不想站在旁边干等着,恰好旁边就是那个肚子破了个窟窿的伤员,看他的样子已经是奄奄一息,必须得尽快实施抢救。 那人已经疼得浑身抽搐,鲜血从指缝里面往外流淌,身下已经汇聚去一滩血泊,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捂住肚子,努力不让肠子流出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想死! 家里还有媳妇和孩子在等着他,他必须得活着回去! 他察觉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蹲下来,他听到对方在问。 「你叫什么名字?」 他强撑精神,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余固。」 余固感觉有人递了个什么东西到自己嘴边,他闻到了独属于中药的苦涩气息。 他不由得精神一振,是药! 有药吃的话,就意味着他还有的救! 他赶紧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将药汁全部吞进肚子里,一滴都没落下。 江微微见到伤员如此配合,心里松了口气。 她刚才让余固喝下的是麻沸散。 很快麻沸散就开始发挥药效,余固的意识逐渐涣散,但他还是竭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抓住面前人的衣袖,虚弱地问道。 「你是,大夫吗?」 他听到对方用非常温和的声音回答。 「嗯,我是大夫,我来救你了。」 余固听到这个答覆,心下一松,整个人就这么彻底地昏睡过去。 第1004章:争先恐后 江微微让大家都散开些,腾出个地儿给她救人。 看在江将军的面子上,大家不敢为难江微微,纷纷往后退,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江微微走过去,秀儿背着医药箱紧随其后。 江微微扶着后腰缓缓蹲下去,翻开老丁的眼睑,查看瞳孔的扩散情况。 随后她又拆开了老丁脑袋上的布条,露出里面已经发炎红肿的伤口。 江微微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问:「这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吧?」 旁边有个军汉说道:「老丁这是被敌人用石头给砸中了脑门。」 江微微心里有数了。 这是典型的脑震盪后遗症。 「银针。」 秀儿赶紧打开针包,双手递过去。 江微微抽出银针,开始给老丁施针,帮助他疏通筋脉。 扎完针后,老丁很快就醒了。 他睁开双眼,经过短暂的迷煳过后,逐渐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江微微伸出两根手指,问:「这是几?」 老丁一脸茫然,他先是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大家都看着他,他傻愣愣地回了句:「这是二……吧?」 江微微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丁土根,你是?」 「我是大夫。」江微微将银针递给秀儿,又拿出一颗还魂丹,让他吃下去。 吃完药后,老丁感觉脑袋没那么疼了,只是还有些晕乎乎的。 直到此时,他才相信面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小娘子真是个大夫。 「行了,你先躺着吧,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啥事,我还得去给别人治伤,有事你们再叫我。」江微微在秀儿的搀扶下,小心地站起身。 所谓眼见为实,大家眼见江微微几针下去,就让老丁醒了,不得不相信她的确是个大夫。 大家赶紧围上去,七嘴八舌地嚷嚷。 「大夫,您给我看看,我这胳膊是不是断了?」 「江大夫,我这腿动不了的,不会留下残疾吧?」 「我肩膀上还在流血,您快给我想想办法,别让它再流血了。」 …… 秀儿生怕江微微被人碰到撞到,她上前一步,将江微微护在身后,插着腰厉声喝道。 「吵什么吵?你们没看到江大夫还怀着孕吗?她身子娇贵着呢,你们要是吵得她脑子难受了,你们就一个都别想看病了!」 众人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嚷嚷。 秀儿小手一挥:「想要看病就排队,一个个的来!」 立刻有人喊道:「我这腿折了,动不了,咋排队啊?」 秀儿一眼望去,发现这些伤员很多都是动不了的,排队是肯定不行的,她只能看向江微微。 「微微姐,您看这?」 江微微道:「你们老实待着别动,我会按照伤情严重的程度,来决定医治的顺序。」 大家又开始吵了起来。 「我伤得重,您先给我看吧!」 「滚开,分明是我兄弟伤得更重!」 「我快撑不住了,大夫先给我看吧!」 …… 江微微扫了一眼闹腾得最欢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还有力气嚷嚷,想必伤得没多重,你们就先等着吧,我去给别人看看。」 说完她便往一个躺在地上好久没动弹的伤员走过去,秀儿拎着医药箱紧随其后。 刚才还在闹腾的几个人立刻就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 旁边有人幸灾乐祸。 「让你们瞎闹腾,这下把大夫给闹腾走了,你们就老实等着吧!」 那几个人慾哭无泪。 早知道这样,刚才打死他们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啊! 不多会儿,伤兵营里的人就全都知道来了个女大夫,长得特漂亮,还挺着个大肚子,重点是医术特别好,甭管多重的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能被她从鬼门关前拽回来。 像是那些伤势比较严重、需要动手术的伤员,都被送进了新搭建的营帐里面,由窦路等几个学生负责看护。 因为江微微和施金水等人的加入,越来越多的伤患得到了救治,原本那些都已经放弃希望准备等死的人,又都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年头只要能活着,谁还愿意死啊?! 再加上江微微特意让人把伤兵营的卫生打扫了一番,让这地方变得干净了许多,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也没了,连带着大家的心情也变好了。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听到城门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 江微微正在给人止血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朝响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眉间微蹙,神情凝重。 旁边有人帮忙解释道:「肯定是西沙那群贼寇来撞城门了,昨晚他们就来撞过一次城门,哎哟那动静啊,比现在还大呢!」 江微微收回视线,一边继续给人处理伤口,一边问道:「然后呢?」 「为了不让敌人把城门撞开,我们搬来好些石头,堵在城门后头。聂太守带着人在城墙上头射箭,敌军被射死射伤了不少人,最后没办法,只能撤退。」 江微微问:「你们损伤了不少人吧?」 「咱们损伤是不少,可敌军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那人说到这里,还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显得很是骄傲。 就在这时,有人送来了一批新的伤患,他们有些是被背过来的,有些是被扶过来的,还有些干脆是被抬过来的,一个个都浑身是血,看着很是吓人。 守门的小张随手抓住个兵卒问道:「前头咋样了?」 那人是护送伤员过来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喘着粗气说道:「敌人正在撞城门,城门就快被撞开了,咱们好些弟兄都被杀了,这些是还活着的,全给送到你们这儿来了。你们帮忙好生照看着,我还得回去帮忙,就不跟你说了。」 说完他就放下背上的伤患,火急火燎地跑了。 小张没办法,只能亲自将那个伤患背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看着面前半边脸的皮肉都被擦没了的伤患,蹙眉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伤患哭着说道:「我在堵门,敌人拿着长矛从门缝里面刺进来,我没来得及躲开,矛头正好从脸上擦过去,一下子就带走了我半边脸的皮肉,大夫,我这样还有得救吗?」 「你先躺下,我给你看看。」 …… 第1005章:石灰炸弹 天色入黑,夜幕被星光点亮。 然而大家都没心思去欣赏夜景,他们都在为城门的战况而忧心。 城门已经被西沙敌寇撞开了一条缝,沉重的门栓也已经开裂了,要是再多撞几下,城门肯定就得被撞开。 无数将士用身体堵在门后,拼死地将城门往前推,不让敌军把城门撞开。 外面的人往里面撞,里面的人往外面推,双方展开了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狡猾的西沙人竟然透过门缝往里面射箭,有时候还往里面捅长矛,长长的矛头一下捅出去,直接就将距离门缝最近的将士们给捅了个对穿,鲜血四处喷溅,惨叫声刺破耳膜。 城墙之上。 常意看着下头的战况,急得就像是那热锅上的蚂蚁,团团打转。 傅七指挥弓箭手射箭,无数箭矢射向那些正在撞门的敌人,可今天敌军是有备而来,他们全都穿着盔甲,还有专门的甲士举着盾牌在旁边护卫,箭矢无法穿透盾牌,一切都是徒劳。 眼看城门就要被撞开了,常意病急乱投医:「快,用投石机,砸死那群王八羔子!」 傅七赶紧拦住他:「不能砸!投石机的准头本来就不够,这个角度恰好又不利于发射投石机,要是投出去的石头没有砸中敌人,反倒砸中了城门的话,都不用敌人动手,咱们就自己把自己的城门给砸开了!」 「那你说咋办?咱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门撞开吧?!」 傅七左右看看,余光瞥见角落里堆放着的陶罐,忽然想起江微微之前说的计划。 他心里一动,冲过去抄起一个装有石灰粉的陶罐,狠狠地朝着城门方向砸过去。 陶罐撞上敌军的盾牌,啪的一声炸开,石灰粉随之扩散开来。 西沙人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石灰粉钻进眼睛和鼻子里面,导致他们的眼睛和鼻子都火辣辣的疼,眼泪鼻涕哗啦啦往下流。 原本固若金汤的盾牌防御出现了裂缝,撞门的速度和力道也变慢了。 傅七见到有效果,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些个士卒吼道。 「快,将这些陶罐朝敌人砸过去!」 紧接着,十几个陶罐齐刷刷朝着敌人砸过去。 只听清脆的啪啪声,石灰粉相继炸开。 那些个手举盾牌的甲士们再也扛不住了,直接丢下沉重的盾牌,捂住眼睛和口鼻,连滚带爬地朝着远处逃去,他们一个个的不只是眼睛鼻子全都又红又肿,就连肺部也火辣辣的疼,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有些人直接跳进护城河里,想用河水洗掉身上的石灰粉,谁知水一碰到石灰,立刻就产生了强烈的腐蚀性,他们的皮肉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疼得他们惨叫连连,在河里拼命地挣扎。 没有了盾牌的遮挡,正在撞城门的那些个西沙人就像是被剥掉壳的乌龟,傅七下令快快射箭! 由于有石灰粉的遮挡,弓箭手们看不清楚城门口的情况,他们只能凭藉直觉,一顿乱射。 可就算是这样,也射中了不少人,在浓郁到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石灰粉雾中,不断传出敌人的惨叫声。 很快,撞门的动作就彻底停止了,敌军疯狂撤退。 常意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朝傅七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能想出这么一招!」 傅七说:「这法子是江大夫想出来的,我也只是试试看而已,没想到效果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好,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应该多准备一些陶罐和石灰石。」 趁着敌军撤退的空档,常意赶紧下令让人修復加固城门,受伤的将士被送去伤兵营。 傅七看了一眼堆放陶罐的地方,刚才一下子丢出去二十多个,剩下的要省点用才行了。 …… 相比南楚人的兴奋,西沙这边的气氛就很低沉了。 火罗王骑在马上,他的身材即便是放在普遍比较高大健壮的西沙人之中,也是非常高大魁梧的,古铜色的皮肤在夜色中泛着油润的光泽,隐藏在盔甲下的肌肉充满了力量,蓝色的眸子如同鹰隼般锐利。 此时他正用这双锐利的眼睛看着面前匍匐在地的勇士们。 借着火把的光芒,他看到这些勇士们身上沾满了灰白色的粉末,有些人还在忍不住地咳嗽,眼泪鼻涕不断往下流,看着很是狼狈。 火罗王此时的心情不太好。 他们有四十万人,而且绝大部分人都装备上了精良的盔甲——西沙没有冶鍊金属的技术,无法制造出精良的盔甲,他们身上的盔甲自然都是从南楚人身上扒下来的。 而面前的凉山关里,只有二十万南楚人。 四十万人对二十万人,火罗王自认胜算满满,他甚至都懒得去用阴谋诡计,直接就下令让勇士们去撞城门,他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冲进去,让南楚人都好好地看一看,他们西沙人的实力有多强悍! 结果,城门没有被撞开,撞门的人还被人给打了回来。 目的没能达成,这让火罗王心里颇为不爽。 他冷冷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二十多个人之中,为首那人抬起头,露出沾满石灰粉的脸。 他的两只眼睛肿得都睁不开了,流出来的眼泪与石灰粉混合在一起,产生的腐蚀效果令皮肤红肿溃烂,又痒又疼,整张脸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忍住想要去抓挠伤口的冲动,哭着说道:「南楚人狡猾,他们用了一种我们没见过的武器,那种武器炸开后释放出粉末,我们一接触到那些粉末,就难受得不行。」 火罗王看了身边的心腹一眼。 心腹立即翻身下马,走上前去查看那些人的伤势,随后回到火罗王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火罗王听完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抬起头,看向凉山关所在的方向,轻笑出声。 「没想到南楚人居然研究出了这么厉害的秘密武器,这次是我小看了他们。」 从来没在军事上犯过错误的火罗王,第一次在凉山关栽了个小小的跟头,这让他在惊奇之余,心里更多了几分兴趣。 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棘手的敌人了。 第1006章:各怀心思 火罗王命令弓箭手和甲士上前。 三千甲士举着盾牌护在前方,三千弓箭手在后面一字排开。 他们横在城门前方。 常意见到敌方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立即命令弓箭手射箭。 箭矢如雨般落下,结果全都被盾牌给挡了下来。 在浪费了数万支箭矢后,常意终于下令停止射箭,他们的箭矢是有限的,未来还有一场漫长的持久战,必须要为以后考虑,尽量节约使用武器。 谁知他们刚停止射箭,西沙的弓箭手们就忽然举起弓箭,朝着城墙上方放箭。 傅七吼了一声:「躲避!」 南楚的将士们赶紧弯腰下蹲,躲到护栏后方。 由于常意提前让人加高了城墙护栏的高度,西沙人射过来的箭矢撞上护栏,哗啦啦地掉了下去。 南楚的将士们躲在护栏后面,听着箭矢撞击护栏发出的声响,不敢冒头。 直到这一波射击过去了,大家才敢动弹。 傅七趴在护栏上,透过护栏上巴掌大小的孔洞往外张望,他先是看了看城墙下方的护城河,河面上漂浮着几十具尸体,连带着河水也被染成了淡红色。 他又看向远处,见到敌军的弓箭手和甲士还在原地守着,只要他们一露头,敌军就会放箭。 傅七收回视线,下令让将士们分成两批,分批轮流值守,这样可以节省体力。 夜色渐渐淡去,天边泛起鱼肚白,昭示着黎明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 常意弯着腰挪过来,蹲在傅七的身边,小声问道:「你写信给天子了吗?」 傅七回了两个字。 「写了。」 他身为监军,将前线的战况汇报给天子,是他的重要职责。 常意小心翼翼地问道:「你都在信里写了啥?」 「自然是有啥写啥,我可不敢欺君。」 常意忙道:「我没有让你欺君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没有在信里写我什么吧?你看啊,决定要去黑风谷埋伏火罗王的人是徐集,临阵脱逃导致三十万人全军覆没的人也是徐集,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跟我可没有一点关系。」 武将只要有了军功,升职速度就非常快,但同样的,若是犯了错,贬职速度也是快得惊人。 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有一个将军因为决策失误导致南楚吃了败战,结果那个曾经深受天子恩宠的实权大将军直接就被一撸到底,被贬去北地种红薯了。 一个二品的大将军尚且如此,更别提他还只是个三品的节度使。 常意心里惴惴不安,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精神也变得很差,唯恐天子一道圣旨降下来,直接就把他赶回老家种地去了。 傅七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得看天子的态度,我只负责如实禀报战况。」 常意拍了下脑门,懊恼道:「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徐集的计划!」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先想办法把眼下这道难关度过去再说吧。」 说起这事儿,常意越发愁苦:「敌军有四十万人,且一个个都精壮强干,还刚打完胜战,正是气势最凶的时候。咱们只有二十万人,远不是敌军的对手,这场战咋打啊?」 傅七说:「我已经在信里写明了咱们这里的情况,天子应该会派兵来增援,咱们现在只能尽力拖延时间,拖到援军到来就行了。」 常意盘算起来:「算上送信的时间,再加上调兵遣将的时间,要等到援军来凉山关,起码也要二十来天,咱们能撑到那时候吗?」 「撑不到也只能咬牙撑着,咱们总不能放弃凉山关逃走吧?」傅七说这话时,特意看了常意一眼。 常意急忙表决心:「咱们肯定不能放弃凉山关!」 事实上,他的确有想过带着二十万人直接离开凉山关,这样他就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力量,以待来日反击。 可这事儿他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暂时不敢说出来,毕竟事情还没糟糕到非要弃城逃跑的地步。 而傅七则在想着江叔安临行前的嘱託。 两人坐在地上,背靠在护栏上,各怀心思。 就在这时,一个副将急匆匆地顺着阶梯跑上来,他见到大家全都蹲着,也赶忙蹲下身去,拱手说道:「大人,外头有锦衣卫来了!」 傅七和常意都很意外。 傅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先一步开口:「是哪个地方的锦衣卫?你说具体些。」 「来了两千锦衣卫,为首的那人叫顾斐,他说是奉天子之令前来督军,这是他的令牌。」副将将一枚沉甸甸的金属令牌递上去。 傅七接过来看了看,又转手递给常意。 常意说:「令牌看起来是真的,他们人呢?」 副将答道:「他们还在南门外头,没有大人的命令,属下不敢让人进来。」 常意将令牌还回去:「让他们进来吧。」 「喏!」 副将双手接过令牌,转身跑下城墙。 傅七在听到顾斐的名字时,心想果然是他,这个时候愿意来凉山关的锦衣卫,也就只有顾斐了! 不一会儿,顾斐大步走上城墙,他穿着绛红色的鱼鳞服和黑色披风,单手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城墙上的风很大,吹得黑色披风肆意翻滚。 傅七提醒道:「快蹲下,小心敌军的箭!」 他的话刚说完,就有一只箭矢飞上城墙,直直地射向顾斐的面门! 顾斐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直接抽出绣春刀,刀刃在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箭矢撞上刀刃,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随后箭矢被甩出去,摔在地上。 城墙上的众人都被他这利落的身手给惊呆了。 顾斐收刀入鞘,大步行到傅七和常意的面前,蹲下身,抱拳一礼。 「二位大人,我是奉天子之令前来协助作战的,这是天子的亲笔信。」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过去。 傅七接过书信粗略地看了一遍,转手递给常意,常意看得比较仔细,确定信件无误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把信件摺叠好还给顾斐。 顾斐收好信件,问道:「眼下战况如何?」 第1007章:俘虏 常意将眼下的局面大概介绍了一遍,傅七帮忙补充了几句。 顾斐默默地听着。 常意说:「依我看来,咱们现在就在这里待着,以静制动。敌军若是继续射箭,箭矢的消耗肯定会很大,我就不信他们的箭矢是无限供应的,到时候此消彼长,最后的局势肯定会偏向咱们这边。咱们还能藉此拖延时间,一直拖到援军到来,运气好的话,咱们兴许还能翻盘。」 顾斐皱眉说道:「你能想到的事情,火罗王肯定也能想得到,他不会让我们如愿的。」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他的话才刚说完,就听到负责盯梢的兵卒喊了一声。 「敌军有动静!」 众人立刻绷紧神经。 顾斐单膝跪地,单手按在护栏上,透过护栏上的孔洞往外望去。 他见到西沙的甲士们动了起来,原本密不透风的盾牌随之一阵晃动,片刻后,十几个满身血污、蓬头垢面的汉子被推了出来。 这些人的手脚全都被绑着,看起来像是俘虏。 一个西沙人骑着马、举着盾牌冲到城墙下方,用蹩脚的南楚话喊道。 「南楚的龟孙们,你们的人在我们手里,你们要想让他们活命,就乖乖地把城门打开!你们要是不开门的话,我们就把这些人一个个杀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南楚的弓箭手们就齐刷刷地拉弓射箭,箭矢如雨般落下。 那人也不慌,一手举起盾牌抵挡箭矢,一手抓住缰绳掉转方向,骑着马跑回甲士组成的屏障后方。 西沙人逼迫俘虏们抬起头,好让城墙上的人能看清楚他们的脸。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阳光照亮了整片大地,也照清楚了那些南楚俘虏的面容。 城墙上的南楚将士们开始骚动起来。 有人喊道:「是祥子!那人是祥子啊!」 「旁边那个好像是二牛,他被西沙人给抓了!」 常意厉声喝道:「都给老子闭嘴!谁再敢嚷嚷,就以军法处置!」 众人立即闭嘴噤声。 大家嘴上不敢说了,可眼睛却一直盯着远处的那些俘虏,那些人是他们的同袍。 什么是同袍? 同袍是一起吃住,一起战斗,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 眼下,他们的兄弟被敌军抓了,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心焦? 将士们的心情变化被傅七和常意尽收眼底,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开城门是不可能的,可要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同袍被杀害,他们又怎么能接受得了?! 就在这时,一个西沙人举起刀,将一个南楚俘虏的脑袋砍下来,血淋淋的脑袋滚到地上,鲜血喷溅而出。 身后的西沙人发出高兴的欢唿声,仿佛是在庆祝什么大喜事似的,有人甚至一脚踩在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上,直接一脚将头颅给踩裂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城墙上的将士们见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紧接着,西沙人再度举起刀,这次他没有砍掉南楚俘虏的脑袋,而是砍掉了南楚俘虏的一条手臂,那个南楚俘虏疼得浑身抽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西沙人就像是猫逗老鼠似的,看着俘虏在地上挣扎,过了一会儿,西沙人再砍掉俘虏的另一条胳膊,然后是左腿,再然后是右腿…… 最后那个南楚俘虏是活生生被折磨而死的。 城墙上方,一片死寂。 傅七一拳狠狠捶在护栏上,双目赤红。 这群王八蛋,实在太阴险了! 他们明明可以一刀杀掉俘虏,却故意折磨俘虏。 这种折磨不仅仅只是针对俘虏的,更是针对站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的! 大家看着同袍在面前受苦,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给他们一个痛快都做不到,强大的心理压力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西沙人还在继续虐杀俘虏,虐杀的方式越来越残忍。 火罗王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光靠这些俘虏,是不可能让南楚打开城门的,但他可以藉此动摇南楚的军心。 只要军心一动,接下来的战就好打了。 常意不忍再看下去,他扭开头,看向遥远的天空。 傅七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把这群西沙狗贼杀个精光!」 顾斐忽然开口:「给我一万人,我要出城。」 常意和傅七都是一惊。 常意很不贊成:「城外现在已经被敌军给占领了,对方有足足四十万人,你只带一万人出去的话,等于是去送死啊!」 傅七了解顾斐的性子,知道他不是那种做事喜欢逞强的人,他既然提出这个请求,就肯定是有了计划。 「常节度使,您先别说话,让顾镇抚使把话说完。「 顾斐说:「我打算带人从侧面突袭敌军。」 常意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徐集之前就想从侧面突袭西沙的主力军,结果反被火罗王杀了个干净,你现在又要故技重施,只会重蹈覆辙!」 顾斐却道:「正因为有徐集的大败在前,火罗王才更加想不到咱们会故技重施,这个时候突袭敌军,肯定能有奇效!」 常意顺着他的话细想下去,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没有人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火罗王肯定想不到南楚在偷袭大败之后,还不死心地再来一次偷袭。 顾斐又道:「要是运气好的话,我兴许还能把那些俘虏救出来。」 常意不敢置信:「你确定?」 「我不能确定,只能试一试。」 常意看向傅七。 「你觉得呢?」 傅七沉吟片刻:「我觉得顾镇抚使的话有道理,可以试一试。」 常意犹豫了下才道:「那好吧,给你一万人,你去突袭西沙大军。记住,要小心行事,实在不行就退回来,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喏!」 顾斐拱手告辞,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傅七问道:「我媳妇人呢?」 傅七说:「她在伤兵营。」 顾斐点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下城墙,翻身上马,直奔伤兵营而去。 ………… 又到了新的一个月,求月票啦~ 第1008章:微微,是我 等他一走,常意就扭头看向傅七,问道:「顾镇抚使的媳妇也在咱们军营里面?」 「他媳妇姓江,在云山村开医馆,之前咱们用的那些止血散,就是从江大夫手里买来的,我去买药的时候,顺带就把江大夫也一起带来了,如今江大夫正在伤兵营里帮忙救治伤患。」 常意又问:「江大夫我是知道的,可她不是江将军的闺女吗?咋又成了顾镇抚使的媳妇?」 傅七笑了下:「她既是江将军的闺女,又是顾镇抚使的媳妇,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吧?」 常意很意外:「这么说来,江将军跟顾镇抚使是翁婿关系?」 「对啊。」 常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他原本以为江叔安就是个草根出身的武将,身后没有靠山,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在徐集派遣江叔安去执行诱敌任务的时候,他才没有反对。 谁曾想,江叔安居然有个女婿是锦衣卫的镇抚使。 朝中无人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要是被顾镇抚使知道他的岳父被人当成诱饵丢了出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换句话说,他很可能已经得罪了顾斐。 常意此时也不知道是希望顾斐凯旋而归好,还是希望顾斐直接死在外头好。 …… 伤兵营里。 所有大夫都忙了一宿,全都累得精疲力尽,只有江微微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她正在救治一个腰腹中箭的伤员。 伤员喝了麻沸散,已经昏睡过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上半身的衣服也已经被剪刀剪开,露出腰腹处插着的箭矢。 为了方便搬运,箭矢的后半段被人给折断了,如今只剩下前半截还插在伤员身上。 箭矢的顶端有倒勾,为免拔出来时伤到脏器,江微微只能用手术刀在伤员腰腹上又划了一刀,伤口变大后,箭矢失去支撑,开始歪斜。 江微微喊了一声秀儿。 没有反应。 她抬起头,看向站在床对面的秀儿,秀儿的眼皮子半垂着,脑袋微微向旁边偏,竟然站着都睡着了! 江微微加重语气:「秀儿!」 秀儿忽然被惊醒,身体打了个激灵,惊惶地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又有人受伤了?」 江微微说:「你扶住箭,我现在腾不出手。」 秀儿赶忙伸手扶住箭。 片刻后,箭被小心翼翼地拔出来。 江微微以最快的速度将伤口缝合完毕,包扎好伤口,抬头瞅见秀儿正在打哈欠。 「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去旁边眯一会儿吧,我去让阿桃来接替你。」 秀儿忙道:「别了,阿桃昨晚一宿没睡,现在也是困得不行,还是让我留在这里帮你吧。」 江微微拿她没办法,只能道:「去打点热水,给伤员擦洗一下身上的血迹。」 「喏。」 秀儿跑出营帐。 江微微低下头,给伤员处理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很快她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咋回来得这么快?热水放那儿吧。」 「微微,是我。」 江微微动作一顿。 她霍然抬起头,看向门口,见到走进来的人并不是秀儿,而是,许久未见的顾斐。 男人站在门口,因为是逆光站着的,面容有些模煳,可他的眼睛,却在阴影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温柔得一塌煳涂。 江微微身体一僵,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她想立刻奔过去,随即想起自己这会儿还在工作,手上全是血,实在不是一诉衷肠的时候。 她有些慌乱地说道:「你、你等会儿,等我忙完手里这点活儿。」 顾斐问:「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的,你找个地方坐吧。」江微微看向周围,发现营帐里面的床铺全都躺着伤员,哪里还有给人坐的地方啊?! 她赶紧又道:「这里挺乱的,你先出去吧,我忙完就去找你。」 顾斐点点头:「那我出去等你,你慢慢来,不着急。」 「嗯。」 江微微目送男人走出营帐。 门帘撩起又落下,男人的背影被门帘遮住。 江微微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激动和欢喜,继续给人处理伤口。 秀儿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营帐门口的顾斐。 他就像一桿长枪似的,笔直地站在那儿,哪怕天崩地裂,他也能撑出一片天地来。 秀儿很是惊喜:「顾大哥,你来了啊!微微姐她就在里面……」 顾斐抬了抬手,示意她小声点儿,免得打搅到营帐里的人,他道:「我知道她在里面救人。」 「那你这是?」 「我在这儿等她,你快进去吧。」 秀儿应了一声,端着热水走进营帐。 一会儿过后,江微微从营帐里面走出来,她已经洗掉了手上的血迹,但当顾斐靠近她的时候,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 她冲着顾斐笑了起来。 「你还在啊。」 顾斐握住她的手:「说的什么傻话呢?我肯定在啊,吃了早饭没?」 江微微摇摇头,不仅没吃早饭,她连昨儿的晚饭也没******力药水不仅让她变得精力充沛,就连飢饿感也降低了许多,再加上连轴转忙得停不下来,她压根就忘了还有吃饭这回事儿。 顾斐皱眉:「你这一离开家,就连饭都不好好吃了,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你?走,咱们先回去,我给你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江微微道:「等会儿,我去跟秀儿打声招唿。」 她转身走进营帐,跟秀儿说了一声。 秀儿忙不迭地说道:「你赶紧走吧,一个孕妇熬了通宵,我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的,吃完早饭再睡会儿,养好了精神再在干活。」 江微微跟着顾斐走出伤兵营。 顾斐问她住哪儿? 江微微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住哪儿。」 昨天他们一到凉山关,就开始不停地救人,压根就没心思去管吃住的问题。 顾斐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别告诉我,你昨晚一宿没睡?」 江微微心虚地挪开视线:「我不困。」 第1009章:看我怎么教训你 喝了精力药水,她是真的不困,可顾斐不知道精力药水的存在。 他登时就火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怀着孕?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你是要把我给气死才甘心吗?!」 江微微嘟哝道:「我气死你干嘛啊?我又不想当寡妇。」 顾斐直接被她给气笑了,指着她训道:「我没跟你贫,你给我老实点儿!」 江微微靠到男人身上,一下下抚摸男人的胸膛,声音软软的:「别生气了嘛,我认错,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咱们先吃饭呗,我都饿了。」 「你还知道饿啊?我见你既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捆,还以为你要上天成仙了呢!」 男人嘴里说着训斥的话,可语气却已经不由自主地软和下来。 他随后又道:「你总得有个住处才行,我去问问傅七,看他把你安排在什么地方。」 江微微拉住他的袖子:「他这会儿正忙着呢,不必拿这种小事儿去烦他,我就我爹那里吧,上次我来凉山关找他,就在他那儿住了一晚,我现在带你去。」 顾斐问:「你的行李呢?」 江微微左右看了看,很快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昨天他们一进军营就忙着去救人了,行李还放在车上,没人动过。 顾斐将她抱到车上,他坐上车辕,驾着马车离开。 等他们到了江叔安的住处,才发现院门上了锁,没有钥匙进不去。 江微微啧了声:「看来是必须要去找傅七了。」 顾斐让她在马车里面待着,他跑去找傅七,要来钥匙,打开门锁。 屋里床铺被褥全都有,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顾斐将行李搬进卧室,一一放好,又跑去灶屋里面烧火做饭。 灶屋里面还有些面粉和鸡蛋。 没时间醒面,顾斐简单做了个面疙瘩汤,又往里面卧了两个鸡蛋。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一大碗面疙瘩汤,忙道:「我吃不完这么多。」 顾斐把筷子塞进她手里:「你先吃,吃不完还有我呢。」 热乎乎的面疙瘩汤,散发着食物独有的香味,勾出了江微微肚子里的馋虫,她埋头吃了起来。 顾斐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哦。」 「记住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江微微咽下嘴里的面疙瘩:「我知道啦,真啰嗦。」 顾斐抬手在自家媳妇脑袋上摸了一把,起身走了出去,走出院门后,他还不忘把院门给带上。 他这一走,屋里顿时就变得冷清下来。 江微微的进食速度明显变慢。 虽然男人有时候很啰嗦,可她都习惯了,身边似乎就得有这么个人啰嗦,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没过多久顾斐就回来了。 江微微见他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问道:「你手里拿着啥?」 顾斐打开布袋子让她看了一眼,里头全是白白的面粉。 「我刚才去找伙头军买了些面粉,等下给你做些馒头,回头你要是想吃,放到锅里热一热就行。」 江微微蹙眉:「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不打算留在这里?」 「我等下要出城。」 即便江微微没有亲自去城墙上看一眼,但她从那些伤员的口中能够大概猜出前头是个什么状况,如今城外全是敌军,这会儿出城肯定很危险。 她立即放下手里的筷子:「你出城做什么?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一直让敌军堵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我要带人去突袭,别露出这副表情,你要对我有信心。凭我的身手,自保不成问题,就算真遇上危险,我也能全身而退。」 江微微抿着唇,她想让男人别去犯险,可她太了解男人的性子了,就算他现在口头上答应不去,回头他肯定会偷偷地去。 这种事情他干过不止一次。 与其让他偷偷地离开,倒不如光明正大地送他走,最起码能让他走得安心些,在外头打战时也能少些牵挂。 江微微将面前的面疙瘩汤往他面前推。 「我吃饱了,你吃吧。」 顾斐拿起筷子,扒拉出碗里的鸡蛋:「这还有个鸡蛋,你快吃了。」 江微微别开脸:「我已经吃过一个了,这个给你吃。」 「不用,我……」 江微微瞪了他一眼,打断道:「让你吃你就吃,一个鸡蛋也要跟我推来推去的,搞得好像咱们从没吃过鸡蛋似的。」 顾斐哑然失笑:「行,我吃就我吃。」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三两口就把碗里的面疙瘩汤吃了个精光。 他洗了碗筷后,又开始揉面。 江微微走进灶屋,看着他干活儿。 顾斐让她回屋里去睡会儿。 江微微不肯走:「我不困,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昨晚你就没睡,今天说什么也得去睡会儿。」 「你马上就要走了,还不许我多看你几眼啊?」江微微搬来凳子,坐在旁边,标出一副「我就是不走」的架势。 顾斐拿她没办法,只能妥协。他一边揉面一边说道:「算算日子,你还有三个月临盆吧?」 江微微摸摸自己的肚子:「嗯,但愿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这场战已经结束了。」 话刚说完,她就忽然惊喜地叫道:「孩子动了,他刚才踢了我一下,你快来摸摸!」 顾斐兴奋了。 他连手都来不及洗,一阵风似的跑到媳妇面前,单膝跪地,将耳朵贴到媳妇的肚子上。 「动了!他真的在动诶!」 初为人父带来的欣喜,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伸手去摸摸媳妇的肚子,却发现手上全是面粉,想去洗手,却又怕错过感受孩子的下一次动作。 他就这么单膝跪着,感受着孩子一下下地动作。 良久,他才抬起头,问:「这孩子平时经常动吗?」 江微微点头:「对啊,这孩子特爱闹腾,时不时就要翻个身、活动一下手脚。」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孩子也闹你吗?」 「闹啊,我经常半夜被孩子给闹醒。」 顾斐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对着媳妇的肚皮说道:「以后不准再闹你娘了,听到没有?尤其是晚上,你娘需要好好休息,你要是再闹得你娘不好休息,等你出来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第1010章:遵命! 江微微失笑:「孩子才多大啊,压根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这么聪明,肯定能听得懂。」 「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 顾斐又贴在媳妇的肚子上感受了一会儿,恋恋不捨地站起身,继续去揉面。 既然谈到孩子的事情了,江微微便顺势问了一个每个准妈妈都特别关心的问题。 「你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个闺女?」 顾斐想也不想就回了句:「我都想要。」 江微微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想得还挺美,这一胎还没生下来呢,你就连下一胎都想好了。」 顾斐笑了下:「我的意思是,无论儿子或闺女,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要是儿子的话,我就教他读书射箭,要是闺女的话,就让她跟你学医救人。」 江微微抬槓似的说道:「儿子就不能学医吗?闺女也可以学读书射箭啊,你不能有区别对待。」 「行行行,他们爱学啥就学啥。」 江微微得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顾斐眼里满满的全是纵容。 江微微又问:「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你要是没想好的话,我这里倒是有几个备选的名字。」 鑑于自家媳妇之前给大黑和二灰取名的惨痛先例,顾斐心里立刻就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谨慎地反问:「你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要是儿子的话,就叫他顾无敌,寓意他长大以后可以所向无敌!要是闺女的话,就叫她顾漂亮,希望她以后能越长越漂亮!」 顾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要给儿子闺女取这种名字的话,他们会恨你一辈子的。」 江微微瞪他:「咋了?这两个名字不好吗?」 「寓意是挺好的,但放在人身上,就有点那什么……算了,取名这事儿你还是甭操心了,回头我给孩子想个好听点的名字。」 江微微哼道:「反正我还有三个月临盆,要是临盆之前你没给孩子想出个好名字,那我就直接用我取的名字了。」 顾斐用力揉面团,嘴里承诺道:「你放心,为了能让咱们孩子以后不至于出门被小伙伴们笑话,我肯定要给孩子取个好听又好记的名字。」 「顾斐同志,我严重警告你,你可以嫌弃我,但你不可以嫌弃我取的名字!」 顾斐用一种近乎哄孩子的语气哄道:「不嫌弃,我爱你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弃你?」 猝不及防的告白砸到江微微脸上,让她愣了一下,她感觉心里甜滋滋的,就跟吃了一斤蜜糖似的。 顾斐将揉好的面团放到盆里,盖上布。 他弯腰去木桶里舀水洗手,就在这时,他感觉脸上被人亲了一口,抬头一看,发现江微微正站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媳妇这模样太招人了,顾斐压下心里的冲动,严肃道:「你站远点儿,别招惹我,自从你怀孕后,我就没再开过荤,你要是惹了我,我可是要干坏事的。」 江微微笑嘻嘻地道:「我允许你干坏事。」 顾斐没吭声,只是眼睛里面的光亮更亮了。 那眼神就像是饿了大半年的野狼,正盯着一块鲜美的肥肉。 江微微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只要怀孕超过四个月,是可以行房事的,只要动作别太激烈就行了。」 说完她还故意朝男人眨了下眼睛。 顾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你等会儿,我先洗个澡。」 江微微道:「我也想洗,一起吧。」 顾斐心想自家媳妇真的是……真的是太他娘的招人喜欢了! 他飞快地烧好热水,抱着媳妇美滋滋地洗了个鸳鸯浴。 完事后,江微微一点没觉得累,她知道这是精力药水的功劳。 顾斐抱着她好好温存了一番,眼看快到午时了,他翻身下床,去灶屋里面看了下面团,见面团已经发酵,他开始蒸馒头。 等馒头上了锅,江微微也起来了。 顾斐皱眉问道:「怎么不再睡会儿?」 「我真的不困,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马上就得走了。」 江微微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里面翻出一些药品和纱布,还有一坛白酒,她把酒灌进水囊里面,连同药品一起递给他。 「这些东西你带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顾斐接过水囊,闻到扑鼻的酒香,忍不住问道:「咋还有酒?」 「这酒是给你消毒用的,要是你或者你身边有人不慎受了伤,上药之前记得用这酒倒在伤口上,要是夜里凉的话,也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 江微微又把所有药品的用处全部介绍了一遍。 顾斐表示都记下了。 他用了个包袱皮把这些东西全部包起来,背到身后。 「我该走了。」 纵使心中有万般不舍,可分离仍旧不可避免。 江微微眼巴巴地送他出门。 临走前,顾斐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宝宝,我会很快回来的。」 江微微故意气哼哼地说道:「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一定要早点回来,要是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带着你的娃儿去改嫁,以后你的娃儿就得管别的男人叫爹,看你气不气?」 顾斐非常配合:「就沖你这话,我便是爬也要爬回来的。」 「谁要你爬了?我要你堂堂正正地走回来!」 「行,你让我爬,我就爬,你让我走,我就走,谁让你是我媳妇呢?」 江微微被顺了毛,心里满意了。 顾斐弯腰摸摸她的肚子,叮嘱肚里的孩子要乖乖听话。 似乎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别离,腹中的胎儿动得格外厉害,江微微的肚皮被孩子用小拳头给打出了一个小包。 顾斐抬手放在那个鼓起的小包上:「你娘肚里怀着你,还得去救人,她很辛苦的,你别闹她。」 那个鼓起的小包很快就消下去,孩子也没有之前那么闹腾了。 顾斐站起身,含笑道:「看看咱们的孩子多聪明啊,我一说他就懂了。」 江微微伸开双臂抱住他,严肃地警告道。 「记住,不准受伤,不准生病,不准不回来。」 顾斐回抱住她:「遵命!」 第1011章:箭无虚发 两人同时放手。 顾斐看着她后退两步,随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勐地转身,翻上马背。 他骑着马远去,黑色披风在他身后肆意飘扬,犹如展开的羽翼,载着他远去。 江微微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摸着肚子,安静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 直到一人一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方才收回视线。 灶屋里面传出馒头的香味。 江微微站在灶台边上,左右看看,发现缸里的水被加满了,角落里的柴禾堆也比之前更高了,显然这些都是顾斐做的。 那个男人一向如此,默默地就把所有事情都给做好了,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柔。 等馒头蒸熟了,江微微小心翼翼地把揭开盖子,把馒头一个个地夹出来,放进竹篓中,又把灶膛里的火给灭了。 顾斐走了,屋里冷冷清清的,江微微不想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背上竹篓出门去了。 伤兵营里已经被整理得焕然一新。 重伤患者全都被转移到了营帐里面,被留在外头的全是些轻伤患者,小张还在带着人搭建帐篷,他们打算再多搭几个营帐,把外头那些轻伤患者也转移到营帐里面。 那些轻伤患者三五成群地坐在地上,有些在闭眼休息,有些在小声聊天。 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眼睛刷刷地全都亮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唤道。 「江大夫!」 江微微抬了抬手:「小声点儿,别影响到其他人休息。」 大家立刻乖乖闭嘴,但眼睛仍旧灼灼地看着她。 江微微进了其中一座营帐,见到詹春生还在忙活。 这位老大夫年纪大了,却仍旧坚持不肯休息,熬得两只眼睛都红了。 江微微把他拉到一边。 「您先去睡会儿吧,这里还有别人呢。」 詹春生摆手:「不用,这里还有很多伤患需要救治,我得在这里看着。」 江微微说:「您一直这样熬着,不仅会把身子骨熬坏,还会影响到您的正常发挥。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累得都打晃儿了,您这样子还怎么给人看诊?听我一句劝,您去睡会儿,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地给人治病。」 詹春生揉了下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太好,看东西都会出现重影,之前给病人扎针的时候,差点就扎错了位置。 「那我去外头坐会儿。」 「光是坐会儿管什么用啊?您直接回去安安心心地睡会儿,这里又不是只有您一个大夫,有我们在呢,不会有事的。」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将詹春生推出营帐。 詹春生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离开了。 江微微转而又去找了秀儿、阿桃、施金水、北川等人。 她把竹篓里的馒头分发给大家。 从昨晚到现在,大伙儿一直在忙活,没吃没喝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见到有软乎乎的白面馒头,一伙人的眼睛都绿了。 他们赶紧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趁着他们吃饭的功夫,江微微挨个营帐巡查了一番。 如今伤兵营里已经有了十座营帐,每个营帐里面都躺着二十多号人。 在外头的空地上,有点燃的火堆,火堆上还吊着药罐子,里面咕噜噜地往外冒热气,苦涩的中药味道瀰漫开来。 伤兵们闻着药味,倍觉安心。 以前他们受了伤,就只能自己胡乱包扎一下,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老天爷开不开恩。 如今终于有大夫给他们看病,还给他们吃药,这就跟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顿时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其中有几个手脚还能动弹的伤患,主动帮忙照看火堆,面对药罐子被熬干。 江微微转了一圈下来,发现重伤患者差不多都已经得到救治。 接下来她就开始给那些轻伤患者处理伤口。 在她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阿桃秀儿施金水周扬等人全都围了过来,他们一边往嘴里塞馒头,一边仔细观摩江微微处理伤口的技巧。 这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他们全都看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提问。 江微微本就存着带一带他们的心思,回答的时候很是耐心。 等他们吃完了馒头,江微微选出两个伤势较轻的伤员,让他们亲自练手,她在旁边指导。 他们本就有良好的底子,如今又有江微微这个好老师手把手教导,他们进步的速度飞快。 不过短短一个下午,他们已经初步掌握了好几种伤口处理手段。 江微微打算再带他们两天,如此一来,以后像是那些轻伤患者,就能全部交给他们来处理,能给其他大夫减轻很大的负担。 转眼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夜晚如期而至,营地里亮起灯火。 城墙上每隔五步就插着一支火把,火光在夜风摇曳。 城外的敌军在杀掉十几个南楚俘虏后,又退回到了他们的营地里,至于那些残破不堪的尸体,则被丢弃在了地上。 天空中有乌鸦在盘旋,发出沙哑的叫声。 有一只乌鸦想要俯下身去啄食那些尸体,城墙上有个弓箭手忽然放箭,箭矢飞出,射中那只乌鸦。 乌鸦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傅七看向那个射箭的弓箭手。 那人单膝跪地:「属下擅自放箭,甘愿受罚。」 「我罚你把天上的乌鸦全都射下来,一只都不要漏掉。」 那人面色一喜:「喏!」 他站起身,对着天上的乌鸦放箭,几乎箭无虚发,每支箭都准确射中一只乌鸦。 待天上的乌鸦全部被射落,城墙上的将士们全都拍手叫好。 原本因为眼睁睁看着同袍被敌人虐杀的压抑气氛随之缓和了些。 傅七看着射箭之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杨柯。」 傅七记下了这个名字。 这时常意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杨柯,然后才道:「顾镇抚使已经走了吧?」 傅七道:「早就走了,算算时间,他们这会儿应该要动手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远处的敌军。 在那片亮着灯火的地方,驻扎着四十万的西沙人。 第1012章:赤奴(上) 最大的营帐里,火罗王正在与人商议接下来的部署。 说是商议,其实也就是大家各自发表意见,最后再由火罗王做决定。无论别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只要火罗王一句话,就能把人的意见给一票否决了。 在西沙这片土地上,火罗王就是唯一的主宰,无人敢与之抗衡。 商议结束后,各国首领起身告辞。 涅乌帕是最后一个离开营帐的。 他刚才几乎没怎么发言,全程都在打瞌睡,直到这会儿都还没怎么睡醒,走起路人都有些打晃。 他站在营帐门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混不清地喊道。 「赤奴,赤奴人呢?!」 一个脸上有奴隶刺青的中年汉子快步过来,恭敬地涅乌帕面前跪下,额头紧贴在地上。 涅乌帕懒得走路,让赤奴背他回去。 赤奴背着涅乌帕大步向前,即便地面凹凸不平,可赤奴依旧能走得稳稳噹噹,由此可见他的下盘功夫有多么扎实。 涅乌帕是火罗王的亲弟弟,他的营帐距离火罗王很近,没走多远就到了。 赤奴将涅乌帕放到铺着羊毛毯的矮榻上。 涅乌帕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改刚才的睡眼惺忪,嚷嚷道:「拿酒来,我要喝酒,这没酒喝的日子实在太难受了!」 这次涅乌帕带出来的奴隶共有二百人,但其中最让他信任倚重的,就只有面前的赤奴。 赤奴不会说话,可他对涅乌帕极其忠诚,他救过涅乌帕好几次,甚至为此差点把自己的命都给丢了。 曾经有贵族想用金银财宝诱惑赤奴背叛涅乌帕,结果赤奴非但没有接受,反倒还那个贵族给杀了,并提着贵族的脑袋去找涅乌帕,向其表明忠心。 在西沙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努力杀害贵族是要被处以极刑的,但涅乌帕仗着自己是火罗王亲弟弟的身份,死活保住了赤奴的性命,只是让赤奴挨了五十鞭子,就让此事揭过去了。 经过这么多年下来,涅乌帕已经对赤奴是信任有加,不管走哪儿都要带着他。 赤奴走出营帐,很快拎着食盒回来了。 他跪在地上,将酒壶和烤肉瓜果一一端出来,摆在涅乌帕的面前。 涅乌帕端起酒壶,对着嘴喝了两口,心意满足地砸吧着嘴。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只要喝了酒,心里就啥烦心事都忘了!」 他又指了指面前的空座,示意赤奴也坐下来吃点。 赤奴顺从地盘腿坐下,却并不吃桌上的酒菜。 涅乌帕从烤羊腿上撕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油光。 他就这么一口酒一口肉地吃着,很快就有些醉了。 涅乌帕此人人品不咋地,酒品自然也不咋地,他一喝醉了就嚷嚷着要找女人。 火罗王治军严谨,军中禁酒禁女人。 涅乌帕能悄悄把酒带进来,却没办法把活生生的女人带进来。 没能如愿得到女人伺候,涅乌帕开始发脾气,将面前的碗碟酒壶朝着赤奴噼头盖脸砸过去。 赤奴不闪不躲,仍有那些东西砸在他的脸上和身上,油渍和酒水落了他一身。 涅乌帕还觉得不够,抽出随身携带的宝刀,将刀尖对准赤奴,赤红着双眼怒骂道。 「我只是想要个女人而已,你居然都不跟帮我,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连你也看不起我?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跟大兄相比差远了,大兄是英明神武的火罗王,是大家心目中的神,而我只是他身边的一条虫子,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赤奴赶紧跪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他说不了话,只能用这种行为来表达自己对主人的忠心。 涅乌帕看着他不停地磕头,把额头都给割破了,鲜血溢出,那刺目的殷红像是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让他的醉意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他丢开手里的宝刀,一屁股跌坐在矮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起来吧,刚才是我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到心上。」 赤奴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 涅乌帕仰面躺在榻上:「赤奴,我在这世上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肯定不会欺瞒我的。你跟我说说,我跟大兄相比,是不是真的差远了?」 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赤奴的回答。 涅乌帕自嘲一笑:「我忘了,你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他闭上眼睛,借着酒劲儿很快就睡着了。 赤奴跪在地上,将散落一地的碗碟酒壶收入食盒之中,又起身给涅乌帕盖上毛毯,这才拎着食盒悄无声息地退出营帐。 诺大的营地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来回巡逻的兵卒。 赤奴虽然深受涅乌帕的宠信,可仍旧无法改变他的奴隶身份,只要他经过的地方,别人都会向他投过去嫌恶的目光。有些闲极无聊的西沙兵卒,会在赤奴经过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他一下,亦或者伸脚绊他一下。 赤奴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他会在对方撞过来的时候,先一步躲开,也会在对方伸出脚的时候,主动退让到一边,让对方先行。 但也有那不长眼色的人,就比如说面前这个穿着盔甲的光头汉子,他对赤奴手里的食盒很感兴趣,非要赤奴打开食盒看看。 赤奴跪在地上,他不能说话,只能磕头恳求对方放过自己。 光头汉子只是平民出身,在面对贵族的时候,他只是任人践踏的蝼蚁,可在面对努力的时候,他却是有着非常强烈的优越感。 他一脚将赤奴踹开,抢过食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碗盘之外,还有酒壶。 他一看到酒壶登时就双眼发亮,抓起酒壶往嘴里灌,将仅剩的两口酒全给倒进自己嘴里。 同伴们见状,赶紧来抢,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光头汉子丢开酒壶,逼迫赤奴交出更多的酒,否则就要当场宰了他。 赤奴闷不吭声。 光头汉子见他一个卑贱的奴隶居然胆敢不听话,当即大怒,拔出佩刀就要去砍他,却被同伴们给拦住。 「他是涅乌帕大人的奴隶,涅乌帕大人对他看重得很,咱们欺负他一下没什么,可真要杀了他的话,涅乌帕大人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第1013章:赤奴(中) 涅乌帕本人没什么才干,可架不住他有个厉害的大兄啊! 要是真惹恼了涅乌帕,他们这几个人都得完犊子。 光头汉子不得不放下刀,抬脚又往赤奴身上踹了一下。 「滚!」 赤奴被踹得摔倒在地上,随即又爬起来,捡起酒壶,放回到食盒里。 他跪在地上,朝着面前的几个人磕了个头,然后才抱着食盒离开。 身后传来那个光有汉子和同伴们的议论声。 「老子都好久没喝到酒了,如今好不容易尝到两口,硬是把老子肚里的酒虫全给勾出来了,真不知道赤奴把酒藏在了哪里,要是让我知道的话,嘿嘿……」 「赤奴只是个奴隶,他怎么可能藏得了酒?那酒肯定是涅乌帕大人的,你就算知道了藏酒的地点也没用!」 「就是,涅乌帕大人的东西,岂是你我这种小喽喽胆敢肖想的?万一被涅乌帕大人知道了,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 …… 赤奴很快就走远了,身后的议论声也消失在夜风之中。 军中禁酒,私自饮酒违反军规,被抓住的话少不得一顿毒打。 可赤奴一点都不担心光头汉子等人会去高密,酒是涅乌帕的,涅乌帕又是火罗王的亲弟弟,那些人要是去高密的话,就等于是明着得罪涅乌帕。 涅乌帕此人既无勇武也没谋略,可他运气好,投了个好胎,有个厉害的大兄做靠山,再加上此人心眼小爱记仇,性格又阴晴不定反覆无常,一般没人敢去招惹他。 在营地旁边有一条河流,它被西沙人称作那宁河,那宁在西沙语中是女神的意思。 在西沙人的心目中,面前这条细细的河流,就如同他们心目中高洁神圣的女神,女神用**哺育了他们,他们也要用生命守护女神。 河边时不时有西沙巡逻兵路过。 赤奴与那些巡逻兵擦肩而过,径直走到河边。 这儿是那宁河的下游,水流已经变得非常平缓,河面也很窄,与其说它是河,称唿它为溪流更为贴切。 那宁河的水质很好,若放在白日里,定能清晰地看到河底,可现在月黑风高,仅凭天上那几颗星子,无法照亮河底的情形,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河中一片漆黑。 赤奴在河边蹲下,他打开食盒,取出碗筷酒壶,打算用河水将它们清洗干净。 可就在这时,一只苍白有力的大手忽然从河水中伸出,一把抓住赤奴的手腕,用力往下拖拽! 正常人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肯定会被拽入水中。 可赤奴的反应却极快,他在第一时间稳住身体平衡,同时反过来抓住对方的手,勐地用力往回拉。 水里的人显然没想到赤奴会是这么个反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半截身子被拉出水面。 河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借着星光,赤奴看清楚了河中偷袭者的面容。 那是典型的南楚人长相! 此人名叫崔小勇,是南楚军中一员小将,今早常意调给顾斐的一万人里面,就有崔小勇。 此时顾斐正带着九千人隐藏在河对岸,他命令崔小勇带着一千善于游水的兵卒潜入那宁河中,悄悄摸到河对岸,杀掉守在浮桥附近的西沙兵卒,这样一来顾斐就能顺利带着人通过浮桥悄无声息地潜入敌军营地。 刚才崔小勇瞅见敌军巡逻队伍走开了,以为时机到了,正要从河水里冒头,就见到赤奴往这边走过来。 他不得不又缩回去,凝神闭气地躲在水中。 谁知赤奴竟在河边蹲下,还要伸手入河。 这河水本就不深,崔小勇弯腰躲在水下,他又恰好就躲在对方的正下方,对方只要一伸手,就肯定能摸到他的脑袋。 崔小勇想着,与其被对方发现,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直接把人拉下水,干脆利落地解决掉! 可惜他运气不好,碰上个硬茬子,他非但没把人拖下水,反倒被人硬生生拽出了水面。 行踪被彻底暴露! 崔小勇的心脏狂跳,抬手就要去拔腰间佩刀。 藏在水下的一千南楚兵卒见状,准备冲过去动手救人。 与此同时,尚未走远的西沙巡逻队也听到了动静,他们齐刷刷停下脚步,高高举起火把,往河边望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夜色朦胧,再加上角度问题,他们只能看到赤奴的背影,看不到被赤奴抓在手里的南楚人。 西沙巡逻队的警惕性很高,他们决定去河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崔小勇心想完了,他们的突击计划彻底泡汤了! 就算他能侥倖活着回去,恐怕也逃不过一个军法处置。 他满心绝望,正打算挥刀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赤奴竟然松手了! 崔小勇顺势落回水中。 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蜷缩起来,躲在水底。 其他的南楚兵卒见状,立即放弃浮出水面强攻的念头,仍旧维持着躲在水中的动作。 等西沙巡逻队走到河边的时候,河面已经恢復平静。 巡逻队的人举起火把,火光映照在河面上,什么都看不到。 他们扭头看向赤奴,用西沙话问道。 「刚才是什么声音?水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赤奴不会说话,他用两只手在空中比划。 可惜巡逻队的人不懂手语,看了半天也只能勉强猜出他是在比划鱼。 有人试着问道:「刚才是鱼弄出的动静?」 赤奴点头。 巡逻队的人又沿着河流走了一段路程,确定没看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地离开。 等他们走远了,崔小勇才敢浮水出面,大口地喘气。 其他人也都一样。 短短的时间内,河面上冒出一千个脑袋,乍一看去怪吓人的。 赤奴却对此视若无睹,他默默地将碗筷酒壶清洗干净。 崔小勇有心想要杀赤奴灭口,可赤奴刚才放了他一马,这让崔小勇有些下不去手,再加上赤奴刚才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和力气,崔小勇实在无法确保自己能在赤奴不发出叫喊声之前把人给灭了。 第1014章:赤奴(下) 在他犹豫的时候,赤奴已经洗完了碗,他顺带还给自己洗了把脸,然后拎着食盒走了。 从头到尾赤奴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也没有多看崔小勇等人一眼。 所有兵卒都看着崔小勇。 有人压低声音问道:「咱们是继续执行任务,还是返回去?」 崔小勇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谨慎地说道:「先回去。」 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知道,他们无法确定赤奴会不会把他们的行踪暴露出去,若继续执行任务,恐怕会有危险,还是先回去跟顾镇抚使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一千人悄无声息地游了回去。 南楚的斥候潜藏在乱石堆后方,听到河水晃动的声响,斥候用嘴模拟出鸟叫声,听到对方回了三下口哨声。 这是他们的暗号。 确定暗号对上了,斥候跳出去,发现来的是崔小勇等人。 他们不敢说话,怕惊动河对岸的敌军,赶忙朝着不远处的石林跑去。 顾斐带着剩余九千人正躲在石林之中。 见崔小勇等人回来,顾斐知道任务肯定出现了变故。 果不其然,崔小勇一张嘴就道。 「我们被发现了。」 顾斐说:「可我们刚才没听到河对岸有什么动静。」 以西沙人的性格,要是发现有敌人渡河偷袭,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吹响号角通知全营人,与他们隔着一条河的顾斐等人肯定能听到动静,可刚才他们什么都没听到,对岸静悄悄的。 崔小勇浑身都湿漉漉的,他没时间去换衣服,飞快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顾斐听他说完,沉吟片刻后方才问道:「那个发现你的奴隶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徵?」 崔小勇努力回想:「他长得高高大大的,皮肤比较黑,脸上有刺青,力气特别大……对了,他的右手好像少了一根食指!」 顾斐先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追问:「你确定是右手的食指没有了?」 「当时他在河边洗完洗脸,我又距离他特别近,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没有食指。」 「他还有没有别的特徵?」 崔小勇觉得他的这个问法很奇怪,不解地问道:「什么别的特徵?」 顾斐道:「比如说,他不会说话。」 崔小勇短暂地愣了下,然后一拍脑门,恍然道:「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呢?我就说嘛,为啥他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原来是个哑巴啊,早知道这样的话,刚才我就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顾斐却道:「幸好你没跟他动手。」 崔小勇面露不解:「为啥?」 「他有可能是自己人。」 崔小勇惊了:「自己人?不可能吧?他那长相,明明就是西沙人啊!」 顾峥留下的九个心腹,如今顾斐已经找到了顾德、老五、以及老六,老七已经死了,但找到了他的闺女,如今还剩下老二、老三、老四、老八、以及老九仍旧行踪不明。 其中老八有一半的西沙人血脉,他娘是西沙舞姬。 当年西沙和南楚的关系还算和谐,西沙每年都会派遣使者前来南楚进贡,每次来都会顺带捎些西沙舞姬,这些舞姬全都被天子赏赐给了文武百官和各个世家。 老八的亲爹是谁没人知道,反正他打小就没人管,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又因为他随了他娘,天生眼睛就是蓝色的,导致很多没啥见识的平头百姓认为他是妖怪,没少因此而嫌恶他。 因缘巧合之下,他被顾峥给领回家。 从那以后,老八就留在了顾家。 在顾斐的印象之中,老八是九个人之中最没存在感的,他不爱说话,也不爱表现,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他却是九个人中力气最大、身手最好的人。 当年有人暗算顾峥,派了十几个杀手想要置他于死地,是老八以一敌十,把对方全给灭了,自己毫髮无损。 顾斐没办法讲这些事情说给崔小勇听,只得含煳地说了句:「他或许是我的一个故人。」 崔小勇见他不想多说,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顾斐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崔小勇带着那一千人退了下去,他们得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拧干,烘干是不可能的,这边只要一点火,河对岸的西沙人肯定能看到。 夜色越来越深,河对岸的营帐相继熄灭灯火,但巡逻的人数依旧没有少。 顾斐在等待。 他要看看西沙人的反应。 若那个奴隶将南楚人偷袭的事情透露出去,火罗王肯定会派人四处搜捕,动静必然不小。 可顾斐等了半宿,也没见到河对岸有什么大的动静。 这说明,敌军应该还不知道南楚要在今晚偷袭的事情。 这也就间接证明了那个奴隶并没有去报信。 顾斐越来越相信那个奴隶就是老八。 他把崔小勇叫过来。 「你们准备一下,再次渡河,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他顿了顿又补上两句。 「若你们再次碰上那个奴隶,就跟他说,你是奉顾家人的命令来办事的。」 崔小勇默默地念了两遍,讲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 顾斐叮嘱道:「记住,渡河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强占浮桥的控制权。」 「喏!」 崔小勇然后带上人离开石林,身影没入夜色之中。 河水冰凉,一千南楚兵却跟察觉不到冷似的,整个身子都藏在河水之下,悄无声息地朝着河对岸游去。 他们的水性都很不错,一口气游到河对岸,途中都没换过气。 此时巡逻队刚离开河边,崔小勇第一个爬上岸,他做了个手势。 一百人爬上岸,跟着崔小勇朝上游跑去,另外九百人则顺着那宁河往上游。 夜风吹过,星光朦胧。 浮桥旁边站着两个西沙兵卒,他们已经守了半宿,本该来换班的人却还没来,两人已经站得双腿发麻,眼皮子不停打架。 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用西沙话抱怨道。 「那两个轮守的小子咋还没来呢?他们该不会故意偷懒,想让咱们给他们守完下半夜吧?」 另一个人也是有气无力的,嘴里嘟哝道:「他们要真敢这么干,老子打不死他们!」 两人正聊着呢,忽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他们的嘴! 第1015章:夜袭敌营(1)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拧断了脖子。 偷袭的人自然是崔小勇和那一百南楚兵。 他们将那两个西沙守卫兵的衣服扒下来,再把尸体扔进河里,原本潜藏在河里的九百人,也全部爬上岸。 崔小勇和另外一个南楚兵穿上西沙卫兵的衣服,他们两个本就生得高大魁梧,在他们换好衣服戴上头盔后,借着夜色的遮掩,乍一看去,还真不容易看出他们的容貌。 崔小勇沖其他人说道:「你们都躲起来。」 这地方除了一些石头之外,没有别处可以躲人。 一部分人躲到石头后面,还有一部分人则又躲回到了河里。 崔小勇和另外一个南楚兵站在浮桥边上,继续若无其事地值守。 没过多久,巡逻队过来了。 他们在经过浮桥旁边的时候,崔小勇忽然叫唤了一声,随后捂着胸口蹲下去,很是痛苦的样子。 巡逻队立即停下脚步,其中一人走过去,用西沙话询问崔小勇怎么了? 崔小勇勐地拔出佩刀,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勐地刺入敌人的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 巡逻队的人全都被惊到了,慌忙拿起腰间的牛角号,打算吹响号角通知大家有敌袭! 隐藏在暗处的南楚兵一拥而上。 他们有一千人,可巡逻队却只有百多个人。 巡逻队连吹响号角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杀了个精光。 南楚兵将巡逻队的衣服和装备全部扒下来,再把尸体扔进河里。 崔小勇取下背在背上的弓箭,箭矢沾了河水,变得有些沉。 可他却不在乎,拉弓搭箭,弓弦被拉出一道圆弧。 只听嗖的一声。 箭矢飞出! 河对岸,南楚斥候一直蹲守在石碓后头,听到箭矢撞击石头的声音,他立即跳出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箭矢,飞快地朝着石林奔去。 「顾镇抚使,崔小勇他们已经成功抢占了浮桥!」 斥候一边说着,一边将箭矢双手奉上。 顾斐接过箭矢看了眼,确实是崔小勇的箭。 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信号,只要崔小勇抢占到了浮桥,就会放箭提醒。 顾斐当即下令:「随我过河!」 他们把坐骑留在石林之中,迈开步伐,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宁河。 顾斐第一个登上浮桥,其他人紧随其后。 崔小勇等人站在桥头接应他们。 人踩在浮桥上,浮桥不断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就在这时,又有一队西沙巡逻兵过来了! 崔小勇心头一紧,他赶紧下令:「隐蔽!」 一千南楚兵立即躲了起来,那些西沙人的衣服也被他们拖到石头后面。 那队西沙巡逻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径直朝着浮桥这边走过来,待他们走到距离崔小勇二十步以内,巡逻队的队长沖崔小勇说了两句话。 由于他说的是西沙话,崔小勇完全听不懂,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身后的浮桥还不断晃动,昭示着南楚兵正顺着浮桥往这边靠近,现在借着夜色的遮掩,那队巡逻兵还看不清桥上的动静,但只要对方再靠近一些,就肯定能看到桥上的南楚兵! 崔小勇想像刚才那样再来一次偷袭,可巡逻队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动手的话,巡逻队有足够的时间吹响号角。 巡逻队的队长见崔小勇没吭声,心下生疑,不由得放慢脚步。 他一手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一手抓住挂在腰间的号角上。 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巡逻队成员也都警惕了起来。 崔小勇咬咬牙,只能跟这群王八羔子拼了! 就在双方准备动手的关键时刻,那宁河下游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进了水里! 巡逻队立即停下脚步,队长转身回头,循声望去,见到下游的水面正在激烈晃动。 队长担心水下有异动,立即沖队员们招唿了一声。 他们飞快地朝着下游跑去。 巡逻队从河水里面拽出一个奴隶,那个奴隶想要渡河逃跑,没想到被巡逻队给发现了。 巡逻队拖着奴隶往军营走去。 西沙对待逃奴的惩罚是非常严酷的,那个可怜的奴隶今晚註定会死得很惨。 崔小勇目送他们远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就见到那支巡逻队的人又停了下来,队长指着崔小勇所在的方向,对队员们说了几句话。 其结果就有两个人拖着逃奴走了,剩下百来人又朝着浮桥这边走来。 崔小勇和所有南楚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在心里暗骂,这群西沙贼的警惕心真他娘的高! 看来今晚这场头西站必须要提前动手了。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西沙巡逻队走到半道上又停了下来,他们回头往后看去。 在他们身后,赤奴正拎着两只木桶大步走来。 巡逻队的人看到了赤奴脸上的刺青,知道这是个卑贱的奴隶,在赤奴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又有那无聊的人故意伸出脚,绊了赤奴一下。 原本这一下赤奴是可以躲开的,可他却没有躲。 他就这么被人给绊倒了,连人带桶一起摔倒地上。 桶里的牛羊下水跟着倾倒出来,流了一地,那些肠子和尿泡没有洗过,里面全是屎尿,臭味扩散开来,熏得巡逻队的人赶紧捂住口鼻,往旁边躲。 赤奴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巡逻队的人都嫌弃得不行,想尽快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但队长却还有些疑虑,直觉告诉他,守在浮桥旁边的两个兵卒不大对劲,他想过去盘查看看。 就在这时,崔小勇主动跑过来,帮地上那些下水全部捞起来,扔进木桶里面。 赤奴似乎是认识崔小勇的样子,慌忙爬过去,对崔小勇比划了两下,让崔小勇不要动,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些牛羊下水往桶里塞。 巡逻队的人催促队长快些走。 队长看了看崔小勇,又看了看赤奴,忽然开口说了句西沙话。 赤奴抬起头,胡乱用手比划,他的手掌沾满了秽物,黏腻又骯脏。 队长捏着鼻子,皱着眉说了句什么,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然后带着巡逻队的人走了。 第1016章:夜袭敌营(2) 等巡逻队的人走远了,崔小勇这才敢抬起头。 他抬了抬几乎快要遮住半张脸的头盔,看向赤奴的目光充满探究。 刚才明显是赤奴帮了他。 要不是赤奴及时出现,他肯定就暴露了。 崔小勇犹豫了下,还是按照顾斐的交代开口说道。 「我们是奉顾家人的命令前来这里办事的。」 说完他就紧盯着赤奴的脸,想看看赤奴是个什么反应。 正跪在地上捡拾牛羊下水的赤奴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崔小勇,原本死气沉沉的蓝色眼眸,就像是被人放了把火似的,目光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赤奴一把抓住崔小勇的手腕,想问关于顾家人的事情。 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的舌头被剪了,现在是个哑巴。 崔小勇心里一惊,他自认反应是很快的,可面前这个奴隶的动作更快,他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是怎么动的,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给抓住了。 这要是换到战场上,他估计都不知道被对方杀掉几回了。 守在浮桥边上的另外一个南楚兵见到崔小勇被人抓住了,赶紧拔出腰间佩刀,打算冲过来帮忙。 可就在这时,身后的浮桥晃动幅度变大,随即就有人通过浮桥跳到了岸上。 此人正是顾斐。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九千南楚兵。 原本潜藏在河水和石头后面的南楚兵,也都纷纷走出来。 这要换成任何一个西沙人,都得被面前的景象给吓到。 可赤奴却像是没看到那些南楚兵似的,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斐,目光灼灼。 即便时隔多年,即便顾斐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顾斐。 赤奴放开崔小勇,想朝着顾斐走去。 崔小勇却忽然出手,从后面一把擒住赤奴的胳膊,同时抬脚踹向赤奴的膝盖窝,强迫赤奴跪到地上。 即便顾斐说了此人有可能是自己人,但也只是有可能,崔小勇不敢百分百相信此人。他怕此人要对顾斐不利,所以先下手为强,先把人制住再说! 谁知赤奴的力气竟超乎寻常的大,崔小勇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压制住赤奴,反倒被赤奴给一把甩了出去。 赤奴一个箭步冲到顾斐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对顾斐不利的时候,他忽然跪了下去,朝着顾斐磕了个头。 顾斐抬起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乱动。 众人只得暂时放弃拔剑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着面前这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顾斐唤了一声。 「老八。」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唿,赤奴浑身一震。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嘴皮子不断哆嗦,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少爷。 顾斐细细地打量他,发现他变了很多,不仅皮肤变黑了,脸上还多了刺青。 那是奴隶才有的刺青。 见到顾斐在看自己脸上的刺青,赤奴赶紧又匍匐下去。 他曾经教导过少爷学习骑射,算是少爷的半个老师,可如今他却成了别人的奴隶,这对少爷而言,是一种侮辱。 他不想让少爷看到自己脸上的刺青,不愿因为自己而让少爷的声誉受损。 顾斐上前一步,将赤奴搀扶起来。 「老八,我不知道这些年来你经歷了什么,眼下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现在要偷袭西沙营地,你能帮我们吗?」 赤奴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当然愿意! 他不惜忍辱负重,潜伏在涅乌帕的身边,为的就是今天! 顾斐将背上的弓箭递给赤奴,郑重其事地说道。 「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你的骑射功夫是天下一流,时隔多年,但愿你的骑射功夫没有退步。」 听到少爷提及过往,赤奴眼中闪动光芒,他双手接过弓箭,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在他短暂的三十年人生里面,前面十五年和最近这十年,都是在屈辱中度过的,唯有在顾家度过的那十年时光,才能被真正地称作为人生。 这世上,唯有顾家的人,才愿意心甘情愿地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因为有了赤奴的加入,顾斐决定临时改变突袭计划。 他亲自带领一百二十人乔装打扮成为西沙巡逻队,混入西沙营地,崔小勇则带领其他南楚留在原地待命。 「只要西沙营地一乱,你们就冲进来,之后的事情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去办,记住了吗?」 崔小勇重重地点头,表示记住了。 赤奴在前面领路,顾斐与一百二十人紧随其后。 他们穿着西沙巡逻兵的衣服,带着厚重的头盔,低垂着头,与无数西沙兵卒擦身而过。 顾斐在赤奴身后低声说道。 「带我们去马圈。」 赤奴对西沙营地的地形非常熟悉,有他带路,顾斐等人很顺利地找到了马圈。 马圈里面停放着二十多万匹战马,它们这会儿正在休息,有近千名奴隶正在往马圈里面搬运草料和水。 这些奴隶全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虽然都是奴隶,可奴隶也有分过得好的和过得不好的,面前这些奴隶显然就是过得不好的,而赤奴则算是过得比较好的。 在马圈旁边还守着一些西沙兵卒,他们见到赤奴和巡逻队靠近,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便收回视线,继续跟同伴闲聊去了。 长夜漫漫,他们又不能睡觉,只能靠着闲聊来打发时间了。 顾斐带着人朝那些西沙兵卒走过去。 起初那些西沙兵卒并没有理会,知道顾斐等人靠得太近了,他们才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就被顾斐等人给一刀砍掉了脑袋! 奴隶们见到这一幕,被吓得惊声尖叫,抱头鼠窜。 顾斐等人直接踹开马圈大门,用火把点燃草料。 野兽对于火焰有种本能的畏惧,即便是经过驯化的战马也一样。 二十多万匹受到惊吓的战马,如同潮水般冲出马圈。 有些来不及逃跑的奴隶,直接就被战马踩成肉泥。 战马们在营地里面四处乱窜,奴隶们也在奔逃,他们一边逃还一边哭嚎。 「南楚人来了!他们杀进来了!」 第1017章:夜袭敌营(3) 此时是半夜时分,除了少部分负责值夜的巡逻队外,大部分将士都睡着了。 眼下被忽然惊醒,他们甚至都来不及穿戴衣物,就随手抄起武器冲出营帐,听到奴隶们的喊声,一个个都吓得脸色大变。 南楚人竟然来偷袭了! 看这动静,肯定来了不少人! 营地里有四十万的将士,可他们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的,细数下来的话,大大小小有百多个国家。 有些国家是国王亲自来了,还有些是派遣王子或者将军之类的人前来,他们各自统领本国的军队,而他们本人则由火罗王统一调配。 平时在火罗王面前,这些国王、王子、将军全都老老实实的,可现在火罗王不在,他们就本性毕露了。 面对敌袭,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举刀抗击,而是缩回到营帐里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要跟敌人冲杀,也应该先让其他国家的人去沖,等其他国家的人杀得差不多了,他们再冲出去捡漏。 见到老大都不动,手底下的人就更不可能动了,一个个也都所在营帐里面装死。 当然,也有少部分一根筋的西沙人,奋不顾身地冲出营帐,试图将那些发疯的战马赶回马圈,结果惨遭战马的踩踏,伤的伤死的死。 涅乌帕被吵闹声惊醒。 他裹上袍子,大喊赤奴的名字,可却没人出现。 「该死的赤奴,居然在关键时刻不见了,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涅乌帕拿起放在榻边的宝刀,走出营帐。 在营帐门口守着两个亲兵。 亲兵们见到涅乌帕出现,立即单膝跪。 涅乌帕看不到远处的情形,但光听到那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就能猜出营地里面肯定是出事了。 涅乌帕问:「赤奴人呢?」 两个亲兵表示不知。 「营地里出什么事了?」 亲兵还是不知。 「我的大兄在哪?」 「属下一直守在大人的营帐旁,并不知道火罗王殿下的情况。」 涅乌帕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亲兵踹到在地。 「一问三不知,要你们何用?都给我滚!」 两个亲兵慌忙后退。 涅乌帕握着宝刀,心里很慌,此时他无比希望赤奴在身边,只要有赤奴在,他的安全肯定不成问题。 他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恼恨,打定主意等找到赤奴后,肯定要狠狠惩罚赤奴。 涅乌帕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因为害怕,缩回到了营帐里面。 他默默地告诉自己—— 只要有大兄在,就肯定出不了大事,外面的变故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平息下来。 火罗王这会儿已经将盔甲穿戴整齐,他走出营帐,听着下属们传回来的战况。 因为那些发疯的战马,大半个营地都已经乱了起来。 这场动乱必须尽快平息下来,否则有可能会导致军心打乱。 火罗王沉声下令:「对发疯不受控制的战马,杀!对胡言乱语乱我军心者,杀!」 手下将领心头一凛。 那么多的战马,要是都杀光了,多可惜啊! 可他不敢对火罗王的命令有任何异议,单手握拳按在胸前,躬身行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火罗王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非但没有愤怒,反倒越发冷静。 他以为南楚人在经过上次偷袭失败的惨痛教训后,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来偷袭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出其不意地又来了一次偷袭。 这让火罗王再一次刷新了对南楚人的认知。 南楚人的胆量,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高! 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让火罗王有种久违了的兴奋。 他开始思考,白天他们虐杀了十几个南楚俘虏,晚上南楚人就来偷袭了,时间上太过凑巧,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次偷袭是冲着南楚俘虏而来的。 火罗王对身边一名心腹说道。 「齐木德,你去把徐集和那个姓钟的文官带过来,其他南楚俘虏全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 「是!」 齐木德朝着关押俘虏的营帐快步跑去。 当初火罗王在埋伏徐集与三十万南楚兵的时候,不仅杀光了南楚兵,还把活捉了徐集、钟拂、以及一百多个南楚兵。 那些南楚兵大多是徐集的亲兵,他们是护送徐集逃跑的,没想到会在半道上被火罗王给逮了个正着。 钟拂身边也带着十来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也都被敌军给抓住了。 今儿被西沙兵残忍虐杀的十多个南楚俘虏,恰好就是钟拂身边的护卫。 火罗王原本还打算每天是十几个俘虏,这样可以慢慢增加南楚人的压力,动摇南楚的军心。可眼下情况有变,为免俘虏和敌人里应外合,干脆先把俘虏全给杀掉,只留下两个领头的就行了。 营地外面,崔小勇听到营地里面传出的叫喊声,立刻就激动起来了。 「兄弟们,随我杀进去!」 九千八百多名南楚兵沖入营地。 他们挥舞着刀剑,见到西沙兵就格杀勿论,但对于那些四处逃窜的西沙奴隶却故意留了一手。 奴隶们原本是嚮往营地外面逃跑的,没想到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大群南楚兵,吓得他们慌忙往回跑。 崔小勇一边斩杀沿途的西沙兵,一边沖那些西沙奴隶发出恐吓的声音。 奴隶们全都没命地朝着营地中央逃去,一边逃还一边用西沙话哭嚎。 「南楚人杀进来了!他们杀进来了!大家快逃啊!」 加入到逃窜队伍中的奴隶们越来越多。 南楚兵们用火把点燃沿途的帐篷,那些原本想要躲在营帐里面的西沙兵们被迫逃出来,因为跑得太急,他们连装备和武器都忘了拿。 他们看到成千上万的奴隶疯狂逃跑,就像是在身后有吃人的勐虎在追似的,一个个都心里慌得不行。 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 奴隶们的情绪扩散到了西沙兵身上,他们现在手无寸铁,留在原地只会被南楚人杀掉,再加上无人统领,他们干脆把心一横,他们也加入到了奴隶们组成的逃窜队伍里面。 西沙兵卒们和奴隶们一起朝着营地中央逃去。 第1018章:夜袭敌营(4) 崔小勇带着南楚人在后面紧追不捨,逼得前面那些西沙兵卒越跑越快,他们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因此也就不知道自己身后不过来九千人而已。 顾斐等人烧完马圈后,顺带抢了二十多匹马,他们套上马车,再在车上堆满了晒得干干的草料。 赤奴在前边带路,一行人趁乱来到粮仓附近。 看守粮仓的人手远比看守马圈的人数多多了,西沙兵卒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粮仓围住,守得密不透风,别说是人,就连苍蝇都很难飞得进去。 毕竟是粮仓重地,关系到四十万将士的吃喝,自然是要眼见看管。 顾斐对此并不意外。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南楚兵们立即点燃车上的草料,抽出佩刀,狠狠往马屁股上扎去! 战马吃痛,发出痛苦的嘶鸣,发疯地朝着粮仓冲过去。 西沙兵们见到有二十几粮马车载着熊熊燃烧的草料冲过来,全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抽刀的抽刀,射箭的射箭,想尽办法要让马车停下来。 可他们的动作非但没让马车停下,反倒更加刺激到了战马们,它们不顾一切地冲进粮仓,草料撞上营帐,火苗顺势点燃了营帐,连带着里面堆放得满满的粮食也一起被点燃了。 大火熊熊燃烧起来,食物的焦香气味瀰漫开来。 西沙兵们再也顾不上别的,慌忙去扑火。 要是这些粮食被烧没了,他们全都得完蛋! 好在为了以防万一,粮仓附近就有水缸,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去找木桶,摘下头盔当水瓢,舀起水就朝粮仓冲去。 就在这时,顾斐带着一百二十南楚兵沖了出去。 原本西沙兵们还以为他们是来帮忙救火的,还冲着他们嚷嚷了几句话,因为是西沙话,顾斐没听懂,当他们冲到西沙兵面前的时候,手起刀落,几十个西沙兵就在惨叫中倒在血泊中。 其他的西沙兵们这才反应过来是敌袭,赶紧丢开头盔,抽出佩刀朝着敌人冲去。 西沙兵的人数更多,可南楚兵先发制人,占据主动权,双方倒也勉强打了个平手。 顾斐也不是非要跟对方拼命。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个一刻钟,眼看着粮仓已经彻底陷入火海,顾斐果断后退:「撤!」 南楚兵们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西沙兵们追了一段距离,心里到底是惦记着粮食,又跑回去灭火。 可是火太大了,他们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能把火灭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满一大仓粮食被火焰吞噬。 粮仓被烧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火罗王的耳中。 所有人都以为火罗王会震怒。 可他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望着粮仓的方向,火光沖天而起,另一边的营帐也已经被烧掉了一大片,火势正在四周蔓延,漆黑的夜空被火光照亮,宛若一片不夜天。 「传我的命令下去,无论何人,凡后退者,杀无赦!凡杀敌者,一个人头可换三十斤盐!」 西沙的勇士们闻言全都兴奋了起来。 由于环境缘故,西沙最宝贵的资源就是水,其次是盐。 人不能不喝水,也不能不吃盐,长期不吃盐的话,会四肢乏力,抵抗力下降,得病的机率直线升高。 以前他们想吃盐,只能偷偷地越境去南楚购买,亦或者等南楚的商队来西沙时用金银钱财兑换。如今西沙和南楚开战,商队早就被扣押了,货物被一抢而空,偷偷越境去南楚购买更不可能,只要他们一过境,南楚人立马就得用箭矢把他们射成筛子。 在西沙,水和盐都是比金银还要珍贵的宝贝。 眼下火罗王要用盐来换敌人的人头,这等于是给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一剂鸡血,全都激动起来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还有些犹豫想等着其他国家先出头的人,此时哪里还能坐得住?一个个的全都摩拳擦掌,争先恐后地跑去召集人马,打算大干一场。 这些国王、王子、将军们前脚刚走,齐木德就拖着两个人过来了。 被拖过来的人正是徐集和钟拂。 两人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徐集那油光水滑的大鬍子变得乱糟糟,上面沾满血污和尘土,原本高大强壮的身材也瘦了一大圈,脸上还有两处淤青,明显是被打出来的。 钟拂更惨,不仅饿得脸颊凹陷嘴唇发白,手脚也被打断了,嘴里还堵着布团,脸色煞白如纸,被扔到地上时,碰到伤处,痛得他冷汗淋漓,浑身颤抖。 齐木德上前一步,单手握拳按在胸前,躬身说道:「伟大的火罗王,我将您要的人带来了,其余一百一十三个俘虏已经全部被杀。」 火罗王看向钟拂,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此人很不听话,几次三番试图自尽,我干脆打折了他的手脚,免得他再轻举妄动。」 齐木德说完之后还不忘得意一笑,显然是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很自豪。 钟拂艰难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等着火罗王,目光中充满仇恨。 火罗王说:「听闻南楚的文人都很有骨气,宁死也不肯投降,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齐木德笑了下:「再有骨气也没用,他们不是您的对手,最终只能臣服在您的脚下。」 类似的奉承,火罗王听了很多,对此反应淡淡。 他其实很羡慕南楚的皇帝,有这么多愿意誓死效忠的文人,不像西沙,人才凋零,莫说是文官,就连认字的人都没几个。 火罗王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若西沙也有那么多通晓天文地理、熟读史书兵法的人文能臣,他有信心能在三年内带领西沙一统天下! 可惜了,如今的西沙人空有彪悍却无智谋,内部还总爱勾心斗角,不给好处就不肯挪窝。 带着这样一群猪队友,火罗王有时候真的觉得心很累。 火罗王看向徐集,问道。 「你可愿投降?」 他说的是非常标准的南楚话,从火罗王懂事开始,他努力学习南楚的文化知识,包括南楚的歷史、刑律、以及他们的官话和雅言。 徐集梗着脖子说道:「我乃南楚将领,受天子恩惠,宁死不降!」 第1019章:夜袭敌营(5) 他是有家有业的人,徐家在南楚是有名的世家大族,若他投降敌军,这个消息一传回去,不只是他的爹娘妻儿,连同整个徐家的人,都得背上一个叛国之罪。 在南楚,叛国与谋反是最重的罪,一旦被查实,直接就是灭九族! 火罗王熟读南楚刑律,自然知道徐集的顾忌。 「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的家人,你们南楚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为了你的家人宁死不屈,你的家人却不会因此感激你,他们甚至还会怨恨你,觉得是你影响了家族的名誉。与其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不如就此留在西沙,为我效劳,我不会亏待你的。无论是金银财宝,亦或是美人权力,都少不了你的。待将来你在西沙站稳了脚跟,你可以拥有很多的妻妾,生下很多孩子,开枝散叶,拥有一个全新的、只属于你的大家族。」 不得不说,火罗王在揣度人心这一方面的能力很强。 他精确地搔中了徐集的痒处。 徐集虽然是三品节度使,可在族兄徐一知面前,仍旧只是个小虾米,整个徐家都以徐一知马首是瞻,压根就没有他徐集什么事儿。 纵使他今日在这里为国尽忠,死后还是会落个被俘的骂名。 在最看重名声的世家大族眼中,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徐家知道了他指挥失误导致三十万南楚将士全军覆没、随后又被敌军俘虏的事情,肯定会直接把他从徐氏族谱除名! 火罗王的话不断在他耳边回放。 与其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就此留在西沙。 至少,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火罗王一直在看着徐集,他将徐集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他知道,徐集被说动了。 现在只需要最后推一把,就能让徐集投向西沙。 火罗王让人拿来一盘烤羊肉,放到徐集的面前。 三天没吃过东西的徐集早就已经飢肠辘辘,强烈的飢饿感不断灼烧着他的肠胃,折磨着他的神经,此时闻到浓郁的烤肉香味,他的嘴里疯狂分泌唾液,两只眼睛都在冒绿光。 对于一个饿疯了的人,只要给他吃的,不管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愿意。 此时徐集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火罗王说:「只要你以后能效忠于我,你就能立刻填饱肚子。」 徐集艰难地吞咽口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快给我吃肉,我要吃肉!」 火罗王看了齐木德一眼。 齐木德会意,弯腰将烤肉放到徐集面前。 徐集现在的手脚还被绑着,动弹不了,他就像条毛毛虫似的,费劲地挪前挪动,伸长脖子张嘴去咬盘子里的烤肉。 一盘烤肉很快就被他给吃光了。 他砸吧着嘴,回味着烤肉的味道,一脸的意犹未尽。 他的食量本就不小,又加上饿了三天三夜,就那么一盘烤肉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他还想吃! 火罗王问:「还记得刚才你承诺过我什么吗?」 徐集干脆利落地承认:「放心,我这人说话算数,既然我答应了投靠你,就肯定不会反悔。」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我可以留下,但我有个条件。」 火罗王:「你说。」 「我希望你们向外宣传我已经为国尽忠,让南楚那边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徐集还不算彻底的泯灭人性,他在南楚有爹娘妻儿,若他叛国的消息传回去,他的爹娘妻儿肯定难逃一死,所以他想捏造一个「已死」的假象。这样一来,他的爹娘妻儿就能免于一死,至于将来他们在徐家内部会不会受到诟病,这就不是徐集能管得了了。 火罗王应下:「可以。」 齐木德上前给徐集松绑。 徐集从地上爬起来站好,钟拂仍旧趴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齐木德朝钟拂踢了一脚,笑着道:「瞧瞧你们的徐将军,都已经投降了,你是不是也要投降了?」 或许是为了减轻自己投敌叛国的罪恶感,徐集蹲下身,开始劝道钟拂。 「钟大学士,事已至此,咱们就算回去也没好果子吃,不如你跟我一起留下来为火罗王效力吧。我瞧着火罗王是个讲理的人,只要咱们真心投靠他,他是不会为难咱们的。」 钟拂瞪着他,眼眶里面布满血丝,仿佛要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似的。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钟拂此时的愤怒。 如果给他一把刀,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杀了面前的叛国贼! 徐集被他瞪得有些心虚,嘴里却还在嘟哝道。 「你瞪我做什么?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好啊,你干嘛那么死心眼啊?」 火罗王看得出来,钟拂跟徐集不一样,徐集是那种可以为了保全自己而放弃一切的小人,可钟拂不会,对钟拂这种饱读圣贤书的当世大儒来说,投降是比杀了他还要耻辱的事情。 其实火罗王心里更希望劝降钟拂,无论是人品还是才智,明显都是钟拂更胜一筹,但他心里很清楚,劝降钟拂的成功机率基本为零。 火罗王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可惜了,此等人才不能为他所用。 他让人送来食物和水,让徐集当场吃了个肚圆。 徐集一边吃还不忘一边用食物勾引钟拂,试图让钟拂屈服在飢饿感下。 可钟拂始终不为所动。 他恶狠狠地等着徐集,那眼神,就像是要生食其肉般,仇恨值请溢于言表。 同样是南楚人,此人居然能忘记西沙人残杀三十万南楚兵的仇,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西沙人给予的食物,简直是狼心狗肺,不配为人! 等徐集吃得快差不多了,火罗王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南楚派人救你们了。」 短短一句话,让徐集和钟拂都是一惊。 徐集如同惊弓之鸟:「来的人是谁?来了多少人?他们在哪儿?」 他很害怕自己投敌的事情被南楚兵知道。 钟拂则是担心,经过之前在乌鸦岭的一战,他很清楚四十万西沙兵的实力,南楚兵突袭此地,很可能会有来无回。 南楚的俘虏们都被杀光了,只剩下他和徐集两个还活着,徐集已经投敌,他的死活不用再管,至于他自己…… 从他被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用数万大好的南楚男儿,换他一个将死之人的命,不值得啊! 钟拂既愧疚又自责,以头撞地,撞得嘭嘭直响,恨不得当场撞死。 齐木德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想死?现在还不行,咱们得拿你做诱饵,引那些南楚人上钩。」 第1020章:夜袭敌营(6) 在赏盐的诱惑下,西沙各国的国王、王子、将军们以最快速度召集人马,前去围杀偷袭营地的南楚兵。 结果他们还没遇到南楚兵,就先遇到了正在疯狂逃窜的西沙奴隶。 数万奴隶齐齐朝着营地中心跑来,即便他们手无寸铁,可乍一看去,还是被那黑压压的大片人头给吓了一跳。 在这些奴隶后面,还跟着好几万的西沙兵,他们都是被烧掉营帐又找不到大队伍的散兵。 为了阻止奴隶们继续逃窜,西沙的弓箭手们齐齐准备,拉弓射箭,箭矢如雨般落下,将沖在最前面的那些西沙奴隶全部射死。 奴隶们大片地倒下,血流成河,惨叫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这一幕吓到了后面那些奴隶和散兵,他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前进一步。 崔小勇见到前面的奴隶和散兵们不跑了,当即命人上前去一刀一个,一口气砍杀了十几个西沙人。 逼得那些散兵和奴隶又不得不往前逃。 可是在他们面前,是被射杀的奴隶,是遍地的尸骸。 他们不敢进,也不敢退,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一连杀了百来人,前面的散兵和奴隶们却还是不敢跑,崔小勇察觉到不对劲,他猜测应该是西沙的主力军来了。 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最保险的方案就是立即撤退。 他们只有九千人,跟个不可能是西沙主力军的对手。 可顾斐还没回来,俘虏也没有救出,他们还不能走! 崔小勇咬紧牙关,爆喝道:「兄弟们,报仇的时候来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能赚一个,随我沖!」 身后的南楚兵们齐声应和。 「沖!!」 比起窝窝囊囊地龟缩在凉山关内,他们更喜欢这种跟敌人当面厮杀的感觉,至少,他们不用再眼睁睁地看着手足同袍被残忍虐杀却无能为力。 南楚兵们血气上涌,杀气四溢。 此时此刻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分西沙奴隶和西沙兵了,面前的所有西沙人,通通都是敌人! 面对敌人,只有一个反应—— 杀光他们!!! 面前箭如雨下,后面如狼似虎。 被夹在中间的奴隶和散兵们大片大片地倒下,他们的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崔小勇带着九千南楚兵,踩着遍地的尸骸冲杀向前! …… 有赤奴带路,顾斐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关押俘虏的营帐。 等他们冲进去一看,却发现营帐里面只有遍地死尸。 南楚兵们立即上前查看,确定死的全都是南楚俘虏,总共一百一十三个人,全都是被人一刀割断了脖子,当场毙命。 大家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将这些同袍们的双目合上。 若换成是别的情况,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同袍们的尸首带回去安葬,好歹能让人落叶归根。 可眼下这种局面,这些尸首是不可能带得回去的。 赤奴用手势告诉顾斐,还有两个俘虏不在这里。 顾斐抱着试一试不会吃亏的心情问道:「那两个俘虏的名字是不是徐集和钟拂?」 谁知还整让他给猜中了。 赤奴点头,表示的确是那两个人。 顾斐心想,他们这次来真是来对了,无论是徐集还是钟拂,都是对南楚而言很热重要的人物。不管出于对凉山关布防的保密原则,还是为了维护南楚的颜面,都不能让徐集和钟拂落在西沙人的手里。 不管死活,他们都得把徐集和钟拂带回去! 想要找到徐集和钟拂,必须得先知道他们两人在哪儿? 顾斐将自己放在火罗王的位置上—— 若他是火罗王,在看到敌人来袭,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调兵迎击,尽快稳定局面,第二个反应就是猜测敌人来袭的目的。 之前他故意放火烧马圈和粮仓,为的就是迷惑火罗王,想让火罗王误以为敌人偷袭是冲着粮仓和战马来的。 火罗王会相信他的障眼法吗? 顾斐看着面前惨死的南楚俘虏们,脑中很快冒出答案。 不会。 火罗王杀了这些俘虏,就说明他没有被迷惑住。 顾斐说:「火罗王应该是猜到了咱们的真正来意,所以他才会让人杀掉这些俘虏,至于徐集和常意,肯定还在他的手里,老八,你知道火罗王的营帐在哪里吗?」 他不怕火罗王不在营帐内,两军交战,主将肯定得坐镇后方,这是领兵打战的基本法则。若是主将随意挪动地方,很可能会导致军令传达不及时,严重的话甚至还会动摇军心,让将士们误以为主将逃了。 民间说书先生经常说某某将军披挂上阵亲手杀了多少敌人,那一般都是胡说八道。 若几十万的大军已经沦落到了需要让主将亲自动手杀敌的地步,那他们距离全军覆没也不远了。 赤奴点头,随后又摇头。 顾斐皱眉:「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赤奴抽出背囊中的箭矢,单膝跪地,开始在土地上写字。 顾斐特意让人将火把放低了些。 在火光的映照下,地上的自己清晰映入眼帘—— 「我知道王帐位于何处,但你们不能去,那里有重兵把守,非常危险。」 通常情况下,主将身边肯定有亲兵护卫,根据主将的地位高低不同,亲兵的数量也不同,火罗王身为西沙大军的最高统帅,他身边的秦兵数量至少有一万! 那一万亲兵被称作狼卫,全都是火罗王亲手提拔训练出来的,一个个都如狼般忠心耿耿,且身手利落,战斗力超强,远非普通兵卒可比。 顾斐手里只有一百二十人,一百二十人对一万人,这不是找死吗?! 顾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就算明知前方有千难万难,可他们仍旧必须冒险一试,无论死活,他们都得把徐集和钟拂带回南楚。 「你只管把王帐的位置告诉我,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赤奴仍是摇头表示不贊同,随后他想起了什么死的,飞快擦去地上的字迹,然后又用箭矢写上了新的内容。 「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或许能够帮到咱们。」 顾斐追问:「是何人?」 赤奴不疾不徐地写下三个字—— 涅乌帕。 第1021章:夜袭敌营(7) 涅乌帕在营帐里面走来走去,原本被他攥在手里的宝刀早已经被扔到地上。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焦躁。 他原本以为,以大兄的实力,肯定能很快把偷袭者给解决掉,可眼下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外面依旧吵闹不止。 南楚人仍旧在营地中杀人放火,照这趋势发展下去,难保不会把他牵扯其中。 他想去找大兄,可又害怕出门会遇到危险,再说了,就算真找到大兄也不一定安全——他的大兄是火罗王,是敌人眼中最大的刺杀目标。 兴许他原本不会遇到危险,找到大兄之后反倒不幸地捲入了危险。 犹豫再三,涅乌帕还是决定留在营帐等消息。 偌大的营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想喝杯酒缓解一下不安的情绪,可营帐里面只有凉白开,酒是不可能有的,桌上只有一壶早就凉透了的茶水。 涅乌帕对寡淡的茶水不感兴趣。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赤奴,拿酒来!」 话说出去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涅乌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赤奴不在这里。 没有了赤奴,他竟连一杯酒都喝不上了! 涅乌帕倒也不是非赤奴不可,外头还有几千亲兵供他差使,可那些亲兵远不如赤奴可靠,他要是让那些亲兵去拿酒,很可能他自己还没喝到酒,他小心藏匿的那些美酒就先一步进了亲兵们的肚子。 当兵的,就没几个不贪杯的。 也就只有赤奴,从不会觊觎主人的东西,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涅乌帕越想越气,该死的赤奴,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居然跑没影儿了! 不行,他得让人去把赤奴找回来! 他大步朝门口,手还没碰到门帘,门帘就先一步被人掀开。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正是让涅乌帕心心念念的赤奴! 赤奴拎着小布包进入营帐。 在看到涅乌帕的时候,他立刻双膝跪地,将小布包放到身旁,然后恭敬地俯下身体,匍匐在涅乌帕的脚边。 涅乌帕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去,骂道:「你居然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南楚人来偷袭了,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给害了?亏我还把你当成最忠诚的狗,看样子你也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赤奴跪在地上不动,任由涅乌帕在自己身上踹了一下又一下。 直到涅乌帕打累了,方才停下动作。 赤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由于不会说话,赤奴只能用行动代表动作,磕头就是他认错的表现。 涅乌帕坐到羊毛地毯上,因为打人太用力,此时他有些气喘吁吁地,身上还出了点汗。 他扯开领口,一边用袖子给自己扇风,一边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 赤奴支起上半身,拿起旁边的小布包。 他打开布包,露出里面放着的酒罈。 涅乌帕一看到酒,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刚才他就特别想喝酒,可是因为赤奴不在,他只能生生地忍住酒瘾。 看在酒的份上,涅乌帕心里的火气下去了些,他拍了下身边的桌子:「赶紧的,快给我倒酒!」 赤奴膝行至桌边,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 闻到醇厚的酒香,涅乌帕肚里的酒虫被全部勾了出来。 管他外面翻天覆地,他只要有酒喝就行了,反正就算是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端起酒杯,凑到嘴边,正要一饮而尽。 赤奴勐地挥动手中酒壶,狠狠砸在涅乌帕的脑门上! 酒壶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涅乌帕直接被打得趴在桌上,脑门上被砸出个豁口,鲜血鼓鼓地往外流。 他挣扎着想要从桌上爬起来,结果却被赤奴从身后揪住头髮。 赤奴揭开涅乌帕的腰带,将他的手反绑在身后。 涅乌帕艰难地睁开眼睛,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淌,染红了他的眼球,视线也随之变得一片猩红。 脑补遭受重击,此时的他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想要反抗,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最后只能虚弱地吐出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当成最忠诚的猎犬,无论走到哪里,都把你带在身边,我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背叛了,你都不会背叛我。 可是为什么,最后你还是背叛了我? 赤奴是个哑巴,註定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若赤奴能说话的话,他肯定会说—— 「我不想做狗,我只想做人。」 赤奴捡起地上的宝刀,动作粗暴地将涅乌帕拖出营帐。 顾斐等人早已经在外面接应,他们把负责看守的亲兵们全都给解决了,只留下一个亲兵还活着,此时正被五花大绑捂住嘴巴扔在角落里。 顾斐问:「这就是火罗王的弟弟?」 赤奴把涅乌帕扔到地上,点了点头,随后将宝刀双手奉上。 顾斐接过宝刀,拔出刀刃,刀刃锋利无比,寒光闪烁。 「刀是好刀,可惜人不是好人。」 他将刀鞘扔到那名唯一仅存的亲兵面前,并用宝刀割断亲兵身上的绳索。 那个亲兵想跑又不敢跑,跪在地上瑟瑟法躲。 赤奴指着地上的刀鞘,又指了指王帐所在的方向。 那个亲兵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拿起刀鞘,连滚带爬地朝着王帐跑去。 等亲兵一走,顾斐就下令,让赤奴和一百名南楚兵隐蔽起来,他带着二十人进入营帐,至于涅乌帕,也被抬进营帐。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 涅乌帕和王帐距离很近,亲兵很快就跑到王帐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着喊道。 「伟大的火罗王陛下,涅乌帕大人被南楚人抓住了!这是他们让我带来的刀鞘。」 他将刀鞘举过头顶。 火罗王拿起刀鞘,只一眼他就认了出来,这的确是他那个蠢弟弟的东西。 只有刀鞘却没有刀,想必那把父王传下来的宝刀连同他那个蠢弟弟一起落入了敌人手里。 他和涅乌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原本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五个兄弟,但都因为各式各样的缘故死于非命,最后侥倖活到成年的王子就只有火罗王和涅乌帕。 第1022章:夜袭敌营(8) 涅乌帕年纪比较小,又因为与父王年轻时生得相似,很得父王的喜爱。 在父王年迈的时候,脑子越发煳涂,曾一度动过想要册立涅乌帕为王储的念头,可惜最后在臣民们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放弃这个任性的想法。 只要是有个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比起恃宠而骄又毫无勇武谋略的涅乌帕,明显是自小就备受天神眷顾且英明神武的火罗王更适合继承王位。 火罗王接过王位后,涅乌帕很是不服,他甚至还动过谋夺王位的念头。只可惜,他和火罗王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火罗王给发现并镇压。 火罗王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了涅乌帕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涅乌帕被迫低头认错,连带着他身边的支持者也全部被清剿干净。 自知大势已去,涅乌帕识趣地低头认错,向天神发誓不敢再肖想王位。 见到阿弟终于老实了,火罗王也不再深究。 毕竟是亲兄弟,而且还是这世上他唯一仅存的血脉近亲,火罗王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以后都能老老实实的,别再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火罗王就能让他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 这几年来,涅乌帕确实挺老实的,对火罗王这个兄长也很是敬畏。 眼下涅乌帕被敌人抓住,火罗王不能不管。 火罗王问:「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 跪在地上的亲兵赶忙回答:「他们在涅乌帕大人的营帐,一共有一百多个人。」 「为首的人是谁?」 「不知。」 亲兵顿了顿,忽然又补上一句:「赤奴叛变了,是他帮助敌人抓住涅乌帕大人的。」 火罗王知道赤奴,那是涅乌帕身边最信任的奴隶。 平时无论涅乌帕去哪里,都要把赤奴带在身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都是交给赤奴去办。 从一开始,火罗王就不怎么贊成这种把全部信任交给奴隶的行为,实在太过愚蠢了。但对火罗王来说,涅乌帕亲近一个奴隶,总比亲近一群手握重权的大臣比较好,所以火罗王从没提醒过涅乌帕,任由涅乌帕把赤奴当成最信任的心腹。 如今赤奴叛变,火罗王并没有多大反应。 左右不过一个卑贱的奴隶而已,还不值得火罗王放在眼里。 心腹齐木德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陛下,要不要派兵前去围杀他们?」 火罗王说:「阿弟在他们手里,如果我们强攻进去,阿弟肯定会被杀掉。」 齐木德并不在意涅乌帕的死活,但既然火罗王都这么说了,齐木德立刻闭嘴,不再提强攻围杀的话。 火罗王随手将刀鞘扔给齐木德,语气很是平静:「南楚有句话,叫做来者是客,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咱们就大大方方地去会一会他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是!」 …… 一万狼卫全部出动,将涅乌帕的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火罗王带着火罗王和两名狼卫步入营帐。 营帐里面,顾斐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二十个南楚兵站在他身后,全都手按刀柄,全神戒备。 至于涅乌帕,此时像条死狗般趴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住,额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冒血,脸色煞白如纸,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没有昏过去。 他见到火罗王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艰难地抬起头。 「大兄,救我,救我!」 火罗王却像是没看到涅乌帕似的,径直走到桌边坐下,齐木德站在他身后,两个狼卫则守在了营帐门口,都是一副随时都能拔刀的架势。 顾斐拿起茶壶,倒了两碗茶。 茶水早就冷透了。 火罗王没有去碰茶碗,他定定地看着顾斐,锐利的目光犹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顾斐先是喝了口茶,然后才道:「你们这儿的茶叶不太好,应是陈年旧茶。」 火罗王道:「西沙不宜种植茶树,这些茶叶都是从你们南楚进购的,当初卖茶叶给我们的南楚商人说,这些都是上等的好茶,我们不懂行情,信以为真,如今看来我们是被你们南楚人给诓骗了。」 「你的南楚话说得很好。」 「我自小就仰慕你们南楚的文化,不仅学了你们的语言,还学了你们的文字。」 顾斐顺势问道:「既然仰慕南楚,又为何要侵略南楚?和平共处不好吗?」 火罗王缓缓说道:「我们的土地太过贫瘠,能够种植的粮食作物非常少,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得不到足够的粮食而饿死。我们还缺乏水资源,每年因为争夺水资源不幸死去的人数,比饿死的人还多。我们没有制盐和炼铁的技术,没有盐,我们的身体会变得很虚弱,没有铁器,我们只能像羔羊一般任人宰割。我们需要富饶的土地、大量的盐、厉以及制盐和炼铁的技术……天神不愿赐予将这些东西赐予给我们,我们为了活下去,就只能去抢夺。」 顾斐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南楚兵就忍不住抢先开了口,语气中充满愤慨。 「你们这是掠夺,是强盗的行为!」 火罗王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胡乱插嘴而生气,反倒很好脾气地给出了答覆。 「在你们南楚,掠夺是贬义词,但在我们西沙,掠夺是褒义词,只有强者才能掠夺成功。我们如果能成功夺走属于你们南楚的资源,只能证明你们南楚太弱了,弱者不配生存,只配臣服。」 「你!」那名年轻的南楚兵显然是被气到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斐抬手打断。 他们今天不是来参加辩论赛的,双方立场不同,根本就不可能靠打嘴仗说服对方改变想法,唯有拳头,才能让对方低头。 顾斐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今日是为了徐集和钟拂而来,只要你愿意把让他们两个还给我们,并放我们离开西沙营地,我们就能把涅乌帕还给你。」 涅乌帕哭着哀求:「大兄,以前都是我的错,求你救救我,呜呜呜,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第1023章:夜袭敌营(9) 顾斐以为火罗王会拒绝,亦或是趁机提出更多的要求,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火罗王很干脆地一口应下。 「可以。」 对方答应得太过干脆,让顾斐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他定定地看着火罗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火罗王坐着没动,任由他观察自己。 顾斐什么都没看出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眼下时间紧迫,崔小勇那边可能已经支撑不住了他们得尽快撤离才行。 「你先把徐集和钟拂带过来,我要确认他们性命无忧。」 火罗王看了一眼齐木德,后者会意,大步走出营帐。 不一会儿,他就拖着两个人回来了。 徐集和钟拂被粗暴地扔到地上,见两人都是一动不动的,顾斐立即让一个南楚兵上前查看,发现两人只是昏迷,气息还算平稳,性命无碍。 顾斐心下稍安,他站起身,顺手将涅乌帕也拎了起来,嘴里说道:「我们该走了。「 火罗王也跟着站起身:「我已经把你想要的人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该涅乌帕还给我了?」 「不急,等我们离开贵宝地后,自然会把涅乌帕完好无损地还给您。」 「我记得你们南楚人做生意向来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我把俘虏还给了你,你却不愿把涅乌帕还给我,你这是失信于人。」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要是现在就把涅乌帕还给你,只怕我们刚走出营帐,就会被人乱箭射死。」 火罗王没有说话。 事实的确如顾斐所料的那般,火罗王已经命人将营帐团团围住,数千弓箭手正聚精会神盯着营帐,只要看到顾斐等敌人出现,他们就会立刻拉弓射箭。 「我顾某人说话算话,只要我们安然离开此地,立刻就会把涅乌帕还给你们,但要是你们敢轻举妄动的话,我就先杀了涅乌帕,再跟你们拼命,我们哪怕是死,也要拖着涅乌帕给我们垫背。」顾斐一边说着,一边将刀刃架在涅乌帕的脖子上。 涅乌帕被吓得瑟瑟发抖,哭嚎道。 「大兄,他们是魔鬼,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你们千万不要乱来,放他们走,求你了!」 火罗王仍旧没有说话。 顾斐推着涅乌帕往门口走去,南楚兵们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俘虏背到身上,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绕过中间的矮桌时,火罗王勐地一抬手,将面前的矮桌掀翻! 矮桌朝着顾斐等人砸过去! 顾斐早就在防备着火罗王,面对飞过来的矮桌,他不躲不闪,挥刀就砍! 宝刀不愧是宝刀,刀刃锋利无比,就像是切豆腐般,轻松将桌子噼成两半。 与此同时,火罗王已经挥拳朝着顾斐砸过去。 他身形高大健壮,看似沉重笨拙,实际上出拳速度极快,被噼开的桌子还没落地呢,他的拳头就已经伴随着浓烈杀气,冲到了顾斐的面前。 此时顾斐的刀还没收回来,无论是挥刀格挡亦或是侧身闪躲,都已经是来不及。 他左手一用力,将涅乌帕拽过来,挡在他的面前。 那一拳就这么狠狠砸在涅乌帕胸前。 涅乌帕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火罗王在砸中涅乌帕时收住了一半的力度,可还是将涅乌帕打了严重的内伤。 涅乌帕接连吐了两口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顾斐抽回宝刀,朝着火罗王噼过去。 火罗王勐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弯刀,横在面前。 两把宝刀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齐木德想要上前帮忙,被南楚兵们缠住,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狼卫立即撩起门帘,沖外面喊了两声。 顾斐听不懂西沙话,但光凭猜也能猜到他们是在喊人来帮忙。 事实上,若非火罗王和涅乌帕都在营帐里面,狼卫们投鼠忌器,他们早就连人带营帐一起给夷为平地了。 不断有狼卫冲进营帐,他们想要去帮火罗王对付顾斐,可是火罗王和顾斐两人都是绝世罕见的高手,刀光剑影之间,全是看不清虚实的招数,外人根本插不进手,狼卫们只能转而去帮助齐木德对付南楚兵们。 南楚兵们人数不足,在敌人的围攻之下,不断有人倒下。 顾斐和火罗王打得难解难分。 他们实力差不多,想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很难。 这里是火罗王的地盘,火罗王一点都不急,他甚至还对顾斐生出了几分英雄相惜的感觉,自从他出生以来,还从打得如此酣畅淋漓过。 可顾斐心里却没有要跟对方惺惺相惜的好兴致,他见到南楚兵们已经快不行了,趁着火罗王出招的一瞬间,顾斐忽然爆喝一声。 「走!」 顾斐勐地将涅乌帕甩出去! 昏迷中的涅乌帕无知无觉,直直地朝着火罗王砸过去。 火罗王此时已经收不回刀,干脆飞起一脚,将涅乌帕给踹了出去。 刀刃落空。 顾斐反手一刀噼开营帐,在厚实的苫布上噼出个一人高的大洞。 南楚兵们赶紧朝着大洞奔去,他们逃跑的时候还不忘带上徐集和钟拂。 狼卫们哪能放他们走?疯狂地发动攻击。 又有好几个南楚兵倒在了血泊中。 二十个南楚兵,这会儿只剩下三个。 顾斐不得不沖回去救人。 他杀退那些狼卫,见那些倒下的南楚兵已经没救了,只能压下心头的悲痛,抓起徐集和钟拂,沖仅剩的三个南楚兵吼道。 「走啊!」 火罗王此时却已经收刀入鞘,他单手拎起昏迷不醒的涅乌帕,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斐。 「可惜了。」 如此神武的勇士,今夜就要葬送在此,真是可惜啊! 火罗王带着涅乌帕走出营帐,等候在外面的狼卫们见状,立刻上前接过涅乌帕。 涅乌帕被送去军医处救治。 见到火罗王和涅乌帕都已经离开,齐木德与另外四十多个狼卫也准备撤退。 只要等他们一离开营帐,狼卫们就会放火烧营帐。 到那时候,营帐里的敌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都得死! 顾斐在注意到火罗王离开时,心里就暗叫不妙。 他正打算加快步伐逃出营帐,忽然就感觉腰间一痛! 低头一看,就见一把匕首正插在他的腰上。 第1024章:夜袭敌营(10) 徐集其实早就醒了,他一直是在假装昏迷。 在顾斐急于逃命的时候,徐集抓住机会,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狠狠刺进了顾斐的腰间! 他要用顾斐的人头作为投名状,让火罗王知道他的厉害,同时也让其他的西沙人莫要小看他。 他知道仅凭这一下是杀不掉顾斐的。 他握紧匕首,打算将它拔出来,再给顾斐来几刀! 顾斐放开钟拂,任由钟拂滑到地上,随即一把抓住徐集的手腕。 即便顾斐此时受了伤,可他的力气仍旧大得惊人。 徐集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把匕首拔出来。 另外三名南楚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此时齐木德和狼卫们已经退出营帐,齐木德大声下令:「放火!快放火!」 立刻有狼卫们举着火把靠近。 营帐被点燃,火焰迅速向上方蔓延。 徐集气急败坏,明明他还在营帐里面,齐木德居然就让人放火,此人这是要故意置他于死地啊!且等他出去,他定要让齐木德好看! 远看火势越来越大,徐集仍旧无法将匕首拔出,他心急如焚,抡起拳头就朝顾斐的脸上砸去! 顾斐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拧,只听到咔擦一声响,徐集的右臂骨头被硬生生拧断了。 徐集疼得浑身发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顾斐将刀刃架在他的脖颈上,冷冷问道。 「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徐集此时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压根就没注意到顾斐在问什么。 顾斐似乎也没想过要等他的回答,手下一用力,刀刃划破徐集的颈动脉,鲜血喷涌而出。 徐集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满脸的惊骇。 顾斐松开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宝刀。 徐集捂住喉咙,似是想要堵住伤口,不让鲜血继续往外流,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两步,想跑出去向人求救,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活下去。 顾斐勐地挥刀斩下,徐集的脑袋和脖颈随之分家。 血淋淋的脑袋落在地上,一路滚到了顾斐的脚边。 顾斐低头,正好与徐集睁圆了的眼睛对上。 即便人已经死透了,可还是能从徐集眼中看到强烈的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他为了活下去,不惜出卖尊严,不惜背叛同袍,不惜让自己如同狗般在敌人面前摇尾乞怜,他赌上了一切,为的就是能活下去。 可结果呢?他还是死了。 顾斐随手扯下旁边一块羊毛毯,将徐集的人头包起来,绑到腰上。 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如纸。 三个南楚兵想要来扶他,被他给拒绝。 顾斐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钟拂,声音沙哑地说道:「带上他,快点走。」 三个南楚兵也都受了伤,且都伤得不轻,现在还能站着已经是奇蹟,可他们还是咬牙忍着疼,艰难地将钟拂搀扶起来,背到身上。 营帐已经彻底被火舌吞没,浓烟滚滚,呛得他们直咳嗽。 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相互搀扶着往外走。 营帐外面,弓箭手们已经就位,只等顾斐等人出来,他们就会立即放箭。 火罗王骑在骏马上,他看着前方的营帐,湛蓝的眸子里映照出明亮的火光。 就在这时,齐木德忽然惊唿出声。 「陛下快看,王帐着火了!」 不只是火罗王,连同在场所有的狼卫,也都齐刷刷地看向王帐。 王帐距离此地并不远,他们只要伸长脖子,就能清晰地看到王帐正在熊熊燃烧,浓烟往上升腾,没入夜空。 不用想也能知道,放火烧王帐的人肯定是西沙人! 此时大家虽然惊讶,但却并不惊慌,反正火罗王不在王帐里面,被烧掉的只是一个空营帐,他们甚至还有些好笑,觉得西沙人真是白费功夫。 反倒是向来沉稳镇定的火罗王,在此时居然微微变了脸色。 他立即下令:「快去灭火!」 狼卫们不明所以,但他们对火罗王向来是言听计从,当即快步朝着王帐奔去,不顾一切地去扑火。 一万狼卫转眼就走了大半。 齐木德不解:「陛下,王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算被烧了也没多大事儿,咱们何必特意派人去扑火?眼下最重要的是前面营帐里的那些……」 火罗王打断他的话:「在将士们的心里,王帐代表的是我,如今王帐被烧,恐会动摇军心。」 就在这时,有一支箭矢忽然从后方射出,正中火罗王身下骏马的臀部。 骏马吃痛,高高地扬起前蹄,发出痛苦的嘶鸣。 随即它就像是疯了般朝前奔去。 火罗王使劲拉拽缰绳,没能把马拉住,只能松开缰绳,跃下马背,落地时打了个滚,站起身时披风上占了不少尘土。 马冲进了狼卫之中,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因为它是火罗王的坐骑,狼卫们不敢下狠手,只能四处闪躲,连带着已经摆好阵势的弓箭手们也都乱了阵脚。 原本井然有序的阵型被马沖得乱七八糟。 火罗王回头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到又有两只箭矢朝自己飞来。 他侧身躲开。 齐木德当即叫上一千狼卫,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们要抓住射箭偷袭的人! 此时场面一片混乱。 顾斐等人冲出营帐,弓箭手们却还在忙于对付那批发疯的战马,无暇拉弓射箭。 眼见顾斐等人就快要跑远了,火罗王提着刀冲进人群,一刀斩断马头。 滚烫的马血喷溅而出。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火罗王抬起还在滴血的弯刀,指着不远处的顾斐说道。 「要是他们今天跑了,在场所有人都得军法处置!」 所有人都被火罗王的雷霆手段吓了个哆嗦。 那可是跟随火罗王征战多年的战马,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勋章,却没想到,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那匹马给杀了。 弓箭手们慌忙拉弓搭箭,狼卫们提刀朝着顾斐所在的方向冲去,务必要将顾斐等人的命留下来。 与此同时,有一百个南楚兵骑着马疾驰而来。 第1025章:夜袭敌营(11) 他们冲到顾斐等人面前,伸手将他们拽上马背,转身就跑。 弓箭手慌忙放箭。 但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他们来不及瞄准,箭矢几乎全都射了隔空。 狼卫们追了一段距离,但他们只有两条腿,怎么都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很快就被甩掉。 一百南楚兵带着顾斐等人骑马疾驰,同时还不忘用临时学会的西沙话大喊。 「王帐起火了!火罗王被烧死了!」 由于他们穿着西沙兵的衣服,再加上天黑看不清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西沙兵。 听到他们的喊声,全都是一惊。 火罗王被烧死了?不可能吧? 无数西沙兵齐刷刷地看向王帐所在的方向,隔得近了的人,能清楚看到王帐已经被烈火吞没,隔得远的人就只能看到一道滚滚而上的浓烟。 「完了!王帐真的起火了!」 「敌人居然已经打到王帐附近了,我们都死定了!」 …… 无数西沙兵奔走相告,关于火罗王被烧死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营地中传开。 西沙诸国的国王、王子、以及将军们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全都看向王帐所在的方向,见到滚滚而起的浓烟,心中都是无比惊惧。 没想受到天神眷顾的火罗王突然就死了! 没有了火罗王,这场战还怎么打下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神动摇。 就连原本正在奋力拼杀西沙兵们此时也都纷纷放慢动作,开始收拢队形往后退。 反正火罗王都死了,他们杀得再多也没好处可以拿,何必再跟这群不要命的南楚兵死斗?! 崔小勇此时浑身浴血,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面捞出来似的,这些血分不清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敌人的,身上的铠甲早已经是破破烂烂,手中的刀也已经卷刃。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退缩的意思。 趁着对面那个西沙兵分神去看王帐的时候,崔小勇冲上去就是一刀,捅穿敌人的胸膛。 当他拔出刀的时候,能清楚听到血肉摩擦刀刃时发出的声响。 在崔小勇身后,还跟着五百多个南楚兵。 原本的九千南楚兵,如今只剩下这么多了。 其他的,全都战死了。 他们每个人都已经疲惫至极,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按理说,面对这样一群残兵,西沙兵们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把他们的人头全部收走。 可火罗王被烧死的消息给西沙兵们带来了太大的打击,所有人都无心再战,全都往后退,就连诸国的国王、王子、以及将军们也都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对兵卒们后退的举动放任自流。 西沙共有大大不同的一百多个国家,其中绝大部分国家并不想跟南楚开战,尤其是那些实力弱小的小国,本就生活艰难,还要去跟南楚打战,打战就肯定免不了死人,他们国家小人数也少,多死几个的话,整个国家的人就没了。 要不是火罗王太过神武,打一场胜一场,用武力值逼迫他们不得不臣服,他们压根就不会掺和进来。 反正火罗王都死了,这场战也就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大家干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西沙四十万将士,全都因为「火罗王死了」的噩耗而意志消沉,无心再战。 崔小勇和南楚兵们因此得到片刻喘息的时间。 与此同时。 赤奴也已经甩掉了齐木德等人的追杀。 刚才放火烧王帐的人是他,射箭偷袭火罗王的人也是他。 他的任务是分散火罗王与狼卫们的注意力,好为顾斐等人争取逃脱的机会,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去预定地点跟顾斐等人会和就行了。 赤奴脚下跑得飞快。 他听到周围到处都在传播火罗王被烧死的消息,心里明白,火罗王没有死,这个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他们必须要赶在西沙人回神之前离开此地。 这是他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赤奴冲到了马圈附近。 马圈此时已经被烧成灰烬,二十万战马也全部跑光了,至于负责打理马圈的奴隶们,自然也都逃得一个不剩,连带着看守马圈的西沙兵也全部被军法处置了。 如今马圈附近几乎看不到人,赤奴寻了个角落躲起来。 很快他就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赤奴探出头去张望,借着朦胧的星光,他看到有一百人骑着马朝这边跑来。 其中一人高喊道。 「老八,走了!」 赤奴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一眼扫去,很快便在一匹马的马背上看到了顾斐。 此时顾斐受了伤,可他还是忍着伤痛坚持骑马。 赤奴先是朝他磕了个头,然后才翻身上马。 一行人朝着那宁河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趁着西沙营地军心打乱,所有人都无心战斗,顾斐等人很快就找到了崔小勇。 崔小勇和剩余的五百南楚兵在见到顾斐时,全都松了口气。 顾斐哑声说道:「赶紧走。」 「喏!」 双方人马成功会和,直奔那宁河而去。 浮桥无法承受战马的重量,他们不得不弃马步行。 五百多人顺着浮桥朝河对岸跑去。 浮桥伴随着他们的步伐不断摇晃,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浮桥下方是平缓的河流。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听到一声爆喝。 「他们在那里!」 对方喊的是西沙话,南楚兵全都听不懂,可他们还是本能地脚步一顿,往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不远处有一千狼卫正往这边冲来,领头的人正是齐木德。 顾斐喝道:「快走!」 所有人都加快速度,朝着河对岸跑去。 浮桥摇晃得愈发厉害。 齐木德带着狼卫们冲上浮桥,与南楚兵打了起来。 伴随他们的激烈动作,浮桥剧烈摇晃,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了似的。 顾斐位于队伍的前方,距离浮桥不过几步之遥,可身后还跟着五百多个南楚兵,他们遭到狼卫们的追杀,队伍最后放的几个南楚兵已经不幸被杀,尸体落入水中。 顾斐想回去帮忙,可中间隔着几百人,他根本过不去。 第1026章:夜袭敌营(12) 就在这时,赤奴忽然开始用刀砍浮桥。 顾斐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但顾斐知道他的性子,他既然要这么做,那就肯定是有意义的。 顾斐立刻沖所有南楚兵吼道。 「快,把桥砍断!」 说完,他就勐地挥刀,狠狠砍在浮桥上。 其他南楚兵见状也都有样学样,抽出随身携带的武器,疯狂地砍桥。 可怜的浮桥终于不堪重负,轰然断裂! 桥上的所有人全部落入水中。 西沙人有个共同的特点——不会游水。 西沙是个极度缺水的地方,西沙人连喝水都成问题,更别提游泳了,他们绝大部分人直到死都不知道世上还有游泳这回事。 落水之后,齐木德和所有狼卫全都慌了手脚,拼了命地挥舞四肢。 冰冷的河水刺得伤口生疼,但顾斐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径直游到齐木德身后。 齐木德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敌人靠近,他此时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求生的欲望让他理智全失,他努力地让自己浮出水面,尽可能多地唿吸到新鲜空气。 直到,一刀从他背后刺入,再从胸膛刺出! 鲜血在河水中瀰漫开来。 齐木德浑身一僵,双目怒睁,他的刀早就在落水是丢失了,此时他无力反击,只能双手乱抓。 顾斐抽出刀,鲜血疯狂灌入齐木德的伤口,血流得越来越多。 齐木德不停地挣扎,试图游回岸上。 可他对游泳一窍不懂,无论怎么扑腾,也无法游动,身体变得越来越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煳。 最终,他停止了挣扎,怀着满心的不甘,缓缓沉入水下。 相比狼卫们的惊慌失措,南楚兵们要冷静多了,他们绝大部分都会游泳,即便有少部分不会游的,也有同袍帮忙拖上岸。 杀掉齐木德后,顾斐忍着伤痛游上岸。 赤奴此时也已经上了岸,在他背上还趴着钟拂。 被冷冷的河水一泡,钟拂此时已经醒了,但神智却不大清醒,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我不降,死也不降……叛徒……」 他这样子没办法自行走路,还得靠赤奴背着。 顾斐伸手摸了下钟拂的脑门,烫得吓人,显然是发高烧了。 赤奴指了指顾斐腰上的伤口,眼睛全是担忧之色。 顾斐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掏出个小药瓶,瓶子里装着还魂丹,他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吃完药后,他感觉头重脚轻的晕眩感稍微减淡了些。 顾斐注意到河对岸的动静已经平息,猜测应该是火罗王已经稳定了营地里的局势,他沖还在河水里的崔小勇等人喊道。 「敌人的援军应该很快就到了,你们快上岸!」 崔小勇应了一声:「马上就来!」 说完,他就勐地拧断了面前一个狼卫的脖子。 在崔小勇的带领下,那些水性比较好的南楚兵们对狼卫们展开疯狂反扑。 刚才还处在猎人位置的狼卫们,转眼就变成了猎物,南楚兵们像是老练的猎手,在冰冷的河水之中,将猎物们一个个杀死。 很快,一千狼卫就被杀掉大半。 与此同时,河对岸有火光正在往那宁河靠近,显然是西沙的援军来了! 崔小勇不敢再恋战,赶紧带着南楚兵们爬上岸。 等西沙援军冲到那宁河边时,南楚兵们已经跑远了。 浮桥已断,西沙人又不会游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南楚兵们躲进石林里面。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他们全都精疲力尽了,一个个的全都瘫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再动。 天边泛起鱼肚白,夜色渐渐退去。 顾斐借着朦胧的天光,低头去看自己腰上的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肉被河水泡得往外翻,血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脏器。 徐集那一刀刺得非常狠,是真的想一刀要了顾斐的命。 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水囊,将里面的白酒倒到伤口上,疼得他浑身肌肉都绷得死紧,脸色更是白得吓人。 等疼劲儿稍微缓和了些,他颤抖着将止血散倒到伤口上,然后用纱布胡乱按上去。 赤奴将纱布撕成长条状,帮顾斐将伤口包扎好。 眼下条件有限,只能给伤口做这种粗浅的处理,顾斐背靠在石头上,将硬邦邦的玉米饼子往嘴里塞。 他现在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吃东西,他得补充体力。 在场的南楚兵们人人带伤,此时他们正在互相帮忙处理伤口,用的是正是江微微提供的还魂丹和止血散。顾斐把剩下的白酒全都给了其他人,让他们能够给伤口消毒,尽可能地避免伤口感染。 无论是止血散,亦或是还魂丹,效果都很好,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在上了药后,很快就止住血,大家的精神也好转了些,至少有了可以继续赶路的力气。 为免被敌军发现,他们没有点火,湿漉漉的衣服被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若非大家吃了还魂丹,又吃了些食物,身体有了些力气,这会儿这怕就已经被冻病了。 顾斐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下令启程。 他们是骑着马来的,为了过桥,他们不得不把战马留在此地,如今这些战马一匹不少全都在这里。 众人收拾好行囊,翻身上马。 来时一万人,回去时却只剩下六百多人,很多战马都失去了主人。 看着那些无人骑乘的战马,顾斐的心情很沉重。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 他们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等他们的死讯被送回去,不知道又有多少个家庭要悲痛欲绝。 崔小勇见他看着那些战马,还以为他是在思考该怎么把那些战马带回去,主动说道:「咱们的战马全都受过专业训练,就算没人骑乘,它们也能自己跑回去,咱们只要在前面给它们带路就成。」 顾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行六百多人,骑着马往回奔去,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九千多匹战马。 天边的太阳越升越高,云彩被映照得一片火红。 第1027章:归来(1) 昨晚江微微一宿没睡。 她前天晚上就没睡,靠着精力药水熬了通宵,因为顾斐临走前特别叮嘱过,所以她昨晚打算好好睡一觉。 可是她只要一睡着,就会做梦。 她在梦里看到顾斐被人一刀捅进了肚子,又看到江叔安被人一箭穿心。 她被活生生地吓醒,起来时发现自己背上全是冷汗。 之后她就不敢再睡了。 她害怕再见到那样的画面。 既然不能睡,那就干脆继续去干活,于是江微微又往嘴里灌了一支精力药水,原本有些微顿的精神顿时就变得精神百倍。 江微微穿上衣服,去隔壁屋里看了看秀儿和阿桃,两个小姑娘睡得正香。 她们这几天累得不行,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过,如今难得难得有个休息的时间,江微微不忍心打扰她们。 江微微独自出了家门。 即便是半夜,营地里面依旧有很多兵卒在巡逻站岗。 如今将士们全都知道营地里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女大夫,她不仅治好了很多伤员,就连他们平日里常用的止血散等药品也是她提供的,大家对她都很尊敬。 此时见到她一个人走夜路,立刻有巡逻的兵卒停下脚步,询问她要去哪里? 江微微说:「我要去伤兵营看看。」 见她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要去伤兵营加班干活,巡逻兵们不禁肃然起敬,主动提出护送她去伤兵营。 伤兵营里,一部分大夫去休息了,余下一部分大夫还在加班。 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都很诧异。 乌大夫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江微微一边给自己戴手套和口罩,一边说道:「睡不着,一个人在屋里坐着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来帮忙干点活。」 正好还有几个需要手术的伤员,她趁着今晚有空,把那几个手术一起给做了。 由于秀儿和阿桃都在睡觉,只能让施金水帮忙担任助手一职。 江微微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会变得无比专注,连带着对于顾斐和江叔安的担忧也被暂时忘到脑后。 等到他们忙完,夜晚已经过去,外面天色大亮。 阿桃和秀儿拎着两个篮子来了。 篮子里面装着热乎乎的肉包子,这些包子是她们天没亮就起床做的,现在还热乎着。 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围坐在火堆旁边,就着热水吃包子。 吃饱喝足后,江微微继续去工作,秀儿和阿桃帮她打下手,施金水和另外几个昨晚熬夜了的大夫被换下来,一个个哈欠连天地回去休息了。 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江微微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唿喊声。 「大夫,快来几个大夫,这里有很多伤患急需救治!」 江微微正在指导阿桃给人换药,听到喊声,她对阿桃说道:「你按照我说的继续做下去,我出去看看。」 换药这种事情阿桃做过很多次,对此非常熟悉,她一边用棉球沾湿白酒轻轻擦拭伤口,一边应道:「您去吧,这里有我呢。」 江微微撩起门帘走出去,见到几百人从外面涌进来。 这些人全都带着伤,且伤得都不轻,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其中有个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一下子就跳入江微微的眼中,随即占据她的全部实现,促使她的心跳蓦然加快。 江微微摘掉口罩和手套,快步走过去:「阿斐!」 顾斐正在跟身边的傅七说话,听到喊声,他立即收住话头,循声望去,看着自己心心念念媳妇正快步走来,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温柔起来。 他上前两步,伸开双臂保住江微微。 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 由于动作太快,周围很多人都没看到,有些人看到了也没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江微微注意到男人的脸色苍白,又在他身上闻到了药味和酒精味,心头髮紧,赶忙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顾斐却道:「一点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你先给其他人看吧。」 「你都受伤了,我哪里还有心思给别人治伤?你跟我进来!」 江微微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一座营帐。 她伸手去扒顾斐的衣服,要亲自检查他的伤势。 顾斐忙道:「我自己来。」 他脱掉沾满血污的铠甲,解开腰带,拉开衣襟,露出被纱布缠住的腰部。 因为骑马的缘故,伤口开裂,又有血流了出来,就连纱布都被染红了一大片。 江微微赶紧拿来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纱布剪断,再把纱布一圈圈地拆开。 看着皮肉外翻的伤口,江微微只觉得眼眶发热,心疼极了。 她没让其他人动手,亲自帮顾斐的伤口进行了二次消毒处理,又仔细检查了伤患处,确定没有伤到内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江微微说:「你这伤口需要缝合,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一碗麻沸散,这样你就不会觉得疼了。」 顾斐却表示拒绝:「我不喝那种东西,你就这么给我缝吧。」 「会很疼的。」 「没事,我不怕疼。」 江微微一听到他说不怕疼,心里有些恼恨,出门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好自己,结果他还是受了伤,她现在心疼得不行,可他居然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是气人! 她干脆不再劝说,直接拿起针线,开始给他缝合。 她低着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态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只是捏住针线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 这一刀捅得特别狠,若是再稍微偏一点点,他的肾脏就会直接捅穿。 内脏大出血,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便是有止血散和还魂丹,顾斐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江微微只要一想到男人与死神擦肩而过,心里就后怕得不行。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针线真的穿过皮肉时,还是让顾斐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肌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言。 江微微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变化,猜到他是觉得疼了,心里那点气顿时就烟消云散。 她心疼地说道:「你闭上眼睛吧,不要看的话,可能会没那么疼。」 顾斐从牙缝蹦出两个字。 「不疼。」 第1028章:归来(2) 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怎么可以表现出怕疼的一面?那多丢面子啊! 顾斐就算是疼得头皮发麻,也要表示自己不疼。 江微微嘟哝了一句:「死鸭子嘴硬。」 她尽量地放轻动作,短短十几针,她缝得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细緻,等缝完最后一针,她的鼻尖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麻利地打结,剪断缝合线,上药包扎。 顾斐抬起手,用袖子帮她擦去鼻尖的汗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辛苦你了。」 江微微看了他一眼:「知道我辛苦,你就少受点伤。」 顾斐笑了起来,目光无比温柔。 江微微很想问问他们这次偷袭经歷了什么,但此时外面还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救治,时间宝贵,她只能压下心里的好奇,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要是还能走的话,就自己寻个床位躺在,先观察一天,要是伤口没有出现感染的情况,明天你就能回去了。」 顾斐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想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回来后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媳妇待在一起。 哪怕只是看着她忙活,他也乐意。 这时赤奴背着钟拂走进营帐。 钟拂此时的模样非常狼狈,衣服上全是灰尘和血污,头髮也乱糟糟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四肢都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状态,嘴唇苍白,脸颊却呈现出病态的驼红,嘴里还在不断地说着胡话。 江微微忙道:「快把病人放到床上。」 赤奴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钟拂放到床上。 江微微走过去,显示摸了摸钟拂的额头,蹙眉说道:「发烧了,麻烦了。」 病人会发烧,很可能是体内有炎症,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发烧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顾斐问道:「能救吗?」 「我尽力。」 江微微说完,便转身走出营帐,把阿桃叫进来帮忙。 江微微一边戴口罩,一边说道:「把他的衣服脱了,我要看看他身上的伤。」 阿桃愣了下。 虽说钟拂已经年近四十,比阿桃的爹年纪还大,可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脱人家的衣服总归不太好吧。 江微微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阿桃对上师父的眼神,心里一个激灵,直觉告诉她,若她此时退缩了,江微微立马就会把她赶出去。她赶忙说道:「没有,我这就帮他脱衣服。」 她将心头的别扭感压下去,解开钟拂的腰带。 赤奴主动帮忙,两人合力把钟拂的衣服脱掉,只给他留下一条亵裤。 这年头的亵裤相当于现代的大裤衩,长度接近膝盖位置,这对于古人来说已经跟全裸没什么区别,阿桃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江微微开始给钟拂检查身体,他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胸口断了一根肋骨,可能存在内脏轻微出血的情况,另外四肢骨头全断了,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活生生打断的。 她让阿桃端来一碗麻沸散,给钟拂灌了进去。 钟拂很快陷入昏睡。 江微微先是帮钟拂把断掉的骨头接回原位,用夹板固定好,然后再开刀把断掉的肋骨接回去…… 她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对钟拂的救治这才告一段落。 江微微走出营帐。 傅七走立刻迎上去问道:「钟大学士怎么样了?」 江微微摘掉口罩和手套,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要看他自己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他现在还在昏睡,你就算看到他,也没办法跟他说话。」 「没事,我就看看他。」 傅七走进营帐,先是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钟拂,然后看向躺在旁边床上的顾斐,问:「刚才你只跟我说你们烧了敌军的粮仓和王帐,但却没说你是怎么招到钟大学士的,你在找到钟大学士时,有没有看到其他俘虏?比如说徐集?」 营帐里躺着不少伤患,为了不打扰到别人休息,傅七特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顾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一直默默候在旁边的赤奴说道。 「去把徐集的东西拿来。」 赤奴走出营帐,很快他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用羊毛毯裹起来的小包。 羊毛毯下方有红色的血迹渗出。 傅七看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拔高音量询问这是何物?随即想到这里是伤兵营,周围还有伤兵在休息,他又硬生生地压下音量。 「这是何物?」 顾斐看了赤奴一眼,赤奴会意,打开羊毛毯,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即便那颗人头已经沾满血迹狼狈不堪,但傅七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居然是徐集的人头! 傅七霍然起身,满脸震惊。 虽说他跟徐集不合,可也只是看徐集不顺眼而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徐集的人头。 堂堂的三品节度使,朝中重臣,就这么死了! 这事儿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傅七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良久,他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徐集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西沙人给杀的?」 西沙人残暴冷血,杀人不眨眼,之前他们虐杀南楚俘虏的画面还歷歷在目,所以傅七在看到徐集人头的时候,第一个就怀疑到了西沙人身上。 谁料,顾斐给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没想到的回答。 「徐集是被我给杀的,他的人头也是被我给砍下来的。」 傅七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要换成是别人,肯定就已经暴起训人了,说不定直接就动手抓人了。 就算徐集再怎么讨人厌,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是天子钦定的领兵主将,杀他形同谋逆啊! 好在傅七跟顾斐认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顾斐不是那种会胡乱杀人的人,他竭尽全力压下心里的震惊,干巴巴地问道。 「你为何要杀他?」 「因为他叛国。」 顾斐的这个回答言简意赅,再次让傅七整个人都呆住了。 傅七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揉揉耳朵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啥?」 第1029章:投敌叛国 常意和聂振奇也都闻讯赶来。 他们进入营帐的时候,恰好听到顾斐说出「叛国」二字,两人脚步都是一顿。 顾斐听到脚步声,看向门口的方向,看清来人是谁后,他准备下床见礼。 常意赶紧叫住他。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好生躺着。」 「多谢大人体谅。」 常意和聂振奇走到床边,他们见到傅七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像是被吓傻了,正想问问具体情况,就瞥见了站在旁边的赤奴。 常意先是被赤奴脸上的刺青给吸引了注意力,常意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西沙奴隶独有的刺青。 他正想质问赤奴的身份来歷,就听到聂振奇低唿道。 「这是徐节度使的人头?!」 常意这才注意到赤奴手里还捧着个血淋淋的人头,定睛细看,正是徐集的项上人头! 聂振奇和常意全都是一脸被吓傻了的表情。 面对三脸懵逼,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 「徐集被俘后,投靠了火罗王,我身上这一刀就是被他给捅的。」 常意不敢置信,想也不想就提出质问:「这不可能吧?徐集可是堂堂的三品节度使,是天子钦定的主将,他怎么可能投靠敌国?」 聂振奇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復冷静,追问道:「徐集为何会投靠火罗王?总得有个缘由吧?」 顾斐道:「具体缘由我并不清楚,你们可以等钟大学士醒来之后去问他。」 大家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钟拂。 钟拂此时还在昏睡,对外界的变故一无所知。 看他这样子,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大家只得暂时回去。 傅七顺带把徐集的人头也给一起带走了。 徐集的事情干系重大,傅七必须得把此事上报给天子。 常意始终无法相信徐集投敌叛国,他甚至有点怀疑顾斐,毕竟顾斐跟江叔安是翁婿关系,江叔安又因为徐集的缘故至今生死不明,兴许顾斐会为了给岳父报仇而嫁祸徐集。 可顾斐刚刚立下大功,又身负重伤,即便常意心里想得再多,此时也不好真对顾斐怎么样。 离开伤兵营后,常意特意叫来两个亲兵,叮嘱他们看住顾斐。 若顾斐真的说了谎,兴许他这两天就会有所动作。 两个亲兵拱手应下,他们来到顾斐居住的营帐门口,像两尊雕塑似的守在门口。 江微微一直忙到半夜才停下。 没时间吃晚饭,直接用夜宵代替。 伙房那边让人送来了羊肉汤和白面馍馍。 江微微特意要了两份,用篮子装着,往营帐走去。 她见到营帐门口守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兵卒,脚步微顿,她问:「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两个兵卒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斟酌了下才道。 「我们是奉常节度使的命令,特意留在这里照顾顾镇抚使的。」 江微微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 两人年纪都不大,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不擅长说谎,在对上江微微的视线时,他们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 江微微将他们的心虚表现看在眼里,没有再问,掀开门帘走进营帐。 她一边将食物拿出来,递到顾斐的手里,一边将门口有人守着的事情告诉了他。 顾斐将馒头撕成小块,泡进汤里,平静地说道:「常意不相信我,他这是派人来监视我。」 江微微蹙眉:「他宁肯相信一个叛国贼,也不愿意相信你?」 顾斐笑了下:「我现在空口无凭,常意不信我很正常,再说了,我身上还披着锦衣卫的皮,锦衣卫在朝廷里的名声有多糟糕,你是清楚的,别人在面对我们的时候,态度里面难免多加几分谨慎。」 江微微哼了声。 道理她都懂,可心里还是觉得不爽。 她男人为南楚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非但没有换来夸赞,反倒成了别人怀疑的对象。 伙头军做的白面馍馍非常瓷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干吃的话比较硬,但在吸满汤汁后,就变得香浓软滑,同时还很有嚼头,非常好吃。 顾斐一口气把一大碗羊肉汤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江微微饭量不大,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半碗全都进了顾斐的肚子。 她将碗筷放回篮子里,起身走出去。 那两个亲兵还站在营帐门口,一动不动的。 江微微原本对他们挺不爽的,但转念一想,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迁怒他们实在是没必要。 于是她放缓语气问道:「你们在这里站得挺久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们送些羊肉汤过来?」 两人都有些受宠若惊,忙说不用了。 江微微也不强求,径直走开了。 凌晨的时候,钟拂醒了。 江微微摸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她又问了钟拂几个问题,钟拂都一一回答了。 常意和聂振奇、傅七三人闻讯赶来。 常意进门就问:「钟大学士醒了吗?能说话了吗?」 江微微说:「他醒了,但是还很虚弱,你们想问什么就快点问,他现在需要长时间的静养。」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钟拂的四肢全给打断了,没有个一年半载不可能完全痊癒,就算痊癒了,未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都还说不定。 钟拂躺在床上,四肢都帮着木板,无法动弹,吃喝拉撒都得由人伺候。 伤处传来的痛苦让他无比难受,他死死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得吓人。可惜这年头既没有止疼针也没有止疼药,江微微又不能一直餵他喝麻沸散,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不利于伤势痊癒,目前也只能让他忍着了。 傅七看到他这幅样子,于心不忍,提议道。 「常节度使,要不咱们还是过两天再来问钟大学士吧?他这次遭了很大得罪,先让他好好休息两天。」 常意还在犹豫,钟拂却先一步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我没事,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虽然四肢疼得厉害,可跟成为俘虏时的感受比起来,钟拂觉得此时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常意说:「我们想知道关于徐节度使的事情。」 第1030章:绝对不会有假! 钟拂一想起徐集,就恨得牙根痒痒。 他甚至都忘记了伤处传来的剧痛,语速一下子变得流利。 「徐集那厮贪生怕死,毫无大将之风,不配为我南楚人!在面对西沙四十万人袭击的时候,他不听我的劝阻,非要跟敌军硬碰硬。我军当时毫无准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好是暂时后退,待重整旗鼓之后再与敌军开战。可徐集太轻敌了,他觉得咱们手底下的三十万人都是精兵良将,打一个火罗王绰绰有余,最后反被火罗王一鼓作气打了个落花流水。眼看我们的人被必入绝境,本该是破釜沉舟跟对方来一场决战,就算打不赢至少也能狠狠咬掉对方一大块肉。可徐集自认必败无疑,害怕被杀,居然放弃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将士,带着一百多个亲兵跑了!我本想拦住他,却被他给裹挟,被迫跟着他一起跑了。」 说到这里,钟拂的面色因为悔恨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是我太没用了,没能阻止徐集,致使他一错再错,还得三十万南楚儿郎死在异国他乡,我有罪,我该死啊!」 他说着说着,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堂堂的二品大学士,学富五车的当世大儒,此时竟哭得像个孩子。 营帐里面,无人出声,只能听到钟拂一人的痛哭声。 悔恨和自责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压得他无法喘息,他想死却又死不了,想活却又没脸面对同袍父老。 他压抑得太久了,此时终于找到一个缺口,情绪如同绝提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良久,钟拂的哭声渐渐变低。 江微微用帕子帮他擦去泪水,低声劝了句:「逝者已矣,您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钟殊然还在等着您回去团聚呢。」 听到儿子的名字,钟拂的眼里稍微有了点亮光。 虽然他平时总是表现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教育儿子更是无比严苛,可那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只知道啃老的废柴,他想让儿子能尽早地成熟起来,即便将来他不在了,儿子也能独当一面。 钟拂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 「徐集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就被西沙兵给追上了,徐集和我、连同一百三十多个亲兵全被活捉,成为西沙的俘虏。那群西沙人毫无人性可言,不给我们食物和水,还动不动对我们进行毒打,我的四肢就是被他们给打断的。」 想起自己成为俘虏的经歷,钟拂面上再度浮现出愤恨之色。 那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耻辱! 常意忍不住问道:「顾镇抚使说,徐集投敌了,此事是真的吗?」 钟拂毫不犹豫地点头:「对!徐集接受了火罗王的招降,背叛了南楚,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假!」 有了钟拂的证词,常意心里的那点怀疑彻底消失了。 他可以怀疑顾斐,但他不能怀疑钟拂。 钟拂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名望极高,人品值得相信,再说了,他跟顾斐无亲无故,犯不着为了个外人去撒谎骗人。 常意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他看了傅七一眼。 傅七叮嘱道:「此事我会尽快上报给天子,在天子给出答覆之前,你们万不能将此事传扬出去。」 徐集身为天子钦点的主将,居然投敌叛国,此事传扬出去,简直是就是在打天子的脸。 在场的都不是笨蛋,自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纷纷点头。 钟拂的情绪起伏太大,他此时身体还很虚弱,不一会儿就感受到了疲倦,可四肢传来的疼痛,却让他想睡又睡不着。 他忍不住问道:「大夫,有没有什么止疼的法子?」 江微微拿出一颗安神丹。 「这药可以助眠,兴许能对你有用。」 钟拂吃下安神丹,又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 为了让他好生休息,无关人员全都离开了营帐。 傅七和常意走在前面,两人边说边聊,聊的自然是关于徐集的事情,徐集的投敌叛国坐实后,不仅是他的爹娘妻儿,连同整个徐氏家族都得遭殃,哪怕是权倾朝野的徐一知也没法独善其身。 聂振奇落后一步,他安静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全程没有插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事实上,聂振奇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他巴不得徐家垮台。 之前他命人斩杀郭天银,已经得罪了徐一知,虽说徐一知现在还没展开报復行动,可谁能保证徐一知一直不动手?此事终究是个隐患,如今徐家马上就要遭殃了,徐一知自身难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工夫来找他的麻烦。 无形之中,聂振奇少了个心腹大患,心情自然是非常美妙。 江微微给顾斐换了药,确定伤口没有发炎感染的迹象。 她让顾斐回去躺着,伤兵营床位紧张,外头还有很多伤患等着床位用呢。 顾斐明知故问:「你让我回哪去?」 江微微正在给他包扎伤口,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自然是我住哪儿,你就回哪儿去,地点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哪,难道还非要我送你回去不可?」 媳妇已经够忙的了,顾斐自然是不捨得再给她增添负担的。 他在赤奴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进马车。 江微微如今住在他爹的宅子里,顾斐进去后左右看看,发现这地方跟他走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指了指前面:「卧房在前面。」 赤奴扶着他去了卧房。 顾斐躺到床上,赤奴帮他盖好被子,又用双手做了个喝茶的动作,问他要不要喝茶? 顾斐说:「不用,我不渴。」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弄快小木板,刷上黑漆,随身带着,你要是想说话呢,就用白色石膏在小黑板上写字,德叔和老五老六都是这么干的。」 赤奴眼前一亮,双手飞快地在空中比划。 顾斐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想问德叔和老五老六的事情?」 赤奴使劲点头。 顾斐说:「他们都在我家呢,等我们带你回家去,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第1031章:老八 听到回家二字,赤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在西沙一待就是十年,这十年来,他吃了太多苦,好几次都差点丢掉性命,尊严更是被人踩在了脚底下,随便哪个人都能对他唿来喝去,打骂羞辱更是家常便饭。 他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 如今,他的愿望终于圆满了! 赤奴不想让少爷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胡乱擦了把眼睛,朝少爷躬了躬身,转身走出卧房。 他按照少爷的吩咐,给自己做了块小黑板,白石膏暂时找不着,只能用石灰石代替。 赤奴将小黑板挂到腰间,把石灰石塞进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 做完这些,他去井边打了一桶水。 当他弯腰准备去洗手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在他的脸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刺青,那是西沙文字,翻译过来就是此人姓甚名谁生于何年主人是谁之类的信息。 只要任何一个西沙人看到他脸上的刺青,立刻就能知道他是谁家的奴隶。 这代表着,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无法摆脱奴隶的身份。 赤奴面无表情地走进灶房,从灶膛里面夹出一块烧红的木炭,他将木炭贴到脸上—— 滋啦啦。 一阵皮肉被烤熟了的焦香味道瀰漫开来。 直到脸上有刺青的地方全都被烫过了,赤奴这才丢开木炭。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大汗,嘴唇更是因为剧痛而不停地哆嗦。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疼得他又是一个激灵。 他低头一看,手上有黑色的炭灰,还有红色的血迹。 赤奴弯下腰,从灶膛里面掏出一把草木灰,抹到自己的脸上,用以止血。 他踉跄着回到井边,看着水桶中自己的倒影,脸上煳满草木灰,再也看不到刺青的痕迹。 赤奴满意了。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赤奴,他又变回了顾家的老八。 …… 中午,老八端着热气腾腾的午饭走进卧房。 顾斐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目光在触及到老八脸上的黑色布巾时不由得一顿。 此时老八的大半张脸都被黑色布巾蒙住,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眸子。 赤奴将饭食放到桌上,拿出石灰石,在小黑板上写字。 「少爷,您是在床上吃?还是下床来吃?」 顾斐不答反问:「你脸上怎么了?」 老八低下头,没有回答。 顾斐加重语气:「说话!」 老八跪下去,重重地磕头,这是请罪的意思。 顾斐皱眉:「我现在问你话,你都不肯理会了,你这是不把我这个少爷放在眼里了?真要是这样的话,你就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老八浑身一震,不敢再隐瞒,赶紧扯掉脸上的黑色布巾。 顾斐看到了老八脸上的烫伤。 即便已经煳了很多草木灰,可鲜血还是在往外渗,血与草木灰混在一起,黑黑红红的,形如恶疮,很是恐怖。 老八仍旧跪在地上,他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顾斐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老八在小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是我自己弄的,我想洗掉刺青,我不想再给人当奴隶。」 他是顾家的人,顾家不能有奴隶,他不能给顾家抹黑。 顾斐沉默了很久,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愚蠢。」 老八再次磕头认错。 顾斐说:「你去一趟伤兵营,让微微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光靠草木灰止血肯定是不行的,这种事情还是让专业的人来处理比较稳妥。 老八再次磕头,这次是表示感谢。 他在床上摆好矮桌,将饭菜放在上去,然后才重新裹上黑色布巾出门去了。 江微微这会儿也在吃午饭。 她见到老八来了,颇为意外。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老八摘掉脸上的黑色布巾,露出脸上的伤处。 不只是江微微,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还在吃饭的人全部停下动作,满脸错愕地看着老八。 江微微一眼就看出老八脸上的是烫伤,她赶紧问道:「你脸上是怎么被烫伤的?该不会是家里起火了吧?」 老八在小黑板上写字。 「是我自己不小心烫到的。」 江微微不相信他的话,老八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脸给烫伤了。 她看着他的脸,发现之前那些醒目的刺青全都看不到了。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但顾及到对方的自尊心,她没有多问,道:「你跟我来。」 老八默默地跟着江微微走到旁边坐下。 江微微先试用清水帮他把脸上的草木灰清洗干净,又用棉球蘸湿白酒,对伤口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消毒,均匀地涂上一抹灵,再用纱布把脸缠住,只露出眼耳口鼻。 她把装有一抹灵的小罐放到老八面前,叮嘱道:「这药给你,每天早晚各涂一次,记住,在伤口没有痊癒之前,千万不要让伤口沾水,吃食也必须清淡。」 老八点头表示记住了。 江微微一边洗手,一边安慰道:「我有一种祛疤的药膏,效果很好,以前我也曾被烧伤过,伤得比你现在严重多了,如今不也是好好的,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吗?回头我把那药膏给你一份,你坚持每天用,脸上的疤痕会慢慢淡去的。」 老八闻言,很是欣喜。 他故意烫伤自己,为的是毁去刺青,并不代表他就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满脸是疤的丑八怪。 江微微的话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他赶紧在小黑板上写字。 「谢谢少夫人!」 这时阿桃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你是西沙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不只是阿桃想问的,同时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如今南楚和西沙在打战,两国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老八的蓝眼睛明显是西沙人特徵,由不得大家不怀疑他的身份来歷。 老八在小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我的母亲是西沙人,我的父亲是南楚人。」 江微微恍然:「原来你是混血。」 阿桃不解:「混血?」 「就是两个不同种族的人结合生下的孩子。」 阿桃懂了。 老八在心里咀嚼混血两个字。 原来他这样的被称作混血啊。 他想,要是能早点认识少夫人就好了,这样一来,在别人喊他小杂种的时候,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所有人—— 他不是杂种,他是混血! 第1032章:大礼(上) 江微微问:「你为什么会去了西沙?」 老八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写上新的内容。 这次的内容比较长,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黑板。 「老爷曾经见过火罗王一面,那时候的火罗王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他跟随父兄来到汴京城向天子朝贡。老爷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火罗王长大以后肯定非同凡响,老爷本想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却遭到徐一知的阻挠,徐一知认为杀害来使会挑起两国纷争,先一步放走了火罗王。老爷怕放虎归山终成大患,便在遣散我们的时候,特意交付给我一个任务,他希望我能隐姓埋名潜藏入西沙,最好能找机会接近火罗王,若将来西沙与南楚开战,我兴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南楚一把。」 事实证明,顾峥的顾虑是对的,火罗王一统西沙,带兵攻打南楚,其野心昭然若揭。 这次幸好有老八帮忙带路,不然顾斐不仅救不回钟拂,说不定连自己都会搭进去。 江微微心想她的这位公公还真是高瞻远瞩啊,只凭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还预测到了十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这样的人才别说是放在古代,就算是放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也肯定是个厉害人物。 老八再次擦掉黑板上的字迹,写上新的文字。 「少夫人,还有别的要问吗?」 江微微道:「没了,你回去吧。」 老八写字问道:「您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了,我这里还有很多伤员需要处理,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你们不用等我,吃完就去睡吧。」 老八收好小黑板,朝她躬了躬身,转身走出伤兵营。 …… 江叔安带着一万南楚兵在沙漠中行走了足足三天天,就在他们携带的水和食物全都耗尽了的时候,总算是找到了洪永口中的落日国。 说是一个国家,其实就是一片小小的绿洲。 绿洲外围生长着一些稀稀拉拉的矮小树木,地上是黄沙混合着泥土,越往里面走,见到草木就越发茂盛,地上的黄沙渐渐退去,露出红褐色的泥土,上面覆盖着薄薄的草皮。 他们没走多久,就被闻讯赶来的落日国百姓拦住去路。 西沙讲究的是全民皆兵,百姓们平时农作,要打战的时候,拿起武器就能变成兵卒。 整个落日国加起来也就万把人,其中绝大部分的青壮年都被火罗王给掳去做了奴隶,如今落日国里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这些老弱妇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出动了,拿着武器跟江叔安等人对峙。 江叔安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这些老弱妇孺,啧了声。 「不想死的话,就把你们国王叫出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阿良立刻帮忙把他的话翻译成了西沙话。 落日国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小孩子往回跑去。 很快,落日国的国王就来了。 他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头上绑着黑色的头巾,穿着打扮都很朴素,若不去看他腰间那把做工精緻的宝刀,他跟普通的落日国百姓几乎没区别。 他先是看了洪永一眼。 曾经洪永带着商队来落日对贩卖货物,落日国的国王见过他,对他还有几分印象,此时已经把他给认了出来。 洪永朝他拱了下手,笑着用西沙话打招唿。 「许久未见,不知国王陛下可还安好?」 落日国国王沉声说道:「以前你每次来我们国家做生意,我从未为难过你和你的人,你为何要带着敌人来我们这里?」 「陛下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借贵宝地补充一些水源和食物,等我们补充了水源和食物,就立刻离开。」 这段话有点长,洪永说得磕磕绊绊的,期间停顿了好几次。 好在落日国国王听懂了他的意思。 跟随在国王身边的白髮老人低声劝道。 「陛下,千万不要信他们的鬼话,他们是火罗王的敌人,要是火罗王知道咱们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食物和水,火罗王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弄不好的话,咱们整个落日国都会背夷为平地。」 火罗王的凶名已经传遍整个西沙,无论是大国还是小国,只要还想在西沙存活下去,都不敢与之为敌。 落日国国王沉默许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洪永在听到这话后,明显愣了下。 江叔安问:「他说了什么?」 洪永如实回答:「他问咱们有没有大夫?」 「他要大夫做什么?」 阿良帮忙将江叔安的问题翻译成了西沙话。 落日国国王叽里哌啦地说了几句。 阿良道:「他说他的王后不幸被毒蛇咬伤,如今昏迷不醒,他请了国内的巫医给王后看病,非但没有好转,病情反倒越发严重了,若是我们愿意把大夫借给他,他就答应为我们提供水和粮食。」 相比南楚而言,西沙的文明非常落后,时至今日他们还相信着神明和巫医。所谓巫医,就是用一些神神道道的方法给人治病,治好了是病人运气好,治不好就是病人不被神明眷顾,要怪只能怪病人自己命不好,反正不管怎么样,巫医都是有道理的。 落日国的王后是个南楚女子,受到她的影响,落日国国王对南楚的文明一直怀有崇敬之心。 巫医用尽办法也没能治好王后,如今王后奄奄一息,眼看就快不行了,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南楚的医术上。 江叔安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说:「我们这次没带大夫出来,但我这里有一种药,名叫还魂丹,可以给王后服下,每天一颗,兴许能有用处。」 还魂丹不是解毒药,但却能续命。 其实解蛇毒最好的办法,是在刚中毒的时候,在毒蛇咬出的伤口附近轻轻划一刀,把毒血放出来。 以前江叔安就用这种放血的土法子治好过好几个被毒蛇咬伤的弟兄,但落日国的王后显然已经中毒有一段时间了,放血疗法怕是不管用。 这个瓶子里共有十二颗还魂丹,至少还能让落日国的王后再活十二天,至于这十二天内能不能找到治好王后的办法,那就只能看老天爷的态度了。 第1033章:大礼(中) 阿良帮忙将江叔安的话翻译了一遍。 落日国国王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这笔交易。 原本出言劝阻国王的白髮老人,此时也没再说话。 王后是个好人,不只是国王,全国上下所有人都不希望她死,要是那还魂丹真能帮王后续命,这笔交易就值得做。 落日国的国王亲自领着他们去了一个湖泊旁边。 这个湖泊的面积并不大,它是由地下水积聚而成,水质非常好,可以直接饮用,整个落日国的臣民平时日常用水,都是从这个湖泊里面取水,毫不夸张的说,这个小小的湖泊就是整个落日国的命根子。 南楚兵们一看到水源,顿时眼睛都直了,全都跑过去,趴在地上,将脑袋迈进湖泊里面,享受湖水带来的清凉感觉。 他们大口地喝水,原本已经干得起皮的嘴唇得到滋润,喉咙和五脏六腑也得到了新生。 战马们也把脑袋凑过去,吧嗒吧嗒地河水,喝完水后它们就开始啃食地上的草叶,靠近湖边的土壤非常湿润肥沃,长在这里的草叶格外鲜嫩茂盛。 附近有一大片田地,全都是落日国的百姓们开垦出来的,里面种着小麦和玉米等耐旱且高产的粮食作物。 起初落日国并没有这些粮食作物的种子,是王后从家乡带来了这些种子,她将这些种子播撒在了落日国的土地上,让这片贫瘠的土地生长出了粮食,让很多智能靠吃野菜啃草根的落日国百姓吃饱了肚子。 也正因为如此,落日国的百姓们都很敬爱王后,只要能让王后活下来,他们不介意冒险跟这些南楚人做交易。 落日国的国王让人搬来二百多袋食物。 江叔安抹干净嘴上的水,随手拉开一个麻布袋子,里面装的全是沙饼。 沙饼是一种用面粉和玉米面做成的饼子,它经过高温烤制,个头很大,足有两个成年男子的脑袋那么大,又干又硬,吃在嘴里还有些割嗓子,它唯一的好处就是耐储存,正常情况下放大半个月都不会坏。 江叔安拿起一块沙饼,塞进嘴里咔吧咔吧地嚼了起来。 纵使他的牙口不错,吃完这么大块的沙饼后,也觉得腮帮子又酸又疼。 吃这玩意儿太累人了! 不过饱肚子也是真的,一大块沙饼下肚,他的肚子已经饱了七八分。 江叔安让骆东树将这些沙饼分给手底下的兵卒们。 见到有吃的,大伙儿都很高兴,连日来的疲倦和绝望随之一扫而空。 等到吃饱喝足了,大家重整旗鼓,准备重新启程。 此地虽好,可到底还是西沙人的地盘,他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江叔安随手将装着还魂丹的小瓷瓶丢给落日国国王。 「若将来战争结束了,你的王后还活着的话,你可以带着她来我们南楚求医问药,我们南楚有很多厉害的大。,就比如说我的闺女,她的医术就非常高明,若是让她出手医治你的王后,你的王后肯定能被治好。」 说起自家宝贝闺女,江叔安骄傲得不行,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在他眼里,这世上就没有他闺女治不好的病人! 阿良帮忙将他的话翻译出来。 落日国国王听完后,眼神一亮。 他飞快地说了句西沙话。 阿良将其翻译出来。 「国王说他将来一定会带着王后前去南楚求医。」 江叔安笑了下:「那你就祈祷这场战快点结束吧。」 他翻身上马,带着一万多南楚兵离开落日国。 洪永曾来过落日国好几次,他对这附近的地形很熟悉。 「咱们沿着东南方向一直往前走,途中穿过两座废弃的城邦,十天后应该就能看到凉山关。」 如今他们有粮有水,并且还有了准确的行进目标,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赶路的速度都快上了三分。 江叔安问洪永。 「咱们这一路会不会经过其他国家的地盘?」 洪永老老实实地回答:「会经过一个大国和五个小国的地盘。」 「你对那几个国家熟吗?」 「以前我曾经带着商队去过那几个国家,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不是很友好,还出现过抢夺我们财物的情况,幸好我们跑得快,不然就完了,自那以后,我就再没带商队去过那几个国家。」 江叔安点点头,算是了解了。 洪永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怎么会想到问这些?」 江叔安露出个邪气的笑容。 「我们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总不能白来吧。」 洪永顿觉头皮发麻:「您、您想做什么?」 「我想送他们一份大礼。」 江叔安口中的大礼,自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把火。 次日,他们进入了名为哈斯木的国家领地。 哈斯木,它在西沙文中是天神降临的意思。 这是一个少见的大国,里面生活着数十万的西沙人,在火罗王崛起之前,哈斯木是这一代最大的霸主。只可惜,在跟火罗王的一战中,哈斯木惨败而归,最后整个国家都臣服在了火罗王的利剑之下。 哈斯木的国王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他见识到了火罗王的强大,知道自己不是火罗王的对手,在火罗王召集人手攻打南楚时。哈斯木的国王为了表忠心,亲自率领七万人的军队,投入到火罗王的麾下,他这一下子就等于是把国内大半人口全都白送给了火罗王。 也正因为如此,如今的哈斯木国内正是最空虚的时候,也是最适合搞事情的时候。 哈斯木的领地是以水源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地位越高的人,住的地方就越靠近水源,住在外围的几乎都是奴隶和牲畜。 外围没有大片的绿植,只有光秃秃的枯树,被火点燃后,火势很快就朝中心蔓延过去。 牲畜们被惊得四散而逃,奴隶们慌慌张张地朝着中心水源地跑去报信。 等百姓们手忙脚乱地跑来灭火时,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们经常是扑灭了这个地方的火,很快另外一个地方又烧起来了。 有些贵族不愿浪费宝贵的水资源,不肯让平民用水扑火,只准他们用衣服或者泥沙扑火。 第1034章:大礼(下) 火越来越大,怎么都扑不灭。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眼看就要烧到水源地了,可是靠近水源的地盘全都归贵族所有,平民们一旦靠近就会早扫驱赶甚至打杀。 万般绝望之下,平民们只能拖家带口地往外逃。 他们驱赶家畜在前面开路,家畜们怕火不敢动,他们就直接往家畜们身上捅刀子,逼得家畜们不得不冒着被烤熟的风险冲进火海。 很多人不幸在火海中丧生,但也有少部分人幸运地冲出祸害,冲到了外面。 可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被守候在外面的南楚兵们给一箭射穿咽喉。 军法官站在旁边,如实记录他们的杀敌数目,包括火烧哈斯木,也算在他们的功绩之中。 在如今这个年代,两军交战就是不死不休,没有什么不杀平民的说法,更何况西沙是全民皆兵,甭管老弱妇孺都能拿起武器杀敌,南楚杀起他们来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 江叔安骑在马上,看着前方被火海吞没的绿洲,遗憾地啧了声。 「要是咱们能找到火罗王的国家就好了,直接一把火烧了他的老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咱们南楚人面前嚣张。」 洪永听得心惊肉跳,赶紧说道:「火罗王的老巢我从没去过,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江叔安嘆了声可惜。 这场大火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几乎把整个哈斯木都给烧成了灰烬。 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拜西沙的地形所赐,全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没有山林遮挡。 就在远在千里之外火罗王也看到了那道滚滚浓烟。 他微微皱眉,神情越发严肃。 最近西沙营地里的气氛非常不好。 粮仓被烧,导致粮草不足,将士们顿顿都只能喝稀的,都是年轻力壮的汉子,光靠那点稀粥怎么可能撑得住?一个个都饿得不行,再加上大片营帐被烧毁,很多将士夜晚都没地儿睡觉,只能扛着寒冷的夜风在外头露宿。 又饿又冷,很多人都病倒了,就他们这种状态,根本没法上战场。 西沙没有大夫,只能依靠巫医治病,巫医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棍子抽打病人。 如此粗暴的治病方式,能痊癒那都算是他们命大。 火罗王清楚这一点,只能按兵不动。 就在这种节骨眼上,来自哈斯木的将士们看到从家乡升起的滚滚浓烟,顿时都急红了眼。 他们每天都跑去找国王,想让国王带他们回家。 哈斯木的国王也很想回去,可是火罗王不松口,他能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远方不断有浓烟升起,显然是有人故意在西沙各个国家之中纵火。 那些看到家乡升起浓烟的将士们,全都急疯了。 近十万人跪在新搭建起来的王帐前方,不断地磕头,恳求火罗王能放他们回家。 火罗王看着面前的这些将士,他们一心一意只想回家,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 若放这十万人离开,仅凭剩下的三十万想要攻入凉山关,成功率极低,更何况他们如今粮草告急,再拖延下去,将士们就真的只能靠喝河水填饱肚子了。 火罗王闭上眼睛,片刻后復又睁开。 他已下定决心。 「都回去吧。」 既然大势已去,那便回去吧,等他们休养生息,攒够了实力再捲土重来。 十万将士得知可以回家了,全都欢唿雀跃,高兴得不行。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营地,其余三十万将士也挺开心的,连日来的飢饿已经磨平了他们的锐气,他们不想再在这里挨饿受冻,他们无比想念温暖舒适的家。 火罗王望向远处的凉山关。 他打了近百场战,从无败战,唯有这一次,他栽了。 但他不会就此认输。 来日方长,将来终有一日,他会带领西沙的勇士们踏平凉山关! …… 伤兵营里。 江微微正在给顾斐拆线。 他的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年轻,恢復能力强,短短七天时间,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拆完线后,江微微又往他的缝合口上擦了些酒精,嘴里叮嘱道。 「虽然你的伤口癒合了,但你还是得好生调养,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饮食方面也要清淡些。」 不管她说什么,顾斐都说好。 在江微微抬头的时候,顾斐忽然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很快就退开了。 江微微瞪了他一眼:「周围全都是人呢,你注意影响!」 顾斐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得很是温柔。 阿桃急匆匆地跑进来:「微微姐,外头出大事了!」 江微微看向她:「怎么了?」 「西沙退兵了!」 此话一出,不只是江微微和顾斐,营帐里的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阿桃、 有那急性子的人急切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西沙真的退兵了?」 「当然是真的,现在全军上下都传遍了,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你们要不是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问世子爷!」 阿桃的话才刚说完,傅七就掀开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江微微心想这傢伙还真是不经念啊,刚说到他,他就来了。 傅七进来第一句话就是—— 「刚才斥候来报,说西沙退兵了!」 世子爷亲自开口证实了此事,这说明西沙是真的退兵了。 所有人都欢唿起来。 「太好了!终于不用打战了!」 有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呜呜呜,我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好想我的爹娘啊!」 「我也想我的媳妇和儿子呜呜呜……」 傅七看到这一幕,心里万分感慨,这场持续了小半年的战争总算结束了,所有人都可以解脱了。 顾斐提醒道:「记得派人继续追踪敌军的去向,看看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跑了?还要看看他们撤退的时候乱不乱?」 傅七笑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追踪了,想必今天晚上就会有回信。」 江微微忽然开口问道:「既然西沙退兵了,你们是不是可以派人去西沙寻找我爹的下落?」 她爹至今还下落不明,这让她忧心忡忡。 第1035章:遭遇敌军(上) 「我会安排人手去找的,」傅七看向她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同情,「但我提醒你,西沙地域非常辽阔,我们的人对西沙的地形又不熟悉,没法深入西沙,我们只能在边境地带进行搜寻,成功找到人的机率不太大,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微微抿了下唇:「嗯。」 等傅七走后,顾斐握住江微微的手,温声承诺道。 「要是他们找不到你爹,我就去找,一次找不到我,我就找两次,两次找不到,我就找三次……不管怎样,我都要把他带到你面前。」 江微微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来自他的掌心里的温暖。 她轻声地说:「我们一起去找。」 夜里,派出去打探敌情的斥候回来了。 斥候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回来了一个西沙奴隶。 那个奴隶原本是打算趁着西沙大军撤退时悄悄逃跑的,不料被藏在附近悄悄观察敌情的南楚斥候给逮了个正着。 斥候直接将人打晕,乐颠颠地扛回了凉山关。 奴隶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在他面前还站着一大群南楚人,吓得他哇哇大叫。 傅七听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扭头看向常意和聂振奇,问他们听懂了没? 常意和聂振奇同时摇头。 傅七说:「得找个懂西沙话的人来才行。」 说完这话后,他又看了看常意和聂振奇,常意和聂振奇也看着他。 三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一刻钟后。 老八来了。 傅七指着旁边的西沙奴隶,道:「你帮我问问他,西沙为何会突然退兵?」 老八不会说话,他只能写字。 他先是在小黑板上写了一行西沙文字,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询问对方认不认字? 一些从小就给人当奴隶的人是不识字的,普通平民也很少有认字的,只有贵族才有接受教育的资格。 幸运的是,面前这个奴隶曾经是西沙某个小国的贵族,可惜运气不好,他的国家火罗王带兵给灭了,国内所有人无论高低贵贱全都沦为了奴隶。 也正因为曾经接受过教育,享受过锦衣玉食,面前这个奴隶才更加忍受不了成为奴隶带来的屈辱,他等了很久才等到逃跑的机会,谁知最后居然栽在了一个南楚斥候的手里,真够点背的! 他看到小黑板上的西沙文字,脸上的惊恐表情为之一顿,随即看向举着小黑板的老八。 老八现在脸上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 奴隶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激动地大叫起来,叽里哌啦地说了好些话。 傅七问:「他说了些啥?」 老八擦掉小黑板上的字迹,将奴隶说的话翻译成南楚文字写上去。 傅七、常意、以及聂振奇三人都凑了过来,伸长脖子去看小黑板上的内容。 「他求我救救他。」 傅七问:「就这么一句话?」 老八又写下一行字:「就这一句话,他反覆说了很多遍。」 常意催促道:「快问他正事。」 老八用西沙文字询问奴隶,关于西沙退兵的缘由。 那个奴隶原本还想藉机谈谈条件,比如说放他离开,结果傅七命人揍了一顿,他立刻就老实了,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 傅七等人这才知道,原来西沙之所以退兵,主要原因有两点—— 一是粮草不足,二是将士思乡心切。 那个奴隶为了求得宽大处理,还主动提起了哈斯木等六个国家被烧的事情。 正因为得知家乡被烧,将士们才会迫切地想要回家。 常意道:「好端端的,哪些国家为何会起火?要说是天灾的话,这也太巧了吧。」 聂振奇分析道:「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是不知道纵火的人会是谁?」 傅七感慨:「这把火来得太及时了,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 此时的江叔安正带着一万南楚兵在沙漠中赶路。 洪永说:「若无意外,再过一日咱们就能到达凉山关。」 江叔安站在高高的沙坡上眺望远方,隐约可以看到凉山关的轮廓。 这时斥候忽然急匆匆地跑回来。 「将军,前方有敌军!」 江叔安立即追问:「确定是敌军吗?他们举着什么旗帜?」 斥候答道:「他们的旗帜上面是火焰图腾。」 洪永一惊,失声道:「那是火罗王的军队,咱们这是碰上敌方主力军了!」 他们这运气也太差了吧,在荒漠中迷路,转悠了十来天,总算找到了回家的路,居然又让他们碰上了敌方的主力军,老天爷这是有多么看他们不顺眼啊?! 江叔安问:「敌军有多少人?距离咱们这里还有多远?」 斥候如实回答:「目测应该有接近四十万人,距离咱们这里不足三十里。」 江叔安忍不住在心里把火罗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初他要去找火罗王的时候,死活找不到,如今不想看到火罗王了,火罗王又自己个儿跳了出来,这人真够烦的! 骆东树建议道:「对方人数太多了,咱们赶紧躲一躲吧。」 一万人对四十万人,要是硬碰硬的话,他们肯定会被敌人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江叔安问洪永。 「这附近有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洪永仔细回想了下:「我记得前面有一座废弃的古城。」 江叔安看了眼天色,眼下已经是傍晚时分。 原本他是打算带着大家一鼓作气沖回凉山关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他们只能先去废弃古城躲一躲,顺便过一夜,等明日敌军走远了,他们再继续赶路。 洪永在前面带路,一行人临时改变方向,朝着西北方走去。 他们在沙漠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风沙掩盖。 所谓的古城,其实就是一些残缺破败的石头房子,里面除了黄沙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寻了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坐下,烧火做饭。 洪永介绍道:「这里以前是刺花国的地盘,刺花国位于西沙边境,毗邻南楚,是连接两国的枢纽,两国的商队要想往来交易,必须要经过此地,是以这地方非常繁华。」 第1036章:遭遇敌军(中) 骆东树最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了,他好气地追问:「既然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为何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了?」 洪永嘆息:「一百年前,刺花国的水源忽然消失,国中百姓无法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再加上附近出现了很多沙地沼泽,很多经过此地的商队都不幸被沙地沼泽吞没,导致来这里的商队越来越少,最终整个刺花国的人都走光了,这地方也就变成了一座废城。」 「这附近有很多沙地沼泽吗?我们刚才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 「那些沙地沼泽大多在古城的西边和北边,咱们要是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进入沙地沼泽的区域。」 一直默不作声的江叔安忽然开口问道。 「知道沙地沼泽的人多吗?」 洪永说:「不多,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西沙老人才知道,我是在跟西沙人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从一位西沙老人口中得知的。」 江叔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沙饼被火烤过之后,变得又香又脆,再配上一碗热水,吃起来竟然还挺带劲儿的。 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三五成群地靠在一起睡觉。 戈大娘带着一百人负责站岗放哨。 骆东树靠在墙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里含煳地说道:「你们守上半夜,我们守下半夜,等下你们记得叫醒我啊。」 说完他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 众人忽然听到戈大娘的一声唿喝。 「别睡了,快起来,敌军来了!」 江叔安第一个醒了。 他飞快地翻身站起来,问:「敌军在哪里?」 戈大娘飞快地说道:「就在城外,人数很多,再加上天太黑,我数不清。」 江叔安顺着墙壁爬上去,站在高处眺望,发现前方的确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往这边移动,那些人手里拿着火把,远远望去就像是条蜿蜒的长龙。 来者的确是西沙大军。 领头人是火罗王,刚才他得到斥候的报信,得知附近有敌军出没的痕迹,他立即下令停止前进,并放出大量的斥候,四处探查敌人的踪迹。 最后一路找到了废弃古城。 火罗王带着四十万大军停留在废弃古城外面,他派遣一个名叫加那鲁巴的将军,带着五万人前去绞杀敌军。 加那鲁巴是个难得一见的勇士,此人力大无穷,有万夫莫当之勇。 他带着五万西沙兵沖入废弃古城。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南楚兵休息过的地方,可惜此地已经人去楼空,地上只剩下一堆堆还没烧尽的火堆。 加那鲁巴看着面前的火堆,沉声说道:「他们肯定还没走远,咱们快追!」 此时的江叔安正带着南楚兵们往西北方奔去。 洪永提醒道:「再往前面走,就会进入沙漠沼泽的区域!」 江叔安却是一笑:「我就是要去那里!」 夜风唿啸,捲起漫漫黄沙。 南楚兵们骑着马一路疾驰,很快就除了古城。 洪永勒住缰绳:「前面就是沙漠沼泽,咱们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江叔安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下。 他取下背上弓箭,开始搭弓射箭。 箭矢射出去五十步远,很快就被黄沙吞没。 他又将箭矢射到了一百步的距离,这次箭矢没有落进去,而是插在了沙子里。 江叔安用这种方法,愣是在遍地沼泽的沙漠之中,找出了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 加那鲁巴带着五万西沙兵沿着脚印一路向前,很快就出了城。 城外是一片黄沙,借着朦胧的月色,加那鲁巴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几个南楚兵。 加那鲁巴就跟野兽见到猎物似的,两只碧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快,随我冲上去,杀了那群南楚人!」 他们骑着马挥舞着兵器,气势汹汹地朝着南楚兵冲去。 结果才跑出去十几步,加那鲁巴就发现坐骑的速度越来越慢,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战马的四肢居然陷阱了黄沙之中! 加那鲁巴心头一惊,暗叫不好:「这里是沙漠沼泽!」 只要是西沙人,就知道沙漠沼泽的可怕,一旦陷进去,就只能是尸骨无存! 加那鲁巴直接跳下马背,迈开双腿朝着古城所在的方向跑去,距离他最近的几百个西沙兵也都放弃坐骑,连滚带爬地往会逃。 他们竭尽全力想要逃出这片沙漠沼泽,可他们越是动作,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不一会儿他们就半边身子都已经陷入了黄沙之中。 加那鲁巴大喊救命! 后面那些因为走慢一步而避过一劫没有落入沙漠沼泽的西沙兵们见状,赶紧抛出绳子,试图将加那鲁巴救出来。 可就在这时,数千只箭矢从暗处射出,刷刷地射向那些准备救人的西沙兵。 猝不及防之下,数千西沙兵被箭矢射中,发出悽厉的惨叫。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按理说,这种时候就应该由将领站出来统领全局,稳定人心,组织人手进行反击。 可身为将军的加那鲁巴深陷沙漠沼泽,自身难保,根本没法进行指挥。 五万西沙兵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有的倒在地上哀嚎惨叫,有的骑着马挥舞着兵器到处乱砍,还有的人则举着弓箭对着黑夜一顿乱射。 他们砍下去的刀、放出去的箭,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自己人身上。 等到五万西沙兵只剩下不到一万人时。 躲在暗处的南楚兵们终于现身了! 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去,与敌军展开激烈的拼杀。 群龙无首的西沙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全程都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最终,这场战斗以南楚兵的全胜而告终。 南楚兵们顾不上给自己包扎伤口,兴沖沖地割下敌人首级,送去给军法官登记。 江叔安催促道:「速度快点!」 火罗王和三十五万西沙大军还在古城的另一边待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事实上,在加那鲁巴离开后没多久,火罗王就又派了十来个斥候废弃古城,这一招是为了防止加那鲁巴遭遇敌军的埋伏。 结果还真被火罗王给料中了。 第1037章:遭遇敌军(下) 加那鲁巴中了埋伏,手底下的五万人也都被敌军杀了个干净。 随后赶来的斥候见状,立刻吹响号角。 江叔安听到号角声,心里咯噔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厉声喝道:「敌军来了,快走!!」 南楚兵们不得不抛下还没统计完的敌军人头,翻身上马,跟着江叔安飞快逃跑。 斥候追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吹号角。 西沙援军可以根据号角声传来的方向,准确找到敌军的位置。 江仲平落在队伍的最后方,他听到后面传来的号角声,把心一横,忽然一拉缰绳,调转方向,挥着刀朝斥候砍过去! 斥候慌忙抽刀格挡。 然而江仲平的刀根本就没有落在西沙斥候身上,而是砍在了斥候身下的战马脖子上! 刚才他故意做了个假动作,骗过了西沙斥候。 战马中刀,滚烫的热血喷溅而出,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勐地朝前冲着旁边的沙漠沼泽冲过去! 斥候来不及跳马,就被发疯的战马带着沖入沙漠沼泽。 一人一马在沙漠沼泽中拼命挣扎。 江仲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骑着马加快速度朝南楚兵离开的方向追去。 没有了斥候的号角声帮忙定位,西沙大军的追击速度稍微放慢了些。 南楚兵们趁机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江叔安不敢停歇,不停地催促战马跑得更快些,一万南楚兵紧随其后,此时他们全都紧张极了,因为他们知道,一旦他们被敌军追上,就死定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凉山关。 …… 西沙退兵的消息传遍整个军营,全军将士都高兴坏了。 当天夜里,常意特意让伙头军宰羊杀鸡,让大伙儿敞开肚皮吃。 江微微和詹春生都没去,他们留在伤兵营里照顾伤患。 等其他人回来,一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肚儿熘圆。 阿桃捧着个粗瓷碗跑到江微微面前,就跟献宝似的把碗递过去。 「师父,您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特意带回来的饭菜,有红烧羊肉和烧鸡,可香了,您快趁热吃吧。」 江微微揭开扣在大碗上的盘子,看了眼里面的饭菜,看着油光水亮的,肯定搁了不少油,跟平日里的水煮大白萝蔔是天差地别。 她忍不住说了句玩笑话:「放这么多油,不过了?」 阿桃嘻嘻地笑道:「是常节度使特意让厨子多放油盐的,说是明儿就得班师回朝,今晚这顿饭算是庆功宴,当然要让大伙儿吃好点儿。」 「你把碗放旁边,我去洗个手。」 「好。」 江微微洗完手后,端起碗筷吃了起来,由于下足了本钱,饭菜滋味着实不错。 待道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斐忽然被人叫醒。 江微微也醒了,问出了什么事? 顾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急事,我出去看看,你先睡。」 「夜里凉,记得多穿衣服。」 「好。」 顾斐系上披风,大步走出院门,翻身上马,直奔城门而去。 此时在城墙上面,常意、傅七都已经到了,两人全都是刚被人从床上叫醒的,头髮都没来得及梳理就跑这里来了。 顾斐问:「出什么事了?」 傅七飞快地说道:「刚才有斥候来报,说前方三十里处发现了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顾斐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难道是我的岳父?」 傅七颔首:「正是江将军,不知为何,他们正在被西沙的主力军追击,我们已经让聂太守带兵去支援了,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三人同时望向远方。 在距离凉山关三十里的地方,江叔安正带着一万南楚兵疯狂逃窜。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密密麻麻的西沙大军。 双方在沙漠上展开了一场生死追逐。 江叔安身下的战马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嘴边流淌出白色的沫子,长时间的高速奔跑快速消耗着它的体力,它很快就要到达体能的极限了。 不只是江叔安的战马快不行了,其他南楚兵的战马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江叔安看着前方的凉山关,心想,老子今天真的要折在这里了吗?不甘心啊!明明就只差一点点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群人影。 那些人影正在快速往这边奔来。 江叔安看不清楚那群人的面孔,但他却借着月色,看清楚那些人举着的旗帜。 白色大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那是南楚的军队! 江叔安立刻就来劲儿了,大喝一声:「咱们的援军来了!」 众人也都是精神一振。 聂振奇带着十万大军冲到江叔安的面前。 「江将军!」 江叔安咧嘴一笑:「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一点的话,咱们就全完了!」 后方的西沙大军还在逼近,他们的弓箭手已经做好准备,只要一进入射程范围,他们就会对着南楚兵射箭。 聂振奇抬手做了个动作。 立刻有数百名南楚兵上前,将背囊中的陶罐取出,狠狠扔出去。 西沙兵以为他们扔的是暗器,慌忙拉弓射箭。 箭矢射中陶罐,啪的一声碎裂开来,里面的火油随之飞溅开来。 南楚兵们将火把用力扔出去。 火把落地,火油瞬间被点燃,火苗刷的一下蹿起老高,在两军之间形成一道灼热的火墙。 南楚兵们趁机后退。 等西沙大军绕过火墙追上去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越过护城河,若西沙大军此时再追上去的话,就会再享受一次被石灰粉洗脸的热情待遇。 火罗王站在高高的沙坡上,看着凉山关的城门打开又合上,看着南楚兵们的身影消失在了城门后方。 良久,他才发出声音。 「撤。」 …… 江叔安等人刚进城门,常意傅七顾斐等人就迎了上去。 江叔安先是朝着常意和傅七见礼,然后看向顾斐,啧了声:「你小子不在家里照顾微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顾斐说:「微微也在这里。」 江叔安先是一愣,随即就跳了起来。 「你说啥?微微也在这里?你怎么可以让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她还怀着孕啊!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老子第一个就宰了你!」 第1038章:爹回来了! 傅七轻咳一声:「你们的家务事稍后再说,你先跟我们说说你们在西沙的遭遇吧。」 他们原本以为江叔安这次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不曾想到的事,江叔安不仅回来了,还把一万南楚兵也一个不落地带了回来,简直是奇蹟啊! 江叔安先是取下水囊,往自己灌了两大口水,然后才开始叙述自己在西沙的经歷。 …… 自从顾斐被叫走后,江微微就一直心神不宁,怎么都睡不着。 她就这么干坐着熬到了天亮。 眼见顾斐还没回来,江微微终于坐不住了,她穿上衣服走出卧房,朝着前院走去,她打算去外头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她才刚走到前院,就见到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顾斐抬脚走进来。 江微微见到他平安无事,心下一安,正要上前去询问他为何这时候才回来?就见到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铠甲,腋下夹着个头盔,头上身上全是沙子,下巴上还冒出一层鬍渣,看着很是狼狈。 江微微在看到他的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惊喜地喊道。 「爹!」 江叔安咧开嘴笑得灿烂:「闺女,爹回来了!」 江微微快步迎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发现他不仅被晒黑了许多,还变瘦了,脸上的稜角变得越发分明。 不过万幸的是,他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 江微微红着眼眶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我担心死你了。」 江叔安想要摸摸她的脑袋,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他现在手上全是沙土,脏兮兮的,还是别碰闺女得好。 他嘿嘿笑道:「你爹命硬得很,轻易死不掉,你就放心好了!」 顾斐提醒道:「先进去说吧。」 江微微这才反应过来大家还站在院子里,她赶忙拉着爹往屋里走:「你肯定累了,快些回屋去休息,我让老八去烧热水,你等下洗个热水澡,再吃顿热饭,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慢慢说。」 江叔安很享受闺女对自己的体贴。 他故意朝顾斐投过去挑衅的眼神,得意地笑道:「看到没有,闺女多心疼我啊!」 顾斐笑而不语。 等江叔安洗完澡走出来,整个人又回了以前那副放荡不羁的帅大叔模样。 他坐到桌边,看着面前的热菜热饭,满足地感慨道。 「还是在家里好啊!」 江微微一边给他盛汤一边说道:「先喝点汤,暖暖胃。」 江叔安从闺女手里接过碗,心里别提多美了! 养闺女就是好啊,多贴心啊! 他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热汤,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大吃。 等他吃饱喝足,困意随之袭来。 江微微已经让人把房间打扫好了,江叔安回屋倒床就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等他醒来时,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 见到爹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江微微终于有机会询问。 「你们这次在西沙到底经歷了些什么?」 江叔安一边喝茶,一边将他在西沙的遭遇说了一遍。 相比他之前在上级面前的严肃态度,此时他在闺女面前就变得活泼多了,一趟西沙之行,被他故意添油加醋,说得就跟神话故事似的,要多离奇就有多离奇。 江微微老老实实地听他说完,忍不住道:「这么说来,你们这次不仅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立了大功?」 江叔安得意一笑:「那是自然!这次你爹保准要给你挣个封号回来,有了封号,将来就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有您护着我,谁还敢欺负我啊?」 「我比你大那么多,将来肯定要走在你前头的,等我没了,你咋办?别说还有你男人和你的子女,我跟你说句实话,那些都不可靠,最可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有了封号,将来就算你男人和你的子女对你不好,你也可以分出来自己单过,没人敢对你指手画脚。」 他的这番话,是完全站在江微微的角度上为她着想,一片爱女之心展露得明明白白。 江微微被深深地感动到了。 她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耍赖道:「爹不会走的,爹会长命百岁……不,是长命千岁!」 江叔安顿时就乐了:「我要是活到一千岁,岂不成老妖怪了?!」 …… 既然江叔安已经回来,西沙大军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捲土重来。 傅七决定返回汴京,将凉山关的军情报告给天子。 他在临走前,特意找到了顾斐和江叔安。 「你们这次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汴京?你们这次立下大功,回京后肯定能得到天子的重赏。」 江叔安原本是想拒绝的,他还想留在这里多陪陪闺女,但在听到重赏二字时,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行啊,我跟你一起走。」 傅七看向顾斐,问:「你呢?」 顾斐说:「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江叔安听到这话立刻警惕起来:「你干嘛跟我们一起走?你就不想留在这里多陪陪微微吗?」 顾斐反问:「您好不容易从西沙回来,您难道就不想多陪陪微微吗?」 江叔安哼道:「我有事要办。」 顾斐也道:「我也有事要办。」 翁婿两个就这么互相瞪着眼,谁也不让步。 傅七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咋了?打什么哑谜呢?」 江叔安哼了声:「没什么。」 顾斐问:「世子爷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便走。」 等傅七一走,江叔安立刻换上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沖自家女婿说道:「微微还怀着身孕,眼看就快生了,你得留在家里陪着她,至于请功的事情,有我在呢,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顾斐却很坚持:「我会快去快回,一定赶在微微生产之前回来。」 江叔安见他不听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咱们也别兜圈子了,我这次去汴京城是想向帮微微请个封号。」 顾斐笑了下:「巧了,我也想帮微微请个封号。」 江叔安一摆手:「不用了,微微有我帮她请封号就行了,不需要你多此一举。」 顾斐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第1039章:离开 江微微得知顾斐和江叔安明早就要走,很是诧异。 「怎么走得这么急?」 江叔安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得快些赶回去向天子请功,到时候好给你请个乡君的封号。」 说完他还特意看了顾斐一眼。 顾斐道:「巧了,我也想快些赶去汴京向天子请功,给微微请个诰命夫人的封号。」 江叔安不满地说道:「微微有我给她请封号就够了,你别来瞎捣乱。」 顾斐却道:「微微已经是我的媳妇,按理说她的封号就该由我来请。」 「她不只是你媳妇,还是我闺女呢!」 「她以前是闺女,但她现在以及未来都是我媳妇。」 「你!」 眼看翁婿两个就要掐起来了,江微微赶紧出声打断:「行了,都少说两句,封号什么的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为了不让他们继续掐架,江微微果断转移话题。 「我这里有个东西,想呈给天子,既然你们要去汴京,就顺带帮我带去给天子吧。」 她从自己屋里拿出一叠纸。 顾斐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份完善伤兵营的方案,由江微微亲笔书写,洋洋洒洒数千字。 她希望能够建立类似军区医院的机构,不仅要有军医,还要有大量的护士护工,争取做到每个伤兵都能有人照顾,至于培训护士护工这一块,神医堂可以提供帮助。 另外还得建立宽敞明亮的房屋,作为诊疗和住院之用。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讲究卫生,绝对不能再出现像之前那样随地大小便的情况。 医院每天都要有专人进行打扫,床褥被套每天都要消毒,上级要不定期地进行抽查,发现卫生不合格的情况,必须要严厉惩处。 …… 当然,这只是她的初步构想,真正实施起来的话,肯定还有很多地方要进一步完善。 江微微说:「我已经把这份方案拿给詹大夫看过了,他表示可行,所以我想让天子看看,若是能按照这份方案来实施的话,想必以后战场上的伤兵死亡数量能减少许多。」 江叔安接过文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立即把自家闺女狠狠夸赞了一番,直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夸完之后他就很自然地把文案塞进自己怀里。 他拍着胸脯承诺道:「闺女放心,我肯定会把这东西交到天子手里!」 闺女的东西,自然是要由他来保管,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手,,就算是闺女的男人也不行! 次日早晨。 江微微目送顾斐和江叔安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心里虽有不舍,却并不太多担心。 这次他们是随傅七进京去请功的,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原本的五十大军,如今只剩下十八万人。 好在南楚对于战死沙场的将士待遇是非常优厚的,每人能得到一百两白银的抚恤金,若有斩敌功绩,还能额外得到土地嘉奖,即便他们死了,但至少他们的家人子嗣可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这也算是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 十八万人被留在凉山关,他们将来的任务就是驻守凉山关,防止西沙敌寇再次入侵。 至于那五十万民夫,自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得知终于可以回家了,民夫们都高兴坏了,当晚便收拾好行李,天还没亮就背上包袱,三五成群地离开凉山关。 时间一天天过去。 伤兵营里的病患们在好转之后,相继离开,回到各自的岗位。 江微微的任务终于圆满完成,脑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999号:「恭喜宿主成功救治三百名在战场上受伤的患者,奖励高级宝箱一个!」 一个金灿灿的宝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江微微面前。 她伸出手指碰了下宝箱。 宝箱立即打开,从中蹦出两本技能书和一个药瓶。 江微微先是看了下药瓶。 深色的玻璃药瓶,外面贴着标籤,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五个字—— 万能解毒丹! 光是看名字,就能猜到它的用处。 江微微拧开瓶盖看了看,瓶子里面只有五颗丹药。 她撇了撇嘴:「只有五颗啊,咋就不能多给点呢?」 999号:「万能解毒丹属于稀有药品,就算有钱都买不到,能给你五颗就算不错了,知足吧!」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可以用积分购买万能解毒丹吗?」 999号:「不能,像这类稀有药品,积分商城概不出售,宿主想要的话,只能依靠开宝箱获得。」 想要获得宝箱,就必须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换言之,就是要她多多地完成任务。 江微微将药瓶收起来,转而去研究那两本技能书。 两本技能书分别是保和丸、玉真散。 光看名字是看不出它们事治什么病用的。 系统询问是否立即学习该技能? 江微微选择是。 两本技能书立即化作金光融入她的体内。 再去看技能树的时候,发现多了两个亮闪闪的新技能。 保和丸:本方由山楂、神曲、半夏、茯苓、陈皮、连翘、萝蔔子组成,具有消食和胃之功效,主治食积,脘腹痞满胀痛,嗳腐吞酸,恶食呕吐,或大便泄泻,舌苔厚腻,脉滑等症。 玉真散:本方由天南星、防风、白芷、天麻、羌活、白附子组成,具有祛风定搐之功效,主治破伤风,牙关紧急,口撮唇紧,身体强直,角弓反张,甚则咬牙缩舌等症。 江微微一下子就被玉真散的描述给吸引了注意力。 破伤风这种病即便是放在医疗高度发达的现代都很难治好,没想到玉真散居然能治破伤风,这让她大为意外。 时间一天天过去,气温渐渐降低。 伤兵营里的伤员人数日益减少。 剩下的十几个伤员,有军医们在就够用了,江微微觉得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太大用处,再加上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就快到临产期了,她是时候该回家去待产了。 江微微将此事跟詹春生等人说了下,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 她又特意找到钟拂询问。 第1040章:铁公鸡请客 「我们马上就要回九曲县了,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钟县令一直很担心您,我们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央求我们打探您的消息,要是他看到您的话,肯定会很惊喜的。」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钟拂的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骨头开始逐渐长合,但他依旧不能正常行走,每天只能依靠木制轮椅出门转转。 钟拂说:「我如今是戴罪之身,必须留在这里等待天子的处置,九曲县我就不去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帮我带句话给殊然,让他好生当官,竭力造福百姓,千万别学我,辜负了天子的期望。」 「乌鸦岭一战,是徐集指挥失误,跟您没关系。」 「我是监军,有监督之职,我没能劝阻徐集,导致三十万南楚好儿郎白白葬送性命,这就是我的罪!」 「您不能这样想……」 钟拂打断她的劝解,神态非常固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罪名绝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就能被洗脱,九曲县我是不会去的,你走吧。」 江微微无奈,只得作罢。 她转而去向常意告辞。 得知他们要走,常意有些不舍,但他也不好强留,只能放行。 「你们放心,关于你们这次的功劳,我肯定会向天子反映,将来少不了你们的奖赏!」 江微微福了福身子以示感谢。 次日天刚刚亮,江微微等人就坐上马车。 一共四辆马车,全是常意所赠。 车队在即将离开营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江微微在阿桃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她看着面前的汉子,问道:「你找我有事?」 江仲平看着比以前黑了许多,同时也壮实了很多,他穿着普通兵卒的布衣铁甲,腰间挂着佩刀,两只手上满是茧子。 他将一个小布袋子递过去,语气中充满恳求。 「我如今已经从军,不得军令无法归家,我很担心家中的父亲和妻女,这里面是我这两个月的军饷,我没捨得用,想请你帮帮忙,帮我把这些钱带回家去给我的媳妇,好叫她放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江微微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实情。 「江思思被发配边关了。」 江仲平一惊,钱袋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他颤声问道:「这、这不可能吧?我家思丫头就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被罚配边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微微不想瞒他,三言两语就把江思思被发配边关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个明明白白。 江仲平听完后,已经是眼眶发红。 他嘴里不住地念叨:「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有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大闺女远走他乡至今生死不明,小儿子被人下毒不幸早夭,最后就只剩下一个小闺女还好好的。 他原本还算把思丫头留在家里招婿,却没想到,思丫头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被发配边关,肯定是九死一生,回来是不可能回得来的了,这期间她肯定还得遭很多罪。 江仲平越想越难过,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江微微问:「还需要我帮你把钱带回去吗?」 江仲平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不了,这钱就给你吧,算是我替思丫头对你的赔礼。」 他弯腰捡起钱袋,双手递到她面前。 「钱的数量不多,你可能看不上,不过你放心,我以后每个月都有军饷,我会把钱攒下来,一半留给家里,一半给你。」 江微微伸手接过钱袋:「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确实不缺这点钱,回头我会把这钱送给你媳妇,你媳妇如今一个人住,日子挺难过的。要是有了这些钱,她的手头能松快些,日子也能好过些。」 江仲平抹着眼泪道谢。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江仲平让到旁边,车队从他面前驶过。 他站在原地,看着车队离开营地,渐行渐远。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他这才收回视线,擦干净眼泪,回去跟袍泽们继续训练。 就算日子再难熬,就算心里再怎么苦,每日的训练量依旧一点都不能少。 经歷过战争的洗礼,江仲平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在地里刨食的乡下汉子,他现在是一名真正的勇士,他要化悲愤为力量,更加努力的训练,增强自己的实力,将来好在战场上多斩几个敌人的首级,换来钱财赏赐,好让他的媳妇可以过更好的日子。 …… 车队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停在了县衙门口。 阿桃扶着江微微下车。 守门的衙役认识江微微,一见到她就立刻上前见礼。 「江大夫,听说您去凉山关了,今儿这是回来了吗?」 江微微道:「今儿刚回来,我想见见县太爷,劳烦二位通传一声。」 阿桃适时地递上一把铜板。 衙役接过铜板,笑得更加热情了:「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钟殊然得知江微微回来了,激动得不行,当即飞也似的跑出屋子,直奔大门而去。 他一口气跑到江微微的面前,喘着气问道:「江大夫,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爹咋样了?你们找到他了吗?」 江微微颔首应道:「钟大学士已经被救回来了,如今正在凉山关休养。」 因为父亲的时候,钟殊然这一个多月来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得知父亲没事了,悬在他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落地了。 他长舒一口气:「我爹没事就好,你们还没吃饭吧?今晚我请客,带大家去吃饭,好为大家接风洗尘!」 江微微很诧异:「铁公鸡居然捨得花钱请客,今儿太阳是打东边落下的吧?」 说完她还特意扭头去看太阳落山的方向。 钟殊然开怀大笑:「哈哈,我爹没事了,我心里头高兴,走,咱们吃饭去!」 由于是钟殊然做东,请客吃饭的地点自然是由他定。 醉香楼是想都不能想的,那地方随便一道拍黄瓜都要十七文钱,就钟殊然那副抠门的性子,肯定捨不得花这个冤枉钱。 最后他带着大家去了个面馆,他亲自给每人点了一碗素面。 第1041章:到家 江微微看着面前寡淡的清汤面,忍不住吐槽。 「吃面就算了,你好歹也让老闆放点肉丝吧?」 钟殊然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里最好吃的就是面汤了,用大骨头熬了一整宿,又香又浓,可比肉丝好吃多了!」 随后他又热情地招唿众人。 「大家不用跟我客气,这家的面汤可以免费续,你们尽管敞开肚皮吃!」 面馆老闆脸都快绿了。 这么大一群人挤进店里来,硬是把他们家的店都给挤了个满满当当,别的客人都不好再进来,更可气的是,他们还只点最便宜的素面,完了还要无限续汤,就算是薅羊毛也不带这样的啊! 最后还是江微微看不下去了,加了几盘滷菜,老闆的脸色这才由阴转晴,瞬间变得热情起来。 发现滷菜的味道还不错,钟殊然给钱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 「家里南瓜和木头、小雪还没吃饭呢,再给我打包两份滷菜,我带回去给他们做晚饭。」 江微微笑话他:「你这会儿咋又大方起来了?」 钟殊然坦然说道:「再苦不能苦孩子,那三个娃儿年纪还小,得多吃点好的,将来才能长得壮实。」 面馆老闆赶紧让自家媳妇去打包了两份滷菜。 钟殊然接过油纸包好的滷菜,在面馆门口跟江微微等人道别。 由于天色已黑,走夜路不安全,江微微决定先去嵌雪山庄过一夜,明早再回村子。 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庄子上。 老五和老六见到少夫人安然回来,都很高兴,忙不迭地给他们打扫屋子,阿桃和秀儿去做晚饭。 吃饭的时候,江微微把老八的事情跟老五和老六提了下。 「老八已经找到了,如今他跟着阿斐去了汴京,回头等他们回来了,大家再好好聚一聚。」 老五和老六都高兴坏了。 他们比老八年长几岁,一直都把老八当弟弟看的,老八这小子不爱说话,平日里总是闷不吭声的,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忽略他的存在。原本老五和老六还挺担心他的,怕他在外头混不开,被人给欺负去了,如今得知他安然无恙,两人心里都是松了口气。 江微微顺便又跟他们说了些打战的事情。 得知西沙退兵,凉山关守住了,老五和老六更是兴奋得不行。 他们不能说话,就只能一个劲儿地傻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吃饱喝足后,大家各自回房去休息。 次日早晨,江微微一行人乘坐马车返回云山村。 四辆大马车,一进村里就立刻引起了许多村民的注意,路上有不少村民都停下脚步,伸长脖子想看清楚车里坐着什么人,一些小孩子追在马车后面跑,一边跑还一边嚷嚷着马车真漂亮! 因为健康堂的缘故,平时来云山村的外地人有很多,有些是徒步走来的,也有些是坐车来的,但大多坐的都是驴车和牛车,显然有坐马车的,更别提一次就是四辆马车,更是少之又少。 大家都觉得能用得起这么多马车的人家,肯定是有权有势的那种。 马车们停在健康堂门口。 阿桃率先跳下马车,她扶住江微微的胳膊,秀儿在后面扶住江微微的腰,在两人的帮助下,江微微终于是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安稳地站在了土地上。 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小孩们见到江微微,立刻欢喜地嚷嚷开来。 「是江大夫回来了!」 可能是因为怀了孕的缘故,江微微对小孩子都有种莫名的喜爱,她沖小孩子们招招手,然后让秀儿从车里拿出个点心盒子。 她把盒子里的点心全分给了孩子们。 小孩们高兴得不行,捧着点心大口吃起来,嘴里还不住地说真香真甜! 北川上前叫门。 很快院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是范六娘,她探头一看,见到外面站着的全是自家人,脸上的戒备瞬间就变成了惊喜。 她赶紧把院门全部打开。 北川、冯虎、施金水、以及周扬等十几个年轻小伙开始搬行李。 等行李全部搬进屋里之后,他们再赶着马车围着健康堂绕了个圈,从后门进去,车厢被取下,四匹马栓进牛棚里面。 牛棚里原本住着大黑、二灰、还有奶牛母子。 如今有加上四匹马,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牛棚,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 大黑嫌太极,不高兴地打响鼻,驴尾巴使劲甩来甩去。 北川一边往食槽里面加草料,一边安慰大黑。 「你别不高兴,明儿我们就把牛棚再扩大一倍。」 冯虎正好挑了两桶水过来,听了这话赶紧说道:「我会搭牛棚,我来帮你们啊!」 「那多不好意思啊。」 冯虎将水倒进水槽里面,嘿嘿笑道:「没事,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是无聊,有点活儿干我这心里更踏实。」 「那成,我等下就把这事儿跟江大夫说说,只要她没意见,明早你就来吧。」 帮忙干完活后,冯虎擦了把汗,带上自己的包袱回家去了。 范六娘留他吃饭,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人喊住,最后只能无奈地笑道:「这小子,都快到饭点了,居然还要走,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啊,也太实诚了!」 她觉得冯虎这小子是真不错,高高壮壮的,一看就很结实,又是个能干的,最重要的是心眼还实诚,她要是有个闺女的话,肯定愿意嫁给冯虎这样的后生。 只可惜,她这辈子连亲都没成,又哪来的闺女? 想到这里,范六娘嘆了口气,转身回屋去了。 柳芸一见到江微微回来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确定她平安无恙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柳芸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 随后她又追问:「阿斐之前回来过一趟,他得知你去了凉山关,也跟着去了凉山关,你见到他没?」 江微微点头:「见到了。」 「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去汴京了,」江微微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是和我爹一起去的。」 柳芸睁大眼睛,万分惊喜:「你爹回来了?」 「嗯。「 第1042章:打探消息(上) 柳芸这次没有再拜佛祖,她直接点了三炷香,插在顾峥的牌位前,嘴里小声念叨:「微微和她爹都没事,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你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江微微对着牌位拜了拜。 柳芸摸摸她的肚子,问道:「都快九个月了,是时候该准备接生的事情了,生娃是个力气活儿,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多吃点儿,把身子骨养得壮实些。」 「您放心,我是大夫,这些事情我都心里有数的。」 柳芸心情大好:「我这就去让尤四娘和范六娘多准备几道好菜,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她便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走去。 江微微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织。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但江织还记得她,一见到她就伸出两条小胳膊,嘴里哇哇地叫唤,摆明了是要抱抱。 江微微坐到床上,将江织抱起来放到腿上。 江织看到她的大肚子,很是好奇,小肉爪子在她的大肚子上摸来摸去。 似乎是为了回应江织,肚里的孩子动了起来,肚皮都被撑出个小圆包。 江织咿咿呀呀地叫唤,显得很是兴奋。 两个小傢伙,隔着肚皮都能玩得开心。 这时北川来了,他牛棚需要扩建的事情跟江微微说了下。 江微微道:「需要哪些材料你列个清单,去找我娘报帐。」 「虎子要来帮忙,您看行吗?」 「这些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不用问我。」 「喏。」 因为人比较多,要准备的饭菜数量自然不能少,光靠尤四娘和范六娘两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柳芸只得去把何霞母女找过来帮忙。 何霞许久没见到闺女,想念得紧,一见到闺女,眼眶顿时就红了,她拉着闺女问了许多事,问的全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碎小事。 见到老夫人来找自己,何霞赶紧停住话头,不好意思地擦了下眼睛:「真是的,我光顾着跟秀儿说话,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何霞赶忙去灶屋帮忙准备午饭,秀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今天的午饭格外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吃得大家满嘴流油,直唿过瘾。 因为江微微和詹春生都回来了,健康堂自然也重新开门营业。 得知这一消息,云山村里的人全都赶来道贺。 江越两口子特意送来两盆菊花。 这年头没有什么菊花不吉利的说法,相反的,古人把菊花看成高洁的象徵,代表着君子之姿。 看着金灿灿的菊花,江微微忽然想起来,中秋快到了。 中秋节要吃月饼和螃蟹。 一想到肥美的螃蟹,江微微只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她特意把北川叫到跟前,让他回头去镇上问问看哪里有螃蟹卖? 北川点头说好。 经过接连三天的忙活,他和虎子已经把牛棚扩建好了,新的牛棚比以前大了一倍,大黑终于可以舒展手脚了,它高兴地昂嗯昂嗯地叫唤了起来。 北川给它套上板车,赶着它去镇上。 他正要去集市看看有没有螃蟹卖,就被人给叫住了。 叫住他的人正是药局任掌柜。 北川赶紧拉住缰绳,跳下驴车。 任掌柜眼巴巴地问道:「听说你们全都从凉山关回来了,我师父是不是也回来了?他老人家还好吧?」 「詹大夫自然也回来了,他如今正在健康堂坐堂呢,一切都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任掌柜放下心来,随即又道,「你跟我走一趟,我有些东西要请你帮忙捎带给师父。」 北川跟着任掌柜到了任家。 任掌柜塞给他一个小小的酒罈子,还有满满一篓子大闸蟹。 「这酒是我自己用药酒泡的,对身体很补的,最近天气转凉了,师父他老人家每天喝一小杯,可以暖暖身子。还有这些螃蟹,是我一个老朋友送来的,他家是专门做鱼虾生意的,今早他经过九曲县,顺道来看看我,还送了我两篓螃蟹。我已经看过了,这一篓的螃蟹个头比较大,你拿回去给大家尝尝鲜。」 北川心想真是巧了,少夫人让他来买螃蟹,结果螃蟹还没找到,就有人白白送了他一篓子螃蟹。 他收下螃蟹和酒,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便赶着驴车走。 临走前任掌柜还不忘叮嘱道。 「螃蟹性寒,不能吃太多,尤其是孕妇和老人小孩。」 北川点头:「我记住了。」 送走北川后,任掌柜又跑催促自家媳妇,让她快些把师父的冬衣冬鞋给做出来。 「师父年纪大了,最受不得冻,他身边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咱们做晚辈的,就得多操些心,衣服鞋袜要做得厚实些,别怕浪费棉花布料,做得越厚实越好。」 任夫人无语:「棉花放得太多的话,穿在身上就跟个球似的,手脚都没法动弹,让师父老人家咋穿?行了行了,做衣服这种事情你不懂,我自己心里有数,保管做得舒服又保暖。」 北川前脚刚离开镇子,镇上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徐绍晴坐在马车里面,她撩起窗帘子,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商铺房舍,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醉香楼的招牌上。 「停车。」 车夫立即停住马车。 小丫鬟先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去扶徐绍晴。 「夫人慢点儿。」 徐绍晴下了马车,带着丫鬟走进醉香楼。 自从分家之后,江伯宁又回到了醉香楼当掌柜,至于分给他们家的田地,则被他变换成银钱还债了。 江林海得知此事后,气得不行,中风的病情越发严重,可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整个就一废人,江伯宁压根就不搭理他。 因为换了一部分欠债,汇通票号的人终于不再每日上门催债,只是隔三差五才来找他要钱,这让他稍微有了点喘息的机会。 江伯宁正送一个客人去了楼上雅间,他下楼是见到了刚进门的徐绍晴,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位夫人的穿着打扮看似不显眼,但细节之处无一不透露出两个字——有钱! 瞧瞧那衣裙的绣工,不是最厉害的绣娘绝对绣不出来,再瞧瞧她手腕上的玉镯,又透又亮,明显不是凡品,还有她头上的珠钗,不是镇上首饰铺卖的那种三流货色,而是真正的一等货! 这么有钱的客人可是难得一见啊,江伯宁怎能放过?当即挂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上去。 「夫人是两位吗?楼上雅间还有位置,请随我来。」 第1043章:打探消息(下) 丧子之痛带来的打击是无比巨大的,徐绍晴如今看着老了许多,即便脸上盖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眼角的鱼尾纹,再加上她微微下垂的嘴角,让她愈发显得难以接近。 她一心一意想要为儿子报仇,在离开汴京后,她带着一队人马直奔秋阳府。 她在府城停留了十来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进入太守府,后来她得得知太守聂振奇去了凉山关,她不想再空等,干脆先来九曲县打探顾斐的信息。 酒楼人多口杂,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醉香楼是九曲县最大的酒楼,此地自然成了徐绍晴的第一首选。 徐绍晴在雅间里面落座。 江伯宁满脸堆笑地询问:「夫人想吃什么?本店最有名的特色菜是烧仔鸭,用的食材都是乳鸭,肉质鲜美……」 徐绍晴打断他的话:「你们店的招牌菜全都来一份吧。」 江伯宁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 「好的好的,我这就让后厨给您做,您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能端上来。」 果然是有钱人,点菜都不看菜名的,真希望这样的客人以后天天都能来醉香楼吃饭! 他亲自给徐绍晴沏好茶,正欲转身离开,就被徐绍晴给叫住。 「你是这里的掌柜?」 面对贵客,江伯宁的态度无比殷切,当即回答:「是的,鄙人姓江。」 「江掌柜,你知不知道本地有个叫做顾斐的人?」 江伯宁先是一愣,随即狐疑地问道:「夫人问他做什么?难道您认识他?」 