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香途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这两日沈成石整日乐呵呵,柳氏也是舒了眉,更加觉得这与简舒玄的亲事还算是不错,结果好事不长久,不出两日,竟又有一个媒婆上门提亲,这次便是连沈成石都有些瞠目结舌,因着这媒婆提的竟是侯爷府,说是侯爷看中沈荷香的品行,要纳沈荷香为贵妾,聘礼嫁衣皆不少。 这若是换一般人家,两口子早把人给赶出去了,自己家不缺吃穿,好好的闺女给你做妾?想得倒美,但是对方是侯爷,地位尊崇、身分高贵,便是给他做妾也不算是侮辱他们,毕竟商户人家与皇亲国戚相比,那是一个云、一个泥,人家愿意找媒婆上门,且还是抬的贵妾位分,已算是诚意满满。 这亲事若应下便皆大欢喜,若不愿意便是不知好歹,不将侯爷放在眼里,说小了是犯上,说大了是藐视皇族,当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两口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只一个劲的唯唯诺诺,最後战战兢兢地将那跩得二五八万的媒婆送了出去,回来皆是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 沈荷香从碧烟口中得知後,更是暗咬银牙,一时间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个是狼窝,一个是虎坑,哪一个又是她的好归宿?还不如就铰了头发,一辈子青灯古佛来得清净。 不一会儿,柳氏便过来,坐在榻上表情凝重的看着沈荷香,「你与小侯爷是怎麽回事?」 柳氏在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对,这京城的女子多了,那小侯爷是如何得知沈荷香的品行如何,除非是见过她,这才来问。 沈荷香没有再隐瞒,便将前两日湖边游船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便当即跪在柳氏身边道:「娘,我知道你和爹为难得一宿没睡,等明个天亮就去应了那媒婆吧,就说我愿意进侯府,若是不这般,得罪了小侯爷,以後不仅没人敢再娶我,便是你和爹都要受连累,不为别的想,也要为我没出生的弟弟妹妹着想。」 沈荷香一边说,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一会儿便在地板上晕出了一滩水渍,看得柳氏眼圈一红,顿时眼里泛起泪花。 柳氏抖了半天的唇,脸色变了几变,最後抱了女儿,反反覆覆地道着:「可怜的荷香,命怎麽就这麽苦,当年那个神棍良心眼都让狗吃了,还我的钱啊,我可怜的荷香,呜呜……」 哭过之後将娘亲送回屋,沈荷香将眼泪擦了乾净,又让碧烟打了水洗了把脸。 现在事情已经这样,再哭也无济於事,只能想着万全的对策,虽然她对侯府已是厌倦了,厌倦那无休止的迎合讨好,厌倦妻妾女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勾心斗角,更厌倦大夫人的一张表面装着和善,背里却不容人的恶毒嘴脸,但是若只有这一条路走,便只能硬着头皮。 好在她前世在侯府待了七年,所有的人事都经历一遍,一些事总能事先避开,小心翼翼或许会比前世走得更远、活得更久,何况她还有个冰肌坊。 这般想着,沈荷香便又振奋起来,前世要待得宠才能得侯爷的赏,有赏才能在府中打点一二拉拢棋子,但今世自己有冰肌坊,即使侯爷没有赏银,她也能够打点得很好,也会更安全、更有保障。 不过就在她下决心要进侯府,并鼓起勇气想要再次重新开始时,却发现家中多了一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几个月之久,又突然请媒人上门提亲的简舒玄。 一反之前的冷峻黑衣,简舒玄一身绣绿纹的紫长袍,腰束着长穗宫绦,青色胡渣已打理过,便是连头发也束起戴了玉质发冠,脸侧虽有疤痕,但好在已不是那般明显,虽不说是绝美的男子,面孔却也是如雕刻般的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显得刚毅而又内敛。 一时间沈荷香竟停住脚,疑心突起,以前简舒玄给她的感觉便像一把藏在鞘中锋利的刀,随时都蓄满着能量以给人致命一击,但是今日实在是让人难以描述,无法将眼前这个无论说话还是表情都显得气质清俊、风姿隽爽的男子,与那个冷酷得不是人的简舒玄相比。 「荷香,这就是简侄儿,你们小时还在一起玩耍过,十分要好。」沈成石看来高兴极了,情绪都有些激动起来,连男女大防都忘记了,就这麽当着面介绍起来。 简舒玄便坐在那里,带着未及眼底的笑容看着她,听罢当真起身,对着已愣在原地的沈荷香,举止有度的冲她微微颔首,道了句:「沈小姐,别来无恙。」 这话是没有问题,但在两人目光相交接的一瞬间,那双本来带着笑意的眼中忽的变得深邃似看不到底,只有一点星芒闪过,沈荷香有些惧怕地下意识避开那刺人的视线,待再戒备的看过去,却发现他已移开了目光。 看到此人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家的桌旁与自己爹娘相谈甚欢,沈荷香只觉得心中乱成一团,惊恐、惧意、恼恨和躲避的各种情绪,使她胡乱说了两句便转身落荒而逃,在房间里紧张的不停的一口口吞着凉茶水,直到简舒玄坐了一刻便离开後才总算停了下来。 碧烟哪知道小姐的心思,只半高兴的半抱怨道:「小姐你就会骗人,那简公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凶神恶煞,明明长得还不错的,看来夫人老爷都很满意,若是他能一意娶小姐,那小姐就不用进侯府了。」 沈荷香喝了半壶凉茶後总算是冷静下来,听着这话越加堵心起来,懒得去斥责那不用脑的蠢丫头,姓简的不过是个三品,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如何,还真以为能与皇亲国戚平起平坐,跟你讲这个先来後到的道理? 进侯府若遭殃也不过是她一人,不累及爹娘,甚至还可庇佑一二,但简舒玄那人,沈荷香却不敢轻易冒险,所以二者选一,她宁愿再走一次那条路。 简舒玄只坐了一刻便起身离开了,并拒绝了沈成石与柳氏的挽留。 送走了人,两口子这次真算是舒了口气,柳氏不由笑道:「我都让荷香一惊一乍吓的,把人都往坏里想了,今个见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个好孩子,简家三代书香门第,即使从武也是个有出息的,日後荷香嫁给他,我总算是就放心了。」 