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女为妃 上》 第一章 【第一章】 晨曦微露,大衍的京城渐渐地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小巷子里传出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早茶的茶楼陆陆续续有人进出,不时听到店小二清脆的迎客声,京城最大的天宝酒楼向来是各类世家、富家子弟最喜欢闲聊八卦的地方,一楼的大堂往往在清早就聚集了一大帮人,听书的听书、闲聊的闲聊,直到辰末才各自散去。 「今儿个是七月十五,又是大朝会的日子,申时这酒楼又该热闹了。」 「这次萧将军会不会又指着言公子讥讽啊?」 「上次言公子居然发怒了,给了萧将军一脚。」 「温文儒雅的言公子也会发怒?您说笑了吧,应该是萧将军给了言公子一脚。」 「我外甥的姨表兄官拜监察御史,他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我也听说了,上次朝会时言公子被陛下训斥了几句。」 「陛下不是甚是宠信言公子吗?怎麽会训斥他呢?」 几个茶客看着插嘴的那个小书僮,身着一身青色锦衣,腰间挂了一个玉穗,一派天真。 「天威难测啊,小兄弟。」 「回去问问你家主人吧,陛下是宠信言公子,可是更宠信萧将军啊。」 「我看这也不一定,萧将军是少年英才,可是言公子也不输给他,上次我听到户部的人说,多亏言公子才破了一桩大案。」 「不错,我要是有个女儿,一定会看上言公子做女婿的,言公子看起来斯文有礼,一定会对妻子很好。」 「老胡,你是在作梦吧,哈哈哈。」 「其实萧将军少年英武更是不凡,只是做女婿嘛……未免太风流了些。」 「此言差矣,人不风流枉少年,萧将军和方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才懂女子的心思哪,哈哈哈。」 「照我说,风尚书这样的才是良人,端正严谨,温文宽厚,你们说对不对?」 「你们这些人哪,都是想女婿想疯了吧?赶紧回家,和你们的婆娘再去想想办法,生个女儿出来。」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书僮讪讪地走回到另一桌,桌子边坐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个年轻人坐在中间,身材高大,紫衣玉带,衣袖和下摆绣着大朵精致的花朵,高贵清俊,不怒自威,只见他闲适地抿了一口茶水,手指在桌上微微敲动,似笑非笑地说:「风舞奇文动四方,啸声铮铮言九天,大衍京城的四大公子,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有趣。」 大衍每逢初一十五是大朝会,四品以上官员都会奉诏上朝,此时,宫廷的大殿之上正如天宝酒楼里的茶客们猜想的一样,火花四溅,针锋相对。 冯太尉上前一步启奏道:「陛下,臣以为萧将军所言不无道理,羽林军自前朝以来便负责宫内守卫,但近几年来人数逐渐臃肿,中郎将纵然天资聪颖,可对前朝所留下的弊病依旧毫无改革,臣以为裁撤羽林军不失为一个良策。」说罢,恭谨地退回了原位,看了萧子裴一眼。 萧子裴有点意外,这几日他为了让言非默服输,动了好一番心思,就是存心想要看看那个阴险狡诈的人着急跳脚的样子,却没想到却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冯太尉接上了话。 礼部尚书风武阳上前一步,沉声说:「陛下,臣以为万万不可,当下羽林军有左右两卫,各负责皇城和内城的安全,如若裁撤,必会顾此失彼。」 萧子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言非默,不由得心里暗暗火起,你这样不动如山,莫不是吃定我动不了你? 萧子裴道:「陛下,若让臣看来,这羽林军最起码可以裁撤一半,我看中郎将也可以,嘿嘿。」 坐在龙椅上的明睿帝萧帧,颇有兴趣地看着下面的臣子,问:「非默,你有何见解?」 言非默上前一步,淡淡地说:「萧将军和冯太尉的话都很有道理,臣能力有限,优柔寡断,致使羽林军的各位同仁白吃了陛下这麽多年的俸禄,心里实在有愧,不如就照萧将军的意思,让臣解甲归田,裁撤下来的羽林军就纳入京卫营,相信萧将军一定能妥善安置,而吴统领在羽林军中多年,定能将陛下的皇宫护卫得滴水不漏。」 朝堂上言非默的声音温润如玉、清脆动听,脸上面沉似水,看不出半点激愤或是不满,和萧子裴站在一起,虽然矮了大半个头,但身形俊秀挺拔,丝毫不比萧子裴逊色,好几个大臣在心里暗自叹息,言大人这谁不好惹,偏生惹上了这个煞星。 「非默这话有些不妥当了。」萧帧笑着说:「如果放你解甲归田,朕损失了一名得力爱将不说,皇后也非得找朕算帐不可,想当初非默在擂台上以弱冠之龄技压群雄,一身白衣站在擂台上的那一刹那,迷倒了多少京城女子,连朕的皇后也不例外。」 