「你甭管我要做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只要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这个……」徐绍晴从荷包里面取出一个亮闪闪的银锭,放到桌上,「就是你的了。」 江伯宁一看到银锭,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以前他就是个爱财之人,如今欠了一屁股债,对钱财的需要程度越发迫切。 他直勾勾地盯着银锭,谄媚地说道:「您问您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告诉我有关顾斐的所有事情。」 江伯宁飞快地说道:「他是云山村人,取了个媳妇叫江微微,他娘姓柳,江微微开了个医馆叫健康堂,如今他们一家都住在健康堂里面,健康堂是咱们九曲县唯一一家医馆,去那里看病的特别多。你该不会是要去那里看病吧?我可提醒你了,江微微那丫头刁钻的很,是个极难相处的人,你要是不急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找别的大夫,府城里面有很多医馆……」 徐绍晴打断他的话,加重语气强调道:「我要问的是顾斐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不关心!」 江伯宁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顾斐是吧,我知道他,他原本就是个猎户,家里养着个病重的老母亲,他为了给老母亲治病,把打猎赚来的钱全都花光了,家里穷得叮噹响,也就只有像江微微那种蠢丫头,才会嫁给他。他们成亲后,江微微开医馆赚了些钱,顾斐靠她养着,不仅有钱穿新衣服了,还有钱去书院念书。后来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还考上了秀才和举人,我就搞不懂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猎户,是怎么考上举人的?莫不是府试里面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江伯宁越说越嫉妒,语气酸不熘丢的。 徐绍晴追问:「他爹是谁?姓甚名谁?是本地人士吗?」 「顾斐和他娘是在十几年前来到云山村落户的,他们母子来的时候就只有两个人,我们从没见过顾斐的爹,也没听他提起过他爹的事情,听说他爹早就死了。」 徐绍晴蹙眉:「连他爹的姓名都不知道吗?」 江伯宁苦着脸说道:「要是顾斐说过的话,我肯定知道,可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爹,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徐绍晴很不满,问了半天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 「你可以下去了。」 江伯宁盯着桌上的银锭,眼巴巴地问道:「这个银子……」 徐绍晴不耐烦地说道:「拿走吧。」 「多谢夫人!」江伯宁赶紧拿起银锭,塞进袖子里面。 他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 「夫人。」 徐绍晴不悦地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江伯宁上前一步,讨好地说道:「您如果真的想知道顾斐他爹的事情,我或许可以帮帮忙,只要您能出得起价钱,一切都好说。」 徐绍晴上下打量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能怎么帮忙?」 「不瞒您说,我其实是江微微的二伯,跟顾斐也算是亲戚,只要我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总能打听到您想要的消息。」 徐绍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穫,立刻来了兴致:「你所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您若不信,可以去镇上打听打听,我是江微微二伯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绝对骗不了您。」 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徐绍晴决定试一试。 「只要你能把顾斐的来歷背景全部查清楚,我可以给你一百两银子。」 听到一百两三个字,江伯宁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心里激动得不行。 他刚想答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剎住车,故作矜持地说道。 「我和顾斐毕竟是亲戚,这样随意把他的消息卖给别人实在不妥。」 徐绍晴看出他的小心思,开门见山地问道:「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江伯宁清了清嗓子:「这其实不是钱的问题,亲戚之间怎么可以用钱来衡量?要换成平时,我肯定不会答应你这事儿,但我最近手头紧,急缺钱用,实在是没办法了,为了能让家里妻儿老小都能活下去,我只能厚着脸皮跟您要个一千两了。」 徐绍晴冷笑:「张嘴就要一千两,你的胃口真够大的。」 「嘿嘿,一千两对我这种升斗小民来说是天文数字,可是对夫人您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别的不说,就说您腕子上的玉镯,卖出去就能有一千两。」 徐绍晴拨弄了一下手腕的玉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得对,一千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你得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根我讨价还价的。只要事情能办成,一千两没问题,可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把事情办砸了,我就让人剪了你的舌头。 第1044章:调查顾斐(1) 在一千两的诱惑之下,江伯宁没怎么犹豫就一口接受了跟徐绍晴的交易。 他现在急需钱还债,只要帮徐绍晴办成事情,他就能瞬间把欠债全部还清,从此再也不用被汇通票号的人上门找麻烦。 「我现在住在大福客栈,你打听到消息后,可以直接来大福客栈找我。」 说完这话,徐绍晴便站起身,准备走人。 江伯宁赶紧挽留:「您好歹吃完饭再走啊,我这就让后厨去给你烧菜。」 「不必了,我吃不管你们这种小地方的饭菜。」 徐绍晴带着丫鬟离开醉香楼,乘着马车远去了。 江伯宁摸摸袖子里的银锭,心里幻想着赚到一千两后的美好情景。 只是打探消息而已,对他来说不成问题,这事儿肯定能很轻松就能圆满完成。 江伯宁信心满满,为了尽快拿到钱,他迫不及待地回家去了。 他把徐绍晴委託自己调查顾斐的事情告诉了叶兰花。 「这次是个难得的赚钱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必须得快点去云山村,这两天家里你就多看着点儿。」 叶兰花原本还有些怀疑他口中的徐绍晴是真是假,等他从袖子里掏出个亮闪闪的银锭后,她立刻就把怀疑都抛到了脑后,忙不迭地催促道。 「那你赶紧去啊!家里有我呢,保证出不了什么事!」 江伯宁匆匆忙忙地出了家门。 他先是去五味斋买了半斤桃酥饼,然后才乘坐公共牛车前往云山村。 他坐在车上,琢磨接下来该怎么调查顾斐才好? 按理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柳芸和江微微,她们一个是顾斐的亲娘,一个是顾斐的媳妇,顾斐的身份来歷她们肯定门儿清! 可他早就跟江微微断了亲戚关系,梁家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他要是直接找上门去,一准儿要被人家给打出来,他还是不去自讨没趣比较好。 既然柳芸和江微微那边走不通,他就只能曲线救国,试试其他的路子。 …… 北川回到健康堂后,把那一罈子药酒给了詹春生,并把任掌柜的叮嘱也一併转达给了他老人家。 詹春生不怎么爱喝酒,不过徒弟的这份孝心他还是收下了。 江微微看着篓子里的大闸蟹,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任掌柜真够意思啊,送这么多螃蟹给咱们。」 北川提醒道:「螃蟹性寒,孕妇和老人小孩都不能多吃,您顶多也就只能吃一只。」 江微微假装没听到这话,沖范六娘说道:「趁着这些螃蟹还新鲜,赶紧把它们洗干净上锅蒸熟,今天中午咱们就吃螃蟹!」 范六娘笑呵呵地说好。 这时柳芸忽然开口:「要不要给村长家送去几只?」 江微微一拍脑门:「对啊,是给村长送几只的,阿桃你挑个十只螃蟹出来,代替我送去送给村长,让他们家也跟着尝尝鲜。」 阿桃脆生生地应下:「喏!」 她挑出十只螃蟹,装进小竹篮里,用布盖着,快步朝着村长家走去。 如今她已经拜江微微为师,算是江微微名正言顺的晚辈,一些送礼跑腿的活儿,她完全可以胜任。 江微微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让人挑出两只螃蟹,用细麻绳绑好。 她拎起螃蟹:「我要出门去一趟,很快就回去。」 柳芸忙问:「你要去哪里?你挺着个大肚子,出门不方便,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就让别人替你去吧。」 「我是去看看陈玉桂,她男人托我给她带了些钱,我既然答应了他,就得把这事儿给办妥贴了。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让秀儿和我一起去。」 柳芸无奈:「行吧,都按你说的办。」 她这个儿媳什么都好,就是主意太大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退让。 江微微招唿秀儿出门。 两人离开健康堂后,来到了陈玉桂的家里。 自从分家之后,陈玉桂就是一个人住,她偶尔会回一趟娘家,但每次回娘家爹娘都会念叨她,说她不应该擅自做主跟老二分家,说她不应该不奉养公公,还说长嫂入母,她理应对小叔子多包容些……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听得陈玉桂心里很不舒服。 大道理谁都会说,可真落在自己身上,那滋味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玉桂渐渐的也就不爱回娘家了。 白天她一般都在地里干活,要是地里没活儿干的话,她就在家里打扫卫生缝缝补补,日子虽然冷清了些,倒也还算舒坦。 最近天气转凉,她打算把冬天用的被褥拿出来晒一晒,去去霉味。 江微微和秀儿来的时候,陈玉桂正在晒被子。 「婶子,在忙呢?」 陈玉桂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瞎忙活,你们快请屋里坐!」 进了屋里,江微微让秀儿把手里的螃蟹递过去。 「这是朋友送给我们的螃蟹,数量太多了,吃不完,送两只给你尝尝鲜。」 乡下人家很少吃螃蟹,对他们来说,这东西肉少壳多价格还不便宜,有那闲钱买螃蟹,还不如多买几斤五花肉实惠呢! 陈玉桂从没吃过螃蟹,她看着递过来的螃蟹,不知道该不该接。 秀儿直接将栓螃蟹的绳子塞进她手里,笑着说道:「这螃蟹很好吃的,您尝尝吧!」 陈玉桂手足无措地说道:「可我不会弄这东西啊,这么好的东西给了我,完全是糟蹋了啊!」 江微微道:「这螃蟹的做法很简单,只需要用刷子刷干净,加水上火蒸熟了就行。您吃的时候把蟹壳掰开,吃里面的蟹黄,蟹腿里有肉,也很好吃的,您要是觉得太清淡了,还能沾点酱料什么的。」 陈玉桂将她说的做法默念了两遍,确定自己记住了,方才安心。 她将螃蟹放进灶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杯温水。 「咱家没茶叶,就只有白开水,希望你们别嫌弃。」 江微微表示没关系,她从袖中拿出个小布袋子,放到桌上,嘴里说道:「这些是江仲平托我给您捎回来的钱,他如今在凉山关里当兵,短时间内回不来,这些是他的军饷,您收好了。」 第1045章:调查顾斐(2) 陈玉桂没去看桌上的钱,急急地追问:「我男人现在咋样了?他还好吗?」 「他挺好的,之前他跟着我爹去执行任务,杀了不少敌人,回头等结算军功的时候,他肯定能得到不少赏赐,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陈玉桂放下心来,她苦笑道:「我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应该是知道的,我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别再让我经歷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江微微又安慰了她几句,等她的情绪好转了些,江微微这才提出告辞。 陈玉桂亲自将人送出院门。 她回到屋里,将桌上的小布袋子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块碎银子,加起来估摸着也就四钱重。 陈玉桂小心翼翼地把银子锁好,钥匙贴身带着,然后去灶屋里面收拾那两只大闸蟹。 家里没刷子,她只能把柳枝头给揉散了,当成小刷子来用。 她蹲在井边,仔仔细细地把两只大闸蟹刷洗干净,然后放进锅里,加水蒸煮。 为了去除腥味,她还特意往螃蟹上面撒了些姜丝。 不一会儿就有一股子鲜味飘散开来。 陈玉桂估摸着差不多了,熄火起锅,把螃蟹端出来。 家里没别人,她不需要等人,洗干净手就直接开吃。 这是她第一次吃螃蟹,肥美的蟹黄一入口,立刻就让她瞪大了眼睛,这螃蟹的味道,比她预想中的好吃多了! 她吃完了蟹黄又去掰蟹腿,每支蟹腿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肉渣都没剩下。 两只螃蟹很快就被她吃了个精光。 陈玉桂觉得意犹未尽,她又把昨晚没吃完的剩饭剩菜热了。 刚拿起筷子准备吃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这大中午的,正是吃饭的时候,谁会来她家? 陈玉桂放下碗筷,走出屋门,嘴里喊了声:「谁啊?」 「大嫂,是我啊!我特意来看你了,你快开门啊!」 是江伯宁的声音。 陈玉桂心里警铃大作,江伯宁这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忽然找上门来肯定是别有所图。她没有去开门,而是隔着院门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家里就我一个女人,放你进来不好,容易招人闲话。」 江伯宁忙道:「咱们是亲戚,亲戚之间说几句话怎么了?谁要是敢乱说闲话,我立马就撕了他的嘴!」 陈玉桂仍是不愿开门。 论耍心眼,她自认不是江伯宁的对手,所以干脆不跟他接触,不给他耍心眼的机会。 江伯宁见状,不肯放弃,坚持不懈地拍门。 拍门声引起了隔壁邻居的注意,他们纷纷走出家门来,问江伯宁这是要干啥? 江伯宁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知道大嫂一个人住不容易,特意来看望她,你们看,我还准备了礼物。这可是镇上五味斋的点心,贵着呢,平时我自己都捨不得吃,特意买来给大嫂吃的,可大嫂却死活不肯开门,说是怕被人说闲话。你们说说看,小叔子上门看望大嫂,光明正大的,有什么好说闲话的?」 甭管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面上都表示自己不会说闲话。 门后的陈玉桂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她知道江伯宁惯会演戏,要是再让他演下去,邻居们肯定会被他给骗了,到时候大家一面倒地来指责她,让她以后还怎么在这里过下去?!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尤其如今她又是独居,平日里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话,就只能指望左邻右舍搭把手了,她可不敢跟邻居们把关系闹僵。 陈玉桂赶紧拉开院门,沖江伯宁说道。 「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别拿咱们家的那点破事去麻烦别人。」 随后她又沖邻居们说了声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邻居们笑着说没事,很快就散了。 江伯宁进了堂屋,将带来的点心放到桌上,视线扫过桌上那些剩饭剩菜,撇了撇嘴。 「我说大嫂,你中午就吃这个啊?也太寒碜了吧?」 陈玉桂的态度非常冷淡:「我吃什么不用你操心,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江伯宁委屈道:「你别这样啊,咱们好歹也是亲戚,以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多少都该有点情分吧?」 「是啊,十几年了,别说是人,就算是养条狗,都该养出感情来了,只可惜,有些人还不如狗呢!」 江伯宁怼了个面红耳赤。 他是个掌柜,做的就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最擅长的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此时他就发挥了这一长处,就算被人骂成是狗,他依旧不生气,还故意用一种无奈的语气想对方诉苦。 「大嫂这话说得真伤人啊,我是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就算不愿给个好脸色,也别拿这种话挤兑我啊!」 陈玉桂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你瞧瞧,这是我特意为你买的点心,是镇上五味斋的,你以前没吃过那儿的东西,今儿正好让你尝尝鲜。」江伯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的桃酥饼。 陈玉桂见他真的是带着东西上门来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语气仍旧生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江伯宁嘿嘿地笑了两声:「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请你帮我个小忙。」 陈玉桂毫不犹豫地说出三个字。 「我没钱!」 江伯宁的笑容僵了下,随即讪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找你借钱的。」 「那你是想找我做什么?」 「我是想,请你帮我打听顾斐的来歷背景,尤其是他那个死去的爹,姓什么叫什么,以前是哪里的人?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把这事儿办成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别的不说,就说你们两口子将来养老的时候,就全部交给我家宝方了,以后我家宝方就是你们的儿子,他会把你们当成亲爹娘来孝敬的!」 陈玉桂如今膝下无儿无女,以她这个年龄想要再生已经是不可能,所以对她来说,养老就成了个大问题。 江伯宁觉得自己提出的条件非常丰厚,陈玉桂没道理不答应。 第1046章:调查顾斐(3) 谁知陈玉桂在听完他的话后,竟是冷笑一声。 「呵,想拿我当枪使,你想得美!」 江伯宁赶紧解释:「我承认,我是有利用你的意思,可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咱们两个都有好处啊,像这种互惠互利的事情,你干嘛不答应啊?!反正只是帮忙打听点事儿而已,又费了你多少工夫,你只要去找顾斐他娘套套话就行了。」 陈玉桂翻了个白眼:「你少拿这些话忽悠我,明明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作死可别拉我下水!」 「这怎么能是忽悠呢?我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啊!你忘了思丫头是怎么被判刑的吗?你忘了宝元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梅丫头为什么会远走他乡吗?这些都跟江微微有关系啊!要不是她的话,宝元不会稀里煳涂地被人下毒害死,梅丫头不会因此背井离乡,思丫头也不会被流放边关。你想想他们的惨状,难道就一点恨意都没有吗?你身为他们的亲娘,就一点都不想为他们报仇雪恨吗?」 江伯宁的越说越激动,最后两句话几乎是被他给吼出来的,带着强烈的谴责意味。 陈玉桂被吼得一个激灵,差点就要点头答应了。 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稳住了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二叔,我这人的脑子是没你机灵,可我也不傻,我知道什么是非对错,也分得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宝元之所以会被害死,是因为孙二刚心太狠,罪魁祸首是他和徐举人,江微微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害者,我心里是有恨,可我的恨都是沖孙家去的。至于梅丫头,只能怪老天爷不开眼,让她所嫁非人。思丫头就更不用说了,她纯属自作自受,要不是她起了害人的心思,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说真的,江微微作为被害人,她能不计前嫌继续跟我家来往,我对她是感恩戴德,哪里还敢有半点怨恨?」 江伯宁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觉得她这种想法真是愚蠢至极! 他还想再劝,却被她给打断。 「行了,你别再说了,我今儿没煮你的饭,就不好留你吃饭了,你快走吧。」 江伯宁不甘心:「你在听我说两句,就两句!」 「你就算再说两百句也没用,这事儿我是不会帮忙的!」 陈玉桂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点心塞进他怀里,推着他往外走。 江伯宁就这么被推出了院门。 哐当一声,院门在他面前关上。 江伯宁看着紧闭的院门,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大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活该你断子绝孙!」 前面有一千两在等着他,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既然江家这边走不通,江伯宁决定再换个路子。 这次他去了延寿村的柳家。 柳家是柳芸的娘家,柳家的人都是些贪财自私之人。 江伯宁将那半斤桃酥饼送给他们,想以此来套出他们嘴里的话。 结果桃酥饼全被吃光了,真正有用的话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原本江伯宁还以为柳家人是故意隐瞒,经过他的再三试探,发现这家人是真的不知道顾斐的底细。 当初柳家把柳芸卖给了人牙子,之后就没再管过柳芸的死活,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柳芸之后被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是怎么跟顾斐他爹认识的,至于顾斐他爹的身份来歷,就更是一无所知。 这趟不仅白跑了,还白白浪费了半斤桃酥饼,江伯宁都快气死了! 偏偏柳家人完全不会看眼色,还在缠着江伯宁讨要更多的吃食。 江伯宁不耐烦再跟他们纠缠下去,沉着脸走了。 接连两次的失败,让他心里非常郁闷。 他就不明白了,只是打听点儿事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江伯宁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 他又回到云山村,去找村长江丰年套近乎。 「堂叔,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回头我请您去醉香楼喝两杯啊?」 江丰年笑呵呵地说道:「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喝酒就免了,我家里有酒,想喝的话随时就能喝,没必要去外头浪费那个钱。」 江伯宁又陪着他说了好些家常话,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江伯宁这才说明来意。 「堂叔,不瞒您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江丰年笑着道:「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看,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江伯宁讨好地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就是想打听顾斐家的事情,您别这么看我,我没有恶意的。之前我做了不少坏事,得罪了微丫头,如今微丫头一家发达了,我瞅着心里真是后悔死了,要是当初我没犯浑,也许如今我也能跟着微丫头沾点光。」 说到最后,他竟是流下了眼泪,捶胸顿尊悔恨不已。 江丰年皱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后悔已经完了,微丫头是个什么性子,你我都很清楚,她向来是爱憎分明,你既然已经惹恼了她,再想迴转就难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求您,想请您帮帮忙,我打算好好准备一些礼物,向微丫头一家道歉,但我不晓得她和顾斐喜欢什么,就想着来向您打听一下他们家的事情。」 江丰年还在迟疑。 江伯宁扑通一声跪下去,苦苦哀求:「堂叔,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万一让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江丰年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江伯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很是可怜。 江丰年犹豫了下,还是松口了。 「你想问什么?」 江伯宁心头一喜,面上却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想知道顾斐有什么喜好?他家是从外地搬过来的,我对他家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堂叔是村长,当初他们在云山村落户的时候,肯定要经过您的准许,您应该对他们家的事情很清楚吧?」 江丰年嘆息:「我知道得其实也不是很多,只知道顾斐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爹……」 江伯宁打断他的话,急切地追问:「您知道他爹的事儿?」 第1047章:调查顾斐(4) 江伯宁表现出来的态度太过急切,引起了江丰年的疑惑。 江丰年不答反问:「你不是想打听微微和顾斐的事吗?怎么又对顾斐他爹的事情感兴趣了?」 江伯宁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得太明显了,他赶紧压下心里的急切,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尽量多知道一些关于顾斐家里的事情,多知道一点总没坏处嘛,免得将来我再犯了他们家的忌讳。」 「你只要别再满肚子算计,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江丰年想起他以往干的那些混帐事,忍不住训道,「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去借利子钱?而且一借就是一千两,你这是不想过了?你知不知道那些借了利子钱的人,很多都被逼得家破人亡?」 江伯宁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满肚子火气,但又因为是他碍于有求于人,他非但不能发作,还得不停地点头哈腰,表示对方教训得对。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以后肯定改,现在您跟我说说顾斐家里的事儿吧。」 江丰年道:「认错不是光靠动动嘴皮子就行的,得看你的实际行动,顾斐家里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他以前是个猎户,靠打猎为生,后来考上了举人……」 「这些我都知道,」江伯宁再度打断他的话,「您能说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一而再地被人打断,江丰年很不满,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哪些事情是你知道,哪些事情又是你不知道的?我也只能是想到多少说多少,你要是不愿意听,就赶紧走!」 江伯宁赶紧求饶:「行行行,您说您说,不管您说什么,我都听着。」 接下来,江丰年将顾斐从猎户到举人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期间反覆强调顾斐的聪明才智,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江伯宁听得头昏脑涨,偏又不敢打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下去。 …… 在江伯宁走后,陈玉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以她对江伯宁的了解,这人满肚子算计,他忽然跑来打探顾斐的来歷背景,肯定是有所图谋。 陈玉桂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她锁上院门,快步朝着健康堂走去。 这会儿江微微正看着面前的鸡汤发愁。 是柳芸特意给她煲的乌鸡汤,说是可以补身子,非要她喝。 看着鸡汤表面那层厚厚的油脂,江微微实在是无从下嘴。 正好江织那边醒了,需要柳芸去照看,临走前柳芸还不忘叮嘱道:「这只乌鸡是我特意从村里人手里买来的,对孕妇最是滋补,你一定要全部喝完,等下我要来检查。」 江微微乖巧点头说好的。 等柳芸一走,江微微就沖阿桃说道。 「这鸡汤分你一半。」 阿桃急忙摆手:「不行不行,这是老夫人亲自给您煲的汤,我怎么能喝呢?!」 「这汤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你要是不帮我分担的话,这些鸡汤最后还是只能倒了,多可惜啊!」 见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阿桃不好再拒绝,只得点头应下:「那好吧。」 江微微分鸡汤的时候,特意将表面那层厚厚的油脂全部分到了阿桃的碗里。 阿桃一点都不挑,她端起碗就咕噜咕噜地把鸡汤喝光了。 江微微先是尝了两口,觉得有点淡,为了不辜负柳芸的好意,虽然不大好喝,她还是认命地把碗里的鸡汤一点点喝完。 等柳芸来时,看到空空的汤盅,很是满意。 她笑眯眯地问道:「好喝吗?」 江微微乖巧回答:「好喝。」 柳芸笑得更加开心了:「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煲鸡汤喝。」 江微微:「……」 她可以拒绝吗? 站在旁边的阿桃想笑又不敢笑,一张小脸都给憋红了。 就在这时,秀儿走了进来。 「微微姐,玉桂婶子来找您,说是有事要跟您说。」 江微微颔首:「带她上来吧。」 很快陈玉桂就出现在了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招唿她坐,阿桃主动给她倒茶。 柳芸一直都很同情陈玉桂,对她的态度格外温和,拉着她说了好些家常话。 陈玉桂原本还有点局促不安,跟着柳芸聊了一会儿后,渐渐放松下来。 她看向江微微。 「其实我这次来找微微,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江微微挑眉:「什么事?」 「刚才江伯宁来找我了,他想让我帮忙打探你男人的来歷背景,我没答应,还把他赶了出去。」 闻言,江微微和柳芸同时心头一跳。 柳芸的脸都白了,最怕的就是被人查出过去的事情,一旦顾峥的身份被捅破,他们一家人的平稳生活就会彻底被打破,曾经的仇家肯定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相比柳芸,江微微更加冷静些。 江微微追问:「江伯宁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打听这些?」 陈玉桂摇摇头:「这事儿他没跟我说。」 说完要说的事情,她提出告辞。 江微微特意让阿桃打包了一斤茶叶给她,她原本还不肯要,被江微微劝了一番,最后还是接受了。 阿桃送陈玉桂出门,屋里只剩江微微和柳芸两个人。 柳芸不安地说道:「该不会是阿斐的身世被人知道了吧?」 江微微摇头:「应该还没有,要是真被人知道了,对方就不会只是派人来打探消息,而是直接上门来找咱们的麻烦了,我猜对方应该只是有所怀疑,但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 「咱们现在怎么办?」 如今儿子不在家里,柳芸自己又是个没主见的,她自然而然地把江微微当成了主心骨。 江微微沉吟道:「江伯宁没能从玉桂婶子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他肯定不会放弃,接下来应该还会去找别的人调查阿斐的事情。娘,您仔细想想,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谁知道阿斐的身份来歷?」 柳芸努力地回忆:「自从我和阿斐来到云山村落户后,我们就从没跟人说起过阿斐他爹的事情,大家只知道我们是一对无依无靠的可怜母子,应该没人知道阿斐的来歷才对。」 第1048章:调查顾斐(5) 江微微追问:「当初你们在村里落户时,应该有跟村长交底吧?村长对你们的事情知道多少?」 「村长的确是问过我们的来歷,还查看了我们的身份文牒和路引,当时是阿斐跟村长谈的。阿斐编了一套说辞,说咱们是在汴京做生意的,生意赔了,他爹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能收拾家当离开汴京,想寻个安静祥和的小地方落脚。」 江微微问:「村长信了?」 柳芸点头:「嗯。」 不怪江丰年太好骗,而是因为那时候的顾斐和柳芸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小的瘦得皮包骨头,大的病得站都站不稳,就这样一对母子,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 村长家里。 江丰年感慨道:「我其实能察觉到顾斐当时没说实话,可我看着他那瘦巴巴的可怜模样,实在不忍再继续盘问下去。我当时想的是,先让他们母子在村里住一段时间,考察一下他们的人品,要是他们的人品不好,再让他们走也不迟。事实证明,顾斐那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可品行是真的没话说,对他娘也是真的孝顺,如今他还成了咱们村里唯一的举人,真的是出息了啊!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把人给赶走,不然咱们村子可就损失大发了!」 江伯宁自动过滤掉那些对顾斐的夸赞,追问道。 「顾斐没说他爹叫什么名字吗?」 江丰年摇头:「没有,人都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江伯宁大失所望。 他听这个老头絮絮叨叨地说了两个时辰,听得他头都晕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他再也忍不了了,收起脸上的讨好之色,语气中透出几分埋怨之意:「您连人家的真实来歷都不知道,就敢让人家在村里落户,你就不怕人家是扮猪吃老虎吗?」 江丰年不以为意:「虽说顾斐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不是一点实话都没说,比如说他们是从汴京来的这一点,就应该是真的,当时他们的路引上面有汴京顺天府的印章,而且顾斐当时说的是官话,像那么标准的官话,也就只有长住汴京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江伯宁眼前一亮,这是个有用的信息,他得记下! 他仿佛是看到了希望,跟变脸戏法似的,一下子又变回讨好的模样。 「您在跟我说说,顾斐在汴京是做什么题的?他们在汴京还有什么亲戚朋友?」 江丰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们在汴京是做生意的,至于亲戚朋友,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知。」 「他们以前具体是住在汴京城里的什么地方?」 「不知。」 江伯宁再度失去耐心:「您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丰年皱眉:「我本来就知道得不多,是你非要我说的,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现在就走,我还懒得伺候你了呢!」 说完他便扭开脸去,懒得再理江伯宁。 江伯宁不甘心就此离开,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堂叔,刚才是我心急了,我向您道歉,您再跟我说说顾斐家里的事情呗。」 江丰年并不傻,相反的,他比村里大部分人都更聪明。 他见江伯宁一直追着顾斐家里的事情追问,丝毫不关心顾斐个人的喜好,完全不像是要给他送礼赔罪的意思,倒更像是在调查顾斐的底细,再结合江伯宁无利不起早的性格,江丰年越发觉得这傢伙是别有所图。 江丰年心生警惕,不愿再说下去。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再多的我实在是不知道。」 江伯宁哀求道:「再说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江丰年站起身:「我累了,想回屋休息会儿,恕不招待,你请自便吧。」 说完他便走了。 堂屋里只剩下江伯宁一个人,他瞬间变了脸色,看着江丰年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村长而已,拽什么拽啊?!」 江伯宁恨恨地走出堂屋。 当他走出院门,迎面就撞上两个熟人—— 北川和宋浩。 江伯宁本能地心生警惕:「你们也是来找村长的?」 宋浩走到他旁边,伸手去搭他的肩膀,憨笑道:「我们是来找你的。」 与此同时,北川也已经走到江伯宁的另一边。 两人一左一右将江伯宁夹在了中间。 江伯宁见他们来者不善,心里有点慌了,想要甩开宋浩的手,宋浩看起来没花什么力气,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可他那只搭在江伯宁肩膀上的手却像是有千斤重般,江伯宁费尽全身力气也没能把那只手给甩开。 江伯宁色令内荏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这里可是村长家门口,我只要随便喊一声,就会把村长一家给喊出来,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宋浩笑着道:「别紧张,我们只是想请你去健康堂做客而已。」 江伯宁大叫:「我不去!你们放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北川就一个手刀敲在他的后颈上,直接把他给敲晕过去。 宋浩啧了声:「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他和北川一左一右扶着江伯宁,往健康堂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熟人,有人问江伯宁这是咋了? 宋浩憨笑着说道:「他喝多了,走不动道儿,我们送他回去。」 鑑于他那天生的憨厚模样,没有人怀疑他的说辞,甚至还有人夸赞他们热心肠。 宋浩和北川很顺利地把人带到了健康堂。 「江大夫,您要的人带来了。」 江微微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江伯宁,道:「弄醒他。」 北川从桶里舀起一瓢水,泼到江伯宁的脸上。 哗啦啦! 江伯宁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他坐起身,先是看了看四周,茫然片刻才逐渐回过神来。 「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们了,我没有钱,你们想要讹钱的话就找错人了!」 江微微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道:「放心,我不找你要钱,我只是想找你问点事儿。」 第1049章:调查顾斐(6) 江伯宁戒备地看着她:「你想问什么?」 「是谁让你来打听我们家的事情?」 江伯宁心里咯噔一跳,这事儿她怎么知道了? 他来不及细想,嘴里飞快地否认:「我才没有打听你家的事儿,我自己家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闲情去管你们家的闲事?!」 江微微轻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她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北川。 「餵他吃下去。」 北川打开瓶塞,倒出一粒药丸。 江伯宁见状大惊失色,想要爬起来逃跑,却被宋浩先一步揪住后颈。 「放开我!」江伯宁拼命地挣扎反抗。 宋浩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腹部上,疼得他惨叫出声。 「啊!!」 北川趁机将药丸扔进他嘴里。 等江伯宁反应过来时,药丸已经被他给吞下去了。 他惊恐地叫喊:「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别怕,只是一种会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而已。」 江伯宁直接就哭了:「我还不想死,呜呜呜,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他对江微微的医术深信不疑,就算是快死的人都能被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她既然说是毒药,那就肯定是毒药。 江微微又拿出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解药,只要你能在两日内服下解药,毒性就会完全化解。」 江伯宁想要扑上去抢解药,却被宋浩牢牢抓住,挣脱不开。 江微微收起小瓷瓶,悠然说道:「别着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保管让你安然无事。」 江伯宁现在算是认清现实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命捏在对方手里,纵使心里恨透了对方,他也只能低头妥协。 「你说,只要能把解药给我,无论让我做什么都成。」 江微微笑了:「你要是早点拿出这种态度来,就不至于多吃那么多苦头了,你先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调查我家的事情?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江伯宁心里一惊,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江伯宁皮笑肉不笑:「那你猜得还真准,的确是有人出钱雇我打听你家的消息。」 「是谁?」 「我不认识那人。」 江微微又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来醉香楼吃饭,向我打听你家的消息,我本来不愿意说的,是她非逼着我说,还说只要我能帮忙打听到顾斐的来歷,她就能给我一千两银子。你知道的,我现在手头紧,家里急缺钱用,我也是走投无路,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下来。你们相信我,我对你们没恶意,都怪那个女人,都是她的错,你们要找麻烦就去找她吧!」 江微微问:「你知道她住在那里吗?」 「知道知道,她就住在镇上的大福客栈。」 江微微说:「我要你去找她,就说你已经打听到了顾斐的底细,等事成之后,你不仅能从那人手里拿到的一千两银,还能从我这里拿到解药。」 江伯宁立刻就心动了:「真有这样的好事?」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又不会吃亏。」 在江微微的威逼利诱之下,江伯宁很快同意跟她合作。 次日早晨,大福客栈。 徐绍晴正准备出门去逛逛,就听到丫鬟来报。 「夫人,醉香楼的江掌柜来找您了,他说顾斐的事情有眉目了。」 徐绍晴立即放弃了出门的打算,道:「带他过来。」 「喏。」 很快江伯宁就被带到徐绍晴的面前。 江伯宁拱手见礼:「夫人安好。」 徐绍晴迫不及待地问道:「查到顾斐的来歷了?」 「嗯。」 徐绍晴催促道:「你快说!」 江伯宁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 「当初顾斐母子来云山村落户的时候,是经过村长首肯的,村长对他们家的情况最为了解,我特意去谘询了村长。村长说顾斐母子来自汴京,他们原本是生意人,因为生意破产了,顾斐的父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很快就病故了,留下孤儿寡母无人照顾。汴京城里居大不易,他们母子没办法只能离开汴京,千里迢迢来到云山村定居。」 徐绍晴追问:「天下那么大,他们为何非要来云山村定居?」 「听说是因为柳氏……也就是顾斐的母亲,她是延寿村人,延寿村距离云山村挺近的,他们想着跟亲戚住得近些,日后照顾起来更加方便。」 徐绍晴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直接在延寿村落户?」 江伯宁擦了把头上的汗:「夫人有所不知,延寿村是咱们九曲县里出了名的穷地方,别说是顾斐母子,就算是我,也不乐意在延寿村住。」 徐绍晴又盯着他看了片刻,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没有骗我吧?」 江伯宁赶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徐绍晴脱掉手腕上的玉镯,放到桌上。 「这是给你的酬劳,拿去吧。」 江伯宁飞快将玉镯起来,宝贝似的摸来摸去,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这可是一千两白银啊! 徐绍晴沉下声音:「记住,这件事情只许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等着掉脑袋吧。」 江伯宁心神一凛,赶忙向她保证:「您放心,我这个人口风很严的,就算做梦我都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徐绍晴一摆手,表示他可以走了。 江伯宁揣着玉镯喜滋滋地离开了大福客栈。 等他走后,丫鬟眼巴巴地问道:「夫人,既然首辅大人让您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到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九曲县这个小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就算她只是个丫鬟,对这里也是嫌弃得不行,她现在做梦都想快点回到汴京去。 徐绍晴不答反问:「你觉得江伯宁说的是真话吗?」 丫鬟愣住了:「难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吗?」 「要想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办法很简单,只要让人去顾斐家里走一遭就行了。」 说到这里,徐绍晴让丫鬟把护卫们叫过来,她有事情吩咐他们去办。 第1050章:调查顾斐(7) 江伯宁刚回到家里,汇通票号的人就找上门来,逼他还钱。 他只能把还没捂热的玉镯拿出来。 「这玉镯是一个贵人送我的,最低也能值一千两,加上我之前还你们的三百多两利息钱,我们之间的债应该能清了吧?」 要债人一把抢过玉镯,仔细一看,确实是好东西。 正好汇通票号下面就由一家典当行,要债人直接将玉镯往典当行一送,定价正好是一千两白银。 于是玉镯被留下,江伯宁和汇通票号之间的债务关系随之结束。 当江伯宁从要债人手中拿到那张几乎把他逼疯的借据时,他激动得都快哭了。 他终于这笔该死的欠债给还完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解药的事儿。 江伯宁再度来到健康堂,哀求道。 「微丫头,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办完了事情,你快把解药给我吧。」 江微微问:「你是怎么来这里的?路上没被人跟踪吧?」 江伯宁愣了下才道:「谁会跟踪我?我是坐着公共牛车来的,车上都是村里的人,应该没人跟踪我吧。」 见他这幅蠢样,江微微就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个东西来,干脆将小瓷瓶往他面前一放。 「这是解药,吃一粒就行。」 江伯宁赶紧抢过小瓷瓶,到处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吃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完解药后,他觉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毒性已解,他没了心理压力,又恢復成往日里没脸没皮的模样。 他一边将小瓷瓶往袖子里塞,一边舔着脸笑道:「微丫头真不愧是咱们九曲县里出了名的女大夫,不仅医术了得,还说话算话,说给解药就给解药。」 江微微冷冷说道:「你可以走了。」 江伯宁怕再被她强行餵毒药,不敢多留,赶紧走人。 等他一走,阿桃就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师父,您给他吃的真是毒药吗?」 江微微反问:「你觉得呢?」 阿桃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她知道这世上的确有不少毒药,可以致人于死地,但她还从没听说过只需要吃一颗丹药就能解毒的。 一般来说,最常见的解毒方式就是利用药物进行催吐,或者放血,还有就是针灸与药物配合治疗,具体实施起来又因为实际情况的不同而不同。 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毒药,若江伯宁真的中了毒,不可能一点症状都没有,更不可能仅靠一粒丹药就能解毒的,这不符合医学常理。」 江微微心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系统出品的万能解毒丹,只需一颗,就能药到病除,真正的黑科技! 她含笑道:「看来你跟着我学了这么久,没有白学,的确,我给江伯宁吃的并非毒药,而是我自己做的六味地黄丸。」 阿桃心想果然如此,她又问:「那解药呢?」 「是附香丸。」 阿桃睁大眼睛:「那可是用来治疗月经不调的药啊。」 江微微一脸无所谓:「无妨,男人吃了也没事。」 「可他把那一瓶附香丸全拿走了啊,万一他把那一瓶要都给吃了咋办?」 江微微:「……」 她沉默片刻,果断转移话题。 「等北川回来后,立刻让他来见我。」 「喏。」 北川是在太阳落山时才回到健康堂的。 阿桃见他回来,赶紧告诉他。 「师父在等你,你快去见她。」 北川连杯水都来不及喝,就赶紧跑去见江微微。 「少夫人,您找我?」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喝汤,是柳芸亲手给她熬的鸡汤,她正在想办法推脱,见到北川来了,她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赶紧说道。 「快坐,事情办得如何了?」 北川如实回答:「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让五叔帮忙盯住大福客栈,巧的是,五叔正好认识那位暗中打探少爷来歷的夫人。」 江微微追问:「那人是谁?」 「她是徐一知的妹妹,名叫徐绍晴,以前老爷跟徐一知还有来往的时候,五叔曾见过徐绍晴两次。虽说如今已经过去很多年,徐绍晴的容貌气质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五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徐家的人!」 徐绍晴千里迢迢跑来九曲县调查顾斐,这里面肯定有徐一知的授意,想必徐一知已经开始怀疑顾斐的来歷了。 她问:「江伯宁见过徐绍晴之后,徐绍晴可有什么动作?」 北川摇头:「没有,她和她带来的人全都住在客栈里,除了平时偶尔出门逛逛之外,他们都带在客栈里不出门,看起来很老实。」 江微微蹙眉:「这不对劲儿。」 柳芸很是不解:「哪里不对劲?你都已经让江伯宁编了个谎言去应付徐绍晴,想必徐绍晴已经相信了江伯宁的话,她老老实实的不是正常吗?」 「徐绍晴要是真的相信了江伯宁的话,就应该尽快离开九曲县,可她仍旧待在九曲县没走,这说明她还心存疑虑。」 柳芸心里一慌:「那咱们怎么办?」 江微微安抚道:「别怕,只要是狐狸就肯定会露出尾巴的,咱们先按兵不动,让老五和老六轮流监视徐绍晴,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花招。」 若是在汴京城里遇到这种事情,江微微可能会有些紧张,但这里是在九曲县,这里可是她的地盘,村里全是她的熟人,镇上也有不少认识的人,就连县令也跟她有交情。 真要动起手来,最后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遵照江微微的得福,老五和老六轮番去大福客栈监视徐绍晴,两人日夜轮班,盯得非常紧,可徐绍晴一直都很安分,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都老老实实的,没有半点异动。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南楚与西沙交战带来的紧张气氛散去,那些躲去外地亲戚家里的人又全都搬了回来,出门逛街做买卖的人越来越多,粮价逐渐跌回到正常水平,九曲县似乎又恢復到了曾经的热闹模样。 怀微米粮商行和怀微客栈也已经重新营业,生意也在一天天地好转。 第1051章:赏赐(1)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汴京城。 此时百姓们正沉浸在南楚大胜的喜悦之中,城中张灯结彩,还有富商青睐杂耍班子在街上表演,欢声笑语不断,热闹得不行。 仙客来二楼的雅间。 傅七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不由得感慨。 「他们只知道我们获胜了,却不知道我们在战争死了多少人。」 顾斐和江叔安坐在桌边,魏尘也来了。 桌上摆满酒菜,很是丰盛。 魏尘一直身处汴京,又是天子近臣,对朝中的信息变化非常了解。 他听了傅七的话,平静说道:「天子得知死了三十万人后,气得把最心爱的砚台都给摔了,当时天子就下令要严惩徐集,可惜徐集已经死了,天子连严惩他的机会都没有。」 江叔安啧了声:「看来天子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啊,幸好咱们这次立了功,不然肯定要当一回出气筒。」 说完他就举起酒杯,沖顾斐说道。 「来,为了咱两的好运气,干一杯!」 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江叔安拍着女婿的肩膀,哈哈笑道:「好酒量啊,继续继续!」 傅七赶紧凑过来:「别把酒喝光了,给我也来一杯啊!」 江叔安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末了还不忘沖魏尘说道。 「你年纪还小,就别喝酒了,喝汤吧。」 魏尘对酒并没有太大兴趣,闻言只是笑笑。 顾斐喝酒不上头,不管喝多少,脸色都没变化。 反倒是江叔安,一喝酒就上头,两杯酒下肚,他的脸色迅速变红。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点微醺。 江叔安一手勾着顾斐的肩膀,一手拎着酒壶往他的杯子里倒酒,嘿嘿地笑道:「我其实一直都很欣赏你,你看看你,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我闺女能嫁给你,那是她的福气啊!为了这份福气,必须要喝光这杯!」 顾斐无奈,只能再次一饮而尽。 江叔安大声叫好,继续给他倒酒。 顾斐揉了下额角:「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该醉了。」 「醉了就醉了,有什么关系?反正有阿尘在,他能送咱们回家,咱们翁婿两个今儿就敞开了喝,不醉不归!」 见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斐没办法,只能捨命陪君子。 他们就这么一杯一杯又一杯,酒壶都喝空了五个。 傅七的酒量比他们浅,刚开始还能跟着他们一起喝,后来实在是扛不住了,直接就一头栽倒在了饭桌上,开始唿唿大睡。 魏尘对此视若无睹,继续自顾自地吃菜喝汤。 江叔安见顾斐的脸色一直没变化,还以为他没醉,心想这小子真够厉害的,喝了快有一斤多,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 直到后来他发现顾斐的眼神变得涣散,才发现顾斐其实早就醉了,只不过顾斐的酒品很好,即使醉了也不乱喊乱叫,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跟没喝酒一个样。 江叔安放下酒壶,打了个酒隔。 他刚才一直在灌顾斐喝酒,过程中他自己也喝了不少,幸好他酒量不错,此时还能维持住理智。 江叔安拍了下顾斐的肩膀,用一种诱导的语气问道。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微微是不是真心的?」 旁边正在喝汤的魏尘动作一顿。 曾几何时,他也做过跟江叔安一样的事情,只不过他的酒量远远不如江叔安,还没等他把顾斐灌醉,他自己就先倒下了。 他没能做成的事情,今儿让江叔安做成了,这让他生出几分兴趣,竖起耳朵去听顾斐的回答。 顾斐因为喝醉了,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我对微微,当然四、四真心实意!「 江叔安又问:「要是给你个纳妾的机会,你会接受吗?」 他也是男人,自然对男人的劣根性最是了解,这世上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拒绝享齐人之福的诱惑。 顾斐说:「我只要、只要微微一个人。」 江叔安又凑近了些,就跟哥俩好似的:「我向你保证,咱们今天的对话,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的。」 顾斐说:「我喜欢微微,微微也喜欢我,我们彼此相爱,永远都不会再有别的人。」 接下来无论江叔安怎么盘问,顾斐都是那句话。 「我喜欢微微,微微也喜欢我。」 这句话被他翻来覆去地说,说得江叔安心里都开始泛酸了。 江叔安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老子的宝贝闺女,都还没来得及疼爱几年,就被你这个小子给拐了去,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世上能有人比我更喜欢她的吗?!」 说完他还不忘往顾斐坐着的凳子上踹了一脚。 「明明都喝醉了,说的话都还是那么滴水不漏,烦人!」 刚才只要顾斐说错一句话,江叔安就能光明正大地把宝贝闺女抢回来。 只可惜,顾斐没有给他在这个机会。 魏尘适时地开口:「你们喝醉了,该回去了,明早还得进宫面圣呢。」 江叔安撑在桌子上站起身:「我去结帐……」 「我去结帐吧,顺便让人把马车牵出来。」 「也行。」 结完帐后,魏尘扶着顾斐下楼,江叔安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面。 傅七则被赵文和赵武一左一右给扶着走出了酒楼。 赵文朝江叔安拱了拱手:「告辞。」 然后便一样马鞭,马车随之跑起来,载着傅七等人远去。 今晚顾斐和江叔安住在柳絮街的宅子里,这座宅子是当初江微微和顾斐花钱买下来的,在他们离开汴京后,这里就留给了魏尘居住,如今魏词夫妇也住在这里。 这会儿魏词夫妇还没睡,他们正坐在院里商量未来的计划。 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要在汴京城里长住,就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行。 他们手里头有些存款,可以做个小生意,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生意才好? 忽然听到敲门声,魏词立即站起身,问:「谁啊?」 魏尘的声音透过院门传进来。 「爹,是我!我们回来了!」 魏词夫妇赶紧上前去开门。 他们帮忙把醉醺醺的顾斐扶进来。 古淑莲赶紧去灶屋,煮了两碗醒酒汤。 「快把汤喝了,不然明早起来头肯定得疼。」 喝完汤后,顾斐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第1052章:赏赐(2) 次日天还没亮,江叔安你就起床了。 他飞快地穿戴整齐,匆匆洗了把冷水脸,大步往外走去。 古淑莲赶紧叫住他。 「你去哪儿?来吃早饭啊,我煮了面条,刚出锅,正热乎着呢!」 江叔安边走边说:「我今儿要进宫面圣,时间不够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转眼的功夫就已经走出大门。 他从后院的马棚里面牵出马,不需要套车,直接翻身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为了进宫面圣,今儿他穿的是深蓝色的武将官服,圆领窄袖,腰间佩剑,脚蹬黑色官靴,端的是英姿勃发。 这一路紧赶慢赶,等他好不容易赶到宫门前时,天色已经大亮。 今儿并非大朝的日子,宫门前冷冷清清的,只有少数几个等待被天子召见的臣子,其中有个让江叔安非常眼熟的身影。 居然是顾斐! 江叔安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家里睡觉吗?」 昨晚江叔安故意把顾斐灌醉,就是为了能让顾斐多睡会儿,这样一来,他就能先一步进宫面圣。 顾斐微微一笑:「今日要进宫面圣,我怎敢睡过头?自然是早早地就起床了。」 「你既然都已经起床了,为何不叫我一声?」 「岳父昨晚喝多了,小婿不忍打搅您,想让您多睡会儿,故而没有惊动您。」 江叔安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他设套让顾斐钻,结果反倒是他落进了顾斐的圈套里面。 聪明反被聪明误,江叔安恼羞成怒,重重地哼了一声。 恰好这时傅七坐着马车来了,昨晚喝得有点多,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头疼,赵武捂着他下车。 傅七揉了下隐隐作痛的额角吗,视线扫过面前的翁婿两人:「你们昨晚喝了那么多,怎么看起来都跟没事人似的?」 江叔安哈哈一笑:「昨晚那点酒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以前我和兄弟们品酒,都是直接对着酒罈子喝,还从没有人能把我喝倒下过,大家都叫我千杯不醉!」 顾斐谦逊回道:「我的酒量没有岳父大人好,但也还凑合。」 江叔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没好气地瞪了顾斐一眼,这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七无奈说道:「以后再跟你们喝酒,我可得悠着点儿,昨晚我回去就吐了,一整晚都没睡好,今早起来更是头疼欲裂。」 顾斐问:「你没喝醒酒汤吗?」 「喝了,没用。」 「等下你回去好好歇会儿吧。」 这时又有一辆马车过来了。 宫门口站着的几个官员见到那辆马车,立即收住话头,上前见礼。 「下官拜见徐公。」 车窗帘子被掀开,徐一知从里面探出身子,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顾斐和傅七、江叔安也上前见礼。 纵使心里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可面上功夫总要过得去。 徐一知笑着道:「不用多礼。」 顾斐直起身,当他看到徐一知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下。 徐一知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老了很多,原本只是两鬓霜白的头髮,如今竟然变成了满头白髮。 现在就算是有人说他七十岁,也会有人相信。 徐一知的视线在顾斐和江叔安身上转了一圈,笑容不变:「此次我们之所以能战胜西沙,二位功不可没,等下天子必定会重重嘉奖,老夫在此提前恭喜二位。」 顾斐和江叔安拱手还礼。 「徐公客气了。」 宫门在此时打开,一位小黄门走出来,朝在场诸位官员拱手见礼。 「诸位大人久等了,请随我来。」 徐一知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人,自然是第一个进入宫门,他没有下车,就这么坐着马车进入皇宫。 等他走远了,顾斐和江叔安傅七等人这才迈步走进去。 顾斐和江叔安是武官,两人腰间都配有装饰用的宝剑,待到昭阳殿门前,他们才将腰间的宝剑解下来,交给侍卫代为保管。 此时江叔安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你昨晚要是装醉的话,那你昨晚说的那些话,难道是你故意骗我的?你其实对微微压根就没有用真心?」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管我醉没醉,微微都是我心里的唯一,我对她的爱意,胜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也包括你。」 说完,他便一步跨入昭阳殿。 江叔安啧了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昭阳殿内,众人屈膝行礼。 「微臣拜见皇帝陛下!」 司马厌今日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先是对南楚大胜表示十分欣慰,然后对傅七、江叔安、顾斐三位功臣大加赞赏。 那真是夸得毫不吝啬,把能用得上的词全都用上了,直把三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在场除了他们三人和天子之外,还有六位内阁大臣,其中就包括首辅徐一知。 司马厌夸完之后,还特意问了一句。 「徐公,你觉得这三位后生如何?」 江叔安的年纪其实不算小了,但在徐一知面前,他的确只能算个年轻后生。 徐一知笑得一脸和蔼:「三位都是国之栋樑啊,南楚的未来,可就要靠你们这群年轻人了!」 司马厌又问:「你觉得应该给他们什么奖赏比较好呢?」 「此事应当由天子定夺,老臣猜想,只要是天子的赏赐,他们都应该会很高兴的。」 司马厌又看向江叔安傅七顾斐三人,问:「你们都是南楚的大功臣,说说看吧,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按照套路,江叔安傅七顾斐三人应该在此时互相退让,以此表示自己的谦逊。 谁知司马厌的话才刚说完,江叔安就飞快地蹦出来,大声说道:「陛下,微臣向为闺女求个封号!」 司马厌的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啊。」 江叔安挠挠头,笑得很是憨直:「微臣早就猜到陛下会有赏赐,所以这一路上都在琢磨想要什么样的赏赐,微臣就只有微微一个闺女,我欠了她太多,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她都嫁人了,我能为她做的不多,只能给她请个封号,这样一来以后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第1053章:赏赐(3) 司马厌没有直接给出答覆,而是看向顾斐,问。 「你呢?你想要什么?」 顾斐道:「微臣想为拙荆请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嫁给了我,当时我就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如今我有幸得到陛下青睐,我别无所求,只希望陛下能给她一个诰命封号。」 司马厌挑眉:「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媳妇,和广武将军的闺女,是同一个人吧?」 顾斐颔首说是的。 司马厌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笑着说道:「顾江氏我也是认识的,的确是个奇女子,你们的要求我可以准许,但你们得明白,顾江氏身上的封号只能有一个。换句话说,你们两个的请求,我只能满足其中的一个,你们翁婿两个要不要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江叔安飞快说道:「微微是我的闺女,由我给她请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微微不仅是您的闺女,她亦是我的妻,我为她请封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叔安盯着他:「我是你岳父,是你的长辈,你应该听我的!」 顾斐平静回应:「当着陛下的面,您还是不要倚老卖老的好,咱们得讲道理。」 「嘿,我说你小子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我这叫有原则。」 见顾斐打定主意不肯让步,江叔安直接就跪倒在了天子的面前,一边抹眼泪一边哭诉。 「陛下啊,微臣就只有微微一个闺女,她就是我的命根子!打小我就没能陪在她身边,让她吃了很多苦头,等我回来的时候,听闻她曾经的遭遇,心里那个痛啊!我真是恨不得替她去承受那些委屈和痛苦!实不相瞒,我来这之前就已经跟我闺女立好军令状了,我答应一定要给她挣个封号回去,我要是言而无信的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闺女?呜呜呜,陛下,求您可怜可怜我,就帮我这一回吧!」 司马厌:「……」 他见过不少臣子在朝堂上哭诉的,但人家都是为了家国大事在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臣子为了给闺女讨个封号哭成狗的,江叔安这是彻底不要脸面了吗? 内阁大臣们也都是一脸无语。 他们自恃身份,平时就算吵架,也都是端着架子吵,各种引经据典旁徵博引,从不会像江叔安这样放开嗓子哭嚎,太跌份了! 司马厌说:「我若是答应了你,那你女婿的请求怎么办?」 江叔安对此早有准备,一抹眼泪,飞快地说道:「他不是还有个亲娘吗?您给他娘封个诰命夫人就好了,这样以来,是他的请求满足了,我的请求也满足了,两全其美啊!」 司马厌再度看向顾斐,问:「你觉得呢?」 江叔安又开始哭:「女婿啊,你就当做是可怜可怜你的岳父,别跟我抢了,呜呜呜!」 顾斐:「……」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岳父大人啊?! 最终还是顾斐妥协了。 「一切就按岳父说的办吧。」 江叔安立即破涕为笑,拍着他的肩膀夸道:「你真是我的好女婿啊!」 顾斐只能苦笑。 司马厌立即宣魏尘进来,由他口述,魏尘代笔拟旨,一口气接连拟了三道圣旨—— 广武将军在南楚与西沙的战争中立下大功,擢升为三品江州节度使! 其女江微微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前往军营救死扶伤,其医德之高尚,感天动地,特册封为九曲县主,领一千户食邑。 北镇抚司镇抚使顾斐带兵突袭敌营,杀敌数百人,烧毁敌军粮仓、王帐,救回俘虏,功不可没,封关内侯! 其母顾柳氏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堪称大家典范,特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 之后是对三军将士的一系列犒赏,赏的都是些金银绢布。 赏完之后便是罚。 这一战中,首当其中要受罚的就是徐集。 可他人已经死了,首级也已经被司马厌亲自过目,但司马厌心里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沉着脸说道:「徐集身为主将,不仅无才无能,于战场上临阵脱逃,致使三十万将士阵亡,还在被俘后投敌叛国,此人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平我心头只恨!传朕旨意,徐集一家全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在场众人无人出声。 司马厌忽然看向低着头的徐一知,问:「不知徐公觉得这个判决如何?」 徐一知缓缓开口:「老臣觉得陛下判得轻了,叛国内重罪,满门抄斩实在是太便宜他了,理应诛九族!」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大家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他,就连江叔安也忍不住腹诽,这个老傢伙怕不是疯了吧?! 司马厌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道:「若要诛九族的话,岂不是连徐公也要一起被诛?」 徐一知放开拐杖,颤颤巍巍跪下去。 「徐家出了这么一个叛国之人,老臣身为徐家家主,负有管教不力之责,便是被诛,也是罪有应得!」 司马厌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那花白的头髮,还有他那么比以往清瘦了许多的单薄身躯,许久方才开口。 「此事你的确有责任,但念在你劳苦功高、且年岁已大的份上,朕饶你一命,你且回去闭门思过,今后没有朕的命令,你不准迈出家门一步。」 徐一知磕头:「多谢陛下开恩。」 他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本就苍老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灰败。 内侍总管解苗上前去搀扶他:「徐公,我扶您出去。」 「多谢。」 徐一知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被解苗搀扶着,背部微微弓着,慢慢地走出昭阳殿。 在迈过昭阳殿门槛的时候,徐一知因为脚抬得不够高,差点被绊倒,幸好解苗扶住了他,这才没让他摔倒。 「徐公小心台阶,我就送到这里了,您慢走。」 解苗放开手,立刻有一个小黄门接替他的工作,扶住徐一知的胳膊。 徐一知一步步地走下阶梯,再回头看的时候,解苗已经回到昭阳殿中,昭阳殿的大门仍旧敞开着。 以前他只觉得这道门太低,似乎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可如今他却觉得这道门太高了,高得他都有些迈不过去了。 第1054章:赏赐(4) 罚完徐集后,接下来就轮到钟拂。 傅七想要为钟拂说情,话还没出口,就被司马厌抬手示意打住。 司马厌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钟拂这次是被徐集连累,但他身为监军,与主将就是荣辱一体,关键时刻他没能阻止主将犯错,他理应负上监督不力的责任。当然,念在他宁死不屈的份上,我且饶他一命,即日起,革去钟拂翰林院大学士的官职,贬为庶人。」 天子金口玉言,话已出口就不可能再更改,纵使傅七心里仍旧为钟拂感到冤屈,也不敢再说什么。 司马厌道:「按理说此战大胜,常意作为主将之一,你作为监军之一,都应该重赏。但乌鸦岭一战,三十万南楚将士阵亡,这个责任你们也得承担一部分,尤其是常意,若非他与徐集商定突袭敌军的计划,也就不会有乌鸦岭之战!」 傅七跪下去:「微臣认罪,甘愿受罚!」 「面对强敌攻城,你们没有弃城而去,而是冒着风险坚守岗位,这算你们一功。念在你们有功的份上,这次就对你们军法处置了,你罚俸一年,常意降职一级。」 「谢陛下开恩!」 司马厌看向另外五位内阁大臣,问:「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五人异口同声:「臣等无异议。」 「那就照这么办吧,旨意尽快通过驿站发往各地,顾斐、江叔安、傅卿书留下来,其他人散了吧。」 五位内阁大臣躬身行礼,退出昭阳殿。 待他们一走,司马厌往后靠去,坐姿明显放松了些。 他指了指江叔安,没好气道:「你好歹也是个四品将军,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你还要脸吗?」 江叔安特别委屈:「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要是陛下直接答应我的请求,我哪用得着丢这个脸?」 司马厌被他给气笑了:「照你这说法,错还在我了?」 「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的胆子比谁都大,火烧西沙诸国,这么损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说到最后,司马厌再度笑起来,这次是真心的笑。 江叔安趁机拍马屁:「这都是陛下调教得好。」 司马厌啧了声:「我可调教不出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傢伙。」 闲聊了几句,话题又回到正事上。 司马厌正色道:「经此一役,西沙元气大伤,我们可以趁机大举调兵,进攻西沙,狠狠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宣扬南楚之威,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来冒犯南楚,你们意下如何?」 傅七劝道:「陛下,打战并非小事,别的不说,光是每日的粮草就消耗巨大,再者,咱们这次损失了三十多万将士,若再度开战,还得重新徵调兵马。劳民伤财,百姓们对此必定会心生怨怼,此事于陛下名声不利啊!」 他这话说得不怎么中听,但也不无道理,司马厌思虑片刻,将目光落在江叔安身上,问。 「你的意思呢?」 江叔安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就是个粗人,只晓得打战,不晓得别的,陛下问我这些,我实在是不懂。」 司马厌无语,转而看向顾斐。 「你说说看,这战该不该打?」 顾斐沉吟片刻才道:「陛下想要开战的主要原因,是想藉此扬我国威,这个想法是好的,但立威的方式有很多,并非打战不可。」 司马厌来了兴致:「你还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这里有几个小建议,第一步是以凉山关为起点,向西沙内部打通一条商路。第二步,组建商队前往西沙,咱们假借行商之名,与西沙诸国联络,以利诱之,以威逼之,从内部分化他们的联盟,促使他们互相内斗,只要他们互相斗了起来,就能起到互相牵制的作用,无暇再来冒犯我南楚边境。第三步,在凉山关附近设立互市,允许西沙人再互市与南楚人交易,并设定机制,只有愿意与我们南楚保持友好关系的西沙国家,才能在互市进行交易。如此一来,可以让西沙人知道,只要好好跟着我们南楚干,就能有肉吃,要是铁了心要跟我们南楚对着干,那就让他们待在西沙吃沙子去吧!」 司马厌哈哈大笑:「说得好!」 傅七也露出了笑容:「微臣觉得顾镇抚使的主意非常好,既不用劳民伤财,又能保住咱们边境的安定。」 司马厌道:「按照顾斐的主意,若要打通商路,还是得打过去才行,不然的话,等咱们的商队进入西沙,还是会被西沙人给袭击。」 顾斐道:「陛下所言极是,想要在西沙打通一条商路,必须得动兵,但相比全面入侵西沙来说,只是打通一条商路的话,难度要小很多。」 「以你所言,打通西沙商路需要多少人马、多少时日?」 顾斐显然是早就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此时毫不迟疑地回答道:「至少需要十万人马,一年时间。」 司马厌当即拍板:「好,我命你为征西将军,给你十万人马,粮草方面任你调动。一年之后,我要看到一条可以容纳南楚商队顺利通行的商路!」 顾斐拱手:「微臣定不辱使命!」 这时解苗小声提醒道:「陛下,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司马厌特意将傅七、顾斐、江叔安三人留在宫中用膳,等吃完饭后,三人辞别天子,离开皇宫。 出了宫门,傅七朝顾斐和江叔安拱手道喜。 「恭喜二位升官!」 江叔安心里很高兴,他不是为自己高兴,而是为宝贝闺女高兴。 他原本以为只能为闺女求个乡君,而且还是没有封地和食邑的那种,却没想到,天子直接就给了她一个县主,还给了她一千户的食邑。 要知道,这年头就算是王爷的闺女,也不一定是个个能得到县主或者郡主的封号,即便有,一般也都是没有食邑和封地的虚衔。 一千户食邑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将来就算江微微什么都不干,成天躺在家里不动弹,每年也能获得至少二十万斤的粮食,折合成银子的话,就是四千两白银。 这笔钱放在世家大族眼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它代表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天子的看重。 有了这份看重,试问以后谁敢对江微微不敬?! 第1055章:双生子(1)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终于到了临盆的日子,这几天健康堂里的气氛非常紧张,人人都绷紧了神经,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江大夫怎么样了? 柳芸和范六娘更是轮流守在江微微身边,确保无论何时何地,江微微身旁都必须要有人守着,免得她要发动的时候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相比大家的紧张不安,江微微这个当事人反倒显得淡定,每天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逗逗江织,若是外头阳光好,她还会出门去散散步。 她其实希望自己能晚点发动,至少也要等到顾斐回来之后再发动,这样孩子在降生的时候,就能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只可惜,老天没能让她如愿。 顾斐还没回来,她肚里的小宝贝就已经按耐不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往外挤。 大半夜的,江微微忽然觉得肚子不大舒服,尿意汹涌而来,还没等到她坐起身,就感觉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湿乎乎的。 她心里头一惊,残存的睡意瞬间消失无踪! 她赶紧大叫:「娘!娘!」 柳芸今晚就睡在她的屋里,听到声音,柳芸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胡乱披上一件外衣就跳下床,快步跑到江微微的身边,急切地问道。 「微微你怎么了?」 江微微扶着肚子,蹙眉说道:「我感觉要生了。」 柳芸大惊失色,慌忙说道:「你先稳住,别乱动,我这就去叫詹大夫过来!」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整个健康堂的人都醒来了,各个房间的烛火相继被点亮。 何霞跑去烧水,范六娘冲出去找稳婆。 稳婆是他们早就找好了的,就是住在附近的银杏婶子,她自己生过四个孩子,给自家儿媳接生过五个孩子,还给村里其他妇人接生过十几回,经验非常丰富。 她得知江微微要生了,赶紧穿上衣服,带着两个儿媳直奔健康堂。 银杏婶子到的时候,詹春生正在给江微微把脉,她的脉象虽然有些急促,但沉稳有力,没有什么问题。 他见到稳婆来了,主动让出位置。 银杏婶子把屋里的男人们全都赶出去,并关上房门,表示在孩子生出来之前,男人都不准迈进房门一步! 江微微感觉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双手不住在床上乱抓。 柳芸赶忙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阿斐他爹在天上保佑着你们,你和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银杏婶子掀开江微微的裙子,探头看了一眼,道。 「羊水破了,的确是要生了,但宫口还没完全打开,须得再等等。你们去熬些鸡汤过来,趁着现在还不是很痛,先让江大夫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免得发动的时候没力气。」 范六娘应了一声:「我这就去熬汤。」 她急匆匆地往楼下灶房跑去。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尤其是对于江微微而言,更是难熬得很,肚子传来的痛楚越来越明显,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刨开肚子把孩子给端出来。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银杏婶子拉着她聊天。 「你们有没有想好给娃儿取什么名字?」 江微微摇头:「没有,还没想好。」 「大名最好等顾斐回来再取,但小名可以先想好几个,等孩子生出来就能直接用上,像是我家那几个孙子孙女,小名分别是大臭、二臭、三臭……」 江微微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银杏婶子知道她在笑啥,解释道:「这名字虽然不大好听,可贱名好养活啊,咱们也不求孩子以后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他们能平安长大就行了。」 江微微笑完之后,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开始努力思考该给孩子去什么小名儿,一时间竟忽略了肚子传来的剧痛。 她看向旁边的柳芸,虚弱地问道:「娘,阿斐有小名吗?」 柳芸说:「有啊,他的小名叫蛋蛋。」 江微微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道:「您说他的小名叫啥?」 「因为怀阿斐的时候,特别馋鸡蛋,一天至少要吃四个鸡蛋,所以阿斐他爹就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做蛋蛋。」 江微微忍不住再度笑出声来:「这个小名取得好,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其实蛋蛋这个小名本身没什么,至少跟大臭二臭这样的名字比起来,已经算是可以入耳的了,但这个名字配上顾斐那副沉稳的模样,就有种强烈的反差感,俗称反差萌。 柳芸也有些想笑。 江微微又问:「现在怎么没听您叫他蛋蛋了?」 「自从他五岁以后,就不准咱们再喊他蛋蛋了,一喊他就生气。」 江微微继续笑:「他生气会怎么样?」 「他会不理人,也不肯说话,还很难哄好。」 听到柳芸这么说,江微微心里冒出个坏念头,她很想叫一叫顾斐的小名,看看他生气会是个什么样子? 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 终于到了该发动的时候。 剧痛加倍袭来,江微微脑中再无任何念头,只剩下一个想法—— 老娘生完这一胎,以后打死都不再生了! 实在是太痛了! 简直就跟用刀子在她肚里面搅合一样,五脏六腑都被搅合得乱七八糟。 柳芸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安慰道:「别怕,娘在这里陪着你。」 银杏婶子大喊:「用力啊,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顶了!」 江微微痛得死去活来,嘴里的叫喊声一下比一下大。 守在门外的众人听了都是心头髮紧,一个个坐立难安,不住地在心里祈祷,希望江微微母子平安。 隔着房门,大家听到江微微的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再度拔高。 大家的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紧张得不行。 从半夜一直折腾到天亮。 屋里忽然传出银杏婶子的喊声:「出来了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清亮的婴孩啼哭声。 詹春生北川施金水周扬等人全部不顾形象地趴到房门上,沖里面喊道。 「江大夫怎么样了?」 阿桃跑过去拉开一条门缝,她沖外面的人说道:「师父没事,她生了个闺女……」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银杏婶子大喊一声。 「还有,肚里还有一个,是双生子,江大夫别歇气,继续用力啊!」 ………… 之前请你们帮忙给孩子取名字,你们都不理我,那就别怪我这个取名废瞎几把乱取名字啦~ 第1056章:双生子(2) 半个时辰后,第二个孩子终于被生下来。 江微微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柳芸和银杏婶子一人抱着个孩子,凑到她的面前。 「是一对龙凤胎!你快看,大的是闺女,小的是儿子,长得多可爱啊!」 江微微强打精神,费力地转过头,看向那两个被毛毯包裹着的小宝宝。 刚生下来的孩子连眼睛都睁不开,皮肤红通通的,还皱巴巴的,乍一看去像两个小老头儿。 江微微不由自主地吐出三个字。 「真丑啊。」 自己的宝贝孙子孙女惨遭嫌弃,柳芸顿时就不乐意了:「哪里丑了?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等长开就好看了。」 银杏婶子笑着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江大夫和顾举人都是人中龙凤,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龙章凤姿!」 这话柳芸爱听,立刻又笑逐颜开了。 得知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江微微再也支撑不住,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直接两眼一闭,就这么昏睡过去。 知道她累坏了,大家全都压低声音,放轻手脚。 阿桃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银杏婶子,一再向她表示感谢,并亲自将人送出院门。 柳芸和范六娘分别抱着个孩子,走出卧房。 一直守在门外的詹春生等人立刻围上去,伸长脖子去看两个小宝宝。 詹春生问:「江大夫怎么样了?」 柳芸轻声地说:「她睡着了。」 「辛苦她了。」 等江微微醒来时,已经是下午。 阿桃一直守在床边,见到师父醒来,她赶紧凑过去问道:「师父,您感觉如何?又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微微只说了一个字—— 「饿!」 之前为了生孩子,她耗尽浑身力气,一觉睡醒来,她感觉精神好了很多,但肚子里的飢饿感也随之变得越发强烈,她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阿桃忙道:「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把饭菜端上来。」 此时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但尤四娘猜到江大夫醒来时会饿,所以提前准备好了小米粥,一直放在灶头上用小火保温。 阿桃盛了满满一大碗小米粥,快步走上楼。 闻到小米粥的香味,江微微更饿了,她端起碗就咕噜咕噜地吃了起来。 阿桃赶紧劝道:「您慢点吃,小心烫,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江微微一口气把整碗小米粥都给吃了个精光。 她放下碗,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巴:「再来一碗!」 阿桃拿着碗蹬蹬蹬地跑下去,很快又蹬蹬蹬地跑上来。 第二碗小米粥下肚,江微微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阿桃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江微微放下碗:「不用,我已经饱了。」 她左右看看,没看到孩子的身影,问道:「我的孩子们呢?」 阿桃说:「老夫人怕小姐和小少爷吵到您睡觉,特意把两个孩子抱到她的房间里面去了。」 「你去把孩子们抱来,我想看看他们。」 「喏。」 阿桃拿着空碗出门去了,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个小宝宝,与她一起来的还有柳芸,柳芸怀里也抱着个宝宝。 柳芸怀里的那个宝宝还在哭,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脸上全是泪痕。 江微微忙问:「他怎么哭了?」 「自从我把他从你身边抱走之后,他就一直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管我怎么哄都没用,」柳芸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往江微微怀里塞。 江微微很担心,生怕孩子是不是病了,谁知孩子一到了她的怀里,立刻就不哭了。 柳芸见状直接就乐了:「原来这个小傢伙是因为你才哭的啊。」 江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宝宝,小宝宝也看着她,一大一小就这么互相看着。 然后,小宝宝张开嘴,吐出个口水泡泡。 江微微面露嫌弃:「他吐口水了。」 柳芸熟门熟路地掏出手帕,给小宝宝擦掉口水,嘴里说道:「小孩子都这样,你习惯就好了。」 江微微有轻微洁癖,一时半会怕是习惯不了。 这时阿桃把另外一个孩子放到床上。 江微微先是看看怀里的宝宝,又看了看边上的宝宝,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她忍不住问道:「他们谁是闺女谁是儿子?」 柳芸说:「你怀里的这个是儿子,他是后面出生的,是弟弟,你身边这个是闺女,她是姐姐。」 江微微仔细分辨两个孩子的外形,发现姐姐长得更胖些,弟弟相对而言要瘦小些。 弟弟缩在娘亲的怀里,小小的一团,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看着可怜兮兮的。姐姐躺在襁褓里面,两只小肉爪子动来动去,看着很是活泼。 阿桃问道:「师父,孩子都生下来了,是不是该给他们取个名字呀?」 江微微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好名字,她直接甩锅:「大名等顾斐回来后再取,他书读得多,字也认得多,取的名字肯定好。」 这话柳芸爱听,她笑着点头说好。 大名需要三思而定,但小名却没那么多讲究,江微微当场就给定了。 「姐姐叫咕噜,弟弟叫咕叽!」 柳芸:「……」 阿桃:「……」 江微微见她们两个不说话,挑眉问道:「咋了?这两个名字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柳芸形容不上来听到这两个名字时的感觉,最后索性不想了,直接妥协,「算了,就这两个名字吧,反正只是小名,咱们自己叫着顺耳就行了。」 于是乎,两个孩子的小名就此定了下来。 江微微将两个宝宝放在一起,先是戳了戳咕噜的脸蛋,又捏了捏咕叽的小肉爪子。 直到此时此刻,她仍旧有些恍惚,一切就好像做梦似的,她居然当娘了,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娃儿。 同时要餵两个娃娃,江微微的奶水不太够,好在家里还养着奶牛。 咕叽挑嘴,不爱喝牛奶,只肯喝娘亲的奶。 相比之下咕噜就好餵养多了,给她什么都喝,而且饭量大,她一顿就抵得上咕叽的两顿。 第1057章:双生子(3) 村里人得知江微微生了一对龙凤胎,纷纷上门来贺喜。 柳芸事先让人煮了红鸡蛋,分发给村民们,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由于来的人数有点多,柳芸忙得有些晕头转向,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江微微因为坐月子,不能出门,一直待在卧室里面。 村长媳妇带着一群村妇来了,她们看着两个小宝宝,嘴里不住地说着夸赞的话,阿桃在旁边帮忙端茶倒水招唿客人。。 很快茶壶里的水就喝光了,阿桃跟江微微说了一声。 「师父,我去楼下打水,很快就回来。」 江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阿桃拎着茶壶跑下楼去,在经过后院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探头探脑,她立即停下脚步,沖那人喊了声。 「你谁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个男子穿着粗布短衣,生得高高大大的,跟普通农夫没什么区别。 他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来给江大夫道喜的,刚才忽然内急,想上茅厕,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地方。」 「前院有茅厕,你去那里吧,这里是内宅,不对外人开放。」阿桃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前院的方向。 男人赶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我这就出去。」 他转身欲走。 阿桃忽然叫住他:「看你很面生,你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吧?」 男人解释道:「我老家是外地的,之前我娘病了,看了很多大夫也没能治好,后来听闻江大夫医术精湛,我就带着娘来到了健康堂。江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好,被她一治,我娘的病很快就好了。我今儿是特意来向江大夫道谢的,正好听闻江大夫生了一对龙凤胎,想向她道一声恭喜。」 「这样啊……」阿桃恍然,「您贵姓?我会帮忙把你的好意转达给江大夫的。」 「在下免贵姓郑。」 阿桃还想再问,恰好这时范六娘走了过来。 「阿桃,你在这里干嘛呢?」 「屋里的茶水用完了,我想去灶屋添水。」阿桃说到这里,再度看向那个男人,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急匆匆地离开了。 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范六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问道:「你认识那人?」 阿桃摇头:「不认识。」 「那你刚才还跟他聊得起劲?」 「我就是觉得他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 阿桃还是摇头,她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 范六娘催促道:「你不是要去添水吗?赶紧去吧,别怠慢了客人。」 「嗯。」 阿桃跑去灶屋添水,然后提着茶壶往楼上走去,忙碌使她把刚才发生的小插曲给忘到了脑后。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渐渐黑了,前来道贺的客人数量才渐渐少了下去。 阿桃将小矮桌放到床上,摆上饭菜。 由于江微微现在还要餵奶,她的饭菜都很清淡,就连油盐都放得很少,辣椒就更别想了味。 这样的饭菜味道肯定不会有多好。 江微微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 阿桃劝道:「您吃得太少了,等下肯定会饿的,再吃些吧。」 「那就等我饿了再吃吧。」 阿桃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饭菜不吃就算了,这鲫鱼汤是用来下奶的,您必须要喝,不然您就没奶餵孩子了。」 为了咕噜和咕叽,江微微只能硬着头皮把鱼汤给喝了。 阿桃见她苦着个脸,便想方设法地跟她聊天,帮她调节心情。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下午见到的那个男人。 阿桃说:「那个男人说他以前来健康堂看过病,可我真的没见过他。」 江微微道:「每天来健康堂看病的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全部记得住?」 「我记性很好的,就算不能记住所有病人的姓名病症,但只要见到他们的脸,我多多少少都能想起一些的,可那个男人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微微想了下才道:「你要是真觉得那人有古怪,你就去查一查病歷,只要是我看过的病人,我都会写病歷的病歷。」 阿桃点头应道:「等下我就去查。」 所有病歷全都放在资料室里,它们按照病人的就诊时间排序,码放得整整齐齐。 阿桃将油灯放到桌上,开始一本本地翻查病歷。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太过较真了,可她心里就是觉得那个男人有些奇怪,不把事情查清楚的话,她这心里怎么都松快不了。 此时此刻,在镇上的大福客栈里面,一个男人正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说道。 「夫人,属下已经探查过了,健康堂共有前后两座房舍,前面是医馆,后面是内宅,顾斐的媳妇和母亲都住在内宅。」 若是阿桃在这里的话,肯定能一眼认出来,这个男人正是下午自称姓郑的男子。 他其实是徐绍晴身边的护卫,全名曹骏。 徐绍晴坐在椅子里,她问:「找到顾斐他爹的牌位了吗?」 护卫曹骏如实回答:「没有,属下刚到后院,就被人给发现了,为免打草惊蛇,我就提前离开了,不过根据属下的推测,牌位肯定就放在内宅之中。」 徐绍晴蹙眉:「你被人发现了?」 「也不算是发现,只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碰见了,那丫头问我是谁,我把事先准备好的答案说给她听,她看起来没有起疑。」 徐绍晴的食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 护卫曹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徐绍晴才再度开口:「咱们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原本我还想等到他们家办满月酒的时候再动手,那时人多口杂很容易浑水摸鱼,可现在既然已经被人察觉到了,咱们就只能提前动手了。今晚,你带上两个人去云山村……」 她如此这般地说完了自己的安排。 护卫曹骏信誓旦旦地说道:「属下一定会完成夫人的交代!」 徐绍晴道:「记住,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可若是事情办砸了,后果你们自己知道的。」 最后一句话被她特意加重语气,透出森森寒意。 护卫曹骏心头一凛,赶紧应道:「属下明白!」 第1058章:夜半刺杀(1) 夜里。 江微微睡得正香,忽然被孩子的哭声惊醒。 她睁开眼一看,发现是咕叽在哭。 江微微赶紧坐起身,把咕叽抱起来,伸手一摸,发现是他的尿布湿了。 床边就放着备用的干净尿布,江微微手忙脚乱地给咕叽换尿布,原本正在唿唿大睡的咕噜这会儿也醒了,她张开嘴就嗷嗷地哭了起来。 江微微以为咕噜也尿了,赶紧去扯咕噜的尿布,扯下来才发现尿布干干净净的,这小丫头压根就没尿。 既然没尿,大概就是饿了。 江微微只能安抚道:「咕噜别哭,先让娘给你弟弟把尿片换好了再餵你吃奶。」 她一个人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左右难以兼顾,忙得晕头转向。 住在隔壁的柳芸听到哭声,赶紧过来帮忙。 柳芸给咕叽换尿布,江微微抱着咕噜餵奶,如此一来,总算把两个小祖宗给安抚好了。 咕叽这会儿醒了,不肯睡觉,柳芸一下下地轻拍他的身体,嘴里哼着小调,好不容易才把咕叽给哄睡着了。 柳芸低声说道:「回头我在你屋里打个地铺,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肯定忙不过来,必须得有个人帮你。」 江微微道:「地上湿气重,您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把您给冻到了可咋办?回头我让人在这屋里支个小床,阿桃和秀儿可以轮流在我屋里睡,有她们帮忙,肯定没问题的。」 柳芸想了下,秀儿和阿桃年纪轻,精力比她强多了,确实更适合帮忙照顾孩子,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等咕噜吃饱后,江微微将她放到咕叽身边,给两个小傢伙掖好被角。 吃饱了的咕噜表示很满足,都不用人哄,很快就睡着了。 江微微暗自感慨,这闺女可比儿子省心多了。 见到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柳芸放松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江微微低声催促道:「您快回去睡吧。」 柳芸刚站起身,就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惊醒了所有人。 北川急匆匆地跑去开门。 院门外面,站着四个村民,为首的人正是村长江丰年。 江丰年手里举着火把,头上全是汗,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山里起火了,村里人全都去救火了,你们也去帮忙!」 北川走出院门往后山的方向望去,见到那里已经是红通通的一片,浓烟滚滚而起。 江丰年挨家挨户地去敲门叫人帮忙灭火。 被叫醒来的村民们全都跑去救火了,村里到处都能看到手里提着水桶或者端着水盆的人影在跑动。 后山紧挨着云山村,若是不能控制住火势,让火蔓延到了村子里,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事关切身利益,村民们都很急切,只要是还能动弹的人,全都被发动起来去灭火。 健康堂自然也不例外。 除了老弱病残之外,其他人全都跑去帮忙灭火了。 听着外面的唿喊声,江微微一时半会睡不着,索性下了床,走到窗边,探头往外看。 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恰好柳芸在这时走进来,她见到江微微从窗户探出头去,赶忙跑过去把江微微往后拉。 「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吹风!」 柳芸说完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这年头女人坐月子既不能吹风也不能洗澡,就连洗脸都不行。 江微微压根不信这一套伪科学,再加上她又是个轻度洁癖,实在是忍受不了身上的汗臭味,生完孩子三天后,她趁着柳芸不在的时候,偷偷让阿桃打来热水,用毛巾沾湿热水给自己擦了个澡。 擦掉身上的汗臭味后,她顿时就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眼下听到柳芸的话,江微微心里不信,面上却一句反驳的话不敢说,老老实实地回床上去了。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婆婆吵嘴。 柳芸给她盖好被子,叮嘱道:「你刚生完孩子,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能着凉。」 江微微乖巧应道:「嗯,我知道了。」 柳芸又问:「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我不饿。」 江微微这话刚说完,咕叽和咕噜又醒了,这次是咕叽要喝奶,咕叽要换尿布。 江微微和柳芸分工合作,把两个孩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柳芸拿起两条湿漉漉的尿布,道:「我去把尿布洗了,等下就回来。」 江微微忙道:「您把尿布放到一边就行了,这事儿不用您亲自动手。」 「两块尿布而已,不碍事的,我顺道还要去灶屋热下牛奶,阿织这会儿该饿了。」 柳芸拿着尿布走出屋子,顺着楼梯往下走。 这会儿大家都出门去灭火了,健康堂里除了她和江微微之外,就只有咕噜、咕叽、江织、楼老爷子几个人。 原本大家想让詹春生也留在健康堂里的,但詹春生死活不愿意,非得跟着大家一起去救火,他的脾气太过固执,大家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 宅子里面静悄悄的。 柳芸一手拉着尿布,一手端着油灯。 在经过堂屋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一个人影,不由得大惊失色,失声尖叫。 「有贼啊!!」 正准备伸手去拿牌位的曹骏立即停住动作。 他遵照夫人的吩咐,特意让人去烧了后山,把全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他以为这时候的健康堂应该没人的,却没想到柳芸会突然冒出来,还被她给撞了个正着! 夫人叮嘱过,此事绝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曹骏把心一横,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着柳芸刺过去! 柳芸慌忙闪躲,她一边躲还一边喊救命。 可此时大家全都出去了,留在健康他里的除了三个尚在襁褓中的奶娃娃外,就只有个瘫痪在床的楼老爷子,纵使楼老爷子听到了喊声,也是有心无力。 柳芸跑得太急,不慎被凳子绊倒,狠狠摔在地上。 曹骏举起刀朝着她刺下去! 柳芸被吓得面色苍白,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穿心剧痛。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发现曹骏的刀还没落下来,人就已经先一步晕了过去。 在他倒下去后,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江微微。 江微微手里拿着一块板砖,气喘吁吁。 ………… 关于两个孩子的名字,现在有以下备选方案,大家来投票选择呀~ 顾星澈,顾京昭 顾嘉月,顾阡陌 顾晨熙,顾晨阳 顾安歌,顾望舒 你们觉得哪两个名字好?可以在书评区里告诉我,顺便送上咕噜和咕叽的口水印两枚,么么哒~ 第1059章:夜半刺杀(2) 刚才江微微听到柳芸的唿救声,立即放下孩子,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急匆匆地跑下楼来。 幸好,她来得还算及时。 她伸手去拉柳芸起来,关切地问道:「您怎么样?受伤了没?」 柳芸摇头说没有。 刚刚死里逃生,她这会儿心跳得特别快,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曹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微微朝门外走去,柳芸赶紧拉住她。 「你要去哪里?」 「这人只是晕过去了,等下就会醒来,咱们得找个绳子把他绑起来。」江微微推开柳芸的手,刚走出去两步,心里头忽然就涌出强烈的不安感。 她本能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几乎是同一瞬间,一个黑衣男人从房梁跳下,手中刀刃朝着江微微砍下! 刀刃擦着江微微的胳膊落下。 黑衣人跟曹骏是一伙的,刚才曹骏去偷牌位,黑衣人则躲在房樑上望风,江微微和柳芸并未抬头,完全不知道头顶上居然还藏着个人。 幸好江微微躲得及时,不然她此时就已经被人一刀噼成了两半。 纵使江微微见过不少世面,此时也有些心惊胆战。 差一点,她就命丧当场了。 黑衣人没想到自己这一招居然落了空,略一停顿,随即又挥刀朝江微微砍去。 江微微不懂武功,她能打晕曹骏靠的是偷袭和一拍即晕砖,可现在她跟黑衣人面对面,对方已经对她生出戒备,根本不可能给她偷袭的机会。 她一边狼狈逃窜,一边沖柳芸喊道。 「快跑,去喊人!」 柳芸慌忙往门口跑去。 谁知她才刚跑出去,就又退了回来。 原来在外面还藏着个黑衣人! 对方一共来了三个人,除了被打晕过去的曹骏之外,还有两个黑衣人。 两人前后夹击,堵住了江微微和柳芸的退路,她们无处可逃,再这样下去,她们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黑衣人们举起刀刃朝她们噼下来的瞬间,江微微忽然抛出一把白色粉末! 那是她临时从积分商城兑换来的痱子粉,痱子粉本身并没有毒性,但它的忽然出现让黑衣人们猝不及防,黑衣人们以为是毒药,吓得他们赶紧闭上眼睛捂住口鼻往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江微微手中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 那是她用三十个积分临时从积分商城兑换来的。 她借着痱子粉的遮掩,拎着手术刀迅速沖向其中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此时还闭着眼睛,并不知道危险将至。 等他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已经晚了。 手术刀狠狠刺入他的颈动脉! 鲜血喷溅而出,黑衣人发出悽厉的惨叫。 江微微用力拔出手术刀,迅速后退。 另一个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见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倒在血泊中。 江微微手里拿着沾血的手术刀,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沾上了血迹,配上她那张苍白的面孔,在夜色中有种说不出的鬼魅之感。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最后剩下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瞳孔一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恰好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黑衣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飞快地抢走了放在神龛中的牌位,纵身跳出窗外,转眼便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等他一走,江微微就再也支撑不住,摇晃着跌坐在地上。 柳芸赶忙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你伤着哪里了没?」 江微微虚弱地说道:「我没事。」 她看向地上的黑衣人,他睁大双眼,一动不动,鲜血从脖子上的伤口里面汩汩往外冒,在他身下已经汇聚成一滩粘稠猩红的血泊。 只一眼,她就知道此人已经死了。 他是被她给杀了的。 一想到这里,江微微就觉得手脚发冷,她不由自主地松开手指,手术刀随之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她曾用手术刀救活过很多人,可是刚才,她却用手术刀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北川用来灭火的木桶不慎摔坏了,他打算回来再拿个木桶,却没想到进门就看到了江微微和柳芸坐在地上,在她们面前还躺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的我脖子上破了个窟窿,死不瞑目。 北川面色一变,他快步跑过去。 「老夫人,少夫人,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江微微还在呆愣状态中。 回答他的人是柳芸,她哆哆嗦嗦地说道:「刚才有人想偷东西,被我给撞见了,那人想杀我,微微救了我,谁知道他还有两个同伙,微微杀了其中一个,另外一个跑了。」 北川忙问:「往哪边跑了?」 柳芸指向窗户。 北川立即跑到窗边,探头往外张望,外面一片寂静,别说人影,连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他只能退回去,帮忙将江微微扶到椅子里坐下,然后开始清理现场。 等江微微回过神来时,她发现曹骏已经被绑了起来,至于那具尸体也已经被套进麻布袋子里面。 北川正在擦洗地板上的血迹。 柳芸给江微微倒了杯热茶。 「喝点水吧。」 江微微端起茶杯,一杯热茶下肚,她确实感觉舒服多了。 直到此时她才有心思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三个刺客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大伙儿全都出去救火了,健康堂里就只剩下老弱病残,太过巧合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而是事先安排好的必然。 江微微猜测,后山之所以起火,肯定是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说不定就是那三个刺客干的。 他们先是放火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健康堂里没人了,他们就能放心大胆地来偷东西。 想到这里,江微微记起刚才那个黑衣人临走之前还偷了个东西。 他偷走了什么? 江微微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空空如也的神龛上。 她登时就变了脸色。 「爹的牌位呢?」 柳芸和北川这才发现牌位不见了。 柳芸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我记得牌位就放在那里的,怎么会不见了?」 北川很快反应过来:「难道是被偷了?」 第1060章:夜半刺杀(3) 一般小偷只会偷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哪有人会偷牌位的? 除非,那三个刺客从一开始就是冲着牌位来的! 江微微沉声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徐绍晴让人干的,她一直都想探查咱们家的底细,会偷咱家牌位的人,除了她没别人!」 柳芸急得团团转:「徐绍晴看到那个牌位后,肯定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很是自责,要是早知道有人会来偷牌位,她就应该把顾斐他爹的牌位藏起来。 北川问:「少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微微的视线落在了曹骏身上,沉声道:「把他弄醒,我要问他一些事。」 北川用洗地板的脏水直接泼到曹骏脸上。 曹骏立刻就醒了。 他睁开眼,先是茫然了片刻,然后才逐渐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他想要逃跑,可是手脚被牢牢绑住,他根本动弹不了。 江微微道:「你要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谁知她的话才刚说完,就见曹骏浑身一颤。 北川脸色一变,暗叫不好,想要上前去阻止,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曹骏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吐出一团血肉。 他竟是咬舌了! 江微微立即拿来止血散,倒进曹骏的嘴里,帮他止住了血。 可失去舌头的他再也说不了话。 这意味着无论江微微怎么拷问,都无法再从他的嘴里问出一句话。 江微微气得不行,她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果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好好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后山的火才被扑面,村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各自回家。 健康堂的人也都回来了。 江微微将健康堂遭贼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大家全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差一点,江微微和柳芸的小命就没了! 詹春生怒道:「这些人的胆子也太大了,不仅偷东西,居然还敢杀人!」 江微微说:「他们偷走了阿斐他爹的牌位。」 詹春生一愣,随即追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怀疑是徐绍晴。」 「有证据吗?」 江微微摇头。 三个贼,一个死了,一个跑了,唯一被活捉的一个还把舌头给咬断了。 人证全没了。 至于物证,北川已经把两个贼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没能搜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江微微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忙活了半宿,大家现在都累坏了,她放缓语气:「你们先回屋去休息吧,明天健康堂休息一天。」 阿桃指着旁边那个站着血迹的麻布袋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具尸体怎么处理?」 江微微说:「等下我要亲自去一趟县衙,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柳芸立即表示反对:「不行,你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 「人是我杀的,我必须要亲自到场,不然这事儿说不清楚。」 「可是……」 「我知道您担心我的身体,您放心,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要是我的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肯定会跟您说,我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的。」 柳芸不想让儿媳出门,可她心里清楚,儿媳是个有主见的,一旦儿媳作出决定,她是肯定阻止不了的。 最后柳芸只能被迫做出妥协。 「我陪你一起去。」 江微微道:「您留在家里照顾孩子们吧,阿织和咕噜、咕叽都很需要您,让北川陪我走这一趟就行了。」 阿桃连忙毛遂自荐:「还有我,我陪师父一起去!」 江微微看向她,见她脸上身上全是黑灰,那是救火留下的。 「你去了也没用,听话,快去休息,我和北川办完事情就会回来。」 等尤四娘带着壮壮来到健康堂的时候,得知健康堂今日休息,母子两人并未离开,而是留在健康堂里帮忙干活儿。 没过多久,宋浩和米刚也来了。 他们得知昨晚后山着了火,都很意外,赶忙追问细节,一问之下才知道昨晚大家忙着去救火,让贼趁虚而入来到健康堂偷东西,还差点害得江微微和柳芸没命。 宋浩气唿唿地说道:「九曲县里谁不知道健康堂是我罩着的?那些小毛贼居然刚偷到我头上来,简直是找死!」 他追问那几个小毛贼的下落,看样子是打算亲手教训对方一顿。 秀儿说道:「他们被微微姐带去了县衙,微微姐要把这事交给官府处理。」 宋浩又追问了一些关于毛贼的细节,他想查清楚那几毛贼的来歷,可惜昨晚抓贼的时候,秀儿并不在场,她对此事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等江微微和北川赶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北川扶着江微微下车。 守门的衙役认识江微微,一见到她就赶紧迎上来,热情地拱手作揖:「江大夫。」 江微微说:「县太爷在府中吗?」 「在的在的,您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衙役飞快地跑去通传,没过多久,他就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说道:「江大夫,县尊大人请您进去,请您跟我来。」 江微微让北川留在门外等候,她跟随衙役进入县衙。 钟殊然在书房接见了江微微。 他示意江微微坐,含笑道:「听闻你生了一对龙凤胎,恭喜恭喜!回头办满月酒的时候,你们可千万要记得要给我留个座儿啊!」 江微微没心情跟他闲聊,随口应付了两句,然后便直接切入正题。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个事情要拜託你帮忙。」 钟殊然问是何事? 江微微将昨晚家里进贼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殊然听完后,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变得严肃起来:「入室盗窃,还拔刀伤人,这伙人简直是目无王法!他们现在何处?」 「一个跑了,一个死了,还有一个被我们活捉了。」 没等钟殊然追问,就听到江微微紧接着说道。 「那个被活捉的毛贼自知难逃一劫,当场咬舌自尽,我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的舌头已经被咬断,没法再说话。」 说到这里,江微微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钟殊然向她承诺:「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个交代!」 第1061章:杀人之罪(1) 大福客栈。 徐绍晴看着护卫带回来的牌位,久久没有回神。 黑色的牌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 亡夫顾千钧之灵位。 顾千钧这个名字对一般人来说肯定很陌生,但徐绍晴却对这个名字记忆深刻,因为她曾在兄长口中经常听到这个名字。 千钧,是顾峥的字。 顾峥是谁呢? 那可是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奸臣! 徐绍晴将牌位放到桌上,自言自语道:「难怪顾斐处处针对咱们徐家,原来是因为他乃顾峥之子,幸好兄长特意让我来探查顾斐的来歷,不然都不知道顾家还有余孽存活在世。」 她转而看向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护卫,问道:「你们不是去了三个人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护卫使劲磕头:「属下无能,在拿牌位的时候不慎被人发现,曹骏被人活捉,单志平被杀,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回来。」 徐绍晴脸色一变:「单志平被杀了?被谁杀的?」 「是江微微杀了他。」 徐绍晴将「江微微」这个名字默默念了两遍,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她倒是小看了这个乡下村妇的本事,居然还敢杀人?! 她问:「你确定曹骏被抓的时候还活着?」 护卫给出肯定的答覆:「是的!」 徐绍晴并不担心曹骏会泄密,曹骏的父母家人全都在徐家的庇护下生活,若他敢说出一句对徐家人不利的话,他的家人就死定了。 为了家人平安,曹骏肯定会守口如瓶。 徐绍晴道:「你去云山村打探一下,看看曹骏被关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想办法把人救出来,要是实在救不出,就给他个痛快吧。」 护卫心神一凛,低头应下:「喏!」 他起身退出屋子。 徐绍晴让丫鬟准备笔墨纸砚,她要写信给兄长,将顾斐乃顾峥之子的事情告诉他,好让他早做提防。 谁知信还没写完,刚离开的护卫又去而復返。 「夫人,外面来了几个捕快,说是有事要请您去一趟县衙。」 徐绍晴随口问道:「他们有说是什么事吗?」 护卫摇头。 徐绍晴连县令都没放在眼里,更别提区区几个捕快,她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门,把人打发走吧。」 说完她便继续蘸墨写信。 护卫退出屋子,将她的话转告给了捕快们。 四名捕快之中为首的人是雷敬,他生得一张国字脸,看着一脸正气。 他加重语气说道:「县太爷说了,此事关系重大,一定要请夫人去一趟县衙!」 护卫不耐烦地说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能听清楚?我家夫人身体不舒服,不方便出门,你们改日再来吧!」 「我们这是奉公办案,就算夫人身体不适,也请跟我们走一趟。」 护卫冷笑:「你们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居然就该说这样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说你这么区区一个小捕快,就算是你们县太爷亲自来了也没用,咱家夫人不想见就是不想见,你们若是再纠缠的话,休怪我等不客气!」 雷敬沉下脸色,心里恼火至极,但到底没有发作出来。他们这次只来了四个人,可对方却有二十多个护卫,对方占据人数上的优势,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雷敬冷冷地抛下一句:「希望你们别后悔!」 说完他就带着捕快们走了。 护卫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知没过多久,雷敬居然又来了。 这次他把县衙里面的捕快连同衙役全都喊来了,浩浩荡荡五十多号人,他们将大福客栈团团围住,逼迫徐绍晴出面。 徐绍晴得知此事后,气得脸色铁青。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捕快,居然敢对我如此无礼!」 她带着丫鬟和护卫们走出客栈,跟县衙的捕快们打了个照面。 雷敬单手按在刀柄上,沖徐绍晴说道:「昨晚半夜有三名毛贼闯入健康堂行窃,还妄图杀人,现在我们怀疑此事跟你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县衙配合调查。」 徐绍晴身边的丫鬟厉声叱道。 「放肆!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谁吗?居然就敢这样说话!」 这句话已经是雷敬听到的第二遍了,他板着脸道:「我不管你们是谁,我只听从县太爷的调遣,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跟我们走吧。」 丫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徐绍晴打断,她冷冷道:「走就走,不过就是个小小县令,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 徐绍晴被带到县衙。 她在见到钟殊然的时候稍稍愣了下。 「怎么是你?」 大家都是世家出身,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汴京城又只有那么大,即便辈分不同,但也不可能完全不认识。 徐绍晴曾经跟钟殊然见过两面,知道他是翰林院大学士之子。 钟殊然道:「我奉天子之灵来这里担任一方父母官,九曲县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平时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但像昨晚那般入室盗窃杀人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见。」 徐绍晴昂首挺胸,傲然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快快把我给放了,免得我兄长怪罪下来,你承担不起。」 钟殊然笑了:「夫人没听说一句话吗?叫做山高皇帝远,这里距离汴京城有千里之遥,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足够我把你手底下的人查个底儿掉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钟殊然收起笑容,一拍惊堂木,「来人,把这个妇人带来的人全部收押,挨个审问,看看昨晚从健康堂跑掉的那个毛贼到底是谁?」 雷敬拱手应到:「遵命!」 他叫上所有捕快,大步流星地往公堂外走去,当真是要去拿人。 徐绍晴气得脸都绿了。 她狠狠地等着钟殊然,怨毒地说道:「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钟殊然从容说道:「这话应该是对你说的才对,你唆使他人入室盗窃,肯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忽然急匆匆地跑进公堂。 「县尊大人,江州刺史来了!」 原本气急败坏的徐绍晴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立刻就绽放出得意的笑容,她的帮手来了! 第1062章:杀人之罪(2) 江州刺史全名叫平世恩。 他是十一年前考上进士的,那年正好是顾峥倒台的关键时刻,朝堂上一片混乱,各方派别争权夺利,彼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 平世恩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主动站到徐一知的派系中,成为徐一知的众多弟子之一。 这十多年来,他坚定不移地追随徐一知的步伐,为徐一知出谋划策,做了不少事情,表现出相当出色的个人能力,逐渐赢得徐一知的信任。 而他也借着跟徐一知的关系,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才不过三十九岁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三品刺史之位。 刺史这个官职比较特殊,他跟太守、节度使都是三品,可他既不像太守那样拥有任免本地官员的权力,也没有如节度使那般握有兵权,他的主要职责,是监察本地官员。一旦发现本地官员有任何不符合法律法规的地方,他就要立刻向天子上奏,也正因为如此,他有个其他地方官员都没有的特权——直谏天子! 每到年底的时候,刺史会给本地官员进行业绩评定,这项评定对本地官员来说至关重要,它关系着官员们未来的前程。比如说,有些官员按照资歷明明可以升迁了,就因为刺史给出的评定不过关,于是被硬生生压在原来的位置上几十年都无法更进一步。 另外刺史还是通往中书省的必经之路,而中书省又是内阁之下地位最高的部门,只要进了中书省,就意味着进入了南楚朝堂的权力中心。 平世恩原本是京官,后来被外放成为江州刺史,看似官职被降低了,但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他这是明贬暗升,只等他三年任期已满,他立刻就会被调回汴京,进入中书省。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恩师徐一知所做出的的安排。 基于以上的种种,江州本地的官员对平世恩是万分巴结,恨不得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今年是平世恩在江州刺史任上的第三年,也是最后一年,只等今年一过,明年他就能回京述职,未来等待他的,必定是无比光明的锦绣前程。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恩师徐一知的密信。 徐一知在信中提及他的妹妹去了秋阳府,希望平世恩能帮忙照拂一二。 江州的辖地包括了秋阳府、平江府、昌辽府等五个区域,平世恩住在平江府的府城,但时不时也会去其他府城转一圈。 收到恩师的密信后,平世恩不敢怠慢,立即带上人马赶往秋阳府。 等到了秋阳府,他才知道徐绍晴已经离开府城,去了下辖的九曲县,于是他又带着人马急匆匆地追去了九曲县。 凑巧的是,他刚到九曲县,就得知徐绍晴遇到了麻烦。 平世恩心想自己这回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的时间刚刚好! 他一进县衙,就直接坐到了主座上。 至于钟殊然只能让出主座,走到旁边站着,拱手弯腰,恭敬见礼。 「下官九曲县县令钟殊然,拜见刺史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平世恩没有理会钟殊然,他先让人搬来椅子,请徐绍晴坐下,然后笑眯眯地对徐绍晴说道。 「许久未见,郭夫人看着还是那么年轻。」 徐绍晴听惯了阿谀奉承,对平世恩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她随口应付了几句。 平世恩却像是没有感受到来自徐绍晴的冷淡般,依旧热情地跟她闲聊。 「不知恩师的身子骨如何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却还要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啊,我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些补品,希望夫人回京时,能顺带帮我捎回去,好给恩师补补身子。」 徐绍晴应了声:「嗯。」 平世恩又寒暄了好一会儿,这才像是突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个钟殊然似的,赶忙说道:「这位就是钟县令吧?瞧着倒是一表人才,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坐啊!」 没等钟殊然回应,平世恩又紧接着问道:「本官刚到九曲县,就听闻你让捕快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把郭夫人给绑走了,不知郭夫人触犯了哪条律例,用得着你如此兴师动众?」 这话里明晃晃的全是责怪之意。 钟殊然拱手说道:「昨晚在云山村健康堂发生了一起盗窃案,有人入室盗窃,不慎被主人家发现,其中两个窃贼被抓住,一死一伤,今早主人家前来县衙报案。经过捕快的仔细勘查与多方打探,查到此事可能跟郭夫人有关,所以下官派人将郭夫人请到县衙来配合调查。」 徐绍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以我的身家,能看得上区区一个乡下医馆的财物?真是可笑至极!」 钟殊然立即说道:「健康堂被盗走的并非财物,而是一位死者的牌位。」 徐绍晴面上的嘲讽之意越发浓郁:「呵,我是要多么无聊才会去偷一个死人的牌位?钟县令,劳烦你办案的时候用点脑子,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平世恩附和道:「夫人说的是,钟县令你这案子办得也太煳涂了。」 他看向钟殊然的目光很是不满。 钟殊然不傻,打从平世恩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出平世恩是站在徐绍晴那一边的。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平世恩的官阶比他高出了一大截,在面对平世恩时,他压根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今天只要有平世恩在,这桩案子就别想真相大白。 想到这里,钟殊然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挨训。 为了能让徐绍晴消气,平世恩当着她的面,足足训了钟殊然一个时辰才作罢。 钟殊然以为此事算是就此告一段落了。 谁知徐绍晴却忽然改口。 「事实上我的确有两个护卫不见了,我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他们,刚才钟县令说健康堂昨晚抓了两个窃贼,不知可否让我看看那两个人?」 没等钟殊然开口,平世恩就率先应道。 「当然可以!来人,快把那两个窃贼带上堂来!」 第1063章:杀人之罪(3) 不一会儿,曹骏就被衙役带到公堂上,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那两个衙役抬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具死尸。 曹骏在看到徐绍晴的瞬间,立刻就跟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想要扑上去向她求救,却被衙役给死死按住,不让他乱动。 一看到曹骏这反应,是个人都能知道他跟徐绍晴认识。 平世恩温声询问:「夫人,这两人可是您的护卫?」 徐绍晴先是点点头,然后说道:「死了的那个叫单志平,活着的这个是曹骏,曹骏是昨晚不见的,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我的一盒首饰。我怀疑他偷了首饰,就让单志平前去追拿他,谁知人没追来,反而把小命给搭了进去。」 曹骏立即变了脸色,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他没有偷东西!可他已经没了舌头,张开嘴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单音节。 平世恩注意到他的异样,问:「他的嘴怎么了?」 钟殊然道:「他被抓后负隅顽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断了。」 徐绍晴听到这话,啧了声:「他故意咬断舌头,肯定是为了袒护某个人。」 平世恩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急忙追问:「夫人可是知道什么内幕?」 徐绍晴故意用别有深意的语气说道:「我听说曹骏在本地找了个相好的,原本我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曾想他居然偷了我的首饰,想他一个大男人,要那么多首饰做什么?肯定是要送给相好的。」 平世恩点头:「夫人说得在理,我猜曹骏偷窃首饰送给相好的,不慎被紧随而来的单志平发现,于是他们合力杀了单志平,后来又因为分赃不均,那女子便假借盗窃之名将曹骏告上县衙!」 钟殊然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皱眉反驳。 「若真如夫人说的那般,为何健康堂的江大夫还要上门来报案?昨晚她和她的家人可是亲眼看到了曹骏入室盗窃,她们甚至还差点就被盗贼给杀害了!」 徐绍晴笑了下,笑容中充满恶意:「你说的江大夫,应该就是江微微吧?我之前在汴京听说过她的名声,这女人一看就是个不守妇道的,生的一张祸水脸,成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跟各种男人接触,不知道勾搭了多少野男人,就她那种狐媚子说的话,钟县令居然也相信?难不成说,就连钟县令也被她把魂儿给勾去了?」 钟殊然的脸色越发难看:「夫人,说话要讲证据,尤其是这种关乎别人名节的事情,还请您慎重开口!」 「证据?真是可笑,像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的事情,需要什么证据?」 钟殊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平世恩给强行打断。 「我觉得夫人说得很有道理,钟县令是因为跟那个女人有了私情,才会一直帮着她说话,甚至还怀疑到了夫人的头上,像你这样子怀着私心办案,如何能查出真相?这样吧,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就交给本官来办,你不要再插手。」 说完,平世恩就一拍惊堂木,示意钟殊然可以退下了。 钟殊然纵使心里万分不愿,也只能低下头,一步步地退出公堂。 平世恩随即下令,让人去把疑犯顾江氏带上堂来。 钟殊然在退出公堂后,就急匆匆地赶往后院。 这会儿江微微正在后院里面休息,她见到钟殊然来了,立即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人抓住了吗?」 钟殊然用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明白。 他急切地说道:「那个平世恩明摆着是要偏帮徐绍晴,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罪名强按在你头上,你快些离开这里,千万不要被他们抓住。」 说完他就叫来南瓜,让南瓜领着江微微从后门离开。 谁知他们才刚走出屋门,一群官兵给堵了个正着。 他们全都是平世恩从刺史府带来的练家子,一个个都带着刀,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他们不由分说地将江微微带走了。 等他们一走,钟殊然立即把彭木叫到面前。 「木头,你从后门出去,找到北川,把江大夫被抓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快些去通知健康堂的人。」 「喏!」 彭木急匆匆地走了。 留下钟殊然在屋里来回踱步,平世恩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傢伙,再加上一个来者不善的徐绍晴,江微微今天肯定讨不了好。 万一他们要屈打成招的话,江微微可就危险了! 钟殊然越想越不安。 「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 他大步朝着公堂的方向跑去。 公堂上。 江微微行了个万福礼。 「民妇顾江氏,拜见刺史大人。」 平世恩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妇,见到本官为何不下跪?!」 江微微不卑不亢地说道:「据我所知,南楚并没有哪条律例规定百姓见到官员一定要下跪。」 她说的是事实,南楚的确没有见官必须下跪的规矩,至于为什么很多百姓在见到官员时会不由自主地下跪?那完全是出于对官府的畏惧心理,他们下跪,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一种心理安慰,觉得只要自己跪了,官老爷就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可面前这位刺史大人明摆着就是要给江微微颜色看,不管她跪不跪,她都讨不到好。 既然如此,她干嘛还要下跪?她又是贱得慌! 平世恩被怼得火气直线上升,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本官说话?来人,掌她的嘴!」 站在两边的衙役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 他们都是认识江微微的,知道她跟钟县令交情很好,而且她爹还是个将军,他们真要打了她的话,回头江将军秋后算帐的话,肯定饶不了他们。 而且,他们以及他们的家里人平时生病,都是去健康堂问诊,江大夫从不乱收费,用的药都是既便宜又好用的那种,就沖这份人情在,他们也怎么下不去那个狠手。 平世恩等了一会儿,见到没人动手,顿时就更怒了。 「本官让你们掌嘴,你们为何不动?怎么?是觉得本官不够格使唤你们做事情吗?」 衙役们纷纷跪下去:「大人息怒,小的们不敢!」 平世恩狠狠拍下惊堂木:「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衙役们不敢反驳,低着头退下去。 平世恩将他带来的人手叫上来,命令他们掌江微微的嘴。 第1064章:杀人之罪(4) 这些人是平世恩的亲随,对他言听计从,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即有一个汉子朝着江微微走去,打算抽她的耳光。 江微微暗暗攥紧藏在衣袖中的一拍即晕砖。 虽说在公堂上打人是违法的,可事已至此,她为了自保,也只能放肆一回了。 就在双方准备动手的时候,钟殊然忽然冲进来,护在江微微的身前,大声说道:「住手!你们不能打她!!」 平世恩沉下脸:「钟县令,本官正在办案,请你立即退下!」 钟殊然不愿离开。 「刺史大人,江大夫刚生完孩子,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严刑拷问。」 徐绍晴一直坐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到这一幕不禁嗤笑出声:「看来我之前是猜对了,钟县令果然跟江微微有了姦情,所以才会如此袒护她。不要辩解,其实我们都懂的,男人嘛,见到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会有那么几分想法的,尤其是像江微微这种既漂亮还很有心计的女人,那就更加难以把持了。不过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好看的女人多得是,没必要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自毁前程,只要你现在离开,今日你为难我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 平世恩帮腔道:「钟县令,听到郭夫人说的话没有?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赶紧回头是岸,只要你不再插手此案,今年年底的官员评定,我肯定给你个优等。」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劝说,钟殊然就是不肯退让。 徐绍晴见状,冷笑一声:「还真是痴心呢,来人,把钟县令拉开!」 两个彪形大汉大步上前,一人抓住钟殊然的一条胳膊,强行将他拖到一边,并按住他的肩膀,令他无法动弹。 钟殊然拼命挣扎,奈何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是那两个彪形大汉的对手。 他又气又急:「你们放开我!我是县令,是朝廷命官,没有大理寺的首肯,你们不能对我动手!」 平世恩讥讽道:「还想着大理寺呢?等这个案子一办完,我就写信给天子,参你与妇人通姦,以权谋私。到时候扒了你的官皮,将你贬为庶民,到时候无需大理寺出面,我一句话就能让你的项上人头落地!」 钟殊然怒道:「真正以权谋私的人是你!」 「把他关进牢中,没有我的准许,不准他跟任何人见面。」 两个彪形大汉立即拖着钟殊然离开公堂,朝着牢房走去。 隔得老远都还能听到钟殊然的叫喊声。 「平世恩,你不能对江大夫动手!她是北镇抚司顾镇抚使的夫人,是广武将军的女儿,你要是动了她的话,顾镇抚使和广武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 平世恩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他看向站在公堂中央的女子,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是镇抚使的夫人?你爹真是广武将军?」 江微微冷笑:「这事儿郭夫人也是知道的,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平世恩转而看向徐绍晴。 徐绍晴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就是个镇抚使和广武将军而已,官职还没你高呢,你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还有我的兄长给你当靠山,莫说她是个小小四品将军的女儿,就算她是王公贵族的女儿又能怎样?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狠狠地整治她,待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平世恩点点头:「您说得对,有恩师在,不管她是谁都没用。」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靠着有徐一知做靠山,才混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接下来他还得指望徐一知继续帮忙,把他弄进中书省。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是对徐一知唯命是从,连带着对徐绍晴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这里是公堂,牌匾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赫然在目,可徐绍晴和平世恩却在光明正大地商谈如何以权谋私,江微微只觉得这一幕真是讽刺极了。 徐绍晴的视线在江微微身上转动,目光中充满残忍。 「你不是不肯下跪吗?那就先打断你的双腿,让你这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然后再剪了你的舌头,让你无法再巧舌如簧。还有你这张脸,看着真是碍眼,最好也给毁了,免得你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四处勾搭男人。」 平世恩下令:「就按夫人说的办,快动手!」 两个彪形大汉逼近江微微,伸手去抓她。 江微微勐地掏出一拍即晕砖,狠狠敲在其中一个大汉的脑门上。 那个大汉只觉得眼前一黑,当即晕倒在地。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江微微趁机往外跑。 可还没等她跑出大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给堵住了去路。 平世恩狠狠拍下惊堂木:「竟然敢在公堂上动手打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快!给我把她按在地上狠狠地打!」 一群人一拥而上,江微微按倒在地,一人举起杀威棒,朝着江微微双腿打下去! 就在这时,一大群村民冲到了公堂门口,其中为首的人,正是詹春生与江丰年。 刚才北川跑回去通风报信,得知此事后,柳芸急得差点昏过去。 其他人也都心急如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是詹春生站出来撑住了场面。 他跑去找村长江丰年,两个老人一合计,决定去救人。 光凭他们两个老傢伙肯定救不了人,于是他们把江氏一族的人全都召集起来,连同健康堂的所有人,浩浩荡荡地杀去县衙。 路上他们还遇到不少熟人,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芸一边抹眼泪一边地把儿媳被奸人冤枉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都是曾经去健康堂看过病的,江微微救过他们或是他们家人的命,他们得知救命恩人居然被人诬告,全都义愤填膺,一个个相继加入队伍之中,誓要为恩人讨回个公道。 他们一边走,队伍里的人数越来越多。 等他们冲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原本只有一百多人的队伍,人数已经翻了一倍。 他们堵在公堂门口,扯开嗓子大喊。 「你们不能打江大夫!她是被冤枉的,你们放了她!」 原本要落下去的杀威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喊,吓得停在了半空中。 第1065章:杀人之罪(5) 平世恩见到门外忽然来了这么多人,心里一惊。 他原本以为江微微只是个普通的乡下村妇,捏死她就跟捏死一直蝼蚁般轻松,却没想到居然一而再地遭受阻拦。 这让他心里冒出一股隐隐的不安。 可徐绍晴还在旁边看着,而他也已经把江微微给狠狠得罪了,要是现在反水的话,江微微不会感激他,他还会因为此得罪徐绍晴,彻底失去徐家这座大靠山。 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想通了这一点,平世恩把心一横,狠狠拍下惊堂木,厉声喝道。 「肃静!这里是公堂,尔等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就以咆哮公堂罪论处!」 门外的百姓们被吓得缩了下脖子,吵闹声随之降了下去。 他们到底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对穿官服的人有种天然的畏惧心理。 詹春生是这群人之中受教育程度最高、见识最广的人,他连天子都见过,面前区区一个江州刺史怎么可能吓得住他?! 他昂首挺胸,高声质问:「江大夫曾被天子召见,就连天子都对她赞赏有加,你现在随意对她动用刑罚,难道就不怕天子责怪吗?!」 平世恩沉下脸:「不管她是谁,只要她犯了王法,本官就有权力处置她!」 詹春生追问:「请问江大夫犯了什么法?」 「她与人私通,盗窃财物,滥杀无辜!」 「证据呢?」 「郭夫人就是人证!」 詹春生顺势看向坐在旁边的徐绍晴,不满地说道:「只凭郭夫人的片面之词,不能给江大夫定罪。」 徐绍晴道:「你要是觉得我一个人的证词不够用,可以去问问我身边的丫鬟护卫们,他们都可以帮我作证。」 「那些丫鬟护卫都是你的人,自然会帮着你说话,他们的证词不足为信。」 徐绍晴不屑地嗤道:「你说不足以为信就真的不信了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个告老还乡的前前任太医院院使而已,别说你现在一无所有,就算你还是以前的太医院院使,你也没有资格插手衙门办案!」 詹春生凛然道:「不管我是谁,我都不允许你们胡乱冤枉江大夫!」 平世恩一拍惊堂木,疾言厉色道:「官府办案,轮不到你一介平民来插手,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否则别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詹春生毫不畏惧:「你别以为自己是个官就能为所欲为,这天底下还是有王法的!你们今天要是敢动江大夫一下,我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去汴京城告你们一状!」 阿桃紧跟着大喊出声。 「对,我们去汴京告御状,求天子为师父平冤昭雪!」 江丰年也道:「我们要写万民书,去汴京告御状!」 其他人跟着齐声大喊。 「告御状!告御状!!」 看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唿喊,平世恩心里慌了。 他敢在这里为所欲为,是因为这地方距离汴京城很远,所谓山高皇帝远,就算他这地方冤死了个把人,远在汴京城的天子也不会知道。 可要是有人去汴京城告御状的话,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平世恩生怕自己的前程受损,他用力拍下惊堂木,厉声叱道:「都给我闭嘴!再吵吵,就打你们的板子!」 大门外的百姓们此时正是情绪最为高涨的时候,压根就不理他,继续扯着嗓子大喊要告御状。 平世恩气急败坏:「来人,给我把这些刁民全部抓起来,关进大牢!」 他的亲随们一窝蜂冲出公堂去抓人。 宋浩、北川、冯虎、以及顾德和老五老六们立刻动手,跟刺史府的僕从们打了起来。 混乱之中,江丰年被人推倒在地,江氏一族的族人们见到族长被打了,登时就火冒三丈,全都撸起袖子冲上去跟人拼命。 就连阿桃和秀儿两个丫头也撸起袖子沖入战局,她们力气不大,但她们随身带着针包,抽出针灸用的银针,逮住机会就往敌人身上扎两下。 眼看公堂外头乱成了一团,平世恩气得脸都绿了。 「这群刁民,居然敢在公堂门口动手打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全都该死!」 原本还在稳稳坐在旁边看好戏的徐绍晴,此时终于也坐不下去了。 她直接抽出护卫腰间的佩刀,走到江微微身边,将刀刃架在江微微的脖颈上,厉声喝道。 「你们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江微微此时被两个彪形大汉死死压住,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动弹不了。 感受到来自脖颈间的寒意,她心里头的戾气越发浓郁。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顾德见到这一幕,率先停下动作,紧接着是老五和老六,他们必须要顾及少夫人的人身安全。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停手。 其中当属阿桃和柳芸的情绪最为激动。 「你们有什么就沖我来,放开我师父!」 「我儿媳是无辜的,你们别伤害她。」 徐绍晴的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柳芸身上,问:「你就是顾斐的亲娘?」 柳芸心里害怕极了,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是我。」 徐绍晴冷冷说道:「顾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来,来人,把这个女人也给我抓起来!」 立刻有两个彪形大汉冲上去抓柳芸。 其他人想要保护柳芸,可他们还没动手,就听到徐绍晴大声说道。 「你们每动一下,我就在江微微身上割一刀,你们要是希望她快点死的话,大可以多动几下。」 面对她的威胁,百姓们只能硬生生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柳芸被拖进公堂。 江微微无法回头,看不到门外发生的事情,但是光听声音她也能猜到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她恨得咬牙切齿:「徐绍晴,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如此胡来,你真的不怕被人秋后算帐吗?!」 徐绍晴笑得肆无忌惮。 「哈哈,我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我现在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好怕的?反倒是你们顾家的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却还要死皮赖脸地苟活到现在。今天你们栽倒我手里,我就顺手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去地府一家团聚!」 第1066章:杀人之罪(6) 柳芸苦苦哀求:「你要杀就杀我,别杀微微,她是无辜的,当年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江微微艰难地扭头看向她:「娘,您别求她!」 徐绍晴上下打量柳芸,啧啧出声:「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首辅夫人,如今居然成了这副软弱无能的样子,你想让我放了江微微?行啊,你跪下来求我。」 柳芸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我求你!」 「娘!」江微微拼命地挣扎,想要站起来。 徐绍晴直接一脚踩在她的后背上,硬是将她又踩了回去。 同时两个彪形大汉也加重力气,死死压住江微微的肩膀和胳膊,她的脸被迫紧贴在地板上,连扭头这个简单的姿势都无法再做到。 柳芸慌忙叫出声:「我已经跪了,你们放了她!」 徐绍晴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要是顾峥还活着的话,看到你现在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怕是脸都要丢尽了吧?」 柳芸觉得很难堪,但嘴里仍旧在重复那一句话。 「求你,放了她。」 徐绍晴用一种充满恶意的语气说道:「想要她活,你就得死。」 柳芸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先放了她,只要她没事,我立刻就可以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江微微双手握拳,眼眶发红。 「娘,您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是骗您的!就算您死了,她也不会放过我!」 徐绍晴将刀刃贴近她的脸颊,凉飕飕地说道:「你怎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是不是非要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你才能老实闭嘴呢?」 「有本事你现在就动手啊!你要是不动手,你今天就是我孙子!」 徐绍晴显然是没想到江微微死到临头居然还能这么刚,登时就被激出几分火气,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想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她举起刀朝着江微微的后颈砍下去! 江微微看不到脑后的情形,但她能听到别人的惊唿声和吸气声。 她知道危机将至,心里头疯狂吶喊—— 小九啊!你要是再不出来救我,咱们一人一系统就真的要完蛋了! 她现在是走投无路了,病急乱投医,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系统身上,希望系统能在关键时刻出手救她一命。 就在这时。 同时有两道声音响起来—— 第一道声音来自系统999号。 「检测到宿主遭遇生命危机,自保程序已启动!」 第二道声音来自公堂门外。 「住手!!!」 徐绍晴以及在场其他人都只能听到第二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风尘僕僕的江叔安沖了进来! 徐绍晴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动作微顿,随即加大力气,狠狠将刀刃砍向江微微的后颈! 江叔安见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他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风一般地冲上去,想要将闺女从刀下救出来。 然而,他的速度再快也没有徐绍晴那一刀砍下去来得快。 他眼睁睁地看着刀刃落下去,只觉得血气疯狂上涌,整个人几乎都快疯了。 徐绍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她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都要让江微微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微微必死无疑的时候。 刀刃却像是碰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刀刃随之一歪,擦着江微微的脖颈落下去,狠狠撞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与刀刃一起落地的,还有一缕被斩断的头髮。 那是江微微的头髮。 徐绍晴感觉到刀刃偏离了既定方向,脸上的笑容随之僵住。 她低下头,见到自己这一刀居然落了个空,不禁露出错愕之色。 这怎么可能? 那么近距离的一刀,她怎么可能砍偏?! 还没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叔安就已经冲到她面前,噼手夺走她的刀,随即一脚踹在她胸前,直接将她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 平世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大变,他霍然起身,脸色青白交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话还没说完,江叔安就将手中的刀朝着平世恩投过去! 刀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准确命中平世恩的乌纱帽。 乌纱帽顺势脱离平世恩的头顶,被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平世恩僵在原地,好半晌才逐渐回过神来。 他艰难地扭头,看了看被钉在墙上的乌纱帽,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头髮已经披散下来,有几缕不慎被隔断的头髮已经飘落在地。 刚才只要那把刀稍微再往下一点,此时被钉在墙上的就不是乌纱帽,而是他的项上人头。 一想到这里,平世恩就觉得无比后怕,双腿不由自主地哆嗦,整个人都随之软倒在了椅子里,脸色煞白如纸。 江叔安三两下解决掉按住江微微的两个彪形大汉,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闺女,你没事吧?」 问这话时,江叔安的声音都在颤抖。 刚才只差一点点,他的闺女就没了。 江微微摸了下还有些凉飕飕的脖子:「我没事。」 刚才应该是系统的自保程序发挥了作用,让那一刀在最后时刻偏离方向,保住了她的小命。 她由衷地感激系统。 刺史府的打手们见状,想要冲进公堂保护平世恩,却被江叔安带来的亲兵们给拦住。 双方爆发肢体冲突。 刺史府的打手们一个个都身强体壮,看着很是生勐,然而论起打架,他们却远不是在久经沙场的亲兵们的对手,不过三两下,他们就被秦兵们给撂倒在地。 此时江微微已经被救下,顾德北川宋浩等人没有了顾忌,他们直接解了打手们的腰带,将他们的双手反绑住。 阿桃和秀儿冲进公堂,她们先是把柳芸扶起来,又围着江微微转了一圈,确定江微微没有受伤,她们这才放下心来。 徐绍晴被踹飞后撞到墙壁,身体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她的脸色煞白如纸,胸口剧痛无比,怀疑是自己的肋骨被人给踢断了。 见到大势已去,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咬紧牙关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打算离开这里。 可惜,江微微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第1067章:杀人之罪(7) 江微微让人将徐绍晴绑起来。 她今天一定好好招待这位心狠手辣的夫人。 阿桃和秀儿自告奋勇,主动接下绑人的任务。 她们向衙役要来绳索,将徐绍晴绑了个结结实实。 徐绍晴想要反抗。 可她只要一动,阿桃就会往她胸口的伤处打上一拳。 她痛得浑身颤抖,整张脸都扭曲了。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沖平世恩吼道。 「你是死了吗?还不快来救我?!」 平世恩此时瘫软在椅子里,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他听到徐绍晴的吼声,稍稍恢復了一点理智,他手脚并用地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喊道。 「江叔安,这里是公堂,我是江州刺史,你公然对朝廷命官动手,这是砍头的大罪,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江叔安大步走到平世恩的面前。 无论是身高,亦或是气势,江叔安都牢牢压过了平世恩。 平世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身体也随之微微颤抖,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恐惧之色。 「你、你别过来!我是江州刺史,而你只是个四品的广武将军,你若敢以下犯上,我立刻就上奏天子,狠狠参你一本!」 江叔安解开挂在腰间的官印,放到桌上。 「我是天子钦定的江州节度使,论起官阶,咱们两个是平级,你有什么资格参我?」 平世恩先是一愣,随即看向桌上的官印。 那的的确确是三品节度使的官印。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江州节度使不是徐集吗?什么时候变成你了?」 江叔安嗤笑道:「徐集都死了,他犯下叛国罪,不只是他,就连他的一家老小也得一起死,你到现在居然还记挂着他,难不成你是想要跟着他一起去死吗?」 平世恩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徐集怎么可能会叛国?」 「人证物证确凿,天子都已经给他定了罪,你要是觉得冤枉了徐集,可以现在就上奏天子,请天子给徐集平反啊。」 江叔安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嘲讽之意。 平世恩再也站不住,又跌回到椅子里,失魂落魄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啊!」 徐家是他最大的靠山,要是徐集犯下叛国罪,岂不是整个徐家都得跟着遭殃? 想到这里,平世恩又忽然来了精神:「有首辅大人在,徐家不会有事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他的话才刚说完,就有衙役急匆匆地跑进公堂。 衙役从怀里掏出一份邸报。 「大人,这是朝廷刚发下来的邸报,徐集犯下叛国罪,被判满门抄斩!」 打脸来的太快,以至于平世恩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反应才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江叔安朝衙役招招手。 「邸报给我。」 衙役快步跑过去,将邸报双手奉上。 江叔安接过邸报,展开它,放到平世恩的面前,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每一个字。 邸报上面,除了对徐集一家的宣判之外,还提到了江叔安升职为三品江州节度使,顾斐被封为关内侯,江微微被赐封为九曲县主,顾江氏被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平世恩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绝望。 他原本以为,江微微只是个乡下村妇,即便她有个当将军的亲爹和当镇抚司的相公,可他们的官职都比他低,所以平世恩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谁曾想到。 曾经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两个人,一个成了跟他平级的江州节度使,另一个被封为了关内侯。 这下他该怎么办? 江叔安似笑非笑地说道:「徐集已经完了,徐一知也被天子勒令闭门思过,如今整个徐家都自身难保,你不要指望徐家会有人来救你,如今没人能得救得了你。」 平世恩身体抖若筛糠:「我、我……」 「别紧张,我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江叔安拔下插在墙壁上的刀,将插在刀刃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按在平世恩的脑袋上,「你继续审你的案子,唔,今天这个案子的原告是谁?」 平世恩原本是想说「郭夫人」的,可「郭」字还没出口,就被江叔安那副阴测测的表情给吓得咽了回去。 他慌忙改口:「原告是、是九曲县主。」 「那被告呢?」 「是、是郭夫……不,是郭徐氏。」 江叔安看向自家闺女,笑得一脸和煦:「闺女,你有什么冤情?不要怕,尽管说出来,平刺史会给你讨回个公道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他是特意对平世恩说的。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平世恩心里慌得一逼,脸色越发苍白。 江微微凉凉地问道:「刺史大人,要不要我给您下跪见礼?」 江叔安一把揪住平世恩的衣襟,恶狠狠地质问:「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敢让我闺女给你下跪?!」 平世恩如同受惊的羔羊,身体抖得不成样子,连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阿桃适时地插嘴:「他刚才还要打我师父的嘴巴!」 江叔安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案。 桌案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桌上的惊堂木竹籤竹筒笔墨纸砚全部摔在地上。 江叔安一脚踹在平世恩的膝盖上。 平世恩只觉得膝盖骨像是裂掉了般,直直地跪在地上,疼得他惨叫出声。 他不顾形象地尖声大叫:「就算你如今是江州节度使,你也没有资格对我用刑!」 江叔安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冷笑着说道:「我还就对你用刑了,你又能拿我怎么着?我闺女是天子册封的县主,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你敢对她用刑,等同于犯上谋逆,别说只是打你几下,老子今天就算是一刀宰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平世恩慌得不行,他忍着疼讨饶:「我错了,我不知道江大夫是县主,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江叔安又是一脚,将平世恩踹得往前滚了一圈。 江叔安大喇喇地坐到属于县令的那把椅子上,道:「原本我还想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像你这种人渣不配被原谅,今天这个案子还是由我亲自来审理吧。」 第1068章:杀人之罪(8) 江叔安就这么大刀阔斧地坐在那里,不像个官老爷,倒更像是土霸王。 事实上,他的行事风格也很霸道。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徐绍晴—— 「你身为被告,为何见官不跪?」 徐绍晴此时被绑了个严严实实,胸口疼得厉害,她恨恨地说道:「你不过就是个三品节度使,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想让我跪你?做梦去吧!」 她的话刚说完,戈大娘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 虽然都是女子,但常年习武久经沙场的戈大娘可不是普通女子能比的,她这一脚下去,比寻常男子的力度还大,直接就把徐绍晴整个人都踹得扑倒在地上,当场给江叔安拜了个大年。 徐绍晴双手被绑着,想爬又爬不起来,只能像条毛毛虫似的在地上蠕动挣扎。 原本精緻华贵的衣裙,此时已经沾满尘土,再配上她那张苍白的面孔、以及猩红的眼眶,越发显得狰狞狼狈。 「我是徐家的人,你们敢这么对我,徐家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全都等死吧!」 江叔安嗤笑:「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真不愧是徐一知的妹妹,让我想想啊,你先是命令手下入室行窃,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你们非但不承认吗,居然还反过来倒打一耙,妄图诬陷我闺女通姦杀人,这一条条的罪名加起来,足够判你个死刑了吧?」 江微微冷冷说道:「她诬告我通姦杀人,却又拿不出任何罪证,甚至还试图对我屈打成招。按照南楚律例,她这是犯了诬告罪,应该判处她诬告反坐!」 南楚刑法中有明文规定,诸告事不实,以其罪罪之! 既然徐绍晴诬告江微微通姦杀人,现在就要以通姦杀人之罪来惩处徐绍晴。 江叔安摸着下巴道:「我记得南楚刑法还有这么一条,若被告者是在任官员,判罪比反坐更加严重,微微如今是天子亲自册封的县主,徐绍晴居然敢诬告她,罪加一等!」 徐绍晴大骂:「不过就是个出身卑贱的乡下村妇,就算侥倖成了县主又能怎样?依旧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胚子……」 她的后脑勺忽然被踩住,脸贴到地上,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 踩住她的人正是江微微。 江微微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是出身上流,可你做的却都是下流之事,你看到外面那些百姓的目光了吗?此时在他们眼里,你不是什么出生世家的高贵夫人,你就只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鲜廉寡耻毫无底线的卑鄙小人。」 徐绍晴试图反驳,可她的脑袋被狠狠踩住,她的脸紧紧贴在地上,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刚才踩在别人身上的人明明是她,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被踩住的那个人。 所谓风水轮流转,就是如此。 江叔安道:「来人,先割去她的顶发,打断她的双腿,再在她脸上刺字,最后再判处绞刑,尸体扔到荒野餵狗!」 徐绍晴听到这个宣判,直接就疯了。 她自认出身世家大族,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是割去顶发,还是脸上刺字,对她来说都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 她拼了命地挣扎,可是没用。 头髮被人从后面揪住,刀刃贴着头皮发过去,一大把头髮就这么被割去。 徐绍晴疯魔般大喊大叫:「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话音落地,戈大娘一棍子敲下去,狠狠砸在徐绍晴的双腿上。 只听到咔擦一声响,腿骨直接被打断。 徐绍晴痛得两眼一黑,当场昏死过去。 戈大娘揪住她的衣襟,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她立刻就被打醒了。 双腿传来的剧痛令她生不如死,她刚想大叫,就被戈大娘掐住脖子。 戈大娘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拿刀在她脸上刺字。 刀尖划破皮肤,鲜血溢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落。 徐绍晴此生从未受过如此折磨,她想叫又叫不出声,想挣扎又挣脱不了,宛若一条被人丢到岸上的鱼,只能徒劳扭动身躯,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柳芸看不下去了,想要劝他们干脆一刀结果了徐绍晴,可一想到刚才江微微被折辱的情景,求情的话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算了,眼不见为净,就当做没看到。 柳芸一边这么催眠自己,一边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 刺完字后,徐绍晴的脸上已经是血肉模煳。 为戈大娘让人拿来草木灰,动作粗暴地涂抹到徐绍晴的脸上,草木灰具有止血的功用,同时也会让伤口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徐绍晴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叫喊,她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堂下的百姓们看得直唿痛快。 他们刚才被徐绍晴的嚣张气焰气得差点原地爆炸,眼下见到恶人伏法,一个个都鼓掌叫好。 江叔安让人将徐绍晴拖出去游街示众,然后在闹市中处以绞刑。 平世恩哆哆嗦嗦地说道:「郭夫人不仅是徐首辅的妹妹,还是郭家三爷的夫人,你们要是杀了她,不只是徐家,郭家那边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叔安冷笑:「就准你们欺负我闺女,不准我反手还击吗?你们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不成?老子今儿就把话撂在这里,甭管什么徐家郭家,他们要想报仇就沖我来,老子谁也不怕!」 平世恩被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吭声了。 戈大娘给徐绍晴带上枷锁,拖着她往外走。 聚集在门口的百姓们见状,纷纷跟上去围观。 今天并非赶集的日子,但街上的行人依旧不少,大家见到有犯人游街示众,都很好奇,赶忙围上去看热闹。 有那好奇的人忍不住向身边人打听。 「这女人谁啊?犯了什么罪?」 知情的人立刻就把自己知道的内情全部抖了出去。 很快大家就全都知道了徐绍晴犯下的罪行。 有人感慨,有人愤怒,还有人咒骂。 宋大娘出门来买菜,正好碰上这事儿,她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论起篮子里的菜叶子就往徐绍晴身上扔过去。 「居然连江大夫那么好的人都要害,你真是死有余辜!」 第1069章:杀人之罪(9) 几经折磨的徐绍晴已经濒临崩溃。 她就像是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不管别人怎么骂她打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绳索套上她的脖颈,她闻到了死亡的气息,身体忽然一抖,勐地大叫起来。 「我不想死!!」 然而。 无论她怎么挣扎叫喊,都无济于事。 她被吊上半空,喉咙被勒得死紧,窒息令她的大脑缺氧,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拼命地唿吸,竭尽全力想要多活一会儿。 伴随缺氧状态的加剧,身体的扭动越发激烈,最后甚至大小便失禁,散发出阵阵恶臭。 过了好一会儿,徐绍晴才停止挣扎,身体自然垂下,彻底没了气息。 戈大娘让人将尸体扔到野外去餵狗。 他们已经走了,可围观的群众却还不愿散去,仍旧站在原地议论纷纷。 其中当属江伯宁的反应最大。 他原本在醉香楼里算帐,忽然听闻外头出了大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放下帐本走出醉香楼,跟着人群来到了闹市中。 由于前面挡着很多人,江伯宁又不是那种身材特别高大的人,无法看清楚最前面的情况,他只能从旁人的议论声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经过。 不明所以他只以为是某个倒霉蛋得罪了江叔安和江微微,直到徐绍晴被吊起来,他才看清楚徐绍晴的脸,差点就把他给吓尿了! 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怎么回事她?! 之前她给了他一个玉镯,他用玉镯还清债务,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没想到他不仅又见到了她,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她! 联想到大家刚才议论的内容,江伯宁心里越来越不安。 像徐绍晴那种来歷背景都很厉害的贵人,都被江叔安父女给弄死了,若换成是他这种毫无背景的小人物,岂不是会死得更快?! 江伯宁生怕被秋后算帐,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去。 他让叶兰花收拾行李,打算去朋友家躲一段时间。 …… 平世恩眼睁睁地看着徐绍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里又惊又惧,已经是面无人色。 江叔安问:「你想不想跟着郭徐氏一起赴死?」 平世恩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想死!」 「你要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交代你是如何伙同郭徐氏构陷我闺女的。」 在江叔安的示意下,亲兵将纸笔丢到平世恩的面前。 平世恩的膝盖骨被踢裂了,无法站起来,只能就这么趴在地上写字。 他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称得上是饱读诗书,写的一手好字,可此时他浑身颤抖,写出来的字迹也跟着扭曲变形,还有好几处被墨迹给弄煳了。 好在江叔安并不在意卷面是否整洁,他看过口供后,觉得没问题了,当场让平世恩签字画押,然后让人将平世恩关入大牢。 一场闹剧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江微微提醒道。 「钟县令还被关在牢中。」 江叔安立即让人把钟殊然从牢中放出来。 钟殊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平世恩被关进去来。 两人在狭窄阴暗的牢房过道中相遇。 平世恩双腿因为剧痛无法行走,只能被人拖着前进,两只脚在地上拖行,疼得他面无人色,冷汗淋漓。 钟殊然侧过身子,让他们先行通过。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平世恩冷不丁地开口说了句。 「你们得意不了多久,徐家和郭家很快就会对你们动手了。」 钟殊然微微一笑:「那就拭目以待咯。」 平世恩被拖走。 钟殊然步伐平稳地走出牢房。 外面,阳光明媚。 南瓜和彭家兄妹快步迎上去,欣喜地唤道:「大人!」 在他们三人身后,还跟着捕快和衙役们。 他们全都是来迎接钟殊然出狱的。 虽然钟殊然只在牢中关了短短半个时辰,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此时见到他安然无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南瓜甚至还准备了火盆和柚子叶水,他先是让钟殊然用柚子叶水洗了手和脸,然后再让钟殊然从火盆上跨过去。 「跨过火盆,就能去掉晦气,从此以后无病无灾!」 钟殊然不信这些,但是看在南瓜的一片心意上,他还是按照南瓜说的去做了。 待跨完火盆后,在场所有人都开始对他说吉利话。 这当然也是南瓜安排的。 钟殊然哭笑不得,他问:「是谁把平世恩关进去的?其他人呢?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才被关在牢中,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南瓜飞快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他忍不住感慨:「幸好江将军来得及时,不然今天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钟殊然问:「他们人呢?」 「我把他们都请到堂楼去休息了。」 钟殊然先去换了身衣服,然后赶去堂楼,见到了江叔安和江微微等人。 「恭喜江将军升官,恭喜江大夫被册封为县主,恭喜顾老夫人被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钟殊然说着,还特意朝他们三人作揖行礼,「下官拜见节度使大人,拜见九曲县主,拜见诰命夫人。」 江叔安哈哈一笑:「大家都是熟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以前咱们是怎么样相处的,以后还是怎么样相处。」 「那我以后是不是还能去健康堂蹭饭?」 江微微无语:「健康堂是医馆,又不是酒楼,你咋就天天惦记着咱们那儿的饭菜?」 钟殊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你们那儿的伙食好啊,顿顿都是有米有肉,可比我平时吃的饭菜好多了!」 说到这里,他又忽然问道:「话说你们一家子都得了封赏,是不是该摆上两桌好好庆祝一下?」 江微微认真应道:「确实是该摆酒席,一方面是为了庆贺封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感谢大家今日对我的帮助。」 柳芸感慨道:「大家听说微微遭了难,二话不说就答应出面帮忙,这份人情咱们得记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的。」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之前江微微就想过再多发展几个赚钱的行当,带着村里的乡亲父老们一起发家致富,但因为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赚钱的事儿就被耽误了。 看来这事儿她得加快去办了。 第1070章:低调(1) 江叔安做主结束了徐绍晴的性命,但这桩案子却还没有完全结束。 「这里是平世恩的口供,你收好了,还有徐绍晴和平世恩带来的人,我也都已经让人把他们收押了。回头你上一份摺子给天子,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由他来决定此案该如何收场。」 钟殊然接过口供,飞快扫了一眼,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其实按照江叔安的性子,杀一个徐绍晴太便宜了,应该把平世恩连同他的那些打手全部处死。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徐绍晴虽然出身世家大族,可她毕竟只是个女子,身上又没有任何封号品级,撇开她的出身不谈,她就跟平头百姓没什么区别,江叔安杀她就跟杀一只鸡似的轻松。 可平世恩却不一样,他是正经的江州刺史,想要杀他,必须得经过刑部、吏部、以及大理寺卿三堂会审,最后再经过内阁大臣和天子一致首肯才行。 江叔安只是性子霸道,但并不是蠢。 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自有一桿秤。 平世恩的事情他是插不上手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尽量收罗罪证,好让上头更加顺利给平世恩定罪。 接下来的事情由钟殊然接手,江叔安和江微微等人离开县衙。 如今周本心和张持都已经回来了,怀微客栈和怀微米粮商行有他们打理,顾德和绿袖不必再留在镇上,他们打算收拾行李跟着江微微回健康堂。 江微微却道:「你们还是在镇上再住一晚,我打算明日中午在村里准备酒席,你们帮忙採购食材,鸡鸭鱼肉都要,数量尽可能的多些,明儿一早运到村里去。」 顾德和绿袖欣然接下这份任务。 江微微特意给他们留下一辆马车,好让他们方便运货。 云山村的人早已经在村长江丰年的带领下回家去了。 等江微微一行人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村里家家户户都冒起渺渺炊烟。 有村里人见到江微微平安回来了,都很高兴,赶忙奔走相告。 不一会儿,健康堂门前就聚集了许多村民,他们全都是来看望江微微的。 江微微趁机向大家发出邀请。 「明儿中午我们家里要摆酒席,邀请全村人来吃酒,大家尽管来吃,什么礼物都不要拿!」 可以白吃白喝,村民们都很高兴,忙不迭地应下,保证明天中午一定来! 江微微叮嘱道:「你们记得通知左邻右舍,把那些我没有通知到的人全都通知一下。」 大家拍着胸脯承诺,一定会通知到位! 等人都散了,江微微特意让人把村长江丰年给请到家里来。 江丰年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江微微要办酒席的事情,他诚心诚意地劝道:「你刚摆脱一桩麻烦事,庆祝是应该的,但没必要把全村人都请去吃饭,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真想感谢村里人,给每户人家送些几斤大米也就行了。」 村里两百多口人,全部喊来吃饭的话,那得消耗多少粮食啊!就算再怎么有钱也经不起这么挥霍啊! 江微微笑着说道:「我摆酒席,不只是为了感谢村里人出手相帮,还为了庆贺另外一件事情。」 江丰年顺势问道:「什么事?」 「我被天子册封为九曲县主,我娘也被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江丰年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什么县主?什么夫人?」 江微微见他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今天在公堂上,您没听到我爹说的话吗?」 江丰年摇头说没听清楚。 当时人太多了,大家都在说话,乱闹闹的,再加上他们跟江叔安之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江叔安说的话他们还真没怎么听清楚。 江微微只好将她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江丰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成县主了?这怎么可能?县主不是皇亲国戚吗?」 「我爹在战场上立了功,这个县主的封号是他特意向天子求来的。」 江丰年勐地站起身,双手握成拳头,脸色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通红:「咱们老江家居然出了个县主,哈哈哈!我们老江家居然跟皇亲国戚攀上关系了!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微丫头……不,是县主大人,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情啊!你快跟我来,我们要开祠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列祖列宗!」 说着他就要往外沖。 江微微赶紧叫住他:「这会儿天都黑了,就别打扰列祖列宗休息了,等明早再去也不迟。」 江丰年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晚上,晚上开祠堂的确不合适。 他狠狠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脑子,连现在是什么时辰都忘了,真是越来越煳涂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早咱们在祠堂见。」 江微微亲自将人送出院门。 对江丰年来说,无论是顾斐考上举人,亦或是柳芸被封为三品诰命夫人,都比不上江微微被封为县主这件事情来得重要。 顾斐和柳芸再怎么跟江氏一族亲近,可他们毕竟是外姓人,不像是江微微,她可是正经的江家人。 如今她被天子册封为县主,这就等于是给他们江氏一族镀上一层金光。 以后他们江氏一族别说是在云山村,就是在整个九曲县,那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大家族了! 若是再好好经营一番,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本地的名门望族! 江丰年就是怀着这种心情离开的。 江微微回到屋里,问道。 「爹,您不打算把你当官的事情告诉村里人吗?」 江叔安说:「当初江林海和江伯宁就因为知道了我是将军,便想方设法地要利用我的头衔去谋取好处,要是在让他们知道我升官了,只怕他们会不顾一切地贴上来,到时候他们就会像牛皮糖似的,怎么都甩不掉。我不想惹这个麻烦,干脆什么都别说,就让大家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 他和江微微不一样。 江微微已经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使江林海和江伯宁想从她身上捞好处,也不敢太过分,而且她已经跟江林海一家子断亲了,她今天的一切辉煌都跟江林海一家子没有任何关系,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亮出县主身份。 江叔安却不行,他是江林海的亲儿子,这是永远都无法抹掉的血脉关联。 要是江林海非要跟他鱼死网破,他其实是没多少办法的。 他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尽量低调。 ………… 我居然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差点就用脸滚键盘写文,老了老了,精力越来越差了。 第1071章:低调(2) 江微微明白她爹的顾忌。 南楚以孝治国,朝野上下把孝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若有人拿江叔安不奉养老父亲一事来攻讦他,等于是给他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这将严重影响到他的前程。 江微微不希望她爹辛苦用命拼回来的一切,最后被江林海那些吸血虫给败坏掉。 她道:「我们会为您保密的。」 江叔安摆摆手:「不说那些讨人嫌的傢伙了,说说我的宝贝外孙吧!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在哪儿呢?快给我看看!」 「在我屋里呢。」 江微微带着江林海来到她屋里。 柳芸正在给三个小傢伙餵牛奶,江织和咕噜还好,年纪最小的咕叽一直在嗷嗷地哭,无论柳芸怎么哄,就是哄不好他,急得柳芸满头大汗。 她见到江微微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赶紧站起身:「你来得正好,咕叽一直在哭,餵他牛奶也不肯喝。」 「我看看啊,」江微微走过去,将咕叽抱起来,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上吧唧了一口,「我的小宝贝,别哭了啊,娘亲在这里。」 咕叽感受到娘亲的气息,听到娘亲的声音,立刻就止住哭声,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娘亲,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看着可怜极了。 柳芸见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不哭了。 她忍不住念叨:「这小子明明是个男娃,却比另外两个女娃更加黏人,非得要娘亲抱着,一段时间看不到娘亲就哭个没完。」 江叔安凑过去看了看咕叽,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两个小女娃。 他很诧异:「不是说龙凤胎吗?咋有三个娃儿?难道你生的是三胞胎?」 江微微解释道:「是龙凤胎,床上那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叫江织,她是段湘君跟魏章的闺女,旁边那个稍微小点儿的孩子才是我闺女,她小名叫咕噜。」 江叔安皱眉:「段湘君的闺女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事说来话长……」 柳芸见他们父女两个还有很多话要说,识趣地说道:「我去灶屋看看晚饭做好了没?做好了我再上楼来叫你们,你们慢慢聊啊。」 在她走后,江微微将江织的来歷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江叔安听完后,心情极其复杂。 以前他觉得段湘君虽然性子软了些,可总体而言没什么大毛病,他只要多费些心思,好好照顾她就行了。 经歷过这么多事情,他才逐渐发现段湘君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毛病。 她不只是柔弱,她还自私。 当然,自私是人类的天性,每个人都有自私的权力。 可她的自私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 她为了自己能过上舒服日子,可以抛弃身为母亲的责任,完全不顾儿女的死活。 她的眼里,从始至终就只有她自己。 沉默许久,江叔安才开口:「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为人母。」 江微微平静说道:「这世上像她那样不称职的母亲数量很少,大多数母亲还是很疼自己的孩子,没必要为了一个她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来,抱抱咕叽。」 江叔安以前经常抱闺女,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让他重操旧业,他心里是既激动又紧张。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把自己身上一切可能挂到孩子的东西全部摘掉,又用力搓了搓布满茧子的双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小咕叽,让外公抱抱。」 咕叽刚一离开娘亲的怀抱,立刻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江微微和江叔安都吓了一跳。 江叔安手忙脚乱地安抚小外孙,想让他别哭了。 可惜没用。 无论他怎么安慰,咕叽就是哭个没完。 没办法,江微微只得将咕叽又抱过来。 这小子刚一回到娘亲怀里,瞬间就停止哭闹,又变成了可怜巴巴的小宝贝。 江微微实在是服了这小子,无奈道:「爹,您还是去抱咕噜吧,那丫头不怕生,也不爱哭,就是嘴馋。」 江叔安小心翼翼地将咕噜抱起来。 他生怕把宝贝外孙女也给弄哭了,所以动作非常轻柔小心,配上他那副高大强健的身躯,看着竟有几分勐虎嗅蔷薇的温柔感。 咕噜是真的一点都不怕生,她躺在外公怀里,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嘴巴里还时不时地吐出两个口水泡泡。 江叔安一点都不嫌脏,直接用自己的袖子去帮她擦口水。 「我的小外孙女真乖,瞧这眼睛鼻子嘴巴,跟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你长大后肯定跟你娘一样聪明漂亮。」 江微微有点想笑:「爹,您夸咕噜就夸咕噜吧,咋连我一起夸了?」 江叔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打小你就生得比其他丫头更漂亮,要不是这样,当初谢家那小子也不会对你一见钟情……」 江微微赶紧打断他的话:「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您以后都提了,免得被人误会。」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 江叔安沖咕噜发出嘚嘚的声音,咕噜被逗得咧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哟我这小外孙女笑起来更可爱了,脸上还有一对小梨涡呢!」 江微微探头看过去,见到闺女笑了,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她抱着咕叽坐到床边上,问道:「之前阿斐跟您一起去汴京,如今您回来了,阿斐呢?怎么没看到他的人?」 江叔安笑出声来:「嘿嘿,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开口问这事儿呢,你看看你,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问出来了吧。你放心,顾斐那小子好着呢,他被天子封为关内侯。啧啧,封侯可是无数武将为之终身奋斗的目标啊,顾斐年纪轻轻多久被封侯了,他如今可是无数人眼红的目标啊!」 江微微催促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跟我说他人在哪里就得了。」 「他被天子派去打战了。」 江微微一惊:「怎么又要打战?不是才刚跟西沙打完战吗?!」 江叔安示意她别紧张。 「事情这样的,天子打算在西沙开通一条商路,想要开通商路的话,就肯定要打战,必须得把路上的国家都给打服了,他们才会乖乖把道路给咱们让出来,天子把这项任务交给顾斐去办,还给了他一个征西将军的名号。」 第1072章:低调(3) 江微微心里其实很不满,朝野上下那么多人,天子就不能派别人去西沙打通商路吗?干嘛非得揪着顾斐不放? 如今她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却连亲爹的面都见不着。 江微微越想越生气:「就算是要去打战,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吧?不能先让他回家一趟吗?」 江叔安安抚道:「别气别气,说是要打战,但粮草物资什么的都还没到位,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起来。顾斐现在是去徵调人手和粮草了,估摸着还要过一个月才能忙完,到时候他回来看看你们的。」 「要一个月那么久啊,一个月后孩子们的满月酒都过去了。」 「哈哈,就算赶不上满月酒,不是还有周岁酒吗?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你要看得长远些,天子对顾斐委以重任,其实是在变相地给顾斐立功表现的机会,顾斐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么年轻就被封侯,难免招人嫉妒,朝中肯定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他,他必须得多立功劳,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江微微嘆气:「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就是高兴不起来。」 自从顾斐入朝为官后,他们夫妻之间就是聚少离多,就连她生产时,他都没能陪在她身边。 她有时候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要是她生孩子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她是不是连顾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那画面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酸。 江叔安见到闺女伤心了,赶紧劝慰道:「你是不是开始嫌弃顾斐了?没关系,你可以跟我说实话,只要你跟我说你不喜欢他了,我立马就给你换个相公!」 江微微心里的感伤一下子就被她爹这话给冲散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您瞎说什么呢?!」 「我这可不是瞎说,我是非常严肃的!你放心,就凭闺女你如今的身份,还有我的地位,我保证给你找个比顾斐还好的男人!」 江微微无语:「你咋就不能盼我们好呢?成天就想着让我改嫁,再说了,我如今跟阿斐连孩子都已经有俩了,还改什么嫁?!」 江叔安理直气壮:「生了孩子又能怎样?大不了带着孩子们一起改嫁,反正咱们家大业大,不怕养不起孩子!」 江微微快被他的神奇脑迴路给气死了。 「重点是这个吗?阿斐只是出去打战了,又不是跟别的女人私奔了,他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啊!您就消停点吧,别再提什么改嫁的事儿了,万一被别人听到了,肯定又要惹出许多误会。」 江叔安咧嘴一笑:「闺女别生气,我啊,就是想让你知道,千万别委屈自己。倘若顾斐那小子敢对你不好,你就一脚把他给踹了,千万不要学外头那些女人委曲求全逆来顺受。你得记住,哪怕是天塌了,也有你爹给你撑着呢!」 江微微心里头一暖。 这种有人做靠山的感觉的真好! 她轻轻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今天被折腾了一整天,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江微微都觉得很疲倦,等吃完晚饭后,她就洗洗睡了。 为了能让她晚上睡个好觉,柳芸特意把两个孩子抱去了她的屋里。 由于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范六娘在她屋里打了个地铺。 半夜三个孩子刚哭出声,柳芸和范六娘就麻熘地爬起床,给孩子们换尿布餵奶。 江织和咕噜都还好,只要吃饱喝足就行了,但咕叽却一直在哭,无论别人怎么哄都没用。 柳芸没办法:「只能去找微微了,这小子特别黏她。」 范六娘披上衣服,出门去找江微微。 江微微被吵醒后,心情不太好,但为了孩子,她只能忍着起床气,把咕叽抱进怀里柔声哄着。 「咕叽不哭,娘亲在这里。」 咕叽伸出小爪子,抓住她的衣襟,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江微微先是看了看躺在床上唿唿大睡的江织和咕噜,然后对柳芸和范六娘说道:「反正我都醒了,咕叽就放到我那屋里去睡吧,免得他等下醒来又哭着找娘。」 柳芸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江微微抱着咕叽回屋去睡了。 因为有娘亲在身边,咕叽下半夜没有再醒来过,乖乖地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江微微醒来后,发现身边出了咕叽外,还多出一个咕噜和江织。 应该是柳芸见她还没醒,就直接把两个孩子放到她身边的。 此时咕噜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黑熘熘的眼珠子看着她。 江织年纪大点儿,如今已经能够翻身了,柳芸怕她翻着翻着就翻下床了,特意把她放到靠墙壁的位置。 她翻了两下撞到墙壁,只能又翻回来,很快又跟咕噜撞到一块了。 江微微坐起身,将咕噜抱起来。 咕噜一到娘亲的怀里,就自顾自地往娘亲衣服里面钻,嘴里还发出哇哇的声音,兴奋得不行。 江微微知道小丫头是饿了,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就知道吃,你个小吃货!」 解开衣襟,献给咕噜餵奶,等咕噜吃饱了后,再给咕叽餵。 江织就只能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等咕叽喝完后,江微微已经没奶了,她只能让范六娘端来煮好的热牛奶,一口口地餵给江织喝。 咕噜见到有牛奶喝,立刻又兴奋起来了,两只小肉爪子用力挥舞,想要吸引娘亲的注意力。 江微微捏了下她的小肉爪子:「你才刚喝完奶,咋又饿了?吃那么多不怕发胖吗?」 范六娘笑着道:「能吃是福啊!像他们这么大的小孩子,就得多吃点儿,才能长得更壮实。」 说着,她又从暖壶里面倒出一碗热牛奶,小心翼翼地餵给咕噜喝。 这暖壶是江微微特意让人制作的,里面是用琉璃做的内胆,中间留出一部分空间,外面是铁皮,最外面还用竹条编了个套儿,方便手拿。 暖瓶的做工其实很简单,但造价却不低,主要是琉璃太贵了。 原本她还打算做一批暖瓶放到杂货铺子里面售卖,但是琉璃的成本太高,意味着售价肯定不低,放在九曲县这种小地方售卖,销量怕是不会太好。 所以卖暖瓶的念头被她暂时搁置了。 第1073章:低调(4) 现在这个暖瓶主要是用来给孩子们装热牛奶,它的保温效果很好,放一晚上牛奶也不会凉掉。 餵完孩子们后,江微微终于可以起床洗漱了。 她把孩子们留在屋里,交给范六娘照看,她下楼去吃早饭。 刚吃完早饭,村长江丰年就来了。 「微丫头……不,是县主大人,您吃过了吗?」 江微微忙道:「您还是叫我微丫头吧,县主大人什么的,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江丰年笑了起来:「好吧,您是县主,您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您什么。您都准备好了吗?我已经让人去开祠堂了,族人们也都已经去祠堂了,咱们什么都备齐了,就等您到场了。」 「您别总是您啊您的,您是长辈,不必对我用尊称。」 「我虽然是长辈,可您是县主,您的身份摆在这里,我必须得对您用尊称,这是规矩。」 见他坚持己见,江微微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了,左右不过是个称唿而已,只要心意不变,其他的都只是小事。 江微微和江叔安跟随江丰年来到江家祠堂。 此时祠堂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全都有,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江氏一族的族人,也有少部分外姓人。这部分外姓人是看热闹的,他们很自觉地跟江家祠堂保持了一段距离,保证不会影响到江氏一族的人办正事。 江氏一族的族人们一看到江微微来了,立刻就齐刷刷地跪下去,高唿拜见县主大人! 就连头髮花白的族老江进才也要丢开拐杖给县主下跪。 江微微赶紧把他扶住:「族老,您千万别跪,您这要是跪下去了,以后还让我怎么见人啊?!」 她又沖其他的族人们说道:「你们也都赶紧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行如此大礼,咱们还跟以前一样相处就行了。」 江进才从晚辈手中拿回拐杖,他因为太过兴奋,握住拐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咱们江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户,期间出了几个读书人,但最多也就是个秀才,近百年来连个举人都没有出现过。我原本还以为,咱们江家就只能这样了,没想到你居然得到天子赏识,被册封为了县主!今早丰年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幸好,这不是梦!」 说着说着,他竟然红了眼眶,激动得落下泪来。 江微微赶忙安慰道:「这是大好事,您别哭啊。」 「我这是喜极而泣,」江进才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我要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让后世子孙都能知道,咱们江家出了个县主!」 按照规矩,闺女是不能写进族谱里面的,可江微微如今成了县主,江进才和江丰年商量后一致决定,破例把江微微的名字写进族谱。 江微微对这些虚名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念在两位长辈都是好心,她笑着道谢。 「多谢二位的好意,我这里有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进才忙道:「您说!」 江微微道:「既然要往族谱里面加名字,不如把江家的女子名字都加进去,当然,为了减少工作量,像那些已经故去或者已经出嫁的江家女子,暂时就不用管了,先把那些尚未婚嫁的江家女子名字都加入族谱之中吧。」 江进才和江丰年都是一愣。 他们万万没想到江微微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江丰年为难道:「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可咱们江家族谱一直都只写男子名字,从未写过女子名字,今日之所以添加您的名字,是因为您的身份与众不同。若是按照您说的去做,把族中所有女子名字都加入族谱,恐会惹人诟病。」 江微微理直气壮地说道:「谁敢诟病?让他到我面前来说,看我打不死他。」 江丰年一噎。 江微微又道:「您今日把我的名字加入族谱之中,已经是破例,既然都已经破了第一次例,为何就不能破第二次第三次呢?」 「您不一样,咱们江家不可能再出一个像您这样的奇女子。」 江微微笑了:「话可不能说得太绝对,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吧,阿桃也是咱们江家的丫头,她如今跟着我学习医术,已经略有小成,将来说不定也会有一番成就。以后像阿桃那样自强自立的丫头,也许还会有很多,您是不是也应该给她们一个机会呢?您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把她们的名字加入族谱,让她们感受到来自族人们的关怀,就足够了。」 江丰年本身并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若按照他本人的想法,把女子名字写进族谱也没什么,但他身为族长,有义务维护族规,而族谱只写男人名字就是江家延续了数百年的族规,轻易不可更改! 他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江进才。 「族老,您看这……」 江进才也觉得这事儿难以抉择。 犹豫许久他才开口:「更改族规不是小事,我建议在族中进行公开投票,若支持更改族规的人数过半,咱们就按照县主说的办。」 这个提议得到了江微微和江丰年一致认同。 江丰年走出祠堂,将他们刚才商议的事情说给族人们听。 得知要更改族规,族人们的反应都很激烈,尤其是在听说要往族谱里面添加女子名字时,很多男人都不乐意,当场就要发火,最后是被江丰年用族长的威严给硬生生压下去的。 江丰年肃然道:「不管你们现在心里高兴还是不高兴,都不准在祠堂门口撒野,谁要是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胡咧咧,就家法伺候!」 众人瞬间安静如鸡。 江丰年环顾四周:「现在开始投票,贊同更改族规的人站到我左边,反对更改族规的人站到我右边,你们可以互相商量然后再做决定,限时一炷香,要是时间到了你们还没做决定,就算你们弃权。」 说完,他便让自己的长子江牧点燃一柱线香,插进香炉之中。 计时开始! 族人们立刻展开激烈的讨论,有人表示支持,有人表示反对,还有人表示怎么样都行。 第1074章:低调(5) 对江微微来说,把名字写入族谱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就算族谱里面没有她的名字,她也不会小看自己一分。 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能把名字写入族谱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它关系着女人们在族中的地位,关系着她们在面对族中男子的时候,能否有底气挺直腰杆说话。 往深了说的话,族谱甚至能让女子在未来拥有财产继承权,她们不需要再依附父亲丈夫儿子而活,她们可以独立地拥有数自己的财产。 如今,江微微帮她们争取到了这个机会,这对她们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立刻有胆大的女人站出来,昂首挺胸地走到族长的左手边。 有了第一个,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女人们陆陆续续地表明了立场。 当然,并非所有女人都愿意公开表示支持更改族规,有少数几个女人怕得罪父兄相公儿子,只能违背内心的意愿,慢吞吞地走到了族长的右手边。 江微微看到这一幕,只能在心里嘆息。 她们自己立不起来,就算别人再怎么帮她们,也是无济于事。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此时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找到位置站定,只剩下少数几个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决定,最后索性把心一横,随便往旁边一站。 江丰年拍了下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时间已经到了,投票结束,大家都别说话,安静站着别动,我要清点人数。」 放眼望去,站在左边的人全部都是女性,其中只有一个男人,就是江叔安。 他一米八多的个头,站在一群女人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见到大家都看向自己,江叔安啧了声:「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大家立刻就被吓得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 站在右边的几乎都是男子,里面夹杂着一小部分的女性。 即便不用数,也能知道右边的人数要多得多。 己方取得胜利,男人们脸上全都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女人们则一个个垂头丧气。 其中有人看向江微微,希望她能站出来说句话。 可江微微却没有出声。 她能做的就只有开个头,给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并不是她能控制的。 江叔安从女人们之中走出来,没好气地骂了句:「放着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的嗓门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原本在笑的男人们笑不出来了,女人们有些恼怒,有些则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江丰年清了清嗓子,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们都看到了,表示反对更改族规的人占多数,所以更改族规的事就此作罢,接下来咱们开始祭奠先祖。」 因为江叔安的缘故,男人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声来,女人们更是觉得丢脸,不敢多说什么,场面竟出奇的安静。 鸡鸭鱼被摆上香案,点燃蜡烛,江微微从族长手中接过线香,面朝先祖下跪磕头。 族老江进才站在旁边唱词。 他的声音非常高,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都会拖得老长,有种很古怪的旋律。 江微微没怎么细听,反正大概意思就是把江微微从头到脚夸了一番。 此时只有男人们可以进入宗祠,他们跪在后面安静听族老唱词,女人们则跪在祠堂门外,所有人保持安静,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场面庄严肃穆。 待江进才唱完祝词,江微微站起身,将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抬头望去,面前摆放着三十多个牌位,它们全都是江家的先人。 江丰年捧来族谱,当着全族人的面,将江微微的名字加了进去。 由于她已经跟江林海一家断亲,所以她的名字并没有写到江林海那一户中,而是特意给她另起了一户。 江微微对此很满意。 她可不想再跟江林海那一家子祭品扯上半点关系。 族谱的事情告一段落,族人们作鸟兽散去。 江微微特意叫住村长。 「叔公留步!」 江丰年看向她:「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今天中午要在家里宴请乡亲们,需要一些人手帮忙烧火做饭,不知道叔公可有合适的人手推荐?」 江丰年恍然:「是这事儿啊,你放心,我回头去跟我媳妇说说,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很熟。」 江微微笑着向他道谢。 她和江叔安离开祠堂,回去的路上,她好奇地问道。 「爹,您今儿怎么站到女人那边去了?」 要说她爹是个女权拥护者,她是一点都不信,从她爹对待女人的态度来看,他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 江叔安对此并不是很在意,语气也很无所谓:「是你提出要把女人名字加进族谱里去的,你是我闺女,你提出的建议,我这个做爹的自然要无条件支持!」 至于族谱里面有没有女人的名字,他是一点都不在意。 各人自扫门前雪,别人家的事情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江微微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爹对我真好~」 江叔安挺起胸膛,得意洋洋:「你知道就好!」 他们前脚刚回到健康堂,周氏后脚就来了。 周氏还带来了八个妇人,其中有三个是她自己的儿媳,有两个是她的妯娌,剩下三个是跟她关系不错的村里妇人。 周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开口便道:「县主大人,听说您家里要摆宴席,需要人手帮忙烧火做饭,咱们别的不行,就烧饭的手艺还不错,您要是信得过我们,就把这活儿交给咱们来做!」 江微微先是看了一眼她带来的妇人们,年纪大的也就四十来岁,年纪小点的不过二十出头,看穿着打扮都挺干净的,头髮梳理得整整齐齐,指甲缝里也没什么污垢,应该都是勤快人。 「之前村里修路,就是您带人帮忙做的饭,大家都夸您厨艺好,今儿咱家的宴席就拜託给你们了。」 第1075章:贺礼(1) 顾德和绿袖驾着马车回到村里,车上装满了新鲜食材。 宋浩带着一群年轻小伙出门去迎接。 江丰年家的三个儿子全都来帮忙了,还有冯虎和银杏婶子家的几个儿子儿媳,也全都来了,他们帮忙将食材搬进院里,然后在靠近健康堂后门的空地上搭建临时用的灶台。 地面上的石子野草也都被他们一一清理干净,摆上从各家各户借来的桌椅。 周氏带着妇人们坐在井边清洗食材,她们一边干活一边闲聊,气氛很是融洽。 快到午时的时候,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了。 此时锅里已经飘出米饭的香味,周氏正站在灶台后面,手脚麻利地炒菜。 江丰年带着孙子孙女们凑过去看了一眼。 小孩们被馋得直流口水。 范六娘和何霞将事先准备好的瓜子花生摆上桌,招唿大家过来吃。 见到有零嘴儿,小孩们暂时忘记了香喷喷的饭菜,凑过去讨要瓜子花生吃。 范六娘不仅给他们每人一把炒花生,还给了他们每人两块糖。 不仅有花生还有糖,这简直比过年的待遇还好啊! 孩子们一个个都高兴坏了,赶紧把分到手里的糖塞进嘴里,像是生怕被人给抢去似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辆牛车停在健康堂门口,从车里走下来一对年轻夫妇,妇人的怀里抱着个孩子,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四名僕从。 负责接待客人的宋浩一眼就认出来,这对夫妇是如意布庄的老闆和老闆娘。 宋浩记得他们今天只邀请了村里人,没有邀请其他人啊,如意布庄的人怎么来了? 秉着来者是客的原则,宋浩快步迎上去,笑着招唿道:「李老爷,李夫人,是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 李老爷乐呵呵地说道:「听说江大夫被天子封为县主,我们特来庆贺,小小心意还望笑纳。」 跟在他身后的僕人立即将一个精美的礼盒双手奉上。 宋浩接过礼盒,入手沉甸甸的,他笑着道:「你们请这边坐,我进去通传一声,稍后就来。」 「好,你忙你的。」 宋浩抱着礼盒跑进内宅,找到了正在逗弄孩子们的江微微。 「江大夫,如意布庄的李老爷带着家眷来了,这是他们送上的礼物,说是恭贺您被封为县主。」 江微微打开礼盒看了一眼,里面装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如意,一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 柳芸不解地问道:「我们没有邀请如意布庄的人来做客啊。」 江叔安一边给孩子们摇晃拨浪鼓,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肯定是知道了微微被封为县主的事情,想过来露个脸,可咱们没给他们发请柬,他们干脆就不请自来了,我估摸着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还有不少。」 宋浩合上礼盒,试探性地问道:「江大夫,您要去见他们吗?」 「礼物都收了,就见一见吧。」 江微微站起身,反正就算今天不见他们,以后他们还是会找其他机会来见她的,这一面怎么都躲不过,干脆就在今天一次性解决了吧。 江叔安抬头看她:「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江微微走出院门,村民们一见到她,赶忙下跪行礼。 「草民拜见县主!」 江微微赶紧拦住他们:「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有些还是我的长辈,哪能让你们下跪?都坐!」 村民们站直身子,却都不敢落座。 此时在他们的眼里,江微微已经变成了凤凰,浑身都散发着金贵的气息,大家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对待她。 谨慎,惶恐,讨好,敬畏…… 这些是村民们如今面对江微微时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情绪。 江微微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她心里很清楚,这就是身份改变带来的必然结果。 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尽力去习惯。 如意布庄的李老爷带着妻儿快步迎上来。 「拜见县主大人。」 江微微示意他们不用多礼。 李老爷热切地说道:「县主应该还记得吧,上次是就因为您出手相救,贱内才能顺利生下孩子,你看看,就是这个孩子,他叫李泽。」 江微微看向那个被妇人抱在怀中的孩子,看着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可能是刚刚做了母亲的缘故,江微微一看到孩子,心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她含笑道:「这孩子看着很壮实,长大后肯定是个壮小伙。」 听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夸贊,李老爷和李夫人都笑开了。 李夫人由衷地说道:「上次多亏了您,我们才能母子平安,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你客气了,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们别站着了,快坐吧,等下就要开席了。咱们今儿的饭菜都是自己烧的,粗茶淡饭的,比不上酒楼饭馆的好吃,希望你们别嫌弃。」 李老爷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能来县主大人这里吃饭,是我们一家的荣幸。」 他们一家三口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至于他们带来的僕从,则被安排在了边缘的一桌。 幸好今儿借来的桌椅碗筷数量足够多,临时加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又有两辆牛车停在了健康堂附近,从车上走下来一对中年夫妇,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对年轻夫妇和四个孩子,另外还有十多个丫鬟僕从。 从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得出来,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原本准备转身回屋里去的江微微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 为首的中年夫妇一眼就看到了江微微,他们快步朝江微微走过去,一家子紧随其后。 他们走到江微微的而面前,男的躬身作揖,女的屈膝行万福礼,就连孩子们也都学着大人模样向江微微见礼。 「草民贺伦率妻儿拜见县主大人,祝县主大人洪福齐天!」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们:「你们是?」 中年男人站直身子,笑得一脸殷切:「在下贺伦,是九曲县的员外,这位是我的髮妻方氏,这两个是我的儿子,那两个是我的儿媳,至于这四个小的,是我的孙子和孙女。我们得知您被天子册封为县主,特意前来恭贺,这是我们的小小心意,望您笑纳。」 第1076章:贺礼(2) 两个僕人抬着个大木箱子放到江微微面前。 江微微没有动,直接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值不得什么大钱,您拿去随意玩玩。」贺伦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僕从将箱子打开。 僕人照做,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古玩字画。 江微微随手拿起一幅字画,展开看了看,她虽然不懂字画,但也能看得出来,这幅画的意境非常好,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 她将字画放回原处,淡笑道:「贺员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向来对古玩字画没什么研究,这些东西放我这儿也是浪费,你还是收回去吧。」 贺伦顿时就急了:「县主大人,您是否嫌这些东西不够好?要是这样的话,我这就让人再去换一批更好的贺礼过来,我家还有很多收藏,不管您喜欢什么,我都给您送来。」 「不必了,我说不想要,就是不想要,即便你送再多东西过来我也不会收。」江微微顿了顿,视线从他身后的家眷们身上掠过去,「你们刚好卡在饭点的时候来我这儿,想必是还没吃午饭吧?若是不嫌弃我这里粗茶淡饭的话,就请留下来一起吃吧。」 贺伦讪笑。 他的确是故意踩着饭点来的,为的就是能留下来吃顿饭,他想借着吃饭的机会拉进跟江微微之间的关系。 心里的小算盘被人给当面揭穿,纵使他再怎么油滑事故,此时也难免有几分尴尬。 江微微让人再去借来一套桌椅,把贺伦一家子全都安排在了这张桌子旁。 贺伦让僕人将箱子抬回车上,心里还在嘀咕,这么多好东西,县主咋就不肯收呢?! 落座的时候,贺伦的两个儿媳嫌弃桌椅太脏,不肯让孩子们坐下去,还特意让丫鬟从牛车里面拿来坐垫,铺在凳子上,就连吃饭的碗筷也都是他们自己从家里带来的。 江微微安排好他们后就走了,所以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倒是负责端茶倒水的阿桃见到了这一幕。 阿桃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念在来者是客的份上,她什么都没说,挨个给他们倒上茶水。 贺伦的长子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茶水?」 阿桃如实说道:「这是咱们自己做的红枣枸杞桂圆茶,现在天气冷了,喝这样的茶可以活血益气,对身体很好的。」 贺伦的长子将茶杯凑到鼻子变闻了闻,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又把茶杯放了回去,一口没碰。 不只是他,贺家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作态。 阿桃撇了撇嘴,拎着茶壶转身欲走。 贺伦赶紧叫住她。 「小丫头,你先别走,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阿桃道:「我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贺伦笑眯眯地说道:「你别乱想,我问的只是一些小事,不打紧的。」 「您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江大夫为何会被天子册封为县主?还有,昨儿我听闻江大夫被人诬陷通姦杀人,这事儿是真的吗?」贺伦从袖中拿出一块碎银子,「只要你跟我说实话,这块银子就是你的了。」 阿桃嗤道:「这么点钱就想收买我,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贺伦脸色一变:「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他的夫人方氏也没好气道:「咱们是客人,你只是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咱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跟客人说话呢?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不懂礼数的小丫鬟,放在我们贺家是要吃板子的!」 「你们要是来做客呢,我们欢迎至极,但如果你们是来打听事情的,抱歉,大门在那边,请自便!」 说完,阿桃就扭头走了。 方氏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能把她喊住,气得脸都绿了。 贺家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很不好看。 他们贺家放在九曲县,也算是有钱有势,平时大家见到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就算是县太爷都得对他们礼让三分,没想到今天他们居然被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给甩了脸色。 「真是岂有此理!」方氏越想越气不过,拍桌而起,「我必须得去找县主,让她给咱们主持公道!」 大儿媳赶紧拉住她:「算了算了,人家是县主家的丫鬟,咱们得罪不起。」 听她这么说,方氏更加火大:「县主家的丫鬟又能怎么样?不管她是谁家的丫鬟,都不能这么没礼数!」 说着她就站起身,朝着江微微大步走去。 江微微这会儿正在跟村长江丰年说话,余光瞥见方氏过来了,她暂时收住跟江丰年的对话,扭头看向方氏。 「贺夫人看起来心情不好,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方氏板着脸道:「不瞒您说,是您家的一个小丫鬟冒犯了我。」 江微微很意外:「哪个小丫鬟?」 方氏抬手指向阿桃所在的方向。 「就是她!刚才她对我们出言不逊,说真的,我家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还从没见过像她那么不懂礼数的丫鬟,居然敢当面顶撞客人?县主大人,我知道您年纪轻,面皮薄,不好意思去教训手底下的人,没关系,您可以把这些事交给我,只需要三天……不,只需要一天之间时间,我保证帮您把人管教得服服帖帖!」 江微微笑了下:「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方氏断然道:「误会什么?我说的全都是实话,完全没有误会!刚才就是那丫头对我们恶言相向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那丫头叫过来,咱们当面对质!」 这时江丰年插了句嘴。 「这位夫人,你是真的误会了,那丫头不是……」 方氏直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说那丫头不是我说的那种人,可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啊,你们为什么宁肯相信一个丫鬟,也不愿相信我这个客人呢?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江微微很无奈:「好吧,如果你非要争个长短的话,那我就把阿桃叫过来,让你们当面说清楚。」 她递给六娃子一颗糖,让他帮忙去把阿桃叫过来。 第1077章:贺礼(3) 六娃子直接把糖塞进嘴里,美滋滋地走了。 很快,阿桃便走了过来。 她放下手里的茶壶,擦了把头上的喊:「师父,六娃子说您有事找我?」 方氏听到她称唿江微微为师父,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追问:「你叫县主什么?」 「我叫她师父啊,」阿桃认出她是刚才向自己甩脸色的贺家夫人,不由得蹙眉,「你怎么在这里?」 江微微解释道:「贺夫人说你刚才对她恶言相向,希望你能给她个交代。」 阿桃哼道:「交代什么?刚才他们故意找我套话,想打听师父的私事,还想用银子贿赂我,我没答应,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恼羞成怒了。」 江微微顺势看向方氏,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 方氏非常尴尬。她原本以为阿桃只是个小丫鬟,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是江微微的徒弟。 这年头徒弟就等于是半个儿子,当然,阿桃是女的,只能算是半个闺女,可即便只是半个闺女,那也是县主家的人,不是他们这种人家可以得罪的。 方氏努力地解释:「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对县主很好奇,所以多问了两句,我们对您绝对没有恶意,请您一定要相信我们!」 「误会?」江微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刚才你不是还一口咬定了不是误会吗?怎么转眼就又改口了?」 「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我认错,我向您道歉。」方氏一边说着一边屈膝行礼。 「道歉什么的,就不必了,希望你以后少点好奇心,别再对我的私事太感兴趣就行了。」 方氏尴尬得不行:「您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也不敢胡乱打听了。」 「回你的座位上去吧。」 方氏灰熘熘地走了。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儿媳赶忙问道:「娘,事情怎么样了?县主有没有狠狠处罚那个小丫头?」 方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都怪你这个害人精,怂恿我去找县主讨个说法,现在说法没讨回来,反倒让县主把我给数落了一顿。」 贺伦忙问是怎么回事? 方氏将刚才的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贺伦听完后脸色变得很难看:「我们原本是来讨好县主的,现在居然反过来把县主给得罪了,早知道这样,今天还不如不来呢!」 他的长子小声嘀咕道:「我们本来就不想来,是您非要拉着咱们来的,您瞧瞧这地方,又脏又破,还有这茶水,居然往里面放红枣桂圆,连一片像样的茶叶都没有,也太寒碜了吧?就这还是县主家呢,连咱家的下人吃的用的都比他们家好!」 贺伦斥道:「你胡说什么?再瞎说就给我滚回去!」 「回去就回去,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呢,就这破地方的饭菜,我连看一眼都嫌脏。」 说完他便站起身,他的媳妇赶紧带着两个孩子也站起身。 一家四口直接往牛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贺伦喊了他们好几声,都没能把他们给喊住,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乘坐牛车扬长而去。 贺伦被气得浑身发抖:「孽障!真是个孽障啊!」 方氏赶紧安抚:「你就别骂他了,这事也怪不得他,这地方确实太不像样了,县主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要请客就不能去酒楼吗?又不是花不起那几个钱,何必这么抠门呢?」 贺伦瞪她:「你闭嘴!」 「你凶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照我说啊,就是县主太小家子气了,捨不得花钱。不过我也能理解,她毕竟只是个乡下村妇,家里头没什么底蕴,虽说有个医馆吧,但医馆能赚几个钱?她就算想要摆阔,也阔不起来,照我说啊,你与其送她那些古玩字画,还不如直接送她金银财宝,她肯定喜欢!」 贺伦仔细想了下,觉得夫人说得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迟疑道:「现在让人回家去拿金银财宝怕是时间不够吧?」 方氏得意地笑道:「我有个办法,回头我寻个由头,在家里办个茶话会,把县里有身份的夫人小姐都请来做客,顺势就把县主也一起给请来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趁机向她送礼了。」 贺伦使劲点头:「你这个办法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方氏心里想的却是,今儿她在江微微这里吃了亏,回头她可以借着茶话会把场子给找回来。 当然,江微微贵为县主,方氏胆子再大也不敢明着对她怎么样,顶多也就是趁机让她吃点暗亏,丢点面子。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有好几家人来贺,来的全都是九曲县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得知江微微被天子册封为县主,特意前来拜贺,还各自送上了贺礼。 要是礼物看着顺眼,江微微就会收下,要是礼物瞧着没什么意思,她便直接退回去。 以她如今的身份,在面对这些乡绅富户的时候,不需要勉强自己,她只需要随心而为就行了。 这几户人家无一例外全都留下来吃饭。 江微微不得不又让人添了三张桌子。 饭菜很快被端上桌。 这些全都是农家妇人们自己烧的饭菜,是正宗的农家菜,跟酒楼饭馆里的饭菜肯定是没法比的,但胜在食材新鲜、油水足、分量大,大伙儿可以敞开肚皮吃。 现在天气寒凉,江微微还让人准备了酒水,是那种浓度比较低的米酒,甜甜的,度数很低,男女老少都能喝,不易上头,不用担心喝醉了耍酒疯。 大家大口吃酒大口吃菜,吃得很是痛快。 唯有贺家人对这种场景很不适应,他们不喜欢这种没什么酒味的米酒,更不喜欢油腻腻的菜,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不肯再吃了。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们这一桌还剩下许多酒菜。 贺伦带着家眷前去向江微微辞别,顺便邀请她下次去贺家做客。 江微微笑着应下,让宋浩帮忙送他们离开。 酒足饭饱后,村民们一个个都是油光满面,相继告辞离开 陈玉桂吃完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 第1078章:提亲(1) 陈玉桂发现贺伦那桌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赶紧跑去通知江微微,想问问这桌饭菜该怎么处置? 江微微得知此事后,只是笑了笑:「你若是不嫌弃被别人动过的话,就把那些饭菜带回去吧。」 陈玉桂顿时就乐开了花:「不嫌弃不嫌弃!那么好的饭菜,咱家就算过年都未必能吃得上呢,您能把那些饭菜送给咱们,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说着,她就回家拿来几只大碗,将那些没吃完的饭菜全部倒了进去。 最近天气凉,饭菜不容易坏,可以放久一点。 这么多的菜,够她一个人吃好几天呢! 一想到这里,陈玉桂心里就美滋滋的,干起活来手脚更加麻利。 宋浩和北川、冯虎等人把桌椅碗筷挨家挨户地给人还回去,柳芸在屋里算帐,她要把今儿摆酒席的花费全部写进帐册里面,方便月底盘帐。 如今家里人口越来越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平时没见买什么东西,钱就跟流水似的没了。 柳芸知道自己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把每笔帐都算得清清楚楚,尽可能地不给儿子和儿媳添麻烦。 日子很快又归于平静。 健康堂照常营业,每日登门求医的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江微微大部分时候都在照顾孩子,偶尔会抽空坐堂给人看病,柳芸劝过她几次,希望她能安心待在屋里坐月子,结果都被她「反正我都已经出门好多回了也不在乎多几回」为理由给堵了回去。 今儿她刚结束半天的坐堂,她去后院洗手,打算回屋去看看两个小宝贝。 宋浩忽然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江大夫,我有个事儿想请您帮忙。」 江微微擦干净手:「你说。」 宋浩的脸有点红,双手在裤腿上蹭来蹭去,显得很是紧张:「我想向秀儿正是提亲,想请您帮忙从中说和一下。」 江微微笑了起来:「这是好事啊,你打算什么时候提亲?这事儿跟秀儿、何霞婶子说过没?」 「我已经跟秀儿说过了,秀儿是同意的,至于秀儿她娘……既没同意,但也没反对。」 江微微笑着道:「那就是同意了。」 何霞的性子就是这样,顾及着面子,就算心里同意了,面上也不能答应,毕竟她是要嫁闺女的,怎么也得矜持些才行。 宋浩红着脸道:「聘礼我都已经备好了,我打算明儿就向秀儿提亲。」 「这么快?」 宋浩挠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娘说秀儿是个好姑娘,必须得快点把人娶回家,免得被人给抢了先。」 江微微哑然失笑:「你娘还真是有魄力,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那就明天吧,我去帮你说这事儿。」 宋浩欣喜不已:「那就拜託您了!」 「回头等你们成了,记得包个大大的媒人红包给我哟。」 「那是肯定的!」 夜里,江微微去给两个孩子餵奶,顺便跟柳芸把提亲的事儿说了下。 柳芸很是高兴:「秀儿和浩子这一对总算要修成正果了,这样一来,何霞心里的大石总算能落下了。」 江微微道:「秀儿年纪还小,就算明天提亲成功了,距离正式成亲起码还有两年时间,这期间女方得筹备嫁妆,男方得准备聘礼,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柳芸点头:「也是,这是他们两个的终身大事,怎么也不能马虎,必须要好好地操办。」 她忽然想起当初江微微和顾斐成亲,两人跳过提亲、相亲、定亲等环节,直接就拜堂成亲了,当初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想来,不免觉得江微微受了委屈。 柳芸嘆息:「咱家当初条件不好,给出的聘礼只有那么点儿,婚礼也是草草举行,着实委屈你了。」 江微微一边用手绢擦掉咕噜嘴边的口水,一边说道:「婚礼只是个过程,咱们能把日子过好才是目的,只要目的达成了,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 柳芸对她的话深表贊同,同时也对儿媳的识大体感到欣慰。 次日早晨,江微微特意换上一身新襦裙,水红色的裙摆看着很是喜庆,由于天气转凉,她在外面加了件宽袖罩衫。由于剪裁得体的缘故,让她这一身看起来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裊裊婀娜之感。 阿桃端着热水走进来,瞅见她这番打扮,忍不住贊道。 「师父,您今儿可真漂亮,是要出门吗?」 江微微将一支镶嵌有珊瑚珠的银簪插入髮髻中,嘴里说道:「等下宋浩要来提亲,我得帮忙说和,这是重要场合,我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 阿桃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宋大哥终于要向秀儿提亲了吗?太好了!」 江微微先是用牙刷和牙粉漱口,然后捧起热水洗脸。 待她洗完脸,阿桃赶紧将帕子递过去。 江微微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又坐回到梳妆檯前,往脸上涂抹玉容散,如今天气变凉,脸上总有种干干的感觉,擦点玉容散能舒服很多。 阿桃还在旁边嘀咕:「幸好当初秀儿没有听从媒婆的建议,嫁给周家那个断袖少爷,不然她跟宋大哥可就错过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最后是江燕燕嫁给了周彦昌吧?他们两个现在过得咋样了?」 江微微盖上装有玉容散的瓷罐,随口说道:「人家过得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人家只是好奇嘛。」 江微微瞥了她一眼:「怎么不见你把好奇心用到正事上?《百草药方》背得怎么样了?等下我要抽查,你要是背不出来……哼。」 最后那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吓得阿桃头皮一紧。 她心里的八卦之火瞬间被掐灭,忙不迭地讨饶:「师父,您等下不是要帮宋大哥提亲吗?肯定没时间抽查,要不等晚上……晚上我肯定能背好!」 江微微悠然应道:「行啊,那就等晚上再抽查。」 阿桃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歹让她争取到了半天的时间,从死刑变成了死缓。 第1079章:提亲(2) 江微微在吃过早饭后,乘坐马车前往镇上,来到宋浩的家里。 宋浩和宋大娘早已经准备好了。 母子两个今儿都特意打扮过了,看起来很是精神。 他们见到江微微来了,赶紧迎上去。 「宋大夫快请里面坐。」 江微微进了屋里,发现屋里也被精心收拾过,桌椅板凳被擦得蹭亮,窗户上的油纸也换上了新纸,墙壁还特意被修补过一番,看着倒是焕然一新。 她暗暗点头,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得出来,宋家对这门亲事是非常看重的。 宋大娘不好意思地说道:「按照规矩,提亲这种事情应该由浩子他爹出面,可他爹走得早,他又没有叔伯可以帮衬,亲事就只能由浩子自己出面。」 江微微含笑说道:「这些事情我们是早就知道的,相信秀儿她家是不会介意的。」 她顿了顿又道:「秀儿年纪还小,成亲的事情不能太着急,你们能等得起码?」 宋浩飞快地点头:「我愿意等!等多久都没关系!」 宋大娘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你闭嘴。」 她转而看向江微微,脸上又换上热情的笑容:「您放心,只要秀儿丫头愿意嫁给咱家的臭小子,咱们等多久都没问题!」 江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双方又聊了几句。 眼看时候不早了,江微微站起身:「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宋大娘急忙跟着站起身:「好,这就走。」 三人离开宋家,乘坐马车回到健康堂。 因为只是提亲,不便引起外人的注意,他们特意从后门进入健康堂。 小风事前得到阿桃姐姐的叮嘱,一直守在后院,他瞅见江微微和宋家母子来了,赶紧跳起来,一熘烟地跑去向阿桃姐姐通风报信。 阿桃得知此事后,立即放下手里背到一半的医书,跑去抓住秀儿的手,催促道。 「快跟我来!」 没等秀儿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她就已经被阿桃拉出医馆。 两人穿过中庭,来到内宅堂屋旁边。 秀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嘘!」阿桃沖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话,等下你就知道了。」 阿桃弯着腰摸到堂屋窗边,她靠着墙蹲下,然,然后沖秀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快过来。 秀儿学着她的样子,像做贼似的猫腰摸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堂屋的窗户是半开着的,屋里的说话声透过窗户传出来,清楚地落进了阿桃和秀儿耳朵里。 堂屋里面,江微微坐在主座上,宋大娘贺燃宋浩坐在右边的客座上,何霞独自坐在左边的客座上。 此时宋大娘正在介绍自家的情况。 「何霞妹子,咱们都是实诚人,我也不瞒你,其实我家条件其实挺一般的,没有田地,宅子也是很多年前的老宅,有一间堂屋和东西两间屋子,另外还有前院和后院。如今我住在东边的屋子,那房子的採光比较好,回头等秀儿和浩子成亲了,我就把东屋让出来给他们小两口住,我搬去西屋住,以后要是他们生孩子了,咱们再扩充两个屋子。钱财方面……数目不多,浩子以前没有正式工作,全靠打零工餬口,他拿赚来的钱全都给了我,我没捨得用,全给他攒下来了,加上今年他在健康堂赚的钱,总共攒下了三十多两,我打算拿一半出来置办聘礼……」 何霞听得很认真。 可能对年轻人来说,有情饮水饱,只要有了感情,其他的都不用在乎。 但何霞作为过来人却很清楚,过日子不仅需要感情,还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 最起码,她不能让自己的闺女嫁过去饿肚子。 吃饱穿暖,这是她对女婿家最低的要求。 屋外,窗户下面,秀儿和阿桃蹲坐在地上。 阿桃故意沖秀儿挤眉弄眼。 秀儿此时已经明白了屋里的人在做什么,她羞得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羞涩归羞涩,她的耳朵依旧竖得高高的,不放过屋里的任何一句话。 等宋大娘介绍完自家的情况,何霞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好。 何霞先是看了江微微一眼,见到江微微面露鼓励之色,她这才鼓起勇气说道:「我家秀儿年纪还小,如果你们真的相中了她,可以先定亲,但要成亲的话,起码还得再等两年。」 两年时间,一方面是为了更加从容地给闺女准备嫁妆,另一方面是为了加深对宋浩的了解,免得所嫁非人。 宋大娘事先得到江微微的提醒,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她很爽快地一口应下。 「没问题,两年就两年!反正我家臭小子都已经打了二十年光棍,再多打两年光棍有什么关系?!」 宋浩:「……」 娘,您真是我的亲娘! 何霞见到亲家母这么好说话,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许多。 她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在这时,绿袖快步往内宅走来,她看到蹲在窗户下面的秀儿和阿桃,脚步一顿。 没等她开口询问,阿桃就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绿袖只得闭上嘴,怀着满肚子的疑惑走进堂屋。 当她看到坐在屋里的宋大娘和何霞时,心思一转,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江微微问:「你怎么来了?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绿袖拿出一张请柬:「刚才贺家夫人派人送来请柬,说是后天要在家里举办茶话会,希望您能赏脸光临。」 江微微对贺家的印象不怎么好,看也没看那请柬一眼,随口吐出两个字。 「不去。」 绿袖闻言,什么都没问,拿着请柬退出去。 她特意看了一眼蹲在窗户下面的两人,抿嘴一笑。 阿桃和秀儿同时露出讨好的笑容。 等绿袖走远了,阿桃和秀儿齐齐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暴露。 堂屋里面,双方又谈了一会儿。 眼看时间不早了,何霞主动提出邀请:「快到中午了,老姐姐留下来吃饭吧,我让秀儿给你们做两个拿手菜。」 ………… 又到月底了,小可爱们要是还有没用完的月票,就请投给我吧,再不用就要过期啦~ 第1080章:提亲(3) 在提亲的过程中,女方一般不会当面表示同意或者拒绝,大多会採取比较迂迴的表达方式,比如说请对方留下来吃饭,这就是愿意进一步商谈的意思,而男方要是愿意留下吃饭,就表示他们很满意这门亲事,反之则谢绝留饭,寻找藉口尽快离去。 宋大娘笑得无比灿烂:「我还没有尝过秀儿的手艺呢,今儿真是有口福了!」 事情谈到这里,双方的态度都已经很明确,这门婚事能成!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秀儿和阿桃互望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猫着腰悄悄熘出后院。 直到离堂屋很远了,两人这才停下来。 阿桃嘿嘿地笑道:「等下你就要给你的未来婆婆和未来相公做饭了,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给他们呀?能不能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呀?」 秀儿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揶揄意味,开始认真在脑中思索要烧什么菜。 她把鸡鸭鱼肉全都想了个遍,却始终拿不定主意。 阿桃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凑过去问道。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宋大娘喜欢的口味?」 秀儿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先说好了,做出好吃的要分我一份。」 「没问题!」 狗头军师阿桃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动了! 话说绿袖这一头,她将请柬送还给贺家的僕人。 她客客气气地说道:「县主最近很忙,腾不出时间去参加贺夫人的茶话会,请你帮忙向贺夫人传达歉意。」 随后她又问道:「你这茶水凉了吧,我再给你续一杯吧。」 贺家僕人很识趣,赶紧摆手:「不了不了,多谢你的招待,我还要回去復命,就不打扰了,告辞。」 绿袖微微一笑:「那就不送了。」 贺家僕人暗嘆一声,这趟差事没办成,回头少不了要被夫人责骂。 他讲请柬揣进怀里,转身离开健康堂。 果不其然。 当他回到贺家,将请柬送还给方氏的时候,方氏气得一拍桌子,怒容满面:「我好心好意邀请她来参加茶话会,想把她拉进咱们的圈子里,她居然拒绝了我?好心当做驴肝肺,不知好歹!」 贺伦赶忙安慰了几句,然后询问僕人。 「你去健康堂的时候,可有见到县主的面?」 僕人小心翼翼地回答:「没有,接待我的是个丫头,她说县主最近很忙,没空参加茶话会,还让我帮忙转达县主的歉意,希望夫人别介意。」 方氏冷笑:「很忙?她一个乡下村妇,能有什么忙的?!」 贺伦见她越说越过分,轻咳一声:「你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出门可千万别说,她好歹是天子亲自册封的县主,得罪她对咱们没好处。」 方氏心里虽不满,可也知道自家男人说得没错。 她酸熘熘地嘀咕:「哼,也不知道她上辈子走了什么狗屎运,这辈子才能被封为县主。」 贺伦假装没听到她这话,岔开话题:「过段时间县主家应该要举办满月酒,这可是大事情,到时候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都会去参加,咱们也不能落后。贺礼必须要好好准备,除了金银财宝之外,还得准备一些小孩子的东西,像是长命锁百岁镯吉祥圈之类的,全都要备上,最好是用纯金的。」 方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来了兴致:「到时候咱们能把娇娇也带去吗?」 贺伦不贊同:「那种人多口杂的场合,娇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适合露面。」 「你懂什么?就是要人多才好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满月酒那天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其中肯定不乏青年才俊,咱们家娇娇的婚事至今还没着落,到时候可以趁机相看相看。」 贺伦仔细想想,觉得夫人这话有道理,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怎么也算是个机会。 「那就把娇娇一块带上。」 方氏满意地笑了起来:「我这就去跟她说!」 她和贺伦有两个儿子和一个闺女,两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只有小闺女仍旧待字闺中,名唤贺娇。 要说她那小闺女无论是模样还是才情,样样都算得上上乘,可惜就是心气高了些,寻常人家的公子少爷,贺娇都看不上,之前给贺娇相看的几户人家,她都不满意,这一来二去的,她就耽误了,如今她都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有找到人家。 如今小闺女的婚事,可以说是方氏和贺伦心头的头等大事。 为了能让小闺女在满月酒那天吸引到青年才俊们的目光,方氏特意拉着闺女去了裁缝铺子,定做了一身新衣服,随后又去银楼买了一套新首饰。 他们做足了准备,就等着满月酒的那一天到来。 江微微并不知道贺家人的心思,此时她正在跟宋大娘寒暄。 刚才何霞提出要留未来亲家吃饭,然后便出门去寻秀儿,打算让秀儿趁机好好露一手。 何霞前脚刚走,阿桃就熘了进来。 她先是朝宋大娘问了好,然后沖宋浩说道。 「宋大哥,前面的楼老爷子请你请你过去一趟。」 宋浩问:「楼老爷子有什么吩咐吗?」 「他没说,大概是想请你帮忙搬货吧。」 宋浩没有多想,当即大步往外走去,阿桃快步跟上去。 两人走到中庭的时候,阿桃加快步伐追上去:「宋大哥,你等一下,我有点话要问你。」 宋浩停下脚步:「你说。」 「你娘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浩愣住。 阿桃以为他不明白忌口的意思,解释道:「我就是想问问宋大娘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你是她的儿子,你肯定知道这些的吧。」 宋浩又不傻,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阿桃为何会问这些。 他挠挠头,憨笑道:「我娘没什么忌口的,她什么都能吃,要说特别喜欢吃的,她比较喜欢吃甜的,但是她年纪大了,甜的东西不能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阿桃将他的话记下,然后道:「其实楼老爷子没事找你,你可以回去了。」 不等宋浩再开口,她就一熘烟地跑了。 第1081章:提亲(4) 秀儿做了糖醋里嵴和松鼠桂鱼,都是偏甜的口味。 宋大娘一看到这两道菜,立刻就笑弯了眼。 「我最喜欢吃甜的,秀儿丫头做的正合我的口味啊!」 说着她便分别尝了一口,不住地夸好吃。 秀儿这会还在灶屋里忙活,阿桃特意跑去找她,将宋大娘的夸赞转告给她。 得知未来婆婆喜欢自己的手艺,秀儿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她将两盘菜推倒阿桃面前,说道:「这是特意留给你的,快吃吧。」 看着面前香喷喷的糖醋里嵴和松鼠桂鱼,阿桃咽了下口水,她跑出去把小风和壮壮叫进来,三人一起把这两盘菜给分吃了。 小风吃得心满意足:「阿桃姐姐,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再来找我呀!」 只要帮忙望个风就能这么多好吃的,这买卖划算啊! 阿桃边吃边说没问题。 吃饱喝足后,她继续去背书。 带到午休时分,大家都去午睡了,只有阿桃还坐在院子里背书。 施金水看到这一幕,很是诧异:「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居然开始看书了?!」 阿桃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的揶揄,继续埋头看书。 