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麻烦大》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笔名:田芝蔓 性别:(挺胸)目测是女的 生辰八字:只能说,若我出生酿了女儿红,如今已是醇酒了 田芝蔓,一个朋友眼中怪癖多到想开扁的奇葩, 从一大堆让人想翻白眼的强迫症到让人想抓狂的洁癖, 用这些怪癖把朋友逼疯是我的使命。 平常没啥建树,用文字堆砌书宝宝是我最大的乐趣, 宅女般的我也是会出门的,若没被我高度数的眼镜或超磅数的包包压垮的话…… 看电影及看舞台剧是我的最爱,喜欢从中去研读别人的人生及为自己的作品寻找灵感。 最大的愿望是……如今看着这则简介的你们,也能喜欢我的书, 从我的书中去看主角们的人生,也愿能搏取一些些你们的喜爱及感动。 楔子 【楔子】 正月初一,众人正欢度春节,到处都是一片喜庆,只有街边的乞丐们脸上看不见笑容,正悲叹着自己沦落街头的遭遇。 一名较年长的女乞丐对着另一名年轻的女乞丐说道:「我说你到底坚持什么?你不想骗人自己就得饿死,你看你这瘦巴巴的模样,又一脸可怜相,只要你装病,我在一旁哭个几声,一定可以引来同情,得到更多施舍。」她实在不懂这个年轻丫头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年轻的女乞丐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你在哪里试的?那里的人真狠心,相信我,这个城的人不会。」 「不是的,我试过,的确可以多骗得几分钱,但没用的,无法改变我的未来。」 「未来?」年长的女乞丐毫不留情的大笑起来,笑她沦落至此还看不清现实。「你还想着未来,我只能想到饿了好几天,现在我就想要有个吃的。」 年轻的女乞丐何尝不知道徒劳想着未来没有用,但她已陷入了无法脱离的轮回,她知道自己这三个月的人生,很快就要重来一次了。 须臾,她乞讨的碗里落下了一枚铜钱,她盯着那枚铜钱,毫无意外地又看见铜钱上刻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这几个字,给她铜钱的人并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她的身前等着。 年轻的女乞丐并未抬头看向对方,只是轻声道谢,这城里认识她的人太多,她不想让人看见如此落魄的自己,接着她听见对方叹了口气,而后缓步离去。 第一章 【第一章】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卓公子托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要给小姐的。」 梅府的丫鬟芹儿正在床边轻声唤着大小姐梅水菱。 其实平常梅水菱非得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床,而且若不是她自己睡醒而是让人吵醒的,她会非常生气,本来芹儿也不敢来吵醒她,只是这封信很重要,芹儿更担心要是误了时间,自己会受到更激烈的责骂。 然而,今天梅水菱没有因为被扰醒而大发脾气,反而静静的坐在床边一会儿,才伸出手,等着芹儿把信交到她手中。 「芹儿,那个卓孟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所以这封信也没有重要到必须立刻把我叫起床。」 芹儿一听,吓得立刻扑跪在地,以为自己就要受到大小姐的责骂。 然而梅水菱只是站起身,走到芹儿面前,弯下身子将她扶起来,还对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别怕,我以后不会随便骂你了。」 芹儿却吓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不是骂奴婢,是在教导奴婢,这些奴婢都明白。」 梅水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芹儿不会那么快放下戒心,这才又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从小就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服侍我,比我的妹妹还要亲,连帮忙送信这种被我爹知道非剥了你的皮的事你也敢为了我做,我不该老是骂你,过去这么对你,是我错了。」 「大小姐……」 「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之,你会慢慢发现我不一样了,首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大小姐请吩咐。」 梅水菱走到妆台前,拿起了上头的珠宝盒,塞进了芹儿的手中。「来,这盒首饰送给你,免得来日我被赶了出去,保不了你。」 芹儿不解,「大小姐,老爷不会把你赶出梅府的。」 「这个卓孟哲是我的克星,你千万切记,不要再帮他送信了。」 「奴婢一直以为大小姐是喜欢卓公子的。」 喜欢吗?或许曾经是的,但那是在她遭遇到一连串的奇遇之前。 「不,我并不喜欢他,或许他对我是有意的,或许他以为我喜欢他,但不管他目前对我是不是有情意,最终他还是会害了我。」 芹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绝不再帮卓公子送信,也绝不会让卓公子有机会见到大小姐。」 梅水菱满意一笑,让芹儿服侍她更衣、梳洗。 打理好自己,梅水菱本准备走出房间,却看见芹儿把珠宝盒又放回妆台上,她又拿起珠宝盒,塞进芹儿的怀中。 「说了要给你就是你的,好好收着。」 「大小姐,芹儿不需要的。」 「不,你很快就会需要的……快拿去收起来。」 梅水菱的欲言又止没有引起芹儿的怀疑,芹儿在无奈之下,还是收起了那盒珠宝,并在梅水菱的催促下走出她的院落,往下人房走去,将东西收好。 在临出院落前,芹儿既疑惑又担心的回头看了梅水菱那落寞的神色一眼,她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心性,眼神也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沧桑,好像她已经经历过数十年的人生一般。 大小姐也不是一直这么坏心眼的,在大小姐小的时候,在夫人未过世之前,她也是个可人儿的,只是后来夫人过世了,老爷娶了新的夫人,新夫人对大小姐完全放任,不予管教,才会把大小姐宠成了这副模样。 大小姐突然变了性情,是好还是不好啊? 看着芹儿带着疑惑离开,梅水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奇遇,她无法向她言明。 是的,她方才对芹儿说的事都会发生,有一天她会被赶出梅府,芹儿也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离开梅府,最后被迫嫁给一个老屠夫,虽然比她这个被赶出梅府的大小姐好得多,不愁吃穿,但她过着十分悲惨的生活,日日被那个善妒的屠夫丈夫毒打,只因为她可能在街上不经意多看了哪个男人一眼。 她为何会知道?因为这样的情形已经不知道发生第几次了。 她会一次又一次的醒在这富贵人家,也一次又一次的沦落街头成为乞丐,直到拿到那枚刻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铜钱买了馒头吃,就又会回到这偌大的梅府,醒在同一天—她收到卓孟哲给她的私奔信的这一天。 梅水菱走出院落,来到梅府后花园的那座池子旁,这座池子差点害死了她的弟弟,也是从那件意外开始,父亲便对她死了心,只想着快快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母亲在她七岁那年过世,或许是她年纪还小,父亲想着得有个娘来管教她,所以隔年就娶了继母进门,继母虽然不是把她视如己出的疼,但至少不曾欺凌过她。 而后,继母接连生了弟弟及妹妹,很快她便发现父亲不是只疼她一个孩子,所以她对弟弟妹妹生出了嫉妒心,想尽办法的欺负他们。 父亲是唯一会斥责她的人,继母反而是那个总是挡在她身前为她向父亲求情的人,就因为这样,养成了她骄纵的性格,有一天终于出了大事。 她知道弟弟很喜欢草编蟋蟀,故意把他房中的草编蟋蟀拿出来,当着他的面全给丢到后花园的池子里。 本来她只是想出出闷气,所以当她看到弟弟在池子边哭了起来,就满意的走开,回到自个儿的院落,没想到过没多久,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说是小少爷掉进池子里了。 最后,弟弟的小命是救回来了,但当他一清醒,父亲问他为什么在池边玩时,他立刻说出了她的恶行,并说他是为了救那些草编蟋蟀才会掉进池子里。 想到这里,梅水菱重重的闭上眼,即便是她过去那恶劣的性子,都没想过要害死自己的亲弟弟,更何况是现在的她?所以她只是无限懊悔着。 从那时起,父亲便不再管她了,把她养在她的院落里不再见她,甚至还开始让人为她找门亲事,想快快把她嫁出去。 可笑的是,她从小被养坏了的,她的无才是整个万安城都知道的事,当然有了梅府为她准备的丰富嫁妆,她不愁嫁不出去,但若想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人家不是非她不可。 就在这段时间,她在每月固定前往寺庙上香的日子,遇见了同为香客的卓孟哲,当时的她不但对弟弟的意外觉得事不关己,也拒绝父亲看上的几个可当她夫婿的人选,这时卓孟哲开始追求她,她的心也随时间过去深陷,终于爱上了他。 梅水菱拿出那封刚刚芹儿交给她的信,她不用看便知道里头写着什么,她直接撕毁了。 当她第一次看到这封信时,她义无反顾的在约定的时间离开梅府,与卓孟哲私奔了,他们逃到邻县不到三天,两人便开始不停地争吵,她从小优渥惯了,根本过不了这种清贫日子。 后来卓孟哲突然消失无踪,她只好回到万安城,但父亲并没有原谅她,还将她赶出家门,最终她流落街头成为乞丐,直到拿到了那枚铜钱,回到了这个早晨。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漫长的梦,也明白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于是这一回她带了满满的珠宝首饰与卓孟哲私奔,却在到了邻县的当夜,他便偷走了她所有的珠宝消失了。 第二章 发现自己错付了终生,再次重生后,她学会了别去赴约,但也不知道怎么传出了消息,说她与卓孟哲私通,他甚至还上门求娶,拿出他们私订终生的信物,于是父亲气得把她赶出梅家,然后她又成为乞丐,在正月初一这天再重生一次。 梅水菱走到了梅府大门口,这三个月的人生她已经过了无数次,如今她是真的觉得前途茫茫,不管是她说之以理的要卓孟哲放手,还是动之以情的求卓孟哲好聚好散,甚至学了一技之长养活自己,最后都改变不了她成为乞丐的命运。 这是上天的捉弄,想让一次又一次成为乞丐的经历来洗尽她过去的罪恶?还是天可怜见,给了她最后一次的慈悲,不忍见她成为乞丐告终,所以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重生,直到不会成为乞丐为止? 她每回重生都会采取不同做法、做出新的选择,然而无数次的重生让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选择。 此时,一顶轿子缓缓地经过梅府大门前。 梅水菱知道轿子里坐的人是俞睿渊,因为轿子旁跟着的人是阿喜,是俞睿渊的贴身侍从,而且等会儿风会吹起窗子的布帘,露出俞睿渊瞪着她,一脸冷酷的表情。 这不仅是因为梅、俞两家是商场上的敌人,她与俞睿渊也非常讨厌彼此。 此时风又吹起布帘,梅水菱这回没有一看到俞睿渊的脸就别开视线,反而直直地瞪视着他。 她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 然而,一切起了变化,这回,俞睿渊喊了停轿,然后他掀开了窗帘。 「梅水菱,你做什么瞪着我?」 咦?在她数不清的重生经历里,俞睿渊从来没有停下过轿子。 不!该说是她因为不想看见他的脸,所以总会别过脸去,但这一回她没有,所以情况产生了变化。 莫非,她一直以来没做的这个选择,就是可能改变这犹如诅咒一般循环的方法? 「双眼是我的,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 若是过去的俞睿渊,听到她这么说,定会不悦地立即喊起轿就走,但这一回,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还以为你「爱」看的男人是别人呢!起轿!」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他便喊了起轿要离开。 梅水菱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冲上前拦下了轿子。「俞睿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不然你为什么会那么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耳语开始传开了,我劝你好自为之,免得有一天毁了自己的名声。」俞睿渊连轿帷也没有掀起,彷佛是连当面与她说话都会弄脏了自己一般。 俞睿渊果然知道卓孟哲的事!原来她与卓孟哲之间的事在这么早就有了传言吗? 不行!她不能再沦落到街头行乞了,她要改变人生,俞睿渊这与过去她重生时不一样的反应,应该是个契机。 「俞睿渊,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名声有损的话,就帮帮我吧。」 俞睿渊沉默了许久,最终掀起了轿帷。 在那一瞬间,梅水菱好似看见他隐去了什么表情,却来不及细究,就见他下了轿,来到自己面前。 「刚刚说话还那么不客气,现在却要我帮你?」 「我走投无路了,过去我从没有试着找过你帮忙,或许找你才是正确的选择。」 梅水菱难得对自己如此客气,还用近似请求的语气对自己说话,这让俞睿渊来了些兴趣,他挑起眉头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里说话不方便。」 「一个时辰以内到俞府见我,否则,我就当没答应过你。」 「好!我一定去。」 「你说你走投无路,何不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俞睿渊选择在花厅里见梅水菱,这里虽然不若大厅气派,但至少可以让梅水菱不那么拘谨。 梅水菱看着这熟悉的摆设,她是第一次来这里,但这花厅却不是第一次见,因为它与城西俞府里的花厅几乎一个模样。 梅水菱小时候去过城西俞府,那是俞睿渊的老家,虽然同在万安城里,但只有俞家两老还住在那儿,俞家两老的孩子们,女的出嫁,男的则是成了亲搬出老家,唯有俞睿渊例外,听说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事业,才找了座宅邸搬了出来。 她记得小时候到城西俞府作客时,最喜欢待在花厅里,看着院子里那些俞家的姊姊们在花园里开心扑蝶。 不久之后,两家的情谊因为梅水菱母亲的逝世起了变化,梅老爷变得十分专注在经营梅府名下的产业,在几次的竞争中与俞府伤了和气,最后两家便不相往来了。 甚至后来俞睿渊有了自己的事业,竟与梅家竞争起了皇商的资格,最后梅家败了,俞睿渊成了皇商,梅、俞两家完全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看着梅水菱先是看了花厅的摆设,最后陷入了沉思,俞睿渊的表情和缓了下来,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毕竟听到了那个传言,他很难不当一回事。 「看来你还不够走投无路,不想求我帮你。」 「不!不是的!」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梅水菱已经不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了,只要能助她脱离这样的困境,她什么事都肯做。「我只是想起了我小时候很喜欢俞府的花厅……」 「既然情谊已经不存在,就无须再回忆过去。」 毕竟两家势如水火多年,如今还是她自己送上门向他求助,他的语气不好梅水菱能理解,倒也没有和他硬碰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许我需要一个建议,或许我需要一个庇护,因为很快我就会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了。」 俞睿渊只是冷冷一笑,万安城人尽皆知,梅老爷把长女宠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再加上她那个继母,别人的眼中或许是她大度,对于先夫人所出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疼,但在俞睿渊的眼中,这个继母心机颇深,她根本是故意把梅水菱给养废了的。 「我不相信那么溺爱你的梅老爷会把你赶出家门。」 「爹爹对我再不如以往了,不久前我险些害死了弟弟,爹爹从那时起,除非必要,便不再跟我说半句话。」 那件意外俞睿渊多少有耳闻,只是他听说梅水菱毫无悔意、依然故我,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如此,她的眼中含着泪,那是真实的后悔,不是为了求得同情演出来的。 「所以,梅老爷是为了这事要赶你出门?」 「不完全是,应该说,是发生了一件又一件让我爹失望的事,最终才使得我被赶了出去,你试想,在如今我爹对我这么失望的时候,如果有一个我爹不认同的男子缠着我要我嫁给他,我若真与他走了,我爹会不会再也不认我这个女儿?」 她心里还想着要跟卓孟哲走吗?俞睿渊的神情一冷,语气自然也跟着变得像一把寒冰做成的利刃,直直刺向她的心窝。「你也不想想你自小养尊处优,离开了家,你怎么可能过得了苦日子,如此你还傻得要跟他走,怪不得别人。」 是,她就是傻,如今她知道了。 「我从了那人会流落街头,不从会被公开两人的关系赶出家门,最后的结果都是流落街头成为乞丐,俞睿渊,你说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你有什么把柄抓在卓孟哲的手上吗?」 第三章 果然俞睿渊是知道卓孟哲的啊!梅水菱苦笑道:「他的确是追求过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手中有一支对我非常重要的发簪,那发簪成了证据,他说那是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但你没送?」 梅水菱摇了摇头,无奈的继续说道:「你不就是听到了谣言,才会对我的清白有所怀疑吗?那么别人也会,我爹也会。」 俞睿渊沉默地看着她无助的模样,他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将要面对的茫茫未来感到焦急,她是真的遭遇了困难,虽然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向他求助,及寻找解决的方法,但他的确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完成一直以来的心愿…… 「梅水菱,三天后,我会亲自带人上梅府提亲。」 「什么?什么提亲?」她听错了吗?他为什么要上门提亲?就算不相信她的遭遇,也用不着这么玩她吧! 「依照你的情况,离开梅府已避免不了,但为了不流落街头,你需要一个庇护,而我,能给你一个栖身之处,不过,我是生意人,总不能白白让你得了好处,你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他要她付出的代价,莫不是与他要提亲有关吧? 「我要你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俞睿渊,你在说笑吗?我们两家是死对头,我爹怎么可能让我嫁给你?你要是上门提亲,我爹肯定立刻把我赶出梅府。」 「我说了,你离开梅府已是避免不了,你有很多选择,可以流落街头、可以跟了卓孟哲,但你也可以选择……跟了我。」 「你要的是一段真实的婚姻,而非为了什么莫名的原因,只想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吧?」 「当然,我要的是真实的婚姻,你必须嫁给我,成为我的女人、为我生儿育女。」 他们上一刻还是仇人啊,怎么可能这一刻她就会甘心嫁给他?而且他到底为了什么,竟想利用她孤立无援的处境逼她嫁他,他明明是讨厌她的,不是吗? 她的反应很明显的不愿意,俞睿渊也不急,凉凉的又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会亲自上门提亲,到时你可以拒绝我,我也不会强求你,但往后你若真的流落街头,可别再来找我,我定不会理你。」俞睿渊说完,就无情的背过身去,隐去了他真实的表情。 梅水菱自知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她当真无法立即答应,只能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颓然的离开了花厅,没再多看俞睿渊一眼,自然也没看见他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不要怨我,我要是不这么做,你就不会……」 他将接下来的话闷在了心里,终究没有说出口。 梅水菱知道自己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但在经历了无数次的重生之后,她又不太肯定如今的选择是正确的。 拦下俞睿渊的轿子的确让事情有了不一样的发展,但万一她做对了选择不会成为乞丐,那么后果呢? 是!她可以脱离这个不断重生的轮回,可她就会以俞睿渊妻子的身分一直生活下去,这又是她要的吗? 更让梅水菱觉得旁徨的是俞睿渊的决定,她记得初见他的时候自己才七岁,她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他冷冷的说了一句话— 「我才不要,她好丑。」 她不记得他所谓的「不要」指的是什么,却很清楚在他眼中她长得很丑,而后的每一次相见,换来的都是他的欺负,直到两家不相来往之后,她是没再受他欺负,但却成了仇人。 他如此讨厌她,又为何要娶她?每天看着一个他讨厌的女子,他不觉得难受吗? 「大小姐、大小姐!」芹儿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的跑进梅水菱的院落,直到跑到了梅水菱的面前,还直叫嚷着。 梅水菱难得见芹儿这么紧张,安抚道:「慢慢说,别急。」 芹儿喘了好几口气,才把想说的话顺畅的说出来,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她不得不快些跑来告诉大小姐。「大小姐,外、外头有人提亲,是、是俞府的……」 「俞睿渊是吧?」 「大小姐知道?」 他还真如他所说的,三天后真的上门来提亲了。梅水菱像是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一般,对着芹儿拜托道:「芹儿,帮我收拾简单的包袱,准备几套衣物就好,还有,枕头下有一只小锦囊,一定要放进包袱里。」 那只锦囊是每回重生离家时她一定会带着的,锦囊里有几张银票,可以让她暂时度过一段日子,带珠宝首饰出去兑换不易,还是银票好用些。 「那个锦囊是小姐说备着离开梅府要用的,大小姐现在要离开梅府了吗?」 「我……可能回不了这间房了,只是我怕有人说话不算话,总得带些银票为自己想着后路。」 就在芹儿仍旧一头雾水之际,梅水菱走出了院落,来到大厅,果然听见了父亲与俞睿渊并不愉快的谈话。 「你想娶我女儿?」 「是,我要娶菱儿。」 「我绝不允许你娶我梅府的女儿!」 「为什么不?我知道我们两家视彼此为仇敌,但我与菱儿之间并不是,更何况梅老爷本就在为菱儿找门好亲事,我俞府与梅府门当户对,我与菱儿更是青梅竹马,我不该是菱儿最好的选择吗?」 「就凭我与你爹是商场上的仇敌。」 「梅老爷,商场不该有永远的敌人,再说了,我们在此争论无益,梅老爷何不问问菱儿,看她是不是想嫁给我?」 是的!要解决这个僵局当然只能靠她,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厅。「爹……」 她一眼就看见父亲虽然望向她,但很快就别开了视线。 梅水菱知道,那是父亲恨她险些害死了弟弟,又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无法真狠下心惩罚她的矛盾。 梅水菱走到俞睿渊的面前,轻声问道:「你竟然真的来了?」 「我说话算话。」 「你应该明白,我若应了你,可能会立刻被我爹赶出家门吧?」 俞睿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像是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 「你有选择,看你是做为我的妻子被赶出梅府,还是背着与卓孟哲有染这样有损私德的罪名流落街头。」 是啊!他还真的知道她眼前只有这两条路! 梅水菱就当与他有了默契,这才扬声说道:「俞睿渊,我答应嫁给你。」 坐在主位的梅老爷可不允许,仇敌就是仇敌,他不会把女儿嫁给仇敌之子! 「这里是梅府,一切还是由我作主,这桩亲事我不允就是不允!」 「爹……」梅水菱转身面对父亲时,她的表情不是恳求、不是任性妄为,而是带了满满的心痛,她睁着一双含着泪水的眼,说出了预言一般的话,「今日我不允了俞睿渊,来日,你也会因为以为我私下允了别人而将我赶出去。」 「你若没有做出有损私德的事,我怎么可能赶你出门?」 「那是因为自从险些害死弟弟后,爹便不相信我说的话了,我一次又一次的试着想让你知道我的性子已经改变了,但爹并不相信。」 「你在胡说什么?」 第四章 梅水菱有过太多次重生的经验了,她很清楚不管她怎么做,都无法改变父亲的想法。「就当我胡说吧,但现在唯有俞睿渊可能是我的转机。」 「如果你硬要嫁,那你就不再是我梅府的女儿!」 父亲果然还是这么说了……无数次的重生,她听过太多次父亲威胁赶她出家门的话,为什么她学不会不要再心痛? 「爹爹,我早就决定好了,我要嫁给俞睿渊,绝不改变。」 「早就决定?你居然还与他私订终生?!」梅老爷气得浑身发抖。 他就不明白小时候可人又天真的小女娃,长大怎么会变了一个样子,苛待府里的奴仆、欺负自己的弟妹,现在竟然还敢忤逆他?!他终究对她彻底死心了。 「好,你要嫁可以,此后梅府再与你无关。」 梅水菱知道这样的结果无可避免,但至少这回不是为了那个她明知道会让她不幸的卓孟哲,而是为了俞睿渊。 她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三次头,才哽咽着道:「谢谢爹爹的养育之恩,女儿离开了,请爹爹好好保重。」 道别完,梅水菱起身望向父亲,看见的是父亲没有一丝心软的表情,她苦笑着流下眼泪,这才转身面对俞睿渊,看见的是俞睿渊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瞪视着她的模样。 「现在你可不能后悔了,我只有你了。」 俞睿渊一句话也没说,放开了拳头,改为握住她的手,大步往梅府大门走去。 在大门口,抱着梅水菱包袱的芹儿已经等着了,看着大小姐真的被赶出梅府,整个梅府上下,只有她真心的为她流了眼泪。 「大小姐,既然明知道老爷会赶你走,大小姐为什么还要这么对老爷说?」 「芹儿,现在不走,再过不久我会走得更难堪,现在至少……」梅水菱抬头望向俞睿渊,虽然他没有多说一句话或是多看她一眼,但他倒是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一副不打算放开的样子。「现在离开,至少是有人上门求娶,而不是因为不贞被赶出家门。」 「什么不贞?芹儿一直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哪里能做出什么不贞的事啊!」 梅水菱由芹儿的手中接过包袱,见芹儿为自己伤心至此,她十分感动,再一次提醒道:「记得,我给你的东西你放心的用,因为我走了以后可能会发生一些事,让你不得已做出你不愿意的选择。」 「大小姐……」 听梅水菱这么说,俞睿渊微挑起眉毛看向她,认为她是在以自身的情况给予芹儿忠告,正如她嫁给他就是迫不得已的选择,这让他有些不悦,所以他冷冷的下了命令,「上马车。」接着硬是把梅水菱给送上了马车。 看着俞府的马车不只载走了俞家少爷,也一并载走了自家小姐,芹儿的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章】 新郎官俞睿渊穿着一身喜服,脸上却没有该有的笑意。 娶梅水菱是他从小的心愿,所以他心甘情愿,然而一连串的误会以及两家人的恩怨,造成他们互相仇视,这是他无法也无力改变的事实,所以他曾经想过是不是得放弃这个心愿,没想到如今居然成真了。 走上了廊道,隔着窗,俞睿渊看见由喜娘陪着的梅水菱,头上盖着的喜帕虽然遮去了她的脸,但他知道她的表情绝不是娇羞喜悦,而是他为何娶她的怀疑,还有不得不嫁给他的无奈,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又沉重了几分。 他走进了房里,喜娘福了身,喊了声少爷,他却看见梅水菱因为喜娘这声问安而浑身一震,他不禁自嘲,他的新婚妻子看来不但不愿意嫁给他,甚至是怕着他的。 服侍新人喝过合卺酒,说了一大堆吉祥话后,所有的喜娘尽数散去,只留坐在床边的新郎及新娘。 梅水菱的喜帕已经拿下,露出她因为大喜之日而让人点饰出的妆容,一双长睫大眼更显明亮,唇瓣鲜红欲滴。 但梅水菱的脸上没有笑容,倒也不是怨怼这桩婚姻,她只是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望着远方沉思。 俞睿渊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望着某处沉默。 梅水菱自从被他带回俞府后就一直住在这个院落,他说了随她的心意布置,他原以为她这个梅府的大小姐会把院落打理得十分奢华,没想到她只是添了件雅致的屏风、几件青花瓷摆设,如此而已。 直到他选了这里做为他们的新房,才让人多做了些喜气的布置,但那也只是暂时的,等成亲后就会一一撤下,恢复原先的模样。 这些日子,梅水菱住在这个院落里深居简出,也一反常态不让丫鬟贴身伺候,过去她在梅府可是身边随时都要跟着人服侍的大小姐,如今她却是梳洗全靠自己,要不是她身分有别,仆人们不敢,她几乎都要自己打水了。 两人之间的沉默最终是由梅水菱打破的,「你有你自己的院落,我还以为新房会设在你的院落里。」 她一直以为虽然嫁给了俞睿渊,但至少她能待在自己的院落,能避开他便尽量避开,两人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但他却选了这里做为新房。 「你不喜欢我与你同住?」 「不是的,只是这样对你并不方便,不是吗?来日你若纳了妾,也不好只住在这里。」 「纳妾?你希望我纳妾吗?」 从他的表情,她看不出他是真的有这样的疑问,还是等着她说出她的想法后笑话她,所以她并没有说出真正的想法,「我哪里能违背你的决定?」 「就这一点你可以,只要妻子不允,做夫婿的就不该纳妾,我要你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你希望我纳妾吗?」 从刚刚梅水菱就一直看着他的脸,却读不出他真实的心意,但她真能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吗? 她别开了视线,想着身为一个女子的无可奈何。「我自然是不希望的,但你俞府的……」 「好了,你该改口了,俞府不是我的,是我们的,你忘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吗?还有,你说了不希望我纳妾我便不纳,纵使你同意了,我也并不是性好渔色之人,妻子,一个就够了。」 「但你并不爱我,能接受我为你生儿育女吗?」 俞睿渊苦涩一笑,反问道:「菱儿,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娶你?」难道她就从未想过他若不爱她,那为何要娶她吗? 「我想过很多原因,但最后我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想借着我的困境,一报两家之间存在已久的仇恨,所以故意娶我来凌虐我。」 他脸色一沉,她可以不明白他的心意,但绝不能这样误解他。「你觉得自己被凌虐了吗?」 「就是没有我才觉得忐忑,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帮我?又为了什么要娶我?」 见她这般困惑不安,俞睿渊几乎要脱口说出对她的情意,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让他猛地止住了话,更准确一点说,是不敢说出口。 「我在这里住得并不安心,一直想着该不该离开,如果你真的凌虐我了,我倒还住得心安理得。」 俞睿渊突地仰天大笑,站起身走到窗边,搁在窗台上的双手紧紧握起,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俞睿渊……」 「从今天起改叫我的名字,夫妻之间这么连名带姓的喊,太生疏了。」 第五章 梅水菱没有挣扎太久,她已为人妻是事实。 「是,我明白了。」 听听,她这语气不像妻子,倒像是他从外头捡回来的小丫鬟。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菱儿,你的猜测之中有过我的爱吗?你不觉得我可能爱着你吗?」 「不觉得,因为从小到大你从没给过我好脸色,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你爱我,因为我不爱你,那会让我觉得亏欠你。」 俞睿渊的表情极其复杂,但当他再转身面对梅水菱时,又恢复了以往她熟悉的恶棍模样。 「我选了这里当新房与你同住,那是因为我需要独处的时候我还有自己的院落可以回去,至于凌虐,我没有凌虐人的兴趣,但娶你为妻倒是能报个小冤小仇,让心里畅快几分。」 「怎么报?」果然是这样!