言非默抬起脸,定定地看了坐在龙椅上的明睿帝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低声说:「臣惶恐。」 一旁的萧子裴冷哼了一声,当初设擂台的时候,他正在塞外抵御犯边的氐人,没能参加,以至於让眼前这个言非默拔了头筹,这件事他一想起来就心里犯堵。 一旁的方太师上前一步,说:「陛下,老臣以为萧将军目光敏锐,一语指出了羽林军中的弊病,虽然人数日渐臃肿,但贸然裁撤必然会引发混乱,言大人少年英才、心思缜密,不如就责令言大人加以整顿,萧将军在一旁督促,岂不是一举两得?」 风武阳赶紧附和说:「方太师此法甚好。」 萧子裴一愣,他的本意就只不过想让言非默下不了台,可没有想和他有一丝半点的联系,刚想反对,就听见言非默躬身说:「陛下,萧将军定不愿和臣扯上半点关系,更何况臣原本就是草莽之人,怕是不讨萧小王爷的欢心,如果陛下能准臣解甲归田,臣不胜感激。」 朝堂上众位大臣不由得满含怜悯地看向言非默,这两人在朝堂上不和已经有大半年,这次温雅的言大人终於被逼得要辞官了。 萧子裴气得不打一处来,看看殿上这麽多人的神色,摆明了好像他在欺负人,这个善於伪装的小人,有本事你挂冠而去啊,天下这麽大,谁找得到你啊,还在这里装蒜,「陛下,言大人这麽想辞官,怕只怕有什麽难言之隐,我看强扭的瓜不甜。」话音刚落,就见礼部尚书风武阳连连向他眨眼,满脸的不满。 萧子裴更气了,风武阳和他打从小一起混大,一起拜师、一起入学,一个武、一个文,可以说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可是不知怎麽被这个言非默迷了心窍,居然和他交上了朋友,还屡次说要帮他们俩做和事佬,他立刻睁大眼睛,瞪了回去。 萧帧看着眼前这个英气勃发的侄子,不由得抚了抚额,温言安慰说:「子裴和非默两个人怎麽尽说些小孩子的气话?这些话今天说过了就算了,以後都不许再说了,我看你们这些年轻一辈的都要好好亲近亲近,就依方太师的意思吧。」说着,朝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赶紧宣布退朝,等萧帧离开大殿,朝上的众位大臣三五一群,也朝殿外走去,只有言非默怔怔地站在大殿上,朝着萧帧离去的方向,神情茫然,让人心生怜惜。 风武阳不由得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非默,你别太往心里去,子裴这个人就是这样,过了这一阵就好了,等他气消了,我帮你说合说合。」 萧子裴在不远处看见了,冷冷地嘲讽说:「武阳,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时候有这癖好了?改天我请你去秦玉馆开开眼,省得你没眼光让人骗了。」 秦玉馆是京城有名的小倌馆,这话一说,风武阳的脸色也变了,恨恨地说:「子裴,你怎麽尽是胡说?简直是有损你骠骑大将军的名声。」 萧子裴邪邪地一笑,「我萧子裴有什麽就说什麽,可不像某些小人,喜欢藏着、掖着往人背後捅刀子。」 言非默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这一笑彷佛春风吹拂过冰面,原来就俊秀的面容显得灵动万分,让人不由得呆了一呆。 他走到萧子裴的面前,轻佻地用食指挑起萧子裴的下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语声轻柔诱惑,「其实萧将军风流无双,更对在下的胃口,不如你和我来断袖一把,成就一段佳话。」 萧子裴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呆滞了五秒之後才清醒过来,一拳向言非默的面门奔去,言非默敏捷地向後一倒,避过这一拳,乘势往外一跃,呵呵一笑,「萧将军不要这麽小气,不同意就说嘛,何必动手动脚的?」 风武阳赶紧拦住暴怒的萧子裴,连声劝解,「你们俩够了,上次在这里大打出手,还被罚了俸禄都忘记了吗?别闹了!」 正说着,内侍从里面小跑了出来,看见他们几个高兴地说:「言大人、萧将军,你们还没有走?太好了,陛下叫你们俩过去。」 言非默和萧子裴走进甘露殿时,萧帧正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微微张开眼睛,问:「今天有没有在大殿上打起来呢?」 第二章 萧子裴嘿嘿一笑,「陛下,我怎麽会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萧帧叹了一口气,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站起来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年轻的武将,温言说:「子裴,朕知道你一直为了户部那起军营贪污案对非默心存偏见,这件事情本不关非默的事情,是朕让非默潜入你们京卫营调查的,没有事先知会你,是朕考虑不周,你就不要一直挂在心上了,算是给朕一个面子,两个人就握手言和了吧。」 