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妇难为 下》 第一章 【第一章】 秋意渐深,中秋很快就要到了,玉枝倚在软榻上,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对跟前的乳娘叹了口气。先前乳娘听了她的话,给吴季礼送了礼去,可惜却又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乳娘带回来的话是,先不用送了,等他高中状元那天再说吧。 玉枝对乳娘道:「我从来不知道季礼是这般有大志向的。」 乳娘怕她心里不舒服,连忙宽慰,「小姐也不必多想,不收礼也没什麽,吴公子这话说的只是显得他胸有成竹而已。」 玉枝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拢了拢衣领,「天气凉了许多,也不知道伯玉出去穿得可厚实。」 文昭凌刚刚随父亲出去迎接他叔叔去了,走得匆忙,也没有叫他添件衣裳。 乳娘掩唇笑了笑,「看小姐现在和姑爷这样要好可真是让人安心了,前些日子老爷、夫人送点心来时就特地询问了一番,听了回话可满意了。」 玉枝也笑了起来,「说到这个我就嘴馋了,那点心可真不错。」 乳娘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姐这麽说可真是没良心了,老爷、夫人那是藉着送点心给您,问您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呢,不过您与姑爷感情甚笃,当然是没话说了。」 玉枝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去看看伯玉回来没。」 乳娘好笑的摇了摇头,跟着她走到门边,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时候还早呢,姑爷兴许这会儿才到城门口,听闻太夫人已经差了人去瞧过了。」 玉枝失笑,「祖母口口声声说不要叔父回来,心里却还是惦记着呢。」说着又朝院门外张望了一阵,「也不知道他们接到人没。」 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後,太夫人可能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心里急躁,便遣了一个下人来请玉枝去陪她研读佛经。 玉枝也没事做,稍稍整装就去了太夫人的正屋,到了那里才知道,几乎文家所有人都到了太夫人身边了。文夫人和两个孙媳妇儿自不必说,连平日里见不着人影的文昭冶也现身了,阿芹静静的坐在一边,看到玉枝进来,朝她看了两眼,像是有话要说。 玉枝进去给太夫人和文夫人见了礼,立即就被拉着坐到了太夫人的身边,「玉枝总算来了,反正无事,我们不妨来说说佛理也好。」 玉枝恭谨的称是,「祖母您高兴就好。」 太夫人感叹,「还是你这个孩子贴心,不像他们,个个只会惹我生气。」 「惹您生气?」玉枝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安安静静的坐着,什麽时候有惹她生气这一说了? 太夫人「哼」了一声,「我一说到那不孝子的事情,他们就替他说话,你说我生不生气?」 玉枝这才明白过来,忍着笑意点了点头,「祖母您跟我说,我听着。」 太夫人点头,「就说还是你懂事啊,那个不孝子就知道惹我生气,我说他两句难道不该吗?你不知道,他以前在我跟前时就不让我省心,我给他选媳妇儿,挑了多少他也不乐意,最後自己选了个,却是我最不喜欢的,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文夫人在一边轻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想笑。 太夫人听到响动,像是一下子想起什麽,「你看看晚晴就很好嘛,不就是我给偃之挑的吗?」 文夫人好心的提醒了一声:「母亲,听说当年作主的是公爹。」 太夫人又不高兴了,「你看看,又惹我不高兴不是?」 这下不仅是玉枝和文夫人,坐在一边的其他几人也都忍不住要笑了,只不过都强忍着,不然又要被说成惹她老人家生气了。 太夫人这边话音刚落,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接话道:「哎哟,怎麽一来就听见有人惹我娘不高兴了?快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出气去!」 几人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一人穿着素净白衫走了进来,身形颀长,玉簪束发,笑得放荡不羁,玉枝见他相貌与文大人有几分相似,料定这位应该就是文昭凌的叔叔,文偃齐了。 果不其然,太夫人一见到他立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谁要你这个不孝子来给我出气!」 文偃之和文昭凌跟在他身後进了门,看到这番场景微微愣了愣,好在文昭凌反应快,立即转身拉过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往太夫人面前推了推,「祖母,您快瞧瞧,这是您的小孙子昭元。」 