梅水菱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她思来想去,他也只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娶她了。 俞睿渊走回床边,大剌剌的坐到她身旁,而且没有一丝柔情、没有一句情话,伸手就要解她的喜服。 梅水菱吓了一跳,连忙挥开他的手,瑟缩在床角,她没有傻到不知道洞房花烛夜两人要做什么,她只是没有预料到真的发生时她会这般惊惧。 俞睿渊没再动作,却用带着恶意的冷然语调命令道:「先帮我脱了喜服,再脱了你自己的,然后躺到我身边。」说完,他定定的瞅着她,一副十分有耐心要跟她耗下去的态势。 梅水菱缓缓坐直身子,咬着下唇忍住眼泪。 「菱儿,我救你免于流落街头,你却连一点代价都不肯付出吗?」 看她半晌没有动作,俞睿渊说完起身就想离去。 梅水菱赶忙下了床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我、我知道了。」接着她怯生生的开始解着他的衣裳。 俞睿渊只是低头凝视着她不发一语,等她褪去他的外衣后,他躺到床上,侧着身子「欣赏」着她解开自己喜服的模样。 梅水凌直到她脱得只余抹胸及衬裙,这才坐到床沿,然后缓缓的移向俞睿渊。 她的颤抖十分明显,没有一刻减缓过,不知是刚刚那扇他没关上的窗吹进来的风让她感到寒冷,还是她在怕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躺下。」 梅水菱离他有些距离的躺了下来,俞睿渊长手一伸,把她拉向自己,覆在她的身上时还引来她一声惊呼,但他其实只是打算把她给挪到床的内侧,自己睡在外侧。 「最近天越来越冷了,晚上能有个暖炉可以抱在怀中也不错,你穿了那一身衣服,抱不暖。」 「你……只是想抱着我睡?」 「那是自然,难不成你还希望我做别的事情?」 「不!不是的!」梅水菱连忙摇手,她知道夫妻之间免不了做那件事,她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菱儿,我不会强迫一个不愿献身的女子。」 梅水菱很感谢他的体谅,却不敢肯定他能维持这样的承诺多久。 「我……会尽责为你暖床的,只是……如果你怕冷,是不是睡床内侧更好些?」 俞睿渊侧过身子,将寒意给挡在自己身后,嘴上只是淡淡的回道:「不用,我喜欢睡外侧。」 说得好像他常跟别人共寝一般,要不然怎么会知道更喜欢睡外侧? 想到这里,梅水菱不自觉从他怀中抬起头看向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那双如星子般灿亮的眼眸来不及隐去的什么,让她有些失神。 俞睿渊噙着笑,将她搂得更紧。 她被迫贴着结实健壮的他,感觉到他热烫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摩挲着,另一手则放在她的后腰处,渐渐地移向她的臀,身躯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彼此,她吓得推着他的胸膛。 「你不是说不会强迫我吗?」 俞睿渊坏心的淡笑着,稍一使力就让她制造出来的距离消失,嘴唇亲密地贴近她的耳边,用低沉的嗓音魅惑着她,「我是不会强迫……」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廓,惹得梅水菱泛起轻颤。「那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做你的身子会更暖,抱着你的我也会更暖。」 「你……」 「所以我不会再更进一步,当然,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满足一下我们彼此。」 「我不会!」 「那就好,否则我也是很为难的,我不想让你失望。」说完,俞睿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这才又恢复沉重的表情。 梅水菱盯着他的背,忍不住无声的落下泪来,她不该因为他的玩弄而觉得受了伤害,是她自己说的,他娶她是为了凌虐她,被凌虐她反而心安理得吗…… 在无数次的重生经历里,她遭遇得还不够吗?这小小的伤害对她来说不是虐待,伤不了她。 过了一会儿,她以为俞睿渊已经睡着了,正想往内侧挪,离他越远越好时,却听到他开口— 「谁准你离开的,我的背冷了,抱着我。」 「明明你面向床的外侧,那头比较冷。」 再能忍,都还是能听得出梅水菱的声音带着哽咽。 俞睿渊却没有放过她,「你真的想面对一个男人正面抱着你时可能会发生的意外?」 梅水菱吓得立刻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身子也贴上了他。 直到感觉到她放松了身子,俞睿渊想起婚前偷偷来这里看她的每个夜晚,看见了她躲在房里哭泣,这才又开口,「不要一个人偷偷哭,要哭就抱着一个人哭,心里会好受一点。」 他知道她常常独自在房里哭泣吗?不可能吧!他是因为听出了她现在说话带着哭腔吧?但他会这么说,是因为……关心她吗? 不!更不可能,他肯定会接着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我睡熟了的话,你要是哭得再大声也吵不醒我,你只可以在这个时间哭,否则我会拿你的哭脸取笑你一辈子。 不出所料,梅水菱的泪容添了一抹又恼又无奈的笑,俞睿渊这人还真好猜测,果然就打着这样欺负她的主意啊! 不过,这却让她有种得救的感觉,一个人哭泣是多么孤单悲伤的事,她多需要一个肩膀在她哭泣的时候给她依靠,却又能在她哭完之后忘记她那丢脸的模样,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不是最好的吗? 「睿渊、睿渊……」 她连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这才确定他已然入睡,她便从这份无心给她的温柔,偷偷地窃取了一些温暖。 听见她的哭声,背对着她的俞睿渊却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挪动了他的手想覆上搂在他腰间的那只小手,可终究在碰到她的前一刻,又悄悄挪开了。 成亲数日,除了与俞睿渊在一起的时间,梅水菱总是满脸愁容。 倒不是与他相处有多愉快,而是唯有与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不会想起自己被赶出梅府的事。 她重生后想向弟弟妹妹道歉,但父亲早已为了弟弟妹妹的安全,将她与他们隔离开来,她想让父亲明白自己知道错了,然而从小到大的骄纵让父亲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她。 不过……与俞睿渊在一起虽能暂时忘了这份忧思,却有另一种烦恼。 晨起时,她得服侍他更衣、梳洗,用膳时也要她伺候、布菜,方才用晚膳时他竟然还告诉她,要她去向总管学习,往后后宅得交由她掌理。 第六章 名义上她的确是俞府的主母,但俞睿渊就真的放心把整个俞府交给她?且当她这么问他时,他居然还阴沉着一张脸,问她不掌后宅难道要被百无一用的供养着吗? 要不是俞睿渊自己都说了娶她是想报个小冤小仇,她都要以为他们是一般夫妻了。 俞睿渊进房之前看见的,就是梅水菱在院子的亭子里沉思的样子,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先是愁着脸,后又因为想起了什么蹙着眉,他突然有了主意,扬手招来了身后的阿喜交代了件事,这才迳自走进房里。 梅水菱搓了搓双臂,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竟然开始感到身子有些发寒,她正要转身回房,就看见一名丫鬟走了过来。 丫鬟对她福了个身,说道:「少夫人,少爷请你回房一趟。」 「他回来了啊?」 「是的,少爷晚膳过后去了一趟城西俞府,方才已经回府了。」 梅水菱曾问过俞睿渊不带她回城西俞府去见见公婆吗?他却一直推托,她明白那是因为俞家两老并不喜欢她这个媳妇,怕是成亲那日愿意来主婚也是因为儿子的请求吧! 这也难怪方才晚膳之后他只说要出去一趟,却没告诉她是要回老家。 梅水菱进了房,在外室没有看见俞睿渊,很自然的便闪过了屏风往寝房里走去,然而一进去先是看见了还冒着热气的浴盆,接着就看见他站在一旁。 他一向是回他自己的院落沐浴的,大概是因为两人还不到可以裸裎相见的程度,但今晚他怎么会选择在这里沐浴?她虽然感到意外,却不会有任何意见,整个俞府都是他的,他乐意在哪里沐浴谁能管得了他? 「你准备沐浴吗?那我先回避。」 「为什么要回避?」 「你要沐浴,我不方便留在这里。」 「我要沐浴,你当然得留在这里。」说完,俞睿渊没再多解释什么,大张着双手等着。 梅水菱不是不熟悉他的拥抱,成亲以来的这些日子,他夜夜非得要抱着她入眠,只是现在还不到就寝时间,而且他正准备沐浴,不是吗? 「我、我们这个时候抱在一起,等会儿要服侍你沐浴的侍仆进来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说了要抱你吗?还是你已经等不及晚上就寝,现在就想抱抱我?」俞睿渊说完,还刻意的走上前去,作势要把她拥进怀里。 梅水菱一个灵巧挪移,躲开了。「对不住,是我误解了。」 她的闪躲很明显的让他不开心,所以俞睿渊又大张着双手。「以后服侍我沐浴就是你的工作了。」 「我?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是什么身分吗?」 他一这么说,梅水菱便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拒绝的,她极力忍下心头的不甘愿,走上前为他宽衣。「我知道,不就是让你娶回来欺负的吗?」 俞睿渊放下双手,脸上那愠怒的表情彷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见她有些瑟缩,他才又再次张开双手。 梅水菱看得出来他忍了怒气,却不代表怒气有一丝丝缓解。 「我刚刚想说的是,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什么不能授受的男女。」 那与她说的有什么不同?她不也说了,她是他「娶」回来欺负的? 梅水菱的心里有这样的质疑,但不敢真的说出来,他多变的情绪让她疲于应付,或许她只要乖乖听话,他有一天总会腻了的。 但很快的,她便发现「乖乖听话」得花费她多大的气力。 脱几件衣服并不是多困难,困难的是她要努力无视袒露在自己眼前的身躯。 尽管她没见过别的男子的身躯,但她也知道以俞睿渊这结实的身材,别说女子看了脸红,怕是男子看了也眼红。 他只是一名商贾,不是什么武将,更不是什么做粗活的工人,为什么能有如此结实的体魄?随着她为他褪去中衣,她避也避不开的视线看见了他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还有无一丝赘肉的腰腹。 她害臊得不敢再往下看,立刻站到他身后,改而由他身后解开他的裤带。 直到看见她可爱的表情和反应,俞睿渊的怒气这才缓解,他故意凉凉地问道:「还说你不急着抱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不是……」 「那么为什么不站在我面前解?」说完,他还帮她解下了自己所有的下着,接着故意转身面对她。 梅水菱羞臊得想转身,俞睿渊却不许,还在她正要遮住双眼时,扣住了她的手,让她只能往前站了一步,双手贴着俞睿渊的胸膛,然后就着这个姿势把自己的脸埋住。 他放开了一只手,将落在她耳边的发丝勾至耳后,然后倾下身子,煽情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么急着送上来不是为了拥抱?那么我想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是想与我共浴吧!」 「才不……」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想退离开,但来不及了,俞睿渊顺势拥住了她。 「这浴盆太小,年前我得到江南去办点事,到时候带着你去,在江南我有座别府,里头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到时……我再与你共浴。」 「我不是要与你共浴。」 「好了,知道你害羞不敢说,我心里明白就好,我再不入浴水都要凉了。」 这一回,俞睿渊没再为难她,也没再阻止她因为害羞而别开眼的动作,自己进了浴盆。 在浴盆里坐定,他看着梅水菱被气鼓的双颊,方才她在院子里沉思的愁容已全数消散了去,他这才缓缓露出微笑,接着又故意命令道:「说了要你服侍,怎么你连擦背都不会吗?」 梅水菱腹诽着,就算她说不会他也会笑话她、逼她学吧!与其让他去命令一个侍仆来教她怎么服侍他入浴,她宁可自己慢慢学就好,让人知道了多害臊啊!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她的担忧已然成真。 「我已经吩咐了侍仆,以后就由你服侍我入浴,所以时间一到你就自己回房来,别让我再叫人去请你。」 天啊!他的欺负还真是彻底!非得让人知道她这样服侍赤身裸体的他吗? 不用猜也能肯定她绝对在腹诽他,俞睿渊笑得更开心。 梅水菱看着他的笑容,这才松了口气,看他开心的样子,应该不会再想出其他的事情欺负她了吧? 也因为松了口气,她才惊觉自己又忘了方才在院子里正愁着什么。 俞睿渊总说要欺负她解气,但若她告诉他,每次他这样欺负她,得利的反而是她,因为她能够暂时忘记愁思,不知道能不能借机气气他,在这小心眼的战争之中取得一次胜利? 「丫鬟说你回了一趟城西俞府,公婆有说些什么吗?」 这句话让俞睿渊收起了笑容,他将后脑枕在浴盆边缘,阖眼假寐,并没有回答她。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睁开眼,看着不死心的梅水菱,刻意转移了话题,「菱儿,我们成亲好几天了,现在你还觉得我在欺负你吗?」 「自然是欺负,俞府这么大,就找不到一个服侍的丫鬟吗?」 「你要我让其他女人来服侍我更衣沐浴,夜里还为我暖床?」 第七章 他叫她做的工作又何止如此?梅水菱忍不住顶嘴道:「我说的服侍是指晨起时服侍你更衣梳洗,还有用膳时伺候你。」 「原来你这么不喜欢做这两件事啊……那么我让侍仆来做就是了,你早说我就会依你了。」 「真的?」 「自然是,那么,除了这两件事,你很喜欢服侍我更衣沐浴及暖床吧?这两件事我会依你,你可不许又不甘愿了。」 他又刻意误解她!尽管是因为怒气,但梅水菱的双眸里终于有了火花,这让她整个人显得鲜活许多。「俞睿渊,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他老实不客气的承认。 闻言,她不由得一愣,一时还真找不到由头发难,只好又默默的低下头为他擦着背。「早该猜到你又是在欺负我。」 「这怎么是欺负,明明你方才抱怨的我都答应让别的侍仆做了,你还不满意?」 「我……」 梅水菱还想再说什么,直到她突然想到俞睿渊转移了话题,于是她收起了一身的气焰,落寞的问道:「公婆找你回城西俞府,是要说我的事吧?」 没有成功转移话题,俞睿渊叹了口气,在浴盆边撑着肘、支着额,这才回道:「你别管他们说什么,我会处理。」 「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因为我们两家互相为敌的事?」 「互相为敌又如何?我终究是娶了你,在这件事情上头他们已经为难不了你。」 怎么为难不了?梅水菱想着过去的自己,刁蛮骄纵任性,脾气又大,谁家父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了这样的女子? 「他们肯定很不喜欢我吧……」 她是因为过去他爹娘对她的态度猜出来的?还是最近爹娘对她的一些不满传进了她的耳里?俞睿渊定定地瞅着她,问道:「有人在你面前碎嘴吗?谁?回头我非撕了他的嘴!」 「不是,下人们都很尽责,你别迁怒他们,是我猜到的。」 「放心,有我在,你选了我助你,就要相信我。」 「是啊,这一回我选你,或许真是选对了。」 「什么这一回下一回的?你才刚嫁给我,就想着再有下一次机会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笨,明明每次都会看见你坐着轿子经过梅府大门,怎么就没有一次上前去把轿子拦下来向你求助?」 她的话让俞睿渊懵了,什么每次?他很少坐轿子,路程近些的他喜欢用走的,可以顺道逛一逛;路程远些的他则坐马车,那天会坐轿子,只是刚好马车轮轴断了。 不过听到她说自己是正确的选择,他倒是很受用,他满意的拉开了笑容,命令道:「菱儿,水快凉了,你再不快些我就把你拉进浴盆里,抱着你取暖。」 「别!我快、我快就是了!」 害臊算什么,至少她一身衣裳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她才不要进浴盆与他共浴! 这么想着的梅水菱加快了动作,而且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就怕他又找到她的语病,真把她给拉进浴盆里。 俞睿渊本在等着她回嘴,这样他可以逗逗她,他只说抱着他,又没想她脱衣裳,但若她觉得穿着湿衣裳不舒服,他可以为她脱去,偏偏她很聪明的保持沉默,让他真的觉得有些扼腕。 今日俞睿渊出门,难得没有带着阿喜随行,等他忙完一回府,阿喜立刻迎了上来,他遣退了左右,迳自往梅水菱的院落走去,阿喜自然跟随。 「查得如何?」俞睿渊问道。 「回少爷,奴才去了一趟私塾,他已经不在那里教书了。」 「除了当夫子,他还有什么办法营生?」 「在奴才看,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若不在私塾当夫子,怕只能在街上卖字画了。」 俞睿渊停下脚步,阿喜躬着身子跟着停了下来,他头也没抬一回,似在等着主子的下一个问题。 「我虽不常去市集走动,但我想他并不是真的在市集卖字画吧?」 「是的,他似是凭空消失了,会不会是因为少夫人嫁人了,他黯然神伤离开了?」 「凭空消失?黯然神伤?是任务完成自动消失了吧!」 「少爷英明,奴才愚钝自是没想到。」 「英明?我若英明,早就把那人给揪出来了,他在暗我在明,我这才会错失了机会,让他给逃了。」 「那么……少爷还要继续找他吗?」 俞睿渊没有细想便摇摇头,事到如今,他不会轻易现身,多找无益。「阿喜,你说一个人没了生计要怎么过活?想必给了他不少银子吧,该得要有多大的利益,那幕后操纵之人才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奴才想……少爷其实心里早有定见。」 「我心中有底,但没有证据,万一错判了冒然行事,只会让菱儿更为难。」俞睿渊负手而立,知道自己终究迟了一步。「他的消失就代表谣言不会继续散播开来,城里那些供人闲谈的话题多,一段时间便会平息了,你留意着他的行踪便行,他若回万安城,立刻来禀。」 「少爷想他会回来吗?」 「就算钻到土里没了踪迹,久了也得探出头来吐口气,只看他会不会回老巢而已。」 「是!奴才明白了。」 「退吧!」 「少爷可是要找少夫人?」 俞睿渊白了阿喜一眼,没有回答他便迈开了步伐。 阿喜紧接着又道:「少夫人正在房里刺绣呢!」 俞睿渊顿时停下脚步,不单因为听到梅水菱竟会刺绣而觉得讶异,也是因为阿喜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他说这么一句。 梅水菱既是在房里,他回房自然就能见到了,何须阿喜事先告知? 「你总不会因为知道她应该不会刺绣,觉得稀奇才故意这么说吧?」 「奴才自然觉得稀奇,奴才的确不知道少夫人会刺绣,但奴才却知道少夫人为什么会开始刺绣。」 「喔?她告诉你了?」 「少夫人不用告诉奴才什么,是奴才听到少夫人院落里的丫鬟碎嘴,说是少夫人叫人准备刺绣的材料后,喃喃自语的说了什么她才不是百无一用的。」 俞睿渊凝起脸孔,锐利的鹰眸盯视着阿喜,「你想说什么?」 「少爷,奴才是想说……少爷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少夫人,明明少爷你就……」 俞睿渊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你也觉得我在伤害她?」 「奴才不敢臆测。」 不敢臆测?不敢臆测就不会说这么多了! 「你的确不该臆测,也管得太多了。」 「奴才是怕少爷后悔……」 「退吧!」 这一回,阿喜顺从的闭上嘴,依着命令退下了。 俞睿渊来到院落,梅水菱一如以往不让人服侍,独自一人在房里忙着,他没有吵她,只是远远的看着,发现她不但会刺绣,看起来似乎还在缝制荷包。 这荷包的布料及用色都不像女子的物品,她做这个荷包是为了什么? 俞睿渊由怀中拿出自己的荷包,与其说他念旧,倒不如说他只是缺个人在他身旁提醒,要不是看见梅水菱在缝荷包,他还没感觉到自己的荷包都用旧了。 他突然好想要她缝制的那个荷包,就不知道她是要送给谁的?有这样一个人让她送出手上的荷包吗? 第八章 没来由的嫉妒让俞睿渊心情不快,刻意出声道:「梅府大小姐无才是全万安城都知道的事,怎么原来大家都错了,你竟有着一手好绣技?」 梅水菱被吓了一跳,下一瞬,手里刚缝好的荷包就被俞睿渊给抢了过去,他左右端详着,似是很满意上头绣着的翠竹。 「他们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除了有着一手好绣技,还会其他的?」 「当然,我还会……」被说得这样无能,梅水菱当然很不服气,她除了女红,还会弹琵琶,虽然书读得不多,但吟几首诗词也是可以的,但当她正想一一细数自己的能力时,又突然发现,他哪里是想知道她会什么,分明只是想取笑她,她猛地住了嘴,有些不满的瞪着被他抢走的荷包。「还我!」 「你先回答我,你做这个荷包是要做什么用的?」 「能做什么?当然是积攒着等万一我被你赶出俞府流落街头时,能拿来卖钱啊!」 听到这个回答,俞睿渊马上露出了怒容。 梅水菱相当识时务,立刻老实道:「我相信此时此刻你的承诺,但很多时候总会有不得已,我是防患于未然。」 「没收!」 「什么?!」 「这用的是我俞府出资买的布料、绣线,你以为你被赶出门了,还能带得走?」 「你也用不着这么小气吧,你俞府财大势大,就几件绣件也要与我计较,我一开始总要有几件绣件来卖钱换本钱,才能再买新的布料绣线来做新的绣件啊!」 听她说得好像都计划好了似的,俞睿渊更不开心,她就这么不相信他,觉得他总有一天还是会把她赶出去? 她这哪里是防患于未然,根本是杞人忧天了。 「你以为说要卖就能卖吗?」 「当然,在街上摆个摊子就行了。」她又不是没卖过,当然,她重生无数次的事是不能告诉俞睿渊的,说了肯定被人当成疯子。 「这样抛头露面,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做得了吗?」 「别小看我,瞧你不就连我有这手艺都不知道吗?」 俞睿渊再仔细端详,不吝于称赞道:「的确,这荷包上所绣的青竹葱翠挺拔,荷包的缝线紮实,做工十分精细,若不说,我还真以为是十分有经验的绣娘做的。」 「那是因为我很有天赋。」 梅水菱有一回重生,得一在街上摆摊的绣娘所助,那名绣娘看梅水菱觉得颇得她的缘,就问她要不要学些手艺,认知到自己得有一技之长才能免于流落街头,梅水菱便向她学了,而且还学出了兴趣,虽然后来还是改不了她流落街头的命运,但每回重生她总是会故意再与那名绣娘不期而遇,让那名绣娘再教她新的绣技。 几次重生之后,梅水菱学得有模有样,那绣娘便把摊子让了一部分给她摆她所做的绣件,让她换些勉强能餬口的银子。 只是每当她觉得否极泰来,日子可以这么平平安安的过下去时,就会发生大大小小不同的灾祸让她无法继续当时的营生,在试过了好几回,甚至某次遇上了抢劫的贼人,险些害死那名绣娘后,下回再重生,她便没再接近过那名绣娘。 她自小学什么都快,就只是不爱学而已,但没想到这门技艺倒真让她学成了,后来在绣坊找到了一份工钱还不错的工作,若不是遇上了…… 想到这里,梅水菱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 「天赋?还真敢说呢!」俞睿渊顺理成章的把荷包给收进怀里,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还她。「这个荷包我要了,之后你要积攒多少绣件我都不会再管,要走的时候你也可以全都带走。」 「真的?」 「你再质疑我的话,看我怎么欺负你!」 「别!我道歉就是了……」梅水菱连忙道歉,他现在欺负她欺负得还不够吗?她要服侍他入浴,晚上还要半裸着让他拥着入眠,对她来说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啊! 俞睿渊心里是得意的,他才不管她原先绣这荷包是要做什么用,总之,他要了就是他的了,他酷爱青竹,这荷包很对他胃口。 他开心的正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她,问道:「菱儿,你可知道我的院落里植满青竹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因为你喜欢青竹吗……」梅水菱突然意识到自己露了馅,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其实她若是神态自若的说完,俞睿渊还不会怀疑,可是她捂住自己嘴的样子分明是不打自招,他看了开心,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郁,做了一个决定。 「菱儿,我开间绣坊让你管理吧!」 「绣坊?为什么?你放心让我管理你的产业?」 「难不成你真想在俞府里好吃懒做吗?」 「不敢,我做就是了。」梅水菱没好气地咕哝道。 明明都叫她要学着掌管后宅了,她哪里好吃懒做了?更何况她不是努力的开始做绣件了吗?是真的可以卖钱的。 只是她想着第一个做出来的一定要送给他,感谢他收留她,之后她真的会认真做可以换银子的绣件嘛! 「掌管绣坊之后,你还得学会看帐,偷懒不得。」 「是,我知道了,可是……」梅水菱想起之前的经历,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异议?」 「不是,我只想问问你,如果送绣件的时候绣件被盗,刚好那绣件的布料及上头缝制的珠宝都是客人提供的,到时你会把罪责全推给我,让我背负私吞了客人的订金及材料的这个罪名,把我赶出去吗?」 又是赶出去!俞睿渊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无奈了,她这没由来的危机感到底是怎么养成的?真的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突然被父亲赶出家门而受了惊? 「我不会让你去送绣件,绣坊里有专门的雇工会送,就算是比较珍贵的,通常不是掌柜亲自领着雇工去送,也是客人会自行来取,用不着你做这些粗重工作。」 才怪!明明就有绣坊让她一个小小的绣娘去送,丢了还要她赔,赔不出来就被赶出绣坊,但如今,她还是想相信他的保证。「所以我不会因为这样被赶出去?」 俞睿渊重重的叹了口气,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只能顺着她的话回道:「对!绝不会因为这样被赶出去。」 「睿渊,你真是我的救星。」梅水菱一开心,便挽着他的手臂撒娇起来,「我老实告诉你,其实是我那天见你的荷包很旧了,便想着要做一个荷包送你。」 「我知道。」俞睿渊勾起一抹浅笑,早在问她青竹的事时他便猜到了。 看她自从成亲后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他相当开心,自然没有提醒她两人此时举止亲昵,而是静静的享受着。 他相信很快他就能告诉她他娶她的真正原因,这个傻菱儿,至今还以为他娶她是为了欺负她呢! 【第三章】 没多久,俞睿渊真的帮梅水菱开了一间绣坊,而且是归在她的名下。 除了这件事让梅水菱感到意外,她更惊讶的是绣坊的名字及所在地。 曾经那间给了她工作最后又把她赶出去的绣坊,就是如今俞睿渊开设的这一间,那回的重生,梅水菱知道自己可能会害了那名教她手艺的绣娘,便决定要避开她改而选择去绣坊找一份工作,但试了几间绣坊,也不知是听说了她因为与人私通被赶出家门,还是她真的手艺太差令他们看不上眼,她一直没找到能给她工作的绣坊。 第九章 直到街上又新开了一间绣坊,她想着再试最后一次,便带着一些自己做的绣件过去,掌柜看了她的绣件后觉得她的手艺不错,才留她在绣坊里工作。 如今在同样的地点开设了同样名为「贻湘」的绣坊,这绝不会是巧合! 梅水菱有些怨怼俞睿渊,他还说不会赶她出绣坊呢!明明绣坊就是他开的,还有,那天俞睿渊说要开间绣坊让她管理,让她一时开心不已,现在看来他明明早有打算要开绣坊嘛。 那回的重生她可是完全没见过俞睿渊,他还不是开设了一间绣坊? 然而这间绣坊的巧合还不只如此,当梅水菱第一天到绣坊去时,就看见绣坊里的其中一名绣娘,正是当时教会她绣技的不婆。 不婆说是婆,年纪也只有五十多,小时候家里穷,爹娘就给她取了一个「不」字为名,现在大家才会叫她不婆。 不婆当然是不识得梅水菱的,但梅水菱却很开心能再次见到她,不过梅水菱忘不了不婆曾代她受劫的事,如果贻湘绣坊一定会遇上盗贼事件,那么如今的她不可能会去送绣件了,会不会有可能转而让不婆去送? 梅水菱立刻交代掌柜说绝对不能让不婆去送绣件,掌柜也不疑有他,毕竟以不婆的年纪,送绣件的工作的确轮不到她。 就当梅水菱以为一切都处理得顺顺当当的时候,她从成亲之后就未曾见过的公婆终于要见她了。 梅水菱心里忐忑,知道公婆找她去绝对不是好事。 去到了城西俞府,走过曾经熟悉的廊道,梅水菱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除了因为即将要面见她的公婆,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小的时候每回来此,都有着不好的记忆——俞睿渊欺负她的记忆。 「重新再回到俞府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老是欺负我,我怎么会忘记?」 明明就是她先讨厌他,才害得他不得不欺负她掩饰对她的心意…… 俞睿渊正想反驳,刚好瞥见领路的奴仆在偷笑,这群奴仆在俞府工作几十年了,自然也记得他们两人儿时的事,看来在他人眼中,他以前真的时常欺负梅水菱,可他以为自己其实就是冷淡了些,有时嘴坏了些,也不至于能让她一辈子记着的地步吧? 俞睿渊就这么边想边被领进了大厅,他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情形,一名女子便扑进了他怀里。 「好久不见,想我吗?」 梅水菱瞪大了双眼看着,虽然她与俞书渊不是一般的寻常夫妻,但外人是不知道的,当着她的面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夫君」,是要与她叫阵吗? 正当梅水菱这么想,就见那女子埋在俞睿渊胸膛的脸转向她,对她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梅水菱再不用怀疑,没错!这名女子的确是在与她叫阵! 俞睿渊没有一丝留恋的推开了那名女子,脸上也没有女子口中该有的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静岚,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已经不是那个十岁不到的小娃儿了,随随便便就扑到一个男人的怀里成何体统?即便你是我表妹也不行。更何况我不觉得才几个月不见,能称得上「好久不见」。」 郭静岚虽然被推开了,也看见俞睿渊刻意跨开一步,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但她还是不放弃的走近他,直到挽住他的手臂。 梅水菱留意了她的举动,她倚在俞睿渊的身上柔若无骨,走起路来揺曳生姿,那不是刻意造作的伪装,梅水菱低头一看,发现她有着比一般女子还要娇小的双足,难怪不用裹足便有裹足女子步行的风情。 梅水菱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想宣示主权,她似是不经意的穿入两人之间,顺势迫使郭静岚放开手,自己则挽住了俞睿渊的同一条手臂,接着带着点嘲讽意味问道:「睿渊,这位姑娘是谁?怎么才数月不见,说得好似几十载不得相见一般?」 「这是……」 郭静岚不痛快,嘴上便也不饶人了,她打断了俞睿渊的话,抢白道:「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吗?这就是我思念表哥的心情……」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掩着嘴轻笑起来。「对不住,我忘了你可能书读得不多。」 这么明着嘲笑她又岂止是叫阵而已,根本已经提枪上阵开始厮杀了!但梅水菱无法反驳,毕竟她书的确读得不多,过去的她认为识字就够了,哪里需要读那么多书,会吟些诗词也只是因为她天生喜欢曲韵,和着音律吟唱罢了。 但俞睿渊可不容许他人欺辱他的妻子,他先是口气温和地替梅水菱解惑,「菱儿,她是郭静岚,是我姨母的女儿。」说完,他转向郭静岚,立即板起了脸。「静岚,我不习惯与你这么亲密,外人看了还以为我在欺骗小丫头感情,以后不许这样搂搂抱抱。」 「表哥真是过分,人家都说了我好想你。」 「既然想我,我成亲时你怎么不来?现在见也可以,静岚,这位就是我的妻子、你的表嫂,梅水菱。」 十六岁的郭静岚自小十分受俞夫人的宠爱,常常到俞府来玩的结果就是从小便暗恋俞睿渊这个表哥,怎知他居然娶了别人,她心碎都来不及了,怎么还有办法参加喜宴? 面对梅水菱,郭静岚自然也是充满敌意的,更何况她知道姨母及姨父并不喜欢这个媳妇,她自认为有靠山,更没必要假装友好了。 现在郭静岚被俞睿渊一再拒绝,生着闷气回到俞夫人的身边。 俞睿渊没想发难,最好这个灾星离他越远越好,他知道这个小丫头自小就倾慕着他,但他不可能有所回应,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其它人—— 俞夫人拍了拍郭静岚的手安抚她,今天要梅水菱来,可还有更重要的事。 见郭静岚安静了下来,儿子媳妇也行礼问安了,俞老爷想问的还是他最介意的事,「我听说睿渊他最近开的绣坊,是在水菱你的名下?」 梅水菱的思绪转啊转的,听公公这不满的口气,分明是把她当成想要骗取夫家财产的女人了,不过她能够理解,毕竟父亲当年在做生意时的确耍过手段抢了俞家的生意,公婆如今看她不顺眼也合理。 但是郭静岚看到她被训,是在得意个什么劲儿?这个郭静岚分明也看她不顺眼,应该不只为了替她姨父姨母抱不平吧? 梅水菱看了俞睿渊一眼,想必郭静岚对自己的敌意是因为某人。 