萧子裴微微有点吃惊,虽然平时萧帧对言非默重用有加,但亲切中总稍微带着一点疏离,这次居然这麽郑重为他们俩做和事佬,这其中莫不是有什麽玄机?想到这里,他挤出一个笑容,说:「臣没有对言大人潜入京卫营的事情有什麽想法,臣只是对言大人的为人有点看法,不过既然陛下发话了,臣也没什麽话说了。」 萧帧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你们两个一个擅长近身搏斗,一个擅长战术指挥;一个心思缜密,一个善於把握战略要术,如果能互相配合弥补,一定可以所向披靡,千万不要为了一点小事搞得不和,让别人看了笑话,非默你说是不是?」 言非默僵了片刻,看了看言笑晏晏的萧帧,不由得心里一酸,这一阵子,萧子裴见了面就冷嘲热讽,事事处处刁难,在萧帧这里,也不过是一句话就了结了。 若照他以前的性子,他还不朝着这可恶的萧子裴踢上一脚,往这假惺惺的皇帝挥上一拳,然後拍拍衣袖、飞檐走壁逃得远远的,自己潇洒快活去,可是现在,看看眼前这个年近不惑、依然温和俊雅的皇帝陛下,再想想心里挂牵的那个最敬重、爱慕的人,终究还是不能率性而为。 「是,其实臣对萧将军向来十分景仰,臣在来京城之前,曾在天山脚下生活过一阵子,听闻萧将军大败西凉人的英雄事蹟,当地的老百姓一直将萧将军视为天神下凡。」言非默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萧子裴闻言神色一动,欲言又止。 萧帧终於放下心来,拉着两个人的手,把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言非默身子一僵,飞速地将手抽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陛下,在下习武多年,不习惯和别人有肢体上的碰触,万一要是惊了萧将军就糟了。」 萧帧呵呵一笑,「这可不行,非默,要是你以後娶了夫人,也不能和她有肢体接触,那可不是要让人独守空闺了?」 言非默有点窘迫,白皙的皮肤上浮起了一层粉色,使原本就秀气的脸庞更添几分艳色,「陛下说笑了。」 萧子裴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怎麽,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刚才双手交握的瞬间,言非默的手指修长,皮肤光滑,握上去绵软滑腻,从他手里抽离的那一瞬间,彷佛一块丝绸滑过,而现在言非默羞窘的神色,更是让他觉得心如擂鼓。 「不如这样,我帮你做个媒,上次子霞过来和皇后闲话家常的时候,朕问她喜欢京城哪家公子,听她的语气对非默你是赞赏有加,不如我帮你和老五说说看?」萧帧兴趣盎然地说。 「不可!」这下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叫完对望一眼,又迅速地避开。 萧子裴说:「陛下,这可万万不行,子霞才多大,她懂什麽好不好的?小孩子家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过一阵子就忘了。」 言非默说:「陛下,这可万万不行,子霞郡主是金枝玉叶,臣万万高攀不上,更何况臣家里早已有了两个侍婢,她们江湖出身,只怕惊吓了郡主。」 萧子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言非默,自己拒绝是一回事情,被别人拒绝又是另一回事情,一听到他居然还有了两个侍婢,更是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这家伙暗地里还这麽风流! 萧帧刚兴起当媒人的心思,自然不会这麽容易被人打消念头,「你们这两个人,怎麽一下子意见倒一致起来?依我看,这主意不错,等会儿我和皇后去商量商量,哈哈。」 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麽,拍拍萧子裴的肩膀,「子裴,你什麽时候给你父王领个媳妇进门啊?你父王都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回了。」 萧子裴摇摇头,「陛下,臣早已和父王禀明,当初在漠北有个女子救了臣,臣曾立下誓言,此生如不能找到她报救命之恩,就终生不娶。」 萧帧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这个挡箭牌倒是真好,就想独身一个人逍遥自在,流连花丛是不是?」 萧子裴嘿嘿一笑,凑到萧帧耳旁低声说:「陛下真乃臣的知音啊!」 言非默推开家里的大门,懒洋洋地说:「爷回来了,都出来迎接啊。」 