太夫人一见那粉雕玉琢的孩子,脸上愤怒顿消,露出了笑容,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过来给祖母瞧瞧。」 昭元虽然是个小孩子却也不怕生,走到太夫人跟前,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祖母安好,孙儿第一次见您,给您叩头。」说完真的跪下来给她叩了个头。 太夫人喜笑颜开,连忙将人拉了起来,「真是好孩子,礼数周全得很,你爹爹教得不错。」 昭元老老实实的作答:「不是爹爹教的,是我娘教的。」 太夫人脸上一阵尴尬,「哼哼」了两声。 文偃齐在一边笑着骂了句:「臭小子,你这麽说是说你爹我不教你学好吗?」 太夫人揽着昭元回了句:「你原本就是个不学好的。」 文偃齐拍了拍额头,「娘啊,佳节将至,您老可不能这麽对我啊。」 太夫人「哼」了一声,低头哄昭元去了。 玉枝见她转移了注意力,起身到了文昭凌身边。 文昭凌拉过她对文偃齐道:「叔叔,这便是侄儿的娘子董嫱,小名唤作玉枝。」 玉枝赶忙给文偃齐行了一礼。 文偃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是个聪慧姑娘,伯玉好福气。」说完又朝文夫人拱了拱手,「大嫂也好福气啊。」 文夫人朝他微微一笑,转头招呼几人都来给他见礼。 文偃之的几个孩子里,与他这个叔叔亲近的也就文昭凌一人,加之他常年不回来,原先就不亲近的几人对他也越发生疏,因此行礼之时也都是平平淡淡。 文偃齐一向大剌剌,也不在意,不过他那个牛脾气的老母亲他也不敢随便惹了,只好坐在一边跟文偃之夫妇说话,文昭凌和玉枝在一边陪同,其他几人又围到太夫人身边去了。 文偃齐问了文夫人家中的事宜,当然着重还是太夫人的身体,文夫人说一切都好,他才放了心。 几人又说了一番闲话,文偃齐对文偃之道:「大哥,我们去你书房说话吧。」 文偃之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到门口之际突然又转头对文昭凌道:「伯玉,你也来。」 文昭凌转头对玉枝点了一下头,跟着走了过去。 三人到了文偃之的院子里,文偃齐还没进书房就惊讶的嚷了一句:「大哥你又搬来这里住了?怎麽老夫老妻了还跟大嫂分院而住呢?」 文偃之尴尬的咳了一声,「二弟,我们说正事。」 文偃齐转头看了看文昭凌,摸了摸脸,「我觉得你们夫妻俩的事情就是正事啊。」 文偃之咬了咬牙,「二弟!」 「好了,好了,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三人总算是进了书房,文偃之在书桌後坐下,文偃齐与文昭凌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真正到了要说话的时候了,竟谁也没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文昭凌先开了口:「叔叔想必是为了爹的事情而来京的吧?」 文偃齐敛去了先前的嬉笑神色,点了点头,「我在苏州得知了你爹的事情,有些不放心,还是来看看。」说完这话,若有若无的扫了文昭凌一眼,後者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的意思。 这的确是文偃齐来京的理由,却不是唯一的理由,不过这麽一问一答,在文偃之耳中听来,便不用再询问他来京的目的了。 第二章 文偃之叹了口气,「我自问为官多年一直恪尽职守,清廉刚正,却不想被莫名的参了一本,如今反而落得这般光景,前日母亲询问我为何突然回京,若不是我及时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便要露出马脚来了。」 文偃齐道:「我看不是大哥你官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太好了,俗话说人至清则无徒,便是这个道理,你一心为民没错,可是难免不会得罪朝中权贵啊。」 文偃之皱着眉叹息,「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如今圣上没有回音,我也不知道要在府中待多久,母亲那边怕是瞒不过去了。」 文偃齐垂着眼想了想,转头问文昭凌:「伯玉,你怎麽看?」 文昭凌沉吟了一番,抬眼看了看文偃之,「爹,依孩儿看,圣意至今难测,怕是有人从中作梗,既然可以影响到圣上的决定,那便不是一般的权贵了,爹您必定已经得罪了朝中大员,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作决断。」 文偃之点头,「你说得有理,前些时候我在任上治了一人的罪,後查明那人是宰相大人的表侄,十之八九是被这件事给牵连了。」 文偃齐冷笑了一声,「官场中无非就是这些事情,只要是跟官家扯上一点关系都可以草菅人命,何况还是跟宰相大人扯上了关系,只怕他砍了人只消报上一句『我表叔是宰相』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文偃之拧着眉,一手敲击着桌面,暗暗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文昭凌:「伯玉,你刚才说早作决断是何决断?」 