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要哭》 第一章 有著浓厚英伦风的“蔷薇女子国中”,是一所以严谨闻名的教会学校。 这所被外界喻为修道院花园的美丽学校,有著维多利亚式的文艺建筑,百年来培育了许多端庄的名媛。 能穿上此校苏格兰式的优雅制服是所有无法踏进蔷薇就读的少女心中遥不可及的梦想,尤其从蔷薇毕业的学生总能直接进入同样优秀的圣柏亚教会中学就读,更令人将蔷薇视为心中独一无二的明星志愿学校。 就读蔷薇国中三年级的江琉璃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她知道自己这身红呢外套搭配红格子裙的装扮有多显眼,加上她一百六十二公分的匀称身材,想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很多跟她同龄的男生此时正陷于长不高的困扰,她反倒是怕自己长太高。 “小莉你看,蔷薇的耶!干么今天还故意穿著制服出来?怕人家不知道她念蔷薇是不是?” 有个不屑的女声传进琉璃耳里。 另一个女生马上对答如流。“人家有本事念那所贵死人的公主学校,当然要穿出来现一现啊,搞不好人家连睡觉都穿著那套制服哩!” 站牌下,两名打扮前卫的少女对著她品头论足,讲到兴头上,还呵呵地掩嘴而笑,状甚愉快。 琉璃目不斜视,专注在她手里打开的那本课外书──《手创工艺》上,她清丽的白皙面孔,除了“专心看书”四个字,再无其他。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没有脾气,她那总是风采翩翩的父亲还曾笑说,看似温和的她固执起来,是三兄妹中最不肯妥协的。 只是,对于这类无聊的冷嘲热讽,她早已免疫了。 进入蔷薇就读已经堂堂迈入第三年了,又妒又羡的言语常围绕在她身边,连参加小学同学会和昔日同窗见了面,她也是被众人调侃念书能够一路“平步青云”的对象。 羡慕嫉妒的话听久了,自然麻木,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个会很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的她,只对设计像服装、皮革、首饰、拼布、毛线等等有兴趣,设计以外的事,向来影响不了她。 “好傲哦!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呢!”曾芷莉站著三七步,双手环胸,斜睨著正打从她面前走过的江琉璃。 琉璃步履不停,洁美修长的素手将书翻了一页,仍然不动如山。 她知道这些看起来像小太妹的少女,只是嘴巴苛薄,无聊的看她不顺眼罢了,但对她这“蔷薇人”的身分还是有所顾忌的,毕竟能入蔷薇者,家境非富即贵,又有谁敢随便得罪权贵呢? 再说,她父亲的金兰之交伍恶叔叔,是堂堂黑虎帮的帮主,她只要在必要的时候,将伍叔叔送她的黑虎令拿出来亮一亮就可以达到吓阻的作用,因此她根本不怕她们。 “她们蔷薇的女生本来就很傲,你不记得啦?上个月在泡沫红茶店,有个穿蔷薇制服的女生,不是还拒绝跟我们坐同一桌吗?好跩哦!”曾芷莉的同伴火上加油地说。 “喂!”她索性手一伸,野蛮的拦住琉璃的去路,挑衅地挑眉看著她绣在外套上的名字。“你叫江琉璃啊,好好笑的名字哦!你爸妈是怎么取名字的?” 她的同伴嗤地一声笑。“她姊姊八成叫江玻璃,还有可能……”她暧昧地笑了两声。“是玻璃圈的。” 污辱到她父母和家人,琉璃再也无法把那两头花猪当透明人了。 “小莉!”琉璃阖上手中的书,叫著曾芷莉同伴刚刚叫过的名字,且直视著她愣张著嘴的讶异面孔。“我觉得你的穿著才真正好笑。” “你说什么?”曾芷莉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不信地问了一次,这个乖乖牌胆敢跟她呛声? “我说,你的穿著很好笑。”停顿了一下,琉璃语重心长的说:“很前卫,但没有时尚感。” “你……气死我了!”曾芷莉无法控制脾气的大吼。“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给我说清楚一点!” 今天是圣诞节,待会她有场联谊活动要参加,所以她把最好的行头都穿在身上了,这个死丫头居然说她没有时尚感? “如果你是要去约会的话,我劝你回去换套衣服再出来,因为重新搭配也没救。”琉璃用爱莫能助的眼光看著她。“你这种穿法已经退流行了,今年流行斜格纹迷你裙搭过膝长皮靴,已经没有人穿你这种蛋糕裙搭尖头平底鞋的了。” “什……什么?”曾芷莉气呼呼的瞪著她,眼里射出想杀人的凶光。 “还有,”她语气淡然。“你斜背著运动包也很没有时尚感,如果拎个斑马纹小宴会包,才有可能让人眼睛一亮。” 说完,她越过气急败坏的曾芷莉和她身旁瞠目结舌的同伴。 “姓江的臭丫头!你给我站住!”曾芷莉暴跳如雷的冲上去追她。 想她曾芷莉,父亲在地方上很够力,在家排行老三,是父母最宠爱的么女,也是家里的小霸王,向来要什么有什么,不管做什么事,都有是非不分的老爸替她出头撑腰,人人畏她三分,曾几何时有人敢这么对她出言不逊啦? 而现在,就出现这么一个人。 江、琉、璃──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我叫你站住没听到吗?”曾芷莉二度拦住琉璃,只不过刚刚是挑衅,现在则是寻仇。 “抱歉,我还要去上课,没时问当你的形象指导。”琉璃看了眼手表。她大概还要走十五分钟才会到学校。,这样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明天我可以再经过这里,到时候我再拨一点时问指导你……”她又打量了曾芷莉一眼。“嗯,你的配色观念也很差。” “去你的!”她那“拨冗接见”的语气令曾芷莉火大不已,那不停的批评也让她很不爽。“我又没有要你当什么见鬼的形象指导,我这样穿明明就很好看,才不需要你鸡婆来指导我哩!” “那么……”琉璃不解的看著脸红脖子粗的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要跟你单挑!”曾芷莉下了战帖。 她虽然不懂功夫,但凭著自己身材粗壮,要打赢这朵看起来没有三两肉的蔷薇花,想必是轻而易举的事。 “抱歉,我没有时间。”琉璃拒绝得很直接。 她上课真的要迟到了,不知道修女老师会不会接受路上遇到疯狗乱咬人,害她走不开这种理由? 曾芷莉嘴角微扬,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时间,你就敢跟我单挑喽?”真是不知死活的女生,自己双掌合力一推,就可以把她推到天边去。 她叹了口气,这个叫小莉的女生,缠人的功夫真是一流。 “我是什么意思不重要。”琉璃拿她没办法的说:“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等你看过了,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单挑。”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有备无患的黑虎令,金底黑图的令牌上,那虎口大开的森然霸气模样,叫人望而生畏。 血色迅速从曾芷莉的脸上消失了。 “黑……黑虎帮……”小太妹混了九年多,她再有眼不识泰山,也不会不认得那块只有伍氏家族才有的令牌。“你是伍家的……” “我是伍帮主的──”琉璃收回令牌,柔嫩的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干女儿。” 难怪今天早上家里的情况很诡异,原来…… 父母昨天就飞到香港去参加饭店业者举办的美食展,而平时总是最准时出现在早餐桌上的琥珀哥哥睡晚了,就连水晶也睡过头。 更离谱的是,她那厨艺一流、常抢著做早餐的母亲一不在,连负责厨房工作的佣人也不见踪影。 在她独自一人吃完简单的牛奶面包后,她更意外地发现,平时接送她上学的司机大叔居然没有出现。 她连忙拨了大叔的手机,那厢传来他快乐的声音。 “嗨!琉璃小姐,我正在钓鱼,大鱼快上钩了,回去再聊,我先挂啦,拜!”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她还是很容易就接受司机大叔在钓鱼这件事──这就是她的个性,对于她不在意的事,尽管再不合理,也不会去追根究底。 既然人家在钓鱼,大鱼又快上钩了,那么她就别打扰他了吧,难得走路上学也不错,反正学校不远,就在山坡上而已。 于是,六点三十,她独自背著书包走出豪宅,屋里静悄悄得像座久未住人的古堡。 虽然觉得诡异,她还是不做多想,直到此时的这一刻,看到庄严的校门口,考究的镀铜镂空雕花大门内,那株结满美丽饰品的圣诞树,她才恍然明白── 今天是圣诞节。 江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举凡假日,留守的佣人都可以睡到九点再起床。 所以,早上她没看到任何人也是应该的,想必今天也是司机大叔的休假日,所以他快乐的跑去钓鱼。 难怪那个小莉和她朋友说她爱现──她忘了今天是圣诞节放假,才会冒冒失失的穿著制服来学校。 都怪她上课不专心,昨天的最后三堂课,她都在涂鸦中度过,旁边的人、事、物,老师、同学、课本于她如浮云。 即使注意到昨天放学前,空气中那股骚动的气氛里,隐隐沸腾著兴奋的火花,她也没有多想。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圣诞节! 现在她完全明白了。 明白之后,她蜇身,打开手中厚厚的《手创工艺》,迎著冬日冰凉的晨风,沿著原路走回去。 她母亲常叮咛她不要一边走路一边看书,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走在路上被球打到,她才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况且路上怎么会有球? 咚── 有个东西从天而降,瞬间,书本翻飞,一颗坚硬的棒球狠狠砸上她不信邪的额角。 琉璃往后栽,昏了过去。 琉璃睁开眼睛,立刻闻到属于医院的特有消毒药水味。 她蹙了蹙眉心,感觉右额有点痛痛的。 “你总算是醒了。” 