院子里的杏树下摆着一个长榻,长榻边是一个圆几,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吃,一个女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容貌甜美,一双大眼睛分外灵活,「公子,今天怎麽这麽晚才下朝?我们俩都在院门外张望两回了。」 言非默在长榻上躺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地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花生米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她的嘴里,又脆又香,「晓风,今天我又被咬了。」 屋子里又有另一个女子走了出来,个子稍高些,容貌冷艳,冷冷地说:「公子,你被咬着咬着是不是习惯了?咱们什麽时候这样被人欺负来着?照我说,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和晓风摸上庆王府去,把那个嚣张跋扈的小王爷咔嚓一下,了结了就算了,管他将军不将军、王爷不王爷。」 「听云你这就不对了,老是打打杀杀,以後我怎麽把你嫁出去啊?」言非默笑嘻嘻地摸了一把听云的手。 晓风撇撇嘴,清脆地说:「公子,我们还嫁得出去吗?都变成你房里人了。」 「以後我们回家了,谁认识谁啊?」言非默又掐了一把晓风的腰肢,「晓风,怎麽腰上有点肉了?」 听云冷冷地说:「太舒服了,每天吃吃零食、逛逛集市,溜溜狗、斗斗嘴,就连家事也有人做,武艺全都荒废了,我看整个成了一只猪仔了。」 言非默沉思了片刻,严肃地说:「要不我帮你们找个大的来?每天勾心斗角的,一定能把肥肉都斗没了。」 「大的?」晓风和听云异口同声地问。 「是啊,陛下要给我作媒,把庆王府的郡主嫁给我。」 听云一脚踹飞了旁边的一个石墩,冷冷地说:「公子,你让她进门,小心她就是我脚下的石墩!」 晓风噗嗤一声,甜甜地说:「听云你好暴躁,人家才不会这样呢,顶多给她喝点燕窝木耳汤,或者八宝蜂蜜茶之类的,不用喝很多,一点点就行了,然後哪里流点血、哪里痛一痛,很正常啦。」 言非默摸了摸下巴,感叹说:「果然,有女人为我争风吃醋才显得我比较重要。」 门口想起了一声轻笑,「非默,这麽快就有人为你争风喝醋了?」 随着说话声,门房言七扬声说:「公子,风大人来了。」 言非默愣了一下,从软榻上起了身,笑着说:「武阳,多谢你在朝堂上为我说话。」 风武阳笑着说:「举手之劳,今天在下在天宝酒楼占了个位置,非默一定要一起去浅酌一番。」 「莫不是有什麽喜事?」 风武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非默不知道吗?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天宝酒楼不远处就是红袖楼,正对着昭阳河,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听云在言非默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拉着晓风向风武阳行了个礼,款款地进了屋,言非默沉吟了片刻说:「不知道席上都有些谁?」 「就是几个好友,方思瑜、萧子裴。」风武阳看看言非默略略皱起的眉头,叹了一口气,「非默,子裴其实也是性情中人,他以前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在知道那件事情以後反应这麽激烈,爱之深责之切,你向他陪个不是,说几句软话,他还真能再这麽整你?」 言非默禁不住有点恍惚,想起以前那个不拘小节的萧子裴、那个英气逼人的萧子裴、那个狡黠潇洒的萧子裴,她定了定神,笑着说:「就麻烦武阳了,其实我就当他是个小孩子,就让他在那里闹腾吧,反正我……总之今天我向他陪个不是,至於能不能和好如初,就看我的造化了,这个爱之深责之切,我是万万当不起的。」 屋子听云冷冷的声音响起,「风大人,我家公子也不是什麽好欺负的,他萧将军不是自恃武艺了得吗?让他过来和我比划比划,如果赢了,我们全家都给他做牛做马,如果输了……哼,他到我家来做牛做马!」 言非默轻斥了一声:「听云!」转头对风武阳歉然一笑,「她只是有点担心,武阳你不用理会她的胡言乱语。」 风武阳尴尬地笑笑,小声说:「最难消受美人恩,非默,你好好安抚安抚,届时我在天宝酒楼恭候你。」 天宝酒楼今天张灯结彩,打扮得比旁边的红袖楼还要花枝招展,门口的招牌上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风武阳的亲笔所书,一旁老板还装裱了一幅公告,对仗虽然不工整,不过却很应景。 第三章 清风习习,明月朗朗,喜迎花魁大赛。 四大公子,齐聚福地,客满天宝酒楼。 