文昭凌抿着唇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是说……爹您不如考虑一下辞官吧。」 话音刚落,文偃之拍案而起,「这是什麽混帐话?我不曾做过错事,因何要辞官?说出去岂不叫人说我心虚?」 文偃齐轻轻叹气,「大哥,官场黑暗,你……唉……」 文偃之平复了情绪,坐回了椅子上,像是突然很累一般闭了闭眼,喃喃的说了句:「不可辞官,辞官的话……便什麽都没有了……」 文偃之不愿意辞官,文昭凌和文偃齐却因为劝他反而落得一阵数落,直到中秋当晚一家人吃团圆饭也没有缓和,加之太夫人对文偃齐又习惯的责骂怒斥,所以文偃齐这顿团圆饭吃得着实不好受。 吃完了饭,昭元又被太夫人拉过去了,文偃齐便去文昭凌那里寻找安慰去了。 文昭凌见他到来,叫玉枝准备了茶点,两人坐在院中赏月品茶,顺便说说话。 文偃齐饮了口茶,对文昭凌道:「顾先生上次回来都跟你说了吧?你托我办的事情我都留心了,其实这次我本来打算劝你爹辞官,我们全家好回归故里的,毕竟苏州才是我们的家乡啊。」 文昭凌垂着眼叹息,「怕是祖母那里首先就说不通的。」 「你说得不错,我前段时间还特地修了祖宅,就是希望她老人家能够回去颐养天年的,现在你爹这麽坚持,实在是有些难办。唉,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说,总之你爹肩负的责任也多,若不是他早我两年出生做了个长子,兴许也不用背负这麽多责任了,更何况你娘那儿……」 「我娘?」文昭凌愣了一下,「与我娘有何关系?」 文偃齐摆摆手,「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上一辈的纠葛,你无须过问,不过话说回来,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吗?」 文昭凌想了想,「现今我爹正处於风口浪尖之上,我想还是不要露出行迹来,苏州那边的生意就有劳叔叔你照料了,我暂时就不过问了。」 文偃齐点点头,「也好,届时请顾先生去帮忙就是了。对了,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跟侄媳妇的。」文偃齐从怀里掏出一双玉佩放到石桌上,「这是你婶娘特地找人定做的,玉石是我亲自寻来的好玉,不管怎麽说,也算是我跟你婶娘的一点心意,权作你新婚之礼了。」 文昭凌接过来看了看,两块一样大小的圆形玉佩,下坠浅紫流苏,月光映照之下,一块上面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另一块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是有劳叔叔和婶娘了,我代玉枝谢过了,我们一定好好珍藏。」文昭凌笑了笑,将玉佩仔细的收入怀中。 文偃齐勉强一笑,「这上面是我与你婶娘对你们夫妻的期许,只是……唉,伯玉,我总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了。」 文昭凌皱了皱眉,「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爹官职岌岌可危,而季礼现在却是如日中天,最奇怪的是他们二人彼此一点都没有要往来的迹象。」 「季礼?」文偃齐想了一下,猛然记起来,「就是你前段时间在信中向我提起的那个,你的……四弟?」 文昭凌点了点头,「不错,如今他已中了解元,以他的学识和才情,只消稍稍圆滑一些,明年春闱应该不会有什麽大问题的。」 文偃齐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现在想这些做什麽,重要的是眼前,你好好照顾你娘子,等过段时间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再写信给你。」 「叔叔做事我当然放心,既然如此,我就恭候叔叔的佳音了。」文昭凌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 文偃齐笑着起身,「好了,你去陪你媳妇儿吧,我回去休息了。」 文昭凌跟着笑了笑,将他送到院门口才返身回屋。 文偃齐沿着院墙走了一段路,抬头看到前方的人影,停下了步子,微笑道:「大嫂这是要去大哥那里吗?」 文夫人亲手端着参汤,身边跟着为她打灯笼的福琴,朝他点了点头,「是啊,你大哥这几天睡不好,我给他送盅汤去。」 文偃齐有些好笑,「大嫂,你明明知道大哥不爱喝这些东西的。」 文夫人也笑了一下,平时冷淡的脸色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柔和,「我知道他不爱喝,可是毕竟是补身子的良品,喝些总归没有坏处。」 文偃齐笑着摇了摇头,「大嫂你既然这麽说了,那便快些给大哥送去吧,他如今见着我就烦心,我还是先避一避比较好。」说完也不等答话,迳自越过她走了。 文夫人对他说文偃之嫌他烦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人已经走了,也不好再追问,便端着参汤继续朝前走去。到了文偃之的院子里,书房里果然还亮着灯,文夫人叫福琴在外面等着,自己端着汤走了进去。 文偃之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到她手里的汤又默不作声的垂下头去。 