谁知她越是不理人,施金水就越是来劲儿。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哟,是在看百草药方啊,这么基础的医书,我八岁的时候就能倒背如流了。」 阿桃没好气道:「那你倒是倒背一遍给我听听呀!」 她本想藉此嘲讽施金水,谁知这傢伙居然还真的就把百草药方的第一章倒背了出来。 背完后他还故意问道:「要不要我把后面几章也一起背出来呀?」 阿桃这下子是真的服气了。 她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算你厉害!」 然后她便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施金水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其实背书是有诀窍的。」 阿桃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什么诀窍?」 施金水双臂环胸,抬起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你这是要向我请教吗?」 阿桃一看到他这幅欠揍的样子,就想伸手去抽他,无奈她有求于人,她只能咬牙忍了。 「是的,请你教教我。」 施金水得寸进尺:「我要是教你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阿桃立即捂住腰间的荷包,一脸戒备:「我没有钱!」 施金水无语:「我不要你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 施金水站起身,单手撑在桌上,上半身朝对方靠过去。 他本就生得斯文俊秀,此时他嘴角噙笑,青丝顺着脸颊滑落垂下,风过,发梢轻轻晃动,眼中似有星光在闪动。 阿桃见到他的俊脸越靠越近,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理智告诉她要躲开,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大法似的,牢牢地定在原地动不了。 就在施金水距离她只有半尺距离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 他伸出手,摘掉阿桃髮髻中的珠花。 「我瞧着你这珠花挺好看的,不如就送我吧。」 阿桃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落在珠花上面,愣愣地问道:「你一个大男人,要这珠花做什么?」 施金水靠在桌边上,手指捏着珠花转了转,笑着说道:「我家里还有个妹妹,我可以拿回去送给她啊。」 「哦……」 原来只是想拿她的珠花送人哦。 刚才她见到他靠得那么近,还以为他…… 不不不!她怎么能想到那种事情上面去?!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要想,对象也不可能是施金水! 她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想跟施金水发生点什么?! 阿桃使劲晃动自己的脑袋,努力把脑中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甩出去。 施金水不解地问道:「你摇头干嘛?不乐意啊?只是一朵珠花而已,又不值什么钱,你没这么小气吧?」 阿桃看到他就来气:「对啊,只是一朵珠花而已,你想要的话不能自己去买吗?!」 施金水一噎。 他的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阿桃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嘴里还在抱怨:「你可是堂堂的仁心堂少东家,居然连一朵珠花都捨不得买给你妹妹,你还好意思说我小气?明明是你小气才对。」 施金水想要辩解:「我不是……」 「算了算了,」阿桃不想再在这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要是真想要这朵珠花的话,你就拿去吧,不过你得把背书的诀窍告诉我。」 「好吧,其实这本医书很好背的,我这里有个口诀可以教给你,你听着啊……」 阳光下,俊秀的青年一句句背诵口诀。 少女双手托腮,认真地听着。 等青年念完后,少女赶紧跑进屋里抱出笔墨纸砚,她催促道:「你再念一遍,我要记下来。」 施金水又将口诀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少女写出来的内容,忍不住讥笑道:「你这字迹也太丑了吧,跟狗爬似的。」 阿桃恼羞成怒:「你闭嘴!」 「你的字丑是事实啊,咋还不让人说呢?做人啊,必须得勇于面对自己的错误,这样才能知耻而后勇。你看看你握笔的姿势,手指就跟鸡爪似的,多难看啊,你得这样握笔才行……」 施金水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少女身后,去握她的手,想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写字。 阿桃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但她还是努力地按照他说的方法,纠正自己握笔的姿势,她完全没注意到施金水已经绕到了自己的身后,直到施金水的手从背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时,她才勐地反应过来。 「食指要放这里,小拇指不要翘起来,胳膊抬起来……」 施金水一点点帮她把握笔的姿势纠正过来,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手把手地带着她写出一个医字。 阿桃感觉自己的右手像是被岩浆给包围了,热得随时都能融化。 她努力装作自然的模样,开口提醒道:「你靠得、太近了……」 「我只是为了更好地教你写字,」施金水松开她的手,回到原位坐下,「你不用管我,你继续写你的字。」 第1082章:满月酒(1) 施金水陪着阿桃背了一中午的口诀。 她只要念错一个字,他就会立刻指出来,然后就是一番毫不留情地讥笑,好几次都把阿桃气得直跳脚。 也正是因为他的督促,阿桃的进步飞快,短短一个中午的时间,她就把那些口诀背得差不多了。 下午她一边干活一边心里默念口诀。 等她能口诀全部背下来后,她再把口诀套入百草药方中。 等到了晚上,江微微来抽查她的时候,她已经能把百草药方完整地背诵出来。 无论江微微抽到哪一段,阿桃就能一字不错地接上。 接连抽了十几个段落,阿桃全都对答如流。 江微微说:「不错,看来你确实下了功夫。」 阿桃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欢喜之色。 紧接着她又听到师父问道。 「你是怎么把这本百草药方背下来的?」 阿桃不敢隐瞒师父,老老实实地把口诀说了出来。 江微微道:「这口诀应该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谁教你的?」 「是小施大夫教我的。」 江微微挺意外的:「你跟他不是经常斗嘴吵架吗,他怎么会捨得教你这些东西的?」 阿桃噘嘴:「他又不是白教我的,为了学到口诀,我把自己最喜欢的珠花都给了他。」 江微微看向她的髮髻,发现她常戴的那朵珠花的确不见了,她不解地问道:「他一个大男人,要你的珠花做什么?」 「他说要送给他家妹子。」 江微微越发不解:「他家挺有钱的,应该不至于连一朵珠花都买不起吧?居然还非要来找你……」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闭上嘴,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桃被她笑得头皮发麻。 「师父,您笑得好吓人。」 江微微感慨道:「一个个的,全都长大了啊。」 阿桃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又跳到这上面来了? 看着自家小徒弟傻兮兮的样子,江微微提醒道:「我不反对你追求真爱,但你现在年纪还小,感情上面的事情不用着急,完全再等几年。」 阿桃的小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道:「师父您说什么呀?什么追求真爱的?我压根就没这个意思,您别乱说!」 「既然没这个意思,你脸红什么呀?」 「我、我才没有脸红!」 江微微拿起放在梳妆檯上的琉璃镜,让她自己对着镜子看看。 光滑平整的琉璃镜表面,阿桃可以清晰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 她的两颊一片绯红。 那是比抹了胭脂还要娇艷的红。 江微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阿桃羞得无地自容,捂住脸落荒而逃。 …… 提亲之后,就是唿唤庚帖。 江微微作为媒人,先要帮忙把秀儿的八字庚帖送到宋家,由宋大娘托人帮忙合八字,确定两人八字属相併无相剋的地方,宋大娘这才将宋浩的庚帖交给江微微,再由江微微代为转交给何霞。 接下来便是正式议亲。 作为议亲,主要是商议小礼,也就是定亲礼。 按照这年代的习俗,定亲礼一般都会送上一只活大雁,大雁在古代是最能代表爱情忠贞的动物,所以大家在定亲时都爱用大雁作为吉祥物。 可现在都快入冬了,压根就看不到大雁,宋家只能用一只白白胖胖的大鹅代替。 订好良辰吉日,宋浩一大清早就赶着驴车来到健康堂。 车上放着两个大箩筐,箩筐上面盖着红布,别人看不到里面装载着什么。 宋浩手里拎着一只大白鹅,神采奕奕地阔步走进健康堂。 北川和米刚帮忙把两个大箩筐搬进屋里。 健康堂里的众人全都跟过来凑热闹,就连那些原本在排队看病的人,此时也都好奇地凑了过来,得知是有人在下定,赶忙恭喜宋浩,各种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气氛变得非常热闹。 何霞看到未来女婿手中活蹦乱跳的大鹅,笑得眉眼弯弯。 她忙不迭地伸手接过大鹅,转手交给阿桃。 阿桃拿着大鹅去了后院,此时秀儿也在后院。 虽然秀儿是今天的女主角,但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她绝对不能露面,只能躲在后院。 阿桃将大鹅放到地上,笑着说道:「这是宋大哥特意给你送来的定亲礼,你说咱们是红烧好呢还是爆炒好呢?」 秀儿瞪了她一眼:「这可是我的定亲礼,不准吃!」 按照规矩,定亲用的大雁不能吃,必须要好好养着,一直养到成亲那天,再把大雁拿出来,以此讨个好兆头。 阿桃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嘛,瞧把你急的。」 秀儿用拿来水和菜叶子,餵给大鹅吃。 从今天开始,她要负担起餵养这只大白鹅的任务! 这时壮壮和小风也跑了过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萌萌。 两人一狗围着大白鹅打转,他们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非常感兴趣。 秀儿再三叮嘱:「这是宋大哥送给我的定亲礼物,你们不能欺负它,更不准伤害它。」 壮壮是个好奇宝宝,他问:「那我们可以跟它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摸摸它吗?」 「摸吧,但是要小心,大鹅可能会咬人。」 壮壮听到大鹅会咬人,心里有些害怕,但最后他还是能忍住心里的好奇,忍着害怕小心翼翼认出小肉爪子,轻轻放在大鹅的身上。 大鹅身子一抖,直接把壮壮的小肉爪子给抖开了。 壮壮却一点都不觉得生气,反倒还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白白的羽毛好滑啊。」 秀儿笑了:「你给它取名叫白白啊?」 壮壮使劲点头:「嗯!」 大鹅正式在健康堂安家落户,并且有了白白这个新名字。 宋浩和秀儿的定亲礼顺利完成。 接下来双方只要安心准备聘礼和嫁妆就好了。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咕噜和咕叽满月的日子,今儿健康堂特意闭门休假一天。 江微微还跟上次一样,让人从镇上买来食材,再请周氏帮忙招来几个勤快能干的媳妇子,由她们操刀下厨,整治出一桌桌丰盛的菜餚。 这次都不用江微微派人去借,村民们就主动将自家的桌椅板凳全都搬来了。 热热闹闹的满月酒就此开始。 第1083章:满月酒(2) 红鸡蛋是昨晚就已经煮好了的,此时只要稍微热一下就能拿出来送人。 柳芸给在场的每个村民都发了两个红鸡蛋。 对庄户人家来说,鸡蛋可是精贵物件,大家领到鸡蛋后全都捨不得吃,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收起来,打算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小孩补身体用。 任掌柜是第一个登门道贺的外村人。 他这次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来,还把自家媳妇和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全都带来了,一大家子进门就对江微微连声说恭喜,待看到江微微的一双儿女后,又是一顿无脑夸赞。 任掌柜双手送上一个精美的礼盒:「这是我们给小郎君和小姐的一点心意,希望县主大人笑纳。」 江微微接过礼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对已经有了人形的人参,看样子年份至少也有一百多年。 她向任掌柜道了谢,转手将礼盒交给身后的阿桃。 「任掌柜请这边坐。」 任掌柜让家眷们坐下,他一个人跑去找詹春生。 詹春生这会儿正在给楼老爷子、魏老爷子聊天,三个老爷子年纪差不多,兴趣爱好上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很是谈得来。 他们正聊得投入呢,忽然就听到一声激动的唿唤。 「师——父!!」 紧接着任掌柜就一个勐虎扑食,直接扑到詹春生面前,双膝跪地额头请安。 「徒儿给师父请安!」 詹春生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呢?赶紧起来!」 任掌柜一骨碌地爬起来,眼巴巴地问道:「师父,徒儿好久没见到您了,您最近身体可还好?」 詹春生没好气地说道:「我本来好好的,被你刚才一吓,差点没把心跳都给吓得停止了。」 「徒儿错了,师父,您没事吧?您的心跳还好吗?」任掌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摸摸师父的胸口。 詹春生拍开他的咸猪手,嫌弃道:「你乱摸什么?老实点儿,别总是一惊一乍的,都是当爷爷的人,咋还是这样一副长不大的样子?!」 任掌柜挨了训,非但不生气,反倒还美滋滋的。 师父还能训他,说明师父的身体精神都很好。 只要师父一切都好,别说骂他几句,就算是打他一顿也没关系! 任掌柜拿出个包袱:「师父,这是我让媳妇给您做的冬衣和鞋袜,您要不要试试看大小?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再让媳妇去改。」 詹春生接过包袱:「不用试了,你媳妇都给我做过好多件衣服了,她对我的尺码很清楚,不会有错的。」 「我还让她给您定做了棉被,就放在牛车上,等下我给您送来。」 「嗯。」 「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些茶叶和补品,您到时候记得吃啊。」 「嗯。」 …… 任掌柜就跟个老父亲似的,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多,看他那架势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在师父身边,亲手帮师父把所有事儿都给做好。 詹春生耐着性子听他唠叨了很久,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皱眉打断道:「行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忙你的去吧。」 任掌柜殷勤说道:「徒儿没什么要忙的,徒儿就在这里伺候您。」 「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你伺候。」 任掌柜还想再墨迹,被他师父一瞪,他当场秒怂,乖乖地夹起尾巴走了。 看着任掌柜离开的背影,楼老爷子笑着道:「詹大夫,你这个徒儿不错啊,很有孝心。」 魏老爷子感慨:「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啊。」 詹春生将包袱表面的褶皱抚平,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显得很温和:「他的确很不错。」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宾客。 只要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来了,且每个人都带着礼物,他们见到江微微时,表现得恭恭敬敬。 贺伦一家三口夹杂在这群宾客之中,将贺礼送到江微微的面前。 这次江微微没有拒绝,直接将贺礼收下了。 但贺伦却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因为江微微只是扫了一眼装贺礼的大箱子,就让人把箱子抬去了后院,完全没有要打开看看的意思,至于送礼的人,她也没有多看一眼,显得比上次更加冷漠。 其实并非是江微微故意冷落贺伦一家三口,实在是今天来送礼道贺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和柳芸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分不清谁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来了,她们都秉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会对每个人报以微笑,并送上微笑一枚。 至于宾客们送来的贺礼,也全部收下,反正有礼单,事后只要核对礼单,就能知道哪份贺礼是哪户人家送来的,到时候她们再根据贺礼内容进行回礼就行了。 送完礼后,贺伦甚至都没来得及跟江微微说上一句话,就被其它宾客给挤开了。 他看着被宾客们包围的江微微和柳芸,实在是挤不进去,他只能望洋兴嘆。 宋浩领着贺伦一家三口走到桌边坐下,这次还是阿桃给他们倒茶。 阿桃倒完茶后还特意问了句。 「要不要我再给你们介绍一遍这是什么茶?」 方氏脸色很不自然,硬邦邦地说道:「不用,我们知道这是桂圆红枣枸杞茶。」 阿桃像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冷淡似的,客客气气地说道:「这茶对女子尤其好,夫人和小姐不妨尝尝看。」 说完她便提着茶壶走了。 方氏冲着她离去的方向啐了口:「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贺伦赶紧拉住她,警告道:「你少说两句,这里到处都是人,要是被人听到怎么办?咱们就算没法跟县主交好,也绝对不能跟她交恶!」 方氏闭上嘴,不再说话。 贺娇先是看了看杯子里的茶,然后将它推得远远的,很是嫌弃地说道:「这里不是县主家吗?怎么连杯像样的茶都没有?我就不信堂堂一个县主连几斤像样的茶叶都买不起,还有这桌椅、这环境……啧啧,真够寒碜的!」 方氏撇嘴:「谁说不是呢?明明都被册封为县主了,居然还过得这么寒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插上羽毛也当不成凤凰!」 第1084章:满月酒(3) 方氏和贺娇不愧是母女,两人对这顿满月酒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无论看哪都觉得不顺眼。 贺伦原本还劝阻几句,后来见到她们越说越起劲,他劝不动了,干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懒得再去管她们。 不过抱怨归抱怨,方氏却没有忘记要给小闺女找夫婿,她的视线在众多宾客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在看到年纪跟贺娇相仿、且相貌出众的富家子弟时,她会特意多看上两眼,她不止自己看,还拉着小闺女一起看。 「娇娇,你看那位郎君如何?看着跟你很般配。」 贺娇充满期待地看过去,立刻就拉下脸:「那人看着都快三十岁了,哪里跟我般配了?您别乱点鸳鸯行不行?」 「那个呢?你看那个郎君,他很不错啊,年纪跟你差不多。」 贺娇撇嘴:「他的年纪是跟我差不多,可您看他那体型,都快赶上三个我了,又丑又胖,我才不要嫁他!」 「这个瘦!你肯定喜欢!」 贺娇无语:「他瘦得都快变成竹竿了,活像三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家里肯定穷得很,我才不要跟着他挨饿受苦。」 「那边还有个郎君,既不胖不不瘦,你总该满意了吧?」 贺娇越发不满:「他太矮了,看着就让人喜欢不起来。」 「那个呢?」 「太黑了。」 「这个呢?」 「他身上的衣服颜色我不喜欢。」 …… 贺伦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娇娇,你这要求也太多了,连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要管。」 贺娇哼道:「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要慎之又慎。」 「慎重是没错,可你这哪里是慎重?你明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这里没外人,你就直说吧,这些人之中有没有能让你看得上的?」 贺娇微抬下巴,一脸倨傲:「没有。」 方氏顿时就急了:「这么多的年轻郎君,怎么会连一个都看不上呢?你再仔细看看,别漏了啊!」 「娘,您是不是忘了之前半仙先生给我批的命?他亲口说我是天生的贵人命,将来是要嫁给官老爷,做官夫人的,这里全都是些土财主,我要是嫁给他们,那我的贵人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才不要!」 贺伦一听这话,立刻就就皱起眉头:「什么半仙?什么批命?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方氏赶紧解释道:「咱们镇上有个半仙,听说特别灵验,那天正好在街上碰上他给人算命,娇娇觉得好奇,便让那个半仙给她算了一卦,半仙说她天生就是贵人命,生于富贵之家,将来要加入官宦之家。」 贺伦没好气道:「这种江湖骗子的话你们居然也信了?!」 贺娇理直气壮地说道:「人家是真的半仙,求什么来什么,比庙里的菩萨还灵验,住在咱家隔壁的卫少夫人成亲五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吃了好多药都没用,自从她去求了半仙,立马就怀上了,如今肚子都有四个月了呢!」 因为是邻居,贺伦对隔壁卫家的事情知道一些,卫家只有一个独子,可惜他成亲五年了,媳妇的肚子仍旧没动静,一家人都急坏了,直到最近卫少夫人才怀上,卫家人为此高兴坏了,到处跟炫耀此事。 贺伦只知道卫少夫人怀上了,却不知道卫少夫人是在求了半仙之后才怀上的。 他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个半仙真有这么灵验?也许只是个巧合吧。」 方氏道:「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总该不会是巧合吧?去找半仙求子的妇人不止卫少夫人一个,除了她之外,还有好些个妇人都怀上了。」 贺娇使劲点头:「对啊,人家要不是有真本事,能让那么多女子都怀上身孕吗?!」 贺伦仍是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们别说了。」 贺娇觉得她爹就是个老顽固,心里不服气,还想再举几个半仙显灵的例子,话还没出口,就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草民拜见县尊大人!」 喊这话的人是村长江丰年,他喊完之后就要下跪行礼,被钟殊然给拦住。 「老村长不必多礼。」 云山村的村民们见到县太爷来了,赶忙站起身,因为县太爷表示不用下跪,于是他们全都弯腰作揖,七嘴八舌地喊县尊大人。 那些从外村来的乡绅员外们见状,也都纷纷起身行礼。 其中自然也包括贺伦一家。 贺伦带着媳妇和闺女上前见礼。 钟殊然笑着道:「今日是县主家的小郎君和小姐满月的大好日子,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我和你们一样,都只是客人而已,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管我。」 说完他便朝着江微微走去。 众人纷纷直起身子,坐回原位。 贺娇看着钟殊然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方氏喊了她好几声,才把她的思绪给喊回来。 「娘,您喊我干嘛?」 「你这丫头在想什么呢?喊你都没反应,快过来坐。」 方氏拉着贺娇坐下。 贺伦见闺女频频扭头往某个方向张望,忍不住问道:「娇娇,你在看什么呢?」 贺娇此时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钟殊然的身上,面对父亲的询问,她只是胡乱地应了一句:「没什么。」 她张望了好久,却没能见到钟殊然再出现,心里有些着急。 这下就连方氏也察觉到了闺女的不对劲。 「娇娇,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真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这就回家去。」 贺娇使劲摇头:「没有,我很好,我不回去!」 方氏不解:「可你刚才不是还嫌弃这地方寒碜吗?怎么现在又不捨得走了?」 「我……」贺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红着脸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我刚才看到县太爷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怎么也得跟他说句话再离开吧。」 方氏和贺伦对望一眼。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问道。 「你看上县太爷了?」 贺娇没有回答,但从她那娇羞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的确是对钟殊然一见钟情了。 第1085章:满月酒(4) 贺娇的目标,是想找个既年轻、又英俊、并且有才华、还得身家背景都很出色的如意郎君。 而钟殊然完美符合了她的所有要求。 最重要的是,钟殊然是九曲县的县令,若能嫁给他的话,她立马就能成为官夫人。 这跟半仙给她的批语岂不是完美契合?! 方氏和贺伦在经过最初的错愕后,很快就认同了闺女的选择。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钟殊然都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婿。 要是贺娇真能嫁给钟殊然的话,不仅贺娇的下半辈子有着落了,连带着他们贺家也能跟着沾光,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方氏欣喜地说道:「还是咱家娇娇的眼光好,一眼就相中了最好的那个。」 贺娇羞红了脸,心里却很是得意。 她要嫁的男人,自然是最好的! 方氏道:「老爷,咱家闺女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咱们可得帮她!」 贺伦不住地点头:「帮帮帮!一定帮!」 今儿周家二老和周彦昌、江燕燕也来了。 江燕燕原本是很不想来的,但她架不住公公婆婆的再三督促,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健康堂。 她跟江微微早已经撕破脸,两人连名义上的姐妹都不是了,可周家二老却坚持认为亲人之间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只要江燕燕诚心诚意道个歉,她和江微微之间的恩怨就能翻过去。 一想到自己等下还要向江微微道歉,江燕燕心里就越发愤恨。 周家二老带着儿子和儿媳来到江微微的面前,笑眯眯地向她道喜,并双手奉上贺礼。 江微微没想到他们回来,还挺诧异的。 她看向一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的江燕燕,意味深长地问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们了呢。」 周老爷忙道:「怎么会呢?燕丫头是你的堂姐妹,如今燕丫头嫁进了咱们周家,咱们周家跟你们江家就是姻亲,这可是正经的亲戚关系,自然是要常常走动的。」 周夫人推了江燕燕一把,示意她赶紧向江微微赔礼道歉。 江燕燕憋得满脸通红,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 「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对,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 周夫人紧跟着说道:「县主您看,这丫头已经知错了,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就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江微微笑了下:「你们能来我们家道贺,我表示很感谢,今天是我家的大喜日子,来者是客,你们都请坐吧。」 绿袖立即上前一步,横在周家人与江微微之间,客客气气地说道。 「周老爷,周夫人,周少爷,周少夫人,请往这边来,你们的座位在这边。」 对方的态度很明确,容不得周家二老继续纠缠,他们只能悻悻地带着儿子和儿媳走了。 江微微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对宋浩吩咐道。 「等下你把他们安排到赵吴氏那一桌去。」 「喏。」 赵吴氏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她人不坏,就是爱打听八卦,让她跟周家人坐在一起,她肯定把周家的那些事儿全给打听出来。 到时候江微微自然也就知道周家人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找她了。 江微微将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阿桃和秀儿,她转身回房去看宝宝们。 二楼卧室里,钟殊然正在逗弄咕噜和咕叽。 他拿出一个红色的布老虎,在咕叽和咕噜面前摇来晃去,咕叽嫌他烦,直接把小脑袋往旁边一扭,不理他。 只有咕噜伸出小肉爪子,抓住了布老虎,看上去很是喜欢这个新玩具。 钟殊然开心得不行:「你们快看,咕噜喜欢我送的礼物!」 江微微走进来见到这一幕,吐槽道:「你堂堂一个县太爷,来咱家吃酒席,居然就只拿一个布老虎做贺礼,你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钟殊然反问:「若我拿出来的不是布老虎,而是金老虎的话,你敢收吗?」 江微微还真不敢收。 就凭九品县令的那点微薄俸禄,别说买个金老虎,就是买个铜老虎都够呛。若钟殊然真能毫不心疼地拿出金老虎,只能说明这傢伙堕落了,他被金银钱财给腐坏了。 江微微可不敢收一个贪官污吏送的贺礼。 钟殊然坦然一笑:「这不就得了。」 他见咕噜抱着布老虎玩得开心,干脆将咕噜连同布老虎一起抱起来。 护孙狂魔江叔安立即上线。 「你别这么抱,这样会让咕噜觉得不舒服!」 钟殊然一脸懵逼:「不这么抱还能怎么抱?」 江叔安直接将宝贝孙女从他怀里抢过,亲自示范最标准的抱孩子姿势给他看。 钟殊然看过后表示自己已经学会了,他伸手要抱咕噜。 江叔安抱着宝贝孙女不肯撒手。 「咕噜是我的,你走开。」 钟殊然气得不行:「我特意来给咕噜和咕叽庆祝满月,让我抱一抱他们都不成吗?你咋这么小气啊?!」 无论他怎么说,江叔安就是不撒手。 钟殊然没办法,只能去抱咕叽。 可惜咕叽很不给面子,他才刚把咕叽抱起来,咕叽就立刻嗷嗷地大哭起来,吓得他手足无措,赶忙又把咕叽还给江微微。 咕叽一回到娘亲的怀里,立刻又变回乖宝宝的模样。 江叔安对此早有预料,见状乐得不行。 咕叽虽然是个小男子汉,可他却黏人得很,尤其黏他娘,家里只有江微微可以对他想抱就抱,柳芸偶尔也可以抱一抱他,其他人只要一抱他,他就哭个没完。 因为他身子弱,看着瘦巴巴的一小团,哭起来格外可怜,家里人都不敢让他哭,对他格外怜惜。 相比之下咕噜这个姐姐就要活泼多了。 她一点都不怕生,谁抱她都没问题,而且她特别爱笑,笑起来时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个阳光般温暖的小天使,特别讨人喜欢。 阿桃推门走进来,提醒他们快要开席了。 江微微将咕叽放到床上。 她给儿子盖上被子,扭头对江叔安道。 「爹,该去吃饭了,您把咕噜放下吧。」 ………… 为了修文耽误了一点时间,所以今天的更新完了点,抱歉~ 第1086章:满月酒(5) 江叔安恋恋不捨地把咕噜放到床上,江织也被抱过来,放到咕噜的身边。 范六娘留下来照看孩子们,其他人走下楼。 酒席摆在后院附近的空地上,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初冬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江微微和江叔安、钟殊然、柳芸、詹春生、江丰年、楼老爷子、魏老爷子、以及村里的几位族老全都坐在主座,其他人根据关系远近安排在了其他桌子。 放眼望去,三十张桌子全部坐得满满当当。 酒菜被端上桌,每桌都是九菜一汤,全都是常见的农家菜,像是红烧肉、宫保鸡丁、香煎鲤鱼、烧全鹅等等,分量非常足,每碗菜都堆得冒尖儿了。 这就是农家菜的特色,量足管饱! 云山村的村民们对这些酒菜非常满意,一个个都馋得直咽口水。 至于那些乡绅员外们,他们吃惯了鸡鸭鱼肉,对这些手艺一般的酒菜不是很感兴趣,但看在县主的面上,他们全都一个劲儿地夸赞酒好菜好。 只有贺娇一句夸奖的话都没说。 她现在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吃饭上,她伸长脖子张望,见到钟殊然坐在了主桌,想要过去跟他套话,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冲过去搭讪,那太不矜持了。 她急切地向爹娘求助。 「钟县令坐的位置离咱们太远了,咱们换个座儿吧?」 贺伦摇头:「不行,所有座位都是主人家安排好的,咱们不能乱坐,这不合规矩。」 见到闺女急得不行,贺伦安抚道:「你别急,我有办法带你见到钟县令。」 开席之前,先由江丰年和江叔安两个长辈对新出生的幼儿进行祝福。 祝福词是他们早就想好了,当着三百多人的面,他们顺利地说完了所有的祝福词,末了举起酒杯,与众宾客共饮。 满月酒正式开席。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边吃边聊,气氛很是热络。 贺伦见到时机差不多了,端起酒杯,对贺娇说道。 「跟我来。」 贺娇赶紧站起身,紧跟在父亲的身后。 父女两个穿过五张桌子,来到位于最中间的主桌旁边。 贺伦先是对江微微举起酒杯。 「之前拙荆对县主多有冒犯,多谢县主大人大量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这杯酒是我替她向您赔罪的,我满饮此杯,您随意。」 说完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江微微要给孩子们餵奶,不能喝酒,她以茶代酒喝了一口,算是接受了贺伦的赔礼道歉。 趁着父亲在道歉的时候,贺娇悄悄看向钟殊然。 这一桌子坐的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这些人大多年纪不小了,其中最年轻的当属江微微,其次就是钟殊然。 钟殊然本就生得俊秀,再加上他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当世大儒,从小就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地就染上了书香气息。即便他穿的衣服不如其他富家子弟那么精贵华丽,他依旧能凭藉着出众的气度,成为在场所有年轻郎君当众最优秀的那一个。 贺娇对他是越看越喜欢。 她鼓起勇气走到钟殊然身边,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民女贺娇,拜见县尊大人。」 由于她的声音过于娇柔,钟殊然完全没有听到,他正在跟江叔安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聊的主要是凉山关和西沙的事情。 通过江叔安的口,钟殊然得知他爹受伤的全过程,并且知道了他爹这次伤得不轻。 钟殊然心里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去凉山关看望老爷子。 虽然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老爷子不一定会领情,但他为人子的还是得去看看,不然他没法安心。 贺娇见到钟殊然没有搭理自己,既尴尬又生气。 她很想扭头走人,可到底还是捨不得这大好的机会,于是她又拔高声音,再度开口。 「县尊大人!」 钟殊然这次终于听到了,他暂停跟江叔安的闲聊,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子,不解地问道:「你哪位?」 贺娇红着脸说道:「民女叫贺娇,是贺伦的女儿。」 钟殊然又问:「贺伦是谁?」 贺娇没想到他会不认识贺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我爹是本地的员外,他曾经还去县衙拜访过您,您大概是贵人事忙,把他给忘了。」 这时贺伦也过来了,他朝着钟殊然拱手作揖,满脸堆笑。 「草民贺伦拜见县尊大人。」 钟殊然上下打量他:「我好像是见过你,你今儿也是来吃酒席的啊?」 贺伦点头说是的。 「那你们就去吃你们的吧,再不吃饭菜就该凉了。」 贺伦一噎。 他看向自家闺女,见她正咬着下嘴唇,显然是不愿就此离开。 于是贺伦又硬着头皮说道:「饭菜等下吃也没关系,草民难得见到县尊大人,想敬县尊大人一杯。」 说着他就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酒壶,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不慎将酒洒在了钟殊然身上。 钟殊然的衣服袖子被酒水打湿。 「对不起对不起!」贺伦赶忙道歉。 「我帮您擦!」贺娇飞快地掏出绢帕,去帮钟殊然擦拭衣袖上的酒水。 在擦衣服的过程追踪,她装作不经意间摸到了钟殊然的手背。 钟殊然看了贺娇一眼。 贺娇满面绯红,衬得小脸越发娇艷可人。 钟殊然抽回衣袖,直接站起身:「不用擦了,我进屋里去换身衣服。」 坐在旁边的江叔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作为情场老手,他对这些撩汉套路是瞭若指掌,以前就有不少女子对他用过这种招数。 他看到钟殊然打算走人,赶紧喊道:「你在咱家可没有衣服!」 钟殊然直接道:「我先借你的衣服穿穿。」 「啧,我可没有说要借你衣服!」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自己去拿。」钟殊然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往内宅走去。 江叔安赶紧追上去:「你站住,你别乱动我的东西!」 随后他又沖自家闺女说道:「你把顾斐的衣服借给他穿,顾斐跟他的身材比较相似,对他来说肯定更合身!」 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保住自己仅有的两套衣服,江叔安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家女婿。 第1087章:满月酒(6) 江微微没想太多,反正顾斐如今不在家里,他的那些衣服放着也是放着,借给钟殊然穿穿倒是无妨。 她站起身:「我去给你拿吧」 钟殊然立即朝她弯腰作揖:「多谢县主!」 江叔安不捨得让闺女跑来跑去的,他主动请缨:「你坐着别动,我去帮你拿衣服。」 「不用,你不知道我屋里的衣服放在哪里,还是我自己去拿吧,正好我还能顺道去看看咕噜和咕叽。」 江微微和钟殊然一起走了。 贺娇很想追上去,但到底是理智占据上风,她站在原地没动,咬着下嘴唇,满心的失落。 刚才她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为何钟殊然还是不愿回应? 贺伦见到当事人都走,他不好再在这里多做逗留,拉着闺女赶紧走了。 坐在另外一桌的周夫人正在跟赵吴氏聊天,两人年纪差不多,赵吴氏又是个热情外向的性子,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说上几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周夫人藏在肚里的话头全被勾了出来。 两个中年妇女聊得起劲,完全无视了旁边的人。 江燕燕巴不得婆婆永远都不要搭理自己,让她落个清净,是以她完全没有要插嘴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埋头吃饭。 坐在她旁边的周彦昌也不说话。 两人明明是夫妻,可自从落座后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冷漠得就跟两个陌生人似的。 周老爷没有去管自家人此时在干什么,他伸长脖子往主桌那边张望,他还不死心,想找机会去跟江微微套近乎。 他见到有人借着敬酒的名义靠近主桌,心里一喜,知道机会来了。 他赶紧也端起酒杯,沖儿子和儿媳说道。 「赶紧跟我走!」 江燕燕和周彦昌不甘不愿地站起身。 三人正往主桌走去,才刚走出去几步,就见到江微微和钟殊然离开了桌子,往内宅方向走了。 周老爷见状大为失望,只能又带着儿子儿媳坐回到原位,期待着下一次机会的到来。 此时贺伦父女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方氏赶紧凑过来问道。 「怎么样了?跟钟县令搭上话了吗?」 贺伦嘆道:「话是搭上了,但从钟县令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对咱家娇娇没那方面的意思,这事儿估计是成不了。」 他作为过来人,太清楚男人在面对心仪女子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刚才钟殊然的表现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他压根就对贺娇没意思。 方氏闻言,很是失望。 贺娇双手紧紧抓着帕子,嘴唇紧抿,脸色很难看。 她自认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九曲县众多姑娘中首屈一指的,追求她的郎君多不胜数,一直以来都只有她看不上别人,还从没有别人看不上她的。 她不甘心! 她不想就这样认输! 她霍然起身,抬脚就要走。 方氏诧异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下茅房。」 抛下这句话后,贺娇急匆匆地走了。 方氏喊了她好几声,都没能把她喊住。 方氏嘀咕道:「这丫头怎么回事?她是第一次来这里,都不知道茅房在哪儿就跑了。」 贺伦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这儿到处都是人,她随便找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此时,钟殊然已经换好衣服,他和江微微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江微微说:「你换下的衣服我回头会让人洗了,你以后有空再来拿吧。」 「多谢。」 两人走到靠近后门的地方,钟殊然停下脚步,问道:「我听说我爹的伤非常严重。」 江微微颔首道:「的确很严重,他断了一根肋骨,四肢骨头全部被打断,差点就没命了。」 「我爹还能痊癒吗?」 「只要好好地治疗,痊癒的可能性很大,但花费时间会很长,而且会留下一定的后遗症。」 钟殊然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追问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 贺娇找了一圈下来,好不容易在靠近后门的地方找到了钟殊然。 她精神一振,正要跑过去跟他搭话,就见到他上前一步靠近江微微。 由于角度原因,再加上隔着一段距离,从贺娇这个位置看去,就好像是钟殊然贴到了江微微的身上,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显得过去亲密。 贺娇脸色一变,立即连退数步,躲到旁边一棵大树的后面。 她探出脑袋望去,见到钟殊然和江微微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贺娇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江微微你个小娼妇,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居然还来勾引钟县令,真是臭不要脸! 过了好一会儿,钟殊然才和江微微分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贺娇竖起耳朵想要偷听,可惜她处在逆风的位置,风把钟殊然和江微微的声音全给吹往了另外一个方向,她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眼见钟殊然和江微微越走越近,贺娇怕自己被发现,赶忙熘之大吉。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方氏见她脸色很不好看,担心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跟娘说,娘帮你出气。」 贺娇恨恨地说道:「我刚才看到江微微在勾引钟县令!」 方氏和贺伦脸色一变。 贺伦赶紧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要是被人知道你造谣诬陷县主和钟县令的话,你是要吃板子的!」 听到「吃板子」三个字,贺娇缩了缩脖子,显然是害怕了。 方氏心疼地说道:「娇娇别怕,你跟娘说说,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贺娇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就生气,她恼恨地说道:「我看到江微微和钟县令抱在一起,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绝对没有错!」 方氏握住闺女的手:「我相信你,没想到那两个人看着衣冠楚楚的,私下里竟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真让人不耻!」 贺伦想得比较多,他低声警告道:「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龌龊事情,都跟咱们家没关系,你们全都给我闭紧嘴巴,绝对不能把这事儿透露出去半个字!」 第1088章:满月酒(7) 周老爷伸长脖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江微微回来了。 他赶忙端起酒杯,叫上儿子和儿媳,快步走到主桌附近。 「县主大人,这一杯是我敬您的,喝完这杯酒,咱们以往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说完,周老爷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微微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算是回礼。 周老爷用眼神示意自家儿子和儿媳过来敬酒。 周彦昌先端起酒杯,向江微微敬酒。 「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家不对,希望县主别见怪。」 江微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都过去了,你们要是不出现的话,我都快忘了有你们这号人了。」 周彦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不说了,直接一口气喝光杯中酒。 江微微这次连茶杯都懒得举起来,显然是连面子工程都懒得做了。 周彦昌尴尬不已,心里很是恼恨。 他不敢恨江微微,只能把火气都转移到江燕燕身上。 要不是江燕燕得罪了江微微,也就不至于连累他今儿来这里赔礼道歉。 总而言之,这世上的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轮到江燕燕敬酒,她满脸涨红,语气生硬:「我错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她就一口气喝光自己杯子里的酒。 江微微却在此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后悔了吗?」 江燕燕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自然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胡乱应了一句。 「还好。」 江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周老爷还想跟她套近乎,可她却已经不想再开口了。 江叔安见状,直接将筷子往桌上一放,皱眉说道:「你们没看到咱们在吃饭吗?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饭再说吗?」 周老爷被说得老脸一红,忙道:「你们吃,你们吃,我这就走,改日我们再登门拜访。」 他拉着儿子和儿媳灰熘熘地走开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老爷见到周夫人还在跟赵吴氏东拉西扯,没好气道:「说说说,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这说那的,真不知道你们来这里到底是吃饭的,还是说话的!」 周夫人觉得莫名其妙:「谁惹你了?发这么大火!」 周老爷没回答,闷头喝酒。 周彦昌帮他给出答覆。 「我爹刚才被人给训了。」 周夫人忙问:「谁训了他?」 「我不认识那人。」周彦昌说完,便看向江燕燕,示意她来回答。 江燕燕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人是江微微的亲爹,也就是我的三叔。」 周彦昌嗤笑:「还三叔呢,刚才都没见到他正眼瞧过你一下。」 江燕燕气得脸色涨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跟他们父女两个闹翻了!」 「是啊,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们全家人才不得不来向他们父女赔礼道歉啊,说到底这一切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吗?我们全家人都是被你给连累了。」 「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这时周夫人也加入到战局中,她阴阳怪气说道:「我记得当初是你先招惹九曲县主的,你还差点把人给烧死,这事儿全云山村的人都知道,我们也是事后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人家九曲县主宽宏大量没有去衙门告你,就已经是很仁慈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我都替你害臊!」 周彦昌道:「如果早知道你这种人,我当初压根就不会娶你!」 见自己的老底被人当面揭开,江燕燕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你们少在这里装无辜,你以为你们有多干净啊?你们都是骗子,骗我嫁进你们周家,等我嫁过去才知道,我男人居然是个断袖……」 「闭嘴!」周老爷勐地把酒杯放桌上一放,脸色阴郁无比。 同桌的其他人都被吓到了,全部停止动作,齐刷刷地看向周家人。 此时不只是周老爷子,周夫人和周彦昌、江燕燕的脸色都奇差无比,要不是碍于周围还有多人看着,他们立马就能掀桌子打起来。 周老爷咬牙说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回去关起门来慢慢说吗?非得要在外人面前丢脸?!」 周夫人和周彦昌悻悻地闭上嘴。 江燕燕撇了撇嘴,显然是对公公的话不以为然,但到底她还是没有再说话了。 她还得在周家待下去,得罪周家的一家之主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们一家没有再吵下去,同桌其他人收回视线,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只有赵吴氏的视线还在周家人之间来回打转。 因为她就坐在周夫人身边,再加上她有特别留意周家人的缘故,刚才周家人的交谈内容,大部分都被她给听到了。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却已经脑补了很多精彩内容。 她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亲朋好友们分享这个精彩的八卦! 接下来又有几个人来找江微微敬酒,都被江微微以茶代酒给打发了。 一顿酒席顺利走到尾声。 宾客们相继告辞离开。 村民们主动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 有好几桌的饭菜剩了好多,这几桌坐的全是乡绅员外及其家眷们,他们吃惯了鸡鸭鱼肉,对这些做法粗糙的农家菜自然是看不上的,他们只是装装样子随便吃了几口,大部分菜全都被留在了桌上。 他们看不上的饭菜,村民们却眼馋得不行。 在得到柳芸的准许后,村民们将那些剩菜剩饭全都打包带走。 他们临走时顺带把自家的桌椅板凳也一块拿走了,省得等下还要宋浩北川等人一家家地去还东西。 江微微还不能休息,她得跟柳芸一起去清点贺礼。 她们先是对照礼单,把所有贺礼都打开检查了一遍,确定数目没有错漏。 所谓礼尚往来,人家送来了贺礼,她们就得准备回礼。 江微微问:「娘,您对这方面的事情应该很有经验吧?」 柳芸摇头:「我对这些也不是懂。」 「您以前不是首辅夫人吗?那时候肯定有很多人给你们送礼,您是怎么准备回礼的?」 柳芸坦然道:「我们从不回礼。」 第1089章:后悔 江微微一脸懵逼:「啊?」 「给咱们家送礼的人实在太多了,要是一一回礼的话,咱们一天下来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只要准备回礼就行了。再者,以咱家当时的处境来说,咱们若真的回礼了,人家反而会多想,所以老爷让咱们只收礼别还礼。」 江微微很是羡慕,只进不出,这是属貔貅的啊! 阿桃走进来,说是赵吴氏来了。 江微微站起身:「娘,我出去看看,等下就回。」 柳芸道:「你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呢。」 江微微走下楼,在堂屋见到了赵吴氏。 赵吴氏一看到她就赶紧弯腰行礼。 「拜见县主。」 江微微在主座坐下:「坐下聊吧。」 赵吴氏的屁股刚一沾到凳子,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 「县主,您知道我刚才从周家人那里打听到了什么事青吗?」 江微微摆出倾听的姿态:「嗯?」 「周家的小郎君不是娶了燕丫头吗?他们成亲都已经大半年了,可是燕丫头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周家二老着急得很,他们得知您的医术很好,想求您帮忙给燕丫头看看病,最好是尽快让她怀上身孕,好让周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但因为您之前跟燕丫头闹出过矛盾,周家二老怕您不答应给燕丫头治病,所以才特意悬在您给孩子们办满月酒的这一天上门来送礼。」 江微微适时地应了声:「然后呢?」 「我听了周夫人的话,也以为是燕丫头的身体有毛病,要不然以她那年纪每年,成亲大半年了,肚子怎么都该有点反应的。可就在刚才,我听到周家小郎君和燕丫头吵架,燕丫头不经意间说漏了嘴,她说周家小郎君是个断袖。」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赵吴氏特意加重音调。 江微微早就知道这回事,但此时她还是故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断袖?」 赵吴氏啧啧出声:「我是真没看出来啊,那个周家小郎君瞧着一表人才的,居然是个断袖!你说说看,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放着香喷喷的媳妇不要,非要去喜欢硬邦邦的男人,周家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出了他这么一个孽障,我要是他娘的话,肯定要被他给活活气死!」 江微微没有接话。 她不歧视同性恋,但她厌恶骗婚的行为。 赵吴氏嘆气:「燕丫头也是命苦,居然嫁了这么个男人,要是周家小郎君能幡然醒悟倒还好,要是周家小郎君死性不改,燕丫头的下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江微微仍旧没说话。 当初她劝过江燕燕别嫁给周彦昌,结果却被江燕燕给狠狠嘲讽了一顿。 一切都是江燕燕自己的选择。 …… 周家二老和周彦昌、江燕燕四个人挤在一辆驴车里面。 眼下没有外人了,周夫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数落江燕燕。 「你说说你,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就揭自家相公的老底,有你这样做人媳妇的吗?把咱家彦昌的名声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咱们周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自从你嫁进来后,咱家就没出过一件顺心的事情,难怪当初谢家的小郎君不要你了,就你这命格,谁娶你谁倒霉!」 江燕燕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场就怼了回去。 「话头是你们先挑起来的,要不是你们非要跟我翻旧帐,我能说那些话吗?娘,我敬您是长辈,但您不能倚老卖老啊,明明就是彦昌的错,您怎么能把所有错都怪到我头上?我又不是冤大头!」 「你、你居然还敢顶嘴?真是翻了天了!」周夫人气得不行,她捂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夸张地叫道,「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把彦昌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如今他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了,却娶了个泼妇进门来气我,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呜呜呜,我不活了!」 周彦昌赶紧扶住她:「娘,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是我要跟她一般见识吗?明明就是她故意气我来者,彦昌,你可是我的亲儿子,你必须得站在我这一边!」 「嗯,我肯定站您这边。」 「既然你站我这边,你就去教训你媳妇,让她知道不敬长辈是个什么下场。」 周彦昌顺势看向江燕燕,板着脸道:「你快向娘道歉,保证你以后再也不敢了,娘是长辈,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跟她顶嘴。」 江燕燕被他给气笑了:「我没错!该道歉的人是她才对!」 周夫人大叫:「你看看她那副嚣张的样子,她那是当人儿媳的样子吗?彦昌,你今天必须要狠狠地教训他,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在亲娘的怂恿下,周彦昌居然当真抬起手,给江燕燕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直接就把江燕燕打懵了。 她没想到周彦昌真敢动手。 等她回过神来后,怒从心头起,火气将理智焚烧得一干二净。 她大叫一声「我跟你拼了」,不管不顾地朝周彦昌扑过去,指甲从周彦昌脸上狠狠地抓过去,留下三道血痕。 周彦昌吃痛不已,下意识往江燕燕肚子上踹了一脚。 江燕燕被踹得往后倒,正好撞在赶车的车夫背上。 车夫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驴车。 他回头往后看:「出什么事了?」 周老爷一把拉住还想动手的媳妇和儿子,沖外面的马夫说道:「没事,你继续赶车。」 车夫觉得这一家子真是莫名其妙。 他摇摇头,驱使毛驴继续赶路。 江燕燕捂住肚子坐起来,刚才周彦昌那一脚踹得很用力,她的肚子非常痛,可是周老爷和周夫人只顾着心疼周彦昌,压根就没往她这边多看一眼。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千般委屈,有万般悲愤,还有深深的后悔。 她忽然想起刚才江微微问的那句话—— 「你后悔了吗?」 当时她没明白江微微的意思。 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了这句话里包含的意义。 可惜已经晚了。 看着宝贝儿子脸上被挠出来的血痕,周夫人真是恨毒了江燕燕,连带着周老爷看向江燕燕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善。 在周老爷看来,不管他的儿子有多么不好,那也是他的儿子,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江燕燕的行为无疑是在打周家人的脸。 第1090章:回娘家 一路上周家二老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江燕燕也是满肚子委屈不肯说话,马车里就只听得到周彦昌的喊疼声。 他自小就被爹娘娇惯着长大,还从没挨过打,更没被人挠破过脸。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娘,我脸上会不会留疤啊?」 周夫人安慰道:「儿子别怕,回头咱们去镇上药局买一罐玉凝脂,听说那东西祛疤效果特别好。」 回到周家,周老爷阴沉着脸对江燕燕说道。 「你回屋去闭门思过,今晚的饭不用吃了。」 等江燕燕一走,周老爷就立刻让人去请郎中过来给儿子治伤。 周夫人看着儿子脸上的抓伤,心里越想越气,又把江燕燕狠狠骂了一顿。 这时下人忽然跑过来。 「老爷不好了,少夫人走了!」 周老爷一愣:「她去哪里了?」 「少夫人刚拎着包袱从大门走了,她说要回娘家。」 周夫人怒道:「让她走!有本事走了一辈子都别回来!」 周老爷一摆手,让下人出去。 原本周老爷是希望能给儿子找个媳妇,让儿子体会到女人的好处,就能把他的断袖之癖给改掉,谁知儿子成亲大半年了,非但没有恢復正常,反而成天地往外跑,有几次他甚至还把带了男人回到家里来乱搞。 一想到那些涂脂抹粉穿红戴绿的男人,周老爷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江燕燕这个儿媳算是白娶了,周家给出的丰厚聘礼全打水漂了! 江燕燕回到娘家后,抱着叶兰花就是一顿哭诉。 她把自己在周家遭到的不公平待遇全都说了出来,其中还包括周彦昌是个断袖的秘密。 叶兰花听完后无比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婿居然是个断袖,过了好半晌,她才勉强消化掉这个消息。 一想到自家闺女嫁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叶兰花就悲从心起,抱着闺女大哭起来。 江伯宁最近为了避风头,去朋友家住了大半个月,直到昨天才回来。 他见到媳妇和闺女抱在一起大哭,无奈嘆息。 「你们哭也没用,燕丫头都已经嫁过去了,木已成舟,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江燕燕哭着道:「我要跟周彦昌和离!」 江伯宁道:「你以为和离是简单的事情啊?先不提周家愿不愿意放你离开,就算周彦昌愿意跟你和离,按照和离的规矩,当初周家给的聘礼,咱们得一文不少地全部还回去。」 江燕燕立即道:「那就把聘礼还给他们啊!」 「之前我不是欠了汇通票号一笔利子钱吗?为了还钱,我把周家送来的聘礼全都给卖了。」 江燕燕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 江伯宁很愧疚:「这事儿是爹对不住你。」 江燕燕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叶兰花抹着眼泪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去找我爹借钱,把利息算高一点,不管怎么样,咱们也不能让燕丫头继续在周家受委屈。」 江伯宁咬咬牙:「好吧,我这就去跟岳父岳母说,希望他们能帮帮忙。」 体会到爹娘对自己的疼爱,江燕燕的哭声渐渐地下去,她意味着叶兰花的怀里,以前她是巴不得快点嫁出去,如今她只想一辈子都留在爹娘的身边,哪儿都不去。 江伯宁出去后,没多久就回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叶夫人。 见到娘来了,叶兰花赶紧拉着闺女站起身。 江燕燕眼眶红红地唤道:「外婆。」 叶夫人对闺女和女婿说道:「我想单独跟燕丫头聊一聊。」 叶兰花和江伯宁识趣地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叶夫人和江燕燕两人。 叶夫人将江燕燕拉到身边,怜惜地说道:「我苦命的外孙女哦,老天爷咋就让你嫁了那样一个祸害呢?!」 江燕燕跪了下去,哭着哀求:「外公,外婆,求您帮帮我,我不想再回周家!」 叶夫人赶紧将她拉起来,温声劝道:「燕丫头,你听我一句劝,和离是解决不了问题嵟,就算你离开了周家,你以后怎么办呢?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到时候你的名声毁了,你这辈子就算完了。」 「可周彦昌他是个断袖啊,他经常出去跟男人鬼混,有时还会把野男人带回家里来,我看到他们就觉得噁心,我这日子您让我怎么过得下去?!」 叶夫人握住她的手,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已经嫁过去了,这事儿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与其想着怎么和离,不如想想该怎么让自己在周家站稳脚跟,你知道女人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是能生孩子,只要你能给周家生个儿子,那你的儿子就是周家唯一的独苗,将来整个周家都是你儿子的。母凭子贵,周家二老就算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不会再太过为难你。至于周彦昌……只要你有了儿子,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他就算再怎么跟男人鬼混,那些男人也没法登堂入室取代你的地位,你永远都是周彦昌的正妻,没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江燕燕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外祖母的话为她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叶夫人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不苦的,即便是那些在你看来风光无限的人,也许他们心底里也藏着别人不知道的苦。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不要遇到麻烦就往后退,你得往前看,眼光放长远点,知道吗?」 江燕燕依偎在外祖母的怀里,委屈地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不甘心,我满怀希望嫁给他,可他却这么对我。」 「不甘心也没办法,你改变不了他,你现在能改变的,就只有你自己。」 江燕燕抿着唇,不说话了。 叶夫人想了想道:「不如这样,你换个想法,不要再把周彦昌当成你的相公,你就把他当成你家里的一个重要摆件。」 江燕燕抬头看向她:「摆件?」 「对啊,面对一个摆件,你不会有任何希望,只要他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待着就行了。人啊,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第1091章:绯闻(1) 经过叶夫人的一番开解,江燕燕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她没有再提和离的事情。 这让叶兰花和江伯宁两口子松了口气。 可要是不和离的话,就得尽快想办法生个儿子,这样才嫩妈更让江燕燕在周家站稳脚跟。 提到生孩子,江燕燕又羞又恨。 她强忍着羞耻感,将自己和周彦昌之间的私事说给娘亲听。 「我和周彦昌就只有新婚洞房时有过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我。」 江燕燕没说的是,即便是那仅有的一次,时间也非常短,周彦昌就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完全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匆匆忙忙地开始,匆匆忙忙的结束,毫无快乐而言。 叶兰花心里恼恨得很,她好好一个闺女,周彦昌居然完全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就这么把江燕燕丢在家里,任由她凋零枯萎,实在可恨! 可恼恨归恼恨,办法还是得想。 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光靠江燕燕一个人显然是不能完成的。 叶兰花左思右想,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先安心在咱家住着,等到周彦昌按耐不住来接你的时候,咱们给他准备一桌酒菜,趁机把他灌醉,到时候你就能跟他圆房。要是他实在不行,就再给他餵点壮阳药,不管怎么样,都得让他跟你发生关系。」 江燕燕小声说道:「就算我真跟他睡了,一次两次的,也未必能怀得上。」 叶兰花说:「这事儿你别担心,咱们镇上有个半仙,听说他非常灵验,之前有很多怀不上孩子的妇人去求他帮忙,结果她们全都怀上了。回头咱们也去求半仙帮忙,只要给足了银子,这事儿肯定能成。」 江燕燕眼前一亮:「此事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是亲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叶兰花摸摸她的脑袋,「你就安心在家等着吧,爹娘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谢谢娘,你们对我真好。」 …… 三日后。 江微微按照礼单准备好了回礼,让北川和绿袖将这些回礼一户户地送过去。 他们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回来时却已经是风雨交加。 绿袖坐在马车里没有被雨淋到,但北川要负责赶车,没法躲进车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范六娘赶紧让他进去把湿衣服脱下来,又给他准备了热水,让他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后,阿桃将一碗姜汤端到他面前。 「这是师父特意让我给你准备的姜汤,喝了可以驱寒。」 北川端起碗,咕噜咕噜地把姜汤给喝了个精光。 热腾腾的姜汤下肚,他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 这时,绿袖走进来跟他说:「你的湿衣服我都已经帮你洗了。」 北川道了声谢谢。 随后他和绿袖去找江微微,将回礼的事情向她报备。 「少夫人,我们已经按照礼单上的名字,将所有回礼都送了出去。」绿袖说完,将礼单双手奉上,还给江微微。 江微微接过礼单:「辛苦你们了。」 绿袖道:「少夫人客气了。」 「要是没别的事情,你们就去休息吧,跑了一趟也该累了。」 绿袖和北川互望一眼。 江微微看出他们有话要说,遂道:「都是自家人,有话就直说。」 北川不善言辞,最后开口的人还是绿袖。 「少夫人,我们今天去镇上送回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传闻。」 江微微的反应很快:「是跟我们健康堂有关的传闻吗?」 「是跟您有关的传闻。」 江微微挑眉:「我?」 绿袖小声地说道:「有人说您跟县太爷的关系暧昧不明。」 江微微:「……」 幸好她现在没有喝茶,不然非得一口茶水喷出去不可! 这些人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居然说她跟钟殊然有暧昧? 她是眼瞎了还是脑残了?居然会放着自家又帅又暖的老公不要,去勾搭一个穷到顿顿只能吃咸菜稀粥的傢伙?! 见到江微微不说话,绿袖以为她生气了,赶忙安慰道:「这事儿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少夫人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微微问:「知道这些传闻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吗?」 绿袖摇头:「不知,传这话的人太多了,很难查出源头。」 「算了,先这样吧,你们去休息,有事我会另外再知会你们。」 「喏。」 北川和绿袖离开了。 江微微走到床边坐下,给咕噜和咕叽把被角掖好。 她扭头看向窗外,窗户紧闭,但透过窗户上的油纸,隐约可以看到外面不断摇晃的树影,还有雨水砸在窗户上发出的啪啪声。 这场雨不知要下到何时才能停? 顾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整个晚上,窗外的风雨声都没消停过,直到第二天早上,雨势才渐渐小了。 江微微推开窗户,冷冽的寒风灌进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若说昨天还有十来度的话,今儿大概就只有三四度了。 这温度忽然就下降了一大截,江微微急忙把袄子翻出来穿上。 孩子们的冬衣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江微微挨个给他们患上。 三个宝宝穿上小袄子后,就像三个圆滚滚的肉包子,看着软萌软萌的,江微微忍不住将他们挨个抱起来亲了一口。 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来健康堂看病的人数比平时少了一些。 江微微餵完孩子们后,将孩子们交给范六娘照顾,她去医馆坐堂。 谁知她才刚到医馆,就见到不少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江微微察觉到不对劲,但没有多问,照常给人看病。 阿桃在给人抓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病人和家属的闲聊内容,他们聊的不是别的,正是江微微和钟殊然的绯闻。 「听说江大夫勾搭上了县太爷,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勾搭?江大夫如今是县主,地位比县太爷还高出一截,就算是勾搭,也应该是县太爷勾搭江大夫。」 「正是人不可貌相啊,没想到江大夫看着挺正派的一个人,怎么就红杏出墙了呢?」 「我听说江大夫的相公常年在外,一直不在家,也许是江大夫一时耐不住寂寞,就……」 第1092章:绯闻(2) 见他们越说越不堪,阿桃当场就炸毛了,她直接将小秤让柜檯上一砸,怒道:「你们再敢说我师父一句坏话,我就撕了你们的嘴!」 正在闲聊的几个人被吓了一跳,赶紧闭上嘴,脸上神色都有些讪讪然。 江微微听到这边的动静,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阿桃气得小脸涨红:「师父,这些人说您的坏话!」 那几个人赶忙赔礼道歉。 「江大夫,我们刚才就是随口胡说的,不能当真的!」 「是啊是啊,您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阿桃直接被气笑了:「刚才你们说我师父的坏话说得那么起劲儿,什么龌龊词都敢往我师父头上扣,现在咋就怂了呢?有本事你们就当着我师父的面继续说啊!」 那几个人哪敢啊?! 江微微可是县主,地位尊贵,绝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招惹得起的主儿。就算她不是县主,可她还是健康堂的当家的,他们只要还想来健康堂看病,就绝对不敢得罪她。 他们诚惶诚恐地向江微微道歉,乞求她的原谅。 江微微没有理会他们。 她环视四周,见到其他人都在对着她指指点点。 从这些人的神态就能看得出来,他们都在谈论她和钟殊然的八卦。 九曲县是个小地方,平时没什么娱乐方法,八卦自然就成了大家娱乐身心的首选,而江微微和钟殊然又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两个的桃色新闻刚一传出来,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一传十十传百,如今只怕整个九曲县的人都知道了。 江微微原本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出去,就不会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可现在她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 她是不出门,但架不住有人跑到她跟前来叽叽歪歪。 俗话说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 江微微懒得去跟面前这些人解释原委,她直接将写到一半的病歷合上,往前一推,站起身说道。 「我有些不舒服,要去休息一下,另外,从今天下午开始健康堂关门歇业。」 说完她看也不看那些诧异的病患们一眼,大步离开了医馆。 很多人都急了。 病患们是按照号码牌的顺序来排队看病的,其中有一半的人被安排在下午,若是健康堂下午歇业,那他们还怎么看病? 即便是上午看病的人,也非一天就能治好的,其中有些人明后天还得再来复诊。 要是健康堂明后天不开门,他们还怎么复诊? 关乎到自己或者家人的身体健康,大家都很着急,七嘴八舌地追问为什么要关门歇业?就算要歇业,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门营业? 由于歇业是江微微临时提出来的,没跟其他人商量过,詹春生李郎中施金水秀儿等人全都是一问三不知。 只有阿桃给出了回答—— 「你们一边求着我师父给你们看病,一边又在背地里说我师父的坏话,你们真当我师父是面团,可以任由你们搓圆揉扁啊?我告诉你们,现在我师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想看病?另请高明吧!」 说完她便气唿唿地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 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很是尴尬。 他们原本也只是想随口八卦一下而已,反正又不是只有他们八卦这件事情,如今整个九曲县的人都在谈论江微微和钟殊然八卦。 谁知道八卦一时爽,直接就把江微微给惹毛了。 这下可咋办才好啊?!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刚到午时,秀儿就开始往外赶人。 詹春生、李郎中、施金水三人也都起身离开,周扬等十个学生开始整理药柜,清扫卫生。 还有很多没看上病的病患们不愿离开,死活赖着不走。 秀儿一个丫头拿他们没办法,她只能去搬救兵。 很快江叔安就来了。 他将指关节捏得咔擦作响,目光兇狠:「是谁敢在健康堂撒野?!」 众人都被他那一身的土匪其实吓坏了,僵在原地不敢动。 江叔安啧了声:「我数三下,你们要是还没滚出去,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了,三,二,一……」 话音落地,他冲上去就是一脚,直接将一个中年汉子给踹得倒飞出去,狠狠摔在院子里。 中年汉子疼得惨叫出声。 其余人全都被吓得面无人色。 江叔安环顾众人:「你们是不是也要我一个个地踹出去啊?」 众人全部落荒而逃。 转眼间,健康堂里的病患和家属就全跑光了。 秀儿鼓掌:「江三叔真是厉害!」 江叔安拍了下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得意地笑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北川在门外挂上闭门歇业的牌子,然后关上院门。 健康堂正式进入歇业状态。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微微对大家说道。 「既然要休假,那就把今年的年假给大家一起休了吧,你们可以回家去休息,也可以外出旅游。」 阿桃第一个表示:「我要留在健康堂陪着师父!」 秀儿和绿袖也表示不想出去,其他人大多也是这个态度。 江微微道:「小施大夫,你应该很久没回家了吧?还有周扬你们几个人,也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这几天健康堂歇业,你们闲着也是闲着,都回去陪陪家人吧,别让家里人为你们担心。」 施金水和周扬等人点头应下。 离家快一年了,他们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江微微又道:「既然是要休假,就得休得彻底,咱们明儿就搬去庄子上,那里有山有水有竹林,风景很好,而且距离镇上近,想买什么很方便,是个度假休息的好地方。」 大家对此没有异议。 次日早晨,施金水和周扬等人离开健康堂,各自回家去了。 江微微等人则坐着驴车和牛车,前往嵌雪山庄。 老五和老六见到他们来了,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地帮忙搬运行李。 屋子每天都有打扫,非常干净,只要铺上被褥就能住人,很是方便。 江微微等人各自选好房间。 何霞和范六娘、尤四娘三人早早地就开始淘米洗菜,准备做午饭。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女人们之间的话题除了自家男人就是自家孩子,巧的是她们如今都没有男人,能聊的就只有孩子。 第1093章:绯闻(3) 范六娘道:「你不是要给秀儿做嫁衣吗?如今咱们住在庄子里,这地方距离镇上近,不如下午我们就去镇上的布庄看看吧?若是有合适的布料,就买上一些备用。」 何霞赶紧点头说好。 尤四娘提醒道:「除了嫁衣,还得做被面和枕巾,这些得用不少布料和针线。」 何霞:「嗯嗯,我记着呢!」 吃过午饭,何霞、范六娘、尤四娘一起去了镇上。 江微微和江叔安去了庄子后面的竹林,她要带着她爹去看看猫熊。 许久未见,不知道它如今长大了没? 等他们找到那只猫熊的时候,意外发现它居然还有了个伴儿! 两只猫熊蹲在用树枝和树叶搭建而成的窝里,大口地咀嚼新鲜竹笋。 这些都是冬笋,前天下了场大雨,雨后这些冬笋就全冒出来了。 至于它们屁股底下的窝,则是老五和老六专门为它们整理出来的,在它们身后是两块大石头,两块大石头紧挨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洞窟,可以帮助它们遮风挡雨。 其中一只体型略小猫熊看到江微微时,立刻停下进食,摆出戒备的姿态。 另外一只稍大些的猫熊却在看到江微微时,主动就凑到她面前,还用毛茸茸的大脑袋拱了拱她。 看这熟稔的样子,显然它就是之前被江微微送到这里来的那只猫熊。 江微微顺势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笑着道:「好久不见,你看着长胖了不少,看来最近的伙食很不错啊。」 猫熊听不懂她的话,它表达完善意后,又缩回去,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同伴。 另外那只体型偏小的猫熊逐渐放松戒备,它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同伴的一再催促下,小心翼翼地挪到江微微跟前。 它低下头,将毛茸茸的大脑袋送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立刻就明白对方这是在表达善意。 她伸出手,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 刚刚完成摸头杀,猫熊立刻就缩回脑袋,回到同伴身边,继续埋头啃竹笋。 江叔安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身为勐兽的猫熊居然也有如此乖顺的一面,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那只体型稍大的猫熊忽然抱起一把竹笋,放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问:「这是送我的?」 那只猫熊用爪子将竹笋往她面前推。 江微微笑着道:「谢谢。」 她没带篮子来,只能和江叔安一起用手将竹笋抱回去。 今天的晚饭多出一道冬笋炒肉,滋味很是鲜美。 他们在庄子里面悠闲自在地度假,可健康堂门口却聚集了很多人,这些全都是前来看病的病患和家属,他们特意跑来健康堂看病,却被告知健康堂关门歇业。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如今都第三天了,健康堂还没开门。 大家都急坏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自己或者家人的病可怎么办啊?! 他们聚集在健康堂门口,拍门的拍门,大喊的大喊,想让健康堂里的人开门。 吵闹声惊动了住在附近的邻居。 银杏婶子跑过来跟他们说。 「你们别闹了,再闹也没用,健康堂里现在没人,里面的人全都走了!」 众人都是一惊,七嘴八舌地追问。 「怎么会走了?他们去了哪里?」 银杏婶子摆手道:「这我哪知道啊?反正他们三天前大清早就走了,是坐着马车走的,还带了不少行李,也没说多久才能回来,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只能失望地离去。 …… 周家宅院。 周娇最近心情很不错。 五天前她跟几个小姐妹出去逛街。 在逛街的过程中,她装作不经意间透露出了江微微和钟殊然可能有暧昧的消息。 她很清楚自己那几个小姐妹的性子,都是特别爱八卦的,她们肯定会把这件事情给传扬出去的。 果不其然。 第二天镇上就有人开始议论江微微和钟殊然之间的绯闻。 一传十十传百,这些传闻就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很快就闹到镇上人尽皆知。 听说江微微被逼得没办法,连健康堂关门了,看样子是没脸再在九曲县待下去了。 周娇无比得意:「看你以后还怎么跟我抢钟县令?!」 按照她的推算,照眼下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江微微肯定会被扣上不守妇道、红杏出墙、**荡妇等罪名,名声彻底毁掉,再也没脸见人。 可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在健康堂关门歇业后的第五天,那些急于看病的患者们终于等不下去了,他们不得不去寻找其他大夫治病,结果导致医药费翻了好几倍,多花钱也就算了,有些人多花了钱最后还是没能把病治好。 绕来绕去,他们最后还是只能去请江微微帮忙看病,可健康堂关门歇业,他们找不到江微微。 事情仿佛陷入一个死循环。 为了能让健康堂重新开业,这些患者们及其家属们团结起来,开始深挖健康堂关门歇业的原因。 很快他们就查到了原因—— 是因为很多人谣传江微微跟县太爷关系暧昧,惹恼了江微微,这才导致她一气之下把健康堂给关了。 所以说,根本问题出在谣言上面! 大家决定查清楚是谁在背后造谣,他们要揪出那个造谣者,还江大夫一个清白,如此才能平息江大夫的怒气。 只要江大夫心里舒服了,健康堂就能重新开业。 到时候大家也就有地方可以看病了。 谣言传得九曲县里人尽皆知,想要查出始作俑者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俗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在大家不懈的努力下,终于让他们查到了蛛丝马迹。 他们先是查到本地几乎富户乡绅家的小姐身上,随后又通过这几个富家小姐查到了贺娇。 原来,贺娇就是造谣之人! 一切的谣言都是从她这里开始的! 众人聚集在贺家门口,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将贺娇如何造谣伤人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邻居们都很意外,他们也听说过江微微和县太爷的绯闻,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没往心里去,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被贺娇传出来的。 「真没看出来啊,贺娇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嘴巴居然这么碎。」 第1094章:绯闻(4) 贺伦和方氏被门外的声音给惊动了,赶忙派人出门去打探是怎么回事。 很快下人就回来了,并把外面的情况如实禀报给了老爷夫人。 贺伦和方氏听完后登时就变了脸色。 方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 「不可能!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是我家娇娇做的,我家娇娇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绝对不会胡乱造谣,肯定是外面那群人胡说八道,我得去跟他们理论,不许他们再败坏娇娇的名声!」 说着她就急匆匆地沖了出去。 贺伦拦都没拦住。 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问问贺娇,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贺娇这时正在挑选首饰,她打算好好打扮一番,然后去县衙附近转转,兴许能跟钟殊然来一场君子淑女的浪漫邂逅呢。 她刚把一支金钗插进髮髻里,就见到父亲推门走进来。 她摸了下头上的金钗,用撒娇的语气问道:「爹,您觉得我戴这支钗子好看吗?」 贺伦不答反问:「九曲县主和县太爷之间的八卦,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贺娇直接就僵住了。 她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贺伦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倖彻底消失。 他指着闺女,痛心疾首道:「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跟你交代的吗?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们把九曲县主和县太爷之间的事情说出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贺娇心里很慌:「我不是故意的说出去的,我是在跟小姐妹们聊天是,不小心说漏嘴的,而且我没说太多,就只说了一两句,我还叮嘱她们千万别说出去,我没想到她们会把事情传得人尽皆知。」 「是不是故意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在就跟我去县衙,向县太爷负荆请罪。」 贺娇往后缩:「我不去。」 要是让钟殊然知道她散播谣言的事情,钟殊然肯定会恨死她的,她才不要被钟殊然记恨上。 贺伦气急败坏:「你个蠢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要是被县太爷和九曲县主知道你造谣毁坏他们的名声,就等于是同时得罪了他们两个人,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员外,只要他们一句话,我立马就得拖家带口滚出九曲县。」 贺娇还在犹豫:「不会的,他们没证据,不会随便对咱们下手的。」 「他们是什么人?一个是本地县令,本地的大事小情全归他管,另一个是天子亲自册封的县主,我们见到她都得下跪行礼,他们要想发落我,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需要一句话就行了!」 贺娇被他爹说得哑口无言,神情越发仓皇无助。 她之前还在为自己的计策洋洋得意,以为光凭几句话就能让江微微名声扫地,却没想到最后名声扫地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在贺伦的一再催促下,贺娇不甘不愿地站起身,跟着他走出卧房。 父女两个刚走到前院,就迎面碰上了方氏。 方氏刚从外面回来,她满面怒容,显然是被气坏了。 她一看到贺伦和贺娇,就气唿唿地开口:「外面那些人太过分了,居然把所有过错都怪到娇娇头上,这件事情跟我们娇娇根本就没有关系,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败坏娇娇的名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把家里的家丁全部召集起来,把外面那群人赶走,不准他们再胡言乱语!」 贺伦却道:「他们不是胡言乱语,造谣确实是从娇娇口里传出去的!」 方氏一愣,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吧?」 贺伦看向自家小闺女:「娇娇,你亲口跟你娘说,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方氏也看向闺女。 在父母的注视下,贺娇非常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是我。」 方氏呆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会被传得人尽皆知。」 方氏顿时就急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你的名声毁于一旦?!」 贺娇低下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方氏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贺伦给打断。 「行了行了,事已至此就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娇娇得跟我去县衙向县太爷负荆请罪,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娇娇这一回。」 方氏忧心忡忡:「就算县太爷原谅了娇娇,九曲县主那边呢?她本来就对咱家有成见,要是再让她知道娇娇做出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轻饶了娇娇。」 贺伦嘆道:「咱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带着贺娇从后门离开,乘坐驴车来到县衙门口。 钟殊然这会儿正在接待一个特殊客人。 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到九曲县的顾斐。 顾斐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想怎么死?」 钟殊然抱住脑袋,疯狂喊冤:「我真的是清白的啊!我和你媳妇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可外面都已经传遍了,所有人都说你勾引了我媳妇。」 想起这件事情,顾斐就心梗。 他好不容易办完公务,快马加鞭地赶回九曲县,谁知刚到镇上就听到很多人在议论江微微和钟殊然之间的绯闻,而且一个个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活像是他们亲眼看到江微微和钟殊然那啥啥了似的。 顾斐这人看着成熟稳重,可在感情方面,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眼。 他在得知绯闻后的第一时间,就气势汹汹地杀到县衙,要找钟殊然来一场情敌之间的生死决斗。 当然,介于两者之间的武力值相差太过悬殊,真要决斗的话,肯定是钟殊然单方面被虐杀。 钟殊然哭着哀嚎:「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蹲在家里都能有锅从天而降砸我脑门上!」 顾斐抽出腰间佩刀的绣春刀:「给你个选择,要么你被我一刀砍死,要么你拿起武器跟我一决生死。」 「这两个选择的结局难道不是一样的吗?最后不都是我被你砍死吗?!」 「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那就乖乖受死吧。」顾斐抽刀砍去。 「救命啊!来人啊!」钟殊然抱头鼠窜。 两人一前一后地冲出书房,正好跟前来报信的南瓜迎面撞上。 钟殊然赶紧躲到南瓜身后,特别厚颜无耻地喊道:「你要想杀我,就先从南瓜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南瓜:??? ………… 本月最后一天,求一波月票,么么哒~ 第1095章:绯闻(5) 南瓜说:「贺员外带着他闺女来了,说是有事要跟县太爷说,您是见还是不见?」 钟殊然本来想说不见,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侯爷请自便吧。」 说完他就一熘烟地朝堂楼跑去。 南瓜被无情地抛弃在原地,他看着顾斐手里的刀,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家老爷跟县主之间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外面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回去问县主。」 顾斐收刀入鞘:「明知外面那么多人在话说八道,钟殊然为何不去查个清楚?他可是县令,他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吗?」 南瓜苦着脸道:「老爷派人去查了,但是谣言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一时半会儿很难查出真相。」 「既然你你们查不出,那我就亲自去查,要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造谣……呵。」 顾斐发出冷笑。 南瓜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他跟面前这位关内侯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见到顾斐,给他的感觉都是一次比一次更深沉。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招惹顾斐,否则下场一定会很惨。 就在这时,彭木一路小跑着来到顾斐面前。 「侯爷,县尊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顾斐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关于谣言的事情。」 「带我过去。」 彭木在前面领路,顾斐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堂楼。 宽敞的堂屋里面,钟殊然坐在主座上,贺伦带着闺女跪在地上。 贺伦不停地道歉:「我闺女年轻不懂事,一时冲动才会犯下这种错误,求您看在她是初犯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 贺娇低头啜泣,哽咽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钟殊然训道:「你也是女子,你知道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怎么可以随意造谣中伤县主的名声?!」 贺娇抬起头,露出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且当时没有外人,我以为她们不会说出去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得这么大。」 钟殊然瞥见顾斐进来了,立即站起身。 「侯爷,谣言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贺娇,一切谣言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您可以当面问她。」 顾斐顺势看向跪在地上的贺娇。 贺伦和贺娇听到钟殊然的那一身侯爷,立即扭头看向顾斐。 父女两个都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侯爷居然如此年轻。 尤其是贺娇,在看到顾斐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时,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她原本以为钟殊然就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可跟面前这位年轻的侯爷一比,钟殊然的颜值立刻就跌了一个档次。 顾斐冷眼看着她,问:「你为何要造谣中伤他人?」 贺娇被他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她慌忙收回视线,颤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造谣的,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顾斐打断她的辩解,冷冷吐出两个字。 「撒谎。」 贺娇的身体微微一抖,心里越发慌乱,两只死死抓住丝帕,几乎都快把丝帕给抓破了。 她艰难地开口:「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贺伦赶紧出言维护自己的闺女:「娇娇从小就被我们娇惯着养大,性子比较天真单纯,她不懂外面的人心有多险恶,才会一时失言说错了话。不过她本性还是很好的,她知道自己错了,主动来向县太爷认错道歉。」 顾斐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们大概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手底下管着一千多个锦衣卫,锦衣卫你们应该知道吧?」 贺伦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听说过。」 顾斐接着道:「既然听说过锦衣卫,那你应该知道锦衣卫办事的风格,我现在还愿意心平气和地问你们,是在给你们坦白从宽的机会,但要是你们非要负隅顽抗,那我只好请你们去大牢里面住几天了。」 贺娇慌忙说道:「我不要坐牢!爹,救我!」 她紧紧抓住贺伦的袖子,面上满是惶恐之色。 若说刚才她见到顾斐时,还会对他的容貌感到惊艷,现在她在面对他时,就只剩下彻头彻尾的恐惧了。 贺伦拼命地磕头讨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顾斐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冷冷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们一遍,为何要捏造谣言抹黑县主和钟县令?你们跟他们有什么仇?」 贺娇不想说,可若是不说的话,她就得被关进大牢。 听说大牢里面又脏又臭,还有老鼠和蟑螂。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浑身发痒难受得不行。 她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不算是造谣,我是真的……真的亲眼看到了九曲县主和县太爷抱在了一起。」 此话一出,钟殊然立即一蹦三尺高,大叫道:「你胡说!」 反正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贺娇干脆一口气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没有胡说,就在县主家办满月酒的那天,我跟着爹娘去了县主家吃酒席,无意中撞见县太爷和九曲县主在说话,他们当时挨得很近,看上去就像是抱在了一起。侯爷您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一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见她连毒誓都发出来了,看起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于是顾斐又看向钟殊然,用目光逼他给出个解释。 钟殊然感觉自己真是浑身长满嘴巴都说不清楚了。 「满月酒当天,我的确去找县主了,我们两个私下里聊了几句,真的就只是聊了几句而已,我们之间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县主。」 贺娇嘀咕道:「只是聊天的话,为什么站得那么近?又不是耳背听不到。」 贺伦使劲拉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 顾斐又问:「你听到他们聊了些什么吗?」 贺娇摇头:「隔得太远,什么都没听到。」 「你当时站在为什么位置?」 贺娇将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第1096章:团聚(上) 等贺娇说清楚了具体情况后,顾斐心里已经明白,这是一场误会。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江微微和钟殊然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就凭江微微那种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她是绝对不可能背着他乱来的。 但知道归知道,醋还是要吃的,真相也是要查清楚的。 顾斐道:「你自己散布的谣言,你自己去澄清,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县主和钟县令之间的八卦,我就砸了你们贺家,让你们全家都滚出九曲县。」 贺娇被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应下:「我知道了!」 顾斐大步走出县衙。 他翻身上马,快马加鞭朝着云山村奔去。 贺娇和贺伦随后走出县衙,父女两个都是惶惶不安,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 贺娇哭着问道:「爹,我们怎么办啊?」 贺伦恨恨地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赶紧把谣言给澄清啊!」 「怎么澄清?」 「先去找你那几个小姐妹,当初是她们从你这里把谣言传出去的,解铃还须繫铃人,你再去找她们,请她们帮帮忙,跟周围人说清楚谣言的事情。」 贺娇委委屈屈地应道:「哦。」 时间紧迫,她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小姐妹们的家里。 她挨个去请求朋友帮忙澄清谣言。 朋友们全都满口答应,然而效果却微乎其微,谣言仍旧传播,根本就没人去理会对于谣言的澄清。 这就是大部分人的共性,比起无趣的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有趣的谎言。 贺娇来回不停地奔波,几乎都快把两条腿都给跑断了,仍旧无法让大家停止继续传播谣言的行为。 眼看天都快黑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看到闺女累成这幅样子,方氏心疼得不行:「我的乖闺女,瞧你辛苦的,快去屋里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 贺娇没有心思休息,一日期限只剩下半日,澄清谣言的事情却没有一点进展。 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一家子都得被赶出九曲县。 贺娇不想离开这里,她不想过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 她哭着哀求道:「爹,您见多识广,您帮我想想办法吧!」 贺伦嘆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方氏道:「事已至此再说那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解决面前的难题才是最重要的。」 「办法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但咱家得付出一点代价。」 方氏和贺娇异口同声地催促道:「快说!」 贺伦道:「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 顾斐骑着马回到云山村,却被告知健康堂关门歇业,江微微等人全都出去了。 那么一大家子,有老有小还有残疾,肯定走不远。 顾斐略一思索,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嵌雪山庄。 他当即骑着马离开村子,来到了嵌雪山庄的门口。 拍响大门。 前来开门的人是北川。 他一看到顾斐,面露惊喜之色:「少爷,您回来了!」 顾斐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递给他,嘴里问道:「老夫人和少夫人呢?」 「小郎君病了,老夫人和少夫人正在照顾他。」 顾斐脚下一顿:「微微生的是个儿子?」 他是孩子的父亲,然而直到现在他都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北川道:「是一对龙凤胎,大的是闺女,小名叫咕噜,小的是儿子,小名叫咕叽。」 顾斐很惊喜,他没想到居然会是龙凤胎。 「快带我去看看他们。」 卧室里面,咕叽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一张小脸煞白如纸。 他跟咕噜是双胞胎,可单论体质而言,他远远不如咕噜,为了照顾好他,江微微和柳芸花费了许多心思,然而他还是生病了。 今儿一早起来,江微微就发现咕叽拉肚子。 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给些益生菌就好了,可是古代没有益生菌,只能用中药慢慢调养。 中药很苦,但咕叽却很乖,一口口地把药给喝光了。 中药本就见效慢,再加上咕叽年纪小,江微微怕他受不住药性,特意把剂量给减半了,结果一碗药下肚,拉肚子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 看着儿子病怏怏的样子,江微微心里难受极了。 她作为很有经验的大夫,按理说在面对病患时应该沉稳老练,可当生病的人变成她儿子时,她的那些经验全都被抛到了脑后,此时在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希望儿子快点好起来! 房门被敲响。 江微微头也不抬地问道:「谁?」 「是我。」 是顾斐的声音! 江微微赶紧说道:「门没锁。」 房门被推开,顾斐大步走进来。 再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江微微的眼眶有些发热,她用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无助语气说道。 「咕叽生病了,都怪我没能照顾好他。」 顾斐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下:「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我来得太晚了。」 两人分开。 顾斐弯腰去看咕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 血缘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即便他们只是初次见面,但顾斐还是对这个小傢伙生出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他伸手摸摸咕叽的小脸蛋。 咕叽因为生病的缘故,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眉头微皱,眼睛半睁着。 顾斐问:「咕叽生的是什么病?」 江微微道:「拉肚子,应该是天气忽然转冷,不小心着凉,导致腹泻,已经吃过药了,但病情还没好转。」 「詹大夫怎么说?」 「他说再观察看看。」 顾斐温声安抚道:「别着急,咕叽一定会没事的。」 这时柳芸走了进来。 她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很是激动:「阿斐,你终于回来了!」 顾斐唤了一声娘。 柳芸上下打量他,发现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多了些鬍渣,一身的风尘僕僕。 她欣慰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你看过咕叽没有?他是你的儿子。」 顾斐说看过了。 柳芸又道:「除了咕叽之外,你还有个闺女,叫咕噜,她在隔壁屋里,你要不要看看她?」 「好。」 第1097章:团聚(中) 因为孩子抵抗力弱,柳芸怕咕叽把病气传给咕噜,所以她特意把咕噜抱到自己屋里。 顾斐走进屋里,看到床上躺着两个小宝贝。 左边那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是江织,右边那个一直在吹口水泡泡的孩子是咕噜。 顾斐将咕噜抱起来。 年纪尚小的咕噜并不早知道面前的男人就是自己亲爹,她睁着一双黑熘熘的眼睛,嘴里发出哇哇的单音节,小肉爪子一下下搭在他的衣襟上。 顾斐说:「她长得真像她娘。」 柳芸笑着附和:「对啊,瞧瞧她那眼睛,还有她那小鼻子,跟微微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等她以后长大了,肯定跟她娘一样漂亮。」 顾斐却道:「我可不希望她长得太快,她要是长大了,就得嫁人,我捨不得她离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江叔安为什么总是看他不顺眼。 要换成他是江叔安的话,见到自家闺女被人给拐跑了,他也会愤怒,也会看那小子不顺眼。 柳芸忍不住笑出声来:「咕噜才多大啊,你就想着她以后嫁人的事儿了。」 顾斐说:「这叫未雨绸缪。」 「你别未雨绸缪了,先把两个孩子的大名想一下吧,两个孩子都满月了,两个正经的大名都没有。」 顾斐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了好几个名字,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所以男孩和女孩的名字分别想了几个。 眼下他只要从那几个备选的名字里面挑出两个就行了。 他略一思忖:「闺女叫顾望舒,儿子叫顾安歌,如何?」 望舒,代指月亮,在神话传说中,它是月亮女神的名字,代表着皎洁和美丽。 安歌出自楚辞,疏缓节兮安歌,意为安详地歌唱。 无论是望舒还是安歌,都是很好的词。 柳芸颔首:「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不错,就它们了。」 顾斐亲了亲闺女的额头:「望舒,你以后就是望舒了。」 咕噜被他脸上的鬍渣扎得不舒服,她伸出小肉爪子,按在他的脸上,将他往外推,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顾斐将宝贝闺女放回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顾斐和江微微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下,咕叽的病情逐渐好转。 到了晚上的时候,咕叽已经不再拉肚子,只是精神依旧不太好。 江微微餵他喝奶。 他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缩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 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江微微心疼坏了。 顾斐劝道:「你去睡会吧,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江微微摇头:「咕叽特别粘人,尤其粘我,要是他醒来后没有看到我,肯定会哭的,我得守在他身边。」 「这床很大,你可以睡在他身边,这样他就算醒了也能看到你。」 「不用,我现在还不困。」 咕叽的病还没好,她作为娘亲哪能睡得着?! 顾斐取出一件斗篷,披到江微微的身上。 「夜里凉,你要注意保暖,别等咕叽病好了,你又病倒了。」 江微微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问道:「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顾斐说:「三天吧。」 一想到三天后又要分别,江微微心里就没着没落的,她靠到顾斐的身上,轻声说道:「爹已经跟我说了开通商路的事情,西沙环境恶劣,你去了那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逞强。」 顾斐握住她的手,低声应道:「嗯。」 两人就这么靠着床边坐了一宿。 次日。 咕叽的精神好了许多,食慾也恢復了。 江微微见他大口大口地喝奶,只觉得所有的疲倦全都消失了。 餵饱咕叽后,她去隔壁看了看咕噜和江织。 咕噜一看到娘亲来了,就立刻伸开双臂要抱抱。 江微微将她抱起来。 都不用江微微动手,咕噜就伸出小肉爪子扒开她的衣襟,将脑袋往她怀里钻,迫不及待的样子逗乐了江微微。 江微微的奶水不多,咕噜只吃了个半饱,奶水就没了。 柳芸端来热牛奶,餵给咕噜和江织喝。 柳芸说:「咕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不用你操心了,你赶紧去睡会儿吧,昨晚你可是一宿没睡,就算年轻也不能这么熬啊。」 江微微颔首:「嗯,孩子们就劳烦您帮忙照顾了。」 「去吧去吧。」 江微微确实是累坏了,她打了个哈欠,胡乱洗了把脸,脱掉衣服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为了不打搅到她休息,柳芸特意将咕叽抱到自己屋里。 等江微微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她穿上衣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她先是去隔壁房间看了看三个孩子,然后去找顾斐。 最后她在后院里面看到了顾斐。 大冬天的,顾斐只穿了一件深色中衣,两只袖子被捋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他正在做摇篮床,脚边堆了不少零碎的木头,面前放着一架半成品,身边还有两个摇篮床的架子。 江微微蹙眉问道:「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顾斐唿出一口热气:「不冷。」 江微微走过去,摸了下他的手背,很热乎。 她看着面前的半成品摇篮床,问道:「你一上午就在忙活这个?」 「嗯,过两天我就得走了,临走前总得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顾斐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磨木头。 为免伤到孩子,他把每一块木头都打磨得光滑平整,就连稜角处都要特意磨圆。 江微微看着他认真干活的模样,心想这男人真是越看越帅。 这时,北川走了过来。 「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顾斐停下动作:「谁找我?」 「是两个锦衣卫,他们说有事要禀报给您。」 「让他们过来吧。」 「喏。」 北川转身走了。 江微微问:「你这次还带了锦衣卫回来?」 顾斐道:「带了一百多人回来,我怕他们吓到家里人,就让他们住在镇上的怀微客栈。」 说话间,北川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过来。 那两个人穿的是布衣袄子,眉目端方,身上没有带武器,看着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两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让无数官员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两人单膝跪地。 「属下鲁沙、宫行拜见镇抚使大人!」 第1098章:团聚(下) 顾斐闭上一只眼,观察手里这块木头打磨得是否平整,他嘴里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鲁沙恭敬说道:「是关于贺家的事情。」 「贺家已经把谣言的事情摆平了?」 「是的。」 「他们是怎么摆平的?」 这次回答的人是宫行。 「回禀大人,贺家让人在镇上摆了个戏台,免费请人看戏,很多人都去了。贺伦趁机宣布,只要大家承诺以后再也不说县太爷和县主之间的八卦,就能得到二十文钱的酬谢。」 二十文钱对那些乡绅富户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普通农家来说,足够他们买两斤上好的五花肉了。 秉着有好处不占王八蛋的原则,在场所有人全都答应不再说县太爷和县主之间的八卦,他们还在承诺书上签字画押了,以后他们再敢胡乱八卦,贺伦就能拿着承诺书去衙门告他们。 大家平白得了二十文钱,很是满意。 而贺家也成功让绝大部分人都闭上了嘴,不再胡乱谣传八卦。 算得上是双赢。 顾斐说:「镇上那么多人,真要给每个人发二十文钱的话,贺家这次得出不少钱吧。」 宫行如实回答:「贺家这次一共花了二千多两银子。」 即便贺家有钱,一口气花掉二千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仍旧非常肉痛。 鲁沙说道:「现在镇上已经没什么人再谈论县主和钟县令之间的八卦了。」 顾斐道:「这次算贺家过关了,你们回去吧。」 「喏。」 鲁沙和宫行躬身告退。 等他们走后,江微微开口问道:「谣言是从贺家传出去的?」 顾斐道:「嗯。」 「这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 江微微试探性地问道:「你相信我是清白的吧?」 顾斐道:「说一个让我相信你的理由。」 江微微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这个理由足够了吧?」 「不够。」 江微微又在他嘴上亲了下。 顾斐仍说不够。 江微微哼道:「行了啊,人要知足。」 顾斐低下头亲了她一口,低声道:「这只能算是利息,其他的等晚上再慢慢还。」 两人分开一个多月,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他们都很思念彼此。 昨晚为了照顾咕叽,两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等到了今晚,顾斐一定要把这一个多月累计下来的思念全部找补回来。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制作摇篮床中度过。 好不容易迎来了夜晚。 顾斐洗完澡后,一把将媳妇抱起来,放到床上,打算大干一场。 结果两人的裤子都脱了,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柳芸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微微,咕叽又哭了,你快来看看吧!」 顾斐和江微微面面相觑。 江微微轻咳一声:「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顾斐能怎么办? 他难道还能跟儿子争宠不成吗?! 他只能默默地穿上裤子,坐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江微微穿上衣服离开。 江微微去了柳芸的屋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咕叽的哭声。 她加快步伐走进屋里,将咕叽抱起来。 「咕叽别哭,娘亲在这里。」 感受到娘亲的气息,咕叽的哭声迅速低下去,他将脑袋迈进娘亲的怀里,满满的全是依恋之情。 江微微抱着他轻轻摇晃,嘴里哼着小星星的旋律。 这是咕叽最细选的旋律。 伴着轻缓的旋律,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这时房门被推开,顾斐走了进来。 他低声问道:「咕叽怎么样了?」 他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儿子,也跟了过来。 柳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指了指被江微微抱在怀里的咕叽,示意他自己去看。 顾斐走过去,看到正在闭目熟睡的咕叽。 小傢伙将脸靠在娘亲身上,两只小肉爪子抓住娘亲的衣襟,像是生怕娘亲跑了似的。 顾斐又去看了看江织和咕噜,她们两个完全没有受到咕叽哭声的影响,依旧睡得香甜。 等一首小星星哼唱完毕,咕叽已经彻底陷入熟睡,原本抓住娘亲衣襟的小肉爪子也已经松开了。 江微微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床上,顾斐给他盖上被子。 柳芸低声道:「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们快回去睡吧。」 她是过来人,明白小夫妻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说。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自己的屋里。 看着凌乱的被褥,江微微问:「还要继续吗?」 顾斐没有说话,他直接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覆。 分别没有减淡他们的感情,反倒让他们的感情变得越发浓郁,此时更如同火山爆发般,恨不得将彼此都融化。 一夜荒唐。 江微微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她穿上厚厚的冬衣,去隔壁房间给孩子们餵奶。 等到中午的时候,顾斐已经做好了第一家摇篮床。 他将摇篮床搬到卧室里,铺上被褥床单,将咕噜放进去。 轻轻推动摇篮床。 咕噜感受到身下的床在晃动,她一点都不害怕,反倒还发出兴奋的笑声。 她喜欢这个摇篮床! 见到闺女喜欢自己做的摇篮床,顾斐很是欣慰,他继续加班加点地干活,用仅剩的一天时间,把剩下两架摇篮床做了出来。 三个孩子,每人一架摇篮床。 顾斐还做了三个小风车,分别插在三架摇篮床的床头。 相聚的时光太过美好,因此也越发显得短暂。 转眼三天时间就过去了。 分别再次到来。 顾斐说:「外头冷,你就别送我了。」 江微微抱住他:「我和孩子们会想你的。」 顾斐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髮:「我也会想你们的。」 「今年你能回来过年吗?」 「我尽力。」 两人分开。 顾斐分别亲了一下咕噜和咕叽的额头。 「爹要走了,你们在家里要乖乖的,等爹回来了,给你们带好吃的和好玩的。」 咕噜和咕叽太小了,并不知道分别的意义。 他们都是一脸茫然地看着顾斐。 顾斐最后又抱了一下江微微。 「我走了。」 江微微恋恋不捨地将他送出房门。 顾斐走到院子里,回头见到媳妇和娘亲都站在门口,他沖她们摆摆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第1099章:喜脉(1) 江微微一行人在嵌雪山庄住了差不多十天。 十天后他们终于在众多病患的殷切期盼下回到了健康堂。 健康堂重新开业。 病患们几乎是热泪盈眶,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江微微没有再提她跟钟殊然之间的绯闻,其他人也都不敢提这事儿,于是这件事情就被大家或有意或无意地给遗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健康堂里面添加了好几个火盆,另外还免费给病患及其家属们提供热姜茶。 江微微将药方递给面前的患者, 「你拿着药方去那边抓药,一共三副药,每天一副药,加水熬煮,喝完之后应该就能好了。」 患者千恩万谢地接过药方,在家属的陪同下往药柜方向走去。 江微微将面前的病歷翻到下一页:「下一个。」 一个年轻女子在她面前坐下。 江微微抬头看去,发现对面坐着的人居然是江燕燕。 「你怎么来了?」 江燕燕看起来很憔悴,面色苍白,申请也有些恍惚。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正是她的亲娘叶兰花 叶兰花讨好地说道:「江大夫,麻烦您给燕丫头看看,她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食慾也不好,她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如果有选择的话,叶兰花一点都不想踏进健康堂。 可眼看着闺女一天天消瘦下去,叶兰花实在是心疼得很,就算可能会被江微微奚落,她也要带着闺女来看病。 出乎意料的是,江微微并未趁机刁难她们。 「把手给我。」 江燕燕犹豫了好久,才缓缓伸出右手。 江微微按住她的手腕。 片刻后,江微微收回手指,道:「你怀孕了,已经有一个月了。」 江燕燕睁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诊断错了?」 江微微道:「的确是喜脉,不可能有错。」 她奇怪地看了江燕燕一眼,按理说怀孕应该是喜事,可从江燕燕的反应来看,似乎是惊大于喜。 叶兰花欣喜不已:「太好了,燕丫头终于怀上了!」 为了能让江燕燕怀上身孕。他们特意把周彦昌灌醉了,还往他的酒里加了助兴的药,让他和江燕燕睡了一晚。 事后周彦昌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算计了,非常生气,直接拂袖离去。 江燕燕被扔在了娘家。 紧接着,叶兰花就带着江燕燕去寻求半仙赐福,希望江燕燕能一举得男。 也就是从半仙那里回来后,江燕燕的情绪就变得很不对劲,每天都精神恍惚,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无论父母怎么询问,她都是闷不吭声。 叶兰花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担心得不行,特意带着她来健康堂看病。 谁知她居然被诊断出怀有身孕。 叶兰花不住地向江微微道谢。 「谢谢,谢谢你!我家燕丫头这次要是能生下个大胖小子,我们一定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微微没有在意叶兰花的话,她还在观察江燕燕的反应。 江燕燕使劲抓着自己的袖子,指甲都被扣断了,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仍旧死死地揪着袖子,本就苍白如纸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江微微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她听到江燕燕在说——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江微微试着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可能?」 江燕燕看向她,张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像是要跟她说些什么,可随即想到她们之间的恩怨,江燕燕又闭上嘴,到嘴边的话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叶兰花沉浸在闺女怀孕的惊喜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闺女的异样。 她付清诊金,欢天喜地地带着闺女回家去了。 江微微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眉间微蹙。 阿桃好奇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江微微收回视线:「没什么,帮我叫下一个病人吧。」 「喏。」 江燕燕跟着叶兰花回到家里。 叶兰花扶着闺女坐下,喜笑颜开地说道:「燕丫头,我就说嘛,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肯定能怀上孩子。这是你的第一胎,你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在吃食上面,要多加注意,很多东西都是孕妇不能吃的……燕丫头,你在听我说话吗?」 江燕燕回过神来,轻声说道:「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儿。」 「那你回床上去躺着,我这就去给你炖鸡汤,怀孕的人一定要多补补,这样才有力气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叶兰花喜滋滋地出门去了。 她先让家里的厨娘杀了只老母鸡,炖成鸡汤,然后她跑去找爹娘,将江燕燕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他们二老。 叶家二老非常高兴。 叶夫人道:「燕丫头果然是个有福之人,你快找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家人,他们要是知道燕丫头怀上了周家的子嗣,以后肯定会好好对待燕丫头的。」 叶兰花一口应下:「好,我这就去办!」 江燕燕怀孕的消息被人送到周家。 周家老二得知此事,登时就被惊呆了。 他们之所以想方设法地让周彦昌娶媳妇,为的就是给周家延续香火,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们自然是高兴怀了。 对他们来说,无论江燕燕有多少缺点,只要她能给周彦昌生个大胖小子,周家二老就愿意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周家二老赶忙让人把周彦昌叫回来,一家三口带上礼物,前往叶家。 他们到叶家的时候,叶家人正准备吃饭。 叶家二老招唿周家人过来一起吃。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边。 周家二老压根就没心思吃饭,他们一直盯着江燕燕的肚子,似乎是在确认江燕燕是不是真的怀上了。 叶兰花见状,主动解释道:「这几天燕丫头不舒服,我特意带她去了健康堂,江大夫给她把过脉后,亲口说是喜脉,已经有一个月了。」 周家二老对视一眼。 他们记得一个月前周彦昌的确来过叶家,周彦昌还在叶家住过一晚。 想必江燕燕就是在那一晚怀上的。 不只是他们二老是这么认为的,在场包括周彦昌和叶家所有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有江燕燕一个人知道。 她肚里这个孩子,很可能不是周彦昌的。 第1100章:喜脉(2) 当初江燕燕把周彦昌灌醉了,当晚他们两个确实一起睡了。 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江燕燕跟着叶兰花去见半仙,请半仙帮忙让江燕燕尽快怀上身孕,最好是能一举得男。 那位半仙姓赵,人称赵半仙。 赵半仙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深灰色道袍,留着鬍鬚,看着的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当时赵半仙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但凡来我这里求子的小娘子,都必须单独在天尊画像面前跪一晚,以此表达诚心,天尊在感受到你的诚心后,就会满足你的愿望。记住,一定要诚心诚意祈求天尊,要是不够诚心的话,是没法达成所愿的。」 由于赵半仙在本地的名声很响亮,有很多小娘子都来求过他,所以叶兰花和江燕燕没有想太多,当即一口应下。 当晚江燕燕被留在赵半仙的家里。 她按照赵半仙的吩咐,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向天尊祈求。 前半夜安然无恙。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赵半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并对她露出了奸邪的笑容…… 那之后的事情,江燕燕只要想起来就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到底她还是不捨得死。 她穿好衣服,遮住身上的斑驳痕迹,狼狈地回到家里。 江燕燕不敢去报官,也不敢跟家里人说这件事,因为她知道,只要这件事情传出去,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一旦她的名声毁了,她的人生也就跟着毁了。 她只能闭紧嘴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谁知道,她居然怀孕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怀的是周彦昌的孩子,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孩子有可能是赵半仙的。 至于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江燕燕也拿不准,毕竟她和周彦昌、赵半仙发生关系的时间前后相差不过三天,时间距离太近了,她实在是没把握能确定孩子归谁。 她满心彷徨,心里焦躁不安。 周夫人还在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这个鱼肉很鲜的,鱼刺我已经帮你剃掉了,你快尝尝看,孕妇就是要多吃鱼肉,尤其是鲫鱼,以后才有奶水餵孩子。」 周老爷轻咳一声:「当着亲家的面,你就别说这些了。」 随后他又对江燕燕说道:「之前是我们不对,我们向你道歉,现在你怀孕了,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只要你高兴了,你肚里的孩子就能高兴。」 周夫人点头附和:「对啊对啊,都说母子连心,你一定要多笑!」 江燕燕怔怔地看着他们。 自从她嫁到周家,还从没见到公公婆婆对她这么好过。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肚里的孩子。 要是他们知道她肚里的孩子可能不是周彦昌的…… 一想到这里,江燕燕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周夫人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冷了?现在天气都这么冷了,你还穿这么少,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孕妇千万不能生病的,彦昌,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你媳妇拿件衣服。」 周彦昌皱眉:「我的饭还没吃饭。」 一项最惯着自家儿子的周夫人今天却不肯再惯着他了,她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饭放在这里又不会跑,晚点吃也是一样的,你快去给你媳妇拿衣服,她如今怀了你的孩子,你必须得对她好点!」 周彦昌没办法,他起身去拿衣服。 很快他就把衣服拿开了。 周夫人说:「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衣服给你媳妇穿上啊。」 周彦昌将衣服抖开,亲自披到江燕燕的身上。 江燕燕抬头看他。 周彦昌被她看得很不自在,他很想避开,但碍于爹娘还在旁边盯着,他要是不完成任务的话,爹娘回去之后肯定会狠狠念叨他。 为了图个耳根清净,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之前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你愿意跟我回家去吗?」 如果换做一个月前,她听到这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可是此时,她却不敢答应。 她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已经不干净的真相。 此时桌边所有人都在看着江燕燕。 见她久久没做声,叶兰花急了,悄悄拉了她一把,提醒她快点答应。 江燕燕抿了下唇:「如果我没怀孕,你会说这些话吗?」 周彦昌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神色有些尴尬。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其实大家都知道周家二老之所以眼巴巴地跑来讨好江燕燕,为的就是她肚里的孩子,但是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真要说出来的话,那就变了个味道。 就像此时,江燕燕一把撕开遮羞布,露出了不堪的真相。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最后还是江伯宁开口打破了沉默。 「燕丫头,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你是彦昌的媳妇,不管你有没有怀上身孕,彦昌肯定都会好好对待你的,如今你有了孩子,他自然会加倍地对你好,彦昌你说对吧?」 周彦昌就坡下驴:「岳父说得对。」 江伯宁满意地点点头,又对自家闺女说道:「依我看啊,既然亲家公和亲家母都亲自上门来向你道歉了,足见其诚心,你明天就跟他们回去吧,你毕竟是彦昌的媳妇,一直住在娘家也不像话。」 叶兰花和叶家二老纷纷点头附和。 见到娘家人全都帮着周彦昌说话,江燕燕别无选择,只能点点头。 「我都听爹的。」 众人立即喜笑颜开,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其乐融融。 晚上,江燕燕和周彦昌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 周彦昌依旧没有碰江燕燕。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足足一尺的距离,就像是楚河汉界,互不干涉。 就在江燕燕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周彦昌开口了。 「我是个什么情况,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你想要的我都不可能给你。」 江燕燕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周彦昌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娶你,为的就是能给周家延续香火,如今你已经怀上身孕,以后咱们就分房睡吧。」 ………… 月初求一波月票~ 第1101章:喜脉(3) 江燕燕被他给气笑了。 「如果我这一胎是个闺女呢?」 周彦昌并未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理所当然地说道:「闺女也没关系,可以把她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以后生了孩子都姓周。」 江燕燕问:「你宁肯让女儿招赘婿,也不肯再碰我?」 她的话过于直白,让周彦昌感到很不自在,他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强迫我呢?」 看看,这就是她选的男人! 江燕燕强忍着扑上去掐死他的冲动,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周彦昌,你就是个混蛋!」 周彦昌觉得莫名其妙:「你咋骂人呢?」 江燕燕不想再理他,愤愤地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她原本还在为自己给周彦昌戴了绿帽子感到不安,可此时此刻,她忽然就看开了。 不就是给他戴个绿帽子吗?像他这种王八蛋,活该被人绿! 第二天早上,江燕燕收拾好行李,在父母的目送下离开娘家,跟随周家二老和周彦昌一起回到了周家。 因为江燕燕怀孕了,周家二老恨不得把她当成活菩萨一样供起来,对她是千依百顺,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先紧着她吃,有什么好穿的也要送到她那里。 他们甚至还不准周彦昌再出去鬼混,逼迫周彦昌在家里陪着江燕燕。 江燕燕起初还有些惶恐,害怕被人知道腹中胎儿可能不是周彦昌的种,可伴随时间的推移,她渐渐放下心来,这个秘密只要她不说,应该就没人知道。 至于那个赵半仙,他只要还想在九曲县混下去,就肯定不敢把自己干过的龌龊事给暴露出去。 江燕燕心安理得地在周家享福,并不知道在云山村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刘叔家里有一头牛,他每天都会赶着牛车从云山村到镇上,靠着捎带村民赚取车马费。自从九曲县实行公交驴车的政策后,刘叔家的牛车被贴上公交牛车的标籤,如今他仍旧干着车夫的活儿,但钱比以前赚得更多了,人也比以前更精神了。 他的媳妇在五年前去世了,膝下有一个儿子和三个闺女,其中最小的闺女名叫刘春妮,前两年嫁去了邻村。 以前家里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刘春妮经常从婆家带些东西回娘家,为此她没少被公公婆婆嫌弃,好在刘叔熬出头了。如今刘叔手里有了余钱,不仅不需要闺女接济,还能时不时给闺女送些菜啊粮食啊之类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仍旧没能让刘春妮在婆家挺直腰杆做人。 因为她成亲两年多了都还没能生下孩子。 其实刘春妮在成亲后三个月怀上了一胎,但因为她太年轻了,没有经验,她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刚好又碰上春种,她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操劳过度,晕倒在田地里。等她醒来后才被告知自己怀孕了,可惜孩子没能保住,在她晕倒时流掉了。 自那之后,她就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要再怀上。 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如今都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她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公公婆婆对此很不满意,经常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来教训她,她不敢还嘴,只能躲起来偷偷地哭。 刘叔心疼闺女,他特意带着闺女去了健康堂,请江微微给刘春妮看看到底为何怀不上。 经过检查,江微微告诉刘春妮。 「你之前流产时伤了身子,事后你又没有好好调养,导致你很难怀上孩子。」 刘春妮急忙追问:「能治好吗?」 「这事儿急不得,我先给你开两瓶附香丸,每天早晚各一粒,用黄酒送服,等药吃完了,你再来我这里复查。」 「嗯,谢谢您。」 刘春妮揣着两瓶附香丸离开健康堂,她告别父亲后,独自回家去了。 接下来她每天按时吃药,她原本有手冷脚冷的毛病,尤其是到了冬天,整个人都是冷的,缩在被窝里一整宿都没法变热乎,但自从吃了江微微给的药后,她感觉自己没那么怕冷了。 这种变化让她对江微微的医术多了几分信心。 就在这时,刘春妮的婆婆何氏听说镇上有个半仙特别灵验,很多怀不上孩子的妇人去求他帮忙,有不少人都如愿怀上了。 何氏便带着刘春妮去了镇上,寻求半仙的帮助。 赵半仙见刘春妮生得还挺标緻的,对她态度相当热情。 「我知道你很心急,但怀孕这种事情讲究机缘,这事不来,这样吧,你今晚就留下来,跪在神尊的画像面前,虔诚祷告,记住,一定要虔诚!心诚则灵!若你不够诚心,神尊很可能就不会接受你的祷告,到时候你所求之事自然也就无法成功。」 刘春妮认真点头:「我记住了!」 何氏不住地叮嘱她,一定要虔诚祷告。 当天夜里,刘春妮独自跪在神尊画像面前,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待到三更时分,赵半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刘春妮的身后。 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了刘春妮,双手在她身上乱摸。 刘春妮大惊失色,奋力挣扎。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赵半仙嘿嘿地笑:「别怕,我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能把人伺候得很舒服,你只要乖乖的,照我说的去做,我肯定能让你感受到无上的快乐,要是你运气好,将来还能让你怀上身孕,如愿生个大胖小子。」 直到此时此刻刘春妮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什么半仙,不过就是个假借半仙之名骗财骗色的大骗子! 刘春妮生性刚烈,不甘屈从。 她拼了命地挣扎唿救,可赵半仙早就准备,房门被他上了锁,她逃不出去,周围又无人居住,就算她喊破喉咙都无人知道。 面对赵半仙的一再逼迫,刘春妮无路可走,万般绝望之下,她把心一横,狠狠朝着墙壁撞去! 赵半仙大叫:「别!」 可惜晚了。 刘春妮一头撞在墙壁上,随即两眼一黑,软倒在地。 赵半仙冲过去,发现刘春妮脑门上被撞出个大窟窿,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 第1102章:赵半仙(1) 赵半仙推了她好几下,都没得到反应。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放到刘春妮的鼻子下方。 已经没有气息了! 赵半仙顿时就慌了神,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只是想骗财骗色,没想到会弄出人命。 眼下可怎么办才好?! 赵半仙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心想现在大家都在睡觉,外面应该没人,他可以趁这个时候悄悄把尸体处理掉。 他寻来一个麻布袋子,将刘春妮装进去,然后他抗上麻布袋子,悄悄从后门离开家。 三更半夜的镇上,除了打更人偶尔路过,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赵半仙扛着麻布袋子快步朝镇外走去。 他虽是个无耻之徒,平时却不忘锻鍊身体,体力比普通人更好。 即便扛着个沉重的麻布袋子,他仍旧脚步如飞,很快就来到位于在镇子西边的乱葬岗。 赵半仙将麻布袋子扔到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铁锹,开始铲土。 等他挖出个两尺多深的土坑,他丢开铁锹,喘着粗气,将麻布袋子推到坑里,再用泥土盖上。 等做完这些后,他擦掉脸上的汗水,冒着寒风急匆匆地赶回家去。 次日,何氏来接儿媳回家,到了赵半仙家里的却被告知刘春妮早就回去了。 何氏没有多想,她先是去了集市,把自家母鸡下的蛋拿出来售卖。 一直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何氏这才挎着没卖完的半篮子鸡蛋回家去了。 她到了家里才知道,刘春妮压根就没回来过。 眼见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刘春妮却音信全部,何氏向家里人抱怨。 「春妮是咋回事啊?明知道我今儿会去镇上,她也不等等我,就一个人先走了,我还以为她回家来了,结果家里压根就没她的人影,她该不会又带着东西去接济娘家了吧?就算她要接济娘家,也该跟咱们打声招唿再走吧?她就不知道咱们会担心她吗?!」 大家都没吭声,默默地听她抱怨。 最后还是田松放心不下媳妇,他主动说道:「我去一趟刘家,看看春妮是不是在那儿。」 何氏不满道:「天都这么黑了,你就不能等明天再去吗?」 「明儿有明儿的事情,再说了,我这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看到春妮的话,我没法安心。」 其实何氏心里也有点不安。 她这人虽然嘴巴厉害了些,但本性并不坏,平时在吃穿上并未苛待过几个儿媳。 「你要去就去吧,路上小心点,要是见到春妮了,就让她赶紧回家来。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都已经是咱们田家的媳妇了,还总往娘家跑多不像话啊,要是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田家怎么欺负她呢!」 田松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举着火把,一个人离开家门,朝着云山村的方向走去。 冬天的夜晚格外寒冷,北风唿啸而过,火把上的火焰被左右拉扯,好几次都差点灭了。 等他走到云山村附近的时候,一颗颗的雪粒子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竟然开始下雪了! 田松缩着脖子,加快步伐赶路。 刘叔脱了衣服上床,刚把被窝给暖和了,就听到啪啪的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还来敲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鞋袜,推门走出去。 寒风迎面吹来,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拉开院门,刘叔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非常吃惊。 「女婿,你咋来了?」 田松手中的火把已经被雪粒子给压灭,他稍稍抬起头,露出被冻得通红的脸颊,说:「我是来找春妮的。」 刘叔一脸茫然:「春妮不在我这里啊。」 田松急急地说道:「不会吧?春妮昨天跟我娘去了镇上,今早我娘去镇上接她,结果却没见到她人,我娘以为她回家了,可是家里压根就没她的人,我们还以为她回娘家了。」 「自从上次我陪春妮去健康堂看了病后,就没再见过她,眼下天色都这么晚了,还下着雪,春妮还能跑去哪里?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田松赶紧劝道:「不会的,春妮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咱们再找找看,肯定能把她找回来。」 「你先进来,我去换身衣服,咱们一起去找春妮。」 翁婿两人找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们把能找的地方全都找过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刘春妮。 这下子他们是真的急了。 田松回家去通知家里人,发动所有能发动的人,帮忙去寻找刘春妮的下落。 至于刘叔,则跑去了村长家里。 他红着眼眶哀求道:「村长,我家春妮不见了,我们到处找都没能找到她,您能不能帮帮我?只要您能帮我找到春妮,我愿意给你当做牛马,报答您的恩情!」 江丰年劝慰道:「你放心,春妮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从咱们云山村嫁出去的闺女,这事儿我肯定要帮忙,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找,肯定能找到春妮的!」 刘叔不停地给他作揖:「谢谢,谢谢您!」 很快,刘春妮失踪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云山村。 在村长江丰年的号召下,村民们冒着大雪四处去寻找刘春妮。 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刘叔因为接连两日不吃不喝,再加上思虑过重,身心俱疲,半道上忽然晕了过去。 江丰年赶紧让人将他送去健康堂。 健康堂里依旧人满为患,屋里坐满了排队等待的病患,两个村民抬着刘叔冲进健康堂,口中大喊。 「江大夫,你快给刘叔看看,他刚才昏倒了!」 江微微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扒开刘叔的眼皮看了看,又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知道他这是又累又饿导致的身体虚脱。 她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把人放那里。」 在阿桃和宋浩的帮助下,两个村民将刘叔放到了椅子里。 江微微让人拿来一碗盐糖水,扒开刘叔的嘴,强行给他灌了进去。 很快刘叔就醒了。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我家春妮找到了吗?」 第1103章:赵半仙(2) 所有人都没说话。 刘叔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顿时悲从中来,捂住脸大哭起来。 「我的春妮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江微微让阿桃端来两碗姜汤,给那两个送刘叔过来的村民。 村民们赶忙道谢,一碗姜汤下肚,体内的寒气随之消散,他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等到刘叔的情绪稍微平復了些,江微微开口问道:「春妮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刘叔哽咽道:「前天晚上,田松忽然来跑来我家里找春妮,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春妮不见了。」 阿桃问道:「春妮会不会是去了别人家里?」 「我们把春妮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她的下落。」 江微微又问:「田松是谁?」 刘叔道:「他是春妮的男人。」 「你去把田松找来。」 刘叔不解:「您找他做什么?」 「你们不能盲目乱找,这事儿得从头查起,我要问问田松,看看春妮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失踪的?若能查清楚她失踪的缘由,兴许就能找到她的下落。」 刘叔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立刻抹掉眼泪:「我这就去把田松找来!」 「等等,这两个馒头你拿着路上吃。」阿桃将两个馒头递过去。 刘叔推拒道:「不用不用!」 江微微道:「让你拿你就拿着,万一等下你又在半路上饿晕过去,还得再劳烦别人把你抬过来。」 刘叔被说得很不好意思,伸手接过馒头,诚挚道谢。 他揣着馒头往村外跑去。 江微微坐回原位,继续给人看病。 一些病患家属闲着无聊,聚在一块闲聊,聊的正是刘春妮的事儿。 「那么个大活人,咋说不见就不见了?该不会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也许是被拍花子的人给拐走了吧?」 「胡说,自从上次顾举人带人把秀儿从人贩子手里追回来后,那些拍花子就不敢再靠近云山村,连带着附近几个村落都变安全了,我看春妮不像是被人拐走了,更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咱们这么个小地方,能出什么意外?我猜她可能是跟人跑了。」 「不会吧?我以前见过春妮一面,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 阿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声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春妮失踪了,她的家里人都心急如焚,你们帮不上忙就算了,居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众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全都悻悻地闭上嘴,不敢再胡乱八卦。 刘叔气喘吁吁地回到健康堂,他这一来一回都是用跑的,可把他累得够呛,幸好有那两个馒头垫底,不然他真有可能晕倒在半道上。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田松和何氏。 田松和何氏一见到江微微,就要下跪行礼。 江微微阻止他们:「不用跪了,就这么站着说话吧。」 田松和何氏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了。 江微微问:「是谁最先发现春妮不见的?」 田松如实回答:「是我娘。」 江微微顺势看向站在他身边的中年妇人。 「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吗?」 何氏平时在家里非常精明厉害,可此时面对身份尊贵的县主,她却老实得跟鹌鹑似的。 「前两天我去镇上接春妮回家,等到了镇上才知道,她已经先回去了。可是等我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春妮压根就没回去过,我们以为她回娘家去了,就让阿松去刘家找人。」 田松接着往下说:「我连夜冒雪赶到岳父家里,可是岳父说他最近没见到过春妮,知道这时候我们才察觉到不对劲。」 江微微问:「你们最后一次见到春妮是在什么时候?」 何氏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三天前的傍晚。」 「地点呢?」 何氏犹豫了下才道:「当时我们是在赵半仙的家里。」 「赵半仙?」 「他是镇上一个算命的,听说求子特别灵验,很多怀不上的女人去了他那儿,很快就怀上了。春妮不是一直怀不上嘛,我这心里着急啊,就带着她去了人赵半仙的家里,想请赵半仙帮帮忙。」 阿桃听不下去了:「什么半仙?根本就是骗人的,这世上压根就没有神仙!」 何氏不乐意她这么说赵半仙,皱眉反驳:「你这小丫头不懂就别乱说,赵半仙的名声很好,不少人都从他那里求到了儿子,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镇上问问。远的不说,就说江大夫的堂妹江燕燕,她在去了赵半仙那里后,很快就怀上了身孕。」 阿桃一愣,前不久江燕燕来过健康堂,当时江微微亲自给她把脉,确认她的确是怀上了身孕。 难道那个赵半仙真有让人快速怀孕的本事? 不!这肯定是巧合! 阿桃还想再跟何氏争辩,却被江微微用一个眼神打断。 江微微问:「你们去了赵半仙那里之后呢?春妮没有和你回家吗?」 何氏摇头道:「没有,春妮留在了赵半仙的家里,她得跪在天尊的画像面前,虔诚祷告一整晚,用诚心打动天尊,这样才能如愿怀上身孕。」 「也就是说,你把春妮留在赵半仙的家里,然后就回去了,等第二天你去赵半仙的家里接人,就发现春妮不见了?」 何氏听得一愣:「您该不会是怀疑赵半仙吧?不会的,赵半仙的名声很好,去他那里求子的女人有很多,还从没出现过失踪的情况,春妮失踪肯定跟他没关系。」 江微微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坏人的脸上不会写着坏字,赵半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有等亲自见到他本人才知道。」 宋浩适时地说道:「我知道那个赵半仙住在哪里,我这就帮您把人带来。」 「不用,我想亲自去一趟赵半仙的家里。」 得知闺女要去镇上办事,江叔安主动请缨,亲自驾车护送闺女去镇上。 第1104章:赵半仙(3) 宋浩作为本地的地头蛇,对九曲县内的情况瞭若指掌,有他带路,江微微和江叔安很快就找到了赵半仙的住处。 走下马车,江微微环顾四周,这地方位于镇子的边缘处,周围全是树木,几乎看不到人家,要是在这里发生点什么事情,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即便是大白天的,赵半仙家的院门仍旧是紧闭的。 宋浩上前叫门。 等了好一会儿,院门才被拉开。 门房探出头来,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宋浩,确定自己并未见过宋浩,然后才开口:「你哪位?」 宋浩说:「我是刘春妮的家人,想找半仙问点事情。」 门房显然是早就得到了赵半仙的吩咐,在听到刘春妮三个字后,立即板起面孔,硬邦邦地说道:「我们已经说过了,刘春妮回家去了,你们还来问什么?走走走,半仙大人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们!」 说完他就要关门。 宋浩先一步抬手按在院门上。 因为他的力气很大,院门被他牢牢按住,门房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能关上院门。 门房顿时就火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管,光天化日就想强闯民宅吗?!」 宋浩说:「我们要见赵半仙。」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半仙大人忙得很,没空……」 门房的话还没说完,江叔安就一脚踹在了院门上。 院门被勐地踹开! 猝不及防的门房踉跄后退。 江叔安迈过门槛,大摇大摆地走进院里。 门房气急败坏:「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叫人啊?!」 江叔安笑得肆无忌惮:「叫啊,就这么偏僻地方,四周都没住人,就算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 门房一噎。 宋浩侧过身,让江微微先走进去。 江微微问:「赵半仙人呢?把他叫出来。」 门房不愿意:「我都说了,我家老爷现在很忙,没空见客。」 宋浩厉声呵斥:「放肆!九曲县主亲自登门,你家主人居然不出面迎接?如此目无尊卑,就不怕县主将你们通通抓起来吗?!」 门房浑身一哆嗦,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微微。 「您、您是九曲县主?」 江微微道:「若你不信,可以跟我们去一趟县衙,请县尊大人为你解答。」 门房哪敢去问县太爷啊?他慌忙屈膝下跪,磕头行礼:「草民拜见县主大人。」 他先是毕恭毕敬地将江微微三人请到堂屋坐下,然后急匆匆地跑去后院找赵半仙。 很快赵半仙就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堂屋。 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消瘦,留着鬍鬚,身上穿着深灰色的宽松道袍,手执拂尘,看着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赵天拜见县主大人,不知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县主恕罪。」 行过礼后,赵半仙直起身,在他看清楚江微微的容貌后,登时就被惊艷到了。 他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女子,其中不乏容貌出色之人,可跟面前这位九曲县主比起来,那些号称天生丽质的女子都成了庸脂俗粉。 赵半仙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别样心思。 可一想到她的身份,他顿时又打消了念头,不敢再多想。 江微微坐在椅子里,似笑非笑地说道:「早就听闻半仙的大名,今日终于可以亲眼得见真容,真是我的荣幸。」 赵半仙恭维道:「您开玩笑了,您贵为千金之躯,能亲自光临寒舍,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 「哪里哪里,我说的都是实话。」 江微微懒得再跟他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打听点事情。」 赵半仙忙道:「您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三天前,是不是有个叫做刘春妮的小娘子来过你这里?」 赵半仙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有这么个小娘子来过我这里,她是来求子的,我按照惯例让她在神像面前虔诚祷告,第二天天刚亮她便走了。」 「之后你没再见过她吗?」 「没有。」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赵半仙有点不确定:「应该是回家去了吧。」 江微微笑了下:「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赵半仙一脸茫然:「啊?我装什么了?您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现在好声好气地问你话,是想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若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那我就只好对你採取强硬措施了。」 赵半仙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终于有点慌了:「您想做什么?就算您是县主,可也不能乱来,这里可是我家,我是良民!我的人身安全是受南楚法律保护的!」 江微微嗤笑道:「就你这种专门招摇撞骗的神棍,居然也好意思自称是良民?我作为九曲县主,有义务帮九曲县的百姓们清除掉你这颗毒瘤,宋浩,把他绑起来。」 赵半仙脸色大变,想要逃跑,前脚才刚迈出去,就被宋浩一脚踹翻在地。 没等他爬起来,宋浩就已经拿出绳子,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半仙惊恐唿喊:「放开我!我是冤枉的!」 江微微说:「我现在问一句,你就答一句,要是你回答得不对,那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第一个问题,刘春妮在哪里?」 赵半仙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您放了我!」 江叔安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刀刃闪烁着寒芒,他走到赵半仙的面前,将刀刃贴上赵半仙的脸颊。 刀刃传来的冰冷触感让赵半仙浑身寒毛直竖。 「不要,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叔安手下用力,直接就将赵半仙的耳朵给切了下来! 鲜血直流。 赵半仙疼得嗷嗷惨叫。 宋浩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止血散,倒在赵半仙的伤口上,伤口很快就止住血。 但伤口传来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减少。 赵半仙不断地哀嚎。 江叔安将刀刃上的血迹在他衣服上擦干,嘴里说道:「再问你一遍,刘春妮在哪里?你要是还说不知道,我就挖掉你的左眼珠子。」 第1105章:赵半仙(4) 赵半仙惊恐大叫:「你们这是擅用私刑,我可以去县衙告你们!」 江叔安轻笑:「你在告发我们之前,先想想你的眼珠子还能不能保住。」 说着他便将匕首放到了赵半仙的左眼上方,刀尖距离他的眼球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赵半仙几乎崩溃。 「我说!我说!!」 江叔安停下动作:「说吧,刘春妮人在哪里?记住,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说错了,你的这只眼珠子就没了。」 赵半仙哭着说道:「她跟人私奔了!」 「跟谁私奔了?」 「我不知道,那天夜里我起床去上茅房,见到刘春妮偷偷从后门熘了出去,我觉得好奇,跟上去一看,发现她跟一个男人跑了。」 江叔安追问:「既然你知道她跟人跑了,为何之前不跟刘春妮的家人说?」 「这种事情关乎人家的名节,我又无凭无证的,哪敢随便往外说啊?!我知道的全都跟你们说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江叔安回头去看江微微,想看看她的意思。 江微微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也说了你无凭无证,光凭你一张嘴,让我们怎么相信你?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证明你所言非虚。」 赵半仙满头大汗:「我要是有证据早就拿出来的,何必等到现在?!」 「那就是没证据咯,爹,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好嘞。」江叔安握紧匕首准备动手。 赵半仙声嘶力竭地大叫:「我有证据!」 江叔安动作一顿:「证据在哪?」 赵半仙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江叔安一看他这幅样子,顿时就明白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当即手起刀落,将他的左眼珠子给刺了个对穿! 赵半仙这次直接痛晕过去了。 宋浩帮他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鲜血被止住,他很快醒了过来。 赵半仙睁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到江叔安手里的匕首,那匕首的刀刃上还沾着鲜血,那是他的鲜血。 他登时就被吓尿了。 是真的尿了。 一股尿骚味瀰漫开来。 江叔安面露嫌恶:「居然这样就尿了,真够没用的。」 赵半仙抽噎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呜呜呜……」 江叔安道:「刘春妮在哪里?你要是还不肯说实话,我就把你的鼻子割掉。」 说着,他便将刀刃贴到了赵半仙的鼻子上。 浓郁的血腥味钻进鼻子里,吓得赵半仙浑身颤抖,说话都不利索:「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 「我数三下,你要是不说出刘春妮的下落,我就直接动手割掉你的鼻子。」 「三。」 「二。」 「一……」 话音还没落地,赵半仙就发出绝望的叫喊:「我说!刘春妮死了!她的尸体在乱葬岗!」 江叔安眯起双眼:「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自杀的,求你们相信我,她真的是自杀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的死跟我没关系!」 江叔安抬手一巴掌唿在他的脑门上,冷笑道:「她的死既然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还要故意隐瞒她的死?你老实交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半仙还想狡辩。 可当他触及到江叔安手中的匕首时,顿时就是一个寒蝉,什么谎话都不敢说了。 他抽抽噎噎地说道:「她是真的是自杀的,她当时一头撞在了墙上,不一会儿就断气了,我怕惹来麻烦,就把她的尸体偷偷搬去了乱葬岗。」 「好端端的,她为何要自杀?」 赵半仙吞吞吐吐地说道:「她说她成亲后一直怀不上身孕,在家里抬不起头,没脸做人,所以就……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江微微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骗人?刘春妮之前来找我看过病,我跟她说了,她只怕要把身体慢慢调养过来,就有再次怀孕的机会,明明有希望,她为什么还要自杀?」 赵半仙一时语塞,答不上来。 江叔安啧了声:「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着他就举起匕首准备去割赵半仙的鼻子。 赵半仙被吓得哇哇大叫:「我说我说我说!因为我想要占刘春妮的便宜,她不肯屈从,一头撞死在了我的面前!」 江叔安停下动作:「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啊。」 江微微对宋浩说道:「你去一趟县衙,让钟县令派人来这里一趟。」 「喏!」 宋浩速去速回,很快就带来了十个捕快。 为首的捕头正是雷敬。 雷敬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从宋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先是朝江微微和江叔安行了个礼,然后将捕快们分为两队,其中两个捕快带着赵半仙去乱葬岗,其余捕快留在这里,对整座宅子进行彻底的搜查。 由赵半仙亲自指认,捕快们从乱葬岗里挖出了刘春妮的尸体。 现在是冬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气温很低,尸体尚未腐烂,只是表面生出了许多尸斑。 尸体被送去县衙,交由仵作查验。 赵半仙被捕入狱,连同他家中的所有下人也被一併逮捕,逐个审问。 何氏、田松、以及刘叔等人作为受害者家属,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县衙。 他们看到躺在验尸台上的刘春妮,悲从心来,当场大哭起来。 何氏一想到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儿媳,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当场哭晕过去。 正好江微微就在县衙里面,她给何氏扎了几针,很快就让何氏醒了过来。 何氏捶足顿胸,嚎哭不止:「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鬼迷心窍非要带春妮去找那个狗屁半仙,春妮就不会被害死,我对不起春妮!我该死啊!」 田松赶紧拉住她,含着眼泪劝道:「娘,您冷静点,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刘叔此时还站在验尸房里,看着闺女的尸体发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到闺女,再见到她时,她居然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让闺女嫁给田松。 如果她不嫁给田松,也许就没有今天的悲剧了。 第1106章:赵半仙(5) 钟殊然提审赵半仙的那一天,镇上很多百姓都闻讯前来围观。 当赵半仙供出自己曾经多次性侵多名女子的时候,百姓们都是又惊又怒,他们也曾听说过半仙的名号,对他的本事是深信不疑,不曾想到他居然是个骗财骗色的大骗子! 不少曾经带着女眷去找半仙求子的人家,此时全都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他们愤怒不已,冲着赵半仙破口大骂,要不是有捕快们拦着,他们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最终,赵半仙被判处劓刑和绞刑。 所谓劓刑,是指割掉犯人的鼻子,是一种非常残忍的刑法。 之前赵半仙为了保住自己的鼻子,在江叔安的威逼下被迫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结果到头来,他的鼻子还是没能保住。 当他的鼻子被活生生割掉时,疼得他惨叫连连。 接下来他被拖出去,游街示众。 愤怒的百姓们将烂菜叶子臭鸡蛋狠狠砸到赵半仙身上,指着他破口大骂。 等烂菜叶子臭鸡蛋砸完了,他们就开始扔石头。 赵半仙满身都是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头被石头砸破,血如泉涌。 等他被拖到行刑场地的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 在百姓们的,谩骂声中,赵半仙被吊起来,活活地勒死了。 赵半仙死了,可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当初去找赵半仙求子的女人不说一百也有八十,她们几乎都是在求完子后没多久就怀上了身孕,再联想到赵半仙之前在公堂的供词……那些女人的相公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被绿了?! 男人们一个个写下休书,将身怀六甲的媳妇赶出家门。 有几户心肠比较狠的人家甚至还要把媳妇给沉塘淹死,理由是她们与人通姦。 最后被闻讯赶来的捕快给拦住了。 捕快们一再警告那几户人家,若是将人沉塘淹死,他们就是杀人兇手,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最终沉塘的事儿不了了之,至于那些个女人腹中的孩子,无一例外全都被流掉了。 江微微得知此事时,除了嘆息,做不了别的。 她的日子还得继续,健康堂照常营业。 刘叔和田松亲自登门拜谢。 「江大夫,要不是您出面帮忙查明真相,春妮就只能含冤而死,谢谢您!」 说着,刘叔和田松就要给江微微下跪。 江微微阻止他们:「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下跪就免了吧,春妮的后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田松的模样很是憔悴,看得出来,刘春妮的死对他造成了非常大的打击。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棺材已经买好了,按照规矩,等停灵七天后,就将棺材抬到田家的祖坟下葬。」 江微微不擅长安慰人,最后只挤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节哀。」 刘叔跟田松前脚刚走,江燕燕后脚就来了。 她两只眼睛红通通的,目光中透出浓浓的怨恨。 「江微微,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为何要一而再地害我?!」 江微微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害你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去查赵半仙,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被赵半仙给玷污了,现在我被周彦昌给休了,我肚里还揣着个没人要的野种,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下去?!」 在周家得知赵半仙骗财骗色的真相后,立刻就用一直休书把江燕燕给休了。 无论江燕燕怎么哭求,周家二老都是无动于衷。 周夫人恶狠狠地沖她说道:「要不是怕担上杀人的罪责,我们都想把你给沉塘淹死,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给我滚!我们不想再看到你!」 江燕燕被赶出了周家。 她回到娘家,想求爹娘帮帮自己,可一向最疼爱她的爹娘这次却说什么都不肯为她出头。 不只是爹娘,还有外公外婆以及两个舅舅,全都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江燕燕走投无路,最后把所有怨恨集中到了江微微身上。 江燕燕无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歇斯底里地吼道。 「赵半仙骗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查出真相很厉害吗?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们这些被赵半仙欺负过的女人全都被夫家给休了!我们的一辈子全都被你给毁了!」 江微微平静说道:「真正毁掉你们的人是赵天。」 「赵天是该死,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微微冷眼看着她:「照你这意思,我就应该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刘春妮被害死而不管吗?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刘春妮人都已经死了,她一个死人能比的我们这么多活人重要吗?!」 「对你来说,你自己的命当然是比什么都重要,可是对刘春妮的家人来说,她的命比你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更重要。退一步说,即便我不为刘春妮讨回个公道,我也要为九曲县众多的女子们打算,若是放任赵天不管,任由他继续骗财骗色,将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无辜女子被害。」 江燕燕说不过她,当场崩溃大哭,「你如今都已经是县主了,你已经成了人上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过你的好日子?为什么还要来摧毁我的人生?你是不是非要逼得我去死才甘心?!」 「不管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我还得给人看病,你要是没别的事情,就请离开吧。」 江燕燕的眼中浮现出疯狂之色:「我的名节没了,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江微微,这一切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不会被谢家退亲,要不是你,我不会嫁给周彦昌那个断袖,要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个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啊?!」 说完,她就勐地朝着江微微扑过去! 周围人见状大惊失色,慌忙大叫。 「江大夫小心!」 「微微小心!」 「师父小心!」 江燕燕拔出头上的银簪,狠狠朝着江微微的胸口扎下去! 她已经活不下去了。 她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江微微垫背! 第1107章:稚子无辜(上) 早在见到江燕燕的那一刻开始,江微微就已经生出戒备之心,她掏出藏在袖中的一拍即晕砖。 砖头勐地变大,狠狠拍在江燕燕的脑门上。 江燕燕眼前一黑,身体随之跌倒在地,昏迷不醒, 紧接着,宋浩和北川冲上去,将江燕燕制住,阿桃和秀儿、绿袖则护在江微微的面前。 「师父,您没事吧?」 江微微收起砖头:「我没事。」 宋浩将昏迷中的江燕燕拎起来,问道:「江大夫,这人要怎么处置?」 恰好江叔安闻讯赶来,他伸出手:「把这丫头交给我。」 宋浩松开手,任由江叔安将江燕燕拖走,嘴里不忘提醒道:「她怀着身孕,你悠着点儿。」 虽然江燕燕这人特烦,可她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江叔安动作一顿,他这人是凶,但还没凶到连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的程度,他松开江燕燕的衣襟,将她扛到肩上,大步走出健康堂。 众人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指指点点。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大家以为江微微会没心思给人看病,却没想到她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后,又坐回原位继续给人看病,从头到脚都冷静得很。 江微微以前当外科医生的时候,经常面对各种医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经歷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反正工作还得继续。 江叔安将江燕燕送去了县衙。 「这丫头光天化日就敢行刺县主,整个健康堂的人都能作证,她手里攥着的银簪就是兇器,钟殊然,这事儿你必须要严肃处理!」 钟殊然看着面前昏迷不醒的江燕燕,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你们家咋这么多事儿呢?先是一个江思思,现在又来一个江燕燕,你们家就不能消停点吗?」 江叔安表情阴鹜:「是他们不肯消停,非要一而再地上门来找麻烦,要不是律法不允许,我真想一刀一个把他们全给砍了。」 钟殊然生怕他一个冲动真的砍人,赶紧劝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为这些人不值得。」 「你甭管我的事儿,你先告诉我,行刺县主是个什么罪名?」 「县主是皇亲国戚,按照南楚律法,行刺皇亲国戚以谋反罪论处,要诛九族……」说到这里,钟殊然看向了江叔安,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我记得你是江燕燕的亲叔叔吧,真要判她个谋反罪的话,你们整个江氏一族都得完蛋。」 江叔安轻咳一声:「诛九族就算了吧,犯事的只有她一个,只要把她处理掉就行了。」 「那就按照谋杀未遂来处置吧,将她贬入奴籍,发卖到别处,永远都不得归乡。」 「行,就按这个办。」 等江燕燕醒来后,得知自己从良籍变成了奴籍,无法接受,疯狂地哭喊哀求,希望县太爷改变主意。 可惜没有用。 钟殊然在判决书上盖上红通通的官印。 从此江燕燕就成了低人一等的奴婢,而且还是不可以赎买的官奴。 衙役们将她拖下去,关入大牢。 待到次日,官牙来人,将江燕燕连同另外几个官奴一起带走。 「燕丫头!」 江燕燕听到熟悉的声音,欣喜回头,看到叶兰花朝自己跑来,赶忙喊道:「娘!救我!」 叶兰花是昨晚才知道闺女被抓的事情,她去求爹娘帮忙,想把闺女捞出来,可叶老爷和叶夫人嫌弃江燕燕名节有损,怕坏了叶家的声誉,不肯帮忙救人。 看着脸色发白神情憔悴的闺女,叶兰花很是心疼。 「我可怜的闺女,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江燕燕紧紧抓住她的袖子,哭着哀求道:「娘,您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被卖。」 叶兰花安慰道:「你爹已经去找人帮忙了,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的,这里是十两银子的银票,你好好收着,照顾好自己,等着我们来救你。」 江燕燕颤抖着双手接下银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昨天她是一时冲动,才会想要拖着江微微同归于尽。 事后冷静下来,她后悔不已。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死。 她想活着。 叶兰花抱着她痛哭流涕。 牙婆不耐烦地催促道:「行了行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人,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叶兰花和江燕燕被衙役们强行拉开。 眼看着闺女离自己原来越远,叶兰花哭得不能自已,几欲晕厥。 叶兰花是哭着回到家里的,她一看到江伯宁也回来了,赶紧问道:「怎么样了?找到门路了吗?」 江伯宁擦了把汗,摇头嘆气:「我把能找的人都找遍了,没用,他们见到我时都是笑脸相迎,可只要我说明来意,他们就立刻变脸说不行,还一个劲儿地赶我走,看他们那样子,明显是不想跟这件事情沾上关系。」 叶兰花的身形晃了晃:「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知道江燕燕行刺的人是江微微,江微微是天子亲自册封的九曲县主,是咱们这里地位最高的人,就连县太爷见了她都得弯腰行礼,更别说其他人了,他们怕得罪江微微,都不肯帮忙。」 叶兰花不肯信邪,将他往外推:「你去,你再去找那些人,不管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他们能把燕丫头救出来,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没关系!」 江伯宁一把甩开她的手:「你疯了吗?真要倾家荡产的话,咱们以后还过不过了?你别忘了,除了燕丫头之外,你还有宝方这个儿子,他不管吃喝拉撒还是以后上学娶媳妇,处处都得花钱,你要是把钱全都花出去,宝方以后咋办?」 叶兰花此时就跟中了邪似的,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恢復理智,反倒更加愤怒。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想管燕丫头的死活了吗?她可是咱们的亲闺女,是从我身上掉下去的肉,你说不管她就不管她,你还是人吗?!」 江伯宁也来了火气,急赤白脸地吼道:「我倒是想管她啊,可我管得了吗?!你现在知道跟我急,当初你怎么不知道多动动脑子?要不是你听信谣言,非要带着燕丫头去找那个什么狗屁赵半仙,燕丫头能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吗?!」 第1108章:稚子无辜(下) 他这话直接就戳中了叶兰花的痛处,刺激得她几乎发疯。 她大叫一声,冲上去狠狠在江伯宁脸上挠了两下。 江伯宁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叶兰花扇得扑倒在地上,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打得太狠,打得叶兰花脑袋嗡嗡作响,在短暂的呆滞过后,她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江伯宁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徘徊。 是啊,要不是她拉着燕丫头去找赵半仙,燕丫头也就不会被赵半仙玷污,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是她亲手将闺女推进了火坑里。 如果说赵半仙是真兇,那她这个当娘的,就是帮凶。 思及此处,叶兰花悲愤交加,悔恨不已,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伯宁见到媳妇哭得这么惨,心中不忍,胸腔里面翻涌的怒气也随之一点点消散。 他嘆了口气,伸手将叶兰花从地上拽起来。 「别哭了。」 叶兰花伤心欲绝,泪水就跟绝了提的洪水般,怎么都止不住。 江伯宁说:「我再去想想办法,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帮得上忙,就算救不出燕丫头,也得帮她寻个好去处,让她以后少受点苦。」 叶兰花哭着点头哽咽道:「你去,你快去。」 江伯宁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仍旧一无所获。 就如他预料的那般,那些人只要知道这事儿是跟江微微有关系,立马就熘得比泥鳅还快。 没有人愿意为了一点小事就得罪江微微,就算江伯宁给再多钱也没用。 在权力面前,钱就如同秋天的落叶,风一吹,便飞远了。 最后江伯宁走投无路,只能去了健康堂。 解铃还须繫铃人,想要救江燕燕出来,这事儿还是看江微微的意思,只要她点点头,那么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问题是,以江微微那油盐不进的性格,是肯定不会答应放江燕燕一马的。 江伯宁犹豫再三,决定曲线救国。 他特意寻了个健康堂里人数最多的时候混进去,医馆里面全是人,大家都忙得很,没有特意人注意到人群中混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江伯宁用袖子捂着脸,低垂着头,小心躲避其他人的视线,一点点往里面挪。 他挪到了柜檯旁边。 柳芸站在柜檯旁算帐,算盘被她拨弄得啪啪作响,注意到有人靠近,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把药方给我……」 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她面露诧异:「江伯宁,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伯宁压低声音说道:「我有点事情想求你帮帮忙?」 柳芸不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我家燕丫头被抓了,就因为前两天她跟微丫头闹了点矛盾,现在燕丫头被贬入奴籍,马上就要被发卖。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你应该很能体会我的感受,燕丫头是我亲闺女,纵使她有再多不是,我也不能任由她被卖掉。我求求你,就当做是发发善心,给你家两个小孩积德心善,饶了我家燕丫头这一回吧。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燕丫头靠近微丫头一步!」 柳芸手足无措:「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是微微的事儿,我插不上手。」 「你是微丫头的婆婆,只要你开口,她肯定听你的。求你了,燕丫头肚里还怀着孩子,要是她被卖到个心狠手辣的人家,她将来很可能会一尸两命,你真的忍心看到那一幕发生吗?」 柳芸当然不忍心。 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给人抓药的秀儿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放下手里的活儿,朝着柳芸走过去。 「老夫人,出什么事了?」 江伯宁见到有人来了,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暴露,干脆不管不顾地跪了下去,朝着柳芸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家燕丫头吧,只要你能救她这一回,我将来当牛做马报答你!」 秀儿看到他的瞬间,面上立刻浮现出怒气:「江伯宁,你怎么混进来的?请你立刻出去,健康堂不欢迎你!」 她的声音不小,把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 病患和家属们见到江伯宁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都很诧异,对着他指指点点。 北川和宋浩快步走过去,一左一右抓住江伯宁的胳膊,强行将他往外拖。 江伯宁不肯起来,嘴里还在嚷嚷。 「老夫人,求你救救燕丫头!」 宋浩直接捂住他的嘴,让他再也发不出声音。 等到江伯宁被拖出去,健康堂里陷入短暂的宁静,很快大家又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说的自然是江伯宁和江微微之间的关系。 江微微如同没事人般,继续给人看病。 柳芸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时不时抬头往外看一眼,等她看到北川和宋浩回来了,赶忙问道。 「江伯宁人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宋浩说道:「我们把他扔了出去,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来,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柳芸嘆息:「他也是为了闺女才会这样,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宋浩并不觉得江伯宁那种人有什么好同情的,但对方是老夫人,身份尊贵,宋浩不好多说什么,默默地走开了。 健康堂照常进入午休时间。 大家吃完午饭,各自去休息。 江微微回到屋里,给孩子们餵奶。 柳芸提着装有热牛奶的暖瓶走进来,她把热牛奶倒进碗里,一勺勺地餵给江织喝。 「微微,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江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是为了江伯宁的事?」 被一语道破心思,柳芸有些不好意思,她停顿了一下才开口:「我知道你跟江伯宁之间有仇,他们家以前做过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江燕燕甚至还差点害死了你,按理说不管他们家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必理会,可江燕燕肚里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放她一马?」 江微微没有说话。 咕噜在她怀里大口地吃奶,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清甜的红苹果,惹人怜爱。 ………… 第1109章:新仇旧恨(1) 柳芸嘆息:「我刚才看到江伯宁跪在地上磕头恳求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是做人父母的,我很能理解他的感受,就算孩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自己的心头肉,怎么都不能不管的。」 等到咕噜吃饱了,江微微将她放到一边,然后抱起咕叽。 她一边餵奶一边说道:「娘,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江燕燕在扑向我的时候,我的反应慢了那么一下,那么现在我很可能就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到那时候,咕噜和咕叽会失去母亲,他们的人生或许会因此滑向深渊。」 柳芸愣住了。 江微微平静问道:「您觉得江燕燕肚里的孩子可怜,那我的咕噜和咕叽就不可怜吗?」 柳芸无言以对。 咕噜并不知道她们在说自己,她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发出咯咯的笑声,显得很是兴奋。 她总是这样,像个开心果似的,特别爱笑,永远都精力充沛。 江微微说:「佛家说,一啄一饮皆有定数,江燕燕之所以会沦落带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既然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得承担责任,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得受着。」 柳芸喃喃道:「就算她是自作自受,可她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若换成是以前,江微微听到这话只会一笑置之。 可现在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在面对其他孩子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孩子。 她说:「回头我会跟钟县令商量一下,让江燕燕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把她发卖出去,至于她生下的孩子,可以交给江伯宁夫妇抚养,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柳芸释然一笑:「这就够了。」 当江微微将这个决定告诉江叔安的时候,江叔安一脸的不贊同。 「像江燕燕那种性格,她就算把孩子生下来了也不会好好照顾,与其让那孩子生下来受苦,不如现在就用一碗药把孩子给流了,也省得以后再闹出别的麻烦。」 江微微蹙眉道:「到底是一条生命。」 江叔安嗤笑:「什么生命不生命的?都还没生下来,不过就是一块肉而已。」 他看着自家闺女不说话的样子,无奈嘆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江微微神色古怪。 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她爹会觉得她善良吧。 其他人可都说她是尖酸刻薄刁钻狠毒没人性呢! 当天下午,北川去了一趟县衙,将江微微的决定告诉钟殊然,钟殊然对此没什么想法,左右不过是延迟几个月再发卖而已,就当是卖江微微一个面子了。 钟殊然派遣衙役前往官牙,把江燕燕带回县衙。 谁知这一去一回,却带回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北川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健康堂。 「江燕燕流产了。」 江微微问道:「怎么会流产的?」 北川将衙役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江燕燕被带到官牙后,情绪很不稳定,时而大哭时而骂人,跟她同屋住的人都受不了她,集体疏远她。就在昨天夜里,她忽然又开始发疯,说有人偷走了她的银票,她非说是同屋的那几个人偷走的。人家不肯承认,双方从口角争执升级到了动手动脚,推搡之间,江燕燕不慎撞到桌角,当场就见了红。牙婆闻讯赶来,请了大夫给江燕燕救治,江燕燕的命是保住了,可她肚里的孩子没了。」 柳芸听到这里,心生不忍,念了句阿弥陀佛。 阿桃追问道:「江燕燕后来怎么样了?」 北川道:「听衙役说,江燕燕在知道孩子没有了之后,大哭了一场,哭完便恢復正常了。」 阿桃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她难道没有去找那几个推倒她的人拼命吗?」 北川摇头:「没有。」 江微微若有所思:「大概对她来说,肚里那个孩子没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说话了。 既然孩子已经没了,牙婆也就不用有所顾忌了,三天后她便把江燕燕发卖到了外地一户人家。 江燕燕的事情算是到此告一段落。 伴随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年底。 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货。 云山村的村民们因为搓麻绳做刷子赚了不少外快,今年的年货也比往年准备得更加丰富些,大家出门时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与此同时,远在遥远的汴京,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首辅徐一知病倒了。 是真的病了,而非装病。 起因是江州刺史平世恩被押解入京,罪名是勾连权贵,滥用职权,试图对九曲县主屈打成招。 被一起送入汴京的,还有一纸公文。 公文中详细说明了九曲县主江微微被刺杀、被栽赃、被迫害的全过程,其中还包括了徐绍晴伏法被诛的始末。 得知亲妹妹被杀了,徐一知承受不住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 他就此一病不起。 徐家人特意进宫请了太医给徐一知诊治,汤药吃了不少,可徐一知的病情仍旧不见好转。 徐一知躺在床上,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神情恍惚地呢喃道:「绍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了好多话,怎么一转眼,她人就没了呢?」 长子徐迦红着眼眶说道:「姑姑是被人给害死的,咱们一定要为姑姑报仇!」 报仇两个字刺激到了徐一知的神经,他脸上的哀伤之色稍稍淡去了些。 「报仇是一定要报仇的,可九曲县距离我们这里太远了,咱们不好对他们动手。」 徐迦提醒道:「我记得江微微有个弟弟在汴京,名叫魏尘,在翰林院当差,同时还是太子伴读,咱们不如从他那里入手?」 徐一知将魏尘这个名字在心里咀嚼了两遍,很快想起来:「魏尘不就是之前差点成为状元的那个少年郎吗?」 徐家恨恨地说道:「正是他!之前就是因为他,才坏了咱们的好事,现在正好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 徐一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先查一查魏尘这个人的底细,看看他有什么弱点能够被利用。」 「喏!」 第1110章:新仇旧恨(2) 三日后,徐迦将调查得来的结果告知父亲。 「魏尘本人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既不喝酒也不在意钱财,很少与外人来往,平时除了在家和进宫,偶尔会去看望一下国子监一个姓梁的助教。他住在柳絮街,那座宅子是他姐姐名下的产业,如今一直都是他和他的父母在住。魏尘的父母都是商人,他们为了照顾魏尘,从九曲县搬到汴京城里,他们现在在做茶叶生意,我们要不要从魏尘的父母那里下手?比如说给他们的茶叶生意找点麻烦?」 徐一知咳了两声,虚弱地说道:「不过是两个商人而已,就算找他们的麻烦,也只能让他们生意破产而已,伤不到他们的根本。咱们既然要出手整治魏尘,就必须要一击即中,绝对不能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徐迦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请父亲大人教诲。」 「魏尘是太子身边的伴读,听闻他们两人关系非常融洽,每日形影不离,若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魏尘首当其冲就要受到波及。」 徐迦身体一震:「可太子毕竟是天子的骨肉,贸然对他下手不太好吧?」 徐一知的声音很轻,有种因为生病带来的无力感,但语气却很冷:「正因为他是太子,才更有利用的价值,杀太子,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只要把这个罪名扣到魏尘的头上,不只是他得死,他们全家都得死,包括江微微和顾斐!」 徐迦恍然大悟。 这一招明着是沖魏尘去的,实际上却是要拉江微微和顾斐下水。 只要这个计谋成功了,徐绍晴被杀的仇就能报了! 徐迦弯腰作揖:「儿子明白了。」 徐一知缓缓说道:「下个月初一,太后会带着皇后和太子前往光照寺祈福,你提前安排好,不要错失这个大好机会。」 「儿子这就去安排。」 「等等,」徐一知又咳了两声,声音越发沙哑,「在此之前,还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父亲大人请吩咐。」 「想办法给平世恩传个消息,告诉他,只要他闭紧嘴巴不乱说话,我们徐家可以保他妻儿老小平平安安。」 「喏!」徐迦再度弯腰作揖,躬身告退。 平世恩如今被关在大理寺中,每日都要接受严刑拷打,整个人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要吐露实情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被夹在窝窝头里面送来的。 平世恩用已经完全变形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拿起纸条,待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身体一僵,随即跌坐在地上,满是血污的脸上显露出绝望之色。 纸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若乱言,杀你全家! 即便没有落款,他也能知道,这张纸条是徐家派人送来的。 他的恩师,这是决定放弃他了。 平世恩哆哆嗦嗦地将纸条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咽下去,然后拿起粗瓷碗,狠狠砸在地上。 粗瓷碗瞬间碎成好几块。 他拿起其中最为尖锐的一块瓷片,对准自己的脖颈,勐地用力! 瓷片狠狠扎入脖颈,鲜血喷溅而出。 如今他已经是一颗弃子,他唯一仅剩作用,就是牺牲自己,换取家人的平安。 平世恩松开手指,碎瓷片啪的一声落地。 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很快也跟着摔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睁得熘圆,死不瞑目。 …… 平世恩自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一知的耳朵里。 徐一知喝完药,放下碗,从丫鬟手中接过绢帕擦拭嘴角,平静说道:「他倒是识趣,不用别人动手,就自己先动手了,看在咱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给他的家人一笔银子,送他们去北边生活。」 徐迦拱手应道:「儿子这就去办。」 徐一知拿起手边放着的书本,翻到上次没看完的那一页,继续往下阅读。 他眼睛看着书页上的字迹,心里却在琢磨,天子知道平世恩自杀的消息后,该是怎样的反应?应该会很生气吧? 想到这里,徐一知无声地笑了下。 天子虽然早慧,可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御书房里。 大理寺卿跪在地上,将平世恩在牢中自杀的消息说了出来。 司马厌听完后,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确定是自杀吗?」 大理寺卿赶紧回答:「经过仵作再三查验,的确是自杀。」 「好端端的,平世恩为何会突然自杀?在他自杀的时候,你们大理寺的人又在哪里?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犯人都看不住吗?」 说前面两句话的时候,司马厌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可越往后面说,他的怒气就越盛,最后终于是按耐不住,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书案上。 吓得御书房里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他们全部把脑袋埋得很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明明是寒冬天,可大理寺卿却被硬生生吓出一身的冷汗。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滑落,他却不敢去擦一下,战战兢兢地说道:「平世恩自杀的时候,正是午间接班的时间段,再加上大家急着去吃午饭,所以没有太去在意犯人的动作,我们没想到平世恩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自尽。至于平世恩自尽的原因,初步估计,应该是畏罪自杀。」 司马厌冷笑:「畏罪自杀?他若是真想畏罪自杀,早干嘛去了?为什么非得拖到这个时候?他觉得大理寺的牢房太有意思了,想多住几天再去死吗?!」 大理寺卿勉强挤出个笑容:「陛下说笑了。」 「你看朕是在跟你说笑吗?!」 大理寺卿顺便收起笑容,磕头求饶:「都是微臣的错,没能管理好手下官吏,恳请陛下责罚!」 「犯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自杀身亡,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你是怎么都跑不掉的,念在你往日里工作还算勤勉的份上,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三日内你若能查明平世恩自杀的真相,朕就对你既往不咎,但若你查不出真相,你就洗好脖子下地府去跟平世恩团聚吧。」 大理寺卿一个激灵,慌忙哀求:「三日时间也太短了……」 「你若再废话,朕现在就让人宰了你。」 大理寺卿立即闭嘴,老老实实地磕头谢恩:「多谢陛下开恩,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真相!」 第1111章:新仇旧恨(3) 大理寺是专门审理皇亲国戚的地方,按理来说,平世恩是不会被关到这里来的,他是朝廷官员,犯了法被押解进京,这事儿应该归刑部管。 可刑部尚书是徐一知的门生,虽然他们两人平时没什么交流,看起来似乎没有交情,可天子仍旧信不过刑部尚书,故意将平世恩关进了大理寺。 由于大理寺的特殊性,歷任大理寺卿都是由皇室成员担任,且辈分年纪一定要高,这样才能压得住人。 现任大理寺卿正是皇室宗亲,今年五十六岁,头髮花白,但他在皇室之中的辈分并不高,与天子之间血缘关系也早就出了五服。 他之所以能当上大理寺卿,实在是因为这个位置太容易得罪人,像那些真正辈分高有名望的皇室长辈,全都不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最后挑挑拣拣一番,就把他给选了出来。 这位大理寺卿没什么太大才干,在任期间表现平平。 他原本是打算熬过今年这一年,就申请告老还乡,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闹出平世恩自杀的事情。 为了能在三天内查明真相,他是彻底豁出去了。 他把大理寺内的所有人官吏全部集中起来,逐个筛查盘问,但凡查出一丁点的异样,就要严加逼问。 为此他几乎是把大理寺里的所有官吏全部得罪了个干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眼看三天期限快到了,大理寺卿几乎都要绝望了,就在这时候,仵作送来一个意外之喜。 「大人,下官在给死者验尸的时候,从他的食道里面取出了这个小纸团,请您过目。」 大理寺卿顾不上纸团上沾染的污秽之物,凑过去仔细查看,发现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写着一行字—— 若乱言,杀你全家! 大理寺卿不由得睁大眼睛,心中狂喜不已。 这就是平世恩自杀的原因! 他立即提审当日给平世恩送饭的狱卒。 谁知等人找到那个狱卒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具悬挂在房樑上的冰冷尸体。 狱卒竟然提前一步悬樑自尽了。 线索到底就断了。 大理寺卿悔恨不已,就差一步! 三天期限已到,他还是没能找到传递纸条的幕后之人是谁,他只能把那张皱巴巴的纸团带进宫里,呈到了天子面前。 司马厌看着纸条上的字,冷冷问道:「这就是你忙活三天的成果?」 大理寺卿跪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讨饶:「微臣真的已经尽力了,恳求陛下网开一面,饶微臣一命。」 看着他的馒头百花,司马厌到底还是放了他一马。 「朕不杀你,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大理寺卿使劲磕头:「多谢天子不杀之恩!」 他摘掉头上的乌纱帽,解开绶带,脱掉官服,露出里面的袄子和棉裤。 他再度朝天子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就麻熘地跑了。 解苗上前将乌纱帽绶带官服收起来,交给旁边的小黄门。 司马厌说:「让慕容忽来一趟。」 很快,穿着鱼鳞服的慕容忽就出现在了御书房里,他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指了指手边托盘里面放着的纸条,说:「去查一下这张纸条是从哪来的?出自何人之手?」 「喏。」 解苗拿起托盘,递到慕容忽的手里。 慕容忽低头看去,待他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后,不由得一怔。 司马厌说:「这是从平世恩腹中取出的纸条,它是平世恩自杀案件唯一的线索,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它,查出真相,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但听在慕容忽的耳朵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慕容忽低头应道:「微臣必定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期望。」 「下去吧。」 今日的午膳,司马厌是和颜太后一起吃的。 颜太后提到了下个月初一去光照寺上香祈福的事情,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司马厌不疾不徐地说道:「这段时间朝中出了不少事情,我是在分不开身,就不陪母后去光照寺了。」 颜太后也就是顺嘴那么一问,见他不愿去,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她顺势问道:「我听说你把大理寺卿的官职给罢免了?」 「是的。」 「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太烫人了,很难找到接手的人,你现在把人给罢免了,回头让谁去顶着个缺?」 司马厌镇定说道:「这就不用您担心了,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颜太后也就不再多问。 餐桌上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时间一晃,很快就到了初一。 今日天还没亮,魏尘就起来了,他换上官服,辞别父母,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以前他都是坐公交驴车去上班的,后来还是太子这个上司看不过去了,特意赏给他一辆马车。 马车停在宫门口,等时间一到,魏尘就随其他文武官员一起入宫。 魏尘今日无需早朝,他在半路中就跟其他官员分道扬镳,独自前往东宫,。 东宫里面,太子的行装已经收拾妥当。 太子也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他见到魏尘来了,很是高兴。 「阿尘,你去过光照寺吗?」 魏尘道:「去过一次。」 太子好奇地问道:「那地方好玩吗?」 他虽然贵为太子,却失去了每个普通人都有的自由,如今他已经十岁了,出宫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三次,越是不能出去,他就越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和渴望。 魏尘道:「光照寺香火鼎盛,每日香客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听闻光照寺后面有一片梅林,每到冬天就会梅花盛开,特别漂亮,是不是真的?」 魏尘颔首:「的确是有一片梅林,但我没见过。」 「那正好,咱们今儿一块去见识见识!」 宫女走过来提醒:「太子殿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难得有机会出门游玩,小太子非常兴奋,拉着魏尘就往外走,宫女太监们紧随其后。 他们先是与元皇后会和,然后再去拜见颜太后。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宫,前往光照寺。 第1112章:光照寺中的杀机(1) 由于太后和皇后太子今日要来光照寺烧香拜佛,所以光照寺被提前清了场,所有闲杂人等全部被清理出寺,外来香客也一律不准靠近光照寺。 当太子跟随太后和皇后进入光照寺时,他四处看了看,发现这地方除了几个和尚之外,看不到其他人,安静得很。 他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魏尘刚才不是说光照寺很热闹吗?这地方哪里热闹了? 颜太后这人虽然喜欢穿金戴银,热爱各种享受,却又十分信奉佛祖菩萨。 她非常虔诚地跪地磕头,对着佛祖神像祈祷了很久,方才站起身,将三根线香插入香炉之中。 皇后和太子依样画葫芦,拜完菩萨就上香。 做完这些后,他们在光照寺方丈的引领下,来到后院的禅房之中,由方丈亲自为她们讲解佛法。 说是讲佛,其实就是陪着太后和皇后聊天喝茶,为她们纾解情绪。 小太子听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小声地问道:「皇祖母,母后,我想出去玩会儿,可以吗?」 元皇后蹙眉说道:「外面冷得很,出去容易被冻着。」 小太子忙道:「我今天特意穿了很多衣服出门,一点都不冷,不信您看!」 他拉开衣襟,露出里面厚实的袄子。 元皇后失笑:「你就这么想出去玩?」 小太子使劲点头:「我很少出宫,难得出来一趟,我想出去看看,您放心,我不会跑远的,身边还有阿尘陪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元皇后看向颜太后,目露徵询。 颜太后笑容和蔼:「小孩子都是这样,对什么都很好奇,想玩就去玩吧,但是要小心,不能吹太久的冷风,也不准玩雪。」 「喏!」 小太子跳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两位长辈行了个礼,然后便欢快地跑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元皇后无奈摇头:「这孩子,就是贪玩。」 颜太后道:「趁着他年纪还小,没什么压力,能多玩会儿就多玩会儿吧,等将来继承大统,他就算想玩都没得机会了。」 具体可以参考如今的司马厌。 他自从登基称帝后,就整日忙于政务,明明还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硬生生把日子过成了中年老男人的古板模式,一点乐趣都没有。 小太子拉着魏尘往后山跑去。 魏尘劝道:「您慢点儿,小心路滑。」 虽说道路上的积雪早已经被僧人扫干净,但地面仍旧残留着少许雪水,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小太子跑出去一段路后,方才放慢步伐,他回头往后看了一眼,见到侍卫们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不由得撇嘴:「我们是出来玩的,屁股后面跟着这么一大群人,真是扫兴。」 魏尘恭敬说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这里除了我们就没别人了,安全得很,不需要人保护。」 「殿下乃千金之躯,还是小心为上,安全问题不可大意。」 小太子哼了声:「你怎么也跟那些老古董一样,满嘴都是大道理,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呢,都不喜欢整日被人跟着。」 魏尘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被人跟着,但不喜欢归不喜欢,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这不仅是为了您的安全,也是为了能让那些侍卫交差,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谁都不容易。」 最后那两句话让小太子心里的不满消散了些。 他是不爱听大道理,可他也并非不近人情之辈。 他们在山中兜兜转转地走了许久,却始终未能见到梅林。 小太子走得有点累了。 魏尘劝道:「咱们也许是走错方向了,不如先回去吧,等下午有空了,咱们再来寻找梅林。」 小太子年纪虽小,可脾气却倔强得很。 「不行,既然已经出门来寻找梅林,就得有始有终,决不能半途而废。」 魏尘无奈,只能和他一起继续往前走。 侍卫们跟在他们后方。 渐渐的,他们发现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偏僻,路也越来越难走,至于传闻中的梅林,仍旧不见踪影。 这下子就连侍卫们也待不住了,他们派遣一个代表上前来劝道。 「太子殿下,今日看来是找不到梅林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再往前走下去的话,也许就要进入深山老林,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小太子却还是不肯放弃,非要找到梅林才愿意回头。 就在这时候,魏尘注意到前方有个僧人正往这边走来,他赶紧迎上去,先是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然后才问。 「请问梅林怎么走?」 那僧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模样出乎意料得俊秀,他穿着灰色僧袍,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听到魏尘的问话,僧人抬手往魏尘后面的方向指了指。 魏尘跟着回头看了一眼,心道他们果然是走错方向了! 他又问:「请问现在折回去的话,需要多久能见到梅林?」 僧人比出个两根手指。 魏尘试探性地问道:「两个时辰?」 僧人摇头。 魏尘又问:「两刻钟?」 僧人点头。 魏尘心想两刻钟倒也还能接受。 这时小太子也走了过来,他先是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僧人,然后才问:「你也是光照寺的僧人?」 僧人双手合十,无声地念了句佛号。 在他张嘴的瞬间,魏尘敏锐地注意到,这人嘴里没有舌头! 原本魏尘还以为这位僧人修的是闭口禅,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哑巴。 魏尘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能带我们去梅林吗?我们向来看看梅花,但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梅林所在,还差点迷了路。」 小太子立刻充满期待地看向僧人。 僧人点点头,表示可以。 他在前面带路,魏尘和小太子紧随其后,再往后则是那群侍卫。 的确如僧人说得那般,他们在走了约莫两刻钟后,看到了迎风绽放的娇艷梅花。 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想要的美景,小太子很是开心,一头扎进梅林里面,兴奋地左看看又摸摸。 魏尘回头去看那位僧人,却发现他早已经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1113章:光照寺中的杀机(2) 欣赏完梅花后,小太子和魏尘在侍卫们的护送回到寺中。 现在已经是午时,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光照寺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斋菜。 这些斋菜虽然是用素菜做成的,但味道却一点都不比外面酒楼里的饭菜差,汴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经常来这里享用斋菜,光照寺素斋的名声随之传扬出去,如今成了汴京城中的一绝。 用过午饭后,大家各自去休息。 光照寺后面有一片居士林,是专门给香客们休息住宿的地方,今日寺中的香客全都被清理了出来,整片居士林都很安静。 魏尘被安排在了其中一间客舍中。 他推门走进去,一眼扫过去,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桌上燃烧着檀香,空气中满是檀香的气息。 魏尘不太喜欢檀香的味道,他掐灭檀香,随手将梅花放到桌上。 刚才他们在逛梅林的时候,小太子一时兴起,摘了几只梅花,他分别给魏尘、太后和皇后送了一支,他自己还留了两支,打算带回去送给父皇。 梅花的淡淡冷香在屋子里扩散开来,闻着倒是比檀香舒服多了。 魏尘看着挺乖巧的一个少年郎,其实戒备心很强,在这种陌生的环境里面,他很难睡得着。 桌上放着两本佛经,应该是为了给香客解闷用的。 魏尘拿起其中一本佛经,坐到椅子里,开始慢悠悠地翻看起来。 旁边放着火盆,里面的炭火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 当他翻到第二十页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魏尘动作一顿。 住在他隔壁的人是小太子。 该不会是小太子出什么事了吧? 魏尘放下佛经,快步走出去,这会正是午睡的时候,为了不打搅到贵人们休息,僧人们全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外面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魏尘见到有个人影从小太子的房间里面跑了出来。 那人的脸被布蒙着,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大白天的蒙着脸,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魏尘心里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他快步走过去:「你是何人?」 那个蒙面人在听到魏尘的声音后,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跑得很快了,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魏尘追了几步,但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他又退回来。 他跑进小太子所在的房间,一进门就见到两个宫女倒在地上,她们的脖子已经被人割断,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在她们身下汇聚成一滩血泊。 魏尘的瞳孔为之一缩,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屋里面有一张椅子倒在了地上。 刚才应该就是它倒地时发出的声响,惊动到了魏尘。 他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太子,他的胸口被捅了一刀,剧痛令他的身体不住颤抖,流出的鲜血把被褥染得通红。 一把染血的匕首静静躺在在床边的地上。 这一幕几乎把魏尘吓得魂飞魄散。 他赶紧跑过去,抓住小太子的手,急促地唿唤。 「太子殿下!」 小太子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他原本都已经昏迷了,在听到魏尘的声音后,他又艰难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道:「有……刺客……」 魏尘不懂医术,但他荷包里面有药,那是姐姐给他的药,他为了以防万一,一直都有随身携带。 他颤抖着双手打开荷包,倒出三颗返魂丹,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小太子的嘴里。 返魂丹可以帮助太子多坚持一会儿,但要想活下来,还得依靠大夫。 「殿下,您一定要挺住,我这就去找大夫!」 魏尘转身往门口跑去,因为走得太急,不慎踩到那把染血的匕首。 他弯下腰,将那把匕首捡起来。 还没等他仔细查验,就有个小黄门走了进来。 小黄门看到地上躺着两具死尸,差点被吓晕过去,随后他又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魏尘,只见魏尘的衣服和手上全都是鲜血,最重要的是,魏尘手里还活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啊啊啊!杀人了!魏尘刺杀太子啊!!」 魏尘听到这话,暗叫不好,想要把匕首扔掉已经来不及。 很快就有一大群侍卫冲进屋里。 他们二话不说就将魏尘给绑了个结实。 魏尘试图辩解:「不是我,我也是刚到!」 为首的侍卫军副统领压根就不听他的解释,严肃下令:「把他的嘴堵起来。」 一团布料被塞进魏尘的嘴里。 颜太后和元皇后被惊醒,她们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太子的房里。 见到小太子浑身是血的虚弱模样,元皇后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差点当场厥过去,她最后是硬撑着才没倒下去,慌忙让人去喊大夫过来。 他们这次出门是为了烧香祈福,早上去下午就要回,时间短暂,料想不会出什么事,所以他们没有带太医出来。 好在光照寺的老方丈懂得医术,且医术水平很高,完全不逊于宫中太医。 老方丈得知太子殿下遇刺,急急忙忙地赶到居士林。 颜太后心急如焚:「方丈,你一定要救救太子!」 「贫僧一定尽力。」 老方丈先是查看了一下太子的伤势,脸色变得很难看,颜太后和元皇后见到他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被吓得不轻。 元皇后几乎都要哭了:「方丈,我儿还有救吗?」 老方丈说:「这一刀刺得很深,伤到了脾脏,怕是凶多吉少。」 元皇后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直接就哭出声来。 「我可怜的皇儿啊!呜呜呜!」 颜太后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红着眼眶催促道:「你再给太子看看,看仔细点,你看他还在唿吸,兴许还有救呢!」 老方丈嘆了口气。 他捏住小太子的手腕,开始给太子把脉。 渐渐的,他脸上的表情从沉痛变成了错愕。 「怎么会这样?」 颜太后急忙追问:「什么这样?」 老方丈放下小太子的手腕,快速说道:「太子殿下伤得很重,按理说此时应该快撑不住了,但从他的脉象上来看,他至少还能再撑上一天,这太不寻常了,在贫僧来之前,你们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第1114章:光照寺中的杀机(3) 颜太后和元皇后听了这话,又升起一丝希望。 「这么说来,太子还有得救?」 老方丈谨慎地说道:「我先给他止血,再给他开些补血益气和促进伤口癒合的药物,你们最好查一查,太子殿下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如果找到了的话,请第一时间告诉贫僧。」 接下来,他开始认真地给小太子处理伤口。 等到伤口被包扎好,已经是一刻钟后。 老方丈洗干净洗干净手上的血迹,他让身边的小沙弥拿着药方去抓药。 颜太后和元皇后围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太子。 「太子为何还不醒?」 老方丈说:「殿下的伤势太重,加上失血过多,即便暂时帮他保住了性命,他也不一定能脱离危险,还得继续观察看看,若是明天天亮之前他没醒过来的话,就……」 元皇后追问:「就怎么样?」 老方丈双手合十:「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元皇后本就身体不好,此时遭受巨大刺激,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扶住她。 颜太后忙道:「快把她扶到椅子里。」 元皇后被扶到椅子里坐下,老方丈给她把脉,嘆道:「皇后娘娘是被刺激得狠了,气血上涌,一时承受不住就晕倒了,问题不大,贫僧给她扎几针,再让她好生休息会儿,很快她就能醒来。」 一位年轻僧人捧上针包。 老方丈从中抽出银针,开始给元皇后扎针。 隔壁屋里,魏尘坐在椅子里,手脚被牢牢绑住,无法动弹,嘴里也被塞了布团,发不出声音。 最开始他是惊慌失措的,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绑了起来,后来他渐渐冷静下来,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他察觉到了太多的不对劲。 比如说,太子房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为何只有魏尘一个人听到?按理说太子周围应该有很多侍卫保护,那些侍卫都是练武之人,听力比常人更加敏锐,他们即便隔得远了点,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还有,魏尘在走出屋子的时候,看到院里空无一人,这是很不正常的现象。 僧人们为了不打搅贵人们休息,所以特意躲起来不出门,可跟随太后皇后太子而来的宫女太监们却不用躲起来啊,他们是要随时随地伺候太后皇后和太子的,绝对不能走得太远,因此院子里肯定有人才对。 但事实上,魏尘从出门开始一直到走进太子的屋里,都没见到一个宫女太监,侍卫们更是连影子都没瞧见。 他们就好像是故意在给兇手制造机会似的。 还有那个从太子屋里跑出来的蒙面人,行刺太子的真兇肯定就是他,他就那么光明正大地从太子屋里跑出来,居然连一个阻拦他的人都没有。 当时的侍卫们跑去哪里了? 等到魏尘进入屋里没多久,那个小黄门就忽然出现,紧接着进来一大群侍卫。 那些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进门就见到了魏尘正好拿着兇器。 这实在是太巧了。 巧得都有些刻意了。 魏尘并不傻,相反的,他的脑瓜子比普通人更加聪慧。 此时此刻他已经明悟,自己这次是被人给暗算了。 有人故意要把行刺太子的罪名按到他头上。 行刺太子是要诛九族的。 魏尘心想,那个谋算他的人一定非常恨他,不然做不到这个地步。 他的交际圈子很狭窄,认识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在那几个人中,最憎恨他的人,应该就是徐家的人了。 …… 正如老方丈所说的那样,没过多久元皇后就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喊着要见儿子。 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元皇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坐下,她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太子,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滑落,哭得无比伤心。 颜太后心里也不好受。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压下心里的悲痛,把侍卫军副统领叫进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为何会被行刺?抓到兇手了没有?」 副统领单膝跪地,恭敬回答:「微臣原本在外面巡逻,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魏尘杀人了,遂立刻带人冲进来,进门就见到两个宫女已经被杀,太子殿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魏尘则手持兇器站在屋中。」 颜太后眯起双眼:「你是说,魏尘是兇手?」 「微臣不敢妄言,但人赃并获,魏尘的嫌疑的确最大。」 「魏尘人呢?」 「微臣已经命人将他绑起来关在隔壁屋里。」 「把他带过来,哀家要当面问问他,为何要对太子下此毒手?!」 「喏!」 很快,魏尘就被带了过来,他对着颜太后和元皇后屈膝下跪。 颜太后让人把他嘴里的布团拿掉。 魏尘磕头:「微臣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知太子殿下伤势如何?」 颜太后冷眼看着他:「太子是被你捅伤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的伤势是怎样的吧?」 「太后娘娘请明鑑,太子殿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报答殿下都还来不及,怎会伤他?」 「可很多人亲眼看到你行刺太子。」 「谁看到了?」 颜太后让人把一个叫做来福的小黄门叫进来。 来福就是刚才那个冲进来发现尸体然后大喊杀人的小黄门,也正是因为他的那一嗓子,才把侍卫们给招来了。 来福此时脸色煞白,身体抖个不停,显然是被吓坏了。 他先是给太后和皇后下跪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奴才刚才听到这个屋里有动静,怕太子殿下出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进门便见到两个宫女躺在地上,她们浑身是血,看样子是被人给杀了,我吓得差点晕过去,随后我就见到了魏尘。他当时就站在这个位置……「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前面的位置。 「衣服上有血,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刀,很明显就是他杀了两个宫女,太子殿下肯定也是被他给害了的!」 第1115章:光照寺中的杀机(4) 魏尘质问道:「你只看到我手里拿着匕首,却没看到我用匕首杀人,对吗?」 来福有些慌乱,说话的声音抖得越发厉害。 「我看到了!分明就是你杀了人!」 魏尘皱眉:「你为何要撒谎陷害我?」 「我没有,我的确是亲眼看到了,」来福冲着太后磕头,「太后娘娘若是不信,您可以询问副统领,他当时也看到了!」 副统领这时候站出来说道:「微臣进来时,的确见到魏尘手里拿着兇器。」 魏尘反问:「拿着兇器就是杀人犯吗?」 「你若不是杀人犯,又为何要拿着兇器?」 「我只是无意中看到了,顺手捡起来看看而已。」 「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不足为信。」 「来福的话也是片面之词。」 颜太后出声打断:「行了,哀家不想你们在这里吵架,哀家只想知道,是谁差点杀了太子?」 副统领道:「人证物证确凿,魏尘有很大嫌疑,微臣建议将他交给刑部审查。」 刑部尚书是徐一知的门生,魏尘知道自己要是落到刑部,十有八九是没命出来了。 他咬咬牙:「太后娘娘,微臣有话要说。」 颜太后道:「什么话?」 「微臣是在听到重物落地声后,才出门来查看情况的,在我出门后,院中空无一人,所有的宫女太监以及侍卫全都不见踪影。」 副统领解释道:「当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以及太子殿下都在午休,臣等不敢打搅,所以躲得远了点。」 「就算躲得再远,在太子周围也应该留下一部分侍卫吧?不然遇到危险,谁来保护太子?」 副统领一时语塞,他低下头:「太后娘娘,是微臣失职了。」 颜太后没有理会副统领,示意微臣继续往下说。 魏尘道:「我在靠近这间屋子的时候,见到一个蒙面男子从屋里跑出来,我询问他是谁,他非但不予回答,反而还加快速度跑远了,我当时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没有追上去,此刻想来,那位蒙面男子应该就是刺客。」 副统领拔高音量质问:「你既然发现了刺客,为何不叫人?!」 「我说了,我当时记挂着太子殿下的安危,想先确认太子的情况再说。再说了,当时我都还没进屋,不知道太子被人行刺,压根就没想到那人便是刺客。我也实在是没想到那个刺客居然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就敢行刺太子,完了还敢大摇大摆地房门离开,且途中没有任何人阻拦。」 最后一句话让颜太后和元皇后的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元皇后此时已经恢復冷静。 她擦掉眼泪,沖魏尘问道。 「你可看清楚那个刺客的相貌?」 魏尘如实回答:「他穿着深灰色的短衣,身高约莫七尺多,提醒比较魁梧,走路速度很快……对了,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是罗圈腿,像是骑惯了马的人。」 一般常年骑马的人,都会有点罗圈腿,这时骑马留下的通病。 元皇后让副统领去查一查光照寺中可有这样的人? 待副统领走后,魏尘冷静说到:「那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肯定会提前离开,现在去抓的话,抓到他的机率机会为零。」 元皇后说道:「若抓不到那个刺客,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微臣是被栽赃陷害的。」 「你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可我没有杀害太子殿下的动机,殿下待我一向亲厚,他就是我的靠山,我杀了他,对我自己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 元皇后道:「也许是你被人收买,想要谋害太子性命。」 魏尘咬了咬牙:「我若真的想要害人性命,绝对不会採取这么愚蠢的方法!」 「放肆!」 魏尘纵使心有不甘,也只能低下头去。 颜太后道:「先让人封锁光照寺,在将此事禀报给天子,由他派人来查明此事,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谁都不准离开光照寺一步。」 元皇后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意,微微睁大眼睛:「母后,您相信魏尘的话?」 颜太后说:「不管魏尘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太子被害的时候,四周为何会一个人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事儿太蹊跷了吗?」 「也许是魏尘跟人串通好了,故意把人给调开了。」 「你觉得魏尘有这么大本事,可以调动那么多人吗?不说那些宫女太监,就说那些侍卫们吧,他们之中很多都是出身勛贵世家,平时都眼高于顶,怎么可能听从一个小小伴读的命令?」 元皇后答不上来。 颜太后说:「魏尘被抓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巧得就像是可以安排好的一齣戏。」 元皇后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也觉得这件事情疑点重重。 就像魏尘刚才说的,他又不傻,怎么会蠢到光天化日杀人行兇,且杀完人后还不走,拿着兇器站在原地等人上门来抓?! 就在元皇后陷入沉思的时候,一直没吭声的老方丈忽然开口了。 「魏施主,请问你在发现太子受伤后,有没有餵他吃过什么东西?」 魏尘如实回答:「我给他吃了三颗返魂丹。」 颜太后和元皇后同时看向他。 「什么返魂丹?」 「是一种可以补药,关键时刻可以续命,这药是姐姐做的,她特意送了我两瓶,让我以备不时之需。」 颜太后和元皇后都知道他姐姐是就是江微微,也知道江微微的医术有多么厉害。 既然返魂丹是出自江微微之手,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老方丈问道:「不知你还有没有那返魂丹?可否容贫道看上一看?」 魏尘说:「我就只带了三颗返魂丹出门,刚才一时情急,就全给太子吃了。您若想要返魂丹,只能等我洗清嫌疑后,回到家里再请人把返魂丹给您送来。」 颜太后和元皇后互望一眼。 看来太子之所以能保住一条性命,还得多亏了返魂丹。 返魂丹是魏尘拿出来的,若他是真兇,又何必多此一举救活太子? 此事反倒从侧面证明了魏尘所言的可信度。 第1116章:光照寺中的杀机(5) 如魏尘所料的那般,侍卫军将整座光照寺从里到外搜了个遍,仍旧没能找到魏尘口中所说的蒙面男子。 到头来魏尘仍旧是最大的嫌疑人。 司马厌在得知太子遇刺的事情后,震怒不已,立即命人将光照寺中所有的僧人全部抓起来挨个审问,跟在太子身侧的宫女太监们也都遭到严刑拷问,就连随行的侍卫军也没能逃过一劫,全部下狱,几乎每天都有被活活打死的尸体被抬出来。 跟他们相比,作为最大嫌疑人的魏尘反倒落了个清净。 他被关入大理寺的牢中,既没有人提审他,也没有人来看望他。 倒不是没人关心他,魏词夫妇在得知儿子入狱后,心急如焚,想尽办法去探望他,结果都被拒之门外。 因为天子亲自下旨,没有得到他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能跟魏尘见面。 好在他没有被关太久,因为小太子醒了。 小太子虽然年纪小,懂得却很多,他知道自己遇刺的事情关乎很多人的性命,所以在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父皇母后陈述遇刺的过程。 「我当时正在屋里午睡,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我睡得很沉,就连刺客进门了,我都完全没有察觉到,直到我被人用匕首刺伤,我才在剧痛中勐地醒了过来。我当时看到了刺客,他脸上蒙着布,看不到五官相貌,但从身形体魄来看,绝对不可能是魏尘。」 元皇后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 小太子的声音很虚弱,可语气却很坚定:「我跟魏尘日日相伴,我对他非常熟悉,只要他在我面前,就算蒙着脸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说到这里,他小声哀求道:「魏尘是无辜的,幸好他及时出现救了我,要不然我此时就已经死了,求你们放了他。」 元皇后摸摸他的小脸,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由于身体太过虚弱,没过多久小太子就又睡了过去。 司马厌和元皇后退出卧房。 元皇后这段时间寝食难安,本就清瘦的身体变得越发单薄,她用绢帕掩住嘴角轻咳两声,轻声道:「既然魏尘是无辜的,陛下不如就把他放了吧。」 司马厌却道:「不行,暂时还不能放他出来。」 「为何?」 「真兇还没抓到。」 元皇后很不解:「可太子都已经说了,刺客并不是魏尘,咱们就算关着他也没用啊。」 「有用。」 「啊?」元皇后觉得自己真是跟不上天子的思路,越听越煳涂。 司马厌不答反问:「太子遇刺,魏尘被当场抓住,人证物证确凿,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太巧合了吗?」 「是挺巧合的。」 「这里面肯定是有人在暗中谋划,魏尘就是那人手中一枚重要的棋子,既然棋子已经入套,那就让他把戏唱全。」 元皇后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却没有再追问下去,柔顺地说道:「既然陛下心中有数,那便都按陛下说的办吧。」 与皇后分开后,司马厌准备离开东宫,他边走边问。 「宁王还没到吗?」 解苗恭敬回答:「我已经让人给守城门的刘将军穿了口信,只要发现宁王入京,就立刻报给宫中,我现在还没收到刘将军的消息,想必宁王还在赶回汴京的路上。」 「记住,等他回来后,立刻就让他来见我。」 「喏。」 「大理寺那边让人盯紧点,决不能让平世恩的事情再度重演。」 「陛下放心,大理寺牢中全是信得过的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给江叔安的信寄出去了吗?」 解苗如实回答:「已经寄出去了,六百里加急,不出意外的话,两日后江叔安就能收到那封信。」 司马厌点点头,没再说话。 解苗从小黄门手中接过黑色大氅,给司马厌披上。 大门打开,寒风裹挟着雪花关入殿内。 外面的冰天雪地,比屋内的温暖如春形成鲜明对比。 司马厌却丝毫没有留念屋内的温暖,他迈过门槛,大步走出去,走进那一望无垠的风雪之中, 他原本还想再等一等。 就像顾斐之前对他说过的那样,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而对手却已经是垂垂老矣,没几年可活了,他只要耐心等下去,不需要动手,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是现在,他唯一的儿子差点就被人给杀了。 他不能再忍下去了。 既然等待换不来和平。 那就用鲜血和杀戮让对手知道,谁才是天下之主! …… 徐府。 徐一知手一抖,碗中的汤药洒了大半。 他却看也不看汤药一眼,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太子没死?」 徐迦的面色很难看:「是的,刚才有消息从宫中传出来,太子已经醒了。」 「怎么会这样?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太子必死无疑吗?」 「我们派出去的刺客往太子心口捅了一刀,按理来说,那样重的伤势,就算他当场没有死,也活不过一天,谁曾料到他非但没死,还醒过来了。」 徐一知气得浑身发抖:「我让你找个靠谱的刺客,你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儿去刺杀太子?!」 徐家很委屈:「那个刺客很有名气,他杀人从没有留下过活口,而且办事很干净,所以我才找到了他。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不中用,连个小孩子都没能杀死,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会找上他。」 「那个刺客人呢?」 「已经被灭口了,尸体也已经被埋了。」 徐一知又问:「太子身边的那些人呢?都打点好了吗?」 徐迦低声道:「您放心,全都打点好了,他们为了家人的平安,就算是死也不会透露半句。」 「还是盯着点好,别再出什么差池了。」 徐迦应道:「喏。」 徐一知想了想又道:「既然太子已经醒了,魏尘估计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 徐迦压低声音:「要不要找人悄悄把他给做了?就像平世恩那样,伪造成畏罪自杀的假象。」 若换成是平时,徐一知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魏尘动手,因为太危险了,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暴露出去。 可他只要一想到徐绍晴的死,心里那口气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一定要杀了魏尘,他要让江微微也尝一尝痛失至亲是个什么感受! 第1117章:暗潮(1) 徐一知压下心口那股翻涌的火气,虚弱地说道:「出了平世恩那样的事情,如今大理寺的监牢肯定守备森严,你办事时要多加小心。」 徐迦拱手应道:「我记住了。」 大理寺的监狱中。 魏尘被单独关在一个单人间里。 地上是硬邦邦的地板,四周是硬邦邦的墙砖,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铁门。 这地方非常阴暗,全靠从铁门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照明。 魏尘坐在木板床上,床上铺了层厚厚的稻草,因为长久没有晒过,稻草有些潮,透出一股子腐朽般的霉味。 他也不嫌弃,就这么坐在上面,面上没有表情,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事情。 有个狱卒走到铁门前,放下一只粗瓷碗和一个陶罐,碗里放着两个窝窝头,陶罐里面装着清水。 狱卒敲了下铁门,提醒犯人该吃饭了。 魏尘走过去,问:「太子殿下现在怎样了??」 正准备离开的狱卒脚步一顿,他看了一眼魏尘。 魏尘以为他不会回答,至少不会一问就答,怎么也得收点好处再说。 谁知狱卒却非常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太子殿下已经醒了,听说是没事了。」 魏尘长长地舒了口气:「殿下没事就好。」 狱卒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见他没有其他要问的,这才抬脚离开。 魏尘拿起窝窝头,动作微微一顿。 从他被关进这里开始,每天都只有两个窝窝头,但不同的是,前几天的窝窝头全都又冷又硬,难吃得要命,可今天的窝窝头却软乎乎的,而且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应该是在玉米面里参杂了不少白面,若只有玉米面肯定都做不出这么软的窝窝头。 他看着手里的窝窝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先试着咬一小口。 等了片刻,没见到身体有什么异样,想必这窝窝头是无毒的。 魏尘放下心来,开始大口地啃窝窝头。 吃完窝窝头,他抱起陶罐喝水。 出乎意料的是,陶罐里面的居然是热水。 平时狱卒给他的,可都是冷水。 今日他的待遇明显是升级了。 魏尘喝了两口热水,感觉冰冷的身子随之暖喝了些,他想起狱卒刚才说的话——太子已经醒了。 太子可以证明他是无罪的。 可天子却没有直接放人,而且还把他的待遇提升了。 魏尘心里冒出个念头—— 天子该不会是打算拿他当诱饵吧?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得小心了。 两日后,宁王抵达汴京。 他刚一进城,就被催着赶着进了皇宫。 宁王双手放到胸前平举过头,弯腰行礼。 「拜见陛下。」 司马厌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太子遇刺的事情,他接连两晚都失眠了,幸好有江微微提供的安神丹,让他勉为其难地睡了半夜。 他揉了下额角,声音有些疲倦:「皇叔,你总算回来了。」 宁王放下手,站直身子,白白胖胖的脸上堆满笑容,像个饱满的大肉包子。 「收到陛下召见的信件后,我就立刻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听说太子殿下遇刺了,不知他现在是否安好?」 司马厌说:「太医说他伤得很重,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如今正在宫中将养。」 「我这次回来特意带了些补药,可以给小太子补补身子,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可怜。」宁王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 「太子没有看到刺客的脸吗?」 「刺客蒙着脸,没看清长相。」 宁王皱眉:「这可就难办了。」 司马厌道:「我这次特意召你回来,是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陛下尽管吩咐。」 「大理寺卿前不久刚刚被革职,现在大理寺卿的位置空了出来,我希望你……」 宁王惊恐地摇头:「不不不!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三无不时地就要生一场病,实在是担不起大理寺卿的重责,还请陛下海涵。」 司马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宁王被看得满头大汗:「不是我不肯为陛下分忧,实在是我这身子骨太弱了。」 「你都有两百斤了,就这还叫身子骨弱?」 「陛下有所不知,我这是虚胖,表面看着胖,内里其实虚得很。」 司马厌不给他继续争辩的机会,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不管你是真胖还是虚胖,总之大理寺卿的位置你必须得接下,你要是不接的话,我就把你送去光照寺,让你剃度出家当和尚,下半辈子都没法再喝酒吃肉。」 宁王:「……」 算你狠! 他委委屈屈地下跪磕头:「微臣愿领大理寺卿一职。」 司马厌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官印在这里,你拿去吧,官服还需要定做,过两天再给你送去。」 宁王站起身,双手接过官印。 司马厌装作没看到他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平静说道:「你接管大理寺后,记得帮我看紧魏尘,别让他被人给害了。」 「魏尘是谁?」 「他的资料大理寺里全都有,你可以自行查看。」 「哦。」 司马厌再三叮嘱:「记住,别让他死了。」 宁王忍不住问道:「是谁要害他?」 「暂时还不清楚。」 宁王没有再追问,捧着官印告退离开了。 等宁王回到王府,宁王妃快步迎上去,问道:「天子这么着急召你进宫,是有什么急事吗?」 宁王拖着两百斤重的胖胖身躯坐进椅子里,有气无力地说道:「陛下让我接任大理寺卿的职位。」 宁王妃睁大眼睛:「大理寺卿可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我也知道这活儿得罪人,可是没办法,天子都已经开口了,我想赖也赖不掉。」 说到这里,宁王心里越发悲伤,他的逍遥好日子从此便一去不復返了! 宁王妃安慰道:「别难过,天子这是器重你的表现,你好好地干,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下午宁王去了一趟大理寺,查看有关魏尘的卷宗。 卷宗里面把魏尘的身世背景写得清清楚楚。 「他有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叫江微微……」宁王摸着圆润的二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江微微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第1118章:暗潮(2) 阿嚏! 江微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江叔安关切问道:「你病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鼻子有点痒而已。」江微微用绢帕擦了下鼻子。 江叔安晃了下手里的信件:「这是我刚收到的信件,从汴京寄来的,六百里加急。」 江微微问:「是不是汴京出什么事了?」 「太子在光照寺遇刺,差点丧命。」 江微微睁大眼睛,她见过太子,那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长得挺可爱的,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 她追问道:「抓到刺客了吗?」 「没有,」江叔安将信件放到茶几上,身子往后靠,懒洋洋地说道,「就是因为没抓到刺客,天子才急着召我入京。」 「天子想让你去抓刺客?」 「不只是为了抓刺客,太子身边重重保护,还能遭到暗算,这说明太子身边肯定有内鬼,而且还不只一个,既然太子身边有内鬼,天子身边只怕也不干净。天子不敢相信汴京城里的人,便想到了我,我是草莽出身,没有根基背景,能依仗的就只有天子,所以天子对我很放心。」 江叔安说到这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要是顾斐在的话,天子肯定会优先选择顾斐,可惜顾斐不在,就只能由我顶上去了。」 江微微担忧道:「你这一去肯定很危险。」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前方越是危险,就意味着我能能获得的好处越多。」 江微微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江叔安对于闺女的关心很是受用,他得意洋洋地笑道:「你放心,这些年来我出生入死,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就是去一趟汴京而已,保证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江微微知道她爹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些事情他肯定心里有数,她叮嘱了几句就算了。 她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情。 「阿尘是太子伴读,如今太子遇刺,阿尘有没有受伤?」 江叔安道:「天子没有在心里提起阿尘的事情,等我到了汴京后会帮你打探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现在。」 江微微一愣,随即面露错愕之色:「现在就走?这也太着急了吧?」 「天子用六百里加急的信件叫我进京,你知道为了送这封信,路上跑死了几匹马吗?」江叔安伸出三个手指,「送信途中活活累死了三匹马,要不是我放心不下你,想来跟你道个别,我在接到信后的第一时间就要启程进京。」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交通太落后了。 想要通信只能通过驿站,而驿站送信就只能通过马匹。 马匹跑得远不如汽车火车快,而且途中还要时不时停下来休息吃草,像是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途中是不允许驿马和驿使停留的,不眠不休的赶路,驿马会因为过度疲劳而活活累死,不只是驿马,人也会受不了,曾经不止一次出现过驿使为了送加急信件而累死的。 也正因为如此,除非必要情况,天子很少让人送六百里加急和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时间紧迫,江微微来不及为她爹收拾行李,她只能让人把早上没吃完的馒头全部打包,连同一袋子备用药品全部塞给江叔安。 江叔安背上行囊,大步走出健康堂。 江微微将他送出院门。 「一路小心,到了汴京后,记得给我写信。」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外头冷得很,别把你冻病了。」 江叔安翻身上马,朝她挥了下手,随即骑着马朝村外奔去。 他先是去了平安村,将一千亲兵全部带上,然后直奔汴京城。 …… 经过一夜的思索,宁王终于想起来江微微是谁了。 当初他在如意客栈投宿,肚子疼得厉害,关键时刻是江微微出手救了他。 他肚子上的手术创口已经完全癒合,如今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次日。 宁王难得起了个大早,他特意让厨房准备了烧鸡和酒。 他带着这些东西来到大理寺。 负责看守监牢的牢头见到是宁王来了,赶忙屈膝下跪。 「下官拜见王爷。」 宁王手里拎着个食盒,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笑容,显得很是和善:「我要进去见个人,你帮我把门开一下。」 