据说这张公告贴出以後,这天天宝酒楼的位子都会在一个时辰之内全部订满,有个神秘的客人听说四大公子的位置安排在三楼,甚至把这层楼都包下来,说是他们的酒钱全算在他的头上。 言非默踏进酒楼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门口的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把整个酒楼点缀得富丽堂皇,亮如白昼。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袖口及下摆绣着精美的同色花纹,腰间缀着一块羊脂白玉,步履轻盈,脸带微笑,翩翩如玉,天宝酒楼的柳老板迎了上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恭敬地把他引到三楼。 整个三楼靠在昭阳河边,窗边摆了两张红木大桌,其中一张已经有两个人落坐了,风武阳一见言非默,眼前一亮,「非默,我还真担心你不肯过来呢,介绍一下,这位是方正钱庄的少东家,方思瑜,人称方四公子。」 方正钱庄是整个大衍最大的钱庄,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分号遍布各地,金招牌、老字号,现在的当家是方思瑜的父亲,也是当朝方太师的弟弟,当初的方老太爷独具慧眼,力排众议将自己的大儿子送上了从政这条路,二儿子则继承了家业。 方思瑜为人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上面三个姊姊,只有他一个弟弟,闲暇时总是和萧子裴凑在一起,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朝言非默拱了拱手,「久仰久仰,这一阵子我总是听子裴提起你,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所以这次拜托武阳让我来凑凑热闹。」 「哦?萧将军这麽想我,平日里也每日提起我?在下不胜荣幸啊。」言非默微微一笑。 方思瑜不由得被这笑容晃了一下眼,半晌才回过神来,「是啊,一日不提,如隔三秋。」 「提谁呢?是不是你这家伙又看上谁了?」萧子裴从楼梯上噔噔噔地走了上来,旁若无人的越过言非默,捶了方思瑜一拳,招呼着说:「来来来,都坐下,站着干嘛?」 言非默犹豫了一下,八仙桌总共四面,不是坐在萧子裴的左右手,就是坐在他的对面,这一犹豫之间,其余三个人已经落坐,萧子裴挑了一个正对昭阳河的位置,方思瑜和风武阳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剩下一个背对昭阳河、正对萧子裴的位置毫无疑问就是他的了。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柳老板特意上来为他们开启了一瓶镇店之宝,百年汾酒,酒塞一打开,酒香瞬间四溢。 「柳老板,今儿这是谁的面子,你居然把这酒也取出来了,你不是说要留着做你的陪葬吗?」方思瑜是这里的常客,不由得有点惊异。 「不敢不敢,此乃玩笑话,当不得真。」柳老板哈哈一笑,不肯多说,给每一个人斟上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祝各位公子们玩得开心,只要不拆了我的酒楼,大家都随意啊。」说完,一饮而尽,客套了几句,就到楼下去招呼客人去了。 风武阳向言非默使了个眼色,言非默无奈地举起酒杯,微微一笑,「如此良辰美景,萧将军一定不愿和我这俗人废话,不如我们乾了这杯,化干戈为玉帛?」 萧子裴凝视着他,半晌没有说话,风武阳在一旁着急地踩了一下他的脚,他这才哈哈一笑说:「化干戈为玉帛,好,过了今晚,我们就握手言和。」 风武阳终於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非默,其实子裴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你呢,以前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一见我面就在我这里夸奖你,他这家伙,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越在乎的人,面上越是不露半分,对吧?」 萧子裴拎起酒瓶,给他们每个人都满上,不满地说:「风大人,你这人什麽都好,就是一点不好,老是婆婆妈妈地喜欢管闲事!」 风武阳笑着捶了他一拳,方思瑜开口说:「武阳,等会儿我们就别放灯给他的那个红颜知己,看他还敢不敢取笑人?」 萧子裴摆摆手说:「流霜都当了一年的花魁了,是该让让了,你们请便,请便。」 