「夫君身子要紧,还是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喝了汤再说。」 文偃之淡淡的道:「放在这里就好了。」 文夫人也不罗嗦,按照他说的把汤放在了他手边,「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夫君早些休息。」 文夫人抬脚走到门边,文偃之突然唤住了她:「夫人。」他抿了抿唇,「那日伯玉和二弟都劝我辞官,你以为如何?」 文夫人一愣,转头看着他,文偃之对上她惊愕的眼神,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夫人回去休息吧。」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汤我会喝的。」 文夫人似乎想要说什麽,看着他埋首於手中的公文,想想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转身出了房门。到了院外,她走了几步路,突然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半天都没说话,福琴不敢出言打扰,只有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不知站了多久,身上都沾了一些露水,远处一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向她行了一礼,语气慌张的道:「夫人,姑爷他突然晕倒了。」 文夫人猛然惊醒过来,转头看到报信的鹊芽儿,心中一慌,「什麽?快带我去。」 话音未落,她已提起裙角连忙朝伯玉居而去,连身後的福琴都跟不上她的步子,走了几步,她又突然停下,对福琴道:「你快去通知老爷,让他到伯玉居来看看。」 第三章 福琴应下,将灯笼递给鹊芽儿,转身去报信了。 文夫人匆忙赶到伯玉居时,文昭凌已经醒了过来,玉枝在床边守着他,见到文夫人走进来,立即站了起来,「母亲,伯玉已经醒了。」 文夫人松了口气,到床边看了看文昭凌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还不是最差的时候,「伯玉,你觉得怎样?」 文昭凌朝她笑笑,「娘放心,我没事,玉枝已经叫人去请顾叔叔来了。」 文夫人转头看了看玉枝,「这就好。」 玉枝看了看她的神色,悄悄舒了口气,就怕她说自己没有尽到责任。 不一会儿,文偃之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三两步就到了文昭凌的床边,看他醒着,紧绷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怎麽突然晕倒了?莫不是这几日因为过节太忙了?」 文夫人对他道:「原先伯玉就该静养的,这几日叔叔那里一直是他陪着的,恐怕的确是累着了。」 文偃之点了点头,「看来还是得寻个安静之处,将身子彻底养好了才是正经的。」 文偃齐一脚跨进房中,笑着道:「我看苏州就是个好地方,不如让伯玉随我去苏州好了。」 文偃之夫妇转头看去,见文偃齐身後还跟着顾先生,也顾不上答他的话,赶紧招呼顾先生来看文昭凌。顾先生在文府走动惯了,随意给文偃之行了一礼,就径直走到文昭凌身边替他把脉,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屏气凝神的看着他的动作。 没一会儿顾先生撤了手,转头对文偃之道:「看来还是要静养,大少爷这几日心中似乎有些忧虑啊。」 文偃之皱了皱眉,与文夫人对视了一眼,沉吟着道:「既然如此,还是需要静养的。」他叹息了一声,对文昭凌道:「伯玉你好好休息,等忙完这阵,爹给你安排。」顿了顿,他又说了句:「爹的事情……你无须忧虑。」 虽然顾先生没有说文昭凌忧虑的是什麽事情,文偃之却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有关自己官职的事情,说完这话,他又嘱咐了文昭凌几句便转身出了门,背影寂寥。 房中因他的离开而沉默了一瞬,顾先生起身对文夫人道:「夫人尽可放心,没有什麽大事,待以後静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 文偃齐道:「大嫂放心回去休息吧,这里有顾先生在,不会有事的。」 文夫人这才完全放了心,向顾先生道了谢,又嘱咐玉枝好好照顾文昭凌,这才带着福琴回去了。 房中只剩下四人,玉枝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三人,小声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做什麽?」 文昭凌从床上坐起身来,对文偃齐使了个眼色。 文偃齐会意,拉了一把顾先生,「今日中秋佳节,尚未尽兴,顾先生陪我喝两盅如何?」 顾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甚好,那就走吧。」说完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玉枝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坐回床边看着文昭凌,「你刚才是故意的是不是?