「你看着睿渊做什么?还想着让他为你开脱吗?」俞老爷更不高兴了。 梅水菱老实不客气的把一切推给了俞睿渊,毕竟绣坊真不是她向俞睿渊要的,「绣坊的事是睿渊决定的,水菱不会贪图俞府的产业,若爹娘不允,让睿渊收回便是了?」 「你已经迷了他的心魂,知道我们说不动他才刻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这下她还成了蛊惑人心的妖女了?梅水菱当然觉得委屈,但想来她会嫁进俞府也不是因为情爱,又不免有些心虚。 「爹、娘,请别如此指责菱儿,在绣坊设立之前,她并不知道我是以她的名义开设的,那是我要给她的补偿。」 「她被赶出家门你收留了她,就是莫大的恩惠了,还要什么补偿?」 第十章 「菱儿是因为嫁给我才被她爹给赶出家门,我如此弥补她有什么不对?」俞睿渊握住了梅水菱的手,明示了他的决心。 郭静岚咬着下唇满是不甘心,表哥这般护着梅水菱,还那么亲密的牵着梅水菱的手,这些都让她嫉妒极了。 「你娶妻之后,都敢明着反驳我的决定了?」俞老爷气得只差没取家法打儿子一顿。 郭静岚看准了时机,说道:「姨父别气,表哥是让人蒙蔽了。」 这个郭静岚果然又把错怪到她的头上,梅水菱实在无奈,绣坊虽是在她名下,但终究也是俞睿渊出资,这事全绣坊的人都知道,难道她真能对绣坊动什么手脚不成? 其实她真的不在乎是不是能管理一间绣坊,甚至拥有自己的铺子,所以她实在不明白俞睿渊为了什么这么坚持,她不相信他对公婆说的是实话,真是为了弥补她,但又实在难以反驳他的种种行为。 看着他宁可忤逆自个儿的爹娘也要把绣坊给她,她想起了那回重生在绣坊工作的经验……那回她找了好几间绣坊都找不到工作,贻湘绣坊却用了她,会不会也是他如此独排众议的挑了她? 「爹,菱儿跟她爹不一样,她爹当时是背叛了你,抢了俞家的生意,但菱儿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是我知道她的绣技不差,想开间绣坊给她管理,她根本从没向我提过。」 俞老爷知道无法改变儿子的想法,幸好他纵横商场多年,也不是看不出儿子打什么主意,在儿子有了开设绣坊的念头时,他就把信任的人安排进去做了掌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会先知情。 「我暂且就相信你的话,但别以为我不会关注绣坊的事。」 「我知道,爹不是安排人做了绣坊掌柜吗?」 俞老爷见自己的手法被儿子看破,难免恼怒。 俞睿渊也不是不气,毕竟他都自立门户多年,父亲却仍想着掌握他,但出于孝道,他不想忤逆父亲,更何况他也没什么怕人打探的。 「等等。」此时,俞夫人说话了,见俞老爷安排了人俞睿渊都不在乎,看来他已经让梅水菱给迷了心魂改变不了,既然如此,她就得安排一个变数。 「娘还有吩咐?」 「我要给静岚在绣坊里安排一份工作,静岚自小跟着她娘学绣技,可不输一般的绣娘。」 「可是……」 俞睿渊自然明白郭静岚进了绣坊只会兴风作浪,正要拒绝,然而一直被他握着的梅水菱的手却紧了紧,让他转而望向她。 「这是好事啊!你的表妹,我这个做表嫂的会好好关照她,你别担心。」 俞睿渊的所有不快,都在听到梅水荖自称表嫂之后一扫而空,见她向郭静岚宣战一般表明了身分,让他得意了起来。 她终于也意识到她不是他捡回来的奴仆、娶回来欺负的仇人,而是他的妻子了吧! 「好吧,就依你,不过为了公平,你不能让静岚少做些事,否则会让其它绣娘不满。」 「我知道,静岚才十六岁,就算再有天赋也缺少经验,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郭静岚可没想居于弱势,当下就反驳道:「梅水菱,你不也才十八,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静岚,你若不想唤我一句表嫂,到了绣坊你称我梅老板或俞少夫人我都可以接受,千万不要失了礼数,你也不希望娘举荐进绣坊的人成了笑柄吧!」 梅水菱得意的微勾起嘴角,她重生的日子加一加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岁了,她的绣技自然不是郭静岚能比得上的,但这种话可不能说,不过她是表嫂,对表妹「耳提面命」一番,不为过吧? 「你——」郭静岚气得说不出话来。 俞睿渊笑看了梅水菱一眼,同她向爹娘行礼道别,便领着她离去。 他的妻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了啊!方才应对进退得宜,他非常骄傲。 「你为什么不让我拒绝静岚来绣坊,你可知静岚是个灾星?」上了马车,俞睿渊立刻对梅水菱说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郭静岚,比起过去的梅水菱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才爹娘都气成那样了,要是再拒绝,你有好日子过吗?况且,要说灾星,我可是开山始祖,静岚斗不过我的。」 他被她的话给逗笑了,不过他也很欣慰,现在她已经可以自嘲了,看来被赶出梅府这件事,她多少也释怀了一些吧? 「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事都要告诉我。」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梅水菱不是自大,她就是觉得那回的重生,俞睿渊肯定是为了帮她才让她进了绣坊工作,就像这回让她管理绣坊一样,至于她最后还是被赶出绣坊的事……既然掌柜是她公婆的人,肯定是趁着俞睿渊年前不在万安城的时候把她给赶出绣坊的吧! 「我再问你一次,你现在还是觉得,我要你嫁给我,是打算欺负你吗?」 「你欺负我时,我总是能忘了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愁思,莫非,也是你故意的?」 「如果我说是呢?」 「可到底为什么?你又不爱我,为什么愿意帮我到这个程度?」 「你又知道我的心思了?」 「自然知道,就凭你从小到大欺负我。」 她又说他欺负他了,他真是气闷,「你也不想想你小时候是怎么对我的……」 「不过……」梅水菱打断了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真切的感激之情。「我很谢谢你帮了我,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的当你的妻子。」 是啊!想到自己经历过的无数次重生总是下场凄惨,这回嫁给俞睿渊虽非自己所愿,但至少他给了她一个安定富足的生活,所以她决定要改变想法好好认识他、好好当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爱无妨,当一对像朋友一般的夫妻也不错。 原来,那个小时候总是欺负她的大哥哥,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温柔又善良的男子了啊! 梅水菱嫁进俞府后,总是安分的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可是自从她知道俞睿渊是真心帮她后,她也很认真的做好主母的本分,就像她从总管那里听说俞睿渊婚后住进她的院落,就让人着手把他几年没整修的院落好好打理一番,今天正好完工,便想着去视察。 俞睿渊的院落里植着四季长青的翠竹,看不出如今已是深秋,屋子旁还有一株巨松挺立着。 喜欢苍劲的青松及葱翠的翠竹,他想必是个正直的人吧……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掩嘴轻笑,真是的,一开始他怎么就不老实说他是想化解与她之间的嫌隙,才会帮她的? 梅水菱进了俞睿渊的书房,看见了一室的藏书,她随意的浏览着,有些后悔过去为什么不多读点书,否则若能与他聊聊这些书的心得,两人之间定能更有话题。 接着她看见一支摆放在架上的笛子,她好奇的拿起来,这笛子看起来可不只是摆设而已,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去城西俞府时常常会听见的笛声。 初次去城西俞府,梅水菱就喜欢上那偌大的花园里的每一处景色,假山曲径别有洞天,在深处藏了座凉亭,还有那矗立几丈高的大树,偶尔会飞来鹰隼,但她最喜欢的是被豢养在一座鸟园里的几只黄鹂,会在夏日唱出婉转动听的说声。 第十一章 她被黄鹂的歌声吸引,一下子就着了迷,直到不知哪里来的笛声吓着了黄鹂,黄鹂扑腾飞起藏到了鸟园的深处,也没了声响,虽然笛声十分悦耳,但或许是打扰到了她,她其实还抱怨过笛声几句。 现在想来……那便是俞睿渊吹奏的吧! 今日俞睿渊有目的的提早回府,一听到梅水菱在他的院落里他便赶了来,在书房找到她时,正见她捧着他的笛子看着,他由她的手中接过,将笛子放回了架上。见他难得提早回来,梅水菱露出了笑容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他不难发现她的改变,先前的她许是因为被赶出梅府的关系,总是躲在房中偷偷哭泣,再不然就是对月沉思、满面愁容,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是无意间发现只有在欺负她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种又羞又恼的表情,忘了离家的愁思,所以他便开始捉弄她,宁可看她气鼓了双颊,也不想看见她哭。 但最近的她不再总是愁着一张脸,每天他自商行回来后,她也总喜欢腻在他的身边,不但安分的服侍他,还会问他一些怎么管理绣坊的问题。 在教授她的时候,俞睿渊发现她的确如她说的学得很快,看她管理后宅、管理绣坊越来越出色,他十分满意。 他就知道梅水菱是被梅老爷及他那个继夫人给养坏了的,看看她现在多能干、多贤慧啊! 「想什么?我问你怎么提早回来,你怎么发傻了?」 「不早了,冬日日落得早,很快就天黑了,我想带你去参加庙会,这才早点回来。」 「庙会?又到了一年一度办庙会的时候了啊?」 「是啊,都快过年了。」 梅水菱一听到庙会就开心,想也没想便挽住了他的手。「那走吧!」 这些日子以来,俞睿渊已经习惯了她的亲密,顺口问道:「菱儿,你现在不讨厌我了吧?」 她很认真的摇了摇头,知道他助她那么多回,她哪里还会讨厌他?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闻言,梅水菱马上放开了挽住他的手,他本要带着她离开的步伐因此一顿。他没有回过头看她,神色如因为她的动作而显得落寞。 看来是他太心急了,事情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她只是少了敌意而已。 梅水菱的神情有些复杂,其实她方才一放开手就后悔了,她真的不讨厌他,可真正的夫妻背后意味着有名有实的关系,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但是他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人,只要她老实说,他一定能再等等的,她何必反应这么大。 「睿渊……」 「挽着我,庙会里人多,我怕你走散了。」 看他似乎没有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梅水菱这才松了口气,他或许没发现她刚才无意中的疏离动作吧! 梅水菱上前又挽住了他,但脸上可不是开心的表情。「我又不是孩子。」 庙会离俞府不远,他们没坐马车,而是用走的,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享受这闲适的气氛。 直到快到庙会时,在人声鼎沸的吵杂声中,隐约传来了从寺庙中传出的丝竹之声,梅水菱这才想到要问,「小时候我到俞家老家听见的笛声,是你吹奏的吧?」 但俞睿渊并不想与她谈起那事,毕竟他与她之间,有关于笛声不好的回忆。 他只是淡淡地回道:「大概是吧。」 「可我们成亲之后,怎么没听你吹奏过?」 「怎么,你突然对我的笛声感兴趣了?」 「我喜欢音律,自然想听你吹奏啊!」 俞睿渊笑了,他虽没明言,但梅水菱看得出来他是在笑话她,「你真的很看不起我呢,我说我喜欢音律,你一定又在想,「梅府大小姐的无才在万安城是出了名的,你也懂音律?」是吧?」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依然没有多言,彷佛在笑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我真的懂!我还会弹奏琵琶呢!」 这一点,俞睿渊的确很讶异。「你当真?」 「当然是真的!看来你真的以为你娶了一个非常没用的妻子,难怪你老是以为我在后宅好吃懒做,既然这么看不起我,当初何必娶我?」梅水菱双手叉腰,没好气地瞅着他。 在他看来,她这模样绝对是在娇嗔,可爱极了,他笑着将她的一只手拉了回来,让她挽好自己,这才走进了庙会的人群里。 「我从小就想娶你……」 几个孩子开心笑一着跑过俞睿渊及梅水菱面前,以至于她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俞睿渊别开脸,说道:「我说,是我的错,我送你一把琵琶向你道歉可好?」 「真的可以吗?」 「不要?那我收——」 「要!我要、我要!」她从小最大的兴趣就是弹琵琶,本来父亲是为了让她培养出高门贵女该有的气度才让她学,但没想到学是学了,还是没能改了她的脾气。 「你可否再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的笛声。」 「为什么要听我的笛声,你不是不喜欢?」听她又提起这事,俞睿渊不甚开心,想起了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娃对他的批评,要不是他真的喜欢吹奏笛子,大概已经被打击得一蹶不振了。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小时候去俞府时总是很期待能听完整首曲子呢!可是总是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好像是因为我去了才停止吹奏似的。」 「你骗人,你敢说你从没说过讨厌我的笛声?」 「我才没有……」梅水菱气得反驳,直到想起她第一次听到笛声时,正是笛声吓跑了黄鹂的时候,时日已久,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但那时她只是因为想听黄鹂啼叫才怨怼笛声,根本不是讨厌那笛声。「有人跟你碎嘴,是不是?」 「瞧!你这叫不打自招。」 「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收回好不好?我喜欢听、很喜欢听。」 这下,意外的人倒成俞睿渊了,不过更多的是欢喜,他微勾起眉,笑道:「菱儿,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 「哪句话?」 「你说,我既然认为你无才,又为什么要娶你,但就是因为你无才,我才更该娶。」 「为什么?你不想娶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吗?以你的家世,要找这样的女子也不难的。」 「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啊!」 原来他这是拐了个栾笑话她!梅水菱气得想转身走开,却因为天上突然传来的爆破声,吓得又躲进了俞睿渊的怀中,直到听到周遭传来众人惊奇的喊着「放烟花了」,她才开心的转身仰头看着。 俞睿渊从身后悄悄搂住了她,看着她的注意力全在那烟花上,因为自己的得逞而窃喜。 是啊,她是无才,脾气又坏又刁蛮,可是她小的时候很可爱,长大又出落得十分清丽,他早被迷得神魂颠倒,所以才会即便威胁、利用她的困境,也要逼她嫁给他。 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困境,梅水菱大概永远也看不上他。 在他小的时候,有回父亲带着他到商行去,在半路看见由嬷嬷带着、远远经过他们面前的梅水菱,她有着可爱又活泼的笑容,感觉十分亲人,那时俞府还未与梅府交恶,父亲指着她,满脸笑意的说:「那是梅府的千金,名叫梅水菱,爹爹去梅府给你们定个娃娃亲,你说好不好?」 第十二章 那时的梅水菱不经意的回过头,不知道是否发现了他盯着她,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虽然很可能那个笑容不是给他的,但如从此进驻了他的心,他永远记得自己傻傻的笑了,用力的点了头,「好。」 烟火放完,梅水菱开心的想与俞睿渊分享她觉得烟花有多漂亮、她有多开心,却没想到一回头会看见他正笑看着自己,而且他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种她非常陌生的情绪。 为了掩饰自己突然变得又急又快的心跳,她故意没好气地道:「你在笑我因为烟花这么开心很傻,是吧?」 「那是自然,瞧瞧你脸上的表情,跟那些娃儿有什么不同?」俞睿渊本是笑着拿不远处的两个娃儿当例子来笑话梅水菱,直到他看清了那两个娃儿是谁,他立即敛起了笑意。 梅水菱不解,转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的是梅夫人及随身服侍的嬷嬷及丫鬟,带着梅夫人一双亲生儿女来参加庙会。 梅水菱离家许久,再见到弟弟妹妹自然开心,立刻上前想摸摸弟弟妹妹的头,没想到才刚走近,就见他们躲到梅夫人身后。 「母亲……」梅水菱怯怯的喊了声,继母自小就疼她,若她真心悔过,继母能感受到吧? 但她没想到梅夫人却是冷着一张脸,牵着她一双儿女的手,冷漠的转身走开,就连那些个娘嬷、丫鬟,也没看她一眼就跟着离去。 「菱儿……」俞睿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为梅水菱心疼。 几乎逼出眼眶的泪水被梅水菱硬是吞了回去,她勉强自己装出笑容,好像刚才的事不曾发生一般。「烟花看完了,该去买捏面人了,我最喜欢捏面人了。」 她的脸上是笑着,但心里呢?俞睿渊想安慰她,就见她拉着他的手,真的往捏面人的摊子跑去,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像平常一样,用欺负她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忘了心里的难过。 「捏面人?就说你幼稚你还不承认。」 梅水菱刚刚被烟花打断的怒气,又全都涌了上来。「为什么我每次刚要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就又要欺负我?」 「欺负?比起晚上我要你做的事,你觉得这就是欺负了?」 「晚上?什么晚上?」 那日从俞家老宅回府后,俞睿渊的心情一直很愉快,虽然同床共枕还是有的,但已经不会逼她抱着他或是硬要抱着她了,而且也不强迫她服侍他入浴,几乎是她不想做什么,他都顺着她。 可为什么他又突然要说这种欺负她的话? 「看来我让你闲适了几天,你就忘了服侍我是你的本分了。」 「可以不要吗?很难为情耶……」梅水菱双手合十,嘟着嘴向他求情,「我以为你最近心情好,所以不欺负我了呢!」 「心情不好欺负你是为了开心,心情好欺负你是为了更开心,你说,我有什么理由不欺负你?」 「这是歪理。」 「这是至理名言,等我百年之后,你可以把这两句话编进我的语录里。」 梅水菱突来的恐惧让俞睿渊笑容一僵,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他的大手。 她双眸带着恳求的凝视着他,认真却又不安的道:「答应我,我失去的已经很多了,别再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 果然,方才那件事她不是无动于衷的,他轻轻叹息,拉看她到人潮较少的地方去,他们在树下较为隐密处停步,他立刻把她拥入怀中。 梅水菱知道这样的亲密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但他的安慰来得太及时,让她放纵自己,倚靠在他怀中。 「小时候我失去了我娘,现在我爹不要我,我连继母、弟弟妹妹都没了,我只剩下你了,你不可以比我早死……」 「在你的心中,我跟他们一样重要吗?你愿意让我陪伴着你吗?」 「当然愿意,你是我的夫君,不是吗?」 这句话触动了俞睿渊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深受感动,他抽回手,轻轻磨挲着她的发顶,也因为她的落寞而心疼。 梅水菱能感觉到他的温暖与安慰,请求道:「答应我,不要比我早走,这整个俞府没一个人喜欢我,如果你走了,我又会是孤苦无依一个人了,像我在梅府的时候一样……」 「我想,即便你没有欺负你弟弟妹妹,你继母也不会有所改变,当然,我不是说你欺负弟妹这件事是对的」 「我知道,我很认真反省了。」梅水菱轻轻的推开了俞睿渊,经历过了那么多次的重生,她早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他们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不该受我欺负,我想过跟他们道歉,但自从差点害死弟弟后,我爹就不让我再靠近弟弟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我那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的爹,更对不起无辜的继母,只是现在我被赶出梅府,再也无法挽回了。」 俞睿渊因为她变得成熟懂事而感到欣慰,可也觉得她离开梅府都是他造成的,心里便又打起了主意——他是不是能帮她再重新找回她的天伦之乐? 【第四章】 今日梅府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本来梅老爷听说俞睿渊来访,并不打算让他入内,但俞睿渊说了有生意上的事要同他商量,他身为一个生意人,自然不能把上门的交易往外推,只好应了。 俞睿渊这回不如上一次气焰嚣张,十分有礼,不卑不亢,见了梅老爷就喊了声岳丈。 梅老爷虽没应了这句称呼,但也没再沉着脸,不过仍没多加寒暄,直接要俞睿渊快快说明他的来意。 梅老爷没想到,俞睿渊真的是来谈生意上的事,而且还想与梅府含作。 俞睿渊此回来梅府是瞒着梅水菱的,倘若他白走一趟,也不会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俞睿渊首先释出善意,他是皇商,本就需要很多配合的商行,梅家的布庄既然是万安城里数一数二的,没理由不跟梅家合作。 「俞睿渊,当年几次生意上的事我知道你父亲一直恨着我,但对我来说那是他没本事,他要与我交恶我自是管不了他,可是你突然释出善意,倒让我觉得有异了,难道你认同我当年的做法?」 俞睿渊摇摇头,「这倒不是,同为商贾,大家都有各自做生意的方法,我不能说岳丈大人做错了,只不过如果我面临当年的情况,会有更圆融的处理方式。」 「既然不认同我,现在为什么要来谈合作?」 「我是为了菱儿。」提起梅水菱,俞睿渊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就连梅老爷也看得清楚。 「菱儿希望我们合作?」 「她还不知道我来梅府,是菱儿自从被岳丈大人赶出梅府后,一直十分伤心,我也不希望菱儿真的与家人断了亲情,当初是我的错,我太急着要娶菱儿,没有处理好这事,才惹得岳丈大人生气,所以我希望由我主动来化解两家的仇很,或许岳丈大人便不会再讨厌我俞家人,那便也不会再气菱儿执意要嫁给俞家人了。」 「不管我愿不愿,她不还是嫁了?我并没有阻止她嫁,你如今再说要我的认同,不会嫌太迟?」 「一点都不迟,只要岳丈大人能接受我这个女婿,便也能接受让菱儿这个出嫁的女儿回家来探望父母及弟妹,不是吗?」 第十三章 「她又打什么主意?人都离开了,还想害死自己的弟妹吗?」 「关于这事……菱儿吿诉我她十分懊悔,岳丈大人,菱儿的脾气改了许多,你能否给她一个机会,你会发现她的改变。」 梅老爷咬着牙,将养大的女儿赶出家门他怎么不心痛?但他忘不了女儿那越来越刁蛮的样子,而且女儿还差点害死他唯一的儿子,他怎能不对女儿冷了心? 「养了十几年的脾气,可能一个多月就改变吗?」 「那么岳丈大人就当被我骗一回,自己亲眼看看如何?毕竟我们俞、梅两家说来也不是什么死仇,就不过是生意上的竞争而已,商场上,不该有永远的敌人,岳丈大人不妨以此为契机,给我们两家一个机会。」 俞睿渊主动释出善意,梅老爷虽然没有立刻接受,但也给了俞睿渊一点希望,说他会好好考虑,这才要人好生的送他出府。 听到女儿改了脾气,梅老爷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原谅女儿,并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毕竟合作是双赢局面,他是商人他明白,只是过去梅、俞两家没人肯拉下脸罢了。 但知道俞睿渊来了一趟,而且不是被赶出去,还是让梅老爷好生的请人送了出去,梅夫人感觉受到了威胁。 她的确疼爱梅水菱,但并不是真心的,她虽出自书香门第,但家境并不富裕,小时候也过过苦日子,所以自小她就想着能嫁一个有钱的男子,能不再为了生活愁苦。而后,她也如愿进了梅府成了夫人。 她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梅家大小姐,来日她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能让梅水菱抢了自己儿女的宠爱。 知道故意苛待梅水菱只会留下话柄,所以她反其道而行,刻意宠坏了梅水菱,看着梅老爷对梅水菱这个女儿越来越失望,她便越来越得意。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差点失去控制,虽然总是告诫一双儿女离他们的姊姊远一些,却还是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她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暗施诡计打算把梅水菱赶出家门。 如今她的目的既然已经达成,就不会让俞睿渊再有机会破坏。 一见梅老爷还真的态度松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舍得真与水菱断了亲情,可是……我又不免为我另外那两个孩子感到难过,我们两个老的可以忍受水菱的忤逆,那是因为我们疼爱她,但那两个孩子……唉……」 看着夫人委屈的样子,梅老爷才知道自己太一厢情愿了。 夫人总是这么无欲无求,她再怎么疼水菱,总不能为了水菱而让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委屈啊! 是他想得不够周到,老是要自己的夫人逆来福受。 「是我的错,怎么能忘了她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老爷,那是意外,不能怪水菱……」 「好了!你别再为她说话了,从小到大你还不够疼她吗?俞睿渊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不与他这个皇商做生意,我梅府的事业也不会有影响。」 见梅老爷打消了主意,梅夫人暗自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梅水菱,今生她是不会再让她回梅府的。 梅水菱听说父亲来到俞府十分开心,她没让仆人去泡茶,而是亲自泡了一壶父亲最爱喝的茶,在她重生无数次的经历里,她也学会了泡茶的好手艺,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泡茶给父亲喝。 当她喜孜孜捧着茶盘来到大厅时,刚好听到父亲与俞睿渊的对话,她十分感动,原来俞为了她,放下两家的恩怨,偷偷去见了父亲…… 然而,很快梅水菱便发现是自己想错了,父亲会来并不是原谅了她。 「岳丈大人前来竟是拒绝我?」 「俞老板,你所做的事,我以一名商贾的身分认同你,我对你为了寻求双赢而释出善意的做法感到赞赏,所以愿意亲自走这一躺告诉你我的回复,但很多事是无法改变的,我对这个女儿已经彻底死心了。」 听见父亲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梅水菱险些晕厥,她跌靠向门板,颤抖的双手捧不住茶盘,杯盘摔落地面的声响让厅里的人发现了她。 俞睿渊见是她,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瞧我笨手笨脚的,把东西都给摔破了。」 「不过是一些杯盘,那不重要,你分明是身子不适。」 梅老爷也由厅里走了出来,再次看到女儿,他的眼神仍旧相当无情。 梅水菱被父亲的神情所伤,捧着心口几乎就要落下眼泪。 梅老爷只是看着洒了一地的茶水及破碎的茶具,再看向她苍白的脸色,或许她是有了些许悔意,但并非如此就能将她过去所做的全都一笔勾销。 「水菱,你别怪我偏心,你可知你弟直到现在晚上都还会梦魇,看到池子也还会害怕,直说池子里有鬼怪,会把他拉到水里去。」 「爹,水菱真的知道错了。」再听父亲的指责,梅水菱终究忍不住眼泪。 在一次又一次重生的经历里,啃噬她的心的,不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卓孟哲给她的伤害,而是她明明重生了,却不能重生到伤害家人之前,阻止自己做下那些蠢事。 「水菱,茶具碎了能复原吗?水洒了能收回吗?」 梅水菱震惊地抬起头来看着父亲,这冷绝的话是在告诉她,她永远没有得到原谅的一天吗? 「岳丈大人,你的儿子终究是保住了性命,但你这么对待菱儿,你将会失去一个女儿。」俞睿渊不舍梅水菱这般难过,有些不悦地道。 「至少她有你,我想,那是她今生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俞睿渊无力改变梅老爷的想法,只能紧咬着牙,他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梅水菱知道他的好,他宁可自己在她生命中一直是锦上添花的那一个,而非雪中送炭,因为这样代表了她一生顺遂、无波无澜。 「既然没有这个女儿,我们两家就没了姻亲关系,我不强求两家可以继续合作。」 「不会的,合作关系不会变,是不是?睿渊?」梅水菱恳求的看着俞睿渊,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失去了两家破冰的机会。 「你可知即便如此,你父亲都不会改变想法?」 「就这一回,我是为了你。」梅水菱抹去了眼泪,逼自己露出笑容,想让俞睿渊安心。「你常常说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 听到她是为了他,俞睿渊难免动容,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庞,看着她的笑,他却没得到安抚,只觉得心里更为沉重。 俞睿渊对梅水菱的疼惜梅老爷都看在眼里,当初是因为她执意要嫁给俞睿渊,他才会气得把她赶出冡门,可如今看来,他反而放心把她交给他了。 如果她真的改了性子,她便有资格得到这一切。 看着父亲只是招呼一声便告辞离去,梅水菱抹着怎么也抹不干的眼泪,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 俞睿渊看着心痛,一个父亲怎能残忍到如此地步?可又怎能在说完这么残忍的话语后,带着似是心软的神情离去?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否有什么缘故让梅老爷一次次心软,又一次次的狠下心? 又是什么缘故能凌驾在父女亲情之上? 除非……是另一份亲情。 第十四章 「啊!」 梅水菱的一声轻叫拉回了俞睿渊的心神,他一低头就看见她抓着自己的手指,上头正冒着鲜红的血。 他本想喊人,却看见厅里侍立着的其中一个丫鬟来不及收起的笑意。 「你笑什么?你们就这么做事的,居然让少夫人亲自收拾?」俞睿渊不悦地斥道。 「奴婢不敢!」其它的丫鬟望向那个露出笑容、名叫月香的丫鬟,眼中多了怨怼之意,因为她的笑,害得她们跟着她被骂,只得赶快收拾起来,免得又让少爷更生气。 俞睿渊随意指了一个丫鬟命令道:「去拿药箱来,还有,把李总管叫来。」 梅水菱被俞睿渊拉着进了厅里,他让她坐到椅子上自己则站在她身边捧住了她的手。 不一会儿李总管及药箱同时来到,俞睿渊先拿干净争的巾帕清理梅水菱的伤口,还一边斥责李总管,「我发现府里上下都没个体统,总管,把刚才站在厅里的那几名丫鬟辞了,见少夫人自己捡拾碎片不赶紧上前收拾,竟然还站在那里笑!」 那几名丫鬟吓得扑进厅里,跪在俞睿渊面前,连声求情,「奴婢错了,请少爷网开一面,奴婶再也不敢了。」 梅水菱傻愣愣的看着俞睿渊竟为了她责骂丫鬟,连手上的痛都一时给忘了。 俞睿渊认出了那几名丫鬟都是他由城西俞府带出来的,虽然俞、梅两家是有些恩怨,但主子能仇视梅家人,身为奴仆可没有资格。 其它的倒还安分,那个露出笑容的非得给她一点教训不可,主子的责骂还不够,承受同侪的压力才难受,他也得趁机给梅水菱一个机会立威。 「你们喊我少爷,就以为你们的主子是老爷,是吗?可别忘了,发月银给你们的人是我、是你们的少夫人,不是我爹。」 月香不但被其它丫鬟白眼,自己也吓得跪伏在地。 前些日子俞夫人身边的嬷嬷来找她,要她做夫人的眼线,为她监视少夫人并定时回报,月香见少夫人不得老爷夫人的喜爱,便不甚尊敬她,刚刚看了她被自己的父亲嫌弃又受伤,才会忍不住窃笑,没想到竟被少爷发现,少爷还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少爷开恩、少夫人开恩,奴婢知道错了。」 俞睿渊微倾下身在梅水菱耳边教导她恩威并济的方法,她这才回过神来,依样画葫芦的说道,「睿渊,没个奴仆使唤也不方便,要罚,就罚她们去做洒扫的工作吧,若连洒扫也做不好,到时再辞了她们。」 「你不生气?」 「自然生气,所以我不会给第二次机会。」 俞睿渊还装模作样的似是在考虑,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还不谢谢少夫人?」 这些丫鬟们不用担心年前没了工作,破涕为笑,连连磕头道谢。 「李总管,让这些人快出去,我看了碍眼,还有,把刚才的事给我传下去,再有人敢惹少夫人不快,这就是下场。」俞睿渊交代道。 「奴才明白。」 李总管挥手赶了那些丫鬟出去,自己也跟着离开,刚刚少爷及少夫人的默契他都看在眼里,看来以后他得好好警告那些不长眼的,别再惹了少夫人。 