沈成石不以为然地道:「我就说简老弟的孩子断不会差的,你偏偏就是不放心,当初怎麽说我也救过简老弟一命,他儿子不可能对荷香不好的,你看看,连简家的那一场火都烧不毁两家按了手印订亲的信凭,说明那简侄儿对这件事是放在心上的,必是藏在哪儿了。」 柳氏一听不由轻笑了下,「是啊,现在有了那张纸,就不用担心小侯爷那边了,荷香小时定过娃娃亲,有理有据又有人证凭证,拿到官府也是有用的,我看那简家小子也是中意咱闺女,等过两天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我也就放心了。」 两口子高兴的说着,却不知在楼梯口站着的沈荷香却听得脸色发白起来。 不知那简舒玄究竟给爹娘灌了什麽迷魂汤,才让爹娘这般对他深信不疑,就算是他真的千方百计想娶她、真的中意她,她也不想嫁,当初香贩那样酗酒损命的病痨鬼,打起人来自己都完全没有阻挡之力,若是嫁给那个野蛮的武夫,恐怕轻轻一巴掌就能让她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打死过去。 光是想想便觉得周身发冷,眼中不由得盈了泪珠,再见到沈成石和柳氏要上楼来,便急忙回身跑了上去,进了屋便慢慢坐到了软榻上,不知不觉间放在腿上的手都在轻轻发着抖,她不知道究竟怕什麽,但就是怕得很,怕得夜夜辗转得睡不着觉。 不知坐了多久,碧烟送来的晚饭都凉了,沈荷香才终於起身,她想再跟爹娘说点什麽,但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嘴唇抿了又抿,脚步一直在爹娘的卧室门口徘徊,这时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不由得地让她停了脚步。 「芸儿,这小东西脚劲儿可真大,踢得我手都发麻,说不定是个小子呢!」沈成石高兴的说着,不时又换个地方摸柳氏的肚子。 「真希望是个儿子,这样咱以後就不会被人说是绝户了,将来也能有人顶门定居,以前就荷香一个女儿,我都想过给荷香找个上门女婿,但这总归不是个事儿,才打消了念头,这闺女毕竟是闺女,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说来说去都是别人家的,想想就怪不是滋味,好在还有肚子里这个,如果这个不是儿子,我就咬牙再给你生一胎。」柳氏笑道。 第二章 「芸儿,哎,真是辛苦你了,都是为夫的错。」若不是在老宅时他挺不起腰杆,柳氏又怎麽会腊月刚生完孩子,便在沈成柱那用冷水洗衣刷碗,沈成石想着极为内疚,摸摸妻子肚子随即又道:「荷香的亲事若行,明儿就让媒婆告诉简侄儿给定下来,闺女她怎麽说?」 柳氏道:「别提她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定下就定下,哪有她说话的份,这好亲事对咱家以後也是有好处的,可她任我说破嘴皮子也不愿意,跟你一样是个榆木脑袋,你说咱闺女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怎好好三品官妻不做,倒喜欢起那个小侯爷,愿意给他做妾?」 「你就爱瞎说,闺女那是为咱考虑着,若知道了给定的亲事定是愿意的。」沈成石宠爱闺女,总帮她找好话。 「哼,这倒未必,那小妮子主意可大着呢,还没看上那简小子,小户商户女子能找门好亲事有多难,再说人家相貌堂堂的,哪点配不上她?还嫌弃别人,也不看看自己斤两,到时嫁妆我给她悄悄备着,等出嫁前再告诉她,木已成舟,量她也出不了什麽么乱子。」柳氏打定主意地道。 沈成石想了想便「嗯」了一声,接着又摸着柳氏的肚子,轻叫着儿子。 沈荷香一瞬间只觉得脑中豁然开朗,是啊,她爹救过简舒玄的爹,自然是有恩的,亏得她还以为是简舒玄知道自己曾救过他才会这般手下留情,当真是自恋得可笑,娘亲身体也养好了,又有了孩子,爹娘都有了新的寄托,那自己何必还要这般勉强,嫁人或者不嫁都是自己的选择。 沈荷香回到屋里,碧烟正打了热水四处找她,见到小姐眼睛乌亮亮地看她,竟不同以往,碧烟不由瑟缩了下,随即道:「小姐,水好了,该洗浴了。」 沈荷香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向屏风走去,反而是坐在桌边,一时间神采奕奕的看了看,半晌才压抑着声音道:「碧烟,你是不是我的丫鬟?」 「当然是啊,小姐。」 「我若走,你跟不跟?」 「当然跟啊,小姐,我是你的丫鬟啊。」碧烟挺起胸膛道,她以为是要随小姐嫁入简家,不由信誓旦旦道。 「好,你马上收拾下银票、衣服和首饰,明早天没亮我们就离开京城。」沈荷香不由想起,当年随着香贩有幸去过的一座盛产香料的小城,现在想来还能闻到那里清香的空气,一到了春天,漫天遍野的花田,若能醉卧在花间,便彷佛作了一场香梦,在那里居住生活,必然会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 这时乡间一辆马车在行驶着,车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简单的束起了发,脸也涂了黑,却隐隐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脂粉气,另一个则是个小厮,身侧还放着一个竹编的篓,此时他正撩起车里的帘布不停的张望着,不时缩回车里小声道:「小姐,我们已经走了十几天了,越走越荒凉怎麽办,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另一个貌美的「小公子」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怕什麽,待会换上粗布的衣衫,扮成乡下穷小子,保准没事。」她极有经验地说。 因着胆大心细,这一路行来还是顺畅得很,车夫和马车都是沈荷香买下的,赶车的车夫还特别挑了个年纪六十多岁的老头,走前又悄悄换了些碎银铜板,随身带着好买些食物。 扮作小厮的碧烟闻言不由闭了嘴,一时有些害怕的抱着竹篓,那可是她和小姐全部的家当,可损失不得。 毕竟是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之前经过一些镇子可以住宿还好些,现在行路越来越荒,半天也看不到个茶铺,更没有住宿的地方,眼见着天要黑了,总不会要露宿街头吧,要是问沈荷香,她一定会说有马车怕什麽,就在车上睡。 碧烟岂不知最後最受不了的人一定是小姐,这样的地方小姐根本睡不着觉,她还能不知小姐的习惯吗,没有沐浴洁身睡不着,没有高枕锦被睡不着,不是嫌木板刺人,便是嫌被不够厚,总之是一定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才休息,甚至还要赶夜路。 