松了口气的男声传入她耳中,她抬眸,看到一双湛如大海的深邃眼眸,粗浓飞扬的剑眉,麦色的面孔,以及挺鼻、阔阔的薄唇,五官立体得不可思议,加上一头有型的偏墨绿色乱发,他很明显是个混血儿。 被那张出色的面孔骇住,她吞咽了口口水,有些不确定的望著他。“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在打棒球,不小心打到路过棒球场的你。”齐朔亚动作自然地扶起她的头,把枕头立起来一点,让她躺得舒服点。“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的现象,还有一些外伤,不是太严重,但回去以后如果不舒服,要马上回来挂急诊,知道吗?” 他肌肤的温度瞬间让琉璃像著了火,幸好他只是替她调整好位置就收手,不然她会无法反应。 好奇怪,自小除了兄长琥珀外,还有他父亲四个拜把兄弟的一堆儿子跟她一起长大,对于跟异性相处,她向来很自在。 但是刚才,这个五官深邃的男生一靠近,她就心跳加速,还会不由自主被他那双好看的蓝眼睛给吸引。 “江琉璃,你呆呆的在看什么?”他轻松的微笑看著她。 清澈的美眸出现了讶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用眸光梭巡著自己的书包。这个男生该不会翻过她的书包了吧?里面的学生证上有她的名字。 他笑著指指她的外套。“这里绣的。” 他拉了把椅子,将椅背朝她,长腿一跨,率性地跨坐在椅上。 他劲瘦挺拔、搁在光洁地板上的双腿十分修长,虽然他身上的白色棒球衣沾著些尘土,但无损于他英挺自在的帅气。 “江琉璃,你平常是不是很挑食?”他好看的薄唇掀动,突然问她。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琉璃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确实有很多绝不碰口的东西,比如起司、青椒、洋葱、鸡肉、猪肉、茹类、瓜类、贝类……太多太多了,而且,因为酷爱一边吃饭一边看书的关系,她的饭通常都只吃了一半。 “医生帮你量过血压,你血压偏低,所以,你应该有贫血或营养不良的现象。”他头头是道的分析。 琉璃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哩,原来是医生说的。 “把这瓶牛奶喝了。”他忽然拿出一瓶五百西西的鲜奶,还插好了吸管递到她面前。 “谢谢,但是我不想喝牛奶,我要回家了。”她掀被下床,委婉的拒绝他的好意。 母亲说的,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给的饮料,再说她已经失踪一个早上,家里的人一定急著在找她了。 “你被我的球打得昏过去,我应该对你做一点补偿,所以无论如何,这瓶牛奶你一定要喝掉才可以走,还有,你身体太虚弱了,我们明天早上一起晨跑,我要好好训练你,让你知道健康的身体对我们的人生有多么重要。” 琉璃下床的动作倏然停住。“什么?” 她是遇到疯子了吗? 有可能。 她看了齐朔亚一眼。没有人规定帅的人不能是疯子。 “今天是圣诞节,你现在回家有事吗?”他把鲜奶盒子往置物几上一放,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 她又是一愣,直觉的回答,“没事啊。” 今天算是意外的假日,她不知道有放假,所以没有安排任何活动──事实上,是她自己忘了早在一个多礼拜前,就有同学约她一起参加舞会。 “那好!”他露出正中下怀的笑容,抓起她的书包甩上宽宽的肩头,拉起她就走。 “曼菲斯”,一间义式餐坊,店内装汉布置有著浓浓的义大利风,座位不多,除了吧台前可供客人喝调酒饮料外,只有六张双人桌,现在店里的四张桌子上都有客人在用餐。 “老妈,我带朋友回来了。” 齐朔亚旋风般的拉著琉璃的手推开木框店门,门上的风铃发出轻脆的声响。 门开的刹那,琉璃深吸了一口气。好浓的咖啡香哦! “好漂亮的娃娃!”吧台后的齐若仪,端详著儿子带来的女生,惊艳地笑喊。 她自己长得也不差,桃花般的双眼洋溢著盈盈笑意,柳眉香腮,丰姿绰约,是个美人胚子。 琉璃看看漂亮的老板娘,再看看把她拖上摩托车前,自我介绍叫齐朔亚的混血男孩,她有个结论── 齐朔亚一定百分之百遗传自他父亲那边的血统,因为他们母子虽然都是出色的漂亮人物,但好看的地方截然不同。 “老妈,她叫江琉璃。”齐朔亚把琉璃按进一张餐椅里。“麻烦你去弄点营养的东西给她吃,她被我的球打到昏过去,刚从医院醒过来,现在要好好补一补。” “真的吗?”齐若仪惊呼一声,立刻从吧台后走出来。“儿子,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如果破了相,你可要负责她一辈子。” “那有什么问题?”齐朔亚爽朗的大笑,湛蓝眼眸瞅著脸红的琉璃。 她真的好美,精致得仿佛艺术品,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琉璃…… 齐若仪笑吟吟的牵起琉璃的手在掌心揉著,乐天地说:“说的也是,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肯定也会生出漂亮的孙子来,那么我们齐家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虽然这娃儿中规中矩地留著一头清汤挂面发型,但秀丽的面孔是藏不住的,制服下的修长娇躯更是看不出来她只是个国中生。 儿子真是好眼光啊,还是蔷薇的学生哩,那里的少女都是极品,跟她的儿子非常相配。 “你们快点坐下吧!先喝杯葡萄酒暖暖身子,我来做我的拿手料理。” 齐若仪摩拳擦掌地蜇回吧台后,热情的招呼著已被她定位为“一双小儿女”的两人,喜孜孜地著手准备料理。 “喝吧!”齐朔亚依母亲之言,替自己和琉璃倒了杯葡萄酒。 已经被齐若仪一连串动作搞得晕头转向的琉璃,看到酒杯送到面前时马上摇头拒绝。“我不能喝酒。” 这是家规──父亲规定,十八岁之前,她与妹妹水晶都不可以在外面喝酒,除非有父母同在的场合才可以。 “这是葡萄果汁。”他指著杯里呈透明紫色的美丽液体。“纯葡萄酿制的,很珍贵,全亚洲只有我老妈的曼菲斯有卖,是独家进口,如果你错过那就太可惜了,因为它一瓶售价两千美金,还曾上过金氏世界纪录……” 还没讲完,琉璃已经禁不起诱惑地喝下第一口。 “真的好好喝……”尝过味道之后,她完全折服了。 他再度把两人的酒杯斟满。“好喝就多喝点,我老妈进口很多,想喝多少都没问题。” 没多久,煮法豪气的义式乡村料理端上来了。 琉璃惊奇的品尝著这些可口佳肴──有别于她母亲火侯考究的烹调法,齐若仪做料理的手法干脆俐落,却吃得出山野滋味,相当过瘾。 一道道美味料理从厨房变了出来,夜幕也低垂了。 琉璃不知道自己在曼菲斯待了多久,但她知道她喝了不少独家葡萄酒。 直到香喷喷的火鸡大餐出炉,齐若仪才步出吧台,这时客人纷纷鼓掌叫好,蛋糕也烤好了,透著浓浓的奶油香。 “祝圣诞快乐!干杯!”齐若仪一口喝完杯中的酒,双颊透著兴奋的晕红。 她喜欢热闹,像今天这么高兴的场合,身为主人的她,当然要多喝两杯尽兴喽。 客人纷纷举杯,他们都是曼菲斯的老主顾,每年都在这里一起过圣诞,今年多了一对金童玉女般的年轻人,节日过得更加热闹。 “不行……这种果汁喝了会醉……” 琉璃趴在吧台上,双眸迷蒙地看著漂亮的酒杯,眼前的房子好像会摇,真是个奇异的圣诞夜。 “我不能再喝了,果汁里有酒……”她喃喃轻语。不要再摇,她好想睡…… 第二章 琉璃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景物和数张熟面孔。 这是她的房间,围绕在她床边的有她母亲、谦雅阿姨、芷丞阿姨,还有香茴、婉臣、水晶。 谦雅阿姨是她父亲拜把兄弟章狂的妻子,芷丞阿姨则是严怒叔叔的妻子,婉臣是严叔叔的女儿,香茴则是另一位殷邪叔叔的女儿,至于水晶,是她父母的小女儿,她的妹妹。 “妈……”她叫了一脸紧张又担心的母亲一声,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一张开嘴,还有散不去的酒气。 老天!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宝贝琉璃,你总算醒过来了。”辛法纱喃喃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最近她很迷某部连续剧,里头的主角每次要表达谢天谢地时都要这样,她也就有样学样,画上一画。 “你这丫头真是好样儿的,啧啧,深藏不露,昨晚跑到哪里拚酒去了呀?”莫谦雅一脸兴味地看著琉璃,大有我很欣赏之意。 “谦雅阿姨,我没有拚酒。”琉璃急著辩白。“我喝的是果汁……” 关于这一点,她一定要说清楚,不然可是无法跟父母交代的。 “小琉璃,你这么说,让我更佩服你了!原来酒在你眼里只是区区的果汁,这种胸襟是何等壮阔啊?”莫谦雅促狭地对她眨眨眼,笑意满盈。 “别闹了,谦雅。”纪芷丞笑睇莫谦雅一眼,然后温柔的看著床上说不出话来的人儿。“琉璃,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天你失踪了一整天,你爸妈在香港一得知消息就马上赶回来,幸好有人把你送了回来,不然你严叔叔就要出动所有保全人员去找你了。” 重点来了! 琉璃连忙问:“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她记得从学校返家的途中被棒球丢到,然后被送到医院,从医院醒来,那个叫齐朔亚的混血男生就硬把她带到一间餐坊去,接著,她喝下曾上过金氏纪录的葡萄果汁,后来…… “齐朔亚。”殷香茴不疾不徐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叫齐朔亚?”包括琉璃在内,众人均异口同声的讶问。 “他在圣柏亚是风云人物,运动神经特别发达,参加每种球类活动,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义文,暗恋他的女生之多,不亚于喜欢琥珀的。”她轻松的回答了众女人的疑问。 “原来如此啊!”水晶和婉臣两个小女生,似懂非懂,但是一副点头加叹息的模样,好像很进入情况的样子。 “他一定是混血儿吧?”