「不知王爷想要见谁?」 「我要见魏尘。」 牢头为难道:「天子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见魏尘。」 「你放心,我就只是跟他聊聊而已,再说了,我如今是大理寺卿,这里就是我的地盘,魏尘来咱们大理寺做客,我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 牢头还是摇头:「不是下官故意为难您,实在是天子有令啊,咱们要是放您进去,那就是抗旨,是要杀头的。您要是真想见魏尘,就先去跟天子说说吧,只要天子开口,我们这就开门请您进去。」 宁王倒也没有为难他,爽快应道。 「行吧,我这就进宫去见天子。」 宁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 「这是特意给魏尘准备的吃食,麻烦你帮我代为转交。」 牢头双手接过食盒,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您放心,下官一定把东西送到魏尘面前,您慢走,有空常来玩啊。」 等宁王走远了,牢头这才打开食盒,往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是烧鸡和酒,不由得啧了声。 「魏尘还真是好口福啊!」 纵使再怎么嘴馋,牢头也不敢贪墨宁王的东西,他拎着食盒走进牢房。 「魏尘,有人给你送吃的。」 魏尘看向那个精美的食盒,问道:「这是谁送的?」 「宁王。」 牢头撂下这两个字,转身便走了。 魏尘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的烧鸡和美酒,心里很疑惑,宁王为何要给他送吃的?他不记得自己跟宁王有什么交情啊。 宁王进宫求见天子,表示想要见一见魏尘。 司马厌很不解。 「你又不认识魏尘,见他作甚?」 宁王笑得憨态可掬:「我虽然不认识魏尘,可我认识他姐姐。」 司马厌很意外:「你是说江微微?」 ………… 本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每次收尾都会卡文,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最近更新时间都有些晚,望见谅~ 第1119章:暗潮(3) 宁王将他与江微微结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江大夫救了我一命,作为报答,我想尽量照顾一下魏尘。」 司马厌却道:「这么说来,你已经见过江微微的夫君了?」 宁王想说没有,可对上天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谎话又被他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他讪笑道:「看样子陛下已经知道顾斐的事情了。」 他说的是顾斐,而非顾沉舟。 这是一种试探。 他想知道天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了顾斐的身份。 结果天子没有让他失望。 「皇叔久不回汴京,不知道如今汴京的局势变化,顾斐现在不仅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前不久还被我册封为了关内侯和征西将军。他跟他爹一样,是个文武全才,我希望他能成为国之栋樑,为南楚的未来发展扫平障碍。」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再需要试探。 宁王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体重的轻轻语气说道:「看来陛下是什么都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的确见过顾斐了,我原本是想把此事禀报给陛下,但因为江大夫救过我一命,作为回报,我答应不把顾斐的事情透露出去,我犯了欺君之罪,还请陛下吧责罚。」 说着他便跪了下去。 因为身体太胖,下跪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格外艰难,他不得不先蹲下去,双手撑在地上,再一点点地把膝盖跪到地上,整套动作做下来,让他出了一身的汗。 这画面看得司马厌哭笑不得。 「皇叔,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吧。」 宁王挣扎了两下,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起不来了。 他实在是太胖了,光靠自己两条胳膊根本没办法支撑整个身体站起来。 解苗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发现了宁王的尴尬处境,赶紧走上前去,用力将宁王扶起来。 宁王小口喘着气:「多谢。」 「王爷客气了。」解苗微微躬身,识趣地退到旁边。 司马厌拿出一块玉质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就能见到魏尘。」 「谢陛下。」 宁王正要伸手去接,司马厌忽然又把令牌收回去,他道:「令牌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陛下请吩咐。」 「我要你去查清楚太子遇刺的真相。」 宁王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这一点从他常年往外跑就能看得出来,他不想留在汴京,不想跟那些世家有往来,不想惹得天子猜忌,他只想舒舒服服地当个逍遥王爷。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躲来躲去,最后还是被麻烦给缠上了。 宁王委委屈屈地开口:「既然天子都已经开了尊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答应了。」 司马厌笑了起来,将令牌交到他手里。 「祝皇叔早日破案,我在宫里静候你的佳音。」 按理说,这个案子最好是交给大理寺、刑部、锦衣卫共同处理,这样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但司马厌信不过锦衣卫和刑部。 眼下只有宁王是可以被信任的,再加上他辈分高,又是皇亲国戚,谁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完全不用怕得罪人,所以此事交给他去查最合适不过。 宁王收好令牌,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他本该离开了,可心里的好奇却促使他站在原地没动。 他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顾斐的身份,为何还要重用他?您难道就不怕他向您寻仇吗?毕竟您当初可是……」 可是亲自下令杀了他的父亲啊! 司马厌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疑问,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刚才就说过了,他是个文武全才,如今我又正是用人之际,碰上这等人才我怎能放过?至于杀父之仇……呵,他若真想报仇,就不会在一个偏远小山村里一躲就是十几年。退一步说,就算他真想报仇,也应该先找徐一知报仇,当年逮捕围杀顾峥,可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就连我都被徐一知给算计进去了。」 宁王定定地看着他。 司马厌问:「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您是不是后悔杀顾峥了?」 话一出口,宁王就后悔了。 这话岂是他能说的?! 他赶紧低下头去:「是我说错话了,请陛下恕罪。」 司马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往后一靠,右手食指摩挲着玉扳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不后悔。」 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如果时光倒流,他会不会坚持杀掉顾峥? 结果是,会。 因为他是帝王,是天下之主,他不会允许一个权力比自己还大的人活在世上。 宁王没有再说话,躬身告退。 当他走出昭阳殿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端坐在皇位上的年轻天子,脑中忽然想起了十五年前,天子刚刚登基时的情景。 由于天子年纪太小,无法亲自处理政务,只能交由身为首辅的顾峥代为处理。 那时候的天子就像现在这样,独自端坐在皇位上。 转眼就过去了十五年。 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宁王在小黄门的搀扶下,缓慢地迈过大殿门槛。 当初天子刚登基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天子不过是顾峥手中的傀儡,凭藉顾峥的手腕和权力,只要他一句话,随时都能让皇位换人。 然而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天子仍旧稳稳坐在皇位上,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男人却已经死了。 谁都没想到,顾峥会以那样不体面的方式死去。 宁王坐进软轿里面。 风雪之中,侍卫们抬着软轿渐渐远去。 昭阳殿里,司马厌还坐在皇位上,食指轻轻摩挲玉扳指,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轻声问了句。 「当初顾峥被凌迟处死后,他的尸骨被谁收走了?」 解苗摇头:「不知。」 「让人去查一查。」 「喏。」 宁王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大理寺的监狱。 在他出世令牌后,牢头立即殷勤地说道:「王爷请跟我来。」 他们来到关押魏尘的牢房面前。 第1120章:暗潮(4) 牢头一边开锁一边说道:「魏尘就在里面,王爷可以跟他慢慢聊,我们都在外面侯着,您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唿一声就行。」 监狱的铁门都是特制的,门洞特别矮,人想要进入就必须低头弯腰。 据说这是为了提醒坐牢的人,要低头认错。 宁王弯腰走进牢房。 原本坐在地上的魏尘在听到开门声后,立刻站起身,他看着走进来的胖男人,疑惑地问道:「你是?」 宁王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很是和善:「我是当今天子的叔叔。」 当今天子只有一个亲叔叔还活着,那就是宁王! 魏尘立即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弯腰见礼:「拜见王爷。」 宁王摆摆手:「不用多礼,我是特意来看望你的,之前我让人给你送的酒菜,你都吃到了吗?」 「吃到了,多谢王爷的美意。」 魏尘说到这里顿了顿,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冒昧问一句,王爷为何要待我如此客气?我们之前似乎并无交集。」 宁王笑眯眯地说道:「你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魏尘恍然:「原来我是沾了姐姐的光啊。」 宁王环顾四周,觉得这间牢房的环境实在太差,他把牢头叫进来。 「你让人把这里打扫一下,天气冷,火盆得备上,床上要多加两床被褥。」 牢头点头哈腰地应下,转身出去安排人进来打扫,顺便还搬来两张椅子。 宁王身体太胖,站久了累得慌,见到有椅子,立刻就欢欢喜喜地坐了下去,他招唿魏尘一起坐。 魏尘推辞:「我是罪臣,没资格落座,站着就好。」 「可你这么站着,我得仰着脖子看你说话,看久了我的脖子都得累坏了。你还是坐下吧,这里也没外人,我有话要问你。」 魏尘只得坐下:「王爷有何事要问我?」 宁王说:「听说你曾亲眼见到过刺杀太子的刺客?」 「嗯。」 「他有什么特徵吗?」 此事魏尘之前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此时被再度问起,他没有丝毫不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看到的全部说了出来。 宁王思忖道:「罗圈腿……骑马……普通平民没有骑马的资格,能长期骑马的人,除了武将之外,就只有世家养着的门客。」 魏尘道:「现在距离刺杀已经过去五天了,刺客要么是跑了,要么是被人灭口了,你们不可能再找得到他。」 见他一脸冷静的模样,宁王忍不住说道:「若是找不到北刺客,你就得背下刺杀太子的罪名。」 「太子已经醒了,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宁王摸着圆润的二下巴:「太子的确醒了,可天子却没有放你出狱的意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天子想让我做诱饵。」 宁王忽然就笑了:「能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刺客故意把我引到案发现场,又恰好掐准时机让人发现我,来了个天衣无缝的人赃俱获,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幕后真兇费尽心思布下这个局,不仅是为了杀太子,还为了引我入套,如今太子侥倖活下来了,幕后真兇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想办法来害我。天子不放我出狱,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关在大理寺里,幕后真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他们一动手,天子就能让人来一场瓮中捉鳖,从而查出幕后真兇的身份。」 明明说的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可魏尘的语气却极为冷静。 宁王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吗?万一让幕后真兇得手的话,你的小命就没了。」 魏尘道:「我若是怕,就不会入朝为官。」 朝中处处都是明争暗斗,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怕死的话,还当什么官?直接回家种红薯去不更好吗?! 宁王不由得开怀大笑起来:「哈哈,你这小孩真有意思,我喜欢!你放心,如今我接管了大理寺卿的职位,由我罩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谢王爷关照。」 狱卒将牢房打扫干净,搬来火盆,铺好被褥,除此之外,牢头还特意搬来一套桌椅,桌上放着油灯和两本用来解闷的书籍,这服务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原本冰冷阴暗的牢房被这么一布置,顿时就变得舒服多了。 宁王对此很满意,又叮嘱了牢头几句,让他好生照顾魏尘。 在宁王准备离开的时候,魏尘忽然开口提醒道。 「王爷若想查明幕后真兇,可以去光照寺转转,那地方是案发地点,刺客说不定会在那里留下点线索。」 若非他还在坐牢,他早就去光照寺调查了。 宁王颔首应道:「我会去那里看看的,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离开大理寺后,宁王乘坐马车前往光照寺。 途中他的马车被人给拦下。 宁王撩起车窗帘子往前望去,见到马车前边站着个年轻人。 正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傅七。 傅七走到车窗边,拱手行礼:「拜见王爷。」 宁王笑呵呵地问道:「好久不见,你看着好像长高了些,娶亲了吗?」 傅七:「……」 他干巴巴地笑了下:「尚未婚配。」 宁王又问:「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啊?」 傅七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忍着蛋疼的感觉说道:「谢谢,不用。」 宁王再问:「这么大年纪干嘛还不找对象?」 傅七:「……」 要不是还有事要办,他真想现在就落荒而逃。 长辈催婚三连问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宁王见他憋得俊脸都红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玩啊,随便逗你两句,都能把你给逼急了,说吧,你特意跑来拦我的马车是要做什么?」 傅七忙道:「听闻王爷接替了大理寺卿的职位,请问我可否请您帮个忙?」 「什么忙?」 「我想见一见魏尘,他如今被关在大理寺中,他的父母很担心,希望我能帮忙看看他如今是否安好。」 宁王颇为意外:「你跟魏尘的交情很好?」 「我是跟魏尘的姐姐交情不错,如今他姐姐不在汴京,我得帮忙看着他点儿。」 第1121章:暗潮(5) 宁王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原来你也认识江大夫啊!」 傅七一愣:「难道您也认识江微微?」 「嗯,她之前救过我,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傅七心中一喜:「那可否请王爷看在江微微的面子上,让我见见魏尘?」 宁王却道:「天子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见魏尘。不过你放心,我刚才特意请天子恩准,亲自去牢中见到了魏尘,他如今一切安好。」 傅七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宁王笑得一脸和善:「既然你没事,就来帮我查案吧,我这里正好缺个帮手。」 傅七不明所以:「查什么案子?」 「自然是太子遇刺的案子,天子命我查明真相,揪出真兇,你愿意来帮忙吗?」 傅七立刻来了兴致,使劲点头:「愿意至极!」 「那边上车来吧。」 都不用人扶,傅七就利索地钻进了马车里。 待马车重新发动,傅七试着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宁王怀里揣着个暖炉,悠然说道:「光照寺。」 雪天路滑,马车的行驶速度很慢。 等他们到达光照寺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傅七扶着宁王下车。 因为太子遇刺的事情,光照寺中的僧人被全部圈禁起来,关在寺中的僧舍中,寺庙里外都有重兵把守,外人不得进入,里面的人也不得出来。 平日里香客络绎不绝的光照寺,如今大门紧闭,门前是厚厚的积雪,再无往日里的热闹景象。 守门的侍卫见到来认识宁王,立即拱手行礼。 「拜见王爷。」 宁王说道:「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看看。」 侍卫们早就得到天子的命令,知道宁王在查太子遇刺的案子,当即把大门打开,恭送宁王入内。 由于僧人们遭到软禁,无法外出,导致寺中积雪无人清扫,路面上全是积雪,踩上去能听到细微的咯吱声。 傅七一直扶着宁王的胳膊,生怕他摔倒。 宁王走的是小心翼翼,他太胖了,年纪又大了,这要是摔一跤的话,能摔掉他半条命,所以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走到居士林,宁王进入屋子,一屁股坐到椅子里,长舒一口气。 「总算到了!」 在这种天气出门查案,对他这么个胖子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啊! 傅七环顾四周:「这里就是太子遇刺的地方?」 随行的侍卫立即答道:「是的。」 「你知道多少?都细细道来。」 侍卫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傅七走到床边,床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呈现出红褐色。 仅仅只是看着这些血迹,就能想像得到太子当时伤得有多重。 仅仅是一刀就捅得那么深,刺客显然是下了狠手,想一次性要了太子的命。 傅七随后又走到两名宫女尸体躺着的地方。 宫女的尸体已经被搬走,地上只留下两滩干涸的血迹。 傅七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刺客应该是先杀了宫女,然后再行刺太子,从这里到床边,成年人要走至少十步,这十步的距离难道都没能让太子听到动静吗?」 别小看十步,这么一段距离就足够让太子跳下床冲到窗边逃跑。 宁王说道:「听说小太子当时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正常人能睡得这么沉吗?」 宁王反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怀疑太子被人迷晕了。」傅七说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两支已经枯萎的梅花,还有一个小巧的香炉。 宁王问:「你有证据吗?」 傅七打开香炉的盖子,看了眼里面的香料。 香料已经烧尽,只剩下一些香灰。 他没有回答宁王的话,而是看向那名侍卫,问道:「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香炉吗?」 侍卫点头:「是的。」 「里面的香料都一样吗?」 侍卫迟疑道:「应该一样吧,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得问寺中的僧人才行。」 宁王问道:「你怀疑香料有问题?」 傅七颔首:「如果要用迷药,薰香是最合适的工具,我觉得可以往这方面查一查。」 宁王看了一眼身边的随从。 随从上前接过香炉,将里面的香灰倒出来,用布包起来,打算带回去找懂行的人鑑定,看看里面是否含有致人昏迷的成分。 傅七又转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其他的线索了,遂道:「我们去僧舍吧?」 宁王想起自己刚才一路走来的艰辛,赶紧摆手:「我不走了,你想去僧舍就去吧,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那些僧人,问完了再回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你。」 「嗯,我去去就回。」 傅七大步走出屋子,正在侍卫的指引下,来到僧舍之中。 僧舍一共关了两百多名僧人,其中包括寺中的老方丈。 傅七先见了老方丈。 对方是得道高僧,在汴京城中名望很高,即便他如今被囚禁了,傅七见到他的时候,态度仍旧很尊敬。 「大师,我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想问您关于太子遇刺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老方丈双手合十,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傅七安静听完,又问:「您当日进入太子房间的时候,可曾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老方丈仔细回想:「没有,屋里除了檀香味和血腥味外,再无其他味道。」 「太子屋里点的香料是檀香?」 「是的。」 「其他人屋里用的也是檀香吗?」 「不一定,有些人不喜欢用檀香,便用的事其他香料,这得视情况而定。」 「能把你们寺中的檀香香料给我看看吗?」 「香料都放在库房中,库房的钥匙在九灯身上。」老方丈说到这里,扭头让身边的小沙弥去把九灯叫来。 很快就有个模样俊秀的僧人被带了过来。 他便是老方丈口中的九灯。 九灯双手合十,朝着傅七躬身行礼。 傅七注意到他的右手少了根食指。 老方丈道:「你把库房钥匙给世子爷一份。」 九灯打了几个手势。 老方丈问:「钥匙不在你身上?」 第1122章:暗潮(6) 九灯点头,然后又打了几个手势。 老方丈恍然,他对傅七说道:「库房钥匙已经上交给了侍卫军。」 自从太子遇刺后,侍卫军立刻就把整座光照寺从里到外翻了个底朝天,其中自然也包括库房,侍卫军在搜查完库房后,并未将钥匙归还。 傅七还在打量九灯,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能说话?」 九灯点头。 傅七扭头看向跟在身边的侍卫,问道:「你知道钥匙在哪儿吗?」 侍卫回答:「应该在汪副统领手里。」 「带我去见他。」 「喏。」 傅七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沖九灯说道:「你跟我们一起去。」 九灯看向老方丈,见他点点头,九灯这才抬脚跟上去。 他们找到了正在喝闷酒的汪副统领。 汪副统领负责保护太后皇后以及太子来光照寺祈福,结果却闹出太子遇刺的事情,他这个做副统领的肯定难辞其咎。如今天子忙着查明真相,暂时没空搭理他,回头等事情告一段落,他肯定要吃挂落,轻则降职罚俸,重则丢官发配。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正好闲来无事,便一个人借酒浇愁。 他见到傅七来了,招唿傅七一起来喝两杯。 傅七皱眉:「汪副统领,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在这里喝酒不太合适吧。」 汪副统领自嘲一笑:「我这副统领的官衔还不知道能保留多久,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先让我高兴了再说。」 见他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傅七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索要库房钥匙。 汪副统领将一串钥匙放到桌上,睁着醉醺醺的眼睛问道:「世子爷要查此案?」 「嗯,我和宁王一起查案,汪副统领若有什么线索,可以跟我们说,你要是能帮助我们查明真相,兴许还能将功折罪。」 汪副统领笑了下:「这座寺庙已经被我带人翻来覆去查了十几遍,就连菜园子里的地都被我们刨了出来,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照我说啊,这案子其实没必要再查下去了,摆明了是魏尘刺杀太子,人证物证确凿,你们只要把魏尘的脑袋一砍,这事儿就完结了。」 傅七拿起钥匙,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太子已经醒来,他亲口为魏尘作证,刺客并不是魏尘。」 汪副统领一愣:「太子没事了?」 「嗯。」 汪副统领被留在光照寺,负责看守那两百多个僧人,一段时间没出去,他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急忙追问:「太子还有提供其他线索吗?他有看到刺客的容貌吗?」 傅七摇头:「太子没有看到刺客的脸,但从身材体型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刺客绝非魏尘。」 汪副统领大失所望。 要是太子知道刺客长什么样就好了,那样一来很快就能查明真相,他也能藉机将功折罪。 他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光照寺的钥匙全都给你了,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吧,祝你们好运。」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帮忙了。 傅七对身边的九灯说道。 「带我去库房。」 九灯在前面领路,傅七不急不慢地走在后面。 他们用钥匙打开库房大门。 傅七走进去,看着库房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各种物品,问道:「香料放在哪里?」 九灯打开一个箱子,示意他看过来。 傅七走过去,看到巷子里面放着几十种香料。 「哪种是檀香?」 九灯弯腰从中取出一个布袋子,打开袋子,一股浓郁的檀香香味飘散出来。 傅七伸手从袋子里面抓出一小把香料。 他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香料,没看出什么异常。 「我能把这袋香料带走吗?」 九灯点头,表示可以。 傅七将香料放回袋子里,他伸手去接布袋,视线从九灯右手上掠过,冷不丁地问了句。 「你的右手食指怎么没了?」 其实傅七并非是那种喜欢八卦的人,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知道还有几个人的右手也没有食指,这太巧合了,让他忍不住想要问一问原因。 九灯的双手在半空中比划。 傅七看了半天都没能看懂,他完全不懂手语。 九灯左右看看,见到门口放着个大水缸,缸里装满了水,这些水是用来防止走水的,寺庙中很多地方都放有类似的大水缸。 他从角落里拿出个空碗,从水缸里面舀出一碗水,然后回到库房。 他用手指沾水,在地板上写字。 「贫僧的食指是在砍柴时,不小心砍掉的。」 傅七又问:「那你不能说话又是怎么回事?」 九灯犹豫了下,在地板上写下一行字。 「请问这些跟案子有关系吗?」 傅七解释道:「我问这么多,是因为我知道有几个人刚好和你一样,也是右手没有食指,且口不能言。我觉得太巧合了,心里好奇,所以才多嘴问了两句,你要是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九灯霍然抬起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傅七。 傅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九灯用手指沾水,飞快地在地板上写字。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写出来的字迹有些凌乱。 「那几个人,在哪里?」 傅七看了看地板上的字,又看了看面前的九灯,心想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他们真的认识?! 九灯见他不说话,又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就可以提供一条关于刺客的线索给你。」 傅七皱眉:「你知道刺客是谁?」 九灯低头写字:「你先告诉我,那几个人在哪里?」 「你跟那几个人是什么关系?」 九灯没有回答。 傅七眯起双眸,细细打量面前的僧人,沉声问道:「你既然有线索,就应该上报朝廷,你故意把线索藏起来,是何居心?难道太子遇刺的案子跟你有关系?」 九灯仍旧保持沉默。 地上的水迹很快就干了,字迹随之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傅七才再度开口。 「你先告诉我,你跟那几个人是敌是友?」 九灯毫不犹豫地在地上写下一个字—— 「友。」 第1123章:暗潮(7) 傅七盯着地上那个字,就像是要透过那个字,看清楚九灯心里的真实想法。 九灯用手指沾水,又写下一行字。 「他们是我的家人,我很想他们。」 最后那几个字,他写得格外认真,也格外用力。 傅七看着地上的字迹,良久才道:「我知道有四个人和你一样,都是哑巴,都没有食指,其中有个被称作老八的人,你认识吗?」 九灯使劲点头,飞快地在写下一行字。 「八哥有一半的西沙人血统,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西沙人。」 傅七这下才确定,面前这人的是真的认识老八。 既然是旧相识,傅七便不再隐瞒,坦白说道:「老八之前在南楚和西沙的战争中立下大功,他如今跟在顾斐身边做事,你知道顾斐是谁吗?」 九灯面露茫然。 傅七挺意外的:「你不认识他吗?老八和另外几个人都喊他少爷,我还以为你也认识他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九灯就飞快地用右手中指沾水,刷刷地在地上写字。 「他们找到少爷了?」 傅七越发疑惑:「你不是不认识顾斐吗?」 九灯的确不认识顾斐,但他认识少爷! 他暗暗猜测,应该是少爷改了名字,以此来避免被仇家追杀。 九灯迅速写道。 「少爷还好吗?他在哪里?」 傅七说道:「顾斐被天子册封为征西将军,如今正在西沙跟人打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老八跟着顾斐去了西沙,顾德和老五老六都在九曲县。」 九灯默默地将九曲县三个字记在了心里。 傅七又道:「顾斐已经娶妻生子,之前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的魏尘,就是顾斐的小舅子,你知道魏尘是谁吧?」 九灯点头。 他不仅知道魏尘是谁,还跟魏尘有过一面之缘。 若早知道魏尘是少爷的小舅子,九灯当时就应该帮魏尘一把,省得魏尘背上个刺杀太子的罪名。 傅七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道:「魏尘是你少爷的小舅子,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就赶紧跟我说,好让我尽快帮他洗脱罪名。」 九灯在地上写字。 「太子屋里的香料有问题,里面混有迷香,闻久了会让人陷入沉睡。」 他顿了顿又接着写道。 「其实魏尘屋里的香料也混入了迷香,但魏尘不喜欢檀香的味道,提前把檀香给熄灭了,所以他没有陷入昏睡,提前发现了刺客的行踪。」 傅七恍然大悟。 大概刺客也没想到魏尘会提前出现。 按照刺客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在确认小太子死亡之后,把昏迷不醒的魏尘搬到小太子屋里,再把魏尘弄醒,等魏尘一醒来,就会有许多侍卫冲进来,把他当成刺客给抓住,如此一来就天衣无缝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魏尘的提前出现,导致刺客没能确认太子断气就匆匆离开现场,还被魏尘看到了背影,连同院里的不正常现象也被魏尘发现了。 傅七问:「你是怎么知道香料有问题的?」 九灯在地上写道。 「是方丈跟我说的。」 傅七很意外:「方丈知道香料有问题?既然如此,他当日为何不跟太后和皇后说明?」 「若将香料有问题的事情说出去,太后和皇后肯定会彻查光照寺内的所有僧人,到时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为此丧命,方丈不愿看到那般血流成河的景象,遂隐瞒了这个秘密。」 傅七皱眉,显然是对方丈这种护短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九灯双手合十,弯下腰去,代替方丈向他道歉。 方丈原本是不打算把这个秘密说出去的,但憋在心里太难受了,便把这些话说给了九灯听。 因为九灯平时不爱跟人接触,又是个哑巴,就算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不会说出去,对方丈而言,九灯是个非常合适的倾诉对象。 可他忘了,九灯虽然不能说话,却能写字。 傅七说:「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原本九灯就只打算说香料这一条线索。 可在知道魏尘是少爷的小舅子后,九灯改变了主意。 他得帮忙把魏尘救出来。 他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少爷的,只有这件事情还能出点力。 九灯用手指沾水再度写道。 「我曾见过兇手。」 傅七瞳孔一缩,急切地追问:「你知道兇手是谁?」 「他当时穿着侍卫的衣服,从我身边经过。」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兇手?」 九灯在地上写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檀香的味道,还有一点血腥味。」 檀香的气味过于浓郁,掩盖了那点若有似无的淡淡血腥味。 若换成普通人肯定闻不出来,但九灯不一样,他的嗅觉极其敏锐,任何一丁点儿味道都能被他闻出来。 傅七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怒地质问。 「你既然知道那个人是兇手,当时为何不把那个人抓起来?」 九灯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当时不抓住兇手? 因为他不想暴露自己。 他是顾家的人,而顾家早就在十年前被灭门了。 他若是暴露身份,很可能会把顾家还有人存活的秘密给泄露出去。 更何况,遇刺的是司马厌的儿子,司马厌当初下令凌迟处死顾峥,他是顾家的仇人。见到仇人之子被害,九灯没有鼓掌叫好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想让他为了仇人之子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想都别想! 傅七不知道这些事情。 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僧人实在是太冷漠了。 若非九灯是这件案子的重要证人,傅七真恨不得现在就让他知道知情不报的下场会有多惨。 傅七逼问道:「兇手长什么样?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他的?他去了哪里?」 九灯垂眸看着被他揪住的衣襟。 傅七不得不松开手。 九灯蹲下身,用手指沾水写字。 「我原本在打扫路上的积雪,兇手从我身边经过,我察觉到异常,悄悄多看了他两眼,他长得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我看着他往后山走去,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傅七问:「这么说刺客已经离开了光照寺?」 九灯点头。 第1124章:暗潮(8) 傅七问:「你会画画吗?能把刺客的相貌画出来吗?」 僧人为了能够阅读佛经,大多都能识文断字,但很少有僧人能作画,更何况九灯还少了根手指,握笔都成问题,更别提绘画了,所以傅七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指望九灯真能把刺客画出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九灯居然会画画,而且画得很不错。 库房里面就有现成的笔墨纸砚,九灯熟练地铺纸磨墨。 他拿起毛笔,因为少了根食指,他握笔的姿势有些奇怪,但他对下笔的轻重把控得极为精妙。 很快就让他画出一幅人物画像。 简单几笔,就把那名刺客的五官特点给勾勒出来了,整个人跃然纸上,极为形象生动。 傅七忍不住问道:「你跟谁学的绘画?」 九灯没有回答,只是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傅七见他不肯说,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拿着画像匆匆走了。 宁王坐在椅子里,他手边放着热茶,面前放着火盆,胖胖的身体被烤得暖烘烘的,很是舒服。 他由衷地感慨,幸好他把傅七带来了,不然他这会儿还得在寺庙中来回奔跑。 傅七快步走进来:「王爷,我找到线索了!」 宁王很好奇:「说说看,什么线索?」 「您看这画像,这是刺客的画像,咱们只要照着这个画像去找,就能找到刺客。」 自从太子遇刺的事情发生后,天子就下令封锁全城,就算刺客能够离开光照寺,也肯定出不了城。换句话说,刺客如今肯定还在城里,只要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地搜查,一定能把刺客揪出来! 宁王看着面前的画像,疑惑地问道:「你这画像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寺中一个僧人所画,他曾经碰巧见过那个刺客一面。」 宁王皱眉:「既然见过刺客,为何他之前都不说?」 「他胆小,怕惹麻烦。」 「太子遇刺这种大事,他居然知情不报,必须要治罪。」 傅七劝道:「这些都是小事,暂且不用管,反正僧人们全都被关在寺中,哪儿也去不了,咱们当务之急是快点把刺客抓住。」 宁王一想也是,当即道:「我这就进宫,请天子下令搜查全城。」 当天,顺天府和巡城衙门的官兵全部出动。 他们拿着画师们临摹出来的刺客画像,挨家挨户地搜查。 直到此时此刻,城中百姓才知道太子遇刺的事情,一个个都害怕得不行,生怕被牵连其中。 徐家宅邸。 徐迦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父亲。 「这两天城中到处都在搜查刺客的下落,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刺客的画像,我曾看过两眼,那画像上的人跟刺客还真有七八分相似。」 徐一知皱眉:「他们是怎么得到刺客画像的?」 徐迦摇头表示不知。 徐一知又问:「刺客已经处理干净了吧?」 「绝对干净,一点痕迹没留下,他们就算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得到刺客。」 「那就好,」徐一知顿了顿,又问,「魏尘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之前平世恩死在牢中,天子怀疑大理寺中有内鬼,一口气把大理寺监狱中的牢头和狱吏全给换了,咱们安插在里面的眼线也被一併给换掉了。这段时间经过我的不懈努力,又重新安插了两个人进去,只等他们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能把魏尘的小命给了结掉。」 说到最后,徐迦的语气中透出几分狠意。 徐一知提醒道:「天子既然已经起疑,就肯定会加强戒备,你得小心点。」 徐迦应道:「我明白。」 徐一知忽然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昨天我让刑部的人把关于绍晴一案的卷宗拿了过来,我仔细查阅后,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徐迦问道:「什么事?」 「卷宗里面说,绍晴是唆使护卫入室抢劫杀人,但事实上,那名护卫只抢走了一个灵位。不偷钱不劫色,只拿一个灵位,这事儿难道不奇怪吗?」 徐迦点头:「的确很奇怪。」 徐一知喃喃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里面肯定藏着秘密。」 「要我派人去查一查吗?」 「我之前派了人去九曲县探查顾斐的来歷,结果那些人全都一去不復返,后来绍晴要去秋阳府,我让她顺带帮忙查一查顾斐的事情,没想到她也一去不復返……」 说到这里,徐一知心里一动,试着将两件事情串起来。 「或许,绍晴也和那些人一样,是因为探查顾斐,才会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徐迦皱眉:「顾斐真有这么厉害吗?他不就是个乡下猎户吗?」 「你觉得一个普通的乡下猎户,不仅能读书写文章,还能骑马射箭上阵杀敌吗?」 徐迦无言以对。 徐一知一边努力思索,一边念叨:「我没每次见到顾斐的时候,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呢?我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 徐迦见到父亲愁眉不展,出言劝道:「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您的病还没好,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其他事情您交给我祛斑就成了。」 徐一知却像是魔怔了般,完全没听到儿子的话,仍旧在碎碎念。 「我肯定见过他,他到底是谁呢?」 徐迦又劝了几句,见到父亲仍旧恍若未闻,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顺天府和巡城衙门的人忙活了整整三天,汴京城里每户人家全都被查了个遍,能找到的地方他们全都找了,就差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没能找到刺客的下落。 于是御史台的嘴炮达人们找到了一展身手的机会。 他们将炮口对准宁王,一封封弹劾宁王的奏摺被送到天子面前,他们在奏摺里面说宁王办事不力,没能找到真凭实据就胡乱在城中搜查,扰乱民心,影响了朝廷的威信力,辜负了天子的信任,给天子抹黑等等等等。 真要细数起来,各种罪名加起来起码有百八十条。 第1125章:暗潮(9) 御史们就是这样一群可爱的生物,平时没见他们有多大本事,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跟雨后春笋似的刷刷地往外冒,拦都拦不住。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怕死,甭管多大的官,只要被他们逮住错处了,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泵说是文武百官,就连天子都对这群傢伙头疼得很。 司马厌将那些弹劾宁王的摺子全部扔到一边,揉着额角说道:「把宁王叫过来。」 很快,宁王就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艰难地迈过御书房门槛,朝着天子躬身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问:「刺客还没抓住吗?」 宁王很是惭愧:「暂时还没有。」 「那张刺客画像是哪来的?靠谱吗?」 宁王把画像的来歷说了一遍。 司马厌皱眉:「那个僧人见过刺客,却又知情不报,实在可疑,你们就没想过把人抓回来仔细审问吗?」 「不瞒您说,我的确想过要把他抓回来的,可当时我们不是急着去抓刺客吗?时间宝贵,我们怕刺客跑掉,就想着先去抓刺客,回头再去处置那个僧人,反正他人就在光照寺里,想跑也跑不掉。」 「你现在就让人去把那个僧人抓来审问,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喏!」 当宁王带着傅七再次来到光照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名叫九灯的僧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找遍整个光照寺都没能找到九灯。 宁王当即把汪副统领叫到面前,追问九灯的事情。 汪副统领最近天天喝酒,脸上鬍子拉碴的,衣服也有好几天没换过了,臭烘烘的。 他被带到宁王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显然是酒还没醒。 他摇摇晃晃地行了个礼。 「下官拜见宁王爷。」 宁王嫌弃他那一身的臭味,捏着鼻子问道:「九灯去哪里了?」 汪副统领一脸茫然:「九灯?谁啊?」 傅七解释道:「他是光照寺中的一名僧人,我之前还带着他去找你要钥匙。」 汪副统领努力回想,无奈他实在是喝得太多了,脑子里面就跟装了浆煳似的,所有记忆都被搅成了一团,分不清谁是谁。 「想不起来了。」 傅七无语:「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汪副统领嘿嘿地笑:「没多少,也就一点点。」 宁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人提来一桶冷水,对着汪副统领噼头盖脸地泼过去。 寒冬腊月天,这么一大桶冷水浇在身上,瞬间就把汪副统领的醉意全给浇没了。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原本因为酒精而发红的脸颊,此时也被冻得煞白煞白的。 宁王问:「现在想起来了吗?」 汪副统领伸出颤抖的手,擦去脸上的冷水,使劲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现在,请你立刻去查清楚九灯的去向,要是查不出来,你就自己去向天子请罪吧。」 汪副统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这么顶着湿漉漉的衣服跑了出去。 汴京城位于北方,白天的温度只有零下十几度,更别提这还是在山上,气温就更低了。汪副统领刚一出门,就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冻得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接连打了个好几个打喷嚏,咬紧牙关去办差。 在寒冷的逼迫下,汪副统领发挥了他有史以来的最高办事效率。 他把查到的结果告诉宁王。 「九灯在两天前就已经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负责巡逻和守门的侍卫都说没看到他。」 宁王追问:「跟他同住一个屋的僧人们呢?」 「他们说两天前的晚上还看到过九灯,当时九灯没什么异样,他们照常吃完晚饭就上床休息,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他们就发现九灯的床上空空如也,九灯人不不见了。」 宁王皱眉:「那么大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哪有这么简单?那些僧人在发现九灯不见了后,没把这事告诉你们吗?」 说起这事儿,汪副统领很是心虚,他小声说道:「他们告诉了看守僧舍的侍卫,侍卫又告诉了我,但我那时候醉煳涂了,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听过就忘了。」 宁王:「……」 他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阿弥陀佛,方才勉强把心里那股想要打人的冲动给压下去。 宁王说:「你就等着被天子发落吧!」 说完他便气唿唿地走了。 傅七跟着宁王离开光照寺,两人坐进马车,返回汴京城。 天子知道此事后,没有发怒,他非常冷静地让人拟旨,革去汪副统领的官职,贬为庶人,并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随后他又下了一道圣旨,任命傅七为侍卫军副统领,协助宁王继续追查太子刺杀的案子。 九灯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有傅七一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他猜九灯很可能是去了九曲县。 因为九灯说过,他很想念他的家人。 而他的家人,就在九曲县。 此事牵扯到顾斐和江微微,傅七顾及到跟江微微的交情,没有把这个猜测说出去。 即便御史台的嘴炮达人们还在不易余地弹劾宁王,天子依旧没有责罚宁王的意思,他摆明了就是要护着宁王,气得那群御史们上蹿下跳,差点把昭阳殿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这要换个心理素质差点的人,估计能被御史们骂出心理阴影来,好在宁王很看得开,甭管御史们怎么骂,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跟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似的。 如此又过了两天。 傅七回到侯府,换下官服,陪父亲用过晚饭,然后回房休息。 一切似乎都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直到半夜。 傅七隐约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人。 他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发现床边果真站着个人! 傅七被吓得心头一紧,想要喊人。 对方先一步点亮了放在床头的油灯。 借着昏黄的灯光,傅七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居然是失踪多日的九灯! 傅七无比错愕:「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九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到他的面前。 傅七接过纸条,展开后,见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第1126章:暗潮(10) ——城南司前街往南走第三户人家。 傅七看着这个地址,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九灯又拿出第二个纸条。 这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刺客在这里。」 傅七脸色一变:「你确定?」 九灯双手合十,面朝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往外走。 「你等一下!」傅七一把掀开被子,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光脚踩在地板上追出去,「我还有话要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刺客在那里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他追出屋子,却发现外面一片寂静,院子里面白雪皑皑,空无一人。 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 九灯又不见了。 傅七使劲搓了搓胳膊,冻得浑身哆嗦,小声嘀咕。 「真是见鬼了!」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他不敢待太久,在确定找不到九灯留下的踪迹后,只能悻悻地回到屋里。 傅七拿起那两张字条,对着灯火又看了好几遍。 因为这事儿,他后半夜彻底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 次日早晨,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门。 见到宁王的时候,傅七还在打哈欠,整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宁王问道:「你昨晚是去做贼了吗?」 傅七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我虽然没多少钱,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去做贼的地步。」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一副肾被掏空的样子。」 傅七从兜里掏出两张字条:「这天大半夜的,九灯忽然找上门来,给了我这个东西。」 「九灯?他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又跑去找你了?」宁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那张字条。 等他看完字条中的内容,他的脸色变得肃然起来。 「九灯说的是真的吗?刺客真在这里?」 傅七抓了下头髮,烦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丢下字条就跑了,我追都追不上。」 宁王说:「他之前给了咱们一幅画像,咱们照着画像搜遍了整座汴京城,没能找到画像中的人,我有点怀疑那副画像的真假。」 毕竟画像是九灯亲手画的,供词也是他一个人说的。 全是他的片面之词,他想怎么说都行,反正别人又不知道真假。 傅七问:「您的意思是,九灯在骗咱们?没这个必要吧,他骗咱们能有什么好处?难道就为了耍咱们玩儿?他没那么无聊吧?」 宁王盯着手里的两个字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地址就在汴京城里,去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他们带着一百侍卫直奔城南司前街。 宁王看着面前紧闭的院门:「就是这里吗?」 傅七来回数了两遍:「第三户人家,没有错,就是这里。」 他先是上前拍人,没人答应,他便让侍卫们直接撞门。 很快院门就被强行破开。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院。 侍卫们分头行动,对这座院子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宁王怕冷,进屋里去坐着了,傅七还在院子转悠,他左看看右看看,由于长期无人打理,院里的花草都已经枯萎凋零,只剩下一地的枯枝败叶,上面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他对旁边的侍卫们说道。 「把这院里的泥土都翻一遍,看看有没有埋什么东西。」 他这是担心刺客被人灭口埋在了院子里。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追查刺客的下落,始终没有音信,他们嘴上没说,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底,想必刺客很可能已经被人灭口了。 灭口的话需要处理尸体。 一般处理尸体最常见的办法就是掩埋,或者丢进河里。 汴京城里只有一条河,河边每天都有人来来往往,未曾见到过浮尸,侍卫们也曾冒着严寒下水搜查过,没有找到尸骸。 既然河里没有,那就很可能在土里。 侍卫们寻来铲子锄头之类的工具,开始拼命地挖土。 直到整个院子的土都被翻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负责搜查的侍卫们也都回来了,表示屋里屋外甭管是活人死人一概没有。 傅七挠了下后脑勺:「难道九灯真的是在耍咱们玩儿?」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里传出宁王的声音。 「这是什么水啊?味道咋那么难闻?」 刚才大家都在干活,宁王坐着无聊,让随从去打点水来煮茶喝,没想到这水有股难闻的气味。 傅七走进屋里,拿起茶壶,凑过去闻了闻,的确有股臭味。 这种臭味让他想起了死老鼠。 傅七心里一动,追问道:「这水是从哪里打来的?」 随从如实回答:「是从后院那口井打上来的。」 傅七快步跑去后院。 他趴在井边上,探头往里面张望。 由于井太深了,里面光线不好,他看不清楚下面的具体情形。 他叫来两个侍卫,让他们顺着绳子滑下去看看。 其中一个身形比较灵巧的侍卫滑入井中。 傅七趴在井边问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侍卫的声音从井里传出来。 「这里面很黑,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有一股子臭味,像是肉烂掉了。」 听到这话,傅七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井里肯定有东西。 果然。 侍卫的声音很快又传了出来,这次他的语气非常激动。 「水里有个麻布袋子,我刚打开看了下,里面是一具尸体!」 在众人的协助下,那个侍卫带着装有尸体的麻布袋子被拉出了井。 这时宁王也出来了。 他看着那具被泡得变形了的尸体,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就喝了泡过尸体的井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有种想吐的冲动。 随从见他脸色难看,赶紧扶着他进屋去坐着休息。 傅七拿出随身携带的刺客画像,跟尸体的脸进行对比。 即便尸体已经被泡得变了形,可但从五官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来,此人的确是画像中的刺客。 傅七兴奋极了,辛苦这么多天,总算有所收穫了! 他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宁王。 宁王已经让人把茶壶和茶杯全扔了,他道:「先把尸体带回去,交给仵作查验,看看他的死因是什么。还有,这件事情要保密,除了咱们在场的人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咱们找到刺客尸体的事情。」 「喏。」 ………… 终于把今天的更新写完了,肝都要爆掉了,快给我爱的抚摸~ 第1127章:暗潮(11) 尸体被带回大理寺,经过两名仵作的仔细查验,确定此人是被人一刀刺穿心脏失血过多而死的,死后尸体被抛入井中。 宁王令人去查司前街那座宅院的主人。 京中所有的住宅都在顺天府中有登记,他们通过翻阅顺天府中的房屋编录,很快就找到了那座宅院的主人。 宁王看着编录册中被圈出来的名字,问道:「潘盟?此人是谁?」 傅七说道:「那座宅院是记挂在潘盟名下的,我已经寻放过那座宅院附近的住户,他们都说那座宅院已经闲置很久,既没看到有人搬进来,也没看到宅子被租出去。至于潘盟嘛,他是个生意人,在汴京城里开了个银楼,专卖各种金银首饰,还挺有钱的,他有个姐姐,生得很漂亮。」 宁王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傅七立即说道:「您别用这眼神看着我,我对他姐姐没想法,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您,潘盟的姐姐跟一个叫做韦福明的男人来往很密切,确切来说,潘氏是韦福明养在外面的外室。」 宁王越听越煳涂:「韦福明又是谁?」 「他是徐迦的门客之一。」 宁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傅七说:「我怀疑此事跟徐迦有关系。」 徐迦是徐一知的嫡长子,若此事真跟徐迦有关联,那么徐一知肯定脱不了干系。 刺杀太子,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宁王沉默许久才道:「徐迦跟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谋杀太子?此事说不通,咱们再查查,兴许这里面还藏着别的秘密。」 傅七说:「徐家跟太子没仇,可是跟江微微有仇,魏尘又是江微微的弟弟,也许徐家是为了报復江微微,才会故意设计嫁祸给魏尘……」 宁王打断他的猜测:「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要胡乱揣测,你先去忙你的吧,我累了,想歇会儿。」 傅七无奈,只能拱手告退。 他走出屋子时,回头看了一眼宁王,见到宁王正看着面前的炭盆出神。 其实傅七能理解宁王的做法。 宁王这人一向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他最怕的就是惹麻烦,以前几个兄弟在争抢皇位,只有宁王躲在角落里不争不抢,他就这么一直苟到了如今。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安安稳稳地苟完下半生。 倘若当真查出刺杀太子的案子跟徐家有关联,宁王就等于是把刀刃架到了徐一知的脖子上,徐一知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他为求自保肯定会疯狂反扑。 到那时候,宁王会被彻底捲入这场权谋争斗的漩涡之中,再无安宁之日。 傅七离开王府。 雪还在簌簌地下着,路上的行人都缩着手和脖子,快步往家赶去。 侍卫牵着马来到傅七面前,恭敬地问道。 「副统领,您现在是要回去吗?」 傅七翻身上马:「不,我要进宫。」 宁王害怕惹麻烦,可傅七不怕。 既然已经查处此案可能跟徐迦有关系,傅七就得将此事禀报给天子,交给天子定夺。 「驾!」 傅七骑着马,朝皇宫行去。 马蹄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司马厌正在东宫看望小太子。 经过连日来的细心调养,小太子的伤势恢復得很不错,但太医说他身体还很虚弱,不能下床,只能在床上躺着。 「父皇,我好久没看到阿尘了,他在哪里?」 司马厌摸摸他瘦了许多的小脸蛋,温声说道:「魏尘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他没事的,你安心休养,等你的伤完全痊癒了,魏尘就回来了。」 小太子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一定会快点痊癒的!」 司马厌笑了起来:「真乖。」 解苗走进来,低声说道。 「陛下,傅卿书求见。」 司马厌:「他人呢?」 「在暖阁里。」 司马厌又叮嘱了小太子几句,起身走出卧室,来到暖阁之中。 傅七上前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在主座坐下,问道:「你忽然跑来见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傅七将找到刺客尸体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潘盟,韦福明,徐迦……」司马厌将这三个名字细细咀嚼了一遍,脸上看不出息怒,「你先把潘盟和韦福明抓起来,问清楚他们在这件事情里面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至于徐迦……暂时还不用动他,只要派人盯住徐家就行了。」 「喏。」 司马厌问:「为何是你一个人进宫来禀报此事?宁王呢?」 傅七帮忙扯了个谎:「王爷最近身体不适,正在家里休息。」 司马厌听到这话,轻笑出声:「皇叔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肯定是怕麻烦,不想跟徐一知为敌,所以故意装聋作哑。」 就连天子都知道宁王是条咸鱼,还是体重严重超标的那种加大号咸鱼,作为外人的傅七还能说什么?只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 「呵呵,陛下英明。」 司马厌一摆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傅七离开皇宫后,立即带着侍卫军去了潘记银楼,将潘盟给抓了起来。 随后他们又去了韦福明的住处,找到了正在跟小妾寻欢作乐的韦福明。 潘盟和韦福明被带到大理寺,接受拷问。 此事很快被传到徐迦的耳朵里。 徐迦登时就慌了。 他放下欣赏到一半的字画,急急忙忙地跑去找父亲。 「爹,大事不好了,韦福明被抓了!」 徐一知喝完药刚睡下,就被长子的喊声给惊醒了。 「怎么回事?你冷静点,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给我听。」 徐迦飞快地说道:「刚才眼线来报,傅卿书带着侍卫军闯入潘记银楼,抓走了潘盟,随后韦福明也被抓走。」 「此事当真?」 「侍卫军抓人的时候,旁边有好多人看着,绝对千真万确!」 徐一知皱眉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事情处理得很干净吗?为什么他们会找到潘盟和韦福明的?」 徐迦六神无主:「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刺客都已经被杀了,尸体也被藏得很好,按理说应该没人能知道的,我不晓得那些人是怎么查到潘盟和韦福明身上的!」 第1128章:暗潮(12)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徐一知凝神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徐迦心急如焚:「爹,刺客是韦福明帮忙找来的,他对此事非常清楚,要是他扛不住严刑拷打,把什么都招了的话,咱们就完了!」 徐一知还在沉思。 徐迦咬了咬牙:「不如我们趁着韦福明还没招供的时候,先一步把韦福明给灭口吧?」 徐一知说:「很多人都知道韦福明跟你的关系,若是韦福明在这个时候死了,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到时候你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可我要是不杀韦福明,韦福明就会把我给供出去。」 「那就让他把你供出去。」 徐迦愣住:「啊?」 徐一知缓缓说道:「就算韦福明把你供出去了,只要你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诬陷的,大理寺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趁着如今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韦福明身上,你赶紧把魏尘给解决掉。」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妹妹报仇了。 大理寺内。 傅七亲自审问潘盟和韦福明,两人先是死不承认,在经过一番严刑拷问后,他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着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潘盟把所有事情全部推给韦福明。 「大人,我就只是个做买卖的,那宅子虽然是挂在我的名下,但它其实是个属于韦福明的,我从从来就没踏进那座宅子一步!」 韦福明则把事情推给徐迦。 「是徐迦指使我这么做的!他让我去找个身手厉害的刺客,但我并不知道是要刺杀谁,我是他的门客,自然是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我不敢多问,按照他的吩咐去办。我找到刺客后,把刺客推荐给徐迦,那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七逼问:「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韦福明拿不出证据。 当初刺客是他找来的,但那之后的事情,徐迦并未让他插手,他知道得其实并不多。 傅七让韦福明和潘盟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然后带着口供进宫去面见天子。 司马厌看着面前的两份口供,道:「只有口供还不行。」 傅七说:「我已经把潘盟和韦福明的住处搜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我又挨个审问了他们身边的人,那些人只能证明韦福明跟徐迦有来往,但并不能证明徐迦买兇刺杀太子。」 他顿了顿又道:「我建议直接抓捕徐迦,只要严加审问,肯定能从他嘴里撬出真相。」 司马厌道:「如果换成是别人,你抓了也就抓了,可是徐迦不行,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你不能动他。」 「为何?」 「因为他是徐一知的儿子。」 傅七不服气:「徐一知的儿子又如何?胆敢买兇行刺太子,罪该万死!」 司马厌缓缓说道:「若只凭一两个人的片面之词就能定罪的话,我早就可以让徐一知死一千遍了,可是不行啊,徐一知的门生遍布朝野,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动他。」 以前司马厌不是没动过徐一知。 他曾经以结党营私的罪名,将徐一知抓了起来,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所有文官都聚集在昭阳殿门前,跪着为徐一知求情。 只要天子一天不放人,那些文官就一天不起来。 这明显就是在逼迫天子放人。 司马厌不愿屈服,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两天,导致朝中各个部门在这两天里全部停止运行,所有的公文都堆积在角落里,无人去处理。 恰逢那段时间碰上南边两个地方闹水患,百姓们还等着灾款救命。 想要拨款,必须得经过户部那一关,可户部所有人都跪在昭阳殿前。 救人如救火,多耽误一天就会白白牺牲无数性命。 司马厌被逼无奈,只能同意放人。 就这样,徐一知被安然无恙地放出来,文官们欢欣鼓舞,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工作。 而司马厌作为天子,甚至还得低三下四地去向徐一知赔礼道歉。 至今司马厌都无法忘怀自己在向徐一知低头时的屈辱。 明明他才是一国之君,可手底下的文官们却都不听他的,他的国君名号犹如空壳,毫无用处。 从那以后,司马厌开始变得谨慎。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对徐一知出手。 傅七年轻气盛,脱口而出:「那我们就这样轻易放了徐迦?!」 这话的语气有点沖。 解苗出言提醒:「世子爷请慎言。」 傅七回过神来,赶紧道歉:「陛下,是微臣冒犯了。」 即便他心里不服气,也不能冲着天子发气,天子可是九五之尊,岂是他能随便指责的。 司马厌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他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傅七问:「要等到什么时候?」 「至少,也要等到江叔安入京。」 说到这里,司马厌扭头看向解苗,问道。 「给江叔安的信已经寄出去十几天了吧,他还没到汴京吗?」 解苗恭敬回答:「从九曲县到汴京路途遥远,可能要多费些时间。」 「派人盯着各个城门,只要看到江叔安来了,就立刻把他带到宫里来。」 「喏。」 在韦福明被抓后,徐迦就寝食难安,他生怕自己会被供出去。 可左等右等,始终没能等到官兵上门。 朝中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徐迦很是不解,他跑去询问父亲。 「明明他们都已经抓住了韦福明,为何不来抓我?」 徐一知对此早有预料,他一边往棋盘上摆放棋子,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光凭韦福明的片面之词,他们就算抓了你,也没法给你定罪。若他们想对你刑讯逼供,我的门生们会联名上书为你求情,天子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你,就跟朝中的文官们为敌。」 这是君臣之间的博弈。 徐一知作为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人精,深谙其中之道。 「天子很想赢,可他手中能用的棋子太少了,这盘棋从一开始,就註定他会输。」 第1129章:暗潮(13) 徐迦笑着恭维:「爹的棋艺无人能敌。」 徐一知落下一子,语气有些飘忽:「也并非无人能敌,曾经就有一人的棋艺胜过我。」 「是谁?」 「顾峥。」 徐迦默然。 他的年纪跟顾峥差不多大,当年顾峥拜入徐一知门下的时候,徐迦也曾跟顾峥有过往来,说句实话,徐迦对顾峥的印象一直都不怎么好。 因为顾峥太优秀了。 无论是才学还是办事能力,他都远胜同龄人。 徐一知经常会拿他和徐迦相比,最后得出的结论,往往都是徐迦不如顾峥。 那段时间徐迦听得最多的话就是—— 「你看看人家顾峥,你怎么就不能跟顾峥好好学学呢?我对你要求不高,你只要有他一半的才智就行了。」 徐迦不可避免地对顾峥产生了嫉妒心理。 后来顾峥被逐出师门,他与徐一知反目为仇,徐迦甚至暗暗感到欣喜,终于不用再听到别人拿他跟顾峥作对比了。 十几年过去了,徐迦几乎都快忘了顾峥这个名字。 眼下忽然听到父亲再度提起顾峥,徐迦心里仍旧有些不爽。 可就算心里不爽,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徐一知并未察觉到长子的小心思。 他正在专心下棋。 他没有对手,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么多年来,他跟很多人下过棋,可真正能赢过他的人,就只有顾峥。 只可惜顾峥已经不在了。 失去了最强劲的对手,徐一知心里有种莫名的怅然。 他看着面前的棋局,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跟顾峥相关的。 倒不是他对顾峥有多深的感情,实在是顾峥这个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便十多年过去了,他仍旧在徐一知的记忆里面保持着非常鲜明的形象,想往都忘不掉。 徐一知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顾峥,是在顾峥被凌迟的时候。 那时的顾峥跪在行刑台上,侩子手用刀从他身上割下一片片的肉,整个画面都散发出血腥味。 谁都不曾想到,一代权臣竟会死得如此悽惨。 徐一知忽然问道:「顾峥死后,他的尸骨是被谁收走了?」 徐迦摇头,表示不知道。 当年顾峥是被凌迟处死的,死后身体就只剩下一具骨头架子,周围全是零碎的血肉,看着就觉得噁心,没人敢去碰。 徐一知又问:「顾峥的家人没给他收尸吗?」 徐迦不以为意地说道:「顾家被满门抄斩了,他的家人都死绝了,谁还能给他收尸?他的尸身估计是被哪条野狗给叼走了吧。」 徐一知记得,顾峥的家庭关系非常简单,他的父母早已经去世,家中只有一妻一儿,妻出身卑微,鲜少露面,儿子倒是个机灵的,若是好生培养的话,应该能成为第二个顾峥。 想到这里,徐一知心里一动,冷不丁地问道。 「你还记得顾峥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徐迦努力回忆:「好像是叫顾什么舟吧?」 「顾沉舟。」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徐迦面露疑惑,「您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徐一知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这盘棋局以黑子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他缓缓说道:「因为想起顾斐是谁了。」 「是谁啊?」 「顾斐,就是顾沉舟。」 徐迦面露错愕:「他是顾峥的儿子?不可能吧,顾家满门都被抄斩了,顾沉舟肯定也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徐一知说:「如果天子有意放他一马,他就能活下来。」 徐迦越听越煳涂:「当初下令处死顾峥的人就是天子,天子不应该斩草除根吗?他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个活口?他就不怕顾沉舟回来报仇吗?」 「顾沉舟的确回来报仇了,可他的復仇对象不是天子,而是我。」 之前徐一知不明白顾斐为何对他有那么深的敌意,现在他终于懂了,当年下令处死顾峥的人是天子,可那时候的天子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真正做决定的人其实是他徐一知。 徐迦忙道:「既然知道顾斐就是顾家的余孽,咱们这就让人把他抓回来定罪!」 「他人在西沙,你怎么去抓他?」 「那就等他回来后再动手,顾家的人都该死,一个都不能放过!」徐迦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顾斐已经娶妻,接着道,「咱们可以先把顾斐的家人抓起来,尤其是他那个媳妇江微微,要不是她,姑姑也就不会死,咱们一定要杀了她给姑姑报仇!」 徐一知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来,放回到棋盒之中,嘴里说道。 「江微微是天子亲自册封的九曲县主,想要抓她的话,没那么容易。」 若江微微还只是个普通村姑,抓了就抓了,可她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寻常人根本动不了她。 徐迦此人聪明不足,但残忍有余。 他很快就想出一计。 「江微微是九曲县主没错,可她身边的都是普通人啊,咱们可以从那些人下手,把那些人都杀了,事后有人追究起来的话,咱们只要说那些人勾结顾家余孽就行了。」 徐一知盖上棋盒:「让韩锋去办这件事,你告诉他,只要他办成这件事,他之前欠的人情债就全还清了。」 徐迦立即应下:「我这就去安排!」 徐一知提醒道:「魏尘那边的事情抓紧办。」 「喏!」 徐迦兴沖沖地走了。 次日傍晚。 大理寺的监狱中。 铁门被打开,狱卒端着饭菜走进来。 「魏大人,该吃饭了。」 经过宁王的叮嘱后,魏尘的待遇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如今他不仅有两个热乎乎的窝窝头,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 魏尘吃一口窝头,再喝一口汤。 很快窝头和羊肉汤都被他给吃干净了。 狱卒将碗筷端走。 牢房里又只剩下魏尘一个人。 他打了个哈欠,打算躺床上睡会儿。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肚子疼得厉害,就像是有人用刀在他的肚子里面来回搅弄。 魏尘想要喊人,无奈肚子疼得实在太厉害了,他只能发出很轻微的声音。 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煳,他摇晃着倒下去。 在这一瞬间,他伸手抓住桌上的茶壶。 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连带着茶壶也一併摔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第1130章:暗潮(14) 茶壶落地时发出声响,惊动了巡逻的牢头。 很快铁门就被拉开,两个狱卒冲进来,他们手忙脚乱地将魏尘扶到床上,然后急匆匆地跑去喊人。 大牢里面有专门的狱医。 狱医被请了过来,经过一番诊断后,狱医沉声说道。 「犯人这是中了剧毒,他之前可曾吃过什么东西?」 此时牢头和狱卒们全都来了,他们面面相觑,都说不知道。 狱医医术有限,只能勉强吊住魏尘的一口气,无法为他解毒。 这事被禀报给了宁王。 宁王吓得不轻,立即让人拿着他的名帖进宫去请太医。 没过多久,司马厌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他在屋里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 解苗安慰道:「魏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司马厌脸色阴郁:「我已经把大理寺中的人全部换了一遍,为何还会出现这种事情?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地方钻进来的?!」 他原本是想用魏尘把幕后真兇钓出来,结果真兇没找到,反倒把魏尘给赔了进去。 司马厌越想越气,恨不得把整个大理寺的人全都给一刀砍了! 一个小黄门低着头走进来:「陛下,张太医回来了。」 「快让他过来。」 张太医背着医药箱走进屋里,躬身朝天子行礼。 司马厌急切地问道:「魏尘如何了?」 张太医摇头嘆气:「他中的是砒霜,这种毒发作起来很快,我已经给他施了针,也餵他吃了催吐的药,可是没用,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他活不了多久。」 司马厌的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 良久,他才摆了摆手,示意张太医退下。 等张太医一走,司马厌就让人把傅七和宁王召进宫来。 两人躬身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的表情很难看:「查明下毒的人是谁了吗?」 宁王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如实说道:「我们将牢中的所有狱卒全部集中起来,挨个审问,并无发现不妥。」 司马厌冷冷说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宁王被吓了一跳:「这不太好吧?」 一口气杀那么多人,肯定会惹来非议的,到时候一顶暴君的罪名扣下来,对司马厌的名声很不利。 傅七开口提出建议。 「不如让他们互相检举,检举有功者可以免去惩罚。」 司马厌立即道:「这个办法可以,若是他们不肯互相检举,那就一起杀了。」 宁王无奈,只能应道:「喏。」 狱卒们得知天子要把所有人都杀了,顿时就被吓得面无人色,傅七再趁机说道:「魏尘是在牢中被人下毒的,下毒之人肯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或者好几个,我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等下我会挨个审问你们,你们要把你们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包括你们周围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要你们提供的线索有用,你们就能免于一死。」 此话一出,所有狱卒都激动了。 只要能活着,没人会想死。 在求生欲的支配下,这些狱卒绞尽脑汁将他们认为一切可能有用的线索全都说了出来。 傅七经过多方对比求证,一层层抽丝剥茧,最后还真让他找到了隐藏在众多狱卒之中的下毒兇手。 兇手名叫贾民,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前不久刚被调到大理寺来当狱卒。 他在被抓住的时候,还死不承认,大喊冤枉。 傅七直接让人抽了他一顿。 贾民被鞭子抽得满身是伤,痛不欲生,他终于不再喊冤枉,而是喊饶命。 傅七问他。 「为什么要给魏尘下毒?」 贾民颤声说道:「有人给我钱,让我往魏尘的饭菜里面下药,那人没跟说是砒霜,他说那药只会让人拉一天肚子而已。如果知道那是砒霜,我肯定不敢给魏尘吃!」 「给你钱和毒药的人是谁?」 「他叫鲁乙,就住在城西。」 傅七立即让人去城西找一个叫做鲁乙的人。 结果人是找到了,可惜人已经死了。 是上吊死的。 尸体被带回大理寺。 傅七让贾民过来认尸。 「你看清楚了,他是不是给你钱和毒药的那个人?」 贾民忍着恐惧,盯着面前的死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就是他!」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鲁乙是怎么死的?」 傅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让人将贾民带下去,然后把鲁乙的尸体交给仵作去查验。 仵作说鲁乙的确是上吊死的,身体各处没有可以伤痕,也没有服用药物的症状,应该是自尽而亡的。 最后鲁乙的死,就变成了畏罪自杀。 线索到这里再次断了。 傅七和宁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人商量了好久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最后他们一起去看望魏尘。 此时魏尘已经被转移到了太医院,有十几个太医轮流照看,以防发生不测。 可即便如此,魏尘仍旧没有好转,他的脉象越来越弱,似乎随时都有断气的危险。 他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睛半睁着,皮肤泛起淡淡的青灰色。 看着他这幅样子,傅七和宁王心里很难受。 张太医说:「魏尘现在的状态很糟糕,我们把能用的办法全用过了,可惜还是没用,照这样下去,他很可能熬不过明天,我建议尽快通知他的家人,至少让他在临死前再见到家人一面。」 通知家人这件事情交给了傅七。 他找到魏词夫妇,表示要带他们去见魏尘。 魏词夫妇这段时间因为魏尘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得知马上就能见到魏尘,两口子都高兴坏了。 可等他们来到太医院,真正见到魏尘的时候,他们才知道,魏尘中了剧毒,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古淑莲得知这个噩耗,承受不住打击,当场就昏了过去。 医女们赶紧把她扶到旁边坐下。 魏词握着儿子的手,含着眼泪不住地地喊。 「阿尘,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爹娘啊!」 魏尘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太虚弱了,费尽全身力气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 为了防止被骂,我先剧透一下,魏尘不会死,有人能救他。 第1131章:翻天(1) 夜半时分,寒风唿唿地吹着,将城墙上的将士们吹得脑子都有些发蒙。 零下二十几度的气温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们只要打个喷嚏,喷出去的口水都能变成冰渣子。 有个兵卒揉了把被冻僵的脸颊,小声跟同伴抱怨。 「大冬天的值夜班,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同伴没有理会,他盯着远处看了片刻,忽然说道:「前面好像有人!」 周围几个兵卒全都朝前方望去。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有一队人马正快速朝着城门这边奔驰而来。 粗粗一算,少说也有千把人。 大半夜的忽然有这么多人靠近汴京城,且还都骑着马,肯定来歷不凡,一名兵卒立即跑下城门,去通知护城将军。 护城将军被打搅了好梦,心里很是不爽,但为了不耽误公务,他还是忍着起床气,穿上衣服出了门。 等他走上城墙,发现那一千多人已经奔至城墙下方。 他们全都骑着马,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经过长途跋涉。即便风雪交加,气温低得吓人,他们仍旧保持着有序的队形,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队。 护城将军见状,心里一动。 他想起了天子的命令,单手扶在护栏上,沖城墙下方喊道。 「来者何人?」 为首那人骑着马上前一步。 他抬起头,将面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张很有成熟魅力的面容。 「是我,江州节度使江叔安,奉旨入京。」 护城将军心想果然是此人,天子特意让人叮嘱过他,让他留意入城的人,一旦发现江叔安来了,就立刻放人入城。 按照规矩,入夜后城门就要关闭,外人不得入城。 可既然是天子下令,护城将军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较这个真,他当即下令:「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 江叔安骑着马奔入汴京城,其他人紧随其后。 护城将军走下城墙,站在路边等候。 待江叔安靠近后,护城将军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江节度使,你可算来了,天子一直在等您。」 江叔安没有下马,道了一声谢谢,随即带着他的亲兵们直奔皇宫而去。 即便已经进入深夜,汴京城中仍旧热闹非凡,尤其是城西瓦市那一片,更是灯火辉煌,这里集中了城中的勾栏戏院,大大小小的杂耍班子在街上进行表演,小贩们热情洋溢地叫卖,各色美食的香味瀰漫在夜空中。 这就是南楚的都城,无论白天黑夜,都能将繁华演绎得淋漓尽致。 城中禁止骑马驰骋,江叔安等人不得不降低速度。 在经过瓦市的时候,江叔安闻到美食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为了赶路,他们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吃冰雪,就连大小便的次数都要控制在一天一次,可把他们给累坏了。 江叔安沖身后的亲兵们说道。 「你们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之后再寻个地方住下,我一个人进宫就行了。」 戈大娘道:「我陪您进宫。」 江叔安摆了下手:「不用,天子只召见了我一个人,就算你跟我去,也会被拦在宫门之外。」 戈大娘只得与一众亲兵留下,江叔安独自骑着马往皇宫行去。 看守宫门的侍卫见到来人是江叔安,当即打开宫门,让他进去。 宫中不能骑马,江叔安的马背留在宫门外面,交由侍卫帮忙看管。 由于有天子的提前订主,江叔安这一路都格外顺利。 他畅通无阻地来到寝宫,见到了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司马厌。 这种天气要从被窝里爬起来,真的很需要勇气。 司马厌倚靠在软塌上,腿上盖着毛毯,头髮披散在身后,身上披着鸦青色长衫,眉宇还残留着睡意。 他手里抱着个暖炉,语气有些低沉。 「你总算来了。」 江叔安拱手赔礼:「微臣来晚了,请陛下责罚。」 「你知道我召你入京是为了什么事吗?」 「请恕微臣愚昧,猜不透陛下的想法。」 司马厌看了他一眼:「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 江叔安一点都没有被戳破的尴尬,特别自然地继续拍马屁:「陛下真是英明睿智,微臣的那点小心思全都被您给看透了,陛下在信中提及了太子遇刺的事情,想必陛下召我入京,正是为了此事。」 「我们已经找到了刺杀太子的刺客,但人已经死了。」 江叔安义愤填膺道:「此人胆敢想行刺太子殿下,死有余辜!」 司马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叔安轻咳一声,回到正事上:「刺客应该是被人灭口了,可以从此入手,兴许能找到线索。」 司马厌让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卷宗拿上来。 「已经查过了,线索指向徐迦。」 江叔安拿起卷宗,大略翻看了一遍,他道:「既然韦福明都已经供出了徐迦,那就去把人抓了啊。」 司马厌道:「仅凭韦福明的片面之词,还不够。」 「陛下的意思是,除了人证之外,还得要物证?」 「嗯。」 江叔安笑了下:「这事儿简单,包在我身上!」 司马厌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才道:「我把太子遇刺的案子交给了宁王和傅卿书,如今他们陷入了瓶颈,你可以去帮帮他们。」 江叔安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有我出马,肯定帮助他们把真兇抓捕归案,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 「这是可以调遣龙卫军的虎符,你拿着,回头抓人的时候用得上。」 龙卫军和侍卫军不同,侍卫军专门负责皇宫安全,由殿前太尉直接统辖,而龙卫军是天子亲兵,只听从天子一人调遣。 现任殿前太尉名叫齐焕,他是司马厌一手提拔上来的,按理说他应该是司马厌的亲信。 可是自从太子在光照寺遇刺后,司马厌就怀疑侍卫军中有内鬼,连带着对齐焕也生出了几分猜疑。 司马厌不敢把抓人的事情交给侍卫军,就只能把龙卫军给调出来。 龙卫军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人,但个个都是精锐。 江叔安双手接过一半虎符,心想天子居然连龙卫军都给调动了,看来这次是真的要一波大的。 啧,这汴京城马上就要翻天了啊! 第1132章:翻天(2) 说完正事,江叔安准备告辞离开。 司马厌却忽然叫住他。 「你要不要去看看魏尘?」 江叔安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的,让人不明白天子的用意,不过想到闺女临行前的嘱託,江叔安还是顺势问了句:「魏尘现在怎么样了?」 司马厌道:「魏尘中毒了,马上就要死了,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在,你去看看他吧。」 江叔安一脸懵逼:「啥?」 司马厌将魏尘中毒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太医院里。 魏尘已经陷入昏迷,气息越来越微弱。 太医们试图往他嘴里灌药,可是没用,他连基本的吞咽都已经做不到了。 古淑莲醒来后又哭晕了一次,此刻正趴在魏尘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魏词还在恳求太医们,希望他们救救魏尘。 张太医摇头嘆息:「我们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他大概就只剩下一个时辰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跟他说吧。」 魏词不愿认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阿尘还这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应该死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只要能救活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把我的命拿去都没关系,求求你们!」 张太医赶紧伸手去拉他:「你别这样,医者父母心,要是能救的话,我们肯定会救,可我们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我们只是大夫,不是神仙,没办法保证治好每个人,你们看开点吧。」 魏词怎么能看得开?! 他曾经亲眼看着亲生儿子病故,妻子为此哭瞎了双眼,他们用了五年时间来抚平伤痛,好不容易又有了儿子,却没想到又来面临一次丧子之痛。 老天你也就好像是见不得他们夫妻两人过得好,总要往他们心口捅刀子。 宁王因为年纪大了,熬不住,已经回府去了。 傅七还留在太医院里,他看着魏词夫妇悲痛欲绝的模样,心里很不好受。 他忍不住幻想,要是江微微在这里的话,兴许魏尘还有一线生机。 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纵使江微微的医术再怎么厉害,她人不在这里,也是白搭。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是雪的人冲进了太医院。 靠近门口的石溪立即上前阻拦。 「这里是太医院,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我是江叔安,我来见魏尘。」 石溪一脸茫然,她不知道江叔安是谁。 江叔安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魏尘娘亲的前夫。」 石溪:「……」 就凭这一句话,她就已经脑补出了八千字的狗血话本。 连带着看向江叔安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江叔安催促道:「看我干什么啊?我脸上又没花,你们赶紧带我去见魏尘!」 「稍等,我要进去通报一声。」 石溪快步走进内堂。 没过多久,石溪就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傅七。 傅七看到江叔安的时候,情绪颇为激动:「你终于来了!」 随后他又对石溪说道。 「这位是江大夫的亲爹。」 石溪很诧异:「原来是江大夫的父亲啊,江大夫最近还好吗?」 「她挺好的,回头我们再慢慢许久,你们先带我去看看魏尘,这小子还没死吧?」 傅七道:「你跟我来,他还活着,但快不行了,你也是来得巧了,刚好能见到魏尘最后一面。」 一进门,江叔安就听到了古淑莲的哭声,还有魏词的哀求声。 这对夫妻此时已经濒临崩溃,旁人怎么劝都没用。 江叔安大步走到床边,看了眼魏尘。 他不懂医术,但从面相上来看,魏尘已经显露出死气,看样子是真的快不行了。 江叔安想起他临行前,闺女塞给他的一包药。 其中有一颗万能解毒丹。 当时闺女还特意叮嘱过他。 「这万能解毒丹非常珍贵,任何毒性它都能化解,您好生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万能解毒丹是江微微开宝箱开出来的奖品,总共也就只有五颗,她将其中一颗送给了江叔安,想的是有备无患。 没想到还真能用得上。 江叔安将随身携带的包袱放到桌上,拿起一个小瓷瓶,将万能解毒丹倒入掌心。 他走到床边,掰开魏尘的嘴,打算将万能解毒丹塞进去。 众人见状全都被吓了一跳。 张太医慌忙拉住他:「你要给他吃什么?病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非常虚弱,若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很可能立即丧命!」 江叔安晃了下手里的丹药:「这是我闺女给我的药,她说不管中了什么毒,只要吃了这个药就能痊癒。」 「这不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药?若是真有这种灵丹妙药,还要我们大夫做什么?!」 「我闺女可是神医,她说这药能救命,就能肯定救命,你让开!」 江叔安甩开张太医的手,又去掰魏尘的嘴。 张太医和另外几名太医死死把他拉住,不肯让他给魏尘吃这种一听就很不靠谱的丹药。 江叔安烦得不行,要不是顾及到这里是皇宫,不能随便动手,他真恨不得把这群太医一脚一个全部踹出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古淑莲忽然伸出手,趁其不备拿走了江叔安手中的丹药。 江叔安急了:「你干嘛啊?那丹药就只有一颗,宝贵得很,你别弄丢了啊!」 古淑莲双眼通红,脸上挂着泪痕,她哽咽着问道:「这药真能救阿尘吗?」 「当然啊,这药是我闺女给的,她说能救就肯定能救,你就算不信我,也得相信我闺女!」 古淑莲看了看手里的丹药,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魏尘,很快就做出决定。 「我的眼睛就是被江大夫治好的,我相信她。」 说完,她就飞快地将丹药塞进了魏尘的嘴里。 张太医大惊失色:「魏夫人,你都不知道那颗丹药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就往病人嘴里塞,万一那药对病人有害怎么办?!」 古淑莲喃喃道:「反正阿尘都已经没救了,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还不如赌一把。」 对现在的她而言,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她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 第1133章:翻天(3) 魏词这会儿也靠了过来,他扶着古淑莲的肩膀,双目通红地看着魏尘,声音沙哑地问道。 「这药要多久才能生效?」 江叔安挠了下头:「这我也不知道,微微只说这药可解百毒,但没说什么时候能生效,反正药都吃下去了,你们就安心等着吧,魏尘肯定会没事的。」 张太医忍不住皱眉:「就算江大夫是您的闺女,您也不能盲目相信她说的话。」 江叔安反问:「我要是不相信我闺女的话,还能相信谁的话?难道要相信你们这些外人的话吗?」 「这跟是不是外人有什么关系?」 「在我这里就有关系!」 张太医被气得不轻,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从没见过像江叔安这么明明不占理却还能理直气壮的人,就差不要脸三个字写到脑门上了。 傅七见势不妙,过来帮忙打圆场。 「都这么晚了,大家肯定都累了,赶紧去歇会儿吧。」 张太医板着脸道:「我不累。」 他得在这里看着,以免魏尘再吃下丹药后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江叔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们这里有床吗?我已经三天没睡过觉了,困死了。」 傅七看向张太医。 这里是太医院,是张太医的地盘,这事儿得由他点头才行。 张太医看在傅七的面子上,没好气地指着旁边一个隔间说道:「那里面有个小床。」 江叔安立即朝着隔间走去,他边走边说:「我去躺会儿,有事叫我。」 他是真的累狠了,衣服都没脱,就这么躺到床上,眼睛一闭,瞬间进入沉睡状态。 傅七怕他着凉,让石溪拿来一床被子给他盖上。 为了防止意外,张太医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给魏尘把一次脉。 让他没想到的是,魏尘的脉象竟然一次比一次强劲有力。 张太医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魏尘似乎是在好转。」 魏词和古淑莲听到这话,又惊又喜,他们不住地追问:「真的吗?阿尘不会死了吗?」 其他几个太医纷纷围过来,挨个给魏尘检查。 结果显示,不是张太医出现了幻觉,而是魏尘真的在好转! 在太阳从地平面冒出头的那一刻,魏尘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醒了。 魏驰和古淑莲是又哭又笑,惊喜地大叫:「阿尘!阿尘你怎么样了?你能说话吗?你看看我们,我们是你的爹娘啊!」 太医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给魏尘检查身体,发现他体内的毒素竟然已经完全化解了! 魏尘是真的痊癒了! 一个已经被毒性侵入五脏六腑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病人,居然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痊癒了! 这简直就是医学界的奇蹟啊! 张太医一阵风似的冲进隔间,使劲摇晃江叔安的胳膊。 「醒醒!你醒醒啊!」 江叔安被摇醒了。 好梦被打搅,他的心情非常糟糕,没好气地说道:「大清早的,鸡都还没叫呢,你吵什么吵啊?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吗?」 张太医此时完全不在意江叔安的恶劣态度,他急切地问道:「你那丹药还有吗?能给我一颗吗?我可以出钱,多少钱都没问题!」 江叔安抓了把头髮,没好气道:「我昨晚就说过了,那丹药只有一颗,我没有多余的了。」 「那你知道那颗丹药的名字和配方吗?」 「那药就叫万能解毒丹,配方我没有,就算我有也不可能告诉你。」 张太医非常失望。 他默默地将万能解毒丹五个字在嘴里来回念了好几遍,心想这名字倒是取得很直白。 他行医数十年,从没听说过这种丹药,看来还是他学识不够。 正应了那句老话,一山还比一山高,这次是他自愧不如。 江叔安被他这么一吵,睡意去了大半,他掀开被子下床,起身往外走去。 他刚一出现,魏词和古淑莲就齐齐跪倒在他面前。 「恩公,谢谢您!要不是您提供的灵丹妙药,我们家阿尘的小命就没了!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欠您一条命,我们夫妻二人愿意为您当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江叔安赶紧往旁边让了两步,躲开他们的跪拜,嘴里说道:「丹药是我闺女给的,你们要谢的话,就去谢她吧。」 「江大夫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 江叔安摆手道:「行了,都起来吧。」 既然魏尘已经没事了,江叔安和傅七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太医院,他们两人先是把魏尘和魏词夫妇送回家里,然后一起去吃早点。 今日天气不错,出了太阳。 只可惜气温太低,就算阳光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温暖,该怎么冷还是怎么冷。 街上人来人往,又去买菜的,还有挑着箩筐推着板车去卖东西的。 路边的早点摊坐了不少人。 江叔安一手端着胡辣汤,一手拿着羊肉馅饼,大口大口地吃着。 傅七左右看看,显然是对这里的就餐环境很不满意。 「你好歹也是三品的节度使了,算得上是封疆大吏,怎么还在这种路边摊吃早点?你就不能找个像样的酒楼吃吗?」 江叔安狠狠咬下一大块羊肉馅饼,嘴里含煳不清地说道:「酒楼贵啊,这种路边摊实惠!」 傅七无语:「你是被钟殊然给传染了吗?」 「我比钟殊然还穷,钟殊然只要养一个县衙,我要养的事几万将士。」 「将士们有军饷,不需要你出钱吧。」 江叔安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胡辣汤,百忙之中抽空说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就靠朝廷发的那点军饷,谁愿意跟着你出生入死啊?你得给人家好处,让人家知道跟着你有肉吃,人家才愿意心甘情愿地追随你。」 傅七不说话了。 话糙理不糙,他承认江叔安的话的确有道理。 江叔安道:「这里的羊肉馅饼味道不错,你尝尝看啊。」 傅七不想尝,他怕这里的东西不干净,吃了拉肚子。 江叔安直接将一个羊肉馅饼塞进他嘴里。 傅七原本想吐出去的,可是在吃了一口后,意外发现味道真的很不错诶! 表皮又香又酥,入口即化,里面的羊肉鲜嫩软滑。 他忍不住又吃了两口。 江叔安问:「香么?」 「香!」 第1134章:翻天(4) 等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光后,江叔安抹了下嘴。 「我们走吧。」 傅七一脸懵逼:「去哪?」 「抓人。」 「抓谁?」 江叔安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自然是抓你想抓而不敢抓的人。」 傅七若有所悟:「你是说徐迦?」 江叔安吐掉被剔出来的肉渣,笑着道:「恭喜你,答对了,这顿你付钱。」 傅七无语:「为啥我答对了,还得由我付钱?」 江叔安理不直气也壮:「因为我没钱啊。」 傅七嘆气:「行行行,你穷你有理!」 他认命地掏钱付帐。 江叔安先是去去了趟城郊,找到了在此地安营扎寨的一千亲兵。 傅七看着面前的二十多个营帐,这些营帐全都是临时搭建而成的,非常简陋,营帐上面落满厚厚的积雪,像是随时都能把营帐给压垮似的。 在这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晚上睡在这种捡漏的营帐里,想想都觉得浑身血液都要被冻住了。 傅七忍不住皱眉:「怎么不进城给他们寻个好点的落脚处?」 江叔安看着他。 傅七立即道:「我知道,是因为你没钱吗?」 江叔安却是一笑:「不只是钱的问题,他们人数太多,客栈住不下。」 「城中有侍卫军和龙卫军驻扎的营地,那里能住人。」 「算了吧,甭管侍卫军还是龙卫军,都瞧不上咱们这些偏远山区来的粗鄙军汉,咱们就别去讨这个嫌了。现在这样挺好的,跟他们保持距离,免得天子猜疑。」 傅七道:「天子不是那种多疑的人。」 江叔安笑了下:「谁知道呢,小心点总归是没错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亲兵营的人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穿着铠甲,由于天气太冷,头盔换成了动物皮毛做成的毡帽,脸都被冻得发紫了,可他们依旧维持着队形不动,一切井然有序。 江叔安笑着问道:「冷吗?」 一千亲兵齐声吼道。 「不冷!!」 「那就走吧,跟我去干一票大的,事成之后美酒美人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全都双眼发光:「听将军的,干!!!」 虽然江叔安已经升为江州节度使,但将士们还是更愿意称唿他为将军,这样听起来更亲切。 一千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朝着徐府行去。 傅七骑在马上,他沖并肩而行的江叔安问道。 「咱们就这么直接上门抓人?不会出什么事吧?不管怎么说徐迦都是徐一知的长子,身份非同一般。」 江叔安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道:「管他是谁,只要天子说要抓他,咱们就得抓他,徐一知再厉害还能大过天子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傅七心里总有点不安。 以他对徐一知的了解,徐一知绝对不会坐视长子被抓而无动于衷的。 双方肯定要发生矛盾冲突。 傅七又看了江叔安一眼,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应付得来。 江叔安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诶,吃饱了就想睡觉,赶紧把这事儿办完,我得回去好好补一觉。」 他们这群人实在太过招摇,路上吸引了无数视线。 他们人还没到徐府,徐一知就已经收到消息,得知江叔安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他知道江叔安来者不善,立即让人把徐迦叫到面前。 「他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你今儿就待在我屋里,哪里也不要去。」 徐迦觉得他爹有点小题大做,小声嘀咕道:「那些人就算来了,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您又何必如此紧张?」 在他看来,江叔安不过就是个莽夫而已,压根就不足为虑。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宁王和傅七更需要提防。 徐一知想要解释,可一想到自己就算是解释了,对方也未必能听得进去,他又懒得再浪费口舌了。 最后徐一知只是看着他嘆气。 徐迦不解:「您嘆气做什么?」 「没什么。」 徐一知觉得悲哀,他自认才学心智都是一流,可生下的儿孙们却一个不如一个。 如今他或者,还能庇护他们,等将来他不在了,这些人又该如何? 每每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甚至有点羡慕顾峥,能有个文武双全的儿子。 要是他也能有那么个出色的后辈,也就不至于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拖着病体跟人勾心斗角。 江叔安让人将整个徐府都团团围住,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出入徐府。 这里的动静不孝,很快就引起了住在附近的人家注意,左邻右舍都打开大门,伸长脖子往外张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江叔安沖傅七说道。 「劳烦世子爷帮忙叫门。」 傅七倒是不介意跑这个腿。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抛到随从手里,上前拍门。 很快大门就被打开。 徐府的管家走出来,恭敬行礼:「世子爷难得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傅七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叔安。 江叔安骑在马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他道:「我们想请徐大公子去大理寺坐坐。」 管家道:「大公子今日有事外出,至今未归,节度使大人若有要事的话,可以将事情告诉我,等大公子回来后,我再帮你转告给他。」 「啧,都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大头蒜呢?我从昨晚开始,就让人盯着徐府了,徐迦压根就没出过门。」 管家一噎,随即辩解道:「大公子昨天早上就出门去了。」 「行了,我没功夫听你瞎忽悠,赶紧的把人交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管家瞪眼:「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徐府,我们老爷是当朝首辅,你们要是敢乱来的话,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哟哟,光天化日的就敢威胁人了,我这心里真是好怕怕哦。」 傅七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封疆大吏。 江叔安沖手底下的人说道。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看到我被人威胁,都不知道帮我出气吗?」 戈大娘第一个冲出去。 她虽是女子,却武艺高强,只用一拳,就将徐府管家给打得倒飞出去。 第1135章:翻天(5) 徐府管家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 毫无防备的他被打飞出去,门牙磕在地上。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发现两个门牙被硬生生磕断了,鲜血不断往外冒,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捂住嘴,指着戈大娘的手指在剧烈颤抖。 「你们、你们真是狗胆包天?!」 因为他嘴里有血,再加上门牙断了,吐字变得含煳不清。 傅七还在努力分辨他在说什么,江叔安就已经一声令下:「抓人。」 戈大娘带着三百亲兵沖入徐府,开始挨个房间的搜查。 管家气急败坏,想要阻拦他们,结果又被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最后他实在是爬不起来了,干脆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卧房,气喘吁吁地喊道。 「老爷,大少爷,不好了,外头那些兵差冲进来了!他们正在府中到处搜查,咱们拦都拦不住,管家已经被他们给打晕过去了!」 徐迦登时就变了脸色,怒道:「好个江叔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冲进我们徐府来撒野,看我怎么好好收拾他?!」 说着他就要冲出去,却被徐一知叫住。 「站住。」 徐迦很着急:「爹,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咱们要是不还击的话,会被人当成是软柿子好欺负,您就让我出去好好教训那个江叔安吧!」 徐一知平静说道:「你不是江叔安的对手,出去只会送死。」 这话让徐迦心里很不舒服,他争辩道:「但论武功的话,我可能比不过他,可我们手底下也是有人的啊。只要把咱们附中的家丁护卫全部集中起来,一拥而上,别说是抓一个江叔安,就算是抓十个江叔安也不在话下。」 徐一知定定地看着他。 徐迦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小声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徐一知不答反问:「你知道下棋时,最不能犯的错误是什么吗?」 虽然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徐迦还是认真地想了下,然后试探性地回答:「粗心?」 徐一知摇头:「是轻敌。」 徐迦似懂非懂。 徐一知说:「不要小看江叔安,他能从一无所有的草莽,一路平步青云,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就足以说明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徐迦表示受教了。 当他心里却还是对江叔安这种出身草莽的武夫很看不上。 徐一知对人心的感知极为敏锐,即便长子面上装作很恭敬的样子,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长子的小心思。 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让徐一知觉得有些烦躁。 他不怕子孙们蠢,怕的是子孙们不仅蠢,而且还不听劝。 这样的人最容易惹祸,骗骗他们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坚持认为自己所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有理都说不通! 徐一知不想再说话,可江叔安的事情不得不解决。 他指着旁边的隔间,让徐迦去那里面躲会儿。 徐迦几乎是刚躲进去,卧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对开。 江叔安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傅七与戈大娘等亲兵紧随其后。 江叔安走到床边,沖徐一知拱了拱手。 「听闻徐公病重,不知您如今可有好转?「 徐一知靠在枕头上,身上盖着被子,面色苍白,瞳仁浑浊,头髮花白,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使得他看起来的确有种身患重病的感觉。 他平静说道:「多谢关心,暂时还死不了。」 江叔安笑了下:「徐公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精神头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徐一知淡淡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江叔安反问:「难道不是吗?」 傅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着急,咋说来说去都没说到正题上呢?! 就在这时,他听到江叔安问了句。 「徐迦在哪里?」 徐一知道:「他出门去了。」 「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出的门?出门做什么?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一连串问题抛出去,饶是徐一知也有些愣神。 他想了下才道:「他昨天出去的,说是要跟朋友出去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江叔安又问:「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不知道。」 「您是他的父亲都不知道?」 徐一知平静说道:「孩子大了,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父母说,江节度使也是做父亲的人,想必你应该对此深有体会。」 江叔安哈哈一笑:「确实!我家闺女也不喜欢我插手她的事情,我有时候想帮忙都帮不上,既然徐迦不在,那我们再去别处看看,打扰了。」 他转身往外走。 傅七没想到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忍不住问道:「咱们这就走了?」 江叔安咧嘴一笑:「怎么?你还想在徐府过夜不成?」 徐一知说:「我们家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若世子爷想要留宿,我们非常欢迎。」 「不用不用,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告辞。」 傅七朝徐一知拱了拱手,快步追上江叔安,戈大娘等亲兵们紧随其后。 等他们走远了,徐迦这才从隔间里面走出来。 他笑着说道:「还是爹有办法,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徐一知皱眉呵斥:「谁让你出来了?快进去!」 「可是他们都走了……」 徐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江叔安的声音。 「哦吼,我们又回来了!」 徐迦浑身一僵。 他的身体关节就跟生锈了似的,生硬地转过头去,眼睛看向房门口,见到本应该已经离开的江叔安居然又回来了! 不只是他,傅七和戈大娘等一众亲兵也回来了。 一群人将房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江叔安一步跨进屋内,沖徐迦挥了挥手,笑容灿烂。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徐迦从没见过笑得如此欠揍之人。 他一步步后退,想要逃离这里。 江叔安笑着道:「整个徐府都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围住,你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哦,我建议你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看在徐公的面子上,我们不会对你动粗的。」 第1136章:翻天(6) 徐一知见状,心里不住地哀嘆。 他这个长子真是蠢啊。 江叔安大张旗鼓地跑来徐府抓人,没抓到人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刚才他那么爽快地走人,摆明了就是要麻痹对方,让人放松警惕主动现身。 如此简单的计策,徐迦居然没看出来。 徐一知一边觉得恨铁不成钢,一边又不得不出面给儿子收拾烂摊子,毕竟是他一手培养长大的长子,是徐家未来的继承人,说什么也不能任由徐迦被带走。 「不知江节度使为何要抓犬子?」 江叔安道:「徐迦涉嫌刺杀太子,我等奉命将他捉拿归案。」 徐一知沉声道:「你这是诬告,你知道什么是诬告反坐吗?!」 「我当然知道,但徐公得弄清楚,并非是我状告徐迦刺杀太子,而是有人供出徐迦跟刺杀太子的刺客有勾连。此事已经上报给天子,我等奉命抓人,还请徐公莫要阻扰办案。」 江叔安不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一挥手。 「抓人。」 两个亲兵冲上去抓人,徐迦想要逃跑,可惜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亲兵抓住。 徐一知坐直身子,厉声道:「这里是徐府,容不得你们放肆!」 江叔安笑道:「徐公都病了,还这么威风呢,真是宝刀不老啊!可惜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不然我们肯定留下来陪您喝两杯,告辞。」 说完他便朝徐一知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两个亲兵抓住徐迦往外走。 徐迦拼命地挣扎反抗,可惜没用,就他那小身板,压根就不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亲兵们的对手。 「爹,救我!」 徐一知见江叔安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气得面色涨红,剧烈咳嗽起来。 他冲着江叔安离开的背影说道:「你这是与整个徐家为敌!」 江叔安听到了这话,可他的脚步并未有丝毫停顿。 他都敢与整个西沙为敌,区区一个徐家,又算得了什么?! 大步走出徐府大门,江叔安翻身上马。 「去大理寺!」 傅七也骑上了马,他回头看了眼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徐迦,又看了看四面八方望过来的视线,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抓捕徐迦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徐一知是连天子都不敢随便动的人,谁知江叔安一出手,就把人给抓了,过程简单粗暴,完全没给徐一知留面子。 傅七加快速度追上江叔安。 「你这是彻底把徐一知得罪死了啊!」 江叔安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之前差点让人害了我闺女,这笔帐我一直记着呢,老子不仅要得罪死他,还要弄死他丫的!」 「可他是徐一知啊。」 「徐一知又咋了?当年顾峥那么张狂,最后不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就他这副德行,还不如顾峥呢!」 傅七听了这话,愣了下才道:「你还不知道顾斐就是顾峥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嘴,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不方便多嘴,还是不说了。 江叔安却回头看了他一眼:「顾斐是顾峥的啥啊?」 傅七笑了下:「没啥。」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啥,」江叔安开始发散思维,「顾峥跟顾斐都姓顾,难不成他们是一家人?」 没等傅七回答,江叔安又迅速否认这个猜测。 「应该不会,当年顾家满门都被灭了,顾家不可能还有人活着。」 傅七讪笑:「是啊,应该只是个巧合吧。」 江叔安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后来干脆就不想了,甭管顾斐是什么人,只要他对微微好就行了,要是他敢辜负微微,哪怕他是天王老子,也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徐迦被带到大理寺。 傅七原本打算随便找个牢房把徐迦关进去。 谁知江叔安却道:「平世恩死在哪个牢房?把这货关到那个牢房去。」 傅七不由得笑了起来,朝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这么损的招儿都能想得出来。」 江叔安啧了声:「你这是夸我吗?」 「必须是夸你!」 徐迦被关进牢房里面,狱卒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 「你啊,住在这里要小心点儿,前不久有个犯人在这里自杀了,好像是个叫平世恩的刺史。听说那人死时两只眼睛睁得很大,身上全是血,明显是死不瞑目,像这种人死后很可能会化成厉鬼,回来寻仇索命。」 徐迦听得寒毛直竖。 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平世恩正是被他逼死的。 若平世恩要回来寻仇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他。 徐迦的脸都白了:「我不住这里,我要换个牢房!」 「你以为你是谁啊?进了大理寺居然还想挑三拣四?我告诉你,甭管是王孙贵族还是世家子弟,只要进了大理寺的牢门,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话,否则有你们的苦头吃!」 撂下这番狠话后,狱卒便扬长而去。 徐迦冲上去,使劲拍打铁门。 「开门,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 他把手都拍肿了,嗓子都喊哑了,仍旧没有人理他。 安静的牢房里面,不见天日,空气中瀰漫着腐朽的霉味。 徐迦觉得四周凉飕飕的,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正在他身边徘徊,吓得他浑身发抖,嘴里不住地念叨:「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己自杀的,跟我没关系,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躲在门外偷听的狱卒将这些话全部记下。 他跑出去,将听来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傅七和江叔安。 江叔安摸着下巴:「没想到徐一知那么个狡猾的老狐狸,生出来的儿子居然这么傻,随便吓一吓就能吓成这样。」 傅七常年住在汴京,又是世家出身,对徐家的事情了解得更多些。 「徐一知共有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相比之下,长子徐迦已经算是其中最好的了。矮子里面选高个,若无意外的话,将来徐家家主之位是由徐迦继承。」 江叔安啧了声:「反正咱们现在不能对徐迦用刑,干脆再吓一吓他,说不定能有意外收穫。」 傅七提醒道:「你悠着点儿,别把人吓死了。」 「放心,吓不死的。」 顶多,也就吓疯吓傻。 第1137章:翻天(7) 牢房里面。 徐迦坐在床上,身体绷得很紧。 寒冬的夜晚格外冷,凉意透过衣物传入身体里。 他不敢乱动,眼睛不断扫视四周,生怕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难道是有人来了?! 徐迦勐地站起身,朝着铁门扑过去。 「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他将脸贴到贴门上,透过门上的小铁窗往外望去,想让外面的人来开门。 可是门外空无一人。 既然没有人,那刚才的脚步声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鬼? 徐迦一想到这里,顿觉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门外的灯火摇晃了一下,随即忽地熄灭了。 牢房外面的过道陷入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个影子刷的一下闪过去! 徐迦被吓得惊恐大叫。 「鬼啊!!」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到角落里。 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白天狱卒说得没错,这地方真的有鬼! 一定是平世恩的魂魄回来索命了!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猜测,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徐迦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是谁?是谁在说话?」 他环顾四周,灯火已灭,牢房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无法找到声音的来源,心中的恐惧成倍增长,迅速吞没他的理智。 俗话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徐迦做过了太多亏心事,被他害死人用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可他从没想过,会有冤魂找上门来报仇。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害怕极了。 他仗着家里的权势,不怕任何一个活人,可他怕鬼。 因为他知道,再高的权势也制服不了鬼。 那个阴森森的声音还在徐迦周围徘徊,语气变得越来越尖锐。 「是你害死我的,是你!!!」 徐迦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哭着哀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吧。等我出去了,我给你立长生牌位,每天都给你上香,还给你烧纸钱,还有你的媳妇孩子和爹娘,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你以为你还能出得去吗?你害死了我,必须得偿命!」 徐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发誓,我以后肯定重新做人,我不害人了,再也不害人了,我连肉都不吃了,我以后只吃素,我求你了,放了我吧!」 「放了你?就算我愿意放了你,其他鬼也不会放过你,他们很快也会来找你,你逃不过的!逃不过的!」 徐迦抖得更加厉害:「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我也是没办法,是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对不起,呜呜呜!」 「晚了,现在认错已经晚了,你害死了我,我要你死!」 声音落地的同时,一只冰凉的手忽然出现,掐住了他的脖子! 徐迦被吓得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紧接着,一个鬼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鬼脸苍白如纸,咧开嘴,露出满口的森然利齿,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徐迦直接就被吓尿了。 是真的尿了,裤子都湿了。 随即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四周仍旧是那阴暗潮湿的牢房。 床边还站着个狱卒。 正是之前领他到这个牢房里来的狱卒。 狱卒嘿嘿一笑:「你终于醒了啊,刚才我来给你送午饭,看到你躺在地上,怎么喊你都不醒。这天地上凉得很,不能一直躺着,只好把你从地上拖起来,扶到了床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徐迦的脑子缓慢转动起来。 他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勐地一下坐起来,抓住狱卒的手臂,惊恐地叫道。 「有鬼!这地方有鬼啊!它差点就杀了我!」 狱卒面露诧异:「哪里有鬼?我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你一个人,其他什么都没看到,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是真的有鬼!是平世恩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狱卒笑了下:「平世恩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哪来的鬼魂啊?你莫要说笑了。」 徐迦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可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这间牢房闹鬼吗?」 「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谁知道你就当真了?都怪我,我不该乱说的,你把我之前说的话都忘了吧。」 徐迦慌忙说道:「是真的,我真的见到鬼了,它掐住了我的脖子,它想要掐死我!这地方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你快点让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 狱卒甩了好几下都没能甩开他的手,只能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在对方再次抓伤来之前,狱卒赶紧后退躲开,嘴里说道。 「这里是大理寺的监牢,不是你家,上头让你住哪个牢房,你就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哪个牢房里面。早饭在地上,你起来吃了吧,我先走了。」 「你别走!」徐迦跳下床,想要去拉狱卒。 可惜狱卒走得太快了,转眼就已经走出牢房,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徐迦扑到门上,使劲拍门。 「这里真的有鬼啊!你们相信我啊!」 没有人理他。 牢房里又只剩下徐迦一个人。 旁边的地方静静放着一个木碗和一个铜壶,碗里放着两个已经凉透了的窝窝头,铜壶里面装着清水。 自从平世恩自杀的事情过后,牢房中的碗全都换成了木制,壶则换成了铜制。 徐迦现在满脑子都是恶鬼索命的事情,完全没有心思去吃饭。 他又爬回床上,后背紧紧贴在墙上。 裤子湿乎乎的,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尿骚味。 这要换是平时,以他的大少爷脾气,肯定受不了,可现在他却只能忍着。 牢房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有稍微灯光透过铁门上的小窗透进来。 徐迦死死盯着那点亮光,心里不断地祈祷,祈祷恶鬼不要再来找他。 然而。 怕什么来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外的灯火又熄灭了。 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报仇!」 第1138章:翻天(8) 即便隔着好几道墙,江叔安和傅七依旧能听到徐迦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鬼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不要过来啊啊啊!!!」 光是听声音,傅七都能想像得到徐迦此时有多么绝望和恐慌。 傅七问:「这样真不会把他吓出什么毛病来吗?」 江叔安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心软了?」 「我倒不是心软,我就是怕把他给吓死了,回头咱们不好交差。」 「放心,死不了的,再吓他两回,他就差不多该崩溃了,到时候咱们再去跟他好好地聊一聊。」 每隔两个时辰,就会被「恶鬼」上门来对徐迦进行亲切慰问,吓得徐迦哭爹喊娘,可惜这里是在大理寺的牢房,就算他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会。 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次日早晨,牢房的铁门被打开,江叔安和傅七走了进去。 他们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徐迦。 才短短一日不见,徐迦就落魄憔悴得不像样子,脸色惨白如纸,嘴皮子不停地哆嗦,头髮乱糟糟的,衣服上面沾了不少尘土。 他嘴里念念有词:「别过来,别过来……」 狱卒走过去,推了他一把。 「快起来,世子爷和江节度使有话要问你!!」 狱卒这一下用的力气并不大,但徐迦却被推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抬起头,神色恍惚地看着面前的狱卒。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徐迦勐地跳起来,抓住狱卒的胳膊,惊恐地叫道:「有鬼!这里真的有鬼啊!」 狱卒掰开他的手:「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没有鬼。」 徐迦非常激动:「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亲眼看到了鬼,它来了好几次,它差点就要把我给杀了!」 傅七沖狱卒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狱卒朝傅七和江叔安躬了躬身。 「你们慢慢聊,小的去外面侯着,有事叫一声就行。」 待狱卒离开后,徐迦这才注意到傅七和江叔安的存在。 「你们怎么来了?」 不等对方回答,徐迦又急促地说道。 「你们来得正好,快放我出去,这地方有鬼,我要立刻离开这里!」 傅七看向江叔安,用眼神示意他,请开始你的表演。 江叔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口供,放到徐迦的面前。 「只要你在这上面签字画押,我就帮你换个牢房。」 徐迦接过口供,将上面的内容迅速看完。 这是一份认罪书,他要是在这上面签字画押,就代表他承认自己逼死平世恩、僱佣刺客谋害太子。 虽然徐迦此时惊魂未定,但理智还有残留。 他直接就将口供给撕了。 「我是无辜的,你休想用这种威逼的方式逼迫我认罪!」 江叔安道:「是不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徐迦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明知道这里闹鬼,故意把我安排在这个牢房?为的就是逼我认罪?」 江叔安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徐迦把他的不说话当成了默认,登时就怒不可遏。 「你太卑鄙了!」 江叔安笑着道:「我还有更卑鄙的手段,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徐迦吼道:「就算你使出万般手段,我也绝对不会屈服!」 江叔安啧了声:「还真是硬气啊,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他看了傅七一眼:「我们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再去昨天那个早点摊吃一顿,那家的羊肉馅饼是真的好吃。」 傅七跟着他往外走,嘴里嘀咕道:「你特意喊我去吃早点,该不会又想让我请客吧?」 「你可是堂堂的世子爷,别这么小气嘛。」 「你还是节度使呢,你咋这么小气呢?」 「回头等我发月俸了,我请你吃一串糖葫芦,这样总可以了吧?」 「一串糖葫芦就想收买我?做梦!怎么也得两串!」 「诶,两串就两串吧。」 …… 两人越走越远,说话声也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监牢走道的尽头。 牢房里又只剩下徐迦一人。 他逐渐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復下来,被暂时遗忘的恐惧又再度冒出头来。 不行! 他不能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 徐迦扑过去,对着铁门拳打脚踢。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门外只有一个狱卒。 他隔着铁门沖徐迦说道:「别嚷嚷了,你就算把喉咙都喊破了也没用,老实待着吧。」 徐迦沖他喊道:「这地方真的有鬼啊!它等下就会出现了!」 狱卒见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忍不住骂道:「鬼影我是一个都没见到,不过你这幅样子跟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说完这话,狱卒便走了。 之后无论徐迦怎么大喊大叫,都没有人再出现。 整座监牢仿佛坟墓般,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徐迦喊得嗓子都哑了。 他不得不暂停叫喊。 门外的烛火再度熄灭。 冷风从铁门上的小窗灌进来,牢房里的气温骤然降低。 徐迦被冻得浑身颤抖。 那阴森森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要你死!」 徐迦捂住耳朵,崩溃地大叫:「滚开!滚啊!!」 …… 路边的早点摊,江叔安坐在桌边,大口地拒绝羊肉馅饼。 傅七无语地看着他:「你还真的来吃早点啊?」 江叔安咽下嘴里的食物:「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刚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骗徐迦。」 「我是真的饿了,」江叔安端起碗,将剩下的胡辣汤一口气全部吃光,他抹了下嘴巴,感觉很痛快,「再等等吧,看徐迦那副样子,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早点摊旁边,赶车的侍卫跳下来,跑到江叔安和傅七的面前,单膝跪地。 「江节度使,世子爷,天子召你们进宫。」 傅七问:「出什么事了?」 侍卫道:「是为了徐迦的事情,今儿天刚亮,朝中的文官们一起进宫,跪在了昭阳殿门前,请求天子放人。」 傅七对很意外:「文官全去了?」 「在京四品以上的文官,有八成都去了。」 傅七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八成的话,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啊! 江叔安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这么多人进宫,是要逼宫呢?」 第1139章:翻天(9) 傅七赶紧提醒:「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 江叔安问那侍卫。 「可有名单?」 傅七正想问什么名单?就见到侍卫从袖中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江叔安接过纸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傅七心里好奇,伸长脖子去看,发现纸上写的全是人名和他们官职,另外还附有他们的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 看着看着,傅七渐渐睁大眼睛:「这些都是朝中的文官?」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那个侍卫,问道:「这些文官就是现在跪在昭阳殿前的那些人?」 侍卫点头:「是的。」 江叔安收起名单,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吃饱了,先走一步。」 「你要去哪里?天子召我们立刻进宫,你别乱跑。」 「你先进宫吧,我去办点事情,稍后就到。」江叔安一边说着,一边走远了。 傅七忍不住问旁边的侍卫:「那份名单是谁给你的?」 侍卫如实回答:「是天子给的,他说江节度使可能会用得上。」 傅七看了一眼江叔安离去的方向,江叔安依旧走远了,背影隐没在了人群中,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出身草莽的武将了。 等马车到达宫门口时,天又下起了雪。 傅七走下车,抬头看了眼天,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 早就有个小黄门等候在了宫门口,他见到傅七来了,赶紧迎上去,撑开油纸伞,为傅七挡去雪花。 「世子爷,请随我来。」 宫中的路面时刻都有人打扫积雪,所以地面非常干净。 傅七踩在上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他问:「天子现在何处?」 小黄门恭敬回答:「在昭阳殿内。」 皇宫很大,他们又不能乘车骑马,徒步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走到昭阳殿。 昭阳殿门前跪着八十多号人,他们全都穿着文官的官服。 傅七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因为都是读书人出身,这群文官的身子骨都比较弱,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咬紧牙关跪着没动,任由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打湿他们的头髮和官服,寒风一吹,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 傅七感慨,何必呢? 进入昭阳殿,傅七发现殿内除了天子之外,还有宁王和徐一知。 徐一知的病还没好,脸色很差,天子给他赐了座,他现在坐在椅子里,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他们三人原本正在说话,见到傅七来了,交谈暂时中止。 傅七上前见礼。 「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问道:「就你一个人?江叔安呢?」 傅七如实回答:「他说有事要办,要等下再来。」 徐一知轻咳两声,虚弱地说道:「天子召见,他居然还敢推脱迟到,还真是胆大包天,连天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司马厌却是一笑:「他既然说有事要办,就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聊我们的。」 徐一知说:「人是他抓的,这事儿必须得由他做个交代,他不在场的话,这事儿没法解决。」 宁王笑得一脸和善:「徐公想要江叔安给个什么交代?」 「他抓错了人,应当立即放人,并承担诬告的惩罚。」 宁王对此不置可否。 司马厌看向傅七,问道:「你和江叔安把人抓了之后,审问得怎么样了?」 傅七有些为难:「徐迦拒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徐一知又咳嗽了两声,然后才道:「我儿本就是清白的,他又怎么可能承认自己犯了罪?你们还是赶紧放人吧,现在天寒地冻的,我儿身体又不好,不能在牢房待太久。」 宁王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也相信徐迦是清白的,可有人供出徐迦跟刺客有关联,此事徐公又作何解释?」 「那是别人诬告,我在朝为官几十年,得罪了不少人,定是有人在暗地里使绊子,故意诬陷我儿。我很清楚我儿的性格,他虽无大才,却是个心里善良之人,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更别提杀人了,微臣恳求陛下不要听信别人的片面之词。」 说着,徐一知就要站起身,向天子下跪。 他年纪一大把,头髮都白了,还生着病,此时颤颤巍巍下跪的样子,着实可怜得很。 昭阳殿大门未关。 跪在外面的文官们见此情形,心痛不已,纷纷高喊。 「徐大公子一定是被人诬告的,恳求陛下放人!」 「徐公为南楚、为天子鞠躬尽瘁数十载,是天下之功臣,恳请陛下不要让他经歷老来丧子的悲痛!」 「陛下,求您以仁慈之心对待老臣,莫要让人寒了心!」 …… 司马厌听着外面的喊声,看着跪在面前的白髮老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外面又下雪了吧?「 这话问得牛头不对马嘴,殿内众人都是一愣。 解苗反应最快。 他上前一步回答:「已经下了半个时辰的雪。」 司马厌道:「天气这么冷,徐公还要拖着病体进宫,真是难为你了。」 徐一知抬起头:「微臣就只有三个儿子,徐迦是长子,亦是我最为看重的一个儿子。我忧心他在牢中挨饿受冻,就算身体再怎么不舒服,我也要尽力为他洗清冤屈。」 「你有三个儿子,可我却只有一个,太子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为什么大人之间的争斗要牵扯到他?你想要保护你的儿子,可我也想要保护我的儿子,我不能再让刺杀的事情发生,所有跟行刺太子一案相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到最后,司马厌的语气已经变得极其冷厉。 徐一知磕头:「我儿真的是无辜的,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行刺太子啊!」 「既然你坚信他是无辜的,又何必如此着急地逼我放人?外面那些文官是你喊来的吧?这已经是你的惯用招数了,上次你就是用这一招,逼得我不得不妥协,你以为我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吗?」 徐一知使劲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地说道:「陛下误会微臣了!」 司马厌淡淡道:「是不是误会,等下就知道了。」 第1140章:翻天(10) 江叔安去了城中龙卫军的营地。 他利用天子给的令牌,调出五千龙卫军,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开始挨家挨户地上门搜查。 第一个被找上门的就是徐家。 徐家众人见到江叔安又来了,都是又惊又怒。 徐一知现在不在家,长子徐迦又被关在大理寺中,只能由次子徐炎和小儿子徐鑫出面,他们指着江叔安怒道。 「你一而再地上门找茬,真以为咱们徐家是好欺负的吗?我们警告你,你要是不立刻滚出徐家大门,明儿你就等着丢官掉脑袋吧!」 江叔安完全没把这两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他对身后的龙卫军下令。 「开始搜,尤其要注意书册帐目以及信件,不要有任何遗漏。」 龙卫军们立即行动起来,开始在徐家各个房间翻箱倒柜。 徐炎和徐鑫想要阻拦,结果反被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江叔安大马金刀地坐着,活脱脱一副土匪下山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霸道」四个字。 他沖徐一知的徐炎和徐鑫笑道。 「别白费力气,这些人都是龙卫军,你们知道龙卫军吧?」 两人听到龙卫军三个字时,脸色都发生了变化。 他们两个从来不干正事,平日里就只知道吃喝嫖赌,可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龙卫军的名号。龙卫军直接听令于天子,人数不多,只有一万,却个个都是精锐。 以前徐一知想安插人进龙卫军,结果人才刚进去,没两天就死了,理由是骑马意外摔死的。 这个理由明显是忽悠人的。 可即便知道是忽悠,也没人能说什么。 再加上这些年来,龙卫军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汴京城里,鲜少露面,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没怎么再去关注龙卫军。 却没想到龙卫军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手。 徐炎艰难抬起头:「你为什么能调动龙卫军?」 江叔安反问:「你觉得呢?」 「难道是天子把龙卫军交给了你?这怎么可能?你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武夫,天子怎么能你这种人指挥龙卫军?!」 江叔安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拍了下他的脸颊,问道。 「什么叫做我这种人?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徐炎本就是个性格冲动的人,再加上刚才被人当众揍了一顿,自觉遭到羞辱,更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不过就是个泥腿子出身的乡巴佬,大字不识一个,屁都不懂一个,天子让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傢伙指挥龙卫军,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 江叔安扭头看向身边的龙卫军,问道:「你们听清楚徐二公子刚才说的话吗?他骂天子脑子进水了,这算不算是欺君犯上?」 龙卫军齐齐点头:「算!」 「既然是欺君犯上,又该如何处置?」 「杀!」 江叔安站起身:「那就动手吧。」 徐炎大惊失色,他拼命地挣扎,可惜他那点力气根本就不是龙卫军的对手,他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 「我是首辅之子,你们要是杀了我,你们全都得死!」 江叔安说:「动手,别浪费时间。」 一名龙卫军抽出随身佩刀,高高举起。 「不!你们不能杀我!我爹是徐……」 话还没说完,刀就已经落下。 刚才还在鬼喊鬼叫的徐炎瞬间人头落地,鲜血喷溅而出。 「二哥!」 徐鑫被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大叫。 他刚才还以为江叔安只是吓唬一下他们,没想到江叔安真敢动手。 他眼睁睁地看着二哥被砍掉脑袋,看着二哥的尸身倒在血泊中,只觉得手脚冰凉,身体不住地发抖。 江叔安看向他:「即便你们是首辅之子,犯了法也得依法处置,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现在就可以跟我说,我这个人一向很讲道理,只要你说得有理,我会听你的。」 刚刚看到兄长被杀的徐鑫哪里还敢再说话?他疯狂地摇头,表示自己对江叔安没有任何意见。 江叔安坐回到椅子里,说:「既然你没意见,就表示认同了我的做法,那我现在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徐鑫瑟瑟发抖:「您说。」 「平日里跟你爹来往密切的官员都有哪些?」 徐鑫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叔安呲牙笑了下:「现在是我问你,你没资格提问,我数三下,你要是还没回答,我就送你去地下陪你二哥,三,二……」 还没数到一呢,徐鑫就慌忙大叫:「我说我说!户部侍郎焦成泽平时经常来我家找我爹,他是我的二姐夫,又是我爹的门生,他跟我爹的来往最密切!」 江叔安从袖中抽出那份名单,很快就在上面找到了焦成泽的名字。 他点点头:「很好,继续说。」 兄长的尸首摆在自己面前,脖子上的断口处还在往外冒血,徐鑫怕得不行,他生怕自己步二哥的后尘,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知道的官员名字全都说了出来。 其中绝大部分的官员名字,江叔安都在名单上找到了。 江叔安又问:「你知道你家的钱财放在哪里吗?」 徐鑫说:「应该是在库房里面吧,库房的钥匙有两把,分别由大管家和爹保管。」 「把大管家叫来。」 很快大管家就被龙卫军带过来。 经过他们一通威逼利诱之后,大管家被迫交出库房钥匙。 龙卫军拿着钥匙打开了库房大门。 库房里面堆放着很多古董字画绫罗绸缎,还有些比较罕见的珍稀药材,但却没有看到金银财宝。 江叔安不相信偌大一个徐府,会连一点金银财宝都没有,很显然是徐一知把那些金银财宝给藏了起来,就连身为小儿子的徐鑫也不知道。 不过现在时间不多,江叔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只能把搜查金银财宝的事情给搁置。 他让大管家把库房的帐册拿来,关于那些古董字画绫罗绸缎的来处,帐册里面写得清清楚楚,这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外人所赠。 第1141章:翻天(11) 其中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几个名字,都出现在了名单上面。 江叔安将这几个名字特别圈了出来。 送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要说他们没有贪污受贿,鬼都不信! 龙卫军在徐一知的卧房床底找到个暗格,暗格里面放着许多信件。 这些信件被送到江叔安的面前。 江叔安随手抽出一封信拆开看了看,这是某个学生写给徐一知的信,从信中内容来看,这个学生在外地当官,他将当地的官场局势详细说给徐一知听,并表示当地有不少官员希望为徐一知效力,随信附带了十万两银票,是由当地官员送上的见面礼。 暗格里面只有信件,没有银票,想必银票已经被徐一知藏了起来。 江叔安又拆开另外一封信。 这封信是从徐一知的舅舅家寄来的信,写信人是徐一知的表兄,他的儿子不小心失手杀了个人,希望徐一知帮忙把这个案子压下去。 江叔安不知道这个案子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至于到底是故意杀人还是失手杀人,此事也还有待商榷。 他让人收好信件,然后指了指地上的人头:「把这颗脑袋带上,我们走,去下一家看看。」 在江叔安的带领下,五千龙卫军离开徐家,浩浩荡荡地朝着焦家奔去。 等人走远了,徐鑫这才敢站起身。 他跑出堂屋,沖外面的人喊道:「快,快去去把我爹找回来,告诉他,二哥被杀了!」 大管家提醒道:「老爷今儿一早就进宫了,至今还没回来。」 徐鑫大叫:「那就去宫里找他!」 「那是皇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那就让人去宫门口守着!只要看到我爹出来,就立刻把家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江叔安抓了大哥,又杀了二哥,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大管家原本想安排下人去宫门口守着,想想又觉得不放心,最后是他亲自去了宫门口。 江叔安带着五千龙卫军来到了焦家。 这里是户部侍郎焦成泽的家。 焦成泽不仅是徐一知的得意弟子,同时还是徐一知的女婿,两人来往密切,在徐家的库房帐册上面,焦成泽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非常高。 焦家人勐然见到这么多官兵冲进来,全都被吓坏了,尤其是那些女眷,尖叫着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焦父想要阻拦,却反被龙卫军给绑了起来。 焦成泽的夫人——也就是徐一知的二女儿,她见势不妙,想让人去把焦成泽找回来,可焦成泽这会儿正在昭阳殿门前跪着,想要找他就得进宫,可皇宫又岂是那么好进的?她只能转而让心腹嬷嬷去徐家找人来帮忙。 结果嬷嬷刚出后门,就被守在门外的龙卫军给逮了个正着。 一个龙卫军将嬷嬷拖到江叔安的面前。 「节度使大人,此人形迹可疑,意欲从后门熘走。」 嬷嬷跪在地上哭求:「大人饶命,是少夫人让我出门去买点东西,我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江叔安似笑非笑:「家里忽然出现这么多官兵,你居然还有心思去买东西?逗我玩呢?」 嬷嬷答不上来,脸色涨得通红。 江叔安让人将焦成泽的夫人请过来。 焦成泽的夫人也就是焦徐氏,她被带到江叔安的面前,看到跪在地上的嬷嬷,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发苦。 不过她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即便心里再怎么慌乱,面上仍旧端住了架子。 「不知江节度使忽然带这么多人闯进我家,所谓何事?」 「别怕,我是冲着你男人来的,跟你没什么关系,只要你老实待着别动,不要再想着搞什么小动作,我就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女眷。」 焦徐氏冷笑:「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可以把我的嬷嬷带走了?」 「当然可以,不过在你们走之前,我想请你们看一样东西。」江叔安随手打开旁边放着的木匣子,露出里面装着的人头。 那是徐炎的人头! 焦徐氏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声:「二哥!」 江叔安说:「你别想着回徐家报信,实不相瞒,我们刚才就是从徐家来的,徐家现在自身难保,顾不上你们的,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便一挥手。 两个龙卫军上前,将焦徐氏和嬷嬷拖了出去。 整个焦家都被龙卫军翻了个底朝天。 很快,他们就从书房里面搜出一摞信件。 江叔安随手翻了翻,大多是焦成泽跟徐一知歷年来的来往信件。 正常情况下,人想要保证某个秘密不被曝光,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销毁所有证据,一点线索都不要留下,可焦成泽却留下了这些证据,这只能说明,焦成泽是用这些信件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在防着徐一知。 当然,徐一知那边也没好多少,从他家搜出来的信函只多不少。 江叔安觉得这对翁婿真是有意思,明面上来往密切,关系好得不行,暗地里却在互相防备。 除了信件之外,龙卫军还从焦家搜出许多三十万的银子,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光凭焦成泽的那点俸禄,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钱财,至于焦成泽的父母,都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家底是有一些的,但绝不可能有这么丰厚。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这些钱财肯定是来路不正。 江叔安一摆手:「将这些钱全部搬走。」 由于时间宝贵,他留下三百龙卫军搬运钱财,其他人跟随他急需前往下一家。 不过半天的功夫,江叔安就已经缴获了几百万的银两,另外还有信函帐册若干。 等搜查完清单上的最后一户人家后,江叔安大手一挥。 「收工!」 五千龙卫军骑着马,拖着装有银元宝的大木箱子,行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引来百姓们的围观。 百姓们很多都不知道龙卫军,他们只觉得这些身穿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非常威风,心里是既好奇又畏惧。 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座汴京城都给埋了似的。 江叔安被冻得不行,随手拿起挂在马背旁边的水囊,往嘴里灌了两大口烧刀子。 烈酒入喉,带起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他顿时就觉得身体暖和多了。 第1142章:翻天(12) 昭阳殿前,八十多名文官仍旧跪地不起。 他们的身上落满雪花,几乎都快变成雪人了。 其中有两个体质比较弱的人,此时实在是扛不住了,直接就晕倒在了雪地里。 侍卫立即跑进昭阳殿内,将此事禀报给天子。 司马厌淡淡道:「让太医过来给他们看看吧。」 「喏。」 很快张太医就带着石溪赶了过来,经过他们的救治,那两个文官相继醒来。 为了防止再有人晕倒,张太医和石溪并未离开,他们寻了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站着。 昭阳殿内烧有地龙,非常暖和,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天差地别。 司马厌让人将奏摺搬到这里来。 他一本本地批阅奏摺,看样子是完全没有把外面那群文官的跪求放在心上。 徐一知坐在椅子里,他时不时咳嗽两声,显得很是虚弱。 宁王站得累了,厚着脸皮讨来一张椅子坐下。 傅七其实也累了,但他是年轻人,又是这里辈分和地位最低的一个,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张口要椅子,只能硬着头皮一直站着。 他们都是被天子叫过来的,但天子此时却又什么话都不说,让大家摸不透天子在想些什么。 司马厌将面前的奏摺全都批阅完了。 他放下硃笔:「什么时候了?」 解苗答道:「快午时了。」 「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江叔安怎么还没回来?」 「不如我让人去催催?」 没等司马厌回答,就有个小黄门跑进来,说道:「陛下,江节度使求见,他正在殿外候着。」 司马厌坐直身子:「让他进来。」 殿内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在他们的注视下,江叔安抱着个木匣子迈过门槛,大步走进昭阳殿。 「微臣拜见陛下!」 徐一知轻咳两声,声音因为生病而显得很沙哑:「你总算来了,咱们为了等你,硬生生在这里等了一上午,就连天子都在等你,你这面子真够大的啊。」 江叔安嘿嘿一笑:「这是我的荣幸。」 「你还真会顺杆爬,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能开染坊了。」 「开染坊就算了,我对染布这种娘们兮兮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今天之所以会晚到,是为了办点事情,」江叔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里的木匣子,「诸位请看,这些是我今日的战利品。」 司马厌和徐一知自恃身份,都没有动,宁王没这个顾忌,直接起身走到江叔安的面前,凑过去看了看。 「你这匣子里面装的全是信函啊。」 江叔安说:「这些可不是普通的信函,它们是我从各家各户搜出来的信函,它们记录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能看看吗?」 「王爷请便。」 宁王也是运气好,随手一抓,就抓到了一封徐一知写的信。 徐一知在信中交代自己的学生,尽快把泸州刺史给灭口,以免将他们贪墨泸州灾款的事情暴露。 看完信中的内容,宁王不由得愕然看向徐一知。 徐一知本能地察觉到不妙,他皱眉问道:「王爷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宁王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这封信送到了天子面前。 司马厌拿起信纸。 待他看完信中的内容,也看向了徐一知。 「徐公,泸州刺史是被你灭口的?」 徐一知脸色微变,此事做得极为隐秘,天子是怎么会知道的? 他旋即将目光投向天子手中的那封信上。 肯定是那封信泄露了这个秘密! 徐一知不愧是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狐狸,迅速稳定心神,镇定回应:「陛下说笑了,泸州刺史是在返回汴京的路上被山匪所杀,与我何干。」 司马厌什么都没说,直接让解苗把信拿到徐一知的面前。 看着被送到面前的薄薄信纸,徐一知只觉得嗓子发干,咳嗽得越发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颤抖的右手,接过信纸。 待他看清楚信中写的内容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事情暴露了! 信是他亲笔所写。 他作为南楚的书法名家,他的字迹大家都很熟悉,无需仔细分辨就能认得出来。 这一点由不得他不认。 他原本以为像这种至关重要的密信,对方在收到信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信焚毁,以免留下线索,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把信留了下来。 如今这封信还落在了天子手里! 徐一知就算想要分辨,也找不到任何理由。 江叔安说:「我这里还有很多信件,其中绝大部分都跟徐公有关,徐公要不要一一过目?」 徐一知的脸色奇差无比。 「这些信件,你是从哪弄来的?」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些信是我从别人家里搜出来的,」江叔安说到这里,右手拇指往后指了指,「门外那些跪着的官员,他们家里全都被我搜了一遍,一个没落下。」 徐一知咬牙质问:「你不过就是个三品节度使,有什么资格搜查朝廷命官的家宅?」 司马厌道:「是我让他去搜的。」 徐一知霍然扭头看向他:「陛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我想清理门户。」 徐一知听到这话,怒极反笑:「外面跪着八十多个文官,他们全都是在京四品以上的高官,手底下管着许多人,您要他们一次性全部清理掉吗?您就不怕动摇南楚的根基吗?」 他之所以有底气坐在这里逼迫天子放人,就是因为他吃准了天子不敢轻举妄动。 朝中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偶尔革除几个人的官职没什么,反正南楚人才济济,很快就能找到新的人顶替,可要是一口气把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部给清理掉,那将导致朝廷各部门停止运转,彻底陷入瘫痪状态,时间一长,很容易引发大乱子。 司马厌平静说道:「南楚的根基是黎明百姓,不是你们这群蛀虫,江叔安,你去将外面那些人全部抓起来,关入大理寺,严加拷问,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龌龊事情瞒着我?!」 「喏!」 江叔安放下木匣子,大步流星地走出昭阳殿。 徐一知站起身,声音嘶哑地吼道:「你给我站住!」 第1143章:翻天(13) 江叔安没有停下。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昭阳殿,高大挺拔的身形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紧接着就是文官们的叫喊声。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我是户部侍郎,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抓我?!」 「陛下!您可是明君,您这样对待忠臣良将,是要被后人唾骂的!」 …… 那些叫喊声渐渐远去。 外面的世界归于平静,只剩下寒风吹过时带起的唿唿声。 徐一知气得浑身发抖:「陛下,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司马厌却答非所问:「老师,陪我下盘棋吧。」 徐一知:「……」 他曾经是太子太傅,可惜太子死在了皇位争夺战中,后来年仅七岁的司马厌被推上皇位,于是他又被推举成了司马厌的老师,也就是帝师。 孩童时期的司马厌对博学多才的徐一知非常尊崇,见到他时总是一口一句老师。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马厌渐渐不再称唿他为老师,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是称唿他为徐公。 如今乍一听到「老师」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唿,徐一知愣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覆。 「好。」 看出天子要和徐一知来一场师生间的对话,宁王与傅七识趣地告退离开。 两个小黄门搬来桌椅,解苗亲自摆上棋盘,两个棋盒分别放在棋盘的两端。 司马厌习惯性地坐在了属于黑子的那一方,他对徐一知说道。 「白子先行,老师请先走。」 徐一知此时已经收敛情绪,他先是看了司马厌一眼,然后才拿起一颗白子,轻轻放到棋盘上。 司马厌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紧跟着落下一颗黑子。 两人你来我往地下了好几颗棋。 棋盘上的局势逐渐变得复杂。 徐一知幽幽道:「陛下的棋艺比以前长进了很多。」 司马厌微笑着道:「这都是老师教导得好。」 琴棋书画,无论哪一门对徐一知而言都不在话下,他的古琴水平独步天下,书法字画更是一绝,南楚三大书法家,他便是其中之一,随便一副字画就能卖出天价。 但真要比较起来,徐一知最喜欢的其实还是下棋。 他喜欢那种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从他教导司马厌下棋那天开始,司马厌就从未赢过他一局,师生两人每次对弈,最后都以司马厌的惨白而告终。 在徐一知看来,司马厌永远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可是今天,这个认知似乎出现了一丝动摇。 棋盘上的白子数量越来越少,而黑子的数量越来越多。 徐一知正在被对手一步步地逼入绝境。 他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眉毛不由自主地皱在一起。 司马厌的耐心很好。 无论徐一知要思考多久,司马厌就能安静地等待。 徐一知拿着白子的右手在半空中停顿良久,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 「这一局,我输了。」 只是输了这一局而已,我还能在下一局赢回来。 司马厌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端起茶盏,平静说道:「你没有下一局了。」 徐一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真要对我赶尽杀绝?你忘了当初你被顾峥压得抬不起头时,是谁在暗中帮你出谋划策?要不是我,你至今还只是顾峥手里的一个傀儡!」 听到顾峥二字,司马厌正要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他将茶盏又放回原处。 「曾经我很感激,是你帮助我打败了顾峥,可是事实告诉我,你跟顾峥没什么两样,你们都想让我成为你们手中的傀儡。」 徐一知非常不满:「你居然拿我跟顾峥那种乱臣贼子相提并论?!」 司马厌看着他:「事情到了这一步,还逞什么口舌之快?」 徐一知闭上了嘴。 司马厌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地捡起来,放到棋盒里面,嘴里平静地说道:「老师……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称唿您为老师了,您对我的教导之恩,我不敢忘怀,不管您犯下何等错误,我都不会杀您。」 徐一知的眼中浮现出亮光,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天子不杀他,就以为天子对顾念旧情,他还有翻身的机会。 紧接着他就听到司马厌接着说道。 「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跟您聊天,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皇陵里面挺无聊的,劳烦您搬去皇陵好好地陪陪他。」 徐一知眼中的光亮迅速熄灭,他死死盯着对方:「你要让我去守皇陵?」 司马厌轻轻嗯了一声。 所谓守皇陵,其实就是变相地圈禁。 皇陵虽然也位于汴京城内,但守卫森严,一旦被关进去,就意味着他要老死在皇陵之内。 徐一知很愤怒。 他几经沉浮,费尽心血,才艰难地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名望,权力,地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为他所有。 他以为这些东西会伴随着他进棺材,即便是将来死了,他依旧能在史册中流芳千古。 可现在,司马厌要送他去守皇陵。 他将默默无闻地老死在那个冷冰冰的皇陵之中。 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都会随之湮灭。 他接受不了这个结局。 徐一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这是忘恩负义,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 司马厌反问:「我送您去守皇陵,是出于孝道,而您去守皇陵,是出于忠心,怎么就会被天下人唾骂呢?」 徐一知双手抓住棋盘边缘,因为用力太狠,指甲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大家都不傻,就算你嘴上说的在好听,大家也知道你就是过河拆桥!当初顾峥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不顾一切地帮你谋划一切,我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功臣!如今你翅膀硬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你这种飞鸟尽良弓藏的做法只会让所有人心寒!待你失了人心,看你以后还怎么统领群臣?!」 司马厌却是一笑:「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当初顾峥倒台后,我也曾担心会有人觉得我是过河拆桥,结果您用实际行动向我演示了该如何安抚群臣和百姓。不得不承认,就操纵人心和舆论而言,您真的是我好老师,我在您身上学到了很多。」 第1144章:父子(1) 徐一知是被人扶着走出昭阳殿的。 雪还在下,寒风唿唿地从耳边刮过。 他被冻得鼻尖通红,脑子一阵阵地发晕。 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有点好转的病情,似乎又加剧了。 两名侍卫抬着软轿,将徐一知送出皇宫。 大管家一直等在宫门口,天气太冷,为了不被冻僵手脚,他不得不来回走动,使劲地搓弄手指。 他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徐一知出现,激动地迎上去。 「老爷,家里出事了!」 徐一知先是一通剧烈的咳嗽,然后才沙哑开口:「怎么了?」 「二公子被杀了!」 徐一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大管家说:「今早江叔安带着好多官兵冲进咱家,二公子和三公子想要阻拦,双方发生口角冲突,江叔安让人将二公子和三公子打了一顿,后来还把二公子的脑袋给砍了,您的信函和家中的帐册全被江叔安抢走了。」 徐一知本就生着病,今日又连番遭受打击,此时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胸口闷痛,气血疯狂上涌。 他张开嘴,勐地吐出一口大鲜血! 众人惊叫出声。 「老爷」! 「徐公!」 徐一知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前栽了下去。 很快,徐一知在宫门口吐血晕倒的消息,就被传到了司马厌的耳朵里。 司马厌听完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让太医给他看看。」 解苗立即让人去太医院传话。 张太医带着石溪去了徐家。 徐家现在乱成一团。 徐炎的尸首已经被装殓入棺,但因为少了个脑袋,暂时还无法下葬,只能把棺材停放在徐炎平时居住的院子里,好在如今天气严寒,尸首不容易腐烂。 张太医给徐一知扎了几针。 徐一知很快就醒了。 张太医叮嘱他要放宽心态,莫要再生气发怒,留下一张药方后,便带着石溪离开了徐家。 坐进马车里,石溪忍不住撩起车窗帘子往外看,见到徐府外面守着许多龙卫军。 如今徐家里外都有龙卫军看守,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看守极其森严。 石溪放下帘子,心情很不错。 如今徐家已经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垮掉。 大仇得报。 她爹若是泉下有知,应该能安息了。 回到宫中,张太医将徐一知的病情如实禀报给了天子。 「徐公本就在病中,身体很虚弱,今日急火攻心,吐血晕倒,病上加病,身体出现了轻度中风的症状,情况不容乐观。若能好生调养的话,兴许还能再活个两三年,可若再出现今日这种情况,只怕他很快就会不行了。」 司马厌沉默不语。 解苗摆摆手。 张太医会意,拱了拱手,悄然离去。 过了许久,司马厌才轻轻地开口:「我没想到我们的关系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自认是个很念旧的人,他一直都记着徐一知曾经对他的帮助,只要徐一知能够安分守己,他就能保证徐一知和整个徐家的平安顺遂。 可惜,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权力的魅力远远超过了他们之间的师生情分。 他们在一次次的彼此试探和交锋过后,终于将师生之情彻底磨灭,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解苗低声宽慰:「陛下不必自责,您已经仁至义尽了。」 司马厌的食指轻轻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问起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让你去查顾峥遗骸的下落,有结果了吗?」 解苗说道:「查到了,顾峥的遗骸火化后,被送去了光照寺。」 「光照寺?知道是谁送去的吗?」 「应该是顾斐。」 司马厌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顾斐是顾峥唯一的儿子,他在临走之前,肯定会想办法安排好顾峥的后事。 司马厌决定去一趟光照寺。 自从太子在光照寺遇刺后,光照寺就被侍卫军围了起来,至今还没有解禁。 寺中除了侍卫军和僧人之外,再无其他人。 如此倒是方便了司马厌,省得再临时清场。 他进入光照寺,在老方丈的带领下,来到了存放顾峥骨灰的小佛堂里。 小小的佛堂里面,就只有一张香案,香案上摆放着青瓷骨灰盒,面前有个小香炉,两边是香烛,另外还有三盘瓜果。 在骨灰盒的后面,静静摆放着一个牌位。 牌位上面空荡荡的,一个字都没有。 司马厌随口问道:「这里平时有人打扫吗?」 老方丈如实回答:「这里一直都是九灯在负责打扫。」 九灯? 司马厌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他略一思索,就从记忆中翻出了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解苗,问道:「九灯还是没有下落吗?」 解苗摇头:「暂时还额米有。」 司马厌收回视线,再度看向那个空荡荡的牌位。 「为何牌位上没写名字?」 老方丈说:「当年这个骨灰被送来光照寺的时候,那位小施主就叮嘱咱们,不要在牌位上写字。」 司马厌不用细想就能猜到,顾斐应该是怕被人发现这是顾峥的牌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干脆就不写名字,不让人知道这里祭拜的是谁。 他看着光秃秃的牌位,心情非常复杂。 任谁也想不到,曾经权倾朝野的顾峥,死后居然连个象样的牌位都没有。 司马厌说:「拿笔来。」 解苗很快就招来笔墨,放到香案上。 司马厌走过去,拿起牌位。 这牌位是用阴沉木做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提笔蘸墨,在牌位上写下一行字—— 亡父顾峥之位 当年司马厌曾认顾峥为义父,见面时要尊称他一声父亲大人,此时他写下「亡父」二字,倒也合乎规矩。 待墨迹干透,司马厌将牌位放回原位。 他对老方丈说道。 「顾峥生前最爱干净,记得每天都要打扫这里,莫要让这里落了灰尘。」 老方丈双手合十,点头应下。 外面的雪还在下。 司马厌暂时还不想回去,他去了禅房,老方丈亲自给他沏茶。 茶香渺渺,司马厌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看出他有心事,老方丈识趣地退出禅房,免得打扰了他想事情。 第1145章:父子(2) 禅房里只剩下司马厌和解苗主僕两人。 解苗几次都想开口,但又闭上嘴。 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厌忽然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吞吞吐吐。」 解苗迟疑再三才开口。 「陛下,您后悔过吗?」 司马厌偏头看向他。 这个问题不止一次地出现过。 顾斐问过一遍,宁王问过一遍,如今解苗又问了一遍。 此时若换成是别人问这个问题,司马厌肯定是要生疑的,但解苗不一样。 解苗虽是太监,可他辈分高资歷深,先帝还只是太子的时候,解苗就已经在宫中当差,后来阴差阳错被分派到了太子身边,待太子登基,他被升职成了内侍总管。 先帝去世,司马厌继承皇位,解苗仍旧是内侍总管。 他先后侍奉两位天子,始终保持着少说多做、严谨细緻的风格,在宫中积攒下了很深的威望。 即便是在顾峥权倾朝野的特殊时期,解苗依旧只听司马厌一人的话,其忠心不容置疑。 不管是司马厌,亦或是颜太后,都对他很信任。 司马厌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种话,遂反问道:「你说的后悔,是指哪方面?」 解苗说:「当年您下令凌迟处死顾峥,时至今日,可曾后悔过?」 「没有。」 不管别人问多少遍,司马厌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回答。 他不后悔。 解苗不再说话。 司马厌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很多种情绪,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解苗跪了下去:「奴才有罪。」 见状,司马厌确定他的确是有事瞒着自己,便没有动,而是等着他自己把事情交代清楚。 解苗先是磕了三个头,然后才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 他将信函双手奉上。 「这是顾峥生前交给我的信函,他说,若是他哪天不幸死了,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原本这封信在十年前就该交给您的,可我担心这是顾峥的诡计,就一直瞒着没把这封信拿出来,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司马厌很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顾峥居然会给自己留下一封信。 他看着面前的信函,由于过去了很多年,信封的边角已经起了毛边。 「你看过这封信吗?」 解苗说没有。 司马厌伸出手,接过信函。 信函的封口处依旧完好无损,显然是没有被人拆开过。 信封上有一行小字—— 陛下亲启 这的确是顾峥的笔迹。 南楚三大书法家,顾峥也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他太早地死了,连带着他的墨宝也成了绝品。 司马厌盯着那四个小字看了好一会儿,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随之浮现心头。 当年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和很多同龄的小孩一样,非常渴望父爱。 他努力学习,认真完成老师交代的功课,竭尽全力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希望以此得到父皇的关注。 结果换来的,却是兄弟们肆无忌惮的嘲笑的欺负。 他们骂他是野种,嘲笑他出身卑贱,上不得台面。 司马厌的母亲只是个普通宫女,只因碰巧被喝醉的先帝临幸了一晚,就幸运地怀上了孩子。 他的出生只是个意外,先帝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母亲,都没有任何感情。 因此无论他做得再多,先帝都不曾多看他一眼。 就连给他取的名字,都是一个厌字。 厌,不就是讨厌的意思吗? 从他得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天开始,就註定他这辈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不会得到别人的认同。 直到,顾峥的出现。 他是第一个夸奖司马厌的人。 「三皇子的字写得不错,人也乖巧懂事,是个好孩子。」 就是这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夸奖,让司马厌一直记到了现在。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得到肯定。 当时还只是孩子的司马厌非常兴奋,他每天花费大量时间练字是有效果的,有人肯定了他的成果,他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从那以后,顾峥每次进宫,都会帮忙指点他的功课。 虽然司马厌有和其他皇子们一起在国子监上课,但因为出身太低的缘故,他总是会被人有意无意地忽略,无论他学得怎么样,老师们都不怎么在意,这导致他有些地方不懂却又没法问。 有了顾峥的指点后,司马厌埋在心里的那些疑问终于找到了谘询的对象,他为此开心了很久。 有一次,顾峥照例进宫面圣,办完正事后,他特意绕道去找三皇子司马厌。 司马厌那时候刚从国子监回来,途中被两个兄长揍了一顿,顾峥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御花园的假山洞里偷偷地哭。 顾峥没有安慰他,而是严肃地教育他。 「如果你不想被欺负,就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司马厌眼泪汪汪地问道:「怎么才能变得更强大?」 顾峥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先从练武开始吧,你这身子骨太弱了,得好好练一练。」 从那以后,顾峥只要一有空,就会亲自教导司马厌练习骑射武功。 司马厌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强健有力,再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终于不用再被动地挨打,别人打他,他就打回去,就算被人打得满身是伤,他也要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几次下来,大皇子和二皇子知道他不好惹了,便不再敢轻易招惹他。 这让他的日子变得清净了许多。 后来先帝去世,顾峥力排众议将司马厌推上皇位。 司马厌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顾峥为义父。 所有人都认为是年幼的帝君迫于顾峥手中的权势,不得不低头认他做义父。 可只有司马厌知道,他其实是真心实意把顾峥当成父亲的。 想到这里,司马厌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沉重。 他无比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父子情份,可顾峥却只想利用他获得更多的权势,他在顾峥的眼里,就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傀儡而已。 见他许久未动,解苗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要看这封信吗?要不还是直接烧了吧?」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这封信看不看都不重要了。 司马厌仍旧没有说话。 他缓慢地拆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宣纸。 第1146章:父子(3) 阿厌。 我以前称唿你为殿下,后来称唿你为陛下,但我最想称唿你的,其实你的名字,阿厌。 凉夜厌厌露华冷,天淡淡银河耿耿。 非常好的名字。 …… 司马厌的视线在那两句诗上停留许久。 他从不曾想过,自己的名字居然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他一直都以为,厌,就是讨厌、厌恶的意思。 …… 阿厌。 你是个聪明、倔强、要强、敏感的孩子,初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的儿子沉舟,你们身上有太多的共同点。 不同的是,沉舟在我的庇护下可以鲜衣怒马,恣意张扬,而你却只能隐藏在深宫之中,为了存活下去得拼尽全力。 或许是出于怜悯,亦或许是想看看这孩子将来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我主动接近你,指点你的功课,教导你学习骑射功夫。 你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你的学习速度很快。 眼看着你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 作为你的老师,我感到很欣慰。 …… 司马厌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峥也曾对他有过欣慰之情吗? 他一直以为,顾峥从接近他那一天开始,就是怀着功利的心思。 无论是最初的悉心教导,还是后来的全力支持,都是为了能将他变成便于操控的傀儡。 …… 阿厌。 比起君临天下的帝王,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就像宁王那样,可以到处游山玩水,不必为争权夺利而累心。 可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希望成为天下之主,你想让造福天下苍生。 我尊重你的决定。 即便你说这话时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但你得记住,男子汉说话要算数,既然你说了,你就得做到。 我帮助你登上皇位。 接下来,就轮到你实现你的诺言,造福天下苍生。 …… 司马厌看到这里,脑中随之想起了一段被时光尘封许多年的记忆。 那一天是他七岁的生辰。 宫中无人为他庆贺,就连母亲也因为要讨好贵妃,忙得团团转,压根就忘了还有生辰这回事。 只有顾峥一人还记得他的生辰。 顾峥送给他一匹小马驹,并带着他出宫去骑马狩猎。 他们将捕猎得来的猎物带去酒楼,交由酒楼的厨子做成菜餚。 司马厌吃得很开心。 顾峥问他:「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有什么愿望?」 司马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不管是什么愿望,你都能为我实现吗?」 「你先说来听听,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实现。」 司马厌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成为天下之主!」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完全不懂天下之主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经常听哥哥们说这几个字。他知道哥哥们都想成为天下之主,能被这么多人争抢的东西,那肯定是个好东西,他也想要! 顾峥又问:「成为天下之主后,你想怎么做?」 司马厌抱着啃到一半的鸡腿想了许久,才勉强想出一个回答。 「我想造福天下苍生!」 由于时间过去很久了,司马厌早已经忘记了这件小事。 是的,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面,这真的只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不是看到这封信,如果不是顾峥在信中提及此事,恐怕他早就忘了自己孩童时期还曾说那般豪言壮语。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随口说的两句话,竟然被顾峥记在了心里,并在不久的将来,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 想到这里,司马厌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以为顾峥之所以支持他继承皇位,是因为他出身低微、性格内向、更利于操控。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是自己太狭隘了。 顾峥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履行他的承诺而已。 他在用实际行动向自己证明,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说到做到。 既然你要成为天下之主,我便为你铺平道路。 只希望,你能不忘初心,造福天下苍生。 想到这里,司马厌心生惶恐,难道是他误会了顾峥?难道他杀错了人? 解苗注意到天子的神色变化,有些担心:「陛下,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司马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喏。」 解苗离开后,禅房里只剩下司马厌一个人。 他捏着信纸,拧眉思考。 既然顾峥是为了实现承诺才力排众议将他推上皇位的,那为什么在他继承皇位后,顾峥又大肆揽权? 以顾峥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辅佐司马厌成为一代明君。 但是顾峥没有这么做。 他在品尝到权势带来的滋味后,便大肆揽权,排除异己,结党营私,他将朝堂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只要是他说的,就无人敢反对,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无人敢抢夺。 即便是身为天子的司马厌,也只能活下他的掌控之下。 想到这里,司马厌心里刚刚升起来的一丝悔恨,又被压了下去。 理智随之回笼,他又变成了冷静的帝王。 也许顾峥的确是为了实现承诺才扶持他登基,但人心易变,顾峥被权力迷昏了头,逐渐走上了奸臣的道路。 司马厌垂眸,看向信纸,想知道顾峥接下来还能编造出什么谎言来? …… 阿厌。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若用得好,它能造福苍生,可若得不好,它能伤人伤己。 现在你手里握着这世间最锋利的一把剑,接下来,你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让你试剑的敌人。 我,便是你的这个敌人。 我会背叛你,会压迫你,会逼得你无路可走。 你曾经有多么尊崇我,现在就有多么憎恨我。 恨意会成为督促你成长的力量,逼着你迅速成长,壮大。 或许你会恨我,觉得我这样做实在太过残忍,可你得明白,你是帝王,你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你身上压着天下苍生的重担,无数人的未来都系在你身上,你没有时间慢慢地长大。 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而我是横在你面前的绊脚石。 只要你能从我身上踩过去,你就能迈出成为天下之主的第一步。 …… 第1147章:父子(4) 司马厌浑身僵硬,脑中一片混乱。 他忽然想起顾峥曾经说过的话—— 老鹰在哺育小鹰的时候尽心尽力,可等到小鹰第一次换毛后,老鹰就会将小鹰带到悬崖边上,然后将小鹰推下去,小鹰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努力扇动翅膀,竭尽全力学会独自飞翔。 顾峥就像是老鹰,用近乎冷血的方式,逼迫司马厌这只小鹰尽快成长。 幼小的鹰崽无法在权力漩涡中存活下来,唯有成长为老鹰,他才能够有立足之地。 司马厌以为顾峥是贪恋权势的奸臣,可事实上,顾峥却是用心良苦。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老父亲,为了儿子的前程暗中谋划,为此不惜牺牲自己,让自己成为儿子前进路上的踏脚石。 从来没有人这样为司马厌着想过,就连亲生爹娘都没有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司马厌的眼眶渐渐红了。 他曾经无比憎恨的人,却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 …… 阿厌。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死了。 我很开心,你打败了我,你用自己的实力向所有人证明,你有资格坐稳皇位。 那些对我的憎恨和厌恶,都将转化为对你的崇拜和支持。 但是你要小心,在这些支持者中,藏着一些心怀叵测之人,他们会披上虚伪的面具,隐藏在你身边,一点点蚕食你手中的权力,让你成为他们手中操控的傀儡。 就比如说,徐一知。 他是我的恩师,我对他很了解,他学富五车,是个很好的老师,可他同样也自私护短,你千万不要对他太过信任。 我之前留下的班底,你可以留下一小部分,另外你再多开几次恩科考试,从中选拔人才,尽量选寒门出身的学子,他们背景干净,更好拉拢。 至于世家们在朝中的势力,你只需要稍加压制就行,不用过多担忧,君王之道首重权衡,他可以挑起世家与寒门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争斗,你只需保持两者之间的平衡,便能他们都为你所用。 你不要太过相信文官,更不要让文官插手武将的决策。在你无法同时兼顾文武两方的时候,我建议你文武分治,等以后你足够成熟了,再考虑具体的职务变化。 还有,你要小心一个人,火罗王的长子。 我只见过他一面,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我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了熊熊燃烧的野心,直觉告诉我,他将来一定会是威胁南楚边境的危险人物。我本想趁他羽翼未丰之时将他除掉,无奈计划被徐一知察觉,遭到他的阻拦,刺杀计划被迫放弃。 火罗王带着他的长子回去了,也许十年以后,西沙和南楚的接壤边境会发生动乱。 我希望你能多加注意西沙的动静,若有机会,一定要杀掉火罗王的长子,不要给他成长起来的机会。 …… 司马厌越往下看,视线就越模煳。 顾峥明知道自己会被他杀死,却还在死前留下了这么多的叮嘱。 这里面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切身实地地为他着想。 顾峥是真的为他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若他能在十年前就看到这封信的话,兴许他就不会让徐一知成为首辅,也不会让火罗王有成长起来的机会。 可惜,他是在十年后才看到这封信。 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白白多走了许多弯路。 司马厌却没办法生气。 因为此时他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他误会了顾峥。 误会了整整十年。 …… 阿厌。 你的未来还有很长,而我的路却已经走到尽头了。 我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有点遗憾,没能看到你弱冠成人、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不要为我的离开感到难过。 我只是你人生路上无关紧要的一块石头,当你从我身上跨过去时,就意味着你已经长大。 前方有万水千山在等着你。 请你勇往直前,别回头。 顾峥,绝笔。 …… 司马厌捏着信纸的手指剧烈颤抖,由于太过用力,信纸几乎都要被捏破了。 愤怒与悔恨在胸腔里不断地撕咬,他的理智早已经被撕成碎片,那些被尘封多年的记忆一股脑儿地全部涌出来,在他脑中争相上演。 他想要将那些记忆全部撕碎。 他不想去面对现实。 也许解苗说得对,这封信其实是顾峥设下的陷阱,顾峥故意用这封信动摇他的信念。 他没有错,他没有杀错人。 司马厌粗暴地将信纸揉成一团,连同心中的愤恨,狠狠扔出去。 纸团撞到墙壁,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到门边。 司马厌痛苦地抱住脑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 他又抬起头,两只眼睛已经通红。 他盯着地上的纸团看了许久。 耳边似乎响起了顾峥的声音—— 「三皇子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如果你不想被欺负,就得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这是我送给你的马驹,你可以为他取个名字。」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天子,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庇护你,你得学会独当一面。」 「不准哭,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 司马厌站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纸团。 他回到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尽力抚平纸上的每一个褶皱。 那些熟悉的笔迹再度映入眼帘。 它们就仿佛是被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司马厌的眼睛。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往外溢出,顺着脸颊滑落,恨恨地砸在手背上。 司马厌的上下牙齿互相碰撞,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为什么要骗我?」 「既然要骗我,为什么就不能骗到底?」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 「可恶!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又不是我的亲爹,凭什么为我做这么多!」 禅房外面,解苗背靠着房门站着,隔着薄薄的木门,他听到了房中低低的哭声。 那压抑到极致的哭声,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门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放下了敲门的手。 第1148章:父子(5) 以天子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希望让别人看到自己落泪的狼狈模样。 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解苗往旁边挪动两步,与房门拉开距离,同时沖不远处站岗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也都站远点儿。 过了许久,房中才传出司马厌的声音。 「打盆水进来。」 这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沙哑。 解苗立即让人打来热水,他亲自端着热水走进禅房。 此时司马厌的情绪已经恢復平静,但眼眶依旧红通通的。 解苗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默默地拧湿帕子,侍奉天子净面。 司马厌说:「我想在这里歇会儿。」 解苗乖觉地退出去。 他继续守在门外,随时等待天子的传召。 司马厌想睡会儿,可他在矮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久,却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他干脆翻身坐起来。 他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去。 解苗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门,赶忙跟上去:「陛下要去哪儿?」 司马厌边走边说:「随便逛逛。」 他嘴里说着随便逛逛,双脚却笔直地朝着小佛堂走去。 小佛堂里面,顾峥的牌位依旧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香案正中间。 司马厌走进去,隔着渺渺青烟,盯着牌位看了许久。 他忽然挤出个生硬的冷笑。 「呵,你以为我会后悔吗?」 「我不后悔。」 「我永远都不后悔!」 这话像是说给顾峥听的,又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们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御膳房早已经准备好晚膳。 面对一道道精緻美味的佳肴,司马厌却没什么胃口。 他随便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解苗小心询问:「陛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若是不合胃口,今晚掌厨的御厨就完了。 司马厌平静说道:「是我自己没胃口,把这些都撤了吧,我想去休息。」 「喏。」 今晚司马厌没有召人侍寝,他独自躺在宽大柔软的床榻上,许久也没能入睡。 久违的失眠症又出现了。 他不得不爬起来,让解苗拿来安神丹。 服下一粒安神丹,司马厌再次躺下去,很快陷入梦乡。 可能是因为白日那封信的缘故,导致司马厌梦到了十年前的事情。 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行刑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是顾峥。 他穿着囚服,蓬头垢面,即便是跪着,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十年前的司马厌在看到顾峥这幅样子时,心里除了痛快之外,还有隐隐的兴奋。 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向顾峥证明,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凭藉自己的实力扫平所有障碍,他不再需要别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他能够独当一面了! 就像是一个被迫收敛心性的熊孩子,有朝一日忽然挣脱了束缚,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到父母面前炫耀一番。 可是此时的司马厌,心里却涌上了强烈的悔恨。 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 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这是在做梦,他只是眼睁睁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当侩子手举起刀,将顾峥身上的血肉一片片割下来时。 年幼的天子渐渐冷静下来,心里的痛快和兴奋没有了,只剩下慌张无措。 熊孩子只是想让父母吃点苦头,让父母低头认错,却没想过真的要杀了他。 他想阻止这一切,可他贵为天子,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于是,他开始用各种尖锐的言语刺激顾峥,他想让顾峥低头。 只要顾峥服软认错,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能看在过往的情分上,饶顾峥一命。 可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顾峥从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 年幼的天子气急败坏,他觉得顾峥简直是脑子有问题,都快死了,还不肯说句话。 眼见顾峥的整条右臂的血肉都被刮干净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司马厌终于看不下去了,气唿唿地站起身。 「你就等死吧!我要回宫!」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去看顾峥,想看看他会不会说出挽留自己的话。 顾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华。 司马厌立即拔高音量问道:「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在求我饶了你?」 顾峥闭上嘴,连同眼睛也闭上了。 就好像睡着了似的,全然没把凌迟带来的痛苦放在心上。 司马厌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场残酷的凌迟,持续了两天两夜才结束。 顾峥最后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 当这个消息被传入宫中,落入司马厌的耳朵里时,他僵在原地,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顾峥真的死了?」 「的确是死了。」 「呵呵,怎么可能?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快?你们一定是骗我的,我要亲眼去看看!」 司马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外面冲去。 当他冲出房门时,忽然发现身边的景色发生了剧烈变化。 巍峨宫殿迅速崩塌,变成一座座山峰。 而他就站在悬崖边上。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被吓得脸色煞白,想要往后退,却被一只大手抵住后背。 他回头望去,见到顾峥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顾峥说:「陛下,您不能后退。」 司马厌抓住他的袖子:「你不是死了吗?」 顾峥说道:「我的确是死了,可我却还在看着陛下,您答应过我,要造福天下苍生,陛下不会食言吧?」 「我不会食言!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顾峥笑了起来:「那就请陛下现在证明给我看吧。」 「怎么证明?」 「往前走。」 司马厌看着面前的万丈深渊,心中惶恐:「这么高,我会摔死的。」 「陛下已经长大了,是时候该独自翱翔了,陛下,努力地飞吧,我一直都在看着您。」 说完,顾峥就忽然用力,将司马厌推了出去! 司马厌坠进深渊,身体急速下降! 「啊!!」 他勐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环顾四周,这里是熟悉的寝宫。 刚才只是个梦。 解苗推门走进来,手里举着油灯,关切地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司马厌缓缓唿出一口气:「刚才做了个梦。」 「是噩梦吗?」 「不算是噩梦。」 但也不算是好梦。 ………… 总算把这三章给写完了!卡死我了呜呜呜! 第1149章:暗探(1) 司马厌揉了下额角:「什么时辰了?」 解苗说:「刚到寅时。」 平时司马厌是寅时二刻左右起床,若碰上大朝的话,寅时就得起床,今日没有大朝,他可以再睡会儿,但此时她已经没有了睡意。 他披上衣服,坐在床边,脑中还在回想梦中的情景。 他想起了顾峥临死前动了下嘴皮子,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当时他没看明白,此时认真回想起来,他终于明白了顾峥当时说的事—— 别回头。 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也绝不能回头。 司马厌轻轻摩挲待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是父皇留给他的遗物,听说它的第一任主人是南楚的太祖皇帝,它和玉玺一样,都是皇位传递的信物。 据说父皇在临终前,想把这枚玉扳指戴到四皇子的手上。 但最后,这枚玉扳指被戴到了三皇子司马厌的手上。 是顾峥亲手将这枚玉扳指戴到他手上的。 他垂眸看向手指上的玉扳指,耳边响起顾峥当时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成为天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从此以后就是孤家寡人。」 「你的身边,将再无可以相信的人,无论是你的臣民、还是你的母亲手足、甚至是你的儿女……他们将来都有可能成为你的敌人。」 「无数人想要将你从皇位上拉下去,而你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坐稳这个位置。」 「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年幼的天子听完这话后,很是惶恐,他忐忑地问道:「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吗?」 顾峥笑了下:「你最应该提防的,就是像我这种人。」 司马厌闭上眼睛。 什么叫做像你这种人?你是哪种人? 直到玉扳指被摩挲得开始发热了,司马厌这才松开玉扳指。 这枚玉扳指跟随他十多年了,他每天都戴着它,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都会下意识地来回摩挲它,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司马厌缓缓站起身。 解苗立即明白他这是要起床了,赶紧让人打开热水,侍奉天子洗漱更衣。 司马厌先是去了碧泉宫,向颜太后请安,顺便配她老人家吃了顿早膳。 然后他便去了御书房,开始批阅奏摺。 等内阁大臣们来的时候,司马厌的手边已经放着一小摞奏摺,那些都是他已经批阅好了的。 五位阁老面面相觑,心里都挺意外的。 他们在司马厌手底下了混了好几年,对这位年轻天子的脾性还算了解, 跟前面几位皇帝相比,司马厌还算勤勉,只要是他分内应该做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去完成,就比如说朝会,他从不会迟到,可他也不会早到。 今儿他不仅早到了,还提前批阅完了一摞奏摺。 阁老们互相交换眼神。 天子这是被刺激到了,打算发愤图强了? 至于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那肯定是跟徐一知有关。 昨天徐家被龙卫军给搜了个底朝天,据说是搜出了一大堆罪证,那些罪证足以将整个徐家都满门抄斩。 徐一知不只是当朝首辅,更是天子帝师,他是天子最亲近的人,天子贸然得知他的真面目,心里肯定不好受,被刺激到实属正常。 司马厌并未察觉到大臣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他批阅完手里的奏摺,放下硃笔,开口便道。 「徐一知的事情,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五位阁老齐齐点头。 他们的心情都很复杂。 同在朝中当官,又都是内阁大臣,彼此经常打交道,难免会有冲突。 尤其徐一知还是首辅大臣,比其他五人的地位更高一层,出现矛盾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做出退让,次数多了,心里挤压了许多不满。 若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徐一知拉下马。 按理说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只要徐一知被定罪,首辅大臣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他们五人都有资格争上一争。 他们应该是期盼徐一知倒霉的,可要是天子真要把徐一知赶尽杀绝的话,他们心里又会不舒服。 究其原因,大概是唇亡齿寒吧。 司马厌接着道:「徐一知年老煳涂,做了许多错事,本该赐他一死,但念在他与朕的师生情分,朕不想赶尽杀绝,便饶他一命吧。「 阁老们听到这话,全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看来天子还是念旧情的。 念旧情好啊! 「陛下仁善,实乃苍生之福!」 司马厌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平静说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我打算让徐一知去守皇陵,好好地陪一陪先帝,替我尽尽孝道,你们觉得如何?」 阁老们人老成精,见风使舵的本事早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他们齐刷刷地点头:「陛下这个主意非常好,忠孝两全!」 司马厌:「既然如此,那边拟旨吧,魏尘……」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魏尘还在养伤,短时间内无法回来上班,于是他只能另外点了个人过来帮忙草拟圣旨。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低头走进来,禀道:「陛下,江州节度使江叔安求见。」 司马厌:「让他进来。」 穿着武将官服的江叔安大步走进御书房。 他单膝跪地:「微臣拜见陛下!」 司马厌让他起来,问道:「大清早的就进宫来见我,可是徐迦那边有了什么突破吗?」 「陛下英明,徐迦招供了。」 面对「恶鬼」的连番恐吓,徐迦被吓得屁滚尿***神几乎崩溃。 他原本还指望父亲能来救自己,遂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直到,那八十多个文官被关入大理寺监牢,徐迦亲眼看到他们承认自己跟徐一知之间有勾结的时候,徐迦才被迫认清现实——父亲如今自身难保,不会再来救他了。 这让他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失守。 他再也承受不住,一口气把什么都招了。 江叔安将徐迦的口供呈上去。 徐迦承认是自己花钱僱佣刺客刺杀太子,为的是嫁祸给魏尘。 司马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份口供。 「徐迦谋杀太子,形同谋逆,罪无可赦,判处凌迟。」 第1150章:暗探(2) 凌迟是所有刑罚之中最为兇残的,除非是穷凶极恶之辈,否则很少会才用这种极端的刑罚。 这种刑罚要是用多了,会给人留下一个残暴的坏印象。 在场的五位阁老都觉得这个死法太残忍了,想要处死一个人,砍头或者绞刑都可以,不一定非要用凌迟这种极端的手段。 然而司马厌却完全没有给阁老们开口反对的机会,直接就让人将这一条判决写进了圣旨里面。 江叔安亲自带着两道圣旨前往徐府。 徐一知此时还躺在病床上,由于轻度中风,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别人照顾。 江叔安当着他的面宣读完两份圣旨。 徐一知听完后,心中无比悲愤,却又无法说话,情绪剧烈起伏,导致中风的症状又加重了几分。 徐家所有财产都被查封,等清点过后,一半上缴私库,一半归于国库。 私库跟国库不一样,国库属于公家财产,而私库只是天子一人的私有财产。 按照惯例,像这种抄家得来的财物,都要私库和国库各拿一半。 至于徐一知的家人,五服以内全部黥面,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为了安抚其他的世家,不让他们觉得天子过于无情,天子象徵性地保留了徐氏的一支旁系族人,这支族人被允许留在汴京。 徐家人得知这一噩耗,全都哭得死去活来。 其中就属徐鑫的反应最为激烈。 他死活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在家里摔东西打人,恨不得将整个徐家都给拆了。 龙卫军及时出手,将他绑了起来,不准他再摔东西。 如今徐家的家产都已经被充公,这些东西可都是天子和公家的,龙卫军必须得保护这些财产的安全。 徐鑫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大箱一大箱的财物从徐府里面抬出来,搬上马车,运往皇宫。 徐府外头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 他们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纷纷。 在这些人之中,站着一个有着酒糟鼻的矮小男人,这男人像是喝了酒,浑身散发着酒气,看着醉醺醺的,周围人都下意识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酒糟鼻男人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箱子,目露垂涎。 这里面肯定装了许多金银财宝吧。 在江叔安走出徐府大门时,酒糟鼻男人缩了缩脑袋,转身熘走了。 他一路跑到城西,钻进巷子里,左拐右拐地走了好久,最终停在一个偏僻小院的门口。 他敲了三下院门,停顿片刻,又敲了四下院门。 片刻后,院门打开。 酒糟鼻男人抬脚钻进去。 这个院子很小,看着非常不起眼,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隐藏着两个西沙人。 他们是隐藏在汴京城里的暗探,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开门的是其中一个西沙人,他名叫罗布,他跟绝大部分西沙男子一样,生得高大魁梧,但他的眼睛却是棕黑色的,五官也比较柔和,这一点明显更趋向于南楚人。 这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一半南楚人的血统。 罗布和老八一样,是南楚和西沙的混血。 但不一样的是,老八认定自己是南楚人,而罗布却认定自己是西沙人。 也正因为他的外貌跟南楚人很相似,不容易被认出来,所以才会被派来汴京当暗探。 罗布看着面前的酒糟鼻男人,用非常流利的南楚话询问。 「你怎么来了?」 酒糟鼻男子姓皮,是正宗的南楚人,因为他嗜酒成性,大家都叫他皮老酒。 皮老酒没有正经的营生,平时全靠给人搬货干苦力赚点钱过日子,但他这人把酒当命,只要手里有点钱,第一件事情就是买酒,宁肯没饭吃也不能没酒喝。 如今他已经三十多岁,仍旧一无是处,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孤家寡人一个。 在西沙人将亮闪闪的银锭摆在皮老酒面前,并要求他帮忙收集情报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他这人没有什么爱国情操,对他来说,甭管是南楚人还是西沙人,只要能给他钱买酒喝,他就能跪下来认对方当爹。 皮老酒嘿嘿笑道:「今儿城中出了件大事,你们想不想知道?」 说完他还不忘搓了搓手指,暗示意味非常明显。 罗布瞭然,拿出一个银锭放到皮老酒手里。 皮老酒一看到银子,两只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也不嫌脏,直接将银锭放进嘴里咬了两下,确定这银子是真的,脸上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他小心将银锭收好,嘴里说道:「徐家你知道吧?就是当朝首辅徐一知的家。」 罗布点头表示知道。 皮老酒接着道:「徐家被查抄了,不仅所有财产都被搬走了,就连那些徐家人也得发配边关,啧啧,真没想到,那么大一个家族,转眼间就垮了。」 罗布问:「徐家犯了什么罪?」 「听说是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还有刺杀太子什么的,反正罪名很多,我记不了那么多。对了,徐一知的大儿子被判了凌迟,好像是明天就要行刑。」 罗布又追问了一些细节,确定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后,摆了摆手,示意皮老酒可以走了。 皮老酒揣着银子离开小院,直奔酒肆,打了半斤酒。 他往嘴里灌了两大口酒,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次日午时,徐迦被绑在行刑台上,侩子手拿出早已磨得锋利无比的刀,开始一刀刀割掉徐迦身上的血肉。 徐迦痛不欲生,惨叫连连。 才挨了两刀,他就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侩子手对此早有准备,一见到徐迦晕过去,立刻就使劲掐他的人中。 很快徐迦就又醒了过来。 刑法还在继续。 整个刑场都能听到徐迦绝望的喊声。 刑场周围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有些心大的家长甚至还把孩子带了过来,看到那血腥残忍的画面,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一些胆小的成年人也被吓得不轻,当场吐了出来。 罗布隐藏在人群中。 他静静看着徐迦被千刀万剐,心里正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第1151章:暗探(3) 当天傍晚,徐府的后院忽然走水。 火势迅速从后院开始向四周蔓延,沖天的火光映亮了半壁夜空,左邻右舍被吓得从家里跑出来,大喊着走水了! 如今徐家的财产已经全部被搬走,整个徐家就只剩下一座空架子,但徐一知和他的家人们还住在这里。 原本按照计划,徐一知就要被送去皇陵,而徐家其他人则要被发配边关。 可谁曾想到今晚却出了这等变故。 龙卫军们的反应很快,在发现火灾后,立刻就分成两队,一队人冲进徐府去救人,另一队人去打水灭火。 住在周围的邻居们也都跑过来帮忙。 一桶桶的水被泼进徐府之中,滚滚的浓烟升上天空。 龙卫军们冒着危险冲进火场,将一个个的徐家人救出来。 等江叔安闻讯赶到现场的时候,徐府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其中有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有努力维持秩序的官兵,还有被烟燻得哇哇大哭的徐家人…… 吵闹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吵得人脑瓜生疼。 江叔安先是让人将那些徐家人全部隔离开来,避免他们趁乱逃跑,然后让人传信给巡城衙门和顺天府,让他们全都过来帮忙灭火。 人多力量大,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合作下,火势终于被扑灭。 直到这个时候,江叔安才有功夫来查询起火的原因。 龙卫军表示火势是从后院烧起来的,具体的起火原因他们也不清楚。 江叔安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不查清楚的话,他没法安心。 就在这时,一个龙卫军急匆匆地跑过来。 「节度使大人,不好了,徐家有两个人不见了!」 江叔安面色一变:「哪两个人不见了?」 「一个是徐一知,还有一个是徐云霄。」 徐云霄是徐迦的长子,也就是徐一知的嫡长孙,今年十四岁。 江叔安很意外:「他们怎么会不见了?」 若换成其他人不见了,他还没这么大反应,但徐一知是个中风病人,全身瘫痪,别说逃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徐云霄就更别提了,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且传闻这孩子从小脑子就不灵光,呆呆傻傻的,整个一呆头鹅。 就这么一老一小,居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龙卫军满头大汗地说道:「我们刚才急着去灭火救人,旁边还站着不少来热闹的百姓,场面太混乱了,可能他们就是趁那个时候跑掉的。」 江叔安道:「通知城防衙门,封锁城门,搜查徐一知和徐云霄的下落,决不能让他们逃出汴京城!」 「喏!」 龙卫军急匆匆地跑开了。 江叔安翻身上马,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浓烟燻黑了的徐府牌匾。 看来,这场火是冲着徐一知来的。 他骑着马直奔皇宫而去。 司马厌刚用完晚膳,正准备去御书房,就被告知江叔安求见。 「让他进来。」 等江叔安大步走进来,司马厌好整以暇地说道:「这个时候你忽然跑进宫里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说吧,又出什么乱子了?」 江叔安单膝跪地:「微臣有罪,让徐一知和徐云霄跑了。」 司马厌看向候在旁边的解苗。 「徐云霄是谁?」 解苗小声解释:「他是徐一知的嫡长孙。」 经过他的提醒,司马厌这才想起来,徐一知曾经带着孙子进宫参加过宴会,那孩子长得还不错,就是脑子不大灵光,像块榆木疙瘩。 司马厌说:「徐一知不是中风了吗?他怎么跑的?」 江叔安道:「仅凭他和徐云霄,肯定没法悄无声息地跑掉,肯定是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你觉得会是谁在帮他们?」 「最后可能的是徐一知的门生故吏们,但他们应该知道,徐一知的罪名已经是铁板钉钉,就算他们能把徐一知救走,徐一知将来也不可能再东山再起了,而且他们这么做还会让徐一知沦为通缉犯。作为一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最后居然沦为通缉犯,这无论是对徐一知本人来说,还是对那些崇拜他的门生故吏来说,都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若换成是我,我会想尽办法为徐一知洗清罪名,帮助他恢復名誉,而不是带着他去亡命天涯,这太蠢了。」 司马厌颔首:「你分析得不无道理,对那群读书人来说,名誉的确比什么都重要。」 江叔安继续往下说:「如果徐一知被判处死刑,马上就要死了,他的门生故吏们可能会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顾一切地来救他。可陛下无意杀徐一知,只是让徐一知去守皇陵,他的性命安全暂时是无忧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将他救走?」 司马厌没有说话。 反倒是解苗开口说了句:「也许帮徐一知并不是被人救走的,他是被人绑走的。」 江叔安和司马厌同时看向他。 司马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解苗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才将自己的分析全部说出来。 「就像江节度使刚才说的那样,陛下无意杀徐一知,徐一知目前是安全的,可现在他失踪了,这意味着他就变成了逃犯,逃犯要面对的危险,远比守皇陵要多得多。如果是真正为徐一知着想的人,肯定不会将徐一知推入这种险境,再者,跟徐一知同时失踪的人还有徐云霄,大家都知道徐云霄脑子不好使,这一老一少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简直就是绑架的绝佳对象。」 江叔安问:「徐一知如今一无所有,绑架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情报!」 司马厌随即也反应过来,对!就是情报! 徐一知虽然中风了,可他脑子还是清醒的,只要让他休养一段时间,病情稍微好转了些,他就能开口说话。 徐一知作为首辅大臣,权限极高,无论是南楚边关的军事布防,还是南楚的地形图,他都一清二楚。 只要能把他掌控在手,就等于是把整个南楚的情报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在场三人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情报若是落入外族人手里,南楚大祸将至! 第1152章:新年(上) 江叔安带人将汴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能找到徐一知的下落。 他和徐云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三天时间转眼已过。 大家心里都清楚,徐一知很可能已经不在汴京城里了。 司马厌命人发布通缉令,全国通缉徐一知。 通缉令通过驿站被发往各州各县。 徐家其他人照例被发配边关,他们受了黥面之刑,意味着他们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余地了,被流放的身份将会伴随他们终生。 关闭三日的城门在今日终于被打开。 徐家三百多口人,在官兵的督促之下,从西城门离开汴京城。 曾经风光无限的徐家,就此彻底陨落。 刺杀太子的真兇已经被伏法,光照寺解除封禁,又恢復到了香火鼎盛的样子。 朝中四品以上的文官绝大多数都被革职查办了,朝中各个部门的运转被迫暂停,很多公务都被积压下来,无人处理。 司马厌对此早有预料。 他曾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 这十年来,他明面上跟徐一知虚以为蛇,但暗地里他却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 不就是缺人吗? 南楚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才! 司马厌将暗中培养的人才一个个拎出来,安插到各个缺口,一张由他亲手编织的人脉大网,就此在朝廷里面铺展开来。 原本还想趁机分一杯羹的五位阁老见状,纷纷识趣地歇了心思。 天子果然是长大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刚刚登基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子。 如今的他,渐渐有了一位铁血帝王该有的模样。 不能再小看他了。 朝中各个空缺被司马厌的人给塞了个满满当当,最后只剩下首辅一个位置还空着。 如今有资格竞争这个位置的,就只有内阁的五位大臣。 所有人都以为天子会从这五人之中选一个出来接任首辅之位,但天子却一直没有提这件事情,他就好像是把这事儿给忘了似的。 五位阁老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追问天子到底要选谁当首辅? 可真要这么问出口的话,会显得他们太过功利,有损个人形象。 最后他们只能各自联络门生故吏,准备在大朝的时候,向天子提及此事,看看天子是个什么态度。 每个月初一是大朝的时候。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月底,刚过完小年,等到下个初一的时候,就是明年了。 新年第一个朝会,自然要比平时更加隆重。 按照惯例,天子要带着文武百官前往祖庙,祭奠先祖,然后再返回皇宫上朝。 朝会上,有人提及首辅人选的事情。 司马厌回答得特别四平八稳。 「首辅之位关系重大,须得仔细考虑,你们有什么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朕会考虑的。」 此话一出,立刻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温阁老资歷最老,最能服众,微臣觉得他最合适!」 「彭阁老办事能力最强,更有一双慧眼,无论是识人还是断案,都是一把好手,由他接任首辅最好!」 「彭阁老性格太过尖锐,不好不好,微臣认为王阁老比较合适接任首辅,他为人温和有礼,素有贤名,在民间口碑很好。」 「王阁老性格是好,可就是太好了,反而不够果断,相比之下,还是阎阁老更合适,他是状元出身,博学多才,单论学识的话,在场除了天子之外没人能比得过他。」 …… 原本还很肃静的朝堂,很快就因为这些人的争论,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个都在据理力争,说得唾沫横飞。 谁也不肯退让,吵到后面就升级到了人身攻击,当然,他们还保持着文人的底线,没有骂脏话,就算是骂人,他们也是引经据典地骂,要是换个没读过书的或是反应慢点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对方说那话是在骂自己。 司马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人吵架,完全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顾峥说过,为君之道,首重权衡。 怎么样权衡呢? 自然是要先挑起矛盾,然后再从中周旋,取得平衡。 他们吵得越狠,身为局外人的司马厌,就能从中获得更多的支持。 直到大家吵得口干舌燥嗓子沙哑了,才不得不停止争吵。 司马厌这才缓缓开口:「你们的意见,朕已经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朕该去给太后拜年了。」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 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恭送陛下!」 今天是大年初一,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家女眷都有资格入宫向太后和皇后拜年,拜了年后,太后和皇后为了表示恩德,还会把女眷们留在宫中用膳,所以今天的皇宫格外热闹。 司马厌来到碧泉宫里的时候,颜太后正在跟应老太君说话,屋里除了她们之外,还坐着七八个女眷,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她们见到天子来了,除了太后之外,其他人纷纷起身行礼。 司马厌让她们免礼。 他朝颜太后拱手作揖:「母后,儿子向您拜年了。」 颜太后笑着朝他招手:「快过来看看,这是江太医给我送的新年礼。」 江微微作为天子亲自册封的九曲县主,按理应该在大年初一这天进宫向太后和皇后拜年,但因为她距离汴京太远,再加上两个孩子太小了,暂时分不开身进京,就只能托人把新年礼送进宫里来,算是聊表心意。 司马厌还挺感兴趣的,江微微虽然是个女子,行事作风却颇有几分男儿气派,他很想知道她会送些什么东西给太后?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红木匣子里面,铺着淡金色锦缎,中间静静摆放着两个白瓷小罐,看包装还挺精緻的,但他完全不知道那两个白瓷小罐是干嘛的。 颜太后故意逗他:「你猜这是什么东西?」 司马厌盯着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江微微是大夫,从她的职业来看,送药材或者补品之类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但这些东西宫中有很多,太后压根就不稀罕。 能让太后笑得如此开心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普通贺礼。 司马厌无奈道:「我猜不出来,还请母后明示。」 第1153章:新年(下) 颜太后呵呵地笑出声来:「就知道你猜不出来,这个呢,是玉容散,另外那个呢,是玉肌散,听名字你就应该能猜得出来,这两样东西是用来美容养颜的。」 旁边的应老太君笑着附和:「我之前就听说过玉容散和玉肌散的名气,最开始是从秋阳府那边传出来的,每天使用的话,能够美白祛斑,让皮肤变得更有弹性,只是数量太少,很多人想买都买不着,没想到这两样东西居然都是出自江太医之手。」 颜太后说:「江太医厉害着呢,之前她还教过我一套锻鍊的诀窍,我每天都有练习,现在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好多了。」 「难怪我瞧着您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脸上红润有光泽,就像是年轻了十几岁,原来是江太医的功劳啊!」 众女眷们跟着夸赞起来。 除了玉容散和玉肌散之外,江微微还送了一套香皂。 一套香皂共有十二块,每块香皂的香味和颜色都不同,上面还分别雕刻有不同的图案,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用心。 随礼品一起送来的,还有香皂的用法和效果。 颜太后平时用的是胰子,那东西跟香皂的效用差不多,但无论是从外形还是气味来看,胰子都远不如香皂来得好。 颜太后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些香喷喷的香皂。 除了颜太后这里,江微微给元皇后也准备拜年礼,内容跟颜太后的差不多,只是包装不一样而已。 这些东西价格不贵,但胜在有新意,并且还很实用。 无论是颜太后还是元皇后,都表示很喜欢。 江微微给司马厌准备的是两大罈子药酒,他本人并不是很爱喝酒,但偶尔喝喝也还可以,尤其是在这种大冷天里,喝点酒可以暖暖身子。 不知道江微微是用什么药材泡得酒,喝起来并没有药味,入口还有种说不出的醇香口感。 就连司马厌这种不怎么爱喝酒的人,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他特别叮嘱解苗。 「把这酒好好收起来,以后我要慢慢地喝。」 解苗笑着说好。 司马厌想了下又道:「取出一壶酒,我要带去光照寺。」 大年初一的光照寺依旧是人声鼎沸,香客络绎不绝。 司马厌打扮成一个普通的富家郎君,带着解苗和江叔安进入光照寺。 还是那个小佛堂。 顾峥的牌位安静摆放在香案上,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的瓜果也是新鲜的,香烛旁边还摆着两支花瓶,瓶中插有梅花。 解苗和江叔安候在门外。 江叔安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了一眼,看到了香案上的牌位,顾峥二字映入眼帘,不由得心头一动。 他收回视线,凑到解苗身边,低声问道。 「这里面供奉的是顾峥的牌位?」 解苗已经从天子的态度看出来,天子并没有继续追究顾峥的意思,那就意味着顾峥的事情不在意忌讳。 解苗颔首道:「的确是他。」 他顿了顿又道:「等下你也可以给顾峥上柱香,他好歹也是你的亲家。」 江叔安:??? 啥玩意儿? 他啥时候多了个大奸臣亲家?! 解苗见他一脸懵逼,不由得莞尔一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啊,顾峥是顾斐的父亲。」 江叔安早就猜到顾斐肯定不是个普通山里汉,却没想到他的来歷居然如此厉害,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大奸臣亲家,江叔安就觉得特玄幻,像是在做梦。 等他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问问顾斐那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告诉他! 小佛堂里,司马厌倒了满满一杯酒,洒在地上。 「我记得你挺爱喝酒的,这是你儿媳亲手酿的药酒,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吧。」 酒水洒在地上,浓郁的酒香随之扩散开来,甚至都盖过了香火气息。 站在门口的江叔安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是酒香吗?好香啊,好酒啊!」 解苗回头往佛堂里看了一眼,然后低声道:「那应该是江大夫送给陛下的药酒。」 江叔安愣了下才反应是过来,对方口中的江大夫是他闺女。 他登时就羡慕嫉妒恨了。 「没想到微微还会酿酒啊,她都没酿过酒给我喝。」 酸了酸了。 解苗好笑地看着他:「你要是想喝酒的话,回去跟江大夫说一声不就得了,她难道还捨不得分你一坛酒吗?」 江叔安摆手:「你不懂,主动跟人要酒跟被人送酒是两回事,我也要等着微微主动送酒给我喝,那样才有牌面。」 小佛堂里面,司马厌正在对着牌位说话。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了,你那个儿媳妇长得很漂亮,很还有本事,跟你儿子特别般配。」 「徐家已经垮了,但是徐一知跑了,这事儿很可能会成为一大后患。」 「到手的鸭子都飞了,我是不是很没用?如果你还在的话,大概会把我狠狠教训一顿吧?」 「我其实挺想被你教训一顿的,从小就没人管我,父皇不管我,母亲是想管却不知道该怎么管,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管教过我的人。」 「我知道,我可能误会你了,我可能杀错了人,可我不能后悔。」 「错已经犯了,人也已经死了,后悔于事无补,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沿着你为我铺好的路,一步步地往前走。」 「你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吧?」 「虽然你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但我还是想最后在叫你一声。」 「父亲,阿厌向你拜年了。」 …… 司马厌一边说着,一边又倒了两杯酒。 佛堂里的酒香越发浓郁。 他点燃线香,插入香炉之中,然后沖站在门外的江叔安说道。 「你进来一下。」 江叔安走进去:「陛下有何吩咐?」 司马厌指了指香案上的牌位:「给你的亲家公上柱香吧。」 江叔安立即取来三根线香,点燃后,面朝牌位作揖。 站直身子,他将线香插入香炉,沖牌位说道:「亲家公,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真没想到能跟您成为亲家。阿斐去了西沙,您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他能早点平安回来吧,他媳妇和儿女都在家等着他呢。」 第1154章:归途 西沙的冬天格外寒冷。 这里不会下雪,但气温极低,寒风就跟刀子似的,狠狠地往人脸上刮过去。 顾斐带来的五万人马,如今还剩下四万八千多人,损耗一千多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死于水土不服或是毒虫毒蛇咬伤,真正战死的其实不过两百来人。 这些战士的尸体全部被火化,装在瓦罐之中,等战事结束后,他们要把这些骨灰送回他们的故乡安葬。 夜色渐深,将士们寻了个背风处落脚休息。 为免惹来敌人和野狼,他们不敢点火,吃着又干又硬的饼子,时不时往嘴里灌两口冷水。 顾斐身边放着一盏气死风灯。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正在观察面前摆放着的地形图。 这张地形图是由老八亲手绘制,画得颇为精细。 此时老八就站在他身边,旁边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他叫阿良。 阿良原本是跟随商队来到西沙的,后来被江叔安所救,因为阿良精通西沙话,江叔安便把他推荐给了顾斐。 顾斐正好缺个翻译官,就把阿良也给带上了。 顾斐盯着地形图看了片刻,然后抬头看向虚无的远方,嘴里说道:「再往前走一天,应该就能到落日国,那里是咱们的最后一站。」 根据老八和阿良提供的消息,落日国是西沙诸国中少见的对南楚持友好态度的国家,如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他们接下来一站可以轻松许多。 次日早晨。 队伍再度出发。 他们朝着跟朝阳升起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朝阳的光辉塞在他们身上,却没有任何温暖的感觉,寒风唿啸而过,捲起漫天的黄沙。 让顾斐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距离落日国还有半天路程的时候,遇上了落日国的人马。 双方在途中不期而遇,不约而同地停下步伐。 在经过来回几番的试探过后,落日国的人率先放下防备,他们的国王主动靠过来,朝着顾斐所在的方向叽里哌啦地喊了几句。 阿良仔细听完,随即说道。 「他是落日国的国王,他的王后病了,他想带着王后前往南楚求医,请我们帮帮他们。」 顾斐早就从江叔安口中听说了落日国王后中毒的事情,他道:「带他过来。」 很快落日国的国王就被领到了顾斐面前。 顾斐为了表示尊重,翻身下马,跟对方保持了一个平等的高度。 落日国国王单手握拳按在胸前,弯下腰去,嘴里说了句西沙话。 阿良道:「他在向您问好。」 顾斐抱拳回礼。 看出他的态度很友好,落日国国王心下稍安,他注意到跟在顾斐身边的阿良,眼睛一亮,很显然他认出了阿良。 阿良主动解释了自己和顾斐的身份。 有熟人在场,落日国国王心里更有底气,他叽里哌啦地又说了一通。 阿良帮忙翻译:「他说他的王后病得很重,之前江将军给他的药丸已经吃完了,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王后死去,听说南楚的大夫医术很厉害,他想带着王后前往南楚求医,如果我们能够帮助他们找到神医治好王后的话,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他的生命。」 其实最好的谈判方法是一点点地往外掏牌,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底牌。 面前这位国王倒好,一口气就把自己的底牌全被掏了出来。 看他那副样子,显然是急坏了,完全顾不上利益得失,一心只想快点治好他的王后。 由此看来,他是对王后真的情深意重。 顾斐问:「你带来了多少人?」 阿良把他的话翻译成西沙话。 落日国国王飞快地给出答覆。 阿良说:「他们这次一共有一千人,其中包括他和他的王后。」 顾斐道:「若你信得过我们,你就让那些人都回去,你和你的王后跟我们走,我可以带你们找到神医,等治好你的王后之后,我们会派人把你们送回落日国。」 阿良如实将他的话翻译给落日国国王听。 落日国国王有些迟疑。 他倒是不怕死,他就是怕这些南楚人会对王后不利。 顾斐表示可以给他两天时间慢慢考虑。 落日国国王很着急,王后病得很重,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别说两天时间,哪怕是两刻钟他都浪费不起。 事已至此,如果答应的话,王后兴许还能活下来,要是不答应的话,王后就必死无疑了。 他只有犹豫了一下就作出决定。 「我们跟你们走!只要你们能治好我的王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阿良将他的话翻译给顾斐听。 顾斐干脆利落地说道:「你把你的王后带过来,咱们现在就出发回南楚。」 他们这次得商路最后一站就是落日国,既然落日国国王和王后都跟着他们走了,就等于落日国已经归顺南楚,如此一来他们便免去了跟落日国的一战,可以提前凯旋迴国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家里,见到日思夜想的妻儿,顾斐就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去。 落日国的国王安抚好了臣民们,亲自赶着一辆马车来到南楚大军的队伍中。 王后就躺在马车中,如今她已经病得奄奄一息,连坐都坐不起来。 回家的旅程比来时轻松得多,将士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趁着途中休息的时候,落日国国王凑到顾斐面前,用刚从阿良那里学来的蹩脚南楚话问道。 「你确定,能找到,神医,治好,王后吗?」 顾斐说:「我媳妇就是神医,她能治好你的王后。」 阿良将他的话翻译成西沙话。 落日国国王听完后,两只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他兴奋不已,抓着顾斐的胳膊又叽里哌啦地说了一通。 顾斐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有肢体接触,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扭头看向阿良。 「他说了什么?」 阿良如实回答:「他说您的妻子一定是个既美丽又聪明的女子,他能遇到您,肯定是天神的恩赐,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您的妻子。」 顾斐心想,他才是最迫不及待见到媳妇的那个人。 第1155章:失踪(1) 今日是上元节,镇上有灯会。 江微微把健康堂锁了,带着大伙儿去镇上赏灯游玩。 今天的灯会办得很隆重,吸引了不少外地人,街上人头攒动,五光十色的花灯挂满了大街小巷。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柳芸怕吓到孩子,她和尤四娘、范六娘、何霞带着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去了怀微客栈,由于今晚有灯会,肯定会有很多人,正是做生意的最好时机,所以怀微客栈今晚通宵营业。 怀微客栈除了可以投宿之外,一楼还设有茶座,可以喝茶闲聊吃点心。 原本客栈里面的茶座早就已经满了,但柳芸作为客栈老闆的亲娘,自然是有特别待遇的。 张持特意让人在楼上腾出个房间来,摆上桌椅,做了个临时的雅间。 「老夫人请坐。」 待柳芸等人坐下后,张持迅速让人送上茶点。 没过多久,詹春生和楼老爷子、魏老爷子也来了,他们年纪大了,不爱跟年轻人一块凑热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待着。 他们这一群人占了个大雅间,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时不时从窗户往外看一眼夜景,感觉很是悠闲。 至于神医堂的那些学生们,全都回家过年去了,江微微告诉他们,年后直接去神医堂上课,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让他们来健康堂实习。 施金水原本被江微微赶回去跟家里人过年,结果才刚过完初五,他就背着包袱离开家门,又回到了健康堂。 灯会的惯例是,只要能解开灯谜,就能免费拿走相对应的花灯。 几乎每盏花灯面前都站着人,他们都在琢磨该怎么解开灯谜。 去年灯会的时候,江微微是跟顾斐一起来的,有顾斐在场,甭管什么花灯,只要是她能看上的,顾斐都能免费帮她赢回来。 可惜今年顾斐不在身边,江微微对猜灯谜没了兴致,倒是秀儿和阿桃两个丫头玩得很开心。 她们两个其实也不大会猜灯谜,都是宋浩和施金水在猜灯谜。 秀儿和宋浩已经定亲,成亲时迟早的事情,阿桃和施金水虽然还没挑明,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差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了。 宋浩和施金水就跟孔雀开屏似的,绞尽脑汁地猜灯谜,想在心上人面前有个出色的表现。 看到他们两个傻乎乎的样子,秀儿和阿桃笑个不停。 江微微嘆气,没想到她也有被迫吃狗粮的一天。 绿袖看出她的落寞,凑过去说道:「听说今晚有杂耍班子来咱们镇上,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 江微微和绿袖、北川带着壮壮小风两个孩子顺着人流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杂耍班子。 有耍猴的、喷火的、顶碗的、踩高跷的、耍皮影戏的…… 一个个精彩的节目,看得众人连连喝彩。 壮壮和小风两个孩子最喜欢这种节目了,他们一下看看这个一下又看看那个,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由于现场观众实在是太多了,壮壮和小风很快就被人给挤远了,江微微怕他们出事,奋力推开人群,想要去把两个孩子给拉回来。 绿袖和北川想要去帮忙,刚好就在这时候,踩高跷的两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撒糖,惹来众人的哄抢。 绿袖和北川遭到众人的推搡,不得不连连后退。 等他们好不容易从人群之中挤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江微微已经不见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看杂耍,开始努力地找人。 找了一圈下来,他们在看皮影戏的地方找到了壮壮和小风。 这两小孩正看皮影戏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大人们为了找自己都快急死了。 绿袖和北川一人拎一个,把两个倒霉孩子给拎到旁边。 绿袖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少夫人呢?」 壮壮一脸茫然:「微微姐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小风道:「我们刚才被人挤散了,怕你们找不到我们,我们不敢走远,正好看皮影戏的敌方还有空位,我们就在那儿待着。」 绿袖追问:「这么说来你们没看到少夫人?」 两个孩子同时点头。 绿袖和北川面面相觑,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少夫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话刚说完,绿袖有赶紧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呸呸!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她应该只是被人群挤到了别处,咱们再去找找,肯定能找到她的。」 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再次走丢,绿袖特意将他们送去怀微客栈。 柳芸等人见到她送孩子们回来,还挺意外的。 「时间还早呢,你咋就回来了?」 绿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实情:「少夫人不见了,我们要去找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就把他们送到你们这儿来了,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下。」 一听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急了。 詹春生站起身:「那么大个人,怎么会不见的?」 「人太多了,把我们给冲散了。」 柳芸忧心忡忡:「微微不会出什么事吧?今晚外头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万一碰上拍花子可怎么办?」 范六娘安慰道:「拍花子一般只对小孩下手,江大夫人都那么大了,拍花子骗不走她的,再说了,江大夫向来聪明,不会轻易被人骗到的。」 尤四娘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找人吧。」 其他人表示也要一起去。 最后柳芸和詹春生、楼老爷子、魏老爷子被留在客栈里,楼老爷子腿脚不便,而且还有三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需要照顾,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才行。 尤四娘、范六娘、何霞、以及绿袖急匆匆地离开怀微客栈,分头去找人。 绿袖转了大一圈下来,没看到江微微的身影,倒是在河边找到了正在放河灯的秀儿、阿桃、宋浩、以及施金水。 他们见到绿袖神色焦虑,好奇询问出了什么事? 绿袖说:「江大夫不见了,我把能找到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没能找到江大夫。」 大家都是一惊。 第1156章:失踪(2) 顾斐带领大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上元节那天回到凉山关。 他把人全留在凉山关营地里,然后带着阿良、老八、以及落日国的国王和王后直奔九曲县。 等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地感到九曲县时,已经是夜里,但因为今晚有灯会,街上挂满花灯,亮若白昼,行人更是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落日国国王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闹的景象,心里很好奇。 若非心里还惦记着王后的病情,他其实挺想下车去街上逛逛的。 阿良和老八坐在车辕上,由于前方人太多了,街道被堵住,他们不得不放慢车速,跟着人流一点点地往前挪动。 顾斐已经从马背上下来,他牵着缰绳,目光在街道两边的花灯上巡视。 他想选个好看的花灯,回头见到媳妇的时候,可以送给她。 就在这时,一辆驴车从前方驶来,与顾斐擦肩而过。 顾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驴车。 赶车的是个高大男人,穿着粗布衣裳,皮肤是古铜色,模样看起来跟寻常人没什么区别。 由于灯会的缘故,今晚很多从外地刚来的游客,现在的人都是往镇子里面挤,很少有人往外面走的,那辆驴车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突兀。 阿良好奇地问道:「侯爷,您在看什么?」 顾斐收回视线:「没什么。」 他们又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 忽然有人喊了顾斐一声。 「少爷!」 顾斐循声望去,见到北川就在前面不远处。 北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少爷,又惊又喜,急忙拨开人群,艰难地挤到少爷身边。 顾斐问:「你是来镇上看灯会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北川刚才一直在找人,来回地跑动,累出一身汗。 他喘着气说道:「我们是来看灯会的,但是少夫人不见了,我们全都在找她。」 顾斐脸色一变:「微微是怎么不见的?」 北川将事情经过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他们分头找人,已经找了一个时辰,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仍旧没能找到江微微的踪迹。 