只能说那马夫老头倒是个老实的,一路上真当成主子一般细心伺候着,马匹也没什麽问题,便是这般,小姐嘴上不说,还是瘦了一点,原本鹅蛋脸都快露出尖尖的下巴了。 直到天黑了下来,才终於看到远处有人家灯火,那似乎是个偏僻小镇,虽然食宿条件差些,但好在不用露宿了。 就在两人精神一振,催那马夫快一些赶去时,突然身後的草丛里钻出几个人,其中一个大声道:「快,快抓住前面那辆马车,把马贱卖了还值六两银子,快啊快啊,他们要走了。」 车里两人一听,不由吓得脸色发白,出门在外不怕要高价、不怕买不到东西,就怕像这般遇到劫路的,还好那几个是个外行,劫路居然从後面劫,没有从前面拦,估计是马车行得快,他们也没有注意,沈荷香急忙道:「马叔,後面有劫道的,我们快一点能甩开他们。」 马叔听罢,顿时用力一抽马背,马匹嘶叫一声便加快了速度,一路就在劫匪的追赶中进了小镇,颠得车里两个姑娘家东倒西歪,沈荷香一时不慎,还被车横栏撞了下头,待停下後急忙拿过镜子一看,额头已撞得有些发红,估计明早便变成一块青了。 马叔也擦了把冷汗,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遇到这麽一帮便是男人都吓破胆,找了镇上唯一的一间小客栈,便将马车停了下来,碧烟急忙扶了小姐出了马车,跟那掌柜订了两间房,刚进了房间,碧烟便突然叫了一声。 「怎麽了,一惊一乍的?」沈荷香也跟着吓了一跳,顿时没好气道。 「小、小姐,我把竹篓扔车上了。」刚才被那群劫道的吓得神魂颠倒,小姐又被撞了头,急忙之下竟忘记车上的竹篓了。 沈荷香也不由得急了起来,那里装的可是她全部的家当,光银票便有百八十张,急忙道:「你快下去找找,快去啊。」 碧烟吓得脸发白蹬蹬跑去,沈荷香在房间里越想越着急,不由跟下了楼,结果刚出去便见碧烟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马车被那夥劫贼给抢去,马叔去追了,怎麽办啊?」 沈荷香不由气得直跺脚,想找客栈的人理论,为什麽马车赶到他们客栈还能被抢走,结果那伙计和掌柜全躲起来,八成是家黑店,专门和劫匪一起黑这些外来人的车辆和马匹。 没有马匹可以再买,但是那马车上有她的家当啊,这可如何是好,沈荷香急得忙朝着镇口跑去,可哪里还见得着马车,便是马叔都不见踪影,一时之间沈荷香急得五脏俱焚。 就在这时,突然几个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嘿嘿道:「小子,你们是哪来的?不知道这儿的规矩吗?要想在镇里过夜就得先交三两银子,否则就要滚出镇子,老子可告诉你们,外面全是劫道的,他们可是连你们的鞋袜都不放过,要想安全点就得学会破财消灾。」 「我们的东西都让他们抢走了,你们都看到了,还哪来的钱啊,你们怎麽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碧烟气不过的大声道。 这不说话还不要紧,听她这麽一说立即有个人道:「哟,这声音怎麽不像男的,倒像个小妞,拐子,这不会是个女的吧?」顿时有人将灯笼给举高了,想照两个人的脸。 沈荷香暗道不好,急忙拉了碧烟一下,用衣袖挡着脸,然後从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急忙扔过去道:「银子给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哈哈,果然是女的,你看那小嫩手,就跟咱吃的白鸡爪一样嫩啊,今个真是好日子,不仅得了银子,还能弄两女的玩玩。」话音一落,便见其中一个人哎呀一声,嘴巴被人用石头砸中了,一抹满嘴的血,「不好,那两妞跑了,快追。」 沈荷香拉着碧烟就往镇外跑,但两个女的如何能跑过一群男人,眼见着距离越拉越近,碧烟都快哭出来了,「小姐,我跑不动了,你跑吧。」 「快跑,等到跑进林子里,我们就可以躲在山洞里,他们找不到,快点,要不就等着被他们卖进花楼。」沈荷香此时的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却还要催着碧烟,这般分神竟一时没注意到脚下,整个人被绊倒,不受控制的朝地面摔了过去,直到晕过去之前,她还听到了身後那些人逼近的脚步声,不过似乎还掺有几声惨叫,还未能听仔细,人便晕了过去。 第三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荷香只觉得身子重若千斤,衣服湿乎乎的贴在身上,额头手臂隐隐作疼,待脑袋清醒过来,却是闻着一股湿湿的土腥气及淅沥的雨水落地的声音,难道外面下雨了,什麽时候的事?她不由轻吟一声,未睁眼却下意识呼唤了句:「碧烟……」 待话一出口,整个人便突地醒了过来,想到之前被一些镇民追赶的情景,沈荷香不由吓得从地上爬起来,结果手一触地便觉得阵阵火辣辣的疼,不知何时手腕竟是擦破了皮,虽然没出多少血,却也是疼得很,膝盖也是一阵阵闷痛,估计摔得已有些青肿了。 但此时她已顾不上伤,急忙坐起身看向四周,此时的天有些蒙蒙开亮,能看清外面的雨花,雨一直在下,但头上似乎有什麽东西遮挡着,并没有淋到身上,她急忙抬头,只见上面是一块突出的石壁,正好能挡雨,但虽如此,沈荷香还是觉得身上由里到外都湿透了。 这是怎麽回事?她最後明明是被石头拌了一跤摔在地上,现在又怎地会在这里?碧烟又去了哪儿?还有那些劫财的镇民都到哪去了?沈荷香越想越觉惊疑不定,正要起身,这时身後突然传来石头落地的声音,她惊得全身僵硬,缓缓的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便似那惊弓之鸟。 只见石壁阴影里正坐着一个人,见到她回头便站起身来,接近光线,沈荷香才看清楚,那人高约七尺有余,身躯凛凛的包裹在黑衣里,胸膛横阔,未近身便让人有种万夫难敌的压迫感,两道带着厉色的剑眉下,一双眸子正光射寒星一般看向她。 沈荷香吓得心都快要停了,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孤身一人,身後又突然出现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这本就够让人害怕了,更何况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荷香这次壮着胆子离家出走的逃避对象,那个让她见了便如老鼠遇见猫一般惧怕的简舒玄。 沈荷香想起当初自己被扔进那大坑里的情景,现在想来仍是又气又怕,事後洗过澡她照着镜子,自己白嫩圆翘的臀当时是乌青一片,显然摔得不轻的样子,没把她吓个半死,现在一想起那滋味儿仍心有余悸。 