纱纱兴奋的问。 当她看见一个五官立体的高大男孩抱著女儿大步走进宅邸时,她就觉得眼前出现数道光芒。有外国人抱著她女儿回家耶…… 好像当初她第一眼在超市里见到江忍时一样,有道电流窜过她的胸口,瞬间她就恍神,睁大眼睛想分清楚是不是在作梦。 “据说他是中义混血,母亲年轻时在义大利邂逅了他父亲,生下了他,父系方面一直是个谜。”香茴唇角噙著一丝微笑说道:“也因为这样,他的身世蒙著一层浪漫的神秘面纱,反而让他变成向往罗曼史情节的女孩的梦中情人,他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开了间名叫曼菲斯的义式餐坊,餐坊虽小,但因为口味道地,生意很好。” “真的吗?我也好想去吃看看哦!”水晶对食物的敏锐度,可不亚于她母亲纱纱。“对了,姊,那位齐大哥还说,叫你不要忘了明天要去晨跑,他五点会在我们家大门口等你。”她附注一句。 琉璃怔了怔才道:“他应该只是说说,不可能真的要晨跑,再说他又不知道怎么跟我联络,只要我不出去就好了。” “琉璃……”纱纱绞手看著女儿。“我不小心把你房里的电话给他了。” “什么?”她丽眸一抬,没想到母亲会这样大意。 纱纱紧张的看著她,“电话不能给他吗?哎呀,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们是好朋友,我不是故意的……” “妈咪!”琉璃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母亲居然随随便便就把女儿闺房的电话号码给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她快昏倒了──不过这真的很像她天才迷糊老妈会做的事,她的“防人之心从没有”是出了名的。 女儿皱眉的模样让纱纱很内疚,她一直退,退到了门边。“哦,对了,我得快点打个电话给恶,说你已经醒过来了,他和晓冽人在泰国处理帮派的事,知道你失踪又不省人事的被送回来很担心,再不打给他报平安,他恐怕会马上扔下那边的事飞回来。” 伍恶只有伍龙和伍狮两个儿子,在她生出可爱又漂亮的小琉璃后,就吵著要收琉璃当干女儿。 她知道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非常馋涎她手艺的他,大概认为琉璃会遗传她的烹饪天分,尚想著等琉璃长大以后可以常常煮饭给他这个干爸吃。 谁知道,她和忍是同意让漂亮的小琉璃认他当干爸,但是对于烹饪,琉璃丝毫没有天分,反而是水晶得到她的真传。 所以喽,现在他又常嚷著要水晶以后当他媳妇儿,真是个很会见风转舵的家伙。 “小琉璃,你的思想不要那么封建古板,跟男生出去晨跑有什么关系?”纱纱遁走后,莫谦雅马上进行游说。 人不疯狂枉少年,像她年轻时代就非常疯狂,那样才不枉此生嘛。 “不可以,琉璃,你千万不要和陌生男生一起出去,那太危险了。”纪芷丞马上反对莫谦雅的说法。 “小琉璃,不要听你芷丞阿姨的话,她是个老古板,从年轻就保守到现在,她的想法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你要勇往直前,开创自己的一片天才对哪!”莫谦雅对其他三名小女生吆喝著,“香茴、婉臣、水晶,你们三个也一样,千万不要畏惧跟男生一起出去玩知道吗?” “知道!”三人一起重重点头。 “谦雅!”纪芷丞大惊失色。“不要教坏小孩子,她们都很单纯,你这样说,她们会信以为真的。” “小芷丞,单纯的是你吧?”莫谦雅揽住她的肩头,往她香香的发际吻了一下。 她喜欢保护弱者,芷丞柔柔弱弱的,正好符合这个条件。 “谦雅阿姨……芷丞阿姨……”琉璃看著她们两人一会儿抬杠斗嘴,一会儿又亲密得像同志爱人,有点没力。 不过,芷丞阿姨的话,她会放在心中。 她是不会去赴约的,因为那个齐朔亚很怪──怪得让她无法理解,也怪得让她没有招架的应变能力。 她对异性还没有感觉,男女的感情世界离她太遥远了,她只是一个即将国中毕业、正要踏进高中门槛的少女而已,所要做的,唯有把书读好一事。 因此,她是绝对不会去的。 清晨四点五十分,屋外寒风呼呼,琉璃房中的电话铃声大响,犹如催命符般,声声响个不停。 “老天……他不会真的要我跟他一起晨跑吧?” 琉璃掀开盖在自己脸上的羽绒被,很挫败地发现把被子从头盖到脚是没有用的,还是听得到电话铃声,睡在她隔壁房间的水晶,大概也被这可怕的铃声吵到了。 她认命地掀被下床。 看来不去跟他说清楚是不行的,如果她躲著他,搞不好他天天都会打电话来吵她,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讲明白比较好。 于是,在粗略梳洗过后,她把睡衣换掉,走下楼,在玄关套上轻便的平底布鞋。 她在心里盘算著要怎么跟他说,却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一张精神抖擞的迷人俊颜,他嘴角噙著满满笑意,连半丝久候的不耐都没有,她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总算是起来了。”齐朔亚笑著看了眼腕表。“已经五点十五了,我们要快点出发才可以跑完全程。” 琉璃这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直视著他的双眸。“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跟你一起跑步,我只是……哇!” 她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他拉著一起跑了。 这座离住宅区和学校都不远的公园很大,不但绿树环绕、绿草如茵,还保持得很清洁,更规画了慢跑步道,很适合各种年龄阶层的人来做晨问运动。 晨风冰凉,还透著几分冷冽,但晨跑的人还真不少,许多年过半百的阿公阿嬷,跑步的精神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 而齐朔亚,他边跑边吹口哨,看起来心情很好。 琉璃感觉到他扣住自己手腕的劲道半点也没有放松的迹象,落跑计画俨然成空,她只得跟他打商量。 “齐朔亚,我没有要跟你跑,我还要回去睡觉……”而且,他这样毫不避讳的握扣著她的手,让她觉得有股热气直往心里冲,相当不安。 他却看也不看她,仍旧直视著前方步道。“跑步的时候不要说话,练习吸气、吐气,这样才不会浪费力气。” 琉璃发现自己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如果今天不跟他一起跑完,她是休想离开。 认命点吧!就当做运动健身好了,反正平常她也缺少运动。 她如此的自我安慰,直到── “好了,原地踏步,直到心跳渐缓才可以停下来。”齐朔亚在一排公园铁椅前停下脚步,他继续在原地跑著。“今天就先跑一半,等你适应了,再逐日增加运动量。” 她气喘吁吁的睨了他一眼。她双腿发软,快虚脱了,而且快渴死、饿死了,根本没力气跟他争辩她明天才不会出来跟他跑,她好想喝水吃东西…… “吃吧!” 他轻松的把一个大波萝面包塞给她,又给了她一瓶矿泉水。 琉璃这才看见他的摩托车就停在铁椅的旁边,那些食物是他从置物箱里拿出来的。 饥饿加上口渴,让她对于他送到面前的食物,连半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她就坐在铁椅上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吃慢点,你这样会噎著的。”他笑著揉揉她跑乱的发,也跟著她一起坐下来吃早餐。 她吃面包的动作一僵。 他这样揉著她的发,感觉……好亲匿,好像情人间才会有的举动,他的肌肤粗糙而温暖,跟她那些大哥们揉她发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某种她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伴随著他唇边的笑意,悄悄地烙进她心底…… “咳咳咳……”她果然因为不专心而呛到了。 “早就叫你吃慢点了,噎著了吧。”齐朔亚笑著轻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很温柔的抚拍。 “我没事,不必拍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直到他温厚手掌离开她的背,她才恢复正常。 等她吃完面包,又咕噜咕噜的喝完那瓶矿泉水,她发现天也破晓了,迎著晨风的她只觉浑身筋骨舒畅,刚刚那恐怖的体能训练似乎不算什么了。 “我送你回去吧!” 琉璃毫无异议地坐上齐朔亚的摩托车,接过他递来的安全帽。 这是她第二次坐他的摩托车。 一个月过去了,琉璃每天在齐朔亚的魔鬼晨跑训练下,发现自己现在上起体育课来,已经不若过去那般吃力。 她打破了自己绝不出去跟他晨跑的誓言,现在跑习惯了,没有晨跑活动的礼拜天,反而变成她最不习惯的一天。 她仿佛被齐朔亚给制约了。 她记得心理学上好像有这么一种说法,每天有人准时出现你面前,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期待心理,且会把那个时间空下来,等待对方的出现。 现在的她,很奇怪的就变成了那样。 闹钟一响,她会在四点四十五分准时起床,梳洗好,换上运动服和布鞋,乖乖走出大门口,然后跟著早等在那儿的齐朔亚,一道开始晨跑。 而他,总会为她准备一份简单的早餐,跑完步,两人在公园里吃著早餐,一起分享神清气爽的芬多精,接著他再送她回家,准备上学。 跟齐朔亚相处久了,她发现他有著义大利人的直率与热情,懒得用心机,他这么严格的督促著她一起晨跑,是真的觉得她身体太差了,所以才坚持要她运动。 一旦明白他没有企图,她也就放心跟他在一起,对他毫不设防,当然,对于容易对人撤下心防这一点,她不承认是遗传自她的母亲。 “你今天有没有事?” 江宅前,齐朔亚的摩托车没有熄火,琉璃已经下了车,而正在解开安全帽。 “没有啊。”她弄著安全帽的扣子。奇怪,怎么好像卡住了。 今天是礼拜天,她昨天开口要求今天要晨跑,他也欣然同意,因此,这是他们第一次礼拜天一起晨跑。 “那好。”