三人大笑起来,言非默在一旁跟着轻笑了几声,心里隐隐有些疑惑,眼前这个男人,他只接触过短短的一个月,却明白他爱恨分明、个性坚定,对一个人的看法如果成形就不会轻易改变,今天这个人忽然对他这麽和善,让他有种错乱的感觉。 正说着,窗外热闹起来,一条条花船都驶了出来,红袖楼今年有两艘花船参加大赛,一艘是去年的花魁流霜姑娘,另一艘是个新人烟墨,据说是个清倌,风姿绰约,飘然若仙,以善歌而闻名京城,有幸听过一曲的人都赞叹是「清越空灵,绕梁三日」,唯一的遗憾就是脸上一直蒙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河面上参加花魁大赛的花船都到齐了,各艘花船争奇斗艳,有的点起了漂亮的花灯,有的缀满了鲜花,有的铺上了红绸,今年主办的红袖楼财大气粗,沿岸点起了整整三排的灯笼,把整个昭阳河面点的亮如白昼。 风武阳和方思瑜站在窗口,看着花魁从船中款款而出,轮流竞技,岸边不时传来叫好声、鼓掌声。 言非默笑着问:「萧兄怎麽不去为你的红颜知己助威?」 萧子裴看起来心情很好,自饮自酌了一杯,说:「言弟,我今天才发现你也生有一副好皮相啊,啧啧啧。」 言非默谦逊地说:「哪里哪里,萧兄若是穿上女装,一定是今天花魁中的花魁,小弟就只能做个陪衬。」 萧子裴噎了一下,也没生气,帮他把酒满上,「言弟,其实说起来,我一直觉得你有点面熟,好像在你入军营前我们就见过,你说这是不是三世有缘啊?」 「有缘,不过这个是孽缘还是良缘,是恶缘还是善缘,还真不好说。」言非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将酒一饮而尽,「告罪,小弟内急,去去就来。」 萧子裴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唱起了小曲。 三个人聊了几句,正说话间,窗外传来了一阵歌声,唱的正是风武阳年後在明睿帝的赏春宴上所作的一首诗,「兰若生春阳,涉冬尤盛姿,穆穆清风至,吹我罗衣裙,阳和方起时,唤侬归不归……」歌声悠扬,令人眼前不禁浮现出春日中盼着情郎归来的女子。 萧子裴笑着说:「风兄,看来你很得美人的青睐啊。」 风武阳有点出神,良久才怅然说:「此声只应天上有,子裴,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方思瑜笑着说:「她不是降落人间了吗?等比赛结束後,我把这位姑娘请过来,让武阳你一个人听个痛快。」 紧接着,红袖楼的压轴花船流霜姑娘出来了,她今年表演的是一个舞蹈,红绸翩然若龙,衬着她如花的容颜,舞到酣处,引来一阵阵的掌声。 言非默回到了位置上坐好,看了一眼窗外,笑着说:「这就是萧兄的流霜姑娘?萧兄真有福气。」 萧子裴呵呵一笑,「哪比得上言弟啊,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有两房侍婢了,在下自愧不如。」 方思瑜也来凑热闹,「看不出来,非默如此风流,果然是我道中人啊。」 窗外一阵喧哗,是花魁大赛的结果出来了,方思瑜凝神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子裴,糟了,你真的没有让手下人为流霜姑娘多放几盏灯吗?流霜姑娘落选了!」 萧子裴顿时皱起了眉头,「怎麽会?我让人包了十盏灯,你不是也包了十盏,这二十盏一放,一千两银子一盏,居然还有人会有这麽大的手笔超过了我们?」 方思瑜幸灾乐祸地说:「哈哈,这下子裴你要去好好陪个小心了,流霜姑娘的脸都丢光了。」 萧子裴站了起来往窗外一看,远远地望去,红袖楼的另一艘花船前灯火闪耀,明显比流霜的船多出一大截,不由得恼恨地捶了一下窗棂,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萧子裴的侍从萧浅探出头来,急促地叫道:「公子!公子!」 萧子裴疾步走了过去,问:「什麽事情?」 「公子,流霜姑娘说她身体有些不适,今天晚上恐怕不能过来了,要不要我再去请一次?」 萧子裴冷冷一笑,「不必了,你下去吧,一切按计划行事,我自有主张。」说着他走到方思瑜旁边,在他耳旁耳语几句。 方思瑜摇头叹息说:「唉,子裴真是郎心似铁啊,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萧子裴笑骂了一句,转过头去,风武阳依旧对着窗外的昭阳河不知道在看些什麽,酒席上只有言非默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自饮自斟,清风习习,明月朗朗,他的一袭白衣在月色下分外醒目,不一会儿,只见他忽然愕然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酒杯,咻地站了起来,对着萧子裴张嘴彷佛要说些什麽,却猛然间身子一软,一头栽在桌子上不动了。 萧子裴哈哈大笑着走了过去,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背,叫道:「言弟?