「你、你……」沈荷香你了半天,想伸手指着他,但想到现在的情况,不由又收回了手指,扭头跑到石壁边离得远了点,这才有点胆子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碧烟呢?」 简舒玄从始到终都只冷着眼看着她,也不答话,直看得沈荷香莫名其妙的心里发毛,浑身像长了草一般,於是她急忙低头看,以为是哪里露了馅,不过还好穿的是男装,胸又围了白缎,并没有透,除了衣服湿了,其它倒还好。 但是这情景看在别人眼中却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衣虽不透却是湿湿地沾在身上,虽不说纤毫毕现,但大概的轮廓却已经极为明显,尤其是那细腰和长腿,究竟哪个男人的眼睛被屎糊了,才会看不出这是个假扮男装的女子,更不用提那张白玉的小脸,就算刻意涂黑,那明眸皓齿、鲜嫩的唇瓣,又怎麽能掩得住身分。 沈荷香只觉得被简舒玄的目光看得越来越发怯,如果不是身後就是水帘,她可能都要退出去,一时目光躲闪的移了移,但想到碧烟的安危,又不甘地抬声问道:「你、你看什麽,问你话呢,碧烟她人呢?」语气虽高却掩不住尾音里紧张的轻颤。 简舒玄听罢,半晌脸上才浮了一抹微笑道:「碧烟?哦,那个丫鬟,我看到她被一群男人拖走了。」 「什麽?」沈荷香不由大惊失色,「是碧烟吗?她穿着紫衣,头上紮着青布带。」待得到确定後,沈荷香差点脚下发软的坐倒在地,一时间失神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怎麽,现在才知道害怕?」简舒玄抬腿走到那个越想越是一脸惊恐,头发上还滴着雨水的女子面前,摆着一张冷峻的脸看着她道:「可惜已经晚了,那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躲着官府的缉拿令,藏身在一个人迹荒凉、男多女少的地方,你说他们若抓到一个女人会怎麽办?」说完便成功看到了沈荷香吓得发白的脸。 「我可以告诉你,她会被几个男人轮番凌辱,生不如死,玩腻後再卖入青楼或做军妓,任千人枕、万人睡。」简舒玄一步步靠近她。 每说一句便见沈荷香身子剧烈抖了一下,听到最後沈荷香终於崩溃的尖叫一声,眼圈泛红地抡起拳,捶打着站在他面前的简舒玄,大声道:「你混蛋,你不是人,你都看见了为什麽见死不救,现在又来说这些,你这个冷血无情、没有人性的家伙。」 简舒玄不费吹灰之力便握住了她的两只柔荑,只是盯着她再没有开口,直等到她挣扎够了,这才拎着她虚软的身子,与她红通通的眼眸对视道:「若你不带着她离家出走,她又怎麽会遇到此事,归根究柢,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随即将她用力扯到身前,「我若真的冷血,就会把你跟她一起丢下,到时这一切统统都要在你身上发生,还是你愿意我救出你的丫鬟後扔下你?」 沈荷香听罢不敢出声,又愧又怕的低头啜泣起来,纵然有些後悔之前冲动的举动,但想到这一切确实是因自己而起,也不由得气短,於是赌气的抽手,却怎麽也抽不出,只得破罐子破摔任他提着,到时等到他拎够了自然就会放了,眼前这男人她早就知道,从来都是个不怕硬的混蛋,即使她将手挣破了,他也未必会放下,若是可怜兮兮的反而会好一些。 简舒玄冷脸看着眼前的沈荷香,只见她突然沉默下来,低着头想到什麽,眼睛动了动,反覆咬了咬唇,像下定什麽决心似地,轻抬起头试探性的看他,目光一接触又飞快的移开,过了会儿才用着那水汪汪、怯生生的红眼睛,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他说:「简、简大哥,你是朝廷的武士,对付几个草匪一定行的,求你救救碧烟吧,好不好?」 简大哥?简舒玄听着不由冷哼一声,这句与当初的那句穷鬼其反差何止一星半点,虽是如此,但手里的力道终是轻了些,语气也缓了缓,盯着她半晌才淡淡道:「要救她也不是不可以。」见到沈荷香闻言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唇边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三日後,半夜的山中,一个女子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服,一步三回头的往後看,直到一直没什麽声音,这才舒了口气,急急的加快了脚步,她记得白天走到这里时,附近有处小泉湖,两日未洗浴,一躺着便觉得哪里都不舒服,身上实在黏腻得很,而那人又一直在周围,她哪有时间擦身,只得等到半夜那人睡着才偷偷起身。 白日的山路就不好走,更不要提晚上了,好在今日月色明亮,视物完全没问题,加上也不是太远,待看到了那湖面的反光,沈荷香顿时眼前一亮,当即加快了脚步,说起来她心下也是後悔,早知如此,便去近些的小镇,何必非要到那小城,都是被当年看到的花田晃花了眼才会如此呆傻,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前功尽弃,落入那简小人的魔掌。 谁能想他救出了碧烟就直接送走了,根本就没带过来,更不说找人伺候她,这里劫道的人极多,并且成帮结夥,要想少些麻烦便只能从山中穿过去,无法坐马车,更不可能有轿子,只能靠两只脚走,所以这一走便是三天,一身的汗乾了又湿、湿了又乾。 简舒玄当真是个冷血无情的,半点都不怜惜她是女子,一天只让她歇息两回,脚都磨得起了泡,疼得要命,若不是怕他将自己扔在这山里,她早便坐下不走了。 沈荷香在心中将简舒玄暗骂几通後,终於眼前一亮看到了那座湖,到达了目的地,一时间她高兴坏了,急忙从树丛中钻了出来,此时正是夜半,山中没什麽人,又没什麽风声,沈荷香在四下看看後,这才将那换洗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然後急忙开始解身上的衣衫。 因男衫比女子那里外三层要简单得多,除了里衣便是肚兜,兜内胸前还缠着白缎,因勒得紧当真是不舒服至极,想到能解下它,手上动作又急迫了三分。 第四章 待轻轻入了水,沈荷香不由伸手除去头上的发束,顿时一头乌亮如云的黑发落了下来,此时没有梳子,出门在外也没那麽多讲究,她只能用手沾水梳,好在刚在树丛顺手摘了些皂角叶子,然後寻了石头给砸烂,又撕了条里衣的纱布包着,勉强可以用来洁身洗发,皂角的淡淡草香味和着她身上原本便有的香气,闻起来倒也清新得多。 