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你应该不怕蔬菜吧?” “我还满喜欢吃蔬菜的。”琉璃回答了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安全帽这时才好不容易拿了下来,她将安全帽递给他。 她已经习惯齐朔亚的问话方式,他总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想做就什么就立刻付诸行动,从来没有犹豫及扭捏的时候。 现在她知道他在圣柏亚为什么会那么受欢迎,甚而成为女生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了。 那绝不是因为他身世成谜又富有浪漫色彩的关系,而是因为他的个性──热情、直接、毫不矫饰,浑身充满了活力,时时刻刻总是笑容开朗,他不但异性缘绝佳,同性缘也很好。 这样的男生,跟她的亲兄长江琥珀,以及严御臣、章力、章量、殷相睿,甚至伍龙、伍狮两位成熟的兄长都不一样。 “那太好了,走吧!”齐朔亚又把安全帽塞回她怀中。 这是一座美丽的香草花园,除了种满各式各样的香草外,还有一间红瓦白墙的平房,它有著高尖的烟囱,门外那道长长的石板路铺向香草园,像是童话中的世界。 “好漂亮……”琉璃发出由衷的赞叹,这是世外桃源,没想到城镇里会有这么美的地方。 “这是用我父亲留下来的钱所买的土地,上面栽种了我母亲最喜欢的香草,也是我父亲故乡特有的香草,经过我母亲的研究与改良,现在已经可以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得很好了。”齐朔亚扬起一抹笑。“就跟我一样。” “房子呢?也是你们的吗?”她屏息地注视著美丽的房舍。这种建筑结构,只有在外国电影里看过。 “自小到大,我一直住在这间房子里,待会你可以参观我的房间。你可是第一个参观我房间的女生哦,不过代价是,你必须先陪我整理这座香草园,因为期中考的关系,已经两个礼拜没有好好整理了。” 每当曼菲斯打烊后,他就与母亲回到这里,这是他们的温暖小屋,母亲负责店里的生意,他则负责整理屋宇和花园。 “盖这样的房子,还有买这块地,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你爸爸是个有钱人吗?”琉璃看著他走到屋廊下去拿工具。 “我不清楚。”齐朔亚拿著圆锹和铲子回来,给了她一个令人信赖的微笑。“我只知道,他应该很爱我们母子俩,不然不会留下这笔足够我们生活的钱给我们。” 他把铲子交给她后,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蹲下,开始整理香草园的杂草。 冬阳温煦,暖暖的洒落在两人的身影上。 “朔亚,你不会想见你的父亲吗?”琉璃将拔起的杂草放成一堆,闲话家常地问。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他生活的方式很健康,思想也很阳光,跟一般单亲家庭长大的偏激小孩很不同。 这一点,应该是受他那开朗母亲的影响吧,她觉得他们母子两人的相处模式既融洽又亲密,让人羡慕。 “我当然会。”若说从来没想过,那是骗人的。“可是他已经过世了,我根本不可能见到他,所以只是想想而已,对我并不会造成太大困扰。” 她了解地点点头。“那么,你觉得遗憾吗?” “当然会有一点遗憾。”但那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事。“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感谢他赐给了我生命,而且我老妈常说,抛下我们母子不是他所情愿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怪他。” “你这么想是对的。”琉璃很赞同他的想法。 两个人边整理花圃边聊天,中午时太阳大了些,两人肚子饿了,也累了,于是回到屋里休息。 “你去看电视吧,我煮面给你吃,很快就好了。”齐朔亚帮她把电视打开,又倒了杯果汁给她,迳自走进厨房。 他知道她有很擅于烹饪的母亲和妹妹,因此厨房的事很本轮不到她出手,想当然耳,她就没有厨艺可言。 琉璃坐在布置得温馨的客厅里,打量著屋里的一切。 这是一间看起来非常活泼有朝气的屋子,红棕色布沙发宽大舒适,上头搁著几个柔软的大抱枕,无论是精致的缇花织布窗帘,或者是烛台、壁画、吊灯,都流露出浓浓的义大利风。 她起身欣赏玻璃柜里齐朔亚和他母亲到各地去游玩的合照,厨房传来爆香的味道,没多久,扬起齐朔亚中气十足的迷人声调。 “可以吃了!” 他手艺绝佳,琉璃把他做的义大利面全部都吃完了。 “真是给面子。”他笑著收拾餐盘。“你吃饱一点是对的,下午我们还要打扫屋子,储存好体力,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看起来不大啊,打扫起来应该不难吧?”她在餐桌旁啜著刚煮好的热咖啡,眸光不离正在洗盘子的高大背影。 “这里虽然不大,可是我老妈有间很乱的衣帽间需要整理。”他笑了笑。“她打算把一些年久没穿到的衣服送到旧衣回收中心。” 琉璃一点也不认为齐若仪的衣帽间会有多乱,毕竟她自己那位迷糊妈妈的衣帽间也整齐不到哪里去──直到她亲眼目睹了“盛况”。 “这些都是你母亲的?”她瞠目结舌,见识到女人血拚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齐朔亚眼底浮起笑意,耸耸肩,没辙地说:“她很会买对吧?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虽然讶异,她却整理得不亦乐乎。 因为,衣帽间里的衣物几乎都是义大利或欧美的名牌,每一件都华丽而精致,把它们捐到旧衣回收中心去似乎太可惜了。 “好美……”琉璃拿著一个真皮的小零钱包不停的赞叹著。 零钱包的正面绣著一只蝴蝶,虽然简单,却因上等的皮革及上乘的绣功而显得无比考究。 因为喜欢,她整理得很开心也很用心,所以直到整理完毕,她才感觉自己累了,但这已经是好几小时后的事了。 “到我的房间或者沙发去睡一下吧,我去烤蛋糕给你吃。” 齐朔亚敛著眉目浅笑,她疲倦的样子看起来分外可爱,那漂亮的娇俏鼻子让他好想捏她一下。 “我到沙发去休息就可以了。”琉璃走向沙发,倦得一下子就睡著了。 她累得连作梦都没有,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有著温柔的晕黄灯光,窗外街灯已亮,夜幕低垂。 她揉揉惺忪的美眸,怀疑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醒啦?”齐朔亚的声音传来,他的人已经俯蹲在她面前了。 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好快,鼻间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沐浴乳香味。他已经洗过澡了吗? 原来沐浴后的男生这样好看、这样清爽,她家里也有两个男生,一大一小,她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呢? “饿了吧?”他好看的薄唇在她面前掀动。“蛋糕早已经烤好了,看你睡得那么熟,我不忍心叫你起来,现在可以吃了。” 琉璃用力深呼吸两下,努力制止脸颊微升的热气,心却还是漏跳了一拍。 好奇怪。 平常时候,她都可以自然的跟他相处,可是,只要齐朔亚稍微专注的凝看著她,或者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肌肤时,她就会反常。 好像……他身上有电,会发出热度,让她著火一般,真的……很奇怪。 第三章 无聊的音乐课。 坐在窗边琉璃出神的凝望著窗外的雨,雨点落在屋檐上变成雨珠滚落,有时打在玻璃窗上,好像文艺电影才会有的画面。 音乐教室里,有一半的同学都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另一半则无精打采,有一搭没一搭的随著风琴声唱歌。 会这样懒散的原因无他,期中考在昨天结束了,大家都累坏了,因此趁著这种无关紧要的课补补眠也是正常的事,谁叫她们要念的章节实在太多了,每个人都被操得少了半条命,不好好补个眠怎么行? “好,大家再唱一遍。” 讲台边,温柔的音乐老师弹著风琴,无视于全班大半同学都在梦周公,她好风度的放纵著这群青涩的少女。 琉璃的视线仍旧落在窗外。 这几下因为天雨的关系,晨跑一再取消,她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齐朔亚了。 每天,她依然在四点四十五分准时起床,掀开窗帘,瞪著窗外绵绵不绝的大雨叹息。 然后,祈祷隔天不要下雨。 但是上帝显然没听到她的祈祷,大雨依旧,气象台还预测,这场冬雨会持续两周,全台的累积雨量将会创历史新高,不会再有干旱的苦恼了。 但是,却苦恼到了她。 她好想晨跑。 一旦跑习惯了,一天没跑,她就浑身不对劲,像少了什么似的,连带的,上起课来也精神委靡。 不知道齐朔亚会不会跟她一样? 她这才发现,原来她没有他的联络电话,平常都是他打给她,她从来没想过要向他要电话号码。 至于地址,她是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可是她只过去一次,就是整理香草园的那次,她总不能冒冒失失的跑过去吧? 再说,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呢?只是要问他习不习惯不跑步的日子吗?这样,好像太无聊了一点。 其实,她是想见到他的吧?是吧?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了,难道她这么早熟,才国三就知道什么是情滋味和愁滋味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告诉自己,他只是她的朋友,一个陪她一起晨跑的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这位“普通朋友”的地位渐渐不普通了,当前天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低落及落落寡欢全是因为无法见到他的缘故时,她就知道自己……自己真的喜欢上齐朔亚了…… “喂,钟依芸,我告诉你,昨天我和我爸妈去一间很棒的店,遇到一个很帅的帅哥哦!” 