按理说以江微微的性格,她要是不小心跟人走散了,第一反应肯定是站在原地等待,要是等不到的人话,她应该回怀微客栈。 可是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江微微既没有回客栈,也没有站在原地等他们。 到处都找不到她的声音。 大家心里都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江微微该不会真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顾斐压下心里的不安,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对北川说道:「你先带他们去客栈,安顿好马车里的人,我去找人。」 「嗯。」 前面的路被堵住了,顾斐打算抄小路,他牵着马钻进旁边的巷子里面,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他想起刚才那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驴车。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辆驴车有古怪,具体是哪里古怪,他又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一种直觉。 顾斐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翻身上马,调转方向,朝着驴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想看看那辆驴车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 此时的江微微才刚刚醒来。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就连嘴都被堵住了。 她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个车厢,隐约还能闻到驴粪味,大概率是一辆驴车。 车厢里面除了她之外没别人。 唿救是不可能的。 江微微努力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她原本在看杂耍,由于观众数量太多,大家又太激动了,把壮壮和小风给挤开了。她想把两个孩子给拉回来,往前走了没两步,就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后颈。 她登时就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江微微将昏迷前后的事情联想起来,心想自己该不会是被绑架了吧? 绑架她的人是谁? 对方绑架她的目的何在? 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 江微微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答案。 车厢正在晃动,外面有驴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想必这辆驴车正在行驶之中。 若无意外的话,驴车应该已经离开九曲县,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要是对方把她卖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山旮旯,她就是想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想到这里,她立刻在心里唿叫系统。 「小九!」 999号:「有何贵干?」 「给我一把手术刀。」 999号:「你要哪个型号的?」 「我要1号手术刀,那个型号最锋利。」 999号:「兑换成功,扣除三十积分。」 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凭空出现在江微微的手里。 她用手术刀割断手腕上的绳子,然后扯掉嘴里的布团,再把脚上的绳子也割断。 恢復自由后,江微微没敢轻举妄动。 她坐起身,悄悄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 外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江微微又往车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不知道现在赶车的人是谁,她只知道现在是逃生的最好机会。 机不可失! 她将车窗帘子彻底拉开,双手撑在窗棂上,勐地纵身一跃,从马车里面跳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下声音很大。 驴车立即停下,一个有着古铜色肌肤的高大男子跳下车,他叫罗布,是西沙安插在南楚的暗探之一。 他原本隐藏在汴京,后来他悄悄绑走了徐一知和徐云霄。 徐一知是南楚的前任首辅,他知道很多秘密,包括南楚边关的军事布防,如果能把他带回去,肯定立大功! 罗布和同伴乔装打扮,小心避开各州各县的盘查,终于把徐一知和徐云霄带到了九曲县,这里距离凉山关很近,接下来只要穿过凉山关,他们便能进入西沙境内。 可就在进入九曲县后,原本全程保持沉默的徐一知忽然开口。 「你们如果想让我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你们得帮我办一件事情。」 罗布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帮我杀一个人,她叫江微微。」 第1157章:失踪(3) 徐家已经覆灭,徐一知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忘记对江微微的刻骨仇恨。 为了报仇,他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背上叛国之罪! 罗布从徐一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 杀一个人就能获得大量情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罗布答应了这笔交易。 但他谨慎惯了,在动手之前,他悄悄打听了关于江微微的事情。 让他意外的是,这个名叫江微微的女人来歷居然很不简单,她明面上只是个乡下女大夫,实际上却是天子亲自册封的九曲县主,另外她还有个当将军的亲爹,还有个当侯爷的相公。 无论是她爹还是她相公,都曾经参与过南楚跟西沙的战争,并且还立下了汗马功劳。 罗布经过权衡,觉得这女人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一刀杀了太可惜,他打算把她也带回西沙。 他在健康堂附近蹲守了好几天,很少见到江微微出门,即便她偶尔出个门,身边也都跟着人,他找不到机会可以下手。 直到今晚的灯会,他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一直尾随在江微微身后,见到江微微跟其他人走散,他立即跟上去,一下将江微微打晕。 因为他下手太快,再加上有杂耍班子吸引注意力,周围没人注意到罗布打晕人的动作。 江微微昏倒过去,被罗布顺势一把搂住。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一对恩爱的两口子。 罗布一手搂着江微微,一手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待挤出人群后,他将江微微抱进驴车里面,把她的手脚绑住,然后加着驴车往镇外行去。 在即将离开九曲县的时候,他无意中与顾斐擦肩而过。 他不认识顾斐,顾斐也不认识他们。 当驴车从顾斐身边经过时,罗布察觉到顾斐往这边看来,视线中充满了探究。 罗布不由得心惊,这人很敏锐! 为了不引起怀疑,罗布强压下心里的紧张,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不疾不徐地赶着驴车往前行驶。 待身后的视线消失了,罗布才加快速度,朝着跟同伴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谁知江微微居然提前醒了,而且还跳窗逃跑了! 罗布拿起随身携带的弓箭,跳下驴车,他拉弓射箭,对准江微微逃跑的背影,大声喊道。 「站住!你再跑一步,我就射箭了!」 江微微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她开始左右晃动,在路上进行s形跑位。 这样一来箭头很难对准她。 罗布冷笑,这女人还挺狡猾的。 不过,她还是小看了他。 罗布可是火罗王麾下有名的神射手,曾经一箭射中在空中飞行的鹰隼,被称为射鹰神手,江微微那点把戏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他松开手指,箭矢勐地飞出。 下一刻,它就刺进了江微微右边小腿。 这一箭的力度极大,江微微顺着力度狠狠摔倒在地,两只手撑在地上,被被小石子擦破了皮肤,火辣辣的疼。 她挣扎着爬起来,低头去看右边小腿,箭矢插进小腿肚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把裤腿都给染红了。 「我擦,这都能被射中,变态啊!」 江微微咬紧牙关,忍着疼,抓住那支箭矢,将箭杆折断,只留下箭头还在肉里。 她拖着受伤的右腿继续跑。 可惜跑得太慢了,很快就被罗布从后面追上。 罗布想要去抓她。 江微微趁其不备掏出一拍即晕砖,狠狠朝他脑门拍过去! 罗布的反应极快,在江微微动手的一瞬间,他就往后退了一步,刚好避开她手里的板砖。 罗布搞不清楚这女人是从哪里掏出来的板砖,此时也不是思考这些细节的时候,他抬脚踢在江微微的右手手臂上,她吃痛不已,下意识松开手指,板砖随之哐当落地。 下一刻,她就被罗布再次打晕。 罗布就像是抗麻布袋似的,将她扛到肩上,大步回到驴车旁边。 江微微被扔到车里,驴车重新启动。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顾斐就骑着马追了上来。 他忽然勒住缰绳。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前面的地面上有血迹,在那摊血迹旁边,还静静躺着一块板砖。 顾斐翻身下马,走过去捡起板砖。 他认识这块板砖,它是微微的东西。 他看了看手里的板砖,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心里越来越不安。 看来微微是真的出事了! 顾斐将板砖塞进马背上的行囊中,骑着马朝前追去。 …… 江微微是被疼醒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座破败已久的山神庙里。 外头一片漆黑,天应该还没亮。 在不远处还躺着个老人,那老人徵用一种充满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老人身边还坐着个少年郎,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神情木讷,看着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 江微微想要坐起来,可是双手都被绑着,脚倒是没有再被绑住,但右腿流了太多血,箭头还留在肉里,疼得厉害,别说站起来,她连动一下都觉得要命。 旁边有人在说话。 江微微循声望去,看到有两个男人正坐在旁边低声交谈,他们说的是西沙话,江微微一个字都没听懂。 借着火堆的光,她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男人正是绑架她的傢伙! 江微微沙哑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两根男人停止交谈,一起看向她。 罗布用非常流利的南楚话说道:「我叫罗布,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和善。」 江微微看着那位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男人,心想这位大兄弟看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和善。 和善似乎不太喜欢跟外人交流,江微微一开口,他就闭上了嘴。 于是交谈的任务就落在了罗布身上。 江微微问:「你们绑我做什么?是想要钱吗?」 罗布笑着道:「不,我们不要钱。」 江微微心下一沉,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对方明摆着不要钱,这问题就大了。 「那你们想要什么?」 罗布说:「我们想邀请你去西沙做客。」 第1158章:互坑(1) 江微微上下打量对方:「你们是西沙人?」 罗布笑而不语。 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江微微啧了声,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出门逛个灯会,居然能碰上西沙探子……不对,灯会上那么多人,对方怎么就偏偏绑架了她?这绝对不是巧合! 很可能对方早就已经盯上她了,灯会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腿上伤口传来的剧痛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咬着牙问道:「能把我的双手松开吗?我想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 箭头一直留在肉里,伤口无法癒合,鲜血不停地往外流,时间一长,她很可能会休克甚至是死亡。 至于箭头干不干净、会不会留下病菌、引发其他併发症之类的问题,暂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先把小命保住最重要。 罗布没有说话,眼里是明晃晃的警惕。 江微微说:「我的伤口很深,要是一直不处理,我会流血而死的。你们想带我去西沙,应该是想带个活口,而不是具尸体吧?」 就在这时,躺在不远处的白髮老人忽然开口:「别相信这个女人的鬼话,你们只要松开她的手,她就肯定会逃跑。」 江微微看向老人。 曹尼玛居然敢拆老娘的台?! 她收回视线,缩着肩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无害,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现在腿受伤了,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你们两个大男人,手脚俱全,难道还跑不过我一个腿受伤的柔弱女子吗?」 罗布想起她之前抡起板砖砸人的画面,完全不觉得这女人跟柔弱二字有半文钱关系。 不过她说的话有道理,一个活着的人质,远比一个死了的人质更有利用价值。 罗布跟同伴和善低声商量了一会儿。 和善抽出随身佩刀,架在江微微的脖子上,罗布则帮忙解开了她受伤的绳子。 罗布提醒道:「你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不然这一刀下去,你的命就没了。」 江微微乖巧应道:「嗯!我肯定不跑,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好人!」 罗布:「……」 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说我是好人。 不远处的老人嗤笑出声:「装!你就接着装吧!」 江微微:「……」 她故作天真地问道:「这位老爷爷是谁啊?是你们的爹吗?」 罗布的表情一言难尽:「不,他跟你一样,也是被我们绑来的人质。」 他顿了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主动将那位老人的身份透露给她。 「他叫徐一知,你应该知道他吧?是他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他想让我们杀了你,不过我们觉得活着的你,比死了的你更有价值。」 江微微登时就被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熊熊燃烧。 徐一知你个老不死的,你自己被绑架就算了,你踏马的居然还拖我下水?! 你给老娘等着,等我找到机会,我一定要把你吊起来毒打! 徐一知冷哼,显然是对罗布的决定很不满。 「你们没有按照我的要求杀了她,你我之间的交易作废,以后你们别指望从我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话!」 罗布笑了下,并没有将徐一知的威胁放在心上。 他当初绑架徐一知的时候,特意把徐一知的嫡长孙也给一起绑来了,为的就是能给徐一知留个软肋,回头到了西沙,徐一知若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们直接拿徐云霄开刀,他们就不信徐一知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孙子被折磨而无动于衷! 江微微坐起身,抬手在腰间摸了下,结果摸了个空。 「咦?我的荷包呢?」 罗布拿出荷包:「在我这里。」 江微微眼巴巴地看着他:「包里里面有备用的伤药,能给我吗?」 在她昏迷的时候,罗布就已经检查过这个荷包了,里面除了一些碎银子和银票外,还有两个小药瓶和一个小针包。 罗布将那两个药瓶丢给她。 江微微接住药瓶,拔掉其中一个瓶子的木塞,将止血散倒到伤口上。 伤口终于不再流血。 她又问:「能借我一把匕首吗?」 罗布戒备地问道:「你要匕首做什么?」 江微微指了指腿上的伤口:「我得把这里面的箭头挖出来。」 罗布犹豫再三,还是递了一把小刀过去。 这刀很小,只有成人的拇指大小,跟裁纸刀有点相似,刀刃很是锋利。 这里没有酒精和盐水,江微微只能将通过高温进行消毒。 她将刀子放到火堆上烘烤,然后借着火光,用刀子割开皮肉。 没有打麻药,皮肉被活生生的切开,这个过程痛到令人髮指。 她的身体不住颤抖,脸色煞白如纸,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这一刻,不管是罗布还是和善,神色都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们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厉害,不仅能拿刀子割自己的肉,还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们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的,别说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很少能做到她这个地步的。 这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非同寻常的忍耐力。 伤口被刀子割开后,江微微伸出颤抖的手指,将箭头取出来,随手扔到地上。 她将止血散倒上去,然后用刀子割破裙摆,撕下布条,缠住伤口。 这样的伤口处理方法实在太过粗糙,江微微不放心,回头她得找系统兑换消炎药和伤口粘合剂,另外还得给自己打一针破伤风。 包扎完伤口后,江微微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如纸。 看她这幅样子,肯定是没力气逃跑的,和善收入刀鞘,末了还不忘警告她一句。 「别乱动,不然就杀了你。」 江微微扯出个惨澹的笑容:「放心,我跑不了的。」 说完,她还不忘主动把小刀交出去。 罗布接过小刀,擦干净上面的血迹,眼睛还在打量面前的女人。 「你真是个大夫?」 江微微的声音很虚弱:「你们抓我之前,应该调查过我吧,这些事情你们肯定查得到,何必再来问我?」 罗布说:「我查过你,你是九曲县最有名的大夫,我原本以为是大家看在你的县主身份上,对你的医术过分夸大了,现在看来,你的确有几分本事。」 第1159章:互坑(2) 面对夸奖,江微微一改往日里的嚣张,表现得很谦逊。 「过奖了,我这医术也就是一般般吧,顶多也就是治不死人而已。」 这时候徐一知那个老不死的又开口了。 「这女人之前还担任过太医院的院使,医术厉害得很,就连咱们南楚的天子都对她赞赏有加。你们把她绑去西沙后,可以让她给你们的人疗伤治病,她那么好的医术,你们要是不好好利用,可就太浪费了!」 江微微朝他投过去死亡凝视。 徐一知回以冷笑。 反正他如今一无所有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一死,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临死之前再狠狠坑江微微一把。 罗布没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交锋放在心上,反倒是徐一知刚才说的话提醒了他。 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医术方面,西沙都落后南楚太多,说出来南楚人可能都不信,如今整个西沙没有一个大夫,要是有人生病受伤,只能去找萨满,而萨满治病救人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棍棒抽打病人。 对的,你们没有听错,就是把病人狠狠抽一顿。 萨满称之为驱邪,用棍棒抽打病人,可以将病人身体里的邪祟打出去,只要没了邪祟,病自然就好了。 有些人运气好,挨了揍后病好了。 但也有些运气不怎么好的,挨了揍后非但没有痊癒,反倒病情加重了。 萨满称这种情况为邪祟入体太深了,无法驱除,病人可以安心回家去等死了。 以前罗布对萨满的说辞深信不疑,直到他来到南楚汴京,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人被称为大夫,他们跟萨满一样,可以治病救人,但他们治病的方法远比萨满要靠谱多了。 罗布心想,要是能带几个大夫回西沙,将来西沙因为生病受伤而死去的人数肯定会大大减少。 这是一件造福故乡的大好事! 罗布越想越心动,同时看向江微微的目光也越来越火热。 江微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里暗骂,狗日的徐一知,回头我一定要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看你以后还怎么胡说八道?! 原本和善是打算把江微微重新绑起来的,却被罗布给阻止了。 罗布低声在和善耳边说了几句西沙话。 和善听完后,看了江微微一眼,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听罗布的安排,把绳子收了起来。 罗布在江微微的面前蹲下,态度比之前温和很多。 「我们不会再绑你了,但你得答应我们,接下来要安分点,不要再想着逃跑,能做得到吗?」 江微微使劲点头:「能能能!肯定能!」 罗布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女人狡猾得很,你们要是不绑着她,她肯定会找机会逃跑。」狗日的徐一知又来拆台了。 罗布说:「她腿上有伤,跑不动。」 徐一知嗤笑:「她就算跑不动,她也能给你们下毒,你们别忘了,她可是个大夫,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藏着毒药?我建议你们搜她的身。」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恶意满满。 江微微是个女人,要是真被男人摸遍全身,她的名声就毁了! 就算她不在意名声这种东西,可她有洁癖啊! 只要一想到被别的男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江微微就觉得噁心反胃。 她努力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已经嫁人了,你们要是碰了我的身子,就等于是坏了我的名声,我没脸再活下去的,只能以死明志。」 徐一知故意激她:「你就装吧!我敢打赌,你肯定不捨得死。」 装你个仙人板板! 江微微强忍着想要灭掉徐一知的冲动,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她是大夫,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一下子就看出了徐一知现在处于瘫痪状态。 人都动不了了,嘴巴还那么恶毒,活该遭报应!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罗布大哥,徐一知是不是不能动了呀?」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罗布痛快地给出答案:「他中风了,身体不动。」 江微微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朵纯洁无害的盛世白莲花。 「咱们要去西沙的话,肯定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徐一知不能动,咱们带着他肯定会很辛苦,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如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兴许能把他治好。」 没等罗布回答,徐一知就迫不及待地抢先开口:「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害我,你们别相信她的鬼话!」 江微微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我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就算你跟我有仇,我也不会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我说要治好你,就肯定会竭尽全力地治好你。」 「放屁!你就是想藉机报復我!」 徐一知看起来是真的急了,都开始爆粗口了。 罗布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两圈,似乎还在考虑。 江微微眼巴巴地看着罗布,特别诚心地说道:「我爷爷以前也中过风,症状跟徐一知一模一样,是我治好了他,我既然能治好我爷爷,就肯定能治好徐一知,请你们相信我。」 罗布看了和善一眼。 两人走到旁边低声交谈。 徐一知还在大喊大叫:「你们要是把我交给这个女人的话,她肯定会把我折磨死的!」 其实罗布跟和善都知道,江微微肯定会藉机报復徐一知,但这跟他们没关系,只要江微微不把人弄死了就行,要是操作得当的话,兴许他们还能趁机逼徐一知吐出情报。 基于以上想法,江微微的请求被通过了。 罗布说:「希望你能尽快让徐一知站起来。」 江微微笑得一脸灿烂:「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她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徐一知走去。 徐一知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 「你别过来!云霄,快帮我拦住她!」 徐云霄蹲在旁边,一动不动,像块木头。 江微微在徐一知身边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气依旧显得乖巧无害,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在此时变得无比冷酷。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医治你的。」 第1160章:互坑(3) 江微微让罗布把针包还给了她。 她抽出一根银针,准备给徐一知施针。 徐一知想要躲避,可他动不了,他只能向孙子求救。 「云霄,你快拦住她,别让她碰我!」 江微微顺势瞥了旁边的少年,他看起来似乎是脑子有问题,听到爷爷的唿喊,他只是木讷地转了下头,神情呆板。 徐一知还在尖声大喊:「云霄!云霄你别杵在那里不动啊!我是你的爷爷,你得保护我啊!」 徐云霄怔愣了好久才开口吐出一个字。 「哦。」 徐一知咆哮:「你别光哦不动啊!」 徐云霄:「哦。」 徐一知:「……」 徐一知快要被这小子给气死了! 江微微见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笑着道:「别担心,只是扎几针而已,一点都不疼的。」 说完,她便将银针扎紧了徐一知的身体里。 一共扎了五根针。 徐一知原本是满心惊恐,唯恐自己会被她给扎死,等了片刻后,他发现自己非但没有死,双腿居然还有了一点感觉!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很快就能动弹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罗布试着问道:「感觉如何?」 徐一知激动地说道:「我的腿,有感觉了!」 罗布诧异地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表现得很谦虚:「别夸我,我只是尽了医者本分而已。」 就在徐一知满心欢喜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双腿起初是有一点点酥麻,后来这种酥麻变成了酥痒,再后来就只剩下纯粹的痒,而且是越来越痒,痒得他几乎都受不了了。 「我的腿好痒!江微微你是不是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江微微镇定说道:「别太紧张,这属于正常反应,你忍一忍,等过两天就没事了。」 徐一知痒得不行,却又动不了,没办法去挠,这让他感到生不如死。 他痛苦地叫道:「你刚才不是说扎针不疼的吗?!」 江微微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扎针是不疼啊,但我没说扎针不会痒啊。」 「你!你是故意的!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江微微做伤心状:「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是好心好意帮你的,要不是我帮你扎针,你的双腿到现在还没有感觉呢,你不谢谢我就算了,居然还怀疑我,你真是太过分了。」 徐一知被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气得不轻:「你无耻!」 江微微心想我不仅无耻我还兇残恶毒杀人如麻呢! 她捂住脸:「你怎么能骂人呢?你可是堂堂的首辅大人呢,都说你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你怎么能当众骂人呢?你的教养呢?你的素质呢?你这样子怎么对得起那些崇拜仰慕你的莘莘学子?」 徐一知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早就听闻江微微牙尖嘴利不是个好对付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要脸,明明心思恶毒还要装作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 啊啊啊啊! 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好想打死她啊! 江微微指着他的脸对罗布说道。 「你快看,他的气色多好啊,红润有光泽,比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这说明我的治疗是有用的!」 罗布顺势看去,见到徐一知的确是红光满面。 徐一知咬牙切齿:「我这明明是给你给气出来的!」 江微微说:「我知道,我就是故意气你的呀,你现在这种状况就得多被人气一气,这样你身体里的气血才能更加旺盛,病也能好得更快些。」 「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 「我是大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病救人,你要相信我,不要总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既然答应了要治好你,就肯定会说到做到。」 徐一知崩溃大叫:「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滚开,离我远点,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微微盯着他看了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看来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啊,得吃点药才行,我这里正好有个独门秘方,专治精神病,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试!!」 「好的,我会给你试试看的,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相信我的药一定能让你好转的。」 徐一知吼道:「我说我不试!我不试啊!」 江微微安抚道:「别着急,我这就去给你找药啊,很快就能好了。」 她完全无视徐一知的疯狂怒吼,左右看看,看到角落里有个蜘蛛网,上面还挂着一只大蜘蛛。 她指着那里说道:「罗布大哥,麻烦你帮我把那里的蛛网和蜘蛛弄过来好吗?」 罗布胆子大得很,完全没把那蜘蛛放在眼里,走过去就是一棍子,直接把蜘蛛给敲死了。 他用蛛网裹着蜘蛛尸体,回到江微微身边。 江微微眼巴巴地说道:「劳烦罗布大哥帮忙把蜘蛛和蛛网塞进徐一知的嘴里。」 罗布信了她的话。 在西沙,萨满给人治病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蛇虫鼠蚁,生吃蜘蛛在他们那儿不算什么稀罕事。 罗布蹲下去,将蛛网裹着的蜘蛛尸体送到徐一知嘴边,让他张嘴吃下去。 徐一知的整张脸都绿了。 他疯了般大喊大叫:「我不吃!我死也不吃这种噁心玩意儿!快把它拿开!」 江微微诚心诚意地劝道:「你别这样,我们是真心想要帮你。」 「你是真心要害我!」 「我是大夫,是专门救人的,怎么会害你呢?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罗布大哥,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快张嘴吃了吧,吃完你的病就好了。」 江微微柔声细语地劝着,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 徐一知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坑我,看我玩不死你! 徐一知死活不肯吃,罗布耐心耗尽,干脆强行掰开徐一知的嘴,直接将蛛网裹着的蜘蛛尸体塞进了他的嘴里,强迫让他吃了下去。 罗布的手指才刚松开,徐一知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江微微忙道:「快把他翻过来,不然会窒息而死的。」 罗布把徐一知翻了个身,直接让徐一知的脸贴上了地上那堆呕吐物。 徐一知吐得更加厉害了。 江微微你踏马的不是人啊!!! 第1161章:互坑(4) 徐一知活到这个岁数,自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还是低估了江微微的无耻程度! 脸贴在呕吐物上,鼻腔里面全是臭味,几乎要把他给噁心死。 越是噁心,吐得越狠。 吐出来的东西几乎都快把他的脸都给包围了。 鼻腔被堵住,无法唿吸。 他动弹不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罗布伸手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熘起来,让他低着头吐了个干净。 破庙里面充斥着难闻的臭味。 江微微捂住口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罗布也是嫌弃得不行,他随手将徐一知扔到旁边,然后从外面抱来泥土,盖在那些呕吐物上,眼不见为净。 徐一知脸上还沾着许多呕吐物,看着黏黏煳煳的,很是噁心。 他实在受不了,想让人帮忙清理一下,但在这里他能喊得动的人,就只有一个徐云霄。 可徐云霄是个呆子,反应力非常迟钝。 徐一知将自己的要求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徐云霄才勉强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云霄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罗布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 和善守在门口,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徐云霄。 徐云霄并没有走多远,他在破庙外面的地上,捧起一堆冰雪,然后又原路返回。 他将冰雪抹到徐一知的脸上,帮助徐一知把脸上的脏东西擦洗干净。 徐一知被冰雪冻得脸色煞白,嘴皮不停地哆嗦。 他恨得咬牙切齿。 都怪江微微那个小畜生! 他一定要弄死她! 徐一知咬牙开口:「罗布,你不是很想要南楚边关的布防图吗?我可以给你布防图,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江微微啧了声,这个老不死的又要搞么蛾子了! 罗布来了兴致:「什么条件?」 徐一知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 「杀了江微微!」 罗布顺势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一脸惶恐:「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弱女子而已。」 徐一知恶狠狠地说道:「只要她死了,我立马就把布防图给你们!不仅如此,其他的情报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只要江微微死!」 罗布有点为难。 布防图很重要,可江微微的利用价值也很大,鱼与熊掌,他都想要啊。 他看向自己的同伴。 「和善,你觉得怎么办才好?」 和善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知道,你看着办。」 罗布转而又看向江微微,问:「你觉得呢?」 江微微瑟瑟发抖:「我不想死嘤嘤嘤!」 罗布嘆气:「我也不想杀你,我很想带着你回西沙,可徐一知必须要让你死,我也很为难啊。」 江微微可怜巴巴地说道:「如果你们非要杀我,我也没办法,只能认命。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徐一知很狡猾的,要是你们现在就杀了我,说不定他扭头就会反悔。我建议你们先让他把布防图交出来,你们拿到图了,再考虑杀不杀我,这样一来你们就肯定不会吃亏了。」 罗布对她的话深以为然。 他立即对徐一知说道:「你先把布防图交出来,我要先看到图,才能动手帮你杀人。」 徐一知怒道:「我要是把图拿出来了,你们出尔反尔怎么办?」 江微微见缝插针地上眼药。 「罗布大哥你看啊,徐一知压根就不信任你们,他肯定憋着坏水呢,你们不要轻易相信他!」 罗布冷笑:「徐一知,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吗?你别忘了,你和你得大孙子都是我们手里的羔羊,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是不愿意,就老实闭嘴,回头等到了西沙,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徐一知气急败坏:「她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你不要信她的鬼话!」 罗布何尝不知道江微微是在挑拨离间? 可她说的话的确有道理啊。 徐一知是个老狐狸,狡猾得很,千万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罗布必须要保证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徐一知真的是要气死了。 他恨不得原地爆炸,炸死这几个王八犊子! 江微微掏出银针,一脸真诚地说道:「我看徐一知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如我再给他扎几针吧,扎完针就能好很多呢。」 徐一知的两条腿到现在还痒得厉害,要是再被扎几针,他不得活活被折磨死去?! 他犹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崩溃的哭嚎。 「你别过来!滚开!罗布,我答应你!我可以先把布防图给你,你让这个女人离我远点儿,别让她碰我!」 罗布出声叫住江微微,让她别再碰徐一知。 江微微只能失望地收回银针,嘆息道:「真可惜啊。」 徐一知又怕又恨,眼泪都下来了。 可惜你个大头鱼! 你居然能对一个全身瘫痪的老人下如此毒手! 你踏马不是人! 你就是畜生!听到没有?你就是畜生啊! 罗布沖徐一知伸出手:「把图给我。」 徐一知抽噎着说道:「我身上早就被你们搜过了,压根就没有图,但我脑子里面记着边防图的全部样子,我可以现场画给你们。」 画图需要笔墨纸砚,在这个破败的山神庙里,笔墨纸砚是不可能有的,周围是荒山野岭,更不可能有笔墨纸砚这种东西。 想要笔墨纸砚,就只能下山去买。 可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得再耽搁一段时间。 这里距离凉山关已经很近了,只要再走四个时辰,就能到达凉山关,穿过凉山关便能进入西沙境内。 按照罗布的计划,他们是打算等天一亮就启程,尽量赶在天黑之前穿过凉山关。 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还是抽出一点时间下山去买笔墨纸砚? 罗布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 他将和善叫到旁边,小声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微微支起耳朵偷听,发现他们说的是西沙话,叽里哌啦一大堆,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偷听失败,她只能扭头看向徐一知。 徐一知此时也正瞪着她,眼眶赤红,目光中充满了恨意。 江微微挑眉轻笑。 那笑容里面,满满的全是挑衅。 第1162章:逃(上) 经过商量,罗布最后决定临时下山去买笔墨纸砚。 徐一知太狡猾了,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很困难,这一路走来,罗布跟和善想过很多办法,威逼利诱全用过了,徐一知始终不肯开口,嘴巴闭得死死的。 如今他难得主动表示要透露情报,而且还是边防图这种至关重要的情报,罗布不捨得放弃。 他一定要把边防图拿到手。 只要有了边防图,其他的情报都成了小事,就算以后徐一知不肯再开口,问题也不大。 由于罗布昨晚已经在九曲县露过脸,他怕被人认出来,于是今天便让和善下山去买笔墨纸砚。 罗布将江微微的荷包递过去。 「这里面还有些钱,你拿去用吧,路上小心点,速去速回。」 和善接过荷包,应了一声:「嗯。」 他大步走出山神庙,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浓浓夜色中。 此时已经是凌晨,但因为是阴雨天气,没有太阳,所以天色仍旧黑乎乎的。 罗布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禾,让快要熄灭的火苗又蹦了起来。 江微微的右腿疼得厉害,刚才她光顾着去坑徐一知,没心思去注意腿上的伤,暂时忘记了疼痛,直到这会儿,疼痛越来越强烈,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忽略了。 她艰难地在火堆旁边坐下,闭上眼睛,在心里唿唤系统。 「小九,快出来帮我个忙!」 999号:「什么事?」 啧,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啊。 江微微说:「帮我从积分商城里面兑换一支最高浓度的麻醉剂。」 999号没有问她要用麻醉剂做什么,直接说道:「一支高浓度麻醉剂的兑换价格是十个积分,免费附赠针管一支,现已兑换成功,请宿主接收麻醉剂。」 她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衣袖里。 没有人看到,她的手心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支玻璃针管,针管里面装着十毫升的高浓度麻醉剂。 江微微握紧针管,视线在罗布身上转悠。 和善现在下山去了,庙里只剩下了罗布一个人,是最佳的偷袭机会。 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江微微接下来就有两条路,要么被绑去西沙成为人质,要么当场被杀。 无论哪条路她都不想选。 她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到别人手里,她决定最后再拼一把。 不成功便成仁! 江微微单手按着肚子,用虚弱的声音问道:「罗布大哥,我好饿啊,有吃的吗?」 罗布从包袱里面发出一个硬邦邦的饼子递过去。 「只有这个,你凑合吃吧。」 江微微接过饼子,咬了两口,又干又硬,差点把她噎死。 她可怜巴巴地问道:「有水吗?」 罗布皱眉,显然是觉得这女人的事儿真多,但一想到将来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罗布又把心里那点不耐烦给压下去了,拿了个水囊给她。 江微微接过水囊,乖巧道谢。 虽然饼子非常难吃,但江微微还是把它吃光了。 必须要吃饱喝足,她才能有力气逃跑。 江微微喝了两口水,软软地问道:「罗布大哥,你要喝点水吗?」 罗布摆手表示暂时不想喝。 江微微只能放弃往水囊里面下药的打算。 她将水囊还给罗布。 罗布随手将水囊放到旁边,余光一直关注着门口的方向,他在等和善回来。 江微微挣扎着站起身。 罗布问:「你要去哪?」 江微微脸色绯红,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喝多了水,我想出去方便一下。」 罗布皱眉:「你的事儿怎么这么多?」 江微微对下头:「对不起,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我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徐一知冷不丁地开口:「你别信她的鬼话,她肯定是想藉机逃跑。」 江微微在心里将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抽打了一百遍,面上仍旧是一派的乖巧无辜。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想出去方面一下,罗布大哥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来,只要、只要你别靠得太近就行了。」 说完这话,她的脸颊已经红得不像话。 江微微本就生得漂亮,此时露出这般娇羞的女儿家姿态,更容易激发男性对她的保护欲。 罗布虽然是个冷血无情的暗探,可他同样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此时看着江微微那张含羞带怯的娇艷面容,罗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声音随之变得低哑了几分。 「你真不会跑?」 江微微举起右手,认真道:「我可以发誓,我要是跑了,就不得好死。」 我要是留下才会不得好死呢! 徐一知嗤笑:「你要是信了她的话,你就是个大傻子!」 江微微眼角含泪,露出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没有骗人,罗布大哥你要相信我啊。」 说着她主动伸手去拉罗布的袖子。 罗布没有躲,任由她拉住自己的衣袖,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两圈,最后往下滑动,落在她鼓鼓的胸前,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江微微心里噁心得不行,面上却还在撒娇。 「求你了,就信我一次吧,我真的快憋不住了。」 徐一知啧啧出声:「真应该让顾斐看看你现在这副勾三搭四的浪荡样子!」 江微微没有理会徐一知的讥讽,又往罗布身边挪动了两步,两只手都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不好嘛?」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罗布还算不上是英雄,他终于是没能抵抗得住江微微的痴缠。 「我陪你去,但你不能走远,更不准跑。」 江微微立即破涕为笑:「嗯嗯!」 她抓着罗布的胳膊没有松开:「我的腿上有伤,你能扶着我吗?」 闻着她身上传出的淡淡馨香,那是一种混合着香料和药材的香味,甜香之中隐隐透出淡淡的清苦气息,总之非常特别。 罗布越发觉得口干舌燥,看向江微微的目光也变得越发灼热。 他扶着江微微往外走。 身后传来徐一知的嘲讽声。 「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她远点儿,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罗布没有把徐一知的警告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江微微虽然用板砖砸过他,但从她砸人的动作就能看得出来,她不懂武功,就是个普通女子,而且她现在还受了伤,走路都走不稳。 面对这样一个弱女子,罗布有信心能掌控住她。 第1163章:逃(下) 和善才刚下山,就碰上了一个骑着马的男人。 此人正是顾斐。 顾斐循着驴车留下的车辙印一路追道这里,结果他就看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驴车,车上的人已经不见踪迹。 他在车里发现了血迹,猜测江微微很可能在这里待过。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线索。 就在他满心焦虑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男人从山林里面钻了出来。 双方就这么冷不丁地打了个照面。 两人都是一愣。 和善第一眼就看到了陪在顾斐腰间的绣春刀,瞳孔微微一缩,那是锦衣卫才有的刀,面前这男人居然是锦衣卫! 和善信中警铃大作,他立即收回视线,装作没事人般,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 就在他即将于顾斐擦肩而过的时候,顾斐忽然拔刀! 和善一直处在警惕状态中,在看到顾斐抬手的那一瞬间,和善就勐地抬脚朝顾斐的膝盖踹过去! 他这一脚踹得非常狠,真要落下去,顾斐的膝盖肯定要开裂。 顾斐的反应比他更快,脚步往旁边挪了半步,刚好避开和善这一脚。 在和善还没站稳的时候,绣春刀依然出鞘。 刀刃狠狠落下,直接就将和善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右腿给生生斩断! 和善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失去一条腿的他无法保持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鲜血疯狂往外流淌。 顾斐抬脚踩在他的脸上,刀尖逼近他的瞳孔,冷冷问道。 「江微微在哪里?」 和善痛不欲生,整张脸都彻底扭曲了,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死不开口。 顾斐毫不留情地刺下去,刀尖刺进了和善的右眼! 和善这次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不住地抽搐。 顾斐拔出刀,将刀尖对准他的另一只眼睛,再问:「江微微在哪里?」 和善痛苦地哀嚎:「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斐面无表情地将他另一只眼睛也给刺穿了。 「江微微在哪里?」 哪怕是再硬的骨头,也扛不住这种非人的折磨, 和善终于是扛不住了,痛苦地叫道:「她在山神庙里!」 左右都是一个死字,他现在只想要一个痛快。 顾斐拔出插在他眼睛里的刀,然后又是一刀,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 和善当场咽气。 顾斐甩掉刀尖上的血迹,收剑入鞘,大步流星地朝山里走去。 …… 罗布扶着江微微离开山神庙,钻进旁边的树林里。 「这里应该可以了吧?」罗布嘴里这么问着,但扶着江微微肩膀的手却没有放开。 江微微抬头,即便夜色朦胧,但她仍旧看清楚了罗布眼中的欲望。 啧,这男人还真是不经撩啊。 她羞涩地点点头:「嗯。」 罗布忍不住靠得更近些:「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忽然感觉胳膊上被人扎了一针! 他浑身一僵,低头看去,见到自己的右臂上插着一个玻璃针管。 江微微用力推动针管,将高浓度麻醉剂打进罗布的身体里。 虽然罗布不知道那玻璃针管里面是什么东西,但他能察觉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 十毫升的麻醉剂还只打进去一半,就被罗布抬手打掉。 他单手掐住江微微的脖子,目露凶光。 「你踏马的竟敢暗算我!」 江微微以前学过女子防狼术,她抓住罗布的大拇指,狠狠向外掰! 她用的利器极大,直接就将罗布的大拇指给掰折了! 罗布痛得脸色都白了,但还是不肯松手。 江微微紧接着又是一脚,正好踹在他的裆部。 瞬间蛋碎。 罗布这次终于忍不住松开了手。 江微微趁机挣脱桎梏,拖着受伤的右腿往山林深处跑去。 罗布痛得面目狰狞,他发出愤怒地咆哮:「臭婊子,你给老子站住!」 夜色太暗,看不清楚路,再加上她腿上有伤,根本跑不快。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麻醉剂能快点发挥效果。 罗布忍着蛋碎的痛苦追了上去。 他一边追一边骂:「你个贱人,居然敢耍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江微微竭尽全力向前奔跑。 她感觉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又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 但她不能停。 这是她唯一能逃跑的机会。 她必须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能跑多远算多远。 「小九,再帮我兑换一把手术刀!」 之前兑换的那把刀已经不见了,估摸着应该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被人给搜走了。 下一刻,她的右手手心里凭空出现一把手术刀。 与此同时,罗布追上来了。 他勐地向前一扑,从背后将江微微扑倒在地。 江微微被他压在身下,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压扁了。 她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刀捅过去! 罗布完全没想到她手里居然还藏着武器,腰部中了一刀,鲜血直流。 江微微拔出手术刀,还想再来第二刀。 罗布抓住她的手腕,令她无法再偷袭,另外一只手从后面薅住她的头髮,使劲将她的脑袋朝地面砸去! 江微微挣脱不开,只能闭上眼睛,心想自己已经尽力了。 老天爷非要让她死,她也只能认命了。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出现。 反倒压在她身上的罗布发出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她的身上就是一轻。 江微微睁开眼睛,回头往后看,发现罗布已经被顾斐一脚踹翻在地。 看到顾斐的瞬间,江微微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面露错愕之色。 他怎么来了? 顾斐刚才去了山神庙,发现庙里只有一个瘫痪的徐一知,和一个呆呆傻傻的徐云霄,其他人不知所踪。 徐一知还故意拿话刺激他。 「你媳妇刚才跟别的男人出去快活了,这种到处勾三搭四不守妇道的媳妇,我劝你还是赶紧把她休了吧,免得丢人现眼。」 顾斐直接就是一拳,把徐一知的鼻子都给打歪了。 山里鲜少有人走动,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上面留着清晰的脚印。 顾斐跟着脚印追过去,终于在山里面找到了江微微。 此时她正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那男人抓住她的头髮,要将她的脑袋往地上撞。 那一瞬间,顾斐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戾气直接窜到头顶,在他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第1164章:回家(1) 罗布被江微微逼得急红了眼。 若说他之前还只是想教训这个女人一顿的华,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微微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身上忽然挨了一脚。 罗布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经被踹飞出去。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腰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单手按住伤口,单手撑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还没等他站起身,后衣领就被人给揪住了。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反抗。 可是没用。 对方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他的脑袋被狠狠撞在旁边的树干上,撞得他头晕眼花。 撞完一下又一下。 他感觉的脑袋被撞破了,温热的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淌,钻进了他的眼睛里面,他的视线随之变得模煳,就连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混乱。 江微微从地上爬起来。 她看到罗布已经被撞得满脸是血,四肢已经不再动弹。 可顾斐仍旧不放过他,揪着他的后领,将他的脑门狠狠撞向树干。 树干不断摇晃,积雪簌簌地往下掉落。 江微微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 「顾斐。」 顾斐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手下动作不停。 眼看罗布就快没气了,江微微不得不拖着受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从身后抱住顾斐。 「够了,停手吧。」 顾斐停下动作。 他低头看着满脸是血的罗布,眼中一片赤红,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面仍旧是江微微被人抓住头髮往地上撞的画面。 要是再来晚一步,也许微微就被这个男人给杀了。 顾斐只要一想到这里,戾气就无法抑制地翻涌,吞噬他的理智,让他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 他抬手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要,杀了他。」 江微微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暂时别杀他,他是西沙的暗探,把他带回去审问,兴许能问出有用的信息。」 顾斐没有动。 江微微的脸颊在他背后蹭了蹭,动作充满了亲昵。 她的安抚渐渐发挥了作用。 顾斐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又被接了起来。 他松开手指。 罗布软软地倒在地上,脑门上血肉模煳,眼睛紧闭,看着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江微微放开顾斐,一瘸一拐地凑过去,伸手按住罗布的颈动脉。 「还好,还没死。」 高浓度麻醉剂再加上连续撞击头部,导致罗布陷入深度昏迷,现在就算是把他扔进锅里煮熟了,他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为了不让他失血过多死去,江微微将剩余的止血散一股脑儿全部倒到他的脑门上。 她见到顾斐仍旧死死盯着罗布,目光狠戾,仿佛随时都要冲上去捅他一刀似的。 江微微摸摸他的脸颊:「冷静点,我已经没事了。」 顾斐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迅速变得柔软。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力气极大,就好像要把她整个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江微微被勒得很不舒服,但还是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顾斐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盘悬在他心头的那股惶恐不安终于一点点散去。 良久,他才抬起头,哑声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顾斐要背着江微微走,被江微微拒绝了。 她指着地上的罗布说道。 「你想把他拖回山神庙,徐一知还在庙里,咱们得把他们一起带回去。」 顾斐一看到罗布就想杀人。 他闭了闭眼经,压下心里那股子强烈的杀气,揪住罗布的后衣领,就像拖货物似的,粗暴地将他拖回山神庙,江微微找了个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他们身后。 等他们回到山神庙里的时候,发现庙里空空如也,徐一知和徐云霄已经不见了。 江微微皱眉:「他们去哪儿了?」 徐一知全身瘫痪,徐云霄又是个傻子,按理说这样两个人应该跑不掉的啊。 顾斐随手将罗布扔到地上,他回到庙门口,发现下山那条路上叫了一道脚印,从脚印的深浅程度可以看出来,那人肯定很重。 「应该是徐云霄背着徐一知下山去了。」 江微微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那道清晰的脚印,忙道:「他们应该走不远的,你赶紧去追,应该能追得上。」 顾斐不放心她:「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你,放心,这附近没其他人,唯一的活人罗布已经昏迷不醒,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你快走吧,别再耽搁时间了。徐一知这只老狐狸狡猾得很,今天要是让他跑了,以后再想抓他可就难了。」 江微微说完,将他推出门外,示意他赶紧走。 顾斐要把身上的绣春刀给她防身。 江微微表示拒绝:「这么沉的刀,你给我我也不会用,你自己拿着吧,我这里有刀可以防身。」 她拿出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在他面前晃了晃。 顾斐叮嘱道:「你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我等你。」 顾斐走过去在她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跑去。 江微微在火堆边坐下。 她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罗布,点开系统界面,从积分商城兑换了双氧水、纱布、消炎药和伤口粘合剂,还有一支破伤风注射剂。 江微微吃下消炎药,将破伤风注入体内,然后拆开腿上的纱布,露出已经撕裂的伤口。 她忍着疼,用双氧水沖洗伤口,将血污全部沖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抹上伤口粘合剂,再用纱布将小腿重新缠住。 做完这些,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寒风从大门灌进来,都在她额头上的汗珠,冻得她打了个激灵。 她捡起柴禾放进火堆里,双手抱住膝盖,眼睛盯着门口的方向,默默祈祷顾斐能顺利抓住徐一知。 第1165章:回家(2) 刚才徐一知在看到顾斐的时候,就猜到罗布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 等顾斐解决掉罗布,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了。 在顾斐走后,徐一知立刻对孙子说道。 「云霄,快背我走!」 徐云霄傻愣愣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徐一知知道这个孙子脑子有点问题,即便心急如焚,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 在他重复了差不多十遍的时候,徐云霄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 徐云霄将他背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徐一知年轻时还挺高大的,可如今他年纪大了,身体佝偻了,再加上瘫痪的原因,身体缺乏锻鍊,肌肉有点萎缩,导致身体变得更轻了。 即便徐云霄只是个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郎,依旧能背得动徐一知。 徐一知指着地上那条下山的脚印,说:「跟着这些脚印走。」 徐云霄这次领会得挺快,背着爷爷往山下走去。 徐一知回头,看到山神庙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顾斐不要那么快回来,希望自己这次能顺利脱险。 可惜。 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在他们祖孙两即将到达山脚的时候,被顾斐从后面追上了。 徐一知脸色大变,一迭声地催促徐云霄跑快点。 徐云霄也的确加快了速度。 即便如此,他还是跑不过顾斐。 顾斐冲上去就是两下,将祖孙两人打晕过去。 他把两人扛下山,扔到驴车里面,他解开两人身上的腰带,将他们两个绑起来,并用布团堵住他们两人的嘴。 做完这些后,顾斐又转身往回跑。 因为心里惦记着微微,他跑得格外快。 他很害怕,怕自己到了山神庙里,却发现江微微不见了。 还好。 江微微还在庙里。 顾斐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她正蹲坐在火堆边上,双臂抱住膝盖,脑袋搁在手臂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他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凑过去看,发现她的确是闭着眼睛的。 顾斐脱掉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见她睡得沉,顾斐不忍心叫醒她,可这地方又不是久留之地,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微微,咱们回家去睡,好吗?」 江微微没反应。 顾斐稍稍提高音量,又喊了她两声。 她还是不动。 顾斐隐约察觉到不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微微,你怎么了?」 江微微还是没醒,只是眉间微蹙,似乎是睡得很不舒服。 顾斐去摸她的脸,发现她的脸滚烫。 又摸摸她的额头,也很烫。 她发烧了! 顾斐心头一紧,想要立即带她回去,随即又想起来旁边地上还躺着个人。 他寻来绳子,将罗布绑起来,并把罗布拖到神像后面,用布团堵住他的嘴,这样一来,就算他醒来了也跑不掉。 顾斐背着江微微健步如飞地朝山下冲去。 他这一来一回的速度极快,等他回到山下,看到那辆驴车的时候,徐一知和徐云霄两个还处在昏迷中,尚未甦醒。 顾斐将他们两个踹到里面去,然后将江微微放进车里,把衣服盖在她身上,低头亲亲她的额头。 「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回去。」 为了加快速度,顾斐将驴子卸下来,换上自己的马匹。 马拉着车快速奔跑。 他们在半道上遇见了前来寻人的官兵。 昨晚江微微失踪,阿桃秀儿他们找遍了整个镇子,仍旧没能找到江微微,他们担心得不行,半夜跑去县衙请求钟殊然帮帮忙。 钟殊然立刻召集人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询问。 最终让他们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有人看到江微微被一个男人给带走了。 仔细询问之外,他们猜测那个带走江微微的男人应该是外地人,既然是外地人,在绑到人后很可能会带着人离开九曲县。 钟殊然把人分成两批,一批人沿着官道往府城方向追去,另一批人沿着小路往凉山关追去。 顾斐碰见的这批人正好是往凉山关而去的。 为首的人是雷敬,他见到顾斐,立即翻身下马,上前见礼。 「拜见侯爷。」 顾斐问他们去哪儿? 雷敬如实说道:「九曲县主不见了,我们奉命去找人。」 顾斐道:「我已经找到她了。」 众人又惊又喜。 雷敬急忙追问:「县主现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顾斐撩起身后的车帘子,让他们看了一眼尚在昏睡中的江微微,随即放下帘子,嘴里说道:「她受了点伤,我得尽快带她回去医治,我这里有两个人,你们把他们带回县衙,交给钟殊然,他知道该怎么处置。」 他将徐一知和徐云霄拖下车,扔到雷敬的面前。 「你们顺着这条道往前走,进山后能看到一座山神庙,庙里还有个人。他是绑走我媳妇的绑匪,我已经将他打晕,就藏在神像后面,你们去把人带走吧。」 雷敬没想到顾斐居然单枪匹马就把人给救出来了,不仅如此还把绑匪也给制服了。 他朝顾斐拱手,由衷地说道:「侯爷厉害!」 顾斐现在急着带微微回去看病,没心思跟对方寒暄,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他便赶着马车快速往云山村跑去。 等他们回到云山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村里人得知江微微不见了,全都在四处找人,村里反倒出奇的安静。 马车停在健康堂门口。 顾斐将江微微抱下车,大步走进院里。 今天健康堂没有开门营业,只要是能动的人,全都出去帮忙找人了,家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他们见到顾斐抱着江微微回来了,全都是惊喜交加。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发现江微微病了,浑身发热,昏迷不醒。 詹春生忙道:「快把她放到床上。」 顾斐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 詹春生发现她右腿上缠着纱布,问:「她受伤了?」 「嗯。」 「把她腿上的纱布拆开,我要看看她的伤势。」 顾斐小心翼翼地剪开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 在看到伤口的剎那,顾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第1166章:回家(3) 顾斐受过很多伤,但他从没把那些伤放在心上,只要死不了,他就觉得没事儿。 可此时,他亲眼见到微微腿上的伤,却感受到了钻心的疼。 这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疼上千百倍。 詹春生看到伤口有些红肿,但没有再流血,显然是已经做过了止血处理,他便没有再碰她的伤口,而是给她扎了几针。 扎完针后,江微微很快就醒了。 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四周的一切都很熟悉。 她不确定地问道:「我这是回家了?」 顾斐握着她的手,说是的。 詹春生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快趁热把这药喝了。」 江微微接过碗,捏着鼻子把这碗苦得要死的药给一口喝了下去。 此时此刻她无不怀念现代社会的西药。 这中药实在是太苦了,简直不是人喝的! 詹春生摸摸她的脑门:「没刚才那么烫了,没再躺会儿,好好休息,有事就叫一声,我先下楼去了。」 「谢谢您。」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詹春生拿着空碗走了出去,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顾斐温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江微微说:「就是脑袋还有点晕,其他没什么了。」 「那你先睡会儿吧,睡醒来应该能舒服些。」 江微微摸摸他的脸颊,心疼道:「你看起来瘦了好多,这段时间你应该没怎么好好休息吧?」 「我没事,你睡吧。」 江微微往里面挪了挪,道:「你上来一起睡吧。」 顾斐不跟她客气,他脱掉鞋袜,躺到床上,侧身将江微微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怀里抱着心爱的人,他感觉特别安心。 江微微将脑袋靠到他身上,手在他的后颈上摸了摸,轻声道:「睡吧。」 两人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外出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全都空手而归,原本很是失落,结果却被告知江微微已经回来了,失落顿时就变成了欣喜。 以村长江丰年为首,村民们全都聚集在了健康堂里,想知道江微微现在的情况。 詹春生将江微微受伤生病的情况大概说了下。 「江大夫现在还很虚弱,需要安静休息,暂时不能露面,等她病好了之后,肯定会亲自出面感谢各位的热心帮助。」 虽说江微微是被顾斐找回来的,但村民们在得知江微微失踪后二话不说就去帮忙找人的热心,实在是让人感动。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即便平时有点小摩擦,但在关键时刻,大家都还是很团结的。 江丰年笑着道:「人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小事,你让江大夫好生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望她。」 他带着村民们离开了健康堂。 范六娘做好了晚饭,她招唿大家来吃饭。 柳芸说:「阿桃,你去看看你师父醒了没?要是醒了的话,就把灶上热着的米粥给她端上去。」 「喏!」 阿桃跑上楼去,先是轻轻敲了下房门,没听到有反应,又将耳朵贴在门上,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正好房门没有上拴。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探头进去张望,见到江微微和顾斐还在睡觉,她又缩回脑袋,轻轻带上房门。 阿桃蹬蹬地跑回食堂。 「师父和顾大哥还没醒。」 柳芸说:「那就不等他们了,咱们先吃吧。」 他特意留了一份饭菜,放在灶头上热着,大家围坐在桌边埋头吃饭。 今儿为了找人,他们跑了很多地方,一个个都累得不行,饭量比平时增长了不少。 一大锅饭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桌上的菜也是一点没剩下。 吃饱喝足后,柳芸提着装有热牛奶的暖瓶上楼去餵孩子们。 咕噜和江织对牛奶的接受度良好,可咕叽却不行,从昨晚到现在,他一口奶都没喝。 他宁肯饿着,也不肯喝牛奶。 柳芸急得不行,想尽办法哄他,想让他喝点儿。 咕叽就是不张嘴,后来被逼急了,干脆就哇哇大哭起来。 睡在隔壁的江微微和顾斐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顾斐赶紧起床,他一边穿鞋一边对江微微说道。 「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江微微原本想跟过去看看,但她想到自己还生着病,孩子们身体娇弱,万一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她只能忍着焦急,待在屋里等待。 顾斐推门进屋,见到是咕叽在哭,他赶紧伸手将咕叽抱过来,柔声安抚。 可惜咕叽完全不买帐,仍旧哭个没完。 眼见他哭得小脸都红了,顾斐实在是于心不忍,只能抱着他去隔壁找江微微。 江微微拿出口罩戴在脸上,她不好去抱孩子,只能拉着咕叽的手。 「咕叽别哭了,娘在这里。」 咕叽紧紧抓着她的手指,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可眼睛里面依旧泪水汪汪,看着可怜极了。 江微微感觉整颗心都化了,恨不得立刻把他抱过来。 可是不行。 她这会儿还在生病,既不能抱他,也不能餵他奶。 江微微让柳芸把装有热牛奶的碗递给她。 她用小勺子舀起牛奶,送到咕叽的嘴边,温声哄道:「咕叽张嘴,啊,张嘴呀,对,就是这样……」 趁着咕叽张嘴的时候,她将牛奶餵进去。 咕叽还是很不情愿喝牛奶,喝了一小口就扭过头去。 江微微又哄了好久,他才肯喝第二口。 喝完第三口后,咕叽渐渐适应了牛奶的味道,终于不用江微微哄了,主动张嘴把牛奶喝下去。 柳芸见到这一幕,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孩子总算吃东西了。 喝完牛奶后,咕叽有点累了,趴在顾斐的怀里睡着了。 顾斐抱着他去了隔壁,将他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在他旁边还躺着两个孩子,分别是江织和咕噜。 这两个小丫头心大得很,哪怕咕叽哭得天翻地覆,她们依旧能够唿唿大睡。 顾斐摸摸咕噜的脸颊,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的小宝贝真乖。」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里。 江微微坐在床上,眼巴巴地问道:「孩子们怎么样了?」 顾斐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脑袋:「他们都已经睡着了,你也再睡会儿吧。」 ………… 这篇文差不多快写完了,接下来我想写微微和顾斐在现代的番外,你们想看吗?想看的话我就写,不想看就算了。 第1167章:解毒(1) 第二天钟殊然亲自来到健康堂。 他这次来,一是为了看望江微微,而是为了跟顾斐商量事情。 昨天顾斐让雷敬被徐一知祖孙两人和罗布带回县衙,别人不认识徐一知,但钟殊然却是认识的,他一眼就认出了徐一知。 关于徐一知被罢官的消息已经通过邸报发往各州各县,九曲县距离汴京太远,钟殊然是在五天前才收到这份邸报的。 他没想到的是,前脚才知道徐一知倒台了,后脚徐一知就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他面前。 他问雷敬是怎么回事? 雷敬答不上来,只说这是关内侯安排的。 没办法,钟殊然只能亲自上门问顾斐。 顾斐没有隐瞒,三言两语就把救人的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 钟殊然咂舌:「徐一知可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人,就算他被罢官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对他死心塌地,要是被他们知道徐一知居然跟西沙敌寇搅合到了一起,不晓得他的那些崇拜者会怎么想?」 顾斐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平静说道:「徐一知和徐云霄是在逃通缉犯,你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天子。」 「那个西沙探子怎么办?」 「先把他关着,回头我去审问他。」 钟殊然迅速点头:「行!」 健康堂进入午休时间。 灶屋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柳芸过来邀请钟殊然留下吃饭。 「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每次都留我吃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钟殊然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特别自然地一屁股坐到了餐桌边上。 江微微今天已经退烧了,可因为腿上有伤,不方便下楼,顾斐端着饭菜上楼去找她。 他将小矮桌放到床上,摆上饭菜。 江微微问:「钟殊然走了吗?」 顾斐给她盛了碗玉米排骨汤,嘴里说道:「没有,他在楼下和大伙儿吃饭。」 「啧,他每次都是踩着饭点来咱家的。」 顾斐无声地笑了下。 江微微埋头喝汤。 顾斐在她对面坐下,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说道:「我这次回来,顺道带回来两个人,他们想见见你。」 江微微抬头,笑道:「你带了什么人回来?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娶的小老婆吧?」 顾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江微微轻咳两声:「别这么看我嘛,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别开这种玩笑,我不喜欢。」 江微微举起手,认错认得特别痛快:「对不起,我错了。」 顾斐说:「跟我一起回来的两人是落日国的国王和王后,王后中了毒,急需救治,希望你帮忙救人。」 「落日国?」 「是西沙诸多小国中的一个,位置挺偏的,我们这次开通西沙商路,落日国正好是这条商路的终点站,之前你爹也曾带人去过落日国,双方打过交道。」 「这么说还是老熟人啊,他们人在哪里?」 「在镇上的怀微客栈住着,你要是愿意见他们的话,回头我让他们来健康堂。」 江微微一边将肉片挑出来吃掉,一边说道:「让他们来吧。」 顾斐夹了一筷子白萝蔔丝放进她的碗里:「你还在生病,要多吃清淡的蔬菜,少吃肉。」 「我不爱吃萝蔔丝。」 顾斐的记性很好:「之前羊肉炖萝蔔的时候,你吃了不少白萝蔔吧。」 「和羊肉炖出来的萝蔔,跟这种水煮萝蔔子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了?」 「羊肉炖出来的萝蔔全是羊肉味儿,吃起来又软又香,可这水煮萝蔔丝多清淡啊,一点肉味儿都没有。」江微微看着碗里的萝蔔丝,一脸的嫌弃。 她想把萝蔔丝夹出来,被顾斐阻止。 「不准挑食。」 江微微撇嘴:「你不爱我了。」 顾斐不为所动:「就因为爱你,才更想让你快点康復。」 「再说一遍。」 「嗯?」 江微微笑嘻嘻道:「说你爱我啊。」 「我爱你,特别特别爱你。」顾斐说这话时表情特别自然,就好像这是一句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话,想说便说,完全不需要难为情。 江微微被哄得心满意足。 她拿起筷子,乖乖地把白萝蔔丝吃了。 说实话,水煮萝蔔丝并没有预想中的难吃,细细品味的话,甚至还能尝到淡淡的甜味。 吃饱喝足后,顾斐端着碗筷下楼去了。 江微微吃得有点撑,她不想在床上躺着,掀开被子下地,一瘸一拐地去了隔壁房间。 范六娘正在给孩子们餵奶,见到她来了,赶紧去扶她。 「您怎么来了?詹大夫不是说了让您在屋里好生休养吗?快坐下,别乱动,免得扯到伤口。」 江微微在床边坐下:「刚吃饱饭,我走动一下消消食,顺便来看看孩子们。」 三个小娃娃并排躺在床上,全都白白嫩嫩的,像是三个可爱的瓷娃娃。 听到娘亲的声音,咕噜和咕叽都很兴奋,不断挥动小肉爪子,嘴里发出短促的单音节。 江微微一手握着咕噜的手,一手握着咕叽的手,分别在他们两个的额头上亲了亲。 咕噜激动地吐出了一个大大的口水泡泡。 江微微赶紧用手帕帮她擦掉口水。 咕噜顺势抱住她的手,张嘴就去咬她的手指头。 江微微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嘴:「脏,不准咬。」 咕噜听不懂,咧开嘴傻笑。 咕叽不甘心被娘亲忽略,使劲往她身上蹭。 江微微将他抱起来,她注意到范六娘手里还端着装牛奶的碗,道:「把碗给我吧,我来餵他们,你去楼下吃饭吧。」 自打江微微来了,孩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一个个都要往她怀里钻,范六娘想餵他们喝奶,却被他们给集体忽视了。 见状,范六娘很是无奈,她将碗递过去。 「阿织和咕噜已经喝过了,只有咕叽还没喝,这里就麻烦您了,我下去了。」 「嗯。」 江微微用小汤匙舀起牛奶,递到咕叽的嘴边。 咕叽不肯喝牛奶,他将小脑袋往江微微的怀里钻,两只小肉爪子还不忘去扒拉她的衣襟,看样子是想喝娘亲的奶。 虽说他昨晚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牛奶,可是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娘亲的奶。 第1168章:解毒(2) 可是江微微的伤还没好,这几天仍旧要吃药,不能给孩子餵奶。 江微微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小汤匙,没有多余的手能阻止他的「非礼行为」。 恰好这时顾斐推门走了进来。 他刚才回卧室没看到江微微,猜测她可能是来这里看孩子了,便过来看看。 见她果然在这里。 江微微见他来了,赶紧叫道:「快来帮我。」 顾斐见到小儿子正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钻,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伸手将小儿子抱过来。 瞥见她的衣襟已经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一小片雪白肌肤,顾斐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帮她把衣襟合拢。 江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你来得及时。」 顾斐在她身边坐下。 咕叽还不死心,想要去拉娘亲的衣服,小肉爪子刚伸出去,就被顾斐给拉了回来,牢牢地按住,不许他再乱动。 咕叽眼眶一红,想要哭。 江微微赶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咕叽乖哦~」 娘亲的一个吻,安抚了咕叽焦躁不安的心情,他吸了吸鼻子,硬是将眼泪又给咽了回去。 经过江微微的一番连哄带骗,总算让咕叽把碗里的牛奶给喝光了。 江微微摸摸咕叽的小脸蛋,笑着夸道:「我的咕叽小宝贝真乖啊。」 咕叽听不懂她的话,但他能感受到来自娘亲的愉快心情,于是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下午的时候,落日国的国王带着他的王后来到了健康堂。 这是健康堂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待外宾。 顾斐特意让他们从后门进入健康堂,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阿良和老八。 落日国的国王名叫燕归,他的妻子是南楚人,娘家姓赵,闺名繁繁。 赵繁繁病得很重,站都站不起来,她是被燕归抱进屋里的。 顾斐提前让人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客房,燕归把妻子抱进屋里,轻轻地放到床上。 燕归握着妻子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安慰了几句,然后扭头看向顾斐,快速地说了句西沙话,语气中难掩急切。 阿良帮忙翻译。 「他问神医在哪里?」 顾斐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带她过来。」 江微微腿上有伤,下楼不方便,顾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步伐稳健地走下楼梯。 顾斐还想抱着她往前走。 江微微推了他一下:「行了,放我下来吧。」 顾斐只得将她放到地上。 他扶着江微微进入客房,见到了燕归夫妇。 燕归见到江微微来了,就跟见到救星似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握拳按在胸前,上身微躬,激动地说道:「您就是神医吗?求您救救我的王后!」 阿良将他的话翻译成南楚话。 江微微说:「别叫我神医,让人听到了又该说我自以为是了,先让我看看病人吧。」 阿良又把她的话翻译成西沙话。 燕归听明白后,立即侧过身,让出道路。 江微微走过去,先是扒开赵繁繁的眼皮看了看,又给她把了下脉,然后撸起她的裤腿,看了下她小腿上被毒蛇咬出来的伤口。 伤口上覆盖着厚厚的药膏,擦掉药膏,发现里面的伤口已经红肿溃烂,整条小腿都变成了灰紫色。 江微微看得直皱眉,这情况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糟糕。 燕归急不可待地问了句话。 阿良翻译道:「他问王后怎么样了?」 江微微的语气很凝重:「毒性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按理说她应该早就毒发身亡了,能撑到现在真是个奇蹟啊。」 阿良把她的诊断翻译给燕归听。 燕归心里一紧,差点就哭了,他飞快地说了句西沙话。 阿良道:「他想知道王后还有得救吗?」 江微微想说没有,但在触及到燕归那通红的眼眶时,又说不出口了。 她能看得出来,这位落日国的国王非常爱他的王后。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和顾斐。 要是她有一天快死了,顾斐大概会比面前这个男人更加崩溃吧。 那画面光是想想,江微微就觉得心疼得厉害。 见她不说话,燕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说了几句西沙话。 阿良翻译道:「他说,只要江大夫能治好他的王后,无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把他的命给您都可以!」 江微微道:「我要他的命做什么?你让他起来,我可以试试看,但不一定保证能治好。」 阿良对着燕归说了几句话。 燕归眼里燃起希望,他爬起来站好,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江微微。 江微微让他们都出去。 阿良将她的意思转达给燕归。 燕归不放心离开自己的王后,可是王后能不能活下去就指望江微微了,他不敢违逆江微微的意思,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捨地走出去,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了屋子。 房门被轻轻带上。 江微微拿出万能解毒丹,眼睛看着还在昏睡的赵繁繁,小声感慨。 「能遇到我,也是你命不该绝。」 在这个世界,也就只有她有万能解毒丹这种黑科技产品,赵繁繁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她,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的很好。 江微微掰开她的嘴,将万能解毒丹塞进她的嘴里。 这丹药神奇得很,入口即化。 融化后的丹药顺着咽喉流入体内。 江微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因为身中剧毒,她的嘴唇发紫,皮肤呈现出极度不健康的灰白色,可是在服下万能解毒丹后,她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血色,皮肤也迅速变得红润有光泽。 江微微撩起她的裤腿,去看她腿上的伤口。 皮肤上的青黑色正在减淡,直到变回原来的正常肤色。 伤口的溃烂情况也好转了些。 江微微咂舌:「真不愧是黑科技,这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啊!: 她给赵繁繁把脉,原本断断续续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脉象,此时变得强而有规律。 看来毒是真的被化解了。 就在这时,赵繁繁醒了。 她的眼皮先是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由于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忽然醒来,她的脑子还处在迷煳状态中,两只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房顶,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第1169章:解毒(3) 江微微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知道这是几吗?」 赵繁繁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已经先一步说出答案。 「五。」 江微微放下心来:「很好,脑子还是正常的。」 赵繁繁后知后觉地看向她:「你是?」 「你等一下,我让你男人来跟你说明情况。」 江微微沖门口的方向喊了一声。 「你们可以进来了。」 房门立刻被推开,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燕归,其他人紧随其后。 燕归见到醒着的赵繁繁,先是一呆,随即就被狂喜吞没。 他冲上去一把抱住赵繁繁。 因为过于激动,他的额角冒起青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赵繁繁虽然不明白髮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抱住了他,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西沙话。 江微微对老八说道。 「你去帮我吧医药箱拿来。」 老八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他不会说话,想知道医药箱在哪里,只能跟人比划手语。 阿桃不懂手语,但她知道绿袖懂,她沖绿袖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帮忙。 绿袖跑了过来,她看着老八比划了两个动作,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要医药箱。」 老八用力点头。 阿桃将医药箱拿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绿袖问:「你要医药箱做什么?」 老八又比划了两个动作。 「是少夫人要用医药箱?」 老八再次点头。 他提着医药箱往后院走去。 屋子里面,燕归的情绪稍稍平復了些,他放开赵繁繁,叽里哌啦地跟她说了好多话。 说的全是西沙话,江微微一句没听懂,她看向阿良,想听听他的翻译。 阿良的脸有点红:「他说他很想王后,在王后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是吃不好睡不着,他只要一想到王后可能会永远地离开自己,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痛苦,如果王后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他会追随王后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他年纪还小,没有接触过情爱,因此在翻译这些炙热的情话时,显得很不好意思。 江微微心想西沙人对于感情还真是坦率啊,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完全不知道含蓄和矜持是什么东西。 老八提着医药箱走进来。 江微微对阿良说道。 「你让国王往旁边退开些,我得给他的王后处理一下伤口。」 没等阿良说话,赵繁繁就先一步开了口。 她本就是南楚人,懂得南楚话,后来嫁去西沙,又学会了西沙话,这两门语言对她来说都很简单。 她将江微微的意思用西沙话说了出来。 燕归乖乖地退到一边,把位置让出来。 江微微从医药箱里取出高浓度白酒以及棉球。 她让燕归把赵繁繁的小腿按住。 燕归一脸茫然。 赵繁繁翻译了一遍。 燕归这才明白了江微微的意思,他伸出手按住赵繁繁的腿。 看到她腿上的伤口,他心疼极了。 他对赵繁繁说了句西沙话。 赵繁繁的脸颊随之变得更红了,低下头显得很羞涩。 阿良刚想翻译,江微微就先一步开口阻止:「像这种肉麻情话就不要翻译了,我不想听。」 阿良很好奇:「您怎么知道是情话?」 「我又不瞎,看看他媳妇的反应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用棉球沾湿白酒,开始给病人清洗伤口。 酒精刚一碰到伤口,剧烈的刺痛就让赵繁繁浑身一颤,她本能地想要闪躲,燕归赶紧加大力气按住她的腿,不让她动。 他说了两句西沙话,应该是想安慰赵繁繁。 可惜没什么用,赵繁繁仍旧疼得脸色发白,身体不住地颤抖。 清洗完伤口,江微微撒上止血散,用纱布帮她把小腿一圈圈缠起来,最后打个结。 燕归放开赵繁繁的腿,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了说话。 江微微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她站起身:「行了,我们出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顾斐扶着她往外走,老八提着医药箱紧随其后,阿良走在最后。 走出房间,阿良还不忘贴心地把房门带上。 顾斐将江微微抱回二楼。 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人。 江微微躺在贵妃椅里,身体很放松。 顾斐拿来毛毯给她盖上,嘴里问道:「累吗?」 「还行。」 顾斐往火盆里面加了些木炭,让炭火烧得更旺些,火上挂着铜壶,他用帕子保住手柄,提起铜壶,将里面的热水倒进碗里,碗里放着一些晒干的茉莉花。 热水一冲,茉莉花的香味就变得更加浓郁了。 他把茉莉花茶放到江微微的手边,又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窗户,确定窗户又留一条细缝透气,这才放下心来。 江微微道:「别忙活了,坐下来歇会儿吧。」 顾斐走过来亲亲她的额头。 「你先歇会儿吧,我得去写封信。」 「写什么信?」 「西沙商路已经打通,我得把这件事情汇报给天子,还有落日国国王和王后的事情,也得告诉天子。你救了落日国王后,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和谈机会,咱们可以趁机拉拢落日国,以便于加强对西沙的监控。」 江微微笑得像只猫,慵懒而又狡黠:「听你这么说,我是立了个大功。」 「嗯,你是大功臣。」 「有没有什么奖励?」 顾斐的拇指擦过她的红唇,轻声说道:「我会把你的功绩写进信里,想必天子应该不会吝啬于对你的奖励。」 他如今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封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要是再给他加官进爵,肯定会引发朝臣的质疑和不满,可要只是赏他一些金银钱财的话,却又配不上他的功绩。 按照顾斐的猜测,天子很可能会把封赏转移到江微微身上,反正她只是个女子,不可能入朝为官,就算封她当个公主,也不会影响到朝中的局势。 顾斐亲了亲她的唇,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你只管在家等着领奖就行了。」 江微微伸开双臂:「抱抱。」 顾斐顺势将她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脸颊蹭了蹭。 江微微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温声说道。 「对我来说,最好的奖励就是看到你平平安安。」 第1170章:生不如死 赵繁繁和江微微都是伤在腿上,作为两个腿脚不便的伤患,哪儿也去不了,于是空闲时间特别多。 为了打发时间,她们两个经常凑一块闲聊。 江微微聊她在行医治病过程中遇到的有趣事情。 赵繁繁则聊她再西沙的所见所闻。 两个生活圈子完全没有交集的女人,居然也能聊得有声有色。 今天赵繁繁照常来找江微微闲聊,江微微正在餵孩子,她一勺勺地将牛奶餵到咕叽嘴边,一边对赵繁繁说道。 「你随便坐吧。」 燕归扶着赵繁繁坐下。 这几天来,这对小两口总是形影不离,感情非常亲密。 赵繁繁看着床上的三个孩子,眼里流露出怀念之情。 「不知道我家那两个小傢伙现在怎么样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江微微已经知道赵繁繁和燕归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儿。 燕归在她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说道:「放心,我临走时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照顾她们的,等你的伤痊癒了,咱们就能回去看到她们了。」 赵繁繁却道:「只怕我们短时间内回不去。」 「为何?」 「因为我们是落日国的国王和王后,我们两个单枪匹马进入南楚境内,就等于送上门的羔羊,南楚皇帝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回去。」 燕归皱眉,他不是看到这一点,只是这几天他们在健康堂住得很轻松,大家对他们的态度都很温和,以至于让他暂时忘记了南楚和西沙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 他将赵繁繁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赵繁繁将另一只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能跟你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觉得委屈。」 燕归深情款款地凝望她:「繁繁。」 赵繁繁露出温柔的笑容。 江微微:「……」 虽然他们说的是西沙话,江微微一句都没听懂,可从他们周身散发出来的粉红泡泡,实在是强烈到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啊! 江微微轻咳两声:「那什么,你们能不能稍微看我一眼?我这么个大活人在旁边杵着,你们不要当我不存在啊。」 赵繁繁和燕归这才将目光从彼此的身上挪开。 燕归还好,脸上没什么变化。 赵繁繁却有些害羞了,她的脸蛋红扑扑的,问道:「今天怎么只看到你一个人?你相公呢?」 江微微说:「他出去了。」 今儿一大早,顾斐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去县衙办点事情。 虽然他没明说,但江微微能猜到他应该是去处理徐一知留下的烂摊子。 …… 县衙,刑房里。 罗布双手被绑住,吊在半空中。 犹如一条等待被风干的腊肉。 他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头髮凌乱,衣服上还有大片的干涸血迹。 在被关进大牢的第二天早晨,他就醒了。 他原本是想自尽的,可惜没能成功,钟殊然早就猜到他可能会想自尽,特意让人将他的手脚绑住,就连嘴巴也被布团堵住,堵住了他所有的寻死途径。 顾斐打了个手势,立刻有锦衣卫上前,扯掉罗布嘴里的布团。 已经饿了三天的罗布,现在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张了张嘴,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吐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可怕。 「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布心里很清楚,对方之所以留自己活到现在,肯定是为了从自己嘴里挖出有关西沙暗探的情报。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他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袍泽。 顾斐听到他的话,非但不气恼,反倒还很好脾气地笑了下。 「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压根就不打算问你什么。」 罗布很意外。 既然不打算问他,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到现在? 顾斐看出他心里的疑惑,淡淡道:「我留你到现在,是为了让你切身体会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任何伤害过微微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原本是想直接杀了罗布,可是微微阻止了他。 他顺从了微微的意思。 直接杀了罗布太便宜了。 他要先让罗布尝尽痛苦,最后在绝望之中一点点被死亡吞没。 罗布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两个时辰后。 刑房的门被拉开,顾斐从里面走出来。 在他的身后,刑房里面是满地的血迹,罗布仍旧被吊在半空中,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鲜血吧嗒吧嗒地往下滴落。 顾斐留下一句:「继续。」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刑房。 房门被重新关闭。 顾斐的手上和衣服上沾了几滴血迹,他掏出绢帕,将手上的血迹细细擦掉,可衣服上的血迹却怎么都擦不掉。 他不由得皱眉,这样子回去的话,肯定会吓到微微。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刚才就不应该亲自动手。 顾斐来到书房,找到了正在埋头算帐的钟殊然,问:「有没有没穿过的衣服?借我一套。」 钟殊然抬头看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有新衣服的人吗?」 顾斐看着他身上已经洗到发白连袖口都已经起毛边的旧衣服,面无表情地说道:「旧衣服也可以,只要干净就行。」 「打补丁的可以吗?」 「……你作为堂堂的朝廷命官,已经沦落到穿打补丁的衣服吗?」 钟殊然一摊手:「没办法,谁让我穷呢?!」 顾斐服气:「行,打补丁就打补丁吧。」 他当猎户的那几年里,又不是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 钟殊然叫来南瓜,让他去拿衣服。 很快南瓜就捧着一套旧衣服回来了。 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避忌的,顾斐当场脱掉外衣,将钟殊然的旧衣服穿到身上。 他比钟殊然略微高大一些,穿在身上有点紧。 顾斐将沾血的衣服留在县衙,让南瓜帮忙洗一下,回头他再来拿。 他就这么穿着钟殊然的旧衣服回家去了。 江微微正在逗弄孩子,抬头瞅见顾斐进来,不由得愣了。 「你被人抢劫了?」 顾斐说没有。 江微微追问:「那你怎么穿得这么破烂?」 第1171章:你想死? 顾斐沉默了下才道。 「这是钟殊然的衣服,我的衣服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借他的衣服穿了下。」 江微微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钟殊然的穷和抠门,是远近闻名的,他能有这么破的衣服,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斐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穿上。 穿上自己的衣服,顿时觉得自在多了。 他将钟殊然的旧衣服叠好包起来,打算明天再给钟殊然送去。 江微微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嗯?」 「你今天不是要去县衙办事吗?事情办好了吗?」 「没有,我明天还得再去一趟,」顾斐拿出一包花生酥,放到她的面前,「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吃吧。」 这是五味斋的花生酥,一看到它,江微微就想起了顾斐第一次给她买零食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成亲,他从镇上回来,怀着揣着五味斋的花生酥。 江微微捏起一块花生酥,放进嘴里,又香又甜,很好吃。 她又拿起一块花生酥,递过去。 「你也吃啊。」 顾斐弯腰低头,张嘴咬住花生酥。 两人靠得近,江微微吸了吸鼻子,蹙眉问道:「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虽然只有一点点,淡到几乎闻不到,可江微微是大夫,行医多年,经常跟鲜血打交道,她对这股味道太熟悉了,一下子就闻了出来。 顾斐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缓缓站直身子,眼下嘴里的花生酥,平静说道:「应该是审问犯人时不小心沾到的。」 江微微上下打量他,半信半疑地问道:「不是你的血?」 「不是。」 见她还在怀疑,顾斐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宽衣解带。 江微微问:「你干嘛?」 「眼见为实,我把衣服脱了,让你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看我身上到底有没有伤。」 房门没锁,万一有人进来,看到顾斐把自己扒光了,画面太美她都不敢想像。她赶紧妥协:「我相信你没受伤,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此时江微微坐在椅子里,腿上盖着毛毯,顾斐弯下腰,双手撑在扶手上,低头注视着她。 「脱都脱了,不干点什么的话,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江微微的视线往门口方向漂移:「房门没锁。」 「没事,不会有人来的。」 江微微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他刚穿上的外衣已经脱掉,腰带也解开了,宽松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 他的青丝顺着脸颊垂落下来,擦过她的脸颊,有点痒。 她还在犹豫,是先去把房门锁上,还是先把面前这个男人给吃了。 男人就已经先一步亲了上来。 就在两人吻得难解难分时,忽然听到敲门声。 咚咚! 阿桃的声音透过门扉传进来。 「师父,顾大哥,该吃晚饭了,你们是下来吃?还是在屋里吃?」 顾斐:「……」 江微微:「……」 两人不得不分开。 好事被打搅,顾斐的心情非常糟糕。 江微微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沖门外的阿桃说道。 「你先去吃吧,我们等下就来。」 「哦。」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斐低头在江微微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你居然还笑?」 江微微被咬得有点疼,但还是止不住地想笑:「你应该庆幸来的是阿桃,她有进门前先敲门的习惯,如果来的人换成是小风或者壮壮的话,他们两个会直接推门进来,那画面你自己品一品。」 顾斐不想品,他只想把面前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一口吞了。 他凑上去又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次咬得有点狠。 江微微的嘴唇被咬破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嘶!你还真咬啊!」 顾斐伸出舌头,舔掉她唇上的血珠。 「你要是不高兴,可以咬回来。」 江微微推开他:「我可没有咬人的爱好。」 两人下楼去吃饭。 阿桃眼尖,第一个注意到江微微唇上的伤口,惊异地问道:「师父,您的嘴巴怎么破了?」 江微微先是看了顾斐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说道:「被蚊子叮的。」 阿桃一脑门的问号:「蚊子能叮成这样吗?再说了,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蚊子啊?」 柳芸作为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江微微嘴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她轻咳一声,打断阿桃的嘀咕。 「行了,既然人到齐了,就开饭吧。」 次二天,顾斐又去了一趟县衙。 他将衣服还给钟殊然,顺便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 钟殊然问:「你特意来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拿衣服?」 「当然不是。」 顾斐拿着打包好的衣服,去了牢房。 他先是去看了下罗布。 罗布的四肢都已经被打断了,下巴也被卸掉,他现在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瘫在地上犹如一团烂泥。 他听到脚步声,艰难地抬起头,见到来的是顾斐,瞳孔动了动,想要说话,奈何下巴被卸掉,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死?」 罗布缓慢点头。 他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了,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死个痛快。 可惜顾斐不肯满足他这个愿望。 「死对你来说太便宜了。」 罗布眼中浮现出惶恐和绝望的神色。 他在成为暗探之前,受过专业训练,刑讯逼供是训练中的必备项目,他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寻常手段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可经过昨天的折磨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见识有多么浅薄。 锦衣卫那些审问犯人的手段可以说是花样百出,每一种都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仅仅只是一天时间,罗布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想要哀求顾斐,只要能给他个痛快,他什么都愿意说。 可惜他说不出话。 顾斐从始至终也没打算给他招供的机会。 在顾斐的示意下,两个锦衣卫将罗布拖出去,拖进刑房里,又是一轮新的折磨。 顾斐去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 在这间牢房里,关着徐一知和他的孙子。 第1172章:求仁得仁 徐一知躺在硬邦邦的石床上,身体无法动弹,平时吃喝拉撒都是徐云霄在伺候他。 可徐云霄脑子不好使,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能照顾得好徐一知? 有几次徐一知想要方便,让徐云霄把他抱起来,可徐云霄没听懂,徐一知没能忍住,直接就拉在了身上。 那一瞬间,他想要一死了之。 徐一知活到这把岁数,还从没受过如此屈辱。 这比被大打发去守皇陵,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曾经他有多么自傲,如今就有多么痛苦。 顾斐隔着牢门观察他,良久才开口。 「徐公。」 徐一知扭头,看向门外。 他眯起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外面站着的是谁,沙哑开口:「原来是你啊,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顾斐神色平静:「我以为你会想要跟我聊一聊的。」 徐一知以前的确很想跟他聊聊,可是现在,徐一知谁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找个没人知道的角落安静待着,省得被人看到他此时的狼狈模样。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顾斐问:「你不想知道当年我是怎么逃出汴京的吗?」 徐一知自嘲道:「知道又能怎么样?反正我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你看起来似乎很不甘心。」 「我是不甘心。」 徐一知自知已经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索性看开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他也没多少活头了,现在要是再不说的话,兴许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我的确做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我对不起很多人,可我独独没有对不起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稳固我的位置,我从没想过要对天子不利。当年要不是我忍辱负重假装被顾峥贬斥离京,事后又悄悄返回汴京辅佐天子夺回权力,天子能有今天的风光吗?我为天子鞠躬尽瘁,可到头来,却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的悲惨结局,我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说到最后,他的眼眶已经变得通红,声音也在颤抖。 顾斐淡淡说道:「你要是真的为天子好,就应该尽早放权,把天下交还给天子,而不是死死抓着权力不肯松手。」 徐一知惨笑:「你说得轻松,当年为了坐上首辅之位,我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明面上不说,可心里恨我恨得要死。为什么呢?就因为我手里有权力啊,他们就算恨我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只能咬牙忍着。但要是我把权力交出去,我就成了众矢之的,那些人会一拥而上,将我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我不想死,就必须要把权力死死攥在手里,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顾斐说:「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天子会护着你。」 徐一知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直接就笑出了声:「哈哈,天子要是真的念旧情,当年他就不会杀了顾峥!」 顾斐默然。 徐一知还在说:「论起情分,全天下没有人比得过顾峥在天子心里的分量,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天子是真心实意把顾峥当成父亲来看待的,结果呢?还不是说杀就杀!伴君如伴虎啊,无论多么深厚的情分,最终也敌不过心里的那份猜疑。」 「当年顾峥被凌迟处死的时候,你是亲眼看到的,你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难道就不想为他报仇雪恨吗?」 顾斐说:「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上当。」 徐一知咧嘴笑了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是你的话,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你不明白。」 徐一知嗤道:「当年你爹就是被天子下令处死的,这事全天下人都知道,有什么不明白的?」 「虽说凌迟处死是天子的旨意,可若我爹不愿死,谁也奈何不了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求仁得仁。」 徐一知愣住了。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顾峥是主动求死?可是为什么啊?他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何要求死?」 顾斐的语气有些飘忽:「谁知道呢?也许是他好日子过腻了,想要找死吧。」 徐一知还是觉得这事太奇怪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他还想再问,奈何顾斐却已经不想再说了。 「今天应该是咱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明天会有人把你送回汴京,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徐一知试图叫住他:「你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当年顾峥到底为什么要求死?你站住!」 顾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徐一知和徐云霄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正是踏上返回汴京的路程。 半个月后,顾斐和钟殊然的信件前后脚抵达汴京。 司马厌先是看了钟殊然的信,然后看了顾斐的信。 钟殊然在信里说明了徐一知祖孙被抓以及西沙暗探的事情。 顾斐在信里主要说的是西沙商路以及落日国国王带着王后来到南楚求医的事情。 这几件都是大事。 尤其是西沙商路开通一事,顾斐居功至伟,必须要好好犒赏。 按照惯例,像这种大功一般都是要加官进爵。 可顾斐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封侯,再要加官进爵的话,恐会引起朝臣不满。 俗话说风秀于林风必摧之,顾斐的风头太过了,司马厌很看重他,希望他能有更加长远的发展。 司马厌打算接下来几年时间让顾斐好好沉淀一下。 至于这次的功劳,只能转移到顾斐的母亲和媳妇身上。 现在柳芸是三品诰命夫人,江微微是九曲县主,司马厌打算把柳芸提升为二品诰命夫人,再把江微微提升为秋阳郡主。 他将此事说给五位内阁大臣听。 阁老们纷纷点头表示这个主意很好。 他们原本很担心天子会继续给顾斐加官进爵,都已经想好了阻挠的说辞,幸好天子识趣,没有继续帮顾斐拉仇恨。 封赏女眷既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又不会动摇道朝中的局势,真正的惠而不费。 司马厌立即让人拟旨。 他让江叔安将这两道封赏的圣旨送去九曲县。 ………… 圣诞节快乐,么么哒~ 第1173章:娘(1) 等江叔安回到九曲县的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 天气渐渐回暖,大家纷纷脱掉厚重的袄子,换上了轻薄的夏裳。 江叔安这次回来不仅带着两道圣旨,还带着两大车天子的赏赐,里面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另外随行的还有一百多个工匠。 这么多人出现在九曲县的镇上,顿时就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 其中有很多人认出了江叔安,见他身穿官服骑在高头大马上,前唿后拥威风凛凛,看得大家眼热,有那胆子大的人,在街上就喊出声来。 「江老三,你这是当官了啊?」 江叔安心情好,笑着回了句:「是啊,承蒙天子厚爱,让我当了个小官。」 九曲县太偏僻了,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也都见识有限,他们不认得江叔安身上穿着的官服是几品,但不管是多小的官,那也是官啊!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能仰望的存在啊! 看着江叔安衣锦还乡的风光样子,大家心里都是羡慕嫉妒恨,其中不乏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掰着手指算自己跟江叔安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九曲县这地方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大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块地方,真要认真细算的话,往上数个几辈,多少都能扯上一点儿关系。 就算实在是扯不上亲戚关系,也可以拉点面子情。 他们倒也不是非要占江叔安的便宜,就是想着尽量跟江叔安打好关系,将来真要遇上什么事儿,也能多条门路。 今儿恰好是赶集的日子。 段湘君出门来买菜,途中忽然见到大伙儿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挽着菜篮子跟了过去。 四周都是人,她站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江叔安骑着马从面前经过,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江叔安穿官服的样子。 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威风的样子。 在她的印象中,江叔安就只是个乡下汉子,虽然生得好看,可出身摆在那里,註定他的见识和发展都很有限。 跟家境富裕出手阔绰谈吐文雅的魏章比起来,江叔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可是现在,看着江叔安意气风发的样子,段湘君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还是面前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伴随江叔安一行人的远去,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跟着散了。 可是有关江叔安的话题仍旧没有停止,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猜测江叔安这些年在外面干了什么,居然能当上官?! 恰好有个云山村的村民在场,他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现在才知道江老三当官了吗?我们村里的人早就知道了!」 村里能出个当官的,这种事情太稀罕了,只要是跟江叔安一个村的,甭管关系咋样,在面对外人的时候都是倍有面儿! 众人听那云山村村民这么一说,立即围上去询问,想知道江叔安到底当了什么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原本准备离开的段湘君,在听到这话时,又停住了脚步。 那个村民在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这才兴奋地往下说。 「江老三具体的官职我也不知道,但我听他家里人说了,他如今是个将军,啧啧,将军啊!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光是想想就觉得威风凛凛!」 众人纷纷发出惊嘆声。 他们不知道将军是几品,但他们经常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其中有几个故事就提到了将军。 甭管是什么将军,反正只要能称得上一句将军的,那都不会是普通人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旁边的段湘君,她此时的脸色一片煞白。 她以前就知道江叔安的拳脚功夫很不错,却没想到他居然能当上将军。 既然能当上将军,就说明他手里肯定是杀过人的。 听说他之前为了给闺女出气,亲手把江燕燕的脑袋按进了灶膛里,害得江燕燕被毁容。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煞神,居然是她的前夫! 要是他还记恨着她改嫁的事情,要找她报仇可怎么办? 段湘君越想越害怕。 她甚至都顾不上买菜了,挎着个空篮子就回家去了。 当初在段湘君离开健康堂后,被魏章安排住进了一个永安巷子的小院里,那是魏章以前用来安置秋氏的地方,后来秋氏登堂入室成了他的正妻,于是这地方就被空了下来,恰好可以用来安置段湘君。 段湘君独自在这个小院里面无名无分地住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魏章没有给过她一文钱,他时不时还要来这里过夜。 为了好吃好喝地招待他,段湘君还得买酒买肉,再加上她本就不是个会持家的,每日花钱如流水,江微微给她的五十两银子很快就花了个精光。 她不得不厚着脸皮去问魏章要钱,却被魏章用几句含煳不清的话给煳弄过去了。 自从回春堂被查封后,魏家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原本家里还有些积蓄,也都被花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魏章想要买点什么,还得向儿媳讨钱。 他自己的日子都已经过得紧巴巴,哪里还有闲钱接济段湘君? 这导致段湘君不得不去变卖自己的首饰。 她那几件首饰还是以前在魏家时置办的,跟着她好多年了,她很是捨不得,在当铺卖掉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 在经歷过变卖首饰的事情后,段湘君终于知道了过日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开始学着精打细算,能省则省。 可就算这样,她的钱还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因为她没有收入来源。 就算她再怎么省,只要没有收入,就必然会有钱花光的那一天。 段湘君开始频繁地向魏章提及休妻的事情。 之前魏章亲口答应过她,只等秋氏生下儿子,他就会把秋氏休了,然后再把段湘君娶进门。 可如今秋氏的儿子都已经办完满月酒了,魏章却仍旧没有休妻的意思。 第1174章:娘(2) 段湘君心急如焚,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要是再耗下去,把她耗成个黄脸婆,她可就真的没人要了。 她一再催促魏章快点休妻。 魏章起初还会哄她几句,后来耐心耗尽,就开始不耐烦了。 「你催什么催?我既然已经答应过你了,就肯定会说到做到,你老老实实等着就行了!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不拦你!」 段湘君被吓得不敢再说了。 她哪里敢走啊? 为了回到魏章身边,她跟江微微彻底撕破脸,还把小女儿卖了五十两银子。 她早已经是众叛亲离,无路可退。 要是离开魏章,她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她只能把所有委屈都憋回肚子里,打起精神继续伺候魏章。 魏章每次都是半夜来她这儿,在她这里吃顿夜宵,然后跟她上床做些不可言说之事。 段湘君很会伏低做小,不管是平时还是在床上,都会尽量顺着魏章,这让魏章的大男子主义得到了极大满足,这是他在秋氏那个泼妇身上永远都得不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魏章会隔三差五就往段湘君这里来过夜的主要原因。 为了不让家里那个母老虎抓住把柄,魏章每次都是天没亮就匆匆回家去了。 不知是秋氏太傻,还是魏章的演技太高明,如此过去了小半年,居然都没被秋氏发现端倪。 这样的日子对魏章来说还挺惬意的。 可对段湘君来说,却是一种难言的煎熬。 没有名分,只能偷偷摸摸地跟魏章来往,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老鼠,见不得光,且随时都有被人抛弃的危险。 段湘君急需要做些什么来打消这种不安感。 在某天的凌晨,段湘君如往常般送走了魏章。 等魏章一走,她立刻就穿上外衣,锁上院门,悄悄地跟在魏章后面。 魏章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个尾巴,趁着天色还没大亮,他偷偷回到家里。 秋氏有睡懒觉的习惯,平时她总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今儿也不例外,魏章回来时,她还在唿唿大睡,她的儿子就睡在她身边。 魏章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宝贝得很,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 伴随天色越来越亮,家里的人陆陆续续起来了。 原本魏家有十多个下人,由于家业败落,魏章不得不卖掉大部分下人,如今家里就只剩下四个下人。由于人手不够用,很多事情忙不过来,像是以前被精心打理的花草树木,由于长期无人照料,如今都已经凋零枯败了,院子里甚至还长出了一丛丛的杂草,看着比以前颓败了很多。 可就算手头再怎么拮据,魏章也捨不得让小儿子吃苦,他特意请了个奶娘回来,专门负责照料小儿子。 因为有奶娘照顾儿子,秋氏就轻松多了。 她吃过早饭后,穿上鲜艷的衣裙,准备出门去逛街。 魏章见不得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样子,可他又不敢说她什么,这女人彪悍得很,只要他说一句不好听的,她立马就跟他闹上三天三夜,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魏章只能怀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随她去了。 段湘君一直守在魏家外面。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就是想来这里看看。 见到秋氏从魏家院门里面走出来,段湘君本能地想要躲起来,退了两步,她又停住。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这是个好机会! 她得抓住机会,冲上去跟秋氏摊牌。 心里这么想着,段湘君的脚步跟着动了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秋氏的面前。 秋氏乍一见到段湘君的时候,差点没认出她来。 几个月不见,段湘君看着比以前老了很多。 没办法,她如今一个人住,没钱请人帮忙干活,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噼柴扫地,都得她亲自动手,时间久了,皮肤和手指都变粗糙了。再加上她把首饰都卖了,头上耳朵上都是光秃秃的,什么点缀都没有,脸上也没有擦脂抹粉,自然也就显老了。 好在她底子好,五官生得秀丽,就算这样她也还是比寻常妇人更多了几分风情。 段湘君紧张得不行,声音都在颤抖:「我想跟你谈谈。」 秋氏冷笑:「你一个人被人扫地出门的弃妇,凭什么跟我谈?好狗不挡道,滚开点!」 段湘君不肯走,她鼓起勇气,大声喊出自己心里的话。 「我求你,求你成全我跟魏章吧!」 这话成功激怒了秋氏。 她想也不想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滚你妈的!你个骚浪货,居然敢来跟我抢男人,你他妈是活腻味了吧?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段湘君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 无论是打架还是骂人,她都不是秋氏的对手。 她就这么被秋氏连扇了好几个耳光,打得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就这还不算,秋氏扑上去对她又掐又打,手指甲故意往她脸上挠去,摆明了是要毁掉她那张狐媚子脸。 段湘君无力反抗,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脸。 她的手背和脖子上被闹出好几道血痕。 秋氏还想撕她的衣服。 最后是路过的行人看不下去了,七手八脚地将秋氏拉开,这才救了段湘君一命。 段湘君捂着脸嚎啕大哭,模样悽惨,让人心生不忍。 秋氏还在指着她破口大骂,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喷,明晃晃一副市井泼妇的架势。 人总是更容易同情弱者,再加上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小三必须死的说法,男人三妻四妾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段湘君真跟魏章有些什么,大不了就把人娶进门当个妾室,何必动手打人?更有甚者,直接出言指责秋氏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是个妒妇。 秋氏气得鼻子都歪了,她掐着腰就与那几个帮段湘君说话的围观党骂了起来。 门口的吵闹声终于惊动了魏家的人。 魏章刚一出门,就瞅见秋氏在跟人对骂,骂的那叫一个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而段湘君则蹲在旁边,捂着脸大哭。 第1175章:娘(3) 魏章觉得太丢人了。 他本不想出面,可又害怕事情继续闹大,惹来更多人的围观。 最后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把秋氏和段湘君拉回家里。 秋氏一进门就开始哭嚎。 说是哭嚎,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就是扯着嗓子干嚎。 她先是骂魏章没良心,然后骂段湘君不要脸,随后又骂老天爷不开眼,怎么不把这对渣男贱女噼死?! 总之她是把能骂的全都骂了个遍。 魏章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不敢跟秋氏吵,只能把火气发泄到段湘君身上。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跑到我家门口来闹事?」 段湘君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这里不只是魏章的家,以前也是她家啊! 她边哭边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花,有什么好看的?你赶紧给我走,以后不准再来了!」 段湘君慌忙拉住他的胳膊:「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秋氏生下儿子,就休了她,然后再娶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你胡说什么?!」魏章飞快打断她的话,阻止她把话说出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该说的不该说的,段湘君全说了。 秋氏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火气蹭蹭地冲上头顶,凶神恶煞地朝着魏章扑过去。 「你居然想要休了我?你踏马凭什么休我?老娘拼死拼活给你生了个儿子,要是没有我的这个儿子,你们魏家就只能断子绝孙!老娘告诉你,你要是敢休妻,我就敢带着儿子去跳河!」 魏章一下没注意,脸上被她挠了一下。 脸颊上顿时就多出三道血痕。 段湘君见了心疼不已,赶紧掏出手帕,要帮他擦掉血迹。 秋氏见到他们这对狗男女亲亲热热的样子,嫉妒瞬间吞没理智,随手操起旁边放着的茶壶,就朝他们两个砸过去! 这一下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魏章的脑门上,把他的脑门砸出个豁口。 魏章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倒了下去。 段湘君发出惊恐的叫声。 秋氏呆住了。 她刚才是气急攻心,只想给魏章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她没想到自己这一下子竟然就把魏章的脑门都给砸破了。 原本躲在外面看热闹的魏驰夫妇和魏素兰见状,再也站不住了,纷纷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魏章扶起来。 很快大夫就来了。 幸运的是,魏章的性命没有问题,脑门上的伤口虽然看着兇险,其实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好。 原本被吓傻了的秋氏这才逐渐回神。 她回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段湘君赶出家门。 段湘君哭着哀求:「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和魏章夫妻多年,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分,你不能把我们分开!」 秋氏直接被她给气笑了,叉腰骂道:「你们要是真有情分,魏章为什么会休掉你?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延续香火更重要的事情,至于我和你,都不过是他延续香火的工具人而已。但我比你清醒,我知道魏章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压根就不会对他怀有希望,甭管他是禽兽还是畜生,我只要能坐稳魏夫人这个位置就行了。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居然还妄想魏章能够回心转意,你赶紧把脑子里面的水控一控吧,魏章从头到尾就是在耍着你玩!」 段湘君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秋氏又骂了几句,用力关上院门。 段湘君使劲敲门,一边哭一边喊魏章的名字。 可惜没用。 院门始终紧闭,没有人理她。 她最后只能放弃,失魂落魄地回到位于永安巷子的小院里。 谁知第二天秋氏就带着两个婆子打上门来,将段湘君从小院赶了出去。 段湘君手无缚鸡之力,完全不是她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扔出来。 小院的院门在她面前被重重地关上。 之后院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段湘君将散落一地的衣服捡起来,她一边捡一边哭,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这个小院是她唯一的落脚处,如今就连这个地方也被秋氏给抢了去,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段湘君抱着包袱,又来到了魏家附近。 她想见魏章。 魏章知道她如今的处境,肯定会帮她的。 白天她就在魏家附近守着,晚上她便去住客栈。 她一连守了五天,却始终没能见到魏章出现,而她怀里仅剩的那点银钱,也快用光了。 她等不下去了,只能壮起胆子去敲门。 开门的婆子一见到是段湘君,立刻就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之后无论她再怎么拍门,院门都是纹丝不动。 当最后一个铜板被花光,段湘君没钱续房费,被客栈伙计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能卖的东西她都卖光了,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流落街头,但因为她那副好皮相,差点就被流氓地痞给糟蹋了。 幸好有个认识她的路人,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一把。 「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秋阳郡主的亲娘!你们几个兔崽子居然连郡主的娘都敢欺负,你们怕不是活腻味了吧?!」 这番话成功吓退了那几个流氓地痞。 段湘君在恍恍惚惚之间,想起自己还有两个闺女和一个儿子,儿子被过继出去了,如今人已经不在九曲县,想找他也找不着。 那就只剩下两个闺女了。 小闺女还太小,指望不上,但是大闺女有出息了啊,都成郡主了。 段湘君想到这里,就仿佛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又找到了一点儿亮光。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即便明知道会被嫌弃,她也不能放弃。 段湘君背着包袱急匆匆地赶去云山村。 健康堂还是以前那个健康堂,每天前来看病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江微微腿上的伤已经好了,郡主的身份并未给她的生活带来太多改变,她仍旧过着忙碌并且充实的生活,每天除了给人看病,就是陪伴孩子和相公。 按照规矩,郡主必须要有郡主府,江叔安带回来的二十多个工匠,就是为了帮忙建造郡主府的。 …………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把段湘君解决掉。 第1176章:娘(4) 天子册封江微微为秋阳郡主,秋阳是她的封号,这代表秋阳府是她的封地。 只要是在她的封地里面,她可以把郡主府建在任何一个地方。 一般人都会把郡主府建在府城,毕竟府城地大人多,远比其他地方热闹得多,但江微微却选择把郡主府建在云山村附近。 云山村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村民跟她相处得融洽,要是搬去其他地方,还得重新适应环境和人际关系。 得知郡主府要建在这里,村长和里正高兴得不行,主动带着人来帮忙圈地盘看风水。 最后他们选中了靠近后山的那一块地盘。 段湘君来的那一天,正好是郡主府动工的第一天。 这年头的人普遍迷信,尤其是对于动土这种大事,肯定是要有仪式感的。 村长江丰年和里正跑前跑后,帮忙张罗动工仪式,三牲供品被端端正正地摆到桌上,锣鼓声敲得震天响,甚至还有舞龙舞狮队前来助兴。 如此大的动静,不止把云山村里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就连隔壁几个村的人也都闻讯赶过来看热闹。 江微微和顾斐作为此次活动的当事人,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闪亮登场。 他们从里正手里接过线香,对着皇天后土拜了三拜,又从村长手里接过酒杯,将酒水倒在地上,最后夫妻两个齐心协力挥动铲子,铲动第一拨土。 这一套程序走完,江微微和顾斐两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接下来是最让大家喜闻乐见的环节。 江丰年和里正合力将三牲供品均匀切开,分给在场的村民们,算是给大家沾沾喜气。 三牲供品一般都是鸡鸭鱼,但江微微不差钱,供品用的是烤乳猪、烤全羊、以及烤全鹿,个头都不小,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能份上一块肉,这让大家高兴坏了,各种吉利话流水似的往外倒。 江微微和顾斐回到健康堂,刚一进门便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虽然大家都在忙活,可表情都绷着,看起来很不高兴。 阿桃见到他们回来了,赶紧跑过去,小声汇报情况。 「师父,您娘来了。」 江微微脚步一顿,原本积攒了一早上的好心情,在此时打了个对摺。 顾斐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低声道:「我去应付她。」 「不用。」 江微微虽然很烦段湘君,可也没有让顾斐出面去应付丈母娘的道理,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而且她也不捨得让顾斐去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问:「人在哪里?」 阿桃指了指内宅:「在堂屋,老夫人和江三叔在招待她。」 江微微挑眉,有些诧异。 柳芸会出面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都是女眷,又是平辈,在江微微不在家的时候,由柳芸出面招待段湘君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江叔安怎么也在?他不是已经跟段湘君一刀两断了吗? 江微微心里疑惑,抬脚往内宅走去。 顾斐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哦。」 虽然只有一个单音节,但江微微还是听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委屈?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顾斐一脸镇定地回望她,光从外表来看,他还是那个英俊沉稳的关内侯,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江微微只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摇摇头走了。 堂屋里面,柳芸和段湘君坐在左边,江叔安独自坐在右边。 此时段湘君正在低头啜泣,柳芸于心不忍,将手帕递过去,让她擦擦眼泪。 江叔安翘着二郎腿,上身往后靠,活脱脱一副土匪样儿。 他就那么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嘴角噙着讥笑,配上他那副嚣张的坐姿,简直不要太欠揍。 江微微一进门就瞅见这幅画面,心想要换成个不知情的人进来,肯定会误以为是江叔安把段湘君欺负哭了,谁让江叔安这幅样子实在不像个好人呢。 她喊了一声爹和娘。 江叔安立即放下二郎腿,换上一副灿烂笑脸:「来来,坐这边。」 江微微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视线落在正对面的段湘君身上,见她哭得两只眼睛又红又肿,煞是可怜。 「我都还没来呢,你就哭上了,这效率也太高了。」 这话夹枪带棒的,说得段湘君很是尴尬。 柳芸帮忙打圆场:「亲家母难得来一趟,咱们有话好好说。」 江微微笑了下:「行,我卖您个面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别哭哭啼啼的了,我这人天生就是铁石心肠,眼泪在我这里不起作用。」 段湘君擦掉眼泪泪水,哽咽着说道:「我被赶出来了,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 「你想住我这儿?」 段湘君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江叔安身上瞟,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始终没能把话说出口。 见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江叔安直接嗤笑出声:「看我做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我跟我闺女是一块的,只要是跟她有关的事情,我都能听。」 末了他还不忘沖自家闺女问一句。 「丫头你说对不?」 江微微说对。 江叔安满意地笑了。 段湘君此时的心情非常纠结,她很害怕江叔安,不只是因为他如今的将军身份,还因为她在面对他时总有种难以描述的心虚。 如果可以选择,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江叔安。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已经别无他法,眼下是她唯一的出路,就算会被人鄙视嘲笑,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将手中的帕子扯来扯去,几乎都要扯破了。 「我想请你帮帮忙,让魏章娶我过门。」 江微微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下耳朵:「你说什么?」 段湘君强忍着羞耻,稍稍拔高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回魏家,我想过回以前的生活!」 江微微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骂了句脏话。 「你还真是贱得慌啊!」 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魏章压根就没把段湘君放在心上,至于夫妻情分?那就是个笑话! 第1177章:娘(5) 对魏章而言,段湘君就是个好看的花瓶,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把她捨弃。 就这么一个扔到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臭男人,段湘君居然还把他当个宝贝,哪怕丢尽脸面放下尊严也要回到他身边。 除了一个贱字,江微微实在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段湘君的脸色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颤声说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可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的苦处,我要不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了,也不回来求你帮忙。」 江微微冷冷道:「抱歉,我帮不了你。」 她能看得出来,段湘君如今过得很惨。 即便江微微再怎么看不上段湘君,但看在段湘君生养魏尘的情分上,江微微不会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如果今天段湘君是来要钱的话,江微微不介意给她一笔养老钱,反正以江微微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差这么一点钱。 可段湘君要的不是钱。 她想要的,是回到魏章那个人渣的身边。 先不提魏章如今已经再娶并且还有了小儿子,就算他还是个光棍,江微微也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她嫌噁心! 段湘君的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她哭着哀求:「你现在是郡主,就连县太爷都得听你的,只要你一句话,就能让魏章把我娶进门,求你了,帮帮我吧!」 江微微不耐烦道:「你求我也没用,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我管不了。」 「怎么会管不了呢?你可是郡主啊,你只要说句话就行了,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江微微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很想大耳刮子扇过去,让这女人好好清醒一下。 但最后江微微还是压下心里那股火气,竭力跟她讲道理。 「成亲需要两厢情愿,就算我逼迫魏章娶你过门,他也不会好好对你的,你何必糟践自己?」 段湘君却道:「他肯定会好好对我的,他之前答应过我,只要秋氏生下儿子,他就休了秋氏,再娶我进门,要不是秋氏从中阻拦,他早就已经把我娶回家去了。」 「照你这意思,我还得先逼魏章休了秋氏?」 「魏章心里只有我一个,他早就看秋氏不顺眼了,只是碍于秋氏太过彪悍,才不敢把她休了。微微,你帮帮我们吧,你是郡主,只要你一句话,秋氏肯定能乖乖走人,到时候正室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我便可以顺顺噹噹地回魏家了。」 说到最后,段湘君的眼中已经充满乞求。 江微微冷笑:「我堂堂一个郡主,居然逼人休妻?你是嫌我这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故意往我脸上抹黑呢?」 段湘君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地道,可她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站起身,上前两步,对着江微微普通跪了下去。 「微微,我求你了!」 江微微蹭的一下站起来,侧身躲开她这一跪,脸色难看得不行。 就算她从没把段湘君当成亲娘来看待,可段湘君的的确确就是她这具身体的亲娘。 这是她无法改变的现实。 亲娘对着闺女下跪,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江微微就不用做人了。 好在这屋里没有外人。 谁都没想到段湘君居然会对着江微微下跪。 柳芸和江叔安都被吓了一跳。 两人齐齐站起来。 江叔安冲上去一把将段湘君拽起来,怒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微微被千夫所指吗?段湘君,老子警告你,你他妈要是再来这一招,老子就一剑砍了你!」 柳芸劝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啊,别动不动就下跪。你可是微微的亲娘,你对着她下跪,这不是在折她的寿吗?」 一听到折寿两个字,江叔安更是怒髮冲冠,当场活撕了段湘君的心都有。 他的宝贝闺女因为没有爹娘照顾,这些年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每每想到就心疼得厉害,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闺女面前,以此弥补对她的亏欠。 可段湘君倒好,她非但不想着弥补,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闺女伤口上撒盐。 同样是亲娘,为什么段湘君就能如此狠心?! 段湘君还想争辩,话还没出口,就被江叔安粗暴地扔出了健康堂。 江叔安将她的包袱一併扔出去。 「给老子滚!以后别再让老子看到你!」 段湘君爬起来,她弯腰捡起包袱,注意到四周有不少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这些人都是云山村的村民,他们刚刚在动工仪式上领到了肉,打算来这里向江微微和顾斐表达感谢,谁知刚到门口就见到段湘君被扔出大门。 村里绝大部分人都认识段湘君,但也有少部分从外面嫁进来的年轻媳妇不认识她。 有人小声问道:「这女人谁啊?咋得罪江三爷了?」 「你连他都不认识啊?她可是江三爷的前妻,江大夫就是他们两个的闺女,以前她可是咱们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谁见到她都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说起来她还挺好命的,生个闺女成了郡主,生个儿子当上了官,前夫是将军,这要换成是别的女人,估计早就乐疯了。」 「那她咋还过得这么惨?」 「还不都是她自己作的,当年为了改嫁,她抛下闺女不管,后来生了儿子,又把儿子过继出去了,如今就连魏章也不要她了,她现在是无儿无女无依无靠,下半辈子还不知道咋过呢!」 …… 段湘君别的都没听到,就听到了那一句「无儿无女无依无靠」。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忽然咆哮道。 「我有闺女!我有儿子!我是魏章的媳妇!!」 这一声吼出去,所有人都停止议论,诧异地看着她。 场面瞬间变得安静。 段湘君受不了这些人的视线,这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种难以言喻的羞愤和无措。 她举起包袱挡住脸,假装没人看到自己,狼狈地落荒而逃。 健康堂里。 江叔安笨拙地安慰闺女。 「别难过,我已经帮你把那个女人赶出去了,只要有我在,她以后都别想再靠近你。」 江微微说:「我没有难过。」 第1178章:娘(6) 江叔安心想,人心都是肉长的,被自己的亲娘那样对待,怎么会不难过呢? 他觉得闺女是在逞强,故意装作镇定的样子,其实她心里肯定特别难过。 江叔安绞尽脑汁地安慰了她好久。 弄得江微微哭笑不得。 她是真的不觉得难过。 如果她是原来那个江微微,兴许会因为被段湘君的一系列骚操作而难过,可她不是。 这具身体的芯子早已经换了人。 她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魂魄,在穿越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她对段湘君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没有任何依恋之情。 既然没有感情,自然也就谈不上难过。 江微微只是有点烦。 天下父母千千万,怎么就让她摊上了这么一个奇葩母亲呢? 江叔安说:「实在不行的话,回头我让人把段湘君绑起来,远远地送去别处,眼不见为净。」 江微微看了他一眼:「能送到哪里去?」 「可以把她送去燕云府,那地方位于南楚最北边,距离秋阳府十万八千里,就算坐马车也要至少两个多月,要是走路的话,每个一年半载她是不可能走回来的。再说了,就她那胆小如鼠的性子,肯定不敢走这么远的路,只要把她送过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得来。」 江微微想了下,觉得这个主意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要是她再来的话,就按你说的干吧。」 江叔安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这事儿包在你爹身上,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这事儿就此告一段落。 晚上。 江微微和顾斐躺在一个被窝里,小声闲聊。 江微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白日里段湘君来闹腾的事儿说给他听。 顾斐安静听完,末了道。 「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江微微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听了这话,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她想起顾斐白日里透露出了那一丁点儿委屈。 现在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她道:「这种小事我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不需要你出手。」 「可我想陪着你,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我在。」 你要是不让我陪着你,我会觉得自己不被需要了。 江微微似乎摸到了顾斐委屈的根源。 她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听你的,以后不管我去哪儿,都带着你。」 得到想要的承诺,顾斐满足了。 江微微闭上眼睛:「睡吧。」 平时顾斐总是表现得沉稳内敛,似乎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做到完美,可相处久了才知道,他偶尔也会露出另外一面,孩子气、缺乏安全感、生闷气。 这样的他并不会让江微微觉得幼稚,反而觉得他更可爱了。 嗯,她的男人,怎么看都是可爱的! …… 两天后。 大家照常聚集在食堂里吃早饭。 饭还没吃完,就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大清早的谁啊?」阿桃一边念叨,一边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雷敬。 他穿着捕快服,因为这一路是骑马急速奔来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说话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江大夫在吗?我有急事找她。」 阿桃让他进屋,转身去把江微微请出来。 跟江微微一起出来的还有顾斐。 一见到他们两个,雷敬就跟见到救星似的,快步迎上去,快速说道:「江大夫,你娘在镇上闹着要跳河自杀,咱们劝了好久都没用,她指名要见你,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江微微变了脸色。 顾斐立即道:「咱们这就出发。」 他们快马加鞭地赶到了镇上。 镇子西边有一条河,河上有座石桥,如果要从镇子去往凉山关的话,就必须要经过那座石桥。 此时石桥两边全被捕快给围了起来,河两边也站着许多百姓,他们正冲着桥上的人指指点点。 段湘君站在桥边上,她的后背是石桥护栏,前面是奔流的河水。 她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摔进河里。 风吹过,扬起她的髮丝,露出一张充斥着绝望和愤恨的脸。 钟殊然站在石桥的一端,他试图劝说段湘君放弃轻生的念头,可段湘君压根就不听他的,她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一句话—— 「我要见我儿子!」 江微微和顾斐赶到桥边的时候,恰好听到段湘君的这句话。 江微微脚步一顿,她扭头看向雷敬。 「你不是说她要见的人是我吗?怎么又变成她儿子了?」 雷敬无奈解释:「她儿子在汴京,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回不来,她无亲无故的,又被魏章给休了,如今在这里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人,也就只有您和江织了,可江织年纪还小,这事儿只能让您出面了。」 江微微走到钟殊然的身边。 钟殊然见她来了,心里一喜,赶紧沖段湘君喊道。 「你闺女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跟她说吧!她如今要钱有钱有权有权,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开口,她肯定会能帮你!」 段湘君扭头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也在看着她。 母女两个就这么隔空对望了片刻。 段湘君忽地哭出声:「你不会帮我的!没有人会帮我!」 江微微抿了下唇:「我可以给你钱,帮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不要这些!我就要我儿子!你们把我儿子还来!」 「阿尘在汴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先下来,我帮你给他写信,他收到信后会回来看你的。」 「你骗我!」段湘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把我儿子卖给了别人,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儿子没了,家也没了!」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身体不住地颤抖,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 顾斐低声在江微微耳边说道, 「我去救人,你负责稳住她,尽量拖延时间。」 「嗯。」 顾斐绕过人群,脱掉上衣钻入河里,然后从石桥的另一边爬上去。 由于段湘君是背对着他的,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江微微还在竭力游说段湘君,想让她保持冷静,千万别冲动。 就在这时,魏章闻讯赶来了,他一看到段湘君那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扯开嗓子吼道。 「段湘君,你踏马真想死的话,就赶紧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 月底了,还有月票没用掉的盆友,请把月票投给我嘛,再不用就要过期作废拉~ 第1179章:娘(7) 当江微微听到魏章的那一声喊时,心里就咯噔一跳,暗叫不妙。 钟殊然立刻沖雷敬下令。 「快去把魏章拉走,不要让他乱说话!」 「喏!」 雷敬急匆匆地离开。 魏章在河对岸,想要去对岸最近的路线就是石桥,可段湘君站在桥上,随时都有跳下去的危险。雷敬怕刺激到段湘君,不敢上桥,他只能绕道从上游坐船渡河。 段湘君看到魏章的时候,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么多年来,我为你生儿育女,我把你前妻留下的儿女当成自己亲生儿女一样看待,我把一切都给你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唯一的儿子卖给了别人!我还把我给休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儿子闺女都不要我了,我没地方可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死了之,呜呜呜!」 周围人纷纷朝魏章看去,对着他指指点点。 魏章只觉得丢脸极了。 他恼恨道:「那你倒是去死啊!现在就从桥上跳下来啊!别光说不做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跳就赶紧跳,别在这里浪费大伙儿的时间!」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气极了,还有一方面是觉得段湘君根本就不敢跳。 夫妻多年,两人对彼此的脾性都很了解。 魏章知道段湘君是个软弱无能的女人,她就像是菟丝花,生得漂亮,却毫无自保能力,必须要依靠别人才能活得下去。 这样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勇气真的去死? 再说了,就算她真从石桥跳下去也不会死。 这座石桥距离河面也就一丈远,河水虽然有点急,但是不深,每年夏天都会有小孩在河边玩水,偶尔有人掉进去,很快也能游上来,这么多年来还从没出现过淹死人的情况。 这一点不只是魏章知道,在场的围观群众们也知道。 他们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故意起闹。 「魏章都这么说了,你就跳一个给他看看,别让他看不起你!」 「这都站上面快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跳啊?一直这么仰头看着,看得我脖子都酸了。」 「我要是你,现在就往下跳,跳完之后再爬上岸来给魏章两耳光!」 「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要是害怕的话,就赶紧下来吧,我们还等着过河呢!」 「就是,这桥一直被你占着,咱们都没法过去,要不你另外寻个地方自杀,先让我们过去再说。」 …… 段湘君见魏章一点儿都不顾念夫妻情分,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希望随之熄灭,再加上围观群众们的冷嘲热讽,,她的情绪彻底崩溃。 「你们不要逼我……」 此时顾斐已经从她背面爬上石桥,他正在缓慢朝她靠近。 魏章还在骂骂咧咧:「磨叽个什么劲儿?要跳就赶紧跳,不跳就立刻滚下来!在家丢人不够,还要跑出来丢人,谁娶了你这么扫把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段湘君勐地打断他的话,声嘶力竭地喊出声。 「魏章!!!」 当最后一个字喊出口的同时,她纵身一跳! 顾斐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朝她扑过去,想要将她抓住。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手擦过了她飞扬的衣袖。 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江微微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 噗通! 段湘君重重地砸进河水里,溅起高高的水花。 钟殊然大喊:「快!救人!」 接二连三有捕快跳进河里,飞快地朝着段湘君落水的方向游去。 魏章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没想到段湘君居然真的敢跳下去。 不过,就算真的跳了又能怎样?河里就那么点儿深,又有这么多人跳下去就她,她肯定死不了。 他故意对身边的人说道。 「我要是县太爷的话,压根不会多此一举,就该让这女人在水里多泡会儿,好让她把脑子仔细洗一洗,省得她以后再犯蠢!」 他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认同,反正淹不死人,又何必大张旗鼓地去救人?!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唿出声。 「有血!水里有血!!」 众人齐刷刷看向河面,见到有猩红的鲜血从水底冒出来,犹如浓墨如水,在水面逐渐扩散开来。 这条河的确不深,淹不死人,但没人知道河底有很多碎石。 段湘君刚才那一跳,太阳穴正好撞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等捕快们七手八脚地把她拖拽上岸时,她的整张脸都已经被鲜血覆盖。 江微微拨开人群挤进去,给段湘君进行急救。 她把能用的办法全用了。 可是没用。 段湘君的唿吸越来越弱,她的视线在江微微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向别处,似乎是想看看魏章有没有过来。 结果让她很失望—— 魏章没有来。 他站在河对岸,傻傻地看着这边,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 不只是他,那些围观群众也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只是想看热闹而已,他们没想到段湘君真的会死。 段湘君偏头看着河对岸的方向,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煳。 江微微还在竭尽全力地对她进行施救。 地上的女人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顾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 他身上湿漉漉的,河水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微微,可以了。」 江微微恍若未闻,还在给段湘君按压胸腔。 顾斐弯下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有力:「她已经死了。」 一个死字,让江微微浑身一震。 她停住动作,怔愣当场。 段湘君安静地躺在地上,双眼闭着,浑身都湿透了,太阳穴处的窟窿已经停止流血,上面煳满了药粉,那是江微微刚才一股脑儿倒上去的止血散。 止血散可以止血,却救不了她的命。 过了好一会儿,江微微才伸出手指,按在段湘君的颈动脉上。 的确没有跳动了。 她又扒开段湘君的眼皮,瞳孔已经放大,固定,没有生命反应。 江微微缩回手,面色平静如常,可声音却有些发抖。 「死了。」 段湘君真的死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或许就连段湘君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第1180章:娘(8) 由于是当众跳河摔伤死亡的,又有县令和众多捕快作见证,都不需要仵作出面验证,钟殊然就直接宣告了段湘君死亡的原因。 此事就此了解。 捕快寻来草蓆,将段湘君的遗体裹起来,搬到车上。 除了她的遗体之外,捕快还在桥上捡到个包袱,那里面全是段湘君的遗物,这个包袱也被一併放进了车里。 临走前,江微微回头看了一眼。 原本聚集在河边的围观群众已经散去大半,还剩下小部分人仍旧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得知段湘君死亡的那一剎那,他们或许有过一点儿后悔,要是刚才他们能少说两句的话,兴许就不会逼得段湘君跳河自杀。 可那一点儿后悔来得快去得也快。 转眼间他们就将那点儿悔意抛到脑后,继续兴高采烈地八卦起来。 对这些人来说,段湘君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她的死无关紧要,比起为她哀痛,大家更乐意去猜测她跟魏章之间的那些破事儿。 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它有时候会很善良,可有的时候,却又冷漠得可怕。 顾斐已经穿好衣服,他握住江微微的手,柔声道:「别看了。」 江微微收回视线。 两人正欲离去,却忽然被人叫住。 「你们站住!」 魏驰和魏素兰急匆匆地赶过来,魏章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穿过石桥,很快就跑到了江微微和顾斐的面前。 魏驰和魏素兰是后面赶来的,他们没有看到段湘君跳河的那一幕,等到他们到场的时候,段湘君已经摆在岸上,彻底断气了。 魏素兰这一路跑得特别急,以至于气喘吁吁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你们、你们不能把段湘君带走!」 魏驰帮腔道:「对,段湘君是我们魏家的人,她的遗体和遗物都应该交给我们。」 江微微的目光从他们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站在他们身后的魏章身上。 她冷冷问道:「魏章,你怎么说?」 魏章本能地想要帮着儿女一起说话,可在对上江微微那仿佛能够洞穿人心的视线时,他就忍不住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注视,嘴里小声嗫嚅道。 「虽然我已经休了段氏,可段氏跟我夫妻多年,还为我生下过一双儿女,多少都还有些情分在。如今她死了,我不忍心让她成为孤魂野鬼,你把她交给我,我会好好安葬她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这番话的说服力,又补充了几句。 「我知道你跟段氏的关系很不好,她这些年来几乎没怎么照顾过你,你就算把她的遗体带回去,也只会给自己添堵,还不如把她交给我们。」 这一家三口在想什么,江微微心里一清二楚。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声好听点,另一方面是为了段湘君留下的那点遗产。 虽说段湘君临死前看起来很落魄,但万一她身上还藏着点值钱玩意儿呢?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江微微问:「我要是不答应呢?」 魏章顿时就急了:「你别这样啊,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段氏临死前还在往我这边看,她心里是有我的,你把她交给我,也算是满足了她的遗愿啊!」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跟段湘君的关系很不好,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特意去满足她的遗愿?」 魏章一噎。 他不甘心地说道:「你早就已经出嫁,如今你是顾家的人,就算你把段氏的遗体带回去,也不能把她葬入顾家祖坟,只能把她葬在荒郊野岭。」 江微微嗤笑:「我爱把她葬就葬哪儿,就算我把她一把火烧了都跟你没关系,凭你的身份,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你怎么说话的?!「 「提醒你一句,别对本郡主瞪眼,小心本郡主治你个不敬之罪。」 魏章气得面红耳赤,很想发火,可顾忌到她的郡主身份,他最后只能硬生生地把火气给吞回去,憋屈得不行。 江微微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小孤女。 如今的她,是关内侯夫人,是秋阳郡主,是将军之女。 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是魏章惹不起的。 两人不在同一个阶层,魏章连跟她直接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魏驰和魏素兰还想纠缠,顾斐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隐藏在人群中的锦衣卫出面,将他们兄妹两个拖开。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都以为又有热闹可以看了,纷纷往这边靠拢。 谁知他们才刚靠过来,就见到魏驰和魏素兰已经被拖开,魏章敢怒不敢言,江微微和顾斐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一场冲突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解决掉了。 直到马车远去,再也看不到了,锦衣卫们才放开魏驰和魏素兰。 锦衣卫们自带煞气,一看就不好惹,魏驰和魏素兰刚一得到自由,就立刻落荒而逃。 段湘君早已经改嫁,无法葬入江家祖坟,她被安葬在了距离江家祖坟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坟包,其中大多是村中夭折的孩童,还有少数几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 这一片地势较低,又因为是背阴之处,所以显得格外阴凉。 没有停灵,没有弔唁,没有送葬。 装有段湘君遗体的棺材被悄无声息地埋入坑中,盖上泥土,立好墓碑。 阿桃帮忙摆上瓜果供品,点燃香烛纸钱。 江微微抱着江织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那一行字,心情很复杂。 段湘君身上有很多毛病。 怯弱,无能,自私,愚蠢,窝囊。 她做过很多让人厌恶的事情。 可她罪不至死。 良久,江微微才幽幽开口。 「我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希望你下辈子,能做个好母亲。」 年幼的江织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母亲,她眨巴着大眼睛,脸蛋红扑扑的,脸上是纯粹的天真。 江微微抱着江织跪下去,给段湘君磕了个头。 这个头磕完,她跟段湘君的母女关系,就此彻底了断。 第1181章:谣言(1) 段湘君的死就像是一场荒唐的闹剧,热热闹闹地开场,稀里煳涂地结束。 像九曲县这种小地方,一年到头都没什么大事,难得有这么一齣好戏,大家都是津津乐道,街上随便熘一圈,到处都能听到关于她的八卦。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一种说法。 说段湘君之所以会自杀,是被江微微给逼的。 闺女活活逼死了亲娘,这种事情放在孝道大于天的古代,简直就是惊天大新闻,光是听到都会觉得无比震惊。 越是离奇的八卦,传播的速度就越快。 尤其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秋阳郡主,她可是九曲县里地位最高的人,能听到她的八卦,大家心里都有种不可言说的兴奋感。 当钟殊然听到这个传闻并试图阻止它继续传播的时候,已经晚了。 它已经传播出了九曲县,连周围几个县镇的人都知道了。 钟殊然不得不亲自去一趟健康堂。 他来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健康堂里很安静。 灶屋的屋顶升起渺渺炊烟。 钟殊然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现在到处都在流传一个说法,说江大夫逼死了她的亲娘。」 江微微还没开口,阿桃就先跳了起来,气得两只眼睛都红了。 「段湘君是自杀的,跟我师父没有任何关系,她跳河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江微微示意她先别急。 「钟县令,你继续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殊然道:「大家都知道段湘君是自杀的,可自杀的原因却跟江大夫脱不了关系,有人曾看到段湘君去健康堂向江微微求助,结果却被丢了出来,还遭到了羞辱。那之后的第二天,段湘君就跳河自杀了,两件事被联繫到一起,可不就被江微微给扯进来了嘛。」 江叔安沉着脸说道:「当初是段湘君上门来找茬,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出手把她给扔出门的,这事儿跟我闺女没关系!」 钟殊然道:「在外人眼里,你是江大夫的亲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归根结底错还是在她身上。」 柳芸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开门放她进来。」 顾斐冷静问道:「这个传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钟殊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想也不想便道:「我让人去查过,这个传闻是从三天前冒出来的,最开始说这事儿的人是魏驰,他在醉香楼喝酒的时候,喝醉了,到处跟人嚷嚷,说是江微微逼死了段湘君,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了,第二天便传开了。」 听到魏驰这个名字,江微微没有任何惊讶的情绪,她甚至还有种果然是他的感觉。 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就只有魏章家里的人了。 顾斐问:「如果只是醉话,不应该传播得这么快吧?」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醉鬼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可信度几乎为零。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江微微,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名望,如果不是有石锤,一般没人敢瞎逼逼。 可事实上这个传闻在第二天就传遍整个九曲县,并惊人的速度传播到了其他地方。 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江微微跟顾斐想到一块去了。 她道:「我的仇家不少,可有这个本事的人却不多。」 钟殊然嘆息:「我反正是尽力了,目前只能查出这么点东西。」 顾斐道:「我会让锦衣卫去查。」 论起探查消息,锦衣卫要说第二,整个南楚就没人敢说第一。 既然这事儿有锦衣卫接手,钟殊然就可以放心了,他深吸一口气:「我闻到了鱼香肉丝的味道,还要红烧排骨和萝蔔炖牛腩,都是我喜欢的菜,今天有口福了!」 江微微啧了声:「我有说让你留下来吃饭吗?」 钟殊然哈哈一笑:「咱们谁跟谁啊?就咱两的关系,哪里还需要你开口留我吃饭?不用你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捨不得我饿着肚子回县衙的!」 「……我其实很捨得让你饿肚子。」 「哎呀呀,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咋还这么口是心非呢?女人呢,还是坦率一点比较可爱。」 江微微:「……」 这人为了蹭饭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啊! 夜里。 魏驰从酒楼里面出来。 他刚才喝了不少,满身酒气,醉醺醺的,走路都有些踉跄。 以前他并不怎么喜欢喝酒,可自从人切掉命根子后,他就彻底爱上了酒,酒对他而言是个好东西,只要喝醉了,就能把什么都忘了。 忘了自己是个废人,忘了家业破败,忘了自己给别人养孩子。 所有的烦恼,全都忘了! 魏驰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扶着墙壁开始呕吐。 他刚吐完,就被人从后面给勐地敲晕! 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牢房里面。 魏驰很慌,使劲摇晃牢门,声嘶力竭地大吼。 「这里是哪儿?放我出去!」 很快有两个锦衣卫走到门口,他们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二话不说就将魏驰按在地上一顿狠揍。 魏驰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住脑袋缩成一团。 锦衣卫们动手经验丰富,他们在打人的时候,专挑最疼的那几个地方下手,打得魏驰惨叫连连,眼泪和鼻涕哗啦啦地往下流,煳了满脸。 等到打得差不多了,两个锦衣卫这才停手。 其中一人冷冷开口:「说吧,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魏驰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什么谣言?」 「就是你三天前在醉香楼喝醉了说的那些话,关于秋阳郡主和段湘君的,你要是不记得了,我们可以再多揍你两顿,帮助你尽快恢復记忆。」 魏驰双手合十哭着哀求:「别打了别打了,两位大人求你们别打了,我什么都说!那些话其实是有人让我说的,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按照他说的去做,我最近手头紧,连买酒喝的钱都没有了,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答应。」 第1182章:谣言(2) 顾斐将属下得来的消息告诉江微微。 江微微蹙眉问道:「查出是谁给了魏驰钱嘛?」 「锦衣卫按照魏驰提供的线索,将整个九曲县找了个遍,没能找到一丁点线索。」 「会不会是魏驰提供了假线索?」 「应该不会,他被锦衣卫打得半死,已经吓破了胆,说谎的机率很低。」 江微微想了下:「也许是那背后之人已经离开九曲县了。」 「就算人已经,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怀疑……」顾斐说到这里,神情变得有些晦暗。 江微微追问道:「怀疑什么?」 屋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不用担心保密问题,顾斐只是略一迟疑,便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怀疑花钱僱佣魏驰造谣的人,是锦衣卫内部的人,只有锦衣卫才能完美避开锦衣卫的追查。」 江微微很意外:「你是说你手底下出了叛徒?」 「我不确定。」 锦衣卫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内部的关系却非常复杂。 顾斐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南镇抚司与他是对立的立场,双方经常会出现小摩擦,在顾斐的上头,还有慕容忽这个指挥使压着。 顾斐无法确定到底是南镇抚司动的手,还是慕容忽动的手。 但无论是他们谁动的手,这事儿都不好查。 江微微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顾斐收回思绪,不解地看着她。 江微微轻轻将他紧皱的眉头抚平,嘴里说道:「别皱眉,看着显老。」 顾斐顺势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江微微环抱住他的脖子,语气轻松地安慰道。 「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几句谣言而已,等过段时间大家自然也就淡忘了。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只要咱们自己的日子能过好,管别人说什么呢。」 其实顾斐也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尤其是朝中的那些保守派,他们对于孝道有种近乎偏执的追求,要是江微微逼死亲娘的消息被被他们知道了,少不得要到天子面前闹一闹。 至于天子会怎么处置? 顾斐其实没有多大把握。 他以前虽然和天子关系很好,两人亲如兄弟,可自从顾峥死后,他们之间就把彻底断了联繫。 这么多年过去了,仇恨已经淡忘,连带着兄弟之情也跟着淡了。 这些烦心事都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掉的,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反而还会惹得微微跟着一起操心,顾斐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唇上亲了亲。 「那以后咱们就不管别人说什么,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江微微笑了起来:「嗯!」 …… 汴京,皇陵。 徐一知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 徐云霄已经被送走,应该是跟其他徐家人一样,被发配去了边关。 自从被送到这里来,他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让别人照顾。 伺候他的人是两个太监,知道他遭到天子厌弃,再无翻身之日,太监们对他的态度非常恶劣,经常对他冷嘲热讽,有时候甚至还会故意不理他,任由他把屎尿拉在身上。 徐一知好几次都想一死了之,可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就这么憋屈地苟活到了今天。 他看着外面明朗的天空,心里却是一片灰暗。 房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徐一知原本并未注意,仍旧呆呆地看着窗外,直到那人走到床边,喊了一声。 「徐公。」 徐一知这才收回视线,扭头看向床边站着的人,面露诧异之色。 「慕容忽?」 「是我,我来看看您。」 即便慕容忽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被徐一知那形容枯藁的模样给吓到了,在他的印象中,徐一知永远都是冷静睿智的,可是面前的徐一知,却瘦得不成人形,浑浊的眼睛里面灰濛濛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简直是判若两人。 徐一知自嘲道:「难道是天子让你来看看我死没死?」 慕容忽道:「我这次来,纯属个人意愿,跟别人没关系。」 徐一知盯着他看了片刻,忽地一笑:「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要换成以前,慕容忽被他这么看着,肯定会紧张得不行,可现在,他已经是个废人,再无翻身之日,慕容忽完全不需要再怕他。 遂慕容忽并非特意遮掩,坦然说道:「我想知道关于顾斐的事情。」 徐一知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他早就看出慕容忽跟顾斐之间不对付,如今顾斐深受天子青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关内侯,未来前程似锦。 相比之下,慕容忽就苦逼多了,这两年他没干成一件漂亮差事,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一降再降,天子对他已经不復往日那般信任,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他迟早有一天会被顾斐给取而。 官场之中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慕容忽不想被人取代,就必须要先下手为强,把顾斐给解决掉。 因此他特意用了点手段,将顾斐身边常用的一个人变成了自己的眼线。 江微微逼死亲娘的谣言,就是慕容忽让人故意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以不孝之名,毁掉江微微的名声,而江微微跟顾斐又是夫妻,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小手段,无法将顾斐彻底弄死。 所以慕容忽今天特意来找徐一知,想从这个老傢伙口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徐一知问:「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慕容忽道:「我知道,你跟顾斐之间有仇,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现在就是朋友。只要你能把顾斐的消息告诉我,我就可以帮你报仇雪恨,你我双赢,不好吗?」 「我可以把顾斐的事情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 「帮我把外面那两个太监弄死,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慕容忽笑了起来:「可以。」 如果是宫中的太监,他肯定不敢随意下死手,可这里是皇陵,能被发配到这里来的,都是些没有未来的人,以慕容忽的身份,弄死一两个太监不成问题。 第1183章:谣言(3) 慕容忽离开皇陵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他知道顾斐肯定是个有来歷的人,却没想到顾斐居然会是顾峥的儿子! 顾峥这个名字,曾经是压在文武百官头上的一座大山,就连天子都被他牢牢掌控在手心里,随便跺跺脚,整个朝廷都能随之抖三抖。 在他死后,整个顾家也都被满门抄斩。 慕容忽原本以为这世间再无顾家人,可徐一知说的那些话,却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若顾斐是顾峥的儿子,那他当年是怎么逃过满门抄斩的? 这件事情慕容忽百思不得其解。 刚才他拿这个问题问徐一知,徐一知也表示不清楚。 原本慕容忽是想去向天子高密,将顾斐的身世告诉他,让天子将顾斐绳之以法。 可徐一知的警告却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天子早就已经知道了顾斐的真实身份,你要是跑去向天子高密,天子不仅不会让你如愿,反而还可能会袒护顾斐,而治你的罪。」 「你如果真想让顾斐死的话,就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另外一些人,比如说刘罡、岳成治、翟青平这几个人,他们都跟顾峥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让他们知道顾峥的儿子还活着,他们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顾斐撕成碎片。」 慕容忽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名字—— 刘罡,岳成治,翟青平。 …… 今日是一月一次的大朝。 文武百官身穿官服,手执玉圭,按照顺序进入昭华殿,向天子行跪拜大礼。 司马厌高坐在龙椅上,示意众爱卿平身。 一切如常。 官员们开始汇报工作,司马厌安静听着,偶尔点点头,遇上难解的问题,就让大家一起讨论。 一名御史忽然出列。 「启禀陛下,微臣有本参奏!」 几乎每次朝会的时候,御史们都要出来蹦跶几下,大家对此见怪不怪了。 司马厌随意道:「说。」 「微臣要弹劾秋阳郡主江微微,当众逼死亲生母亲,如此不孝之人,不配为郡主,甚至是不配为人!请陛下下令,摘掉江微微的郡主头衔,将其打入大牢,严厉处置,以儆效尤!」 司马厌皱眉。 这要换成别人被弹劾,他兴许还要让人去查实一番,但江微微是他认识的人,以江微微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做出逼死亲生母亲这种行为。 但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御史争论这些,遂淡淡道:「奏摺呈上来,朕先看看再说。」 立刻有小黄门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御史递过来的奏摺,转手送到天子面前。 司马厌没有去动那本奏摺,平静道:「还有什么事要上奏的?」 文武百官们继续按流程上奏。 这场朝会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退朝后,司马厌前往御书房,五位内阁大臣跟在他身后,他们等下还得继续商议朝政之事。 一名御史急匆匆地追上来。 「陛下请留步!」 司马厌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到来人正是刚才在朝堂上弹劾江微微的那个御史。 这个御史名叫卢鸿峰,他是文官,却是朝中少数几个并非通过科举入仕的文官。 他之所以能当场御史,是被人举荐,而举荐他的理由是此人极其孝顺。 卢鸿峰在他老家是个有名的大孝子,他为了奉养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每日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床边,为母亲端屎端尿,毫无怨言。 据说他还有个故事,他家清贫,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回肉,但是老母亲却很爱吃肉。有一回她老人家实在是馋得不行了,卢鸿峰身无分文买不起肉,便从自己大腿上割了一块肉,下锅煮熟了餵给老母亲吃。 这事流传开来后,人人都称赞卢鸿峰此人是个大孝子,他的名声随之水涨船高。 后来老母亲病逝,卢鸿峰放弃学业,在母亲坟边搭了个草棚,独自在草棚里面生活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他穿着麻衣草鞋,哪怕是大冬天也如此,被冻得瑟瑟发抖亦不肯添加衣物,每日都是稀粥咸菜,一点荤腥都不沾,他做这些为的就是给母亲守孝。 这期间有不少人前来请他入朝为官,全都被他谢绝。 直到他守完三年孝,他方才接受举荐,正是进入朝廷,官拜五品御史。 正因为此人是以孝顺闻名天下,所以对于不孝之人是深恶痛绝。 卢鸿峰上前见礼。 「陛下,微臣想问问如何处置江微微?」 司马厌道:「你弹劾秋阳郡主逼死母亲,可有真凭实据?」 卢鸿峰道:「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但此事已经传扬开来,很多人都表示亲眼看到了江微微逼死母亲,此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你说有人看到了,那你就将那些目击证人带到朕的面前,来他们亲口告诉朕实情。」 卢鸿峰一噎。 他知道那些目击证人是谁? 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儿传来传去,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耳朵和嘴巴,人海茫茫,让他上哪儿去找那些目击证人? 「微臣只是区区一名御史,监察百官是微臣的职责,但要论查案的话,应该交由大理寺。」 司马厌说:「你无凭无证的,就凭几句传闻,便要让大理寺出面调查秋阳郡主,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你以后让秋阳郡主怎么做人?」 卢鸿峰梗着脖子道:「清者自清,只要江微微是清白的,她就应该不怕别人说。」 「若最后查出她是清白的,你又当如何?」 「若她是清白的,将她放回去便是。」 司马厌笑了下:「你把秋阳郡主当成什么了?可以任由你唿来喝去吗?她是朕亲自册封的郡主,代表的是朕的颜面,你不把她当回事,就是不把朕当回事,怎么?你这是看朕不顺眼,打算给朕一点颜色瞧瞧吗?」 卢鸿峰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慌忙跪下去,磕头认罪。 「陛下息怒,微臣知错了,若最后查出江微微当真是清白无辜的,微臣会当众向她道歉。」 司马厌冷冷看着他:「你应该知道什么是诬告反坐吧?若秋阳郡主真是无辜的,你就犯了诬告罪,那可不是光凭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卢鸿峰硬着头皮说道:「若她真是无辜的,微臣甘愿认罪!」 第1184章:谣言(4) 卢鸿峰身为御史,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以前他曾弹劾过很多人,但从没有人跟他提过「诬告反坐」这项罪名。 要换成是别人跟他这条罪名,他有一百种方法怼回去。 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天子,卢鸿峰不敢怼,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双方都没有了退路。 司马厌下旨,命令大理寺彻查江微微逼死其母的案子。 宁王作为大理寺卿,在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江微微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非常感激,但皇命不可违,他就算心里不甘愿,也不得不按照圣旨行事。 两日后,宁王离开汴京,亲自前往九曲县。 既然案子发生在九曲县,自然是要去九曲县当地才能查清楚。 卢鸿峰得知此事,大清早就守在城门口,一见到宁王的车架出现,就立马下车凑了过去。 「王爷,请把我也一起捎上吧!」 宁王见他连包袱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样子是打定主意非要去的,便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卢鸿峰再三表示感谢。 从汴京到秋阳府,这一路走了足足一个月。 等他们到达九曲县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 这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挂在天上,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地面被烤得滚烫。 宁王作为一个身材敦实的大胖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炎热。 他下马车的时候,整个人都热得直冒汗,胖胖的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太热了太热了,快扶我进屋。」 钟殊然作为本地县令,带着一群县吏捕快前来迎接,他本想照例说几句场面话,恭维一下宁王,谁知话还没出口,就见到宁王急匆匆地往县衙里面走去。 看他那样子真的是被热坏了,一刻都不想在太阳底下多待。 钟殊然只得快步跟上去:「王爷慢点儿,小心门槛。」 走进堂屋,宁王一屁股坐在椅子里,紧随其后的侍从使劲给他扇扇子。 可宁王还是觉得热,他问:「有没有冰盆?快给我端两盆过来。」 县衙本就有个小冰窖,里面存了不少冰块,钟殊然立即让人端来两大盆冰块,放到宁王身边。 宁王一看到冰块就跟看到金子似的,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冰块上去。 钟殊然切了个冰镇过的西瓜,送到宁王和卢鸿峰的面前。 宁王也不客气,拿起西瓜就大口地吃起来。 卢鸿峰比较矜持,吃了一块西瓜便收手了。 他擦干净手,开始跟钟殊然打探关于江微微的事情。 钟殊然早就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他们此行是为了查段湘君那件案子,他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卢鸿峰听他说完,眉头紧皱:「照你这么说,段氏在跳河的时候,秋阳郡主的确在场?」 「嗯。」 「既然她在场,为何不救人?那可是她的亲娘啊,她怎么能任由自己的亲娘跳河呢?」 钟殊然无奈:「下官刚才有已经跟您说过了,秋阳郡主一直在劝阻段氏,想让她放弃轻生的念头,关内侯还亲自下水想要去救人,可惜段氏执意要轻生,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卢鸿峰半信半疑:「段氏是秋阳郡主的生母,如今秋阳郡主深受天子厚爱,身份尊贵,有权有势,只要有她在的话,段氏不可能会无路可走只能选择跳河轻生,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猫腻,你跟我说实话,秋阳郡主是不是对段氏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实不相瞒,段氏和秋阳郡主之间的母子关系确实不怎么好,起因主要出在段氏身上。段氏原本是江叔安的结髮妻子,但因为江叔安在外面出了点意外,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段氏便以寡妇的身份改嫁给了魏章,她改嫁那年秋阳郡主只有四岁。她改嫁之后,从未回家看过秋阳郡主,一个四岁的小丫头,没爹没娘的,您想想看按日子该有多苦。」 卢鸿峰皱眉:「就算段氏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可她毕竟生养了秋阳郡主一场,要不是段氏生了秋阳郡主,她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应该感恩才对。」 钟殊然笑了下,没再说下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位御史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就算他今天把口水说干,卢鸿峰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费口舌。 卢鸿峰一心想快点把案子了结,忍不住催促道:「王爷,我们赶紧让人把秋阳郡主叫来吧。」 宁王还在吃西瓜,边吃边说:「不急不急,先让我歇会儿,赶了这么久的路,可把我给累坏了。」 钟殊然笑着道:「下官已经让人将客房收拾好了,您看是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宁王毫不犹豫地说道:「先吃饭!」 「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我什么都吃,好养活得很!」 「那下官这就去安排,您请稍等。」 钟殊然离开堂屋,朝着后院走去,他将彭木叫到面前,低声叮嘱。 「你立刻去一趟健康堂,告诉秋阳郡主,宁王来了,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喏!」 彭木从后门离开县衙,撒丫子朝着云山村奔去, 等他跑到健康堂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他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范六娘赶紧招唿他进屋坐下,给他倒了碗凉茶。 彭木一口气把凉茶喝了个精光。 「我是来找秋阳郡主的。」 「你等着,我去叫她。」 很快江微微就来了,她问:「你怎么突然跑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彭木将钟殊然的话转告给了她。 江微微问:「来的除了宁王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个御史,好像是姓卢,四十来岁的样子,留着鬍子,看起来挺严厉的。」 江微微表示知道了,她道:「时候不早了,很快就要吃午饭了,你在这里吃完饭再走吧,今天有人送来一篮子河虾,打算弄个油焖虾。」 彭木很爱吃虾,听到有油焖虾,立刻就馋得直吞口水。 「谢谢郡主姐姐。」 第1185章:谣言(5) 钟殊然悄悄让彭木给江微微传递消息,是为了让江微微提前作好应对准备。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江微微问心无愧,压根就不怕被人查。 吃完午饭后,彭木回去了。 江微微照常在健康堂里给人看病。 今儿一大早顾斐就出去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直到深夜他才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却发现江微微正窝在摇椅里面玩华容道。 古代既没有电也没有网络,夜生活匮乏得很,江微微为了打发时间,特意让陈木匠帮忙定做了一个华容道,没事时用来打发时间。 她其实已经玩了很久,困得不行,眼皮子不停往下耷拉,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但她就是死撑着不肯去睡。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看向门口。 顾斐动作一顿,眼中流露出诧异之色:「你还没睡啊?」 江微微放下玩具:「等你呢。」 今早顾斐出去的时候,江微微还在睡觉,等她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出门问了别人才知道顾斐出去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她放心不下,所以一直等着。 江微微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顾斐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 「时候不早了,睡吧。」 江微微见他转身要走,赶紧拉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沖个澡,出门忙活了一天,身上全是汗。」 江微微没有松手,定定地看着他。 顾斐问:「怎么了?」 江微微犹豫再三,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你白天,去哪儿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顾斐温声说道:「我去外面办了点事情,是锦衣卫内部的事儿,有点麻烦,所以忙到这时候才回来。以后我会控制好时间,争取尽早回来,免得让你担心。」 「这样啊……」江微微放开了他。 顾斐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回来。」 「嗯。」 顾斐离开卧室,轻轻带上房门。 此时已经是深夜,大家都睡了,四周静悄悄的。 顾斐没有特意去烧水,他拎着两桶井水进入澡堂,关上门,脱去衣服,露出肌肉结实的修长身躯。 在他的腰左侧,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伤口还是鲜红的,显然是今天才落下的,好在伤口很浅,只破了点儿皮,此时伤口早已经结痂。 顾斐舀起井水往自己身上泼。 水流过伤口,有点儿疼。 他低头看向腰上的那道伤口,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他之所以大清早就出门,是为了去查清楚是谁买通魏驰散播谣言的。 由于他早就有了猜测,所以直接将目标锁定在了手底下那些锦衣卫身上。 他手底下管着三千锦衣卫,但被他带到九曲县来的,只有三百人,这些人曾经追随顾斐出生入死,交情过硬,顾斐很相信他们。 也正因为信任,所以顾斐在排查他们的时候,心里格外不好受。 以至于在他终于查出那个隐藏的眼线时,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下狠手,导致对方有了可趁之机,用暗箭伤了他。 好在他反应够快,及时躲开了致命一击。 箭头擦着他的腰侧过去,划破了衣服,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现在那个眼线已经被控制起来。 顾斐原本是打算连夜审问他的,但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他最后还是选择先回家。 反正人已经抓住,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他沖完澡,洗去一身的戾气,穿上干净的衣服,离开澡堂。 江微微此时已经睡着了。 等顾斐躺下去后,她自动靠到他身边,将脸贴上了他的胳膊。 顾斐顺势搂住她,另一只手拿起团扇,给她扇风,帮她驱除盛夏带来的酷热。 次日早晨,江微微醒来时,又发现身边空空如也。 她皱了下眉:「人又跑哪里去了?」 江微微出门去问人,得到的结果跟昨天一样—— 顾斐又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江微微原本想跟他说说宁王已经到了九曲县的事情,可昨晚他回来得太晚了,她那时候已经困得迷迷煳煳,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了,等到今早起来,却又发现顾斐走了,彻底没了跟他说话的机会。 江微微有些气闷。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 顾斐有他自己的工作,他不可能每天都守在她身边,就算是夫妻,也应该保留各自的私人空间。 她应该相信他,理解他。 …… 卢鸿峰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彻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今早出门时,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钟殊然见到他这幅样子,被吓了一跳。 「卢御史,您昨晚没睡好吗?」 卢鸿峰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 「为何?难道是下官有什么地方怠慢了您吗?」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这次来九曲县,为的是查清楚秋阳郡主逼死其母的案子,这件案子一日没查明,我就没法安心睡觉。」 钟殊然顺势安慰了他几句,然后亲自领着他前去花厅用早饭。 宁王早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 与卢鸿峰的寝食难安不同,宁王是睡得香吃得也香,经过一夜的休整,他现在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他们两个坐一块儿,精神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卢鸿峰急着查案子,没有胃口,只勉强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他看着宁王一手肉包子一手热豆浆,吃得津津有味,有心催促宁王吃快点,却又不敢开这个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宁王边吃边问:「你怎么不吃啊?这肉包子味道很不错的,你多吃几个啊!」 卢鸿峰勉强挤出个笑容:「多谢王爷美意,我已经饱了。」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包子全都归我了。」 宁王将装着包子的盘子拖到自己面前,继续大快朵颐。 等他吃完早饭,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卢鸿峰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小声催促道:「王爷,咱们该办正事了。」 宁王擦干净手,又漱了一遍口,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去把秋阳郡主叫来吧。」 第1186章:谣言(6) 宁王觉得既然要查案,自然是要把当事人叫到面前问一问的。 卢鸿峰却觉得不仅要问当事人,还得走访群众,最好是能找几个证人出来。 这大热天的,宁王一点都不想出门,对于卢鸿峰的提议表示兴致缺缺。 卢鸿峰主动请缨:「此事既然是我提出来的,自然由我去办,王爷只管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外头天这么热,你就不怕被晒中暑吗?」 「只要能查明真相,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宁王见他如此固执,也懒得再劝,随意地说道:「去吧,天黑之前必须得回来。」 卢鸿峰心头一喜,急忙应下:「喏!」 他片刻也不肯耽误,立即带着两个随从出门去了。 直到快午时的时候,江微微和江叔安才来到县衙。 她向宁王行了个万福礼。 「拜见王爷。」 江叔安抱拳一礼:「拜见王爷!」 宁王笑眯眯地说道:「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坐啊坐啊。」 由于他特别怕热,屋里四个角落都摆着冰盆,气温比外面低很多,旁边还有丫鬟给他打扇子,看他这幅悠闲的样子,不像是来出差的,倒更像是来度假的。 江微微和江叔安在他对面坐下。 江微微笑吟吟道:「好久不见,王爷看着还是那么珠圆玉润。」 宁王听过很多恭维的话,却是头一次被人夸珠圆玉润。 他指着江微微笑骂道:「你想说我胖就说我胖,说什么珠圆玉润?你这是故意在挖苦我呢?」 「直接说您胖多不好听啊,还是珠圆玉润听起来比较可爱。」 「我又不是小姑娘,要什么可爱不可爱的?」 「可爱不只是形容外表,还能形容内在,比如说您,让人一看到就觉得喜欢,这便是可爱。」 宁王被她这一通彩虹屁吹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直到钟殊然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宁王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赶忙轻咳一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秋阳郡主,至于原因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别跟我见外,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如果你真是被冤枉的,我肯定帮你洗清冤屈。」 见他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在自己这一边,江微微心里挺暖的。 她没有隐瞒,将自己和段湘君之间的恩怨纠葛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宁王起初还能面带微笑,越往后面,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淡,等江微微说完,他已经彻底收起笑容,眉头紧皱,身为王爷的气势随之散发出来。 「你说的都是真事?」 一直没开口的江叔安终于说话了。 「我是微微的父亲,我可以为她作证,她说的全是真话,段氏从头到尾就没尽过身为母亲的职责,根本就不配为人母。这些事情云山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您只要随便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宁王看向钟殊然。 钟殊然如实说道:「我对段氏的了解并不深,对她和秋阳郡主之间的恩怨不是很清楚,但是段氏跳河自杀那天,我也在场,我亲眼看到秋阳郡主和关内侯在竭尽全力挽救段氏,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 宁王再次看向江微微,问道。 「有人看到段氏被你们赶出健康堂,在那之后的第三天,段氏就自杀了,这里面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提起这事儿江叔安就来气,他刚想开口,就被江微微拉了下袖子。 「这事儿因我而起,还是让我来说吧。」 「我娘的确来健康堂找过我,因为她被魏章给赶了出来,至于为什么会被魏章赶出来,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爹生死不明,大家都以为他不在了,我娘抛下我改嫁给了魏章……」 这其实是就是个渣男贱女的狗血故事。 江微微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平静而又克制,就好像不是在讲述自己的亲娘的事儿,而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等到她把故事全部讲完,宁王方才明白了段湘君自杀的真正原因。 「这么说来,她其实是被魏章给逼死的?」 江微微道:「我倒觉得,是她自己把自己逼进了绝境,明明她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可她却放弃了那些路,非要跟着魏章一条道走到黑。我劝过她,也骂过她,没有用,她不相信我。当初她来向我求助的时候,我要是答应帮她的话,她兴许就不会自杀。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帮她,我不可能为了满足她的愿望,就去拆散别人的家庭。做人应该要有底线,尤其我还是陛下亲自册封的秋阳郡主,我不能给陛下丢脸。」 最后一句话,是她故意加上去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拍马屁。 宁王颔首,欣慰道:「你做得很对,不能因为你是郡主,就无视道德底线。」 中午江微微和江叔安留在县衙吃饭。 为了招待宁王,钟殊然难得大方了一会,忍着肉疼置办了一桌子好菜。 在他们大吃大喝的时候,卢鸿峰那边已经找到至关重要的人证。 他找到了魏章,并从魏章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我没有说错,果然是秋阳郡主逼死了她的亲娘,你快跟我去县衙,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当着宁王面再说一遍。」 卢鸿峰说着,就要拉着魏章往县衙去。 魏章一听到要去县衙,还要面见什么王爷,登时就吓得双腿发软,慌忙往后缩。 「不不不,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县衙就不必去了吧。」 他至死都记得自己当初在公堂被打板子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屁股隐隐作痛,虽然如今屁股上的伤已经痊癒,可县衙在他心里下的阴影却无法被抹灭,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跨进县衙一步! 卢鸿峰好不容易找到个证人,怎么可能放弃? 他死死抓着魏章,先是威逼,然后又是利诱,最后是连哄带骗的才把魏章给带到县衙。 宁王这边刚放下筷子,就听到下人来报。 「王爷,卢御史回来了。」 第1187章:遥远(6) 一见到宁王出现,卢鸿峰就立刻拉着魏章迎上去,激动地说道。 「王爷您看,这是我刚找到的证人,他可以证明秋阳郡逼死了亲娘!」 宁王上下打量魏章。 魏章知道对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从进门那一刻开始就战战兢兢,心里紧张得不行。他见对方看向自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草民魏章,拜见王爷!」 宁王问:「你是何人?」 卢鸿峰抢先回答:「他叫魏章,是段氏的相公,段氏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宁王有些意外:「你就是魏章?」 卢鸿峰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忍不住问道:「王爷认识魏章?」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 魏章没想到像宁王那样的大人物居然听说自己的名字,心里是惊讶又激动。 紧接着他就听宁王问道。 「你说你能证明秋阳郡主逼死了她的母亲,可有证据?」 魏章哑然,他的证词不就是证据吗?哪里还需要什么别的证据? 卢鸿峰赶紧说道:「王爷,魏章本身就是证人,他的证词便是证据。」 宁王却道:「若是别人的证词,的确可以作为证据,但是魏章不行。」 「为何?」 宁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钟殊然叫了进来。 「这事儿你比较清楚,你去跟他解释吧。」 「喏。」 卢鸿峰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而魏章在看到钟殊然的那一刻,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曾经被打板子的痛苦再度浮上心头。 钟殊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案件记录册,双手奉上。 「卢御史,这是去年的案件记录册,请您翻到第九十八页和第一百二十一页,等您看完里面的内容,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种记录册每一页都有标码,卢鸿峰很快就翻到了钟殊然指定的那两页。 在那两页里面,详细记录了魏章设计谋害江微微、卖假药害人两个案子,人证物证确凿,并且魏章本人也已经认罪。 卢鸿峰看完后,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瞪着魏章,质问道:「你居然有案底?!」 一个有案底的人,说的话可信度肯定要打折。 更何况魏章还不止一个案底。 并且他犯的两个案子都跟江微微有关,现在他出面指认江微微,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是在蓄意报復! 魏章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至于卢鸿峰的质问,他自然是无言以对。 宁王慢悠悠地说道:「做假证可是要判刑的。」 魏章被吓得心里咯噔一跳。 他霍然抬头,慌忙说道:「王爷,我不是故意要做假证的,是这个人非要拉着我来县衙,他说我要是不来,就要打我的板子。我只是个普通百姓,什么都不懂,被逼得没办法,就只能跟着他来了这里。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他一边讨饶一边磕头,脑门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卢鸿峰气得面色涨红,浑身都在颤抖:「你、你居然还敢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分明就是你跟我说,你对段氏的事情非常了解,你可以证明是秋阳郡主逼死了段氏,要不是你说了这些话,我又怎么会拉着你来县衙?!」 魏章振振有词:「我跟江微微有旧怨,那丫头以前得罪过我,我记恨她,所以才故意编排她的坏话,但我也只是随便瞎说而已,完全没有想过要真的对她怎么样。反倒是你,在听我说完后,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特别兴奋,都不问清楚就强行拉着我来县衙。一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你是故意要治江微微的罪,真正想要陷害江微微的人是你才对,我不过就是你手中的棋子而已!」 「你!」 卢鸿峰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钟殊然赶紧将人扶起来,同时沖外面喊道:「江大夫!有人晕倒了,你快进来看看吧!」 为了方便双方对质,刚才江微微和江叔安就待在隔壁的房间里,隔着薄薄一堵墙,他们将隔壁屋里卢鸿峰和魏章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正式出手呢,卢鸿峰和魏章就互相掐了起来。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卢鸿峰竟然被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江微微赶紧跑进堂屋,给卢鸿峰把脉,然后掐了下他的人中。 很快卢鸿峰就醒了。 他睁开眼,见到面前站着个漂亮的小娘子,虚弱地问道:「你是?」 江微微露出一个相当和善的笑容。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逼死亲生母亲的秋阳郡主。」 卢鸿峰:「……」 见他又要晕了,江微微赶紧叫住他:「先别急着晕,难得人都到齐了,咱们趁这个机会把话都说清楚吧。」 卢鸿峰此时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刚才信誓旦旦地带着魏章回县衙,满以为能指认江微微,结果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只要想想刚才的画面,卢鸿峰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江微微道:「魏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已经深有体会了,这事儿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咱们就说说我娘的事情,你不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你去问问魏章,他肯定知道。」 卢鸿峰不由自主地看向魏章。 魏章此时还跪在地上,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不由得心里发虚。 「你们别看我,段氏是自己跳下河的,跟我没关系。」 江微微问:「需要我当着大家的面,重复我娘跳河前,你对他说的那些话吗?」 魏章立即闭嘴。 他不说话了,可卢鸿峰却开口了。 「他说了什么话?」 江微微冷笑道:「他对我娘说,你要是想死,就赶紧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还说,别光说不做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要跳就赶紧跳,别在这里浪费大伙儿的时间!」 「他说完这些话后,我娘被刺激得不轻,直接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屋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卢鸿峰指着魏章,手指都在哆嗦。 「她可是你的结髮妻子,你居然这么对她,你还是个人吗?!」 ………… 这个月最后两天了,月票再不用就要过期了,要是还有没用完的月票,请投给我吧,爱你们哦~ 第1188章:谣言(7) 魏章想要否认。 可是段湘君跳河的时候,有很多人在场,其中包括钟县令,魏章说的那些话,大家都听到了,容不得他不承认。 他无法撒谎,只能干巴巴地辩解道。 「当时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她那么傻,让她跳她就真跳了。再说了,当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让她跳,还有其他人也说了这种话,你们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他越是狡辩,卢鸿峰就越是恼火。 「你要是个男人,就应该敢作敢当!」 魏章撇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要让你碰上这种事情,只怕你躲得比我还快。」 「你!」 卢鸿峰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眼看又要晕过去。 宁王赶紧出声:「来人,扶卢御史下去休息。」 两名侍从扶着卢鸿峰离开。 宁王看向魏章,总是笑眯眯的白胖脸上,此时一丝笑意也无,身为上位者的气势无声扩散,压得魏章抬不起头。 「你可知罪?」 魏章盯着一脑门的冷汗,颤声说道:「段氏是自杀的,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县太爷也看到了,真的跟草民没有关系啊!是,草民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可也不能因此就定草民的罪吧?」 「我问的不是段氏自杀的事情,而是你胡乱造谣中伤秋阳郡主的事情。」 魏章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嘴里却还在为自己狡辩:「我也只是听别人说,才跟着说的,我真不是故意要中伤郡主的,您真要抓人的话,应该去抓那个造谣的人才对。」 宁王不说话了。 魏章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有门路,赶紧又道:「我是有错,错在不该听信别人的谣言,我向王爷道歉,向郡主道歉,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再犯了。」 宁王看向江微微,目露徵询。 江微微颔首,状似认真道:「魏章说得对,既然要抓,就该把造谣的人抓起来。」 魏章心下一喜,忙不迭地附和道:「郡主说得对,那人居然敢造谣污衊郡主,必须要抓起来狠狠处罚!」 「依你之见,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那造谣之人?」 魏章现在是恨不得把所有错都推到那造谣之人身上,自然是什么狠辣怎么来。 「郡主身份高贵,那人居然胆敢污衊郡主,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依我看来,就该将他的舌头剪掉,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造谣生事,然后再将他挂到太阳底下暴晒,最好是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以儆效尤,看谁以后还敢说郡主的坏话?!」 江微微轻轻鼓掌:「说得真好。」 按理说,魏章应该高兴才对,毕竟从江微微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不打算继续追究他的责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看到江微微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时,却有种无法言喻的不安感。 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江微微侧头看向钟殊然。 「既然人家亲爹都这么说了,就按照他说的办吧。」 钟殊然颔首应道:「喏。」 他将雷敬叫进来,低声交代了两句。 雷敬点点头,转身离开。 魏章强忍着心里的不安预感,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人家亲爹?」 江微微笑得一脸和煦:「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 她越是笑,他就越是不安。 江叔安特意配闺女来县衙,为的是给她撑腰,免得她被人欺负。 此时他已经能够确定,自家闺女有本事,自己就能把问题给解决掉,他只需要坐在旁边看好戏就成了。 他现在心情很好,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香瓜,咔擦咔擦啃得香甜,完全就是一副吃瓜群众的姿态。 他见宁王频频往自己这边望去,咧嘴笑问:「王爷要不要也尝尝?这香瓜很甜的。」 宁王很想维持自己身为王爷的威严,但这种想法仅仅只维持了三秒钟,就败在了美食的诱惑面前。 「给我一个。」 江叔安特意挑了个又大又圆的香瓜递过去。 宁王接过香瓜,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确实很甜! 其他人没说话,屋里就只剩下咔擦咔擦的吃瓜二重奏。 雷敬终于回来了。 「回禀县尊大人,犯人已经带到。」 钟殊然道:「把人带进来。」 雷敬拖着一个犯人进来。 那个犯人披头散髮,身上满是血污,由于好几天没洗澡,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臭味。 即便他以经常被打得面目全非,但魏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脱口而出惊唿道。 「阿驰?!」 魏驰乍一听到亲爹的声音,先是一愣,旋即勐地抬头,睁着两只又红又肿的眼睛,沙哑喊道:「爹!爹你救我啊!我快被他们给打死了!」 「打你?他们为什么打你?」 魏驰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 站在旁边的雷敬帮忙开口给出回答。 「他就是造谣污衊秋阳郡主的始作俑者。」 魏章浑身一僵,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雷敬抬手往魏驰背上拍了一下。 「你告诉他,这里面有没有误会?」 魏驰害怕再被打,纵使心里百般不甘愿,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 「是我造的谣,我当时喝醉了,又加上收了别人的钱,一时冲动,就说了几句污衊秋阳郡主的话。」 魏章听他说完,最后一丝侥倖随之浇灭,心里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魏驰又喊了几声爹,见他没反应,心里愈发慌乱。 钟殊然道:「你恶意造谣污衊秋阳郡主,原本我是想判你服徭役五年,但是你爹刚才说了,想你这种行为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必须要严惩!没办法,我只能加重对你的惩罚,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爹太大公无私了。」 魏驰尖叫道:「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魏章已经方寸大乱,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造谣的人是你,我要知道是你的话,刚才我肯定不会说那些话。」 随即他又朝着钟殊然哀求道。 「县尊大人,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当真啊!」 第1189章:谣言(8) 无论魏章如何哀求,都没能改变钟殊然的态度。 雷敬和另外一名捕快按住魏驰,掰开他的嘴,一刀剪掉他的舌头。 一团软肉掉出来,混着鲜血落在地上。 魏驰痛得惨叫连连。 魏章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江微微提醒道:「今天这事儿算是给你们提个醒,以后说话得讲究分寸,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 要换成是平时,魏章肯定要槓回去。 可此时他已经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 他以前不是没看到过更血腥的场景,当初孙二刚被砍头时,他还亲自围观了全过程,那时候他也只是觉得很血腥而已,并没有太多想法。 可现在不一样。 被剪掉舌头的人不再是跟他不相干的人,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看着儿子满嘴鲜血痛不欲生的样子,精神遭到强烈的刺激,短暂地失去了反应能力。 江微微随手丢给雷敬一瓶止血散。 「给他上点药,免得他现在就死了。」 雷敬将止血散倒进魏驰的嘴里。 止血散可以止血,却止不住那要命的痛苦。 魏驰想要叫喊,可舌头被剪了,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其中一大部分倒回到嗓子里,呛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几句闲话而已,怎么就落到这个下场了?! 他后悔了。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当初肯定不会收下那一百两银子。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两名捕快粗暴地将魏驰拖出去。 他们人走了,那团带血的软肉还静静躺在地上。 魏章越看越难受,终于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大声地呕吐。 在场其他人全都皱眉。 钟殊然赶紧让人将魏章拉下去,顺便把地上的污秽全部清理干净。 空气中还残留着难闻的味道,宁王和江叔安没有心思继续吃瓜,两人放下没吃完的香瓜,洗干净手。 江叔安嬉皮笑脸地问道:「王爷,现在您可以相信我闺女是清白的吧?」 宁王笑眯眯道:「既然魏驰都已经承认是他造的谣,那么这件案子就算是真相大白了,秋阳郡主是被人污衊的,我回去之后会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天子。」 江叔安朝他抱拳:「王爷英明!」 江微微邀请道:「王爷若是不嫌弃,不若去我家小住两天?」 外面热得很,宁王现在是恨不得将整个人都埋进冰盆里面,哪里愿意出门? 他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在这里住着挺好,再说我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天子还等着我回去復命呢,等卢御史的身体恢復了,我们就得回京去了。」 江微微也不强求,和她爹一起告辞离开。 两人走出县衙,坐进马车里面。 马车在经过西街的时候,见到魏驰被绑住双手,吊在牌楼下。 他嘴里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但嘴边仍旧残留着斑斑血迹,再配上他那张被揍得面无全非的脸,像是被翻了调色盘的油菜花,五颜六色的。 现在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太阳高挂在天上,阳光灼热而又勐烈。 普通人只要在外面站一会儿,就会觉得皮肤火辣辣得疼,可魏驰却要接受长时间的暴晒,以他那体质,不知道能撑多久? 张秀姿闻讯赶来。 她看到魏驰的惨状,又惊又怕,想要请人帮忙把他放下来,却被告知他是犯了法,是县太爷下令将他吊在这里暴晒的,没有县太爷的首肯,没人敢放魏驰下来。 张秀姿慌忙跑去县衙,想向钟殊然求情。 谁知她才刚到县衙,就见到自家公公被人从县衙里面丢了出来。 魏章因为传播谣言诽谤郡主,被重重打了五十大板。 他趴在地上,背上全是血,那是被杀威棒硬生生打出来的,看样子伤得很重。 张秀姿赶紧跑过去,想要把人扶起来,可才动他一下,他就疼得惨叫出声。 「爹,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子?还有阿驰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被吊在牌楼下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啊?」 魏章被她这一连串的追问问得脑瓜疼,忍着疼斥道:「别嚷嚷了,赶紧去找个车把我送回去。」 刚才衙役打他板子的时候,下手特别狠,骨头都被打断了,他生怕自己落个半身不遂。 他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只想快点回家,让大夫给他看看。 张秀姿去雇驴车,结果人一看到魏章那一身的血,就死活不肯让他上车。 没办法,张秀姿只能加钱。 最后是用三倍的价钱才打动车夫。 魏章被送回去,秋氏今儿恰好在家里,她见到魏章身上全是血,被吓得不轻,咋咋唿唿地问道。 「你这是咋的了?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是谁打你了吗?」 魏章不想回答,催促她赶紧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就来了。 他仔细检查魏章的伤势,神色越来越凝重。 秋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我家相公这伤好治吗?」 大夫嘆息道:「病人的嵴椎骨被打断了,我能把他的皮肉伤治好,但是断掉的骨头却没法再接上,他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秋氏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他瘫痪了?」 「嗯。」 秋氏如遭雷击,差点晕过去。 魏章更是勃然大怒,忍着疼吼道:「你这个庸医,连这点伤都治不好,你还有什么脸面给人看病?你给我滚!滚啊!」 大夫气得不轻,连诊金都不要,拎起医药箱就气唿唿地走了。 张秀姿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人喊住。 魏章还在吼:「另外再去请个大夫过来,去把九曲县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张秀姿没好气道:「九曲县最好的大夫就是江微微,你觉得她能给你看病吗?」 魏章一噎。 要换成以前,他还能仗着厚脸皮去健康堂耍无赖,逼迫江微微给他治伤,可现在江微微不仅是健康堂的大夫,同时还是天子亲自册封的秋阳郡主。 他只是一介草民,怎么敢去跟郡主耍赖? 第1190章:仇家(1) 之前魏驰被剪掉舌头的血腥情景,现在还歷歷在目,血一般的教训就摆在面前,魏章除非是活腻了,否则他这辈子都不敢再去招惹江微微。 「那就去府城找大夫,府城那么大,我就不信连一个好大夫都没有!」 张秀姿道:「从这里到府城,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天时间,您确定您能以现在这幅样子撑到两天后大夫来吗?」 魏章身上疼得死去活来,别说是等两天,两个时辰他都等不了。 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 「先在本地找个大夫吧,别让我的伤势继续恶化,再去府城找大夫。」 张秀姿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秋氏还在追问魏章受伤的原因。 魏章不胜其烦,很想让她滚远点,可又怕她真的跑了以后都不管他了,他只能压着火气,将事情经过挑能说的说了一遍。 得知他是被县太爷下令打成这幅样子的,秋氏原本还想去讨要赔偿的心思彻底歇了。 她看着魏章久久没说话,神情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魏章现在是心神俱疲,再加上流了很多血,终于是撑不下去了,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屋外是张秀姿的叫骂声,还有孩子们的哭声。 魏章被吵得头疼,他想要爬起来,可是费了好大劲儿,也没法坐起来,反倒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显然是请大夫来看过了。 魏章牵挂自己的伤势,想知道能不能治,沖外面喊了两声。 「吵什么呢?这屋里的人呢?全都死哪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秀姿才进来。 她的脸色奇差无比,眼中冒着火光,浑身上下都在冒着戾气。 「喊什么喊?你知不知道你那婆娘做了什么事?她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带走了,现在她人不见了,留下个还在吃奶的孩子,你让我们一大家子怎么过下去?」 魏章愣住了。 张秀姿还在骂骂咧咧,恨不得将秋氏的祖坟都给挖出来鞭尸。 过了好一会儿,魏章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刚说什么?谁走了?」 「你听清楚了,你婆娘秋氏带着家里所有钱跑了!她不仅把你们屋里的东西都拿走了,连我的陪嫁首饰也全部偷了个精光,贱人贱人贱人,这该死的贱人,肯定不得好死!」 魏章看向旁边的梳妆檯,那上面原本有个首饰匣子,里面装着秋氏的首饰,现在匣子已经不见了,连同梳妆檯上那些胭脂水粉也全没了。 他双手撑着床上,勉强支起上半身,伸长脖子往衣柜所在的方向看去。 衣柜的柜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魏章一看这情景,心立刻就凉了半截。 他原本在衣柜里面藏了二百两的银票,这事儿原本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秋氏没告诉,却没想到还是被秋氏那个臭娘们给发现了。 张秀姿还在骂,骂着骂着就哭了。 「先是我相公被剪掉舌头,后又是你瘫痪了,现在家里的钱还被秋氏全给捲走了,呜呜呜,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魏章想要坐起来,想要去找秋氏问个清楚,自从他跟秋氏成亲以来,无论是吃的穿的,哪一样都没短过她,她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他就像是被丢到地上的雨,拼命地扑腾,憋得脸都通红了。 可还是不行。 他死活都坐不起来。 原本他还能感受到伤处传来的痛苦,现在他连痛都察觉不到了,从胸口往下就好像彻底失去了知觉,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半分。 即使他再怎么不想面对,残酷的现实还是被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是真的瘫痪了。 接连的打击袭来,让他觉得胸口一阵闷疼,脑子嗡嗡发晕。 随即他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案子告一段落。 宁王和卢鸿峰返回汴京。 一路上卢鸿峰都没怎么说话,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低落。 宁王安慰了几句,可惜他听不进去,后来干脆也不去理了。 之前卢鸿峰在天子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是江微微逼死了亲娘。 可结果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当他再次面对天子的时候,只觉得无比羞愧,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是微臣错怪了秋阳郡主,微臣甘愿受罚!」 司马厌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当初他不愿降罪江微微的时候,还有人说他是故意偏袒江微微,如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那些不满的人通通闭嘴了。 司马厌暗自得意,看吧,还是我的看人眼光比较准确。 最后卢鸿峰被革去御史一职,被打发去了边远山区当个小小通判,至于他以后能不能回京,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慕容忽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暗骂卢鸿峰太没用了,这么个大好机会送到他手里,他居然都没能抓住,白白让江微微躲过了一劫。 不过在短暂的恼恨过后,慕容忽很快又恢復冷静。 他打开面前的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百个银元宝。 这些钱是刘罡、岳成治、翟青平三人送给他的回礼。 两个月前,慕容忽在徐一知的提点下,找到了这三个人,并将顾斐的真实身份透露了给他们。 一切的确如徐一知所料的那般,刘罡、岳成治、翟青平三人在得知此事后,又惊又怒,其中尤以刘罡的反应最大。 当年顾峥还是首辅时,他跟刘罡是政敌,双方明争暗斗了一年多。 最后以刘罡的落败而告终。 在两人的争斗中,刘罡的两个兄弟和三个儿子全部死在了顾峥手里。 如今整个刘家嫡支几乎可以说是断子绝孙。 而这一切,都是拜顾峥所赐。 刘罡曾在家人的坟前发下重誓,一定杀光顾家所有人,为他的家人报仇雪恨! 顾峥被处死的当天,刘罡兴奋得近乎癫狂,他在家中大摆宴席,敲锣打鼓大肆庆祝。 他以为大仇得报。 却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居然有人告诉他,顾峥的儿子还活着。 ………… 才知道最近月票双倍,趁机再求一波月票嘿嘿~ 第1191章:防范 陪闺女和外孙、外孙女过完端午节后,江叔安准备回丰怀府。 他现在是江州节度使,江州的辖地包括了秋阳府、平江府、昌辽府等五个区域,节度使的府邸位于平江府,自从他接任江州节度使职位后,还从没去过平江府。 节度使和刺史不一样,刺史可以以监察官员为名到处晃荡,节度使作为手握实权的武官,没有天子调令不能随意离开驻地。 江叔安借着送圣旨的名头,在云山村待了个把月。 要是再在这里待下去,御史台的那群傢伙肯定会抓住这个把柄,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弹劾他。 江叔安实在是不想跟那群傢伙打嘴仗,索性自己麻熘滚蛋。 离开前一夜,江叔安特意将顾斐叫到书房。 窗户大开着,夜风灌进来,吹散了盛夏带来的闷热。 江叔安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顾斐道:「我已经听微微说过了,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我明天送送您?」 「别,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需要你特意送来送去的。」 顾斐也不强求,一切随他。 江叔安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他:「你最近经常往外跑,也不说去哪里,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最近锦衣卫内部出了点问题,我是去处理问题的,您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微微一个女人,我绝不可能做让她伤心的事情。」 江叔安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确定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撒谎的痕迹,这才稍稍放缓了神色。 「你最好是能说到做到,我这次去平江府,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说到这里,江叔安有点烦躁地皱了皱眉,武将就是这点不好,没有调令不能随意离开驻地,弄得他向回来看看都很难。 顾斐道:「我们可以互相写信,若是有空的话,我们会过去看望您。」 「这些以后再说吧,我今晚特意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是想问你个事儿。」 「您问。」 江叔安略微压低声音:「顾峥跟你是什么关系?」 顾斐一怔。 「您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你别管我是怎么想到,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以,你跟顾峥是什么关系就行了。」 江叔安直直地看着顾斐,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顾斐不闪不躲,如实说道:「顾峥是家父的名字。」 江叔安心里一声卧槽,果然让我猜中了! 「这事儿微微知道吗?」 顾斐颔首:「知道。」 「这么说来就只有我不知道?」 「抱歉。」 江叔安越想越不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居然瞒着我,你们这是在故意防着我啊?」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和微微都会伤心的,我们不告诉您,是觉得没必要让您知道。我爹已经死了十多年,我和娘故意隐姓埋名,为的就是彻底告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关于过去的一切,我们都不想再提。要不是微微太聪明了,实在是瞒不过她,我连她都不想透露。」 江叔安得意一笑:「那是,我闺女打小就聪明,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你们就休想瞒过她。」 他心里的不爽被抚平。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被夸都没什么感觉,但只要闺女被夸,他就比谁都高兴。 顾斐也跟着笑了下:「能娶到微微这么聪明的媳妇,是我的福气。」 江叔安深以为然:「肯定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要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福气。」 「嗯,我比谁都更珍惜她。」 两个大大老爷们围绕着江微微一顿无脑夸,夸得两人都是心情舒畅,气氛随之变得越发融洽。 江叔安忽地话锋一转:「虽说你爹的事儿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难保不会有人还惦记你爹的事儿,就凭你爹当年那搅风搅雨的本事,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肯定会来找你报仇。我知道你的身手很不俗,自保不成问题,可微微他们母子不行啊,那些仇家若找上门来,他们母子就是活靶子,此事你们必须得提前做好防范。」 顾斐认真应下:「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微微母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这些年来见识了太多生离死别,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从我的亲兵营里调出二百人,留在云山村保护微微母子,你没意见吧?」 江叔安之前在凉山关训练的两万将士,是肯定不能带走的,那些人必须留在凉山关,他能带走的只有自己的亲兵营。 整个亲兵营,总共一千人。 他打算从中抽调两百人留在云山村,负责保护江微微母子三人的安全。 江微微现在是秋阳郡主,按照惯例,郡主是有招募部曲资格的,所谓部曲,也就是私人军队,一支部曲的人数在五百道八百人之间。 部曲的培养和消耗全都由郡主本人承担,这其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好在天子在册封江微微为郡主的时候,还把秋阳府划到了她的名下。 秋阳府是她的封地,这意味整个秋阳府的税收,一半上缴给朝廷,另外一半则进了江微微的腰包。 有了这么大的一笔收入,养活一支部曲绰绰有余。 江叔安留下二百人给江微微,是想让这二百人成为江微微的部曲,以后他们就完全听从她的命令。 这二百人跟随江叔安多年,与他出生入死,无论是实力还是忠心,都毋庸置疑。把这样的人留在江微微身边,将来就算江叔安不能常回来,他也能安心许多。 以后江微微还可以继续招募人才,继续扩充她的部曲队伍。 顾斐能够理解江叔安的良苦用心,由衷地道。 「谢谢您能为微微想得这么周到。」 「不需要你道谢,我就只有微微这么一个闺女,只要能让她过得好,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江叔安伸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睡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江叔安走后,顾斐也离开了书房。 他回到卧房里,将自己刚才和江叔安的谈话告诉了江微微。 第1192章:抓阄(上) 次日清晨,天刚亮,江叔安便离开了健康堂。 亲兵营被安置在平安村里,他特意绕道去了平安村,从亲兵营中挑出二百人。 「东树,以后这两百人就交给你带着了,微微是我唯一的闺女,她对我而言,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我把她的安全交给你们,这是对你们的信任,要换成是别人,我才不捨得让他们靠近我的宝贝闺女。」 众人笑了起来。 「将来你们对待微微要像对待我一样,不管她让你们做什么,你们都得照做,谁要是敢阳奉阴违,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前半段话是糖,后半段话是棒子。 这就是恩威并施。 以骆东树为首的二百人立即抬头挺胸,大声应道。 「遵命!!」 江叔安满意点点头,翻身上马,带着八百亲兵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的二百亲兵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再也看不到了,骆东树这才收回视线,沖大伙儿说道:「你们带上傢伙事儿,跟我走吧。」 二百人说多不多,少也不少,健康堂是肯定住不下去的,云山村里也没有别的地儿可以给他们住,只能先让他们回平安村去住着,等郡主府修建好了,再让他们搬去郡主府。 郡主府还在紧锣密鼓地修建之中。 平时在训练之余,骆东树会带着两百亲兵去帮忙修建郡主府,云山村里的村民们也一样,只要地里没活儿,他们都会去工地里帮忙。 江微微要给他们算工钱,他们死活不肯要,说是能给郡主府盖房子,那是他们的福气,若收了钱,那是要折寿的! 江微微拿他们没办法,只得让人多做些饭菜,把他们的中饭和晚饭都给包了。 她做事向来大方,顿顿都有白米饭和肉菜,油水充足,甭管来多少人,都能管饱。 大伙儿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浑身都是力气,干起活来自然也就更卖力。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快到中秋节了。 江微微提前让人去镇上的五味斋定做月饼,打算给云山村和平安村、以及药局和县衙里的人,每人都送一斤月饼。 这么多的月饼,光是订金就得五十两银子。 但对于财大气粗的江微微来说,这点钱压根就不算什么,比起钱,她更希望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 除了定做月饼的事情,江微微最近还在张罗给江织办周岁宴。 转眼间小江织已经一岁了。 这丫头生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又白又嫩,仿佛用力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似的。 因为她生得漂亮,所以大家都爱逗她玩儿。 周岁宴当天,整个云山村的人都来做客,场面非常热闹。 江织作为这场酒宴的主角,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她起初还有点怕生,一个劲儿地往江微微怀里钻,等她渐渐习惯了这股热闹劲儿,便不怕了,还跟着大伙儿一起笑。 周岁宴上最重要的一环,是抓阄。 长辈们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放到长桌上,有文房四宝、算盘、银元宝、拨浪鼓、布老虎、枕头等等。 江微微看到那个枕头的时候,嘴角抽了抽。 她低声问身边的顾斐。 「那枕头是哪个缺心眼的放上去的?」 「是钟殊然,他说那个枕头跟随他好多年了,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了,他忍着肉疼才把那枕头贡献出来的。」 「……我就说那枕头怎么看起来又破又旧,原来是个二手货!」 顾斐莞尔:「我检查过那个枕头,是洗干净的。」 洗得再干净那也是个二手货! 每次碰到钟殊然,江微微的吐槽欲就爆棚,这傢伙明明生得一副风光月霁的好模样,咋做出来的事儿总是这么不靠谱呢?! 枕头已经放上去了,江微微不好当着宾客们的面把它拿下来,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江织别不开眼地去拿那个枕头。 江织被放到长桌的一端。 她不知道要干嘛,坐在桌子上一脸呆萌。 周围人催促她快爬过去拿东西。 江织完全不为所动,甚至还开始啃自己的脚丫子。 江微微不忍直视,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爱啃脚丫子的毛病,说了好多回都不肯听。 顾斐走到桌子的另一端,他敲了敲桌面,将江织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过了一会儿,江织终于放弃了她那白嫩嫩的脚丫子,开始朝着桌子另一端缓慢爬过去。 见状,大家全都凝神屏息,保持安静,想看看小丫头到底要抓个什么东西? 在众人的期待目光中,江织慢吞吞爬到桌子另一端。 在她面前,静静摆着一大堆东西。 她先是抓起距离自己最近的毛笔,看了一眼又放下,转而拿去稍远一点的拨浪鼓,拨浪鼓被晃动出声音,这声音让她咧嘴笑了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选择这个拨浪鼓的时候,她又把古浪鼓扔到旁边。 