身边荡漾着清清的泉水,沈荷香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本来有些急切的动作也缓了缓,开始用着皂角轻轻的擦着胸前饱满的两团,因得前些日子束得紧,此时揉得大力些还有些疼,心中担心着会束出毛病,想着以後断不会再紧着了。 大概是几日未透过气,那两点小果更加娇艳,红通通的隐在一片雪白之上,加上黑发的遮挡,显得若隐若现,整个夜色明亮,平静的小湖边只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正轻轻往身上撩水的声音,显得十分自在而安逸。 就在这时,身後突然间也响起了一阵水声,使得正洗头发的沈荷香手指一颤,皂角袋差点掉进水里,她慌乱的用长发掩住胸口急急回望,还以为是什麽兽类闯入了水中,却发现竟然是个男人,这山中还会有什麽男人,就是简舒玄那个小人。 此时的沈荷香哪还有刚才的好心情,被男人看了身体,她吓得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半句,急急的转身便要向湖边移去,她不是初经情事的少女,自然能看出简舒玄眼中的慾火有多麽强烈,并且此时正在熊熊燃烧着,一不注意便会烧到自己身上,不,不只是慾火,其中甚至还掺着怒意。 确实是如沈荷香所想,简舒玄压抑多日的怒火今日终於到达了顶点,从她开始出逃,从他将任务交给谢清成一路担心狂追,从他见到她遭遇危险,再到今日她轻解罗衫的大胆行径,简舒玄的怒火就如同晚上烤鱼的那一丛柴火一般,几乎要烧之殆尽。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胸大无脑、自私做作、欺软怕硬的女人,他究竟为了什麽才会不顾圣上的任务一路追来,费尽手段的将她带回京城,只想让她做简府的女主人?在她逃走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成了无聊的笑话,既然她不屑要,如今又毫无廉耻的在林中宽衣解带,那自己又何必替她考虑,在乎她名声、她的贞洁清白。 简舒玄心中怒意早已被火焰熔化,在看到沈荷香半遮半露的玲珑身段後,又将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完全转化为慾念,总之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心都在烧着,如一股股火舌一般在心头乱蹿,再闻到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理智的那一根弦顿时断成两截。 一伸手臂,便将那惊慌地试图用白缎包住身体离开湖面的沈荷香拉了回来,抱了满怀的温香软玉,使得他心口更加的炙热烫手,连语调都没了平日的冷然,轻哑中还带着几分轻佻的凑到她耳旁低低道:「跑什麽?今夜你不就是为了诱惑我才这般袒胸露乳,若不让我欣赏够,如何能对得起你这番良苦用心。」 「你……」沈荷香当即吓白了一张俏脸,尤其是那硌人的火热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整个人几乎都被围在了眼前这散发着强烈的刚猛气息的男人怀里,那已是极为危险的距离和预兆,她难堪紧张得几乎都颤栗起来,如此光裸样子是女人最稚弱之时,哪还有平日与他斗嘴针锋相对的勇气,只能不断用力推着横在她身前的铁臂。 可是身後的简舒玄却已是俯下头去舔她娇巧白玉的耳垂,惹得怀里的人如一尾美人鱼般用力挣扎,尖叫着:「不要、不要,我已经答应你,回京城便立即嫁给你,我答应过你了,你不要这样,等我嫁你之後……」 「你当所有男人都那般好骗吗?」他的声音冷冷的却又有些沙哑的响在耳畔,「那日你为何在翻绣鞋、衣衫、腰带,还背着我偷偷晒着那些被水浸湿的银票,嗯?是准备离开山林随时落跑吗?还是你以为你探路的一举一动,我半点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不是的,银票可以给你,全给你,我一文钱也不要,我只跟你回京城,跟你回去。」沈荷香觉得自己犹如被逼到死角无处可躲的兔子,无论她如何缩着肩膀、抱着胸脯,都不可避免的触碰到身後人的胸膛,那种男人强硬的气息,加上肌肤相贴的颤栗感,使得她的心都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半吓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不用了。」身後的简舒玄冷嘲的低声笑道:「我突然发现另一种保证也不错。」说完便将推着他手臂的两只玉手牵牢,然後轻而易举的举过她头顶,而另一只手却是抚开遮在她胸前的发,顺着细滑的腰肢开始慢慢向上滑动,不一会便自她身後将她胸前的一处白嫩雪山一手掌握。 用粗糙的指缝挟着那一点雪尖红梅,手掌扣着那团柔嫩的丰盈开始用力的揉动,满手柔腻的手感,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 沈荷香只觉得胸前被那粗砺的手茧磨得疼痛不已,却又有股极致的快感似要将她没顶一般,她沉浸在那快感中,却羞耻异常的低泣着、哀求着,扭动间胸前的乳儿,想要挣脱他的手掌,一时间两团晃得厉害,「简舒玄,你别这样,你还没有下聘,我们也没有成亲,这样於礼不合,你快放开我。」 「既然你早晚都要嫁与我,恰好你又喜欢这林间湖旁的风景,不若我们的洞房花烛便在这里如何,花烛换成林间明月,如此诗情画意的情致想必你也会喜欢,至於礼数,你尚且还未出阁便敢离家出走,想必是不爱那些尘世俗礼的人,很好,这才是女子的真性情。」简舒玄边说边贴得她更紧,口里浅浅的低笑,但语气却是那般的轻佻恶意。 揉着她胸前的手,甚至还用力的连连捻了几下那雪尖娇嫩的红梅,沈荷香忍不住的低泣了一声,下意识的叫了声不要,整个人便麻软且浑浑噩噩地靠在身後那坚硬的胸膛上,如果不是简舒玄正拎着那两段粉白的藕臂,恐怕她早便站不住地滑入水中了。 此时正逢每月十五,天高月明,那天上的圆月照在清澈的湖水上,显得更加的银亮,加上又在静寂林中,看起来神秘而又柔美,林间却是传来一阵女子的嘤嘤哭求声。 世间男子最爱的莫过於白鼓嫩红紧,而那伏在石上的女子却是无一不相符,一身雪腻肌肤白里泛红、丰腴柔软,身子每一处皆是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一双形状完美的白兔微微的摇晃着。 沈荷香被肩宽胸阔、极为有力的简舒玄撑开一双白嫩细腿,用目光放肆的扫视着她的所有,看到眸深处,便用那手指轻轻揉捏着细嫩,直揉得她受不了的细细的叫,甚至那如瀑般的长发也都滑下了石缝。 「不要、不要,我知道错了,以後不逃了、不逃了,放过我。」