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坐在她隔壁的杨雅竹和钟依芸索性小声的聊起天来。 “真的吗?”钟依芸眼睛一亮,“什么样的帅哥?” “一个应该是混血儿的大帅哥。”杨雅竹带著浓浓笑意说:“而且那家店做的东西好好吃哦!我爸好像是那里的常客,他说老板娘就是大帅哥的妈妈。” 她艳羡地问:“那你爸有没有介绍你跟大帅哥认识?” “别提了。”心醉神驰的表情不见了,杨雅竹撇了撇唇。“他整晚坐在窗边看外头的雨,有时候叹气,有时候站起来却只是去倒杯咖啡喝,看起来恍神恍神的,但是……”她迷恋的表情又出现了。“却更有魅力。” 钟依芸了解的点点头。“原来是个忧郁王子型的帅哥啊,那种男生不适合你啦。” “可是他们家的料理适合我。”她自有她的一套见解。“我爸说那是道地的义大利菜,我妈就算学一百年也做不出来,如果我跟帅哥做成朋友,将来就可以吃免费的了。” 听著她们的对话,琉璃的心紧紧揪著,就像吊著好几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天哪!她们在说的店会是曼菲斯吗?而杨雅竹口中的混血帅哥,会是齐朔亚吗? 如果真是他的话,他……也跟她一样老看著雨? 为什么他要叹气?是因为无法见到她的关系吗? 对呵! 她怎么那么笨,她可以去曼菲斯找他啊! 而且只要说她想念那里的餐点就可以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是个再好也不过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琉璃忽然觉得有精神了,这堂没有建设性的课,反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收获。 下了课,琉璃打发司机之后便直奔曼菲斯。 站在店门口,她发现自己好紧张。 到特定的某个地点,只为了见一个男生一面,这已经超乎平时循规蹈矩的她可以想像的范围了。 站在门外,她深吸了口气,却迟迟没勇气推门而入。 唉,晨跑的伙伴…… 只是晨跑的伙伴,她却特别跑来看他? 这样太奇怪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还是回去好了,反正天气总会放晴的,到时候她就可以见到他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讶异得看到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孔,“相睿?” 殷相睿是她殷邪叔叔的儿子,大她一岁,就读圣柏亚教会中学一年级。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他挑眉看著她。 琉璃秀颜一红,挑起弯弯的眉,颇不自然的说:“我哪有鬼鬼祟祟,我……我想进去吃东西。” “那就进去啊。我刚买完书,正好也想吃东西,一起吃吧。” 被他这么一说,她也只好硬著头皮推门而入。 风铃响起,原木吧台后,没看到齐若仪迎人的笑脸,只有工读生小妹清脆的对他们喊道:“欢迎光临!” 店里人不多,琉璃在第一时间就看见她想看的人了,但她却一丝喜悦也没有。 齐朔亚和一名美丽的金发少女在角落的座位上聊天,神态亲匿而自然,显示两人相识已久。 琉璃清秀的小脸上,瞬间蒙上一层阴霾。 她的心头,有著自己也难解的泛酸。 原来,他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还是一个跟他一样,有著异国血统的美丽女孩。 她会错意了,还以为他天天陪她一起晨跑,多少是因为喜欢她的缘故,原来是她想太多。 少女的心太脆弱,承受不起眼前所见到的画面,琉璃好想转身就走,可是她的双脚却不由自主的定在原地。 “琉璃!”齐朔亚抛下正在交谈的少女,挺拔的身躯大步走向她,湛深蓝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发怔的素净美颜。“你怎么会来?” 他轮廓深邃的五官盈满了笑,毫不掩饰见到她的喜悦。 “我们要吃东西。”殷相睿代替琉璃说话,俊美的面孔上,有著冷冷的傲慢。 他知道齐朔亚,但不喜欢这个混血家伙。 这家伙在学校里对每个女生都很友善,仗著混血儿的身分很吃得开,敢情琉璃也被他的博爱给迷惑住了?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要好好保护江叔叔的女儿才行,绝不能让单纯的琉璃误入歧途。 齐朔亚没有看他,眼睛还是停留在琉璃脸上。“刚好没有位子了,我的朋友在那里,大家一起坐吧。” 说完,他旋即迈开步伐,走向角落里的桌子,工读生已经熟练的端来两杯柠檬水。 而殷相睿则以保护者的姿态,轻推送著琉璃往前走。 “我来介绍。”齐朔亚很自然的只为琉璃拉开餐椅,带著浓浓笑意注视她。“这位是我父亲好友的女儿达芙,她住在义大利的米兰,每年都会随她父亲来台湾游玩,会讲一点点中文,你可以跟她以简单的中文交谈,其他的我来翻译。” 琉璃对达芙轻轻点头。“你好。” 达芙有著西方人的白皙皮肤,且跟齐朔亚一样,有著海洋一般的蓝眼睛,高挺的鼻梁,微厚但看起来性感无邪的芳唇,以及早熟的发育,合身的浅粉红洋装下,是玲珑有致的少女娇躯。 “你好!”达芙很友善的予以回应。“你……”她想了想。“好飘亮。” “谢谢。”琉璃的心乱成一片,只能猛喝柠檬水来掩饰内心的紊乱。 在这个小方桌上,齐朔亚和达芙是相配的一对,而她显得很多余,她好想走,偏偏相睿不动声色的坐著,害她想走也走不了。 “小尤,给我们刚刚烤好的披萨好吗?还要四杯可乐。”齐朔亚吩咐著柜台,然后转头对琉璃及殷相睿笑道:“今天我老妈跟达芙的爸爸出去谈事情了,你们想吃什么尽量点,我请客。” 香喷喷的火腿培根披萨送上来,席间,中文生涩的达芙不时用义语和齐朔亚交谈,琉璃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她觉得很不自在,只能猛吸可乐。 忽然,达芙露齿一笑,看著琉璃讲了一大串义文,琉璃更加如坐针毡,殷相睿则面孔更冷。 哼,好个不懂礼貌的外国妞,用别人听不懂的言语交谈,不是存心贬低人吗?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齐朔亚回了达芙几句之后,瞅著琉璃笑。“达芙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女生,她说她不信。” 这时达芙又嘻嘻笑著,依样画葫芦的学一句,“窝……补……信。” 琉璃霍地站起来。 她真的再也坐不住了,实在无法忍受他们拿她做为开玩笑和打情骂俏的题材,她知道自己来错了,她根本不应该来的! “相睿,我们不是还要去看电影,走吧!电影快开演了。” 她拿起书包,推开椅子,在齐朔亚和达芙错愕的目光下,拉著殷相睿匆匆离去。 琉璃决心把对齐朔亚那份刚刚萌芽的恋情埋在心中,让时间帮她淡忘。 在她的要求下,纱纱替她换掉房里的电话,天气放晴了,但她却不再跟齐朔亚去晨跑。 “二小姐,那个阿度仔早上又来站岗了耶。” 每当家里的佣人这么转告她时,她都告诉自己,不可以理他。 然后,她逼自己马上想起他跟达芙一起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开她玩笑的那幕──这招很有用,每每因听到他消息而沸腾的心,马上就会冷却下来。 “知道了,不可以让他进来。”有气无力的吩咐完佣人后,琉璃回到二楼房间拿书包,准备上学。 现在少了晨跑,她又可以像过去那样从容的上学了。 为了彻底断绝见到齐朔亚的机会,上下学她都请司机大叔直接在学校正门口等她,这么一来,她就万不会经过他练球的棒球场。 她知道自己是恼羞成怒,少女的心下不了台阶,所以不想再见到他。 她向来只把创作设计放在心中,第一次有人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分散她对设计的热爱,也让她不由自主的日渐在意他。 可是这个她喜欢的人,却在另一名少女面前让她难堪,叫她怎么能释怀? 她的固执、傲气于是发作了,她宁愿再度缩回她沉溺的设计世界里,生活在她所熟悉的亲友之间,也不愿再去招惹一个她无法捉摸的男孩。 某周六的下午,琥珀在学校忙学生会的事,纱纱做好一盅点心,请琉璃送到圣柏亚教会中学去。 琉璃坐著司机开的车来到学校,这里是她父母的母校,也是她父母相恋的地方,她的兄长目前是这里的高三学生,未来她也会进入这所学校就读,她对这里,早已有份不一样的感情。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她现在正努力在忘掉的男孩,他的名字叫作齐朔亚…… “朔亚,你说你……你不喜欢我?”一个啜泣又不敢置信的女孩声音传来。“你怎么会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你一直对我那么好,上次老师处罚我,你还帮我讲话……” 琉璃的心脏差点停止,瞥见一对男女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交谈,她停下脚步。有另一株大树掩护她,她不会被发现。 “很抱歉,亭如同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齐朔亚的话,让琉璃的脑子彻底空白。 原来,香茴说的是真的──他对每一个女孩都很好,好到都会让人家误会他对她们有意思,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他天性罢了。 他说的真命天女,就是那个有著和他相同眸色的美丽达芙吧? 好难受……虽然已经决定要忘记他了,可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她的脑子还是乱成了一团。 