她往前爬了两步,抓起银元宝,丢开,抓起书本,丢开,抓起布老虎,丢开,抓起算盘,丢开…… 最后,她抓住了那个又破又旧的枕头。 江微微心里顿时涌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想要去阻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江织抱住枕头,发出开心的笑声。 江微微:「……」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宾客们特别给面子,就算江织最后选中了一个破枕头,大家还是一顿无脑夸。 江微微走过去,抬手戳了下江织的额头。 「你还真是眼光独到啊,那么多好东西,偏偏就选了个最不值钱的二手货。」 恰好钟殊然走了过来,他一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 「啥叫不值钱啊?你知道什么叫做礼轻情意重吗?这个枕头虽然是我用过的,可它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给我缝的,里面包含了我娘浓浓的关爱,我现在把这份关爱送给阿织,阿织能从那么多东西里面选中了我的枕头,这说明她也感受到了我的关爱,我们两个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不如这样,我认阿织当个干女儿,以后有我罩着她,保证没人敢欺负她!」 江微微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记白眼:「阿织是我妹妹,她要是认你当干爹,那我岂不是平白比你矮了一辈?你休想!」 第1193章:抓阄(下) 钟殊然暗道可惜。 差一点他就能成为江微微和顾斐的长辈了。 周岁宴圆满结束。 江织喜提破枕头一个。 原本江织就是个慢性子,平时她只要能躺着,就不会坐着,能坐着就不会站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慢吞吞的,自从她得到那个破枕头后,这一特性就被发挥到了极致。 她不管走哪儿都要带着那个破枕头,无论何时何地,她只要将脑袋挨上那个枕头,就能迅速睡过去。 江微微严重怀疑钟殊然是不是在那个破枕头上面下了咒。 伴随年岁的增长,三个孩子的性格逐渐显露出来。 江织是懒,不爱动弹。 咕噜是爱闹腾,贪吃,爱笑。 咕叽是喜静,黏人,爱哭。 这三人里面,咕叽年纪最小,身体最差,最让人操心。 柳芸为此暗暗担心,经常对范六娘念叨。 「咕叽和咕噜的性别要是能换一换就好了,咕叽明明是个男娃,性子却比女娃更加敏感,动不动就哭,现在年纪还小没什么,等他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女人哭可以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要男人哭那就是软弱无能、让人看不起了。 范六娘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安慰道:「孩子们年纪还小呢,等以后长大了,成熟了,自然也就不爱哭了。」 「诶,希望如此吧。」 中秋节,江微微让人将月饼挨家挨户地送过去,结果收穫了一大堆回礼,都是些米粮蔬果之类的,自家地里种的,不值什么钱,但胜在新鲜干净。 天气开始一天天转凉。 伴随最后一片树叶的掉落,冬天终于又来了。 郡主府的修建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若无意外,年底之前应该就能竣工。 江微微和顾斐已经商量好了,今年仍旧在健康堂里过年,等到明年元月初六的时候,在郡主府举行上樑仪式。 在年底来临之前,他们迎来了咕噜和咕叽的周岁宴。 照例是宴请全村,照例是抓阄。 咕噜是个非常干脆利落的姑娘,她蹬蹬地就爬到桌子另一端,一手抓住拨浪鼓,一手抓住银元宝,笑得特别开心。 一般抓阄只能抓一样东西,柳芸试图劝说宝贝孙女放弃一样。 可咕噜不听,她将拨浪鼓和银元宝搂进怀里,死活不肯松开。 顾斐一把抱起宝贝闺女,含笑道。 「没事,咕噜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拿多少都没问题。」 直到这时咕叽才开始朝着桌子另一端爬,他爬得很慢,不是像江织那种懒洋洋的慢,而是那种小心翼翼的慢,这小子特别谨慎小心,爬一步就要停下来观察一下。 等了好久才能等到他爬至终点。 拨浪鼓和银元宝已经被咕噜拿走了,江微微又往里面补了个金元宝,还有一把木头剑。 金元宝在这一堆杂物里面闪闪发亮,第一眼就吸引了咕叽的注意力。 他盯着金元宝看了许久,最后还是将目光从它身上挪开,他抓住了那把木头剑。 这个选择让江微微大感意外。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 咕叽打小就体弱多病,即便调养了一年,比以前好了很多,但跟同龄人相比还是差了些,而且他性格内向,特别怕生,而且还很黏娘亲。 就他这种性格,应该更喜欢文房四宝或者玩偶之类的东西才对,怎么最后偏偏选中了木头剑? 那把木头剑是顾斐亲手做的,做工很精緻,上面的毛刺被打磨得干干净净,还用皮子给它做了个剑鞘,剑柄处挂着深蓝色的穗子。 江微微走过去将咕叽抱起来,好奇问道。 「你怎么会选择这把剑的?」 咕叽听不懂,用他那乌黑透亮的看着江微微,嘴里吐出一个字。 「娘。」 他在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喊娘了,直到十个月时才会喊爹,然后他又学会了奶奶、姐姐、阿姨、叔叔等简单的词组。 咕噜跟他差不多,也学会了不少简单词组。 不同的是,咕叽平时很少开口,喊的最多的就是娘,其次是爹、奶和姐姐。 咕噜是个小话痨,只要逮住机会就爹娘奶奶弟弟喊个不停,她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反正就要先喊上几声再说。 当初江织学会的一个词是姐姐,然后是姐夫、阿姨。 除此之外她是什么话都不说,不知道她是没学会,还是学会了懒得说。 周岁宴后不久,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咕噜摇摇晃晃地要去外面玩雪,被顾斐一把抱起来。 「外面冷,不能出去。」 咕噜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小肉爪子倔强地王外指。 「雪,白白的,想玩。」 顾斐将她的小肉爪子收回来,握在手心里,温声道:「你答应爹爹,乖乖坐在这里不动,爹爹去给你抓个雪球。」 听到可以玩雪,咕噜立刻就兴奋了,使劲点头:「嗯,不动!」 顾斐将她放到地上,让她抓着旁边的椅子,免得她站不稳摔倒。 他大步走出去,特意选了块干净的雪地,抓起一大把白雪,揉成个雪球,然后跑回屋里,把雪球递到闺女面前。 咕噜睁大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 她的胆子很大,对于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在爹爹充满鼓励的眼神中,小丫头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雪球,软软的,凉凉的,一戳一个小洞。 咕噜觉得很有意思,接连又戳了好几下。 「你们在干嘛?」江微微走了过来。 顾斐赶紧将雪球藏到身后,若无其事道:「我们在聊天,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咕噜上楼去,免得她总想往外跑。」 江微微说到这里顿了顿,眯起双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手里拿着什么?」 顾斐说没什么。 江微微低头去看咕噜,问:「你刚才和你爹在干什么?」 咕噜是个耿直girl,一开口把自家亲爹给卖了。 「我们在,玩雪。」 江微微刷的一下瞪向顾斐,朝他投过去死亡凝视。 「我说过多少次,孩子年纪还小,不能玩雪,万一被冻病了怎么办?你就知道纵容孩子,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将来他们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咋办?你难道还能上天去给他们摘吗?!」 顾斐嘆气:「怪我太无能了,连个月亮都摘不到。」 江微微:「……」 ………… 转眼就到2020年了,掰手指算算时间,这应该是我来云起的第四年了,希望下个第四年、下下个第四年、下下个第四年……仍旧能看到你们。 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爱你们,笔芯~ 第1194章:回来了 这场雪下得很大,郡主府不得不暂时停工。 收山货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楼老爷子提前进入年假状态,江微微特意把他和魏老爷子送去了嵌雪山庄,那地方清净又宽敞,很适合休息。 北川用马车将两位老爷子送去嵌雪山庄,随行的还有小风,爷爷腿脚不便,他得跟在爷爷身边才能放心。 见到小伙伴走了,壮壮哭成了小泪人儿,要不是他年纪太小挣脱不掉尤四娘的怀抱,他估计直接就跳上马车跟小风一块走了。 直到马车远去,再也看不到了,壮壮还在哭。 尤四娘抱着他哄了好久,又加上萌萌在旁边撒娇卖萌,这才把壮壮给哄好。 虽然天很冷,来健康堂看病的人数依旧不见减少。 阿桃熟门熟路地给病人们分发号码牌,很快就把手里的号码牌全都发完了。 剩下那些没能领到号码牌的人,只能失望离去,打算明日再来。 不是健康堂故意要吊人胃口,实在是人手有限,每天能接待的病人数量最多也不能超过一百个。 阿桃开始挨个叫号,被叫到号码的人按照指引找到相应的大夫。 这时有个身穿青灰色长衫头戴斗笠的男子走进健康堂。 阿桃见他站在原地没动,主动迎上去询问。 「请问你是看病还是抓药?看病的话今儿没名额了,您只能明儿赶早,抓药的话请去那边药柜。」 男子摘掉斗笠,露出光可照人的脑门,以及过分俊秀的面容。 在他的脑门上有戒疤,脖子上挂有珠串,靠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传出的淡淡檀香味。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桃很意外,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和尚,而且还是个如此好看的和尚。 她赶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大师您好。」 这位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九灯。 半年前他就从汴京城出发,途中为了避免被人发现身份,几经周转,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抵达云山村。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到阿桃面前。 阿桃接过纸条,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请问顾斐在吗?」 阿桃上下打量他:「你认识顾大哥?」 九灯点头。 他生得极为俊秀,即便剃了光头,依旧没能让他的颜值打折,再加上他这些年来吃斋念佛,身上更是多了几分宁静祥和的气质,这让他看起来温文无害,很容易让人对他放下戒备心。 「你等会儿。」 撂下这句话,阿桃拿着那张纸条走到江微微身边。 江微微听阿桃说完,接过纸条看了下,然后才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九灯。 九灯的感官很敏锐,他注意到江微微在打量自己,双手合十,朝她行了一礼。 江微微放下纸条,对阿桃说道。 「你去把顾斐叫出来。」 「喏。」 阿桃拿着纸条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顾斐便出来了。 他在看到九灯的时候,先是一愣,旋即低唿出声。 「老九!」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唿,九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找到少爷了! 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顾斐带着九灯去了内宅,然后把顾德和老八叫了过来。 时隔十多年,三人终于再度重聚。 他们无法说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很多话无需说出口,他们心里就已经全都明白了。 顾德年纪最大,性格也最沉稳,此时也忍不住接红了眼眶。 他使劲地拍了拍九灯的肩膀。 九人之中,九灯年纪最小,大家都把他当成弟弟看来,对他很是照顾。 见到他平安无事,顾德打从心底里感到欣慰。 老八没有动,默默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湛蓝的眼睛里面,隐隐有水光在闪动。 当年分开之时,他们本以为那将是永别,没想到居然能再次相遇,这得是多大的福分,才能让他们重新相聚?! 很快柳芸和江微微也来了。 九灯朝着她们二人下跪行礼。 柳芸赶紧把人扶起来,激动地说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多礼,你应该是刚到吧?吃早饭了没?咱们昨天包了不少饺子,放在院里冻着,我这就去给你煮。」 江微微提醒道:「人家是出家人,不能吃荤。」 柳芸这反应过来,九灯如今做和尚打扮,看他头上戒疤的颜色,想必已经是遁入空门很长一段时间了。 她赶忙说道:「对,饺子里面是肉馅儿,我去煮面条。」 九灯想说不用了,可他没法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芸跑去了灶屋。 江微微道:「老八,你带老九去看看房间,老九这一路走来肯定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再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反正老九人都已经回来了,以后想什么时候聊都没问题。」 一句回来了,让九灯心里暖洋洋的,连日来赶路的艰辛疲惫随之一扫而光。 在顾家被灭门后,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像条丧家之犬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今天,他终于回到家了。 老八帮九灯把房间收拾干净。 柳芸端来热腾腾的面条,照顾九灯过来吃。 顾及到九灯的出家人身份,柳芸既没放肉也没打蛋,就连猪肉都没放,就只搁了点儿酱油和香油,还烫了一小把青菜,最后撒了些葱花。 九灯看着面前还在冒着热气的面条,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进面汤里面。 这十多年来,他就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顾峥死时。 第二次就是现在。 柳芸见他哭了,登时就慌了:「哎,好端端的,你哭什么啊?别哭别哭,看你这样子,我也想哭了。」 她用袖子抹了下眼角,责怪道:「真是的,明明是大好的事情,应该笑才对,咋说哭就哭了呢?」 九灯拿起筷子,大口吃面。 宋浩抱着被褥走进来,他见到九灯端着碗边吃边哭,赶忙劝道。 「你哭什么啊?就算这面再难吃,你也不能哭啊。」 九灯:「……」 柳芸:「……」 两人一下没忍住,齐齐破涕为笑。 第1195章:分别(上) 九灯将他这些年来的经歷写在纸上,拿给顾斐看。 原来,在顾家被灭门后,老九并未离开汴京城。 他一直就躲在汴京城里。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没人能想到,他作为顾家的余孽,居然胆子大到敢躲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 他在汴京城里躲了一年,待风头渐渐过去后,他便去了光照寺,剃度出家,法号为九灯。 至于为什么选择光照寺? 一方面是因为它距离汴京城很近,且常有官宦女眷前来上香,要是汴京城里有什么动静,九灯立刻就能知道。 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峥的骨灰被放在这里。 九灯主动揽下打扫佛堂的工作,每天早晚三炷香,瓜果供品也要定时更换。 虽然顾峥已经死了,且死得非常悽惨。 可他仍旧活在九灯的心里,九灯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给他念经超度,希望他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九灯在光照寺里待了整整十年。 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才从傅七口中知道了关于少爷还活着的消息。 为了见到少爷,九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光照寺,千里迢迢地来到云山村。 顾斐问:「你见过傅七了?」 九灯点点头,然后又刷刷地写下一大段话。 他把自己遇见傅七的经过全部写了进去,顺便还提到了魏尘被人陷害的事情。 顾斐看得很认真。 魏尘被陷害的事情他听江叔安提过,但江叔安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大部分过程都被他给省略了,眼下九灯的描述倒是把那些过程全给补上了。 九灯想了下,又写下一行字—— 「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挺身而出抓住兇手的话,魏尘少爷就不会被陷害。」 顾斐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类事情,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要再袖手旁观。」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这句话说起来很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其实很难。 当初九灯只是不想多管闲事,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会害得少爷的小舅子差点死掉。 事后知道真相的他很后悔。 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后悔二字。 九灯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这个教训被他牢牢记在心里,时刻警醒着他,莫要再犯。 顾斐问:「你跟老二、老三和老四有联络吗?」 九灯提笔写道。 「当年分开后,我就没再见过他们,但二哥曾跟我说过,他会回老家去看看。」 顾斐若有所思:「我记得老二的老家在燕云府。」 燕云府是南楚最靠北边的地方,那地方全是丛山峻岭,山中野兽横行,一到冬天就冰封万里,冷得吓人。老二的祖籍在燕云府,以前听他说起过,他在老家还有一个老母亲和两个弟弟,他会想回家去看看实属人之常情。 从秋阳府道燕云府实在是太远了。 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大半年时间,顾斐暂时腾不出这么多时间,但若只是写信的话,他又怕信送不到老二手里。 这年头丢信机率非常高,更何况顾斐并不知道老二老家的具体住址。 就在顾斐犹豫的时候,九灯写下一行字。 「我去找二哥。」 顾斐皱眉:「燕云府那里很冷,你肯定适应不了。」 九灯继续写道:「我现在出发,等到达燕云府的时候,正好是春天,天气应该变暖了。」 「你知道老二的具体地址吗?」 九灯写道:「不知道,但我可以去问人,慢慢地找,总能找到他的。」 顾斐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跑这一趟?」 九灯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顾斐还在考虑:「就算老二说他会回老家去看看,也不能确定他现在还在燕云府,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兴许他已经离开老家去了别处,你这趟可能会扑空。」 九灯一笔一划地写道:「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时隔这么多年,他还能见到少爷和大哥等人,这说明他们之间有着非常深厚的缘分。 若是顾峥在天有灵的话,肯定能保佑他们一家团聚的。 见他态度坚决,顾斐嘆了口气:「等过完年你再走吧。」 九灯摇头。 他在纸上写道:「我早一日出发,就能早一日找到二哥。」 他在心里想着,除了二哥,他还要去找三哥和四哥。 九个兄弟,一个都不能少。 最终九灯还是坚持己见,三天后出发。 顾斐给了他一匹马,还给了他一块锦衣卫的令牌。 只要他拿着这块令牌,无论去哪里,都不用担心被盘问和阻拦。 今儿是个难得的晴天,太阳高高挂在空中,阳光照在雪地上,泛起耀眼的白芒。 九灯背着行囊,翻身上马,在众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 送走九灯后,柳芸忧心忡忡。 「老九一个人跑那么远,万一路上遇到劫匪怎么办?」 顾斐安慰道:「他会武功,自保不成问题。」 「诶,就算要走,也该过完年再走的。」 柳芸一边念叨,一边继续记帐。 忙着忙着,也就渐渐把对九灯的担心给放下了。 九灯走后的第二天,顾斐收到一封来自汴京的密信。 拆开信一看,发现是天子的亲笔信。 信中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千多字。 顾斐一目十行地看完,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你快给我滚回来!」 按理说顾斐身为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应该老实待在汴京才对,可他从西沙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云山村。 看在顾斐在西沙出生入死辛苦那么久的份上,司马厌没有催他回来,任由他待在家里,就当是给他放了个带薪年假。 司马厌已经盘算过了,最多也就两个月,顾斐应该就能回京了。 可是两个月过去了,顾斐那边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 三个月过去了,人还是没回来。 四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人影。 …… 如今眼看一年快过完了,司马厌终于是忍无可忍。 他在宫里每天被政务压得喘不过气,顾斐却能在家里逍遥自在,还有没有一点兄弟爱了?! 司马厌越想越不公平,立刻让人带着他的亲笔信去找顾斐,催他赶紧回来干活! 第1196章:分别(下) 顾斐拿着天子的亲笔信去找江微微。 即便隔着信纸,江微微也能感受到来自天子的怨念。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天子最近过得不太顺心啊。」 顾斐道:「虽然徐一知被扳倒了,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在,收拾起来挺麻烦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最迟后天就得走。」顾斐心里充满不舍。 原本他是打算过完年再走的,可现在他收到了天子的亲笔信,估摸着天子在汴京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必须得尽快赶回去,想过个团圆年的想法只能泡汤了。 他见自家媳妇低头不语,心疼得很,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要不我还是等过完年再走吧。」 江微微回抱住他,连贴在他的胸膛,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天子都写信来催了,你要是拖到年后再走,天子肯定得炸。」 「炸就炸吧,不管他。」 江微微被逗乐了。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问:「抗旨不遵可是要砍头的,你就不怕吗?」 顾斐垂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与她的鼻尖轻轻相触。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江微微委屈道:「可是我怕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两人挨得近,气息交融,非常暧昧。 可两人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静静地抱着。 一想到后天就要分离,两人就恨不得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最好是永远停在这一刻。 得知顾斐又要走了,柳芸万分不舍,她亲自给儿子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念叨。 「这大冷天的,你跑这么远路,万一路上被冻病了可怎么办?天子也真是的,就不能等过完年再让你回京吗?咱们去年就没过上团圆年,好不容易今年团聚了,结果你又要走,诶!」 顾斐自责道:「是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 怕儿子继续自责,柳芸没有再念叨,只默默地叠衣服。 江微微拿来一个小木匣子。 「这里面全是些常用药,你戴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顾斐接过木匣子,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 江微微也看着他。 两人心里都是满满的不舍。 江微微冷不丁地开口:「要不我陪你去汴京吧?」 顾斐反问:「你放心得下咕噜和咕叽吗?」 「我可以带他们一起上路。」 「这大冷天的,不适合带孩子出门,尤其咕叽身体本就虚弱,不适宜长途跋涉,还是安心让他在家里待着吧。」 江微微不说话了。 她其实早就考虑到了这些,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冲动一把。 顾斐看着她这样儿,心疼得不行。 他温声说道:「等我到了汴京,会找机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江微微低垂着头,闷闷地应了声。 「哦。」 柳芸已经识趣地离开了。 现在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小两口。 顾斐放下木匣子,手指抚过微微的脸颊,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四目相对。 顾斐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和难过。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睫。 「等我到了汴京,我就去辞官。」 江微微一惊,眼睫跟着颤了颤:「辞官?」 顾斐抱紧她:「这破差事谁爱干谁干!我反正是不想干了,以后我就待在家里,守着你和孩子们,哪里也不去!」 江微微心里的褶皱被这话给抚平了。 她失笑道:「你别说气话,就算你想走,天子也不会轻易放你走的。再说了,你要是不当官了,以后你想干嘛?总不能继续去当猎户吧!」 「我给你当郡马爷,以后吃你的用你的,你养着我。」 江微微用额头撞了撞他的下巴,笑骂道:「你的出息呢?!」 顾斐亲了下她的额头,含笑问道:「说吧,你愿不愿意养我?」 「不愿意。」 顾斐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追问道:「再说一遍,愿不愿意?」 江微微其实是不怕痒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顾斐一挠她,她就觉得特别痒。 她想要躲,可是人在男人怀里,怎么都躲不开,她笑得不行,可嘴里还是死不肯认输。 「不愿意不愿意!你快放开我哈哈哈!」 最后她笑得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整个人都挂在顾斐身上。 顾斐抱着她,用一种缱倦的语调在她耳边缓慢说道。 「微微,我不想走。」 江微微也不想让他走。 可理智告诉他们,不走不行。 说什么辞官,那都是玩笑话而已。 他现在不只是她的丈夫,同时还是关内侯,是征西将军,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这些头衔给他带来的不只是荣耀,还有责任。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即便他们再怎么不想面对,离别终究还是来了。 咕噜和咕叽知道爹爹要走了,但并不知道他这一走就要很久才能回来,他们还以为爹爹只是出门逛一圈,很快就能回来,所以脸上并没有什么不舍之情。 顾斐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先亲亲左边怀里的闺女,再亲亲右边怀里的儿子。 咕叽绷着一张小脸,显得特别严肃。 咕噜则抱着爹爹的脖子,兴奋地说道:「糖,糖!」 小丫头这是要爹爹回来时给她带糖。 她贪吃得很,尤其爱吃甜食,为免她长蛀牙,江微微严格控制了她的甜食摄入数量,越是吃不到就越想吃。 顾斐故意逗她:「你亲我一口,我就给你买糖。」 咕噜立刻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吧唧一口,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亮闪闪的口水印。 顾斐看向另一边的儿子:「你要什么?爹给你带回来。」 咕叽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了,顾斐恋恋不捨地将两个孩子放下。 他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媳妇儿,低声道。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也要给我写信,一个月至少要写一封,不管写什么都可以,只要让我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就行。」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努力将心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等明年天气回暖了,我带着孩子们去汴京找你。」 顾斐捧起她的脸,无视旁人的目光,用力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 新的一年,新的一个月,又到了求月票的时候啦~ 有票的捧个票场,没票的捧个人场~ 第1197章:追杀(1) 天子特意在信中提到了燕归和赵繁繁,想要亲自见见他们。 于是顾斐这次进京,特意把他们夫妇二人也一起带上了。 随行的还有一百锦衣卫。 他们离开九曲县,一天后经过秋阳府府城,再转成商船一路北上。 这是燕归第一次坐船,他感觉很新奇,上船之后一直在到处乱转。 为了不让人看到他的蓝色眼睛,只要是由外人场的时候,他都带着兜里,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太阳落山,黑夜降低。 乘客们全都睡了,只有少数船工还在忙活。 忽然,船身勐地一晃! 还在睡梦中的顾斐被惊醒。 他迅速翻身下床,随手扯过衣服套到身上,拿起绣春刀冲出客房。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来回跑动的人影,其中还夹杂着船工们的吼声。 「快跑!水匪来了!」 以前就听说这条水路常有水匪出没,但顾斐走了几次也没有碰见过,他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闻,没想到今天真让他给碰上了。 住在隔壁客房的燕归和赵繁繁、以及其他锦衣卫们纷纷冲出来,他们都是刚刚醒来,一个个全都衣裳不整头髮凌乱,但好在反应都很快,即便心中诧异但面上却很清醒。 他们聚集在顾斐身边。 燕归用西沙话询问。 「侯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繁繁帮忙翻译成南楚话。 顾斐说:「跟我来。」 他拨开人群向前沖,其他人紧随其后。 当他们冲到甲板上时,见到水匪们已经顺着船身爬了上来。 这些水匪全都生得高大健壮,身上湿漉漉的,冰冷的河水顺着头髮往下滴落,手中的刀刃闪闪发亮。 顾斐一看到他们这幅样子,心里就是一沉。 这绝不是普通的水匪! 一般能沦落为水匪或者山匪的人,大多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人,这样的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瘦! 即便偶尔有那么几个是因为杀人放火被通缉无路可去只能落草为寇,但那也只会是少数。 可面前这群水匪一个个都是身强体壮,一看就知道是吃好喝好的那类人。 更别提他们还全都手持刀刃。 南楚对金属的管制非常严格,就算只是买把菜刀都要登记清楚,这些水匪却能人手一把刀,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顾斐的猜测是正确的,水匪们上船之后,完全没有要抢夺财物的意思,他们见人就杀,一刀一个,下手狠辣果决。 这艘船上的乘客们都只是普通百姓,毫无自保能力,转眼就被砍杀了好几个。 鲜血顺着夹板流淌开来。 周围不断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船头原本还想用钱打发走这群水匪,在见到对方下手之狠辣后,只能歇了和谈的心思,叫上船工们,把压箱底的武器全部拿出来。 他们既然能在这条河线上跑船,自然不会毫无防备,武器是早就备好了的,大部分都是棍棒锄头铲子斧头之类的。 船头拿着一把砍柴刀,刀刃锋利,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打磨的。 他带着船工们冲上去跟水匪们拼命。 然而,他们压根就不是这群水匪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船工们就被陆续砍翻在地,哀嚎声不绝于耳。 船头身上也挨了一刀,血流不止,可他还是咬牙撑着。 他知道今儿可能没法活着下船了,本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能赚一个的想法,他是彻底豁出去了,疯了似的挥刀往敌人身上招唿。 眼看局势一面倒向水匪,顾斐知道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就算是暴露身份,也必须把这群水匪给解决掉。 「给我上!」 顾斐率先冲出去,其余锦衣卫紧随其后。 无论是身手还是装备,他们都是顶级的,有了他们的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水匪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 很快,所有水匪全都被解决掉了。 甲板上遍地都是尸体,冰冷的风唿唿吹来,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乘客们此时不再尖叫,他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有些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声。 船头一屁股跌坐在血泊里,他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狂跳,刚才差一点,他就被杀了,幸好那些人及时出手相救…… 想到这里,船头看向那群锦衣卫,目光恍惚片刻,最后落在顾斐身上。 顾斐此时正用刀尖抵住一个水匪的喉咙。 这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水匪,顾斐特意留下他,为的就是问清楚一些事情。 「你们是从哪来的?」 那个水匪受了很重的伤,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非但没有害怕,反倒勐地往前一冲。 顾斐想要收刀已经来不及。 刀尖直接刺入水匪的喉咙,他双目睁大,鲜血从口中涌出,随即身体勐地一松,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一名锦衣卫弯下腰,按住水匪的颈动脉。 「死了。」 顾斐收回绣春刀,甩掉刀尖的血珠,冷冷道:「检查所有水匪的尸体,看看他们到底是从哪来的?」 「喏!」 现在不只是顾斐,就连其他人也看出这些并不是普通水匪。 没有哪个水匪会为了不暴露来歷就主动寻死的。 这种行为不像是水匪,倒更像是专业的刺客。 锦衣卫们开始挨个检查尸体。 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这些水匪穿的是普通粗布衣裳,身上没有携带出了兵器以外的任何东西,私人物品更是一点没有,兵器上面也没有任何标记。 得到这个结果,顾斐并觉得意外。 既然这群水匪是有备而来,就肯定不会轻易让人查出他们的来歷。 顾斐下令让人将这些水匪尸体全部扔进河里。 伴随一道道尸体入水时发出的扑通声,船上的乘客们全都面色发白,之前还在啜泣的人此时也都闭紧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那些水匪很可怕,可面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更可怕。 顾斐视线扫向船头。 船头被看得头皮发紧,他忍着伤痛站起身,下跪行礼。 「大人有何吩咐?」 顾斐丢给他一个药瓶:「这是止血散,拿着吧。」 船头赶忙接住药瓶,伏在地上千恩万谢。 第1198章:追杀(2) 两天后,顾斐等人下船,乘坐马车继续北上。 接下来的十天时间里,他们先后遭到了四拨袭击。 起初那些刺客还会假装成山匪,后来干脆连伪装都不伪装了,只要逮住机会就直接拔刀往顾斐这群人身上砍过来! 好在顾斐等人的身手都很好,没能让刺客们得手。 顾斐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为了能够顺利入京,他们一路上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全程都打起精神,时刻保持戒备状态。 这样做无疑很消耗精神。 但是没办法,那些刺客简直就跟苍蝇似的,无孔不入,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给趁机而入。 好不容易熬到汴京,顾斐一行人都已经累得不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两个黑眼圈,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我想睡觉」的气质。 顾斐没有停留,入京后立刻带着燕归和赵繁繁进宫面圣。 此时已经是晚上,司马厌正准备入睡,鞋子都脱了,乍一听到顾斐来了,他又赶紧穿上鞋子和衣服,急匆匆地出了寝宫。 当司马厌见到顾斐说时,不由得乐了。 「你脸上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顾斐的神态里难掩疲倦,声音都有些沙哑:「别提了,我们这一路上陆续碰到了七次袭击,差点就死在了半道上。」 司马厌一怔,赶忙追问:「有人要杀你?是谁?」 「我们抓住了两个活口,已经带去北镇抚司审问,大概要明天才能有结果。」 原本他们抓住了十多个活口,但他们的求死态度很坚决,只要锦衣卫们稍不留神,他们就自杀了,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还活着。 司马厌皱眉:「若这七次袭击都是同一个人所为,说明那人是把你恨到骨子里去了,你在汴京有这样的仇家吗?」 顾斐道:「我接管北镇抚司后,的确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恨不得我死。」 说起这事儿,司马厌不禁有点心虚。 当初是他非要顾斐担任镇抚使一职的,要不是他,顾斐也不至于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司马厌轻咳一声:「这事儿你尽管放手去查,不管查出是谁干的,我都给你撑腰。」 「我这里现在就有一件事情需要陛下帮忙主持公道。」 顾斐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抽出一张纸。 他将这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过去。 司马厌接过纸,展开一看,发现这是一份口供,写下口供的人名叫马聪。 马聪是一名锦衣卫千户,手底下管着近千人,他原本是顾斐的得力干将之一,很受顾斐的信任,前往西沙开通商路的时候,顾斐把他也带去了。 顾斐原本是打算这次回京后就帮他请功,让他的官职再往上提一提。 可惜,他背叛了顾斐。 当初花钱收买魏驰散播污衊江微微谣言的人,就是马聪。 顾斐当初让锦衣卫去查始作俑者,结果什么都没查到,因为马聪是自己人,没人怀疑到他身上。 直到顾斐亲自去查,方才查到了马聪的马脚。 经过一番严刑拷问,马聪不得不吐露实情,原来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慕容忽安插在顾斐身边的眼线,所有的一切都是慕容忽让他做的。 马聪将这些事情全部写在了口供里。 司马厌看完口供后,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当初他之所以挑中慕容忽掌管锦衣卫,是因为看中了慕容忽身上那股子谁也不怕的狠劲儿,可自从慕容忽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后,就变得畏首畏尾,办起事来更是瞻前顾后。 好几次就因为他的犹豫,导致案子陷入僵局,最后不了了之。 若说以前的慕容忽是老虎,那么现在的慕容忽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完全没有了威慑力。 一头没有威慑力的老虎,还养着他做什么?浪费粮食吗? 司马厌想把慕容忽调走,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理由。 现在,理由送上门来了。 司马厌沉声道:「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把心思放到正事上,成天想着内斗,看来他这个指挥使真的不想干了!」 他当即下旨,将慕容忽撤职查办! 顾斐双手接过圣旨。 随后司马厌接见了燕归和赵繁繁。 燕归非常识时务,在见到司马厌的第一时刻,就主动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赵繁繁紧随其后,也行了个大礼。 见他们主动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司马厌心里是满意的,他非常友好地跟对方聊了几句。 由于时候不早了,客人又是远道而来,肯定是累了,司马厌适时地结束谈话,让人领着燕归夫妇去休息。 顾斐辞别天子后,离开皇宫,直奔北镇抚司。 他虽然很累,可他还不能睡。 他还得带着圣旨去找慕容忽。 慕容忽这会儿正搂着美妾唿唿大睡。 忽然听到敲门声,他从美梦中惊醒,不耐烦地问道:「谁啊?」 随从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大人,外面来了很多锦衣卫,说是要见您。」 慕容忽很不爽:「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是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他们是带着圣旨来的。」 听到圣旨二字,慕容忽瞬间就清醒了。 他赶忙起床,在妾室的伺候下穿好衣服鞋袜,连头髮都来不及梳理,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当慕容忽跑到堂楼时,见到顾斐正站在屋中央。 顾斐双手捧着圣旨,眉眼锋利如刀,当被他注视的时候,慕容忽有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慕容忽板着脸走进去:「怎么是你?」 顾斐道:「我来传旨,按照礼数,你得跪着接旨。」 纵使心里又千般不愿,慕容忽也只能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顾斐展开圣旨,开始宣读内容。 前面都是对慕容忽的鞭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即日起,革除慕容忽一切官职,关入大理寺查办!」 慕容忽勐地抬头。 他睁大眼睛,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陛下要将我革职查办?这怎么可能?!」 顾斐收起圣旨,送到慕容忽的面前,提醒道。 「你该接旨谢恩了。」 慕容忽不愿接旨,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我为陛下办了那么多差事,立下那么多功劳,陛下怎么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把我给撤职查办了?我不服!我不服!!」 第1199章:追杀(3) 慕容忽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 他的案子将有大理寺接手,宁王作为大理寺卿,自然就成了此案的主审官。 宁王先是从慕容忽造谣陷害秋阳郡主的事情查起,一路查到了慕容忽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慕容忽本就是个贪功好利的,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凭着一股子狠劲儿在众多锦衣卫里脱颖而出,贪功好利能成为他前进的动力,同时也能成为摧垮他的利器。 打压下属,排挤同僚,抢夺别人功劳,抄家时顺手捞好处,查案时收受贿赂…… 这些事情被一件件地翻出来。 慕容忽身上的罪名越来越多。 宁王提审他的时候,他原本还不承认,等人证物证摆在他面前时,他才不得不低头认罪。 这么多罪名累积起来,宁王直接判了他一个死刑。 判决书被递到内阁。 五位内阁大臣没有一人愿意出面保他。 这些年来,死在慕容忽刀下的人不计其数,许多人都在盼着他死。 要不是有天子当靠山,慕容忽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可慕容忽却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这点。 他不想再当天子的一条狗,他想要好名声,于是他想方设法地去讨好文官们,试图抹掉他曾经犯下的那些杀孽。 文官们明面上接受他的讨好,可私底下依旧骂他是狗。 而天子那边也对他越来越失望。 他最后得到的,就是两面不讨好。 而两面不讨好的结果,就是一个字,死。 阁老们一同通过了这份判决书。 他们将判决书递到天子面前,由天子加盖印章后,这份判决书正式生效。 慕容忽得知自己即将被处死,万念俱灰。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 慕容忽原本并没有在意,直到牢门被打开,两个狱卒冲进来将他架起来,他这才有了反应。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狱卒们无视他的挣扎,粗暴地将他拖出牢房,一路拖到刑房。 刑房里面,顾斐已经等了一会儿。 慕容忽看到他,瞳孔一缩,随即破口大骂:「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害我还得还不够惨吗?现在我都快死了,你居然还要来折磨我,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老子将来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顾斐平静说道:「我来问你一些事情。」 「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慕容忽想走,却被狱卒们推进一个长方形木箱子里。 这个木箱子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慕容忽倒下去后,把整个箱子都占得满满当当,两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没等他站起来,狱卒们就哐当一声把箱子盖上,并上了锁。 箱盖上有个可活动的孔洞。 狱卒打开孔洞,扔了五只老鼠进去,然后关上孔洞。 就听到箱子里传出慕容忽拍打箱盖的声音,随后是他的惨叫声。 黑暗的环境里,什么都看不到,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老鼠们从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地咬上两口,又疼又痒,偏偏还没法动弹。 这感觉比死还难受。 顾斐道:「现在我问一个问题,你就答一个问题,答完放你出来,接受吗?」 慕容忽尖叫道:「我接受我接受!你快放我出去!」 「我入京这一路上被人追杀,杀手是你派来的吗?」 顾斐已经亲自审问那两个还活着的刺客,可惜那两人知道得并不多,他们只是收钱办事,问了半天也问出一点消息—— 僱佣他们的人来自汴京。 汴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从中查出真兇无疑大海捞针。 顾斐思来想去,打算来慕容忽这里碰碰运气。 慕容忽大叫:「不是我!我没有拍杀手!」 「那你知道是谁派的杀手吗?」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受不了啊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慕容忽一边惨叫,一边使劲拍打箱盖,箱子被拍得哐哐巨响。 然而这个箱子是特别定做的,用料特别扎实,无论他多么用力,箱子始终纹丝不动。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如果还不老实回答,那你就永远都不要从这个箱子里出来了。」 「是谁派来的杀手?」 慕容忽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老鼠的啃咬,哭着喊道:「我说!我全都告诉你!是刘罡、岳成治、翟青平三人干的,他们知道你是顾峥的儿子,他们想杀了你报仇!」 顾斐问:「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是徐一知告诉我,我再告诉他们三个的,我全都说了,快放我出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斐做了个手势。 狱卒们打开木箱。 不用他们动手,慕容忽就连滚带爬地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的身上已经被老鼠咬出好几个伤口,又红又肿。 顾斐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刑房。 出了大理寺,顾斐翻身上马,直奔刘家而去。 谁知这一去竟然扑了个空。 刘罡不在家里。 随后顾斐又去了岳家和翟家,岳成治和翟青平也不在家。 三个人全都不在家,这应该不是巧合。 顾斐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他顾不上合不合礼数,直接抓住翟青平的妻子,逼问她翟青平的去向? 翟夫人只是个普通妇人,胆子小得很,很快就被吓得说出了实情。 「我家老爷一个月前就离开汴京,说是要去秋阳府探望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 「不、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顾斐随后又去去一趟柳家和岳家,逼问他们的家人,得到了一样的答覆。 刘罡和岳成治也去了秋阳府。 而且还都是一个月前走的。 那三个人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汴京,说明顾斐一行人在途中遇袭的时候,那三个人很可能就在附近,可他们既没有露面,也没有返回汴京。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顾斐脑中立即蹦出一个地方—— 云山村! 他们没能杀掉顾斐,报仇失败,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收手。 那么他们接下来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云山村、 因为顾斐的家人都在那里。 只要去了云山村,就能找到顾斐的家人。 杀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可比杀掉一个武功高强的顾斐简单多了。 第1200章:同归于尽(1) 眼看就快过年了,云山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筹备年货。 健康堂也不例外。 在小年前一天,健康堂正式进入休假状态。 施金水回府城去了,临走前还特意将阿桃叫到一边,将随身携带的玉佩塞进她手里。 「这是我爷爷给我爹的,我爹又给了我,我把它给你,算是给你的信物。等我回到家里,我就跟我爹娘说你的事儿,明年我会向你提亲。」 阿桃满面羞红,双手紧紧攥着玉佩,小声问道:「你家里人会同意我们的事儿吗?」 施金水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的!你这么好,他们不可能不同意。」 阿桃心里甜滋滋的。 送走施金水后,健康堂里的众人全心投入到筹备年货的事情中。 江微微收到来自乔水盈的信。 乔水盈在信中表示,她跟家里人闹翻了,今年要来健康堂过年。 这位大小姐又离家出走了。 江微微放下信,让何霞帮忙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准备给乔水盈住。 郡主府基本已经完工,但家具什么的还得定做,需要一段时间,好在江微微也不急着住进去。她让工匠们慢慢来,可以先回家去过年,等过完年再继续。 工匠们自然是对她千恩万谢,一个个领了赏钱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今儿是小年。 全家人一起动手,把健康堂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晚上大家围在炉边吃火锅,羊肉被炖得又软又烂,汤汁香浓,再将青菜往里面一烫,那滋味甭提又鲜美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砰砰的拍门声! 北川站起身,快步跑去前院。 他拿开门栓,拉开院门,见到外面站着几十号人,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穿戴不像是普通村民。 中年男人开口便问:「这里是顾斐的家吗?」 北川谨慎反问:「你们是谁?」 「我是顾斐的老朋友,来这里找他有点事儿。」 「他不在。」 「那他的家里人在吗?」 北川仍旧没有直接回答:「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不便招待客人,你们明儿再来吧。」 中年男人却是一笑:「我们既然现在带了,就一定要见到想见的人。」 话音落地的同时,他忽然抬起右手,袖中一把暗器飞出,直奔北川面门而去! 北川反应极快,后退两步,躲开了暗器。 中年男人顺势迈进门槛,其他人紧随其后。 一伙人直直地朝着内宅冲去。 「站住!这里是秋阳郡主的宅邸,岂容你们放肆?!」北川一边怒喝,一边挥动拳头朝中年男人勐然砸去! 可还没等他冲到中年男人身边,就被对手身边的人缠住。 对方手里有兵器,且人数比北川多,北川只有两只手,一时间无法摆脱纠缠。 江微微等人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纷纷放下碗筷。 顾德起身去开门。 一开门就迎面撞上准备来推门的中年男人。 双方打了个照面。 顾德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刘罡! 即便时隔多年,但顾德依旧记得刘罡与顾峥之间的仇怨。 顾德暗叫不妙,抬手想要关门。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刘罡已经抽出腰间佩剑,直直地朝着顾德的胸口刺过来! 顾德不得不后退闪躲。 屋内众人都是脸色大变。 江微微的反应最快,她推了身边的柳芸一把,低声道:「快带孩子们从后门走!」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应对,你们先带孩子们走!」 柳芸没办法,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合让孩子们在场,她一把抱起咕噜,何霞抱起江织,范六娘抱起咕叽,尤四娘拉住壮壮的手,一行人直奔后门而去。 江微微让詹春生也走。 詹春生本不愿走,可他知道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待在这里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拖累他们,只能跟着柳芸他们一块走了。 可是很快他们又退了回来。 柳芸着急说道:「后门被人堵住了,咱们出不去。」 江微微心下一沉,这些人看来是有备而来。 顾德被人缠住,无暇分身。 刘罡趁机走到柳芸的面前,笑容森冷。 「顾夫人,好久不见。」 柳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低唿道:「你是刘罡!」 江微微问:「你们认识?」 刘罡哈哈一笑:「岂止是认识?我们可是熟得很,当初要不是顾峥,我的兄弟们和儿子们就不会死,顾峥害得我刘家几乎断子绝孙,这笔帐,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江微微心下瞭然,原来这傢伙是顾家的老仇人,特意上门来讨债的。 她不着痕迹地朝阿桃使了个眼色。 阿桃将柳芸怀中的咕噜接过来,与何霞范六娘一起抱着孩子们往后退。 他们要尽量降低存在感,免得孩子们被牵连。 江微微问:「你想怎么样?」 刘罡收起笑容,恶狠狠道。 「我要你们全都死!」 江微微冷静地跟他交涉:「我是天子册封的秋阳郡主,你要是杀了我,天子不会放过你。」 刘罡狞笑道:「无所谓,只要能报仇雪恨,老子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愿意!」 这人看来是真的已经封魔了,为了报仇可以牺牲一切。 江微微不得不打消靠言语说服对方的念头。 她悄悄拿出一拍即晕砖,面上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我是顾斐的妻子,你们要想报仇尽管沖我来,别动我的家人朋友!」 刘罡死死盯着她,目光中充满杀意:「你放心,我第一个就杀你!」 说完他就挥剑朝江微微刺过去! 江微微侧身闪躲,等刘罡逼近之时,她勐地扬起一拍即晕砖,狠狠朝他的脑门拍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刘罡被拍中脑门,晕死过去。 江微微趁机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拔出髮簪抵住他的喉咙,厉声喝道。 「都给我住手!你们要是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跟随刘罡而来的,都是些亡命之徒,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 他们是因为收了刘罡的钱,才来帮刘罡卖命的,他们见到刘罡被抓住,纷纷停下动作。 江微微道:「你们全部退出去!」 杀手们面面相觑。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后门被人撞开,又有一伙杀手沖了进来。 为首的赫然是岳成治和翟青平。 岳成治大喝一声:「不能让他们走!只要杀光他们,这个屋里所有的钱财全归你们,我们三个一文钱不要!」 第1201章:同归于尽(2) 江微微迅速说道:「只要你们离开,我可以把家里所有钱财全部双手奉上!」 她的话让杀手们心动了。 翟青平目光阴鹜,他提醒道:「你们别被她给骗了,她已经看到你们的脸,记住了你们的相貌,只等你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会让人去抓捕你们,她可是堂堂的秋阳郡主,身份尊贵,只要一句话就号令整个秋阳府的官兵,你们想要逃过追捕难于上青天,我建议你们直接这里的人,永绝后患!」 这些杀手身上都有人命官司,若被官兵抓住,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权衡之下,他们还是决定听从翟青平的提议,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光健康堂里的所有人,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是他们杀的人,官府想抓人都无从下手。 江微微在心里将翟青平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将髮簪逼近刘罡的脖颈,威胁道:「你们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翟青平冷笑:「他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想报仇。」 看来这两个傢伙跟刘罡一样,也是为了报仇可以不顾一切的疯子。 江微微知道今晚不见血是不能收场的了。 她勐地一拍用力,髮簪刺入刘罡脖颈! 热血喷溅而出。 大家都被她这忽如起来的一下给惊到了。 江微微抓住这一剎那的机会,沖身后的人喊了声。 「往后门跑!」 既然把守后门的翟青平和岳成治等人已经冲进来了,说明后门那里应该没人了,就算有也很少,这是他们能冲出重围的唯一机会! 绿袖反应最快,用力推了身边的秀儿和阿桃一把。 三人抱着孩子拔腿就跑。 岳成治和翟青平等人想要阻拦。 江微微抬脚踹翻面前的火锅。 滚烫的汤汁朝岳成治和翟青平等人泼过去! 吓得他们慌忙后退。 绿袖秀儿阿桃三人趁机带着孩子们沖了出去。 江微微推了柳芸一把,让他们也赶紧走。 柳芸被推得一个踉跄,范六娘眼疾手快扶住她,她们和何霞、尤四娘母子、以及詹春生往后门跑去,江微微和顾德负责断后。 顾德一脚踹翻火炉,炉子里的炭火飞出去,吓得岳成治和翟青平等人再度后退。 两边有杀手冲过来试图阻拦他们撤离。 顾德噼手夺过其中一人的刀,原本平平无奇的刀刃在他手里立刻就变得凶神恶煞,杀伤力蹭蹭房上涨,但凡是靠近他的杀手,全都被他给砍翻在地。 江微微手里拿着一拍即晕砖,专门捡漏,逮住空挡就冲上去给人一板砖,甭管拍没拍中,拍完她就跑。 他们且战且退,很快就靠近了后门。 绿袖第一个冲出后门。 门外守着两个杀手,他们见到有人逃出来,立即抽刀冲上去。 绿袖随手将孩子塞给随后跟出来的阿桃怀里,抽出隐藏在腰带里的软剑。 剑刃软若无骨,却锋利逼人。 她缠住两个杀手,其他人陆续从后门逃出来。 最后跑出后门的江微微和顾德。 江微微冲出来门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扯开嗓子大吼—— 「救命啊!杀人了!乡亲们快来帮忙啊啊啊!!!」 平地一声吼,在寂静的云山村里勐然炸开,住在附近的村民们全被惊醒了。 不断有人家亮起灯光,隐约还能听到说话声。 阿桃和秀儿受到启发,赶忙也跟着大喊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 住在最近的银杏婶子一家是最先被惊醒的,他们急匆匆地穿衣下床,随手抄起家里的斧头菜刀砍柴刀,一窝蜂地往外沖。 紧接着,其他人家的院门也陆续打开,村民们沖了出来。 他们有的拿锄头,有的拿扁担,有的拿镰刀,还有的人实在没东西可拿了,干脆抗了个板凳当武器。 也有那脑子比较活泛的人,扭头往村子另一边跑去,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吆喝。 「健康堂遭贼了!快来人帮忙啊!」 被这么一喊,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惊动了。 健康堂时江大夫的家,江大夫不仅对全村人有恩,而且还是天子亲自册封的秋阳郡主,身份尊贵无比,是他们村子最大的靠山。 谁要是敢动江大夫,那就是割村民们的肉啊! 村民们哪里还能睡得下?纷纷冲出家门,三五成群地朝着健康堂冲去。 翟青平和岳成治带着人冲出来时,见到一大群村民们正拿着武器往这边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过来,被吓得脚步一顿。 他们倒是不怕那些村民,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啊。 杀手们心生退意。 他们只是图财,并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岳成治不肯放弃,冲着杀手们吼道。 「你们要是敢跑,剩下的一半酬金就别想要了!」 一个杀手干笑道:「我们宁肯不要那一半酬金,也不想把命留在这里,人只有活着,才能用钱享受,要是命都没了,我们要钱还有什么用?!」 岳成治不管这些,挥动手中长剑,威胁他们不准走,否则就杀了他们。 他越是这样,杀手们就往后退。 翟青平的脑子比岳成治清醒些,他看出现在局势已经导向江微微那一边,这群杀手是不会再留下来陪他们两个一起死的。 真的只能死在这里吗? 翟青平不甘心。 他的父亲被顾峥逼得悬樑自尽,母亲没过多久也一病不起,他自己的前程也被顾峥毁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顾家满门都死光了,仇恨已消。 直到两个月前才知道顾峥还有个儿子活着。 翟青平心中的恨意骤然上涌。 他的爹娘都已经死了,凭什么顾峥的儿子还能活着? 老天不公! 翟青平恨得咬牙切齿,右手死死攥着剑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关节隐隐泛白。 他就算拼尽一切,也要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他霍然转身,沖回健康堂。 眼见村民们越来越多,距离越来越近,杀手们再也待不住了,纷纷四散而逃。 岳成治不愿跑。 他就像是赌输了不肯认输的赌徒,赤红着双目,提剑朝着江微微所在的方向冲去,准备来最后一击。 然而还没等他冲到江微微面前,就被一拥而上的村民们给掀翻在地。 第1202章:同归于尽(3) 村民们论起手中的武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朝着岳成治身上招唿过去。 岳成治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这里,翟青平忽然从后门冲出来! 他身下骑着一匹马。 那是健康堂后院马棚里养着的马,是江微微从凉山关军营带回来的战马,体型高大,速度极快,即便前方聚集了很多人,它仍旧毫无畏惧,直直地朝着人群冲去! 村民们生怕自己被马蹄踩到,慌忙让出一条路。 翟青平无视那些村民,他骑着马直直地朝着柳芸冲去。 江微微见状,赶紧上前去拉柳芸,想把她拉开。 然而翟青平却像是早就算准了这一刻似的,抓住机会出手,一把揪住江微微的胳膊,强行将她拖拽上马背! 江微微手里抓着板砖,想将板砖往身后人脑门上招唿。 可是翟青平从身后死死抱住她的身体,她的两条胳膊被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江微微低下头,一口咬在翟青平的手腕上。 她这一口咬得极狠。 牙齿刺破皮肤,鲜血涌出来。 江微微尝到了血腥味。 翟青平疼得脸色煞白,却死活不肯撒手。 自从前程被毁后,他就只能在家里当个闲人,翟家也随之日渐摔落,家中的境况一日不如一日。 为了凑钱僱佣杀手,他把家里能动用的钱财全部拿了出来。 这一次,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而来的。 刘罡死了,那些杀手全跑了,岳成治十有八九也是活不成的了。 现在只剩下翟青平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就算逃出去也是死罪难逃,既然如此,不如拖着江微微一起下地狱! 江微微是顾斐的媳妇,她要是死了,顾斐肯定会悲痛万分。 一想到顾斐陷入痛苦生不如死的样子,翟青平就觉得心潮澎湃,连带着手腕上的疼痛也不那么疼了。 顾德施展轻功,在后面狂追不止。 可仍旧跟战马隔着一段距离。 战马在黑夜中越跑越快。 寒风从耳边唿啸而过,江微微松开嘴,吐出一口血沫子,破口大骂:「你踏马是不是疯了?前面是河,再往前沖咱们都得死!」 虽然夜色很深,看不清前路,但江微微常年住在村里,对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 她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河了。 那条河很深,河水湍急,曾经淹死过不少人。 翟青平狰狞大笑:「那就一起死吧!」 江微微可不想跟他死。 她让系统帮忙兑换一把手术刀。 下一秒,她的手心里出现了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 她将手术刀调转方向,狠狠捅进了身后人的腰间! 一股湿热的液体涌出来,沾到了她的手上。 她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是血。 翟青平万万没想到这女人手里居然能变出刀来。 他被捅伤,剧痛令他浑身一颤,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死不松手。 江微微不想死。 她咬了咬牙,握紧刀柄顺着刀刃方向划动。 翟青平的腰腹被硬生生划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腹中的肠子都被她划破了,痛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放开江微微。 他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江微微垫背! 战马冲到河边,求生本能让它下意识停下,可翟青平却用力踹了下马肚子。 战马吃痛,本能地动了两步。 河边全是淤泥,非常湿滑。 战马就这么带着两个人一起滑进了河里! 河水被溅起高高的水花。 翟青平落水后,仍旧死死抱着江微微不放手。 两人一下子就被河水冲出去老远。 江微微拼命地挣扎,被迫呛了好几口河水。 翟青平已经彻底不想活了,他爆发出惊人的气力,一只手抓住她握住手术刀的手,另一只手从后面箍住她的脖子,想把她勒死。 江微微本来就呛了水,再被他这么一勒,整个人都快窒息了。 她的手指在翟青平手背上乱抓。 翟青平的手背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可此时的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了,他甚至都不知道疼了。 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让江微微死! 江微微的另一只手仍旧死死抓着一拍即晕砖。 她的眼睛里面是河水,什么都看不清,再加上翟青平在她身后,无法确定他的头部位置。她只能胡乱挥动板砖,甭管砸没砸中,先砸过去再说!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总算让她砸中了翟青平的脑门。 翟青平只觉得眼前一黑,勐地昏死过去。 他松开江微微,身体被河水沖远了,不知道会被冲去哪里。 江微微将手术刀和缩小了的板砖胡乱塞进荷包里,拼命划动四肢,无奈河水太过湍急,她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能游上岸,反而又被河水冲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 直到她抓住一根浮木。 那根浮木应该是某棵老树枯死后,倒了下来,其中一节树干落入河水,就这么顺着河水飘下来,被江微微给碰上了。 浮木有半人粗,江微微死死地抱住它,借着它的浮力,勉强保持住了身体平衡。 一人一木顺流而下。 不知道漂出去了多远距离。 夜色渐渐退去,天边渐渐浮起鱼肚白。 天快亮了。 江微微的身体泡在河水里,几乎都快被冻得没知觉了,脸色煞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好不容易等河流的速度减缓了些,她艰难地划动四肢,成功爬上岸。 她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浑身都湿漉漉的,风一吹,身体不住地哆嗦了。 冷! 太冷了! 她必须要找到取暖的地方,尽快恢復身体温度,否则她肯定要被活活冻死。 前面是一片山林。 山中渺无人烟。 她没来过这里,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江微微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她听到了人声。 「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江微微脚步一顿,随即加快速度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可是没跑几步,她就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她艰难地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唿救声。 这声音很低。 她以为对方听不到。 但出于意料的是,对方不仅听到了,而且还朝着她跑了过来。 「小姐,这里有人晕倒了!」 第1203章:劫持(1) 江微微竭力睁开眼,看到有两个男人跑到了自己面前。 很快又有两个姑娘跑了过来。 江微微看着她们两个,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对方是乔水盈和她的丫鬟锦绣。 乔水盈显然也认出了江微微,大惊失色。 「微微,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江微微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救我。」 随后就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 她挣扎着坐起来,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掉,现在她穿的是淡绿色袄裙,身上还盖着一条厚实柔软的毛毯。 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四肢酸软无力,喉咙火烧火燎般得疼。 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门帘被撩起。 乔水盈端着姜汤钻进来。 「快把这个喝了,能驱寒气。」 江微微接过姜汤,一口气喝光。 热乎乎的姜汤下肚,她感觉身体舒服了些。 她沙哑开口:「谢谢你,救了我。」 「好朋友之间,就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怪生分的,」乔水盈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摸摸她的脑门,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越来越烫了?你这样下去不行啊,得尽快找个大夫看看,不对,你就是大夫,你能给自己看病吗?」 江微微先是在河水里泡了一夜,然后又冒着寒风跑了一路,会被冻病很正常。 她咳嗽两声,虚弱地说道:「没事,我身上有备用药,吃了就没事。」 听她这么说,乔水盈放下心来:「那就好。」 江微微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儿是十里坡,再走一天路程,就能到九曲县。」 江微微很诧异,她不过是顺着河水漂了一夜,居然就漂出去了这么远。 幸好在这里碰上了乔水盈,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回去。 乔水盈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好奇:「你怎么会浑身湿漉漉的倒在山林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江微微将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她虽然说得很轻松,可乔水盈却听得揪心不已。 「这么说你差点就死了啊?」 江微微笑了下:「是啊,幸好我命大,侥倖活了下来。」 乔水盈见她还有心情笑,没好气道:「我要是你,这会儿就算不被吓死,也要气死,那些人太可恶了!上一代的恩怨还非要牵扯到下一代,你明明什么都没做,还要对你下毒手,简直不是人!」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 乔水盈撩起车窗帘子往外一看,居然下雨了! 看这雨势还不小。 他们这一行共有十多个人,除了乔水盈和江微微外,还有两个丫鬟,两个车夫,其余全都是护卫,前后共有两辆马车。 江微微和乔水盈乘坐一辆马车,锦绣和另外一个丫鬟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其他人全都是骑马。 陶逊催马上前,快速说道。 「小姐,这雨太大了,咱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雨。」 乔水盈道:「你看着办吧。」 陶逊在前面带路,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的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客舍。 客舍的院门大开着,从房屋的门窗里面透出朦胧灯光。 陶逊翻身下马,上前敲门。 「店家,劳烦开开门,我们是来住店的!」 然而许久都没有人开门。 要换成是平时,陶逊或许就放弃了,可现在大雨倾盆,气温又低,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可以避雨取暖的地方,不然这一行人都得被冻病了。 陶逊加重力气继续拍门。 大有一副「对方不开门他就一直拍下去」的架势。 屋里的人终于受不了了,不耐烦地沖外面吼了一声。 「我们店今日不接待客人,你们快走!」 陶逊不死心地恳求:「我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等雨一停我们就走,我们可以给钱!」 听到钱这个字,里面的人似乎犹豫了。 「你们能给多少钱?」 陶逊见到有门路,心里一喜,赶忙说道:「十两银子!我们可以给十两银子!」 在这穷乡僻壤,十两银子都能盖一座土砖房了。 他开出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天价了。 屋里的人道:「我们这儿被人包了,房间不够,只能允许两个人进来,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待着。」 陶逊咬咬牙答应了。 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淋点雨没关系,主要是小姐和江大夫不能淋雨。 尤其是江大夫,她现在还病着呢,可不能再被冻着了。 房门被拉开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示意先给钱。 陶逊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放到对方手里。 那人收了银票,又将房门拉开了些。 门后站着个皮肤黝黑满面风霜的老汉。 他似乎很紧张,脑门上全是汗。 「你们谁进来?」 陶逊撩起马车的门帘子,示意江微微和乔水盈可以下来了。 乔水盈扶着江微微下车。 老汉在看到她们的时候明显愣怔一下。 他盯着江微微的脸,诧异开口:「江大夫?」 江微微不解:「你认识我?」 「我婆娘之前得了病,我们去了健康堂,是您治好了我婆娘,我们一家人都特别感谢您。」 江微微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她每天都给人看病,看过的病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记得住。 老汉的余光不停往后面瞟,声音艰涩:「江大夫,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江微微注意到他的神情有异样,准备迈进门槛的脚步一顿。 没等她追问。 一把刀刃就勐然从身后刺穿了老汉的胸膛! 鲜血喷溅而出。 乔水盈惊叫出声:「啊!!」 老汉的眼睛睁得熘圆,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往外涌,他却还是拼尽全力堵住门口,冲着江微微喊道。 「江大夫,快走!快走!!」 陶逊一把将江微微和乔水盈推开。 「快上车!」 乔水盈被这一推勐地回过神来,拖着江微微往马车跑去。 江微微还在回头看那个老汉。 老汉的胸口已经被刺出好几个窟窿,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终于再也撑不住,摇晃着倒在了血泊中。 一群手持弯刀的西沙人踩着他的尸体沖了出来! 第1204章:劫持(2) 客舍里面藏着三十多个西沙人。 他们原本是涅乌帕麾下的人,特意从凉山关偷偷摸进了南楚境内,打算劫掠一些财物回去。 由于人数有限,大的村镇他们不敢动手,只能选择散居的农户。 这家客舍成了他们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边才刚动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们原本不想理会,可是外面的敲门声一直不肯听。 再加上对方表示愿意出钱,这群西沙人起了贪心,打算开门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要是可以的话,他们打算把对方全部杀光,再把钱财女人全部抢走。 可是那个老汉坏了他们的好事。 老汉居然想要提醒对方! 这群西沙人不想让到嘴的肥羊跑了,直接拔刀杀了老汉。 老汉临死前喊的那一声江大夫被西沙人听到了。 根据西汉探子从南楚传回来的消息得知,九曲县里有个秋阳郡主,名为江微微,是健康堂的大夫,这一切都跟老汉刚才说的话对上了。 那个「江大夫」就是秋阳郡主! 这群西沙人中有几个精通南楚话,他们立刻用西沙话沖同伙们喊道。 「那两个女人里面有一个是秋阳郡主,把她献给涅乌帕大人,能有重赏!」 这话犹如一针兴奋剂,打进了在场所有西沙人的心脏。 他们瞬间就热血沸腾了! 陶逊抽出腰间佩刀,阻挠西沙人追击。 江微微和乔水盈爬进马车。 车夫刚想挥动马鞭,就被一件射穿心脏! 他摇晃了两下,大睁着眼睛摔下马车,落入泥泞之中。 屋顶上站着两个西沙人。 他们手持弓箭,对准下方的南楚人。 陶逊这边本就人少,再加上对方还有弓箭手助阵,他们这边的人数锐减,不断有护卫倒下去,很快就只剩下陶逊一个人还在竭力苦战。 他身上中了好几刀,腿上还插着一支箭,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即便他的战斗力很强,可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他被人从背后偷袭,胸口中了一刀,随即摇晃着倒在了血泊里。 一个西沙人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打算彻底结果了他。 江微微忽然出声。 「住手!」 她在乔水盈的搀扶下,艰难地下了马车。 西沙众人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徘徊。 按照南楚人的审美,无论是江微微还是乔水盈,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可在西沙人的眼里,江微微和乔水盈却是姿色平平。 相比之下,他们西沙的姑娘身材更加火辣高挑,五官也更加深邃艷丽。 他们此时盯着江微微和乔水盈不放,是在思考她们两个之中谁才是秋阳郡主? 刚才他们躲在屋里,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他们只知道老汉是跟这两个女人之中的一个在说话,并不知道她们之中到底谁才是老汉口中的「江大夫」? 其中一个会说南楚话的西沙人开口问道。 「你们两个,谁是秋阳郡主?」 江微微和乔水盈都是一惊。 两人下意识地互望一眼。 江微微试图装傻:「我们不认识什么秋阳郡主,你们搞错了吧。」 那个西沙人冷笑一声:「还死不承认是吧?行,老子这就杀了这个男的,看看你们还说不说实话?!」 说完他就要挥刀朝陶逊的脖子砍下去! 江微微叫道:「别杀他!我……」 乔水盈飞快地接上话。 「我是秋阳郡主!」 江微微被抢了话,不由得一愣。 她扭头看向乔水盈,面露诧异。 乔水盈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沖那些西沙人说道。 「我就是秋阳郡主,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得放了我带来的这些人,他们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僕从,放了他们也不会妨碍到你们什么。」 西沙众人低声交流了几句。 乔水盈紧紧盯着他们。 片刻后,一个西沙人开口说道:「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乔水盈傲然说道:「我就是秋阳郡主,你们要是不信,大可以去九曲县问问。」 「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我是来接朋友的,她打算来我家过年,我怕她迷路,特意来接她。」 两个西沙人钻进马车里,开始搜查马车。 原本躲在马车里的两个丫鬟被退了下来,站在大雨中瑟瑟发抖。 很快他们就搜出了一封信件和路引。 路引上面有乔水盈的名字和籍贯,信是江微微写给她的回信,她顺道一起带了过来。 西沙人把路引和信件都看了一遍。 「这些是谁的东西?」 乔水盈道:「自然是我朋友的!」 西沙众人齐刷刷看向江微微,逼她给出答覆。 「你是乔水盈?」 乔水盈在敌人看不到的角度,疯狂朝江微微使眼色。 江微微抿了下唇,艰难地点了下头:「嗯。」 所有的证据都对上了。 西沙众人一拥而上,将乔水盈和江微微都抓了起来。 乔水盈大喊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放了我朋友!她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西沙人说道:「抱歉,郡主大人,我们必须得把你的朋友一起带走,不然我们无法保证你能老实听话。」 乔水盈想要反抗挣扎,却被人勐地从后面敲晕了。 江微微一直没动。 一方面是因为她还在生病中,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昏沉,根本无力反抗。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此时对方占据了绝对优势,就凭她们四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是这群西沙人的对手。 既然如此,她索性放弃挣扎,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江微微见到有个西沙人举起刀想杀了陶逊,赶忙开口阻拦。 「你们只是想要绑架秋阳郡主而已,没必要赶尽杀绝吧,要是你们真把他杀了,秋阳郡主醒来后肯定会生气,她一旦生气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那些西沙人面面相觑。 最终他们还是放过了陶逊。 陶逊趴在血泊里,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和乔水盈被绑上马车。 他想要阻拦,可他伤得太重了,实在是动不了。 磅礴大雨之中,西沙人骑着马,赶着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雨雾之中。 第1205章:劫持(3) 马车里面,江微微双手被反绑着,乔水盈躺在她身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两个丫鬟缩在角落里,想哭又不敢哭,身体不住地发抖。 江微微现在很难受。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情正在加重,唿出来的每一口气息都滚烫如岩浆,可身体却一阵阵地发冷,喉咙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肺部。 照这样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引发肺炎。 江微微向系统兑换了一把手术刀。 她用刀刃割断绳索,然后又向系统兑换了一支抗生素注射剂,还有一份感冒药和退烧药。 江微微顾不上那两个丫鬟的异样目光,直接往自己手腕上打了一针,然后再把那些药丸一股脑儿全部塞进嘴里,没有水,只能生吞。 她见两个丫鬟欲言又止,沖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丫鬟只能按耐住好奇心,闭紧嘴巴不出声。 感冒药很快就开始发挥药效。 江微微把东西收起来,用绳子将自己的手重新捆起来。 她背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催促声中醒来。 「快起来,该下车了!」 江微微睁开眼睛,见到乔水盈已经醒了。 乔水盈无语地看着她。 「我真是服了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 江微微没有解释。 从系统处兑换来的药很有用,她感觉喉咙不那么疼了,身体也没有再一阵阵的发冷,就是脑袋还有点晕。 她们四人被赶下马车。 雨已经停了,但地上仍旧湿滑,温度很低,寒风凛冽。 西沙人推了她们一把,逼迫她们往前走。 前面是一片山林,马车不好走,西沙人只能放弃车马,选择步行。 江微微问道:「你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没人理她。 乔水盈又将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看在她的郡主身份上,终于有人给出了答覆。 「当然是回西沙!」 乔水盈一惊,她们要是去了西沙,想要再回来可就难了! 她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身后的西沙人立即推了她一把,推得她踉跄前行。 乔水盈被迫继续前进,她扭头看向江微微,用嘴型无声地问道。 「怎么办?」 江微微现在有了点力气,她要是拼了命的话,兴许能逃得掉,可她要是跑了的话,乔水盈就完了。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乔水盈是被她给连累了的,她不能丢下乔水盈不管。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徒步走了两天一夜。 周围全都是茂密树林。 所有的树木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儿。 江微微完全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途中他们歇过三次。 西沙人会去山中打猎,将猎物烤熟了分食,他们会分一块烤肉给乔水盈,至于江微微和另外两个丫鬟,就只能啃又冷又硬的馕饼。 乔水盈每次都会把自己的烤肉分一半给江微微。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西沙人不会阻止,但也不会另外再给她烤肉。 乔水盈累得够呛。 她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两天走的路多。 脚趾头生疼,肯定已经起了水泡。 江微微其实也很累,但她给自己灌了两支精力药水,在药水的作用下,她的身体瞬间摆脱疲惫,一直保持在精力充沛的状态中。 她扶着乔水盈,眼睛不断往两边看,试图记住路线。 两个丫鬟互相搀扶着,跟在她们后面。 那些西沙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长途跋涉,即便这一路消耗巨大,但他们仍旧留有一定的体力,步子迈得很稳,完全没有疲惫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江微微始终没能找到可趁之机。 这群西沙人比她预想中的还要难以对付。 走到第五天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山林,进入戈壁滩。 这里已经是西沙境内了。 所有西沙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有一个西沙人拿出牛角号,对着天空吹响。 浑厚的号角声飘荡开来。 很快就有四个西沙人赶着一群马奔了过来。 这四个人是被特意留在这里照看马匹的。 双方会和后,短暂地交流了几句。 他们说的是西沙话,江微微一句没听懂,但见他们的视线时不时往乔水盈身上瞟,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想必是打算拿乔水盈去换好处。 江微微不怕沦为人质,至少人质还能有活下去的价值。 只要能活着,就有逃回去的机会。 江微微和乔水盈被先后扔上马背,另外两个丫鬟也是一样。 西沙人纷纷翻身上马,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朝戈壁滩深处奔去。 他们用两天时间穿过戈壁滩。 周围的石头和树木越来越稀少,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黄沙。 进入沙漠后,马队的速度放慢了些。 如此又走了二十多天。 终于,他们看到了一片绿洲。 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之中,那片绿洲就像是覆盖在沙漠岸上的绿色地毯,颜色无比鲜亮。 那些西沙人在见到绿洲后,纷纷发出欢唿声。 他们加快速度,骑着马朝绿洲奔去。 江微微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横趴在马背上,垫得她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 这一路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起初她还能噁心反胃吐一吐,现在她都麻木了。 等进入绿洲才看到,绿洲边缘处生长着很多荆棘丛,树干也都是枝叶稀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越往绿洲深处走,树木就越发繁茂。 空气中的干燥渐渐被湿润取代。 周围开始出现来回走动的西沙人,碰上认识的人,他们会停下脚步聊上几句。 说的全都是西沙话,江微微一句没听懂。 绿洲的最中心是一大片湖泊,湖泊正后方是王宫,里面居住着火罗王以及其他王室成员。 在王宫附近还散落着许多房屋建筑。 能住在王宫附近的,不是达官大臣,就是王公贵族。 平民们只能外围,而奴隶们连像样的房屋都不能住,他们只能住在牛圈或者羊圈里面,与畜生们待在一起。 江微微和乔水盈被带进王宫。 「尊贵的涅乌帕大人,这个女人就是南楚的秋阳郡主。」 第1207章:善默(1)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桩麻烦,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向大兄求助。 可惜火罗王不在王宫,他在外面打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这很正常。 火罗王是个打战狂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天都在外面打战,鲜少有安静待在王宫里的时候。 也就只有涅乌帕这个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的废柴弟弟,才会常年窝在王宫里面混吃等死。 涅乌帕疯狂在心里祈祷,希望大兄能快点回来。 在大兄回来之前,涅乌帕唯一能做的,就是好生招待秋阳郡主,尽量满足她的所有需求。 当侍女来向他请示的时候,他不仅同意了,还表示可以免费为秋阳郡主提供导游和翻译,这服务可以说是非常之贴心了。 负责充当翻译兼导游的夏司用非常标准的南楚话说道。 「尊贵的郡主大人,我是涅乌帕大人派来专门为您服务的夏司,请问您想去哪里游玩?」 乔水盈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我们真的可以出去?」 夏司笑着点头:「是的,您是我们的贵客,无论您想去哪里都可以。」 乔水盈脱口而出:「我可以回家吗?」 夏司笑而不语。 乔水盈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识趣地闭嘴。 江微微道:「你先带我们随便逛逛吧。」 「好的,请跟我来。」 不得不说,夏司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导游。 在他的带领下,江微微和乔水盈逛遍了大半个王宫,无论到哪个地方,他都能说出一大堆有趣的故事,逗得人忍俊不禁。 就在他们观看壁画的时候,江微微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去,面前的地上躺着一朵花。 刚才她就是被这朵花砸中的。 江微微抬头望去,见到二楼围栏上趴着个男人。 男人穿着暗红色华袍,双手搭在围栏上,上身前倾,微卷的长髮顺势滑落到前方。 他有着非常典型的西沙人长相,高鼻深目,湛蓝的双眸,肌肤雪白,唇色嫣红,像是开在沙漠里的曼陀罗花,妖艷之中却又带着致命的毒性。 当江微微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扬起嘴角,沖她眨了眨眼睛。 不只是江微微,在场其他人也看到了二楼的男人。 夏司朝着对方躬身行礼。 「善默大人。」 随后夏司向江微微等人低声介绍道:「善默大人是我们的丞相,他同时还是火罗王陛下的表弟。」 乔水盈挺好奇的:「你们西沙也有丞相啊?」 夏司道:「我们原本是没有丞相的,是火罗王陛下继位后,更改了我们的制度。现在我们的官员体系跟你们南楚基本差不多,你们有的官职,我们差不多都有。」 乔水盈睁大眼睛:「你们在模仿我们?」 「比起模仿,我们觉得用吸收这个词更恰当。」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善默。 他双手撑在二楼围栏上,含笑看着下方的人,吐出来的话,是非常标准的南楚官话。 「用你们南楚的话来说,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乔水盈似懂非懂。 善默问道:「你就是秋阳郡主?」 乔水盈反问:「你认识我?」 「我听说涅乌帕的属下绑回来了一个南楚郡主,出于好奇,我顺便打听了一下你的事情,唔,秋阳郡主在南楚挺有名的,想要打听你的事情并不难。」 乔水盈这个冒牌郡主很心虚。 「是吗?我以为自己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呢,呵呵。」 善默笑得意味深长:「你的父亲和丈夫曾经与我们打过交道,我们西沙有不少战士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他们是连火罗王陛下都很重视的对手。」 乔水盈觉得这个话题很危险,赶紧闭嘴。 江微微却在此时开了口。 「你们绑架我们,是为了什么?」 善默沖她暧昧一笑:「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找我,夏司知道我住哪儿。」 江微微:「……」 她这是被人公然调戏了吗? 善默看着她的脸,舔了下嫣红的唇瓣:「我以前见过其他的南楚姑娘,但她们都没有你漂亮。」 这要换成个面皮薄的姑娘,只怕早就羞红了脸。 江微微却只是淡淡一笑:「别谦虚,你也挺漂亮的。」 这话一出,善默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旁边的夏司差点被吓死。 他们的丞相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拿相貌说事儿。 别看善默生得漂亮,其实内里黑着呢,但凡是得罪过他的人,如今坟头草都已经比人高了。 夏司生怕善默在这个时候发作,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江微微和乔水盈跟着他走了。 即便走出去老远,江微微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背后的视线。 那视线里面,有着非常强烈的侵略性。 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眼看天色不早了,夏司将她们送回住处,临走前他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离善默大人远点儿,他比你们预想中的还要危险。」 等夏司一走,乔水盈立刻看向江微微,担忧道:「我总觉得那个善默像是看出点什么了,他该不会知道咱们……」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江微微明白她的意思。 江微微安抚道:「没事,就算他真的知道了也没什么,一切有我呢。」 见她如此镇定,乔水盈稍稍安心了些。 原本乔水盈以为西沙王宫里的人都跟涅乌帕一样好煳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善默,这男人一看就是个危险分子,光是被他看一眼,她就有种心里秘密全被看穿了的感觉。 乔水盈打定主意以后要对他绕道走。 四人上床睡觉。 半夜时分。 江微微感觉面前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她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果真站着个人。 她被吓得睡意全消,勐地坐起身。 「谁?!」 睡在旁边的乔水盈和两个丫鬟全被惊醒了。 她们也发现了床边站着个人,吓得哇哇大叫。 「是我。」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色,江微微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人,居然是白日里见过一面的善默! 江微微藏在被子里面的手已经握住一拍即晕砖,她没好气地问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我们屋里来做什么?」 第1208章:善默(2) 善默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撑在床上,上身向她靠近。 「我一直在等你,等到半夜也没见你来找我,我没办法,只好主动来找你了。」 听他这语气,还挺委屈的。 江微微往后仰,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蹙眉道:「我没说过要去找你。」 善默继续靠近她,嘴角微微上扬,噙着暧昧的笑意。 「可我已经对你发出邀请了,我还从没邀请女人来我的房间,你是第一个,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江微微的后背贴上了墙壁,已经退无可退。 「很抱歉,我已经成亲了。」 善默终于停止继续靠近,湛蓝的眸子里浮现出诧异之色:「我以为你还是未婚。」 江微微如实相告:「我不仅成亲了,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善默嘆息:「太可惜了。」 江微微一点都不觉得可惜,甚至还觉得棒棒哒! 善默神情落寞:「我失恋了,需要你的抱抱才能恢復。」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表示拒绝。 「那你还是一直失恋着吧。」 「你真无情。」 江微微点头承认:「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你已经看清了我的真面目,请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吧。」 善默站起身:「明天见。」 江微微一惊,这货明天还要来?! 善默走到窗边,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江微微更惊了。 这里可是二楼啊! 她立即跳下床,光脚跑到窗边,发现善默已经落在地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回头沖她抛了个飞吻。 江微微:「……」 这男人怎么骚里骚气的? 她们睡觉前特意关上了窗户,此时窗户是开着的,说明善默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江微微再次关上窗户。 这里的窗户没有栓,无法从里面锁住,为了防止那个骚包男再来夜袭,江微微特意把柜子推过来,挡在窗户前面,乔水盈和两个丫鬟急忙下床帮忙推柜子。 等忙完了,四个人都累出了一身的汗。 她们爬回床上。 乔水盈八卦兮兮地问道:「那个善默不会真的看上你了吧?」 江微微表示不知道。 乔水盈侧躺着,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要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你就对他施展美人计,让他送咱们回南楚。」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他送咱们回到南楚,顾斐肯定会提刀把我们这对狗男女给砍了。」 乔水盈被那画面给逗乐了。 「看不出来,侯爷醋性这么大啊。」 「他一直都这样儿。」 「要是侯爷知道你被西沙人绑架了,他肯定要疯吧?」 说起这事儿,江微微就觉得头疼。 自从落到西沙人手里后,她就刻意不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不想就不会发愁,可现在被乔水盈一句话捅破,心里的担忧全部浮上来,她是彻底睡不着了。 以她对顾斐的了解,他要是知道她被绑去了西沙,就不仅仅是发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还有她爹,也是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主儿。 两人要是一起疯,她都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 江微微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 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半宿没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 乔水盈让她再睡会儿。 「反正没什么事,你想睡多久没问题。」 西沙侍女头上顶着陶罐走进来,陶罐里面装着满满的清水。 乔水盈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洗漱。 善默在这时走进来。 「早上好啊,尊贵的郡主大人,还有我亲爱的……唔,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问这话时,他是看着江微微的。 江微微无语:「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想要追求我,你们西沙人都是这么随便的吗?」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我们西沙人更注重灵魂交流。」 「我不觉得才认识两天的人能产生灵魂层面的交流。」 「灵魂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只要彼此契合,即便仅仅只是见过一面,也能相互吸引。」 「抱歉,我没有感受到这种吸引。」 「可是我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吸引,」善默坐到她身边,像变戏法似的,右手一晃,忽然变出一束鲜花,「送给你,我可爱的姑娘。」 江微微面无表情:「你应该称唿我为夫人。」 「无所谓,你想让我怎么称唿你都没问题,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我希望你现在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善默无奈嘆息:「很抱歉,唯有这个要求我无法满足你。」 江微微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压下一巴掌把对方扇飞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在我们南楚,男人是不能随便擅闯女子闺房的,这是一种非常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善默看出她是真的不高兴了,只得站起身。 「我为自己的不礼貌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气。」 他走了。 江微微掀开被子,飞快地将衣服往身上套,她生怕那个骚包男又杀个回马枪。 乔水盈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动作,忍不住笑道:「我没想到西沙男人追求姑娘的方式这么热烈,这要换成是别人,估计就招架不住了。」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回了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当然是顾斐那样的。」江微微说完才反应过来,刚才提问的人不是乔水盈。 她循声望去,看到了倚靠在门口的善默。 江微微顿觉头疼无比:「你怎么又来了?」 「对不起,我的双腿不听使唤,它非要往你这边来,我也没办法。」 「既然你的腿这么不听话,那就干脆把它给砍了吧。」 「那就不用了吧,虽然腿不听话,可我还得靠着它才能追上你。」 江微微加重语气:「我昨晚已经跟你说过了吗?我已经成亲了!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善默认真道:「我思考了一夜,没能在你未婚的时候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没办法,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做不起成夫妻,那咱们就只能做情人了。」 乔水盈一口漱口水喷出去,疯狂咳嗽 两个丫鬟全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善默。 她们的三观仿佛在这一瞬间遭到了毁灭性打击。 第1209章:善默(3) 别说乔水盈这种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就连江微微这种出国留过学的现代女性,也被善默的话给惊得差点下巴落地。 江微微揉了揉耳朵,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善默笑了起来:「你真坏,听一遍不够,还要再听一遍。」 江微微嘴角抽搐。 善默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刚才说,我想做你的情人。」 最后两个字被他故意拖长音调,透出一股子无法言喻的暧昧气息。 江微微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毫不犹豫地一口拒绝。 「不!我不需要情人!」 「别急着拒绝,请你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相信我,我一定会是个很好的情人,我会让你从身体到心灵都感到满意的。」 说完,善默还不忘沖她眨了下眼睛,红唇上扬,笑得像个妖孽, 江微微斩钉截铁道:「请你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 「可我只喜欢你呀。」 「但我不喜欢你!」 善默面露伤心之色:「为什么啊?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吗?」 江微微扶额,痛苦地说道:「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不,你应该嫌弃我的,像我这种成了亲还生过孩子的已婚妇女,根本就配不上你这种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你只要转身离开这里,去外面随便招招手,立马就能有一大群年轻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扑到你身上,你去找她们吧,求你了!」 说到最后江微微几乎是卑微恳求了。 她真是的怕了这个骚包男了。 这傢伙的脑迴路实在太清奇了,谁都不晓得他下一刻会干些什么? 她竭尽全力想把这个危险分子打发走。 善默扬起红唇,笑容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你的夸奖,我本来很不喜欢被人夸奖外貌,但是你不同,你的夸奖让我很开心。」 江微微笑得僵硬:「呵呵,你开心就好。」 「既然你觉得我好看,那说明你应该是喜欢我的,至少,你对我的外貌是很满意的。别急着否认,喜欢美色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你们南楚不是有句话,叫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你喜欢我,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反正我也挺喜欢你的,咱们这叫两情相悦。」 江微微:「……」 她背过身去,用脑袋哐哐撞墙。 老天爷啊!让她去死吧! 善默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 「就算你的心情再怎么激动,也不要自残,我会心疼的。」 江微微甩掉他的手,痛苦地问道:「你作为一国丞相,你难道就没正事干吗?你成天围着我们这几个南楚人打转,你就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善默含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 「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被你缠着。」 「嗯嗯,我知道一点都不关心我,」善默用一种特别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你高兴,我怎么样都行。」 江微微抱住脑袋蹲下去。 为什么不管她说什么,这男人都能把她绕进去? 他是恶魔吗? 他一定是恶魔! 善默也跟着蹲了下去,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一直被忽视了的乔水盈忽然开口了。 「她的相公很厉害,善默你不会是他的对手,要是被他知道你对他的妻子纠缠不休,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善默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可以为了爱情跟他决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江微微霍然抬头:「你要是敢伤他,我就跟你拼命。」 善默无奈嘆息:「好吧,为了你,我可以站着不动任由他动手,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只希望你能永远记着我,不要忘了我。」 江微微:「……」 她又开始哐哐撞墙。 善默拉住她:「别撞了,墙壁都快被你撞裂了,你饿不饿?我带你们去吃早饭。」 「我哪也不去,你离我远点。」 善默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啊。」 江微微说:「我还有更可爱的样子,你想看看吗?」 「好啊好啊。」 「你先闭上眼。」 「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善默看起来很兴奋,湛蓝的眸子里像是洒满了星光,亮闪闪的。 江微微让他赶紧闭眼。 善默乖乖照做。 见他真的闭上了眼睛,江微微扬起板砖,面无表情地往他脑门拍了下去! 一拍即晕砖不愧是系统奖励的神器。 善默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以下,就直接晕了。 他一头栽倒在江微微的身上。 江微微没想到他居然会自己这边倒,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他压得跌坐在地上。 卧槽这傢伙好沉啊! 「水盈快帮帮我!」 乔水盈和两个丫鬟赶忙走过来,帮忙将善默拖开。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乔水盈表示很震惊。 「你哪来的板砖?我没见到你身上带着板砖啊,还有你的力气也太大了吧,一下就把人给打晕了,你是天生神力吗?」 这个善默虽然生得比女人还漂亮,可身材却很高大,寻常女子很难一下就把他打晕过去。 江微微已经将一拍即晕砖缩小收了起来。 「我学过变戏法,我能随时随地掏出板砖,这是我的独门绝技。」 乔水盈非常好奇:「能教我吗?我想学!」 「都说了是独门绝技,当然不能外传,别聊了,赶紧帮我把这傢伙拖出去。」 她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善默拖到外面的走廊上。 外面时不时会有侍卫或者侍女走过,他们要是发现了善默,肯定会把人带走,所以江微微一点都不担心把善默扔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们回到屋里,反锁上房门。 锦绣忧心忡忡:「郡主,那人可是这里的丞相,您把他给打晕了,他事后会不会来寻仇啊?」 江微微道:「我宁肯他来寻仇,也不想他来求爱。」 想起方才的情景,乔水盈忍不住笑出鹅叫声。 第1210章:火焰节(1)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问道:「你笑什么?」 「其实善默挺可爱的。」 「你要是喜欢他,就赶紧把他收了。」 「不不不,我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只属于傅七哥哥。」 「那你就别说这种话。」 「我是有点感慨,如果你没有跟侯爷成亲,你就能代表南楚跟善默和亲,这样兴许能让南楚和西沙免于打战,能避免很多牺牲呢。」 江微微有点意外她会这么想,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然后才道。 「南楚以前不是没跟西沙和过亲,嫁的还是皇室公主,可是没用,只要有利可图,他们就能随时发动战争,到那时候,和亲公主就是头一个遭殃的。」 乔水盈长长地嘆了口气:「是我太天真了。」 锦绣小声提醒道:「小姐,郡主,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儿。」 江微微道:「从涅乌帕对我们的态度来看,我们想要离开这里并不难,难的是怎么回到南楚。」 想起外面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茫茫沙漠,屋内四人齐齐陷入沉默。 良久江微微才开口。 「我有个想法,也许可以试试。」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向她,目光中充满期盼。 江微微道:「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想法不一定能行。」 乔水盈催促道:「你先说说呗。」 「我们要向回南楚,就必须有嚮导,这里的人不会给我们带路,我们只能去别的地方找嚮导。我知道西沙有个小国叫做落日国,我跟那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有几分交情,我们如果到了那里,应该能获得他们的庇护。除此之外,落日国是南楚通往西沙的商路终点站,商路沿途都有南楚安插的驿站,我们到了落日国后,可以通过那条商路返回南楚。」 其余三人听得眼睛发亮。 乔水盈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们就去落日国!」 江微微道:「别着急,我们要先确认落日国的方向,最好是能弄到路线图,另外还要准备食物、水、以及车马。」 「我们可以跟夏司或者善默打听落日国的事情。」 她们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平时负责给她们送水和食物的西沙侍女外,就只剩下夏司和善默了。 西沙侍女们不懂南楚话,沟通太困难了。 排除掉她们,便只有夏司和善默。 江微微一口否决。 「不行,夏司是涅乌帕的人,咱们要是跟他打听落日国的事情,转眼他就会把这事儿告诉涅乌帕。至于善默就更不行了,这傢伙虽然口口声声地喊着喜欢我,但那些都只是表象,他的内里绝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若善默真是个单纯的恋爱脑,他就不可能坐的上丞相之位。 能协助火罗王打理国家的人,肯定不简单。 江微微道:「咱们得多出去走走,跟外面的人接触,打探消息的时候尽量表现得低调些,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乔水盈和两个丫鬟一起点头。 「我们记住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 锦绣去开门,见到是西沙侍女来了,她们头上顶着果盘和水壶。 侍女们将食物和水放到桌上,行礼告退。 江微微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善默已经不见了,估摸着是被人给搬走了。 吃过早饭后,江微微四人出门去找夏司,她们表示今天想去宫外逛一逛,最好是人多热闹的地方。 夏司一边带路一边说道:「我们火罗国是西沙最大的国家,这里有整个西沙最繁华的集市,对了,今晚我们这里还会举行火焰节,到时候会非常热闹,你们可以一起来玩。」 乔水盈好奇问道:「火焰节是什么节?」 「火焰节是祭祀火神的节日,火神是我们火罗国的守护神,在我们的心中,火神就是最至高无上的神明,崇拜火神,可以给我们带来强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夏司单手按在胸前,朝着火神庙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姿态无比虔诚。 他们离开王宫后,来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集市。 夏司说:「在我们火罗国有很多个集市,这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你们可以随便逛,这是我们西沙通用的货币,你们拿着备用。」 他递给乔水盈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乔水盈打开钱袋,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钱币。 她从里面抓出一把钱币。 江微微看到那些钱币,顿时就惊呆了。 卧槽那些该不会是钻石吧?! 乔水盈觉得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看起来很漂亮,好奇地问道:「这些钱币是用什么做成的?」 夏司解释道:「这是一种天然矿石,我们把它称作水晶。」 江微微把乔水盈手中的钱袋拿过来,将里面的钱币全部倒出来,仔细看了一遍,发现里面大一部分的确是白水晶,但有一小部分却是货真价实的钻石。 即便数量不多,但也是钻石啊! 她捏起一枚钻石问道:「这也是水晶吗?」 夏司笑着道:「那是极品水晶,它的质地非常坚硬,我们会用它来切割琉璃,一枚这种上等水晶,可以换取一百枚同等大小的普通水晶。」 江微微就算再奢侈也捨不得用钻石去换水晶。 乔水盈见她挺喜欢这些极品水晶的,便特意把极品水晶都跳出来,塞进她手里,让她拿去玩儿。 江微微热泪盈眶:「你真大方!」 居然送她钻石,这份姐妹情简直感天动地! 乔水盈哈哈一笑,表示这些都是小事。 对她而言,这些水晶就只是一对好看的石头而已,除了可以用来买东西外,其他什么都干不了。 反正她又不打算在这地方长住,留着这么多水晶也没用。 她们在集市逛了一天。 待到夜色降临,一年一度的火焰节来临了。 湖边的白石广场上,燃起熊熊篝火,无数西沙人从各个方向涌过来。 他们全都是盛装出席,衣服颜色要多鲜艷就有多鲜艷,头上脖子手腕脚踝乃至于只要是能戴首饰的身体部位,全队戴满了金银首饰。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男人们,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穿到身上。 第1211章:火焰节(2) 夏司解释道:「每年的火焰节,都会有很多未婚男女相互认识,为了能吸引到心仪姑娘的注意,男人们会竭尽全力展示自己,其中包括相貌身材和家底存款。」 火焰节开始后的第一个环节,是祭祀火神。 夏司尽职尽责的帮忙解说:「往年的祭祀都是由火罗王陛下和大巫师共同主持,但火罗王陛下现在还没回来,所以今年的祭祀是由丞相大人和大巫师一起主持。」 江微微心里蓦地一跳:「你说得丞相大人,是善默?」 「是啊,我们火罗国暂时只有一位丞相,便是善默大人。」 夏司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西沙百姓们发出激烈的欢唿声,紧接着便看到善默走上了神台。 他特意穿了件火红色的长袍。 这个颜色其实很挑人,尤其是男人,很容易穿得艷俗。 但善默却很好地驾驭住了这个颜色。 艷而不俗,妖而不媚。 像是热烈绽放的曼陀罗花,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在场有不少人都是他的粉丝,在他登场后,现场引发了不小的骚动,许多人在疯狂吶喊他的名字,向他表达爱意。 在神台上面还站着个个白髮老者,那位应该就是火罗国的大巫师。 江微微看着那个大巫师,心里已经给他贴上了老神棍的标籤。 老神棍年纪虽大,嗓门却不小,张口喊了几声。 因为是西沙话,江微微完全听不懂。 她刚想让夏司帮忙翻译一下,就见到现场所有人全部跪了下去,包括夏司。 他们不仅跪下去了,还把额头贴在地面上,一副顶礼膜拜的虔诚模样。 此时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只有江微微四人是站着的。 一下子就把她们四个姑娘给凸显出来了。 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神台上的大巫师和善默注意到了她们四人。 善默在大巫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虽然隔得很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江微微本能地感觉到,善默应该是在说她们的事儿。 片刻过后,善默沖江微微四人招招手,示意她们过来。 江微微表示拒绝。 然后善默便派了十个侍卫强行将她们四人带上了神台。 完全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 此时台下的百姓们已经全部站起身。 他们正好奇地看着台上,猜测能被大巫师和丞相大人请上台的是何方神圣? 善默像是完全忘记了之前被打晕的事情,他先是沖江微微暧昧一笑,然后对乔水盈道。 「尊贵的郡主,我跟大巫师说了你的事情,他对你们南楚的医术很感兴趣,想邀请你和他一起完成今晚的火神祭祀。」 乔水盈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善默脸上仍旧挂着笑,但那笑容远不及面对江微微时温和。 「你可以拒绝。」 乔水盈心下一松,正要开口表示拒绝,就听到善默紧接着说道。 「但拒绝也没用,你还是得配合大巫师完成祭祀。」 乔水盈差点就哭出来。 善默说:「其实祭祀过程很简单,你只需要挖出一颗心脏就行了。」 乔水盈不敢置信。 「你说挖出什么?」 「心脏。」 乔水盈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是动物的心脏吗?」 善默又笑了,笑得特别好看:「郡主说什么呢,当然是人的心脏呀。」 乔水盈:「……」 呜呜呜呜! 这些人好可怕! 一言不合就要开膛破肚。 她想回家!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大巫师一直在打量乔水盈,这位传闻中医术精湛的秋阳郡主比预想中的还要年轻,不过从神态反应来看,她似乎很害怕。 唔,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所以紧张吧。 大巫师抬了抬手。 侍卫们抬着一具尸体走上神台。 尸体被放到乔水盈的面前。 善默将一把锋利的刀子塞进她手里。 「你只需要刨开尸体,取出心脏交给大巫师就行了,你是神医,对这种事情应该很熟悉吧。」 江微微很想说就算是神医也不是天天都要给人开膛破肚的。 乔水盈握着刀子的手不住哆嗦。 她的小脸已经吓得煞白如纸,看向尸体的目光充满恐惧和不安。 善默还在催促她。 「快点动手呀,大巫师还在等着郡主的心脏呢。」 啧啧,听这话还以为是要挖郡主的心脏呢! 江微微上前一步,握住乔水盈的手。 乔水盈看向她,眼中有泪光在闪动:「我害怕。」 江微微安慰道:「我知道,把刀给我吧。」 乔水盈松开了手。 刀子被转移到了江微微的手里。 善默好奇地问道:「郡主不愿帮我们完成祭祀吗?」 江微微说:「我来就行了。」 「可你不是郡主呀。」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善默勾起红唇:「你这样看着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江微微说:「我代替她动手。」 善默扭头跟大巫师低语了几句。 大巫师先是看了江微微一眼,然后点点头。 善默说:「大巫师同意由你代替郡主取出心脏了,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在几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江微微走到尸体旁,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尸体。 四十岁左右的男性,非常典型的西沙人长相,身材高大,身体已经僵硬,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很明显是被活活勒死的。 江微微问:「你们杀了他?」 善默道:「他翻了盗窃罪,被处以绞刑。」 「盗窃罪不足以被判死刑吧?」 善默微笑:「在我们火罗国,盗窃罪无可赦,唯有死亡才能让他们得到救赎。」 江微微无言以对。 她拿起刀子,对准尸体的胸口,缓缓切下去。 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他们没少对大体老师练手,解刨尸体这种事情她挺有经验的。 众目睽睽之下,江微微熟练地切开了尸体胸膛,伸手进去,精准地找到心脏,切除,取出,交给大巫师。 末了她还想把切口缝好,却勐地想起来这里不是医院,她也不是医生。 她放下刀,洗干净手。 善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微微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平静问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善默不答反问。 「你是大夫吗?」 ------题外话------ 全场骚话王,非善默莫属,哈哈哈! 第1212章:火焰节(3) 刚才她拿着刀解剖,姿态无比专业娴熟。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善默看得目不转睛,心脏怦怦直跳。 他在等待江微微的回答。 江微微却只是一笑。 「你猜。」 她拉着乔水盈下台。 侍卫们见到善默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任由她们离开了神台。 神台下方全是人。 在江微微和乔水盈走过来的时候,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后退,给她们让出一条路。 直到穿过人海,来到白石广场的角落处,乔水盈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紧张得不行,手心里却是冷汗。 「刚才吓死我了,差点就露馅了。」 江微微看着远处神台上的两个人,平静说道:「应该已经露馅了。」 乔水盈一惊:「不会吧?」 「善默肯定早就对我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刚才是他在试探我。」 乔水盈小脸一白:「那可怎么办?善默会不会对你不利?他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 「他刚才没有当面揭穿我,就说明他暂时还不想对我怎么样,咱们先静观其变吧。」 乔水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神台上燃起篝火。 大巫师站在篝火前,手捧心脏,嘴里念念有词。 在场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双手交叉按在胸前,虔诚聆听。 那具被挖走了心脏的尸体被扔进火中。 乔水盈看得面露不忍。 江微微却没什么反应。 火葬而已,放在现代社会很常见。 善默吹了声口哨。 数十只雄鹰从天而降,它们在善默头顶上方徘徊。 善默伸出右手,其中最强壮的一只雄鹰凑过去,将脑袋送到他的手心里。 他顺势摸了摸它的脑袋。 大巫师将心脏递过来。 雄鹰们站着没动。 直到善默打了个响指,它们这才挨个凑过去,你一口我一口地将心脏分吃干净。 待雄鹰们离开,这场祭祀也随之进行到了尾声。 贵族们排队上台,接受大巫师的赐福。 平民们没有被赐福的资格,只能眼巴巴地站在台下看着,眼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所谓的赐福,其实就是将炭灰抹到额头上。 大巫师显然已经做惯了这种事情,动作非常熟练。 等到赐福完成,今年的火神祭祀也就结束了。 乐队奏响音乐,人们开始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旁边还有卖吃食的摊贩,空气中瀰漫着食物和酒的香味。 涅乌帕拨开人群走到乔水盈的面前。 他穿着华贵的锦缎长袍,脖子和手腕上戴慢了金饰,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爷很有钱」的土豪气息。 「尊贵的郡主,可否商量与我跳个舞?」 夏司将这句话翻译成了南楚话。 乔水盈干笑道:「抱歉,我不会跳舞。」 涅乌帕听完夏司的翻译,然后又说了句西沙话。 夏司道:「涅乌帕大人说他可以教您。」 乔水盈看向江微微,眼中透出浓浓的求生欲。 江微微直接对夏司说道。 「请你告诉涅乌帕大人,我们的郡主不喜欢跳舞。」 夏司讲这句话翻译成了西沙话。 涅乌帕听完后,满脸失望,但没有再强求,就这么转身走了。 夏司对乔水盈道。 「郡主,涅乌帕大人是真心邀请您跳舞。」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跳舞。」 夏司继续道:「跳舞其实只是个由头,涅乌帕大人是想藉机跟你表达善意。」 乔水盈道:「我已经感受到了这份善意,我心领了。」 夏司隐晦地提醒道:「我们的涅乌帕大人还是单身。」 乔水盈不明所以:「啊?」 涅乌帕是不是单身,跟她有什么关系? 夏司见她不开窍,只能无奈地嘆气。 旁边忽然传来好几声惊唿。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一只雄鹰擦着人群头顶上方飞过来,稳稳落在她的面前。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雄鹰,江微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记得刚才在祭祀上,出现了十几只雄鹰,这应该是其中一只。 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雄鹰的个头很大,站在地上有半人高,它低头梳理身上的羽毛,全然无视了周围人的惊诧目光。 乔水盈很怕雄鹰会伤人,赶紧拉着江微微往后躲。 夏司道:「这应该是善默大人养的鹰,我们只要不主动招惹它,它一般不会伤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乔水盈还是觉得害怕。 她忍不住嘀咕:「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这种勐禽?!」 夏司说:「善默大人在驯兽方面很有一套,他不仅养了鹰,还养了很多其他宠物,像是狮子老虎花豹等等。」 乔水盈听得头皮发麻。 全都是食肉勐兽啊! 这么多的勐兽,每天得吃多少肉啊? 话说它们不会吃人吧? 不只是她,江微微心里也觉得毛毛的。 乔水盈小声说道:「我们赶紧走吧。」 「嗯。」 她们刚转身,那只雄鹰伸开大大的翅膀,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乔水盈颤颤巍巍地说道:「鹰大哥,你想干嘛?我身上肉很少的,而且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咳咳咳,我的肉不好吃,你别打我的主意。」 雄鹰没动,就这么盯着她们两个……不,确切来说,它是盯着江微微一个人。 江微微往旁边挪一步,雄鹰就跟着挪一步。 她停下来,它就跟着停下来。 一人一鹰,大眼瞪小眼。 江微微忽然一指前方。 「快看,那里有只漂亮雌鹰!」 雄鹰勐地扭头。 哪里哪里? 江微微拉着乔水盈拔腿就跑。 两人还没跑出去两步,江微微就感觉身后的裙摆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她的身体被迫定在原地。 扭头一看,发现是雄鹰张嘴咬住了她的裙摆。 江微微扯动嘴角:「想不到你反应还挺快的哈。」 雄鹰闪动大大的翅膀,锋利的爪子踩在地上,踩出好几个小洞。 这女人居然敢骗它,可恶! 要不是主人非要见她,它现在就把她给吃了,好让她知道骗鹰是要付出代价的! 「凌风!」 雄鹰听到主人的声音,立即收起翅膀,放开江微微的裙摆,乖乖挪到一边。 江微微循声望去,见到善默走了过来。 第1213章:火焰节(4) 善默顺手摸摸雄鹰的脑袋,眼睛看着江微微,嘴角上扬。 「是我让凌风帮忙守着你的,它对你没有恶意,你不用害怕。」 原来这只大鸟名叫凌风。 江微微问:「守着我干嘛?」 善默露出暧昧的笑容:「夏司没跟你们说吗?每年火焰节都会有很多未婚男女相互认识,认识的第一步就是邀请对方跳舞,我不想让别人和你跳舞,所以提前让凌风帮忙守着你。」 雄鹰昂头挺胸,它的任务圆满完成,求表扬! 善默就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块烤肉丢给它。 雄鹰叼住肉,一口吞下。 善默道:「玩你的去吧。」 雄鹰展开翅膀,在周围人的惊嘆声中,雄赳赳气昂昂地飞走了。 善默朝江微微伸出一只手,风度翩翩地含笑问道。 「美丽的姑娘,可否赏脸与我跳一支舞?」 江微微断然拒绝:「我不会跳舞,也不想跳舞。」 她以为善默会纠缠不休,没想到的是,他只是露出了一个充满失望的笑容,然后缩回手,嘆道。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 江微微松了口气。 随即她就听到善默接着说道。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江微微差点被吓死,赶紧摆手:「不不不,不用了!」 善默拉着她往广场中心走去。 「你干什么?你放开她!」乔水盈想追上去把江微微抢回来,可前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夏司和两个侍卫给围住,她被迫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被拉走。 「你放手!」江微微竭力挣扎。 可惜没用。 善默的力气很大,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无论她怎么做都挣脱不开。 就在她准备第二次使用一拍即晕砖的时候,善默终于停下了。 他转过身,如同变戏法般变出一把琴。 那琴看起来有点像琵琶,但比琵琶小了一圈,江微微没见过这样的琴。 善默主动介绍道:「这叫沙琴,是咱们西沙独有的乐器。」 说完他抬手拨弄了一下琴弦,琴声清脆动听。 周围那些正在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们在听到琴声后,纷纷停下动作,扭头看向这边。 有人惊唿。 「是善默大人!他要弹琴!」 「我还从没听过善默大人弹琴呢!」 「今晚有耳福了!」 …… 江微微很想转身走人,但周围全是人,她的退路被人给堵死了。 她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像一棵莫得感情的树桩子。 善默看着她,莞尔一笑。 这笑容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在场所有人都迷醉了。 气氛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他抬手轻轻拨弄琴弦,悠扬的琴声随之飘荡开来。 短暂的前奏过后,男人的歌声响起来。 低沉中透出款款深情。 这要是放在现代歌坛,妥妥一个低音炮,瞬间就能让人耳朵怀孕。 即便江微微不是声控,此时也难免有点动容。 她认真地倾听。 只可惜,善默唱的是西沙语,她完全听不懂。 她就这么稀里煳涂地听完了整首歌。 待最后一个音调落地,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很多女孩子都感动得哭了,不住地抹眼泪。 善默放下沙琴,笑看着江微微。 「好听吗?」 江微微实在是没办法违心地说不好听,她板着脸点头:「还不错。」 善默紧接着问道:「那你愿意跟我跳舞吗?」 「不愿意。」 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善默很失望:「你还真是连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啊,明明我都这么努力地讨好你了。」 「你努力错了方向,」江微微指了指旁边那些感动到落泪的女孩们,提醒道,「她们才是你需要努力的方向,我不是。」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请不要把我往别人身上推,这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 江微微愣了下。 善默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异性缘很好、特别爱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否则他也不会在见到第一面时就邀请江微微去他的房间。 她以为他只是逗她玩玩而已,却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这么认真的话。 江微微有些讪讪然。 「抱歉。」 善默道:「我不接受口头道歉。」 「那你想怎么样?」 「陪我跳一支舞。」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 「只是跳个舞而已,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难,不信你看那边。」 江微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到不远处的篝火旁,围着两圈人,他们手拉着手转圈,时不时停下来跳两下,舞蹈动作千奇百怪,但因为气氛很好的缘故,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善默拉着她往那边走去。 「先跳一下试试嘛,你要是觉得不好玩,咱们就不跳了。」 江微微被他半拖被拽地拉到了篝火旁。 正在跳舞的人们见到是丞相大人来了,立即热情地跟他打招唿,给他和江微微挪出两个位置。 善默拉住江微微的右手,她的左手被另外一个西沙姑娘拉住。 那个西沙姑娘发现江微微的长相跟西沙人不一样,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她两眼。 江微微站在原地,四肢僵硬,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善默说:「别紧张,放松点。」 江微微放松不了。 她很想跑。 善默拉着她不撒手。 「你看着我,我怎么动,你就跟着动。」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善默保证道:「就跳一会儿,跳完就放你走。」 为了尽快逃离此地,江微微跟着他动了起来。 起初她的动作很僵硬,后来适应了,也就渐渐放开了。 像这类大型集体舞蹈,动作都很简单,只要能把握住节拍,跟大家保持统一步调,就没什么问题了,具体请参照现代社会的广场舞。 江微微受到气氛的感染,跳得越来越投入,情绪也变得越来越嗨。 等一曲结束,大家纷纷发出欢唿声。 刚才在跳舞时互相看对眼的男男女女们开始凑到一块,手拉着手准备进行深度交流。 江微微的大脑随之冷静下来,她准备回去找乔水盈。 善默拉住她的手不放。 「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微微不想去。 但善默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被他给强行拖走了。 第1214章:火焰节(5) 善默带着她穿越白石广场,进入一片茂密的森林。 眼见着越走越远,周围逐渐看不到人影,江微微生怕他要对自己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她忽然伸手抱住一棵树,死活不肯撒手。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走!」 善默说:「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宠物们,它们就住在这片森林里。」 江微微想起夏司之前说的那些话—— 善默大人养了很多宠物,像是老虎狮子花豹之类的。 老虎狮子花豹?! 卧槽这特么是要把她当成粮食吃了啊! 江微微疯狂摇头:「我不要!你放我回去!」 然而已经晚了。 周围响起了虎啸声,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周围的灌木丛开始晃动起来……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靠近。 善默微笑:「它们来了。」 一只黑漆漆的豹子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摇晃着毛茸茸的大脑袋朝他们靠近。 一条大蟒蛇顺着树枝垂落下来,蛇头垂挂在半空中,距离江微微不到一尺。 然后是狮子、老虎、狼…… 一只只兇勐野兽冒出头来,它们在江微微和善默附近站定,将他们两个围了个严严实实。 江微微艰难地吞咽口水。 她真的是用尽了全身体力,才压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善默先是摸了摸黑豹的脑袋,又碰了碰大蟒蛇吐出来的蛇信子,然后挨个把其他宠物全都撸了一边,表情可以说是非常满足了。 「这些都是我养的宠物,它叫夜枭,它叫冰魄,它叫红牙……」 江微微听他把所有宠物的名字都介绍了一遍,结果是一个名字都没能记住。 她光是保持冷静不倒下去就已经是用尽全力了,实在是没力气再去分神记名字,而且还是那么多的名字。 善默含笑道:「别紧张,这些孩子都很乖的。」 你特么居然把这些勐兽称作孩子? 你怕不是对孩子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吧?! 善默充满期待地问道:「你要不要摸摸它们?」 江微微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不不,不用了!」 她怕自己一伸手,那只手就被咬没了。 善默见她是真的很害怕,便没有坚持,他拍拍黑豹的脑袋。 「你们都回去吧,我改天再来看你们。」 黑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江微微面前。 被它那双琥珀色猫眼盯着,江微微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每根头髮丝都在叫嚣着危险危险! 好在黑豹并没有正的对她做什么。 它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细长的尾巴尖儿从江微微小腿上扫过去。 黑豹头也不回地走了,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了黑夜中。 紧接着其他勐兽也陆续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江微微和善默两个人还站在原地。 江微微靠在树上,感觉四肢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刚才她真的有种随时要被吃掉的强烈危险感。 那是自然界中弱小动物对于食肉勐兽的本能畏惧。 善默好笑地看着她:「真的这么害怕吗?」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 「以后你多跟它们相处相处,就能习惯了。」 江微微一脸惊恐:「没有以后了!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它们对整个火罗国都很熟悉,即便你不来森林,它们也能根据你的气息,准确找到你的位置。」 江微微绝望了:「你这是要玩死我啊。」 善默笑出声来:「我和它们都很喜欢你。」 「不,你们的喜欢太沉重了,我承受不了,求放过!」 「晚了,已经喜欢上了。」 江微微强行结束这个让人窒息的话题。 「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善默伸手去扶她。 江微微躲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森林。 白石广场上仍旧人声鼎沸,篝火旁的人们载歌载舞,火焰熊熊燃烧,驱散了冬夜里的寒气,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温暖。 江微微闻到了烤玉米的香味。 她循着香味来到卖烤玉米的摊位前。 摊主热情地用西沙话询问她要不要买玉米? 江微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从神态来看,能大概猜出他的意思。 她身上唯一能充作货币的只有钻石。 但是用钻石买烤玉米,这也太特么奢侈了。 饶是不把钱财当回事的江微微也做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艰难地将视线从烤玉米上移开,还是先去找乔水盈吧,钱袋在乔水盈身上,找到乔水盈就能有钱买吃的了。 善默问:「你想吃烤玉米?」 江微微摇头表示不想吃。 善默笑着戳穿她:「撒谎,你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肯定是很想吃,想吃就买啊,你是不是身上没钱?」 「我有钱。」江微微掏出几颗钻石,表示自己真的有钱。 「既然有钱,为什么不买吃的?」 江微微又把钻石收起来:「我现在不饿,等下再来买。」 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善默忽然就明白了:「你很喜欢这些水晶?」 「是又怎样?」 「我屋里有很多这样的水晶,五颜六色的,要不要去看看?」 面对如此诱人的邀请,江微微几乎是用尽所有意志力才吐出两个字。 「不去。」 善默很失望:「你的心真是比水晶还坚硬。」 「所以你趁早放弃吧。」 善默扬起红唇,笑得像个妖孽:「就算你的心使用水晶做的,我也愿意把你揣在怀里,慢慢地捂热。」 江微微扶额,又来了又来了! 这男人的骚话简直是源源不断,躲都躲不掉。 善默一口气把摊上的烤玉米全包了,让江微微一次性吃个够。 江微微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她去把乔水盈和两个丫鬟、夏司喊了过来。 一群人坐在地上啃玉米。 这画面出乎意料得和谐。 江微微一边啃玉米,一边问夏司。 「你能教我们学西沙话吗?」 没等夏司回答,善默就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你要想西沙话,应该来找我呀,我的西沙话特别标准。」 江微微不理他,仍旧看着夏司。 善默也看向夏司。 夏司:「……」 大人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好方! 第1215章:情敌(1) 在善默大人的死亡凝视下,夏司爆发了强大的求生欲。 「我最近手头的事情比较多,你、你可以请善莫大人教你,他是我们西沙最有学问的人,好多人想跟着他学习呢。」 善默扬起嘴角,用眼神赞扬了他的识趣。 江微微没再说话。 她知道夏司碍于善默的面子,不敢答应她的请求,她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悄悄去问夏司。 善默还想毛遂自荐,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表情微微一变。 江微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了一个娇美少女。 少女穿着火红的裙子,棕色的长捲髮披在身后,蓝眸红唇,身材高挑性感,腰间的金色腰链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夏司立即放下玉米,起身行礼。 「公主殿下。」 随后他向江微微和乔水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火罗国的哈丝娜公主。」 哈丝娜直接无视了江微微和乔水盈等人,她直接跑到善默面前,拉住他的手。 「我刚才有事走开了,今晚我还没跟人跳舞呢,你肯定也一直在等我吧?走吧,我们一起去跳舞。」 少女一眨不眨地看着善默,湛蓝的眼睛里仿佛只能看到他一人。 明亮而又灼热的感情溢于言表。 善默却扭头看向了江微微。 江微微立即识趣道:「你们去玩吧,我们有夏司陪着就行了。」 夏司跟着点头:「是啊是啊,火焰节一年只有一次,公主殿下等这天等了好久呢,善默大人可得陪着公主殿下好好玩一玩。」 善默仍旧定定地看着江微微。 他注视的时间太长了,哈丝娜终于无法再忽视江微微的存在。 她扭头看向江微微,用西沙话问道:「你是谁?你看起来不像是西沙人。」 夏司立刻将江微微和乔水盈的身份介绍了一遍。 哈丝娜听完后,目光变得非常不善。 「你们南楚人杀了我们西沙那么多勇士,你们居然还敢来我们西沙?来人,给本公主把她们全部抓起来!」 附近的侍卫们正要动手,却被善默出身制止。 「她们是涅乌帕请来的客人。」 哈丝娜冷笑:「客人?我们西沙跟南楚势不两立,她们南楚人有什么脸来我们西沙做客?!」 这次她故意说的是南楚话。 乔水盈忍不住反唇相讥:「说得好像是我们有多么稀罕你们这里似的,要不是涅乌帕的属下强行把我们绑了过来,我们才不屑于来你们这个破地方呢!」 哈丝娜立即叫嚷开来:「善默,夏司,你们都听到了吧?她们压根就瞧不上咱们,咱们干嘛还要傻乎乎地把她们当客人?!」 夏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尬笑。 善默沉默了一下才道。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涅乌帕的客人,你想要对她们动手,怎么也得先通过涅乌帕兄长的同意吧?」 「我这就去找涅乌帕!」 哈丝娜是火罗王和涅乌帕的妹妹,她作为火罗国唯一的小公主,从小就是在宠爱之中长大的。 只要是她想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相信只要自己一张口,涅乌帕兄长肯定会同意把这四个南楚女人交给她处置。 哈丝娜转身要走,却被善默拉住。 善默说道:「你不是要跟我跳舞吗?时候不早了,咱们再不跳的话,今年的火焰节就要错过了。」 哈丝娜立即收回脚步。 她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反正这四个南楚女人一直都在,想要处置她们随时都可以,今晚还是跟善默跳舞比较重要。 毕竟火焰节一年只有一次,错过今晚,可就只能再等一年了。 哈丝娜愉快地拉着善默去了篝火旁跳舞。 临走前,善默特意看了夏司一眼。 夏司心下瞭然。 等哈丝娜小公主被哄走后,夏司立即对乔水盈说道。 「郡主,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夏司在前面带路,江微微和乔水盈四人顺利回到住处。 「诸位请安歇,我先走了。」 江微微出声叫住他:「等等。」 夏司停住脚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江微微纠正他的称唿:「请叫我夫人,我已经成亲了。」 夏司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好的,夫人。」 江微微拿出一个小瓷罐:「这是我亲手做的玉容散,每天早晚洗完脸后,将它抹到脸上,可以让皮肤变得更加白皙娇嫩。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我们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个送给你,你可以带回去给你的夫人使用,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她被绑来西沙的时候孑然一身,没有药材和工具制作玉容散,这罐玉容散是她用积分直接从系统商城兑换来的。 夏司见那小瓷罐精緻漂亮,心生喜爱,赶紧伸手接过:「多谢夫人。」 「你夫人要是觉得好用,可以再来找我要。」 「这这么好意思呢?」 江微微笑着道:「不瞒你说,我其实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我想请你教我们学习西沙话,可以吗?」 夏司为难道:「可是善默大人那边……」 「没关系,善默那边我会想办法应付,保证不会让他找你的麻烦。」 夏司想要拒绝,但架不住拿人手短,他犹豫道:「可否容我考虑一二?」 「当然可以。」 「明天我会给您答覆。」 等夏司离开后,西沙侍女们送来热水,供江微微四人洗漱。 夜色渐深,四人并排躺在床上。 乔水盈想着晚上的事儿,心里有些忐忑:「我看那个什么娜公主很不好相处,今晚我得罪了她,回头她肯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吧。」 江微微也想快点离开,可哪有那么容易? 她安抚道:「别急,明天等夏司来了,咱们想办法求求他,让他答应教咱们西沙话。」 「我们学西沙话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 第二天早上,夏司来了。 他开口便道:「夫人,我答应教你们学习西沙话!」 昨晚他回去后,思来想去琢磨了一夜,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得罪善默大人。 他本想拒绝江微微的请求,谁知次日早晨醒来,就被自家夫人揪着衣襟威胁。 「昨晚那个什么玉容散还有吗?我还要!」 第1216章:情敌(2) 夏司为难道:「可那是别人送的,我不知道人家还有没有?」 「我不管,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再给我弄些玉容散过来!你要是办不到,以后就别想上床睡觉!」 「我不上床睡,还能去哪儿睡?」 夫人直接将搓衣板往他面前一扔,无比残忍地说道:「晚上你就睡这儿!」 夏司:「……」 为了晚上不睡搓衣板,他只能改变主意,接受教导江微微学习西沙话,以此换取更多的玉容散。 作为一个24k纯直男,夏司无法理解玉容散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能让脸蛋白一点嫩一点吗?用得着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疯狂吗?! 可就算再怎么无法理解,夏司也不敢把这些话当着夫人的面说出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导江微微和乔水盈学习西沙话。 两人都学得很认真。 转眼就过去乐半天时间。 夏司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谢绝了江微微的挽留,告辞离开。 吃过午饭,江微微埋头温习早上学过的西沙话。 乔水盈没有她那么热爱学习,温习了一会儿就有些倦了,直接往地毯上一趟,开始唿唿大水瓶。 等她一觉睡醒来,发现江微微还在温习。 乔水盈打着哈欠问道:「你都学了一天了,不累吗?」 江微微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再累也得学,不然没法离开这里。」 听她这么一说,乔水盈也凑了过来,跟着她一起学习。 窗外忽然传来啪啪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 锦绣走过去,拉开窗户,发现外面有一只雄鹰在拍打窗户。 眨一见到那锋利的鹰嘴,锦绣被吓得惊唿一声,连连后退。 江微微和乔水盈循声望去,见到雄鹰时都是一愣。 这不是凌风吗? 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凌风想要飞进屋里,无奈它的翅膀太大了,无法飞进来,只能在外面扑腾翅膀。 江微微走过去,透过窗户往下望去,果真见到楼下站着个人。 正是善默。 他仰头看着楼上的江微微,笑着打招唿。 「出来玩呀!」 江微微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我们很忙,你自己去玩吧。」 说完她便啪的一下关上窗户,把男人和鹰都关在了外面。 接下来无论凌风怎么拍打窗户,都始终没人去开窗。 江微微坐在桌边,专心致志地学习。 乔水盈没有她那么强大的定力,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往窗户的方向飘过去。 过了许久,窗外的拍打声才停下来。 乔水盈忙道:「声音怎么没了?」 江微微随口应了句:「应该是飞走了吧。」 房门被敲响。 锦绣正要去开门,就被江微微叫住。 「别开门。」 锦绣不解:「为什么?」 「敲门的十有八九是善默。」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门外适时地响起了善默的声音。 「尊贵的郡主,麻烦请你帮忙开下门好吗?」 乔水盈看着江微微,压低声音味道:「真的不开吗?」 「不开。」 她现在忙得很,没有功夫去应付那个骚包男。 乔水盈嘆气:「好吧,都听你的。」 善默又敲了好一会儿门,却始终无人搭理。 门外没了声音。 乔水盈猜测男人应该是走了。 天色渐暗,侍女来送晚饭。 锦绣打开房门,发现门外除了两个侍女之外,还站着个容貌艷丽的男人。 善默竟然还在这里! 他直接推开锦绣,大步走进屋里,两个侍女紧随其后。 侍女们将膳食放到桌上,恭敬退下。 江微微一看到善默,立即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蹙眉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善默在桌边坐下,委屈地说道:「我想请你出去吃晚饭,你不愿意,我没办法,只能来这里和你们一起用晚饭,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江微微无视了他的提问,直接下逐客令:「我们没有准备你的晚饭,请你离开。」 「谁说没有准备?这么多吃的,别说是多一个我,就算是多十个我都够吃的了。」 江微微看向桌上,这才发现今天的晚餐格外丰富,不仅菜色比以前好了很多,数量也翻了好几倍,一张桌子被美食佳肴摆得满满当当,食物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这些显然是善默特意让人准备的。 善默盛了碗汤,放到江微微的面前,同时招唿其他人快来吃饭。 乔水盈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觉得头疼:「吃吧吃吧。」 就算她再怎么烦这男人,也不能不让大家吃饭啊。 善默不停地往江微微碗里夹菜。 江微微直接端着碗挪到了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然后善默端起碗筷,跟着挪到了她身边。 江微微再次起身走人。 善默再次跟上去。 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地围着餐桌打转。 其他人看得脑袋发晕。 江微微没好气道:「你有完没完?」 善默理直气壮:「没完!」 就在江微微很想拿板砖把他砸晕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一身红裙的哈丝娜公主沖了进来。 她正好看到善默往江微微碗里夹菜,原本只有三分的火气,瞬间就暴涨到了十分! 「善默,我找了你一天,你却想方设法地躲着不肯见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原来你是背着我来找这几个南楚人了!你居然还给这个南楚女人夹菜?你都没给我夹过菜!难道在你的眼里,我还不如一个卑贱的南楚女人吗?!」 江微微不高兴了。 你要跟骚包男吵架就好好地跟他吵,别人身攻击我啊! 什么叫做卑贱的南楚女人? 你才卑贱呢!你们全家都卑贱! 善默不得不放下筷子,皱眉看着哈丝娜。 「你别胡闹。」 「哈?你居然说我胡闹?我怎么就胡闹了?!」 见她大有要纠缠不休的架势,善默知道今晚这顿饭是没法好好吃下去了,他跟江微微说了声抱歉,然后站起身,拉着哈丝娜往外走。 哈丝娜却用力甩开他的手,指着江微微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江微微抬起下巴,傲然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卧,名好春。」 「卧好春?这是什么怪名字?」 第1217章:情敌(3) 江微微笑了起来:「这名字挺好的,不信的话你再念两遍听听。」 哈丝娜虽然懂南楚话,但远不如善默那么精通。 她不信邪地又念了两遍。 「卧好春,卧好春……」 旁边的善默已经别开脸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乔水盈早已经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叫笑开了。 哈丝娜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指着江微微怒喝道。 「你居然敢耍本公主?!」 江微微一脸无辜:「我哪敢耍公主呀?明明就是你主动问我名字的,我也只是如实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哈丝娜气急败坏,抽出鞭子就要往江微微身上抽去。 鞭子才刚举起来,就被善默一把抓住。 「公主,够了。」 哈丝娜气红了眼眶:「你刚才看到了,她故意戏耍我,你不帮我出气就算了,居然还要护着她?你到底是哪边的?」 善默却道:「她只是跟公主开个玩笑而已,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玩笑,直说便是,没必要动手打人。」 他越是护着江微微,哈丝娜就越是恼恨。 「我不管是不是玩笑,我今天一定要恨恨地教训她,你放手!」 善默不放手。 哈丝娜挣脱不开他的手,用西沙话沖门外吼道:「来人!帮我把这四个女人绑起来,关进大牢!」 门外的侍卫们闻声冲进来。 却又被善默叫住。 「这四个人是陛下的客人,你们谁敢动她们一下?!」 侍卫们一听到这话,立刻又齐刷刷地退了出去。 虽然小公主很受宠,可再怎么受宠也只是个公主,她的命令远不如火罗王的一句话管用。 哈丝娜尖叫:「她们就只是四个卑贱的南楚人而已,根本就不是大兄的客人,善默你骗人!你就不怕大兄回来后惩罚你吗?!」 善默平静说道:「早在秋阳郡主被带到火罗国后,我们就已经派人传信给陛下了,陛下回来后便会处理此事,在此之前,谁也不能碰她们。」 哈丝娜愤怒极了。 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恐慌。 她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就是善默。 可此时此刻,她能隐约感受到,善默似乎被人给抢走了。 而抢走他的女人就站在她面前。 她恨不得撕碎那个贱女人! 但善默提到了火罗王。 即便哈丝娜的理智几乎被愤怒给淹没了,她还是本能地对火罗王三个字感到敬畏。 火罗王这三个字在西沙人心里,就等于是神,没有人敢忤逆他。 哈丝娜最终只能怀着满心的愤恨,被善默给强行拖走了。 临走之前,她恶狠狠地瞪了江微微一眼。 她不会就这么放过江微微的。 等着吧,她一定要把这四个南楚女人打入地狱! 等人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江微微和乔水盈与两个丫鬟。 乔水盈撕下一块饼子塞进嘴里,含煳说道:「那个公主看起来已经恨上你了,你可得小心点儿。」 江微微感觉头疼。 被莫名其妙绑到西沙本就很糟心了。 现在还让她被捲入了善默和哈丝娜之间的狗血三角恋中。 一个大写的烦! 可能是火罗王三个字发挥了作用,接下来的是几天时间里,哈丝娜没有再来找江微微的麻烦。 善默倒是依旧经常来找江微微,想方设法地缠着她。 她是能躲则躲,实在躲不过就硬抗。 江微微利用这十几天的时间,疯狂学习西沙话。 她几乎是拿出了参加高考时的冲劲儿在学习。 当年高考的时候,她是本市的文科状元,后来进了医科大学,依旧稳稳地保持着年级前三的宝座,这个成绩持续到她出国留学,依旧没有后退。 身为别人眼中的学霸,江微微的学习能力自然是超级无敌强。 她不仅自己学习,还帮助乔水盈学习。 她自己制作了一张西沙话的声母表,并在此基础上,整理出一整套西沙话的发音规律。 为了方便记忆,她又把这些规律编成一首打油诗。 她把在这首打油诗教给乔水盈,帮助乔水盈的学习进度提升了一大截。 乔水盈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之情。 江微微对那种眼神很熟悉。 以前在学校里,班上同学们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 那是来自学渣对学霸的仰望。 夏司原本只是随便教教,没想到她们两个学得飞快,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就把常用的西沙话学得差不多了,即便是不怎么常用的,多听两遍也就会了。 他由衷地感慨:「真不愧是秋阳郡主,真是厉害啊!」 乔水盈客气道:「哪里哪里,都是你教得好。」 夏司临走前,江微微又送了他两罐玉容散。 他将玉容散揣进怀里,兴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有了这些玉容散,他就不用去睡搓衣板了! 在学会西沙话后,江微微和乔水盈决定出门去逛逛。 这次没让夏司带路。 她们两个去了集市。 集市里面仍旧是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全是摆摊卖东西的人,热闹非凡。 江微微就地摆了个摊儿。 她将怀里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摆在摊上。 这些全是她从积分商城里面兑换来的药品,全都是玉容散和玉肌散,另外还有少部分的玉凝脂。 像是止血散一抹灵之类的伤药,她是一瓶都没拿出来。 如今南楚和西沙关系紧张,她要是把那些伤药拿了出来,让西沙用到战事上,那他们南楚岂不是要吃亏? 她能拿出来的,就只有类似玉容散这种无关紧要的美容品。 很快就有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你这卖的是什么?」 江微微用西沙话介绍这些药品的用处。 刚开始她的西沙话说得还不是很流畅,说多了就渐渐变得流利起来。 原本只是好奇过来问一嘴的女人,在听完江微微的介绍后,立刻就来了兴趣。 「这些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 江微微特别大方地给了她一份试用装。 「姐姐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把这个拿回去试试,反正我明后几天还会来这里摆摊,你觉得效果好,随时都可以来我这里买,要是没效果,你直接砸了我这摊儿都没问题!」 女人本着试一试又不会吃亏的心态,拿着试用装走了。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人过来询问。 就在江微微专心致志做生意的时候,哈丝娜又来了。 第1218章:决斗(1) 哈丝娜依旧是一身红裙,姿态张扬。 即便仅仅只是往那儿一站,立刻就能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有人认出她的身份,纷纷下跪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哈丝娜看也不看那些平民一眼,她盯着坐在地上的江微微,冷笑道:「你这些天一直躲在屋里不出门,我还以为你在筹谋什么呢,没想到就只是为了卖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江微微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公主殿下要买一瓶试试吗?我这些可都是好东西,保证你用了之后,皮肤立马就能变得白皙娇嫩,心上人见了你就挪不开眼睛。」 「你骗鬼呢?真要这么好用的话,怎么不见你用在自己身上?!」 江微微摸摸自己的脸,神态颇为自得:「我都已经这么漂亮了,要是变得更漂亮,岂不是太不给你活路了?还是算了吧,做人要知足,变美的机会还是留给你吧。」 哈丝娜气得不行:「你居然敢嫌弃我长得不够漂亮?!」 「嗨嗨,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眼看她们就要当街吵起来了,旁边的侍女赶忙拉了一下哈丝娜,小声提醒道。 「公主殿下,别忘了您今天来的目的。」 哈丝娜想起此行的目的,不得不强行压下心里愤恨。 她指着江微微道:「你……」 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名字,不耐烦地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江微微笑着道:「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么快你就忘了?」 哈丝娜想起那个卧好春就来气,怒道:「你那是什么鬼名字?我要知道你的真名,你今天要是还敢戏耍我,我就杀了你!」 「好吧,既然你一再恳求我说出真名,我也不好再隐瞒了,其实我姓孙,名叫大圣。」 「什么叫做我恳求你说出真名?我是命令你!是命令!」哈丝娜气得直跺脚。 江微微摊手:「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孙大圣,本公主要跟你决斗!」 江微微挑眉:「什么决斗?」 侍女适时地站出来解释。 「在我们西沙,如果有好几个男人同时追求一个姑娘,那几个男人会彼此发出决斗,谁能获得最终胜利,谁就能抱得美人归。现在公主殿下向你发出决斗邀请,只要公主殿下获胜了,你就要把善默大人让出来,并保证永远不再出现在善默大人面前。」 江微微眼珠子一转,追问道:「那要是我赢了呢?」 哈丝娜嗤笑:「你不可能赢我的!」 江微微啧了声,显得兴致缺缺:「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拒绝跟你决斗,麻烦让让,我还得做生意呢。」 哈丝娜气急败坏:「孙大圣,你居然敢拒绝我的决斗邀请?你就不怕被人嗤笑是胆小鬼吗?!」 「不怕啊,反正我又不是西沙人,我才不管你们怎么说呢。」 哈丝娜是真的被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给气坏了。 要换成是以前,哈丝娜肯定想也不想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在这个国家,只有她让别人不爽的份儿,还从没有人敢让她不爽的。 可善默的警告犹言在耳—— 面前这个孙大圣是火罗王要见的女人,在火罗王见到她之前,哈丝娜不能拿她怎么样。 哈丝娜不知道大兄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想出了挑战这个招数,只要她能赢了孙大圣,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善默抢回来。 哈丝娜强忍怒气,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是你赢了决斗,我就把善默让给你。」 谁知江微微却摇了摇食指。 「不,我不想要这个赌注,我要是赢了的话,你得当我的跟班,听我差遣。」 哈丝娜勃然大怒:「你做梦!」 她身后的侍女也是气急败坏。 「你太放肆了!」 江微微摊手:「反正我就这么一个要求,公主要是能答应呢,我就接受跟你决斗,不答应的话就算了,反正我本来就不太想接受这种决斗。」 哈丝娜恨不得用鞭子将面前的女人给抽死! 可为了能抢回善默,她最终还是硬生生从牙缝里面挤出三个字。 「我!答!应!」 侍女急了:「公主殿下,她分明就是故意耍您的,您别上当!」 「我不信她能耍得了我,这场决斗本公主赢定了!」 江微微鼓掌:「真不愧是公主殿下,这气魄,真是无人能及!」 哈丝娜瞪着她:「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起来,现在就去跟我比试!」 江微微却没有动,而是懒洋洋地问道。 「公主还没说比什么呢?」 哈丝娜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比骑马射箭啊。」 「可我不会骑马射箭。」 江微微其实是会骑马射箭的,但水平一般,她不想拿出来丢人。 哈丝娜叉腰冷笑:「那你这是要认输吗?」 「我的意思是,换个决斗方法,你看看你们,总是骑马射箭的,多没趣啊,咱们换点更有意思的比法。」 哈丝娜戒备地看着她:「你想比什么?」 江微微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咱们比比谁更聪明。」 「怎么个比法?」 「很简单,我问你三个问题,只要你能答出其中的任意两题,就算我输,如何?」 哈丝娜条件反射般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是我提问你来回答?」 江微微摊手:「我都可以啊。」 哈丝娜不说话了。 她原本是打算跟对方比试骑射,现在临时改变决斗内容,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出三个足以难倒对方的难题。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 由于身份立场的缘故,大家都是站在公主这边的,相比那个名叫孙大圣的南楚女人,他们自然是更希望公主能够抱得美男归。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 被这么多人看着,哈丝娜不可能后退,她咬牙说道:「你出题就你出题,我还就不信了,就凭你区区一个南楚贱民,能想出多么厉害的难题来?!」 第1219章:决斗(2) 江微微让人拿了个沙漏过来。 「公主请听题。」 「第一个题目是,有若干只鸡和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请问笼中各有几只鸡和几只兔?」 哈丝娜开始掰着手指算数。 「一只兔子四只脚,一只鸡两只脚,94个脚的话就是……」 江微微将沙漏倒过来:「请公主殿下在这里面的沙子漏完之前把答案说出来,否则就算作答题失败。」 哈丝娜看了一眼沙漏,心里越发着急。 越着急,脑子就越乱。 她算来算去,怎么都算不出来。 身边的侍女也在算。 不只是她们,就连周围的吃瓜群众也开始算了起来。 江微微仍旧稳稳地坐在地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这个鸡兔同笼的题目,是华夏歷史上很经典的一道算术题,出自《孙子算经》。 然而在这个架空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孙子算经,这道鸡兔同笼的题目未曾出现过,如今乍一被江微微搬出来,在场众人都是头疼得很。 乔水盈很有学渣的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肯定算不出来,干脆就不做无用功。 但她却又很想知道答案。 她几次想开口问江微微,但碍于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她只能只能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强行按下去,憋得相当辛苦。 眼看着沙子渐渐漏光了,哈丝娜却还在跟她的十根手指作斗争。 她只有十根手指,压根就不够用啊! 她扭头去看身后的人,想看看有没有人算出答案? 可惜,在场无一人算出来的。 江微微拿起沙漏:「时间到了,公主殿下有答案了吗?」 哈丝娜终于放过了她那可怜的十根手指,恶狠狠道:「我们西沙一般不养鸡和兔,你出的这个题目对我们西沙人来说太难了!」 「这么说来,公主是放弃作答了吗?」 哈丝娜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她把心一横,抱着碰运气的心态,随便说出一个答案。 「11只兔子,24只鸡!」 江微微面露可惜:「差一点就对了呢,正确答案是12只兔子,23只鸡。」 哈丝娜心口一梗。 居然就差那么一点点! 好不甘心! 侍女开口质问:「我们怎么能相信你说的答案就是正确的?」 江微微打了个响指:「我最喜欢你这种不懂就问的好学生,来来,听我跟你解释啊。假设鸡和兔都训练有素,吹一声哨子,它们抬起一只脚,那么就剩下59只脚,再吹一声口哨,它们又抬起一只脚,就剩下24只脚。鸡只有两只脚,这时候它们全部坐下了,那么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兔子了,所以兔子是12只,鸡是23只,明白了吗?」 侍女听得头晕目眩,似懂非懂。 围观群众中有反应快的人一拍大腿,惊唿道:「原来是这样啊!这题目真是妙啊!」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那个人,那人压低声音向大家解释这道题目。 随后不断有人传出恍然大悟的低唿声。 哈丝娜仍旧心有不甘,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话。 「鸡和兔子又不是人,它们不会听你的口令!」 江微微哈哈一笑:「只是个假设嘛,公主别着急,还有两个题目呢,你要是运气好的话,还是有机会翻盘的。」 哈丝娜恼羞成怒:「你快出题!」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 「不准再出这种鸡啊兔啊的题目!」 江微微很大度:「咱们换成牛羊怎么样?这个公主很熟悉吧?」 西沙这边养得最多的畜牲就是牛和羊,还有就是马。 哈丝娜立即道:「可以!」 比起鸡兔,她觉得牛羊要熟悉多了,若是用牛羊出题,她肯定能答得出来! 江微微缓缓开口。 「牧场上有一片青草,这片牧草每天都在匀速生长,假设这片牧草可供10头牛吃20天,或者可供15头牛吃10天,那么请问,这些牧草可供25头牛吃几天?」 哈丝娜:「……」 众人:「……」 这特么是什么鬼题目啊?! 江微微将沙漏翻过来,放到面前的地上,提醒道。 「计时开始了,请公主殿下抓紧时间答题哦。」 哈丝娜不得不再度开始掰手指算数。 在场其他人也跟着开始了新一顿的算数。 西沙没有算盘,这边的人一般都是靠心算,有些心思活泛的人,会用绳结来计数,这样不容易出错,但效率很低。 现场已经有人把绳子拿出来了,开始一个个地打结。 伴随时间的流逝,沙漏里的沙子越来越少。 当最后一点沙子落下,江微微抬头看向哈丝娜,笑眯眯地问道。 「公主殿下有答案了吗?」 哈丝娜此时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让奴隶们把所有牛羊全部赶出来,让那些牛羊当面演示吃草的过程,看看它们到底能吃多少天? 算不出答案,她只能乱猜。 「可以吃10天……不,没这么多,应该是5天,也不对,是6天,对不对?」 哈丝娜一边说答案,一边去看江微微的脸色,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江微微只是笑着:「你确定是6天?不改了吗?」 哈丝娜非常纠结。 她根本不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只能凭藉直觉瞎猜。 要是这道题目猜错了的话,她就是连错两题,彻底输给了江微微。 她不甘心啊! 她咬着自己的指甲,犹豫半晌才犹犹豫豫地给出一个答案。 「应该是5天吧。」 江微微定定地看着她。 哈丝娜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又猜错了?」 江微微却是一笑:「不,你猜对了。」 「我就知道自己肯定又猜错了,这种破题目谁能知道答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猜对了?」 江微微点头:「嗯,答案的确是5天,恭喜你。」 哈丝娜高兴得一蹦而起。 「对了对了,我猜对了!真的是5天!」 大家纷纷出言赞嘆。 「公主殿下真是机智,这都能猜对。」 「不愧是我们火罗国的公主殿下,太厉害了!」 第1220章:决斗(3) 被大家一顿无脑吹,哈丝娜有些飘飘然。 她忽然觉得这些什么破题目也没什么难的嘛! 哈丝娜抬起下巴,骄傲得不行。 「就你那种上不了台面的题目,我随便一猜就能猜出答案,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微微一点都不恼,依旧笑眯眯的:「只剩最后一道题了,公主殿下请听题。」 「有一堵墙壁厚五尺,大小两只老鼠同时从墙的两面,沿一直线相对打洞。大鼠第一天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为前一天的2倍,小鼠第一天也打进1尺,以后每天的进度是前一天的一半。请问它们几天可以相遇?相遇时各打进了多少?」 哈丝娜:「……」 她那抬起的下巴一点点收了回来。 江微微将沙漏第三次翻过来。 「计时开始。」 哈丝娜恨恨地说道:「本公主最讨厌老鼠了!」 江微微很没诚意地道歉:「那真是对不起啊。」 她指了指面前的沙漏,示意对方注意时间。 哈丝娜掰着手指算来算去,怎么都算不出答案,她只能向其他人求助。 无奈在场没人算得出来。 就在这时候,善默来了。 他原本是在跟其他大臣商议政事,忽然听到哈丝娜公主在跟一个南楚女人决斗,吓得他赶紧抛下手头的事情,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两个女人骑着马飞驰的场景,亦或是射箭的画面。 因为在西沙,人人擅骑射,骑马和射箭是最常见的比试项目。 可当善默赶到集市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哈丝娜在掰着手指头算数的画面,至于江微微……那女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 这情景出乎善默的预料。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步伐。 可现场还是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善默。 立刻有人惊唿出声:「是丞相大人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善默。 他作为这场争斗的男主角,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就相当于是往油锅里面放了一滴水,气氛瞬间就炸了。 哈丝娜抬头,看到善默来了,立即朝他跑过去。 「你怎么来了?」 善默说:「我听说你来找人决斗,怕你闹出事来,特意过来看看。」 哈丝娜不满地撅起小嘴:「我们是光明正大地决斗,就算真闹出什么事来,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插手。」 「你是在跟谁决斗?」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孙大圣嘛」 「孙大圣?」善默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哈斯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 「就是她啊,你不会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吧?」 善默心想他确实不知道。 不远处的江微微提醒道:「公主殿下,答题时间快到了哦!」 哈丝娜气得跺脚:「你催什么催啊?!」 她心里一动,抓住善默的胳膊低声问道。 「我这里有个难题,你能帮我算出答案吗?」 善默作为整个火罗国学识最渊博的男人,对于这种算术题应该是手到擒来。 善默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决斗的内容是什么?该不会是跟答题有关吧?」 「没有关系!」 善默笑了下:「撒谎。」 哈丝娜见瞒不过他,只能恨恨地承认:「是!我们的决斗内容就是回答问题,她问我三道题,只要我能答出两道,就算是她输,我现在已经答出一道题,还差这最后一道题,你必须得帮我!」 「抱歉,我帮不了你,刚才你也说了,这是你们之间的决斗,我不能插手。」 「善默!你到底是帮她还是帮我?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国的,她只是个外人!」 「爱情不分国界。」 「狗屁爱情,你就是鬼迷心窍了!」 不远处的江微微再次出声提醒:「时间到了!公主殿下,你算出答案了吗?」 哈丝娜气势汹汹地冲到江微微面前,怒道:「本公主刚才说过了,本公主最讨厌老鼠,你用老鼠出题,根本就是在故意噁心我,我拒绝回答这道题!」 「公主这是打算认输了吗?」 「放屁!本公主才不会输!」 江微微瞭然道:「哦,你不只是输了,而且还打算耍赖不认帐。」 「我没有输!」 江微微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随便吧,反正你是公主,你要决斗就决斗,你要耍赖就耍赖,我能拿你怎么样呢?还不是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呵,没想到火罗国公主就这么点气量,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乔水盈跟着一起笑:「像这种偏远地方的小国公主,会是这种品行也没什么意外的,习惯就好了。」 「早知道她是这种货色的话,我才懒得浪费时间陪她玩什么决斗游戏呢。」 「算了算了,就当做是不小心踩了坨狗屎吧,就算噁心也只能自己忍了。」 哈丝娜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嘲讽得面红耳赤,气急败坏道:「你们说谁是狗屎呢?!」 乔水盈啧了声:「我们又没指名道姓,公主干嘛如此激动?难道你也知道我们其实是在说你吗?这么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 哈丝娜忍无可忍,一把扯下腰间的鞭子,想要动手抽人。 善默赶紧拉住她。 「别闹了,很多人都在看着呢。」 哈丝娜气得眼眶通红,几乎都快哭了:「是她们欺人太甚!」 「可你确实是输了啊,输了不认帐,还不能让人说你几句吗?」 「谁说我输了?我没输!没输!!」 「好好好,你没输,你永远都不会输,这样总行了吧?赶紧回去吧,我刚收到消息,火罗王陛下很快就会回来了,要是让他看到你这幅样子,肯定又要教训你。」 经过善默这么一番连哄带骗,总算把哈丝娜给哄回去了。 公主和丞相一走,集市瞬间又恢復热闹。 江微微仍旧坐在地上,守着她的小摊。 乔水盈还在嘀咕:「明明是你赢了,她却不肯认输,太没品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集市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江微微,不断有人找她问东问西。 江微微借这个机会跟他们套近乎,向他们打听关于其他国家的事情,其中就包括落日国。 第1221章:筹备(上) 这么一番打探,还真让江微微打探到了不少东西。 原来落日国在西边,只要向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直前行,就能找到它。 既然方位确定了,接下来就得准备食物和水,还有交通工具。 食物和水其实都还挺好解决的,在集市上就能买到,主要有钱就行。 但交通工具却有些麻烦。 沙漠中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马和骆驼,无论是哪种,以江微微的南楚人身份,都肯定买不着,她只能试试旁门左道,比如说—— 「趁人不备的时候,把骆驼悄悄地牵走。」 乔水盈扯动嘴角:「你直接说偷不就得了吗?」 江微微嘻嘻一笑:「偷这个字不好听,咱们得委婉点儿。」 无论是在西沙还是南楚,马匹都属于战略资源,平民一般是弄不到的,相对而言骆驼在西沙比较普及了,普通平民也能蓄养,在集市上就有售卖骆驼的商贩。 今儿时候不早了,江微微和乔水盈暂时撤退。 休息一晚,次日早晨她们再次出发去集市。 江微微把怀里的瓶瓶罐罐全都拿出来,摆到摊上,她对乔水盈交代道。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转转。」 乔水盈知道她是要去踩点,点头应下。 江微微在集市里转了一圈。 拜昨日决斗一事所赐,整个集市的人都认识她了,大家全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有好奇的,有厌恶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江微微将那些人的议论全部无视掉,她来到了售卖骆驼的商人附近。 这里并没有什么篱笆围栏之类的东西,牲口们有些被拴在木桩上,有些则被主人牵在手里,地上到处都是它们拉出来的粪便,臭烘烘的。 江微微用手帕捂住口鼻,装作好奇的样子,这边看看那边转转。 一扭头,发现不远处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她心里清楚,应该有人在监视她。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涅乌帕派来的?还是善默派来的? 江微微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她注意到所有牲口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喝水。 那是一个大大的水槽,旁边有人专门往水槽里面倒水。 江微微借着身体的遮挡,趁人不备的时候,悄悄往水槽里面撒了一把巴豆粉。 做完这些后,她如同没事人般,熘熘达达地回去了。 等她回到摆摊地点时,见到摊子面前站着好些个妇人。 那些妇人正在叽里哌啦地说个不停。 乔水盈正不知所措呢,她见到江微微过来了,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赶忙沖她招手。 「你总算回来了,快过来帮帮我!」 江微微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这些人都是来买东西的,她们昨天用了你给的试用装,觉得很好用,想把咱们摊上的东西全部包圆,可我们总共就这么点儿货,要是给了这人,另外那些人就没了,她们为这事儿吵起来了。」 江微微看向那些妇人。 妇人们一见到她,立即将她团团围住。 「我不管,你们摊上的东西我全要了!」 「你别听她的,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都给我吧,我有钱!」 「我跟你讲,我男人可是这一片的老大,你要是不把东西卖给我,回头你们就别想再在这里混下去了。」 「呸,什么老大不老大的?不就是个杀猪的吗?小妹妹你别怕啊,只要你把东西卖给我,我以后就罩着你,保证没人敢给你们脸色瞧。」 …… 江微微被吵得脑瓜疼。 她拔高声音道:「都别吵了!想买东西就排队,一人限购两罐,要是不愿意就直接走人,反正我这这货品质好,不愁卖不出去。」 妇人们一听她这话,立刻就闭上嘴,急吼吼地跑去排队。 为了能排到靠前的位置,她们差点打起来。 但凡是昨天拿了试用装回去的女顾客,今天全都来了。 不过转眼的功夫,江微微摊上的美容品就卖了个精光。 她们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乔水盈看着桌上那一堆亮闪闪的水晶,兴奋地搓手:「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赚到了这么多钱,卖药可真是发家致富的好路子啊!」 江微微道:「先把这些钱数一数,明儿咱们去採买食物和水。」 「骆驼呢?」 「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咱们明儿再去一趟。」 乔水盈对她的脑子很有信心,点头说好。 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拍响。 乔水盈赶紧将桌上的水晶全部收起来,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等收拾好了,她才让丫鬟去开门。 房门被打开,哈丝娜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一看到是她,乔水盈立刻就戒备起来:「你来做什么?」 哈丝娜没有理会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江微微。 就在大家以为她又要搞什么么蛾子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今天在集市卖的东西还有吗?」 江微微:??? 乔水盈:??? 哈丝娜见她们不吭声,以为她们故意不理自己,登时就更气了,直接扯掉腰间的钱袋,用力扔到桌上,恶狠狠道。 「本公主有的是钱,你们那什么玉什么散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江微微提醒道:「那叫玉容散。」 「不管什么散,反正本公主要买,你快点拿出来!」 哈丝娜刚听说集市上有人卖玉容散,用在脸上可以美白嫩肤,让女人变得更漂亮,她原本还以为是骗人的,直到问了好几个用过玉容散的女人,才知道是真的。 哈丝娜也是女人,当然也想变美。 她想着只要自己变得更美了,善默应该就能更多的把视线留在她身上,不再去理会那个叫做孙大圣的臭女人! 于是她立即派人去集市买玉容散,可惜去晚了一步,人已经走了。 经过打听,哈丝娜得知卖玉容散的人是江微微。 哪怕恨江微微恨得牙痒痒,哈丝娜还是硬着头皮找上门来了。 江微微却是一笑:「可我不想卖给你。」 哈丝娜登时就火了:「凭什么?」 「就凭你说话不算话,昨天决斗输给了我,却还死不认输。」 「我没有输!」 第1222章:筹备(下) 江微微不说话了,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哈丝娜被看得恼羞成怒。 「我是公主,我让你卖,你就得卖!」 江微微反问:「我要是偏不卖给你呢?」 「那我就杀了你!」 哈丝娜一把扯下腰间的鞭子,狠狠在半空中甩了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乔水盈和两个丫鬟齐齐变了脸色。 江微微却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被威胁的人根本不是她似的。 「那你就杀了我吧。」 哈丝娜怒目而视:「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江微微轻笑:「火罗王要见我们,在他回来之前,你连一根头髮丝都不敢动我们。」 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戏弄哈丝娜。 哈丝娜被气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就把面前这个臭女子一鞭子抽死! 可到底是顾及到火罗王,哈丝娜拿着鞭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半晌,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垂了下去。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大兄很快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后,你们的死期就到了!」 江微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那就到时候再说咯。」 哈丝娜扭头要走。 江微微却忽然出声叫住她。 「我可以把玉容散卖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哈丝娜戒备地看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只需要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得先知道是什么条件。」 「暂时还不能说,等以后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了,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哈丝娜却道:「你休想让我把善默让出来!」 江微微笑了下:「我不喜欢善默,你喜欢他的话,尽管拿去。」 哈丝娜很不高兴:「善默那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他?」 「那你到底是希望我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呢?」 「善默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自然是所有女人都该喜欢他,但他只能喜欢本公主一个人!」哈丝娜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 「不管善默再怎么厉害,我都不可能喜欢他,我心里已经有了别的男人。」 哈丝娜一愣,半信半疑道:「真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江微微举起右手:「我可以向神发誓,如果我骗你的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西沙人崇尚神明,对发誓这种行为非常慎重,若非真的问心无愧,是不敢对神发誓的。 哈丝娜盯着江微微看了半晌,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说谎的迹象。 最终,哈丝娜相信了她的话。 「既然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什么还要来勾引我的善默?」 「我求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从没有勾引过善默啊!一直都是他在缠着我!」 「你胡说!」哈丝娜不相信,「善默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缠着你?你别想往自己脸上贴金!」 江微微扶额:「怎么又绕回来了呢?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不管善默再怎么出色,我都不喜欢他。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现在只要回答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哈丝娜想了下才道:「行,我答应你!」 江微微将一罐玉容散递过去。 哈丝娜拿着玉容散走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 乔水盈担忧道:「她把玉容散拿走了,回头要是反悔怎么办?」 「别担心,我既然敢把玉容散给她,就能保证她会乖乖听话。」江微微拿起桌上的钱袋,将里面的钱币倒出来。 居然全都是钻石! 江微微差点被亮瞎眼。 真不愧是公主啊,果然是财大气粗! 乔水盈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在玉容散里面动了手脚吧?」 江微微笑而不语。 次日。 乔水盈和江微微再次来到集市。 为了不让监视她们的人发现端倪,她们故意买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有。 她们最后才来到售卖牲口的区域。 却见昨儿还活蹦乱跳的牲口们,如今全都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那些商贩们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微微装作好奇的样子,凑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看起来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其中一个商贩说道:「我们这里的牲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忽然拉肚子,拉了大半天,如今总算是不拉了,可一个个都焉了吧唧的,很没精神,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另外一个商贩接口道:「原本那些想来买牲口的顾客,在见到牲口们都病怏怏后,全都歇了买牲口的心思。咱们从昨天到今天,愣是一桩生意都没做成,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其他人纷纷应和。 江微微问:「听说大巫师能治病,你们怎么不去找大巫师帮忙啊?」 那些商贩们全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西沙人,尊贵的大巫师怎么可能给低贱的牲口看病?」 「莫说是牲口,就算是我们生病了,也不敢去劳烦大巫师。」 「你不懂就别乱说话!」 …… 就算是被怼了,江微微也不生气。 「实不相瞒,我是南楚人,我原本是个兽医,你们知道什么是兽医吗?就是专门给家禽牲畜看病的人,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给你们的牲口看看病。」 商贩们都很诧异,他们连大夫都没见过,更别提兽医了,那简直就是前所未闻! 但事已至此,他们别无选择,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让江微微试试看。 众目睽睽之下,江微微走到其中一头骆驼旁边。 她先是掰开骆驼的嘴巴看了看,又围着它转了一圈,最后拿出一包调理肠胃的药粉,兑水后餵进骆驼嘴里。 很快骆驼就站起来,自己走到草堆旁边,开始大口地吃草。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卧槽居然还真给治好了! 商贩们一窝蜂地冲上去,江微微团团围住,央求她帮忙给自家牲口治病。 只要她能出手,不管多少钱都行! 江微微却道:「我不要钱,我只想要四头骆驼耍一耍。」 第1223章:火罗王(1) 四头骆驼的价钱不便宜,好在商贩数量多,平摊下来也就没什么了。 他们答应了江微微的要求。 江微微一出手,很快就把这里所有的牲口全给治好了。 她从中挑选出四头身强体壮的骆驼。 「我现在不方便养骆驼,你们谁能帮我养几天吗?我可以付钱。」 鑑于她刚才露的那一手,大家这会儿都把她当神医,为了跟她打好关系,商贩们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 「我我我!我家离这儿近,放我家去养吧!」 「我家地儿宽敞,草料也好,放我家去养的话,肯定能养得膘肥体壮!」 「我家离水源近,牲口喝水贼方便,最重要的是我不收钱,免费帮你养骆驼!」 「我也不收钱!」 「我不仅不收钱,我还倒贴钱!」 「卧槽你也太无耻了吧?!」 …… 最后江微微选中了那户离这里最近的人家,那人名叫安卡。 她要给对方钱,安卡死活不肯要。 最后江微微没办法,只能给了两包调理肠胃的药费。 「以后你家牲口要是再出现拉肚子、或是胃口不好的情况,可以吃点这种药粉。」 安卡在一众同行的羡慕嫉妒恨注视中收下药粉,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江微微亲自将四头骆驼送去了安卡家里。 安顿好一切后,江微微和乔水盈带着大包小包返回王宫。 丫鬟们帮忙将她们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拆开,把食物和水单独拿出来,另外又把衣服毛毯等可以保暖的东西也拿出来,最后剩下那些没什么用处的玩意儿,则被她们扔到了角落里。 乔水盈一拍脑门:「咱们忘了买刀!」 刀不仅能切割食物,还能防身,出门必备啊,她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呢?! 江微微却道:「没事,我这里有刀。」 说完她就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 乔水盈诧异地睁大眼睛:「你哪来的刀?」 「秘密。」 江微微将手术刀收起来。 乔水盈满心好奇,越是跟江微微相处,她就越是觉得江微微身上藏着很多秘密。 她们将所有东西全部打包完毕。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变黑。 江微微透过窗户往外张望,确定外面没人。 她回头说道:「可以动手了。」 江微微和乔水盈白日里在集市里买了一款绳索,此时她们将绳索拿出来,一端绑在床脚处,另一端通过窗户吹下去。 这里是二楼,危险系数不高。 江微微让乔水盈先下去。 谁知乔水盈的双手才刚攀附上窗沿,就勐然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四人都是一惊。 乔水盈立即缩回手,沖门外喊道。 「谁啊?」 夏司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郡主大人,火罗王陛下回来了,请您立即过去!」 乔水盈和江微微的面色一变。 她们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火罗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回来。 乔水盈心急如焚,低声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司还在用力砸门,看他那副急切的样子,要是再不开门,他肯定要撞门。 江微微咬了下牙:「咱们现在走的话,肯定会被提前发现,到时候一个都跑不掉。不如这样,我陪你去见火罗王,锦绣和浣花等下趁没人的时候,顺着这根绳子下去,去安卡家附近等我们,我们找到机会后熘出去跟你们会和。」 浣花就是另外一个丫鬟的名字。 江微微将安卡家的具体地址详细说给她们听,末了还不忘叮嘱道。 「记得把行李一块带上,尤其是食物和水。」 锦绣和浣花害怕得不行,但她们还是鼓足勇气,使劲点头。 「我们知道了,你们千万要小心。」 房门被砸得嘭嘭直响。 夏司的声音越来越急切:「郡主大人快开门!」 锦绣将行李塞进柜子里,浣花去开门。 夏司一个箭步冲进来。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着急,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 「郡主大人快跟我走!」 乔水盈道:「我想换身衣服……」 「都这个时候了,还换什么衣服?赶紧跟我走吧!」 夏司说完就要伸手来拉她的胳膊,被她给避开了。 「不要碰我,我自己能走。」 「好好好,你快跟我走!」 「你带路。」 夏司在前面带路,乔水盈和江微微跟着他走出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罗王回来的缘故,今晚的王宫格外宁静,走廊上安安静静的,看不到一个侍女,只有侍卫们笔直地站在旁边。 三人脚步匆匆地往王宫深处走去。 他们最后停在了一扇气派的大门前方。 夏司回头去看乔水盈,想最后再叮嘱两句,却发现乔水盈身边还跟着个江微微,面露诧异。 「夫人,你怎么也跟来了?」 刚才他光顾着专心赶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多跟了个人。 江微微镇定道:「郡主害怕,有我陪着她,她能安心些。」 乔水盈使劲点头:「是的是的!」 人都已经跟过来了,再赶回去也已经晚了,再说了现在情况紧急,夏司也没心思去在意这种小事,只能是算了。 他低声叮嘱道:「等下你们见到火罗王陛下,千万不要乱说话,陛下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乖乖照做。」 乔水盈和江微微一起点头,表示记住了。 夏司上前敲门。 片刻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宽敞的房间里面,站着许多人,他们都是西沙的文臣武将,在西沙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原本还在低声交谈,见到夏司带着人来了,立即停止交谈,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夏司先是朝他们行了一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穿过他们,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卧室门口,江微微和乔水盈紧随其后。 推门走进去,入目是一张大床,床上躺着个男人。 床边还站着好几个人,其中包括大巫师、涅乌帕、善默、以及哈丝娜。 江微微在进门的剎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不由得放缓脚步,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 火罗王该不会是受伤了吧? 想到这里,江微微稍微放缓脚步,悄悄抬头往床上望去。 第1224章:火罗王(2) 火罗王是典型的西沙人长相,高鼻深目,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 他生得高大魁梧,存在感极强,浑身散发着霸道的气息,即便处在昏迷中,仍旧让人不敢小觑。 江微微的视线从他脸上迅速掠过,最后停在他的胸前。 那里包着纱布,鲜血渗透纱布,非常刺目。 夏司上前一步,躬身道:「善默大人,巫师大人,公主殿下,涅乌帕大人,秋阳郡主来了。」 哈丝娜迫不及待地开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闲聊?秋阳郡主,不是都说你的医术很好吗?本公主现在就命令你,立刻治好我的大兄,不然本公主就杀了你!」 乔水盈脸色微变。 她压根就不懂医术,真要让她出手救人,立马就得露馅! 她想要去看江微微,但在场那么多人看着,她怕被看出端倪来,只能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故意轻咳两声,装作很柔弱的样子。 「我这两天不舒服,医术水平有所下降,再说了,我是南楚的郡主,并非你们西沙人,若是不慎把火罗王陛下治出个好歹来,你们肯定得怀疑我故意害人,我承担不起这么重的罪责,大巫师不是在场吗?有他老人家出手,火罗王陛下肯定能安然无恙。」 大巫师无奈嘆息:「我已经尽力了,可陛下实在是伤得太重了,我才疏学浅治不好陛下,只能请郡主出手,还望郡主不要推辞。」 善默也道:「只要你能治好陛下,任何要求我们都能答应你。」 哈丝娜听到这话心生不满,想要开口驳斥,可一想到大兄伤得那么重,为了大局着想,她最后只是哼了声,什么话都没说,算是默认了善默的说法。 乔水盈动心了。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吗?放我们回家也可以吗?」 善默道:「只要你能治好陛下,这个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江微微扬眉。 他说的是可以商量,而不是可以回家。 乔水盈蹙眉道:「什么叫可以商量?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请你不要跟我们玩什么文字游戏。」 哈丝娜冷笑:「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是我们的人质,只要我们愿意,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死无全尸,你居然还敢跟我们谈条件?谁给你们的狗胆?!」 「行啊,那就不谈条件,等我们一死,火罗王也得死,能有伟大的火罗王陪葬,我们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你!」 眼看她们两个就要吵起来了,涅乌帕赶忙插嘴:「都少说两句,就算你们心里有气,也请等到以后再吵,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大兄。」 涅乌帕虽然很嫉妒大兄的能力和名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是因为有大兄的存在,才让火罗国成为西沙第一大国,若是大兄倒下,火罗国立刻就会成为西沙诸国眼中的一块肥肉,仅凭他和哈丝娜的能力,根本保不住火罗国。 所以大兄必须活着。 只有大兄活着,他和哈丝娜才能继续过好日子。 哈丝娜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闭上嘴不再挑刺了。 善默道:「只要你能治好陛下,我们就同意放你们回家。」 乔水盈眼前一亮,刚想答应,随即就想起来,她根本就不懂医术,就算善默答应放人,她也没办法治好火罗王。 她眼中的亮光迅速黯淡下去。 见她抿唇不语,善默追问道:「郡主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乔水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微微适时地开口了。 「就算你们愿意放我们回去,我们也不能帮忙治好火罗王。」 涅乌帕不满地皱眉:「为何?」 「当初西沙向南楚宣战,火罗王率领大军攻打凉山关,害死了我们多少手足同袍,当年的惨状我至今还能记得清楚,若我们今天在这里治好了火罗王,将来我们将何种颜面面对乡亲父老?我们宁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对敌人伸出援手!」 江微微的语气不轻不重,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听得乔水盈热血沸腾。 乔水盈握紧拳头大声附和:「对!我们决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对敌人施以援手!今天我们要是治好了火罗王,明天火罗王又带着大军去攻打我们南楚怎么办?我们才不要做南楚的罪人!」 哈丝娜怒极反笑:「既然你们这么不怕死,本公主现在就杀了你们!」 她举起鞭子就要抽过去,被善默伸手拦住。 「这里是陛下的寝宫,陛下还等着救命,你冷静点,别坏了大事。」 哈丝娜怒道:「你看看她们,压根就没有要治好大兄的意思,像她们这种不识好歹的贱蹄子,就该一刀砍了!」 「你们要是砍了她们,陛下怎么办?谁来救他?你能救吗?」 哈丝娜一时语塞。 她要是能救的话早就救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巫师此时忽然开口了。 「既然郡主不肯乖乖听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夏司,抓住那个女人。」 他抬手指向江微微。 夏司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抓江微微。 江微微眼中寒芒一闪,抽出手术刀朝对方刺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夏司的手臂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江微微一把抓住乔水盈,转身就要跑。 两人才刚跑出房门,就被手持武器的侍卫们团团围住。 她们被五花大绑地推回到卧室里。 大巫师已经让人给夏司包扎好了伤口,此时夏司正靠在墙壁上,脸色煞白。 屋内的气氛很压抑。 哈丝娜想动手教训江微微,再次被人拦住。 这次拦住她的是大巫师。 大巫师缓缓说道:「郡主,请不要一而再地试探我们的底线,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治好陛下,只要陛下安然物语,你们就能安然无恙,若陛下有任何闪失,我们就先拿你的朋友开刀。」 说完,他给了侍卫们一个眼色。 侍卫们立即抽出佩刀,将刀刃架在乔水盈的脖颈上。 只要他们稍一用力,乔水盈立马就能头颈分家。 第1225章:火罗王(3) 乔水盈被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 江微微变了脸色。 哈丝娜惊奇地问道:「大巫师,您是不是弄错了?您怎么让人把刀架在了秋阳郡主的脖子上?」 大巫师道:「傻孩子,你们都被骗了,从一开始真正的秋阳郡主就不是她,而是这个叫做孙大圣的女人。」 他顿了顿又道:「孙大圣只是你的假名,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江微微吧?」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特意看了善默一眼。 善默忙道:「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说。」 大巫师慢条斯理地说道:「的确不是善默说的,火神祭祀的时候,你动手解剖尸体的动作极其娴熟,一看就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相比之下,你那位朋友在面对尸体时的表现,就太让人失望了。如此明显的对比,我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成了瞎子?」 江微微皮笑肉不笑:「是我低估了您的眼力。」 哈丝娜和涅乌帕还在打量江微微,他们是真没想到这女人才是真正的秋阳郡主,她演得也太好了! 大巫师缓缓说道:「我们的耐心很有限,请你尽快动手医治陛下,否则我们就直接杀了你的朋友,我保证说到做到。」 乔水盈害怕得不行,浑身都在颤抖,可就算是这样,她仍旧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开口求救。 她不想给江微微添麻烦。 江微微面沉如水。 这个大巫师看着慈眉善目,似乎是个好人,但却是这群人之中最阴险狡诈的那一个。 他知道江微微不在意的生死,却不能不在意朋友的生死。 事实上,还真让他猜对了。 江微微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在面前。 她冷冷说道:「我可以帮忙救治火罗王,但你们得先把我的朋友放了。」 大巫师笑了下:「郡主,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提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了,我们要是放了你的朋友,那我们还拿什么来威胁你呢?时间宝贵,郡主还请快点动手救人吧,你早点把陛下治好,你的朋友也就能早点获得平安。」 涅乌帕也在旁边催促道:「快快快,我大兄流了好多血,你快给他治治吧!」 他们主动后退,让开位置。 江微微走到床边,拆开火罗王身上的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 她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是被箭射伤的。 箭头已经被拔出,伤口上撒了些药,可惜没用,伤口仍旧在流血不止,且流出来的血都有些发黑。 江微微头也不抬地问道:「拔出来的箭头呢?给我看看。」 大巫师见她一眼就看出是何种利器所伤,再次确定她的确是有真才实学,他转身将放置在床边上的托盘拿起来,递给她看。 托盘上放着个染血的箭头。 江微微仔细看了看:「这箭头上抹了毒药。」 大巫师道:「的确是有毒,但却不知道是什么毒。」 正因为如此,他才无从下手。 江微微按住火罗王的脉搏,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毒性很强,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蹟。」 涅乌帕迫不及待地问道:「能治得好吗?」 江微微没有回答。 哈丝娜大声道:「你要是治不好我大兄,我们就先杀了你的朋友,再杀了你!」 江微微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何,哈丝娜竟被她这一眼看得心里发寒,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原本到了嘴边的叫嚣也被迫咽了回去。 大巫师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请安心,秋阳郡主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朋友,也会竭尽全力治好陛下的。」 他这话很明显就是在威胁了。 江微微什么都没说,拿出一颗万能解毒丹,准备往火罗王嘴里塞。 涅乌帕赶紧叫住她。 「你给我大兄餵的什么东西?先给我们看看!」 他抢走江微微手里的丹药,左右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他转手把丹药递给了大巫师。 「您老见多识广,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有没有毒?」 大巫师先是闻了闻丹药,然后用指甲轻轻刮下来一点药粉,放进自己的嘴里,确定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这才道:「应该是无毒的。」 他看向江微微,问道:「这是什么丹药?」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道:「解毒丹。」 「这个可以解除陛下体内的剧毒?」 「嗯。」 大巫师非常谨慎,他先把丹药切成两半,餵给火罗王一半,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方才将另外一半丹药塞进火罗王的嘴里。 火罗王伤口流出的血液逐渐恢復鲜红。 很显然,是解毒丹在发挥药效! 大巫师心下稍安。 江微微向侍卫要回被收缴了的手术刀,她问:「有酒吗?」 善默让人拿来酒水。 江微微打开瓶子一看,竟然是葡萄酒。 她蹙眉问道:「没有白酒吗?」 众人面面相觑,白酒是什么? 江微微一看他们这副样子,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转而说道:「烧一壶开水过来,记住,一定要是滚烫的开水。」 很快开水就被送来了。 江微微用滚开水给手术刀消毒,然后将刀子对准火罗王的伤口,准备切下去。 哈丝娜尖叫:「你要干什么?!」 涅乌帕直接冲上去抓住江微微的胳膊,阻止她对火罗王不利。 江微微甩开涅乌帕的手,没好气道:「鬼喊鬼叫什么?火罗王出了这么多血,可能是心动脉受伤,我得切开伤口帮他把动脉缝好,不然一直这么流血下去,他迟早会死。」 涅乌帕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心动脉?缝好有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在我大兄身上穿针引线吗?」 哈丝娜叫道:「你根本就是在谋害我大兄!」 江微微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既没有反驳,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善默怕她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赶紧劝道:「既然我们请了郡主出手,就应该相信她,涅乌帕殿下,公主殿下,你们都少说两句,别再打搅郡主救人。」 大巫师颔首道:「善默说得不错,郡主就算不为她自己,也会为了她的朋友竭尽全力,我们应该相信她。」 第1226章:火罗王(4) 涅乌帕只得后退,眼睛仍旧盯着江微微,防止她有任何对火罗王不利的动作。 哈丝娜重重地哼了声,满心不满。 江微微却在此时忽然开口。 「请你们都出去。」 大巫师皱眉问道:「为什么?」 「在心脏上动刀子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们太吵了,会影响到我的发挥。」 「我可以让他们保持安静。」 江微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们要留在这里也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台手术出现问题,一切责任在你们。」 哈丝娜不服:「凭什么?!」 江微微不理她,眼睛始终盯着大巫师。 大巫师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做出让步。 「我们都出去,请你尽力救治陛下,我们会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哈丝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巫师用眼使给堵了回去。 一行人先后离开,就破脸乔水盈也被拽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 江微微站在窗边,冷眼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火罗王。 「小九,帮我兑换一样东西。」 999号:「你想兑换什么?」 「心脏起搏器。」 …… 门外。 火罗国的文武大臣们全都翘首以盼。 涅乌帕来回不停地走动,显得非常焦躁不安。 哈丝娜则攥紧了长鞭,只要里面稍有不对劲,她就会拎着鞭子踹门冲进去。 大巫师盯着房门一动不动,如同老僧入定。 善默倚靠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夜色,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水盈此时稍微冷静了些,她紧紧抿唇,脑子里面想了很多,其中想得最多的是——若她死了的话,傅七哥哥会不会为她伤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 哈丝娜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耐不住,冲到大巫师面前说道。 「咱们都在外面,屋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和大兄,万一她要是伤害大兄怎么办?」 大巫师镇定道:「她的朋友还在咱们手里,她不敢乱来。」 「可万一呢?万一她不在乎朋友的死活呢?」 「没有这个万一。」 哈丝娜还想再说什么,房门忽然被打开。 在场所有人立即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江微微盯着无数道灼热的目光走出来,平静说道:「手术很成功,火罗王没事了,接下来只要好生静养,就能恢復如初。」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下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喜悦之色。 大巫师和善默带头进去。 在经过江微微身边时,善默脚步一顿,低声道。 「谢谢。」 江微微没有理会。 众人进入卧房,看到火罗王还在昏睡,但看他的脸色,确实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唿吸和脉搏也变得平稳有力,显然是好转了。 江微微打了个哈欠,面露睏倦之色。 「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善默道:「我送你们回去。」 哈丝娜立即跳起来反对:「不行!你身为一国丞相,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离开?你得守在这里,让其他人送她们回去就行了。」 「这里有你们看着就够了,我私下里有几句话要跟秋阳郡主单独聊聊。」 「聊什么聊?孤男寡女的,单独呆一块就不怕惹人说闲话吗?!」 善默还欲再说,江微微先一步出口打断。 「就按公主殿下说的办吧,随便找两个侍卫送我们回去就行了。」 见她一副不耐烦再在这里待下去的样子,善默只能闭嘴。 在侍卫们的护送下,江微微和乔水盈顺利回到住处。 关上房门,江微微立即解开乔水盈身上的绳索。 乔水盈问道:「你真把火罗王治好了?」 「嗯。」 乔水盈心急:「我听说火罗王打战厉害得很,难得碰上他受此重伤,若他能就此一命呜唿,就等于是为咱们南楚剪除了一大祸害,现在你把他治好了,回头他又要带兵攻打咱们南楚可怎么办?」 江微微却是一笑:「不会的,他没那个命了。」 「啊?」 「我在他身上动了点手破脚,不出三个月,他肯定完蛋。」 江微微从系统处兑换了一个心脏起搏器。 心脏起搏器是利用微脉冲治疗心脏疾病的一种电子仪器,她在得到起搏器后,稍微对起搏器进行了一下改装。 起搏器刚被安装到火罗王身体里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太大反应,但伴随时间的增长,起搏器的脉冲力度会逐渐增大,火罗王会随之感到心脏刺痛,心跳过快,最终引发猝死。 那些人逼着江微微去救人。 可他们不知道,救人的方法有很多种。 是他们把杀人的刀子塞进了她的手里,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乔水盈好奇极了:「你到底对火罗王做了什么?」 江微微眨了下眼睛:「这是秘密。」。 乔水盈还欲追问,江微微却先一步开口催促道。 「别耽误时间了,咱们赶紧走,锦绣和浣花还在等着咱们呢。」 乔水盈这才想起来两个丫鬟还在等着跟他们会和。 窗外悬着的绳索还在,看来是没有被人发现。 乔水盈顺着绳索滑下去,江微微紧随其后。 她们落地后,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附近没人后,快步朝着安卡家所在的方向奔去。 安卡家住得很近,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们就跑到了安卡家门口。 锦绣和浣花一直躲在旁边的草丛里面,她们见到小姐和郡主来了,赶忙钻出来。 两个丫鬟担惊受怕了半宿,她们生怕被人发现,全程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此时见到郡主和小姐,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激动得小脸都红了。 江微微示意她们都别出声,她们绕去后院。 安卡家的院子没有墙,仅用一圈篱笆围住,江微微轻而易举地翻过去。 她解开被拴在柱子上的四头骆驼,牵着它们离开后院。 这些骆驼被饲养得久了,很通人性,它们知道主人要骑自己,主动屈膝跪下去。 江微微四人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坐好。 骆驼们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西边走出。 终于踏上了回家的旅程,四个人都很激动,即便现在是三更半夜,她们依旧没有半点睡意,一个个都精神得很。 第1227章:火罗王(5) 天蒙蒙亮的时候,火罗王醒了。 大巫师立即上前询问:「陛下,您感觉怎么样了?」 火罗王仔细感受了下,胸前的伤口依旧很疼,但身体却已经恢復了些许力气,脑子也很清醒,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昏沉沉。 他沙哑开口:「是你救了我吗?」 「不,是秋阳郡主出手救了您,她的医术名不虚传,非常厉害,就连我都甘拜下风。陛下,若是能留下她的话,将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火罗王的记忆力很好,他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出了关于秋阳郡主的相关信息。 「她人呢?」 善默答道:「她已经回住处了。」 火罗王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 「带她过来,我要亲自会会她。」 若能留下她自然最好,若是在留不住她,那就只能採取强制手段了。 两个侍卫前往秋阳郡主的住处,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他们察觉到不对劲,强行破开房门,冲进屋里一看,发现屋内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侍卫们顿时就慌了手脚。 他们赶忙将屋子从里到外查找了一番,在窗外发现了一条绳索。 侍卫们立即将此事禀报给火罗王。 火罗王皱眉:「那么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跑了,你们是怎么看守的?」 侍卫们屈膝下跪:「属下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火罗王现在没心思追究他们的责任,扭头对善默说道。 「让你养的那些小傢伙去拦住秋阳郡主,高甫带一千人去追,务必要把她带回来,若实在带不回来,就直接杀了。」 像这种人才,若不能为他所用,那便只能毁了。 善默脸色微变,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哈丝娜抢先一步开了口。 「大兄,您不能让善默去追秋阳郡主,他已经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他肯定下不去狠手,说不定还会故意放走那个女人。」 火罗王盯着善默,目露狐疑之色:「哈丝娜说的都是真的吗?」 善默微微躬身,做出臣服的姿态。 「陛下,我是火罗国的丞相,是您的左膀右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身份,也永远都不会做出背叛您和火罗国的事情。」 火罗王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道。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虽然我们只是表兄弟,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这份信任。」 善默单膝跪下,单手按在胸前,宣誓道:「善默誓死效忠陛下!」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必不负陛下所望。」 善默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哈丝娜急得直跺脚:「大兄,你就这么让善默走了,万一他真把人放了怎么办?」 火罗王平静说道。 「我相信他。」 他自小就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经歷过无数次刺杀和背叛,唯有善默始终对他忠心耿耿。 若连善默都背叛他的,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为了这最后一份信任,他必须要让善默去执行这个任务。 哈丝娜见他不听劝,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要跟高甫一起去抓捕秋阳郡主!」 火罗王淡淡地回了句:「随你。」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大巫师打了个手势,众人默默地退出卧房。 房门被关上。 哈丝娜挠了挠脸颊,急匆匆地跑去找高甫。 高甫是火罗王麾下最得力的将军之一,在得到火罗王的命令后,高甫立即召集人马。 哈丝娜就是在这个时候跑到了高甫的面前,大声说道。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抓捕秋阳郡主!大兄已经同意了!」 既然火罗王都同意了,高甫自然不会有异议,他让人牵来一匹马。 「请公主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 哈丝娜敷衍地应了两声。 她挠了下脸颊,利落地翻身上马。 一千人马很快就到齐了,全员蓄势待发。 高甫抬头看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天空万里无云,太阳高高挂着,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树林里,善默抽出随身携带的长笛,吹了一小段曲子。 很快便有数十只勐禽野兽从树林深处钻出来。 它们围绕在善默身边,等待他的命令。 善默放下长笛,从怀中拿出一朵暗红色的干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微微时,故意从二楼丢下去,砸中她脑袋的那朵花儿。 这朵花作为他们初次相遇的纪念,被善默小心保存,一直放到了现在。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可再多的喜欢,也无法让他背叛火罗王和这个国家。 善默低头亲了亲花瓣,轻声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若能得到你,那将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可惜我没有这份幸运,那也只能怪我的命不够好。 待他再抬起头时,眼中的最后一丝眷念已经彻底散去。 他又变回了那个散漫随性、诡计多端的火罗国丞相。 善默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干花放到地上。 「你们闻闻这花朵上的味道,找到她,想办法拦住她,并将位置汇报给我们。」 即便时隔多日,但因为保存得很好,这朵干花上面仍旧残留着江微微的一丝味道。 虽然只有一丝,对这些嗅觉敏锐的野兽勐禽们来说,也已经足够。 它们围上来,挨个将干花闻了一遍。 在确定了气味后,它们转身离开,转变便不见了踪影。 最后离开的是黑豹夜枭。 它歪着脑袋打量善默,似乎是在观察他此时的心情如何。 善默摸摸它的脑袋,笑道:「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黑豹用尾巴在他手腕上轻轻勾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他。 善默收起笑容。 「去吧,尽量别伤她。」 黑豹转身走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火罗国不愧是西沙最大的国家,江微微一行骑着骆驼四人走了半宿,仍旧没能走出火罗国的境内。 更让她们揪心的是,天空不断有雄鹰在徘徊。 江微微认出那些是善默养的宠物。 她怕被认出来,用披肩将自己整个脑袋都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即便如此,她们仍旧很显眼。 因为她们都是黑色眼睛,而西沙人大多是蓝色或者绿色眼睛。 这区别实在太明显了。 第1228章:逃离(1) 江微微从积分商城兑换了四副蓝色美瞳。 别问她为什么积分商城里面会有这种玩意儿,问就是她也不知道! 在江微微的手把手指导下,乔水盈和锦绣、浣花终于艰难地将美瞳塞进眼睛里。 她们三个眨了眨眼睛,发现看东西依旧很清晰,视线完全不受影响,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乔水盈惊奇道:「你这个什么美瞳是哪来的?怎么这么神奇啊?我以前从未听过此物!」 江微微一边戴上眼镜一边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们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她看向另外三人,大家全都从黑眼珠子变成了蓝眼珠子。 乔水盈盯着她们的眼睛看:「原来你们变成蓝眼睛是这样子的啊,要是有镜子就好了,我也想看看自己蓝眼睛是什么样子?」 锦绣和浣花齐齐夸道。 「小姐蓝眼睛的样子很好看!」 江微微抬头看了眼天空,见到那些雄鹰还在徘徊。 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咱们得加快速度,尽快离开这里。」 「嗯!」 她们凭藉着伪装出来的蓝眼睛,以及从夏司处学来的西沙话,顺利骗过了路上遇到的西沙人。 就连巡视的西沙巡防队在见到她们时,都没能认出她们时南楚人。 面对巡防队的盘查,江微微表现得非常镇定,流畅地用西沙话给出答覆,末了还不忘往巡防队队长手里塞了一把钱币。 队长收下钱币,大手一块,叔安,爽快放行。 一路马不停蹄,她们总算快到火罗国的边境了。 眼看胜利在望,江微微摸摸骆驼的驼峰,鼓励道:「加油宝贝,等离开火罗国,咱们就停下来休息,到时候保证让你们吃得饱饱的。」 身下的骆驼却在此时忽然停下脚步,两只蹄子不停地原地踩踏,显得很不安。 不只是江微微这一头骆驼,另外三头骆驼也是一样的表现。 无论她们怎么催促,骆驼们都不肯再前进一步。 仿佛前面有什么洪水勐兽在等着它们似的。 乔水盈焦躁不安地问道:「这些骆驼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 江微微抬头望向前方。 前面是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 由于此地已经远离水源,土壤缺乏水分滋养,地上只有少少的几簇杂草,裸露在外面的土壤被晒得干裂,树木们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嘶嘶—— 一条蟒蛇从树上垂下来,蛇头抬起,张嘴吐出红红的蛇信子。 乍一见到这条比人腰都粗的大蟒蛇,乔水盈和锦绣浣花全都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惊唿有蛇。 江微微其实也很害怕,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定定地看这条蟒蛇。 她认出来了,这是善默养的宠物之一,名字好像是叫冰魄。 又有一头黑豹从另外一棵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爪子落地时悄无声息。 它甩了下尾巴,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盯着江微微。 紧接着,不断有勐兽从树林里面钻出来。 有狼、老虎、狮子…… 乔水盈和锦绣浣花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驼峰瑟瑟发抖,至于她们身下的骆驼,也已经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这是草食性动物在面对食肉勐兽时的本能反应。 在她们的上方,雄鹰们仍旧在空中徘徊。 高甫一直在望天,他根据雄鹰们的提示,带着一千人马直直地朝西方奔去。 战马的速度远远超过骆驼。 更何况他们熟悉地形,又有雄鹰做路标,他们仅仅用半天就走完了江微微四人用了大半天才走完的路程。 江微微还在琢磨该怎么才能解决掉面前这些勐兽时,就听到身后传来数不清的马蹄声。 她的心勐然沉下去。 该不会是对方的援兵来了吧? 回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大群西沙兵卒骑着马疾驰而来,为首的赫然是高甫和哈丝娜! 江微微心想,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前有勐兽拦路,后有追兵来袭。 老天爷这是要把她们往死路上逼啊! 哈丝娜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们,得意地笑道。 「秋阳郡主,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本公主的手里!」 江微微面露不忿,恨恨地说道:「你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而已,要是咱们单对单,我肯定不会输给你!」 哈丝娜嗤笑:「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跟你单挑吗?你也把我想得太蠢了,现在我只要动动手指头,你立马就会被万箭穿心,如此简单的事情,我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跟你单挑?」 「你之前从我手里拿走玉容散的时候,你曾答应过我,会帮我做有一件事情。」 哈丝娜故意装傻:「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呢?」 「看来公主是想赖帐?」 哈丝娜得意洋洋:「是又如何呢?现在你是我手里的羔羊,我想怎么弄死你都行,你要是识相点呢,就乖乖跪下来向我道歉认错,我看在你救过大兄的份上,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江微微的眼中浮现出屈辱之色。 「你别欺人太甚!」 她越是这样,哈丝娜就越是得意。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狼狈啊,当初你一而再地戏耍我时,可曾想到你会有今天?」 江微微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当初明明是你一而再地逼迫我,我不过是出于自卫才做出的反击,你现在居然还有脸跟我说这种话?难怪善默不喜欢你,就凭你这种欺软怕硬、说话不算话的性子,善默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这话显然是戳中了哈丝娜的软肋。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兇狠起来。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微微明明怕得脸色发白,可还是故意装作镇定的样子,大声喊道:「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还是要说出实话,别人怕得罪你,但我不怕!像你这种只知道仗着公主身份肆意妄为的人,善默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你到死都不可能得到善默的爱!」 「你闭嘴!!」 哈丝娜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高甫劝阻道:「公主殿下莫要理会她,等下让我把她抓起来,你再好好地教训她。」 第1229章:逃离(2) 哈丝娜不想理会江微微。 可江微微的话却像是刀子,狠狠刺中了她心里最软的地方。 她最在意的人是善默,最喜欢的人是善默。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善默的爱,嫁给他,与他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但是江微微的出线,却打破了她的这个愿望。 只要有江微微出现的地方,善默就不会多看她一眼,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善默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江微微身上,她最爱的男人,眼里只有另外一个女人。 她怎么能忍?! 哈丝娜无视高甫的劝阻,翻身下马。 她甩了下鞭子,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江微微,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本公主今天就让你看看,就算没有别人帮助,我照样能宰了你!」 她还就不信了,凭藉自己的出色身手,还摆不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破郡主! 她今天一定要亲手打败江微微,狠狠将江微微踩在脚底下。 她要让人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是哪方面,她都远胜于江微微! 江微微见她过来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显得很是害怕,可为了面子着想,江微微又不得不停止后退的步伐,努力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哈丝娜将她的这番表现尽收眼底,心想这女人真是个胆小鬼。 面对这样一个胆小鬼,她只需要一招就能把对方打趴下。 高甫骑在马上,喊了好几声公主殿下,却没能唤回公主。 他见公主态度坚决,只能让身后的弓箭手做好准备,只要公主遇到危险,就立刻放箭! 弓箭手们拉弓搭箭,箭头齐齐对准江微微。 见到追兵已至,以黑豹为首的勐兽们没再前进,它们停在原地,冷眼看着人类之间的争斗。 主人只让它们拦住江微微,但没说让它们杀了她。 它们只要不让人跑了就成,其他的事情跟它们无关。 江微微此时已经脸色煞白。 哈丝娜每靠近一步,江微微的身体就会抖一下。 那样子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害怕得不行。 哈丝娜见状,面露不屑之色:「就你这副德行,居然还敢跟我叫嚣,谁给你的狗胆?」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到两尺。 江微微忽然小声地问了句。 「公主最近有没有觉得脸上很痒?」 这话题跳得太快,哈丝娜不有得一愣。 她下意识地挠了挠脸颊,最近的确是感觉脸上发痒,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挠脸颊。 原本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此时听到江微微这么一问,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生出个不好的想法。 「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微微脸上仍旧是那副害怕的样子,嘴里却说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话。 「我给你的玉容散很好用吧?那东西能让人的脸蛋变得更加白皙娇嫩,你肯定天天都有用吧?」 她的声音很低,除了距离最近的哈丝娜之外,其他人都听不到。 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江微微害怕得不行,小声向哈丝娜讨饶。 哈丝娜的表情发生剧烈变化,音调不由自主地拔高:「你……」 江微微打断她的话,声音依旧很轻很低。 「公主别激动,我只是在玉容散里加了些斑蝥晒干研磨成的粉末,你大概不知道斑蝥是什么东西吧?那是一种毒虫,人只要碰到,皮肤就会发痒起水泡。我放得不多,所以见效比较慢,你现在应该还只是第一阶段,脸上会觉得很痒,等过段时间你的脸上就会开始长水泡,甚至是溃烂流脓……啧啧,你自己想想看那画面,真是噁心啊。」 哈丝娜被她描绘出来的画面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凉,手里的鞭子直接掉到了地上。 就是这一瞬间。 江微微忽然出手,一把将哈丝娜拖到面前,将手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眨眼间就完成了。 等高甫和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哈丝娜公主已经成为了江微微手中的人质。 江微微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丝毫怯弱害怕,她将刀刃紧紧贴着哈丝娜的脖子,冷冷说道:「你们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你们的公主!」 高甫这下子是真的惊到了。 他刚才明明见到江微微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下手干脆利落,完全没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这女人真不愧是南楚皇帝亲自册封的郡主,果然有两把刷子。 高甫不敢再小瞧她。 他骑着马上前两步,沉声说道:「抓捕郡主是火罗王陛下亲口下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循陛下的命令行事。」 江微微问道:「哪怕是牺牲你们火罗国唯一的公主也不在乎吗?」 「是的。」 公主的确尊贵,可跟火罗王陛下的命令相比,也只能往后靠。 哈丝娜见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但她强势惯了,即便到了这一步仍旧嘴硬道。 「你就算杀了我,你们也逃不掉,大兄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江微微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帮助我们逃跑,我可以把解药给你,只要吃了解药,你身上的毒就能化解。」 哈丝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你是在做梦吗?!」 「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你要是今天死在了这里,善默也不会喜欢你。将来他还会爱上别的女人,跟别的女人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而你,在他心里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哈丝娜想到善默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强烈的嫉妒涌上心头,让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 江微微继续道:「你与其跟我在这里死磕,不如放我离开,等我走了,你有大把时间让善默改变心意,真正地爱上你。」 哈丝娜有点心动,但嘴里仍旧强硬道。 「只要你活着,善默就不会忘了你。」 「你错了,只有我活着,善默才能忘了我。若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他只会一辈子都记着我,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你应该不会希望善默一辈子都记着我吧?」 哈丝娜脱口而出:「当然!」 江微微勾唇一笑:「怎么样?跟我做这笔生意吧?」 第1230章:逃离(3) 哈丝娜被说动了。 她不想毁容,更不想自己喜欢的男人跟其他女人成亲生子。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江微微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哈丝娜听完后,神色微变,但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江微微故意卖了个破绽。 哈丝娜趁机逃脱她的桎梏,飞快地朝着高甫奔去。 高甫立即下马,想把她护到身后。 谁知哈丝娜刚跑到他面前,就忽然倒地不起,并且浑身抽搐。 高甫赶紧去扶她:「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哈丝娜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艰难地说道:「我中毒了,她给我下了毒……」 「啊?」 趁着高甫愣神的功夫,江微微一把拉住乔水盈和锦绣浣花,带着她们朝前跑。 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的野兽们见状,立即摆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江微微却是丝毫不怕。 她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早在她见到那些飞禽勐兽时,就猜到可能会有今天,为了能够顺利逃出火罗国,她就已经准备好超高纯度的麻醉剂,那是她用积分兑换的高纯度麻醉剂再经过好几次提纯后的成果。 这种麻醉剂的效果极好,只需要两毫升,就能让一头牛瞬间晕倒。 江微微还专门为麻醉剂配备了麻醉枪。 因为只有十支麻醉剂,用完就没了,所以她很珍惜,之前都不捨得用。 现在终于轮到它上场了! 江微微掏出麻醉枪,对准扑上来的黑豹就是一枪。 针管飞出去,扎进黑豹的胸口。 它的动作勐地一滞,随即摇晃了两下,昏倒在地。 江微微紧接着又是三枪,分别放到了三头野兽。 其他野兽见状,全都被吓倒了,纷纷停住动作,不敢再靠近。 它们原本以为江微微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想到她居然还藏着这么厉害的杀招。 那麻醉枪的速度比弓弩更快,根本是防不胜防! 乔水盈和锦绣浣花紧紧跟在江微微身后。 四个人冲破野兽们的拦截,朝着树林外狂奔而去。 高甫已经反应过来,想要骑马去追,却被哈丝娜死死抓住胳膊。 哈丝娜一副虚弱得不行的样子。 「高甫将军,救救我,我不想死。」 高甫甩不开她,又不好对她用强,硬是被她给拖住了脚步。 他只能沖身后的兵卒们喊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绝不能让她们跑了!」 兵卒们立即骑马去追。 江微微一边跑,一边让系统帮忙兑换医疗用的高浓度酒精。 她将就装有酒精的玻璃瓶子狠狠砸出去。 玻璃瓶子摔碎,酒精流了一地。 当西沙军队快要追上来时,江微微掏出火摺子,吹燃后,用力扔出去。 火摺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轻轻落在洒满酒精的地上。 霎时间,火焰勐地跳起来,并以常人难以想像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开来。 这片树林远离水源,枝头连一片绿叶都没有,很容易就被火焰给点燃,烈火家干柴,这把火烧得越来越大,它们形成一堵火墙,拦住了追兵们的去路。 江微微拉着乔水盈和锦绣浣花迅速离开这片火海。 等她们跑出了树林后,方才稍稍放慢脚步。 四个人累得气喘吁吁。 江微微将一个小瓷瓶放到地上,并在旁边插了根树枝,算作标记。 乔水盈问:「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给哈丝娜准备的解药,她等下会自己过来拿,趁着追兵们被火焰拦住,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跑得很累,可是为了能回家,她们四人还是咬紧牙关,迈开双腿继续往前跑。 刚才她们逃得慌忙,智能抛下四头骆驼,连带着几大包行李也被一併扔下,如今她们每人身上背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最重要的食物和水。 她们朝着西方笔直地前行。 跑了不知道多远,直到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尽,再也跑不动了,她们这才停下来歇口气。 四人简单地吃了点干粮和水,待体力恢復后,她们又继续赶路。 如此走了整整四天四夜。 她们包袱里的干粮还剩下一点,但水却已经没了。 人可以三天不吃饭,但却不可以三天不喝水。 长时间的缺水,会导致脱水而死。 乔水盈和锦绣浣花实在是走不动了,她们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嘴唇因为干渴而起皮开裂,脸上满是沙子,头髮就更别提了,轻轻一甩就能甩下许多沙子。 乔水盈有气无力地叫唤:「我好渴啊,你们那儿还有水吗?」 锦绣和浣花都把自己的水囊拿了出来,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有了。 江微微的水囊其实早就空了,但是她偷偷往里面灌了十几支精力药水。 她只要喝上一口,立马就能精神百倍 精力药水对别人不管用,但如果只是用来解渴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江微微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喝我的吧,我这里还有点水。」 其余三人俱是眼睛一亮。 乔水盈第一个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锦绣,锦绣喝完一口再递给浣花。 其实一口水根本解不了渴,但她们深知水的宝贵,在这片一望无垠的沙漠里面,这点水是她们最后的希望,喝一点就少一点,必须要省着慢慢地喝。 四人休息了会儿,又继续赶路。 江微微作为四人之中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主动充当先锋的角色,走在最前面。 其余三人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当他们走到第七天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座废弃的古城。 她们在这座废弃古城中找到了一口古井。 神奇的是,井里居然还有水! 四人兴奋不已,赶紧打水,将自己的水囊灌满,顺带还在这里洗了把脸。 做完这些后,四人都觉得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似的。 她们晚上在古城里面过了一夜。 有墙壁遮挡风沙,面前还有火堆取暖,这是她们七天以来睡过的最踏实的一晚。 次日天亮,她们重新踏上前往落日国的旅程。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四人包袱里的干粮已经消耗殆尽。 继断水之后,她们又迎来了断粮的危机。 第1231章:逃离(4) 江微微可以用精力药水代替水,却没有东西可以代替粮食。 系统里面可兑换的东西,除了医疗器械和技能书之外,就只有各种药材和药品。 难道要让她们拿药材当饭吃吗? 江微微在积分商城里面翻来覆去,最终找到了几种可以入菜的药材,兑换成功后,她将这些药材当成是自己包袱里的东西,分给其他三人食用。 靠着这些药材,她们又撑过了三天。 眼见天色已暗,江微微停下脚步,沖身后三人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 三个人早就累坏了,闻言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就在这里歇吧,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 江微微左右看看,指着前面不远处一个背风的小沙坡说道:「这地方风大,夜里肯定很冷,你们去那里待着,我去找些柴禾烧火。」 乔水盈和锦绣浣花只得咬着牙又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到山坡下方坐下。 等江微微抱着一捆柴禾回来时,见到她们三人已经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江微微没有吵醒她们,默默地点燃柴禾。 火光传递出温暖,让她们感觉舒服了很多。 江微微往嘴里灌了一口精力药水。 借着精力药水的效用,她感觉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困。 在外头过夜,不能全部人都睡着,肯定要留一个值夜,江微微有精力药水的加持,主动承担了这一责任。 她拨开桂圆干,将桂圆肉扔进嘴里。 这是她用积分换来的食物。 桂圆干既可以入药,也能入菜,没事还能当个小零嘴,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很便宜,三斤桂圆干只需要一个积分,可以说性价比非常之高了! 江微微吃到第十颗桂圆干的时候,忽然发现前边不远处又绿光在闪动。 她起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那两点绿光还在,不是她的错觉。 江微微心里咯噔一跳。 这大半夜的在野外看到绿光,十有八九是遇上什么野兽了! 她赶忙将没吃完的桂圆干塞进包袱里,沖还在熟睡的三人说道。 「快起来,有情况,别睡了!」 三人白天太累了,这会儿睡得很沉,江微微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她们喊醒,干脆伸手往她们脑门上拍过去。 一下子就把她们给拍醒了。 三人揉着惺忪睡眼,问什么事? 江微微指着不远处的绿光说道:「可能有野兽盯上咱们了。」 听到野兽二字,三人瞬间就清醒了。 她们循着江微微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了好几点绿光。 江微微皱眉:「那些绿光怎么越来越多了?」 刚才她看还有两点绿光,现在却已经有十多点绿光了。 那些绿光似乎是在晃动。 当「绿光们」靠近后,江微微才借着月光将它们看清,居然是十几头野狼! 那些绿光其实是它们的眼睛! 乔水盈和锦绣浣花三人吓得花容失色,她们想跑,却被江微微叫住。 「别跑,咱们只有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它们四条腿的。咱们就待在这里,这儿有火光,野兽都是怕火的,它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敢靠近,咱们只要不露怯,别让它们以为咱们好欺负就行了。」 不只是人欺软怕硬,动物也一样。 它们要是察觉到了对方很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闻言,乔水盈和锦绣浣花三人只能强行打消逃跑的年投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仍旧坐在火堆边。 