那强烈的感觉使得沈荷香在简舒玄身下又哭又叫,想用手挡着不让动,却又挣不开手,忍耐不了只得不断的摇晃着头,脸上泪滴滑落泣不成声,不一会便被他怜惜的吻住了香唇玉口,只剩下阵阵唔唔的闷声和阵阵拍打声。 「啊,好疼……」如何能不疼,简舒玄天赋异禀,那物不只比其它物更大上一倍,甚至形状还微微上翘,彷佛刀鞘一般,直撞得身下女子受不了的尖叫。 前一世她虽嫁给小侯爷,但床上却是没吃过苦,因为侯爷床笫间对女子还算温柔有度,又因为妻妾较多,七年的时间她伺候也不过半年左右,後来嫁给香贩,他却是个残废,根本无法人道,否则又如何舍得那般折磨娇滴滴的美人。 所以沈荷香在床笫上虽不至於青涩,且为人妾室该懂的比正妻更懂一些,但却从来没有这般被人如此这样难堪地摆弄着,石头磨着後背还疼得很呢,一想到此时处境,她不由得泪花满眼,咬得红唇更艳。 换着几次姿势後,沈荷香双臂不由无力地挂在简舒玄肌肉结实的肩膀,整个眼睛几乎都哭肿了,如三月的桃花一般,被抱到最深处,她又推又挣的泣诉着:「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放开我、放开我,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他定是野兽投胎的,几辈子没见到过女人才会这般饥渴野蛮,若是以後嫁给了他,恐怕她的命便真的不久矣。 第五章 简舒玄原本手里握着怀里娇嫩的细腰,正密密的吻着她哭肿的眉眼和被吻肿的唇瓣,听了此话後背却是一僵,动作也是停了下,但随即却又更加狂猛的动了起来,便如那雨打的芭蕉、雷雨中的船儿,一阵阵狂风暴雨,久久不得停歇,直到底下娇嫩的人哭疼得累极,软嫩手臂挂在他颈间,迷糊的阖了眼,才总算云雨渐歇。 下了马头山,越过两道岭,牛马车便多了起来,离小镇不远有处村庄,倒是民风朴实,因着是一些书生进京试考的必经之路,做点小买卖或者租宿倒是颇为兴盛。 刘寡妇丈夫前年去世,身下留着一儿一女,女儿已满十二,儿子更加小才七岁,顶不起门户,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家住满了人,揣着满兜的租金铜板,自己家多了一间却怎麽也不敢租给外人,只得做点糕点卖一卖,赚点小钱, 而这一日早上正起来喂鸡的刘寡妇,却见一黑衣男子正小心的怀抱着一熟睡的女子而来,既然是租给女客,不仅能赚到房租钱,又不会惹什麽闲言碎语,刘寡妇不由大喜过望的同意了,忙将人带进了屋里,虽然是农家房子,不见得有多好,却也收拾得极为利索,被褥也都已拆洗乾净,晒得蓬松的抱进屋里。 那男子彷若宝贝似的将女子放到松软的被褥上,不顾一身的泥泞,在屋里照顾了女子半日才匆匆离去,走前从袖中取了钱袋并嘱咐了几句。 刘寡妇自然一一应允,当时摸着便觉得不少,待男子走後,刘嫂子一打开,立即吓了一跳,哎呀妈啊,活了这麽大还真没见过金子,用手掂着应有五两金,换成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一时间吓得她大白天手都哆嗦了。 她家小儿子已到了习字的年纪,但是家里生活拮据,只靠着娘家学得那点蒸糕的手艺,只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温饱,哪还有闲钱让儿子上私塾,这让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她整日愁容满面,此时见到了金子,惊喜交集之余,也暗道是不是自家的那口子显灵了,让自己遇到了贵人。 沈荷香这一睡便睡了两天,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早上,即使如此,仍觉得胸腰腿间隐隐的不舒服。 想到之前在那林间湖边发生的事,在荒无人烟的野地,毫无廉耻的在男人身下大张着双腿,淫荡的哭叫辗转求饶,到最後也不知是惧还是怕,又或者是被那一波一波强烈到永无止境的快感俘虏,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般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淫妇一般淫乱放浪,以至於最後如何晕过去的都不知道。 如今那一幕一幕想来却是满腔的难堪痛苦,正当她咬唇抓紧被子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手端着竹编的笸打开门,见到床上半坐起的贵客,顿时高兴道:「夫人,你醒了,一定是饿了吧,正好蒸完一笼糕,快吃两块垫垫肚,一会儿我再给夫人做点饭菜。」 「你是谁?」沈荷香就着姿势起身,这才注意到此时并不在山中,而是在屋里,看向四壁似乎是一处农家,她又是何时住到这里,怎麽一点印象都没有,而眼前这妇人更是半点不认得,还句句称她为夫人,顿时一个荒诞又可怕的念头涌起,难道她被那简禽兽卖了? 「夫人别害怕,我姓刘,是洼家屯的,丈夫已经死了两年了,现在有一儿一女,儿子才七岁,所以夫人可以放心在这里住着,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刘嫂子,大爷是前天早上带夫人过来的,当时夫人正昏睡着,所以才会不晓此事。」刘寡妇热情地招呼着贵客。 刘寡妇边说边看向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沈荷香,睡着时当真是娇美佳人,这睡来便更是娇媚得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带着点水意,眉头轻轻蹙着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便是个女子见了也起了怜爱之心,难怪大爷走前那般不舍的把被子盖了又盖,对着她的脸亲来亲去。 夫人?大爷?沈荷香皱眉,微微一想便差不多知道了,不管那人是用背的还是抱着,都难以说解两人的关系,被人误解成夫妇也是正常,何况他们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即使沈荷香心里再抗拒,也明白那一夜的事已经无可挽回,那刺痛她柔软的利箭,那代表着处子的鲜血,一幕幕的都晃在眼前。 沈荷香用力摇了摇头,想将那些画面从脑中去除,但这却改变不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事实,想到此不由眼眶红红,她虽再活一世,却也无法真的视道德礼法於不顾,既被他占了便宜,她必是要嫁给那简禽兽的,再也无法反悔了。 沈荷香忍着泪坐了会儿,刘寡妇却以为她刚醒,又两日没进食乏力得很,所以才不爱说话,便主动将糕放在桌边,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几套衣服,「夫人,这是大爷留下的,说是留给夫人换洗用。」 