「这时候我就觉得阿喜好,他比李总管机灵多了。」 见俞睿渊还得自己搬凳子好坐到她身前,梅水菱这才发现今天阿喜不在,「阿喜呢?」 「因为你爹要来,我特地由商行赶回来,把阿喜留在那里帮我处理事情。」 听到他提起父亲,梅水菱的愁绪又被引了上来,让她的心思又全都陷了进去,直到手指传来刺痛,她才回过神,看着伤口,咬牙忍着痛楚。 谁说心痛时其他的伤就不会痛,她就是心痛,手指也痛。 俞睿渊在她的伤口中上撒了些金疮药,再包扎起来,都说十指连心,可他却没听她喊一声痛,他不解的看向她,问道,「不痛吗?」 梅水菱笑着揺了揺头,但眼角还挂着泪珠。「痛就要说出来,如今你身边有我,不要自己忍着。」 他的安慰让她的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如今她的身旁有他了,也只有他了。 「我不会要你别哭,但我要你哭的时候记得,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为你解决所有的难关,虽然……我刚刚才搞砸了一件事。」 「不!我很感谢,真的。」梅水菱依偎在他怀中,这是自从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觉得真的有一个地方是她的归属,不是这偌大的俞府,是俞睿渊这宽阔的胸膛。 「感谢我的话……以后就让我多看看你的笑。」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是啊,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 不过是一句吿白,俞睿渊以前怎么也说不出口,先前或许是赌气,或许是因为她直言不喜欢他,或许是他等着她懈下心防,但如今他说不出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不要梅水菱是因为自己举目无亲,才觉得他是她的唯一。 她曾对他露出这样的笑靥吗?她曾用过这样的眼神看他吗? 今夜的梅水菱在俞睿渊眼前展现着她最美的姿态,轻易地掳获了他的目光。 俞睿渊看着她因为他回房而嫣然一笑,心神差点飞到九霄云外去,他定了定神,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笑?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如今才知道你所说的真正的夫妻是指什么。」 「你……知道?」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沬,他从小就喜欢她,如今娶了她,又怎么可能不想跟她有肌肤之亲,难道她愿意…… 「在我的人生之中,你是少数真正会担心我并照顾我的人,我想,这是亲人才做得到的吧」 「亲、亲人?」他想当的何止是亲人而已啊! 看他一脸呆傻的站在房门口,梅水菱挽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床边,开始为他更衣准备就寝。 俞睿渊愣愣站直了身子,任她一件件的脱去他的外衣。 「我们是夫妻,不就像亲人一般吗?对不住,我之前一听到真正的夫妻,只想着我们要发生夫妻之实,却没有想过有了那样的关系后,给我的还有一个永远会陪伴我、照顾我的人。」 「你之前明明对于我们要圆房感到害怕的,不是吗?」 「但我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她说她不怕了?这是代表他如今真的能完全拥有她了吗?可是…… 「你若不喜欢我,我们就不该圆房。」 「我喜欢。」 她这双眸子中莹莹闪烁着的,是爱意吗?他对她的付出,终究让她看进眼里了,是吗? 「你真的喜欢我?」 说一次就够梅水菱害羞了,哪里还能说第二次,她绯红着双颊,微微侧过脸,但唇边带着的那抹微笑,可没有一丝的不甘愿。 她这娇羞的模样触动了俞睿渊的激情,他抛开一切怀疑,打横抱起她就往床边走去,他虽从小就对她动了心,但想要好好的爱她、占有她的这种感觉,可是直到他真正懂了男女之事,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渴望。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 在漫长的一夜结束,迎来天明之时,梅水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夜的狂欢快感,在不知自己到底是哭、是叫,在不知自己是痛苦还是愉悦之中,她只是紧紧地攀住了身上的男人,成为了他的女人。 第十五章 夜里,两名身着斗篷的女子来到贻湘绣坊的门口,两人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街上没有人,其中年纪稍长的女子才拿出钥匙开门,接着把身后年轻的女子给请进门,又立刻关上大门。 等两人走进了厅里,这才取下了帷帽。 年纪稍长的是贻湘绣坊里的一名绣娘春姑,很有能力,很得王掌柜的信赖,甚至给了她绣坊的钥匙,派她留意门户的工作,而年轻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从来到绣坊,便没绣出一件绣件,除了在俞睿渊来到绣坊的日子以外,都不太努力工作的郭静岚。 当初俞睿渊交代梅水菱对郭静岚要一视同仁,所以当她一件绣件也没绣出来时,梅水菱便把她叫进了她的绣室告诫了她一番。 虽然梅水菱说不上斥责,但只是简单的几句口头告诫都不是郭静岚这样的千金小姐能忍受的,尤其还是被自己的情敌给告诫。 所以梅水菱说完后,郭静岚不驯的撂下话,说她可以不领月银,但梅水菱休想指挥她。 此举让梅水菱非常不快,要她若不肯好好工作就不能留在绣坊里,怎知郭静岚竟威胁她若赶她走,她便会去姨母姨父面前哭诉,说她公报私仇欺负她。 梅水菱也是刁蛮过的大小姐,怎么不知道郭静岚会使这种把戏,她对她说,既然同为绣娘在绣坊里工作,就不能让人感觉到不公,否则若有人告状告到了俞睿渊那里,虽然这绣坊不在他的名下,但终究还是他出资开设,他出面来管绣坊里的事也是天经地义。 郭静岚无话可反驳,终于败下阵来,接下了梅水菱交代给她的工作。 梅水菱倒也没信任她给她什么要紧的工作,就让她绣一些寻常绣件,多少可以堵住其它绣娘的嘴。 「表小姐,就是这个。」春姑捧起王掌柜收到柜子里的绣件,交到了郭静岚的手中。 「这就是锦纹绣?」 「是的,锦纹绣虽不是什么稀奇的绣技,可绣工繁复,本来王掌柜是不太想接这笔生意的,但梅老板知道了以后斥责了王掌柜,说接生意怎么能只接好做的,王掌柜只好接了下来。」 「这个梅水菱还真是狐假虎威,以为我表哥疼她,她就敢为所欲为了。」 真正狐假虎威的人哪里是梅水菱,该说是这绣坊里的人才是,王掌柜背后的人是俞老爷及俞夫人已不是秘密,王掌柜被斥责了之后心里不快,几个眼色就让梅水菱吃足了苦头。 由于所有绣娘都说自己并不熟悉锦纹绣这个绣技,唯有不婆说她擅长,于是最后这笔生意的绣件就全落到不婆的头上,梅水菱自然是看不下去的,又差使不了其它绣娘,便自己分摊了一些来做。 然而梅水菱虽然明知道绣娘们与王掌柜沆瀣一气的反抗她,却因为没有证据,她也无可奈何,不工作的绣娘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辞退她们,难道不会绣她还能强逼着人家绣出来吗? 郭静岚看着梅水菱及不婆所绣的绣件,这两个人不但站在了同一阵线,居然连刺绣的技法看来都有些相似,好似师承一脉一般。 郭静岚的女红虽然不是拔尖的,但绣件的好坏她还是分辨得出来,这两人不但赶在时限前把绣件令完成了,而且品质还好得不打折扣。 离静岚拿起剪刀剪烂了那些绣件,丢在地上硬是踩了好几脚才解气。 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只针对那些锦纹绣的绣件,所以春姑把整间帐房给大肆破坏了一番,做出想来偷银子偷不到泄愤的样子,然后把柜子里王掌柜特意收起的较珍稀的绣件全丢了一地。 除了那几件锦纹绣,其它的只是弄乱了并没有加以破坏,毕竟若全坏了,到时要再赶工她们也累。 郭静岚看着帐房里的一片混乱,这才满意的笑了,梅水菱居然敢威胁她,她非要给她一点苦头吃不可! 「表小姐,明日绣坊开门后,发现锁没坏,里头的东西却坏了,会不会一下子就怀疑到我头上啊?」春姑反应慢了好几拍,担忧的问道。 「你真笨,有看过小偷在大街上破坏门锁的吗?都是翻墙进来的,没人会怀疑你。」 「那就好,到时有人怀疑我,表小姐可得给我作主。」 「知道了,别罗唆了。」 离静岚拉起了帷帽,对春姑使了眼色,春姑也戴起帷帽走在前头,直到来到大门前确认大街上没人,她才把郭静岚给请了出来,并立刻关门上锁离开。 俞睿渊以为自己终究与梅水菱两情相悦了,可除却那一夜的意乱情迷,真的让他感觉到她的情意之外,他渐渐有着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梅水菱依然是笑着的,但那笑容若说她是因为有他陪伴在身边而笑,倒不如说是因为如今的她变得容易满足。 她也不再用那逗趣的表情抗议着他「奴役」他,反而很甘心的服侍着他,从晨起的梳洗到用膳时的服侍,甚至在夜晚也会纵情的与他一同享受鱼水之欢。 俞睿渊知道自己不该不满足,但一对有情人的相处真的只是如此吗? 那一夜他问她喜不喜欢他,她给了肯定的回答,但她却不像一般的女子,缠着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她既然认为先前他对她所做的行为是欺负,后来又怀疑他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可她为什么就没问过一句他喜不喜欢她、爱不爱她?她就连一句「我也是」也不期望听到吗? 「菱儿,如果绣坊的事忙,后宅的一些琐事你可以交给李总管去办。」 这几天绣坊好似接了一笔大生意,梅水菱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回到家里天色都晚了,还要分神去处理后宅的事,他看她这么累,实在舍不得。 梅水菱没有逞强的说她可以,更没有娇嗔着埋怨是他给了她那么多工作,现在才懂得体贴她,而是笑着应道:「我知道了,那么……绣坊的工作比较要紧,是吗?」 「自然是的,后宅再怎么样也出不了大事,倒是绣坊刚开设,还是要你多担待些。」 「说什么担待,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俞睿渊原本已经套上披风走出瑱房,却因为她这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你最近怎么了?」 寝房外的阿喜跟在主子身后正要一并离开,就见主子停下了脚步,而且一脸不快的问了少夫人这一句,阿喜皱起眉头,立刻扬手挥了挥,遣走了其它奴仆,这才为他们关上房门,在门外等着。 梅水菱不解的看着阿喜的动作,这才发现俞睿渊似乎在生气,她走上前依偎着他,讨好的笑道:「睿渊,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俞睿渊不答反问,「你怎么了?」 他一直忍耐着这种异样感,拼命说服是他太贪心、是他多想,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察觉了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对他所有的依赖、她与他之间的温存,都是她被她父亲遗弃后,怕自己一无所有才攀附着他,因为她察觉到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她在报答他,不是爱…… 她一脸困惑的道:「我?没什么啊!」 「之前你不是会跟我顶嘴吗,最近为什么都不这么做了?」 怎么,她顺从他他还不开心吗?梅水菱掩嘴轻笑。「之前是因为我以为你在欺负我,我自然会跟你顶嘴,如今我知道你做那些事都是有目的在帮我,我怎么还会那么不识好人心的跟你顶嘴?」 第十六章 「你真的喜欢我吗?」 「怎么老是问人家这么害羞的问题?」梅水菱将额头抵在了俞睿渊的肩上,轻声的说道:「当然喜欢啊!」 俞睿渊在她这么说的同时,立刻扣着她的双臂推开了她的身子,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见伪装,她是真心的说出这句话,可是他却没有看见情意。 「菱儿,你是我的妻子,服侍我的这些工作不是你一定要做的,让那些奴仆来做就好。」 「可我想为你做啊!之前虽然你是为了帮我暂时忘记愁思,但我在你身边服侍你,你看起来也很开心,不是吗?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只能为你做这些小事,我是真心的。」 「真心?那么当你说完你喜欢我后,为什么从没问过我是不是喜欢你?」 「我不在意这些的。」梅水菱挽着他的手臂倚着他,「只要你陪在我的身边就够了,你要我喜欢你,我做得到,而你给我的这些就够了。」 俞睿渊猛地推开了她,自嘲一笑。 终究他又做错了,他爱着她,她先前却只感觉到他的恶意,如今好不容易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恶意,却又将之当成一种恩惠。 如今的她是在报恩,报答他收留她、报答他一次次的帮助她、报答他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她能感觉到他的善意,却不能感觉到他的爱意。 甚至她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是因为他希望她喜欢他,所以她能做到,不是她发自内心对他有了爱意。 「菱儿,你也希望我喜欢你,那才是你对我真正的喜欢,只有对一个人没有爱意,才会不在意对方是不是喜欢你。」 「不是的,我只是不敢强求……」 「你该强求!我娶了你,不是吗?我占有了你的身子,不是吗?还是为了报恩,你可以把你的身子给任何一个男人?」 为什么那个会说话伤害她的俞睿渊又回来了?为什么他要将她说得如此不堪? 梅水菱有满满的委屈,可终究只能说出这样一句抗议,「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俞睿渊看得清楚明白了,原来他的情意还是单方面的,原来梅水菱没有一丝改变,她还是和洞房花烛夜时的她一样,会因为他的话而受伤,却不敢做出更激烈的反驳——因为她一无所有了,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你气我说话伤了你,为什么不生气、不反抗?为什么不冲着我喊要我不许这么说?为什么不向我证明,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报恩?」 「可是我……」 「或许是我错了,竟让你以为我是那么龌龊的人,竟想用这一切来得到一个女子的身子。」 「睿渊……」梅水菱急着要解释,但双手才刚抓住他的油子,便被他无情地拂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拉开房门离去。 阿喜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立即跟上主子。 梅水菱紧咬着下唇,她方才的话被他打断了,她想告诉他,即便是报恩,她也不会献身的,因为是他,她才愿意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她更想告诉他,她从不认为他是为了得到女子的身子才这么做,她无法否认她做的其它事都是为了感谢他,甚至可以说是在报恩,但唯有与他共度的那些夜晚不是,她真的渴望这样的温柔呵护,而他给了她。 所以严格说来,在那样的夜晚里付出的人不是她,她是得到的人,得到了他给的一切。 这时,一名丫鬟急忙来到寝房门口,这才拉回了梅水菱的思绪。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绣坊刚刚来人说出事了。」 「什么?帮我取斗篷来,快,备马车,我要立刻去绣坊。」梅水菱没有心思再多想,与俞睿渊的误会她可以稍后再解决,但绣坊是他交给她掌理的,她可不能让绣坊出乱子。 【第五章】 绣坊无端遭劫,损坏了梅水菱与不婆辛苦绣出来的绣件,答应了的交期不能延误,只能重绣,梅水菱与不婆这段日子几乎是日夜赶工。 绣坊的事儿忙是一个原因,但梅水菱不想回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俞睿渊不知道在生什么气,搬回了他自己的院落,根本就是刻意避开她,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面了。 被这两件事儿给压着,让她身心倶疲。 就在她以为没有什么事能再打击到她的时候,又让她看见在绣坊的库房前,俞睿渊与郭静岚正在私会。 这日梅水菱领了不婆要到库房去,一进后院就看见俞睿渊与郭静岚抱在一起,郭静岚正踮着脚尖亲吻俞睿渊。 尽管她曾告诉俞睿渊,就算他不喜欢她也无妨,但亲眼看到他和其它女子如此亲密,她不知为何竟会这般心痛。 她紧紧揪着前胸,立刻转身跑开。 不婆急忙跟了上去,一出后院便拦住了她,把她拉到较隐密处,免得让人发现她在哭。 「梅老板,你就这么哭着跑进绣间里不好看,更何况你不是要到库房里取物吗?」 「我不回绣室,难不成我还得笑着走过去,要他们让路让我进库房吗?」 「当然不是,你是得走过去,但是是给那个不知羞耻的丫头一巴掌。」看着梅水菱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婆暗自叹了口气,男人啊,尤其是像俞老板这种家世的男人,三妻四妾总是有的,可光凭一眼就断定俞老板做了什么,有失公允。「至少我刚刚看见的,可不是俞老板主动。」 「可就算是静岚主动的,他也可以推开她,不是吗?」 「那么你何不上前去问?先不论俞老板是否接受了表小姐的主动,但对于表小姐你可没有误会她,他们两个这样的行为必须给你一个交代。」 「我怕他是因为跟我生气,才会故意接受静岚……」 不婆先是一呆,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瞧她这么没自信的说些什么话? 「梅老板,你睁着眼,却看不清一些事情啊!」 「这……什么意思?」 「若俞老板想要表小姐早就要了,但他娶了你,这可没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梅老板,不要未战先怯,你要上前去理论。」 梅水菱终于笑了,不婆能在街头讨生活那么多年,性子自然比较不拘小节,过去若是有人故意招惹她,她一定会为自己出气,曾经,她也是这样的性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她想,是那一次次的重生经历吧!让她变得只要能不流落街头,她就会忍,却不知道有时她根本不需要忍。 见梅水菱收起了心伤,泪水也完全止住了,虽然还是红着一双眼,但已经不是方才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婆拍了拍她的背,要她振作。 「好了,你去要个交代吧!」 「不婆不陪我去?」 「不行,也得给俞老板留个面子,我在场不好,这事不管结果如何,总也是你们夫妻的事。」 「好,我明白了。」梅水菱被不婆这么一打气,真的挺起胸膛,打算去为自己要个交代了。 「那么就祝梅老板大展雌威,给表小姐一个教训,我得先回去,王掌柜让我去送那批锦纹绣的绣件,说是我们绣迟了,他没法安排人手,让我自己去送。」 第十七章 「这个王掌柜,我已经交代过他不许让你去送件,他居然敢不听?!要不是掌柜这个职位太重要,回头我就辞了他立威!」 「王掌柜的确是绣坊里的蛀虫,但年前若没找到好的接替人选,辞了他也只是让绣坊大乱,先忍忍,梅老板还是先处理好那个会在你的墙角打洞,还偷你粮食的老鼠吧!」不婆意有所指的看了后院一眼。 「你等会儿到绣间去时,告诉王掌柜,说我有事让你去办,然后你就先回家,千万不许去送绣件,否则我先辞了你立威。」 「哎哟,梅老板你真是过河拆桥,也不想想前些日子可只有我这老太婆陪着你绣完那些锦纹绣。」 「不想当桥被拆了就回家去,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正想着若送那些绣件过去,非折腾坏了我这把老骨头不可,现在有了梅老板的命令,我自然是乐得偷懒了。」 不婆向梅水菱福了个身,转身离开去传达她的命令。 梅水菱则深吸了口气,这才往后院走去。 在梅水菱与不婆谈话的时候,与俞睿渊错开了。 俞睿渊是听阿喜说了先前绣坊遭贼的事,才前来查问,却没想一到绣坊就被郭静岚给拉到后院库房前,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她。 他方才来时来不及进绣间,如今进了绣间,却没在梅水菱的绣室里看见她,他虽有些失望,但想起如今他们还在冷战,便转而办起了正事。 拿过被毁坏的绣件细看,俞睿渊发现上头有些脏污,许是一人在破坏时沾上的,可他拿着绣件转来转去的看,总觉得很像是脚印,但若要说是脚印…… 就算是女子的脚,这脚印也小得多,若不是这贼人带个娃儿行窃,便是这贼人有着一双比一躲女子还娇小的脚。 在详问了王掌柜那日遭窃后的情况后,俞睿渊总算明白梅水菱这些天忙到半夜三更才回家并不纯粹只是躲着他,他意识到她真的处境,只是她倒也坚强,她果真如她所说的,因为感激他而十分认真管理绣坊,竟然连遇事了也没想过要找他求助。 但她既然不找他求助他便也由着她,事事有他在后头帮衬着,她永远也成不了绣坊真正的主人,不过他偶尔也该给掌柜提个醒,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这么大一间绣坊只找得到两个人绣锦纹绣,我不知是该把这间绣坊关了,还是把这批绣娘全换了?」 俞睿渊是在帐房里说这话的,听见的当然只有王掌柜,不过王掌柜明白,不管俞睿渊是知道了他煽动其它绣娘整了梅水菱,还是单纯怪他办事不力,俞睿渊要斥责的都是他。 俞老爷是说了要他看好绣坊,别让梅水菱从中动手脚,但也警告过他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否则俞睿渊怪罪下来,他可没有理由为他说情,所以王掌柜只能垂首称是,完全不敢反抗。 「是,小的明白,定当好好告诫那些绣娘一番,不能只挑好做的工作做。」 「我及梅老板聘雇了你当掌柜,自是信任你,你别让我失望。」 「是,小的绝不辜负俞老板的期望。」 「只有我的期望吗?」 「是是是,自然还有梅老板的期望。」 「还有件事问你,这绣坊大门的钥匙除了你我及梅老板以外,还有谁有?」 「还有一份备用在一个叫春姑的绣娘手上。」帐房的门没有糊上窗纸,是方便王掌柜可以在帐房里留意外头的动静,所以他隔着帐房的门,指了指外头的春姑。 「就是穿着绿衣服的那个。」 「旁边是空位的那一个?」 「是的。」 「那个空位是谁的位子?」 「是表小姐的。」 就不知道她们的位子离得近,是不是也走得近?「春姑和表小姐走得近吗?」 王掌柜呵呵几声,她可是表小姐,谁能跟她走得近?「表小姐的身分自然不同一般,但比起其它绣娘,春姑确实比较得表小姐的缘,可能是因为春姑机灵,表小姐差遣她的事她都能办得好,所以她常跟在表小姐的身边。」 在他的绣坊里,除了他与梅水菱这两个老板,居然还有人能差遣人啊? 俞睿渊看着手中那些毁坏了的绣件,想起了郭静岚那比寻常女子娇小的双足……这回怕不是真的遭窃,是郭静岚与春姑所为吧! 「这事我知道了,不用让梅老板知道我问过这些事。」 「是,小的明白。」 「再问清楚还有哪个绣娘会绣锦纹绣,别累着了梅老板。」 「这……其实那些绣件都已经绣好了,小的正打算让不婆去送绣件。」 不婆这个名字特别,俞睿渊听一次便记了起来,他记得梅水菱好似特意交代了王掌柜不能让不婆去送绣件,看来这个王掌柜不但敢明着找梅水菱的麻烦,暗地里也不服从她的命令。 「我好似记得梅老板交代过,维对不能让不婆去送绣件,更何况这绣坊里雇工这么多人,居然得让一名老妇去送件吗?你若真忙不过来,不如由我来送。」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忘了梅老板的交代,回头小的立刻让别人去送。」 俞睿渊正想开口再训诫王掌柜一番,就见阿喜急忙来到帐房外敲了门。 「少爷,奴才有事禀报。」 俞睿渊只消给王掌柜一个眼色,说了声走了,王掌柜便不敢造次,躬身送走了俞睿渊。 俞睿渊领着阿喜离开绣坊后,不婆回到绣间传达梅水菱的命令,本还以为会被刁难一番,没想到王掌柜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说了声知道了,他会让别人去送,就让她离开。 既然如此,不婆也依梅水菱说的,提早回家休息了。 梅水菱来到库房前,只有郭静岚还在那里,刚刚才和俞睿渊拥吻的她,如今脸上可看不出一丝幸福的感觉,反而像是受到了报大的伤害及挫折。 看见梅水菱进来时还红着了双眼,郭静岚猜想她必定因看见刚才的事哭了,不知道躲在哪里等情绪平静才过来,只是……她看见了多少,又是怎么看待的? 梅水菱没心思留意郭静岚的心思,因为盈满她思绪的,依然是方才郭静岚和俞睿渊拥吻的那一幕。 「睿渊呢?我方才还看见他在这儿。」 她果然看见了,只是她既然哭了,想必没有看到最重要的一刻,郭静岚立刻打定了主意让她误会。 「还不是听到有脚步声,不想我与他的事节外生枝,转身就走了,我拉都拉不住,要是知道是你,我肯定死也要拉住他,让你看见我们方才做了什么,如此你才会死心。」 梅水菱知道自己有资格要个交代,但可不想象个泼妇上前就挥掌,所以她要先确认真实情况究竟为何。 她深呼吸一口气,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她告诉自己,郭静岚倾慕俞睿渊已久,方才的事就算是她强来,她也肯定会说得两人两情相悦,郭静岚既然摆明了要伤害她,她就不能让郭静岚如愿。 「你这是承认你方才在赵亲吻了我的夫君?」 「是又如何?」 很好,梅水菱就是在等她承认,她立刻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郭静岚捂着刺疼的脸颊,愤恨的睁大双眼瞪着梅水菱。「你竟敢打我?!」 第十八章 「你可知你的作为就是一个勾引他人夫君的下贱女子,你如此作践自己,别人轻贱你又如何?」 「他人夫君?表哥刚才告诉我他不爱你,正准备休了你,表哥都已经好几日没进你的院落了,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不知道你已经被我表哥冷落了吗?」 郭静岚怎么会知道俞府的事?尽管这些天俞睿渊对她有些冷淡,但她不相信是俞睿渊告诉她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俞府里的其它人说的。 梅水菱不只气俞府里竟有人吃里扒外,更气郭静岚竟敢监视她,她知道再将郭静岚留在绣坊里,对她与俞睿渊两人的关系并无帮助,她现在忙着让俞睿渊消气都来不及了,不想郭静岚再来添乱。 「静岚,我希望从明日起你别再来绣坊了。」 发现梅水菱只能用这句话来威胁她,而且脸上还有满满的因为她方才说中她府里的事的意外表情,这让郭静岚看了很得意,但此时她正好看见有人由不远处的廊道经过,郭静岚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被梅水菱数落,扯住了梅水菱的手,把她拉进库房里。 「就凭你,能管得了我来或不来吗?」 「绣坊是在我的名下,我自然有资格。」 郭静岚自以为是的道:「我有表哥还有姨父姨母做我的靠山,你以为我真斗不过你?等你被赶出绣坊,表哥就会把绣坊给我,让我做绣坊的主人。」 听郭静岚提起了公婆,梅水菱倒想起了有回去城西俞府,俞睿渊直指他爹娘在绣坊安排了眼线,而那人就是王掌柜,既然绣坊里都能有个王掌柜,在俞府里有个眼线也不稀奇。 这些事她都可以等稍后质问俞睿渊他为什么让郭静岚吻他后,再跟他细说,但如今她不能让郭静岚占了上风。 「静岚,既然你说你有睿渊做靠山,那好,你现在就与我出去,睿渊肯定还没离开绣坊,我当着你们的面把绣坊还他,看看他是不是真会把绣坊给你。」 「你、你这是恼羞成怒,表哥当然会把绣坊给我,他只是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难堪。」郭静岚依旧嘴硬逞强。 「你方才不是还说他不爱我,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担心给我难堪?来,我们这就出去问他,若你说的属实我就离开,但若你撒谎,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绣坊了。」 郭静岚怎可能真的跟梅水菱出去,见梅水菱拉着自己不放,郭静岚气得与她拉扯,最后索性用力一推,想把梅水菱推开。 梅水菱一个没站稳,撞到了货架,掉落的布匹全数砸在她的头上。 郭静岚看着被砸得动弹不得的梅水菱,残酷的露出冷笑。「梅水菱,你好好的在这里冷静一夜吧!我会确保明天早上绣坊开门以前,都不会有人进这库房里来。」 「你休想!」梅水菱急着要站起,这才发现自己跌倒时扭伤了脚,稍微动一下都痛,遑论要站起来了。 郭静岚见状,趁机说着风凉话,「这天好冷啊!幸好你是被埋在了一堆布匹里,至少不会冷死。」 梅水菱看着郭静岚边笑边走开,接着又听见关门落锁的声音,她不断喊着郭静岚的名字命令她开门,却直到外头没了声响,也没听见开锁的声音,梅水菱知道郭静岚是真的把她丢在这里了,她只希望别真的让郭静岚如愿。 「外面有人吗?快帮我开门啊!有人吗?」梅水菱不死心的喊着,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静谧。 通常库房是在要关铺子时才会锁上,王掌柜既然是公婆的眼线,肯定会听从郭静岚的话,自然不会来帮她开门,不婆又被她给遣回家去了,整个绣坊里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除了…… 俞睿渊!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绣坊里?会不会发现她不在了来找她? 发现自己遇难了竟然只想向俞睿渊求助,梅水菱这才意识到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越来越重了。 说来自从她在梅府大门前拦了俞睿渊的轿子,向他求助后,他总是一次次的帮她,让她没有流落街头,为她违抗父母,嘴里说的是欺负她,但现在想来他让她做的那些服侍他的事,若放在一般夫妻之间,根本就是一种亲密情趣。 他是真的想与她做一对夫妻,是她自己认定了他在欺负她。 梅水菱看着外头渐渐暗下的天色,想着这回重生之后的点点滴滴,她竟发现待在俞睿渊的身边是快乐多过悲伤的,他明明是对她好的,甚至有时还会呵护她……想到了这些,她发现她真的好想他,他们有好几天没见过面了,都怪她说错了话,让他误会她是为了报恩而献身,才会这么生气。 梅水菱双手抱膝,将脸颊枕在膝上,他们之间那些激情的夜晚那般美好,如果只是报恩,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果只是报恩,她怎么可能如今会如此想念他?她也好希望此刻来救她的人是他,就像过去他给她一次次的帮助一样。 这一回若他真的来救她,她会向他好好解释清楚,不会再让他误会了,他要她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她,她会问的,只要能让他开心。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希望她这么问?难不成他真的喜欢她? 梅水菱的身子猛地一震,连她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着了,喜欢?有可能吗?俞睿渊会不会真是因为喜欢她,才会气她献身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报恩?会不会就是因为喜欢她,才会生气她居然连问他一声他的心意也不曾? 喜欢是这样的情绪吗?她试着以自身的情况来想象,发现如果真能听见他说一句喜欢她,她似乎也会非常开心。 梅水菱把脸埋进双膝之间,但她红透了的双耳早已泄露了她的心情。 「睿渊……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是爱……」 一直到夜深了都没等回梅水菱,俞睿渊开始担心起来。 今天在绣坊时阿喜急忙找他,是因为他接到了消息,消失许久的卓孟哲终于出现了,还去了梅府。 卓孟哲在梅府说的话被梅老爷下令封口,所幸阿喜早在俞睿渊的指示下,与梅水菱过去的丫鬟芹儿打好关系,只要是有关于梅水菱的事,芹儿都会告诉阿喜,让他去回报俞睿渊早做准备。 卓孟哲去了一趟外地,才刚回到万安城,不知道梅水菱已然出嫁,由于他一直苦无机会见梅水菱一面,这才下定决心上门求娶,并在梅老爷指他没有资格娶他女儿时,拿出一支自称是梅水菱送给他的发簪,说那是他们私定终身的信物。 梅老爷不相信,也不让卓孟哲见梅水菱,还说话羞辱卓孟哲一番,说他手上的发簪是偷来的,令卓孟哲羞愤不已,说梅老爷冥顽不灵,难怪梅水菱一直想逃离梅府,还说梅水菱与他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她的心中早已没有梅府了,要不是担心与他私奔手头上没有钱财生活,早就离开了。 梅老爷自然不肯信,可卓孟哲竟连梅水菱衣裳底下哪里有痣都说得出来,这让梅老爷不得不起了怀疑。 梅老爷想到梅水菱当初执意要嫁给俞睿渊,他相信了卓孟哲的话,认定梅水菱是真的想离开梅府,才会选择更富有的俞睿渊,当下就气得昏死过去,梅府又是赶人又是忙着请大夫,在大夫的救治下,好不容易才把梅老爷给救醒。 第十九章 梅老爷醒来后,只说从此之后梅府里不许再提起梅水菱的事,然后下令封口,不许让这些不堪入耳的事传出去,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再也下不了床。 芹儿怕卓孟哲也会到俞府去对俞睿渊胡说,壮起胆子违逆了梅老爷封口的命令,连忙告诉了阿喜这事,并说她可以为大小姐的清白作证。 俞睿渊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异常沉重,看来卓孟哲是铁了心要造谣,难怪当初梅水菱明明不爱他,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嫁给他,原来她的处境是如此艰难。 有了「定情信物」,又知道她身上特征,的确是百口莫辩。 此事已经够让俞睿渊烦恼,梅水菱又彻夜不归,他便胡思乱想起来,他开始担心卓孟哲会不会决定采行极端,绑走梅水菱? 