若狼群能够察言观色的话,肯定能看出她们此时的脸色已经煞白如纸。 可惜狼群没有这项技能,它们见这四个人非但不跑,还稳稳地坐在火堆边,怀疑她们是不是设有陷阱,出于谨慎考虑,它们没有直接扑上去,而是在不远处徘徊观察。 江微微手里拿着麻醉枪,所有的麻醉针都已经被填充进去了。 只要狼群敢扑上来,她就立马开枪。 乔水盈颤声道:「我好害怕。」 锦绣和浣花使劲点头。 「我们也是。」 江微微其实也怕,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决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情绪,她得让自己保持镇定,这样才能安抚同伴们惶恐不安的心情。 她往火堆里加了根柴禾。 谢天谢地,她之前特意多捡了些柴禾,这些柴禾应该足够烧到天亮了。 至于天亮之后,那就要看狼群们会不会离开了。 要是它们死活不肯走,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背水一战了。 火苗不断跳动,它是这片黑暗中最亮的光点。 江微微不知道的是,在距离她们不到一公里的地方,驻扎着另外一支队伍。 这是一支由南楚将士伪装而成的商队。 领队人正是顾斐。 自从得知江微微被掳走的消息后,顾斐和傅七快马加鞭地从汴京赶回九曲县,随后又从凉山关调了一万人,沿着先前开通的商路深入西沙。 燕归和赵繁繁夫妇随行。 他们先是去了落日国,然后顾斐再从亿万人中挑出一百南楚兵卒,伪装成商队,率先朝着火罗国出发,傅七带着大部队在后方压阵。 顾斐他们这支商队轻装简行,走得很快。 不过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已经走了别人需要八天才能走完的路程。 可顾斐还是觉得太慢了。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火罗国把人救回来。 日夜兼程地赶路,不只是兵卒们扛不住,马匹们也扛不住了,一个个都累得不行。 要不是看到大家实在是撑不住了,顾斐今晚也不会在这里驻扎休息。 大家都去睡了,只有顾斐睡不着。 他坐在火堆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想着江微微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这一路走来,他把所有能想到过的局面想了一遍。 最坏的结局,就是江微微不幸被杀。 若真是那样的话,顾斐觉得自己很可能会疯。 疯了的顾斐会做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江微微还活着。 只要人还活着,就够了。 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 实在是撑不住了,我要去睡了,今天只有两章,大家晚安。 接下来更新可能会不那么稳定,我得想想该怎么写结局。 第1234章:争吵 晚上顾斐和江微微睡一个帐篷。 因为是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里面的空间很小,两个人睡也就刚刚好。 江微微今天没喝精力药水,连日来的疲惫成倍袭来,几乎是刚躺下就睡着了。 顾斐原本还想跟她做点亲密的事情,可在见到她那疲惫的模样时,他心里那点念头也就随之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心疼。 他将人搂进怀里,低头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 江微微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帐篷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穿上衣服,钻出帐篷,见到大伙儿正在忙着烧水,还有人在分发干粮。 此时商队里的人全都醒了,就连乔水盈和锦绣、浣花也都已经起来了,她们这会儿正在洗脸。 江微微走过去跟她们一起洗脸。 沙漠里面水资源珍贵,她们所谓的洗脸,也不过是用湿润的帕子在脸上擦一擦而已。 男人们没她们这么讲究,都不洗脸。 早饭很简单,就是沙饼配白开水。 这沙饼是用大量玉米面和混合少量白面做成的,很硬,它最大的特点是耐储存,可以放很长时间也不会变质,而且还特别顶饿,是沙漠行商最常带的干粮,唯一的缺点就是味道太差了,吃在嘴里就跟嚼树皮似的。 江微微和乔水盈都不吃惯,但现在条件有限,她们没得挑,只能硬着头皮吃。 顾斐在江微微身边坐下,顺手抽走了她手里没吃完的饼子,然后塞给她一个油纸包。 江微微打开油纸包,里面静静躺着十来块奶******白色的方形奶酥,里面还夹杂着葡萄干,散发出甜甜的奶香。 她诧异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哪来的奶酥?」 顾斐说:「从落日国带出来的。」 江微微捏起一块奶酥放进嘴里,奶香味很浓,唯一的缺憾就是不够甜。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西沙无法制糖,他们的糖都只能从南楚井口,因此糖的价格奇贵无比,普通平民根本用不起,就这么些奶酥,还是赵繁繁给的,王宫里的糖也不多,厨子在制作糕点的时候自然也很节省,捨不得多放糖,做出来的糕点甜味也就不够。 江微微又捏起一块奶酥,递到顾斐嘴边。 顾斐说:「你吃吧,我不喜欢甜食。」 「这个又不甜。」 见她坚持,顾斐没办法,只能小小地咬了一口。 江微微问:「好吃吗?」 顾斐说:「还行。」 他继续吃手里的沙饼。 江微微将奶酥分了一半给乔水盈。 乔水盈正被沙饼折磨得痛苦不堪,见到奶酥的那一瞬间,她感动到热泪盈眶,一把抱住江微微。 「微微,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江微微将她推开,嫌弃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傻闺女。」 吃过早饭后,他们继续赶路。 江微微依旧是跟顾斐同乘一匹马。 赶路是一件非常无趣且枯燥的事情,江微微通过跟顾斐闲聊来打发时间。 她把自己在火罗国的遭遇全部说了一遍。 当然,她没提善默的事情。 顾斐安静地听她说完。 江微微说得口干舌燥,见男人一直没吭声,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连个回应都没有?」 顾斐垂眸注视着她。 江微微看着他那双深沉的黑眸,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起来。 「你干嘛这么看我?」 顾斐沉声道:「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江微微心里一紧。 她以为男人会责备她的冒失。 可是她等了很久,最后却只等到男人的四个字。 「没有下次。」 江微微愣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这就完了?」 顾斐反问:「不然呢?」 「我以为你会拎着我狠狠训一顿。」 她男人平时看起来总是成熟稳重,但在涉及到她安危的事上,他总是特别谨慎小心。这次她被绑到火罗国,差点就把命给丢了,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斐缓缓说道。 「在你被抓走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你,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你有没有吃苦?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我把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都设想了一遍,最差的情况,也就是你死了,永远都回不来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幸好,你没事,你回来了,对我而言,这就足够了。」 江微微原本还听得挺揪心的,可当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她却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问道:「什么叫这就足够了?你这话没说完吧?」 顾斐沉默不语。 江微微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说一半藏一半。」 打从昨天重逢开始,她就觉得顾斐的情绪不对劲。 以他对她的重视程度,见面后肯定会主动询问她再火罗国的遭遇,可这都一天一夜过去了,他硬是一句话都没问过。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在火罗国的遭遇吗? 答案显而易见,他很关心。 但他就是不问。 因为他在害怕,怕出来的答案让他接受不了。 这要换成个性子柔软的女人,估摸着也就随他矇混过去了,可江微微不行,她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她受不了两人之间有一星半点的隔阂。 顾斐还是不说话。 这种沉默让江微微觉得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里那些翻涌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努力让自己维持在一个相对冷静的状态。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四个年轻女人,长得都还不赖,被人掳去了西沙,要是有人对我们见色起意,我们根本就没法反抗,我们……」 顾斐打断她的话:「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们清清白白的,为什么就不能说了?」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把心里的火气给发泄了出来。 「停下,我要下马!」 顾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别这样。」 江微微加重语气:「我说了,放手,我要下马!」 她见顾斐不肯放手,直接就往他的小臂咬了下去。 这一口不像昨天那般温柔,带着狠劲儿,隔着衣服都把皮肉给咬破了。 她尝到了血腥味。 第1235章:初吻 顾斐没动,仍旧抱着她不撒手。 「对不起。」 江微微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冷笑:「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反倒是我,很可能给你戴了绿帽子。」 顾斐并非那种不善言辞的人,真要说起来,他的嘴皮子其实不比江微微差。 可此时,他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重复那三个字。 「对不起。」 江微微不想听他的道歉,冷冷说道:「你放我下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顾斐问:「我要是放你下去,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 「那我还是不放了。」 江微微:「……」 她差点就被气笑了。 男人力气大,又有一身的武功,他要是不肯撒手,就凭她那点力气,是肯定挣脱不开的。 她只能继续跟他同乘一匹马。 但接下来她却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太阳渐渐西沉。 他们遇到了后方压阵的大军,近一万南楚将士,由傅七带队。 傅七看到顾斐和江微微等人的时候,既惊又喜。 「我还以为要到火罗国才能跟你们会面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们了,看到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江微微没想到傅七也来了。 她用手肘轻轻捅了乔水盈一下,促狭道:「你的傅七哥哥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乔水盈必然是万份惊喜的! 要不是周围有一万人在看着,她早就已经直接朝傅七飞扑过去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傅七,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 「傅七哥哥!」 傅七上下打量她:「你看起来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 乔水盈的满腔热火立刻就跟被浇灭了大半。 她捂住自己的脸,惊恐道:「真的吗?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又黑又丑?啊啊啊,我都还没嫁人,我不要变丑啊!」 傅七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赶忙安慰道:「也不是很丑,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好看而已。」 乔水盈:「……」 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难过了。 江微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乔水盈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等回去以后,送你两罐玉容散,保证让你的脸蛋变得比以前更加白嫩光滑。」 乔水盈握住她的手,感动道:「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仙女吗?」 「我不是仙女,我是你的再生父母,快叫一声爹来听听。」 「滚蛋。」 他们就地安营扎寨,准备在这里过夜。 顾斐去安排守夜的事情。 江微微和乔水盈坐在火堆边,听傅七讲他这一路走来的见闻。 乔水盈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傅七哥哥,两只眼睛被火光映照得闪闪发亮。 傅七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他无奈道:「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乔水盈眨眼:「为什么不能看你?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你一直盯着我,我压力很大的。」 「那你可以盯回来啊,我不介意被你盯着。」 傅七无言以对。 乔水盈继续看着他,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傅七待不下去了,他想找机会熘走。 乔水盈却在这时候开口了。 「能在这里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傅七一愣。 乔水盈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这短短两个月时间里,我经歷了很多以前从未经歷过的事情,在被人追杀的时候,我都绝望了,以为自己死定了,我那时候就想,要是能最后再见你一面,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傅七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乔水盈却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听我说完,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喜欢一个人,反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站起身,直直地走到傅七面前。 傅七仍旧是坐着,而她是站着的。 他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此时她的脸蛋很红,两只眼睛像是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又黑又亮。 傅七没来由得有些心跳加快。 「你这是……」 乔水盈弯腰,覆上他的唇,直接将他的话给堵住了。 傅七:!!! 他睁大眼睛,僵在原地,满心震惊。 饶是他见过不少世面,也从未被女子当众强吻过。 这也太踏马刺激了! 片刻后。 乔水盈直起身,手背擦了下自己的唇瓣,居高临下地沖他说道。 「甭管你接不接受我,反正我已经亲过你了,怎么样我都不亏!」 傅七:「……」 你是不亏,可是我亏啊! 这特么是我的初吻啊! 乔水盈一扭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气势汹汹地回到了江微微的身边坐下。 江微微朝她竖起大拇指。 「姐妹,干得漂亮!」 乔水盈此时的心跳特别快,隔着火堆,她仍旧直勾勾地盯着傅七,等待他的反应。 结果傅七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跑了。 看他那仓皇的背影,怎么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他一走,乔水盈立刻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垮了下去。 她捂住滚烫的脸颊,哀嚎道:「完了,他被我吓跑了,我和他是彻底没戏了!」 江微微搂住她的肩膀:「没事,你只是失去了一棵树而已,外面还有广阔的森林在等着你!」 话是这么说,可乔水盈还是觉得难过。 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她将脑袋埋进江微微的怀里,哼唧道:「我失恋了,我需要安慰。」 「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需要。」 江微微盯着她看了片刻,最终还是别开了脸,捂着胸口痛苦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下不去口。」 乔水盈直接就扑到她身上,将她按在地上一顿爆锤。 「你居然敢嫌弃我?我都失恋了,你还敢嫌弃我?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啊?」 「我不是人,我是仙女。」 「呸!」 两人打闹了一阵后,乔水盈的心情好转了些。 她放过江微微,坐回原位,问道:「你跟侯爷之间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 我开新书啦!新书是古言文,名字是《贵妃每天只想当咸鱼》,点下面的连结,或是直接搜小说名字都可以,新书刚刚上传,需要大量推荐票的支持~ ------题外话------ {「text「:「「,「voicefid「:「「,「cwvid「:「0「,「bookrmds「:{「cbids「:[15897273104317204],「reason「:「宫斗?不存在的,咸鱼才是生存之道!「}} 第1236章:回来了! 乔水盈盯着她:「你别装傻,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侯爷背着你在外面养女人了?那女人是谁?告诉我,我去帮你撕了那个女人。」 江微微诚恳道:「你与其撕了那个女人,不如直接撕了顾斐。」 「那还是算了,我撕不过他。」 「啧,爹养你何用?」 乔水盈挥动小拳拳勐捶她的胸口。 火堆上挂着个陶罐,罐子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顾斐走过来,丢进去一把肉干,放了点儿盐巴。 乔水盈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我去找傅七。」 江微微问:「你不是告白失败了吗?」 「就算我和他做不成夫妻,但我们还是表兄妹啊,我还是可以跟他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未来吧?」 「行叭,你高兴就好。」 乔水盈朝她挤眉弄眼:「等我走了,这里就没别人了,你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跟侯爷聊聊,把误会解释清楚。记住,夫妻之间没什么误会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个吻!实在不行就直接睡服他!」 江微微摆手:「滚滚滚。」 乔水盈嬉皮笑脸地跑了。 顾斐盛出一碗热汤,递给江微微。 「喝点汤暖暖身子吧。」 江微微接过碗,汤里漂浮着几块肉干,尝了尝,有淡淡的咸味。 顾斐在她身边坐下,侧头看着她。 江微微当他不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等她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才听到男人低沉开口。 「对不起。」 可能是已经气了一天,她已经气饱了,现在再听到这三个字,她倒是没白天那么气了。 她侧过身子看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顾斐问:「为什么?」 「这是我问你的问题,应该是你来回答。」 「因为我怀疑你,你觉得我不信任你。」 江微微笑了下:「你只答对了一半,知道另一半是什么吗?」 顾斐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江微微说:「我之所以生气,一方面是因为你不信任我,另一方是因为你小瞧了我。如果我真被人怎么样了,我不需要你想尽办法去掩盖什么,我自己能面对一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坦诚相待。」 顾斐看着女人在夜色中莹莹发亮的黑眸,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有点快。 江微微也在看着他:「说实话,我很害怕跟你吵架,吵架太伤人了,我见过很多夫妻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将感情消磨殆尽的,我不愿意和你走到那一步。顾斐,我很爱你,比我自己预想中的还要爱你,我……」 顾斐不受控制地附身靠近她,没等她说完,就亲了上去。 许久才分开。 顾斐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 江微微失笑:「这句话你都跟我说了多少遍啦?」 「这是最后一遍。」 等乔水盈和傅七回来的时候,发现顾斐和江微微已经重归于好了。 乔水盈凑到江微微身边,促狭问道:「老实交代,你是用多少个吻哄好顾斐的?」 她以为江微微不会回答。 然而江微微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个吻。」 乔水盈面露惊讶:「侯爷这么好哄的吗?真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是那种一旦生气就很难哄好的类型。」 江微微得意洋洋:「这得分人,要是面对喜欢的人,他就会变得很好哄。」 乔水盈阴测测地看着她:「你怕不是忘了,我才刚刚失恋,你这样秀恩爱会让我嫉妒成狂的,等我发起狂来……哼哼!」 江微微伸开双臂:「来吧宝贝,到爹怀里来,爹给你安慰。」 乔水盈磨着牙,扑上去又是跟她一顿厮打。 傅七第一次见到她们打成这样,很是惊讶,扭头一看,却见顾斐毫无反应。 他忍不住问道:「你都不管管你家媳妇的吗?」 顾斐:「习惯就好。」 「什么叫习惯就好?是习惯你媳妇跟人打架?还是习惯你随意纵容你媳妇胡来?」 「二者都有吧。」 傅七痛心疾首:「侯爷,你这样不行的,你得重振夫纲啊!」 顾斐淡然道:「我们家里没有夫纲,只有妻纲。」 「完了,堂堂的关内侯居然是个妻管严!」 顾斐瞥了他一眼:「好歹我还有个妻呢,你连妻都没有,可怜的单身狗。」 傅七:…… 傅七遭受致命一击。 傅七血槽已空。 傅七倒下了。 傅七死了。 …… 次日继续赶路。 第十天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落日国。 燕归和赵繁繁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他们在落日国度过了愉快的三天,然后带着大量西沙特产,正式踏上归家的旅途。 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等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凉山关的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渐回暖。 一万将士留在凉山关,顾斐和江微微回云山村,傅七和乔水盈也一起去了。 当他们的马车进入村子里的时候,立刻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六娃子反应最快,一熘烟地跑去健康堂,沖里面的人大喊。 「侯爷和郡主回来了!」 正在给人看病的詹春生一听这话,立刻是病也不看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跑,柳芸和阿桃、秀儿、北川等人也一样,全都把手里活儿一扔,急匆匆地往外跑。 他们刚跑出大门,就瞅见两辆马车停在了面前。 顾斐先从下车,然后转身,拉开车帘子,一只纤纤细手从里面生出来,放在顾斐的掌心里。 顾斐握住那只手,将人拉出来,抱住,放到地上。 江微微站稳后,沖大家伸开双臂,笑容灿烂。 「同志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阿桃一个冲出去,用力抱住她。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紧接着秀儿和绿袖也扑了过去,将她团团抱住。 柳芸和范六娘、何霞、尤四娘红了眼眶,一个个都在用手帕擦拭眼角。 詹春生不住地念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自从得知江微微被掳走后,他们就担心得要死,生怕她会有个三长两短。 这时乔水盈也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乔水盈一眼望去,在场全是她不认识的人,但她却在这群人中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陶逊!」 第1237章:良缘 陶逊当日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死了,后来被人发现,送去健康堂,经过詹春生的一番救治,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他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还需要拐杖。 此时他正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角落里,脸上带着笑。 「小姐。」 乔水盈想起他拼死保护自己安全的样子,不禁有些鼻酸:「当日多亏了你捨命相互,这份人情我记下了,以后肯定还你。」 陶逊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您的护卫,保护您的安全是分内事。」 傅七这会儿也跳下了马车。 他看了眼在场众人,好奇问道:「干嘛都站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柳芸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招唿道:「我光顾着激动去了,忘了请你们进屋,快快里面请,六娘去烧水煮茶,要用最好的茶叶。」 范六娘的眼眶仍旧有些红,但脸上的笑容却无比开心:「好!」 江微微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去看她的宝贝闺女和宝贝儿子,还有她的宝贝妹妹。 三个小宝贝现在已经能走路了,只是走得不太稳当,需要有人看着,免得摔跤。 他们见到江微微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就争先恐后地朝着她扑过来。 咕噜这丫头跑得最快,整个人就像是个小钢炮似的,嗖的一下就冲到了江微微的面前,伸出双臂抱住她的小腿,仰着头撕心裂肺地喊道。 「娘啊啊啊!」 江微微被她喊得脑子阵阵发晕。 紧接着咕叽和江织也扑过来了,两人相继发出同款喊声。 「娘啊啊啊!」 「姐啊啊啊!」 童声三重奏,犹如魔音穿耳,这特么谁能顶得住啊? 江微微的魂儿都快被震出体外了。 她见到顾斐进来,赶忙求救:「快帮我揉揉耳朵,我感觉我要聋了。」 顾斐莞尔一笑,走过去帮她揉了揉耳朵。 三个娃娃死死抱着江微微两条腿,还在不住地哭嚎,像是要把这段时间对娘亲的思念一次性全给嚎出来。 江微微觉得既痛苦又幸福。 她弯下腰,挨个亲了一遍。 「别喊了,我就在这儿,以后哪也不去了。」 三小只哭唧唧地看着她:「真的吗?」 江微微举起双手:「我发誓!」 顾斐提醒:「发誓只要举一只手,举两只手是投降。」 「你管我。」 接下来一整天,三小只都粘着江微微,不管她走到哪儿,他们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要是江微微不让他们跟,迎接她的立马就是魔音三重奏,超可怕的。 哪怕是到了夜里,三小只也不肯放过江微微,非要跟她一起睡。 顾斐原本还打算跟媳妇为爱鼓个掌,看这架势是没法鼓掌了,只能被孩他妈和三小只挤到一边,可怜巴巴地抱着被角睡觉。 村长和里正相继来到健康堂问候江微微,得知她平安无恙,大家都是松了口气。 钟殊然也来了。 他依旧还是老样子,专门踩着饭点来,进门就往食堂一坐,那动作可以说是相当熟练了。 郡主府已经竣工,里面的家具也已经全部添置齐全,随时都可以入住。 江微微和顾斐商量了下,就近选了个好日子,带着一家老小搬去郡主府。 郡主府修建得相当气派,里面的空间很大,几乎囊括大半个后山。 骆东树带着一百护卫也搬了进来。 从今以后他们就正式住在这里,就近负责保护郡主的安全,绝对不能再出现像之前那种被人袭击差点命丧黄泉的情况。 他们搬走后,健康堂的内宅就空出来了,江微微做主将那栋楼改成住院部,医馆二楼则改成大夫们的办公室,每人一个小间,以后再也不用再一楼大堂给人看病,隐私性一下就提高了。 傅七和乔水盈在郡主府住了一个多月,乔水盈每天使用玉容散,被晒黑的皮肤又恢復成了原本的白皙,她对此很满意,并且有订购了十罐玉容散,打算带回去送人。 直到家里写信来催了,乔水盈才恋恋不捨地离开。 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江微微,让她在郡主府给她留两个房间,以后她有空还要来这里住。 乔水盈带着两个丫鬟和陶逊走了。 没过多久,傅七也要走了。 顾斐要跟他一块走。 他们两个在汴京有官职,不能在外地待太久。 临走前的一晚,顾斐不顾三小只的拒绝,连哄带骗将三小只送去隔壁房间,他终于成功跟媳妇鼓了个掌。 完事后顾斐还想抱着媳妇再耳鬓厮磨一番。 结果隔壁就传来了咕叽那小子的哭嚎,非要娘亲抱抱。 于是顾斐转眼就被媳妇给抛弃了。 后半夜就这么在哄孩子中度过去了。 次日早晨,江微微带着孩子们送顾斐出门。 顾斐低头亲了亲媳妇和孩子们的脸蛋。 咕叽特别嫌弃他,别来脸不让亲。 顾斐直接捧住他的小脸蛋,非要在他脸上亲一口。 咕叽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这个爹太讨厌了! 不仅跟他抢娘亲,还非要在他脸上留下口水印。 送走顾斐后,健康堂又招了好几个大夫,有些是自己上门来应聘的,还有些是从神医堂跑来实习的,总之健康堂的大夫队伍正在不断壮大。 端午节的时候,施岳和施金水的父母来到健康堂。 他们是来给施金水提亲的。 施岳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微微,气得吹鬍子瞪眼。 「你不但拐走了我孙子,还让你徒弟把我孙子的魂儿给勾走了,您们这对师徒太过分了!」 江微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说明您的孙子特别招人喜欢啊,哈哈哈!」 如果江微微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大夫,施家是不会愿意让施金水娶阿桃的,可江微微如今是郡主,地位非同凡响,阿桃作为她的徒弟,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正好施金水又跟阿桃情投意合,这门亲事倒也算是一桩良缘。 在施金水和阿桃定完亲后,施岳和施金水的爹娘又在郡主府住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时间一天天过去。 等到秋末冬初的时候,九灯回来了。 他还带把老二带回来了。 第1238章:团聚 老二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 他看起来太过普通,属于那种丢到人群里面就会看不到的类型,若不是特意去关注他的话,很容易忽略掉他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却有着常人无法想像的才学。 哪怕是当年号称惊才艷绝的顾峥,单论才学的话跟老二也是不相上下的。 若他去参加科举,状元肯定是手到擒来。 可他运气不好,在入京参加会试的时候,不慎得罪了世家弟子。 对方为了羞辱他,不仅当街将他暴打一顿,还逼得他下跪钻裤裆。 是顾峥及时出手,救下老二。 事后顾峥表示可以资助老二继续参加科考,可是老二谢绝了。 老二在面对胯下之辱时,深刻地体会到了官场的黑暗,他不想再踏进官场一步,不想面对那些为了争权夺利可以不择手段的官员。 他安安分分地待在顾峥身边,成为了顾峥的谋士。 在顾峥死后,老二离开汴京,孤身返回燕云府,看望已经成家立室的兄弟,并且陪着病重的老母亲走过了人生最后一程。 他的人生本该已经无憾。 却没想到,九灯穿越千山万水,冒着寒风大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九灯在纸上写道—— 「我们找到了少爷和老夫人,还找到了大哥和五哥六哥八哥,少爷成亲了,还生了一对龙凤胎,你想看看他们吗?」 想看看他们吗? 当然想啊! 那些可都是他的家人啊! 若能在活着的时候再次见到他们,便是死也值了! 于是老二跟着九灯离开燕云府,几经周转,终于赶在立冬之前回到了云山村。 遗憾的是,顾斐不在家里。 接待他们的是江微微和柳芸,还有顾德与老八。 晚上的时候老五和老六也赶了过来。 他们兄弟齐聚一堂,烤着火,喝着酒,即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心里依旧觉得无比满足。 就像是四处漂泊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江微微在见识到老二的学识后,大为钦佩,她将自家三个小宝贝的启蒙任务交给了老二。 有这么优秀的老师,三小只未来的学业可就又找落了。 江微微光是想想就觉得充满期待。 三小只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现在还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不需要上学,不用考虑以后,只需要吃喝玩乐就行了。 天气越来越冷。 南下跑商的邹文辉终于回来了。 他按照当初和江微微的约定,带回来两吨天然橡胶。 江微微付清了剩下的一百两货款。 邹文辉让他手底下的伙计帮忙搬运橡胶,在这个过程中,顾德无意中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大步冲上去,一把揪住去其中一个人的胳膊。 那人回头,看清楚顾德的脸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微微见他们三个站着不动,觉得奇怪,走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 顾德哆哆嗦嗦地在小黑板上写字。 「他们是老三和老四。」 江微微立即看向那两个伙计打扮的男人。 他们的右手都少了根食指。 老三和老四是一对亲兄弟,当年他们离开汴京后,便结伴去了南边,打算去那边做点生意。 他们原本做出了一点成绩,可惜运气不好,前不久在运货途中撞上礁石,整艘船连人带货全部沉入河里,他们不仅要赔钱给客户,还要给船工们的家属抚恤金,把多年来攒下的本钱全给搭了进去。 为了东山再起,他们不得不出来给人干苦力,赚取原始资本。 邹文辉为人仗义,出手又大方,老三和老四加入他的商队,成了他的伙计,跟着他从南方来到秋阳府。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在这里遇见顾德。 失散的兄弟九个,除了已经去世的老七之外,终于在十二年后,团聚了。 慕容復被处死后,顾斐接替他的位置,成了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他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写一封信。 他一个大男人,独自生活在汴京,生活单调乏味得可怕,除了写一写汴京的天气变化,还有自己每天吃了什么,就没别的可写了。 相比之下,江微微给他的回信就要精彩多了。 她在信里说。 「阿桃跟施金水正式定亲了,他们把婚期定在了明年年底,我觉得阿桃年纪还小,不用急着成亲,我想把婚期往后推一推。可施岳死活不肯同意,非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要是婚事再往后推,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抱孙子那一天。哼,我知道他就是故意气我的,老头子坏得很!」 「九灯带着老二回来了,我打算让老二给孩子们当夫子,还有那个邹文辉,你还记得吧?他不仅带回了让我心心念念的橡胶,还把老三和老四给带回来了,我觉得老三和老四是个经商的人才,我打算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他们帮忙打理。」 「我在村里开办了一个橡胶加工厂,我打算从最简单的橡胶管做起,然后还要做医用橡胶手套。我已经受够了布手套,布料无法防水,每次做手术的时候,我都要担心手指会不会因为沾染到血液而打滑。」 「从九曲县通往府城的官道被翻修了一遍,用的全是三合土,既平坦又结实,最近从府城通往九曲县的人流量大了很多,连带着九曲县的地价也跟着涨了许多。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不少宅子,正好可以租给那些从外地来做买卖的商人。」 「咱家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尤其香皂生意,简直是供不应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颜太后派人来咱们店里订购玉容散、玉肌散和香皂,之前我送了套装给她,她老人家觉得特别好用,想要回购,这事儿被其他人知道了,汴京城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全都一窝蜂地跑来找我们下订单,我觉得我可能要成为南楚第一富婆了!」 「我爹在信里跟我说,西沙的火罗王死了,据说他死得莫名其妙,是在骑马奔赴战场的途中,忽然暴毙而亡的,没人知道他的死因。只有我知道真相,嘿嘿,悄悄告诉你,火罗王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我在他身体里装了个东西。没了火罗王的压制,那些西沙小国肯定会群起攻之,火罗国完了,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来攻打我们南楚了,你们也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上战场了。」 「咕噜和咕叽打架了,这两个小兔崽子连路都走不稳,居然就学会打架了,真是气死我了!我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不准他们以后再打架,我勒令他们两个牵手两个时辰,时间不到不准松手。」 「我想你了,今年你能回家过年吗?」 …… 第1239章:终章 顾斐这次没有回信。 他直接跑去皇宫,向天子请假回家过年。 司马厌本来不想放人的,可顾斐直接把官印放桌上一放,特别光棍地说道。 「陛下若不准假,我这就辞官归家。」 司马厌只能妥协了。 没办法,像顾斐这么能干又可靠、还不吵着要加工资的员工实在太难找了,要是放跑了他,以后怕是很难再找向他这么好用的优秀员工。 成功请到年假,顾斐一刻钟都不想耽搁,回家把大门一锁,就骑着马直奔城门而去。 对此,魏尘表示很羡慕。 他也很想回家去看看姐姐,可惜天子不准他放假离京,他只能留在汴京,跟父母以及小太子一起过年。 顾斐日夜兼程地往回赶,总算赶在过年前一天回到云山村。 当他拍响郡主府大门的那一刻,他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微微喘着气,看着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 门房见到顾斐的时候,惊讶地睁大眼睛。 「侯爷!」 顾斐将缰绳丢给门房,大步流星地迈步进入府中。 昨儿下了整整一宿大雪,直到刚刚才停下,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下人们正在打扫庭院。 他们见到侯爷回来了,纷纷停下动作,诧异地看着他。 没等大家屈膝行礼,顾斐就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大步走了过去。 当他走到堂楼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江微微在发脾气。 「顾安歌!你又尿床了,今天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尿床了!」 「还有你顾望舒,你别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已经偷吃三串糖葫芦了!你吃糖就算了,还不肯刷牙,你再这样下去,你的牙齿迟早都会被虫蛀光!」 小丫头哼哼唧唧:「我昨天明明有刷牙。」 「昨天刷了牙,今天就不用刷牙了吗?照这个道理,你昨天吃了饭,是不是今天就不用再吃了?」 「刷牙跟吃饭不一样,一两天不刷牙没事,一两天不吃饭可不行。」 「哟嚯,小丫头片子你居然还敢跟我顶嘴?你过来,立刻跟我去刷牙,你刚跑走试试?嘿,你还真敢跑啊,站住!」 紧接着,顾斐就看到一个扎着包包头的小丫头从屋里跑出来。 她跑得不太稳,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都会摔倒,可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转眼她就已经冲到了顾斐面前。 顾斐弯腰,伸手,一把将人捞起来。 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了他的怀里。 她睁大圆熘熘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惊喜地叫道。 「爹!」 江微微提着裙摆追出来,迎面撞上顾斐,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回来了?」 随后她又对顾望舒说道:「闺女过来,让娘亲掐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小丫头不放过任何一个吃糖的机会。 「你掐我一下,就得给我十根糖葫芦。」 江微微狞笑道:「来来来,我掐你一百下,回头让你吃糖葫芦吃到吐。」 小丫头扭头扎进亲爹的怀里,控诉道:「娘太坏了,总是欺负我。」 顾斐笑了起来:「没事,习惯就好。」 顾望舒:「……」 这真是她的亲爹亲娘吗? 就在小姑娘怀疑人生的时候,顾斐注意到门后探出一个小脑袋。 是顾安歌。 他太内向了,不敢出来见人,但又觉得好奇,忍不住想要看看许久未见的父亲。 顾斐一手抱着闺女,另一只手伸出去:「儿子过来让爹抱抱。」 顾安歌先是看了看娘亲,见到娘亲目露鼓励,这才鼓起勇气走出去,牵住顾斐的手。 顾斐一把将他抱起来。 「感觉沉了不少,不错,看来爹不在家的时候,你们都有好好吃饭。」 顾望舒立刻告状:「咕叽总是不好好吃饭,他挑食,不爱吃肉,就只知道吃蔬菜。明明红烧肉那么好吃,他居然都不爱吃,难怪他长不高,每次打架都输给我。」 顾安歌扭过头去,不想跟姐姐说话。 啧,姐弟两个又闹上了。 江微微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这对姐弟自从学会说话后,三天两头就要吵一架,后来学会走路了,不知吵架,还要打架。 好在他们两个都不记仇,就算前一秒吵得不可开交,过会儿就忘了,然后又能高高兴兴地在一块玩耍。 家里头因为这两个小傢伙,每天都很热闹。 相比之下,江织就要安静多了。 那个小丫头既不贪吃,也不贪玩,她就是贪睡,每天除了必要的吃喝,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和发呆中度过。 原本江微微还有点担心她是不是患上了嗜睡症之类的病,经过观察后发现,她没别的毛病,就是懒。 懒得动,懒得说话,懒得跟人打交道。 只要她身体没毛病,江微微也就不在意了,懒点也没关系,反正养得起她。 转眼又到了上元节。 一家老小去镇上看灯游玩。 街上行人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被挤散。 顾斐只不过是想去给闺女买串糖葫芦,谁知扭头就发现媳妇和闺女儿子不见了。 他举着三根糖葫芦,心急如焚地在人群中穿梭,四处搜寻妻儿的踪迹。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发出惊唿声。 循声望去,才知道是河边在放烟火。 烟花升至夜空,勐然炸开,如同流星瀑布缓缓落下。 在那烟火下面,河道旁边,江微微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选购河灯。 夫妻两个在这一刻心有灵犀。 江微微抬起头,看向顾斐所在的方向。 她见到顾斐穿越人群,大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烟火在他们头顶上方不断绽放,火光映亮了半壁夜空。 江微微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斐在她面前站定,脸上还有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着急之色。 「可算找到你们了。」 江微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糖葫芦,分给两个孩子。 三串糖葫芦,孩子们各一串,她也有一串。 江微微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给我买糖葫芦?」 顾斐牵住她的手,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 「就算你不是小孩子,我也想让你永远都甜甜的。」 「花言巧语。」 江微微嘴里说着嫌弃的话,面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烟花不断在他们头顶的夜空绽放。 周围不断响起惊嘆声。 江微微抬头看夜空。 顾斐却在看她。 今生何其有幸,能与你相遇? 只愿来生也能再跟你共结连理。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本来还想写点配角的故事,但是想想还是算了,他们已经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跟两个主角关系不大。 后面还有现代篇的番外,讲的是微微和顾斐在现代的故事,想看的可以继续往下看,不想看的可以就此打住。 另外,我的新书《贵妃每天都想当咸鱼》已经正式上传,依旧是轻松甜宠的风格,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爱你们,比心心~ 第1240章:甦醒 江微微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面前雪白的墙壁 她记得自己原本是跟顾斐并肩躺在摇椅上,两人都已经是白髮苍苍,垂垂老矣。 他们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马上就要离开人世。 他们以前有过约定,要是两个人快死了,江微微要先死,她不想成为被留下的那一个。 顾斐满足了她的愿望。 她靠在他怀里,握着他干瘦的手,缓缓地闭上眼睛,彻底结束了这漫长而又幸福的一生。 谁知没过多久,她又醒了! 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子,天花板上和墙壁全都是雪白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带着暖暖的温度。 江微微有一瞬间的恍然。 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梦醒了。 直到护士进来给她打针的时候,一声惊唿,才让她回过神来。 紧接着就是一大堆医生护士涌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没过多久,闻茉和江成也闻讯赶来了。 闻茉是江微微的妈妈,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但因为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 她穿着米白色的套装,头髮盘在脑后,脸上化着精緻的淡妆,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在江微微的印象中,闻茉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她事业有成,性格强势,无论是对员工还是对家人,都是说一不二。 可在此时,这个女强人却一改往日里的强势,抱着江微微泪流不止。 「微微,你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自从江微微成年后,闻茉就没再抱过她。 这个怀抱让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手,动作笨拙地回抱住闻茉。 「没事了,妈妈。」 江成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们母女。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帽子被他摘下来放到旁边,想起这些天来女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还有医生说的那些话,这个铁打的汉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背过身去,悄悄擦了下眼角。 好不容易等到闻茉稳定住情绪,江微微这才看向江成,低低地喊了声。 「爸。」 江成听到这一声久违的爸,心里一酸,眼眶红得更厉害了。 他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沙哑道:「医生说你只要醒来就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江微微问:「我昏睡多久了?」 闻茉用纸巾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仍旧有些不稳:「你已经睡了足足一个月,医生对你下了好几道病危通知单,说是你再不醒来的话,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哭了。 江微微赶忙安慰道:「我已经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医生将检查结果告诉他们。 「病人现在的身体状态比预想中的还要好,若没有意外的话,只要再休养一段时间,她就能完全恢復。」 闻茉和江成非常感激,不停地道谢。 病人没事了,医生心里很放松,笑着道:「我们也只是尽了分内之事而已,病人能醒来,主要还是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以前我们遇到过类似病例,醒过来的机率很低,她算是个特例。」 闻言,闻茉和江成心里又是一阵庆幸。 幸好他们的女儿福大命大,死里逃生。 江微微人虽然醒了,可心里总觉得恍恍惚惚的。 她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一个人,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比如说现在。 她看到外面的天气不错,下意识喊了声。 「阿斐,我们出去逛逛吧。」 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那个人不在身边。 那漫长而又幸福的一生,仿若人鱼公主化成的泡沫,在阳光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时候,伴随时间的推移,她在一点点忘记自己穿越到古代后发生的事情。 记忆逐渐失去色彩,变得越来越模煳。 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把那些事情给忘了。 她找来纸笔,努力回忆自己和顾斐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然后将这一切都写进本子里。 她写了很多张纸。 写到后面,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只记得那个人的名字—— 顾斐。 她不断地在纸上书写这个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房门被敲响。 江微微这才停下笔,她循声望向门口,见到房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朋克女孩钻了进来。 她穿着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脖子上戴着黑色choker,大眼睛,娃娃脸,整个人看起来又酷又萌。 她将果篮和鲜花一股脑全放到桌上,然后扑到床上,给了江微微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可算是醒了!」声音有些发颤。 这姑娘名叫苏玖,看起来只有十八岁,但实际已经已经二十八岁了。 她是江微微的闺蜜,两人从幼儿园时开始就是同桌,小学中学也是同桌,大学是同寝室,直到江微微出国留学,两人才短暂地分开了三年。 等江微微回国,两人很快又腻歪到一块了。 自从得知江微微病重垂危,苏玖每天都要过来看看她,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江微微将她往外推,故作嫌弃道:「别抱这么紧,万一把粉底蹭我身上咋办?」 正准备掉几滴眼泪以示庆祝的苏玖顿时就哭不出来了。 「好你个江微微,你居然敢嫌弃我?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苏玖抓起枕头就往她拍过去。 江微微抓起另外一个枕头横在面前,挡住她的攻击,嘴里还在对闺蜜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 「你看看你,眼线都花了,换身衣服就能去动物园扮演大熊猫了。」 苏玖特别臭美,一听这话立刻就把枕头扔了,跑进洗手间里,对着镜子一看,眼妆果然花了! 她赶忙从包里拿出化妆品,开始给自己补妆。 江微微随手从果篮里面拿出个香蕉,剥开皮,一边吃一边问。 「你妈最近有没有逼你相亲啊?」 苏玖翻了个白眼:「相个屁的亲,老娘这般盛世美颜,这世上没人能配得上我!」 第1241章:网恋 苏玖跟江微微一样是从医科大学毕业的,不同的是,江微微在毕业后将治病救人这一职业进行到底,但苏玖却在毕业后就专业去搞音乐了。 她跟人组建了一支乐队,到处演出,经过多年的经营,如今微博粉丝已经好几百万,也算是小有名气。 按理说她这样既有美貌又有才华的姑娘,应该有很多追求者才对,可这姑娘却像是个天生的恋爱绝缘体,母胎单身到了现在。 她自己觉得没什么,可愁怀了苏妈妈。 苏妈妈绞尽脑汁地给她搜罗相亲对象,逼着她去跟那些男人见面吃饭,甚至还扬言她要是没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就不认她这个闺女! 江微微故意学着苏妈妈的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 「从小你就不聪明,累死累活的才考上个大学,毕业后还找不到工作,现在司机要男的、编辑要男的、会计要男的、连秘书也指定要男的,妈实在为你操碎了心啊。」 苏玖放下眼线笔:「闭嘴,不要再说了。」 江微微:「所以趁现在老婆还能是女人,赶紧上岗,要不然过两年……」 苏玖忍无可忍,张牙舞爪地再次朝着她扑过去。 「今天我一定要把你这张破嘴堵住,看你以后还怎么损我?!」 江微微被压得喘不过气,大叫:「救命啊,有人要谋杀亲闺蜜啊!」 这里是闻茉专门为女儿找的私立医院,医院环境好设施好服务态度也好,病房的隔音效果也是一流,就算她们再怎么闹腾,也影响不到别人。 闹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停下。 恰好这时苏玖的手机响了下,听声音应该是有微信。 苏玖立即拿起手机。 江微微见她动作那么迅速,觉得有古怪,遂伸长脖子凑过去想看看是谁的微信。 苏玖直接拿着手机跑去了沙发上坐下,跟江微微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这下子就算江微微变身成为长颈鹿也看不到苏玖的手机屏幕。 苏玖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埋头玩手机。 过了好久她才抬头,见到江微微正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她,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微微冷笑:「说吧,跟你发微信的人是谁?男的女的?今年几岁?什么工作?家里有几口人?养了几条狗?狗有没有打疫苗?快点如实交代!」 苏玖心虚不已:「我哪知道他家有没有养狗……」 「你连他家养没养狗都不知道,就跟人家聊得火热?你就不怕人家是骗子要把你拐去卖了吗?!」 「不会的,他是好人。」 江微微指着她控诉道:「你完了,苏玖我告诉你,你彻底完了,你居然都开始帮着他说话了,胳膊肘向外拐,我白养了你这么个闺女!」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就是……等等,我什么时候成你闺女了?江微微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见苏玖撸起袖子又要来揍她,江微微轻咳两声,迅速认怂:「我就是关心你嘛,我也是怕你被人骗了,毕竟这个世界坏人那么多。」 苏玖哼了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家小鱼不是那样的人!」 江微微酸得不行:「啧啧,这都叫上小名了啊,还小鱼,他怎么不叫大虾呢?」 「我的游戏名字就叫大虾,我们正好配一对。」 「游戏名字?」江微微眯起眼睛,「你别告诉我,你们还是网恋?」 「怎么?不可以吗?」苏玖抬头挺胸,底气十足,「我们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我们已经互相看了对方的照片,他是个特别好看、特别阳光、特别温柔体贴的男孩子,我很喜欢他!」 江微微啧了声:「这年头有种东西,叫做美颜相机,只要用了这玩意儿,丑八怪都能变天仙,我劝你还是别对那人抱太大希望,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就算他是丑八怪,我也能接受,我喜欢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皮囊!」 江微微惊呆了:「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资深颜狗,你什么时候叛变的?」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你这条单身狗是永远都不会懂的。」 苏玖叉腰,笑得洋洋得意。 江微微本能地想要反驳,她才不是单身狗,她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 可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 她什么时候成的亲?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她的记忆里怎么没这些事情? 她怕不是睡得太久,把脑子睡出毛病来了吧? 苏玖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找不到话反驳,嘿嘿笑道:「要不你也来跟我玩游戏吧,我带你升级,给你买时装,教你怎么撩小哥哥,保证让你三天之内就摆脱单身狗的可耻身份。」 江微微扯动嘴角:「算了吧,我跟你不一样,没人逼我相亲,我不急着结婚。」 苏玖哼道:「我跟小鱼交往是因为爱情,跟被我妈催结婚是两码事,就算没有我妈催结婚,我也会爱上小鱼,命中注定我们会在一起!」 「既然你们这么相爱,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见面啊?」 提到见面的事儿,苏玖的气势顿时就萎靡了下去。 江微微见她这幅样子,知道有情况,赶紧追问。 「他不想跟你见面吗?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肯定就是心虚,说不定他是个四十多岁的抠脚大叔,怕见光死。」 苏玖瞪了她一眼:「你别胡说,跟他没关系,他其实早就提出要跟我见面的请求,可我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 苏玖低垂着头,小声说道:「事实上,我跟他撒了点小谎。」 江微微随手拿起个苹果:「你骗他什么了?」 「我跟他说,我家特别穷。」 江微微咬了一口苹果,冷笑道:「是啊,你家很穷的,穷得只剩下钱了。」 她既然能跟苏玖玩到一起,就说明她们两个家庭环境差不多。 苏玖她爸以前是煤老闆。 对,就是那种坐拥矿山的土豪。 后来政策改革,煤炭生意不好做了,苏玖她爸带着大笔钱财投入到房地产行业,身家一下子又翻了几十倍,家里钱多得都能堆成好几座山了。 苏玖之所以能开开心心地玩乐队,完全不被生活所累,也是因为有个土豪老爸在支持她。 第1242章:擦肩而过 苏玖低头戳手指,声音越来越小:「我跟他说,我爸是搬砖工人,早些年干活的时候把腿摔断了,落下终身残疾,我妈嫌弃我爸是个累赘,抛下我们父女跟别人跑了。」 江微微手里的苹果掉到了床上,目瞪狗呆。 苏玖:「我还跟他说,我念完初中就辍学了,去外面打工赚钱养家,我现在在一家ktv当服务员,每个月工资三千块。」 江微微:「……」 苏玖:「我还跟他说,我有个姐姐,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成了个傻子……」 江微微忍无可忍,开口打断她。 「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苏玖可怜兮兮地说道:「因为小鱼说,他不喜欢太物质的女孩,他喜欢那种脚踏实地、对家人好、能够陪着他一起艰苦奋斗的女孩子。他说他虽然很穷,但他有志气,他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养家餬口。他想找个跟他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他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被人当成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江微微:「所以你就撒谎骗他,说你家里很穷,还有个断了腿的爸爸和一个傻子姐姐?」 苏玖点头。 江微微:「撒谎是不好的行为,你应该跟他坦白,他要是真的爱你,不会在意你的出身。」 苏玖:「我知道撒谎不好,所以我在犹豫,见面的时候该怎么跟他坦白。」 「你就把实话都说给他听。」 「可是我害怕,我怕他接受不了,要跟我分手,」苏玖越说越伤心,眼圈都红了,「我母胎单身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总算找到个喜欢的男孩子,我不想错过呜呜呜!」 江微微扶额:「有什么好哭的?撒谎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你要是没跟他撒谎,不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了吗?」 苏玖哽咽道:「我要是不撒谎,他就会嫌我出身不好,嫌我家太有钱,觉得我根本不是真心爱他。」 江微微挑眉:「有钱怎么了?有钱难道还有错吗?!」 苏玖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江微微受不了她这幅样子,没好气道:「你赶紧跟他约个时间见面,把该说的都说清楚,要是他能接受,你们就继续接触,要是他不能接受,你们就赶紧分手,省得以后再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啊,微微,你跟我一块去吧,如果他受不了欺骗要跟我分手的话,你还能帮我拉一拉他。」 江微微鄙视她:「你就这点出息?!」 虽然很嫌弃,但江微微还是答应了闺蜜的请求。 她一方面是对那个「小鱼」很感兴趣,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把苏玖给勾走了。 她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苏玖的安全着想,网络上什么人都有,万一真让苏玖碰上个坏人,有她在的话,还能帮忙打个110。 在江微微的监督下,苏玖给小鱼发了个微信,约他这周周末见面。 很快小鱼就回了条微信给她。 「好啊,这周末我正好放假,我们去看电影吧!」 苏玖回覆说好。 附带一个卖萌表情包。 小鱼很快又回了一个卖萌表情包给她。 两人就这么开始跟对方进行惨无人道的表情包轰炸。 江微微被那些表情包秀得眼睛疼,她躺回去:「哀家不行了,哀家要就寝了,你赶紧跪安吧。」 此时的苏玖已经满血復活了,她一边精神奕奕地跟男朋友斗图,一边沖江微微说道。 「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你。」 苏玖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还在低头玩手机。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好几个人,其中有个头戴棒球帽、穿着涂鸦t恤的高大帅气男生,此时他也在低头玩手机,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和苏玖擦肩而过。 苏玖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走进电梯里面。 那个帅气的男生则背对着电梯门,越走越远。 电梯门缓缓合拢。 这家私立医院是国内最顶尖的医院之一,各方面条件都是国内顶级,价格自然也是国内顶级,能在这里住院的病人,家里都是有背景的。 刚才那个穿着涂鸦t恤的帅气男生名叫乔遇冬,他是来这里看望自家表哥的。 乔遇冬停在一间病房门前。 他恋恋不捨地放下手机,敲响房门,得到允许后走进去。 这是个一室两厅的豪华套间,几个身穿西装革履的人正坐在沙发上,轻声交流工作上的事情。 他们看到乔遇冬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唿。 乔遇冬穿过客厅,走进卧房。 此时在卧房的病床上,躺着个俊美的男人。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皮肤因为大病初癒而有些苍白,鼻樑高挺,眉眼深邃如星河瀚海。 两个秘书正站在床边,一人在低声汇报最近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另一个人在飞快地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他们见到乔遇冬进来,动作都是一顿。 乔遇冬主动打招唿:「哥,我听说你刚醒,特意来看看你。」 顾斐淡淡道:「你就是这么两手空空来看我的吗?」 「我原本是想给你买束花的,可你不是不喜欢花嘛,水果和补品你也不爱吃,我实在是想不到能给你买些什么,干脆就什么都不买了,反正你什么也不缺。」 顾斐抬了抬手,示意两个秘书继续工作。 乔遇冬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用手机上网搜索,穷人都是怎么看电影的? 很快就弹出一大堆可以购买到打折电影票的appgg。 乔遇冬挑了个最靠前的app下载。 安装成功后,打开,註册,顺便沖了一年的最高等级vip会员。 第一次约女朋友看电影,该看什么样的电影呢? 爱情片还是恐怖片? 他纠结来纠结去,实在是不知道该选哪个。 他决定向表哥求教。 「哥,你觉得邀请女朋友看电影的话,应该看什么样的片子?」 顾斐正在查看这一个月来公司的业绩表,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知道,我又没女朋友,没这方面的经验。」 旁边两个女秘书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下。 第1243章:大魔王 顾斐今年二十九岁,马上就要迈入而立之年,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 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完全褪去青涩,却又没有过分暮沉,成熟得恰如其分。 更别提他还有出色的容貌,良好的教养,以及让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家世。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本该是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可他却像是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千年寒冰,不管女人们怎么对他明示暗示,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用别人的话来说,他就是个工作狂魔,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有二十个小时都在工作中度过。 老闆要加班,秘书团队自然也要跟着加班。 这直接导致秘书们因为承受不住要命的加班强度,不断辞职走人。 哪怕顾氏开出的工资再怎么丰厚,也比不上性命重要啊! 大家私底下都喊他大魔王。 顾大魔王凭藉着他那不要命的工作强度,吓走了一个又一个秘书,最后他的报应终于来了。 两个月前,他被确诊为脑肿瘤,恶性的,必须要手术。 顾大魔王不得不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住院接受治疗。 顾家长辈原本是想把顾斐送去国外治疗,但被顾斐拒绝了,他给出的理由简单直接—— 「我的时间很宝贵,国内还有好几个会议等着我出席,很多文件都等着我签字,出国太耽误时间了。」 瞧瞧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顾家的长辈们差点被他给气死。 顾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肯点头,没人敢强迫他出国。 最后顾家长辈们迫于无奈,只能做出让步,在国内找了最顶尖的脑科医生,给他进行会诊,为他制定了完善的治疗方案。 手术很成功,然而顾斐却一直昏迷不醒。 医生给他做了非常全面的身体检查,确定他的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就在顾家的长辈们打算把顾斐送出国外去治疗的时候,顾斐忽然就醒了。 他刚醒来的时候,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他那样子就跟中邪了似的,不管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予理会。 直到第二天,他才逐渐从那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恢復过来。 医生说他这是因为昏睡时间太久,导致大脑神经出现了滞涩的情况,过段时间就能恢復正常。 事实也的确如医生说的那样,顾斐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稳定,他不再说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话,也不再喊那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名字。 他又成了那个把工作当成生命的大魔王。 乔遇冬听了表哥的话,眼珠子一转,八卦兮兮地问道:「我听说你刚甦醒的时候,一直在喊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什么微微,这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正在文件上签字的顾斐动作一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个小小墨点。 他刚醒来的时候,的确有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昏迷后的所有事情,也不记得自己醒来后喊过谁的名字。 他的记忆就像是凭空缺了一块。 但仔细一想的话,他这二十九年的人生非常完整,并未出现过任何缺漏。 这种明明知道少了点什么却不知道究竟少了什么的感觉很糟糕。 顾斐将没有签完的名字写完,平静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乔遇冬撇嘴:「你这人真无趣。」 「你还有别的事吗?」 「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到时候来接你啊。」 顾斐手里换了一份文件,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文件,淡淡说道:「不需要,老陈会来接我。」 老陈是他的私人司机。 乔遇冬问:「大姨和大姨父不会来接你吗?」 「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让他们回老家去陪着爷爷。」 乔遇冬盯着他的侧脸:「哥,你不觉得出院只有一个司机来接是件很苦逼的事情吗?」 「不觉得。」 乔遇冬服了:「真不愧是大魔王,毫无人性可言。」 顾斐点了点报表上的一个地方,示意这里有问题,旁边的女秘书赶紧将这一处记下,传送给相关部门,责令他们立即修改。 顾斐说:「你如果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在这里很碍事。 乔遇冬愤怒地控诉:「我知道你醒了,立刻放弃筹备到一半的摄影展览,特意从国外飞回来看你,你居然就这么对待我,你也太没良心了!」 「我是大魔王,没有良心。」 乔遇冬气唿唿地走了。 走到门口又停下。 他站在原地挣扎了三秒钟,最后又很没骨气地坐回到椅子里。 顾斐不理他,继续埋头工作。 乔遇冬似乎有话要跟他说,但碍于秘书们在场,他不好意思张口,只能闭嘴,继续低头玩手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乔遇冬的手机电量几乎都快被他玩没了,可顾斐那傢伙居然还在工作! 乔遇冬忍不住了。 「哥,这都快一点了,你不用吃饭的吗?」 顾斐一边翻阅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不饿,不吃。」 「就算你不吃,你手底下的员工们总要吃吧?他们都是肉体凡胎,可经不起你这么玩命地压榨,好歹给人家留口气吧!」 顾斐这次终于抬起了头。 冷冰冰的目光落在乔遇冬身上。 乔遇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刚才冒出来的那股子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他开始害怕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被表哥毫不留情地教训一顿时,却听到表哥冷冷地说了句。 「给你们半个小时吃饭。」 两位秘书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她们早上为了避开高峰期开车赶到医院,天没亮就起床了,出门前就只吃了个面包和一杯水,然后她们就一直在工作,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们身心俱疲,又累又饿。 可偏偏顾大魔王不说要休息,她们这些打工仔哪敢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工作。 好在乔遇冬即使开口解救了她们。 她们迅速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悄悄递给乔遇冬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离开病房。 林助理走进来,问道:「顾总,您午餐要吃些什么?」 顾斐淡淡道:「随意。」 随意就是跟往常一样。 第1244章:你骗了她 林助理跟随顾斐好几年了,知道他平时都吃些什么,说了声好,然后又看向旁边坐着的乔遇冬。 「乔先生要吃些什么?」 乔遇冬很不客气:「我要吃海鲜,还要甜点,最好再来一杯鸡尾酒……惹,我等下还要开车,酒就算了,给我果汁就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给您订餐,请稍后。」 林助理离开后,房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顾斐和乔遇冬两个人。 现在没有外人,正是说话的好时机! 乔遇冬拖着椅子挪到床边,眼巴巴地看着顾斐。 「哥,我最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苦恼了很久也想不出解决办法,你是我们这一辈中最聪明的,你帮我想想办法呗。」 顾斐正在用平板电脑看最近的时事新闻,闻言头也不抬地问了句: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乔遇冬挠了挠脸颊:「是这样的,我最近发现了一款挺有意思的游戏,我在玩游戏的过程中,碰巧认识了一个小姑娘,那姑娘很可爱,我一不小心就……就爱上了她。」 顾斐冷冷道:「网恋不靠谱,劝你谨慎。」 「我知道网恋有风险,可她真的太可爱了,你不认识她,完全不知道她有多么可爱,我只要一想到她,心情就会变得超好,我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我想跟她见面,想跟她认认真真地谈一场恋爱,如果可以,我还想跟她结婚!」 谈及结婚,顾斐终于认真了些。 他将视线从平板电脑上挪开,落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表弟身上,眉头微皱,面露不悦。 乔遇冬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就害怕。 虽然他们两个是同辈,年龄也只相差了两个月,可乔遇冬却发自内心地畏惧这个表哥。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一辈的人里,就没人不害怕顾斐的。 顾斐这人天生就有种强大的气场,他即便什么都不说,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一个人,就能用气势把对方压得喘不过气来。 乔遇冬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杆,双手撑在膝盖上,神经绷得紧紧的,紧张得手心里直冒冷汗。 他这模样活像是在接受班主任训话的小学生。 顾斐严肃道:「结婚不是儿戏。」 乔遇冬艰难地开口:「我没有儿戏,我是认真的。」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 「你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吗?」 乔遇冬迅速说道:「她网名叫小鱼,真名叫苏玖。」 顾斐:「你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她在ktv上班。」 顾斐:「哪个ktv?」 乔遇冬稍稍低下头,底气略有不足:「不知道。」 顾斐:「你能确定她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可靠的吗?」 乔遇冬的头埋得更低了:「不能。」 顾斐:「你能确定她不是个骗子吗?」 「我能!」 这次乔遇冬回答得特别迅速肯定。 顾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语气冷漠:「你现在沉迷在虚幻的恋爱之中,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 乔遇冬不服气:「我虽然拿不出证据,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是真心实意的!」 「感觉是会骗人的,你小学时应该学过一个成语,叫做自欺欺人。」 「我没有自欺欺人!」乔遇冬竭尽全力地去辩驳,「苏玖真的是个非常单纯可爱的女孩子!她以为我是个代练,专门靠给人代练游戏帐号赚钱过日子,我每个月工资就只有三千多块钱,我还要攒钱供弟弟妹妹们读书,我穷得连一顿麦当劳都吃不起,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没有嫌弃我,她说她愿意陪着我一起努力奋斗!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哪怕是吃糠咽菜,她也很高兴,因为她爱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用吼的。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撑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顾斐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询问。 「你不是自由摄影师吗?你不是刚拿下国际摄影节的金奖吗?你不是正在筹备个人摄影展览吗?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每月工资只有三千块的游戏代练?」 乔遇冬心里那股汹涌澎湃的情绪瞬间就被扑灭了。 他就像是被卡住脖子的公鸡,发不出声音。 顾斐看着他,犀利的目光仿佛能洞穿灵魂。 「你骗了她。」 这四个字像是一根针,刺在乔遇冬身上。 他瞬间就泄了气。 他瘫坐在椅子里,唉声嘆气:「我不是故意要骗她的,最开始我只是想逗逗她,谁知她居然当了真。知道我没钱吃饭,她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打给了我,虽然只有二十块钱,可那份真心是不容置疑的。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好姑娘,我怕她知道真相会伤心生气,没敢把实话告诉她,后来我渐渐爱上了她,就更加不敢跟她说出真相了。」 顾斐:「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应该继续欺骗她。」 乔遇冬低垂着头,懊恼道:「我知道,我已经约她下周一见面,等见面的时候,我会将一切都告诉她。如果她能原谅我,我们就能正式成为男女朋友,如果她不能原谅我,那就……那就……」 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 「那就继续努力,想尽办法求得她的原谅。」 顾斐:「你刚才说要约女朋友看电影,就是约她?」 乔遇冬点头。 顾斐:「什么时候?」 「下周一。」 「给你个建议。」 乔遇冬打起精神:「您请说。」 顾斐:「看完电影再跟她说出真相。」 「为什么?」 「你要是先把真相说出来,那场电影大概就看不成了。」 乔遇冬恍然:「你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先跟她把电影看了,趁着看电影的时候,我还能向她表现一下自己,让她更喜欢我一点,回头等我说出真相的时候,她兴许就能不那么生气了。」 顾斐觉得自己这个表弟的脑子太过简单了。 他说:「我的意思是,看完电影再分手,这样会更有仪式感。」 乔遇冬:「……」 他恨恨地说道:「谁说我们要分手的?我才不会跟她分手!我们永远都不会分手!」 …… 顾斐:谈什么恋爱?是工作不好玩?还是钞票不够香? 很久以后…… 嗯,真香! 第1245章:打算 林助理推门走进来,提醒道。 「午餐已经送到了,你们是在卧室里吃?还是在餐厅里吃?」 顾斐不喜欢在卧室里面吃东西,他道:「去餐厅。」 林助理上前去扶他。 顾斐推开他的手:「不用,我自己能行。」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顾斐吃的是中餐,菜色都比较清淡。 乔遇冬吃的是海鲜,刚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大虾,味道非常鲜美。 他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听到手机响了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是「大虾」发来的微信。 他赶紧擦干净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大虾:男朋友,吃饭饭了吗? 乔遇冬看到男朋友三个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乐呵呵地打字回復。 小鱼:宝贝儿,我正在吃泡面呢,你吃过了吗? 对方很快就回復了消息。 大虾:好巧,我也在吃泡面呢,你吃的是什么牌子? 乔遇冬抬头问表哥。 「你知道最便宜的泡面牌子是什么吗?」 顾斐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乔遇冬只能去向林助理求助。 乔家虽然不如顾家的歷史久远,但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乔遇冬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小就被娇生惯养长大,家里有阿姨做饭,出门有饭店,实在不行还能点外卖,能让他吃泡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他对泡面的了解也是少得可怜。 泡面里面他就只知道康师傅和统一,但这两种应该不是泡面里面最便宜的。 他的穷逼人设註定他吃不起康师傅和统一。 林助理虽然不明白乔少爷为什么忽然问起泡面牌子,但他还是很尽职尽责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泡面最常见的是康师傅和统一,但要说最便宜的,应该是南街村泡面吧,只要一块钱一包,当然你非要追求便宜的话,其实还有更便宜的,比如说康帅傅,康师博。」 乔遇冬抱拳:「多谢仁兄仗义相助!」 他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 小鱼:我吃的是康帅傅,特别便宜,还很好吃! 手机很快又响了下。 大虾:我吃的是康师博,也很便宜,下次见面请你吃啊。 小鱼:好呀好呀,亲爱的你对我真好,么么哒~ 大虾:害羞.jpg 乔遇冬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少女捂脸的表情包,嘴角越翘越高,嘿嘿地傻笑起来。 谈恋爱真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感谢老天爷让他遇见了大虾! 江微微又在医院里住了四天,在医生确定她的身体各方面机能都很正常后,终于表示她可以出院了。 江琢开车来接她出院。 江琢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叶姨也一起来了。 叶姨是他们家的女管家,今年三十多岁,是个性格非常温柔和善的阿姨。 她一边帮江微微收拾行李,一边说道:「夫人去国外开会了,暂时回不来,但她给你准备了庆祝出院的礼物,就放在家里,你回去就能看到。「 江微微早已经习惯了妈妈的忙碌,从她记事时开始,她妈就满世界到处飞,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议和忙不完的工作。 以前她会觉得委屈,别的妈妈都能陪在孩子身边,只有她的妈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伴随年纪的增长,她变得越来越独立,对于母爱的渴望也就渐渐变淡了。 当然,她依然还是很爱她的妈妈。 江琢今天穿的是军绿色衬衫和深色长裤,面部轮廓硬朗,嘴角有两道法令纹,不笑的时候看着有些冷硬,但在家里的时候,他总是带着笑容,看着很醇和。 他单手拎起行李箱,放进车尾箱里。 司机负责开车,叶姨坐在副驾驶座,江琢和江微微这对父女坐在后座。 江琢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微微正在低头玩手机,闻言放下手机,回答道:「我打算回仁海医院工作。」 她之前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导致深度昏迷,仁海医院给她批了长假,刚才医院的院长还给她发了微信,表示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去上班,她的职位一直都给她留着。 江琢皱眉,这让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硬起来。 但江微微一点都不怕他。 在他们家里,一家之主是妈妈,她爸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好哄得很。 江琢说:「你妈已经帮你向仁海医院递交了辞职信。」 江微微说:「可是医院方面并没有同意,他们还在等我的意见。」 江琢说:「你妈不会同意你继续回仁海医院上班。」 江微微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的人生我可以自己做主。」 江琢说:「你应该知道你妈的性子,她不会由着你胡来的,你如果非要回仁海医院上班,她很可能会借着你长时间加班导致劳累过度差点猝死的由头去跟仁海交涉,你妈有一整个律师团队,仁海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江微微苦着脸:「我妈太霸道了。」 「她也是关心你,之前你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我们差点就以为要永远地失去你了。你妈伤心极了,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看到她在偷偷抹眼泪,如今你好不容易醒过来,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如果你再回仁海医院去上班,我和你妈都会很不安,万一你又倒下去了怎么办?微微,我们承担不起失去你的风险。」 江微微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许久,她才无奈开口:「你和妈妈是早就商量好的吧?妈妈故意躲开我,让你来跟我说这些话。」 闻茉是个强硬的性子,恰好江微微也一样,要是让闻茉来跟她谈这件事,母女两个很有可能会吵起来,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但江琢不一样,他很擅长做思想工作。 他知道闺女吃软不吃硬,故意向闺女示弱,三言两语就让她心软了。 江琢摸摸她的脑袋:「我只是把你妈妈想说而又不好意思跟你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最后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不管怎么样,爸爸和妈妈都永远爱你。」 江微微苦笑:「我也爱你们。」 第1246章:跳槽 江微微回到家里,看到了闻茉送给她的出院礼物,是一辆非常拉风红色法拉利。 她对着跑车拍了张照片,发给闻茉。 「妈,礼物我很喜欢,爱你么么哒~」 闻茉那边没有给她回信,应该是正在忙。 江微微和江琢在家吃了午饭。 饭后江琢给了她一份资料。 江微微打开文件,里面是关于圣保罗医院的介绍。 她甦醒后所在的地方,就是圣保罗医院。 今早她刚从圣保罗医院出院,这会儿江琢就把医院资料发给了她,这操作她有点看不懂。 江琢解释道:「圣保罗医院虽然是一家私立医院,但无论是设施环境还是医生实力,都是国内一流,并不比你之前工作的仁海医院逊色。最重要的是,它不像仁海医院那么繁忙,你如果去这里上班,会比你在仁海要轻松舒服很多。」 江先生这是想让她跳槽啊。 江微微其实不太想去私立医院上班,私立医院虽然环境舒适,可是能让她发挥的余地很少。 公立医院虽然很累,可在那里工作会更有成就感,医术水平也能提升得更快。 她看着手里的资料没说话。 江琢道:「其实你可以先去圣保罗试试,就当做是度假了,如果工作了一段时间后,你还是觉得圣保罗不适合你,那就再考虑别的选择,如何?」 江微微想了下,觉得她爸这个提议也不是不可以。 她刚刚病癒,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回仁海,工作固然重要,可身体健康更重要。 去圣保罗的话,不仅能继续给人看病,还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见她神情有些松动,江琢将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是圣保罗医院院长的名片,你打他的电话,就说是我的闺女,他会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江微微接过名片看了眼,院长居然还是个外国人。 她又去看手里的医院资料。 圣保罗医院是中外合资创办的高端私人医院,院长姓詹姆斯,是这家医院的创始人之一,他个人占这家医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另外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全部在顾氏集团手里。 江微微的目光在顾氏集团四个字上顿了顿。 不知为何,那个「顾」字让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问:「圣保罗是顾氏名下的产业?」 江琢颔首:「是的。」 他以为闺女是在担心顾氏会插手医院的内部运作,又多说了几句。 「顾氏只负责出资和监督,一般不会插手医院的日常运作,你知道的,像顾氏那样的庞然大物,他们忙得很,没空去盯着这么一家小医院。」 江微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拿着资料和名片上楼去了。 回到房间里,她从枕头底下拿出笔记本,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东西。 那些都是她的字迹。 写的也都是她的故事。 在这些文字里面,她跟一个叫做顾斐的男人相知相爱,并且成亲生子,恩爱幸福地过完了一生。 可她完全不记得这些事了。 如果不是确信这些都是她的笔迹,她甚至都要以为这些是别人写的。 她一页页地翻过去,纸上的内容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顾斐。 连续翻了好几页纸,全都是这两个字。 江微微看得心情有些压抑。 她合上笔记本。 顾斐到底是谁? 这个本子里的故事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臆想出来的幻觉? 江微微怎么都想不通。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希望心理医生有办法帮忙解决这个难题。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苏玖打来的电话。 江微微接通电话。 苏玖:「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江微微:「什么日子?」 苏玖:「你居然忘了,明天是周末,是我跟小鱼面基的日子!」 江微微:「啧,明天就是真相大白的日子,你做好被甩的心理准备了吗?」 苏玖:「你别咒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儿,紧张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江微微:「你本来就是个夜猫子,经常熬到半夜才睡觉,跟紧不紧张没关系。」 苏玖:「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很紧张!」 江微微:「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 苏玖:「那什么,你明天能帮我个忙不?」 江微微:「我不是都答应明天陪你去面基了吗?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苏玖:「我想让你假扮成我的姐姐。」 江微微:「你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哪里又冒出个姐姐?」 苏玖:「就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啊,我骗小鱼说我有个傻子姐姐,你假扮成我的傻子姐姐,明天跟我一起去见小鱼,我想最后再试试看小鱼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如果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那我就算是把这两条腿跪断了,也要求得他的原谅!」 江微微:「……」 苏玖:「姐你别不说话啊?你这样我很慌的。」 江微微咬牙切齿:「你居然让我去扮演一个傻子?!」 苏玖:「哎呀只是演戏嘛,回头我会帮你澄清的,绝对不会让你的名誉有丝毫损伤。」 江微微:「我拒绝!」 苏玖:「下次你要是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帮你啊!」 江微微:「不用,在我身上永远都不会发生这种傻逼事情!」 苏玖:「话别说得这么绝对嘛,万一你哪天脑子一抽也网恋了呢?」 江微微:「我要是哪天脑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按在地上揍一顿解气。」 苏玖:「姐,求你了,帮帮我嘛,我的终生幸福就全靠你了。」 江微微:「滚滚滚,别跟我来这一套。」 苏玖:「呜呜呜,我单身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喜欢的男生,你真的就忍心看我跟他失之交臂然后孤独终老吗?我的命好苦啊!」 江微微:「闭嘴,再假哭就把你拉黑。」 苏玖:「爸爸,救救你可怜的孩子吧!」 江微微:「我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最后江微微还是没能熬过苏玖的软磨硬泡,答应帮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去演一场戏。 江微微从来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个学霸,居然沦落到要扮演小傻子的地步。 话说傻子该怎么演来着? 她得去找几个智力低下的病例研究研究。 ………… 江微微:我,小傻子,在线打钱! 第1247章:见面(1) 次日,苏玖开着车来接江微微。 江微微看着面前的苏玖,不敢置信地问道。 「你这穿的什么啊?」 苏玖平时都是一副朋克少女的打扮,配上她那可爱的娃娃脸,看起来又酷又萌。 可今天她却一改往日的朋克风格,穿着朴素的白色短袖衬衫,小碎花长裙,白色平跟凉鞋,头髮披在身后,耳边别了个廉价的塑料髮夹,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有,完全的素颜状态。 要不是认识多年,江微微差点都没人出她来。 苏玖拉住裙摆转了个圈儿,得意地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个半路辍学在外地打工赚钱的贫穷少女?」 江微微无语:「你不是准备今天跟他摊牌吗?怎么还要装贫穷少女?」 「我已经想过了,先跟他吃顿饭,看完电影,最后再摊牌,就算他生气要分手,我也不至于连跟他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江微微啧了声:「你这是何必呢?早晚都是要说的。」 「能晚一点就晚一点嘛,」苏玖抱住她的胳膊,「姐,你要记得你的人设啊,等下千万别给我露馅了。」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网瘾少年少女的脑迴路,谈个恋爱戏这么多。」 苏玖嘿嘿一笑,讨好道:「不管我和小鱼最后咋样,你都是我的大恩人,这份恩情我记你一辈子!将来不管你有什么要求,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她上下打量江微微,晃了晃食指:「你这样打扮可不行,你别忘了,你的人设是家境贫穷没钱治病的傻子姐姐。你身上这些名牌衣服鞋子、还有你耳朵上的钻石耳钉、手腕上的白金手鍊,这些都不是贫民窟少女能穿戴得起的。你得穿得跟我一样,看到我身上的衣服没?淘宝十九块九包邮,贼便宜!你瞧瞧这些线头,这粗糙的印花,还有这糟糕的剪裁……这才是一个贫民窟少女应该穿的衣服啊!」 江微微面无表情:「我没有你这样的衣服。」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噹噹当!你看看这是什么?」苏玖像变戏法似的,背包里面拿出个塑胶袋。 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条花色艷俗的连衣裙,和一双丑陋无比的塑料拖鞋。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换上!」 江微微表示丑拒。 可苏玖却不肯放过她,硬是逼着她换上了连衣裙和塑料拖鞋。 江微微坐在凳子上,一脸生无可恋。 苏玖喜滋滋地帮她长发绑成两个麻花辫,为了能让她看起来更傻一点,苏玖还特意把她的麻花辫绑得歪七扭八。 江微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敢相信这个仿佛刚刚进城的乡下土妞居然是自己! 她很想去死一死。 苏玖对她这副样子非常满意,拿出手机给两人拍了张合照,留作纪念。 江微微垂死挣扎:「照片不准发出去。」 「好好好,不发不发,这照片谁也不给看。」 苏玖放下手机,拉着江微微往外走。 她把江微微塞进副驾驶位,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江微微给自己繫上安全带,有气无力地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苏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去a大附近的小吃街,那里有很多吃东西的小店,既便宜又好吃,吃完之后再去看电影,那附近有个票价贼便宜的电影院。」 江微微以前就读的帝都医科大学正好就在a大附近,上学时她和苏玖经常去那条小吃街吃东西。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条小吃街,两人感觉还挺怀念的。 江微微闻到了臭豆腐的香味,打算买一份尝尝,才刚刚拿出手机准备扫码,就被苏玖拉了一把。 苏玖激动地说道:「我好像看到他了!他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侧脸超帅啊啊!」 江微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前面奶茶店门口站着个男生,穿得简简单单,他一手拿着个手机,一手拿着一朵玫瑰花。 由于距离比较远,看不大清楚他的容貌,只能看出他的身材不错,高大修长,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 男生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手机,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江微微问:「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 「我看过他的照片啊,不会认错的!」 江微微很惊异:「隔得这么远,压根就看不清楚五官,你居然都能认得出来?」 「怎么就看不清楚了?明明看得很清楚啊,而且我跟他约定好了,见面时他手拿一朵玫瑰花,你看,他手里就拿着玫瑰花啊。」 江微微一脸嫌弃:「你们好老土啊。」 苏玖哼道:「是你不懂浪漫!」 她拉着江微微朝那个男生走去。 伴随距离越来越近,江微微终于看清楚男生的长相,非常阳光帅气的相貌,加上简单清爽的打扮,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活力,看着一点都不像二十九的人,说他十九都有人相信。 江微微心想,单看这相貌,苏玖这个网恋就不亏。 苏玖在男生面前停下。 她激动得小脸通红,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你、你就是小鱼吧?」 乔遇冬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生,心跳加速,脑子里面就跟放烟花似的,噼里啪啦一阵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 我女朋友长得好可爱啊! 比照片上看起来还要可爱! 苏玖双眼放光地看着乔遇冬。 乔遇冬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玖。 两人就这样展开了长时间的深情对望。 在他们周围仿佛有粉红泡泡在飞舞。 江微微完全沦为一个透明人。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心想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比她更像傻子。 江微微暗暗拽了拽苏玖。 苏玖回过神来,赶忙又问了一遍:「你是小鱼吗?」 乔遇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使劲点头:「对,我就是小鱼,你是大虾?」 「是我是我。」 乔遇冬将玫瑰花递过去,红着脸道:「这个送你。」 苏玖接过花,羞涩道:「谢谢。」 确定了身份后,两人又开始了长时间的深情对望。 江微微快要绝望了。 这两个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又悄悄拽了苏玖一下。 苏玖回头看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重要人物没有介绍,赶忙对乔遇冬说道。 「这位是我姐姐,她叫苏微微,我之前跟你说过她的,她因为生病把脑子给烧坏了,人有点呆傻。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就把她也带出来了,你不会介意吧?」 第1248章:见面(2) 乔遇冬的眼神只在江微微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钟,就又回到苏玖身上。 他笑得很是阳光。 「当然不会,我很高兴能见到你的家人。」 江微微作为一个傻子,不需要跟对方打招唿,她只要咧开嘴傻笑就行了。 苏玖提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乔遇冬点头说好。 他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刚才看了下,这里有很多好吃的,而且价格都很便宜。」 苏玖害羞地说道:「我都可以,看你想吃什么吧。」 乔遇冬看向江微微,礼貌地问道:「姐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江微微傻笑:「臭豆腐。」 刚才她就闻到了臭豆腐的香味,被馋得不行。 没等乔遇冬说话,苏玖就一口驳回:「不行,臭豆腐好贵的,一份才五片,就要七块钱,而且还吃不饱,太不划算了!」 江微微:??? 连七块钱的臭豆腐都不肯给我吃,你特么还是人吗?! 乔遇冬道:「没关系的,虽然七块钱确实贵了些,但只要姐姐喜欢吃,我就给她买。」 说着他就要掏钱去买臭豆腐。 苏玖拉住他:「真的不用,你不用这么惯着她,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你越是惯着她,她就越是任性,咱们晾着她,过会儿她自己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江微微:「……」 这确定是亲姐妹吗? 苏玖一手拉着江微微,一手拿着玫瑰花,朝前走去,嘴里说道:「我记得前面有个包子店,那里的包子又大又好吃,重点是还很便宜,只要八毛钱一个。」 江微微试图挣扎:「我不想吃包子,我想吃臭豆腐。」 苏玖死死抓着她不松手:「乖啊,姐姐别闹,臭豆腐太贵了,咱们吃不起,包子也很好吃的,你吃了就知道了。」 江微微很想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摇晃。 你踏马随便买个包就要十几万,我只是想吃一份七块钱的臭豆腐居然还被嫌贵? 你踏马还是人吗?! 可能是因为她的表情过于狰狞,乔遇冬忍不住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玖解释道:「她脑子不正常,时不时就会抽一下风,等下就好了。」 江微微:「……」 乔遇冬:「你姐的脸色好像更加难看了,她真的没事吗?」 苏玖摆手:「没事没事,我都习惯她这样了。」 三人来到包子店。 乔遇冬看着价目表,感慨道:「这里的包子真的好便宜啊,你们想吃什么馅儿的包子?」 江微微说:「肉包子。」 乔遇冬说:「那就给你买两个肉包子,大虾你要吃什么?」 「我吃素包子就好了,」苏玖顿了顿又道,「我姐平时胃口很小的,吃不了两个肉包子,你给她买一个就行了。」 江微微朝她投过去死亡凝视。 臭豆腐不给吃就算了,肉包子还只给吃一个,你踏马是周扒皮吗?! 最后乔遇冬买了五个素包子和一个肉包子。 他把唯一的一个肉包子给了江微微,剩下五个素包子,他和苏玖分了吃。 江微微啃着肉包子,心里把苏扒皮骂了个狗血淋头! 干吃包子有点噎,乔遇冬要去买奶茶,再度被苏玖拦住。 苏玖说:「奶茶太贵了,一杯要十几块呢,里面还都是糖精,对身体一点都不好,咱们随便买瓶水就好了,健康又实惠。」 乔遇冬对此深以为然:「你说得对,还是喝水比较好。」 于是他去街对面的小卖店买了三瓶水。 每人一瓶。 江微微吃完肉包子,喝掉半瓶水,心里又将苏扒皮骂了一顿。 乔遇冬和苏玖还沉浸在见到心上人的兴奋之中,哪怕手里拿着寡淡无味的素包子,他们依旧吃得兴高采烈,一边吃还一边交流吃包子的心得。 乔遇冬:「我们家那边也有个包子店,是全国连锁的,味道很不错,就是价格贵了些,一个素包子都要三块钱。」 苏玖:「那真是太贵了,吃不起吃不起!」 乔遇冬:「还是这个店的包子好啊,便宜又好吃,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苏玖使劲点头:「嗯嗯!下次我们可以自己带水,就不用另外花两块钱去买水了。」 乔遇冬竖起大拇指:「你真聪明,这招好啊,又可以省两块钱了。」 围观他们对话的江微微:「……」 这两个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吃完包子,他们三个去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 苏玖说这家电影院票价便宜,事实上的确很便宜,一张票只要十九块九,但俗话说得好,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影院应该已经开了很多年,里面的设施已经严重老化,看这样子就能知道影厅环境肯定很差。 江微微很想现在走人。 可苏玖死死拉着她不撒手。 乔遇冬问:「你们想看什么电影?我用手机订票。」 苏玖说:「我都可以。」 江微微对这个破败的影院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敷衍地傻笑两声:「呵呵。」 乔遇冬正要订票,手机忽然弹出一条微信。 顾斐:你见到网友了吗? 乔遇冬心里咯噔一跳,赶紧回復。 小鱼:见到了。 顾斐:发个定位过来。 乔遇冬把自己的定位发过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鱼:你要干嘛? 顾斐:我过来找你。 乔遇冬看到这五个字,吓得手机差点脱手掉下去。 他赶忙抓紧手机,回復微信。 小鱼:你过来干嘛? 顾斐:小姨知道了你见网友的事情,她怕你出事,让我去看看你和你的网友。 小鱼:我很好,我没事,你不要过来! 顾斐:我刚好就在你附近,十分钟后到。 小鱼:哥,我求你了,我跪下求你了,我给你磕头了,哐哐哐!求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乔遇冬一口气发了十几个哐哐磕头的表情包,可惜全都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再回信。 看样子应该是在赶来的路上。 苏玖问道:「小鱼,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乔遇冬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事,我去取票,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苏玖笑得甜美:「好的。」 ------题外话------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1249章:见面(3) 等乔遇冬一走,苏玖立刻就对着江微微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姐,求你了,陪我演完这场戏嘛,千万不要撂挑子,我的终生幸福就全指望你了。」 江微微冷笑:「连七块钱的臭豆腐都不给我买。」 苏玖立刻道:「回头我把整个臭豆腐摊儿都买下来送给你!」 「连两块钱的肉包子都不肯给我吃。」 「我把做包子的师傅打包送去你家,你以后想吃多少肉包子就吃多少肉包子!」 「哼!」 乔遇冬回来了。 苏玖看到他手里的电影票,诧异地问道:「怎么买了四张?我们只有三个人啊。」 乔遇冬擦了下头上的冷汗,不好意思地说道:「等下我表哥会过来,他正好在附近,又只有一个人,我看他挺可怜的,就邀请他过来一起看电影,你们不会介意吧?」 苏玖笑着道:「当然不会。」 乔遇冬紧紧攥着电影票,心里越来越紧张,等下顾斐来了,他该怎么介绍呢?顾斐会不会揭穿他的身份? 以顾斐那一身的气势,怎么看都不像个普通人,很容易就会穿帮。 不行,他得想个说辞矇混过关。 乔遇冬清了清嗓子:「大虾……」 苏玖笑着道:「你叫我小九就好了,在现实里面叫网名挺奇怪的。」 「好的,小九,我跟你说个事儿,就是我那个表哥吧,他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特别爱看小说,而且一看就特别入迷。」 苏玖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一脸茫然。 乔遇冬解释道:「他最近沉迷霸道总裁文,总幻想自己是个霸道总裁,以为自己有亿万身家,每次出门都要穿西装打领带。其实他那一身的衣服鞋子全是山寨货,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但他那个人死要面子,自尊心特别强,你们等下见到他,千万不要揭穿他,不管他说什么,咱们都只要附和他就行了。」 苏玖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咱们得哄着他,对吧?」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表哥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内心特别脆弱,千万不能打击他,就让他专心沉浸在自己的霸总世界里,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吧。」 苏玖被他逗乐了,笑得两眼弯弯:「我懂,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呢,咱们把你哥当个小公举来哄着就好了。」 乔遇冬跟着笑了起来,紧张的心情随之放松了些。 江微微心想,这人的表哥估计也是个脑子有病的。 顾斐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十分钟到,就刚好卡在十分钟这个时间点给乔遇冬打来了电话。 乔遇冬看到来电显示是顾斐,赶紧接通电话。 顾斐:「我到地方了,你人呢?」 乔遇冬:「我们在四楼的电影院。」 顾斐:「马上来。」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乔遇冬捏着手机,不住地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露馅,千万不要露馅! 叮的一声。 电梯门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顾斐从里面走出来。 由于他的相貌气质实在是太过出众,放在这个破旧电影院里显得格外突出,以至于在他出现之后,电影院大厅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全都看向了他,有两个女生还悄悄拿出手机对着顾斐拍照。 乔遇冬挥动胳膊:「哥,这里!」 苏玖看着大步朝这边走来的西装美男,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她发誓,这男人绝对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第二好看的男人! ——第一好看的男人自然是她家小鱼。 没办法,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苏玖悄悄拽了下闺蜜的袖子,小声道:「他哥好帅啊!」 她发现闺蜜没反应,扭头去看,见到闺蜜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鱼他哥看。 苏玖抬手在她面前晃了下。 「喂,别看了,口水要流下来了。」 江微微回过神来,抬手按住胸口,感觉心跳有点快。 此时顾斐已经在他们面前站定。 乔遇冬热情地介绍:「这是我的表哥,他叫顾斐,这个就是大虾,真名苏玖,她旁边那位是她姐姐,苏微微。」 顾斐先是看了一眼苏玖,然后看向江微微。 原本他只打算看一眼就收回视线,谁知这一眼看过去,直接就定住了。 面前这个女人穿着花色艷俗的连衣裙,绑着两条乱七八糟的麻花辫,没有化妆,非常土气的装扮。好在她生得明眸皓齿,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即便这么打扮还是有几分好看。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斐在看到她那一瞬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非常微妙。 他想要去细究,可是翻遍脑中所有的记忆,仍旧没能找到跟这个女人有关的画面。 乔遇冬见自家表哥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姐姐,怕他被人当成是别有意图的变态,赶忙推了他一把。 「哥,你看什么呢?」 顾斐没有理会自家表弟,他仍旧盯着江微微的脸,一眨不眨,嘴里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此话一出,乔遇冬和苏玖都是一愣。 乔遇冬的表情就跟活见鬼似的,一脸的惊恐不安。 卧槽! 顾斐不是把工作当生命的大魔王吗? 他的眼里不是除了工作,其他人和物都是浮云吗?! 他现在居然盯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看个不停,还一开口就是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 大魔王你还好吗?大魔王你别吓弟弟啊! 苏玖则是一脸的兴奋。 这位表哥虽然是个内心脆弱还爱玩角色扮演的小公举,但架不住他长得帅啊! 恰好微微又是单身,要是他们两个能在一起,那他们以后就能玩四人约会了,说不定将来结婚都能一起办呢,那画面想想都觉得好开心。 江微微在对上顾斐的视线时,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她微微蹙眉,正想开口说话,就被乔遇冬给打断。 乔遇冬说:「哥,你肯定搞错了,你们不可能认识的。」 随后他又低声在顾斐耳边解释了一句。 「苏玖她姐以前生病把脑子给烧坏了,跟正常人不一样,你别乱跟她说话。」 顾斐很诧异。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让自己感到似曾相识的女人,竟然是个傻子。 第1250章:见面(4) 乔遇冬嚷嚷道:「到进场时间了,我们该进去了,哥,你既然已经来了,就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我都把你把票买好了。」 他说这话时,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就他哥那工作狂的属性,是绝对不可能把宝贵的两个小时浪费在看电影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 顾斐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江微微,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始终挥之不散。 哪怕知道她可能是个傻子,他还是很想靠近她。 他得弄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斐说:「好。」 乔遇冬说:「哎呀我就知道你会拒绝,连看一场电影的时间都不愿意抽出来,你真是……惹,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好?是你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心想自己年纪轻轻的,听力应该没这么快衰退吧。 顾斐懒得理会表弟的表演,他看向两位小姐,礼貌地问道。 「需要饮料和零食吗?」 虽然顾斐从没跟女人约过会,也没有在私下里跟人去看过电影,但起码的人情世故他还是知道的。 苏玖客气地摆手:「不用破费,我们都不爱喝饮料,也不喜欢吃零食。」 顾斐看向江微微,声音稍显低沉。 「你呢?」 苏玖疯狂朝江微微使眼色。 说你不喜欢吃! 江微微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吃!」 苏玖:「……」 顾斐莞尔:「我去给你买。」 乔遇冬哪敢让他哥掏钱去买吃的啊,他赶忙说道:「我身上有零钱,我去买,姐姐想吃什么?」 江微微说:「爆米花,可乐。」 苏玖说:「买最小份的就行了,她就是尝个新鲜,吃不了那么多的。」 乔遇冬刚要抬脚,顾斐就已经先一步往售卖食品的柜檯走了过去。 乔遇冬赶紧追上去:「哥,让我来买就行了!」 等他们兄弟一走,苏玖立刻就压低声音对江微微哀求。 「我的姐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鱼家里穷得叮噹响,他辛辛苦苦给人练一天的游戏帐号,也才赚一百块钱,你随便吃点饮料零食就能花去他小半天的心血。你要是想吃可乐和爆米花的话,回头我去给你买还不成吗?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求求你放过可怜的小鱼吧。」 江微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刚才江微微暗暗打量了顾斐,他那一身的穿戴很不简单,衣服和鞋子应该是y国手工定制的,腕錶是某大牌的全球限量款,袖扣和领带夹都是私人订制款。 乔遇冬说是山寨货? 啧,顾斐那一身穿戴要是山寨货的话,江微微就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当球踢。 既然顾斐能穿得起如此昂贵的服饰,就说明他家条件肯定非常优越,而乔遇冬作为他的表弟,家境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江微微一眼能看穿的事情,苏玖却看不穿。 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 爱情使人盲目啊! 江微微暂时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戏精到底能演到什么地步? 顾斐和乔遇冬回来了。 他们买了两大桶爆米花和四大杯可乐。 苏玖心痛不已:「怎么买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啊?」 顾斐将其中一杯可乐递给江微微,道:「没多少钱,你们开心最重要。」 苏玖露出感动的表情。 乔遇冬狠狠咬下一颗爆米花,哼,表哥居然把他的台词给抢了。 江微微喝了口可乐,发现这可乐里面居然掺了水,喝起来寡淡无味。 她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顾斐一直在悄悄观察她,见状便问:「可乐不好喝吗?」 江微微点头。 「那就不要喝了,给我,我去帮你扔了。」 江微微想说不用,但想到自己的傻子人设,她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躲开顾斐伸过来的手,在他看过来时,她咧开嘴沖他嘿嘿一笑。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敬业的演员。 顾斐见她笑了,便也跟着扬起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容。 乔遇冬催促道:「电影快开始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一行四人通过检票口,进入观影厅。 观影厅里的环境果然如江微微预想的那般糟糕,设备老旧,空气中还有股难闻的怪味儿。 由于他们看的是一部小众文艺片,整个场次都只有他们四个人。 乔遇冬这个心机boy故意买了前后排的座位票,他和苏玖的座位在后排,江微微和顾斐的座位在前排,中间隔着整整四排座位。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江微微和顾斐落座的时候,江微微特意往后看了一眼,见到苏玖已经把她这个傻子姐姐给忘了,这会儿正在跟她的男朋友你侬我侬。 哼,见色忘友! 顾斐顺着她的视线往后看,低声道:「他们的感情很好。」 江微微时刻牢记自己的傻子人设,沖他嘿嘿一笑,然后低头往嘴里塞爆米花。 这爆米花的味道不怎么新鲜,吃在嘴里都不脆了。 她暗暗打定主意,出去之后就要把这家影院拉黑,以后再也不来了! 顾斐其实也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座位硬邦邦的,前后空间狭窄,他的腿都伸不直,空气难闻,荧幕还花了,整个观影过程都很难受。 要不是为了身边的女人,他肯定早就走人了。 江微微不是个文艺青年,对这类文艺片实在是接受不来。 她看了一会儿,完全无法带入,感觉越来越无聊,有点想睡觉。 这时她听到身边的男人说道。 「要不要换个地方?」 江微微扭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她在犹豫是继续装傻,还是恢復理智。 顾斐说:「我知道你不是傻子。」 江微微很惊讶:「我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你伪装得再好,眼睛也骗不了人,我能从你的眼神看出来,你很清醒,」顾斐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比后面那两个人都要清醒。」 江微微弯唇笑了起来:「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是明白人。」 顾斐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顾斐。」 江微微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叫江微微。」 第1251章:破例 顾斐和江微微悄悄离开了这家让他们终身难忘的破旧影院。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原本顾斐只打算看一眼表弟那个网恋女友就离开的,所以他没让司机离开,后来又因为临时改变主意去看了电影,他发简讯让司机走了。 司机走了,但车被留在地下停车场。 黑色的迈巴赫商务车,全球限量一千辆,非常低调沉稳的款式,属于那种不懂行的人看了觉得没什么,懂行的人看了就会连连惊嘆的类型。 江微微家里也有不少豪车,但她很少开出来。 她平时要上班,就算是再怎么昂贵的豪车,早班高峰期也得被堵在半道上。 为了避免堵车,她直接在仁海医院附近买了套公寓,上班时她就住在公寓里,从公寓走到医院也就十分钟,完全不需要开车。 顾斐和江微微坐进车里。 在弯腰钻进车里的时候,江微微忽然听到撕拉一声。 她立即停住动作,抬手往腰上摸去。 日,连衣裙腰部的位置居然开线了! 真不愧是淘宝十九块九包邮的衣服,这质量真是够够的。 顾斐已经坐进了驾驶座,他见江微微停住不动,问道。 「怎么了?」 江微微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什么。」 她按住腰部脱线的位置,坐进副驾驶座。 因为一只手按着腰部,她只能用一只手去系安全带,这个动作想要完成的话有点难度。 见她试了两次都没能把安全带繫上,顾斐靠过来,帮她把安全带扣上。 此时两人的距离有点近。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唿吸。 江微微本能地屏住唿吸,心跳也跟着加快。 顾斐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坐回去,从后座拿出一条毛毯。 他将毛毯递给江微微。 江微微婉拒:「谢谢,我不冷。」 顾斐说:「你的手一直按在腰上,久了会不舒服吧,用毯子盖着会让你轻松些。」 原来他已经注意到她的衣服开线了。 江微微又说了声谢谢,接过毛毯,盖在腰上。 她再心里把苏玖那个不靠谱的傢伙骂了个半死,都怪苏玖非要她假扮傻子姐姐,还非要她穿成这样子,害得她现在尴尬死了。 顾斐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 两人初次见面,虽说彼此都怀着异样的感觉,但真要说起来,他们其实还是陌生人,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气氛很安静。 江微微低头玩手机。 她用手机给苏玖发了条微信,说她和顾斐出去买点东西。 苏玖没有回微信,应该是还跟男朋友沉浸在恋爱之中,无暇顾及其他。 顾斐打开音乐。 动听的交响乐在车内飘扬开来。 江微微闭着眼睛听了会儿,含笑道:「是命运交响曲的第三乐章,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顾斐说:「原来你也喜欢听这个。」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寝室的人把第四乐章当成起床闹铃,每次那曲子一响起来,我就感觉既兴奋又痛苦。」 「喜欢第四乐章的人比较多,第四乐章的节奏比较激昂欢快,听着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充满斗志。」 江微微偏头看他:「可我还是更喜欢第三乐章,虽然前奏有点压抑,可越到后面就越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永不服输的倔强。」 「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以命运交响曲为开端,渐渐聊开了。 等到车子停下时,江微微还有些意犹未尽,她笑着道:「跟你聊天真有意思。」 顾斐说:「只有你这么认为,其他人都觉得跟我相处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江微微沖他眨了眨眼睛:「那是他们没眼光。」 顾斐莞尔。 这里是冬日百货的地下停车场。 冬日百货是整个a市最高档的百货公司,里面聚集了全球知名的大牌专柜。 江微微平时要是有空,会和苏玖来这里逛逛,她对这里还挺熟悉的,进入电梯后,她毫不犹豫地按下第六层的按钮。 从第三层到第七层全是女装专柜,第六层有两个牌子是她平时比较常穿的。 电梯里面有镜子,江微微看着这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土得不行。 她把毛毯围在腰间,抬手把头上的麻花辫散开。 长发散开后,还保留着微微的卷度,配上她那姣好的面容,有种妩媚的风情。 江微微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我平时不这么穿的,今天情况比较特殊。」 顾斐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我知道。」 六层到了。 江微微和顾斐走出电梯。 顾斐平时忙得很,他自己的衣服全是由国外某知名设计大师量身定做,饰品之类的东西也都有专人帮他配好,他只需要穿上就行,从不需要亲自去商场购买。 至于陪人逛街,那就更不可能得了。 他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魔,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纷纷上千万的那种,哪里会捨得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逛街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不过,今天于他而言註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他先是浪费宝贵的时间陪人看了场无聊的电影,现在又把浪费宝贵的时间陪人去逛街买东西。 破例这种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他破了第一次例,就会第二次、第三次…… 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江微微直奔一家高端奢侈品牌女装专柜,沖售货员说。 「麻烦帮我找一条裙子,要求不多,简单大方就行。」 能在这种高端奢侈品牌店里当任职的姑娘,都有一双火眼金睛,她们一眼就看出江微微身上穿的是廉价地摊货,但因为江微微以前常来这家店买衣服,售货员们都认识她,即便她现在穿得不好,可也没人对她露出什么异样眼光。 有钱人她们见多了,其总不乏有奇怪爱好的,像这种明明很有钱还穿着廉价衣服的人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全都表现得很淡定。 一名售货员笑着跟她打招唿:「江小姐,好久没看到您了。」 第1252章:送你 江微微随意道:「最近有点忙,没空出来逛街。」 售货员拿来一条黑色连衣裙,非常简单利落的剪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江小姐,您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江微微点点头:「还不错。」 她刚要伸手去拿裙子,就听到身后传来个充满讥讽的女人声音。 「啧啧,这不是江微微嘛?一段时间没见,你咋落魄成这样了?」 江微微转身,看清楚说话的女人是谁后,无语道:「范馨月,怎么哪哪都有你?」 面前这个打扮妖艷的女人叫范馨月,是江微微以前的中学同学,两人曾经还是同桌,后来因为一个男人,范馨月单方面跟她宣战,两人关系迅速恶化,成了死对头。 她们两人的家世差不多,又都生活在a市,就算高中毕业了,她们偶尔还是会碰上一面。 每次见面两人都一定会吵架,闹得不欢而散。 范馨月上下打量她,摇头嘆息:「你这恶俗廉价的衣服在哪买的?你妈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不见她给你买几件好点的衣服?瞧瞧你现在的寒酸样儿,看着都让人觉得心疼,你要是没钱的话,可以跟我说啊,我今天心情不错,说不定能借一点儿钱呢?」 江微微嗤笑:「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每次出场都能把自己搞得跟个恶毒女配似的?你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吗?」 「我就算再恶毒也没你恶毒,居然连好朋友的男人都抢,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你虚伪的样子让我想作呕。」 「呵,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情?你要是真对宋瑾这么念念不忘,那你就去追他啊,你跑到我面前来撒什么野?哦,我差点忘了,宋瑾已经跟人订婚了,人家都快结婚了,早就没你这个恶毒女配什么事儿了。」 范馨月被猜中痛脚,气得直跺脚:「你闭嘴!」 「哟,这就恼羞成怒了?我真搞不懂,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明每次跟我吵架都吵不赢,却每次都锲而不捨非要来跟我吵,你是抖m还是受虐狂?就这么喜欢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吗?」 范馨月恨得咬牙切齿:「江微微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宋瑾是没跟我在一起,但他也没跟你在一起,你跟我一样都是失败者!」 江微微嗤笑:「我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宋瑾,不管他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关系,失败者是你一个人的殊荣,千万别拉我下水,我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死不承认?你就是喜欢宋瑾,以前念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他,现在你还喜欢他!」 江微微觉得这女人还真是无可救药,她决定给对方来一下狠的,省得这女人以后再来缠着她发疯。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喜欢宋瑾,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范馨月不信:「你胡说,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你就是在等宋瑾,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江微微看向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围观她们吵架的顾斐,沖他眨了眨眼睛。 顾斐多么聪明一个人啊,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走上前来,单手拦住江微微的腰。 江微微顺势靠在他怀里,笑眯眯地沖范馨月说道。 「这位就是我的男朋友,他平时比较忙,又比较低调,所以我们没有跟太多人宣布我们的恋爱关系,你不知道这事儿也很正常。不过现在你知道这事了,相信你应该就能清醒了,别再拿宋瑾在我面前说事儿,我不想让我的男朋友产生误会。」 范馨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英俊男人,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可人就站在面前,她想不承认都不行。 她一直以为江微微跟自己一样,都对宋瑾念念不忘。 如今宋瑾跟其他女人订婚了,范馨月心里难受,便想拉着江微微跟她一块难受。 却没想到,江微微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个看起来各方面都比宋瑾更优秀的男朋友,这让范馨月心里既愤恨,又嫉妒。 她恶狠狠地瞪着江微微,眼睛里几乎都能冒火了。 这时,顾斐两指夹住一张黑卡,递了出去。 专柜经理一看到黑卡,立即端起得体的笑容,殷切地询问:「先生,请问是要一对一服务吗?」 顾斐颔首。 此时店里还有几个正在挑选衣服的女顾客,她们和范馨月一起全被售货员们以友善却又坚定的态度请了出去。 范馨月不服气,叫嚷道:「我也是顾客,凭什么赶我走?你们是什么破服务态度?信不信我去投诉你们?!」 专柜经理微笑着道:「这位先生是尊贵的黑卡会员,按照黑卡制度,这位先生享有一对一的服务特权,即便您去投诉也没用,抱歉,请让让,我们要关门了。」 随后专柜大门就在范馨月的面前被关上了。 门上还被挂上「正在接待贵宾」的金色小牌。 另外那几个女顾客见状都默默地走了,只有范馨月还站在原地,气得狠狠拍门。 「不就是卖衣服的破店吗?你们今天这么对我,以后休想我再踏进你们店门一步!」 她的喊声引来周围其他人的注目,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范馨月恶狠狠地瞪了周围那些人一眼,最后又踹了店门一脚,这才踩着高跟鞋气唿唿地走了。 其他客人全被请了出去,此时店里就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两个客人。 现在整个店的工作人员都只为他们两人提供服务。 江微微已经从顾斐的怀里退出来,她低声说道:「刚才谢谢你配合我演戏。」 顾斐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情,还可以找我,我很乐意配合你。」 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 江微微打了个哈哈,笑道:「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发生为妙,对了,你刚才看到范馨月的表情没?尤其是她被赶出去的时候,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笑死我了。」 「开心吗?」 「开心极了!」 顾斐将黑卡递过去:「送你。」 江微微吓了一跳:「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怕顾斐还要坚持,她赶紧拿起那条黑色裙子,一熘烟地跑去了试衣间。 ………… 大家除夕夜快乐! 第1253章:好感 顾斐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休息区坐着等候。 经理亲自送来茶水和甜点,态度恭敬得就好像是在伺候老父亲。 试衣间里,江微微脱掉自己身上那条花花绿绿的廉价连衣裙,但在低头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内衣上面有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 她登时就震惊了。 沃日啊! 这条破裙子丑就算了!开线也算了!居然还踏马的掉色! 掉下来的颜色全蹭到她内衣裤上去了! 啊啊啊!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经歷这种非人的折磨啊?! 江微微忍无可忍,恶狠狠地拨通苏玖的手机号码。 电话想了好久才被接通。 没等苏玖开口,江微微就披头开练一顿骂。 「苏玖你买的这是什么破裙子啊?你知不知道它的质量有多差啊?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有多惨啊?你到底是从哪个店铺找到这么一条奇丑无比还质量奇差的破裙子啊?」 苏玖:「爸爸我错了,爸爸我再也不敢了。」 江微微:「叫爸爸也没用了,我现在很生气。」 苏玖:「我去给那家淘宝店铺打差评。」 江微微:「你把店铺地址发给我,老娘要向工商局举报它!」 苏玖:「好好好,我这就发给你。」 顿了顿,苏玖又道:「卧槽,你怎么不在影院?你跑哪里去了?」 这货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她不在影院,江微微冷笑:「你爸爸我早在电影开场十分钟的时候就走了,那破电影实在太难看了,也就只有你们这种完全不在意电影内容是什么只想藉机摸摸抱抱亲亲的情侣狗才会喜欢看。」 苏玖:「讨厌,人家才没有亲亲呢。」 江微微继续冷笑:「那就说明你们已经摸摸抱抱了?」 苏玖:「……咳咳,那啥,店铺地址已经发你微信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回头再联繫。」 电话被挂断。 江微微丢开手机,低头看着自己内衣裤上那一团团的颜色,气得好想鲨人。 她将黑色裙子套到身上,踩着那双廉价塑料拖鞋走出试衣间。 售货员们纷纷夸赞好看。 顾斐见她气鼓鼓的,好奇问道:「谁惹你了?」 江微微恨恨地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苏玖那个小混蛋。」 要不是苏玖非要她穿这条破裙子,她今天也就不至于在顾斐面前出这么大丑! 今天可是她跟顾斐第一次见面,虽说她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那就是她对这个男人有好感。 既然有好感,那必然是要追到手的。 喜欢不追那是大傻子。 可就因为那条破裙子,害得她和顾斐的初次相遇变得不堪回首。 越想越气! 江微微直接气成了一只河豚。 顾斐看着她,心想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居然还、还有那么点可爱。 江微微对经理说道:「这条裙子我要了,另外再帮我挑一双鞋子,我的尺码你们应该知道。」 「好的,请您稍等。」 经理很快就帮她找来一双款式简单大方的黑色高跟鞋。 江微微直接把脚上的廉价塑料拖鞋脱掉,换上高跟鞋,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自己的画风终于变得正常了。 经理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不用江微微说,她就主动拿出好几条项鍊、耳坠、手包给她挑选。 「这些都是今年的新款,刚到货的,它们跟您的气质很配,您要不要试试看?」 江微微拿起一对耳坠带上,又选了个白色手包,感觉差不多了。 原本因为那条破裙子引起的怒气此时终于消散了。 她原地转了个圈,笑眯眯地问道:「顾先生,你觉得我现在好看吗?」 顾斐由衷地夸赞:「很好看,你的眼光很好。」 「比起夸我眼光好,你更应该夸我颜值高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顾斐莞尔一笑:「嗯,你穿什么都好看。」 受到肯定的江微微表示很开心。 她对经理说道:「这些我都要了,结帐吧。」 顾斐问:「不要再看看别的吗?」 以前他完全无法理解陪人逛街有什么意思,可现在他却奇异地get到了那种装扮女朋友的萌点,亲手将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江微微拿着手机往柜檯走去,嘴里说道:「不用了,我家里衣服还多得很,好多都还没拆封呢,今天要不是为了应急,我也不会拉着你来这里买东西。」 说到这里她朝顾斐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顾斐走过去:「我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难得有人愿意拉我出来逛街,以后你要是还想逛街,可以再约我,我随叫随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黑卡放到柜檯上。 「刷这个。」 江微微原本是想自己付钱的,见状笑了下:「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顾斐正想说不用回报,就听到女人接着说道。 「不如我请你吃晚饭吧?」 顾斐喜欢这个回报方式。 他欣然应允:「好。」 经理刷了卡,双手将黑卡还给顾斐,含笑问道:「江小姐,请问您的衣服是打包还是直接穿走?」 「直接穿走。」 「好的,请让我为您把吊牌剪掉。」 店门重新打开,江微微和顾斐往外走,经理带着所有售货员站在门口,九十度鞠躬,整齐说道。 「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周围那些人全被这副阵仗给惊到了,纷纷往这边看来。 江微微虽然经常来这边购物,但还从没受到这种贵宾级的待遇,她低声问道:「顾先生,您每次购物阵仗都这么大吗?」 顾斐说:「没有,我平时不怎么逛街,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直接电话订购,有专人送货上门。」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你要是不喜欢这么大的阵仗,下次咱们就不用黑卡了,还有,咱们是平辈,你不需要对我用敬语。」 江微微笑弯了眼:「好吧,现在是下午两点半,距离吃晚饭还有好几个小时,你如果想买什么的话,咱们就再逛逛,你要是没什么想买的,咱们就去别处逛逛。」 「你想去哪里?」 「我以前就读的帝都医科大学就在这附近,咱们去学校里逛逛吧?那里景色不错,我还能给你介绍一下我母校的各大景点。」 「好。」 第1255章:解释 顾斐开车带着江微微去了帝都医科大学。 这所医科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医学院,每年都有大批优秀的实习医生从这里走出去,不过最后真正愿意将这条路走到底的人却少之又少。 很多人都像苏玖那样,毕业后就转业去干别的了。 还有些干脆就做起了医药代表,还有的去做了兽医。 江微微走在校园里,跟顾斐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颇为落寞。 顾斐说:「你很喜欢当医生?」 江微微点头:「对啊,我喜欢治病救人的感觉,每次看到病人痊癒后高高兴兴地离开医院,我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她之所以愿意从事这一行,就是因为这一行能给她带来成就感。 顾斐问:「你现在在哪家医院任职?」 「原本是在仁海医院上班,前不久我出了点事,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接下来我可能要转去别的医院。」 仁海医院是国内公立医院中首屈一指的大医院,很多医学院毕业生挤破头都想挤进去,但那地方累也是真的累,江微微之前不就是被累得差点猝死嘛。 顾斐心想好巧,他之前就是在仁海医院做的脑部手术,手术很成功,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他爸妈觉得是仁海医院的医生水平不行,强行把他转移到了圣保罗医院。 这些事他不打算说出来,免得被江微微认为是他嫌弃仁海医院不好。 两人边走边聊。 帝都医科大学的景色很不错,山明水秀,教学楼也是比较復古的那种样式,学校里还有几个挺有名的景点,一些来帝都旅游的人回来这里拍照留念。 顾斐生得人高腿长,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极为出色,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注目。 有两个胆大的小学妹还跑到他的面前,红着脸问他是不是明星? 顾斐淡淡道:「我不是明星。」 「可我们觉得你很眼熟,好像在什么节目上见过你。」 「应该是你们认错了吧。」 顾斐说完这话,便主动拉起江微微的手,大步走了。 江微微刚才一直在悄悄打量他,发现这男人在面对她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面对她的时候虽然也不怎么笑,可气质是很温和的,会让她觉得他是个很好相处很随和的人。 而他在面对刚才那两个小学妹的时候,态度却极为冷淡,甚至还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这个发现让江微微心里有了点别的想法。 一个对别人冷漠但惟独对她很温和的男人。 合理催测一下,他也许对她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呢。 就算只有那么一丢丢,那也是有的呀。 只要有好感,接下来就好办了。 江微微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顾斐注意到她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嘴角。 「你很高兴?」 江微微使劲点头:「对啊!」 两人走着走着,江微微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还被顾斐拉着。 刚才顾斐为了避开那两个小学妹,拉着她往前走,然后就一直没松开手,而她沉浸在发现对方对自己可能有好感的兴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拉着。 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江微微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不知道是该假装矜持把手抽回来好呢?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跟他拉手好呢? 没等她作出决定,顾斐就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他歉然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江微微心里有点小失落,居然就这么松开了。 她摇摇头:「没事。」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两人开车去了附近一家西餐厅。 江微微和顾斐刚坐下,旁边那桌就有人叫了江微微一声。 「微微!」 江微微扭头,循声望去,发现居然是宋瑾。 宋瑾像是刚刚下班,身上还穿着西装,他原本就是那种斯文长相,此时戴着细边眼镜,再配上西装领带,就更显得衣冠禽……不,是衣冠楚楚了。 他对面坐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 江微微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那女人应该就是宋瑾的未婚妻。 之前宋瑾在朋友圈晒过他们的订婚照,江微微无意中瞥见过,所以认识。 宋瑾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江微微,他惊喜地说道:「原来真是你啊,刚才我还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呢,你们也来这里用餐啊?真巧。」 江微微含笑道:「确实挺巧的。」 刚刚逛街碰见范馨月,现在吃饭又碰见宋瑾,这狗屎一般的缘分简直就跟三流狗血言情剧一个套路。 宋瑾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顾斐,面露惊异之色。 他试探性地问道:「这位是你的男朋友?」 江微微道:「不是。」 宋瑾听了这话,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江微微从那复杂的眼光里看出了别的意味,心想这傻叉不会真以为她暗恋他吧? 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不知道哪来的风言风语,非说她喜欢宋瑾,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如果江微微不是确信自己没有失忆过的话,怕是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喜欢过宋瑾。 宋瑾欲言又止止言有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的未婚妻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用一种充满打量和戒备的眼神看了看江微微,然后对宋瑾道。 「我吃饱了,咱们走吧。」 宋瑾点点头。 他跟江微微说了声回头联繫,然后带着未婚妻走了。 顾斐问:「你想吃什么?」 江微微随便点了几样自己常吃的菜。 点完菜,侍应生走了。 江微微看着桌对面的男人,怕他误会,主动解释道。 「刚才那男的叫宋瑾,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他已经订婚了。」 顾斐原本心里正在泛酸,觉得江微微可能跟刚才那个男的有点什么,现在听到江微微那明显是解释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即反问。 「你为什么要对我解释这些?」 江微微被他问懵了。 她为什么要解释? 当然是因为她对他有好感,怕他误会啊。 可这话能说吗? 必然是不能说的啊! 他们才第一天认识,她要是表现得太过热情,把他吓跑了怎么办?! ………… 因为是番外,不会太长,所以就以甜甜甜为主,大家可以放心地磕糖。 另外,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全都能暴富! 第1256章:女大不中留 江微微正想着该怎么解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江爸爸打来的电话。 江微微心想真不愧是亲爸,这个电话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帮她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尴尬之中解救出来了。 江微微迅速接通电话:「爸?」 江琢:「你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江微微:「不回来了,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 江琢:「那行,你好好玩,别太晚回来。」 挂断电话后,江微微装作忘了刚才顾斐的提问,另外起了个话题。 顾斐也像是没察觉到她刻意岔开话题的用意,顺着她的话题往下聊。 侍应生开始给他们上菜。 途中顾斐去了趟洗手间。 这家餐厅在本地挺有名气的,很多情侣来这里约会,周围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 在这种氛围中用餐,江微微有种自己也在谈恋爱的错觉。 这顿饭吃得颇为满意。 江微微按下唿叫铃,叫来侍应生,准备买单。 侍应生却道:「抱歉,这位先生已经结过帐了。」 江微微看向顾斐。 顾斐理所当然地道:「和女士一起吃饭,怎么能让女士买单?这不符合我们顾家的教养。」 江微微皱眉:「可是说好了这顿是我请客啊。」 「你要想请客的话,可以等下一顿。」 江微微定定地看着他。 顾斐就这么任由她看着,泰然自若,一点都不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看出来。 江微微忽地笑了下,心情愉悦地说道:「行,那就下顿再请。」 两人起身离开餐厅。 顾斐要开车将江微微送到家门口。 江微微正准备下车,就听到顾斐问道。 「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码。介意留个号码日后方便联繫吗?」 江微微当然是爽快地应下了。 她把自己的号码念了一遍。 顾斐用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待响了一声就挂断。 他温声道:「改天见。」 「嗯,改天见。」 直到江微微走进别墅里,再也看不到身影了,顾斐方才开车离开。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江爸爸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睡觉,他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二楼的室内花园往下看,正好看到顾斐车子离开的背影。 江微微乘坐电梯上到二楼,见到老爸站在室内花园的落地窗边,好奇问道。 「爸,你站那儿看啥呢?」 江琢意味深长地问道:「刚才送你回来的人是谁?」 江微微沖他眨了下眼睛:「您猜。」 江琢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江微微自动接上下一句。 「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说完也不等她爸再说什么,她就哼着小调跑了。 回到卧室里,江微微脱了衣服,泡在按摩浴缸里,脸上敷着面膜,手里拿着手机。 她点开了苏玖发过来的淘宝店铺地址,准备去工商局举报这家店,谁知点开店铺地址后,却被提示「该店已被举报查封」。 「啧啧,看来被坑的不止我一个啊。」 江微微准备丢开手机,闭上眼睛歇会儿。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苏玖发来的视频邀请。 江微微直接挂断,回復语音信息。 「我在泡澡。」 苏玖很快又丢过来一个语音请求。 这次江微微接通了。 江微微将手机扔到旁边的置物架上,背靠在鱼缸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道。 「你和你的贫穷男朋友分手了吗?」 苏玖:「哼,我们情比金坚,永不分手!」 江微微:「你跟他坦白了吗?」 苏玖的语气有些发虚:「没有……」 江微微:「啧,你居然还没说,你难道打算继续骗下去吗?」 苏玖:「我是很想跟他坦白的,可我说不出口,尤其是当我对上他那双眼睛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怕自己说出真相后,他会生气,会对我失望。」 江微微:「你瞒不了他一辈子,早晚都得跟他坦白。」 苏玖信誓旦旦地保证:「等下一次,下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我再跟他坦白!」 要换成是昨天之前,江微微肯定会竭力劝说苏玖早日坦白,不要在谎言中越陷越深,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乔遇冬也在撒谎。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在互相飙戏。 既然如此,那她还瞎操什么心?就让他们慢慢折腾去吧。 江微微:「行叭,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玖特别感动:「谢谢你,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最能理解我了!」 江微微:「没办法,谁让我生了你这么个傻闺女呢?」 苏玖:「滚滚滚,别又占我的便宜!对了,今天你半路熘号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帐呢,电影都还没看完你就跑了,跑之前还不跟我打声招唿,后来小鱼问起你去哪了,我硬是绞尽脑汁才编出个理由矇混过关。」 江微微:「这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你男朋友选的电影太难看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只能悄悄跑路。」 苏玖:「不准你嫌弃我男朋友的审美!」 江微微:「康康,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就开始胳膊肘向外拐了,由此可以想像以后你要是结婚的话,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会跌落到何种地步。」 苏玖:「你别转移话题,我对你的拷问还没结束呢!你今天是不是跟小鱼他哥一起跑掉的?你们离开电影院后去了什么地方?聊了什么话题?做了什么事情??速速如实招来!」 江微微:「你说什么?诶?怎么回事?这信号怎么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玖:「我问你跟小鱼他哥是不是勾搭在一起了?」 江微微:「啊?你说什么?浴室里的信号太差了,算了算了,不聊了,我们改天说,拜拜。」 说完她也不等对方反应,就伸出手指迅速挂断语音通话。 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 江微微瞥了一眼,发现是苏玖发过来的语音通话,她装作没看到,继续心安理得地泡澡。 手机响了很久才停下,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语音信息轰炸。 江微微不用看也能猜到苏玖发来的信息内容,肯定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装疯卖傻? 她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矇混过去,她又不想实话实说,干脆装作掉线了,什么都不知道。 第1257章:巧合 泡完澡后,江微微穿上浴衣,走出浴室。 等她出完头髮躺到床上,苏玖终于停止了对她的语音信息轰炸。 江微微点开跟她信息框,正准备一条条地查看她发了些什么信息,就忽然收到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发现是对方的暱称只有两个字,文非。 文非合起来,不就是个斐字嘛。 再看对方的头像,正是顾氏集团的logo。 这还真是简单明确啊。 江微微通过对方的好友申请。 很快对方就发来一条文字信息。 文非:我是顾斐。 江微微心情愉悦地回覆信息。 微微:我知道。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条信息。 微微:你到家了吗? 文非:刚到家,正准备洗澡。 文非:都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微微:正准备睡呢。 文非:那你早点睡,别熬夜,对身体不好。 微微:你这语气像我爸。 对话框上显示「输入中」,江微微趴在床上,看着面前的手机,等待对方的回覆。 结果等了十多分钟,对方还在输入中。 江微微心想对方是在写小作文吗?不然干嘛要输入这么久? 就在她耐心耗尽准备主动询问的时候,就见到对方终于发过来了一条信息,只有一句话。 文非:去睡吧,晚安。 江微微:「……」 他输入了十几分钟,最后居然就打了这么五个字? 就算把这五个字拆开了重新组合,也不需要十多分钟吧?! 江微微满肚子疑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放弃追问到底,动了动手指,迅速回了条信息。 微微:嗯,晚安。 末了还不忘附带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她丢开手机,滚进被窝里,想到白天跟顾斐约会吃饭的情景,她抱着被子嘿嘿地笑了起来,心情特别美妙。 原来恋爱的感觉这么好,早知道这样的话,她就应该早点谈恋爱的。 诶,怪只怪她跟顾斐认识得太晚了。 江微微感慨一声,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笔记本,本子里面写满了她跟一个名叫顾斐的男人相知相爱成亲生子的事情。 这些故事已经被她翻看过好多遍。 以前她只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可今天她在见到顾斐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他们都叫顾斐。 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江微微的指尖从「顾斐」二字上面轻轻划过,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在靠近顾氏集团总部的某座高级公寓里,顾斐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微信对话框里的卖萌表情,他已经看了一分钟,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显然是心情很好。 手指滑动,页面滚动到了那条「你这语气像我爸」的信息。 顾斐看着这条信息,心想江微微肯定觉得他这人特无聊,要不然也不会形容他像她爸。 刚才他原本是想解释一下自己对她的关心,他甚至还准备详细阐述早睡早起的必要性,来来回回地写了好久,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那些话全都删掉了。 他本来就已经表现得很无趣了,这么一大段信息发送过去,只怕她会觉得他更无趣。 顾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乎一个人的感受。 哪怕是对爸妈,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谨慎、充满期待的奇妙感觉。 这感觉来太过突然,又无比自然,让他完全生不出排斥的想法。 他想起自己在见到江微微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并非是他用来搭讪的藉口。 那就是他当时的真实感受。 他觉得江微微看起来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仔细一想,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顾斐想着想着,忽然想起自己刚从昏迷中甦醒的时候,口中曾喊过一个人的名字。 虽然他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喊的是谁,可事后医生曾告诉过他,他喊的那个人名字是江微微。 顾斐在心里将这三个字反覆咀嚼了无数遍。 只是巧合吗? 顾斐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林助理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她叫江微微,住在翰林别苑的6号别墅,她还有个朋友叫苏玖。」 「明天给我结果。」 挂断电话,顾斐靠在沙发上,抬手捏了捏额角,努力让自己不要把对方想得太坏。 顾家家大业大,家族内部的关系也很复杂,再加上最近老爷子身体越来越不好,家族里有人传言老爷子可能活不久了,一旦老爷子走了,那么遗产继承就成了所有人关心的重点。 顾斐是顾家的嫡长孙,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都是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而他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碰巧遇见了江微微,还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顾斐不想把人想得太坏。 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以及经歷过的教训,都让他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他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次日,江微微起了个大早,她换上白衬衫和牛仔裤,长发绑成马尾,画了个淡妆,打扮得像个刚离开校门的大学生,很是干净清爽。 江爸爸正在给室内花园的花花草草浇水,见到闺女准备出门,好奇问道。 「你今天又要去哪?」 江微微道:「我要去圣保罗医院应聘。」 江爸爸问:「你给詹姆斯院长打电话了吗?」 「已经打过电话了,我跟他越好今天早上在医院见面。」 「路上小心,慢点开车,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江微微乘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车库里停着十几辆不同款式型号的车子,她选了一辆相对比较低调的银灰色宾利,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赶上早班高峰期,她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等她到达圣保罗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她停好车,按照提示找到了院长办公室。 詹姆斯院长还挺好说话的,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江微微,并亲自带着她在医院里转了转。 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好,清净舒服,很适合度假休养。 江微微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在这里任职。 三个月的试用期,等试用期结束后,若没有其他问题,她就能直接转正。 第1258章:联繫 江微微被安排到了一号外科,职位是主治医生。 她见到了一号外科的冯主任,今年五十十多岁,总是笑眯眯的,手里时刻拿着个保温杯。 冯主任知道江微微是经由詹姆斯院长的关系进来的,所以对她格外关照,不仅挨个给她介绍同事们,中午的时候还亲自带着她去食堂打饭。 这里不愧是国内一流的私人医院,不仅环境好,饭菜也是好得没话说。 江微微觉得就沖这些美味的饭菜,她也没有白来这里上班。 冯主任见她吃得开心,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是院长介绍来的,不管怎样都要对她客气些,若她是个不好相处的,未来大家的日子都会很难熬,好在她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这让冯主任心里轻松了不少。 「小江啊,你是打算住家里?还是住员工宿舍?我们这里的员工宿舍就在医院后面,挨得很近,环境也很不错,还有配套的室内游泳池和健身房,你要想住宿舍的话,等下我带你去领宿舍申请表。」 江微微的家离这里挺远的,正常情况下至少要半个多小时,如果碰上早晚高峰期,堵车能堵到怀疑人生。 要是在这附近买房子的话又没必要,租房子似乎也不合适,一般的房子都是半年起租,她也许在这里待不了半年就得走。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宿舍看看,要是环境满意的话,那就住宿舍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人在他们身边停下。 「微微!」 江微微抬头,见旁边站着的人居然是宋瑾。 她很意外,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 宋瑾西装革履,鼻樑上带着细边眼镜,一副职场精英的打扮。 他惊喜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微微反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宋瑾解释道:「我是深海生物公司的业务经理,我们公司跟圣保罗医院有业务往来,今天我是来这里洽谈业务的,中午顺带来这里吃顿饭,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旁边坐着的冯主任,礼貌地打招唿。 「冯主任您好。」 冯主任显然是认识宋瑾的,而且对他印象很不错,笑眯眯说道:「你也来吃饭啊,今儿的红烧排骨味道很不错,你快去买吧,晚了可就没有了。」 「好的,我这就去。」 宋瑾又对江微微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便往打饭窗口走了过去。 江微微加快吃饭速度,她想赶在对方吃完之前结束这顿饭。 冯主任并未看出她的心急,还在笑眯眯地问道:「你跟小宋认识啊?」 江微微眼下嘴里的饭菜,含煳应道:「我们是中学同学。」 「那可真是太巧了,小宋经常往咱们医院跑,咱们医院里的人都认识他。挺好一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做事也细心,还很有礼貌,你要是没有男朋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他。」 上了年纪的人不分男女都爱给人拉媒牵线。 江微微沖他笑了笑:「他已经有未婚妻了,咱们可不能做拆人姻缘的事情。」 冯主任很意外:「都订婚了啊,从没听他说起过啊。」 这时宋瑾已经端着饭菜走过来了。 他在江微微身边的空座坐下,他见到江微微餐盘里的饭菜已经吃了一半,惊讶道:「你吃得还真快啊。」 江微微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性子比较急。」 宋瑾关心道:「吃饭还是细嚼慢咽得好,更利于消化。」 这时冯主任开口问道:「小宋,听说你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宋瑾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愣了下才道:「也就三个月前的事情,只是订婚而已,我们没有请太多人,不想打扰到你们,所以就没说。」 「你这孩子真是的,订婚是好事啊,当然得跟大家都说说,就算我们不能去参加订婚宴,也可以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等结婚的时候,你可别再忘了提醒我们啊!」 「一定一定,肯定忘不了您的那份请柬。」 宋瑾似乎不太想在结婚这事上说太多,他很快就把这个话题给略过去,谈起了别的事情。 「微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冯主任就在面前坐着,撒谎是肯定不能的,江微微随口敷衍了句:「我在这里上班。」 宋瑾很意外:「你不是在仁海医院上班吗?你什么时候跳槽的?我都没听说过,你要想来这里上班的话,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对这里很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今天刚到这里来办就职手续。」 「你在哪个科室上班?」 「一号外科。」 宋瑾笑了下:「是冯主任的科室啊,冯主任人很好的,你在他手底下干活,日子肯定很舒服。」 冯主任哈哈一笑:「你也太会说话了。」 宋瑾顺势跟他聊了起来。 江微微迅速吃完饭,起身走人。 没走几步就被宋瑾追了上来。 宋瑾拿着手机问道:「你之前的号码是不是没用了?我试过联繫你,但都打不通,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方便联繫。」 江微微淡淡道:「我们应该没有联繫的必要吧。」 宋瑾一愣:「怎么这么说?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啊,高中时你是班长,我是副班长,我们关系还挺好的,就算现在毕业了,咱们的同学情谊应该还在的啊。」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跟你联繫,就这样,拜拜。」 江微微转身要走。 宋瑾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你等一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微微甩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这里还在食堂,周围有不少人在往这边看,就连冯主任也在往这边张望。江微微不想被人围观,她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催促他赶紧扫。 宋瑾扫了一下,发出添加好友的申请。 江微微当着他的面同意了申请,问:「这样可以了吗?」 宋瑾皱眉,觉得她的态度有问题。 但碍于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没有再多说,任由她转身离开。 第1259章:邀约 下午冯主任有点事情,他给了江微微一张宿舍申请表后,就把她交给了科室里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带着。 医生这一行男多女少,整个一号外科总共也才四个女医生,其中有两个是上了年纪的中年已婚妇女,另外就只剩下江微微和面前这个女医生。 这个女医生姓元,全名元雅樱,她比江微微小两岁,生得肤白貌美。 在江微微来之前,元雅樱是整个外科部的科花。 可现在江微微来了,元雅樱就只能退位让贤了,单论相貌而言,江微微完胜她。 这让元雅樱在面对江微微的时候,眉头一直皱着,显得很不高兴。 元雅樱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今天就来上班吗?」 江微微摇头:「没有,我打算先去宿舍看看,要是环境可以的话,我就递交宿舍申请表,回头我还得把自己的行李带过来,你能带我去宿舍看看吗?」 她见元雅樱不大乐意的样子,又补充道:「你要是忙的话,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随便逛逛吧。」 元雅樱不耐烦道:「员工宿舍就在医院后面的家属区里,你要看就自己去看吧。」 说完她便甩手走了。 江微微不以为意,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几个不好相处的同事,以前她再仁海也遇到过这类人。 不同的是仁海工作太忙了,就算有极个别人不好相处,但大家每天都忙得不行,累都累得不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在乎别人好不好相处?而圣保罗因为工作清闲,同事之间有很多事情去互相八卦,那么人情交往就成了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幸好,她不打算在这里久留,不需要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江微微通过问路,找到了员工宿舍。 冯主任没有忽悠她,这地方的环境确实很不错,每个人都一个单间,还配有独立的浴室和小阳台,家电家具也是一应俱全,相当于是一个简单版的小号单身公寓。 江微微对这里还挺满意的。 她当即写好了宿舍申请表,递交给了后勤部,在拿到钥匙后,她开车回家去拿行李。 江爸爸知道她要去住宿舍,很是心疼。 「宿舍那种环境肯定不怎么好,回头爸给你在医院附近买套公寓,不比宿舍舒服多了。」 「不用了,我去看过宿舍了,环境还可以。而且我不一定会在圣保罗待太久,您要是在医院附近帮我买了房子,回头等我辞职了,那房子不就浪费了。」 江琢知道她跟她妈一样,都是很有主见的人,便不再坚持。 他嘆气:「你去上班了,以后就得长期住宿舍,不能经常回家,你妈也是忙得不行,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后这个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真可怜啊。」 江微微上去抱了抱他:「我有空会多回来看看您的,您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琢道:「我送送你。」 「嗯。」 江微微的行李并不多,也就一个箱子,被放进车尾箱里。 江琢开车,和叶姨一起将江微微送到医院。 他亲自去员工宿舍看了看,确定环境还可以,这才放下心来。 叶姨麻利地帮江微微把房间收拾妥当,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 「衣服脏了就放洗衣机里洗,像那些不能机洗的衣服,就放进旁边的脏衣篓里,回头我让人过来帮你送去干洗店,卫生也不用你弄,我会每天让人过来帮你搞干净的。」 「嗯,我知道啦。」 江微微把备用钥匙交给她,送他们两人下楼。 江琢将车子留在医院里给闺女用,他和叶姨打车回家去了。 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其他同事她又不认识,行李什么的都已经被叶姨收拾好了,江微微回宿舍也没事做,她想了下,用手机给顾斐发了条微信。 微微:今晚有时间吃饭吗?我想还清欠你的那顿饭。 她还没等到顾斐的回信,就先收到了来自宋瑾发来的微信。 宋瑾的暱称是一个英文单词。,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追忆的意思 recall:微微,这周末你有空吗? 江微微刚想说没空,对方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微信。 recall:我们班准备在这周末弄个同学聚会,到时候全班同学,还有班主任老师都回到,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微微愣了下。 她高中毕业都十几年了,对于高中的同学机会都没什么印象了,也就只有一个范馨月没事就在她面前蹦跶,还一口一个宋瑾的喊,导致她对范馨月和宋瑾这两个人记忆格外深刻,同时也对他们两个产生了心理上的厌恶。 江微微其实对高中同学间的聚会没什么兴趣,但她倒是想见见班主任老师,这位老师对她挺好的,算算看老师今年应该已经五十多岁了吧,能看看他倒是挺好的。 江微微犹豫片刻,回復对方。 微微:你把聚会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recall:好,你顺带问问苏玖来不来?我没有她的联繫方式,她跟你是好朋友,你应该能找到她吧。 微微:嗯,我会问问她的。 recall: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我能约你吃晚饭吗? 江微微蹙眉,正想拒绝,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顾斐。 她的眉头随之舒展开来,接通电话。 顾斐:「你现在在哪里?」 江微微:「圣保罗医院。」 顾斐:「等我半个小时,我去接你。」 江微微茫然问道:「接我做什么?」 顾斐:「不是你说要请我吃饭吗?我去接你,然后共进晚餐。」 江微微笑了下:「现在才四点多呢,距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你可以晚点再来。」 顾斐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等不及,我想早点见到你。」 江微微:「……」 她抬手摸了下有些发红的耳朵,心想这男人怎么说撩就撩,连招唿都不打一声的,搞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顾斐:「半个小时后见。」 江微微轻轻嗯了声。 电话挂断。 江微微给宋瑾回覆信息。 微微:抱歉,我晚上有约了。 recall:约你的人是昨晚见到的那个男人? 微微:这跟你没关系。 recall:微微,我确信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好好聊聊? 第1260章:有钱了不起啊 江微微直接关闭了跟宋瑾的聊天界面,转而点开顾斐的朋友圈,想看看他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结果却发现他的朋友圈里空空如也。 这人竟是一条动态都没有。 这人是与世隔绝还是怎么的? 江微微开始怀疑这是不是顾斐的小号。 现在很多人都有小号,以此将工作和生活完全分开。 可就算是小号,也不能这么干净吧? 江微微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慢悠悠地往医院大门方向走去。 圣保罗医院很大,里面有可供免费使用的摆渡车,江微微觉得时间还早,便没有坐车,而是徒步走过去。 她在半道上遇见了元雅樱,和元雅樱在一起的还有一号外科的其他同事,他们正在商量晚上去哪聚餐。 元雅樱被一群男士围在中间,恰好她今天又穿了条粉色裙子,看起来就像个被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他们之中有人看到了江微微,不由得眼前一亮,沖她挥手打招唿。 「江大夫!」 江微微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看到是同一个科室的同事,笑着道:「你们好,你们这是刚下班吗?」 她本就生得漂亮,这么一笑,就更加明艷动人了。 男士们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吸引,纷纷往她这边靠拢,热情地跟她打招唿。 他们到也不一定是要跟她发生点什么,只是单纯觉得她生得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摆在面前,他们自然会多加关注。 「江大夫这是要出去吃饭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我们正打算去聚餐,全都是我们一号外科的人,你去的话,还能跟大家增进一下感情。」 要换成是平时的话,江微微肯定就答应了,可今天不行。 她无奈道:「抱歉,我已经约了人,改天我做东,请各位去海鲜坊吃饭。」 海鲜坊是a市最有名的海鲜主题饭店,味道好服务佳环境更是一流,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但江微微不缺钱。 同事们一听这话顿时就笑开了花,嘴里却还在跟她客气:「让江大夫破费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元雅樱见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到了江微微身上,登时就火冒三丈。 「有钱了不起啊,不就是一顿海鲜吗?我们又不是吃不起,装什么大方?!」 她这话一出,场面登时就是一静。 男同事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很是尴尬。 由于一号外科就只有元雅樱这么一个年轻小姑娘,平时大家都哄着她,就算她使点小性子也没什么,可现在她面对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职务还比她高的女孩子发脾气,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江微微挑眉道:「元医生似乎对我很不满?」 元雅樱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江微微不想刚到新单位就跟同事发生冲突,可人家都把嫌恶之情摆到明面上来了,她又何必再忍让,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我其实也不觉得有钱多么了不起,可事实就是,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啊,你知道有钱多爽吗?哦,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体会不到有钱是多么的快乐。」 元雅樱被气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话。 「你别得意,咱们等着瞧!」 说完她就踩着高跟鞋怒气沖沖地走了。 有个男同事喊了她一声:「你去哪里?不跟我们去聚餐了吗?」 元雅樱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不吃!」 语气里充满委屈和愤怒。 毕竟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一号外科里唯一……不,如今是唯二的小姑娘,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好真的就让她这么气唿唿地跑了。 有两个脾气比较好的男同事追上去,好言好语地劝了她好久,这才把她劝回来。 与此同时,有个男同事低声对江微微说道。 「你别招惹元医生,她舅舅是医院的副院长,你要是真把她给惹毛了,回头她给你穿小鞋,你以后在这医院里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江微微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这样一层关系。 她谢过那位男同事的好心提醒,恰好这时候她手机响了。 是顾斐打来的电话。 顾斐:「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江微微忙道:「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来。」 她挂断电话,跟同事们说了声再见,然后便急匆匆地往医院门口跑去。 江微微一走,其他人又聚拢到元雅樱身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着她,享受到众人的关注,元雅樱的心情渐渐好转,很快就把江微微那个讨厌的女人抛到了脑后。 江微微一路小跑来到医院门口,累得她气喘吁吁。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的后车门打开,顾斐朝她招招手。 江微微快步跑过去,钻进后座。 车门关上。 顾斐见她累得够呛,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果汁递过去。 江微微拧开盖子,咕噜噜地灌下两大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她问:「咱们去哪里吃饭?」 顾斐道:「去一家朋友开的私房菜馆。」 那家私房菜馆的位置很偏僻,隐藏在某条不知名巷子的深处,原木色的大门看起来很是古朴,门口也没有招牌,就只挂了个油纸煳的灯笼,上面写着个「味」字。 这要换个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这里就只是个普通民居。 顾斐按响门铃。 片刻后小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她看到来人是顾斐,二话不说,便领着顾斐和江微微往院子深处走去。 进了院子,才知道这里面是别有洞天。 他们一路走过去,几乎看不到什么客人,庭院里显然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花草山石,错落有致,还有亭台楼阁隐没其中,隐约还能听到从远处飘来的古琴声。 江微微和顾斐被带到了一个搭建在水中央的八角亭中。 二人对桌而坐,穿旗袍的女服务员给他们倒上茶水,放上菜谱,然后便默默地退出了八角亭。 江微微环顾四周,看着面前古色古香的景致,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穿越到了古代。 第1261章:你们还真有缘分啊 可很快她又摇摇头。 真正的古代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古代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江微微觉得脑子里面应该有一副很具体的画面,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用布将那副画面给遮住了,让她怎么都看不清楚。 顾斐发现她在走神,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 直到她回过神来,他方才开口询问。 「你想吃什么?」 这里的菜谱是一本类似武林秘籍的蓝皮书册,江微微翻开书册,随便点了两个看得顺眼的菜。 她转而将菜谱递给顾斐。 顾斐也点了两个菜。 女服务员跟他们确定了菜名后,拿着菜谱悄然离去。 这一片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两个人。 顾斐说:「你刚才在走神,你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江微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摇摇头:「我就是随便想了想,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恰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下,打开一看,是宋瑾发来一条信息。 recall:这周末中午十二点,我们在a市的弯月楼吃饭,需要我去接你吗? 江微微挪动手指回了条信息。 微微:不用,我自己开车。 她想了下,又给苏玖发了条信息。 微微:高中同学打算这周末在弯月楼聚会,到时候班主任老师也会来,你要是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 苏玖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江微微接通电话:「餵?」 苏玖应该是在跟乐队成员一起练歌,鼓声琴声混在一起,吵得很。 苏玖:「你等一下,我出门跟你说。」 那边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吵闹声消失了。 苏玖这才再次开口:「你要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江微微:「嗯,想去看看班主任老师,好多年没见到他了,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玖:「我这周末早上要录歌,到时候我争取快点录完,然后和你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 江微微:「好。」 她顿了顿又问:「你跟你的小鱼怎么样了?」 苏玖嘿嘿一笑:「我们约好了晚上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来?」 江微微:「啧啧,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苏玖:「你要是把你的男朋友带来的话,你就不是电灯泡了。」 江微微:「可惜我没有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后,对面的男人好像看了她一眼。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对方。 顾斐此时却已经收回目光,正垂眸喝着茶。 电话那头的苏玖还在说话。 「那你赶紧去找个男朋友呀,我觉得小鱼他哥就很不错,长得贼帅,你不要错过啊!」 江微微:「万一人家有老婆了呢?」 苏玖:「那就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跟他有缘无分。」 江微微:「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去挖墙脚呢。」 苏玖:「挖墙脚就算了,坏人姻缘这种缺德事做不得,对了,你不是很久都没跟高中同学联繫了吗,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参加同学会?是有谁联繫了你吗?」 江微微:「是宋瑾联繫我的,我今天碰到他了。」 苏玖啧了声:「你们还真有缘分啊。」 江微微:「就算有缘,那也是孽缘。」 苏玖嘿嘿坏笑:「要是宋瑾去了的话,很可能范馨月也会去,我预感你们之间会有一场好戏。」 江微微冷笑:「大不了就是干一架,我又不怕他们,正好还能顺带向大家澄清误会,省得大家再以为跟宋瑾之间有点什么。」 苏玖故意损她:「你跟宋瑾之间真的没什么吗?」 江微微反问:「我跟他有没有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江微微说了句「我要吃饭了」,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顾斐看着她,认真道:「我没有老婆,我还是未婚。」 江微微愣住了:「啊?」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说起这个? 顾斐道:「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跟苏玖说我有老婆吗?我现在向你澄清误会,我要是结婚了的话,不会跟别的女人单独出来约会吃饭。」 江微微很意外:「你都听到了啊?」 顾斐说:「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们打电话的,实在是这里太安静了,你手机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能听得到。」 江微微笑了下:「没事,不用道歉,我刚才是跟苏玖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 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谁知顾斐又顺这个话题问了句。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单身?」 江微微点头:「是。」 顾斐翘起嘴角,看起来心情很好。 江微微看着他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很是融洽。 饭后,江微微叫来服务员结帐。 服务员却道:「二位的消费已经挂在了顾先生名下,不需要结帐。」 江微微看向对面的男人,皱眉说道:「不是说好了这顿饭我请吗?」 顾斐温声道:「我在这里有会员,能打折,由我付钱更划算。你要是想请客的话,等周六吧,这周六我们公司投资的一部电影要上映,会在本地一家影院举行首映仪式,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看完首映仪式之后我们可以去吃午饭,到时候你请客。」 江微微有点想笑:「你这是打算用同一个理由约我多少次?」 顾斐说:「无数次。」 「行叭,正好我现在上班的地方是双休,周六我没事,到时候去给你们公司捧场。」 顾斐含笑道:「明天我会让人将电影票快递给你。」 「好。」 两人离开这家古色古香的私房菜馆,他们都不急着回去。 顾斐带着她去江边散步,两人边走边聊,对彼此的了解又增进了一些。 等快到九点了,顾斐这才送她回家。 他直接把车子开进医院的员工宿舍,停在了宿舍楼下。 江微微推开车门走下去,在顾斐的注视下进入宿舍楼。 她回到宿舍里,推开门走到小阳台上,见到顾斐还站在车子旁边没有离开。 江微微朝他挥了下手:「回去吧,到家后给我发条信息。」 顾斐回了一句好,然后坐进车里,司机开车载着他远去。 第1262章:丑人多作怪 次日江微微按时打卡去上班。 她穿上白大褂,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就只是隔了一个月没穿白大褂而已,她却仿佛是隔了几十年没看到自己穿白大褂的样子。 江微微甩掉脑中那些奇怪的感觉,将工作证别到领口,顺便把签字笔和小记事本揣进口袋里,确认东西都带齐了,她这才走出更衣室。 早上八点,是各个科室查房的时间。 一号外科由冯主任带头,带领科室内所有医生前去住院部挨个查房。 由于今天是江微微第一天上班,冯主任便格外照顾她,每到一个病房,都会跟她大概讲解一下这个病房的情况。 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有元雅樱很不高兴。 平时大家都比较关注她,现在来了个江微微,所有人的视线就全被江微微勾走了,就连一把年纪的冯主任也不例外。 元雅樱不甘心被冷落,好几次想要插嘴,可都被江微微三言两语地带了过去。 越是这样,元雅樱就越是不甘心,看向江微微的目光渐渐透出几分仇视。 查房结束,大家各归各位。 江微微作为主治医生,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不需要跟那些实习医生挤在一起。 圣保罗医院的病人数量很少,江微微只需要每周负责一天门诊即可,平时她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周六周末还有休息,工作内容也很轻松。 她感觉自己来这里上班真的就跟度假差不多。 相比之下,她以前在仁海医院简直就像是上战场,每时每刻都在忙碌中度过,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不是江微微负责门诊,她闲着无聊,开始翻阅病歷。 咚咚。 房门被敲响。 上班时间办公室门一般不会关上。 江微微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瑾。 她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瑾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微笑着道:「知道你今天是第一天上班,特意来给你道喜,这束花是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没等江微微回答,他已经捧着花走了进来。 他将花束放到桌上,环顾四周,笑着道:「你这办公室还不错,收拾得挺干净。」 江微微不耐烦跟他客套,毫不客气地说道:「花已经送到了,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就请离开吧,我正在上班,不方便闲聊。」 宋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微微,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误会,我想跟你好好聊一聊。」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微微,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我不是坏人,我对你也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难过,「算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反正你要相信我,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伤害你。」 江微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面无表情地道:「我给你三秒钟,你要是还不走的话,我现在就给保安打电话,让保安把你赶出去。」 宋瑾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微微居然如此绝情。 江微微开始倒数:「三,二……」 宋瑾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公司跟圣保罗有很多业务上的往来,要是今天真让保安把他赶出去的话,以后他可就没脸再来圣保罗办事了。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江微微冷眼看着他退出办公室。 知道他走远了,她才站起身,拿起那束花,随手扔到垃圾桶里。 但因为花束太大,小小的垃圾桶根本塞不下。 她不得不拎着花束往外走。 不巧的是,半道上恰好遇见元雅樱。 元雅樱一见到她手里拎着的花束,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啧啧,才第一天上班就有男人给你送花呀,刚才那个送花的男人我瞧着还挺眼熟的,该不会是哪个公司的医药代表吧?你昨天不是还挺横的吗,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怎么就找了个医药代表当男朋友?就你那副心比天高的架势,应该去找个有钱有势的大老闆才对啊,不过这年头大老闆不是已经成家立室儿孙满堂了,就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你……」 江微微懒得听她放屁,直接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元雅樱叫了她几声,没见她回头,心里越发恼恨。 「就你这幅狐狸精的样子,肯定是个当小三的命!」 江微微听到这话,脚步一顿,回头沖她冷笑。 「就你这幅丑陋的嘴脸,只怕是想当小三都没人能看得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丑人多作怪。」 说完她便径直走远了。 元雅樱被气得咬牙切齿,等着江微微远去的背影几乎能喷火。 路过的护士们见状,都吓得往旁边躲,生怕被牵连。 走道拐角处有个大号垃圾桶,江微微将花束扔到垃圾桶里,转身走人。 午休的时候,同事们喊她去吃饭。 江微微锁上门跟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元雅樱和另外几个男同事坐在一块吃饭,大家都是一个科室的,于是就坐到了一起,江微微不想表现得太过冷漠,便也跟着坐下了。 巧的是,她恰好就坐在了元雅樱的正对面。 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都是看不顺眼。 元雅樱干脆饭也不吃了,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刚才我看到有个男人给江大夫送花呢,瞧那男人的样子,像是哪个公司的医药代表,真没想到江大夫居然找了个医药代表当男朋友呢。」 这话立刻引起了同事们的高度关注。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江微微,七嘴八舌地问道。 「江医生,你居然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你男朋友是哪个公司的医药代表啊?要是跟我们医院有合作的话,以后可以常来往呀。」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男朋友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啊?我们也好帮你掌掌眼呀。」 「就是就是,你可是我们一号外科的一枝花,现在你被人给摘走了,总得让我们看看那个幸运儿到底长啥样啊?」 第1263章:你给我等着! 江微微冷静地道:「我还是单身,没有男朋友。」 元雅樱立即道:「你别不承认啊,就算医药代表这份工作没什么前途,可到底也是你的男朋友,他要是知道你都不肯承认他的存在,他该有多伤心啊。」 「你是来这里吃饭的,还是来这里当大嘴巴的?那么多饭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元雅樱被噎得不轻,脸色涨得通红:「你怎么这么说话啊?我不就是出于好奇随便聊了几句嘛,你要是不乐意的话可以直说啊,用得着这么损人吗?」 说完她还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同桌的其他同事全都不敢说话了,全都安静如鸡地看着她们两个交锋。 江微微冷笑:「我向来都这么说话,你管得着吗?你要是不爱听的话,可以选择捂住耳朵,也可以选择立即走人,反正这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她要是真的毒舌起来,自认还没输过。 元雅樱这下不仅是脸色涨红,就连眼眶也红了。 「江微微,你太过分了,你才第一天上班就敢这么猖狂,你就不怕我让我舅舅把你辞掉吗?!」 江微微摆手,像是在驱赶烦人的苍蝇:「你尽管去找你舅舅告状,他要是没把我辞掉,你就是我孙子。」 元雅樱用力将筷子往桌上一甩:「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便气唿唿地跑了。 有同事喊了她两声,却没能喊住她。 众人纷纷看向江微微,却见她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吃自己的饭。 他们是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医生,怼起人来那么凶。 一时间没人敢说话,饭桌上变得极其安静。 江微微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的饭菜,起身去买了一箱子饮料。 她给桌上每个同事都发了一瓶饮料。 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些饮料而缓和下来。 江微微笑着道:「今天下班大家跟我去海鲜坊,我做东,请大家吃饭。」 同事们纷纷欢唿雀跃。 有人故意逗她:「可以带家属吗?难得去一趟海鲜坊,我可得把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也一起带去,让他们吃个痛快。」 江微微一摆手:「全都带去,有多少吃多少,甭跟我客气!」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江医生大气!」 下午的时候,江微微收到一件快递,里面是《永夜》电影首映仪式的邀请函。 这应该是顾斐让人寄过来的。 江微微将邀请函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张入场券以外,还有关于这部电影的介绍。 她大概看了眼,这是一部科幻片,讲的是地球遭受太阳风暴的冲击,人类大量死亡,倖存的人类无法再在地球表面生存,只能转移到地下城。 地下城内没有阳光,只能靠电灯照明,人类的世界由此陷入永远的夜晚…… 这个故事题材江微微还挺感兴趣的,她将介绍仔细读完,发现这部电影还有原着,她打算去把原着买回来看看。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江微微招唿同事们去吃饭,就连冯主任也一块叫上了。 整个一号外科的人都到齐了,唯独少了元雅樱。 其他人都知道江微微跟元雅樱不和,便没有提这事儿,只有不知情的冯主任开口问了句。 「小元人呢?她怎么没来?」 江微微笑着道:「她今天有事,不跟我们一起行动。」 「这样啊,那是她没口福。」冯主任乐呵呵地说完这话后,便没有再提元雅樱的事。 圣保罗医院的工资待遇很丰厚,能来这里上班的医生都是人手一辆车,大家结伴去停车场开车,有人瞥见江微微的车,立即兴奋地跑过去,围着她的车转了一圈。 「江大夫,你这车不错啊,我之前在杂志上看到过,宾利的高端系列,各方面都好,就是贵。」 另外又有几个同事围了过来,笑着打趣道。 「贵不是车子的错,而是你的错。」 男人嘛,没有几个不爱车的,他们看着江微微的车不住赞嘆,那眼神就跟看自己的爱人似的,黏煳得不行。 江微微没好意思说,这辆车是她家车库里最低调的一辆。 她打开车门,笑着问道:「要不要坐上来感受一下?」 同事们立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疯狂点头:「好啊好啊!」 后座硬生生塞进去四个大男人,他们一点都不嫌挤,这边摸摸那边看看,不住地赞嘆。 直到冯主任过来催他们,他们这才恋恋不捨地从车里出来。 一行人开车到了海鲜坊。 江微微直接要了个最大的包间,把他们所有人全都装了进去。 大家顾及到价钱,不敢点太贵的,专挑经济实惠的菜式下单。 等一圈人都点完了,菜单最后转到江微微手里的时候,她直接对服务员道。 「这一页全要,这一页的也要,还有这两页的……」 众人都看呆了。 人家点菜是一份份地点,江大夫直接是一页一页地点。 卧槽这是真土豪啊! 顾及到大家都要开车,江微微没有点酒,只要了一箱子饮料。 她让大家敞开肚皮吃,不够再加。 年纪大点的诸如冯主任这样的,还比较矜持,像那些年轻的医生们,直接就嚎开了,兴奋地喊江微微为江老闆。 这一顿海鲜大餐吃得大伙儿是心满意足。 出门的时候,一个个都感觉自己的肚皮快要撑破了。 他们还从没有这种吃海鲜吃到要吐的感觉。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有些人觉得还不尽兴,喊着要去泡吧蹦迪。 江微微对泡吧不感兴趣,谢绝大家的邀请,和那几位年纪比较大的医生开车回医院。 他们都住在医院后面的家属区。 江微微回到宿舍,沖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打开手机,发现有一条来自顾斐的未读微信。 文非:快递收到了吗? 看发信时间,是下午六点钟,那时候江微微正在开车前往海鲜坊的路上,没注意到手机响了下。 她回復微信。 微微:快递已经收到了。 微微:我刚跟同事去外面聚餐了,没注意到手机有信息,这时候才回覆你,抱歉。 对方很快发来新的微信。 文非:没事。 文非:在圣保罗待得开心吗? 微微:还挺开心的。 文非:那就好。 文非: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江微微看着这句话笑了起来,她心情愉快回了一句。 微微:好的~ 第1264章:批评 江微微睡得迷迷煳煳时,手机响了下。 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有人把她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丢开手机继续睡。 次日早晨起来,她洗漱完毕,背上包出门,去医院食堂吃早饭。 她一边吃一边玩手机。 知道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昨晚被拉进了一号外科的群,群里全都是她的同事,包括冯主任和那几个老资歷的医生也都在。 短短一个晚上,这个群的聊天记录就被刷了几百条。 江微微很好奇,想看看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群里聊什么呢? 她滑动屏幕翻看群聊记录,发现大家最开始是在喊人过来唱歌泡吧,还有人在发他们唱歌时的照片,一个个都喝了不少酒,醉得东倒西歪。 然后话题不知怎么就偏到了昨晚那顿海鲜大餐上面。 大家纷纷感嘆海鲜坊真不愧是a市最有名的海鲜酒楼,味道是真的好吃,价格也是真的贵,要不是有江老闆在,他们真不敢这么敞开肚皮放肆吃。 还有人@江微微,对她表示感谢。 那时候江微微还在睡觉,并没有看到这些信息,也就没有回覆。 再往下翻。 群里的人渐渐散了,直到今天早晨,元雅樱忽然出现。 她发了条语音信息。 江微微点开那条语音信息。 元雅樱的声音传出来。 「你们昨晚去海鲜坊吃饭了?为什么没有叫我?」 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这个语音信息发出来后十五分钟,才有人出声,出声的人是冯主任。 他发的也是语音信息,声音里透出几分困惑的意味。 「小元,你昨晚不是没空吗?」 元雅樱很快回了一条语音,这次的语气更加不善。 「昨晚压根就没人通知我!我要是不看聊天群,压根都不知道这回事!」 大概是冯主任也察觉到了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他怕说错话加深矛盾,干脆打了个哈哈。 「其实海鲜也没什么好吃的,你要是想吃的话,改天我请你吃啊。」 要换成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应该会顺着冯主任给的台阶走下来,跟他聊几句把这件尴尬的事情给略过去,可元雅樱并不聪明。 想想也是,她要是聪明的话,也不至于当面就跟江微微掐起来。 她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 元雅樱回復的语音信息里充满愤怒和委屈。 「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海鲜,我气的是你们居然都不叫我,你们全都帮着江微微那个狐狸精,你们的魂全被她勾走了!」 这是群里最后一条语音信息。 在这条信息发出来后,冯主任就没再说过话,其他人也都保持安静 群里一片死寂。 江微微啧了声,关闭手机,一口气把碗里的皮蛋瘦肉粥全部吃光。 今天是她负责门诊的日子。 她换上白大褂,坐到门诊办公室里。 来圣保罗看病的病人太少了,江微微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今天预约的病人全给看完了。 外面已经没有病人了。 此时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一个小时。 她把录入病歷的事情交给实习医生去做,自己则点开一家国际知名的医学交流网站,开始浏览最近发布的医学论文,想看看有没有比较有趣的文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写篇论文。 以前她都是走临床路子的,再加上每天都忙得很,很少写论文,如今闲得发慌,正是写论文的好时机。 要是论文通过国际医学会的审核,回头她的职称还能往上提一提。 江微微找到一篇感兴趣的论文,正在认真阅读,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顺手拿起话筒。 「餵?」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还挺严厉的。 「是江医生吗?」 江微微:「嗯,是我。」 「我是刘福国,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微微蹙眉,她不知道刘福国是谁,不过听对方说话的态度,应该是医院某个领导。她道:「抱歉,我现在在门诊这边坐班,暂时不能走开。」 「你先让人替你一下,快点过来。」 说完对方便把电话给挂了。 江微微觉得莫名其妙。 她扭头去问还在认真填写病歷的实习医生,问道:「你们知道刘福国是谁吗?」 四个实习医生,听到这话立即停下动作,笑嘻嘻地回答。 「刘福国是咱们医院的副院长啊,专管人事这一块的。」 果真是个领导,江微微啧了声,心想这人官威还挺大的。 她让实习医生们继续忙自己的,她出门去找了个同事帮忙代班,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路熘熘达达地去了副院长办公室。 江微微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哭得眼眶通红的元雅樱。 一个略微秃顶的中年大叔正在好声好气地安慰她。 江微微敲了敲房门:「刘副院长,是您找我吗?」 中年大叔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江微微?」 「嗯,是我。」 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聊。」 江微微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了。 她今天穿着米白色衬衣,下面是木棕色的过膝铅笔裙,腰线被掐得很细,坐下来时双腿交叠,两条小腿又长又直,皮肤白得晃眼。 元雅樱睁着一双红通通的泪眼,恶狠狠地瞪着她。 江微微笑了下:「元医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害得我!」 「元医生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 元雅樱恨恨地道:「你昨晚故意把一号外科的人全都喊出去吃饭,故意落下我,要不是我今早看到群消息,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你根本就是在故意排挤我!」 这是刘福国也开口了,他板着脸说道。 「小江,我知道你刚到咱们医院来,急于想跟同事们打好关系,邀请同事们吃饭是个不错的想法,但你怎么能故意撇下雅樱呢?她也是你的同事啊,你把所有人都叫出去吃饭了,唯独没有叫她,这不是在故意挤兑她吗?你这样的做法很不友好,我作为医院领导,必须要批评你。」 第1265章:出头 江微微想起之前同事跟她说过的事情,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刘副院长是元医生的舅舅吧?」 刘福国冷冷道:「我是她的舅舅没错,可就算她不是我的外甥女,我也不会放任她被人排挤欺负。我们医院一向都主张同事们之间要团结友爱,决不能搞不什么拉帮结派,更不能欺负人。你才刚到咱们医院,就闹出这样的事情,你太让人失望了!」 江微微点点头:「我很认同您的话,同事之间绝不能欺负人,像是恶意散播谣言,当面辱骂人家是小三这种事情,算不算是欺负人?」 刘福国点头:「当然算。」 「您的外甥女就曾经故意散播我跟某某公司的医药代表暧昧不清的谣言,还当面辱骂我是狐狸精,只配给人当小三。」 刘福国愣了下,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吧?雅樱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向很乖的。」 江微微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元医生先冒犯了我,我又何必故意挤兑她?这世上都是有因才有果,她先起的头,我不过是顺手回击而已。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我们科室问问,她骂我的时候旁边有护士听到了,实在不行您还能去查监控,我行的端坐的正,不怕被查。」 刘福国见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心里不由得信了三分。 他扭头去看自家外甥女。 「雅樱,你真的骂了她?」 元雅樱想否认,可又怕舅舅真的去查,到时候谎言被戳穿,她只会更加难堪。 她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要骂她的,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我对她没有恶意的,舅舅你要相信我,呜呜呜。」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刘福国不忍训她,他抽了张纸巾递过去,让她擦擦眼泪。 他再次看向江微微,严肃道。 「你要是被人骂了,可以向领导反应,何必故意排挤人?雅樱年纪还小,有时候小脾气上来了,有点冲动也很正常,你年纪比她大,应该多包容她一些,怎么能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她斤斤计较?」 江微微挑眉:「合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刘福国她的态度很不满意,加重语气教训道:「雅樱是小孩子,她不懂事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懂事?我听说你是通过詹姆斯院长介绍进来的,看在詹姆斯院长的面子上,我就不罚你了,你跟雅樱道个歉,再回去好好反省,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江微微被气笑了:「我要是不愿道歉呢?」 刘福国火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 「就算你是领导,也不能不讲理吧?」 「你这是觉得我不讲理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大,居然敢当面跟领导顶嘴,还敢嘲讽领导不讲理?江微微,我看你是不打算继续在圣保罗待下去了吧?!」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元雅樱非但不劝架,反倒还故意火上浇油。 「舅舅,你看看她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我当初就是看她这幅样子不顺眼,才气不过骂了她两句而已,您赶紧把她给辞了,省得她以后再来给您添堵。」 刘福国是真想把江微微给辞了。 他当副院长三年了,这三年来还从没有哪个医生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江微微是头一个。 他觉得自己身为副院长的权威遭到了挑衅,心里的不爽成倍增长。 但面前这女人是詹姆斯院长介绍进来的,刘福国不能不给詹姆斯院长面子。 刘福国强压怒火,咬牙道:「江医生,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立刻向雅樱和我道歉,今天的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不会为难你。」 江微微嗤笑:「想让我道歉?做梦呢!」 「江微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我这人不爱喝酒,不管敬酒还是罚酒,我都不喝。」 刘福国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爆发了,当场拍桌而起:「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江微微见他气极了,她反倒冷静下来了,冷冷一笑。 「你能拿我怎么样呢?你有本事打我一顿呀。」 刘福国从未见过如此讨打的女人,他一指门口的方向,咆哮道。 「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微微站起身,顺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从容不迫地道:「我是人,我只会走,不会滚,请您以后对人说话的时候注意用词,毕竟您可是医院的大领导呢。」 最后那句大领导,说得嘲讽意味十足。 刘福国庆幸自己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不然这会儿肯定要被气得发病。 江微微施施然地走出办公室。 出了门,她还能听到元雅樱在怂恿刘福国开除她。 江微微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开除,反正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 等她回到门诊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到下班时间了。 她沖那位帮忙代班的何医生笑道, 「谢谢你帮我代班,等下请你吃午饭。」 何医生嘿嘿地笑:「江老闆又要请客吃海鲜吗?」 江微微挑眉:「我以为昨晚那一顿已经让你们吃饱了。」 「确实是吃饱了,可架不住太美味,让人回味无穷啊。」 「你要是真想吃的话,今晚我再请你吃一顿。」 何医生见她当真了,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跟你开玩笑的呢,海鲜这种东西偶尔吃一顿尝尝鲜还行,天天吃腻得慌。」 「那我们食堂走起?」 「走走走!」 两人往食堂走去。 这时候是午休时间,医生护士们都在往食堂那边去。 何医生八卦兮兮地问道:「刚才刘副院长叫你过去,是为了元医生的事吧?」 江微微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全医院的人呢都知道元医生是刘副院长的外甥女,元医生今早在微信群里发了一通脾气,扭头刘副院长就把你喊过去了,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是为了帮元医生出头。」 江微微无意隐瞒,坦然道:「你猜对了,确实是为了这事。」 何医生关心地问道:「你没被欺负吧?刘副院长最是护短,而且脾气很不好,他以前训哭过好多个医生和护士。」 第1266章:犯错误 江微微笑了下:「放心,他欺负不了我。」 不过是个副院长而已,顶多也就是扣点奖金、训几句话而已,她要是实在不爽了,直接辞职走人就行,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两人来到食堂,正好碰上同科室的同事,大家一边排队打饭一边闲聊。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提元雅樱的事情。 可有的人就算没人提,她也会自己出现。 元雅樱来食堂打饭,她看到江微微的时候,脚步一顿,脸色顿时就变得很不好看了。 她见大家都围在江微微身边,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嫉妒得不行,重重地哼了一声,直接转身走人。 圣保罗共有三个食堂,其中两个是公共食堂,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个是员工食堂。 元雅樱不在这里吃,还能去另外两个食堂吃,实在不行还可以点外卖,或者直接去外面的餐厅吃。 因此大家也没把元雅樱赌气离开的事情放在心上,照旧聊得欢。 元雅樱走出食堂好一段距离了,回头看去,发现压根就没人追上来哄她,这让她越发恼恨了。 她狠狠揪掉一朵花,咬牙切齿地道。 「都怪那个江微微,要不是她用钱收买人心、故意排挤我,大家就不会这么冷落我,可恶的女人,我一定要把她赶走!」 元雅樱想到这里,拿出手机拨通舅舅的电话,撒娇耍赖央求舅舅把江微微开除。 刘福国很无奈:「我也不想让她继续留在圣保罗,可她是詹姆斯院长介绍来的,我不能无缘无故地辞退他,要让她走的话,除非是她自己辞职,或者是她犯了什么重大错误才行。」 挂断电话后,元雅樱还在回想舅舅说的话。 必须要让江微微犯错误,舅舅才能有理由开除她。 犯错误…… 元雅樱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吃完午饭,短暂的午休过后,江微微继续去门诊办公室待着。 整整一个下午她就接待了一个病人,是个急性阑尾炎。 病患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名叫纪明,他的父母在国外工作,是爷爷奶奶陪着他一块来的。 江微微给他们提供两个治疗方案,一是吃药,二是手术。 吃药只能缓解疼痛,很难根治。 想要根治的话,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手术。 奶奶抱着小孙子,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爷爷表示要手术,可奶奶不愿意,动手术太危险了,唯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江微微将阑尾手术的过程仔细叙述了一遍,让他们明白这只是一台再简单不过的小手术,加上麻醉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奶奶还是半信半疑。 江微微见她这样子,便道:「先让病人住院吧,我给他开点药,帮助他缓解病症,你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尽快给我一个答覆,好吗?」 这下奶奶没有再拒绝,她点头说好。 由于纪明年纪还小,他被安排进了儿童病房。 江微微去了病房,她跟爷爷奶奶确认了一下情况,并让护士多照顾点儿,这才下班走人。 第二天,江微微在病房里见到了纪明的父母。 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某国际知名化妆品品牌的高管,两人的穿着打扮都很得体,只是神情都有些疲倦。 他们在得知儿子生病住院后,连夜坐飞机回了国,下地后就打车直奔医院来了,然后就在医院待到了现在。 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关心孩子。 一家四口商量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做手术。 既然要治疗,就肯定是要根治。 但他们不想让江微微当主刀医生,原因很贱,她看起来太年轻了。 在普通人的观念里,医生就是要年纪越大越好,年纪大就代表着行医经验丰富,治起病来才更靠谱。 纪明的父母几经周转,终于通过某个熟人的朋友找到了冯主任,他们想让冯主任来做主刀医生。 江微微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纪明的家人们在跟冯主任说话。 纪爸爸一直握着冯主任的手,面上全是恳求之色。 冯主任很为难:「这样真的不合规矩。」 江微微跟冯主任打了声招唿。 冯主任立即将她叫到跟前,他对纪明的父母介绍道。 「这位就是江医生,她以前在仁海外科当主治医生,仁海你们是知道的,她能在那里当主治医生,医术肯定是没话说的,经她手坐过的阑尾手术从没出过错,请你们相信她。」 纪爸爸和纪妈妈上下打量江微微,她看起来比预想中的还要年轻。 纪妈妈蹙眉道:「既然她能在仁海当主治医生,为什么还要跳槽来圣保罗?」 说到这里她又特意补上一句:「我并非看不起圣保罗,我只是觉得仁海应该更适合年轻人发展。」 江微微笑了下:「您说得对,仁海确实更适合年轻人,我是因为前段时间生了场病,不能适应仁海的高强度工作环境,这才来到圣保罗的。」 纪妈妈见她脾气还挺好的,于是又问了很多关于阑尾手术的问题。 江微微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不管对方的问题有多刁钻,她都能对答如流,看起来是真的很有经验。 纪爸爸和纪妈妈对视一眼,心里对冯主任的话有了几分相信。 冯主任对江微微的表现很满意,他乐呵呵地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江医生虽然看起来年轻,可她真的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她是我们院长特意挖过来的,我们院长对她特别赏识,你们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们院长的眼光吧。」 在冯主任的极力推荐之下,最终纪爸爸和纪妈妈还是妥协了。 纪明的阑尾手术由江微微来主刀。 离开病房的时候,冯主任和江微微都松了口气。 无论在哪个医院,中途更换主治医生都是一件非常忌讳的事情,这样做不仅会影响到医生对病情的判断,还可能会造成医生之间恶意争抢病人的情况。 所以刚才冯主任才极力推拒纪明父母请他主刀的提议。 江微微诚挚地道:「冯主任,刚才多谢您帮我说话。」 冯主任笑着道:「你本来就很优秀,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好好努力,回头把手术做好了,病患的家属们自然就没话说了。」 「嗯,我会的。」 第1267章:七夕情人节 纪明的阑尾手术定在周五的上午。 在确认纪明体内的麻醉剂生效后,他被推进手术室。 家属们待在外面等候。 之前江微微对他们说手术只要三十分钟,可事实上不过二十分钟,手术大门就开了。 江微微走出来对他们说。 「手术很成功,病人还在昏睡,等麻醉剂药效过去后,手术缝合口会很疼,你们看着他,别让他乱动,其他的护士会跟你们说的。」 家属们都感激得不行,不住地对她说谢谢。 虽然这只是一台简单至极的小手术,但对病患极其家属来说,只要上了手术台,那就是关乎生死的大事。 现在在家属们的眼里,江微微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纪明被推出来,送回病房。 家属们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江微微去更衣室,换掉身上的手术服。 下午护士给纪明的伤口换药,她将纱布拆掉,露出里面那条只有一点点长的手术缝合口。 家属们此时都凑了过来,他们看到那缝合口都惊呆了。 「这么点儿大的切口,江医生是怎么把手术做完的?」 护士一边麻利地给伤口消毒上药,一边笑着道:「咱们江医生虽然年轻,但医术是真的好,她做手术的切口要比其他医生小很多,这样病人恢復起来就能更快,将来留下的疤痕也更小。」 纪爸爸和纪妈妈之前有上网查过阑尾手术的资料,知道这只是个小手术,也知道正常的手术切口有多长。 他们儿子身上的手术缝合口只有正常长度的一小半。 能在这么小的切口里成功做完手术,不得不说,江医生是真的牛逼! 江微微过来看纪明的时候,又被家属们围着表示了一番感谢。 纪妈妈特意拿了一套自己公司里的化妆品礼盒送给她,还表示要请她去吃饭,都被她给婉言谢绝了。 江微微指了指旁边的监控摄像头:「那里全都记着呢,你们就不要让我犯错了,你们要是真想感激我,就好好照顾小明,尽快让他康復出院。」 今天是周五,苏玖晚上有一场演出,她打电话邀请江微微去看。 演出地点是在文化广场。 等江微微看到广场上巨大gg牌时才想起来,今天是七夕情人节。 她有点懊悔,早知道今天是七夕,她就该越顾斐出来吃晚饭的。 诶,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苏玖的乐队来了不少粉丝,那些粉丝们举着灯牌,抱着鲜花,蹲守在舞台附近,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江微微给苏玖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苏玖很快回復一条语音信息。 「你来三楼停车场,我在这里等你。」 江微微去了停车场,在一辆黑色保姆车旁边见到了苏玖。 她今天画着夸张的烟燻妆,穿着黑色机车款皮衣和黑色短裙,手上和脖子上戴着不少饰品,小腿上还纹了个胖头鱼的纹身。 江微微看着她小腿上的纹身,啧啧道:「你别告诉我,你这是情侣纹身啊?」 苏玖依靠在车门上,得意地笑道:「对啊,这是我和小鱼一起去纹的,我纹的是鱼,他纹的是虾。」 「你们俩凑一块就是海鲜套餐。」 苏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海鲜也挺好的,我们都挺喜欢吃海鲜的。」 江微微道:「今儿是七夕节,你没跟你男朋友一起过吗?」 「他白天要上班,没空出来,我已经跟他约好了,晚上一起吃夜宵。」 江微微酸熘熘地道:「你都跟他约好吃夜宵了,干嘛还要约我?」 苏玖勾住她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道:「就算我有男朋友了,我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大宝贝呀,等下你跟我们一起去吃夜宵,我请客。」 江微微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经纪人提醒他们。 「时间差不多了,带上你们的傢伙,准备登台。」 苏玖对江微微道:「我去表演了,你可以在保姆车里等我们,也可以过来看看我们的演出。」 一个人待在这停车场里太无聊了,江微微决定跟过去看他们演出。 苏玖的乐队刚一登场,就迎来了台下观众们的热烈欢唿,尤其是那群粉丝,叫得格外兴奋,嗓子几乎都要喊破了。 有两个小女生直接冲上台去,将手里的鲜花塞进了苏玖怀里。 苏玖沖台下观众露出个酷酷的笑容,再次惹来一阵欢唿。 江微微拿出手机给她录像。 为了应景,苏玖乐队今晚唱的是一首比较舒缓的摇滚情歌。 别说,还挺好听的。 台下观众听得如痴如醉。 一首歌唱完,掌声雷鸣。 江微微停止录像,看到苏玖的乐队被粉丝们包围了,不断有人在喊苏玖我爱你! 苏玖一边感谢粉丝们的支持,一边和队员们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江微微绕开那些粉丝,进了三楼的停车场。 苏玖跟队员们告别,她坐进了江微微车里的后座。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一边给自己卸妆,一边说道:「你这车不行啊,等下要是被小鱼看到的话,我的身份肯定要露馅。」 江微微瞥她一眼:「你别告诉我,你还没跟他坦白啊?」 「咳,我是想跟他坦白来着,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只要你愿意坦白,任何时候都是机会。」 苏玖哼哼唧唧:「可我就是怕嘛,越是跟他相处,我就越是爱他,我越是爱他,就越是不敢跟他说实话,万一他知道我是在骗他,他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江微微看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没好气道:「分手就分手呗,天底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外面一抓一大把。」 「可他们都不是小鱼,我只喜欢小鱼。」 江微微被酸得不行:「那你就打算在谎言中跟他过一辈子吗?」 苏玖没有回答。 她将脸上妆卸干净,往脸上贴了张面膜,横躺在后座上,开始装死。 江微微提醒:「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要是实在害怕说的话,我可以代劳啊。」 「不用,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行。」 江微微道:「我看今天这个日子就很不错,七夕情人节,你跟他坦白,他就算不高兴,看在过节的份上也不会直接跟你提分手。」 苏玖觉得她这话有道理。 第1268章:玫瑰花(上) 苏玖跟乔遇冬约在了一家烧烤摊。 在距离烧烤摊两百米的地方,苏玖喊道:「就在这停,别开过去了,万一被小鱼看到这车就不好了。」 江微微一边停车一边道:「你都已经准备跟他坦白了,干嘛还要顾及这么多?让他看到就看到呗,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心虚嘛,你先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行,你慢慢地准备,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再坦白。」江微微停稳车子,准备下车。 苏玖抱着包跳下车:「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下厕所。」 说完她就钻进了旁边一家网吧。 江微微靠在车门上。 这附近全都是夜市,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 她那一身名牌的衣服,还有身后接近千万的豪车,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时不时有经过的路人往她这边望来。 今天是七夕情人节,路上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空气中除了食物和酒的味道,还有情侣狗们身上飘荡出来的恋爱酸臭味。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在恋爱,只有她散发着单身狗的清香。 有个抱着花篮的小女孩走到江微微面前,眼巴巴地问道。 「姐姐,要不要买朵玫瑰花?」 江微微顿时就乐了:「我就一个人,你让我买花送给谁?再说了,都是男士送花给女士的,哪有女士送花给男士的?你应该去向那些男士们推销玫瑰花。」 小女孩怜悯地看着她:「就因为姐姐没有男朋友,我才来向你推销玫瑰花的,不然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手里连支花都没有,多可怜呀!」 江微微:「……」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好痛! 江微微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单身狗的尊严,点开微信,扫了下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二维码,卑微地买下了一朵玫瑰花。 小女孩喜滋滋地说道:「姐姐人美心善,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男朋友,脱离单身狗的队伍!」 江微微干笑:「多谢你的祝福。」 小女孩抱着花篮走远了。 等苏玖从网吧里跑出来时,她已经换了身衣服,之前的皮衣短裙不见了,现在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t恤被面还印着小可爱三个字。 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一点都不像个快三十的乐队女歌手。 江微微问:「今天不用我配合你演戏吗?」 「不用,我已经跟小鱼说了,你不是我姐,你是我的朋友。之前是我和你故意在他面前演戏,目的是为了防止初次见网友会遇到坏人,小鱼对此表示理解,还觉得我们这样的做法挺好的,女孩子嘛,必须得注意安全。」 江微微笑了:「那你的男朋友还挺通情达理的。」 「那是当然!」 苏玖将装着旧衣服的包扔进车里,看到江微微手里拿着的玫瑰花,当即哟了一声。 「姐,这玫瑰花谁送给你的?该不会是刚刚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想要勾搭你吧?」 江微微冷笑:「这是我自己买的。」 苏玖脸上的促狭立刻变成同情:「你真可怜,没人送花,就只能自己买花。」 江微微直接把玫瑰花递过去:「为了不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的可怜虫,这花送你。」 谁知苏玖却笑得猖狂:「我不需要你送花,等下见到小鱼后,他肯定会送我花的,哈哈哈!」 江微微不肯承认自己此刻成了柠檬精,哼道:「不要算了,这花我自己留着。」 苏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小鱼。 她赶紧接通电话,刚才还得意猖狂的声音瞬间就变得软绵甜腻。 「亲爱的,你到了吗?」 乔遇冬:「我已经到了呀,怎么没看到你们?」 苏玖:「你等一下啦,我们很快就来。」 乔遇冬:「好,我等你们,么么哒~」 苏玖对着手机mua了一口。 江微微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一脸的受不了。 「如果谈恋爱会让我变成你这幅样子,我宁肯这辈子都不恋爱。」 苏玖收好手机,得意地笑:「话别说得这么早,等你遇到你的真命天子后,你说不定会变得比我还要矫情。」 两人走了一段路,拐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摆满了桌椅板凳,旁边一熘的全是烧烤摊,只要跨进这片区域,没唿吸一口空气都是浓郁的烧烤味。 江微微穿着高跟鞋,这里的地面有些坑洼,她走得不是很稳,落后了苏玖两步。 苏玖在最里面的一家烧烤摊找到了乔遇冬,她发现在乔遇冬身边还坐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衬衫西裤,容貌俊美,气质出众,即便是坐在这么一个闹哄哄的烧烤摊里,依旧无法掩盖他那一身的气派。 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顾斐。 苏玖不由得顿住脚步。 江微微见她停下,便也跟着停下,好奇问道:「怎么不走了?」 苏玖神秘兮兮地道:「小鱼他哥也来了。」 江微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顾斐。 苏玖开心地笑道:「这下正好,我跟小鱼一块,你跟小鱼他哥一块,谁也不用落单,完美!」 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乔遇冬的胳膊,甜腻腻地喊了一声。 「亲爱的,我来了!」 乔遇冬今天穿的也是白t恤和牛仔裤,t恤后面印有「小可爱的饲养员」一行字。 很明显,他跟苏玖穿的是情侣装。 乔遇冬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 「亲爱的,这是我送你的花!」 苏玖万份惊喜,伸手接过花束,低头闻了闻,由衷地贊道:「真好看。」 她随即又问:「这束花不便宜吧?你今天还要请我们吃夜宵,你这个月的工资还够花吗?要是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我可以给你……」 「不用,」乔遇冬搂住她,亲昵地道,「我这个月干活特努力,多赚了不少钱,老闆特意给我发了笔奖金,你不用担心我,你只要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苏玖笑弯了眼:「好。」 这时江微微也走了过来。 这地方实在是不适合高跟鞋,江微微赶紧找了个凳子坐下,这一坐正好就坐在了顾斐的旁边。 第1269章:玫瑰花(下) 顾斐温声道:「江小姐。」 美男当前,江微微强迫自己忘记高跟鞋带来的痛苦,微笑着跟对方打招唿:「你好。」 顾斐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玫瑰花上,眉头微皱。 他想问这花是谁送给她的? 可又觉得贸然问这这种问题太唐突了,弄得不好还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他只能沉默。 这时乔遇冬开口问道:「哥,江小姐,你们要吃什么?」 顾斐现在满脑子都是谁送了江微微玫瑰花这件事,压根就没心思去想吃什么,他随口应付了句:「我都可以。」 江微微不客气地道:「我要吃鸡翅,还要吃牛肉串和五花肉。」 苏玖肉疼:「你咋都点贵的?吃这么多肉,不怕长胖吗?」 江微微得意一笑:「吃别人花钱买的肉,我就算胖死都乐意!」 乔遇冬乐呵呵地道:「没事没事,我最近涨工资了,多吃点肉也没关系,小九,我去冰柜那边点单。」 苏玖立刻站起来,黏煳煳地道:「我和你一块去。」 于是两人就这么手拉着手往冰柜冰柜走去了。 桌边只剩下江微微和顾斐两人。 顾斐的视线时不时从那朵玫瑰花上面扫过去,他只觉得这朵花无比刺眼,很想把它给扔了。 与此同时,他心里还冒出了一股焦虑感。 他很担心,像江微微这么好的女孩子,肯定很抢手,万一有人捷足先登,把她给抢走了怎么办? 顾斐越想越觉得不安。 江微微注意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劲,主动询问:「你怎么了?」 顾斐觉得现在挑明心意还太早了,他们才刚认识,见了几次面而已,要是现在就说他喜欢她,她会被吓跑的吧?她说不定还会觉得他这人特轻浮。 他不想让她对自己产生坏印象,更不能容忍她逃开。 可江微微手里的那支玫瑰花却在时刻提醒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的话,她就要被别人给摘走了。 顾斐看着她俏丽明艷的面容,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心里的那股冲动,张了张嘴,准备说出心里的话。 「我……」 「哥,我们回来了!」乔遇冬拉着苏玖兴沖沖地跑回来了。 两人坐到顾斐和江微微的对面。 顾斐没法当着他们的面表白,只能硬生生地将话又咽了回去,脸色比之前更严肃了几分。 这里面就属乔遇冬跟顾斐最熟悉,要换成平时,乔遇冬肯定能发觉自家表哥的异常。 可现在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女朋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表哥的表情变化。 他甚至还乐呵呵地对表哥说道:「这一家的烤牛肉和烤五花肉特别好吃,好多人都慕名来吃,你等下可得多吃点儿,千万别跟我客气。」 顾斐现在不想吃肉,他只想打爆表弟的狗头。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表白,结果全被这蠢弟弟给破坏了。 烤串被一盘盘地端上来。 他们还点了小龙虾和冰啤。 江微微等下要开车,没有喝酒,要了一瓶冰可乐。 乔遇冬和苏玖两人完全沉浸在恋爱的世界里,两人互相餵对方吃东西,还时不时地要抱一下,那甜腻黏煳的气息让江微微不忍直视。 她埋头剥虾。 她很喜欢吃虾,但很讨厌剥虾壳,嫌麻烦。 剥了两个她就嫌烦了,将一次性手套脱掉扔一边,继续吃烤串。 这时顾斐戴上了一次性手套,动作优雅地拨开虾壳,把白嫩的虾仁摘出来,放到了江微微的碗里。 江微微一愣:「你不吃吗?」 顾斐道:「我不爱吃这些。」 那你还来这里吃夜宵?这话到了嘴边,又被江微微给咽了下去。 她用筷子夹起虾仁,放进嘴里,吃得很愉快。 很快又有第二个虾仁被放到她的碗里。 她一边吃,顾斐一边剥。 两人配合得相当默契。 等苏玖从秀恩爱的泥潭里挣扎出来的时候,一扭头就发现一大盆小龙虾都快见底了。 她看向顾斐面前那堆积如小山的虾壳,不敢置信:「顾先生这么爱吃虾的吗?」 乔遇冬也是一脸震惊,他印象中的表哥不爱吃虾的啊! 顾斐慢条斯理地剥开最后一只小龙虾。 当着苏玖和乔遇冬的面,顾斐捏着虾仁,放到江微微的碗里。 苏玖恍然,同时发出促狭的笑声。 「看来你们两个相处得很不错嘛。」 乔遇冬先试看看自家表哥,然后又看看江微微,怎么都想不通他们两个是怎么勾搭上的? 江微微无视对面两人的目光,摸了摸有些鼓胀的腹部,感觉这顿夜宵吃得有点多。 都怪顾斐剥虾剥得太顺畅了,江微微吃了一个又一个,完全停不下来。 乔遇冬和苏玖还有别的活动,他们不肯再带江微微和顾斐玩儿,撇下两人后,他们就手拉着手跑了。 江微微问:「顾先生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顾斐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不是,我们是打车来的。」 江微微没有多想,顺势道:「我是开车过来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开车送你回去。」 顾斐当然不介意。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两人坐进车里。 江微微发动车子:「顾先生住哪儿?」 顾斐道:「万家天府。」 江微微知道万家天府,那是a市最有名的高级公寓,坐落在市区内最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环境和设施都非常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她将车子驶入公路,直奔万家天府而去。 顾斐坐在副驾驶座,平时他一般都是坐在后座,偶尔也会坐在驾驶座,却几乎没怎么坐过副驾驶座。 尤其是现在开车载他的,还是一个年轻女性。 这在他的人生中,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气氛很安静。 现在已经比较晚了,路上没有堵车,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万家天府。 江微微停稳车子,顾斐解开安全嗲:「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顾斐正准备下车,却听到江微微忽然问了句。 「刚才吃夜宵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顾斐的动作顿住了。 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女人,目光变得幽暗深邃。 许久,他才开口。 「我想知道,送你玫瑰花的人是谁?」 第1270章:情人节快乐 江微微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玫瑰花。 玫瑰花此时静静躺在后座上,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存在感。 她没想到男人之所以一直心不在焉,居然是因为这么一朵小小的玫瑰花。 她不由得轻笑出声。 顾斐皱眉:「你笑什么?」 江微微笑着道:「抱歉,我就是觉得……觉得你太可爱了。」 顾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一头雾水。 江微微收起笑容,认真解释道:「玫瑰花是我自己买的,不是任何人送我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支付记录。 「你看,这是我买玫瑰花的支付记录。」 顾斐看着手机界面上显示的15元大字,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他以为是有男人在追求江微微,却没想到竟是一场乌龙误会。 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花?」 「那自然是为了掩盖自己是个单身狗的残酷现实啊,你想想看,今儿是七夕情人节,大街上到处都是小情侣,每个女生手里都拿着玫瑰花或者别的礼物,只有我孤身一人两手空空,这多丢人啊,我也是要面子的,当然要想办法给自己挽尊啦。」 说完这些,江微微解开安全带,侧身,伸长胳膊勾住那朵玫瑰花。 她将玫瑰花递到男人面前,笑吟吟地道。 「虽然这朵花只需要十五块钱,但好歹也是我买的,不如你赏个面子,收下它?」 顾斐先是看了看她,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玫瑰花。 随后以飞快的速度,接住玫瑰花。 那模样,就像生怕对方返回要把花收回去似的。 「谢谢。」 江微微笑弯了眼,心情很愉悦:「不客气。」 顾斐攥紧手里的玫瑰花,心里忽然很后悔,他应该提前订一束花的,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情人节礼物送出去,说不定还能趁机把情侣关系给定下来。 按理说他该下车了,可他又有点不捨得就这么离开。 他想邀请对方上楼去喝杯咖啡,可现在都这么晚了,他一个单身男人邀请一个年轻女人去自己家,怎么想都觉得很欠妥当。 他犹豫再三,最后只能忍着不舍道。 「谢谢你的花,我该走了,你开车慢点,路上小心,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要是不方便的话,发个信息也行。」 江微微含笑点头:「好。」 顾斐推开车门,迈开大长腿,走了下去。 江微微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走进大楼,再也看不见了,她方才收回视线,开车离开。 江微微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家里。 她拿出手机,拨通顾斐的电话。 「我到家了。」 「明天的电影首映仪式是早上十点,我到时候去接你。」顾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显得有点低沉。 「不用,你明天应该会很忙,你只管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了。」 顾斐似乎是笑了下,笑声很轻很低,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你跟我不必这么客气。」 江微微点开外放,将手机放到桌上,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对话没有说话。 江微微以为对方是有什么事在忙,没有在意,她走到冰箱旁边,打开冰箱,从中拿出一瓶饮料。 等她打开饮料喝了两口,发现对方还没回应,忍不住主动问了句。 「怎么不说话了?」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 「你会在情人节给普通男性朋友送玫瑰花?」 江微微被噎了下。 她坐到沙发里,心里莫名发虚。 她嘴里说着普通朋友,可她压根就没打算只跟对方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打从她见到顾斐的第一面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种奇异的好感。 且不说这份好感是怎么来的,但它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既然有好感,而且两人又都是单身状态,那她必不能错过。 她怎么也得想办法把对方逮回家里藏起来。 送玫瑰花是她心血来潮的举动,但也是她的一个小小试探,她想看看顾斐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从他收下玫瑰花的举动来看,他对她应该也是有好感的。 双方都有好感,这事儿就好办了。 江微微心中雀跃,正准备筹谋下一步该怎么办,男人就忽然就向她发出了灵魂提问,将她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她要是承认的话,岂不是显得她很随便?这不好! 可她要是否认的话,那就等于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对顾斐别有企图,那也太羞耻了。 就算她已经决定要追求顾斐,可也不能这么快就挑明啊,她还想再多跟对方接触几次,等双方感情都到位了,她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向他表明心意呢。 现在咋办? 到底该怎么回答? 江微微的脑子飞快运转,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最后她迫于无奈,只能使出老办法。 「你刚才说什么?刚才信号断了一下,我没听清楚你说的话。」 以顾斐的聪明,现在就该借坡下驴,略过刚才的问题,成全她那拙劣的谎言。 可他今晚就跟吃错药似的,非要跟她死磕到底。 他刚才的问题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你是一个会在情人节给普通异性朋友送花的女人吗?」 江微微又是一噎。 她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行行行,既然你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今晚就跟你说清楚! 不就是表个白吗? 谁怕谁啊! 她拿起饮料咕噜噜地管辖区两大口,那副义无反顾的模样,就好像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在喝壮行酒。 就在江微微准备豁出去表白的时候,却忽然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道。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你可以再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江微微那一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差点把她憋出内伤。 她捂住心口,心想这男人太能折磨人了。 顾斐:「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江微微有气无力地道:「你也早点睡。」 顾斐:「晚安,还有,情人节快乐。」 第1271章:送早点 第二天早上,江微微是被闹钟给惊醒的。 她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拿起手机看了眼,早上八点半。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但顾斐等下要来接她,她不能赖床。 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才刚洗漱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顾斐打来的电话。 江微微:「餵?」 顾斐:「微微,我在你宿舍的楼下。」 江微微被吓了一跳。 她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确定现在才八点四十啊,顾斐不是说九点才到吗?他怎么提前来了?! 刺激太大了,以至于她都忘了顾斐刚才是叫她微微,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称唿她为江小姐。 她拿着手机冲到小阳台上,探头往下望去,见到楼下果然听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顾斐此时正站在车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手肘靠在车门上。 为了出席活动,他今日打扮得比平常要更高调些,黑色西装搭配暗红色的衬衣,西装领口还别着一朵玫瑰花,宽肩窄腰大长腿,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打上一层柔光,让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帅得一塌煳涂! 宿舍楼里有几个人注意到楼下的顾斐,忍不住探头往下张望,还有人拿出手机悄悄拍照。 顾斐这会儿也在抬头往上看,他的视线恰好和江微微对上了。 江微微一惊,赶忙缩回脑袋。 她还没有梳头化妆换衣服啊! 她现在这副乱糟糟的样子,怎么能见心上人啊?! 手机传出男人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 「我太想见你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提前来了,本来不该这么早打搅你的,但我给你买了早点,要是放太久的话就凉了,你方便下来拿一下吗?或者我把早餐给你送上去?」 人家都到楼下了,肯定不能让人一直在楼下站着,这也太不礼貌了!江微微一边往卧室里沖,一边飞快地说道:「你上来吧,我住在五楼的502室。」 「好。」 挂断电话,江微微丢开手机,随便从衣柜里扯出一条连衣裙,以这辈子最快的换衣速度,将它换上,然后抓起梳子,把自己的头髮一顿勐梳。 期间因为太心急,不小心扯下几根头髮,可把她心疼坏了。 这可都是她的宝贝头髮呀! 她刚放下梳子,准备往自己脸上抹点面霜,就听到门铃响了。 他为什么上来得如此之快?! 江微微刚跑出卧室,又转身跑回去,用力将被子一掀,盖住床上那些乱糟糟的衣服。 她关上卧室门,快步跑到门口,拉开房门。 顾斐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纸袋。 江微微侧身让他进来。 顾斐问:「不用换鞋吗?」 「不用,直接进去就行。」 这是顾斐第一次进入江微微的家,确切来说,这里都不能算是她的家,这里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一个住处,但顾斐在走进来的时候,仍旧不由自主地放轻步伐,目光在房间内迅速扫了一圈。 可能是因为她才刚搬进来不久的缘故,屋里并没有太多她生活过的痕迹,沙发上放着江微微昨晚刚换下来的衣裙,茶几上有一瓶没喝完的饮料。 江微微注意到他的视线,赶紧跑过去,将衣服抱起来,塞进放在浴室内的脏衣篓里,然后把那瓶饮料扔进垃圾桶里。 顾斐装作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他将纸袋放到餐桌上。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路上看到这家早点店的生意很好,味道应该不错,就顺带给你买了些。」 江微微走过去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生煎包和豆浆。 她夹起生煎包尝了一口,笑眯眯地道。 「很好吃。」 江微微让他坐。 「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有冰红茶,冰可乐,咖啡的话也有,但是要现煮。」 顾斐道:「我不爱喝冰的,咖啡放在哪里?我自己去煮。」 江微微嘴里叼着生煎包,指了指旁边的餐柜。 顾斐打开餐柜,找到一包咖啡粉。 