她仓皇的把点心盅交给一个路过的女学生。“请你帮我转交给学生会长江琥珀好吗?我是他妹妹。” “送给会长?”被拜托的女生惊喜地答应了。 琉璃伤心跑离圣柏亚校园。 她发觉自己的脚程变快了,这都是前阵子每天晨跑的功劳,可是现在这成果用在逃离有齐朔亚的地方,对她来说,变成了讽刺。 深夜,夜凉如水,外头漆黑的天际,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琉璃坐在书桌前发呆,她手中有一支笔,桌面有一张白纸,原本想画皮包的设计草图,可是坐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画,她索性敞开窗子,找寻穹苍里哪里有星星的踪影。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琉璃,我是大哥,我要进去了。”琥珀转动门把,走进妹妹的房间。 “有个人要我转交一封信给你。”他拿出一只白信封放在桌面,没多说些什么,很识趣地带上门离开。 她打开信纸,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琉璃: 不知道为什么,好久无法见到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刻意躲著我。 曾尝试联络你,却徒劳无功。 明天我就要跟母亲一起移民义大利米兰了,那是我去世父亲的故乡,我会在那里与母亲定居,不会再回来了。 附上班机时间表,希望明天能在机场见到你。 想念你的朋友  朔亚 看完简短的这封信,琉璃有著无比震惊。 她把纸压在胸口仰靠在椅背上,泪水涌出眼眶,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重复,他要走了、要走了…… 他跟他母亲要定居的地方──义大利米兰,是地图上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说过达芙也住在那里吧? 他此行是要飞去跟他的真命天女住在同一个国家里,他们可以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多此一举写信来向她告别呢? 她不懂,为什么? 翌日下午三点,一架飞往义大利的班机划破台湾上空。 坐在教室一隅的琉璃,在上她最爱的家政课。 放学后,她压抑不住万千思潮,直奔曼菲斯,想去确定齐朔亚是否真的不在台湾,或者只是跟她开玩笑罢了。 木门上的风铃响起,她听到熟悉的工读生声音。“欢迎光临!” 她看到小尤在收拾桌面的空杯盘,原本提到胸口的一颗心放下了,可是当她看到吧台后,有个留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熟练的调煮咖啡时,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她缓缓走到吧台前,扬眉轻问:“请问……” “你是琉璃吧?”小胡子亲切的对她微笑。“我是曼菲斯的新老板,也是旧老板的好朋友,朔亚说你可能会来,留了一封信给你。” 那封信的内容跟昨晚琥珀给她的那封一样简短,但却让她看完后,消失了全身的力气。 琉璃: 你会看到这封信,表示你没有来机场送行,我很难过。 从高二那年在队友江琥珀的皮夹里,看到你们全家福的照片后,我就对你印象深刻,没想到一颗球打中你,也打出我们的缘分,让我有机会可以守护你,度过我最快乐的时光。 随信附上的是你爱不释手的零钱包,征得我母亲的同意后,转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礼物哦,我只对你一个人特别,因为你是我的真命天女(笑)。 我走了,无论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我都会为你祝福,希望你永远都快乐。 好喜欢你的 朔亚 呜呜……真命天女是她,原来他的真命天女是她…… 奔流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止也止不住,她哭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裙面里,尽情哭泣。 “怎么啦?小丫头,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看著哭蹲在地上的琉璃,小胡子连忙从吧台后走出来,他这个没有妻女的堂堂七尺大男人,瞬间也不知所措,不晓得怎么安慰她才好。 “呜呜……”琉璃蠕动著嘴唇,心脏一下下的痉挛著,泪水已经爬满她的脸庞。 她误会他了,可是他已经走了……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等他们再见面,不知已过了几个秋冬寒暑,而他们也都不再是青涩少年,但琉璃记忆里的那双蓝眸依然那么鲜明。 第四章 秋末冬初,正是最宜人的天候。 一栋以淡米黄色调为主的石材宽敞建筑物,矗立在林荫大道旁,每当人们走过这里,总会被它大坪数格局,以及整体架构给震慑住。 昂贵的大理石外观气派考究,就像一座现代的美术馆,黑底金字的“豪雅集团”四字,强调出品牌的稳重与质感。 在这栋三层楼的建筑里,约莫三百坪的一楼是精品卖场,二楼是设计部及行销部,三楼则是行政部门。 二楼一间背阳而面对林荫大道、视野绝佳的办公室里,一名身形修长窈窕的女子正专注画著草图,室内是一派的优雅、简洁、明亮,就跟它的女主人一样。 叩叩── 敲门后,有个人头探了进来。 “琉璃姊,我要下班喽,还要不要我帮你冲壶花茶过来?”小青笑吟吟的问,她是这里的工读小妹,专门做打杂的工作。 “哦──下班时间到了吗?” 琉璃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帷幕外,天色渐沉,红色夕阳和樟树轻摇,美得让她多看了几眼。 她伸伸懒腰,转动僵硬的颈子,叹道,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才画没几张草图,就已经要下班了。 “琉璃姊,我真是服了你了。”小青被她那一脸的“山中无甲子”给打败。“你每次都是公司最后一个下班、又最早一个来上班的,连警卫都没有你勤快,老板应该颁一张最佳模范奖状给你才对。” “他不挑剔我的作品,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要他给我奖状?”琉璃看著她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庞,怪羡慕的说:“你快去约会吧,男朋友已经在楼下等你很久了。” 小青和男友是夜专的同班同学,那个大男孩骑著一部重型摩托车,每天五点准时在公司大门口等她,风雨无阻,公司里大伙都戏称他为“青色骑车”。 “那我走喽!明天见。”小青挥挥手,笑著替琉璃带上门。 琉璃看著关上的雾面厚重玻璃门,心中有股分不清情绪的感叹。 青春真好…… 她也曾有过那般美好的岁月不是吗?可是她却无法像小青这么幸福,有个深情相待的男朋友。 她手中的笔重新转回到画纸上。 在法国巴黎念完设计课程回到台湾后,她就进入豪雅集团工作,直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她也由一个小小的助理设计师,变为人人称羡的首席新锐设计师。 这正是她想走的路,她也按部就班的做到了。 她的人生向来没有什么风浪,她像是个风浪绝缘体,暴风总会在她方圆百里外自动消退,让她可以安然走过去。 她很幸运不是吗? 身为江家的千金小姐,自小衣食无虞,身边总围绕著一些宠她、爱她的人。 除了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外,还有她的干爸伍恶和干妈颜晓冽也把她当亲生女儿般的重视,更别提她父亲那些拜把兄弟的儿女们了,他们都是她自小到大的好玩伴,每一个都是她可以商量事情的好对象。 不久前,她们几个女孩儿们──她、香茴、婉臣和水晶,更组成了“姊妹会”,三不五时就聚在一起聊女人的心事,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这么一来,她连得到现代人最常罹患的忧郁症的机会都没有。 半年前,她更和豪雅集团的总经理,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官城君订了婚,不久就要嫁入官家当少奶奶了。 现在姊妹会里,大家都说她很幸福,是老天最眷顾的宠儿,不但像童话公主般无忧无虑的长大,爱情路上更是一帆风顺,恋爱一次就成功,有个事业有成、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还做著自己喜欢的工作,她没什么缺憾了。 香茴还说,她结婚时,一定要把新娘捧花丢给她,让她沾沾喜气,改改多年情路不顺的歹运。 她真的、真的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如果真要挑剔的话,那么便是她的工作了。 她热爱设计工作,为画珠宝、皮革、服饰或搭配衣服的皮带、饰品等的设计图,她可以不眠不休的画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 可是直到如今,虽然在她手中设计出来的畅销品很多,却没有一件她最满意的代表作。 所以喽,婚后的她尽管好命,也绝不会待在家里做个安分的好命少奶奶。 她还要继续工作,直到设计出一件令世人都爱不释手的代表作,她才会考虑退休。 “琉璃,忙完了吗?”官城君敲门后走进来。 玉树临风的他,今年二十八岁,外表斯文俊逸,气魄不显于外却总能服众,是白手起家的青年企业家,不管是代理国外知名品牌或自创品牌,都已经是业界的佼佼者。 “差不多了。”琉璃眉眼不抬,未婚夫得到的待遇显然比小青还不如。 但是他毫不在意。“今天是水晶的生日,我们不要迟到比较好。” 她总算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知道啦。” 他对她的家人也很重视,绝不是那种只想拉著她两个人过日子,把她关在爱的象牙塔的没气量男人。 