想到这里,他心一惊,再也等不下去了,他站起身走出寝房,对着守在外头的阿喜问道:「少夫人的马车还在绣坊里等她吗?」 「午后车夫就回来了,说少夫人今夜有绣件要做,可能不回来了。」 「不可能,今天王掌柜告诉我那批毁坏的绣件已全数补齐了,她不该还要赶工。」 「那让奴才去绣坊把少夫人给请回来吧!」阿喜很想提醒少爷,说他已经冷落少夫人好些天了,许是少夫人觉得回来也只是被少爷冷淡对待,索性留在绣坊赶工。 「由你驾车,我们立刻去。」 「少爷担心着什么吗?」 「我不担心菱儿在绣坊,我担心的是她不在。」 「莫非……少爷担心卓孟哲?」 「快备车!」 「是。」 不多时,马车便离开了俞府,往绣坊急驶而去。 可是两人来到了绣坊,不但大门上了锁,而且整间绣坊里一点光线也没有。 俞睿渊在大绣间及绣室都没见到梅水菱,早已心慌意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乱找乱窜,而后他终于想到也该到后院找找。 阿喜提着灯在前头为俞睿渊领路,但到了库房,见到的依然是上锁的门。 阿喜举高了提灯,后院只有一间库房,再没有其它屋子,「少爷,现在怎么办?」 「看来得先报官……」 俞睿渊才刚迈开步伐要走,也不知是他心急幻听还是真有声响,他又踅回门前,贴近门板,好似听见微弱的哭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库房里的梅水菱抱着期待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人来救她,直到四周漆黑一片、夜乌啼叫,她这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可能真的得在这里待上一宿的事实。 她几乎都要忘了流落街头时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了,直到发现她被锁在库房里居然没人来救她,她才忍不住的哭出声音,声声呼喊着她最希望如今出现来拯救她的人。 「睿渊……睿渊……」 「你就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我吗?」 梅水菱的抽泣声戛然而止,抬头看房的门被打开,来人则是还喘着气、惊魂甫定的俞睿渊。 俞睿渊见到梅水菱大喜过望,又听见她声声呼喊着自己,扑上前就搂住了她。 「睿渊,对不住,我不是为了报恩才献身的,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只是我太傻了,没发现自己爱着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俞睿渊一发现她深夜未归,担心她是不是被卓孟哲绑了,满心只想着她赶快回来,况且现在她哭着说她爱他,这正是他最期望的结果,就算原先还气着,如今也不气了。 「这事不怪你,是我的错,我不该生你的气。」 「那睿渊……你爱我吗?你是不是也爱着我?」 俞睿渊差点就要说出自己的心情了,是感觉到身后的灯光晃动,这才想起阿喜还跟在他身后,他回过头去,却见灯光晃动是因为阿喜把提灯给放在库房门口的地上,阿喜早就回避了。 俞睿渊这才回头,看着等待答案的梅水菱,他难得的红了脸,所幸灯光微弱,并不明显。 「我当然是爱着你的,我从小就爱着你,你怎么这么傻,直到现在才发现?」 「明明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嫌我丑,还说不要我什么的……」梅水菱抹着泪,委屈的道。 「那是因为我在假山曲径后的凉亭里吹笛,你嫌笛声难听被我听见了,而后我爹要我带着你在府里逛逛,我赌气才说的。」 「那后来呢?我记得第二回见到你,你上前就把我发上的饰物扯下来了。」 「那是因为前一次惹得你哭了,我觉得后悔,本来想上前摸摸你的头,称赞你很漂亮,结果衣袖不小心扯着了你发上的饰物,扯痛了你,然后你便哭着说你最讨厌我,从此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 「你怎么能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梅水菱不服气,潸流的泪早已止住了,现在是红着一双眼嘟着红唇跟他生气,「那、那有一回你姊姊送花给我,要别在我耳上,为什么你先一步抢下来踩烂了?」 「你不知道我姊姊一直很嫉妒你讨人喜欢吧?她在花瓣撒了辣椒粉,要让你把花别上后辣眼睛,我这才把花踩烂。」俞睿渊知道自小梅水菱就不喜欢他,但她心里记恨的事也太多了。 「还有一回不准我进园子呢?你把我扛在肩上赶出园子。」 「园子里发现了毒蛇,我正让奴仆抓蛇,偏偏你不听话硬要进园子,我才抓着你把你扛出去,不告诉你有蛇是怕又把你吓哭了,你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明明是你不对,每次要帮人都不说,那紫藤花冠呢?既然送了我做礼物,又为什么说要我回家可以做紫藤花糕吃,还笑我嘴馋?」 「我哪有笑你嘴馋?我是想向你求和,知道你喜欢紫藤花才编了花冠送你,我可没有说一句你嘴馋的话,是你自己误会我的好意,我记得你还说你最最最最讨厌我,一连用了四个「最」字,害得我从此只能离都越远越好,免得又惹你生气。」 梅水菱一时语塞,怎么她从小记恨到大的事,结果全是她自己误解了,她傻愣愣的看着他,见他也颇为气闷,似是不开心自己被误会了这么久。「就算小时候你不知道怎么解释,那长大后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我知道? 「后来我们两家成了仇敌,我要怎么对你释出善意?更何况你每次看见我都一脸厌恶的表情,甚至不愿多看我第二眼,我怎么接近你向你解释?那日经过梅府门前,若不是发现你终于正眼看我了,我也不会掀起轿帘,问你为什么看着我。」 「那我都向你求助了,你又为什么不说你娶我的真正原因?」 「我问过你,难道不认为我爱你吗?是你说你不希望我爱你,因为你不爱我。」 说到这里,梅水菱整个火气都上来了,她抡起粉拳不断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比我大了整整七岁,怎么能这么幼稚?这个时候就要老实说啊!喜欢就喜欢嘛,说了我就明白了,还要让我误会你这么久!」 「误会的人是你,倒成了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小夫妻俩吵得忘我,若不是阿喜出了声,他们或许吵到天亮还不罢休。 「少爷,奴才说句公道话,你是真的做错了。」 「瞧瞧,连阿喜都这么说!」梅水菱终于找到了为自己说话的人。 第二十章 「阿喜,我才想夸你懂得回避,你就不长眼了,你是嫌我们夫妻吵得还不够吗?」 「就是怕你们再吵下去天都要亮了。」阿喜看了看天色,旁观者清,有时他需要的是来自其它人的看法。「其实少爷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意,却一直忍着没说,少夫人才会不知道你为她做了多少事,小时候怕她讨厌,所以一听说她来了俞府就不吹笛,知道她不喜欢你,只能躲着偷看她;少夫人一笑,你便会跟着笑;到了适婚之龄,老爷夫人要帮你安排亲事,你便找了宅子搬出来,躲避他们的纠缠;娶了少夫人后,特地为她开了这间绣坊,其实少爷你根本对经营绣坊没有兴趣,这些事不说,少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梅水菱满心的怨怼全在阿喜的话中消散了,从小到大一连串的事件看来,原来俞睿渊每一回都是为了她,是她单方面的一直误会他,而且尽管她误会他再多回,也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绣坊是为了我才开的?你对经营绣坊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是自然,我的生意做得还不够大吗,哪里还管得了一间绣坊?」 既然他从来没想过要开绣坊,那么她那回重生进了绣坊工作,总不会是他为了让她有个栖身之处,这才为了她开设的吧? 想到这里,梅水菱再也忍不住,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怎么了?以为我欺负你你哭,现在误会都解开了,你怎么还哭?」 「我好坏,没发现你对我的好,还生你的气,惹你生气了还不去找你道歉,我怎么这么坏……」 俞睿渊觉得好气又好笑,「方才一看到我,你不就道歉了?」 「那也要你先来找我啊!我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还要理我?」梅水菱哭得更凶了。 「没办法,爱上了我能怎么办?娶你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好不容易娶了你,我怎么能放手?」 「睿渊、睿渊……」她感动得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好了,我们回家吧,这天寒地冻的,你一直坐在地上,冻着了怎么办?」 「我的脚扭伤了,起不来。」 俞睿渊很想生气,但一见她委屈瑟缩的模样,所有的怒言到了嘴边就全被他吞了下去,他努力以和缓的语气说道:「你脚扭伤了,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就该说啊,你这傻丫头!」 「我一见你就开心,忘了嘛……」 俞睿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梅水菱打横抱起走出库房,阿喜先将库房门上锁,而后拿着提灯走在前头为他们领路。 「睿渊,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我都答应。」 「我要辞了静岚。」 「你早该辞了她,想当初我根本不想让她进绣坊。」 「那时我担心你为了我惹怒你爹娘嘛!」 「那现在呢?现在就不怕惹怒他们了?」 梅水菱勾住了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肩窝轻蹭着。「那时我不知道她竟然会那么大胆勾引你,居然还主动吻你!」 俞睿渊踉跄了下,她都看见了吗?幸好她相信他,要不然今晚就听不见她的告白了。「是她主动的,我没想吻她。」 「你没推开她,你让她吻了好久好久。」 阿喜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幸灾乐祸,今天午后他和少爷一到绣坊,表小姐就说有话要跟少爷说,要他先回避,少爷也准了,他劝少爷要小心,表小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最好让他留下,才不会剩他们孤男寡女,但少爷说无妨,这下自食恶果了吧! 看着阿喜窃笑,俞睿渊也无奈,这哪能怪他,他怎么会知道郭静岚如此大胆。 「我有推,她不肯放,而且还说我是怕自己心性不定会为她着迷,才不敢让她吻我,所以我只得让她吻个够,让她发现她真的勾引不起我内心的欲望。」 说完,他意外的得到了梅水菱一个轻吻,在唇上。 睿渊看了阿喜一眼,幸好他没发现,否则到时害羞的可会是她。 他低声问道:「你做什么?要测试我的话回家再测,待会让你看看我对你有多热情。」 「我是在做记号,你是我的,别的女人不能抢!」 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占有欲了,看来被郭静岚这么一搅和,得福的反而是他了。 「我是你的,今生、来世都是你的。」 「下一个、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来世,永生永世都得是我的!」 「你很贪心啊,要给别的女人一点机会啊!」 「我不要,就算你投胎转世成了女人,那我就要转世成男人娶你,绝不把你让给其它人!」 这回这个宣言阿喜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当他们来到马车边,他把俞睿渊及梅水菱给送上了马车时,脸上都还堆着浓浓的笑意。 梅水菱这才发现自己被取笑了,连忙将脸埋在俞睿渊的胸口,挡住了阿喜的视线。 直到马车缓缓移动了,俞睿渊也没把梅水菱给放在马车里的座位上,依然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神色一敛,有些严肃的问道:「你怎么会被锁在库房里?」 「我去找静岚理论,她恼羞成怒又说不过我,便推了我一把,害我扭伤了脚,接着就把我锁在里头了。」 「绣坊里的人怕是也要整顿整顿,居然没一个人去库房救你?你突然失踪了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静岚离开前说她会确保不会有人到库房去,再加上王掌柜本就习惯奉承她,想必她交代过王掌柜了吧。」 「这个王掌柜我先辞了他,然后把那些绣娘全换了。」 「王掌柜的确是最大的问题,但那些绣娘也只是看上头的脸色办事而已,只要辞了王掌柜立威,那些绣娘便不敢作怪了。」 「好,那就先辞了王掌柜,而且要由你来辞,这才叫立威,你放手去做,我长得比你高,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好。」梅水菱回抱住俞睿渊,将头枕在他的肩窝,感受由他身上传来的温暖,还有他搂着她的温柔,缓缓露出了笑容。 他果然又来救她了,原来他真的一直默默在守护着她啊! 「睿渊,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喔!」 「我也是……」 许是放了心,梅水菱在听见俞睿渊这么回答后,带着微笑,缓缓的睡着了。 【第六章】 一次的祸事让俞睿渊体认到他必须帮梅水菱立威,且听她把她与郭静岚的争吵情况说了个仔细后,他这才惊讶的发现府里竟然也有爹娘的眼线。 他知道爹娘担心梅水菱觊觎俞府的产业,放了王掌柜做眼线,但在俞府放眼线便过分了,他是成年人,还已经娶亲,爹娘要这么掌控他的人生到什么时候? 于是俞睿渊让阿喜去找出向他爹娘通报府里状况的奴仆,在李总管的帮忙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叫月香的丫鬟,李总管一听是月香便恍然大悟,阿喜不明白,听了李总管解释才知道月香曾经因为轻视梅水菱遭到俞睿渊斥责。 俞睿渊也不拆穿他爹娘,月香一开始就是他由城西俞府带出来的,所以他便对月香说俞夫人欠个人服侍,要把她送回去。 王掌柜突然被辞退,月香又被送回来,连郭静岚也被梅水菱赶出绣坊,俞老爷立刻把俞睿渊及梅水菱找来城西俞府。 第二十一章 城西俞府里,俞老爷看着在俞睿渊的搀扶下,一拐一拐走进大厅的梅水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梅水菱是怎么回事,知道他让她来是质问她的,所以佯装受伤想博取同情? 梅水菱一进大厅就看见郭静岚红着眼站在一旁,立刻知道自己被找来是为什么,再加上今早俞睿渊把一个丫鬟遣了回来,她去绣坊又辞退了王掌柜,肯定惹得公婆十分不快。 但她也明白了一件事,尽管曾经流离失所的经验让她心生畏惧,才会委屈求全想待在俞府,但她发现一味的忍气吞声于事无补,只是让人更得寸进尺而已,郭静岚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俞夫人首先发难,问道:「水菱,我让你在绣坊为静岚安排工作,你却将她赶出来,你这是不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吗?」 「娘,水菱不敢,只是水菱身为绣坊之主,对待绣娘应该要一视同仁,静岚金枝玉叶,做不了绣娘的工作,既然如此,水菱怎能再将她留在绣坊里?」 「有什么做不了的慢慢教就是。」 「可是娘,静岚并没有放心思在学习上,倒是很热衷一件事,就是在睿渊偶尔去绣坊的时候纠缠他。」 俞夫人一听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只是她是对着郭静岚笑的。「静岚,做事怎能不好好做?你要想着睿渊可以,哪日姨母找个好日子让睿渊纳了你做妾,以后不许再如此,知道了吗?」 郭静岚怎么可能甘愿只当个妾,只是这个时候不宜忤逆姨母,她只好故作娇羞的道:「但凭姨母作主便是。」 箭睿渊一直没开口,是想着若母亲接受梅水菱的说法,他可以不说出实情,也当是留个面子给爹娘和郭静岚,但母亲却不顾他的意愿,当着他的面对郭静岚许下这样的承诺,他可不能再保持沉默。 「娘,我今生不可能再纳妾。」 「以我们俞府的身分地位,你再纳几名妾室本也无妨,还是水菱……你是一个不容许自己夫君纳妾的妒妇?」 俞老爷并没有姨娘,梅水菱便知道婆母亦不是一个能接受夫君纳妾的女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怎么到了媳妇身上,想法便也不同了呢? 「娘,水菱的确嫉妒,水菱嫁给睿渊不满三个月,正是甜甜蜜蜜的时候,且水菱一没有忤逆夫君,二不是多年未孕,娘怎能立刻就帮睿渊纳妾了?再说了,静岚竟公然在绣坊里勾引睿渊,这要水菱怎么能忍?」 俞夫人似乎还想反驳,却被俞睿渊早一步出声打断了,「娘也不希望我府里因为纳了妾而让后宅整日吵闹吧!」 「水菱若有容人之量,哪里会让后宅整日吵闹?」俞老爷终于出了声。 他本是想着这种后宅小事无须他出面,但他可不能容忍儿子娶的竟是会吵得后宅不得安宁的妒妇。 「爹,我说会吵会闹的人是静岚,不是菱儿,爹可知菱儿是怎么伤的?」 俞老爷从方才就想问了,便顺势问道:「水菱,你的伤与静岚有关?」 「我看见静岚勾引睿渊便斥责她,静岚竟把我推向库房里的货架,让布匹砸了我一身不说,见我扭伤了脚也没让人来救我,还把我锁在库房里,甚至交代任何人都不许接近,爹娘试想,没名没分静岚都可以做到这样,来日若真让她进了俞府,那后宅可还有安宁之日?」 没想到郭静岚竟然做了这些事,俞老爷及俞夫人一时语塞,只能望向郭静岚求证。 「有谁看见了?你污蔑我!」郭静岚嘴里没承认,但态度却有些心虚。 「静岚,我当然没有证人也没有证据,但我的脚伤总不会是自己弄伤的。」 「谁知道你是怎么伤的?你是想把自己受伤的原因推到我头上吗?」 俞睿渊本想着这个证据能不用就不用,见郭静岚还不肯承认,爹娘又半信半疑,他不得不说了,「我有另一个静岚不适合继续留在绣坊的证据。」 此话一出,连梅水菱都不解,她看着俞睿渊拿出的物品,认出了那是她和不婆所绣的绣件之一。「这……这是上回绣坊被毁坏的绣件。」 俞睿渊上前把绣件递给父母,俞老爷接了过来,对着上头的污渍皱起了眉头,俞夫人倒是一时没看出来。 「前些日子绣坊接了一单生意,整个绣坊居然只有菱儿及一名绣娘会绣这种锦纹绣,她们好不容易赶制出来,绣坊却遭了窃,所幸没丢什么值钱的物品,只是毁了绣件。」 「那跟你拿来的这绣件有什么关系?」俞夫人不解,不就是一块沾了污渍又被毁坏的绣件吗? 俞老爷看了俞睿渊、梅水菱一眼,制止了妻子,「你别说了。」 「老爷……」 俞老爷抬起了手,这才对俞睿渊他们夫妻说道:「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样就没事了?梅水菱狐疑的看了俞睿渊一眼,他也没多加争论,见好就收的向父母告退,扶着她离开。 「睿渊,那绣件是……」梅水菱不解的小声问道。 「回去再跟你详细说明。」俞睿渊朝她一挑眉,小声回道。 被留下来的郭静岚当然不满,马上抗议道:「姨父,你怎么就这么让梅水菱走了?」 「静岚,你性子骄纵我明白,但你这样并不能讨睿渊喜欢。」 「梅水菱可是万安城里出了名的刁蛮小姐啊!」郭静岚觉得很不公平。「睿渊与水菱青梅竹马,水菱七岁时,睿渊就喜欢上她,想娶她做妻子,即便她后来个性变得刁蛮骄纵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更何况如今她进了门,一改过去脾气不说,对待睿渊也是温柔顺从,你做得如此过火,睿渊吃软不吃硬,你再这么做,只是将他推得更远而已。」 「那也可能是她想夺取俞家的产业伪装出来的啊!」 「但她至少对自己的工作认真负责,而你做了什么,还要我说吗?」 「我……」郭静岚心虚了,却不知道姨父是怎么知道的。 「静岚,我先不管是不是你伤了水菱,还把她关在库房里,但你别以为你做的事就没人知道,你瞧瞧这绣件上沾了什么?」 俞夫人把绣件接过来,翻来翻去的看着上头的污渍,终于看出些端倪。「好像是一个脚印。」 「是脚印,而且是女人的脚印。」 「就算这个贼是个女人,又跟静岚有什么关系?」俞夫人困惑的问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寻常女子的脚印大小吗?静岚天生就有一双小足,睿渊这是早知道静岚做了什么事,不想让我们难堪才不说,是你逼着纳妾,他不得已才拿出来。」俞老爷意有所指地道。 郭静岚心一抖,根本不敢搭腔。 「就算有个小脚印,也不能说就是静岚的啊!或许刚好是这个女贼的脚小了些。」俞夫人有些被说动了,但她还不愿意相信外甥女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何不说这个女贼还带着个娃儿作案!」俞老爷一起身,斥责了妻子一句,这才甩袖离去。 他是不喜欢梅水菱这个媳妇,但在这件事上头她的确没有错。 郭静岚当然不甘心,歹毒的计谋正在内心里酝酿,她绝不会让梅水菱好过! 第二十二章 卓孟哲躲了好一阵子,最近才又为了替某人办事回到万安城,他正躲在自己那间破宅子里,开心的数着到手的银子,就听到大门被用力踹开的声音,他连忙把银子扫进钱袋,才刚把钱袋塞进怀里,就有人闯了进来。 卓孟哲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识得他的人不多,所以来人只是盯着他,看似在确认他的身分。 但对方是谁,卓孟哲可是十分清楚。 俞睿渊这样在商场上小有名声的商贾,不会轻易露出自己的来意,他只消以凌厉的眼神望着卓孟哲须臾,就把卓孟哲吓得冷汗直冒。 「俞老板,你强闯民宅所为何来?」卓孟哲强硬地质问。 俞睿渊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该当明白。 卓孟哲自己显得气短,「我、我没上门找你要人,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卓孟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别人或许不知,但菱儿没有瞒我,她说你曾给了她一封私奔信,她没应允你便消失了,既然知道她不与你私奔,你怎么还敢上门求娶?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背后还有人,而前往梅府大闹一场就是那人的目的。」 「你、你别自作聪明!我既然爱她,前往梅府求娶也属正常,我只是不知道她竟被你强娶了。」卓孟哲难掩心虚,话说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强娶?你要不要问问菱儿想嫁的人究竟是谁?」俞睿渊一脸看不起卓孟哲的表情,且不论梅水菱在还没爱上他之前就急着逃离卓孟哲,更何况她如今已爱上他,对卓孟哲更是不屑一顾。 「我想过水菱可能变心了,毕竟我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只是我不知道水菱竟是这样的女子,就当我爱错了人。」 「把你自称是菱儿给你的定情信物拿出来!」 「你是想消灭证据吗?」 「你可以不给,但你承受不起我的报复。」 被俞睿渊这么一威吓,卓孟哲吓得岔了气,再见俞睿渊步步进逼,他狼狈的退后,险些绊倒自己,是看见俞睿渊身旁那名小厮露出了轻视的冷笑,他这才逼自己挺直身子。 「要、要就给你,总之,像她那样的女子我也不要了!」卓孟哲由怀中取出一支玉簪,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给了俞睿渊,他本还想着拿到当铺去卖,换点银子回来。 俞睿渊取回了玉簪往怀里一放,伸手就揪住了卓孟哲的衣领把他抵在了墙上。 「卓孟哲,你该庆幸我岳丈让人封了口,所以你在梅府说的下流事没有传出去,从今天起,我若听到一句你在梅府说的那些事,我定不饶你!」 「这事梅府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堵得了所有人的嘴吗?」 「我不担心梅府的人,我岳丈自会处理,我只盯着你,若你敢乱说,我便把你扭送官府,自然有律法能堵你的嘴,也给别人一个警醒。」 「我说的是事实,官老爷也拿我无可奈何,倒是你,把我扭送官府之后事情闹大了,可旱人人都会知道你的妻子曾与我有染,毕竟我知道水菱身上有着什么……」 卓孟哲话未说完,俞睿渊便收紧了手指,卓孟哲没想到俞睿渊明明只是一名寻常商贾,竟有这等手劲。 「你想……杀人……灭口吗……」 「我知道你在梅府说了什么下流话,菱儿身上的特征我不难猜出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跟你怎么得到这支簪子一样。我不是傻子,我的妻子嫁我之前是不是完壁我很清楚,你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话,小心你的狗命!」 「放、放开……我……」 「少爷,别弄脏了你的手,让奴才来吧!」阿喜露出了阴狠的神情,他早想给卓孟哲一个教训了。 「别说我的手,就算是你的手也不值得。」俞睿渊对阿喜说完后,这才放开了卓孟哲,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墙上。 「俞睿渊,你别以为我……啊!」 卓孟哲刚要说出狠话,就见俞睿渊一拳挥了过来,他吓得双手抱头缩在墙边,过了许久才敢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俞睿渊那犹如愤怒金刚的修罗面容,还有他将他身后土墙打出一个洞的輋头。 「卓孟哲,今天饶了你,不代表以后也会,还有,以后提到菱儿,只许称呼她梅老板或俞少夫人,再让我听见你直呼她的闺名,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卓孟哲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应,只能瑟缩着看俞睿渊领着阿喜离去,直到确定他们走出了大门,再也不会折返,这才瘫坐在地上,也终于敢露出不平的神色。 「俞睿渊,你这么羞辱我,我绝不善罢甘休!」 随着越来越接近年节,梅水菱越来越肯定自己做对了选择,这一回她不会再变成乞丐婆了,而且她也不用担心不再重生,她将一辈子留在俞睿渊身边,因为如今的她,心甘情愿一辈子当他的妻子。 只是正当她以为一切顺遂的时候,卓孟哲还是又出现了,而且还去梅府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把梅老爷气晕了。 梅水菱是从俞睿渊那儿知道这件事的,急着去梅府想探望父亲,却被挡在门外,她又想透过芹儿送讯息给父亲,这才得知芹儿已经离开了梅府,望着那扇她再也进不了的大门,她只得伤心的离开。 她知道卓孟哲说的话让人不得不信,她不怪爹爹以为她私德不佳,要怪只能怪卓孟哲。 然而让梅水菱难过的还不只是父亲对她的不谅解,她更难过的是让俞睿渊因此被牵累。 卓孟哲能说出她身上的特征这事是没传出去,但他一回万安城就上梅府求娶,却是很多人亲眼目睹的,若是有人多嘴把这事传到了公婆耳里,公婆哪里饶得了她?且若是传开了,俞睿渊又该怎么做人? 「梅老板,你在想什么,小的提的建议不可行吗?」 绣坊新任陈掌柜的说话声,唤回了梅水菱的注意力,「对不住,我走神了,你提的建议很好,就照这样做吧!」 「小的明白了,梅老板,绣坊里一切都好,若你觉得身体不适,要不要提早回俞府休息?」 陈掌柜是俞睿渊为她新找来的苇柜,能力自然不在话下,而且也不是阿谀奉承之徒,他尽本分赚月银,比王掌柜不知好上多少。「这样也好,那我便先回府。」 「小的送梅老板。」 「不用了,把我们方才议定的拟好后续,然后施行。」 「是。」 梅水菱走出帐房,正对上不婆的视线,不婆对她福了个身,这才又低头做起自己的事。 郭静岚惹了事之后,她也想着这些绣娘要有个领头的管着,不婆见多了世面,再加上她的手艺好,有许多绣技这些绣娘得向她讨教,有些她会的绣技,万安城里更是没几个人会,所以她便提拔了不婆,不婆也绝对有这个资格。 如今看着不婆将这些绣娘管理得很好,也没了之前那些奉承讨好斗心机的事儿,梅水菱满意一笑,离开了绣坊。 她正准备上马车回府,大老远的就看见俞睿渊骑着马缓步走来,她看着他那飒爽英姿,若是身穿戎甲必定像个威武的大将军,然而这名五官轮廓深邃分明的英俊男子,是她的夫君啊! 第二十三章 在知道她担心卓孟哲说的谎会让他难堪时,他反过来安慰了她,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挡在前头为她解决,她只管放心的依偎在他的怀中,让他为她遮风挡雨便成,此外,他也向她保证,不会让他爹娘来为难。 他是如此的维护着她,怎能不让她更爱他?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名俊朗的男子骑着马本就十分引人注目,更何况那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俞睿渊。 他来到绣坊前,对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应了声,驾着梅水菱专用的马车离开了,接看他对梅水菱伸出手,梅水菱洋溢着幸福的笑握住了他的手,下一瞬便被拉上马,被安罝在他身前与他共乘,两人甜蜜的模样不禁让路过的人多看了两眼。 「你一早去了哪里?」 「你关心?」 「怎不关心,你是我的夫君、是我深爱的男子,一早不见人影我当然关心。」 「我要在去江南办事前,先去处理一个给你造成麻烦的人。」 梅水菱的日子过得十分单纯,唯一能让她觉得麻烦的当然只有一个人。「你去找了卓孟哲?」 「威吓了他一番。可笑的是,看到他之后,我更肯定他是受人指使,他那胆小如鼠的模样没胆做出这样的事,除非有银子驱使他。」 「原来如此……」 「怎么了?」 重生了无数次,梅水菱总是想不通卓孟哲怎么能转瞬就变得如此狠心,若他不曾真心爱过她,而是受人唆使才接近她,那么一切便合理了。 「只是直到此时才发现,原来卓孟哲根本不曾爱过我罢了。」 「怎么,觉得失望?」 听出他语气中的酸味,她没好气的睨他一眼,他这是在嫉妒吗?嫉妒卓孟哲,值得吗? 「你知不知道你嫉妒的时候也好英俊?」 被她这么一称赞,俞睿渊反倒红了脸,他握起拳头放在唇边清了清嗓,这才佯怒的说道:「别转移话题,你说,是不是很失望?」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为了逃避他才逃进你怀中的?」 「你当真没有对他动过心?」 如果她说有,他会很生气吧,可是不老实回答的话,哪天让他知道了什么,他怕是会更生气,所以梅水菱故意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他不爱我我当然不失望,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听她低喃着爱语、撒娇地依偎着他,俞睿渊心情大好,也忘了继续追问她,得意的笑道:「知道我的重要就好。」 「但我还是担心,要是你爹娘知道卓孟哲那些胡言乱语怎么办?他们一定会让你给我二纸休书吧!」 「我不写,他们能奈我何?我爹娘只是一时被蒙蔽了,日久见人心,他们终究会发现你是一个好媳妇,不再为难你,我看我们快快生一个孩子让他们抱孙儿,有了孙儿,他们心情一好,或许就接受你了。」 他们才刚圆房不久,他就急着要孩子了?梅水菱害羞的捶了他胸膛一记,「贫嘴。」 「这哪里是贫嘴,我这是实事求是。」 「你别老想这些不正经的事,还是先帮我想想是谁在唆使卓孟哲,竟连我胸侧有小红痣都知道?你不晓得,听到你一说之后,吓得我连沐浴时都提心吊胆。」 「就说了让你与我共浴,有我帮你挡着别人的视线,就没人会看见你身上有什么了。」 「你又不正经!」梅水菱又羞又恼,气得双手抱胸坐直身子,再不理俞睿渊了。 俞睿渊从后方一手把她抱入怀里,继续策马往城外而去。「你不用担心我爹娘,难道随便一个男人觊觎有夫之妇的美色,心存歹念的说了些谣言,就可以如愿破坏他人的感情吗?我爹娘无去要求我因为这个谣言给了休书,至于是谁唆使卓孟哲我会查清楚,让你不用再提心吊胆。」 「你对我这么好,你去江南我会很想你的。」听他做出了保证,本只是佯怒的梅水菱自然消了气,她靠在他的怀中,诉说心里的不舍。 「就说了让你陪我去,我还想与你一同在温泉池……」 「你还要这么不正经吗?」 「好,不说温泉,但我就是想带着你。」 「不行,绣坊才刚稳定了些,明年,明年我陪你去好不好?」 「你说的,明年!」 「嗯!」梅水菱慎重的点了头,俞睿渊或许不觉得这个诺言有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那是她再也不想重生,只有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才能给出的承诺。 「睿渊,你鞍包里放了什么,鼓鼓的,咦?还有这个……」她这才看见鞍包里还放了那支他收藏在书房里的笛子。 「你不是说了想听我吹笛吗?至于鞍包里我放了斗篷,怕我们晚些回来的时候你会冷着了。」 「晚些回来?我们要去哪里?」 「带你到城外丘陵走走,可以俯瞰整个万安城及城外风光,眺望优美的风景可以陶冶身心。」 见梅水菱露出了期待的笑靥,这才让俞睿渊稍稍放了心,她这些日子烦心的事太多了,他只想让她一展笑颜。 来到丘陵,俞睿渊把梅水菱抱下马,就见她像脱缰野马般一边奔跑一边开心的喊着,说登高望远,这城里城外风光果然不错,接着又跑向另一头,指着远方一个小村落,问他那里是哪里。 「那是一个很朴实的小镇,我每回由江南回来,都会先在那个村落的小客栈里歇歇,打理梳洗一番,再清清爽爽的回万安城。」 「一个离万安城这么近的村落我竟然都不知道,这天下具体来说该有多大啊!」 「只要你愿意,大江南北我都带你去。」 梅水菱兴奋的跑到俞睿渊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开心的说道:「你说的喔,不许食言!」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出外洽公的时候带着你就好了,很容易办到。」是啊!他答应她的事他还真的没有没做到的,于是她又跑到了低头吃草的马儿身旁,抽出了鞍包里的笛子,跑回他的身边交到他手中。 俞睿渊笑她这蹦蹦跳跳的样子,接过笛子放到唇边,就着这明媚的风光,吹奏起来。 笛声彷佛引来了北风,吹落了孤立在崖边梅树上久开的梅花,落梅纷纷,那曲《相思无尽》萦绕在两人心头。 梅水菱被眼前的美景所感动,原来幸福到了极点,也是会流下流泪的。 正在吹奏的俞睿渊感觉到身后的拥抱,他回过头,看见的是笑着落泪的梅水菱,他没停止吹奏,相思无尽,他对她的情意亦无尽。 