沈荷香看了一眼,那是她与碧烟从家中带出来的几套女衣,想必是他救碧烟时顺带从劫匪那里抢回来的,听着那妇人话里的意思,她沉默片刻,不由出声问道:「他人呢?」这一出声不要紧,倒把自己吓了一跳,声音哑得很,恐怕是那夜叫伤了嗓子。 刘寡妇却是不以为意,大病初癒的人都这般虚弱,养上几日就好了,便回道:「大爷带夫人过来待上了半日便离开了,临走还吩咐着让夫人在这里耐心等上几日,到时京城会来人接夫人回去的。」 沈荷香听罢,不敢置信的半张着唇,脸上颜色更是白了三分,看着尤为可怜,待到刘寡妇说完安慰了几句,又道有事就叫她并关上门离开後,沈荷香眼泪这才默默的大颗大颗滑落,原来心里还隐隐以为简舒玄讨好爹娘说要娶自己,後来又那般追了过来,必然是对自己有意才会这般。 却没想到简舒玄强占了她的身子後,便甩甩衣袖自行离开,连句解释交代的话都没有,便这样将她一人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乡野农家,甚至连雇辆马车将她送回去都吝啬做,当真是未嫁人的女子不知廉耻的犯戒被破了身子,便如那被玩够的玩具、沾了污物的新帕子,看都不愿看一眼,不再值一文,巴不得丢弃掉。 想到这,沈荷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低贱到了泥土里,脑子里全是惧怕和悔意,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怕哭出声音,只得反身趴在枕头上委屈的抽泣着,这一哭便一直哭到了中午。 沈荷香虽是难受得要命,却也不会如别的女子般去寻死,擦乾了泪,还是伸手去拿床上的衣衫,这几套都是她和碧烟平日穿的衣服里相对保守的女衣,随便拿过件对襟的湖水蓝绸衫,便开始解了身上的衣服。 等看到白嫩的乳儿上触目惊心的抓捏印迹,鲜红的尖尖上还有扯咬的痕迹,又见细腰两侧及白如雪的腿根小腿那一处处发乌的指印,她眼泪便又要落下来,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和不安,想到多年前她对着那个毁容的男孩羞辱的怒骂,再想到今日,不由得心下惶恐,只觉得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似踩进了泥沼之中再也拔不出,而这一次…… 沈荷香不敢再想下去,她急忙闭着眼抖着手套上了衣衫,在床边发呆了半晌,才慢慢起身寻了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待到望向镜子里的人,沈荷香不由得睁大了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镜中,里面那个面容苍白憔悴的女子是她吗?不过才短短几日…… 她急忙用手抚脸,只觉得以前那张美丽的鹅蛋脸,此时已是瘦得露了尖下巴,嘴唇还有些乾红,整张脸只剩下一双大眼,一如前世被那香贩口中怒骂的福浅刻薄相,想起前世镜中那个枯老、皱纹满脸的农妇,沈荷香的手便发起抖来,差点掀翻了镜子,她不断的摇着头,不想再重复那样的日子,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 中午,刘寡妇特意去宋家买了两斤肉、半斤排骨,毕竟那位大爷给了五十两银子,朴实的农家人自然想着要好生伺候着,并且家里已经很久没见过油星了,借着贵人的光,两个孩子还能喝点肉汤。 所以刘家中午的饭菜不错,摆了一桌子,刘寡妇和孩子只在旁边,并未落桌,知道是京城里的贵人,刘寡妇怎麽敢一个桌子坐着,要是无意得罪了可是不得了,等到贵人吃完孩子拣着再吃也来得及。 第六章 七岁的那个孩子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桌子,刘寡妇的闺女却已甚懂事,帮着摆好碗筷,沈荷香从屋里出来时,那十二岁的小姑娘看得眼睛都看直了,这几天娘都不让她进那屋,怕惊着了贵人,哪知这贵人居然生得这般好看,便如那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就是村里心比天高、最俊俏的柳叶都半点比不上。 在看到女子身上穿的那件湖水蓝绸衫,虽然没什麽花样,但那对襟的樱桃红扣子却个个绣得精致异常,都是她没有见过的花色,见着贵人轻踩着细细的莲步走过来,小姑娘看得眼睛发亮,早便听从京城回来的人说那边的风水好,女子个个都打扮的精致漂亮,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一时间瞪大眼睛羡慕极了。 沈荷香坐在桌前,拿起那用了不知多少年的旧筷,看着满桌的油腻菜色,只觉得厌腻得很,丝毫食慾也没有,但是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吃一些,见刘寡妇及孩子说什麽也不坐下,只得放弃的移开视线,去挟了离得最近的带着腥黄汤汁的鸡肉,放在嘴中咬了两口,大概是鸡太老,或者农家不常炖鸡,鸡肉做得既腥又硬,一口下去竟然咬不动,当着别人面又不能马上吐出来,只得硬着头皮吃了进去,肉类却再也不肯沾半口。 这一餐饭到最後,她只喝了点蘑菇汤和糕点,不得不提,这刘寡妇做饭菜不拿手,但这几种糕却是做得极为好吃,使得沈荷香咬了口後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 随口问了下,那刘寡妇却也不藏着掖着,便把学得娘家做糕手艺的事说了出来,大概有几十种,如今她只记得十多种了,可惜爹娘去世得早,作坊卖给了别人,姊姊又远嫁他乡,现在靠着这点手艺也就能赚点小钱。 沈荷香漫不经心的听着,倒是心头一动,这种老作坊的方子,若放平日她定会买下来,兴许日後有用,但现在没有那个心思不说,身上连半文钱也没有,便是喜欢的十多件首饰也和厚厚的银票匣子一起放在碧烟的竹筐里,如今都被抢了去,想想便心疼得要命,这麽一想,念头便一淡,嘴边的话便也放了下来。 两日後,一辆马车急急的赶到了刘寡妇家门口,沈成石满脸焦急的与魏叔跳下车,在见到沈荷香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後,沈成石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二十多天来,他与柳氏找人找得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担心闺女清白有损,早便闯去衙门,好在简舒玄让人捎了信回去,这几日他不眠不休地赶路才赶到了洼家屯。 