琉璃继续忙她的,站在门边的官城君,嘴角漾著淡淡温柔,笑睇著她。 她像一朵紫色郁金香,沉静而迷人,有时会流露出少女般的不经意淡淡哀愁,但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热衷在工作里。 在人前,她表现出高雅迷人的成熟形象,是他们豪雅集团的首席设计师,但在他及她家人朋友面前,她只是个小女孩,想法单纯,生活更是单纯。 犹记得她进公司的头一年,他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直到她天天早到晚退的举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后来才知道,这小妮子毅力惊人,工作起来可以不吃午饭、晚饭,眼里只有工作两字。 她很美丽,清丽秀雅,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有如琉璃艺术品般的动人。 但是,令他产生首次约她冲动的却是,她对工作的超级耐力。 那天,她照例挑灯夜战,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设计部里裁缝,他下班经过设计部已经十一点了,当时他被她专注于工作的美丽侧颜深深吸引了。 于是他推门而入,大胆而直接的开口邀她一起去吃消夜,肚子正饿的她本来还要继续工作不愿离开的,正想开口拒绝时,却不争气的发出咕噜声,有点丢脸,不得不跟他去吃消夜。 想到这里,他泛起柔和的笑意。 那晚,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摊吃消夜,她不吃的东西很多,最后挑中佐料简单的阳春面,吃完还直呼好吃。 后来,他们就开始断断续续的约会了。 她是极有才华的,而才华也没有被埋没,很快的,她设计出的几款新颖淑女皮包造成抢购风潮,后来又针对美发师的需求设计了一款实用好看的剪刀包,在亚洲广受好评,还外销到欧陆,自此升格为正式设计师。 她心思细密,创造力强,很适合担任设计师的工作。 然后,他更进一步发现她的优点。 她安静,不多话,也从不耍心眼,像朵温室里的小花。 难得的是,她也很坚毅,工作再忙,她亦从来不喊苦喊累,总是乐此不疲,更不会因为他忙于工作而延误约会时间时,对他发脾气、使性子,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 他全心投入工作,她则乐在工作,他们是对再适合不过的情侣。 她是上天为他打造的伴侣,他会好好珍惜的。 “怎么了?这么盯著我看,还笑得这么诡异。” 琉璃收拾好东西,拿起皮包和初冬穿的薄外套后,才发现他一直在看她。 “没什么。”官城君牵起她细滑的小手想著,他要一辈子这么牵著她。 两人走出公司,上了官城君的白色bmw。 “行李都准备好了吗?”他将车驶离公司,随口问道。 后天,他要到义大利皮件界的龙头“曼菲斯集团”去洽谈东方代理权,顺道参加米兰年度的时尚会展,琉璃也要一道去观摩见习,顺便找一位当地知名的设计师,为她亲手打造梦幻婚纱。 回来之后,他们预计在圣诞节举行婚礼,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筹备,绰绰有余。 “我没什么要带的,明天再整理就可以了。”琉璃靠在椅背上,手掩著口,打了个细细的呵欠。 奇怪,刚刚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累,可是一上车,她就想睡觉了。 “闭上眼睡一下吧,到了我再叫你。”官城君体贴的将冷气调小了点,对于琉璃只在工作时打起精神的习惯,他已见惯不怪了。 “谢谢。”她感激的一笑,安心的闭上了眼。 夜晚的江宅很热闹,水晶的二十三岁生日,章狂、伍恶、严怒、殷邪四个家庭的人员全部到齐了,把原本很宽敞的餐厅变得很拥挤。 琉璃和官城君回到家时,还没正式开饭,但是她干爸伍恶已经像个小孩子似的在餐桌上频频偷吃。 “哟,我们的二小姐和二驸马回来啦!”伍恶一手搭住琉璃小巧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豪气地拍了官城君一掌。 “伍叔叔。”官城君苦笑一记,至今对伍恶的问候方式仍不习惯。 当初他开始和琉璃交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出身豪门,且是豪门中的豪门──江氏集团的千金小姐。 不但如此,她的干爸伍恶还是纵横黑道的黑虎帮帮主,琉璃她还有一堆情同手足的青梅竹马,他们全是属于“谁敢欺负她,谁就死定了”的那一型。 “还叔叔哩。”伍恶不以为然的挑挑眉。“要改口叫爸了啦!现在叫不习惯没关系,待会我们好好拚酒,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就喊得出来了。” 伍恶押著斯文的官城君,硬把他带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 说实话,对于琉璃这个未婚夫,他不是很满意。 琉璃是个闷葫芦、工作狂,偏偏这个官城君也是,斯文有余,活力不足,琉璃嫁给他,夫唱妇随,创造事业更好的一片天绝非难事,但要像他和晓冽那么契合、心灵相通,就万万不可能。 “恶,你不要单独一个人霸占我们未来的侄女婿了,要拚酒,我也可以奉陪,只跟你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你说对不对,城君小侄?”章狂说道。 “我也要、我也要!”章狂加入搅局的行列,莫谦雅也马上跑过来坐在他旁边一脚。 看著众死党起哄,男主人江忍微微一笑。“如果今天要考验城君的酒量,那么我一定袖手旁观,你们需要的人,请自便。” 他是很大方的,女婿独他一人乐乐,不如众乐乐。 琉璃跟她父亲一样,微微笑著,任未婚夫发窘地被众人调侃。 反正她知道他们会适可而止,也知道官城君开得起玩笑,于是她悠然自得地啜著餐前酒,享受美酒的醇厚滋味。 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在父母的允许下,二十一岁那年,开了酒例。 自此以后,她们姊妹会的聚会,总会合饮一瓶酒助兴。 “琉璃,你看官大哥脸都红了,你还不救救他?”坐在她旁边的严婉臣,很好心的提醒一脸悠哉的她。 琉璃好整以暇的微笑,“没关系,今天是水晶的生日,大家高兴就好。” “这样啊。”既然当事人这么说,严婉臣也就算了。“对了,你上次买的那条护唇膏借我看一下牌子,我觉得很好用,我改天也要去买一条。” “你去屈臣氏找吧,那里就有卖了。”她翻找著手提包,拿出护唇膏的同时,一个精巧的皮革零钱包也掉了出来。 “你还在用这个零钱包啊?”严婉臣惊叹一声。 好神奇哦,琉璃真是节俭,这个零钱包她从国三那年用到现在,居然还保持得这么新。 琉璃笑了笑。“没坏啊,也就舍不得丢了。” 每当她的设计工作遇到瓶颈的时候,这个车工精巧、设计耐看的零钱包,总能给她很多启发,所以她一直带在身边,当作护身符一般。 “没坏就不丢,真的是这样吗,江琉璃小姐?”香茴靠了过来,玩味的一笑。“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舍不得丢的不是这个零钱包,而是送你零钱包的主人吧。” “香茴!”琉璃本来恣意的俏脸迅速转为惊恐。 “我知道,你是有未婚夫的人。”香茴把她要讲的话,很顺溜地讲了出来,但是慧黠的双眸却流转著调侃。 那种心知肚明的眼光,使琉璃彻底投降,且不再争辩。 一直以来,对于外国人,她都有著超乎寻常的好感。 走在路上,遇到向她传教的外国传道士,她都会驻足耐心倾听,也喜欢看西洋片,寻找影片里面的蓝眼洋人。 会有这些下意识的举动,她很清楚是为了什么。 或者香茴讲对了,她念念不忘的是送她零钱包的主人,是那个有著一双湛蓝眼眸的男孩。 但是,那个男孩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她已经无从想念起了。 在章狂、伍恶、殷邪等人的合力灌酒下,官城君不胜酒力的宣告投降,决定留宿江宅一晚。 客房里,琉璃替他盖好被子,正准备退出房间之际,手却被他拉住了,她微讶地看著他通红的俊颜。 “怎么了?”她柔声问他。 清澈的眼眸在晕暗的房里分外秀明,那是她五官最动人的地方,一双会说话的柔亮明眸,像一条沉静的河流,带给他安心的感受。 “琉璃,我醉了。”他轻扣住她纤柔的手腕,撤去了集团负责人的外衣,眼里流露出孩子般的撒娇。 她笑了笑,“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喝醉的人总是这样,她干爸醉了还会跳舞哩,滑稽的舞姿总令大伙发笑。 “琉璃……”他低嘎地叫著她的名字,拉著她的那只手轻轻揉挲著她的手骨,以及柔细的掌心。 懂得他无言的暗示,琉璃低俯下身,将自己冰凉的唇印在他温热的唇上。 他热切的吸吮著她馨香的软唇,好一会儿之后,满足地放开了她,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即使醉了,刚刚他的吻仍是温文儒雅的,不带一丝一毫的强迫。 黑暗里,她听见他异于平常的喘息声,她有些讶异,但很快将之合理化。大概是喝多了吧,他平常不会这样的。 他们之间没有激情,所以一直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 也或许是尊重她吧,他对她的亲热,总是点到即止,像是刚刚的接吻,或者适可而止的爱抚,他从没有让她不舒服,却也没有让她有想继续激情下去的冲动。 在她心中,他的存在已成习惯。 她已经习惯有他在身边,他太像江家的男人,身上有她父亲江忍和兄长江琥珀的影子,因此全家都极为欣赏他,对他的求婚自是举双手百分百的赞成。 在没有反对票的情况下,她也就无异议的答应了。 一对未婚夫妻,在工作上是契合的,但在肢体上,他们却还有著遥远的距离。 这应该没关系吧? 也许在结婚当天,她就可以对他燃起热情,琉璃乐观的想。 第五章 古典优雅,简单的四个字,就可以彻底诠释米兰这座重量级的时尚之都。 坐在考究气派的黑色古董轿车里,琉璃红唇往上弯起一抹愉快的笑容,目不暇给的欣赏著车窗外飞掠而过的美丽景物。 