非默?你酒量这麽差,还逞能喝这麽多,这下我看你怎麽办!」 第四章 这个月京城最大、最红的八卦不是红袖楼的流霜姑娘痛失花魁,不是明睿帝即将迎来不惑之年的寿辰,更不是隔江而望的大楚国的太子,即将前往大衍京城来为明睿帝贺寿,而是京城四大公子的其中两位断袖了!断得出人意表,断得令人咋舌,断得轰轰烈烈! 「喂,你知道不?萧将军和言大人的事情?」 「知道,这全京城都传遍了,听说以前那些又打又骂,每天在朝堂对峙那都是障眼法,人家早就……嘿嘿。」 「不可能吧,如果是真的,全京城的女子可都要哭死了。」 「千真万确,听说人家那两位是患难见真情,从萧将军在漠北的时候就开始了,唉,都是萧将军不好,让言大人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谁说不是哪,要不是这麽一出,萧将军说不准哪天就娶小王妃进门了,言大人这不是更惨。」 「你们这话真的假的?言大人和萧将军断袖?听说萧将军可是一脉单传,庆王府这可是要断後了?」一旁一个小书僮插嘴问。 「你这孩子,外乡来的吧?一听就是外行话。」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忍不住开口了,「别人断袖那是违背天理,言大人和萧将军要是断袖了,那就断呗。」 「为啥?」小书僮好奇地问。 「言大人多好的人啊,羽林军中好多都是官家子弟,骄横跋扈,在京城横行霸道,还出过当街踩死人的事情,自从他掌管羽林军後,处决了好几个这样的头头,军纪鲜明,再也没人敢扰民了。」 「萧将军那更不用说了,人家那可是提着脑袋,帮我们大衍驱赶了那些可恨的西凉人,现在边疆一片太平,可都是他的功劳啊。」 「是啊,断就断呗,我看也挺好……」 一片杂乱的议论声中,小书僮吐了吐舌头,退回了自己的那一桌,嘻嘻一笑,轻声在自己的主人耳边耳语:「公子,我看大衍的百姓八成都是疯了、傻了,你听听他们说的那些话。」 依然是那个高贵清俊的年轻人,只见他轻轻一弹酒杯,酒杯发出「铮」的一声脆响,「来了这几日,听了满耳朵的言大人和萧将军、满耳朵的四大公子,明日还是让我亲自去见识见识吧。」 庆王府中,萧子裴正直挺挺地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庆王爷萧映反手拎着一条板子,恶狠狠地问:「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居然一大早被御史台的官员堵在天宝酒楼的贵宾房?你居然和那个言非默睡在一个被窝里?你居然……哎呀,你快气死我了!」 萧子裴瞅着父亲的脸色,连声叫屈,「没有的事!父王,你知道我平生最恨就是言非默这厮了,我要断袖也不会和他断啊,这纯粹是意外!外面那些都是谣传!」 萧映反手抽了他一板子,「你这小畜生!你难道还真敢给我断袖?今早王大夫看到我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冲我笑,难道他也在谣传?」 萧子裴痛呼一声:「父王,御史台的人是我通知的,我深怕陛下真的下旨,要让子霞嫁给言非默那厮,所以安排了他和红袖楼的人在御史台那里出个洋相,这样你在陛下面前也好回绝,没想到半路里不知怎麽地杀出个小毛贼,把我迷晕了扔在里面,方思瑜这家伙也没把红袖楼的人请过来,结果就弄成这样了。」 萧映半信半疑,又抽了他一板子,「照你这麽说,怎麽人家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你和他钻在一个被窝里,搂搂抱抱的,看起来亲密无间?」 萧子裴气得差点吐血,昨天那混乱的清晨,不由得又窜入他的脑海。 他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贵宾房的床上,言非默侧卧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皮肤白皙细腻,睫毛长而卷曲,呼吸平缓轻盈,让他忽然莫名地想起那句古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正想着,门就被温柔地推开了。 柳老板的声音响了起来,「大人,我们这里可是正正经经的酒楼,绝不可能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言非默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刚好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里还喊着,「子裴,来,再喝一杯!」 