看着沈荷香像小时候一样扯着他手臂,瘦得巴掌大的小脸只剩下一双大眼睛,和眼中似掉未掉的眼泪,做爹的又能说什麽?最终多日来的担心都只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气,没办法责备半句。 从洼家屯到京城的路便好走多了,快马加鞭之下仍用了六天的时间,总算是风尘仆仆的回了沈家铺子,老远便见怀胎快七个月的柳氏站在门口张望,她见到了马车,脸上不由紧张起来。 待见到了沈荷香後,柳氏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变,最後却是转身进了屋,待沈荷香进了厅堂,柳氏便拿出一根棍子出来,见到沈荷香便红着眼指着她道:「你这个不孝女,我今天便是打死你,也好过再做出这等忤逆爹娘、不知廉耻、丢人叛逆之事!」 「娘……」沈荷香委屈地唤了柳氏,但这次柳氏是狠下了心的。 「跪下!」 沈荷香红着眼圈低头跪在地上,柳氏含着泪将扫帚举得高高的,抽着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你这个不孝女!说走就走,你有没有把爹娘放在眼里?」 跪在地上的沈荷香顿时疼得一哆嗦,只觉得後背像被割开了一般疼,却又半点不敢出声,只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你一个人走了,有没有为别人考虑?为爹娘考虑?生你养你,你就是这麽报答爹娘养育之恩的?」又一棍子落下,眼泪顿时沾得衣衫都是。 「你有没有想你的亲事怎麽办?你以後怎麽办?你让爹娘怎麽办?」又是一棍,後背已经火辣辣的一片。 这时碧烟哭着跪在地上,抱着柳氏的腿求道:「夫人、夫人,你别打小姐了,小姐知错了,求求你了,夫人。」 「是啊,夫人,气坏了身子,老爷小姐都要心疼的啊。」一旁的魏叔也忍不住向柳氏求了情。 「她会心疼?她会心疼我就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让我天天担惊受怕!」说完柳氏扶着肚子,抖着手拿着困子,脸上的泪却是流了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你若在外面出了什麽事,娘会不会心疼你,我养了十几年的闺女要是出了什麽事,娘会不会疼死,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说完便高高举起棍子要落下。 沈成石几步上楼,见妻儿都泣不成声,闺女已被妻子打得伏在地上,妻子更是泪流满面、摇摇欲坠,顿时急得几步冲过去,扶了柳氏的肩膀,并伸手从中夺下棍子,「芸儿,闺女几天没睡着觉,让她去休息两天再教训也不迟啊。」说完急忙冲跪在地上的碧烟使眼色。 碧烟急忙将眼泪一擦,七手八脚的去扶地上的小姐。 柳氏抚着肚子气得一口口喘着气,见丈夫还这般护着闺女,顿时气得直落泪,「从小到大你就惯着她,看看把她惯成什麽样了?那麽好的亲事任性的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居然还带着丫鬟逃婚,这事儿若传出去,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将来还想嫁什麽人?瘸子、拐子还是瞎眼後生?一个跑出去二十多天的闺女,谁能保证她的清白,谁还敢要她?」 「芸儿,别激动,慢慢吸气,孩子以後可以慢慢教,你要小心些,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沈成石急忙安抚着。 柳氏总算是缓了过来,顿时狠声道:「她都多大了,还要慢慢教?你告诉她,这次没那麽便宜的事了,简侄儿提亲,她是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就算没有这个女儿了,也要把她绑到花轿上给送进简府。」 沈荷香被碧烟扶回了房间,神色已有些恹恹,实际柳氏哪有什麽力气,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但那棍子不知是哪个下人从柳木上劈下来,还有些突起的硬茬,加上夏天穿得薄,身上的皮肤格外的细嫩,伤口着实不轻。 虽如此,但她却半点气也生不起,这次的事情本就最对不起娘亲,她正怀着身孕,还要为自己的事憔悴伤神,如今能这般打自己出了气也是好的。 碧烟舀满了半浴桶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小姐进去,待看到後背不由抽了口气,夫人打得毫无章法,轻轻重重的足有五六下,紫红色的棍痕在那白得似雪的後背,看着格外的怵目惊心,甚至还有被打破皮的地方,被热水碰到那几处,沈荷香不由疼得白了脸,待洗完,碧烟帮她上了点伤药,这才套了里衣坐到了榻上。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闷,碧烟便将阿春最近新做的几种香味的脂膏拿给小姐看,并给小姐一一试用,往日沈荷香定会十分有兴趣的嗅闻研究着,今日却是有些神情恍惚,只木然的让碧烟给她揉手脚、小腿,过了会儿,她才将手上拿了许久却未看的胭脂放到桌上。 像想到什麽,沈荷香的目光看向碧烟,语气里带了些愧疚道:「回来娘亲没为难你吧?」 提起这个碧烟嘟了嘴,却只道:「没什麽的,小姐,就是刷几个马桶罢了。」还有打了十几棍。 沈荷香却是想起另一件事,不由拉住碧烟的手,急促的看着她道:「那日你、你被那些劫匪带走,你、你没……」 碧烟哪听懂小姐的意思,只当是问那天的事,不由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但马上道:「还好啊,小姐摔倒时简公子正好赶到了,小姐你没看到,简公子好威风的,将那群劫匪一脚一个踢得是落花流水,最後全扔後山那处荒废的井里了。」说完碧烟还比划了两下。 「什麽?」沈荷香顿时一怔,她忽略掉前面的话,只注意那些劫匪被扔到了荒井那句话,「你、你说那些人全被扔进井里,没有带走任何人?」 碧烟不由睁大眼睛道:「小姐,若我们被带走了,还怎麽能在这里说话啊,简公子当时让我和马夫先回去,然後就带走了小姐,我、我当时也是追不上,而且想他将来是小姐的夫婿,所以……」 沈荷香只觉得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的呆坐在那里,便是碧烟喜孜孜的拿出原以为丢了的那两匣子银票和首饰,也没有露出半点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