梅水菱也能感受得到,所以当俞睿渊吹奏完,她便缠着他席地而坐,要他再吹奏下一首,彷佛要把十一年前他因为她的到访就停下的笛曲全给听过一遍一般,她靠着他的背,听着他吹过一首又一首。 直到他主动停下笛声。 「累了?」梅水菱转过头问道。 俞睿渊摇了摇头。「吹给你听永远都不嫌累,只是我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曲子了。」 她侧过身子,让他躺下来,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她用指尖轻轻抚着他的眉眼。 「没关系,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想,想到什么就吹什么给我听。」 「我更期待与你合奏。」 「可惜我离开梅府时,没能把琵琶一同带出来。」 「不要紧,江南有一名匠,我本就打算这回去江南洽公时,为你带一把回来,届时你再弹奏给我听。」 「好。」 第二十四章 俞睿渊牵起了梅水菱轻抚看他脸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都能占据我心头?」 她收回了手,也牵引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是因为我这里也满满的都是你,是你感受到了我的情意。」 「可我心里满满都是你了,却还是觉得爱不够你,这该怎么办?」 「我也同样不知足,虽然现在已经很幸福了,但我总想着要更爱你、更幸福。」 俞睿渊坐了起来,献宝似的说道:「菱儿,我还要送你个礼物。」 「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贪心。」 「是吗?」俞睿渊由怀中拿出从卓孟哲那里要回来的玉簪,「真不贪心?」 梅水菱一看是那支遗失许久的玉簪,惊喜万分,那是她行笄礼时所插的簪,一直都好好的收在匣子里,她很珍惜,一年戴不了几次,若不是卓孟哲以那支玉簪假称是与她的定情信物,她都不知道簪子已遗失,更重要的是,这支玉簪是爹爹送给她的。 她开心的要拿回来,但俞睿渊却高举起手,让她够不到。 梅水菱站起身子要拿,他也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不贪心,我给你的已经够了?」 「让我再多贪心一次嘛!把簪子给我。」 「不行。」 梅水菱跳着抅着,却怎么也拿不到,焦急地喊道:「把簪子给我嘛!只要给我,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说的?」 「给我好不好?」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恳求。 俞睿渊依然高举着手,一脸像是给了她莫大恩惠的说道:「要我把簪子给你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主动亲我……」 他话都还没说完,梅水菱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跳起来,抢下了他手中的玉簪。 俞睿渊好气又好笑,看着她拿回簪子后立刻宝贝的轻抚着,不免有些哀怨地道:「你居然为了簪子才肯亲我?」 「才不是为了簪子亲你,是为了你帮我拿回簪子亲你。」梅水菱巧笑倩兮,见他似是不满意,又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又一个轻吻。 「你啊!就是知道怎么安抚我,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是如今我身边唯一拥有的爹爹送我的东西了,对我来说更重要。」 听她这么说,他便难以再指责她了,看着她捧着玉簪珍视的样子,他知道那是对父亲的思念。 此时,白色的雪花飘落,落在梅水菱捧着玉簪的手掌上,她抬起头望向天空,欣喜地道:「下雪了,是初雪耶!」 她张开了双手,在她的重生经历里,她成为乞丐的时间有早有晚,但在落下初雪的时候,她都已经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了,这是她第一回能够这么自在的欣赏初雪,这应该算是一个好兆头吧? 初雪年年可见,俞睿渊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但他可没忘记她怕冷,连忙从鞍包里拿出她的斗蓬为她披上。 正开心展开双手任由雪花飘落身上的梅水菱这才安分下来,看着他的双手从她肩上伸过来,仔细的为她将绑带系好。 「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再多看一会儿雪景,好不好?」 「你不是怕冷吗?」 「睿渊,你不知道每次看到初雪,都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你曾经走投无路过吗?好,你想看我们就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最迟我们黄昏就得进城,我怕你着凉了我又不在身边照顾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去江南?」 俞睿渊拿来了自己的披风,挥高双手用披风为他们遮挡住飘落而下的雪。 梅水菱抬头看见了他的体贴,搂着他、依偎着他,看着白雪也缓缓的为万安城里的每一块屋瓦铺上雪色。 「睿渊,你要快点回来哐!我会每天都好想好想你的。」 「嗯,我办完事立刻回来,我保证这回之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这么久。」 她在他怀中点了点头,更加收紧了抱着他的双手…… 突然下起初雪,春姑被雪洒落了一身,她看了身前的郭静岚一眼,心里不免嘀咕,两人出门时已经开始下雪,郭静岚自己穿了暖暖的斗篷,却没想过要给她一把伞,还差使她领路到这里。 郭静岚要她领路之处便是卓孟哲的住处,春姑也只打听到大概的方位,在城东的贫民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这间破旧小宅子。 偏偏她这么辛苦,郭静岚居然还叫她在外头把风,不让她进屋里躲雪,她更是满腹怨言,但又不得不听命。 卓孟哲当然不认识她们两个,又见其中一个被遣了出去,他询问了这个看来是主子的富家千金,「这位小姐,我们好似不相识呢,你为何事而来?」 「是有关梅水菱的事,我们有相同的目的,都是要梅水菱离开俞府。」 卓孟哲哪里是想要梅水菱离开俞府,但这位看来富贵的小姐特地来找他,肯定有所求,只要有钱,他可以为她办事。 「我的意愿不要紧,我只问这位小姐付不付得起代价让我办事。」 「我要你到城西俞府去闹,闹到俞夫人把梅水菱赶出俞府,然后……我要你把梅水菱带回来强占了她的身体,让她身败名裂。」 卓孟哲讨好的笑容一僵,说道:「这位姑娘,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一上门就叫我做这等坏事,这……」 郭静岚知道卓孟哲会有疑虑,但她给他的代价会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办事。 一刻钟后,在屋子外头等看的春姑看到卓孟哲涎着一张脸,鞠躬哈腰的把郭静岚给送了出来。 看这两人有了默契的模样,春姑想着,梅老板遇上这两个人,只能说她倒霉了。 俞睿渊才刚启程前往江南没几天,卓孟哲便前往城西俞府找上了俞夫人,指责她纵容儿子夺人所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卓孟哲再不愿,梅水菱也已经嫁给俞睿渊了,俞夫人当然不可能如他所愿。 卓孟哲偷偷看了郭静岚一眼,她的神情明显很不满意,他听了郭静岚的话,以为俞夫人不喜梅水菱,本想着只要挑拨几句,就能让俞夫人愤而把梅水菱赶出门,却没想到俞夫人即便再讨厌梅水菱也没失了理智,对他上门来讨公道显得不以为然。 郭静岚不满意,卓孟哲便拿不到酬金,逼得他不得不把之前在梅府用过的借口再用一次。 虽然俞睿渊曾威胁过他这件事不能传出去,但他今天来这一趟,就算没说出那件事,俞睿渊也会找他算帐,不如先稳稳的拿到郭静岚的酬金,再跟她敲一笔封口费,远走高飞。 俞夫人听完,当下拍桌大怒,卓孟哲责怪她的儿子夺人所爱是一回事,但卓孟哲说与她的儿媳早有了夫妻之实就又是另外一回事,这可是不贞的大罪,她怎能容忍? 见郭静岚满意的点了点头,卓孟哲对俞夫人放话,说是给她几天时间,希望俞夫人能给他一个交代后就离开了城西俞府。 俞夫人立刻去吉诉了俞老爷,尽管俞老爷皱了皱眉头,似是还有疑虑,但俞夫人坚持不能容许,说要趁着俞睿渊不在,把梅水菱赶出俞府以绝后患。 第二十五章 「你这么做,不怕睿渊回来跟你计较?」 「计较?我可是帮他把那个不贞的女人给赶出去,只要他回来时梅水菱不在他身边煽动他,我们要说动他写下休书便容易许多。」 「但这事我总觉得有异……」 郭静岚知道自从上回姨父知道是她在绣坊里惹事后,对梅水菱似乎多了几分容忍,如今眼看就要倾向相信梅水菱,她连忙架腔道:「姨父,卓孟哲已经回万安城好些日子了,他今天会找上我们俞府,肯定是因为试过许多方法都不能把梅水菱抢回去,或许表哥早就知道梅水菱不贞,替她隐瞒,难道姨父真要默许表哥继续这么做?」 俞夫人一听,立刻附和道:「若是睿渊为梅水菱隐瞒,那我们更不能把梅水菱留下,这样睿渊才能清醒。」 见妻子一副自己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俞老爷思索一番后,只好应了,「好吧,就依你。」 【第七章】 郭静岚好不容易煽动了俞夫人前往俞府要把梅水菱赶出门,她可不容许有任何阻碍,因为她接下来还有一步又一步的计划,要让梅水菱走投无路,她遣了一批奴仆跟着,说是为了怕梅水菱不肯离开,俞府里的奴仆又不敢赶人,这才由城西俞府带人过去,然后又与俞夫人共搭乘一辆马车,说她接下来还有事要办。 果然,她们来到俞府后,李总管前来相迎,一听说俞夫人要赶走梅水菱,就看见李总管脸上出现了为难。 俞夫人说要去梅水菱的院落,也被李总管劝阻,说是梅水菱受了风寒,为了不让俞睿渊担心,硬是撑到他离开,却将病情拖得严重了,如今正躺在床上歇息,要俞夫人先前往厅里休息让人奉茶,他会命人去请少夫人来厅里。 跟着来看好戏的郭静岚当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她上前怒瞅了李总管一眼。 李总管不敢得罪,为她们领路前往梅水菱居住的院落。 梅水菱在房里就听见外头的吵闹声,她从床上微探出头,正想问问伺候的丫鬟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人大力的踹开了她的房门。 郭静岚来到寝房前又遇到了阻拦,俞睿渊离开前似是交代了什么,这些奴仆竟胆敢拦在她们面前,她让她带来的人拉开了俞府的奴仆,踹开房门,这才得以进入。 「郭静岚!你竟敢擅闯我的院落?」 郭静岚上前就扯住了梅水菱的手,看她病恹恹的好欺负,用力把她扯下床。「你还以为你是俞府的主母吗?你不配!」 被扯落在地上的梅水菱艰难的坐起身,怒目瞪着郭静岚。「你竟敢在这里撒野?」 「我撒野?你不贞的事我姨父姨母已经知道了。」 梅水菱这才循着郭静岚的视线,看见了她身后的俞夫人,她撑着病体站起身,走到了俞夫人面前。「娘,水菱不明白……」 「卓孟哲都上门来要人了,你还说不明白?」郭静岚走上前来,替俞夫人斥责梅水菱。 「我从来就不是他的,他凭什么要我?他空口说白话,有证据吗?」梅水菱谨记着俞睿渊的话——若一个男人觊觎一名有夫之妇,只消随意放出谣言,就能如愿吗? 郭静岚见梅水菱不承认,用力推了她一把,两名丫鬟连忙上前扶住梅水菱,她才能勉力站直身子。 「梅水菱,你若不是不知检点与卓孟哲有染,卓孟哲怎会知道你胸侧有颗红痣?」 「那、那是他胡说!」 「胡说?那你就将外衣脱下来让我看看,以证明你的清白。」 郭静岚上前就要扯开梅水菱的衣裳,梅水菱奋力抵抗着。 俞夫人蹙眉看着郭静岚当着众多小厮的面要扯开梅水菱的衣裳的举止,斥责道:「静岚,别胡闹!」 郭静岚知道俞夫人毕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所以她早有防备,今天她就是要让梅水菱受尽屈辱的离开俞府,于是她让小厮退出寝房,唤了她带来的几名嬷嬷上前架住了梅水菱,紧接着就要去扯梅水菱的衣裳。 俞夫人看不下去,喝斥道:「够了!静岚。」 「姨母……」 「瞧梅水菱这死活不肯的样子,也知道卓孟哲说的是真的,我就留她最后一点尊严不验了,让她有自知之明离开便是。」 见姨母居然在紧要关头心软,郭静岚哪肯同意,「姨母,不验清楚梅水菱不会认。」 说完,她不给人反驳的机会,用力扯破了梅水菱的外衣,露出了她的抹胸,接着便扯着她的抹胸掀开寻找,果然看见了那颗生在胸侧的红痣。 梅水菱受此羞辱,过程中一直不停挣扎大喊。 见到主子的目的已达成,那些嬷嬷放开手,梅水菱一时失了重心跌坐在地。 梅水菱难掩羞愤的质问着俞夫人,「娘,我真的是清白的,你怎么能让静岚如此羞辱我?!」 「你清白?那卓孟哲怎么会知道你胸侧有颗红前?」俞夫人不悦的问道。 「这我真的不知,娘,请你相信我,睿渊真的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问他,他会为我证明的。」 「他都已经让你迷了心智,替你隐瞒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娘……」 「好了,既然证据已经清楚明白,我要你立刻离开,再也不许踏进我俞府一步。」 俞睿渊离开前,的确如他所说的交代过府里的奴仆要保护她,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俞夫人会领着人硬闯,奴仆又被人隔开没人保护她,但不代表梅水菱就得听从这完全不合理的命令。 梅水菱不肯收拾,郭静岚就命俞府的丫鬟收拾,丫鬟没人肯动,惹得郭静岚更加不快。 「你们不收也可以,那就不用收了,直接把梅水菱赶出去。」 几名丫鬟互相看了看,总觉得由她们来收拾,至少能帮少夫人拿些值钱的东西让她带着,少夫人也能找个栖身之处等到少爷回来,便去为她收拾起来。 「姨母,这里就交给我,不耽误姨母的时间,请姨母先回府吧!」 俞夫人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梅水菱,总之能将人赶出去就好,她也不想郭静岚做得太过,便提醒道:「静岚,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不过别搞得太难看,到时反弄得像是我们俞府的错。」 「姨母放心,静岚知道怎么做。」 看着婆母离去、看着郭静岚那得意的嘴脸,梅水菱不明白郭静岚才多大年纪,心肠怎能如此狼毒,过去的自己到了她面前,只怕都还不及她十分之一。 梅水菱缓缓撑起身子,知道自己这一回不走不行了,她拉着衣裳,一名丫鬟见状,立刻拿来新的衣裳为梅水菱替换。 郭静岚紧接着又颐指气使地道:「梅水菱是失德被赶出俞府的,不能带走俞府的一分钱。」 丫鬟们一听全傻住了,捧着要放进包袱里的首饰盒不知所措,如果连这点东西都不带,少夫人怎么捱得到少爷回来? 见丫鬟们不动作,郭静岚上前把首饰盒一把抢走,并拿起收了一半的包状,丢到梅水菱身上,东西因而落了一地。 丫鬟赶忙上前来捡,把东西收拾进包袱里。 梅水菱看见了那只她由梅府出来就带着的锦囊也被丫鬟收进了包袱里,那里头的银票她都没动过,与俞睿渊两情相悦后,她更没想到会有需要用到的一天。 第二十六章 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看来她被赶出俞府已是必然,俞睿渊不在,她必须忍,她会离开,但这回她不会让自己流落街头,不会的。 「梅水菱,你斗不过我的。」郭静岚睨着她,得意地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吗?你想要睿渊。」 郭静岚大方的坐到梅水菱的床上,轻抚着上头的锦被。「那又如何?我才配得上表哥,你不配,很快的,这个院落就是我的了。」 「很可惜,那张床我已经先躺过了,不是独守空闺,是与我的夫君一起。」 见梅水菱还敢与她叫阵,郭静岚气得站起身,想到他们在这张床上温柔缱绻的情景,她恰怒难耐。「你以为能用你的身体束缚住我表哥吗?」 「我们之间的系绊又何止是身体而已?」还有心,那是郭静岚永远也得不到的,俞睿渊的真心。 听她这么说,郭静岚起了怀疑,「莫非你有身孕了?」 梅水菱抬手覆上腹部,她倒希望自己有孕了,那么她或许还有最后一丝机会让婆母收回成命。「或许很快就有了也不一定,到时你觉得你在你姨母心中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梅水菱!」郭静岚盛怒尖喊,多想在这里就掐死了她,但她告诉自己,为了她的计划,此时此刻她一定要忍。「梅水菱,现在落魄的可是你,你等着看,我会住进这个院落,到时我会把整个院落重新布罝,你的一切将永远被抹杀!」 「郭静岚,睿渊曾经告诉过我他自小的愿望就是娶我为妻,睿渊的心思是你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他妻子的地位也是你永远无法占有的。」 「来人!把她赶出去!」郭静岚落了下风,只得喊了她带来的奴仆,让他们把梅水菱给赶出俞府。 梅水菱不挣扎,因为那是给自己难堪,她几乎是被架着来到了俞府大门,甚至还被无情的推出门外,俞府的奴仆看着,个个愁得不知所措。 「别忘了方才我姨母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回来!」郭静岚命令道。 梅水菱抱着包袱站直了身子,这才对李总管说道:「放心吧,这事不会牵连到你们,等你们少爷回来,我会对他说明。」 「少夫人……」 「没事的,我还有地方可以去。」 李总管等人看着梅水菱要他们放心后,便独自一人离去,李总管直觉事态严重,可不能这么傻等着少爷回来。 所以,在郭静岚坐上马车离开后,李总管匆匆回房写了一封信,然后喊来了一名年轻力壮的马夫,「你去江南俞府别院,把我的信交给少爷,马儿一天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许耽搁。」 「是,奴才明白。」 万安城繁华大街上的一座酒楼,一名女子刚进了二楼的包厢。 女子坐到窗边,往外一看,正好看见了梅水菱往这头缓缓走来,她就等着看接下来的这一幕。 稍早,搭着马车的郭静岚早一步去了绣坊,狠狠闹了一番,就是要确保梅水菱无处可去,接下来,则是要让梅水菱不贞的罪名坐实,如此一来,就算表哥回来了,她也回不了俞府。 但这一幕她不想只是事后听说而已,她既然花了那么多心思及银子,当然得亲自好好欣赏。 郭静岚盯着在树下窥探的卓孟哲,眼神飘移的他无意间往酒楼二楼一看,居然看见郭静岚在监视他,他暗自愠怒却只能听命,谁教他想要人家的银子? 这个郭静岚心够狠也够黑的,居然要他强占了梅水菱的身子,到时她只要出点银子就好,但他搞不好会被俞睿渊天涯海角的追杀,所以说什么他都不肯,于是郭静岚便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要他在大街上演一场闹剧。 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就不知道帮了郭静岚这一回,若还不能把梅水菱往绝处逼,疯狂的郭静岚是不是会有什么更过分的做法。 梅水菱知道她要坚强,她还有俞睿渊,现在得先找一个栖身之处等他回来。 她想来想去,幸好绣坊在她的名下,绣坊里有些招待客人的厅室,她或许可以找一间厅室暂时安身,这么决定后梅水菱便往绣坊而去。 在前往绣坊的路上,不知哪里出现的卓孟哲却挡在了她身前。 梅水菱无数次的重生都在躲避这个男人,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很,他非得把她害到这般田地不可? 她被赶出俞府时,街上已有人目睹,她不想再让人看见她与卓孟哲有交集,所以只是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闪过他又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他竟敢在大街上作势要抱她,她的身子还很虚弱,闪得过他的拥抱,却没能闪过他抓住她的手。「水菱,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带着包袱要去哪里?」 梅水菱冷哼一声,笑他还要假惺惺,「我会如此都是你害的,你竟还问我?」 「离开了俞府又有什么关系?我有间宅子,虽然不像梅府、俞府那么大,但也能遮风挡雨,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不会计较你曾嫁过人。」 「你不计较?你又何以认为我想要你?」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我提出要跟你私奔的时候,你并不是不愿意,不是吗?」 「卓孟哲,我们之间的事是你负我,并不是我负你,你说我变了?你又给过我真心吗?」 「我对你自然是真心的,我已经不计较你曾为人妻了,你还要我如何?你别促强了,快跟我走。」 「做什么?放开我!」见卓孟哲拉着她要走,梅水菱大喊出声。 然而她拿着包袱的落魄模样已经够引人侧目了,再加上与卓孟哲在大街上纠缠,没有人对她伸出援手。 梅水菱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艰困,过去重生的经历里,卓孟哲从未对她做出这么逾矩的行为,难道这一回他打算强来? 就在梅水菱挣扎着,一边心寒竟没人肯上前搭救她时,她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她一回头,看见了不婆。 不婆从年轻时就做过不少体力活,力气大得很,一见卓孟哲纠缠梅水菱,上前对他又是踢又是打。 「光天化日之下,你对一个女人家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不怕我报官来抓你,告你强抢民女吗?!」 卓孟哲一边挡着不婆的攻击,一边还死抓着梅水菱的手怕她跑开,因此,硬是被不婆踢了好几脚。「你这妇人是哪儿来的?多管闲事!」 「对!我就是爱管闲事不行吗?整个万安城谁不知道梅老板是俞老板的心头肉、是捧在手里呵护的宝贝,俞老板一不在你们这些小人就造反了吗?先有一个贱婢到绣坊叫嚣,又有你这种下作的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就不怕俞老板回来,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 「水菱是被俞府赶出来的,我收留她还不成?」 「谁说俞府不要的?你说了就作数吗?我每天在绣坊里做事,俞老板对梅老板可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不要?你休想趁俞老板不在的时候做什么龌龊的事,否则我第一个跟你拼命!」 不婆见卓孟哲还是不肯放手,一回头看见小贩放在摊位后方的扁担,上前拿了扁担就往卓孟哲身上招呼。 第二十七章 卓孟哲被不婆踢几脚就已经痛得要命,想不到她手劲更大,抄起扁担彷佛要把他往死里打,他不得已,只好放手快速跑开。 他也顾不得郭静岚就在二楼监视他,有本事她自己下楼来闹,他真被打残了对郭静岚也没好处,她可怪不得他先跑。 见人跑了,不婆放下扁担喘着气,看身旁还有不少人像看好戏一般的驻足围观,她又忍不住发起脾气,「看什么看?一个一个的只敢看,连一个大男人要欺负一个小女子都不救,对得起自己良心吗?」 见不婆义愤填膺,梅水菱方才因为没人搭救而感到的心寒这才舒缓了些许,原来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就像不婆,不管她重生几次,只要遇上她,她总会对她伸出援手。 「不婆,这个时间你怎么不在绣坊?你说有人到绣坊叫嚣又是怎么回事?」 不婆把扁担还给了小贩,这才发现梅水菱的异样,她连忙关心的问道:「梅老板,你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受了一点小风寒而已。」 「小风寒拖着也会变大病,来,先到我家去,至少先等到俞老板回来。」不婆扶着梅水菱要把她往自己家的方向带,但梅水菱却不肯迈开步伐。 梅水菱想起了那回重生险些害了不婆性命的事,本来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跟不婆有牵扯的,或许命中注定她们有缘,这一回竟让不婆到绣坊来工作,但在绣坊工作她还可以公事公办,不与她有太多牵扯,住进了她家可不行。 「不婆,我不能去,我怕拖累了你。」 「哪有什么好拖累的……」 「我还有绣坊,我在绣坊里找一间会客的厅室暂居,总能过得了日子的。」 听她这么说,不婆又是难掩气愤,「郭静岚方才带了一大堆人到绣坊去闹,说要禁止你进去,陈掌柜是个忠心的,说了绣坊的老板是你,谁都没有资格阻止你进去,叫了绣坊里的雇工赶走郭静岚带去的奴仆,搞得绣坊一片混乱,陈掌柜让我来找你,通知你晚些再去,免得不小心误伤了你。」 「郭静岚在绣坊?」 「郭静岚是什么身分,哪里需要劳动她的大驾在那里守着,她叫了一批人守着绣坊大门就走了,但陈掌柜估计那群人也不可能日夜顾着,才叫我来先找地方让你休息一下晚些再去,他会在绣坊等你,帮你安顿好。」 梅水菱沉重的叹了口气,看来连绣坊她也去不了了,这种熟悉的无力感又重现了,过去的每一回重生,不管她做出什么决定,总像是天注定一般,她最后都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流落街头,难道这回她选了俞睿渊,依然是错误的选择? 「罢了,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到时丢脸的也是睿渊,你回去告诉陈掌柜,我不去绣坊了。」 「你就住我家吧!」 「不行,我去了只会拖累你,我身上还有些银票,我先找间客栈住下就好。」 「那我陪你去,晚些再回绣坊给陈掌柜带消息,也得帮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多谢你了,不婆。」 梅水菱一到客栈便倒下了,不婆急忙找了大夫,还硬是在她身边多陪了她好些天照顾她,梅水菱无法拒绝,只好依了她。 这日不婆有事暂离客栈一会儿,梅水菱睡醒之后觉得精神好了些,体力一恢复便觉得饿了,见不婆不在,她只好自己下楼到客栈大堂,吩咐店小二为她准备一些清粥小菜。 但她前脚才刚离开,后脚就有人潜进了她的房里翻来找去,直到看见那只收在五斗柜里的包袱。 此时,外出的不婆正好回来了,与梅水菱错过的她直接上了二楼客房,还没打开门就听见翻箱倒柜的声音,她急忙推开房门,就见一个贼人正从五斗柜里翻出一只锦囊。 「是你!你来做什么?」 不婆认出了贼人手上的是梅水菱装着银票的锦囊,上前就要抢回来。不婆的力气大,在抢夺时,贼人被不婆踢中了脚,顿时痛得放开了锦产,不婆连忙往外跑去要喊人,那贼人急着要逃跑,推了走廊上的不婆一把,不婆一个重心不稳,跌出了二楼栏杆,重重摔在一楼大堂的桌上,而后再滚落地上,没多久便失了声息。 大堂里的几名妇人吓得放声尖叫,余下的人只来得及看见二楼有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但都没看清那人的容貌,有些人主动追上了二楼,但二楼的客房不少,那贼人就这么消失了。 梅水菱不敢罝信,颤抖着走上前,在她身边瘫跪下来,曾经经历过的事再度重现眼前,她托起不婆的手,难过的喊道:「不婆、不婆,你醒醒,不婆……」 客栈掌柜连忙要人去找大夫,梅水菱的哭喊也没喊醒不婆,在场的人议论纷纷,几名上楼去找歹人的人最后下楼来,也只是揺了摇头说没找到人。 梅水菱的泪水漫出,模糊了视线,她怨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会给不婆带来噩运,却没下定决心疏远她,她想起了那回重生的经历,她与不婆遇到贼人要抢她们身上的钱,那时不婆也是为了护着她们辛苦卖绣品赚身钱而与贼人起了争执,被贼人失手刺中了一刀。 「不婆,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梅水菱失声痛哭。 在场众人面面相舰,却没人帮得上忙。 不婆的儿子来接回不婆,梅水菱静静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及三个邻人把不婆抬回家去。 不婆家境清寒,只有一块小农地可以拼种,勉强能糊口,不婆的夫婿已经过世,只留下一个儿子,多年来母子俩相依为命,好不容易儿子长大成人,有办法下田耕作了,不婆才开始在街上卖些绣件添补家用,这样的家境让不婆连为自己的儿子讨房媳妇的钱都没有。 直到她到了绣坊工作,有机会让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千金看见她的好手艺,久了就有人指名要她的绣件,她挣的银子比过去在街头卖绣件钱还多,家境这才改善了些。 来到不婆家的破旧小茅屋,梅水菱看着不婆的儿子由怀中掏出钱袋,把里头倒了空,只有一些碎银和铜钱,他把碎银平均分给了其它帮他抬回不婆的邻居充作茶水钱,自己只留下了铜钱。 不婆的头上包着纱布,伤口透出的鲜血及大夫为其敷上的金疮药在纱布上染了颜色,不婆的儿子请梅水菱入座,想着倒杯水给她喝,这才发现水壶里已经没水了。 「我去烧开水。」 「别麻烦了,多省着点柴薪。」 「怎能不好好招待梅老板,我娘知道了肯定骂我一顿。」 听到他这么说,梅水菱又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倒宁可她现在坐起来,像平常一样大声骂人。」 「梅老板别担心,大夫不也说了,我娘不是没机会醒过来,好好用药养着,或许不出几日就会醒了也不一定。」 好好用药养着?问题是他们负担得起吗? 梅水菱由怀中掏出不婆用性命帮她守住的锦囊,留下一些已经兑换的银子准备跟客栈结房钱,其它全数塞到不婆儿子的手中。「来,收好。」 不婆的儿子一看到这么多银票,不由得瞪大了眼,连忙要推拒。 「不准推辞!不婆就是为了帮我守住这些钱才受的伤,把这些给她是天经地义。」 「可是我娘她……」 第二十八章 「你不是说她得好好用药养着,要是可以,我也想再多给一些,但我身上就只剩这些了,不过应该足够撑到俞老板回来,届时你便不用担心药钱了。」 「梅老板……」 「好了,别再说了,我先离开了,你要好好照顾不婆。」 梅水菱回到客栈,由于她把钱全给了不婆的儿子,无法继续住下去,只能收拾离开,她抱着包袱茫然的走在街头,竟下意识的来到了梅府。 她看见梅夫人的轿子停在门外等着,看来正打算出门才备轿,她怀抱着一丝丝希望走近。 「母亲……」 「怎么,被俞府轩出来,就想着回到这个你不想要的家了?」梅夫人对待梅水菱十分冷淡。 「我没不想要……」 「卓孟哲可是说得一清二楚,说你对他说不想要这,说你愿跟他私奔。」在未重生之前,她的确不想留在梅府,也在卓孟哲喊说要与她私奔她便跟着去了,但现在她的想法不同了,在遭遇了那么多事,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了梅府之后,她对梅府已经割舍不下了。 「爹他……好吗?上回我想来看看爹,爹不允。」 说到这个,梅夫人的脸上添了怒意,警告其它奴仆别跟上,扯着梅水菱把她拉开了几十尺,这才用力用开了她的手。 「你爹让你气得一病不起,你再来见他,是想把他往死里逼吗?」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雷,梅水菱震惊不已,她是听说爹爹气病了,但没想到病得这么严重。 「母亲,我求求你,我就在房门外偷偷看一眼爹爹就行,你让我看看他好不好?」 「不可能!你爹说了今生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你爹未来会如何,也与你无关了。」 「未来如何?这是什么意思?」 梅夫人咬着唇,忍着眼泪,仰天深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才忍着哽咽对她说:「你爹病得很严重,大夫说他很可能捱不过这个年了,梅府的产业之大,容不得他在年前倒下,所以目前都隐瞒着没让外人知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都是你害的!你最好别再出现,更好的方法是永远离开万安城,这样城里的人便不会再拿你当谈资,你爹再听不见你的事,或许就有奇迹出现,让他撑过这个难关。」梅夫人说完,决绝的转身便走,还交代了下人不管梅水菱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进去,这才离开梅府去办事了。 梅水菱双脚像生了根似的,不敢往前走向梅府,也无法转身离开,在她自以为今生做对了选择的同时,她没想到她竟会将身旁的人害得这么惨。 她把一个总是默默在一旁看着她、不敢上前来找她的俞睿渊拉着一起蹚进这滩浑水,把他的人生搅乱,还让他遭受她不贞的难堪,她把好好过日子的不婆给害得受了重伤,人会不会清醒还不晓得,更糟的是,她把那个原先只对她寒了心,但依然跟着继母和她两个弟妹共享天伦的父亲给气得生了重病,甚至可能挨不过这个年节? 直到路过的人都盯着她看,梅水菱才发现自己不地站了多久、哭了多久,她离开梅府,走着走着,竟来到过去重生时常待着乞讨的地方。 没想到绕了这么一大圈,她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宿命,她不禁悲从中来,蹲在路旁哭了起来。 「别哭了,肚子饿吗?等等就有人来布施了,看你拿着包袱像是无处可去,你把身上这些好衣裳卖了,应该还能换几个钱。」 梅水菱闻声转过头,看见的就是那个总带着她一起乞讨的女乞丐,她正大发好心的「教导」她怎么行乞,就跟过去一样。「是啊,我终究又沦落至此了。」 女乞丐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几名女尼挑着几扁担的包子馒头来,在街边的树下布施,她便没顾上梅水菱,上前去排队领包子馒头了。 梅水菱想起来了,过去她的重生经历里,这些女尼总会在这个时候来布施,她记得她回回都被那女乞丐带来这里等着,分得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回去。 包子她当下就会吃完,馒头可以久放,所以她便放在身边,一餐吃个一小口,馒头放久变硬了,她便和着水吞,多喝几口水,就像吃饱喝足了一般,一个馒头能让她挨过好几餐。 此时其中一名女尼发现了她,拿着一颗包子及一颗馒头走上前来。 