不然你不会让我去请婆母过来。」 文昭凌牵着她的手,歉意的笑了笑,「是,我是故意的,这麽做只是在为以後铺路而已。」 「铺什麽路?」 「我爹现在还执迷不悟,我只有逼一逼他,他现在在府中,我娘过来,他一定也会过来的,见我这样,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动摇吧,好在叔叔和顾叔叔与我配合得好。」文昭凌从怀里摸出那块刻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玉佩递给她,「玉枝,我说过想要给你简单的生活,不是随口说说的。」 玉枝接过玉佩,看到上面的字,微微一愣,「这是……」 「这是叔叔送的,我与你各一块。」 玉枝面露担忧,「伯玉,你难不成真的要抛下文大少爷的身分离开文家吗?那样的话,你会不会後悔?」 文昭凌将她揽进怀里,「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只不过觉得有些愧疚,我娘还有祖母……唉,如果我爹能想通就好了。」 玉枝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鹊芽儿的声音:「小姐,刚才福琴送口信来说请您明日早起,要陪夫人去招待客人。」 「招待客人?」玉枝不解,起身走到房门口打开门,「招待什麽客人?」 鹊芽儿回道:「听闻是夫人的亲姊带着女儿要来做客,夫人说您是大少奶奶,明日陪她去作陪。」 玉枝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回到床边,文昭凌道:「原来是我姨母和凤婉表妹要来,明天你辛苦点陪陪她们吧,不过也不要委屈了自己,我姨母跟表妹那性子可说不上好。」 玉枝「哼」了一声,攀住他胳膊,「她们还能欺负我不成?那我就来找你帮忙啊。」 「好,我自然是要帮你的。」文昭凌对她宠溺的笑了笑,伸手拥住她,突然哀叹了一声,「唉,我刚才忘了件事了。」 玉枝奇怪的看着他,「嗯?什麽事?」 「我该叫顾先生说我身子已经大好,可以行房事了。」 玉枝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你怎麽一直这麽不正经。」 文昭凌嗤嗤闷笑了两声,「我先算算日子,看哪天是良辰吉日,我们便把房给圆了吧。」 玉枝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嘴角却扬了起来,「你想得倒美。」 文昭凌在她侧脸上吻了吻,「玉枝,我已经算好了。」 玉枝惊讶转头,「你还真算了啊?」 文昭凌忍着笑点头,「当然是真的,凡事都要做个准备才是。」 玉枝别过脸,小声嗫嚅:「连这个都要准备。」 文昭凌叹息,「不准备不行,我如今要在我爹跟前装病,还要兼顾苏州那边的事情,每走一步都要算好後果,当然什麽事情都要算好了。」 玉枝当作没听到,红着脸把玩着手中的那块玉佩。 文昭凌看了看那块玉佩,又将她拥紧了些,「玉枝,不如我们作个约定如何,他日若有什麽变故,便以这玉佩为证,不管怎样,看到这玉佩你便要相信我,如何?」 玉枝轻笑,「你想太多了吧。」 文昭凌眸中黑色深沉,旋即又笑了起来,「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第二章】 文夫人的娘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其父谢老爷子生前曾官至户部侍郎。 文夫人家中有个亲姐姐,还有个亲弟弟,其余的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算不上亲热。照理说文夫人该跟这个唯一的亲姐姐很亲热,事实上却并非如此,起码玉枝一脚踏入大厅时,见到的场景就告诉了她这点。 厅中文夫人坐在上首位置,神情平淡,旁边位置坐着一个穿着暗红衣裳的中年女子,看上去跟文夫人并没有多少相像之处,起码没有文夫人长相秀美。 下面左边第一个位置上坐了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长相倒是可爱,穿着嫩黄的衣裙,看到玉枝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不过眼神间却没有多少善意。 文夫人唤了她一声,「玉枝,来见过你姨母和表妹。」说到这两个称呼,口气也没多少热度。 玉枝上前恭谨的给谢氏行了一礼,「姨母安好。」又转头看了看那个姑娘,「想必这位就是伯玉口中的凤婉表妹了。」 凤婉一听她说到文昭凌,惊喜的道:「伯玉表哥提到我了?」 谢氏皱了一下眉,「凤婉,一惊一乍的像什麽样子!」 凤婉撇了撇嘴,不做声了。 玉枝心中稍稍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过来,不会是她对文昭凌有意思吧?这麽一想,怎麽看她都觉得有些不顺眼了。 谢氏对文夫人道:「看你这个媳妇与凤婉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倒是端庄得很,来之前我听闻伯玉娶了个从寺庵中来的姑娘,还担心是没教养的丫头呢,哦,听说她母亲也早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