「砰」的一声,不知道是谁打翻了一旁的衣架,发出一声巨响,他几乎和言非默同时坐了起来,放眼望去,风武阳、方思瑜、柳老板、店小二还有那意料之中的监察百官的御史中丞冯大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过了半晌,方思瑜才打着哈哈说:「哎呀,昨天子裴和非默握手言和,喝多了几杯,一直聊到现在,冯大人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御史中丞冯大人左思右想,想不出这萧子裴葫芦里卖的什麽药,正想也说几句场面话,却见言非默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说:「是啊,子裴说了,过了昨晚,我们两个就是一个人了,变成一个人一样了,麻烦诸位出去一下,我和子裴洗漱一下再出来和大家说话。」说着,他把手搭在萧子裴的肩上,暧昧地冲着他眨了眨眼。 这下,方思瑜也张大了嘴巴,一群人愣愣地转身走出了房间,还贴心地把他们的房门带上,让萧子裴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疾步想要追上他们,可人才走到外边,就已经听见酒楼的早茶摊上,店小二已经在绘声绘色地描绘他和言非默的故事了。 他正想着呢,背上一痛,萧映又抽了他一下,厉声说:「好,这次我就相信你,你在祖宗牌位面前给我起个誓,说绝对没有和言非默断袖,不然就不得好死!」 门一下子被踢开了,萧王妃闯了进来,还未出声就先落泪,倾身去看他背後的伤,「王爷,你这是干什麽?你就会抽自家的儿子,你要是把他抽出病来,那还不如让他开开心心地去断袖呢!」 萧映咳嗽了几声,语气明显放缓,「好了好了,你难道不想抱孙子?我这还不是为了让他不走上歧路嘛。」 「抱孙子?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这个我就要和你拚命! 好端端的小王爷不当,你非得让他从军,从军就从了吧,你非得让他上进,上进就上了吧,你非得让他去战场上历练历练,这下好,历练得九死一生,当了个什麽骠骑大将军,说是在漠北遇到一个女子,救了他一命,让他一见倾心,非她不娶,你这叫我上哪里去找媳妇抱孙子?」萧王妃在一旁哭诉着,越说越伤心。 萧子霞也在後面跟了进来,扶着母亲轻声安慰,顺便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 「我看言非默这孩子挺不错的,温文有礼,知书达礼,人长得像画里一样,要是他是个女的就好了,总比子裴一个人一辈子孤孤单单的好,你看看你儿子,都被你打成什麽样了?子裴别慌,娘在这里。」 萧子霞不干了,「娘,怎麽言非默在你嘴里就成了女的了?女儿还想嫁给他呢。」 「闭嘴!」 「住嘴!」 萧王爷和萧子裴异口同声地说,两个人互望一眼,萧王爷郑重地开了口,「你们这两个妇道人家懂什麽懂?我数次劝诫皇兄勿要专宠後宫,早已得罪皇后,言非默是皇后名义上的侄子,摆明了就是皇后一党,子霞嫁过去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萧子裴哼了一声:「子霞,你要是嫁给他,你就别认我这个哥哥!」 萧子霞咯咯一笑,「我才不像你们想得那麽多呢,人家就是喜欢他,不过,如果哥哥你真的和他断袖了,我就考虑一下让给你吧,谁让你是我最亲爱的哥哥呢。」说完,一吐舌头,躲到萧王妃的身後去了。 那里庆王府热闹非常,这里言府也非常热闹,院子里的杏花树下,照例摆上一张软榻。 言非默慵懒地斜靠在榻上,听云把剥好的葡萄轻轻地塞到她的嘴里,晓风坐在榻旁一边帮她揉捏着手臂,一边咯咯地笑着说:「这下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话他萧子裴了,他八成要窝在王府里好一阵子,不肯出来了,活该,谁让他老是来惹公子。」 言非默懒懒地说:「这害人可真是力气活,我喝了这麽多酒,整个人到现在还酸溜溜的呢。」 听云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听云你就会来粗的,公子这法子多好啊,兵不血刃,一箭双鵰,既教训了他萧子裴,又堵了那些觊觎公子的女人们的路。」 言非默忽然睁开眼睛,「哎呀,爱妾们,公子我成了断袖,你们还不赶紧哭成一团?指不定我心一软就怜香惜玉、回心转意了,来来来,哭一个给我瞧瞧。」说着,挑起了晓风的下巴,色眯眯地一笑。 晓风笑得整个身子软倒在他怀里,「公子,你、你太坏了……」 一旁几个侍候的下人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眼里,言公子温柔幽默,神秘莫测,两个女主人一个可爱、一个冷漠,但都是赏罚分明,从不无故责打下人,相处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正笑闹着,今儿当值的言八跑了进来,後面跟着宫里头的莫公公,满脸笑容地喊着,「言大人、言大人,皇后有旨,宣你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