「这位姑娘,有需要就来取,不用客气。」 梅水菱看着身旁一个乞丐刚吃完拿到的包子馒头,正眼巴巴的看着女尼手里的,便对那女尼摇了摇头。「我才刚流落街头,不像他们,就让给他们吧。」 那乞丐一听,上前抢过了女尼手里的包子慢头,道了句谢就快步走了,好似怕再有人跟他抢一样。 那女尼看梅水菱明明狼狈不堪却还有着善心,便有了主意,「姑娘可识字?」 「我识字,女师父为什么这么问?」 「贫尼乃是太真寺的住持,若姑娘无处可去,可到寺里协助抄佛经,敝寺会备上一日三餐,自然是素斋,还能为姑娘提供一间小居室,若是姑娘愿意帮忙,贫尼不胜感激。」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这样一个建议自然像道曙光,梅水菱记得过去流落街头的时候,年前的半个月几乎天天下着雪,那是她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于是她答应了。 【第八章】 来到太真寺后,梅水菱便再没踏出去一步,除了她不想回万安城看见人们给她的冷眼,也因为卓孟哲隔三差五的就会出现在太真寺外。 他曾闯过一次太真寺要见她,却被住持带人挡了下来,似是不敢在佛门清修之地造次,后来便改在寺外窥探,即便女尼告知他她已然离去,他似乎还不相信。 所以那日当女尼来告诉她有人要找她时她很意外,而后,她见到俞睿渊派来的人,说是俞睿渊无法立刻赶回来,只好先将琵琶送给她,并捎了口信,让她等他,他会回来救她。可即便他回来救她,她也犹豫着该不该随他回去…… 早上刚下过雪,除了小径上为了通行扫出一条通道以外,其余的地方仍铺着一层皑皑白雪,就着雪景,梅水菱在后院的亭子里,弹奏着一首十分悲凉的曲子,曲子叙迷的是忍痛与所爱之人分离的忧伤。 直到感觉身后有人拿斗篷覆在肩上,她侧过脸,就看见了一件淡粉色的织绵斗篷,上头绣着她最爱的紫藤花。 梅水菱放下琵琶站起身,一转身就看见了俞睿渊,「睿……」 戴着帽子掩住头脸的俞睿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确定四周没有其它人,这才捧着她的脸,笑着问道:「我心爱的夫人可想我?」 再见到俞睿渊她很开心,但想到她为他带来的丑闻,便又觉得对不起他,她推开了他的手,想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俞睿渊皱了皱眉,没依她,伸手便揽住了她。「为什么推开我?」 「来见我很丢脸吧……我若不会让人丢脸,我爹就不会被我气病了,你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不要误会我。」他收拢双臂,她眼中的决绝让他害怕。「我这打扮不是怕人知道我来见你,是不想打草惊蛇,我回来的事,只有少数必要的人知道,就连太直寺也只有住持知道我来见你,我是来带你离开的,虽然暂时不能回俞府,但你就陪我住在我目前隐藏身分居住的地方。」 第二十九章 一开始被赶出俞府的时候,梅水菱的确是在等着他回来,但她没想到自己会招惹那么多麻烦,害了不婆、让爹爹病危,她甚至开始想着她既然如此爱着他,怎么舍得让他承受那么多难堪,让他被他的爹娘为难? 「我不会随你离开,还有,这件斗篷太过华丽,我在这里清修,不适合穿。」她说完便脱下了斗篷,折好后想还给他。 俞睿渊不肯收,定定的看着她问道:「菱儿,你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在你被赶出俞府时没有立刻回来救你?菱儿,那时我真的分不开身,只能先让人先送了琵琶及口信回来,你别气了好吗?你知道吗,这件斗篷是用珍贵的蜀锦缝制的,要不是我是皇商,可拿不到这样上等的布,除了皇宫内苑那些妃嫔身上的,在今年年前民间要找到这样的蜀锦,数量不到五匹,其中一匹就在这里,我让人赶在我回万安城之前缝制好,就是想着我回来时要送给你。」 梅水菱搁在斗篷上的手不由得收紧,见他一有珍稀之物就想着自己,她怎能不感动?可她又真能不受谣言所扰,与他生活在一起吗? 「这一回我向你求助,原以为我做对了选择,如今看来我还是错了……」 「我不许你说我是错误的选择。」 见他因为自己说出这句话而受到伤害,梅水菱再想无情对待他都难以狠下心,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面颊。 他抬起手覆上她的小手,阖上眼,用脸颊轻蹭着她的掌心。 「睿渊,你知道光是猜测你不是我正确的选择,我的心就有多痛吗?」 俞睿渊睁开眼凝视着她。「既然如此,你更要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 梅水菱收回手,终于收下了那件斗篷,她将斗篷抱在胸口,转过身背对着他。 「即便你不是正确的选择我也无悔,我从不后悔那时拦下你的轿子向你求助,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做,我永远不知道有一个人竟是这么的爱着我,而那人也是我的最爱,但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谁说不行?」俞睿渊从后方抱住了她。 「睿渊……放开我。」 她想拉开他的手,他不肯,她想要挣开他的怀抱,他亦不肯,最后,她只能无奈叹息,在他的怀中转了个身,直视着他的双眸。「你啊……为什么总像孩子一样,这么无赖。」 看她眸中似乎不再存着放拜,俞睿渊抱着希望道,「是,我就是无赖,你不是从嫁给我的第一晚就知道了吗?我要你说,说你收回方才的适说你不会放弃我们。」 「可是……」 「我不想听可是。」他用尽心机去铲除一切,就是为了让她扬起头,扫除一切难堪重新回到俞府,他不容许她放弃。 「我留在你身边只会让你难堪。」 「我会解决这一切的纷纷扰扰,让你风光回会府当你的俞少夫人,回绣坊做你的梅老板。」 「你爹娘他们……」 「你不用担心,我爹自从知道静岚在绣坊里作乱,又看你管理绣坊得当,对你再没什么不满,只要解决卓孟哲造谣的事,他定能接受你,至于我娘……静岚终究是她的外甥女,她闲话听多了,自然有所动摇,但我始终相信日久见人心。」 「但谣言能解决吗?」 「我隐藏行踪就是为了找证据,我有信心。」 这便是他秘密回来的原因吗?他还是如此的为她着想,他对她的保护不曾消减,就连一点点相信卓孟哲的意思都没有,她真的很感动,她哽咽地道:「连我爹都不信我了,就你这个傻子还信我……」 「信,我当然信,看在这个傻子年前商行的事忙,绣坊又遇到了问题,我还把心力全放在还你清白的计划上,你可不可以多信我一些,跟我回去?」 梅水菱看着他满是哀求的眼神,淡淡的笑容漾开来。「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忍住心痛,相信我留在这里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吗?结果你一回来,两三句话就让我犹豫了。」 「何须犹豫,待在我身边就对了。」 她揺了揺头,试着跟他讲道理,「我可以等你找到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但我此时不能随你离开,我就在这里等你。」 「这又是为了什么?」 「卓孟哲连我躲在这里都知道,难保他不是躲在寺外窥探,我怕我一离开就会被发现,进而发现了你,最好在你的计划完成之前,你都不要再来。」 「既然我有办法隐藏行踪,就也能隐藏你的,你现在就随我离开。」 「睿渊……」梅水菱托起了他的手轻抚着,安抚道:「不是说信我吗?我在这里你才能心无旁骛,你要处理的事已经太多了,你不是说了商行忙、绣坊也出了麻烦事吗?」 「可是……」 「没事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若是能更专心的把一切麻烦事处理妥当,我们不是能更早相聚吗?」梅水菱清丽的面容有着分离的哀愁,可也有着被他如此呵疼的满满幸福。 「你真舍得下我?」 先前他不在她身边时,她相思,可如今见到他,她不只没有一解相用,竟更想念他,想念到了不想放他离开的地步,她踮起脚,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了下他的唇。「自然是舍不得……」 「舍不得就不要放开我。」 俞睿渊立刻主导了一切,他突然蛮横的搂紧了她,介意这里是佛门清修之地的梅水菱想要推开他,却只是被他搂得更紧,然后毫无招架之力的任由他加深了这个吻,堵住了她打算开口拒绝的话。 他想要用这激烈的吻逼她就范,让她忆起他们之间火热的情意,让她知道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他这么久。 俞睿渊的狂野对待没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乘势侵犯得更深,与她的小舌亲密激烈缠绵。再这样下去她会放不开他,她会承受不了见不着他的思念,真的在他怀中就范。 直到尝到了梅水菱咸涩的泪水,俞睿渊这才错愕的放开了她,「你为什么哭?因为我吻你?」 梅水菱的喉头梗着难言的苦涩,心头也发疼。「我是你的人,永远只会是你的人,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不要让我做决定做得这么苦、这么痛……」 他因为她的埋怨而懊恼,他不知道自己毫不收敛的对她释放爱意,竟会让她这么伤心。 「菱儿……对不住,你别哭,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俞睿渊着急地抹着她的泪,却见她越哭越伤心,他只得再把她拥入怀中,这一回不是为了吻她,是为了安抚她。 「你愿意答应我,等一切都解决了再来找我吗?」 见她说得激动,泪水掉得更多,俞睿渊好心疼,最后只得答应了她,「好,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你想我时有多煎熬,我与你的感受便是一样的,但因为我相信你,我能够忍受分离的苦,在这里等你。」 刚入夜,城东贫民区的街上就没了人烟,春姑独自来到卓孟哲的宅子,一进屋里,见他还有心思喝酒,她迳自坐在桌边,抢过放在他面前的筷子,吃起了下酒菜。 「卓孟哲,做了那么多下作的事,还有心思喝酒,你还真惬意啊!」 「我做那些事不就是为了换银子,换来了银子不花,留着做什么?倒是你,觉得下作就不要把俞家表小姐给带来我这儿,你带来了还不知道后果吗?」 第三十章 春姑又吃了一口下酒菜,越想越不甘心,用力的放下筷子,拿了一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来喝。 呛辣的酒入喉,烧得她喉头难过,她「哈」的一声吐了口气,这才又道:「她在绣坊工作时,我见她是俞府的表小姐才讨好她,替她办事也总能得到一些好处,怎么知道这个表小姐做事是越来越出格,一开始只是煽动其它绣娘帮着王掌柜对抗梅老板,后来竟要我去做些毁坏绣坊财物的事,早知道在梅老板辞了王掌柜时,我就该收手跟表小姐断了关系,没想到为了点小钱带她到这里来见你,竟听见她要你去城西俞府说谎,污蔑梅老板的清白。」 卓孟哲不在意的又喝了口酒,顺手抓了些桌上的花生米,一颗颗的丢进嘴里,一边说道:「是你自己笨,就我与梅水菱的那些事,当俞家表小姐要你带她来见我时,你早该想到了。」 「是,你能未卜先知。」 「光是这样就吓坏你了?你不知道俞家表小姐叫我做的事,还有更出格的。」 「她变本加厉,让你在大街上调戏梅老板还不够?」 「她是铁了心的不想让梅水菱回俞府,她原先是叫我强把梅水菱带回来生米煮成熟饭,要让俞老板回来时梅水菱也没脸回俞府。」 春姑倏地瞠大了双眼,着急的问道:「你真的照做了?」 「你以为我是有九条命的猫吗?我要是真敢这么做,俞老板非杀了我不可。」 她这才松了口气,「算你聪明。」 「聪明?」卓孟哲冷冷的笑了,如果事情没有出错,那他的确聪明。「虽然表小姐没再让我做那下流事,但你也看见了,她让我改而在大街上闹,就是要人看见我与梅水菱纠缠不清,坐实了她不贞的罪名。」 「表小姐这是打算把梅老板往死里逼吗?被赶出梅府、俞府后,梅老板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连住客栈都能遇到贼人,还连累了不婆……」 春姑话才说完,就看见他眸光一闪,然后又狂饮了一杯酒,她连忙追问:「莫非是你做的?」 「表小姐在客栈帮我订了间房监视梅水菱,要我趁着她房里没人或是深夜时潜进去,偷走她身上值钱的东西,怎知正好碰上不婆,这才不小心伤了她。」 春姑顿感头皮发麻,表小姐这么为所欲为,希望到时别牵连到她才好。「幸好梅老板失踪了,要不然可有你受的了。」 「谁说她失踪了,她人在太真寺里,表小姐还逼我去打扰那些女尼,直到梅水菱被赶出太真寺为止。」 「然后呢?你真去了?」 「怎能不去?结果太真寺的女尼说梅水菱不堪我的骚扰离开了。」 「她真走了?」春姑想着梅水菱已经走投无路了,太真寺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处,她会离开吗? 「我才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离开了,只是表小姐逼我得隔三差五到太真寺去找,为了敷衍她,我只好意思意思的在寺外看一下就走,她已经失心疯了,谁知道她还会叫我做什么事?一个不婆就够了。」 「不婆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怎么还不逃?」 「她不是昏迷了吗?睡着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有没有想过等俞老板回来要怎么办?」 「你当我傻子吗?做了这些事还乖乖的等着俞老板回来?在俞老板回来之前,我就会带着银子远走高飞了。」 「表小姐的酬金不是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逃?」 「那点钱怎么够?」卓孟哲睨了春姑一眼,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米皮屑,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凑近她说道:「叫我做这种下法事还险些害死了人,你想俞家表小姐会拿多少银子封我的口?还有,我原先可不只是替俞莫小姐办事而已。」 「喔?你还替谁办事?」 「不可说、不可说。」 原先叫他办事的那位金主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当梅水菱走投无路又回梅府去时,那位金主曾前来质问他为什么做得太过,有什么目的,当时他露出了野心,说要他收手可以,但他得看到银子。 「你孤家寡人一个,大可远走高飞,我却不行,现在我可是后悔莫及,先说了,你后头做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可别连累了我。」 「放心,过几天我就会从万安城消失了,除非那个表小姐自己招供,否则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 梅老爷的确是在床上养病,但并非梅夫人告诉梅水菱的那般严重,那是梅夫人为了逼走梅水菱骗她的,她也发现从那天之后,梅水菱便在万安城里消失了踪影。 当然,梅夫人不可能告诉梅老爷梅水菱曾经回来求助,她不会再让梅水菱见到梅老爷。 这时,梅老爷觉得身体舒畅了些,刚巧下了数日的雪终于停了,他走到院落里的花园晒晒难得的太阳,当是散心。 他接受了夫人的建议,好好在院落里休养一阵子,等开春之后再去处理商行的事,这段时间商行的事都让夫人代劳。 梅老爷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不过一次的气血攻心,就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缠绵病榻许久,都怪那个不肖女! 想起了梅水菱,梅老爷又难掩气愤,未料此时竟看见芹儿在院子的月门前偷偷探头望着。 芹儿不是辞了梅府的工作,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 「芹儿。」 芹儿发现自己的行踪被梅老爷发现了,只得立刻上前,其实她本来就是来找梅老爷的,是找了一个过去跟她交情不错的丫鬟接应,这才偷偷的潜进府里。 「老爷。」芹儿确定院落里没有其它人,这才对梅老爷福了个身。 「你不是辞工了,怎么又会回来?」 「奴婢的事不重要,但奴婢要来办的事很重要,有个人要见老爷。」 「要去哪里?谁要见我?」 「要去的地方奴婢会带路,至于要见老爷的人……是俞老板。」 「他回来了?」 「俞老板回来好些日子了,但他要奴婢转告老爷,请先保密。」 梅老爷皱起眉头,俞府先是把梅水菱赶出门,现在俞睿渊还敢来找他?莫非是想向他追究梅水菱不贞的事,要追究他梅府向他俞府骗婚? 人可是当初他硬要娶的,他可没逼他。 「我跟他没有话说。」 「老爷,俞老板说这事跟大小姐有关,老爷若不去见他,会抱撼终生。」 梅老爷不想理会,转身就要回房。 这下芹儿着急了,「俞老板还要奴婢问老爷,大小姐真的就这么十恶不赦,让老爷不愿看清楚真相,看清楚大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梅老爷思量起来,他也不是不想管亲生女儿的死活,但她在家忤逆爹娘、欺负弟妹,在外又私德不佳、对俞府骗婚,他怎能不对她心寒? 「请老爷随奴婢去一趟行吗?大小姐她真的是无辜的,奴婢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大小姐若真跟那个卓孟哲不清不楚,奴婢会不知道吗?」 「你能肯定他们没有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 「奴婢一直想向老爷禀吿,却被夫人制止,说奴婢再说这些只会让老爷更生气,难道想气死老爷吗?奴婢听了不敢造次,但过了不久,奴婢家里就出了事得辞工离开,这才失去了向老爷解释的机会。」 「夫人让你不许告诉我?」 「是的。」 第三十一章 芹儿如今一不是梅水菱的丫鬟,二不是梅府的奴仆,做伪证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若他真的误会了梅水菱,卓孟哲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梅水菱私密的事?莫非……俞睿渊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 「你到后门等我,我去命人备轿。」 「是,奴婢遵命。」 纷纷扬扬的白雪之中夹带着落梅飘零,一抹身着淡粉色斗篷的倩影恍若一翦寒梅孤坐雪中亭,犹抱琵琶半遮面,拨奏一曲情思,动人幽婉的乐音,入耳怅然,吹动心湖涟漪。 遥遥守候在一株挺拔巨松之后的俞睿渊偷偷而望,倏尔,亭中倩影好似淡化了身形,起身离去,他急寻而去,却见亭子里自始至终就没有梅水菱的身影,是他相思过度。 此时的俞睿渊只觉得失望,雪景依旧、落梅依旧,只有倩影不再。 「少爷,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得与梅老爷会合了。」阿喜满面愁容的提醒着脸色苍白的主子,若是可以,他希望少爷能先回居处休息,但计划眼见就要完成,他知道少爷不会答应的。 「阿喜,你说我与菱儿得多不巧,才能让我在这里整整三天都遇不上她?」 「住持不是说了,自从那日与少爷见过面后,少夫人就搬到后山更清净的禅房去住,而且住持也封了大殿三天,少爷与少夫人自然遇不上。」 卓孟哲的确时不时会到太真寺外头窥探,虽然他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若哪天真让他又闯进了太真寺,发现梅水菱原来还住在这里,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也不好,她便搬到较偏僻的禅房,他虽然无法轻易见到她,但至少他知道她会安好。 「没见到面也好,要是她知道我又来太真寺,一定又会气哭了,等今天计划完成之后,我就立刻来接她。」 「少爷……」 「阿喜,我好想她,想到都有幻觉了。」 「少爷,今日过后你们就可以再没有阻碍的相守一生了。」 俞睿渊也是这么盼望着,他定了定心神,这才转身迈开步伐。「走吧,我们去把那些人给一一解决了。」 在芹儿的带路下,梅老爷的轿子在一间客栈前停下,芹儿领着他进了客栈,与店小二一个眼神交会,于是,除了客栈的人不能进入的后院,芹儿及梅老爷便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而后,芹儿又带着梅老爷由客栈的后门离开。 「芹儿,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俞老板说不能让人通风报信,他不相信那四个轿夫,但他也知道老爷身子不好不能走远路,所以向熟识的客栈老板借道,出了客栈后门拐个弯就到了。」 梅老爷只得再压下疑问跟着芹儿走,果然,拐了个后就看见俞睿渊已经等在了那里。 「岳丈来了。」 「你俞府都把水菱给赶出门了,还当我是岳丈吗?」 「小婿深爱着菱儿,她永远是我的妻,称呼你一声岳丈不对吗?」 梅老爷没回答,等着他说明让他走这一趟的原因。 「前方有座小土地庙,等等卓孟哲与人相约在这里,请岳丈先随我来。」 那座小土地庙,说小还真的很小,高约七尺,宽也不过五丈,里头除了十地公像,只能勉强摆下一张供桌,连要祭祀的人都只能站在庙外。 俞睿洲带着梅老爷来到庙的后方,也勉强只能挡住前方来人的视线。 梅老爷待在这个局促的地方,正不耐烦的时候,就见卓孟哲走了过来,梅老爷只好又退到了土地庙后方,这一退,倒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卓孟哲,我家夫人没怪你办事不力,你倒大胆,竟敢向我家夫人勒索?」那个声音梅老爷不会听错,那个老嬷嬷是梅夫人娘家跟来的嬷嬷,是自小照顾梅夫人长大的老仆。 「你家夫人要我去欺骗梅大小姐的感情,我做到了,怎能说我办事不力?」卓孟哲就是一个无赖,说着自己做的坏事没有一丝心虚。 梅老爷听了,震惊的瞠大双眼。 「你若办成了,人小姐怎么没跟你私奔离家?」 「娘娘,你家夫人这招未免也太恨毒,要我先骗梅太小姐离家然后抛弃她,所幸梅大小姐聪明,不过……她毕竟还是为了逃离我的纠缠嫁去了俞府,说来也算完成了你家夫人的交代不是?」 嬷嬷似乎是因为无话可以反驳,只好又找事儿来指责他,「你办完了事,酬金也拿到手了,你不快些离开万安城,又打算做什么?」 「我本来都已经离开万安城了,是夫人又把我叫回来,要我到梅府大闹一场,我还因此得罪了俞老板,现在要我走,夫人当然得付出一点代价,我可是为了夫人得罪了俞老板,谁人不知道俞老板的势力,要捏死我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你得罪俞老板是因为你到城西俞府所做的事,与我家夫人何干?」 「是否相关好像不是由嬷嬷来评断,要不……我去找梅老爷,让他来评断评断,如何?」 「你敢!」嬷嬷见他准备迈步离开,着急地大声喝斥。 「若没银子拿,我什么都敢。」 「银子给了你一次让你尝到了甜头,你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要。」 「嬷嬷,我没那么傻,我就是等着拿到银子,在俞老板回来前离开万安城的,拿了银子我就会走人,再也不会回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嬷嬷百般犹豫后,这才把梅夫人早已交给她的钱袋拿出来。 卓孟哲一把抢过,打开那只大大的钱袋,看见了能让他满意的满满一袋银子。 梅老爷看着两人各自离开,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看向俞睿渊,保证道:「给我点时间,我会向夫人问清楚,给你俞府一个交代。」 「岳丈大人,我让芹儿请岳丈来,不是为了让岳丈给我一个交代,是要让岳丈看清事实,我并不打算纵容。」 「我亦不会纵容,就算你不想要个交代,也得给水菱一个交代。」 「岳丈大人,我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接受菱儿,但当时你的无情重重伤害了菱儿,所以你已经失去机会了。」 俞睿渊的话才刚说完,卓孟哲及嬷嬷便被他事先安排躲在暗处的俞府奴仆拦住了,并押了回来。 俞睿渊及梅老爷由土地庙后头现身时,嬷嬷及卓孟哲立即苍白了脸色。 「俞、俞老板……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卓孟哲竟不知俞睿渊偷偷回了万安城,他在那小庙后站了多久?听见了多少? 「我回来得够久了,久到知道你替我表妹办事,到我娘面前大闹一场,让她把菱儿赶出俞府,也知道你行窃未果、杀人未遂,害得不婆至今仍然昏迷,我一回万安城便让人跟踪你,你可知你与春姑的对话,我派去的人都听见了,你向我表妹勒索钱财,交款时我也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我向她勒索钱财,你竟还能按兵不动?」 「我成亲之后我表妹才来到万安城,所以你和菱儿的那些传闻,和她无关,后来我又听说芹儿莫名离开梅府,我找上芹儿询问,她向我道歉,说她想向我岳丈作证菱儿不可能与其它男人有染,却被梅夫人给制止,我这才有了怀疑。」 第三十二章 俞睿渊对卓孟哲说完后,转而向梅老爷说出芹儿的遭遇,「芹儿她家欠了城里一名屠户钱,那个屠户突然催着她家要钱,若还不出就要把芹儿许配给他,逼得芹儿只得辞去梅府的工作返家等着嫁人,所幸菱儿离开梅府时给了芹儿一些首饰,芹儿想起了菱儿说的,若遇到不愿意的选择就别屈就,这才把那些首饰拿出来还了钱,没嫁给那个又老又粗蛮的屠夫。」 他想,梅老爷听到了这事,心里定也有个底了。 梅老爷似乎也想通了什么,他问俞睿渊,「你是说,那个屠户突然向芹儿家里的人索债,是受我夫人指使,想借这个机会把芹儿赶出梅府?」 「我本只是猜测,但后来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猜错。」 嬷嬷听到这里,扑上前跪在梅老爷一边哀求道:「老爷,请听老奴解释,这一切都与夫人无关,是老奴自作主张陷害大小姐,夫人是无辜的,老爷千万别误会夫人啊!」 梅老爷十分痛心,他把一切都听仔细了,能有误会吗?事到如今,他是挽回不了女儿也救不了妻子,他沉重的对俞睿渊说道:「你想怎么做就做吧,至少该还水菱一个公道。」说完,他踩着缓慢的步伐离去,然而沉重的何止是他的步伐,还有他的心。 「把这两个人送去官府,我还得去一躺城西俞府,亲自把郭静岚给抓到官府去。」 「是!」架着卓孟哲与娘嬷的人领命,扯着不甘心的两人往官府去了。 连日的雪今日停点,终于出了点日头,一名女子走在太真寺后山的小径上,正缓缓走向太真寺。 那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梅水菱。 俞睿渊在为他们的相守而努力着,她也不愿自己什么都不做的等着,所以她托人去了一趟绣坊,为她送信给陈掌柜,表示自己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请陈掌柜告知绣坊究竟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原来是之前不婆曾帮户部尚书夫人绣了一座绣屏,尚书夫人十分喜欢,这回尚书的千金出嫁,想让不婆再为她绣一座。 尚书夫人知道不婆受了重伤昏迷,倒没多加为难,但自从绣坊开设以来,尚书夫人便是大客户,陈掌柜得罪不得,本想让其它绣娘再为尚书夫人绣座绣屏,却没想到尚书夫人一连看了近十幅绣样,就没一个满意。 梅水菱既然师承不婆,或许她所绣的绣样能让尚书夫人满意,所以她绣了一幅绣样让人拿给陈掌柜,三日后再去陈掌柜那里探问消息,得知陈掌柜喜出望外,说是尚书夫人十分满意。 但由于时间拖延太久,成亲的日子也快到了,需要赶工绣制,所以这段时间梅水菱几乎是日夜赶工的在完成那幅绣件。 今日,她终于完成了。 梅水菱捧着折好的绣件下山,见女尼正在大殿清扫,她顺手放下绣件,也拿起一块抹布帮忙抹地。 「小师父,今日怎么这么晚了才在清扫大殿?」 「师父三天前封了大殿不许我们进来,直到方才我们才能入内打扫。」 没事封了大殿三天,女尼们没敢臆测,但梅水菱心中却有疑惑。 等住持进入大殿时,女尼们已经清扫好大殿,一一对住持行礼之后才离去。 住持走到了梅水菱的面前,微笑着对她行礼。「多谢梅姑娘。」 「只是举手之劳,住持何须道谢。」 「姑娘既然下山,想必那绣件已大功告成了。」 「是的,所以我拿下山来,想再托住持替我找人把绣件送去绣坊。」 女尼出现在绣坊容易引人注目,进而发现梅水菱的行踪,但梅水菱无法找到其它人相助,只能拜托住持,所以之前与绣坊联络的书信往来,都是住持帮她找的人所送的。 住持没接过她的绣件,反而有意将她带往大殿的某处。「这样的相思,苦了姑娘也苦了俞老板,贫尼相信你们的分离是佛祖为了完成你们心中所愿而给你们的考验,就像这殿上点着的许愿灯,也是需要通过考验才能点上。」 「这些是许愿灯?」若是寻常考验就能点上的许愿灯,那么数量不会只有这些,想必要在佛前许愿,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得要什么样的考验才能点下许愿灯?」 「要点下许愿灯,须先在佛前顶礼膜拜,一日之中,每两刻一膜拜,每十刻一顶礼,连续三日后在佛前许下心愿,才能点亮许愿灯,换取一枚许愿物。」 「许愿物是什么呢?」 住持领着梅水菱走到佛像前,她看见佛像前面放了几枚铜钱。 「这就是许愿之物,向佛祖求得许愿物后带在身上等待机缘,直到愿望成真,愿望成真后须把铜钱用去,如同结了善缘。」 竟是一枚铜钱,莫非…… 梅水菱想到了住持封大殿三天,会不会是为了隐瞒俞睿渊在大殿里的事?她再看着一盏盏的许愿灯,这其中又是否曾有俞睿渊顶礼祈求所点下的? 「请问住持,这铜钱上是否刻了字?」 住持微笑着摇摇头,回道:「上头没有刻字,不过如果梅姑娘是想问那人是否求了一枚铜钱,的确是有的,或许他拿到之后便会刻了,如果在上头刻字对你们之间有着什么意义的话……」 这应该不是巧合,在经历过了这么多次重生,梅水菱猜测俞睿渊所求取的许愿之物,肯定跟她得到的重生铜钱是同一枚。 原来那枚铜钱并不是一枚随意得来的铜钱,原来那枚铜钱也不是随意给了一名乞丐的施舍,那是因为俞睿渊知道那名女乞丐是她,所以将那枚许愿之物交给了她,希望她能发现他的心意,从而去向他求助吗? 然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他,只将那枚铜钱随意拿去买了吃食,还怨怼苍天为何有如捉弄她一般,让她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原来是她一直都做错了决定…… 「住持……我错了,原来我一切都想错了。」 「姑娘既然知错了,何不及时改正呢?」 「住持,我必须离开了,有件事我必须立刻去做。」 「一切随缘,姑娘想留便留,想走便走。」 梅水菱恭敬的向住持行了礼,捧起绣件转身快步离开。 如今的她想去的不是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俞睿渊那属于她的臂弯。 【第九章】 俞府大门前,俞睿渊正由马车上下来,由太真寺离开后,他先是揭发了卓孟哲与梅夫人的阴谋,而后又带着人去城西俞府,趁着爹娘不在把郭静岚抓了送去官府,向县太爷告发了一干人等后,直到此时才得以回府。 阿喜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经过三天三夜的顶礼膜拜,接着又办了这么多事,也不知少爷的身子撑不撑得住?现在事情解决了,只怕少爷又会想着去……阿喜的思绪被一个身影给打断,双眼发直的盯着前方。 阿喜的异常反应让俞睿渊心生疑惑,他顺着看去,竟也征愣住了。 这又是幻觉吗?是他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所产生的幻觉吗? 「我匆忙下山来找你,却不知道你暂时住在哪里,想着来俞府大门前偷偷看一看能不能等到阿喜,没想到竟让我等到你了。」今日虽然出了太阳,但毕竟是冬日,梅水菱匆忙下山又忘了穿件斗篷,正觉得等得有些冷,幸好让她等到人了。 第三十三章 「阿喜,你说我面前是不是站着个人跟我说话?」 「奴才想……少爷应该是没看错……」 「所以这回不是幻觉了?」 梅水菱也无须对他说什么来证明自己,她知道只要一个动作,他便会明白一切了,于是她飞扑上前,紧紧搂住他的腰。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俞睿渊终于感觉到真实,是她,真的是她! 「你肯回来了?你就真舍得抛下我?不想我吗?」距离上回见她不过才多久,他就已经犯相思犯得生出了幻觉,心里难免怨她不让他见她。 「我好傻,居然自顾自的想着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宁可承受这些难堪,也希望我陪在你身边。」 虽然他心中怨怒,但如今听她自承错误,而且她人就在他的怀中,他自然狠不下心再怨她。 「罢了,你回来就够了。」他抚着她的面颊,直觉不是他过度担忧,她是真的气色不好。「怎么才几日不见,你的脸色变得这般苍白?」 「睿渊,我虽然躲着你,但我并不是真的放弃了你,我想着你为我们的事奔波筹谋,我想为你分忧,所以……」 俞睿渊接过了她手中的纸包,不解的拆开,看见了一幅绣着一双鸳鸯的绣件。 「这是……」他没有细思太久,立刻猜到了。「陈掌柜说有位绣娘自荐,有相当的把握能绣出尚书夫人满意的鸳鸯绣屏,那名绣娘就是你?」 「嗯。」 「陈掌柜居然敢瞒着我?」 「是我让他先别告诉你的,我不想让你分心,想着就算是能为你稍稍分忧一些也好。」 「这岂止是稍稍分忧而已?你可知那尚书夫人是谁?是当今皇后的妹妹啊!我虽是皇商,但也难保能做一辈子,能让皇后娘娘满意,多少也能在皇上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所以我是真的帮上忙了?」梅水菱难掩欣喜。 「那是自然。」俞睿渊先是开心的把绣件包好交给阿喜,这才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所以,你这苍白的脸色是因为日夜赶工绣出这绣件累的吗?」 「我没事的,我以前又不是那么赶工过。」 她的原意是她在重生的日子里为了生活,常常日夜赶工刺绣,并不会吃不了这样的苦,但听在俞睿渊耳里,只让他更自责。 「我开设绣坊本是为了你,结果反而总是让你在赶工,先是上回的锦纹绣让你赶工了两回,这回又为了这绣屏……」 梅水菱不想两人一直在这里互相道歉,于是抬手以手指抵住他的唇,问道:「你心疼我吗?」 「自然心疼。」 「那么能原谅我这个傻子居然不许你来见我吗?」 