他习惯喝现磨的咖啡,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这种磨好了的也不错。 他动作熟练地煮咖啡。 江微微一边吃包子,一边欣赏他煮咖啡的身姿,心想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真是越看越帅啊!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屋内的两人都是动作一顿。 顾斐看向江微微。 「你还约了别人?」 江微微迅速否认:「我没有!」 她放下筷子,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发现是叶姨来了。 江微微打开房门,喊了声叶姨。 叶姨手里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她温柔地笑道:「今儿本该是陈姐过来给你打扫卫生,但她家里今天临时有点事,我正好有空,便亲自过来了,顺带给你买了些吃的用的。」 江微微赶紧伸手去接:「给我拿吧。」 「不用,不重,我拿得起。」 叶姨拎着购物袋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站在料理台旁边煮咖啡的男人,不由得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江微微。 江微微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这位是顾斐,我的朋友,他今天来接我去参加一个活动。」 叶姨又转头去看顾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足足三遍。 那眼神,就仿佛是丈母娘在打量未来女婿。 江微微赶忙介绍:「这位是叶姨,我们家的管家阿姨,她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 顾斐彬彬有礼地打招唿:「叶姨,您好。」 他的外形条件实在是太出色了,再加上他一身的打扮,家境条件肯定也很不错。 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叶姨不得不为江微微的眼光点赞,笑眯眯地道。 「你好。」 江微微帮她把购物袋放到茶几上。 叶姨知道他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话要说,她怕打搅了他们,打完招唿后,便假装没事人似的,默默地打开购物袋,将里面的食材一样样放进冰箱。 顾斐煮好咖啡后,给江微微和叶姨分别倒了一杯。 叶姨也是个懂行的,只闻到味道就知道这咖啡煮得很好。 她笑着夸了几句。 江微微自个心虚,生怕被人看出点什么,三两口吃完包子,一口气喝完豆浆,拉着顾斐就往外跑。 叶姨笑吟吟地将他们送出房门:「玩得开心点!」 …… 实在是不想再熬夜了,以后改成中午更新。 第1272章:大新闻 《永夜》作为年度最期待的大片之一,无论是从拍摄团队,还是演员咖位,都是国内顶尖的。 首映式还没开始,星光影院的门口就已经聚集了许多娱乐记者,还有大群前来给自家偶像举牌支持的粉丝们。 当导演和演员们一个个登场的时候,现场的气氛答达到高潮,闪光灯争先恐后地亮起来,粉丝们疯狂地吶喊尖叫。 顾斐的跑车距离影院还有一段距离时,江微微就听到了叫喊声。 她探头往前张望,发现影院门口全是人,还夹杂着很多手举长枪短炮的记者。 江微微赶紧对顾斐道。 「停车,让我下去。」 顾斐放慢车速,不解地问:「怎么了?」 「前面有好多记者,我不想被拍,你让我先下去,等你们都进去之后,我再混在观众们里面进去。」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往前方张望。 她看到有几个记者已经注意到了顾斐的跑车,正举着摄像机往这边跑来。 江微微从包里掏出太阳眼镜戴上,嘴里催促道:「快开车门,我得走了。」 顾斐好笑地看着她:「你不喜欢被拍吗?」 「平时被拍无所谓,但今天不行。」 「为什么?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出境吗?」顾斐问这话时,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眼见记者们越来越近,江微微赶紧举起包包挡住脸,飞快地解释:「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今天出门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化妆,我绝对不要素颜出境,太丢人了!」 听到这话,顾斐心里那点不舒服的感觉迅速消散。 他由衷地道:「你素颜也很好看。」 「谢谢你的夸奖,我也觉得我素颜很好看,可你也不看看,前面那些女明星,一个个都化着妆,我到时候要是跟她们站一块,肯定要被比下去,我不要,我拒绝!」 顾斐拿她没办法。 放她下车是不可能的,他既然带她来了,就肯定是要跟她待一块的。 顾斐换了个车道,稍稍加快车速,直接将从影院门口开了过去。 原本都已经举起摄像机的记者们,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顾斐的跑车就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 记者们站在路边上,看着扬长而去的跑车屁股,集体懵逼了。 顾总这是搞什么? 他不是来参加首映仪式的吗? 怎么就走了呢? 谁来跟他们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个眼疾手快的记者刚才按下了快门。 他点开刚才拍下的照片,由于车速太快,他只来得及拍下一个有点模煳的侧影,可仅仅只是一个侧影,也能看到车里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个人。 这个记者低唿了一声:「顾总居然带了个女伴!」 其他人闻言,一窝蜂全凑过来,伸长脖子去看照片。 照片被放到最大。 在顾总身边确确实实还坐着个人,只可惜用包挡住了脸,看不到五官,只能从衣着体型分辨出是个年轻女性。 记者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众所周知,顾总作为商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他的八卦绯闻一直备受众人关注,可他这人就像个绝缘体似的,从未闹出个一星半点的绯闻,哪怕平时因为工作需要出席一些活动,他也都是单身一人,从没带过女伴。 今天这是头一遭啊! 记者们后悔得垂足顿首,他们白白错过了一个世纪大新闻啊! 早知道顾总今儿带了个女伴,他们就算是拼上性命不要,也得冲上去用身体拦住顾总的车啊! 原本站在电影院们等待迎接顾总的一干工作人员也都傻眼了。 他们纷纷看向林助理。 「林助理,我们应该没看错吧,刚才那车里坐着的就是顾总吧?」 林助理茫然点头:「是他没错。」 「那他这是?」 面对众人充满求知慾的目光,林助理赶忙安抚道:「你们稍等,我去打个电话问一下。」 他跑到旁边一个安静的角落,掏出手机拨通顾总的电话。 这会儿顾斐刚把车开进影院的地下停车场。 听到手机响,他对旁边的江微微道。 「帮我接一下电话。」 江微微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显示,道:「是林助理打来的电话,我该跟他说些什么?」 「就说我在忙,让他等下打过来。」 「哦。」 江微微按下接听键,林助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显得有几分焦急。 「顾总您去哪儿了?刚才怎么不停车?」 江微微清了清嗓子:「咳,顾总他现在在忙,麻烦你等下再打过来。」 林助理:「……」 江微微见对方没反应,以为没其他事了,便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手机那一头的林助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一动不动,宛若泥塑,手机屏幕早已经自动熄灭。 他还没有从刚才那通电话里面回过神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问自己—— 刚才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吧? 是女人吧? 一听就是女人啊! 可是为什么会有女人拿着顾总的手机啊? 难道是顾总的手机被人偷了? 可哪个贼胆子大到去偷顾总的手机?偷完不算,还敢接听别人打给顾总的电话,天底下哪有这么狗胆包天的贼?! 可如果不是贼的话,那个接听电话的女人又是谁? 难道是哪个小妖精傍上了顾总? 林助理越想越惊悚。 顾总可是出了名的大魔王,不仅加班成瘾,还谢绝一切美色诱惑,明明富得流油,还过得跟个苦行僧似的,都快三十岁了,还是个大光棍。 以前不是没有女人往他身上扑,可从没有人成功上位过。 林助理原本还以为顾总这辈子是要跟工作相伴到老了,没想到顾总冷不丁就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妖精给勾走了。 这到底是修行了多少年的妖精,才能够得到顾总这个大魔王啊?! 林助理正胡思乱想的手机,手机里一个微信小群疯狂弹出新消息。 他点开一看,是他和总裁秘书团的私人小群。 那几个秘书平时除了在群里聊工作,还会聊一聊八卦,林助理作为这个群里唯一的大老爷们,除非工作需求,一般很少冒泡发言,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潜水状态。 第1273章:牵手 此时秘书们正在群里疯狂发送消息。 再加班就自杀的琳达:啊啊啊!我的老天鹅啊!我们圣洁无暇的顾总居然被人玷污了! 加班加到头秃的莉莉:呜呜呜呜!顾总他不干净了!他脏了! 一人血书跪求不加班的海蒂:跪求老天鹅还我们一个冰清玉洁的顾总! 加班不停生命不止的艾莎:别嚎了,顾总迟早都会找女朋友的,这是人之常情,你们要往好的方向想,顾总找了女朋友之后,也许就没空再加班了。 群里短暂地沉默了三秒。 随后疯狂涌出新的消息。 再加班就自杀的琳达:祝福顾总与女朋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加班加到头秃的莉莉:祝福顾总与女朋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一人血书跪求不加班的海蒂:祝福顾总与女朋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加班不停生命不止的艾莎:祝福顾总与女朋友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不分离! …… 林助理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信息,内心很诧异。 他都还没说呢,怎么大家都知道顾总被玷污……不,是顾总有女朋友的事情了? 他怀着这种疑惑将聊天界面往上翻,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所在。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张照片。 就是那张被记者慌忙之中抓拍下来的照片。 顾斐开着跑车从影院门口疾驰而过,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个年轻女性。 女人用包遮着脸,看不清容貌,不知道到底是谁。 这张照片不知怎么回事被一个秘书给知道了,然后转发到了小群里面,犹如炸弹入水,瞬间炸出无数水花,所有秘书都震惊了。 林助理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 虽然看不清脸,他却觉得照片中的女人很眼熟。 到底是谁呢? 他很快想起来,这不是上周顾总让他调查的那个女人吗?! 他记得她叫江微微,是闻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她爸是军部高官,家境背景并不比顾家差多少。 这两人要是能在一起的话,那可真是门当户对了。 林助理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紧张不安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 既然是门当户对,那就是正当交往,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包养关系,即便真被人扒出来了,对顾氏也没什么影响。 顾斐并不知道外面正在疯传关于他的绯闻,他停稳车,带着江微微从特殊通道进入影院。 影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等顾斐带着江微微进来时,灯光刚好暗了下来,影片开始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看电影,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两个从侧门进来的人。 没有灯光,影厅里面很昏暗,江微微穿着高跟鞋,她怕摔跤,走得很慢。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江微微本能地想要甩开,却听到身边男人低声道。 「我牵着你,这样就不会摔倒了。」 江微微停止乱动,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一直走到了vip席。 两人坐下。 周围人的视线立即从荧幕上挪开,落在了顾斐和江微微的身上。 此时顾斐仍旧牵着江微微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 江微微也没有提醒他。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安静地看着电影。 如果不是电影播放时期禁止拍摄,后面那些记者只怕早就抱着摄像机冲上来对着他们两个一顿勐拍了。 原先他们还以为顾总只是带了个女伴出席活动,没想到居然还牵上手了,而且还牵这么久! 这要不是情侣关系,他们当场表演一个生吞摄像机! 江微微起初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总觉得周围有很多人在看自己,她还能感觉到顾斐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指尖,她的注意力总是会被这些小事给分散,后来伴随电影情节的深入,她渐渐被电影吸引住了目光。 她认真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待最后一幕落下,灯光亮起,全场观众鼓掌。 江微微顺势抽回被握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手,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她扭头低声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这部电影很好看,肯定能大卖。」 顾斐莞尔:「承你吉言。」 电影播放完后,导演带着主演们上台,粉丝们献花送礼物,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围上去採访。 江微微不追星,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开始低头玩手机。 有几个记者往这边走过来,试图採访顾斐和江微微,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抱歉,顾总今天不接受任何採访。」 顾斐侧头,低声问身边的女人:「累了吗?」 江微微抬头回了句:「还行。」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江微微反问:「这是你们公司的电影,你不需要再待会儿吗?」 「我只需要露个脸就行了,其他事情有别人去处理。」 「那行,我们走吧。」 两人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林助理带着两个工作人员快步走过来。 林助理恭敬地问道:「顾总,您现在就走吗?」 顾斐嗯了一声。 林助理不着痕迹地看了江微微一眼,心下瞭然,微笑着道:「请您往这边走,那边出口被粉丝们和记者们给堵住了,你们出不去。」 首映仪式只允许了一部分粉丝和记者入场,还有很多人都被拦在外面,无法入内,他们又不捨得离去,就把出口全给堵了。 好在影院对此早有准备,早就留好了特殊通道。 顾斐带着江微微从特殊通道离开影院。 记者们虽然没能採访道顾总,但却拍了不少他的照片,尤其是他护着女友离开的样子,那充满保护意味的架势,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示他的所有权。 这特么跟官宣有什么区别啊?! 有些反应比较快的记者已经开始往公司打电话,让公司快点把这条新闻发出去,争取抢个头条头版! 顾斐开车带着江微微去到河边码头。 这是顾斐的私人码头,旁边停靠着一辆私人游艇。 两人登上游艇。 厨师正在准备大餐,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味。 就在他们安心享受这美好安静的时光时,江微微忽然接到来自苏玖的电话。 她刚一接通电话,手机里就传出苏玖的大叫声。 「江微微你上微博头条了!」 第1274章:恋情曝光 江微微赶紧将手机拿开一些。 等到苏玖喊完了,江微微这才重新将手机贴到耳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什么头条?」 苏玖激动地道:「你去看微博啊,上面有你和顾斐的照片!你们两一块出席活动,被记者拍下来发到网上了,现在网上都在讨论这事儿。」 江微微不由得看向坐在桌对面的男人。 顾斐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声问:「怎么了?」 江微微按住自己的手机话筒,小声对他道。 「能借你的手机用用吗?」 顾斐也不问她要做什么,直接把手机递过去,递出去之前还不忘贴心地把手机屏锁给解开了。 江微微用他的手机登上微博,看了下今日的头条新闻,入目就是一条大字—— 顾氏集团总裁携女伴出席公开活动,疑地下恋情曝光! 下面配上好几张照片,第一张是江微微和顾斐坐在车里,画面有点煳,再加上江微微用包挡着脸,看不清楚长相。 后面几张照片是在影厅里拍的,因为隔得有点远,拍得也不是很清晰,但能看清楚顾斐和江微微的容貌。 江微微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她啧啧地道:「早知道会有记者拍我,我出门之前怎么也得化个妆,居然把我拍这么丑。」 苏玖纷纷地叫嚷:「你别转移话题,你先跟我交代清楚,这个顾斐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告诉我?我们还是亲闺蜜吗?!」 江微微笑了下:「比起这个,你不应该更关心顾斐跟乔遇冬的表兄弟关系吗?」 苏玖呆住。 她勐地回过神来,一拍大腿。 「对啊!顾斐明明是真总裁啊,小鱼居然还骗我说顾斐是假总裁,他骗我!」 江微微:「你再想想,顾斐既然是顾氏集团的老闆,那乔遇冬作为他的表兄弟,又怎么可能只是个穷到只能吃泡面的游戏代练?」 苏玖沉默了。 良久,她才哆哆嗦嗦地问了句。 「小鱼一直都在骗我?」 江微微反问:「你觉得呢?」 苏玖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他居然骗我!!!」 江微微赶紧把手机拿开,等她嚎完了再把手机拿近,没好气地道:「你有什么好气的?你不也在骗他吗?你们两个是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有资格嫌弃谁。」 苏玖一想也是,心里那口恶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可她还是觉得委屈。 「我对他那么好,他居然骗我,他没有心!」 江微微慢悠悠地道:「那你是想跟他分手吗?」 苏玖飞快地道:「休想!既然他敢骗我,就要承担被我纠缠一辈子的后果,我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他的!」 江微微为她鼓掌:「说得好!」 「不行,我得去找乔遇冬,我要跟他摊牌,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苏玖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 江微微放下手机,继续用顾斐的手机翻看微博。 微博下面有很多网友留言,大部分都是在攻击她的,说她不要脸,傍大款,心机婊,还有人骂她丑的,反正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顾斐。 前面那些也就算了,骂她丑这一点她就不能忍了。 江微微飞快地打字回怼。 这种事情她以前没少干,读书的时候,她因为长得漂亮成绩优异,是一直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贴吧论坛里至今还保存着关于她的讨论帖子,楼层已经盖到了几千层,大部分都是羡慕夸赞仰慕她的,但也有少部分看她不顺眼,开小号辱骂她的。 她只要是看到了这种帖子,都会毫不留情地怼回去,怼完之后再把对方拉黑,末了还不忘顺带举报对方人身攻击。 从小大大她都是这么个性子,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 江微微手速飞快,一口气接连怼了十几个骂她丑的网友。 就在她怼得正在兴头上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林助理。 她赶紧把手机还给顾斐。 顾斐接通电话。 「什么事?」 林助理的声音听起来都快急哭了:「顾总,您在微博是不是被盗号了?」 顾斐:「没有,出什么事了?」 林助理:「刚才在微博上发言的人真是您吗?」 顾斐微怔。 他已经很久没有登过微博了,更别提发言了。 他立即看向桌对面的女人,低声问道:「你刚才用我的微博说话了?」 江微微愣了下,然后才勐地反应过来。 卧槽她刚才用的是顾斐的手机在刷微博! 她刚才完全忘了这事儿,就以为是自己的微博,怼起网友来毫不手软,那语气要多刁钻就有多刁钻,活脱脱一个槓精再世! 江微微心虚地点点头:「嗯。」 顾斐没有问她说了什么,只是对电话那头的林助理交代了几句,便把电话给挂了。 江微微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没事,我能处理好,先吃饭吧。」 「哦。」 江微微吃着美味佳肴,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她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机登录微博,搜索顾斐的微博。 顾斐的微博有身份认证,一下子就搜到了。 点开一看,居然有二十多万的粉丝关注。 江微微心想完了,她这一下子得给顾斐招多少黑啊! 她默默地关注了顾斐的微博,然后又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逛了一下顾斐的微博。 顾斐不是个经常逛微博的人,他的微博里面几乎没什么内容,只转发过几条公司的官博,空空荡荡的样子就像是个假号。 由于江微微的失误,现在在顾斐的微博里面,一口气多出了十几条新内容。 还不到十分钟,这十几条微博下面就已经出现了大量回復。 有其中说得最多的,是询问顾总被人盗号了吗? 还有人已经去微博举报中心,举报顾总被人盗号了。 甚至还有脑洞大开的网友,怀疑顾总是不是被人绑架了,要不就是被人洗脑了。 总之。 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十几条微博是顾斐本人发送的。 江微微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网友们又是还是挺有眼力劲儿的。 第1275章:八字都还没一撇 江微微放下手机,抬头见到顾斐已经吃完了,这会儿他正在低头看手机。 他在看自己的微博。 他把江微微刚才发的十几条内容全部看了一遍,嘴角微微上翘。 江微微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刚才我忘了是你的手机,一口气发了那么多微博。你把我发的那十几条内容都删了吧,然后发个新微博澄清一下,就说你的号刚被盗了,刚才发微博的人不是你。」 顾斐却道:「不用。」 「啊?」 顾斐说:「你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就这么留着吧。」 江微微小心地问道:「不会对你的名誉产生负面影响吗?」 「不会。」 江微微心想顾氏集团有自己的公关团队,他们应该能摆平这件事,她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随后他们两人的手机接连响了起来。 顾斐这边是父亲打来的,江微微那边是闻茉打来的。 两人下意识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默契地笑了下,笑容都挺无奈。 两人同时接通电话。 不出意外,无论是顾父,还是闻茉,都是来询问网络上的恋情曝光问题。 这事儿要换成别人身上,顾父不会在意,可顾斐不一样,这孩子从小就沉默寡言,身边从未出现过来往比较密切的同龄女性,接手公司后更是把工作当成了生命的全部。 以前顾父和顾母都不觉得这有什么,男人嘛,晚点结婚也没什么,可在顾斐换上脑肿瘤差点一睡不起的时候,顾父和顾母才后悔不跌,他们就只有顾斐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顾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顾家可就绝后了! 最近顾父和顾母有意给顾斐相亲,帮他寻摸了几个不错的女孩子,全都被他给拒了。 顾父和顾母甚至都有点怀疑儿子是不是那方面有毛病,亦或者他压根就不喜欢女孩子。 如果是有病,那就赶紧治。 如果是同性恋,那就……那就打断他的狗腿! 顾父都已经做好最坏的心里打算了,却没想到今天无意中点开家族微信群,发现有个亲戚推送了一条微博,这条微博正是有关顾斐地下恋情曝光的八卦新闻! 顾父顿时就兴奋了,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老婆,然后又在老婆的催促下,给儿子打了这个电话。 此时顾母正坐在顾父身边,手机被顾父拿在手里,用的是外放功能,他们两口子都能听到儿子的说话声。 顾父问他。 「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顾斐否认:「还没有。」 顾父皱眉:「还说没有,网上都能看到你跟那女孩子在一起的照片了,就是这照片拍得不太清晰,我和你妈都看不清那女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你什么时候把她带到家里来给我们看看?」 顾斐无奈:「暂时还不行。」 顾父更加不高兴了:「怎么就不行了?你好不容易找个老婆,我们连看一眼都不成吗?」 旁边的顾母听不下去了,拍了老公一下。 她柔声对儿子说道。 「你别听你爸瞎说,我们没别的意思,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怎么都没跟家里说一声?」 顾父气哼哼地道:「有了女朋友还瞒着,连爸妈爸妈都不告诉,害得我和你妈还操心得不行,到处托人给你寻摸女孩儿相亲,小没良心的东西!」 顾斐:「我早就说了,我不相亲的,你们就别瞎操心了。」 顾父:「要想我们不操心,那你就把儿媳妇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我们瞧见了,觉得满意了,就不再操心了。」 顾斐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低声打电话的女人,压低声音对自家老爹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顾父更不满了:「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没把人追到手吗?你咋这么没用呢?亏你还是我顾德颐的儿子!」 顾母没好气地推开他,抢过手机,对儿子道。 「你别听你爸的,追女孩子要有耐心,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要是把人吓跑了可就不好了。」 顾斐应下:「嗯,我心里有数的。」 顾母柔声道:「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都很沉稳,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成功追到那个女孩子的,等你们确定关系后,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也好让我们安安心。」 「好,我会的。」 顾母问:「你现在在哪儿呢?」 顾斐如实回答:「我在跟她吃饭。」 顾母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吃饭好啊,你没事就要多约她出来吃几次饭,见得多了,关系自然就亲近了。」 顾斐问:「你们吃了吗?」 顾母道:「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啊,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了,拜拜。」 顾父还想再多说几句,眼见着老婆把电话挂断了,特别气愤。 「你咋就挂了呢?我还想再教教他怎么追女孩子呢,他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我们得帮帮他!」 顾母没好气道:「帮什么帮?你就只会帮倒忙!你与其在这里瞎出主意,不如去让人查一下那个女孩子的底细,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背景?」 她倒没有特别大的门第偏见,毕竟儿子之前差点就一睡不醒,如今好不容易恢復清醒,她只希望儿子健健康康的,儿子喜欢的女孩子,只要人品没问题,其他的就都无所谓了。 反正以他们顾家的门第,甭管那女孩子家境有多差,顾家都能罩得住。 顾父在自家老婆的指示下,认命地打电话,安排人手去查江微微的底细。 江微微这边还在应付妈妈的盘查。 闻茉女士在事业上是个女强人,在家庭里也一样,向来是说一不二。 她今天原本还有好几个重要会议要开,但在看到助理髮送过来的微博截图后,她立刻就把那十几个会议全部往后推,专门抽出一点时间来给自家闺女打电话。 接通电话后,闻茉女士张嘴就问:「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江微微扶额,头疼地道:「妈,我没谈恋爱。」 第1276章:甭管他们 闻茉干脆利落地道:「那就是有人故意造谣胡说,你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律师函,告他们造谣。」 江微微吓了一跳,赶紧阻拦:「别啊!人家就只是拍了几张照片而已,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咱们就算了吧。」 闻茉冷冷道:「他们这是侵犯了你的名誉权,还捏造了子虚乌有的事实,还有那几张照片,是不是也经过ps处理?」 「那几张照片没有被p过。」 「那就是说,你们两人确实一起出席活动,而且还举止亲密。」 江微微无言以对。 闻茉女士见多识广,见闺女沉默不语,立刻就猜出了她是个什么状况,冷静说道:「你已经二十八了,你不管做什么,都已经有了独自承担后果的能力,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想以母亲的身份提醒你一句,顾斐并不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江微微不愿意听到别人这么说顾斐,争辩道:「妈,你别这么说,顾斐人其实挺好的。」 「我对他这个人并无多大看法,我只是觉得他的家庭环境太复杂了,你没有接触过顾家,所以不清楚顾家内部的情况。顾家和咱家不一样,他们是从从祖上传下来的产业,累积了数百年,里面的人情脉络复杂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你若要嫁进顾家,肯定会承受很大的压力。我是你的母亲,我看着你长大,很清楚你的脾性,你不是个甘愿被束缚住的性子,所以我劝你三思而行。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恋爱只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可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不希望看到你将来后悔。」 闻茉女士这番话说得非常恳切。 以她向来雷厉风行的性子,也就只有在面对女儿的时候,才会如此有耐心,要换成别的人,她压根就不会浪费口舌说这么多。 江微微抿了下唇:「你和我爸两个人的家庭环境和个人性格完全不同,不也过得挺好吗?」 闻茉:「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非要任性地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业,我选择继承了家里的产业,我让自己坐到了一个跟你爸对等的位置,这才让江家那些人闭上嘴的,你能做得到吗?」 江微微再次无言以对。 当初她选择报考医科大学的时候,妈妈就不同意,母女两人为此大吵一架。 那段时间江爸爸在外公干,只知道媳妇和闺女在吵架,但母女两个平时就没少吵嘴,所以江爸爸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在电话里劝了几句就没再管。 等江爸爸结束公干回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闺女已经背着包去了朋友家住,媳妇儿住在公司里不肯回来,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妙,想要劝解已经来不及,可把他给愁坏了。 江微微念大学的时候,闻茉直接冻结了她的银行卡,不肯给她一分钱,想以此逼迫她改换专业。 江微微在性格方面完全继承了她妈,死活都不肯低头。 为了支付学费,她跑去向苏玖借钱,然后利用课余时间兼职赚取生活费。 大学前面那两年,大概是她人生中最苦逼的一段时间。 每天都累得要死,吃饭都得紧巴巴的,日常开销更是能省就省。 直到大三的时候,江微微的经济状况才逐渐好转过来。 江爸爸有时候会偷偷给她打钱,但这些钱都被她攒起来了,她一分都没动。 她那时候年轻气盛,倔强得很,咬紧牙关也不肯认输。 临到大学快毕业了,闻茉女士看出女儿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加上现在转专业已经不可能了,闻茉女士不得不接受现实,主动解冻了女儿的银行卡。 然后就是出国留学,再然后便是回国进入仁海医院工作。 闻茉女士从一开始就不支持女儿学医。 尤其是在江微微因为劳累过度差点一命呜唿的时候,闻茉女士就更加反感她的医生职业,直接帮她向仁海医院递交了辞职申请,不准她再去仁海上班。 圣保罗医院是江爸爸偷偷给江微微寻摸来的,闻茉女士并不知道此时,直到现在闻茉女士都还以为江微微是在家里休养。 闻茉说这么多话,归根结底还是想让女儿放弃当医生这条路,乖乖继承江家和闻氏的产业。 江微微听出了妈妈话里的意思,但她不愿放弃。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我们连情侣关系都不是,谈什么结婚啊?妈,您想得也太远了。」 闻茉幽幽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您吃午饭了没吗?」 这话题转移得太过生硬,闻茉懒得揭穿她的心思,随意地道:「刚看到网上关于你和顾斐的绯闻,我就立即给你打了电话,哪里有时间去吃饭?」 江微微忙道:「那您赶紧去吃吧,别饿坏了肚子,身体要紧吶!」 闻茉女士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应道:「嗯,那我先挂了,你记住,保护好自己,如果实在情难自制,必要的措施不能少!」 江微微满头黑线,又羞又恼:「妈,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跟您说了,挂了,拜拜!」 挂断电话后,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此时顾斐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江微微尴尬地道:「我家里人看到了网上的消息,都以为我跟你有什么。」 顾斐:「我家里也一样。」 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 江微微忽然就有些想笑。 她没有克制,就这么笑出声来。 顾斐看着她笑,忍不住也跟着扬起嘴角。 江微微边笑边说:「他们老一辈就爱操心一些有的没的,咱们甭管他们,该咋样还是咋样。」 顾斐颔首:「嗯,听你的。」 吃过饭后,两人去甲板上。 他们一边吹风一边闲聊。 主要都是江微微说话,顾斐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安静地听。 她说了很多事情,有小时候的糗事,还有上学时做的一些中二感爆棚的事情,以及工作后遇到的一些琐事。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顾斐却听得很认真。 他透过她的叙述,仿佛触碰到了她的过往。 这稍稍弥补了他未能参与到她过去生活的一点遗憾。 第1277章:我分手了! 等到游艇靠岸时,已经是晚上了。 顾斐开车送江微微回宿舍。 路上,江微微又接到了来自江爸爸的电话。 江爸爸从网上看到了闺女和顾斐的绯闻,特意打电话来问是怎么回事? 平时在在闺女面前总是表现得很温和的江爸爸,在此时却表现得很不满。 「你是怎么跟顾斐那小子凑到一块的?顾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只是他,他们一大家子都不简单,你跟他在一块的千万要小心点,千万别傻乎乎地就被他给拐跑了。」 江微微不得不再三解释,自己跟顾斐真的只是普通关系,还没发展到恋爱那一步。 江爸爸:「没有恋爱最好,你要想找男朋友,我让人给你介绍,我手底下好多年轻英俊有前途的小伙子,个个都不比顾斐差!」 江微微哭笑不得:「不用,您忙您的去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您得相信我。」 江爸爸:「你是我闺女,我自然相信你,我是不相信顾斐那小子,他狡猾得很,我怕你被他给骗了。」 「不会的,你闺女我冰雪聪明,没人骗得了我。」 江爸爸被逗乐了:「贫嘴!」 哄好了江爸爸后,江微微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绯闻而已,居然就惹得亲友一个接一个地来询问她。 顾斐认真开车,眼睛看着前方,嘴里问道:「是江泊父吗?」 江微微说是啊。 顾斐说:「我以前在一次慈善晚会上见过他,还跟他聊了几句。」 江微微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认识,还挺意外的,顺势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顾斐道:「我那时候刚接手公司,能聊的也就只有生意上的事情,不过江泊父看起来不太喜欢聊这些,说了几句便走开了。」 江微微道:「我爸确实不爱做生意,原本家里的生意都是由亲戚帮忙照看,自从我爸和我妈结婚后,江家的生意全就有我妈接手了。我妈现在不仅要管着闻氏的生意,还要管着江家的生意,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顾斐问:「你没想过帮你妈妈分担一点吗?」 江微微摇头:「我跟我爸一样,在做生意上没什么天赋,而且我对赚钱也没什么兴趣。」 「那以后你们家的生意怎么办?你妈妈不可能干一辈子。」 「不知道,也许会从外面聘请管理团队来帮忙打理公司吧。」 车子停在宿舍楼下。 江微微下车,转身对车里的男人说道:「多谢你今天的招待,再见。」 顾斐问:「明天能再约你吗?」 江微微笑了下:「恐怕不行,明天我有约了。」 顾斐心里在感到失望的同时,又有了一点危机感。 该不会是有其他男人约了江微微吧? 江微微关上车门,转身进了宿舍楼。 直到看见她所在的宿舍窗户亮起灯光,顾斐方才驱车离开。 江微微刚洗完澡出来,就接到来自苏玖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吵杂,像是在酒吧ktv之类的地方。 江微微不由得蹙眉:「小九?」 苏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还带了点哭腔:「微微,我跟小鱼分手了!呜呜呜!」 江微微一惊:「分手?你不是说不分手吗?」 苏玖边哭边说:「我跟他摊牌了,他很生气,指责我不该欺骗他,我也很生气,说他也骗了我,我们两个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闹分手,闹着闹着就真的分了手。呜呜呜,我心里好难受啊,我好后悔啊,我不想跟他分手啊!」 江微微听出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蹙眉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喝了一点。」 江微微问:「就你一个人吗?」 「嗯。」 江微微拿起外套和包:「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唔,我在哪儿来着?」苏玖想不起来了,正好有个酒保从她身边路过,她揪住就报的胳膊问这里是哪儿? 酒保见多了这种醉鬼,冷静回答:「这里是月色。」 苏玖对着手机说道:「月色,这里是月色酒吧。」 江微微:「你乖乖待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苏玖:「呜呜呜,你快点,我真的好难受啊。」 江微微急匆匆地离开宿舍。 她用导航搜索到了月色酒吧的位置,开车前往。 好在现在是深夜,路上不堵车,她很顺利地就抵达了目的地。 江微微刚一进入酒吧,就被扑面而来的声浪给刺激得脚步一顿。 她本人不怎么喜欢泡吧,偶尔去酒吧,也都是去的清吧,很少来这种喧嚣嘈杂的地方。 舞池里面全都是在疯狂扭动身体的男男女女,dj打出的音乐震耳欲聋,几乎要将整个酒吧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江微微围着舞池转了一圈,在最里面靠近吧檯的位置找到了苏玖。 苏玖此时正趴在吧檯上,旁边放着两个空酒瓶,明显是已经喝醉了。 在她旁边还坐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正在跟苏玖搭话,还想请她喝酒,见她趴着不动,他竟然还色胆包天地伸手想去摸她的脸。 结果咸猪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中年男人动作一顿,扭头看去,原本因为好事被打搅显露出不耐之色的面容,在见到来人居然是个漂亮小妞的时候,不耐之色迅速消失,转而变成了热情的笑容。 「美女,怎么称唿?」 江微微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滚开。」 中年男人的笑容僵住了,不满地道:「你怎么说话呢?」 江微微冷笑:「我就这么说话的,你要是看不惯,现在就滚啊!」 中年男人被怼得很没面子,脸色涨得通红。 他刚才是瞧见苏玖一个人趴在这里喝醉了,想过来占点便宜,真要让他做点什么,他其实没那个胆子。 此时江微微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中年男人虽然恼恨,却又不敢真的动手。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然后便赶紧熘了。 江微微看着苏玖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没好气地道:「喝这么多?不怕醉死啊!」 苏玖听到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见到是闺蜜来了,立刻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扑到她怀里嗷嗷大哭。 「微微,我分手了!呜呜呜!」 第1278章:女朋友 江微微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苏玖塞进车里。 这傢伙醉得不行,坐都坐不稳,直接横躺在了后座上,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难受。 江微微把停在药店门口,买了一盒解酒药和一瓶水,然后拉开后车门,掰开苏玖的嘴巴,把药塞进她嘴里,用水给她灌下去。 吃完解酒药,苏玖终于不再喊难受了,但又开始趴在车座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微微眼不见为净,专心开车。 她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苏玖的家。 苏玖没跟她爸妈一起住,她现在是一个人住在一栋小别墅里。 江微微停好车,扶着苏玖下车。 早就听到动静的佣人们赶紧走出来,帮忙把苏玖扶进屋里。 苏玖躺到床上,她已经不哭了,但两只眼睛依旧红通通的,脸上挂着残留的泪痕,瞧着还挺可怜的。 江微微让人倒了杯热水过来。 她将苏玖拽起来,让她把热水喝了。 苏玖老老实实地喝完热水,然后打了个嗝,哽咽着道。 「小鱼不要我了,我……」 江微微一看到她又要掉眼泪,赶紧打断她:「不准哭!再哭就把你塞马桶里!」 苏玖的眼泪硬生生止住了。 她泫然欲泣地看着江微微,不敢置信地问道:「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要把我塞马桶里,你还是人吗?」 江微微冷酷道:「我不是人,我是魔鬼。」 苏玖吸了吸鼻子,惨兮兮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才知道自己做错了吗?你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彼此撒谎,当初撒下的谎言,如今终于让你们尝到苦果了吧。」 苏玖呜咽道:「不是,我不后悔撒谎,我是后悔不该跟他说实话,早知道他会跟我闹分手,我说什么都不会跟他摊牌。」 江微微:「……」 这姑娘没救了。 苏玖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微微,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凉拌啊!」 苏玖:「呜呜呜!」 江微微抽了张纸巾,在她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哭什么哭?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没了他还能找新的,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趁手,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以后他找他的丑八怪,你找你的高富帅,没有他的日子,你照样嗨!」 苏玖哭着道:「我、我怎么没听过这句老话?」 「还有别的,你想不想听?」 「还有什么?」 「说过的话可以不算,喜欢的人天天要换!」 苏玖忍不住被逗乐了,她既想哭又想笑,结果就变成了含着眼泪笑:「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江微微被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弄得辣眼睛,伸手将她从床上拽起来,推她进浴室。 「赶紧洗澡,洗完就睡,睡醒之后就什么都好了!」 苏玖在浴室里洗澡,江微微坐在沙发玩手机,网络上关于她和顾斐的绯闻还在,热度不仅没有降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江微微就搞不懂了,顾斐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区区一条花边新闻怎么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至于她用顾斐微博发的那十几条怼网友言论全被顶上了热门,每条言论地下的评论都已经破万,最多那条已经破十万了,转发量更是高得惊人。 要知道这些全都是实打实的评论,没有买水军和营销,能引发如此大的反应简直匪夷所思。 江微微顺手点开网友评论。 她原本以为还跟之前一样,都是一些怀疑顾斐帐号被盗的猜测,谁知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渐行渐远:我以为是顾总帐号被盗,没想到居然是大型撒狗粮现场。(狗头) 放空:踹翻这碗狗粮!老子不吃! 放牛娃:我好烦,为什么吃个瓜都还能吃出一碗狗粮来?! 眉清目秀的小胖子:我以前还能安慰自己,像人家顾总那样有钱有颜的男神都没有女朋友,那我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可是现在……呜呜呜,顾总不仅有钱有颜还有女朋友了,可我还是一无所有! 小兔子乖乖:楼上别哭,凡事都要往好处看,也许你不仅这辈子没有女朋友,下辈子也没女朋友呢! 一片湖:楼上说的对。 …… 江微微看着沙雕网友们的评论,一个人笑了一会儿。 笑完后她又觉得奇怪,为啥网友们的评论风向全变了?难道是有什么其他变故发生吗? 她顺着评论一直往下翻,终于发现了端倪。 原来网友们之所以不再怀疑顾斐的帐号被盗,是因为顾斐在两个小时前发了条新微博。 江微微立即点开顾斐的微博,一眼就看到被挂在最上面的新微博,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谢谢关心,我的帐号没有被盗,之前的评论是她不小心发错了。」 广大网友们就着这么一条微博,展开一番相当细緻的侦查。 我不想独自远行:顾总这么一副温柔纵容宠溺的语气是肿么回事啊啊啊! 逆光向日葵:那个她到底是谁啊!顾总你说清楚啊! 今天必须吃火锅:等等,让我想想,什么情况下会发错微博?现在微博帐号都是跟手机绑定的,也就是说,顾总应该是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别人,而且还是个女人,那么问题来了,像手机这么私密的个人物品,顾总为什么能放心地把它交到别人手上?还任由对方随意查看他的社交帐号? 风是甜的:楼上想什么呢?除了女朋友,谁敢乱翻顾总的微博?! 月亮是我磨弯滴:这要不是爱情,老子直播吃键盘! 我的小鱼干呢: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沾一口软妹酱:话筒给楼上,楼上快说! 我的小鱼干呢:顾总口中的那个她,该不会是就是今天跟顾总一起上头条的那位小姐姐吧? 笨小猪:我觉得,这个猜测十分合理。 萌死人不偿命:我也觉得十分合理。 上学的心情比上坟还重: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这个猜测真的很像是真的啊啊! …… 江微微看评论看得起劲,冷不防又刷出一条新评论。 第1279章:抹黑 春日小樱花:实不相瞒,我认识那个跟顾总闹绯闻的女人,她叫江微微,是一个外科女医生,这女人性格很差,对女同事恶言相向,对男同事们则各种跪舔,噁心得很!她必不可能是顾总的女朋友,我猜她肯定是利用了某种不光彩的手段,勾得顾总带她出席活动,她再趁机闹出跟顾总的绯闻,想以此博出位。其实她早就有男朋友了,她的男朋友个医药代表,两人在医院里来往密切,上班时间都不忘打情骂俏,她就是个脚踏两条船的烂货,顾总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女人?你们别被这女人给耍了! 这条评论有点长,等江微微一字一句看完后,该评论已经被顶成了热门评论。 网友看出这里面有大瓜,纷纷该评论在后面跟评,想让春日小樱花说得更详细一些。 春日小樱花紧接着又发表了一个新微博,不仅将刚才的评论内容复制了一遍,又添加了许多新的内容进去,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说江微微此人有多么噁心无耻凑不要脸。 无数网友涌入她的微博,给她留言发私信,她的微博关注量也跟着节节攀升。 还有些好事的网友直接@了顾斐,想让他来看看这位春日小樱花的微博。 顾斐的微博处在离线状态,对于网友们的唿唤一无所知。 江微微顺手点进那位春日小樱花的微博,发现这个微博里除了一些转发抽奖的内容之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很显然,这是个小号。 但即便如此,江微微还是能从春日小樱花的评论语气中察觉到,这人应该是她在圣保罗医院的同事。 而她在圣保罗得罪过的同事只有一个,就是元雅樱。 江微微心想这女人为了黑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原本还在吃狗粮的网友们,在看完春日小樱花的叙述后,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们又一窝蜂地跑去江微微和顾斐的绯闻微博下面,疯狂辱骂江微微,更有甚者,还挖出了江微微的个人微博。 网友们就跟过大年似的,唿朋唤友地涌进江微微的微博里面,将她的每条微博都轮了一遍。 江微微看着糟心,直接退出了微博界面。 她的指尖轻轻敲打手机屏幕,啄米接下来该怎么还击。 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吃亏的性子。 别人敢打她一下,她肯定也得还上一脚。 她想得认真,没注意到浴室门打开了。 苏玖裹着浴袍走出来。 她喊了江微微一声,见江微微一直对着手机发呆,没有反应,她直接过走去,抬手往江微微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发什么呆呢?」 江微微回过神来,抬头看她:「干嘛?」 苏玖在她旁边坐下,湿漉漉的头髮披散在身后,她也懒得去吹干,原本被酒精弄得有些晕乎乎的脑袋,在洗过澡后终于清醒了些。 她往后靠了靠,有气无力地道:「要不要吃夜宵?我让阿姨去做。」 江微微现在没心情吃东西:「我不吃。」 苏玖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怎么耸拉着一张脸,又有谁惹你了?跟姐说说,姐给你出气。」 江微微想到她有个几百万粉丝的微博,心里一动,扭头看向她。 「我这里的确有个事情需要你帮忙。」 江微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机递过去,示意她看。 苏玖接过手机,手机屏幕正好停在春日小樱花的微博界面上,她看完微博内容后,登时就火了。 她立即坐直身子:「这丫的谁啊?不仅把你的真实名字和职业都曝光了,还故意抹黑你,她这是故意要搞臭你啊,也太恶毒了吧!」 一旦真实信息在网上曝光,很容易就影响到现实生活。 毕竟这年头键盘侠太多了,有些愤青脑子一热,为了自以为是的正义,什么过激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江微微平静地道:「我大概猜到这人是谁。」 苏玖立即道:「你把这人的信息告诉我,我立马发微博曝光她,让她以后再也没脸见人!」 「不用,我和她的恩怨,我自己会去解决,你只要帮我发个微博澄清一下就行了。」 苏玖知道她的性格,便没有坚持己见,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点开微博界面,一边问道。 「你需要我帮忙澄清什么?」 江微微想了下才道:「就说,我没有脚踏两条船,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苏玖动作一顿。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闺蜜:「你就只想澄清这个?」 「嗯。」 她不知道顾斐会不会看到春日小樱花的微博,如果看到了,他会不会多想? 他之前就怀疑过有别的男人送她玫瑰花,这说明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安全感,要是再让他听到她脚踏两条船的传闻,他怕是又要吃醋生闷气。 江微微跟他还没有挑明关系,两人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她没有立场去当面向他解释这件事情。 退一步说,就算她厚着脸皮非要去跟他解释,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她是欲盖弥彰,到时候误会加深,她就更说不清楚了。 她让苏玖帮忙澄清此事,看起来像是在向网友解释,其实她只想跟顾斐一个人解释。 苏玖按照她的要求,发布了一条新微博,并且@了江微微的个人微博。 微博内容很简单。 苏玖:微微是跟我从小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闺蜜,她的人品我比谁都清楚,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医药代表的男朋友,更没有脚踏两条船,她喜欢的男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请广大网友们理智看待此事,不要被人带节奏,我的微微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抱抱)@微微就是微微呀 后面附带了两人以前拍过的一张合照。 苏玖不愧是好几百万粉丝的大v,这个微博一发出去,立马就引来了许多网友们的关注。 原本有很多并不知道此事的网友们,也都开始去扒事情的全过程。 关注苏玖的人中,有些是以前的同学,他们不仅认识苏玖,更认识江微微,得知江微微被人黑了,也都纷纷冒头出来,发微博支持江微微。 还有个当律师的同学直接表示,若江微微需要对造谣者提起诉讼,他可以免费提供法律谘询服务。 第1280章:同学会 江微微给那些冒头支持自己的老同学们一一回復,对他们表示感谢。 然后她便退出微博,再也不去管网络上的那些风风雨雨。 她站起身:「今儿太晚了,我在你这里睡,明早咱们一起去参加同学会。」 苏玖还在刷微博,闻言头也不抬地应了句:「好。」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挪动敲打。 此时她是头也不疼了心里也不气了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战斗! 她要化悲愤为力量,跟那些污衊微微的键盘侠们战斗到底! 江微微推门走出去。 她常来苏玖的家,苏玖特意给她留了个房间,就在苏玖房间的隔壁。 这个房间里放着一些江微微管用的东西,衣柜里还有她的衣服,她轻车熟路地拿出睡衣和内衣裤,走进浴室洗澡,然后吹干头髮,上床睡觉。 一夜好梦。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了。 江微微洗漱完毕,换上衣服,简单地画了个淡妆,然后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来开门,江微微索性扯开嗓子大喊。 「苏小妹,该起床了! 苏小妹是苏玖的小名,只有她家里人和江微微知道她的这个小名,她死要面子,嫌弃这个小名太土了,平时都不准别人喊她这个名字。 很快房门就被拉开了。 苏玖盯着鸡窝头和两个黑眼圈出现在她面前,一副纵慾过度的颓废模样。 她面无表情地瞪着江微微。 「不要叫我苏小妹!」 江微微上下打量她:「你这是刚睡醒?还是一夜没睡?」 「我一整晚都在跟那些喷子对战,哪有时间去睡觉?」苏玖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她转身往回走,江微微跟了进去,看到床上的被子几乎没动过,茶几上放着手机和ipad,这两个东西都已经没电了,这会儿都插着充电线,想必苏玖这一晚上都是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和ipad度过的。 江微微无语地道:「你至于吗?」 苏玖倒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么可恨,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瞎几把乱讲,我看着就烦,必须要怼回去。」 「你不看就不行了?」 「不行!我已经知道这事儿,就不能假装不知道!」 江微微坐到沙发上,拿起苏玖的ipad看了眼,发现这傢伙一晚上发了近千条微博,而且每条微博都是在跟人互怼的,战斗力可以说相当兇狠了。 被她这么一弄,她的那些粉丝们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加入到这场网络对战中。 最后还真就让他们把那些喷子们给硬生生地踩了下去。 现在只要一有喷子冒头,苏玖的粉丝们就能一拥而上,把对方踩得渣都不剩。 至于最开始发言黑江微微的春日小樱花,早已经被踩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微博处在离线状态,估计是躲起来了。 江微微不得不感慨:「你们真是厉害啊!」 苏玖转过来对着她,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也不看看我是谁?敢黑我苏玖的闺蜜,我就得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江微微丢开ipad,看了眼时间:「这都八点半了,中午咱们还得去参加同学会,你这样子还能去得成吗?」 苏玖一拍床板:「去!必须去!小鱼甩了我,我得再去找个新男朋友,我记得高中班上有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我得去看看他们长残了没有?要是没长残的话,我就去勾搭一个,回头我再带着新男友去见乔遇冬,让他知道我并不是没人要,就算离了他,我照样能过得很好!」 江微微对她的志气表示佩服。 「既然要去参加同学会,那你就快点起来,再晚就该迟到了。」 苏玖又如殭尸般,伸出两条笔直的胳膊:「过来扶一把哀家,哀家起不来了。」 江微微走过去,一番生拖硬拽之下,总算把她从床上拖了起来。 为了遮盖住脸上那两团浓重的黑眼圈,苏玖特意给自己画了个烟燻妆,再配上黑色机车外套和黑色长靴,暗黑朋克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随手扯过一个红色链条包甩到身后,斗志满满地出门了。 江微微想去开自己的车,被苏玖叫住。 「你那车太低调了,开我的车,保证一出场就吸引一大片目光!」 苏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身边的红色玛莎拉蒂。 江微微看着那鲜艷如火的嚣张跑车,无奈道:「你高兴就好。」 苏玖开车载着江微微前往弯月楼。 路上,江微微收到来自宋瑾的微信。 recall:你们出发了吗? 微微:在路上,还有二十分钟左右能到。 recall:好,到了给我发微信,我去楼下接你们。 二十分钟后,江微微和苏玖顺利抵达弯月楼。 不出苏玖的意外,当她那辆拉风的红色跑车一出现,就在弯月楼门口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苏玖随手将钥匙丢给门童,让门童帮她把车停好,顺手塞给他两张百元钞票做小费。 门童喜滋滋地道谢。 苏玖拉着江微微往弯月楼里走去,刚进门便见到了宋瑾。 他今天穿了白色衬衫,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裤,再配上他那张斯文俊秀的长相,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高中时期。 苏玖乍一看到他时,忍不住咂舌,悄悄对身边的江微微道。 「撇开这人的性格如何不谈,他这张皮相确实是不错,难怪能被选为咱们年级的级草。」 江微微不由得想,要是顾斐也跟她读一个班的话,级草的头衔肯定落不到宋瑾头上,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顾斐都能甩宋瑾几条街。 宋瑾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她们的,见到她们两个出现,他立即迎了上来,含笑打招唿。 「微微,苏玖。」 他的目光在江微微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江微微问道:「他们人呢?」 宋瑾道:「都已经到楼上包间去了,邱老师也在。」 邱老师便是他们高中时期的班主任老师。 三人乘坐电梯上楼。 进入包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坐了满满两桌人。 第1281章:阴魂不散 他们高中时一个班总共有四十多个人,毕业多年还能叫来二十多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不只是邱老师来了,范馨月也来了。 她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穿着一身很能修饰身材的大牌连衣裙,头髮被烫成大波浪卷,脸上描绘着精緻的妆容,唇瓣嫣红,很是妩媚动人。 在场有不少男士的目光都时不时往她身上飘过去。 她却一直在看着门口的方向,在看到宋瑾进来时,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可随即她就看到了跟在宋瑾后面走进来的江微微和苏玖。 范馨月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 她暗暗咬牙,她就知道江微微这个贱人肯定也会来!江微微之前还装作对宋瑾没有关系的样子,其实都是骗她的,江微微对宋瑾肯定还余情未了,不然她根本不会特意来参加这个同学会。 可恶!这女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江微微只当做没看到范馨月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拉着苏玖直接走到了邱老师的身边。 邱老师已经两鬓霜白,但精神头已经很好,他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特别开心,笑得眼角的褶子堆了一层又一层。 原本坐在邱老师身边的两个同学见状,主动把位置让了出来。 「班长,你们坐这儿,我们两个去隔壁桌坐。」 江微微也不客气,笑着跟对方道谢。 她在邱老师身边坐下,询问他最近的状况。 他再过两年就该退休了,但是谈起自己的工作时,他依旧充满了热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老师这份工作。 邱老师得知她在当医生,不住地夸赞。 「当医生好啊,救死扶伤,没有比这更好的职业了!你好好地干,老师永远支持你!」 江微微笑弯了眼:「谢谢老师。」 她拿出手机:「咱们加个微信吧,回头可以常常联繫。」 邱老师爽快地拿出手机跟她加了微信。 他好奇地问:「你是中医还是西医啊?」 江微微说:「主要学的是西医,中医也略懂一点点。」 邱老师立刻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一堆中医养生的公众号文章,询问她这些中药方子是不是真能养生? 江微微接过手机看了看,耐心地给他解释。 「这些都只是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治不了病,但也吃不死人,您要是真想养生呢,最好的方法还是保持一个良好的生活作息,多多走动,别总是坐着不动。」 邱老师恍然:「原来是这样啊,我看到这些文章说只要吃了这些药,身体就能变得健健康康,很多毛病都会痊癒,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人年纪大了的话,多少都会有点小毛病,这很正常。您以后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我给您看看,您放心,我不收您的诊金。」江微微说完还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邱老师笑了起来:「好。」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宋瑾作为这次同学会的发起人,主动站起来,跟大家说了些久别重逢后的感慨,然后号召大家敬邱老师一杯。 众人齐齐端起酒杯,向邱老师敬酒。 邱老师的眼睛都湿润了,他平时不怎么喝酒的,这会儿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光了。 喝完酒后,大家重新坐下。 他们边吃边聊,刚开始大家聊都是现在的近况,有人春风得意,有人满心愁苦,有人一展宏图,还有人碌碌无为…… 不知道是有谁提起了高中时期的往事,话题很快就朝着高中往事偏过去。 高中时期最让大家津津乐道的事情,除了江微微这个常年盘踞全年级第一的班长兼学霸之外,就是江微微和副班长宋瑾之间的八卦绯闻。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微醺,借着酒劲大声问道。 「副班长,你和班长之间到底有没有交往过啊?这事儿我们班上讨论了三年,一直都没得到个确切的结论,现在都毕业好多年了,你们也该给咱们一个交代了吧!」 其他人跟着起闹。 「就是就是!快说你们是不是私下底偷偷交往了?!」 此时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宋瑾和江微微身上。 就连邱老师也看向了江微微,他诧异地问道:「你和宋瑾交往过?」 江微微尬笑:「没有的事儿,他们胡说的。」 范馨月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心情最差的,她恶狠狠地瞪着江微微,目光里全是嫉妒和愤恨,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江微微现在肯定已经被她给凌迟处死了。 在大家的一再怂恿下,宋瑾无奈地开口:「邱老师还在呢,你们就别说这些了。」 立刻有人道:「我们都已经毕业了,就算是恋爱也很正常,邱老师知道了也不会管的,邱老师您说对不对?」 邱老师笑着道:「是啊,你们都这么大了,恋爱结婚很正常的,要是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我肯定会祝福你们的。」 范馨月再也听不下去了,勐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有人问她去哪? 她头也不回地说道:「卫生间!」 因为走得太急,直接跟前来上菜的服务员撞上了。 那服务员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鱼汤直接往距离最近的江微微身上倒了过去! 好在江微微眼疾手快,迅速起身躲开了。 那一大盆鱼汤就这么直接倒在了餐桌上,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到了。 服务员更是脸色大变,不住地弯腰道歉。 苏玖站起身就想去骂范馨月,被江微微一把拉住。 江微微低声道:「别当着老师的面吵架。」 苏玖只能咬牙把这口恶气压了下去,看向范馨月的目光依旧不善。 刚才的确是范馨月不小心撞上服务员的,但事后她并没有觉得有多么愧疚,她甚至还有些恼恨,江微微那个贱人的反应怎么那么快?要是江微微的反应慢一点,那一盆热腾腾的鱼汤足够让她进医院躺很久了! 桌上的菜全被这么一大盆鱼汤给毁了,经理闻讯赶来,表示要给大家重新上一桌菜。 宋瑾先是问江微微。 「你被烫到了没?」 第1282章:抢过来! 江微微摇头说没有,她躲得快,没有被烫到,只是衣服上不小心沾到了一点飞溅起来的鱼汤。 宋瑾又问了下其他人,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对经理说道。 「算了,我们都吃完了,直接结帐吧。」 为了表示歉意,经理特意给他们打了个七折。 从弯月楼里出来,邱老师向大家告辞,他下午还有事,得回去了, 其他人不愿走,嚷嚷着要去打牌唱歌。 江微微对这些不感兴趣,有点想走,苏玖也一样,她昨晚通宵没睡,这会儿困得要死,很想回去补觉。 可大家却不肯放她们走,非要拉着她们一起去玩。 宋瑾说:「我在黑爵订了位置,咱们去那里玩会儿吧。「 听到夜爵这个名字,范馨月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脱口而出:「你居然能在黑爵订到位置?那里不是不接待普通客人的吗?」 大多数人并未听过黑爵这个名字,纷纷询问黑爵是个什么地方? 范馨月抱着几分炫耀的心里,高声说道:「黑爵是一家顶级私人会所,只要你们想玩的,里面都有,但只接待会员,从不接待普通客人。至于怎么成为黑爵的会员,那就不只是有钱便能办到的事情,还得有权有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稍微拖长音调,显得意味深长。 在场众人瞬间就明了了。 总而言之,那地方就不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能进去得了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想去见识一下。 直到这时,宋瑾才开口回答了范馨月之前的提问。 「黑爵是顾氏名下的产业,我们公司前不久跟顾氏完成了一个合作项目,项目完成得很圆满,顾氏的负责表示很满意,送了我一张黑爵的体验卡,我用这张卡在黑爵订了个包间。」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就算他们平头百姓,也知道顾氏的存在,同时也明白了为何黑爵的会员那么难弄到手。 有顾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做靠山,黑爵肯定是不缺钱的,它的存在应该就只是为了让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有个聚会玩耍的去处而已。 得知要去的地方是黑爵,就连苏玖也来了几分兴趣。 她爸倒是有一张黑爵的会员卡,但她也只是看过两眼而已,她爸从没带她去过黑爵,她至今都还不知道黑爵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见到苏玖想留下,江微微只得陪着她留下。 江微微也没去过黑爵,倒不是爸妈不带她去,是她自己对那种地方不太感兴趣,搞得再怎么高大上也就只是个吃喝玩乐的地方而已,与她而言没什么特别意义。 确定全员要去黑爵,宋瑾开始给大家安排车子。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只有小部分人没开车,江微微就是其中一人。 宋瑾问她要不要坐他的车? 没等江微微张口,苏玖就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微微只坐我的车!」 江微微想说她也坐过别人的车,比如说顾斐。 她道:「我跟小九一块走,你载别人吧。」 宋瑾面露失望之色。 范馨月见到这一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在心里将江微微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踩着高跟鞋走到宋瑾面前,红着脸说道:「我、我没开车过来,我能不能坐你的车?」 宋瑾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一见到他笑,范馨月就心跳加快。 她从高中分班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了这个温柔帅气的副班长,她喜欢了他整整两年时间,可直到毕业,她们两个也没有发展处超出同学友谊的其他关系。 也正是因为未曾得到过,范馨月对宋瑾就越发痴迷,哪怕是上了大学,也时常会去联繫他。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打动他的时候,他居然跟别的女人交往了! 虽然毕业后宋瑾就跟那个女孩分手了,可没让范馨月高兴多久,宋瑾又谈了一个新女朋友,这次他不仅没分手,还跟那个女孩订婚了,看样子是打算本着结婚去了。 范馨月心里愤愤不平。 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神,居然就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凭什么啊! 她越想越不甘心! 不行!她不能让宋瑾跟别的女人结婚! 她得想办法把他抢过来! 宋瑾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风度翩翩地邀请范馨月上车。 范馨月看着他那温柔的笑容,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把他抢过来占为己有的念头。 她捋了耳边的碎发,露出个羞涩的笑容:「谢谢。」 她提着裙摆,尽量自己以优美的姿态坐进车里。 宋瑾帮她关上车门,然后最近驾驶座,他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扭头见到范馨月还在扣安全带,她扣了好几下都没能把安全带扣上。 宋瑾主动侧过身,靠近她,伸出手帮她把安全带扣住。 在两人靠近的一瞬间,范馨月闻到了对方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心跳得更快乐。 她甚至有股冲动,想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可到底是理智压制住了冲动。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宋瑾温声道:「我这车子的安全带却是不太好系,你坐好,我们这就出发。」 「嗯。」 宋瑾的车子开在最前面,负责带路,紧跟在他后面的是苏玖的跑车。 宋瑾在开车的间隙,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方的红色跑车,车里坐着苏玖和江微微,两人都是很出色的相貌,但气质截然不同。 苏玖是那种又酷又萌的朋克女孩,穿着打扮很帅气,可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却又让人觉得她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至于江微微,她是那种明艷张扬的美人,就像是闪闪发亮的钻石,不管她身处何地,她都是人群里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位。 范馨月含羞带怯地问道:「你明天有空吗?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应该很合你的口味,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宋瑾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微笑着道:「抱歉,我明天要上班。」 「下班之后再约也可以的。」 「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确定明天加不加班。」 「这样啊。」范馨月面露失望之色,同时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包。 第1283章:熟人 当他们将车子停到黑爵门口时,都有些意外。 他们看着面前平平无奇的雕花铁门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高级会所的样子。 西装笔挺的门卫走上前来,双手接过宋瑾递出的体验卡,确认了对方的客人身份后,铁门自行打开,车子一辆辆地通过。 他们这才发现铁门后面居然是一座壮观大气的中世纪风格庄园。 苏玖一边开车一边咂舌:「居然在这个地段弄了这么大个庄园,真不愧是你男人啊,大气!」 江微微的脸有点红:「你别胡说,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改天没事的话,咱们两个可以来这里玩一玩啊,我刚才好像瞧见了一片橘子园,咱们可以去摘橘子吃。」 江微微:「你有这里的会员卡吗?」 「我没有啊,但你可以去找你男人要一个啊。」 江微微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给气笑了:「别说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我真跟他有点什么,我也不能随便找他要这要那的,他又不是我的取款机。」 苏玖夸张地叫了起来:「哟哟!这都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帮你男人算帐了啊!」 江微微磨牙,心想要不是这女人还在开车,她肯定要扑上去揍这女人一顿! 他们将车子停在古堡门口的喷泉旁边,侍应生们接过钥匙,帮他们去停车。 大家朝着大门走去,他们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小声议论。 「这里不愧是高级私人会所啊,随便一个帮忙停车的小哥都长得那么帅!」 「这座古堡真够豪华的,里面的消费肯定不低吧。」 「来到这种地方就别想着消费低不低的问题了,你只要想着自己卡里的余额够不够就行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闹。 侍应生带着他们乘坐电梯上楼,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一个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是个很大的套间,里面有k歌房和棋牌室,还有休息室和茶室,另外还有两个很大的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高尔夫球场和马场,旁边还有个漂亮的人工湖,湖上有人在泛舟。 江微微看到有马场的时候,心动了下。 她以前学过骑马,但很久没骑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手痒。 宋瑾介绍道:「楼下还有酒吧、桌球室和影院,外面有高尔夫球场、马场和泳池,你们想玩什么都可以。」 大家的兴趣各不相同,有的人想去喝酒,有的人想留下打牌,还有些人想去打高尔夫球。 最后想去骑马的人只有江微微一个。 宋瑾笑着道:「原来你喜欢骑马啊?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算不上特别喜欢,只是很久没骑了,忽然有点想玩玩而已。」 江微微扭头去看苏玖,问她要不要去骑马? 苏玖困得不行,但还是点点头:「去啊。」 宋瑾道:「我陪你们一块去吧。」 这马场又不是江微微开的,她没资格阻拦,随意地道:「随你。」 见到宋瑾要去骑马,范馨月赶紧也表示要去骑马。 她决不能再让江微微有勾引宋瑾的机会,她得寸步不离地跟在宋瑾身边才行。 四人先去更衣室换上防护用具,然后去马厩挑选马匹。 苏玖打了个哈欠,她直接往遮阳伞下的躺椅上一躺,就不肯动了,懒洋洋地道:「我太困了,我得睡会儿,你们慢慢玩吧,走的时候记得喊我一声就行。」 说完她便扯下帽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江微微从众多马中挑选出了一匹枣红马,不需要教练指导帮忙,她就轻松翻身骑上了马背。 教练沖她竖起大拇指:「动作真漂亮!」 江微微扬起嘴角,笑容中透出几分小得意,映衬得她的五官越发明媚张扬。 她似乎天生就很适合这样的笑容。 旁边的宋瑾被她这笑容给吸引了目光,心跳也不由得跟着漏跳了一拍。 范馨月见他看江微微看得眼睛都直了,气得直跺脚。 教练不仅要负责教导客人们骑马,还兼职给客人们拍照,他立即拿出挂在胸前的相机,拍下了江微微骑在马背上笑容明艷的画面。 江微微道:「回头照片发我啊!」 教练沖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教练看出江微微是有专门学过骑马的,便没有过多的去指点她,跟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后,就放她自己去浪了。 相比江微微的驾轻就熟,宋瑾和范馨月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别说是骑马,他们就连翻上马背都很困难。 尤其是范馨月,她靠近马就觉得害怕,生怕马会忽然发怒踹她一脚。 教练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诉她。 「这匹马是所有马中最温顺的,绝对不会踢人的,你不信的话可以摸摸它。」 范馨月还是不敢,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满心抗拒。 宋瑾在另一个教练的帮助下,艰难地骑上马背,他紧张得不行,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此时他们两个都在心里懊悔,早知道骑马这么难,他们就不该过来凑这个热闹。 宋瑾抬头望去,见到江微微已经骑着马跑远了,她的马尾辫随风飘荡,身姿利落且潇洒,长腿踩在马镫上,画面看起来非常养眼。 马场旁边就是高尔夫球场,中间是用一道白色栅栏隔开的。 乔遇冬和顾斐今天也来到了黑爵。 原本顾斐是不想来的,他有一大堆工作要忙,哪里有时间来去玩? 可乔遇冬昨晚喝了个酩酊大醉,今天醒来后,他就非要拉着顾斐出来玩,他为达目的甚至还用上了撒泼打滚的无耻手段,闹得顾斐头疼不已。 顾斐想到自己正好有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要见面,便把见面地点约在了黑爵,乔遇冬死皮赖脸地跟着他来到了黑爵。 这会儿顾斐正在跟合作伙伴打高尔夫球,两人一边打球一边闲聊,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乔遇冬觉得无趣,便扭头去看别处,眼睛四处乱瞟,无意中瞥见了一个潇洒利落的身姿。 他先是被对方漂亮的骑马动作给吸引了,再定睛一看,发现对方竟是熟人! 第1284章:真巧 乔遇冬的眼睛亮了下。 他丢开手里的高尔夫球桿,撒丫子往马场那边跑。 骑马可比打高尔夫有意思多了! 顾斐瞥见他的动作,立即叫住他。 「你去哪儿?」 乔遇冬边跑边说:「我看到江小姐了,我去找她玩,你们继续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顾斐听到江小姐三个字,眸光动了动。 他顺着乔遇冬跑的方向望去,瞧见马场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江微微。 她这会儿在骑马,发尾在风中飘扬,身姿潇洒利落,帅得让人怦然心动。 顾斐顿时就觉得手里的高尔夫球桿不香了。 他对身边的合作伙伴说道。 「我们去骑马吧。」 合作伙伴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大叔,他平常闲着没事就爱打打高尔夫,骑马倒是也会一点,但毕竟年纪大了,这些年又疏于锻鍊,腿脚不如年轻人利索,骑马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他摆手道:「我这两天腰不太好,还是不骑马了吧,你要是想骑的话就去吧,我去旁边歇会儿。」 顾斐点头说好,顺手将球桿塞进了旁边的助理手里,迈开大长腿朝隔壁马场走去。 此时乔遇冬已经走到了栅栏旁边。 他双手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 「江小姐!」 江微微拉住缰绳,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栅栏后方的乔遇冬。 她骑着马跑了过去。 她的脸颊因为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晕,鼻尖挂着细密的汗珠,眸子水润透亮,阳光一照,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顾斐看得挪不开眼,走路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 江微微骑着马来到栅栏旁边。 她隔着栅栏跟乔遇冬打招唿。 「你也在这里玩啊?」 「对啊,我陪我哥来这里办点事。」 江微微原本还在打量他的神色,想看看分手的事情有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打击,就听他提到了他哥,她心里一动,思绪也随之转移方向。 「顾先生也来了?」 「嗯,他在跟人谈事情,没空理我,我跟你一块玩吧,我也会骑马,正好很久没骑了。」 乔遇冬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顾斐的声音。 「谁说我没空理你?」 乔遇冬立即回头,看到他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很是意外。 「哥,你怎么也来了?那位大叔呢?你不管人家了?」 「有小林招待他就行了,」顾斐的视线越过他,准确落在江微微身上,目光不由自主变得柔和,「江小姐,真巧。」 为了方便打球,顾斐今天穿得很休闲,瞧着倒是比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要温和很多。 江微微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唿。 「确实挺巧的,要是早知道你们在这里,我和小九就直接来找你们玩了。」 乔遇冬听到小九两个字,耳尖动了动。 他就像是闻到了肉味的哈士奇,立即追问道:「小九也来了?她人呢?」 江微微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听说你们两个已经分手了。」 乔遇冬说起这事儿就觉得心塞,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 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分手,在他看到网络上顾斐跟江微微的绯闻时,他就知道纸包不住火,自己的身份估计是要暴露了,所以在苏玖来找他时,他二话不说就一个单膝跪地,哭着向她坦白认错。 苏玖原本挺生气的,被他这么一弄,反倒气不起来了。 就在两个人快要重归于好的时候,苏玖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说她其实也骗了他。 他那一下子就傻逼了,满脑子都是自己居然被人骗了这个念头。 他原以为是自己骗了对方,所以才主动下跪认错恳求原谅,谁知对方居然也在骗他,那他刚才那一跪岂不是白跪了?他冤不冤啊?! 他越想越气,火气噌噌往上涌,说话开始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往外说,也不管这话说出来会引发什么后果。 苏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她见乔遇冬说话这么不留情面,便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话赶话地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苏玖就提出了分手。 那一下子乔遇冬是真的气坏了。 虽说他撒谎是有错,可苏玖也有错啊,凭什么就要让他低头认错?苏玖为什么不跟他道歉?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分手。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挽回的时候,苏玖已经哭着跑走了。 乔遇冬想给她打电话,却又拉不下这个脸。 他心里愁苦交加,昨晚喝了个酩酊大醉,直到现在头都还有些疼。 此时听到江微微的话,乔遇冬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能讪讪地道:「就算分手了,也还是能做朋友的吧。」 江微微嗤笑:「那是你的想法,小九可不一定这么认为。」 乔遇冬一惊:「小九难不成还打算以后都不见我了?」 「你都跟她提分手了,她还见你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乔遇冬恼怒道:「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小九跟我提的分手!」 江微微挑眉:「但小九跟我说,是你先提的分手啊。」 「她胡说!我怎么可能提分手?就是她先说要分手的,我气不打一处来,就同意了,她要是不说分手的话,我绝不可能跟她分手!」 乔遇冬越说越气,脸都涨红了。 「你告诉我,小九在哪里?我得去找她,我要当面跟她说清楚,分明就是她先提分手的,凭什么把这个锅甩到我头上?我不服!」 江微微觉得好笑:「不管谁提的分手,你们都已经分了,既然分了就各自安好吧,何必再来纠缠不休?」 乔遇冬喉头一梗,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找理由。 既然找不到理由就不需要理由了。 他开始耍赖:「我不管,我就要见小九,你要是不告诉我小九在哪里,我今天就缠着你,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江微微故意逗他:「我要是去女厕所,你也要跟着去吗?」 乔遇冬又被噎了一下。 他实在是说不过她,只能扭头去向自家表哥求助。 「哥,你也不管管你的女朋友吗?!」 第1285章:同乘 顾斐无视自家胡搅蛮缠的臭弟弟,双手撑在栅栏上房,脚尖用力,纵身一跃,以一个帅气的动作翻过栅栏,落在了马场的范围里。 乔遇冬睁大了眼睛:「哥,你居然翻墙?你这是违规啊!」 顾斐侧眸看他:「你去告我啊。」 乔遇冬:「……」 告什么告? 这里就是顾家的产业,顾斐是这里的老闆,老闆在家翻了个墙,告上法庭也没人管得了他。 乔遇冬悻悻地闭上嘴。 顾斐走到江微微的面前,仰头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她,含笑问道。 「介意捎我一程吗?」 江微微松开脚蹬,伸出右手:「来。」 顾斐抓住她的手,踩着脚蹬翻身上马,稳稳坐在了她的身后。 他伸出双手,拉住缰绳。 这个动作就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江微微能够闻到来自男人身上淡淡菸草味,她问:「你抽菸吗?」 顾斐一边驱马前行,一边应道:「嗯。」 「平时怎么没见你抽过?」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抽,怕让你觉得难闻。」 江微微笑了下:「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绅士?」 「不,只对你如此。」 顾斐说完这话,便一甩缰绳,枣红马加快速度跑了起来。 江微微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后背抵在他的胸前。 即便隔着衣服,应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江微微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耳朵也有点发烫。 跑了一段路后,顾斐逐渐放慢速度,他问:「今晚有空吗?」 江微微说有。 顾斐:「一起吃个饭?」 「好。」 见她答应得如此痛快,顾斐扬起嘴角,心情非常愉悦。 幸好他今天出门来到了这里,不然就错过了一次跟她约会吃饭的机会。 这时宋瑾终于在教练的指导下,可以勉强骑着马走几步了,他去寻找江微微的身影,却见她居然跟一个男人同乘一匹马,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在一起,看起来非常亲热。 宋瑾心下一沉,想骑马追过去,无奈他技术有限,身下的马根本就不听他驱使。 他索性丢开缰绳,在教练的搀扶下跳下马背。 范馨月直到此时都还不敢接近马,教练说得口干舌燥,实在没办法只能闭上嘴,就这么站在旁边陪她耗着。 她见到宋瑾下马了,心下一喜,赶紧跑过去问道。 「你不骑了吗?」 宋瑾皱眉道:「不骑了。」 这骑马远不如他预想中的那么简单,他费了半天劲儿,非但没能跟江微微拉近关系,反倒眼睁睁地看着江微微跟其他男人跑了。 他心里气不顺,连带着语气也有点不太好。 范馨月并未听出来他的语气不对劲,她忙不迭地道:「这马我也不想骑了,咱们去别处玩吧,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工湖,还有人在划船,咱们去划船吧。」 宋瑾闻言,心里一动。 他不会骑马,但他会划船啊。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从家里到学校要经过一条河,他每次上下学都得乘船过去,坐船的次数多了,他便跟着乘船的师傅学了几招。 正好这时候江微微回来了。 她是跟顾斐一块骑马回来的,马场的教练们没见过顾斐,不知道这位是他们的老闆,他们以为顾斐就只是个普通的客人。 他们见客人们回来了,立即上前帮忙把马牵去马厩。 宋瑾朝江微微走过去,范馨月见状,狠狠地跺了下脚,但还是跟了上去。 当范馨月见到江微微身边跟着的顾斐时,不由得低唿出声:「是你啊!」 宋瑾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她。 「你认识那个男的?」 「上次我逛街时碰到了江微微,她当时就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她还说这个男人是她的男朋友。」想起上次被赶出专柜的狼狈情景,范馨月到现在都还一肚子的火气。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嘛!她家的钱又不比江家少,神气个什么劲儿?! 宋瑾心下一沉,那个男人居然是江微微的男朋友? 这事儿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他见江微微要跟那个男人一起离开,立即加快步伐走过去。 「微微!」 江微微看向他:「怎么了?」 「你刚才骑那么快,怎么也不等等我们?」宋瑾说这话时,语气里透出几分无奈和纵容,有种隐晦的暧昧在流动。 江微微没听出来,随意地回了句:「是你们太慢了。」 她没听出来,顾斐却听出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宋瑾。 同时宋瑾也在打量顾斐。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单论外形条件来说,顾斐一点都不比他逊色。 宋瑾心里的危机感更强了,他笑着道:「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出于礼貌,江微微简单地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这位是我的朋友顾斐,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宋瑾,我们今天是来这里参加同学聚会的。」 宋瑾伸出右手:「顾先生,幸会。」 顾斐跟他握了下手,随后便抽出纸巾,当着所有人的面,仔仔细细地把右手擦了一遍。 这一幕看得宋瑾面色很不好看。 他这是被人嫌脏了吗? 要不是顾及到旁边还有两个女士在看着,他这会儿肯定已经跟对方吵起来了。 宋瑾干笑:「顾先生还真是爱干净啊。」 顾斐淡淡地道:「这是我的个人习惯,你不用在意。」 宋瑾厌恶这人身上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场,随便说了两句客套话后,便不再搭理他,再度看向江微微。 「你刚才骑了那么久的马,应该骑累了吧,我们去划船吧?湖边的景色很不错,还能趁机休息会儿。」 江微微确实想休息会儿,点头应下。 她扭头去看顾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顾斐当然说好。 他已经看出宋瑾对江微微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当然不会放任江微微再跟他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江微微去找苏玖,问她要不要去划船? 苏玖睡得正香,不愿动弹,懒洋洋地道:「我不去,你们去玩吧。」 江微微想了下,还是觉得提醒她一下会比较好。 「我刚才看到乔遇冬了。」 苏玖:!!! 她惊得一蹦而起,瞬间睡意全无。 「他在哪里?」 第1286章:划船 江微微摊手:「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打电话问他啊。」 苏玖才不会给乔遇冬打电话。 两人昨天才分手,今天她要是再打电话去找他,岂不是显得她特别没骨气? 她撇嘴道:「我才不想知道他在哪里!」 江微微故意逗她:「那你干嘛这么紧张?」 「我、我哪里紧张了?你别胡说!」 「你不紧张,你抖什么呀?」 苏玖:「……」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再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从容自然。 江微微对顾斐说:「我们走吧。」 「嗯。」 两人正要离开,苏玖就立刻跟了过去。 江微微扭头看她:「你不是要继续睡吗?」 「我不睡了,我跟您们一起去划船。」 江微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玖被看得恼羞成怒,没好气道:「你看我干嘛?我就是忽然想跟你们一起行动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行,当然行。」 江微微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一行人往湖边走去。 就在这时,顾斐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自家那个蠢弟弟发来的微信。 小鱼:哥,你们去哪玩了?怎么也不带上我啊,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后面附带一个满地打滚的表情包。 顾斐挪动手指,回了一条微信。 文非:我们在湖边划船。 发完这条信息后,他便推出微信界面,随手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江微微看了他一眼。 顾斐明白她的意思,凑过去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我弟等下可能要来找我们。」 江微微眨了眨眼睛,乔遇冬要来的话,肯定会苏玖撞上。 啧啧,有好戏看了。 她忍不住笑弯了眼。 顾斐也跟着翘起嘴角。 宋瑾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心里不住地泛酸,脸色也越发不好看。 范馨月则一直缠着他,问他会不会划船? 宋瑾耐着性子回答:「我会划船。」 范馨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充满期待地道:「太好了,我从没划过船,一点都不懂诶,你等下教教我好不好?」 宋瑾说好。 湖边渡口停泊着十几艘小船,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大的可以坐七八个人,小的只能坐两人。 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他们是否要租船?要租几条船? 宋瑾主动充当起了队长的角色,他说:「我以前划过船,对这件事情有经验,要不我们就租一条大船吧?大家都在一起,可以热闹一些,还能互相照应。」 顾斐去看江微微。 江微微立即道:「不必了,我和顾先生一条船。」 宋瑾皱眉:「你们会划船吗?」 旁边的工作人员贴心地道:「我们可以提供人工划船的服务,若你们想学划船,我们也可以提供教学服务。」 宋瑾没想到这里的服务竟然这么齐全,一时语塞。 顾斐道:「我以前在国外读书时,参加过学校里的划艇俱乐部,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划艇比赛,划船对我来说不难。」 要换成平时,以他的低调性格,是不会说这么多的,可今天当着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旁边还有个情敌在虎视眈眈,他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说完后他还忍不住看了江微微一眼。 江微微正好也在看他。 她笑着道:「能代表学校参加比赛,你的划艇技术应该很好啊。」 顾斐心情大好,语气也越发温和:「除了划艇之外,我大学时还参加了潜水社团,改天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啊。」 江微微毫不迟疑地说好。 眼见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宋瑾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忽视,强行插入话题。 「要是你们两个单独一条船的话,那苏玖和范馨月就跟我一条船,我一个人带两个恐怕会有点吃力,不如范馨月跟你们一条船吧?」 范馨月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干了,叫嚷道:「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条船!副班长,你刚才答应过要教我划船的,你不能抛下我啊!」 宋瑾顺势看向苏玖,问她的意思。 按照他对苏玖的了解,苏玖肯定不会同意这么安排。 到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持反对意见的话,顾斐和江微微肯定也不好非要跟大家对着干,最后他们还是得同乘一条船。 苏玖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她时不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不时又抬头四顾,像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宋瑾又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我不跟你们一条船。」 宋瑾笑了起来,心想果然如此。 他还想再说,就见苏玖道。 「我不划船,我就在这里待着等你们。」 宋瑾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苏玖竟然是这么个回答。 他忙问:「你既然不划船,跟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玖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语气也有些硬邦邦的:「我是跟微微来的,你管我啊。」 宋瑾被怼了一下,表情变得不大好看。 范馨月怒了:「苏玖你怎么回事啊?副班长好心问你的意见,你居然这么对他说话,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苏玖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争吵,抬脚往旁边的休息区走去。 既然苏玖不参加,那么剩下的四个人就很好办了。 江微微和顾斐一组,宋瑾和范馨月一组、 大家对这个分组都表示很满意,只有宋瑾满肚子烦闷。 他提议来划船,是为了能够近距离接触江微微,拉近两人的关系。 其实上高中那会儿,宋瑾就对江微微有那么点意思,但江微微却总是不冷不热的,对他的几次明示暗示都视若不见。 直到高中毕业,宋瑾和江微微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于同学而已。 大学他们两人去了不同的城市,渐渐没了联繫。 直到上次在餐厅,他和未婚妻小雪去吃饭的时候,碰巧遇见了江微微。 事后小雪询问他跟江微微是什么关系? 他说他们两人以前是高中同学。 小雪信了,放下心来。 宋瑾察觉到她的态度有些微妙,便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认识江微微?」 小雪没想那么多,坦白承认了,语气还挺复杂的。 第1287章:谁更好看? 「我家跟江微微也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我们曾经在聚会上碰过面,她那人性子比较傲,不太好相处,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她不仅家世好,家里又只有她一个独生女呢?以后不管是江家还是闻氏的产业,全都由她一个人继承,不像我们家,兄弟姐妹一大堆,为了家产争得头破血流。咱们圈子里没人不羡慕她的,她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躺着就能得到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小雪家里也很有钱,可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父亲在外面还养了好几个私生子,她作为夹在中间的那个女儿,註定将来能够分到的财产非常有限。 所以就算江微微的性子有些傲,小雪也不敢真对她怎么样,平时见了面还得对江微微好声好气的,说不准将来她还得求到江微微面前去,凡事总得给自己留一线。 关于小雪家里的情况,宋瑾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平时也会帮忙给小雪出些主意,让她在父母面前多多表现,争取将来多分到一些财产。 他原本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从小地方考出来的,父母原本是在乡下种地的,攒了些钱后,借着亲戚的光做了点小生意,然后便搬到了小镇上居住。 他们家勉强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可宋瑾并不满足,尤其是在他来到a市读书,见识到了外面世界的繁华后,他便说什么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小地方去了。 他打定主意要留在大城市里生活,为此他竭尽全力地读书,考上重点大学,还在大学里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 他以为生活正朝着好的方向一步步走去,直到大学快要毕业,他满世界地找工作,能找到的工作工资待遇都低得可怕,那个工资待遇好的工作却又没他的份儿,他在残酷的社会竞争里狠狠撞了一回墙。 最后因缘际会下,他碰巧认识了小雪。 他生得斯文俊秀,外形出色,又是个很会照顾女孩子的,一下子就让小雪对他动心了。 他也借着小雪的关系,进入深海生物公司,得到了一份薪资颇高的工作。 深海生物公司是小雪家开的,看在小雪的面子上,公司领导对宋瑾还挺客气的,有什么好事儿都不会忘了他那份。 他越来越体会到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好处,遂大学毕业那天,他正式跟女朋友分手了,转而跟小雪好上了。 他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再加上小雪的帮扶,他在公司里混得如鱼得水,职位也是一升再升。 宋瑾向小雪求婚,小雪高兴地答应,两人顺利订婚。 一切都在朝着宋瑾预定的方向发展。 等将来他们结婚,小雪分得家产,他就能藉此一跃步入上层社会,从此过上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江微微的忽然出现让他的计划出现了一点变故。 以前读书的时候,大家每天都穿着校服,学校管得严格,又不准戴首饰和手机,吃饭也都是在食堂解决,所以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多,穷富差别不大。又加上他们是重点班,课业抓得紧,比起穿戴这些,同学们更在意考试的成绩排名,所以班上除了苏玖以外,没人知道江微微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就连宋瑾也只以为她的家里只有点小钱而已。 未曾想到,江微微的背景竟然那么深厚,就连小雪在她面前都要矮上一头。 更让宋瑾心动的是,江微微还是个独生女。 江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女儿,而她又是个医生,看样子她并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也就是说,谁要是能娶了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接受江家和闻氏的所有产业。 这简直是就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宋瑾在心里把江微微和小雪放到一块比较,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外貌身材,江微微都完胜小雪。 既然有了个更好的选择,宋瑾就忍不住想要将那个更好的选择收入囊中。 他主动提议举办同学聚会,还特意把班主任老师请来,藉此机会跟江微微再次产生联繫。 他知道江微微家里有钱得很,普通玩乐的地方她肯定看不上,所以他不惜下血本,将一直捨不得用的黑爵体验卡拿出来,邀请同学们去黑爵玩。 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 他以为自己可以趁机跟江微微更进一步的时候,没想到半路居然杀出个顾斐。 他没见过顾斐,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个男人不好惹。 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江微微和顾斐已经坐上了小船。 顾斐划着名船,带着江微微逐渐远去。 范馨月催促道:「副班长,我们快走吧。」 宋瑾随便选了一艘小船,等两人坐稳后,宋瑾划动船桨,朝着湖心行去。 范馨月看着宋瑾那斯文俊秀的面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 她红着脸道:「你也教教我怎么划船啊,我想学。」 宋瑾说好,开始耐着性子教她划船。 两人时不时会产生肢体上的接触。 宋瑾全程都保持着温柔亲和的笑容,弄得范馨月心里小鹿乱撞,脸也更红了。 他虽然不喜欢范馨月,可他很享受这种被人崇拜和倾慕的感觉。 其实范家的家境也很不错,但范馨月的父亲是私生子,虽然后来被接回了范家,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导致他们在范家的地位很尴尬,将来能够继承到的财产也非常有限。 真要比较起来,范馨月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还不如小雪,跟江微微和苏玖更加没得比了。 江微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 她这会儿正在给顾斐拍照。 顾斐很少拍这种私人照,他不怎么会摆姿势,好在他生得好,再加上阳光和景色都很好,随便江微微怎么拍,拍出来的效果都很好看。 江微微一边疯狂给他拍照,一边说:「我觉得你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当模特,你这张脸太上相了。」 顾斐无奈:「谢谢你的夸奖。」 「我是说真的,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的男人。」 顾斐心里一动,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觉得我跟宋瑾相比,谁更好看?」 江微微无语:「你干嘛拿自己跟他比?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比得上你,你跟他比,简直是在拉低你的格调。」 顾斐立刻就笑了。 第1288章:蛮不讲理 江微微坐的这个位置正好对着岸边,她给顾斐拍照的时候,看到了乔遇冬。 乔遇冬收到顾斐的消息后,就立刻乘车赶来了人工湖。 他在湖边看到了苏玖。 苏玖正坐在长椅上喝饮料,乍一看到乔遇冬出现,吓得她把嘴里的饮料都给喷了出去。 她放下杯子,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纸巾,擦掉嘴边的饮料。 乔遇冬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苏玖反问:「这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 乔遇冬心虚地道:「我是来找我哥的。」 苏玖:「我是在这里等微微的。」 「哦。」 乔遇冬注意到她今天画了烟燻妆,还穿着皮衣和长靴,很平时的小清新打扮几乎是判若两人,这让他觉得既陌生又新奇。 他心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苏玖见他盯着自己看,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人吗?!」 乔遇冬撇嘴:「自恋。」 他坐到旁边那张长椅上,工作人员问他需不需要饮料? 他看了看苏玖喝的那杯饮料,小声地道:「我要一杯跟她一样的饮料。」 工作人员笑了下:「请稍等。」 很快饮料就被端上来,轻轻放到乔遇冬的手边。 乔遇冬喝了一口,他原本以为是果汁,喝下去才知道居然是酒。 他皱眉问道:「你居然还喝酒?」 苏玖嗤笑:「真新鲜啊,我都二十八了,还不能喝酒吗?!」 乔遇冬抿了下唇:「你以前说你从不喝酒的。」 「从前都是骗你的,你不会信以为真了吧?」 乔遇冬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心梗,他放下杯子:「我知道,你就是个大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早知道你这种人,我当初就……」 「就怎么样?」苏玖瞪着他,「说下去啊!」 乔遇冬不想说下去,板着脸不再说话。 苏玖冷笑:「我是骗子不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没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 乔遇冬辩解道:「可我都已经向你下跪道歉了,而你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对我说过。」 他自己都没发觉说这话时语气有多么委屈。 苏玖避开他的眼神,扭头看向别处,哼道:「反正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我还跟你道什么歉?咱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乔遇冬小声嘀咕:「说分手就分手,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苏玖刷的一下又扭过头来,瞪着他道:「你说谁没责任心?明明就是你先说分手的,你居然还好意思指责我?你才是最没有责任心的那一个!撩完人就跑,臭不要脸,呸!」 乔遇冬被气得脸色涨红,腾地一下站起身。 「昨天难道不是你先说分手的吗?你现在竟然倒打一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蛮不讲理的女人?!」 苏玖也跟着跳了起来,怒道:「你说谁蛮不讲理?你再说一遍试试!」 乔遇冬上前一步:「我就说你,你蛮不讲理!」 苏玖直接扑上去掐他的脸:「好你个乔遇冬,你不仅玩弄我的感情,还敢骂我,你真当我苏玖是好欺负的吗?!「 乔遇冬的脸被掐住,他也不甘示弱,抬手捏住了她的脸蛋。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就这么公然掐了起来。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试图把他们两人拉开。 「两位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啊!」 江微微坐在船上,跟岸边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楚乔遇冬和苏玖具体在干什么,只能能看到他们两个忽然抱在了一起,动作很是亲密。 江微微立即抬起手机,放大焦距,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她啧啧道:「没想到这两人昨天才分手,今天就又抱成一团了,小情侣的心思真让猜不透。」 顾斐问怎么了? 江微微将手机里的照片拿给他看。 他莞尔一笑:「昨天遇冬跟我说他分手了,还拉着我喝酒,我当时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没放下,这两人迟早还得复合。」 江微微问道:「你昨晚喝酒了?」 「只喝了一杯,大部分都被遇冬喝了。」 江微微道:「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顾斐对她的关心很受用,含笑应道:「好。」 岸上,乔遇冬和苏玖还在互掐,工作人员拉又拉不来,急得不行。 就在他们准备打电话叫保安来的时候,乔遇冬忽然低头,在苏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完之后还不忘耀武扬威地说道:「你再掐我,我就继续亲你!」 苏玖没想到他竟如此无耻,脸色涨得通红:「你以为这样就能占到我的便宜吗?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不就是亲嘴吗?我们又不是没亲过,谁怕谁啊?!」 说完她也往乔遇冬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乔遇冬不甘示弱地亲了回来。 苏玖再亲回去。 两人就这么亲来亲去的,亲着亲着就变了味儿。 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看懵逼了。 卧槽这是个什么发展啊? 为什么这两人掐着掐着就亲了起来? 我到底是该滚蛋还是该报警啊? …… 宋瑾还在手把手地教范馨月划船。 也不知道范馨月是装傻是真傻,学了半天也没能学会。 宋瑾心里有点不耐烦了。 他瞥见不远处还在谈笑风生的江微微和顾斐,心里一动,有了个计策。 他对范馨月道:「我有点累了,你代替我划一会儿吧。」 范馨月有点害怕:「可我还没学会划船啊。」 「没事,你先划,我在旁边教你,不会有事的。」 范馨月听了这话,稍微有了点信心,她从宋瑾手里接过船桨。 宋瑾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渐渐的,船跟随她的动作而动了起来。 范馨月很是惊喜:「船被我划动了!」 宋瑾夸奖道:「你很聪明,按我说的继续划,不要停。」 「嗯!」 范馨月得到心上人的夸奖,划起船来越发卖力,她加快速度往前划去,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船距离江微微和顾斐的船越来越近了。 眼看两艘船就快撞上了。 顾斐注意到不对劲,用手中船桨抵在了对方的船身上,不让对方再靠近。 第1289章:落水 他这一下没用多大力气,对方的小船只是晃了两下而已,可范馨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得慌了手脚,她以为船要翻了,立即松开船桨,惊慌失措地跳起来,一下扑到宋瑾的怀里。 还在摇晃中的小船被她这么一弄,顿时就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宋瑾瞅准时机和距离,推开怀里的范馨月,直接往旁边那艘小船跳过去! 按照他的计算,他这一下应该能扑到江微微身上。 谁知,关键时刻顾斐忽然抬起船桨,横在了宋瑾的面前! 宋瑾直接撞上船桨,跳跃带来的惯性随之消失,他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勐地跌入水中! 范馨月被吓得花容失色,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丢开手里的包,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她的本意是去救宋瑾,可她忘了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 好在宋瑾会游泳,他抱着范馨月游到船边,两人艰难地爬上船。 岸边的工作人员发现客人出了意外,赶紧派遣救生艇过来帮忙。 宋瑾和范馨月被接到了救生艇上。 两人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宋瑾看向顾斐的目光充满怨恨。 顾斐对此视若无睹。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大家都没有兴致继续划船,全都回到了岸上。 宋瑾和范馨月去了更衣室。 他们要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黑爵给他们提供了浴袍,还帮他们把衣服拿去烘干。 苏玖和乔遇冬此时已经分开,两人之间隔着很长一段距离,表情都有些尴尬。 刚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兴许是鬼迷了心窍,两人竟然亲到了一起,还亲得难解难分,还被工作人员给看到了! 苏玖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她不愿再去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幕,果断转移话题分散注意力。 「微微,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宋瑾和范馨月怎么会落水?」 江微微不甚在意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搞什么,忽然就落水了。」 比起宋瑾和范馨月,江微微更想知道苏玖和乔遇冬刚在才岸上发生了什么。 江微微的视线往乔遇冬身上飘过去,正想开口询问,就被苏玖拉了一把。 苏玖因为心虚,语速变得飞快:「我忽然觉得肚子疼,我想去洗手间,你陪我一去嘛!」 江微微无语:「又不是小学生了,上个洗手间居然还要人陪。」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跟着苏玖去了洗手间。 等她们一走,乔遇冬立即跳到自家表哥面前,眼巴巴地道:「哥,我觉得我还是很喜欢小九,我想跟她复合,你帮帮我啊!」 顾斐:「你表哥我现在还是单着呢,我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哪里闲工夫去管你的事情?」 乔遇冬哀嚎起来:「哥,我亲爱的大表哥!您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人,您不能不管我啊!」 顾斐无视他的撒泼耍赖,拿出手机拨通林助理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顾斐:「你那边怎么样了?」 林助理:「我正在陪方先生喝茶。」 顾斐:「晚上我有约了,就不陪方先生吃饭了,你帮我跟他说声抱歉,改天我再请他吃饭。」 林助理:「好,我会转告他的。」 顾斐:「你帮我查个人,那人叫宋瑾,他今天带着人来黑爵办同学聚会,我要他的所有资料。」 林助理:「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查,十分钟后给您结果。」 顾斐挂断电话,抬头就见到乔遇冬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乔遇冬问:「宋瑾是谁?你查人家干嘛?」 顾斐淡淡道:「跟你没关系,少问那么多。」 「看你这样子,那个宋瑾该不会是你的情敌吧?」 顾斐没理他。 乔遇冬嘿嘿一笑:「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这其实很正常,像江小姐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会有很多男人追求她的,只要江小姐不对那些人动心就行了,但你也得加把劲儿,赶紧把人追到手才行。」 顾斐:「这些我知道,不用你教。」 乔遇冬:「论起追女孩子的经验,我肯定比你多,要是你能帮我把小九追回来,我就帮你把江小姐追到手,怎么样?」 顾斐冷笑:「你忘了你是怎么把苏玖追到手的吗?你靠的是满嘴谎言,结果没几天就被迫分手,昨晚还喝得酩酊大醉,哭着跟我说你后悔了,你不该撒谎,你不该分手……」 「行了别说了,」乔遇冬打断他的话,「求您给我留点面子吧?」 顾斐:「就你那点失败的经验,还想来教我?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了再说吧。」 乔遇冬感觉自己胸口插了一剑又一剑,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表哥的嘴太毒了。 宋瑾坐在更衣室里的椅子上,低头看着手机,手机因为进了水,已经没法再开机。 他阴沉着脸,心情糟糕透了。 刚才差一点,他就能扑到江微微身上了,没想到那个姓顾的忽然横插一槓子,将他打进了水里。 结果他非但没能接近江微微,反而还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他越想越恨,捏着手机的指关节隐隐发白。 咚咚。 房门被敲响。 宋瑾稍稍收敛神色:「谁啊?」 范馨月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是我。」 宋瑾走过去,拉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范馨月。 她现在也穿着浴袍,头髮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水沖没了,现在的她素面朝天,看着没有平时那么娇艷,显得有些寡淡无味。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 「我给你煮了一杯咖啡,你喝了应该能暖暖身子。」 宋瑾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黑爵的更衣室都是单人的,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宋瑾接过咖啡,喝了一口:「谢谢。」 范馨月羞涩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现在说不定已经进医院了。」 「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瑾一边说着,一边把咖啡喝完了。 范馨月一直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喝完了咖啡,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宋瑾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有些燥热,很想找个人抱一抱。 他忍不住朝范馨月伸出了手。 范馨月见状,知道是药发生了作用,心下一喜,立即扑进了他的怀里,急不可待地亲上了他的唇。 第1290章:祝他们白头偕老 江微微本来不想上厕所的,想着既然来了,干脆也进去解决一下。 她刚关上厕所隔间的门,就听到隔壁厕所隔间的门开了,似乎是有人走了出去。 很快便听到两个女人的交谈声。 江微微对这两个声音还挺熟的,正是她以前的高中同学,具体名字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你说,宋瑾真的跟江微微在一块了吗?以前读高中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绯闻可是穿得沸沸扬扬,但江微微一直都否认,也不知道是真的否认,还是故意在咱们面装的。」 「肯定是真的,当初宋瑾可是亲口跟我们承认过,说他跟江微微是一对,但江微微这人脸皮薄,害羞不愿承认。今天这场同学会是宋瑾特意策划的,还特意把咱们带到这么高级的地方玩,他图的什么?自然是图江微微这个人啊。」 「宋瑾真跟你承认了?这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是私下里跟我们说的,我们班上好些人都知道这事,是宋瑾顾及到江微微的面子,不让咱们说出来。」 「这么看来,宋瑾对江微微还挺照顾的,他们两人在一块也挺好的,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 「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两人是真的挺合适,要是他们将来结婚的话,咱们这些老同学还能再聚一聚,邱老师知道了肯定也会很高兴。」 ……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外走。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听不到了。 江微微走出厕所隔间,站在洗手台前,开始仔细地洗手。 这时苏玖也走了出来。 刚才的谈话她也听到了,她皱着眉道:「那两个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宋瑾都已经订婚了,还把你扯进去,这不是往你身上抹黑嘛!」 江微微走到烘手机面前,一边烘手一边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原本一直搞不懂,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是谁在传我跟宋瑾谈恋爱的事。刚才听那两个老同学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竟是宋瑾传出去的,这人心思够深的啊。」 苏玖一脸嫌恶:「他就是个心机男,看着就烦,也就只有范馨月才把他当个宝贝。」 两人离开洗手间。 江微微打算回去找顾斐,苏玖却不肯回湖边。她嚷嚷着要先去更衣室,把身上的防具脱下来。 江微微直接戳破她的心思。 「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乔遇冬?」 苏玖死鸭子嘴硬:「我没有。」 「我刚才在船上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了一起,你们两个是和好了吗?既然和好了的话,就没必要再故意躲来躲去的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什么躲猫猫的游戏。」 苏玖撇嘴:「我才没有跟他和好,是他刚才非要亲我的,我只是还击而已。」 江微微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是傻吗?正常的女人在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亲吻时,第一个反应都是骂人吧,脾气暴躁点的说不定就一耳光上去了,你非但不打不骂,反而还跟他亲到了一起,啧啧,你觉得这事儿说出去谁信?」 苏玖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小声嘀咕:「事实就是这样嘛,我又没说谎。」 「行,你就死犟吧,我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 江微微和苏玖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路上江微微拿出手机给顾斐发信息。 苏玖眼尖地看到了,立即问道:「你给谁发信息呢?是不是小鱼他哥?」 「嗯,我约他等下在咖啡厅见,免得他一直在湖边等着。」 苏玖抱住她的胳膊:「那你要提醒他,别让他把小鱼也招来了,我不想看到他。」 江微微一边发信息一边说:「那我可就不确定了,这地方又不是咱家开的,人家自然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苏玖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停下脚步,顺带还拉了江微微一把。 江微微跟着停下来,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拉我干嘛?」 苏玖对她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玖往旁边挪了两步,将耳朵贴到旁边的房门上。 隔着房门,能听到门后传来女人的吟叫,声音时高时低,充满了愉悦和兴奋。 重点是这声音听起来挺熟悉的。 苏玖自己就是做音乐的,她对声音特别敏感,略一回想,就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范馨月。 范馨月一边叫,一边喊宋瑾的名字。 可能是她叫得太过亢奋了,宋瑾忍不住骂了她几句。 谁知他越是骂,范馨月就越是兴奋。 即便隔着房门,也能感受到里面的战况有多么激烈。 苏玖很诧异,这两人居然在更衣室里胡来,胆子也太大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房门,示意江微微也过来听一听。 江微微凑过去听了一耳朵,表情顿时变得万分精彩。 她拉着苏玖走了。 苏玖进入自己的更衣室,脱掉身上的防具,嘴里还在嘀嘀咕咕:「没想到范馨月和宋瑾还真的搞到一起了,我记得宋瑾已经跟付雪订婚了啊,订了婚还跟人乱搞,这男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江微微对这些并不意外。 「范馨月那人的胜负心一向很强,只要是她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她都要想尽办法弄到手,宋瑾又是个没什么节操的,两人会搞到一起很正常。」 苏玖坐在凳子上,一边穿鞋一边说:「范馨月的胜负心很强,宋瑾的功利心很强,这么一看,他们两人其实还挺般配的。」 江微微笑了下:「那就祝他们白头偕老吧。」 苏玖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包,对着镜子补妆,她道:「不过这样一来,付雪就太可怜了,平白被人给绿了一把。」 江微微问:「你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付雪?」 「我们无凭无证的,付雪凭什么信咱们?再说了,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要是胡乱插手,说不定最后反倒成了咱们的不是,我才不做这种两面不是人的傻事呢。」 苏家跟付家并没有什么来往,但圈子就这么大,偶尔也会有点交集。 苏玖知道付雪的存在,她们两个完全不是一路人,平时没有任何来往,苏玖犯不着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去多管闲事。 她就只想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而已。 第1291章:视频 江微微和苏玖走到咖啡厅的时候,见到顾斐已经来了。 他身边还坐着乔遇冬。 苏玖在看到乔遇冬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了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走人。 江微微立即拉住她:「你跑什么啊?」 苏玖嘴硬道:「谁想跑啊?我才没想跑,我就是尿急,想上厕所。」 「你忘了你刚从厕所出来的事实吗?你就算是想找藉口,也请找个像样点的。」 苏玖无言以对。 江微微拉着她走过去,在顾斐和乔遇冬的对面坐下。 乔遇冬和苏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触,旋即又飞快地分开。 两人都扭开头去,假装没看到对方。 江微微和顾斐将他们两个别扭的样子在看眼里,都有些想笑。 适应走过来,询问她们要喝点什么? 江微微要了一杯拿铁。 苏玖要了一杯卡布奇诺和一份焦糖布丁。 很快东西就被送来了。 苏玖埋头吃自己的布丁,不去看对面的人一眼。 乔遇冬干脆掏出手机,开始低头打游戏。 江微微也拿出手机,跟顾斐分享她刚才拍的照片。 由于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凑一块看手机有点麻烦,顾斐干脆推了身边的表弟一把:「你跟微微换个座位。」 听到他叫自己微微,江微微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乔遇冬不愿意换位置,但架不住自家表哥的威逼利诱,他最后只能悻悻地抱着手机坐到了对面的沙发里,江微微则坐到了顾斐身边。 她和顾斐凑一块看手机里的照片。 顾斐认真看着那些照片,问:「怎么都是拍我的?你没拍自己吗?」 「你长得太好看了,光顾着去拍你了,都忘了拍自己,」江微微说道这里的时候,心里一动,试探性地问了句,「要不我们现在拍一张?」 顾斐说好。 江微微立即举起手机,把脑袋往顾斐那边偏了偏,顾斐伸出右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看着就像是搂着她似的。 按下快门键,照片被拍了下来。 江微微看着两人的合照,笑得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好。 顾斐拿出自己的手机:「你把照片发我一份。」 「好。」 江微微点开微信,把照片发给了顾斐。 顾斐将照片存进了相册里。 江微微问:「之前给你拍的那些照片,你要不要?」 「要。」 两人忙着互相发照片,气氛很融洽。 苏玖抬头看到他们腻腻歪歪的样子,心里有点羡慕。 她也想跟自己男朋友这么亲密无间。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看向坐在旁边的乔遇冬。 乔遇冬还在埋头打游戏,并未注意到来自苏玖的视线,这让苏玖越发气恼。 她磨了磨牙,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原谅这个大猪蹄子! 顾斐的手机忽然响了来,是林助理打来的电话。 他跟江微微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推开落地窗,走到大阳台上,接通了电话。 林助理:「顾总,您要的信息已经查到了,宋瑾是深海生物公司的业务经理,深海生物跟咱们旗下的圣保罗医院有业务合作,之前有个项目完成得还不错,我们这边送了他们几张黑爵体验卡,那个宋瑾今天是拿着体验卡来这里玩的,他和他带来的客人定在了202号包间。」 顾斐:「还有别的吗?」 林助理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刚才保安部那边给我发来两段监控视频,这两段视频跟宋瑾有关系,您要看看吗?」 顾斐:「发过来吧。」 挂断电话后,顾斐很快就收到了林助理髮来的两段监控录像。 在第一段录像里,穿着浴袍的范馨月向侍应生要了一杯咖啡,等侍应生走了后,她悄悄从包里拿出个小药瓶,拧开药瓶,倒了些药粉放咖啡里。 第二段录像里,范馨月端着咖啡去找宋瑾,宋瑾让她进了更衣室。 出于隐私考虑,更衣室里没有安装摄像头。 宋瑾和范馨月在更衣室里待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两人在门口还亲了一下。 视频拍得很清晰,一眼就能看出范馨月脸上残留的媚色,还有宋瑾脖子上的吻痕。 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出这两人在更衣室里干了些什么。 林助理髮来信息,询问顾总这事该怎么处理? 按理说给人下药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报警处理的,可看宋瑾并没有生气或者难过的样子,他甚至还跟范馨月表现得非常亲昵,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跟范馨月之间的关系,这就很让林助理看不懂了。 顾斐回覆信息。 文非:把这两段视频发一份给宋瑾,该怎么处理随他自己。 林助理:好的。 与此同时,江微微的手机也响了下,是宋瑾发来的微信。 recall:你们在哪里?我们这边要集合了。 江微微原本以为他还要跟范馨月再腻歪一段时间的,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完事了。 她挪动手指,给对方回了条微信。 微微:我和小九就不过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recall:我的黑爵体验卡只有三个小时,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recall:你如果喜欢这里的话,改天我再带你过来玩。 recall:我们在刚才那个包间,你和苏玖快来吧,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们两个了。 微微:你们先走吧,我和小九另有安排。 recall:你们现在在哪里? 这时顾斐回来了。 他在江微微身边坐下,他见到江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他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江微微说:「宋瑾在喊我们过去,他说要走了。」 一听到她们要走,乔遇冬立刻就不玩游戏了,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苏玖。 苏玖随口道:「让他们走呗,我们玩自己的。」 「可宋瑾说他的体验卡时间要到了。」 苏玖笑了起来:「那是他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 顾斐道:「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没关系,。」 乔遇生怕苏玖走了,急忙说道:「你看吧,顾总都开口了,你们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江微微回了宋瑾一条语音信息。 「我有个朋友是这里的会员,他邀请我们在这里玩,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宋瑾随即又发了个信息过来。 recall:你的哪个朋友?是刚才那个顾斐吗? 江微微撇了一眼,不再搭理,直接将微信界面给关闭了。 第1293章:更爱她了 乔遇冬并不知道自己遭到了自家表哥的强烈嫌弃。 他扭头去看身边站着的女人,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回家吗?」 苏玖哼道:「这才几点啊,我回家干嘛?!」 「那你要去哪?」 「我去喝酒唱歌泡吧,反正我有的是朋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你管!」苏玖抬脚就要走。 乔遇冬赶紧跟了上去。 苏玖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没好气道:「你跟过来干嘛?」 「我没开车过来。」 苏玖挑眉:「所以呢?」 「你、你……」乔遇冬憋了好久,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憋出一句话,「你能捎我一程吗?」 苏玖张嘴想拒绝,但在看到他那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时,她忽然又捨不得拒绝了。 她定定地看了他三秒钟,然后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哼了声:「走吧。」 乔遇冬心头一喜。 他跟着苏玖坐进了跑车里。 苏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你要去哪里?」 乔遇冬别别扭扭地说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玖的动作顿了顿,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我要是去女厕所,你也要跟着去吗?」 她以为乔遇冬听了这话肯定会恼羞成怒,谁知他居然特别厚颜无耻地接了一句。 「我可以在厕所门口等你。」 苏玖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干笑两声:「呵呵,你也不怕被人当成变态抓起来。」 「我又不进去,有什么关系。」 苏玖开车去了她平时最常去的那个酒吧。 这里的环境很不错,经常会有驻唱歌手在这里唱歌,偶尔还会举办音乐节,以前苏玖刚出道的时候,还曾经来这里驻唱过一段时间,她跟这里的老闆还挺熟的。 老闆见她来了,热情地跟她打招唿,还邀请她上台去唱一首。 按理说,像苏玖这种已经有了名气的歌手,在没有跟经纪人商量的前提下,是不会轻易公开登台唱歌的。 但她今天却没想那么多。 她有了外套,将衣服和包都丢给乔遇冬,让他看着点儿,然后便大步走上了舞台。 昨天两人摊牌的时候,乔遇冬知道了她是个歌手,但他从没听过她唱歌,也不知道她在舞台上是个什么样子。 他好奇朝台上看去,见到苏玖站在色调柔和的灯光下,原本有些浓郁的烟燻妆似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她特意唱了一首旋律温柔的情歌。 当她一开嗓子,酒吧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纷纷看向她。 有些人还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乔遇冬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女人,耳朵边全是她的歌声。 那温柔缱倦的声音,像是从耳边抚过的风,又像是轻轻落在窗边的雨,撩得他心跳加快,整个人都有些魔怔了。 当苏玖唱完一首歌,在热烈地掌声中走下台时,乔遇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好像,更爱她了! …… 当顾斐和江微微看完歌剧走出剧院的时候,顾斐接到了来自乔遇冬的微信。 微信内容只有一句话。 哥,我要跟小九复合!!! 顾斐没有理会,开车送江微微回家。 两人在路上又聊了些刚才看的歌剧,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气氛很融洽。 车停在宿舍楼下。 江微微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顾斐忽然开口:「明天我要出差,大概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江微微动作一顿,迟疑道:「明天我要上班,没办法去送你。」 「不用你送,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接下来几天我没法约你吃饭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 江微微笑着道:「你这样子真的很像一位老父亲。」 顾斐无奈:「我是在关心你。」 「我知道,谢谢你的关心,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江微微顿了顿,又补充道,「五天后正好是周六,我不用上班,你可以把飞机航班发给我,我到时候去给你接机。」 只是出个差而已,哪里用得着别人特意去接机? 顾斐以前是做不出这么交情的事情的,可现在他却不捨得拒绝。 他温声应道:「好。」 「那我走了,拜拜。」 江微微走下车,进入宿舍楼,直到她所在的宿舍灯光亮起,顾斐方才开车离开。 洗完澡后,江微微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翻找写论文需要用到的资料。 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闻茉。 江微微拿起手机。 「妈?」 闻茉:「你在网上被人黑了?」 江微微:「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闻茉:「我关注了你的微博,刚才无意中发现。」 江微微笑了,语气轻松:「真难得啊,您平时那么忙,居然还有时间刷微博。」 闻茉:「你别跟我耍嘴皮子,那个叫春日小樱花的人说你去医院上班了,你最近不是在家里休养吗?怎么又跑出去上班了?」 江微微讪笑道:「我在家里闲着太无聊了,就想出来找点事情做。」 闻茉:「那你也不能回仁海去上班!你忘了你之前累得差点丧命的事吗?!」 江微微赶忙解释:「我没有回仁海,我现在在圣保罗医院,就是我之前昏迷后住的那个私人医院,这里环境挺好的,也没什么病人,工作还挺轻松的。」 闻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怎么去了圣保罗?是不是你爸给你找的关系?我之前跟他说了,你需要好好修养,不能再去当医生,他不仅不听,还帮你找医院,你们父女两个合起伙来矇骗我。」 江微微只能打哈哈,用其他话题把这事儿给遮掩了过去。 等挂断电话后,江微微长舒一口气。 她又查了一会儿资料,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她才关掉电脑,关灯睡觉。 睡到半夜,她忽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当医生的都习惯二十四小时开机,尤其像她这种外科医生,必须要时刻保持开机状态,免得出现需要救命的情况却又联繫不到人。 她接通电话,声音还透着刚醒的睏倦。 「哪位?」 「是江医生吗?这里是圣保罗医院住院部值班室,刚才纪明小朋友忽然出现上吐下泻的情况,怀疑是手术出现排斥反应,请您立即过来一趟!」 第1294章:手术失误 江微微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纪明已经被送进了急诊室,值班的护士见到江微微来了,赶紧迎上去,飞快地给她讲述病人现在的状况。 当她们走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见到了纪明的父母。 纪爸爸还在给父母打电话,安抚两位老人家的情绪,纪妈妈已经急红了眼。 他们看到江微微的时候,立刻沖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追问。 「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不是说小明已经没事了吗?为什么小明忽然就上吐下泻了?你到底是怎么当医生的?!」 江微微已经见惯了这种事情,冷静地道:「我还没见到病人,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请你们让让,我现在要进急诊室。」 纪妈妈抓住她不肯松手,哭着喊道:「要是我家小明有个什么意外,我一定要你偿命!」 纪爸爸稍微冷静点,他在挂断电话后,将妻子拉到了一边。 纪爸爸说:「江医生,我们是因为相信你,才让你给小明动了手术,现在手术出了问题,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小护士生怕他们打起来,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并且随时做好了冲出去唿叫保安的准备。 江微微道:「我再说一遍,我还没见到病人,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了排斥反应,而且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尽快救治病人,纪先生您说对吗?」 纪爸爸无言以对。 纪妈妈哭着道:「你说得好听,我不相信你!我不要你给小明治病了!」 江微微道:「您若想换个主治医生也可以,但如果病人因此在治疗过程中出现问题,责任该算谁的?」 纪妈妈无言以对,只能不停地哭。 江微微稍微放软语气:「我会尽力救治病人,如果真出现什么问题,也由我一人承担后果。」 小护士急忙道:「江医生!」 这种承担后果的话怎么能随便说出来?万一真出现什么问题,医患家属会以此为把柄,死死抓住江医生不放的,到时候就算不是江医生的责任,江医生也不得不背下这口锅。 江微微用眼神安抚小护士,让她别担心。 就在这时,元雅樱忽然走了过来,嗤笑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主治医生,有什么资格承担后果?万一病人真出了什么意外,最后责任还是我们医院帮你兜着?!」 纪爸爸和纪妈妈同时看向她,见她穿着白大褂,看起来也是医生。 江微微没有理会元雅樱的冷嘲热讽,直接绕过挡在面前的纪爸爸和纪爸爸,大步往急救室里走去。 元雅樱见到自己被忽视了,心里越发愤恨,看向江微微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 急救室的大门被关上。 元雅樱压下心里的怨毒,露出甜美的笑容,对纪爸爸和纪妈妈说道。 「你们放心,我舅舅是这个医院的副院长,对于这次江医生的手术失误,我们医院表示很诚挚的歉意。回头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舅舅,让舅舅出面严肃处罚江医生,到时候还请二位帮忙做个见证。」 纪爸爸和纪妈妈互望一眼。 见他们似乎还在犹疑,元雅樱直接当着他们夫妻的面,拨通了刘福国的电话。 「舅舅,医院里出了点事情,有个小朋友忽然出现了术后排斥反应,那个小朋友是江医生的病人,小朋友的父母就在我身边……」 对面不知道是说了什么,元雅樱笑得越发灿烂。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早点睡,明早再见。」 元雅樱放下手机,对纪爸爸和纪妈妈微笑道:「舅舅说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明早他就会让人联繫你们。」 纪爸爸和纪妈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哦。」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大门打开,江微微从里面走出来。 纪爸爸和纪妈妈急忙迎上去,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明怎么样了?」 江微微摘下口罩,迎着对方充满希冀的紧张的目光坦然说道:「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等下要送到icu病房进行看护,若二十四小时内病人没有再出现异常,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 闻言,纪爸爸和纪妈妈都松了口气。 元雅樱却在此时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江微微恰在此时看向了她。 元雅樱注意到她的视线,心里一惊,慌忙收起失望的表情,干笑道:「江医生还真是厉害啊,这样都能把人救回来。」 江微微没有说话,冰冷的目光就好像是利刃,要刺穿元雅樱的灵魂。 元雅樱的脸色变了变,她有些慌乱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说完她便急匆匆地跑了。 看她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护士们推着病人从急救室里出来,纪爸爸和纪妈妈的注意力立刻给吸引过去,他们跟着车床离开了。 江微微回到更衣室,脱掉身上的手术服,洗干净手后,穿上白大褂走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外面的天还没亮。 她懒得回宿舍,先是去icu病房看了看纪明小朋友,麻醉效果还没消退,小朋友这会儿还在昏睡中,纪爸爸和纪妈妈守在病房外面,两人看起来都颇为憔悴。 他们看到江微微来了,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江微微离开病房,然后去了护士站。 这个时候元雅樱正在护士站里,跟值班的护士们八卦,八卦的内容自然是围绕着江微微。 元雅樱说:「以前听别人说,江微微做手术有多么厉害,结果这才第一次在咱们医院做手术,而且还只是做个阑尾小手术,居然也出现了意外,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路子才能混进咱们医院的。」 护士们原本是想附和她的,但在见到出现在护士站门口的江微微时,纷纷闭了嘴,集体噤声。 只有元雅樱还在叽叽歪歪。 「手术出现失误,这可是医疗事故,弄个不好咱们医院都得受牵连,我已经把这事告诉我舅舅了,江微微这次肯定完蛋了!」 「我完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元雅樱身体一僵。 第1295章:暗中捣鬼 元雅樱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江微微,脸色顿时变了又变。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听说别人说话呢?一点教养都没有!」 江微微嗤笑:「你在背后说人坏话,这就是有教养了?」 元雅樱一噎。 她强作镇定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这次手术失误全都是你的责任,事后病人家属追究起来,你要承担全部后果!」 江微微却道:「是不是我的责任还不一定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微微不答反问:「元医生今晚怎么会在医院里?难道今晚是你值班?」 元雅樱冷哼:「是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你值班,你就赶紧回你的办公室去吧,别再在这里偷懒摸鱼了。」 元雅樱的脸色涨得通红:「我做什么要你管?!」 她不肯走,可护士们此时都已经扭过身去,各忙各的,全都摆出一副认证工作的姿态,没有人再跟她闲聊八卦,她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没办法,元雅樱只能站起身,阴沉着脸往外走。 在经过江微微身边的时候,她还故意撞了江微微的肩膀一下。 当江微微看向她的时候,她回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 江微微没有理会,抬手拍了拍被撞过的地方,像是拍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元雅樱再次被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给狠狠气到了。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撂下这句狠话后,元雅樱气唿唿地走了。 江微微拿出手机,对护士们说道:「大家工作辛苦了,我请你们吃早餐,你们想吃什么?我现在打电话订餐。」 一听到有好吃的,护士们都高兴了起来。 她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聚到江微微身边,叽叽喳喳地报菜名。 很快外卖员就把早餐送到了护士站。 护士们捧着热腾腾的早饭,吃得津津有味。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气氛还挺融洽的。 江微微把话题引到了今晚值班的事情上。 她看向一个圆脸小护士,问道:「今晚是你给纪明小朋友打的针?」 小护士眼下嘴里的生煎包,点头应道:「对啊。」 「你打完针后,纪明有没有出现什么反应?」 小护士认真回想了一下:「那个小朋友很怕打针,我哄了他好久才把针扎进去,打完针后,小朋友一直在喊疼,这没什么特别的,很多小朋友打针时都会喊疼,所以我没放在心上,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江微微问:「你给纪明用的药瓶和针管还在吗?」 「针管已经扔了,但药瓶还在,因为还有半瓶药水没用完,我把它放进了冷藏箱里,打算等明天再给小朋友用剩下的半瓶药水。」 江微微放下手里的餐盒:「能把那个药瓶拿给我看看嘛?」 小护士再怎么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忐忑地问道:「那瓶药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不确定,你先哪来给我看看。」 小护士放下食盒,快步跑了出去,很快她便拿着一个药瓶回来了。 她把药瓶递到江微微的面前。 江微微接过药瓶,因为是刚从冷藏室里拿出来的,瓶身有些凉。 瓶子表面贴着药物的名称和成分。 从标籤来看,这就只是一瓶普通的葡萄糖,是用来给病人补充营养的。 她拧开瓶盖,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 「这不是葡萄糖。」 护士们都是一惊。 那个圆脸小护士更是吓得脸都白了,颤声问道:「这瓶子的标籤上写的就是葡萄糖啊,怎么可能不会是葡萄糖呢?它要不是葡萄糖,还能是什么啊?」 江微微平静说道:「这是青霉素。」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纪明对青霉素过敏,我记得自己把这一点写到了病歷里,用药医嘱里我也写了这一点,你们没有看到吗?」 圆脸小护士急得都快哭了:「我知道啊,我没想过要给纪明用青霉素,我压根就不知道这是青霉素,我就以为这是普通的葡萄糖。」 其他护士出声安慰,让她别着急,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 谁没事会在装葡萄糖的药瓶里面放青霉素呢? 这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江微微拿出手机,拨通冯主任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冯主任见多识广,立刻就猜到了其中的猫腻,他立刻道:「你在医院等我,我很快赶过来,药瓶由你保管,此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 「好。」 挂断电话后,江微微看向护士们,她们此时都已经没有了继续吃早饭的心情,一个个都脸色难看。 虽说病人已经被江医生救了过来,可医疗事故已经造成,医患家属肯定是要追究责任的。 若这件事真查出是护士给病人打错了药,这次的责任就得由打针的那个护士全部承担,轻则辞退赔偿,重则要吊销护士资格证,甚至还可能背上刑事责任。 圆脸小护士小声地哭了起来。 一个年级稍大点的护士递了张纸巾给她。 一个小时后,冯主任风尘僕僕地赶到了护士站。 他接过江微微手中的药瓶,打开闻了闻,然后又让药物科的同事拿去做鑑定。 鑑定结果显示,瓶中装着的的确是青霉素, 冯主任将圆脸小护士叫到面前,仔细询问了她给病人打针的全过程。 圆脸小护士哭着把她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瓶药是她从药房领来的,拿到药的时候她还确认过,药瓶没有开封,标籤什么的也都正确无误,这些在药房都有记录,可以查得到,她没有撒谎。 冯主任问:「除你之外,有没有别人接触过这瓶药?」 圆脸小护士摇头:「没有。」 冯主任皱着眉不说话了。 江微微道:「不如查一查监控吧?看看有谁接触过这瓶药。」 这的确是个办法! 冯主任立刻去了保安科,调取昨晚住院部的监控记录,重点查看护士站和纪明所在的病房。 监控画面以四倍的速度前进。 江微微忽然出声:「停一停。」 视频画面随之暂定。 屏幕之中,圆脸小护士被人叫了出去,已经不在护士站,这时候有个人进来了…… 第1296章:公报私仇 冯主任和江微微都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细细地看去。 由于监控摄像头位于斜上方,只能拍到那人的小半张脸,但即便如此,冯主任和江微微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元雅樱! 视频里面,元雅樱趁人不备悄悄熘进护士站。 她特意避开了护士站里的摄像头,不让自己被监控拍到。 她不知道的是,护士站里装着四个摄像头,其中三个摄像头是可以被别人看到的,还有一个摄像头被藏在药品柜与墙壁的夹缝之中,旁边还有绿植进行遮挡,不知情的人根本发现不了它。 元雅樱拿走了标有纪明床号的葡萄糖,并从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另外一个药瓶。 她将两个药瓶进行了替换。 做完这些后,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发现自己后,又悄悄摸摸地离开了护士站。 看到这一幕,已然可以确定调换葡萄糖导致纪明突然病情加重的人就是元雅樱! 冯主任和江微微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故意调换病人的药品,这种事情无论放在哪家医院,都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认真追究起来的话,甚至可以构成犯罪! 冯主任让保安将这段视频拷贝出来。 他对江微微道:「我这就去找詹姆斯院长,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在结果出来之前,你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江微微明白他的顾虑。 元雅樱毕竟是圣保罗的医生,真要将她的行为曝光出去,不止她承担法律责任,就连圣保罗的名声也会遭受重创。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私下里悄悄处分元雅樱,患者家属那边再好生安抚,尽力不把事情闹大。 冯主任拿着u盘急匆匆地走了。 江微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拿出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微信,是顾斐发来的。 文非:起床了吗? 看了下时间,这条微信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江微微回了条信息过去。 微微:我已经在医院了,昨晚有个病人出了点状况,好在抢救及时。 顾斐那边的信息很快发了过来。 文非:我给你点了早餐,等下就会给你送过去,要按时吃饭。 微微:谢谢。 文芬:我要上飞机了,等我落地后再给你发信息。 微微:一路平安。 半个小时后,江微微接到了来自刘副院长打来的电话。 「江医生,请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下,我们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好。」 挂断电话后,江微微看着自动熄灭的手机屏幕,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刚才冯主任说要去找詹姆斯院长,可现在打电话给她的人却是刘福国,难道只是个巧合?还是说,这里面出了什么别的变故? 江微微将手机收了起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走出办公室。 六分钟后,她敲响了刘副院长的办公室门。 刘福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请进。」 江微微推门走进去,发现办公室里面坐着不少人,除了刘福国之外,还有冯主任、元雅樱、以及另外没见过的男人。 一看这阵仗,江微微就知道自己的预感大概是要成真了。 刘福国沖她笑了下:「江医生,过来坐。」 自从上次撕破脸后,刘福国就没再跟江微微见过面,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是极差。 按理说刘福国见到她应该没什么好脸色,可此时他却对着她笑,这让江微微心里越发警惕了。 她走过去坐下。 刘福国介绍道:「这两位你应该不认识吧?他们是咱们医院的钱副院长和孙副院长。」 江微微跟他们一一问好。 钱副院长比较矜持,只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孙副院长是个胖老头,看着还挺和蔼的。 他笑眯眯地道:「你就是江医生啊,詹姆斯院长之前还特意跟我们提过你,你看着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年轻,真是后生可畏啊!」 江微微礼貌地跟他客套了两句。 在这期间,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冯主任和元雅樱。 冯主任的脸色很不好看,像是有什么心事。 元雅樱跟他完全相反,她一脸的得意,看起来心情非常好。 等寒暄完了,刘福国这才提及正事。 「昨晚有个叫纪明的小朋友突然出现术后排斥反应,情况还挺严重的,江医生,这个病人的手术是由你主刀的,按理说这只是个很小的手术,不应该出现这种失误的。」 没等江微微开口解释,刘福国又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只要是手术,就肯定会存在风险,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做手术要细心一点,避免再出现类似的失误,老钱和老孙你们说呢?」 钱副院长淡淡地应了声:「嗯。」 孙副院长笑呵呵地道:「老刘说得对啊,不管是大手术还是小手术,都要谨慎对待,千万不能马虎啊。」 江微微看向冯主任。 冯主任对上她的视线,面露苦笑:「江医生,我刚才去找詹姆斯院长,他人不在办公室,一问才知道他昨天飞去了a国参加一个研讨会,要五天后才能回来。」 江微微懂了。 她是被詹姆斯院长亲自招进来的,按理说詹姆斯院长肯定会更偏向于她。 但巧就巧在詹姆斯院长这时候出国了,他人不在医院,如今整个圣保罗权力最大的,就是面前三个副院长。 刘福国主管人事,钱副院长主管财务,孙副院长主管后勤。 认真计较起来,这三人中孙副院长的职权是最低的。 钱副院长又是一副不太想多管闲事的冷漠样子。 也就是说,现在真正能拿主意的人就只有刘福国。 江微微知道,刘福国这次肯定是来者不善。 刘福国道:「詹姆斯院长不在医院,他在临走前把医院里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我,我知道,江医生对我有一点偏见,但你放心,我这人做事向来公正,不会故意公报私仇的。」 江微微只想呵呵冷笑。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冷眼看着对方表演。 刘福国道:「这次手术失误的责任在你,不过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我不会太过为难你,医院方面会尽力安抚病患家属,不让这件事情闹大。你回去写一份检讨给我,再停止一个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第1297章:辞职 如果这件事的责任的确在江微微身上,那么刘福国的这种处理办法的确算得上是很宽容了。 可事实上,江微微是被陷害的,真正应该承担责任的另有其人! 江微微没有理会刘福国,直接看向冯主任。 「冯主任觉得呢?」 冯主任为难地道:「我觉得你可以先按刘副院长说的去做。」 当着三个副院长的面,他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白,他只能暗示江微微暂时不要跟刘福国硬碰硬,先接受刘福国的安排,其他的等詹姆斯院长回来后再说。 江微微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低头。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一旦低头了,就等于是她自愿承认了错误。 即便将来詹姆斯院长回来了,顶多也就是安慰她几句,他不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小主治医生,就去打副院长的脸。 江微微问:「冯主任不是拷贝的监控视频吗?您没把视频内容给三位副院长看看吗?」 冯主任的脸色更难看了:「已经给刘副院长看过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他看完之后,就把视频给删了,还打电话让保安部把那段监控视频全给删了。」 换言之,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了指控元雅樱的证据。 元雅樱显然是已经从舅舅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她得意洋洋地沖江微微笑了下。 看吧,就算你找到了监控视频,最后还是奈何不了我! 这次的锅你是背定了! 钱副院长和孙副院长并未看过视频,他们齐齐看向冯主任,询问是什么视频? 没等冯主任开口,刘福国就抢先道:「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视频而已,我觉得没什么用,就删掉了,你们不用在意这件小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江医生。」 冯主任想了下,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 他再过两年就该退休了,他不想在临退休之前跟掌管人事的刘副院长发生冲突。 刘福国劝道:「江医生,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可事已至此,你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是让你写一份检讨书而已,又费不了你多少时间,至于停职一个月,正好可以让你回家去好好休息休息,一个月后你还可以再回来继续上班。」 江微微的视线从在场四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元雅樱身上。 「我知道这件事情是你干的,就算监控视频被删掉了,我也有别的办法把你给揪出来。」 元雅樱的笑容僵了下,随即又露出不屑的冷笑:「你少在这里吓唬我,给纪明动手术的人是你,手术出了问题,病患家属要追究责任,理所应当由你承担全部责任。舅舅还是太仁慈了,只让你停职一个月,要换成是我的话,我肯定要把你开除,像你这样的庸医,继续留在医院里只会祸害更多的病人。」 刘福国轻咳一声,假模假样地训道:「雅樱,别说这种话,江医生也不想出现这种事情,咱们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元雅樱斜着眼看江微微,嗤道:「您看她这样子,像是要改过自新吗?我看她根本就是死不悔改,她将来说不定还会闹出别的失误,您还是赶紧把她开除了吧,免得她再给咱们医院招黑。」 刘福国看向另外两位副院长,无奈地笑道:「我家这个外甥女被宠坏了,总是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肚子里一点都藏不住话,你们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钱副院长随口应了句:「没事。」 孙副院长笑呵呵地道:「小孩子嘛,都这样儿,直来直往的也没什么不好。」 刘福国转而又看向江微微,语重心长地道。 「我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如果还觉得不满意,可以等詹姆斯院长回来后,再跟他去申诉。」 反正视频已经被他给删干净了,就算詹姆斯院长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刘福国底气十足。 他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把检讨书发到我的邮箱里,接下来一个月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说是让她停职一个月,但事实上只要是被停职了的医生,在医院的名声就坏了,大家都知道她闹出过医疗事故,以后不会再有病人敢去找她看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医院以别的名义正式辞退。 到那时候,她不仅工作没了,名声也毁了,将来再不会有医院敢接收她。 刘福国将这一切都已经盘算好了。 江微微摘掉胸前的工作证,放到茶几上。 「检讨书我是不会写的,停职也没必要,我直接辞职。」 众人都是一愣。 冯主任登时就急了:「你别冲动啊!」 江微微平静地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在这个医院久留,现在出现这种事情,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元雅樱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逼走江微微,此时见她居然要主动辞职,元雅樱顿时就乐开了花。 这个贱女人终于要滚蛋了! 刘福国看着江微微,像是要确认般,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辞职?」 江微微嗤笑:「你们煞费苦心地栽赃我,不就是为了逼我走吗?现在我辞职,不正好如了你们愿?」 刘福国露出了虚伪的笑容:「瞧你说的,我们从没有这个意思,你是詹姆斯院长亲自招进来的人才,我们自然是捨不得你走的。」 江微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我这个人什么都能吃,唯独就是不能吃亏,反正我都要走了,临走前自然是要把事情都说开的。」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去。 刘福国有点不安:「你想干什么?」 江微微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自然是要将所有真相告诉病患家属。」 此话一出,不只是刘福国,在场其他人也都变了脸色。 他们在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有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不能把事情闹大,必须要尽可能地低调处理。 若让江微微把事情捅了出去,圣保罗医院的名声肯定会受到损害。 刘福国霍然起身:「你不准去!」 江微微悠然道:「我已经辞职了,我不再是这里的医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不着我。」 第1298章:交代 她拉开门,径直走出办公室。 冯主任快步追了出去。 「江医生!」 江微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冯主任跑到她面前停下,焦急地劝道:「詹姆斯院长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他一回来,咱们就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他,他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江微微却是一笑:「你们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 「真正需要一个交代的人不是我,而是病人和他的家属。」 冯主任怔住。 江微微道:「他们作为受害者,有权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可你要是把事情捅出去了,我们医院的名声就完了。」 医生不慎在手术中失误,和医生故意调换药品导致病人生命垂危,这两者光是想想都知道哪个更致命。 如果只是失误的话,只要医院尽力安抚,再加上适当的赔偿,就可以将这件事故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可若是医生故意调换了药品,无论原因是什么,这个医生的前程都完了,连同这个医院的名声也会遭受重创。 冯主任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再说了,你现在手里没证据,光凭一张嘴别人不一定会相信你,说不定回头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江微微平静道:「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都说出去而已,至于结果如何,跟我无关,反正我问心无愧。」 她无视冯主任的阻拦,大步地离开。 冯主任无奈地回到办公室里。 刘福国急切地问道:「她怎么说?」 冯主任摇摇头:「我劝不住她。」 这下子就连原本打算冷眼旁观的钱副院长也坐不住了,他皱眉说道:「老刘,这次的事情你外甥女惹出来的,你们要是不能把事情解决好,就等着吃律师函吧!」 元雅樱委屈地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江微微手术失误,你们要怪也应该怪她啊。」 钱副院长冷笑:「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呢?真以为我们都信了你舅舅的鬼话?刚才我们不说话,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但要是事情闹大了,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元雅樱狠狠噎了一下。 她没想到对方说话竟然如此不留情面。 孙副院长此时也已经收起笑容,嘆着气道。 「我原本都跟你们说了,把这事儿往那个小护士身上推,这个江医生是詹姆斯院长亲自招进来的,不好对付,老刘你不听,非要拿她顶锅,这下好了,逼得人狗急跳墙了吧?我丑话说在前头,故意调换病人的药品,这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回头病人家属要是起诉的话,所有责任都得由你们承担!」 刘福国这下子是真的慌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运作得当,不仅能帮外甥女把事情压下去,还能除掉江微微这个刺头儿。 谁知道江微微竟然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刚,二话不说就直接辞职,还要把事情捅出去,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钱副院长和孙副院长相继起身离开。 他们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福国知道,这事儿要是解决不好,这两个副院长不仅不会帮他,还可能会趁势在他身上踩一脚。 他扭头看向元雅樱,见她还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忍不住骂道。 「你看看你惹出来的祸事!」 元雅樱不服气:「这事怎么能怪我?明明就是江微微的错,是她非要把事情闹大的。」 「她是有错,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要是不去招惹她,能有今天这件事吗?!」 眼看他们舅甥两个要吵起来了,冯主任这个外人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当房门被关上,还能隐约听到从办公室里传出的吵闹声。 冯主任嘆着气走远了。 刘福国教训了外甥女几句后,还是决定先去找病患家属,他不能任由江微微胡说八道。 他让元雅樱跟自己一起去见病患家属。 元雅樱虽然心里百般不愿,但触及到舅舅那暴躁的眼神时,她最终还是不敢拒绝,老老实实地跟着舅舅离开行政楼。 此时江微微已经找到了纪爸爸和纪妈妈。 她把纪明半夜忽然发病的原因如实说给他们听。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使用任何形容词,就这么平铺直述地讲完了整个过程。 纪妈妈得知自己宝贝儿子居然是被人给害的,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撕了元雅樱! 纪爸爸比较冷静,他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吗?」 江微微坦然道:「原本是有视频的,但视频被人给删掉了,不过你们非要查的话,应该还是能查到线索的。纪明的血液样本可以检测出青霉素,检测结果医院里应该还有留档,我给纪明开具的病歷以及用药证明都有写病人对青霉素过敏的事情,在这种前提下医院不可能给病人使用青霉素,另外……」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药瓶。 「这是给纪明用剩下的药水,药瓶上面的标籤是葡萄糖,但里面装着的却是青霉素,你们如果拿去请专门的机构进行检测,兴许还能从瓶身上检测到元雅樱留下的dna。」 这个药瓶被冯主任送去了药物科做鑑定,刚才她经过药物科的时候,顺带把这瓶药拿了出来。 纪爸爸接过药瓶,神色已然变得极其难看。 江医生把话说得条理清晰,且还拿出了物证,十有八九她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儿子之所以忽然垂危,并非什么术后排斥反应,而是有人故意在害他的儿子! 纪爸爸攥紧了手中的药瓶,咬牙切齿道:「这件事情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纪妈妈红着眼眶道:「我们要起诉!这是什么破医院,竟然允许医生私自调换病人的药品,简直是草菅人命!」 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病人家属的事情,江微微自觉已经尽到义务了,她准备离开。, 纪爸爸叫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江医生,如果我们要打官司的话,能否请您帮忙给我们作证?」 江微微爽快答应:「可以。」 纪爸爸很意外:「真的吗?你不怕被领导责怪吗?」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辞职了,这破医院谁爱待谁待去吧。」 第1299章:证据 在江微微走后,纪爸爸和纪妈妈立刻就联繫了熟识的警察和律师,准备起诉圣保罗医院。 等刘福国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无论刘福国如何解释,纪爸爸和纪妈妈都不肯妥协退让,他们打定主意要为儿子讨回一个公道。 原本元雅樱还有些不耐烦,她觉得这就只是一件小事而已,那个叫纪明的病人虽然吃了点苦,但最后不是没事吗? 这种情况下只要医院给出的赔偿足够丰厚,病患家属就应该闭嘴。 可谁知道,这对夫妻却跟吃错药似的,死活都不肯松口。 元雅樱心里烦得不行。 没过多久,警车开进了医院。 两位民警来到了icu科,作为报案人的纪爸爸和纪妈妈立即上前去迎接。 刘福国和元雅樱见到警察来了,顿时就变了脸色。 尤其是元雅樱,她原本还以为这事儿应该能很轻松解决的,没想到居然连警察都给惊动了。 她终于有了害怕的感觉。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不用太紧张,监控视频已经被舅舅删掉了,他们肯定查不到我头上来的。 谁知下一刻,她就见到纪爸爸拿出个装在密封袋里的药瓶。 「警察先生,这是我儿子用过的药水,药瓶上贴的是葡萄糖标籤,但里面装着的却是青霉素,我儿子对青霉素过敏,这一点病历本上用药医嘱上都是写着的,医生和护士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警察接过药瓶看了看,标籤上的确是葡萄糖的字样。 纪妈妈红着眼眶说道:「江医生跟我们说,这件事情是一个叫元雅樱的女医生干的,你们这个药瓶拿回去检查,也许能查到元雅樱的dna。」 刘福国听到这话,立即扭头看向元雅樱。 元雅樱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矢口否认:「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两个警察看向她。 其中一人问道:「你就是元雅樱?」 元雅樱现在是彻底慌了。 她不住地说道:「真的不是我,江微微她故意冤枉我!」 她这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是元雅樱。 纪妈妈气得不行,想扑上去打她,被纪爸爸拉住。 纪妈妈破口大骂:「亏你还是个医生,居然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医生!」 刘福国上前一步,挡在外甥女面前,他说:「这件事情真的跟雅樱没关系,她是被人陷害的,请你们不要相信江医生的一面之词。」 一个警察问道:「除了这个药瓶之外,还有别的证物吗?」 纪爸爸说道:「江医生说还有一段监控视频,视频拍到了元雅樱调换药物的全过程,但那段视频已经被刘副院长删掉了。」 刘福国立即否认:「没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没删过什么视频!」 警察冷静地道:「有没有删过视频,只要查一下就知道了。」 刘福国脸色一变,本能地感觉到了心虚。 他想要拒绝检查监控视频,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两个警察去了保安科,调出护士站的监控视频,把时间倒回到昨天晚上,果然发现有一段两分钟左右的视频不见了。 他们去问刘福国。 刘福国答不上来,只能推说自己不知道。 一个警察提醒道:「虽然你已经把视频删除了,但我们是可以恢復数据的,我们现在询问你,是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如果仍旧死不承认,回头等数据恢復了,你可就没有宽大处理的机会了。」 刘福国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要是早知道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压根就不会插手管这档子破事儿! 都怪元雅樱那个臭丫头! 刘福国在心里将外甥女骂了个狗血淋头。 见他仍旧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警察们只能将他和元雅樱一起带回了警局配合调查。 警车唿啸离开医院的时候,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江微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由于来这里上班没多久,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仅用一个纸箱就装好了。 她抱着纸箱往外走。 原本正聚在一起八卦刘副院长和元雅樱被警察带走一事的同事们,扭头见到江医生抱着纸箱往外走,全都是一惊。 他们赶忙围上去询问。 「江医生,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还把东西都带走了?」 江微微笑着道:「我辞职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是炸弹般,在众人的心头轰然炸开,惊得大家都变了脸色。 平时跟她关系最好的小何焦急追问:「好端端的,你干嘛要辞职啊?」 江微微道:「我其实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久留,今天出了点事情,让我觉得不太高兴,干脆就辞职了。你们不用难过,反正都住在一个城市,只要有空随时都能再聚。」 小何还是觉得不解:「有什么事非要闹到辞职的地步?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尤其是像圣保罗这样环境待遇都很好的医院就更少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还得回宿舍收拾行李,你们忙你们去吧,再见。」 在众人恋恋不捨的目送下,江微微抱着纸箱走进电梯间。 她回到宿舍里,打电话给叶姨,让叶姨带几个人过来帮忙收拾行李。 叶姨很快就带着人过来了。 她一边将衣服叠好放入行李箱里,一边问道。 「你不是在圣保罗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就辞职了?是不是医院里有人为难你?」 江微微将煮好的咖啡倒了一杯给叶姨,自己端起另外一杯,边喝边说。 「的确是有几个人惹到我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事情解决好了。」 叶姨听她这么说,便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昨晚夫人打电话给先生了,为的是先生帮你介绍医院工作的事情,夫人把先生训了一顿,说是不准先生以后再给你胡乱介绍工作。夫人每天都忙得很,先生又是个不爱管事的,现在闻氏和江家靠她撑着,她一个人很累的,你要不要考虑帮帮她?」 江微微无奈道:「是我妈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第1300章:你会遭报应的! 叶姨含笑道:「夫人什么都没说,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 江微微说:「我是真的不擅长管理公司,非要逼着我做这个的话,我肯定会把公司弄得一团乱。」 叶姨见她态度坚决,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了。 他们将打包好的行李搬下楼,开车运回家中。 叶姨带着人帮她把行李放进卧室,并一一归置妥当。 江微微坐在阳台上回復微信。 文非:我刚下飞机,你那边应该到中午了,该吃午饭了吧? 微微:还没呢,a国现在天气怎么样? 文非:有点冷,还好我带了外套。 微微:照顾好自己,记得把回来的航班信息发给我,我到时候去接你。 文非:好。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 顾斐那边开始忙碌起来,两人暂停了聊天。 晚上江琢回来了,他看到女儿在家,还挺高兴的。 「今天又不是休假的日子,你怎么忽然跑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在家里没拿吗?」 江微微无意隐瞒,将她在圣保罗医院里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琢皱眉。 他这人平时在家里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很是温和亲切,但只要皱起眉,整张脸都变得严肃冷厉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 这是常年身居高位带来的气场。 自家宝贝闺女被人欺负了,江琢很不高兴,他想帮闺女出头,可又顾及到闺女的要强性格,她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的事情。 他还是决定先问问闺女的意见。 「要不要爸爸帮你跟警署那边打声招唿?」 江微微摇头:「用不着您出手,元雅樱不聪明,做事留下了很马脚,就算有刘福国帮她擦屁股,也不可能擦得太干净,他们两个人这次肯定脱不了罪。」 至于最后该怎么判,还得看法官,这跟她没关系。 江琢嘆了口气:「我没想到圣保罗医院看着干干净净的,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骯脏事,让你白白受了委屈,是爸爸做事没有考虑周到。」 江微微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这事儿跟您没关系,您干嘛非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当然,您如果非要跟我道歉的话,不如把您养的那盆金鹤兰送给我玩玩。」 金鹤兰是江爸爸最珍爱的盆景之一,是他的心肝宝贝。 他知道自家闺女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侍弄花草,要是把金鹤兰给她,不出三天就得被她玩死。 可闺女刚受了委屈,心里不高兴,他得哄一哄。 江爸爸只能忍痛割爱:「你如果真的想要,那就送给你吧。」 江微微嘻嘻一笑:「瞧您这捨不得的样子,我就是跟您开开玩笑呢,难能真要您的心肝宝贝啊?」 一听这话,江爸爸立刻就又高兴起来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爸爸一边往闺女碗里夹菜,一边问:「你跟顾家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江微微装傻:「什么怎么样?」 「之前你们两个在网上闹绯闻,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两在一块了,你跟我说实话,你们两个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微微夹起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这排骨挺好吃的,您尝尝。」 江爸爸:「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正事儿呢。」 江微微无奈道:「我跟顾斐真的没什么。」 「你们要是没什么的话,你怎么会陪他出席活动?照片上你们两个那么亲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之间关系暧昧。」 江微微嘆气:「爸,我已经是大人了,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江爸爸:「你是我闺女,我担心你吃亏,顾家那小子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万一他要是对你图谋不轨怎么办?」 江微微哭笑不得:「他赚的钱比我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他能图我什么啊?难道就图我这幅美丽的皮囊吗?」 江爸爸被逗得笑了下:「你别跟我贫!」 他顿了顿又道:「你别嫌我们唠叨,我和你妈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我们比谁都更希望你获得幸福。平心而论,顾斐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但顾家内部太复杂了,我怕你应付不来。我希望你在做决定前,能够慎重考虑,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把自己交付出去。」 江微微心里有些暖。 她认真地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跟顾斐还没有确定关系,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跟你们说的。」 江爸爸又嘆了口气。 闺女大了,他就算再怎么不舍,也只能祝福她。 第二天,江微微接到了来自警方的电话。 警方想请她去警署做个笔录,为的是纪明和元雅樱的事情。 江微微答应了。 她开车前往警署。 面对警察的询问,她没有任何紧张和不安,落落大方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顺利做完笔录后,江微微准备离开警署,途中恰好遇见了被带往审讯室的元雅樱。 她在警署里呆了一天一夜,整个人都变憔悴了很多,两只手被铐着,身后还跟着一名女警。 当元雅樱看到江微微的时候,脚步一顿,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 「江微微,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微微上下打量她,将她此时的狼狈尽收眼底,笑着道:「我来做笔录,怎么?你难道还在警署对我动手不成?」 元雅樱确实很想对她动手,可身后有警察盯着,她的双手又被铐着,她根本碰不到江微微。 她气得面目扭曲:「都是你害得我,你这个害人精!你会遭报应的!」 江微微反问:「现在遭报应的人不是你吗?你在网络上故意透露我的个人信息,恶意抹黑我的名声,你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元雅樱一愣,本能地感到心虚。 她强作镇定:「你胡说,我根本不知道网络上的事情!」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反正你马上就要吃官司了,这点小事我也懒得再跟你计较,你有时间还是想想该怎么面对病患家属的责问吧。」 元雅樱气急败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面前离开。 第1301章:一齣好戏 江微微从警署里出来,看了下时间,这会儿还早。 她已经辞职了,不需要上班,回家的话也没事做。 她决定给苏玖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饭逛街。 谁知电话被接通后,从手机里传出来的居然是乔遇冬的声音! 乔遇冬似乎是刚睡醒,声音还有些沙哑:「小九在洗澡,你等下再打电话过来吧。」 江微微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又复合了吧?」 乔遇冬嘿嘿一笑:「是啊。」 虽说这个结果在江微微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诧异:「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乔遇冬:「也就是昨晚的事情,我去参加了小九的歌友会,还给她拍了些照片。」 江微微:「然后你们就复合了?」 乔遇冬:「嗯。」 江微微不敢置信:「小九就这么容易被你给哄好了?」 乔遇冬:「其实也不算特别容易,这几天为了讨好她,我费了不少功夫,我原本还想着她要是再不答应和好,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江微微哭笑不得:「既然你们和好了,那就好好在一起,别再闹什么么蛾子了。」 乔遇冬:「嗯,我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不会再闹了。」 江微微:「那我不打搅你们了,拜拜。」 挂断电话后,江微微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方才回过神来。 她现在不仅没了工作,闺蜜也跟人跑了,她就像个惨遭抛弃的孤寡老人,顿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江微微决定独自去逛街看电影。 她开车去了冬日百货没能,一个人逛街购物。 不知不觉中,她逛到了上次顾斐陪自己买衣服的那家大牌专柜。 经理和柜员们都还认识她,一见到她来就笑着跟她打招唿,并把这一季的新款全都拿了出来,任由她挑选。 江微微随意地挑了两条裙子,试穿过后觉得还挺合适的,就让柜姐把两条裙子都给打包了。 她去柜檯结帐,经理一边给她打发票,一边笑着问道:「江小姐,今天怎么是一个人出来逛街的?顾先生没有陪您来吗?」 江微微随意地道:「他很忙。」 经理又道:「您要不要加一下我们的微信?回头我们上新款了,会发信息给您,您要是不方便出门,可以在微信上下单,我们会派专人给您送过去。」 江微微随手加了他们店的微信,拎着购物袋走出专柜。 才走出去没多远,她就见到前方有人在吵闹。 更让她意外的是,那三个人她全都认识,分别是范馨月、付雪、以及宋瑾。 这样的组合,瞬间就让江微微联想到了许多八卦。 江微微这会儿正闲着无聊,有八卦不看是王八蛋,她好奇地凑了过去,周围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凑过去看热闹。 今天范馨月约了宋瑾出来约会。 宋瑾原本是不想答应的,但范馨月威胁他,说他要是不出来见她的话,她就要把自己跟宋瑾的事情告诉付雪、 宋瑾没办法,只能来找她,陪着她吃饭逛街。 宋瑾的收入不高,无奈家中条件有限,他赚的钱除了自己过日子,还得寄一部分给家里,手头并不宽裕,范馨月又是个娇生惯养的,买东西都要买贵的,宋瑾自然是出不起这个钱的。 好在范馨月也没有让他出钱的意思,买的所有东西都是她自掏腰包。 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每次结帐的时候,柜姐看向宋瑾的目光都有些微妙,这让自尊心强的宋瑾很不自在。 刚才两人从一家奢侈品店内走出来,宋瑾打算找个藉口脱身,就见到付雪忽然出现。 付雪冲上来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宋瑾的脸上! 宋瑾直接就被打懵了。 范馨月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将宋瑾护在身后,大喊道:「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碰宋瑾!」 宋瑾对上付雪那充满愤怒和委屈的眼神时你,忽然就回过神来,本能地将范馨月推开,飞快地解释:「小雪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付雪眼眶通红,浑身都在颤抖:「你从同学会回来之后,我就觉得你很不对劲,你经常跟人打电话发微信,每次都故意避开我,我问你你是在跟谁聊,你就推说是同事,你公司里的同事我有哪个是不认识的?我挨个打电话去问了,他们最近根本就没有跟你频繁联繫!还有昨天晚上,你提前下班去哪了?你还是不是去跟这个贱人私会了?你别否认,我有朋友看到你和她去开房了!她还拍了照片给我!」 说完,她就拿出手机,点开照片给宋瑾看。 照片里面,宋瑾正搂着范馨月往酒店电梯里走去,两人的言行举止很是亲密。 宋瑾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付雪流着眼泪问道:「你不是要解释吗?你解释啊,你们两个人昨晚是不是去酒店上床了?!」 宋瑾回答不上来。 范馨月直接将宋瑾拉开,对着付雪大声道。 「是!我们就是去开房了,我们两个早就在一起了,宋瑾喜欢的人是我,他已经答应我了,很快就会跟你分手!」 付雪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瑾,颤声问道:「你要跟我分手?」 宋瑾飞快否认:「没有,我没想过要跟你分手,都是她逼我的!」 付雪不愿相信他的话:「你是个男人,你要是不愿意,她一个女人难道还能强了你不成?」 宋瑾拉住她的手:「我们先回去,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付雪甩开他,哭着道:「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 宋瑾急得不行:「我是真的有苦衷!」 「有苦衷你就说啊!」 「这里不方便说,咱们找个人少的地方慢慢说好吗?算我求你了。」 范馨月不甘心被忽视,强行插入他们两人之中,怒刷存在感。 「宋瑾你要跟她说什么?你别忘了你在床上答应过我的事,你说了你会娶我的!」 宋瑾矢口否认:「我没说过这种话,你别乱说!」 范馨月气急败坏:「你明明说了,你别想抵赖!」 付雪捂着脸哭。 旁边有很多人在围观,还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江微微津津有味地吃瓜,心想这可真是一齣好戏啊! 第1302章:打架 宋瑾想带着付雪离开,但范馨月却紧紧拉着宋瑾的胳膊,不肯放他走。 反正事情已经捅破了,范馨月是打定主意要把宋瑾抢过来。 付雪一直在哭,且哭得越来越厉害。 宋瑾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脑子里面嗡嗡作响。 他用力地甩开她:「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范馨月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什么叫做我纠缠你?你昨晚跟我上床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爱我的!」 宋瑾这会儿是真的被逼急了,顾不上旁边还有人在围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男人在床上说的鬼话你也信吗?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范馨月被他骂得一愣,随即白了脸,眼眶随即变红:「我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甚至不惜冒着被人骂成小三的风险跟你在一起,你居然这么对我,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宋瑾冷笑:「这一切都不是你自找的吗?!」 范馨月脸上乍红乍白的,眼泪决了堤似的往外涌。 她以为宋瑾对自己多少都有些动心的,没想到这男人翻起脸来竟然如此无情。 她心里又气又恨,拎起手里的购物袋就噼头盖脸地朝宋瑾砸过去,一边砸还一边骂他没良心。 那些购物袋的质量相当好,又硬又沉,砸得宋瑾脑门生疼。 其中有个装着鞋盒的纸袋直接从宋瑾脑门上划出一道口子,一丝丝的鲜血溢了出来。 这一幕惊到了在场所有人。 竟然都打出血了! 宋瑾摸到自己脑门上的血,心里那股邪火蹭的一下就窜到头顶,他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范馨月的脸上! 范馨月见他脑门上的伤口,还有些心虚,正想找个藉口开熘,没想到宋瑾居然会还手。 她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打过巴掌,今儿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范馨月本就是个要强的人,眼下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她这一下子直接就气疯了,什么都不管了,扑上去用涂着鲜红甲油的指甲去抓挠宋瑾。 宋瑾脖子上被她抓出好几道血痕,气得宋瑾去抓她头髮,想把她拖开。 付雪原本还在哭,此时见到他们两人打起来,不由得愣住了,甚至都暂时忘了哭。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 她赶忙伸手去拉范馨月,想把范馨月拉开。 「你放开宋瑾,宋瑾都不要你了,你还缠着他做什么?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付雪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范馨月的理智彻底被怒火吞没,她用力甩开付雪,充满恶意地狞笑道。 「你以为宋瑾有多喜欢你啊?他要是喜欢你的话,还会跟我是上床吗?你知不知道宋瑾在床上是怎么说你的?他说你就是个心机婊,表面装的柔弱可怜,其实心思比谁都深沉,他要不是为了你们付家的财产,他才不会跟你在一块呢!」 付雪穿着细高跟,她被推得一个趔趄,细高跟在地板上打滑,整个人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疼得脸色发白,在听到范馨月的话后,更是心口发堵,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下一秒,她便闭上眼,昏了过去。 旁边有人惊唿。 「她是昏倒了还是死了啊?我的天,该不会闹出人命了吧?」 听到这话,原本处在狂暴状态中的宋瑾和范馨月同时停止厮打,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付雪。 付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煞白如纸,看不到一丝血色。 宋瑾和范馨月心里都是咯噔一跳,刚才被怒火沖昏了的头脑随之恢復清醒。 宋瑾一把推开范馨月,大步冲到付雪身边,将人扶起来。 「小雪,你醒醒!」 付雪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宋瑾颤抖着手去探了下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唿吸,人没死。 旁边有人提醒:「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宋瑾慌忙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就在这时,江微微走出人群,来到了付雪身边。 宋瑾和范馨月都是一惊,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里逛街,顺便围观了一下你们的好戏。」江微微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留的,这话说得两人脸上都很不好看。 宋瑾想起江微微是医生,赶忙转移话题。 「你快给小雪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你放开她,让她摊平。」 「好。」 宋瑾将付雪放平。 江微微蹲下身,先是扒开付雪的眼皮看了下瞳孔,然后捏住付雪的手腕,开始给她把脉。 旁边有人见状小声议论。 「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没想到居然还是个中医。」 宋瑾诧异地看向江微微,据他所知,江微微明明是个外科医生,她什么时候学了中医把脉那一套? 片刻后,江微微放开付雪的手腕,平静地道:「她怀孕两个月了。」 宋瑾一惊。 没等他细问,江微微就自顾自地往下说。 「她这一胎本来就不是很稳,刚才被你们那么一闹,又加上摔了一跤,这一胎不知道能否保住。我这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帮不了你们什么,你赶紧送她去医院吧。」 宋瑾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再耽搁,赶紧将付雪打横抱起,朝着电梯跑去。 范馨月也怕闹出人命,不敢阻拦宋瑾离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付雪冲进了电梯里。 这是保安们终于来了。 他们是接到顾客投诉说这里有人打架,特意跑来维持秩序的,可惜来晚了一步,人家架已经打完了。 一个保安询问范馨月,需不需要报警? 此时的范馨月右边脸颊高高肿起,头髮凌乱,妆容被泪水弄花了,整个人都看起来格外狼狈。 她没有理会保安的询问,直接走到了江微微的面前,似哭似笑地问道。 「你是不是举得我这样子很好笑?你肯定在心里嘲笑我吧?费尽心思居然就找了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江微微觉得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要是放任不管的话,她说不定会一时想不开跑去寻短见。 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江微微怀着日行一善的念头,弯腰帮她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捡起来,装进购物袋里,放到她的面前。 「要不要我帮你叫个车?」 第1303章:太可恶了! 范馨月不想回家。 她不想让家里那些人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 江微微想了下:「要不咱们去楼上的咖啡厅坐一坐?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一说。」 范馨月反问:「好让你高兴高兴吗?」 「对啊。」 范馨月被狠狠噎了一下。 她就知道,根本不能指望面前这女人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但范馨月还是跟着江微微去了顶层的空中花园咖啡厅。 两人特意找了个僻静的卡座。 等侍应生将咖啡甜点端上来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忽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了。 高中时期,她们两人当了两个月的同桌。 刚开始她们两人关系还挺好的,后来就因为宋瑾的事情,两人开始反目成仇。 确切来说,是范馨月单方面找江微微的茬。 江微微也不是个能吃亏的,人家要是招惹她,她肯定也是要当场打回去的。 一来二去的,两人的关系就闹得越来越僵。 两人闹翻后,范馨月直接去找班主任老师,说自己不想跟江微微坐一块。 后来邱老师把江微微叫过去问了下,得知江微微也不想跟范馨月坐一块,于是老师便在下次换座位的时候,特意把她们两个分开了。 江微微是班长,不仅学习成绩好,为人仗义,长得还很漂亮,出手又大方,时不时就会请同学们吃东西喝饮料,所以她在班上人缘很好,一大堆人都想跟她做同桌。 相比之下,范馨月这个心胸狭窄没事就爱拈酸吃醋的女同学,就不怎么受欢迎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更加嫉恨江微微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跟江微微斗到底了,没想到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反倒是江微微陪在了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范馨月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要是想笑话我的话,就直接笑出来吧,没必要在我面前装好人。」 江微微扬起嘴角,当真就笑了起来。 范馨月恼羞成怒:「你还真的笑啊?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有没有心啊?!」 江微微一边笑着一边说:「看到自己的仇敌这么惨,我当然要笑啊,要是哪天换成我这么惨,你肯定也要大笑不止吧?」 范馨月一想也是。 如果她能看到江微微被人欺负到哭出来的样子,她肯定也会乐不可支。 她抽出纸巾擦眼泪,不小心把假睫毛也一起擦掉了。 她看着粘在纸巾上的假睫毛,一下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江微微啧了声:「你这莫不是受刺激过度,直接疯了吧?」 范馨月顺手把另外一边的假睫毛也扯了下来:「我是觉得自己很好笑,喜欢一个男人喜欢了那么多年,为了她我连尊严都不要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把我给甩了。」 江微微客官地给出评价。 「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范馨月又被噎了一下。 她没好气道:「都这种时候了,你安慰我几句会死吗?」 江微微悠然道:「对着你这张脸,我实在是说不出安慰的话,我能忍住不跟你吵架,安静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就已经是我的忍耐极限了。」 范馨月咬牙:「你知不知道你最让人讨厌的一点是什么?就是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宋瑾说的话倒是好听啊,你去听他说话啊。」 范馨月这次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微微拿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给范馨月拍了张照片。 她将照片拿给范馨月看。 「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玩啊。」 范馨月看着照片里的自己,披头散髮,右边脸颊高高肿起,粉底被泪水煳得一块深一块浅,两道黑色痕迹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这副模样,活像个女鬼。 她被吓得不轻,赶紧拿起手包遮着脸,急匆匆地往洗手间跑去。 等她卸掉妆容整理好自己再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江微微已经走了,桌上放着一张便籤条,是江微微留给她的。 范馨月拿起那张便籤条,上面写着一行字—— 以后你要是再敢惹我,我就把你的照片挂到微博上去公开处刑。 后面附带了一个微笑的小表情。 范馨月想起刚才那张形如女鬼的照片,大惊失色,想给江微微打电话,可她没有对方的号码。 她气急败坏,心想自己怎么就石乐志,居然跟着江微微来这里喝咖啡?! 现在江微微手里攥着她的丑照,以后她再见到江微微,都没底气再跟她去吵架了。 这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江微微回到家里的时候,收到了来自宋瑾的微信。 recall:微微,小雪的孩子保住了,谢谢你。 江微微没有回覆信息的打算。 过了几分钟,宋瑾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recall: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后面附带了一个苦笑的表情包。 江微微仍旧不予理会。 也不知道宋瑾是怎么想的,即便收不到任何回应,他也不在乎,继续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 recall: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一个渣男,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并不是真心想跟范馨月在一块的,一切都是她逼我的。 recall:她给我下了药,她趁我不备跟我发生了关系,还用这个来威胁我。 recall:这几天我压力好大,既要应付公司里的明争暗斗,还要应付范馨月的纠缠。 recall:微微,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脏了,我配不上你了,但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 recall:我想,我心里真正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recall:我说这么多,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只是想把心里隐藏多年的话全部说出来。 …… 宋瑾一口气发了十几条微信,对方一条都没回他。 他有些沮丧,还有些不甘。 犹豫再三,他决定最后再发一条。 recall:我想约你出来聊一聊,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号码? 这次终于有回应了。 系统提示:对方拒绝接受您的消息。 宋瑾呆住了。 对方这是把他拉黑了。 第1304章:条件 两天后闻茉女士回来了。 她特意将江微微叫到书房里,打算来一场母女间的促其长谈。 谈话主题有两个,分别是江微微的工作问题,以及她的恋爱问题。 闻茉显然是早有准备,先是将圣保罗医院的大致情况描述了一遍,然后指出这家医院的种种不足,再着重强调在这家医院工作会有多少不便之处,最后得出结论—— 「你与其在这样一家有可能会限制自身发展的医院工作,还不如来帮我打理公司。」 江微微平静说道:「我也觉得圣保罗医院不怎么样,所以我辞职了。」 闻茉:「我知道你会拒绝,可你要知道,我是你妈,我不会害你的,圣保罗医院真的……嗯?你刚才说什么?你辞职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诧异之色。 江微微:「嗯,三天前我从圣保罗辞职离开了。」 闻茉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设想了好几种说服女儿辞职的方案,没想到女儿居然早就辞职了。 她不过是出国了几天而已,怎么就感觉自己信息储备跟不上女儿的节奏了? 闻茉卡壳了好一会儿方才再度开口。 「辞职了就好,那医院本来就不适合你,你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明天就跟我去公司吧,我给你安排个职位。」 江微微却道:「不行,明天我有事。」 「什么事啊?」 江微微也不瞒她,坦然道:「我明天要去机场接人。」 闻茉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要去接顾斐?」 「嗯。」 闻茉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们两个的在交往?」 「暂时还没有。」 闻茉眯起眼:「是他在追你吗?」 江微微:「是我在追他。」 闻茉:「……」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家闺女是个敢想敢做的人,但还是被狠狠噎了一下。 闻茉轻咳一声:「你看上他哪一点了?」 江微微:「长得帅,性格好,有钱。」 闻茉嘴角抽搐:「你就这么肤浅吗?」 「是啊。」 闻茉再度无语:「长得好性格好的有钱男人多得是,你干嘛非得看上顾斐?」 江微微理直气壮:「因为他最帅啊,其他人都比不上他。」 这话闻茉没法反驳。 顾斐的确长得很帅,即便是放在娱乐圈里,也没有哪个明星能在颜值上比过他的。 闻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为什么会看上顾斐?你必须得给我个合理的缘由,否则我没法相信你们两个真心要在一起的。」 江微微犹豫了下,才神神秘秘地道。 「妈,您相信前世今生吗?」 闻茉女士:「……」 江微微:「我在见到顾斐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认识他,而且我们应该是类似爱人的关系,我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和熟悉感,这种感觉是我在其他男人身上感受不到的,我和他肯定是前生註定,今生来再续前缘的!」 闻茉女士再度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拿起手机:「我要给圣保罗医院打电话,问问他们那儿的医生,为什么你醒来后脑子变得不正常了?是不是他们给你用了什么不正规的药物?」 江微微赶紧拉住她:「妈,我脑子没问题,我是说真的!」 闻茉女士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也是医生,你应该知道不能讳疾忌医,你放心,就算真的检查出你脑子有毛病,我和你爸也不会不管你的,我们会竭尽全力治好你的。」 江微微哭笑不得:「您怎么宁肯相信我脑子有问题,也不肯相信我说的都是真话呢?」 「我要是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那我的脑子大概就有问题了。」 江微微无言以对。 她嘆了口气,无奈道:「行叭,没有什么前世今生,我对顾斐就是一见钟情,这样您能接受吗?」 闻茉女士放下手机:「我就知道你是见色起意。」 「……妈,是一见钟情!」 闻茉女士冷笑:「有什么区别吗?」 江微微再度无言以对。 要论嘴毒的程度,她跟她妈是半斤八两,母女两个在这一点上经常是争锋相对,输赢参半。 闻茉女士开始劝说女儿:「男人长得好看靠不住的。」 江微微:「我又不用靠他过日子,我只要他长得好看就行了。」 「那他以后要是老了丑了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总归是我看上的男人,就算将来变丑了,我也得对他负责到底。」 闻茉女士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是你对他负责?不应该是他对你负责吗?」 江微微顺杆爬:「他要是想对我负责当然也可以,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闻茉女士觉得再这样谈下去很可能会被对方带着节奏走,她得换个角度。 「你知道顾家内部有多么复杂吗?你要是真的跟顾斐在一起了,你要承担非常大的压力,我怕你扛不住。」 江微微摊手:「真要扛不住的话,分手就好啦,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还得讲究个三从四德。」 「你说得倒轻松,我就怕你到时候捨不得。」 「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对于这一点,闻茉女士倒是很认同,从小到大江微微还从没让自己受过委屈,她就不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性子。 母女两个聊了半个小时。 闻茉女士仍旧未能改变女儿的想法。 看得出来,微微是真心想跟顾斐在一起。 闻茉女士只能使出杀手锏:「你要想跟顾斐在一块也行,但你得答应一个条件。」 江微微心生警惕:「什么条件?」 「你来闻氏上班。」 江微微捂住脸,痛苦地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闻茉女士悠然道:「你如果不喜欢闻氏,也可以选择去江氏。」 「这两个地方有区别吗?」 「没区别。」 江微微两个都不想选。 她挣扎道:「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大家都恋爱自由了,您就别管我的事了。」 闻茉女士从容道:「你要是不想让我管你,你可以选择跟顾斐私奔啊,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顾斐跟你不一样,他是顾家的嫡长子,是顾家下一任的接班人,他肯定没办法一走了之。」 第1305章:一见钟情 私奔这种事情,江微微是想都没想过的。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自小就在父母的关爱中长大,她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就在丢下亲身爸妈一走了之,她又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江微微嘆了口气:「我选闻氏。」 虽说闻氏和江氏区别不大,但至少闻家那边的亲戚好相处些。 闻茉微微一笑:「你什么时候能来公司上班?我好提前给你安排好职位和工作。」 「过两天吧。」 闻茉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说了声好。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微微全程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只要一想到要去公司,她就浑身不得劲儿。 江琢心疼地问道:「微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打电话给刘医生吧,让他来给你看看。」 闻茉平静地道:「不用管她,过两天她自己就好了。」 江琢摸摸闺女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回到卧房里,江微微还在为去公司上班的事情发愁,就听到手机震了下,拿起手机一看,是顾斐发来的微信。 文非:你喜欢花木香味还是水果香味? 江微微想了下,回復了一句。 微微:我喜欢木质香味。 文非:好,我知道了。 过了片刻,她又收到了一条微信。 文非:你喜欢什么颜色? 江微微嘴角噙着笑意回復微信。 微微:白色,蓝色。 文非:嗯。 文非:明早我会回国,你回来接我吗? 微微:当然,记得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两秒钟后,她收到了顾斐发过来的航班信息。 江微微把航班信息保存到手机里,原本因为即将去公司上班的郁闷心情,此时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晚上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晨,江微微开车去机场接人。 a市机场很大,机场出口处站着许多等待接机的人。 江微微等了十多分钟,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顾斐打来的电话。 顾斐:「你在哪儿?」 江微微:「我在一号出口这里。」 顾斐:「我vip通道出口这边。」 江微微:「哦,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她大步往vip通道走去,隔得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通道口的顾斐。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西裤,林助理和另外两个女秘书拎着行李箱跟在旁边,林助理正在跟两个女秘书交代工作任务。 顾斐则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拎着个白色小纸袋。 江微微刚要走过去,就忽然被人给叫住。 她回头望去,居然对方居然是詹姆斯院长! 詹姆斯院长身边还跟这个助理,他们也是刚从国外参加完研讨会回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微微,詹姆斯院长非常开心。 出于礼貌,江微微便跟他寒暄了几句。 詹姆斯院长笑着问道:「你最近在医院待得怎么样?还适应吗?」 江微微微笑着道:「抱歉院长,我已经辞职了。」 詹姆斯院长一惊,立即追问缘由。 江微微也不隐瞒,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等她说完,才发现詹姆斯院长一直看着她的身后,她心里一动,回头望去,却见顾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后面。 顾斐解释道:「我刚才看到你了,见你一直在跟詹姆斯院长说话,我干脆就直接过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吧?」 江微微摇头:「没有。」 詹姆斯院长诧异地问道:「二位认识?」 顾斐道:「她是我在追求的人。」 江微微:!!! 她没想到顾斐说话如此直接,被吓了一跳。 詹姆斯院长也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顾先生一直都是个沉迷工作不可自拔的男人,完全不像是个会追求女孩子的男人。 江微微有点尴尬,还有点甜。 她无奈地道:「他说话比较直接,希望您不要介意。」 詹姆斯院长恢復笑容:「当然不会介意,你们两位看起来很登对,祝福你们。」 「谢谢。」 詹姆斯院长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关于江医生被冤枉的事情,我回去后会严查清楚的,一定不会让江医生蒙受不白之冤。」 江微微:「那就有劳院长了。」 詹姆斯院长真诚地道:「等事情查清楚后,希望江医生能回到圣保罗来,我给您提供最好的待遇。」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了,我已经另外找了一份工作。「 詹姆斯院长很失望:「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双方寒暄完后,分道扬镳。 林助理知道老闆要跟女朋友约会,识趣地带着两个女秘书坐别的车走了。 江微微坐进了顾斐的车里。 司机安静开车,顾斐拿出手机给林助理打电话,让他去查一查圣保罗医院的管理层。 刘福国明知道江微微是詹姆斯院长招进来的人,还敢故意冤枉她,显然是有恃无恐,很可能医院的管理层内部出现了很大问题,必须要彻查。如果真有问题,该追究谁的责任就追究谁的责任,一个都不能放过! 打完电话后,顾斐看向身边的女人,问道:「出现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微微笑了下:「我自己能解决,没必要给你添麻烦。」 顾斐一字一顿地道:「这不是麻烦。」 「好吧,我知道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一定会告诉你。」 顾斐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这话到底是真心实意,还只是哄着他玩的。 两人去了一家本地颇有名气的日料店。 单独的雅间内,两人相对而坐。 在等菜上桌的过程中,顾斐将那个白色小纸袋放到桌上。 「这是我在国外买来送你的。」 白色小纸袋上串着蓝色丝带,江微微打开纸袋,发现里面装着一瓶香水,香水的名字是「一见钟情」,正是她最喜欢的木质香调。 她看着手里精緻的香水瓶,笑着问道:「怎么好端端的送我香水?」 她以为顾斐会回答出国顺带买的,可顾斐却认真地道。 「我觉得这个香水的名字很应景,正好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微微,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呢?」 第1306章:完结 江微微愣住了。 她没想到顾斐会忽然告白。 她原本还以为这男人会一直藏着憋着,一直等到憋不下去了再开口的。 顾斐也不催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 只是背嵴不由自主地停止了些,隐藏在桌下的手指握成拳头。 他其实有点……不,时非常紧张。 他害怕会被她拒绝。 江微微问:「你之前说,你回来有话要跟我说,就是这话?」 顾斐颔首:「嗯。」 江微微将香水瓶放回纸袋里:「其实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顾斐的眸光动了动:「什么?」 他记得她手里没有拿类似礼品盒的东西啊,难道她是把礼物藏在了手提包里? 江微微双手撑在桌上,上半身越过桌子,凑到顾斐面前,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这份礼物,喜欢吗?」 顾斐此时心跳如擂鼓。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迅速给出了回答。 「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这世上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我在喜欢你的同时,你也恰好喜欢着我。 吃完饭后,两人去看了电影。 影厅被顾斐包下来了,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微微原本还在认真地看电影,后来不经意间发现身边的男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她好笑地问道:「你看我干嘛?看电影啊。」 顾斐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我只想看着你。」 这种情人之间的亲昵,让江微微觉得很享受,但这里是电影院,有摄像头在看着呢,她可不想被人围观自己跟男朋友亲嘴的画面。 她按耐住心里的冲动,握住顾斐的手,轻声道:「别动,老实看电影。」 顾斐挠了挠他的手掌心。 江微微没有理他,只是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看外电影后,两人又去江边散了一会儿步。 直到时候不早了,顾斐这才恋恋不捨地送她回家。 江微微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我走啦,明天再见。」 顾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要尽快把她娶回家! 这样就能尽可能多地跟她待在一块了。 江琢和闻茉两人都看到了停在别墅外面的那辆车,他们看到女儿兴高采烈地回来了,两人都忍不住嘆了口气。 他们好说歹说,还是没能劝住女儿,女儿最终还是被狼给叼走了。 江微微今晚心情特别好。 她打电话给苏玖,宣告了自己脱单的好消息。 苏玖痛心疾首:「昨天我还跟小鱼打赌来着,赌你们多久能告白,小鱼说要最少还要等一个星期,我说只要三天,结果我们两个人都猜错了,你们居然一天就在一块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再拖两天,只要再拖两天,我就能赢了赌约,到时候他就事事都听我的,我以后就是一家之主!」 江微微冷笑:「你居然拿我的幸福去跟你的男朋友打赌,我们的姐妹情果然是塑料做的。」 苏玖嘿嘿地笑开了。 因为答应了要帮闻茉女士打理公司,江微微不得不打起精神去上班。 她每天都是有气无力地去上班,然后兴高采烈地下班,偶尔遇到加班,那她直接就回变成霜打的茄子,整个都扁了下去。 好在她还有个男朋友,还有甜滋滋的爱情。 这让她灰暗的生活里好歹有了些希望。 她最近经常会去顾斐家里玩,有时候干脆就在他家里过夜。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感情越来越深。 最近闻茉女士又塞了一大堆报表给江微微,逼得她尽快做个企划书出来。 晚上顾斐洗完澡出来,见到江微微还在对着一对报表抓耳挠腮,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他很是心疼,主动说道。 「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把报表拿给我,我帮你看看。」 江微微如获大赦,赶紧把所有报表打包塞给他。 顾斐不愧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人,工作效率非常高,短短半小时就把那一堆报表看完了,并做了个完善的企划书给江微微。 江微微感激涕零:「亲爱的,你真是我的救星!」 顾斐笑了下:「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可以都可以来找我帮忙。」 「好!」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闻茉女士就发觉了不对劲,她质问江微微。 「你这企划书是不是请人代写的?」 江微微缩了缩脖子,心虚地道:「是啊。」 闻茉挑眉:「是谁给你写的?是顾斐吧?」 「您怎么知道的?」 「能写出这种水准的企划书能有几个人?再联繫一下你跟顾斐的关系,不用想也能知道是他在帮你。」 江微微讨好地笑道:「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找人代笔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些报表企划书的,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去向顾斐求助。」 闻茉严肃地道:「你知不知道我给你看的那些报表,都是公司的机密文件?你居然拿给一个外人看,万一他把那些文件泄露出去怎么办?万一他利用那些信息对付咱们怎么办?」 江微微哑然:「您把那些报表给我的时候,没说是机密啊!」 「就算我没说,你也不能把公司的内部文件随便给别人看啊。」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跟杀了顾斐灭口?」 闻茉冷笑:「行啊,你现在就去杀了他,回头我每天去给你送牢饭。」 江微微不敢再吭声了。 闻茉觉得头疼,她这个女儿脑子很聪明,但在做生意这件事上跟江琢一样,完全是块朽木。 她看了看面前的女儿,又看了看手里挑不出一丝错处的企划书,心里有了个想法。 「你和顾斐最近怎么样了?」 江微微点头:「挺好的啊。」 「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坐坐?」 江微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妈说了什么,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妈,您这是接受他了?!」 闻茉面无表情:「我不接受他的话,你会跟他分手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这不就得了。」 闻茉拎着企划书走了。 江微微赶紧给顾斐打电话,让他把自己收拾妥当,带上礼物,今晚来她家吃饭! 当天晚上,顾斐拎着礼物去了江家。 一个星期后,双方家长约在黑爵见面。 双方家境都差不多,门当户对,因此聊起来还挺和谐的,对彼此也颇为满意。 再之后便是订婚结婚,一套流程走下来,用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结婚之前,在闻茉的一再坚持下,江微微和顾斐做了婚前财产公正。 她太清楚自己这个女儿了,对公司的事情根本就不上心,将来闻氏和江氏的产业都得由顾斐打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闻茉相信顾斐的人品,知道他做不出侵吞老婆娘家财产的事情,但她信得过,不代表闻家和江家其他人信得过。 还是那句老话,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先做好公正,省得将来再扯皮。 一切的确如闻茉所料的那样,结婚后,江微微干脆就把公司的事全都丢给了顾斐,她又悄悄跑回仁海医院去当医生了。 比起窝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看不懂的报表,她还是更喜欢待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顾斐倒是无所谓,一份工作是做,两份工作也是做,能让媳妇安心去做她想做的事情,他觉得很满足。 两人婚后的生活非日常和谐。 两年后,江微微怀孕。 为了养胎,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工作,回到家里。 叶姨搬过来照顾她,苏玖时不时也会来找她玩儿。 这一胎生下来,是一对龙凤胎。 在给孩子们取名字的时候,顾斐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说了出来。 「女儿叫望舒,儿子叫安歌。」 顾望舒和顾安歌。 江微微想着这两个名字,只觉得无比顺耳。 她笑着点头:「好,就叫这两个名字。」 (番外完) ………… 番外写到这里就结束了,心里还挺不舍的。 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咱们新书再见! 新书《贵妃每天都只想当咸鱼》正在火热连载中,轻松搞笑的宫斗宠文,希望大家都能喜欢~ 第171章:偷东西 赵全今天什么都没猎到,两手空空。 他自己没有收穫,自然也见不得别人有太多收穫。 心里嫉妒之余,开始暗暗盘算,等晚上大家都睡着了,他可以把顾斐那些兔子全给偷了,这样一来他就能白得好多钱,还能让顾斐白忙活一场。 赵全正想得美呢,就见到顾斐拎着那一窝兔子走出石洞。 等顾斐再回来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兔子们,就已经变成了直挺挺的兔子尸体。 赵全万万没想到顾斐动作居然这么快。 他原本以为顾斐会把那些兔子养两天,然后再带下山去,毕竟新鲜的兔子肉,要比死兔子值钱多了。 谁知顾斐压根就不按套路来。 这让赵全很着急,他出声问道:「你把兔子都宰了,拿什么下山去卖钱?」 这话说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跟顾斐是好兄弟,特意来关心顾斐的生计问题呢。 事实上,他是在替自己心疼,那么多兔子都给宰了,价钱大幅度下跌,等于是平白少赚了很多钱,可不得让他心疼坏了吗? 此时他已经把这兔子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全然忘记了它们是顾斐打来的猎物。 顾斐平静道:「我家不缺钱。」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差点就把赵全给气吐血。 他差点指着顾斐破口大骂。 对,你是不缺钱,可老子缺钱啊!回头老子把你这些兔子偷了拿去镇上换钱,能换不少钱呢! 好歹最后一丝理智让他忍住没把这些话吼出口。 顾斐将一只只兔肉用木棍串起来,刷上调料,架在火堆上烧烤。 十几只兔子,一大家子,一个不少,死得整整齐齐。 不一会儿,蛋白质被火烤后独有的香味,在石洞中飘散开来。 兔肉被烤得油滋滋的,表面泛起油亮的光泽。 众人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这特么也太香了吧?! 可惜他们今天没有收穫,只能默默地啃干粮喝白水。 等兔肉被烤熟,顾斐留下两只等明天吃,其余的兔肉全部被他分给洞中的每个人。 赵全见状,也伸出手去拿烤兔肉。 江越却先一步将那只烤兔肉拿走了,摆明了不给他吃。 赵全正欲发火,就听到江越开口讥讽道。 「你刚才不是还骂人家顾斐吗?怎么现在又厚着脸皮来要吃的了?你的骨气呢?」 这时其他人也都看向赵全,看得他脸皮火辣辣的。 他硬着头皮反驳:「不就是一只兔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江越呵呵一笑:「对啊,不就是只兔子吗?你那么大的本事,你倒是自己去抓啊,别来蹭人家顾斐的兔子肉啊。」 「你!」 赵全恼羞成怒,眼睛里喷出怒火。 然而江越却全然不把他的怒火放在心里,抓起兔肉,就大口啃了起来。 这兔肉皮脆肉嫩,一口咬下去,美味极了! 汉子们吃得满嘴流油,连带着对对顾斐的态度也变得热络起来,他们全都聚到顾斐身边,边吃边聊,互相交流打猎的心得,气氛特别融洽。 只有赵全,仍旧坐在原地,表情阴郁。 他盯着大家手里香喷喷的兔肉,馋得口水直流,心里暗骂。 这群没骨气的东西,就为了一点兔子肉,围着人家团团转,不要脸! 吃饱喝足后,众人各自睡下。 顾斐合衣躺在角落里。 他从怀中拿出一根红色头绳,低头亲了亲,然后又贴身放好,这才闭上眼睛睡去。 夜半时分。 原本应该早已经睡着了的赵全,悄然睁开双眼。 他爬起来,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些许亮光,视线扫过洞中的每个人,确定大家都在熟睡。 赵全蹑手蹑脚地绕过横躺在面前的几个汉子,悄悄摸摸地来到顾斐身侧。 在顾斐身边,放着个粗布包袱。 先前赵全亲眼看到顾斐将那些兔子皮毛全都塞进了这个包袱里面。 赵全伸出手,打算把包袱偷走。 可就在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包袱边缘的时候,顾斐忽然睁开了眼睛! 赵全触及到他那双冰冷的双眸,吓得动作一顿,身体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怎么醒了?! 顾斐完全没有刚醒时应有的迷煳和茫然,漆黑如墨的双眸里面,一片清明。 他单手抓住赵全意欲行窃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地面坐了起来,寒声质问:「你想偷东西?」 「我、我没有!」赵全矢口否认,试图缩回手。 可顾斐的力气太大了。 无论赵全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顾斐懒得跟这种货色浪费口舌,直接就是一拳,狠狠砸在赵全的腹部! 赵全吃痛,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整张脸都变得煞白如纸。 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 之前看到这傢伙觊觎微微的时候,顾斐就想揍他一顿了,可惜没找到机会。 现在倒是个现成的大好机会,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顾斐松开赵全的手腕。 赵全捂住剧痛无比的腹部,想要后退逃走。 顾斐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翻身站起,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赵全顿时就觉得膝盖骨都要裂开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疼得惨叫出声:「啊啊!!!」 顾斐又是一脚,把他踹得倒在地上,顺带给滚了两圈。 紧接着,又是好几脚踹在赵全身上,他无力反抗,只能抱住脑袋,不住地哀嚎。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我吧呜呜呜!」 其他人被惊醒,纷纷坐起身,看到赵全被顾斐揍得嗷嗷惨叫,急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江越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呢?出什么事了?」 顾斐沉声道:「赵全想偷我的东西,被我抓了个现行。」 赵全见事情败露,惊慌失措,想要狡辩,却又害怕再次被揍,只能捂住皮青脸肿的脑袋呜呜地哭。 大家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自然都看出了赵全此时表露出来的心虚和恐慌。 江越没好气道:「没想到咱们之中还出了个贼!」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大家结伴一起上山,图的是互相有个照应,没想到在他们之中居然还藏着个贼。 这幸好是被顾斐给当场抓住了,要是没有抓住,将来还不知道赵全要偷多少东西呢! ………… 第172章:大雪 江越作为村长的儿子,在此时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领导,他大手一挥:「先把他绑起来,免得他趁咱们晚上睡着的时候,又来偷东西。」 大家都没异议,绳子都是现成的,当即准备动手绑人。 赵全见势不妙,知道自己要是被绑了带回去,少不得还有一顿打。 趁人不备,他忍住伤痛,连滚带爬地逃出石洞。 众人追着跑出石洞。 现在是半夜,夜色浓黑,山中又到处都是树木草林,赵全个子矮,皮肤又黑,随便找了个灌木丛钻进去,就不见了。 其他人还想再追,却被顾斐叫住。 「别追了,夜里深山里路不好走,很容易遇到危险。」 于是大家又纷纷回到石洞里面。 因为刚才的事情,顾斐和江越都没有了睡意,两人重新点燃火堆,围坐在火堆旁边,静静地等着天亮。 今晚的气温格外低,不少人都因为寒冷而蜷缩成一团。 江越见状,将火堆又烧得旺了些。 顾斐看着洞外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开口说了句。 「下雪了。」 …… 一大早醒来,江微微就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天空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犹如鹅毛般洒落下来,地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看着面前的漂亮雪景,江微微却皱起了眉毛。 一旦下雪,山中的气氛会骤降,不知道顾斐会不会别冻到? 这时,顾母也走了出来。 她看到外面的雪景,也是忧心忡忡:「今天的雪怎么来得这么早?往年起码要到十二月才开始下雪,现在明明才十一月中旬啊。」 因为下雪路滑,今天秀儿来得比较晚。 她一进门,就不停地搓手,嘴里唿出热气:「这天气太奇怪了,冷不丁地就开始下雪了,快冻死我了!」 好在家里囤了不少柴禾和木炭,取暖是不愁的。 堂屋里面烧起一大盆炭火。 江微微和顾母围坐在火炉边取暖。 顾母问:「今天这么冷,你还要去健康堂吗?」 「嗯,去看看吧,要是没人来的话,我就回来。」 秀儿风风火火地做完早饭。 吃完早饭,三人照例练了一两遍强体拳。 江微微撑着油纸伞,裹着厚厚的斗篷,迎着风雪往前走。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今天的云山村格外安静,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看来大家都躲在家里取暖,没办法,这天实在太冷了。 江微微走到健康堂的时候,油纸伞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身上也沾了不少雪渣。 阿桃快步迎上去,接过她脱下来的斗篷,挂到火炉旁边烘干。 今天来健康堂看病的人非常少,只有寥寥几个。 江微微一个人就能应付,詹春生带着壮壮坐在火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讲故事。 詹春生年轻时遍寻珍稀药材,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见闻当成故事说给壮壮听。 壮壮听得津津有味。 阿桃往火盆里面埋了几个红薯,很快烤红薯的香味就在堂屋里面瀰漫开来。 她把烤红薯挖出来,每人分了一个。 这种红心红薯烤熟了后,入口软糯香甜,特别好吃。 但江微微却吃得心不在焉。 她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越来越担心还在山里打猎的顾斐。 希望他们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平安回来。 …… 顾斐和江越等人,原本打算等雪小点儿就下山,可等了一整天,这场雪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眼看山中的积雪越来越厚,树枝上逐渐凝聚出冰凌子,众人终于等不下去了。 顾斐沉声道:「这场雪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变小,趁着山路还能走,咱们赶紧下山。」 众人表示贊同。 有人忽然问了句:「赵全怎么办?他还没有回来,咱们就这么丢下他不管的话,他会死在这山里面吧?」 一旦大雪封山,山里的人就很难出去,到时候仅凭赵全一个人,就算不被饿死,也会被活活冻死在这山里。 大家都没吭声。 他们虽然厌恶赵全的为人,但还没到想让他死的地步。 江越作为他们之中的领头人,此时不得不出面做出抉择。 「我们分成两批人,一批先下山,另一批人去找赵全。」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很清楚,留下去寻人的话,要冒很大的风险。 江越率先开口:「我留下来去找人。」 他是村长的儿子,这种时候必须做出表率。 有江越带头,随后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汉子出声表示自己愿意帮着去找人。 江越将他们的面孔一一记入脑中,总共只有四个人,都很年轻,还没有成家,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负担。 倒是那些已经娶妻生子的汉子们,全都选择了沉默。 不是他们贪生怕死,实在是舍不下家里的媳妇和孩子。 江越表示理解,正要开口说两句安慰的话,就听到一直沉默的顾斐,忽然开口了。 「我留下,江越你回去。」 众人全都怔住了。 江越忙道:「不用,我留下就行了,你回去吧,别让你家人担心太久。」 顾斐冷静开口:「你媳妇怀着身孕,下个月就该生了吧,你要是一直不回去,你媳妇肯定着急,万一影响到肚里的孩子,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听到这话,江越顿时不说话了。 确实,他就算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到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 顾斐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去犹豫权衡,直接背上包袱,沖那四个选择留下的年轻汉子道:「走,去找人。」 那四个人立即也背上各自的包袱,跟着顾斐走出石洞,迎着风雪在山中四处寻人。 江越狠狠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看向其他人,咬牙道。 「我们下山!」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随之越来越厚。 眼看天色渐渐变黑,上山的人却仍旧没有回来。 这下子不仅是江微微,村里其他人也都急了。 村长的大儿媳冒着风雪跑来健康堂,沖江微微喊道:「咱们再商量上山找人的事情,微丫头,你也来听听吧。」 这两天因为大雪的缘故,健康堂里冷冷清清,没几个人来看病,大家都很清闲。 闻言,江微微立即站起身,从阿桃手中接过斗篷披上,撑着油纸伞走出屋门,和村长的大儿媳一起赶往村长家。 第173章:冒险 村长家里聚集了不少村民,男女老少都有,数量还不少,堂屋被及得满满当当,就连门外都站着不少人。 村长江丰年坐在主座上,面色凝重地抽着烟。 其实他最近都没怎么抽菸了,因为江微微说抽菸有害健康,如今村里的老烟枪们,都在学着戒菸,江丰年也不例外。 但因为今天他的心情不大好,加上脑子还得保持冷静思考的状态,他忍不住又掏出菸袋锅子,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刺激的菸草气息钻进鼻腔,让他不由自主地唿出一口气,烦躁不安的心情,似乎随之稍稍安定了些。 等人都到齐了,江丰年缓缓开口:「大家都安静一下。」 原本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众人,立即闭上嘴,齐刷刷地看向村长,安静听他说话。 江丰年将烟杆放到旁边的桌上,沉声道:「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叫你们来的原因,雪一直在下,看样子短时间内都不会停止的,进山的汉子们却还没有回来,为了以防万一,我会亲自带人上山去看看。」 村长的话,让江微微感到意外。 她原本以为江丰年会从村里挑出一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上山去找人,没想到江丰年居然要亲自上山。 他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江丰年的两个儿子有点焦急,似乎想要阻拦父亲,可是被江丰年瞪了一眼,两人只得闭上嘴。 接下来,江丰年开始安排上山的人手。 他先是询问有没有人自愿上山? 他的两个儿子率先举手。 「我们可以上山!爹,我们代替您去,您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去冒这个险了。」 江丰年直接无视儿子们的后半段话,继续问道:「还有其他人吗?」 村民们见到村长和他的两个儿子都主动站出来了,便也不好意思再龟缩不动,相继有人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上山找人。 前后一共出来五个人。 他们加上江丰年父子三人,总共也就八个人。 还远远不够。 江丰年环视众人:「我知道上山很危险,但如果不上山,山里的那些人很可能就出不来了,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全,你们要是坚持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我不会强求你们,可你们也得记住,将来要是你们家出了什么事,也别指望我们能出面帮忙。」 他这话说得有点冷酷,却无人反驳。 现场安静了片刻,忽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 「我陪你们一起进山!」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江微微。 江丰年皱眉:「冒雪进山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你一个妇道人家,别瞎参合!」 「正因为是为了救人,才更要把我一起带去,我是大夫,如果途中发生意外,有人受伤生病的话,我可以现场进行抢救。要知道,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时间就等于是生命!」 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江丰年却还是不同意:「进山不仅危险,还很辛苦,仅凭你的体力,怕是半路上就得累垮,你还是老实待在家里等我们的消息吧。」 江微微仍是坚持:「如果我的体力不行了,你们可以在路上把我丢下,我一个人下山就行了,绝对不会耽误到你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叔公,我家里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顾斐一个人,要是他真出什么意外,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必须得把他找回来,哪怕是……哪怕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也要把他的尸体带回来。」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江微微的声音有点发颤。 她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人,她甚至一度坚信,这世上没有谁离开谁会不下去。 可她只要一想到以后只能独自度过漫漫长夜,醒来后身边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人会为她提前准备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没有人会背着她冒雨前行,也没有人在她感觉冷的时候,主动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得紧。 江丰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无奈地嘆了口气:「你要是坚持要去,那就去吧。」 江微微勉强挤出个笑容:「谢谢叔公。」 见到江微微一个妇道人家都要进山帮忙,大家都觉得自愧不如,又有好几个汉子站出来表示愿意进山帮忙。 这样一来,他们就有了十五个人。 江丰年将愿意进山帮忙的人留下来,其他人则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原本人满为患的堂屋,顿时就变得冷清下来。 江丰年将金山需要注意的事项跟大家说了一遍,然后又约定好了进山的视线和集合地点,确定大家都记住了,这才宣布解散。 江微微冒着风雪回到健康堂。 「今天下午我要跟着村长他们进山找人,快的话,也许明早就能回来。」 阿桃忙问:「您也要进山吗?外面雪那么大,山路又很崎岖,这时候进山很危险的。」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跟去,要是他们真有生病受伤,我还能帮上忙。」 江微微转而又对詹春生道。 「詹大夫,我不在的时候,健康堂就拜託给您了。」 詹春生颔首:「嗯,你路上小心点,遇到危险就撤,千万别逞强。」 「好。」 江微微又看向尤四娘和壮壮,说:「这两天健康堂没什么人,你们就不用来帮忙了,在家歇着吧,薪资我会照发。」 尤四娘却道:「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健康堂的话,还能跟阿桃和詹大夫说说话,更热闹些。」 「那随你们吧。」 江微微让阿桃把医药箱拿出来,又往医药箱里面塞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急救药品。 江微微将沉甸甸的医药箱背到肩上,一手撑开油纸伞,大步迈进风雪。 阿桃和尤四娘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皆是满心的担忧。 江微微回到家里,将自己要进山的事情跟顾母和秀儿说了下。 顾母很不安:「雪那么大,这时候进山很危险的,你还是别去了吧?咱们就留在家里等村长他们的消息。」 「我必须得亲自去看看,不然我不安心。」 「可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