「我当然怨你,但只要你保证以后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我就原谅你。」 「知道了你这么爱我,知道了你总是在我身后默默的守着我,我怎么舍得再次离开你?」 俞睿渊这下不满意了,他已经明的暗的做了那么多事,她直到现在才发现他有多爱她吗? 「这么说我就真的生气了,你怎么可以直到如今才相信我爱你至深?」 「不是。」梅水菱笑他胡思乱想,伸出手抚平了他眉心的皱折。「我一直知道你是爱我的,只是我不知道是这么爱。」 「我究竟做了什么居然让你这么感动,你告诉我,下回你再想做傻事,我便用这事来提醒你。」 「睿渊,你知道吗,其实我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重生,最后都以成为乞丐告终,然后我会在大年初一那一天,得到一名善心人士施舍给我的一枚铜钱,只要我花了那枚铜钱我便会重生,回到三个月前卓孟哲托人送来私奔信的那一天。」 「你是不是睡糊涂发了恶梦?你怎么会成为乞丐?就算你成了乞丐,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定会帮你。」 「会啊,你会帮我,你知道那枚施舍给我、让我重生的铜钱上刻着什么吗?」 「刻着什……」俞睿渊话未说完,就想起了今天在太真寺求的许愿之物。 「上头刻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俞睿渊由怀中拿出一只锦囊,那是他打算送给梅水菱的许愿之物,但她应该还没看见才是,又怎么可能会知道铜钱上刻着什么? 他正想着今天把卓孟哲及郭静岚的事解决了,就不必再躲躲藏藏,他要大张旗鼓的把梅水菱迎回来,并送她这枚铜钱,希望这枚铜钱摆让他们否极泰来,所以才刻下这八个字。 他刻这八个字的时候连阿喜都没见到,她竟能看都没看就知道,好像她真的曾经拿到过这枚铜钱一样。 「所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拿过这枚铜钱?」 「对,我每回都是因为这枚铜钱而重生,却直到这回才知道给我铜钱的人是你,也知道为了得到这枚许愿之物,你得在佛前顶礼膜拜三日三夜,并不是如我原先所想的,只是随意施舍给一名乞丐之物。」 别说一旁的阿喜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连见多了世面的俞睿渊也震惊不已,他看着捧在手心的锦囊,发现梅水菱正伸出手要拿,他急忙收了回来。 梅水菱不解,眨着一双大眼疑惑的看着他。「睿渊,怎么了?」 「怎么能只有你重生了,该让我也陪你一起才是,与你的点点滴滴不管是幸福的、痛苦的,我都想记得,就算是让你重生的也不该让我忘记。」 听他这么说,她真的好自责,她低垂着头道:「这些重生的经历里我曾与你擦身而过,但从没有主动找过你,所以严格说来你并没有忘了什么……」 发现他们两个错过了那么多次机会,俞睿渊表情凝重。 见状,梅水菱急忙挽着他的手,向他倾诉,「但这回的重生,我发现了过去常常有你守护着我的蛛丝马迹,比如有一回的重生,我因为名声不佳找不到绣坊的工作,你为了我开设贻湘绣坊,只为了让我能有个谋生的方法,你瞒着我没让我知道,是你这回又为我开设绣坊我才发现的。」 「你经历了那么多次重生,却直到这回才来找我?也直到这回才知道给你铜钱的是我?即便一次就好,你就没想过抬头看看给你铜钱的人是谁?或许当时你看见了是我,向我求助,你就不用再重生这么多次了。」 由他的话中梅水菱听出了他的情意,也认真的反省了自己的过错。「睿渊,对不住,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这枚铜钱我不会给你了,免得又给了你机会重生。」 「你明明本来是要送给我的。」 「现在不给了。」还把放着铜钱的锦囊塞进了怀中。 「你不是许了愿吗?你肯定是为我许了愿我才能重生,所以这许愿之物该给我才是。」 「谁说我是为你许愿让你重生的?你有我啊!只要你来找我,就算前路崎岖,我也会为你披荆斩棘,何须重生?」 「那你究竟许了什么原望?总不会是在佛前编绯我的不是,所以佛祖惩罚我,才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吧?」 俞睿渊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瞧她把他想成什么了? 「我许的愿自然是希望你身边的不幸都会过去,然后留在我身边。」 梅水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硬是伸手探进他的衣襟,拿出那只锦囊倒出铜钱,在他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跑到街边一个小摊子,买了一个馒头。 第三十四章 俞睿渊追了上去,就见她用力咬下一口馒头,他心急的一道:「不准收!把铜钱给我放下!」 卖馒头的小贩拿着铜钱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明白堂堂的俞大老板为什么这么舍不得一枚铜钱,他可不是白拿的,是用馒头换的啊! 「你别理他,收好铜钱。」梅水菱对小贩说完后,挽着俞睿渊的手硬是把他扯开。「睿渊,太真寺的住持说了,愿望成真就要把铜钱用掉。」 「你不是说了花掉铜钱你会重生吗?」 「我现在知道我过去的选择都错了。」 「你还说我是错误的选择?你真想气死我吗?」 「我是说……我把铜钱花了,却没有来找你才是错误的,因为这样佛祖也无法完成你的心愿啊,所以只好让我再重生一回,希望我会知道把铜钱花棹后,主动来找你,与你相守。」 俞睿渊的怒气因为她的解释瞬间烟消云散,他狐疑的看着她,似是在犹豫该不该把那枚铜钱抢回来? 「你真的不会重生了?」 「我很确信这回我做对了选择,我选择了你,我的夫君……」就在他终于相信她不会离开他,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时,她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的名誉不佳,现在又在大街上与你这样搂搂抱抱,传到你爹娘耳中,一定会让他们更生气吧!你要担心的不是我会离开你,而是你爹娘不让我们在一起。」 好似应和她的话一般,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怒斥—— 「你们这样当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俞睿渊和梅水菱同时回过头,就看见俞老爷及俞夫人的马车已经停在俞府前,而俞老爷及俞夫人也已经下了马车,看见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样子。 「爹、娘。」俞睿渊及梅水菱同声问安。 见母亲怒视着梅水菱,俞睿渊拉着梅水菱的手,把她护到身后去。 命老爷看见儿子对梅水菱的呵护,缓下了语气,「先进府去,我要好好问问你们,要你们给我解释清楚。」 他与夫人会来,是夫人吵着要问清楚儿子为什么让人押走了郭静岚,但俞老爷知道事出必有因,不想像夫人一般先入为主的把所有事全怪到梅水菱身上,只不过小俩口这样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的确不妥。 俞府大厅里,坐在主座的俞老爷及俞夫人,看着儿子及梅水菱那副坚决不再离开彼此的神情,都颇为无奈。 俞老爷实在不懂,他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傻的儿子,若梅水菱的那些传闻是真的,她又如何配得上他? 「睿渊,你一回万安城就把静岚押走,莫非是因为静岚陪着你娘来赶走了水菱,你迁怒于她?」俞老爷直截了当地问道。 虽然当初要赶梅水菱出俞府他也有所迟疑,总觉得事情似有疑点,但他也不容许儿子无端把郭静岚赶走。 「爹,我不是今日才回万安城的,我已经回来有段时日了,我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躲在暗处筹谋,这才查出自始至终菱儿都是无辜的。」 俞夫人见自己心疼的外甥女被儿子押走下落不明,想着可能是被儿子送回郭府,担心用这样的方法把外甥女送回去,无法给妹妹一个交代。「我不管你查到了什么,跟静岚有什么关系,她人呢?」 俞老爷捻了捻胡须,似是发现一些端倪了。「想必与水菱的事有关吧,睿渊,你从头说来。」 「菱儿的遭遇是先后让梅夫人及静岚设计陷害的。」 梅水菱不只是因为俞睿渊已经查清楚了一切而惊讶,也因为梅夫人也是害她的人而错愕。 梅水菱一个踉跄,俞睿渊担心她,立刻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房里歇息?」 梅水菱摇了摇头,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静岚害我我不意外,但我继母也……」 「是的。」 「你说静岚也是其一?」俞老爷虽知道郭静岚刁蛮,却不知道她的手段。「她做了什么?梅夫人又对水菱做了什么?」 「梅夫人嫁入梅府后,担心自己未来生下的孩子得与菱儿分宠,所以自小就过分宠溺菱儿想养废她,怎知后来险些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所以梅夫人再也不想让菱儿留在梅府,便找上了卓孟哲,告诉他菱儿前往寺庙上香的日子,让两人来个不期而遇,并要他勾引菱儿,诱她私奔。」 「但她并没有私奔,却是嫁给了你,不是吗?」 「菱儿不喜欢卓孟哲,又受不了卓孟哲的纠缠,这才找上我求助,而我……利用了她的困境,逼她嫁给我。」 「你、你竟强要不爱你的人嫁给你?」俞老爷知道儿子自小就喜欢梅水菱,却不知道他会用这样强迫的方法逼梅水菱嫁给他。 梅水菱没想到俞睿渊连这事都说了,连忙要解释,「但我现在真的很爱睿渊,请爹不要怪他。」 俞老爷可以不管这事,但他得知道来龙去脉,「然后呢?」 「菱儿的性情自从嫁给我之后有了改变,连我岳丈都开始心软,梅夫人怕菱儿恢复在我岳丈心中的地位,又要卓孟哲佯装刚由外地回来,不知道菱儿已嫁人,到梅府去求娶,把我岳丈气得病倒在床上,梅夫人这才满意。」 「既然她已满意,卓孟哲又怎么会在你娘面前说那些下流事?」 「卓孟哲能知道菱儿身上的痣,是梅夫人让府里的嬷嬷去向服侍菱儿的丫鬟询问后,从而告诉卓孟哲的,卓孟哲在梅府闹过后,被我岳丈下令封了口,但他回万安城的事却不是秘密,静岚听到了传闻,要绣坊里名叫春姑的绣娘去打听牵线,而后见到了卓孟哲,并唆使他来俞府。」 俞老爷听完,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俞夫人还在错愕的情绪之中。 但俞老爷也不是只怪俞夫人错信卓孟哲,毕竟当时他也没有阻止俞夫人赶走儿媳,他也有错。「全是静岚指使?」 「是的,春姑全招了。静岚做的还不只如此,菱儿被赶出去后,静岚去绣坊大闹了一场,又让人守在绣坊外,就是不让菱儿到绣坊暂时栖身,菱儿身上还有一些由梅府出来就带着的银票,她也让卓孟哲去偷,想把菱儿逼上绝路,还害得不婆因此重伤昏迷。」 「我不相信!静岚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睿渊,你让梅水菱给迷了心志了,不要没证据就诬赖静岚。」比起那个不名誉的媳妇,俞夫人总是相信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郭静岚。 「娘,卓孟哲担心我回万安城会找上他,所以向梅儿人及静岚都索要了封口费,我亲眼看见静岚领着春姑去交付银子,我后来也带着我岳丈目睹梅府的嬷嬷代替梅夫人把银子交付给卓孟哲的现场,如今,不只静岚春姑被抓,就连梅府嬷嬷及卓孟哲也被送去官府了。」 俞夫人大惊站起,不敢置信儿子竟这么绝情。「你把静岚送去了官府?」 「静岚做这出这种坏事必须付出代价,我不能只是把事实查出来就好,这样即便还了菱儿清白,还是止不了流言蜚语,我要菱儿抬头挺胸的回俞府,一定得把一干人全送进官府。」 「原来你都为我查清楚了。」要回到他身边之前,梅水菱并不知道原来一切都已查清楚了,如今她连最后的担忧都不存在,她可以大方的待在他身边了。 第三十五章 「我说过我会为你扫除一切阴霾,让你风光的回俞府。」 「我爹能陪你去目赌一切,所以他的病无碍了?我继母说,爹爹若没遇上奇迹,挨不过这个年。」 「你爹是病了,但没有病情那么重,你继母为了不让你回梅家想逼走你,才故意这么说的。」 梅水菱终于知道这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为什么她总是走投无路了,原来害她的人就在身边,难怪她怎么也防不了。 只是这回她虽如了继母的意离开了梅府,却招惹上郭静岚,这才有了后头这些遭遇。 俞夫人虽因为郭静岚做的事理亏,但总是自己的外甥女,她不得不帮她说几句话,「误会解开了就好,我保证我从今日起不再逼你休妻或纳妾,你要跟水菱在俞府里怎么过日子我都不管了,你能不能把静岚带回来?」 「娘!」俞睿渊见母亲竟还想为郭静岚说项,就为梅水菱不值。 俞老爷沉着脸,出声制止道:「夫人,你心疼你的外甥女,那水菱呢?我们是跟她爹有过节,但说来本就不该迁怒她,这回若轻易饶了静岚,那你就对得起自己的儿媳?」 见俞老爷的态度有了松动,梅水菱心里重又燃起希望,是不是她有可能改变公婆的看法,让他们接受她这个媳妇? 「可静岚毕竟是我的外甥女啊!就这么把她送去官府,我要怎么跟我妹妹交代……」 「娘!」俞睿渊打断了母亲的话,这事他已经决定了,不容改变,「娘,你可知道静岚还做了什么?到了县太爷的面前,卓孟哲全招了,他说静岚原先是想等你一把菱儿赶出家门,就让卓孟哲把菱儿强行带走,强占她的身子,要让菱儿再也没脸回到我身边,是卓孟哲不肯,静岚才改而叫卓孟哲在大街上与菱儿纠缠,你说,我要怎么原谅她?」 俞夫人一听,错愕的跌坐回椅子上,她绝对想不到郭静岚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如此的心狠手辣。 见俞夫人的震惊及难过,梅水菱知道她的为难,她忍着身子的不适,站起身走到俞睿渊身边,想着两全的方法。「睿渊,静岚毕竟是你的表妹……」 俞夫人抬起一双泪眸,见梅水菱竟还为郭静岚说话,她对自己过去做的事,并不是没有一丝后悔。「水菱……」 「不行!如今就算我肯,县太爷也不会肯了,年节快到了,此案他暂且压下,说了元宵过后升堂审判,身为主谋的静岚逃不了牢狱之灾。」 「把一干人送官这么大的动静,想必万安城里的人都耳闻了,谣言很快就会平息,你看娘这么伤心,只要撤回的话……」梅水菱继续劝说。 「我不会撤!这回我不狠下心,下回静岚做的可能就是取你性命了。」 俞睿渊是决绝,但他是为了她,梅水菱也无法说他不是,她很感动他对她的好,但总觉得得对不起婆母…… 梅水菱想转而向婆母道歉,却突地觉得天地一旋,她的脚步再次踉跄,俞睿渊及时扶住她,接着,她便看见俞睿渊双唇开阖,不知喊着什么,而后她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梅水菱的院落,俞家人全守在了梅水菱的房里。 俞老爷坐在一旁,嘴里虽饮着热茶,但担心的全是躺在床上的儿媳及坐在床边守着儿媳的儿子。 他方才才听去请大夫的阿喜说,俞睿渊已经三日三夜不曾阖眼了。 至于梅水菱会昏倒则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他俞家有后了,梅水菱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忧的是梅水菱为了绣坊赶工绣出那绣件,连日操劳导致身子过于虚弱,若不好好养胎,怕是胎儿保不住,母体也会有危险。 「夫人你看看,水菱为了睿渊的事业,把自己累成了什么样子,你一点都不心疼吗?」 俞夫人如今知道了一切,当然知道儿媳的无辜,可是她真的要放着外甥女不管,让她被判刑吗? 终于,梅水菱幽幽转醒,一醒来就看见愁眉深锁的俞睿渊,她刚轻喊了他一声,就被他牢牢的拥进怀里。 「你这傻子,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还日夜轩工绣这鸳鸯绣屏?」 「我、我有身孕了?」梅水菱听了惊喜不已,再次确认的问道。 「是,两个月了。」 「太好了!」 「好什么?这孩子若累着了你,他一出生我非得先打他几板子不可。」 「你这爹好狠的心,自己的孩子还未出世就想着要打他?」 「谁欺负了你我就打谁。」 梅水菱被俞睿渊紧紧的拥在怀里,感觉到他的颤抖,便舍不得再怪他说要打孩子的话了。 「睿渊,静岚她……」 「你再说一次试试,是想把我气死吗?」 此时,阿喜领了人为梅水菱送来一碗安胎药,梅水菱看见跟在阿喜身后的人竟是芹儿。 「芹儿怎么会……」 「我不知道静岚是不是还安排了什么眼线,或是有什么其它手段想害你,这段时间我让阿喜先跟着你,也把芹儿找回来服侍你,除了他们两个,我谁都不信。」 「睿渊,你又何必……」 「好了,水菱,你就听书渊的吧,别让我们两老还要为你们两个担心。」俞老爷终于开口了。 他出口就是命令,梅水菱只能听从,但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不安的问道:「睿渊,爹为什么说他也担心你?你怎么了吗?」 阿喜无奈的摇摇头,少夫人这少根筋的模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长进啊? 「少夫人忘了少爷为了替你求取许愿之物,已经有三日三夜没睡了?离开太真寺后,少爷也顾不得休息,连忙又把陷害少夫人的一干人一个个送官,少夫人在大门口遇见少爷,就是少爷才刚忙完回府。」 「睿渊,对不住……」 俞睿渊向芹儿伸出手,接过了那碗安胎药,亲自喂着梅水菱,一边说道:「知道对不住我就好好养胎,你没事了我才能好好睡一觉。」 梅水菱乖乖的喝着汤药,但也想着再多争取一次,「可是睿渊,就算不为了静岚,我也不想把我继母给送官,说来是我先伤害了弟弟才惹得我继母找上卓孟哲,不能全怪她。」 「你继母不会被官府追究,因为那个嬷嬷已经一力承担,但她逃得过官府的制裁,却不一定能逃得过被休妻的命运。」 「这……」 俞老爷知道梅水菱不是不怨郭静岚,只是不想看婆母为难,便问俞夫人,「夫人,你听水菱这样求情,还是只想保静岚不保自己的儿媳?她可是怀着你的孙儿啊!」 郭静岚做的事的确不能原谅,俞夫人怎会不明白,听儿媳一句句为郭静岚求情,她也不是不动容,于是她走到床边,拍了拍儿媳的手。「别再想这些事了,静岚她娘那边若要交代,我会和她说,你们夫妻俩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你们受委屈。」 这是公婆都接受了她的意思吧?她终于是一个不会让夫君娶了她却得承受为难的合格的妻子了吧? 「爹、娘……多谢你们……」 「好了,我们回去了,你们也要多休息,知道吗?」 「是,让孩儿送爹娘……」 俞老爷压着儿子的肩头让他坐回去,对他摇了摇头。「让阿喜送就好了,你喝完了安胎药,自己也要睡一会儿。」 「是。」 第三十六章 阿喜将俞老爷及俞夫人送了出去,芹儿也在俞睿渊喂梅水菱喝完汤药后,端着空碗离开了。 梅水菱拉着俞睿渊的手,让他躺到床上来。 俞睿渊抱着她,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我的爱妻终于回到我怀里来了。」 「睿渊……你说……我爹是不是也原谅我了?」 「他当然想原谅你,不过他伤了你,我不让他见你。」他轻轻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可是睿渊,爹他是无辜的……」 本以为会听见他再反驳她,但他一点声响都没有,她抬头一看,就见他似是睡着了,只是一双手还牢牢抱着她,不肯放开。 许是放心了之后倦意袭来,梅水菱不忍再吵他,任由他抱着,也跟着阖上眼,现在没有什么会比让他好好睡上一觉来得重要。 年初二的清晨,梅水菱直到在俞睿渊的怀中睡醒了,这才真的放心下来,自己已经度过那个不断重生的轮回了。 她看着睡在身边的俞睿渊,自从被大夫诊出了喜脉,她已经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了多日,说来已经得到充分的休息,但他还是不放心。 她笑看着他那连睡着都不安心的双眉正紧紧拢着,昨夜他也不知怎么了,整晚不肯睡,她不解的问了,他才说过去她总是过不到年初二便重生了,他担心这回也会。 她安抚了他许久,甚至将他哄上床,按着他诉说情话,这才看着他渐渐抵抗不了疲惫,沉沉睡去…… 俞睿渊知道今天睡迟了,因为他连闭着眼都能感觉到窗外明亮的日光。 他缓缓的睁开眼,以为他深爱的妻子也会在床上陪着她,不是安详的睡着就是舍不得喊醒他,笑看着他、轻抚着他脸上的轮廓,但睁开眼却让他大惊而起。 他抚摸着空着的另外半边被褥,是冷的。 俞睿渊掀被下床,急忙抓起整齐叠放在一旁的外衣,匆匆穿上就要外出寻人,才刚走到房门口,端着洗漱水的梅水菱正好走了进来,两人险些撞上,她还因为受了惊吓,让水盆里的水溅出不少。 看见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这才松了口气,长手一伸抱住她。 「睿渊,一大早的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匆匆忙忙的?」 「我醒来看见你不在,以为你又重生了。」 「我还在,我只是去为你端洗漱水……」 「端什么洗漱水!」俞睿渊这才想起她还端着水,连忙接过来放下,这才又搂住她。「你忘了你有身孕,怎么能拿重物?」 「你放心,水是芹儿去打的,我只是由房门外拿进来而已。」 「我就是不许!以后你什么事也不能做。」 见他如此担心,她也觉得心疼,都是她糊涂了,他等待了许久、付出了许多,好不容易她来到他的身边,他们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阻碍相守了,如果她毛毛躁躁的又伤了身体,他怎舍得? 「好,以后这些事我都让丫鬟们做,这样好不好?」 俞睿渊好不容易才松开拥抱,梅水菱推着他在床边坐下,这才为他拧了巾帕,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巾帕擦着脸,想到方才床的另外半边是冷的,他仍旧感到余悸犹存。 「你起床很久了吧,去了哪里?」 「对了!你刚刚又是抱我又是骂我的,我都忘了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 他拿下巾帕,见她一脸开心,不免也来了兴致,「什么好消息?」 「不婆醒了,一大早不婆的儿子就赶来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所以我才没在床上陪你。」 俞睿渊知道不婆受重伤的事一直让她十分自责歉疚,如今不婆醒了,他也很开心。「我会命人送些滋朴的药材过去,还要再多送些安家费。」 「谢谢你,睿渊……」 「谢什么?她是为了我的宝贝妻子受伤的啊。」 「你这么疼我,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让你回梅府。」他就是不想梅夫人好过,他也打算再让梅老爷急一阵子,以弥补这段时间他对梅水菱的无情。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其实我过去的作为也有错,我爹是因为我险些害死了弟弟才对我心寒,以至于当他听见卓孟哲说的话,就认定了我私德不佳,不配当梅家的女儿,其实怪不得他。」 俞睿渊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她还是把错揽在身上。 「你别叹气嘛,难道真要我一生一世不去见他吗?」 他虽然无奈,但实在拗不过她,他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稍一使力,让她坐到自己腿上,这才向她解释他的用意,「你可知梅府的嬷嬷扛下了一切后,你继母基本上是脱罪了,她依然还会是梅夫人?」 「我知道,我也当那嬷嬷认罪是给我交代了,毕竟我继母和静岚不同,静岚是狠下心要把我逼上绝路,但我继母只是不希望我回梅府。」 「所以我才更得这么决绝。」俞睿渊知道她不会想到这许多,所以由他来想、由他来守护她。 「我自然不希望你断了亲情,我会这么做是知道你肯定会原谅你爹,所以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如此若让你爹认为是你说服了我,更能让你爹因为看见你的孝心而觉得愧疚,这样来日你继母若没有真心悔改又玩什么把戏,你爹才能不受影响,当然,其实我更希望的是你爹因为无法求得你的原谅,便休弃了你继母给你交代。」 原来他又是为了她,还宁可自己当坏人…… 「睿渊,你对我真好……」 「我是对你很好,而你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居然就没想着来找我?」 梅水菱无法反驳,只能嘟起嘴娇嗔,「这件事你会记住一辈子,每当我做什么傻事的时候,你肯定就又会搬出来数落我,对不对?」 「你也知道你会做傻事啊!」 「我傻没关系,你聪明就好了嘛!」 俞睿渊睨了她一眼,没回答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接着就看见她讨好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睿渊,今天是年初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一直提醒我,用过早膳后我们就去梅府,这样你开心了吗?」 「开心!当然开心!」 梅水菱抱着俞睿渊的脖颈,因为开心而给了他一个又一个的亲吻。 俞睿渊乐于享受她的主动,任由她在他脸上胡来。 等她亲够了,他又突然正色道:「不过你这一路上你可得让我在马车里抱着你,免得你颠着,上下马车都得让我抱你,免得你摔着,走路的话……」 「你别说也得让你抱着走。」 「我其实是想说让我扶着你,免得有什么闪失动了胎气,不过如果你希望我抱着你的话……」 「不,扶着我就好,我最喜欢你扶着我了。」 「那好,你喜欢我扶你就好,为了避免以后你要走路我不能扶你,所以你必须跟我形影不离,我不得不离开府里时,你得给我躺在床上休养,至少要等你有孕满三个月,胎象稳定可以自己走路为止。」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就是想抓着她的语病欺负她,但她不敢再反驳了,不过几句话他就束缚了她的自由,若她再多说什么,怕是直到孩子出生前,她都得被绑在他身边。 尾声 【尾声】 年初二,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让梅老爷更想到自己对女儿的歉疚,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休了梅夫人。 俞睿渊及梅水菱让人领着来到梅老爷面前时,梅夫人正跪在梅老爷的身边,她的一双儿女则是抱着她在哭,似是梅老爷正在追究梅夫人的过错,而他们的到来正好打断了。 「水菱,你回来了?」梅老爷开心的迎上前,因为女婿的不谅解,他以为自己会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女儿。「睿渊,你肯让她回来了?」 「我是心疼,但我拗不菱儿,她那么孝顺,怎么舍得让岳丈伤心。」 听俞睿渊这么解释,梅老爷欣慰女儿没有怨怼他。「水菱,是爹的错,爹会给你一个交代。」 梅水菱既然已决心放下,当然不希望继母离开梅府,毕竟弟弟妹妹还小,从小没了娘亲疼爱的梅家孩子,她一个就够了。 「爹……可否原谅母亲?」 「你别想为她求情。」 「老爷,是我错了,以后我会改,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难道要看着我们的孩子没了娘亲吗?」梅夫人再次向梅老爷求情,她知道自己如今能拿来让梅老爷心软的只有一双儿女了。 「你不想我们的孩子没了娘亲,却要让我已经没了娘亲的女儿又没了爹?」 「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弥补水菱,以后我会将她视如己出,老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视如己出?我早该发现你的手段,却还自欺的以为你是在对水菱好。」 「我怕我的孩儿得不到老爷全部的关爱,我承认我自私,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两个孩子啊!」 见父亲不肯放下,梅水菱上前就打算跪在他面前为继母求情。 俞睿渊一把拉住了她,有些不悦地道:「你要做什么?」 「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弟弟妹妹没了娘亲吗?」 「有孕的人怎么能跪,快起来。」 「水菱有孕了?」 「前几日还动了胎气,现在得小心将养着。」 梅老爷一听,连忙陪着俞睿渊一起把女儿扶到一旁坐下。 「这不能全怪母亲,是水菱过去不懂事,才会做了那么多让爹爹心寒的事,也让母亲为了保护弟妹做错事。」 梅老爷心疼她明明受了委屈,却是主动来求得原谅的那一个。「子不教,父之过,若要说错了,那也是我,然而你改过了,却不是因为我的教导,所以我没资格去原谅你,我才是该求你原谅的人。」 梅水菱真的没有一丝怨怼,如果说她的数次重生让她学到了什么,那便是每个人都该有再一次机会。 「爹爹,睿渊既然帮我找到了证据还我清白,我便不怨了,爹爹也别再记着过去的事,原谅母亲可好?」 梅夫听见梅水菱一再的为她求情,她既自责又懊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听见姊姊也为母亲求情,便也哭着向父亲请求。 「爹,大姊都原谅娘了,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梅老爷对自己女儿的大度也感到骄傲,又问了她一次,「你真的不怨?不想与你母亲计较?」 「真的不怨。」梅水菱很肯定的摇摇头,其实若说因果轮回,她还要感谢继母的计划,才能让她与俞睿渊相爱相守。 见女儿都原谅了继母,又想到自己另外两个可怜无辜的儿女,最后梅老爷妥协了,不过他还是没给梅夫人好脸色,也没回头看她,语气冷淡的说道:「既然水菱愿意原谅你,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给你的休书我可以保留着,你可要尽好为人母的责任,否则我随时休了你。」 得到了原谅,梅夫人才敢站起身,她走到梅老爷的面前低头忏悔。 梅老爷本是绷着脸的,直到他的小儿子及小女儿扑抱着他的大腿撒娇道谢,这才露出了笑容。 梅夫人又转向梅水菱,懊悔的道:「水菱,过去是我的错……」 「母亲别再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你。」梅夫人说着说着,悔恨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今天是水菱回娘家的日子,你要弥补的话,先让厨房做些水菱爱吃的菜。」 梅老爷说完,梅夫人便立刻应下,往后头去交代厨房的奴仆。 梅老爷看着梅夫人急着去张罗的模样,衷心希望她这回真的知错,能让他不用做出会让梅府分崩离散的决定。 俞睿渊一直静静在一旁看着不打扰他们,见梅水菱的大度最终修补了梅家每一个人的关系,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梅水菱一回身,就看见了他的笑,他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她顺势靠在了他的怀中。 「睿渊,我有了你,又修补了与我爹的关系,从今以后会幸福了,对不对?」 「当然,我会倾己之能,让你幸福。」 后记 【后记 美好的结局 田芝蔓】 大家好,我是田芝蔓。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如大家所见,这是一本主题书,一接到编编说要写不断重生的主题时,其实蔓蔓脑子里跳出来的,是蔓蔓正在追的一部美剧《super natural》的其中一集。 《super natural》的主角是一对兄弟,在那一集,兄弟俩一起在星期二醒来,哥哥突然遭遇意外亡故,接着弟弟便又在同一个星期二醒来,就这么经历了上百次哥哥的死亡,弟弟想尽办法让哥哥不会死在星期二,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尝到哥哥死亡的心痛。 蔓蔓正在想这样的题材该怎么发挥的时候,编编说了,这本书的重点放在最后一次重生上,过去的重生只需带过就好,让蔓蔓拍着胸口拭汗,还好还好。 编编举的例子是一部叫《明日边界》的电影,那一部我也有印象,但我觉得前面提到的那部美剧给我的感触更深刻,实在是因为那部美剧用了诙谐的方式呈现哥哥一再的死亡又重生(毕竟连噎死这个死法都有,实在很难不认为它在搞笑),但对弟弟内心的折磨却是无比深刻。 弟弟由悲伤到万念倶灰,在短短不含广告的四十五分钟的剧情里被刻划得无比清楚,其实在笑过哥哥的可笑死法之后,弟弟的痛心疾首就让蔓蔓颇受震撼。 所以当蔓蔓接到这样的主题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女主角的心情,就是她已然厌倦了重生,只要能让她不再流落街头成为乞丐、只要能不再重生,她愿意向自己的仇敌低头,寻找一个改变的契机。 不过,本来蔓蔓的结局是有点小悲的,当然最后结局男女主角在一起了,但在结局没有底定之前、在面对所有不堪的丑闻逼她得离开男主角时,她其实是放弃她的人生的。 她告诉男主角,这一回,请不要再给她铜钱,她宁可拥抱着曾与男主角的美好回忆沦落为乞丐,也不愿抛下这一切重生,她不愿重生后男主角没有了这段曾经与她一起渡过的甜蜜回忆。 但那个结局被编编否决了,编编认为女主角既然已经重生了那么多次,也为了渡过这次轮回找上男主角只为改变人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放弃。 所以,如大家所见,结局改了(而且还改了两次),虽然一样是he,但最终版本的结局是他们夫妻俩同心协力,各自为了回到他们曾有的美好生活而努力,然后一起走到了最后。 人生的不美好已然太多,或许这样正向的结局走向能更轻松一些,也更符合罗曼史想要有的美感,希望蔓蔓最后定下的结局,大家也能喜欢。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都是铜钱惹的祸之一《奸相盼妻归》; 02、都是铜钱惹的祸之二《福星祸美人》; 03、都是铜钱惹的祸之三《嫡女麻烦大》。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