这个时节,正是米兰气候最宜人的时候。 街道上的哥德式建筑物牢牢吸引著她的目光,人们身上时髦的衣著也在在令她耳目一新,这里充满了活力和惊喜,不愧是工商业及艺术人文同等发展的国际大都市,真是不同凡响。 “这里到诗翠莎还有一大段距离,两位如果累了,可以先小憩一下。”被派来接他们的的中年义大利司机,有礼地说。 官城君扯唇以流利的义大利文答道:“谢谢你的建议。”工作上的需求让他在语言方面下了不少苦功,而义文正是他擅长语言之一。 不过直到刚刚他和琉璃上车,他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米兰市区,而是还要开上八十公里路程的诗翠莎。 这次他要接洽的曼菲斯集团,在义大利赫赫有名,与德国另一皮件名牌“艾格纳”,并列欧洲的两大品牌。 其中二要菲斯家族更名列义大利五大家族之首,财富傲人、声名远播,旗下集团所生产的皮件、时装、珠宝皆是各皇室的最爱。 创始于一八三○年代的曼菲斯集团,是一间股市上柜公司,目前已传到了第五代。 据说,现在带领曼菲斯集团的负责人是位活跃于上流社会的年轻总裁,他接手大位才短短三年,却已将逐渐老化的集团领向国际化。 前年,他一口气在全球开了二十间分店,并在东京、巴黎及纽约举办盛大的旗舰店开幕酒会,接著,他自己担任集团的创意总监,找来许多美国、德国、英国及日本的新锐设计师,主导这个义大利老品牌。 自此之后,曼菲斯的精品皮件不但延续其一贯的低调优雅与学院派气质,且还加入美日的年轻化元素,重新诠释其品牌之精神。 如今,原本就在皮件界享有盛名的曼菲斯集团,地位更上一层楼,这位青年总裁居功厥伟。 说到曼菲斯的年轻总裁,外界对他的风评多为处事敏捷、行事果断、赏罚分明,做事凭著一股冲劲,且深受部属员工的爱戴。 这样一位有品味、有魄力的年轻男子,本可以过著夜夜笙歌的生活,却甘愿舍米兰市中心的豪华寓所不住,一直居住在曼菲斯家族位于诗翠莎的花园宅邸,平时由几个集团里的核心人物轮流到宅里向他汇报,每周他则抽空去一趟总公司。 也因此,刚刚才得到此消息的官城君必须在司机的引领下,远至诗翠莎会晤这位大人物。 “诗翠莎……这名字好美。”琉璃红唇轻启,念著刚刚司机提到的地名。她的义文说得虽没官城君流利,但沟通上没问题,而这得归功于齐朔亚──他让她对义大利这个国家产生了兴趣。“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否如同它的名字一般美丽?” 有著米兰后花园之称的诗翠莎,邻近著同样以优美景色取胜的瑞士。 诗情画意、绿意盎然,湖光映著山色,散步在花木扶疏的湖畔小径上,欣赏著湖波轻拍的美景,浑然天成的景致,再大的烦恼,也会一扫而空。 进入锻造的雕花栏杆大门之后,古董轿车停在一座美得叫人傻眼的花园宅院前,一望无际的梦幻法式花园,约有两百公顷,栽满了各种颜色鲜艳的花朵。 花园的尽头是一栋白色浪漫典雅的巴洛克式宫殿建筑物,壮观而华丽,像是个独立的中古世纪小城,在这美丽的湖畔城镇上,自成一格。 琉璃深吸了口气,眼里满是赞叹之意。 “这里……是天堂的花园吗?” “谢谢小姐的赞美,希望你在这里度假愉快。”出来迎接他们的曼氏管家罗林,脸上有著与有荣焉的骄傲。 琉璃眨动浓密如扇的黑色眼睫。“嗯……我想,我一定会很愉快的。” 她还被美景深深迷惑著。 远处,喷泉与雕像那端,绿草如茵的草皮上,有一双男女在骑马嬉戏。 两匹白色骏马高大神气,而那一男一女则英姿飒爽,看来都是马上高手。 时值傍晚,站在黄昏的晚风中,琉璃身著一件合身的淡黄色及膝洋装,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俏丽的及肩秀发在风中飞扬,眼眸则钦羡地追随著马,这逐的那对男女。 她的发型一直没多大变化,从未染烫的黑直发柔亮富有光泽,每当风一吹来,柔柔的发丝就会像丝缎般飞扬,让人忍不住想抚顺一番。 官城君便是以这样深情款款的眼神注视著她,此时此刻的琉璃,像个发光体,迎著夕阳余晖,散发美丽的光泽。 琉璃没注意到未婚夫凝注的眼神,她的眼眸忽然定格在马背的男子脸上。 她的心莫名一悸。 好熟悉的脸孔!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那熟悉的感觉却直涌向她脑门深处,唤醒沉埋已久的记噫,关于她十五岁时的一段小小插曲…… “官先生、江小姐,请到屋里喝杯茶,我家主人马上会过去。” 罗林的声音唤回她飞脱的神志,她回神看著夫婚夫唇际温柔的笑意。 “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吧。” 官城君挽起她的手跟著帮忙提他们行李的曼菲斯仆佣一同穿过巴洛克式圆拱造型门厅,进入宅邸之内。 如她想像一般,挑高的宽敞空间,纹饰美丽的天花板中央吊著一只华丽美灿的水晶灯,布置得犹如宫殿。 一件件英国风味的古典精致家具放在合宜的位置上,手工帘幔、典雅的壁纸、雅致的桌布和地毯,在在突显出主人的品味,室内以靛青、砖红、绿色及金色为主,不但不显俗气,反而益加出色。 “两位请坐……”罗林顿了下,耳尖地侧耳倾听。 两人还没来得及坐下,便听到一阵明快的脚步声,从穿廊那头而来。 “我们主人来了。”罗林垂手而立,虽然年过半百,但他西装笔挺,仪容整齐,极具绅士风范。他已在这个家族待了三十个年头。 挞挞的沉稳脚步声蜇进,来人已到。 客厅里,一个个的长方型大窗透进夕阳光晖,灿亮的金色光线沐洒在一名高俊挺拔的男子身上,他踩著俐落的步伐进入典雅堂皇的主客厅。 琉璃胸口一窒,几乎快不能呼吸。 同时,一双湛如深海的蓝瞳锁在她忽然变色的俏脸上,审视著她娇嫩修长的身段,蓝眸深处闪过一抹幽柔的光芒。 一阵晕眩忽然袭向琉璃,她昏倒了。 琉璃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华丽舒适的卧房,这里布置得像是公主睡的房间,花瓶里插著大把玫瑰,放眼所及的饰品都是玫瑰图案的,连沙发布和地毯也是,充满了梦幻的味道。 她轻轻摸了摸被单的边绿,整套的羽绒寝具是让她睡得舒服的主要原因。这套寝具一定很昂贵,好像是她曾在杂志上看过的皇家寝具系列…… 哦!现在不是研究寝具的时候。 她昏倒了,在大厅该面见曼菲斯家的主人的时候,她却该死的昏倒了。 不知道城君和那个人谈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她的昏倒耽误了正事? 哦!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昏倒前发生的事还深刻的停留在她脑海里,她看到齐朔亚了!她居然看到齐朔亚…… 虽然,这里的蓝眼外国人一定很多,但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男人是齐朔亚,是他没错! “嗨!你醒啦?” 卧房附属的浴室,忽然走出一名高挑秀艳的金发美女,吓了琉璃一跳。 “我吓到你啦?”她蓝瞳里浮起笑意。“我奉命来照顾你,可是内急,跑去洗手间,没想到你就醒过来了。” 琉璃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脑袋有半秒钟的失神。 她认得这个女孩,也还记得她的名字── “我叫达芙,很高兴认识你。”达芙娇甜优雅地对床上的琉璃伸出友谊之手。“官先生说,你叫琉璃是吧?” 她用中文发出琉璃两字的音,不太标准,但已经很不错了。 “你好。”琉璃伸手与她一握。 达芙的中文,想必是跟齐朔亚学的,他们…… 她的胸口闷闷的,不愿往下细想,可是却又忍不住的想。 达芙也住在这里,他们果然在一起。 当年他忽然离开台湾来到义大利定居,是为了可以与达芙长相厮守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要在信上说喜欢她,留给她无限的遗憾和遐想呢? “官先生还在和朔亚──”达芙露出笑容。“朔亚.曼菲斯,也就是这次你们来拜访的曼菲斯总裁,他们还在书房谈生意……” 琉璃倏然一呆。 朔亚.曼菲斯! 她脑门轰然一响,想到齐若仪开的那间专卖义式料理的温馨小店,不也叫曼菲斯吗?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所以喽,你得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休息,等我美术课结束,我再回来陪你。” 琉璃点点头,她没听清楚达芙前面一长串在讲些什么,只知道她现在有事得先离开。 “拜拜,回头见!”达芙轻快的出去了。 这宅子好大,琉璃穿梭其间想找到主厅,可是却迷路了。 达芙离开之后,她马上也跟著离开房间,她心里很不安,想赶快到未婚夫的身边去,否则,她怕自己平静许久的心会动摇。 这一切,都是因为齐朔亚呵…… 原来在她心中,他有著超乎她想像的影响力,原以为事过境迁,如果他们再相见,也只是点点头,互问一声别来无恙罢了──可是,她却失常地昏倒了。 她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还深深挂念著他。 初恋总是最难忘的。 虽然,他们还没有达到“恋”的地步,但当时,她却为他尝到了相思之苦,在看到他和达芙在一起之后,她更是难受得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 她也曾想过,如果当年他不是离开得那么突然,他们之间会怎么样?一切会有所不同吗? 但毕竟,当时的她只是一个国中生,她懂得爱上一个男孩的滋味,却无力改变些什么,只能默默地任思念啃蚀自己,用时间来疗伤。 当一切慢慢归于平静,她也一路进高中、大学然后毕业进入社会,之后她全心投入工作,即使多了个未婚夫,感情也未在她心中排名第一。 现在,已成定局的一切会不会改变? 一边找路,琉璃脑中交错盘桓著过往的记忆和现在的情况,显得紊乱无比。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她与齐朔亚相处的那个短短的冬天,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标准的中文传到耳中,她的神经一阵紧绷。 她缓缓抬眸,圆型拱门走廊的前方,看见伫立于她面前不远处的齐朔亚,她澄澈的眸子动也不动,定在耀眼的他身上。 “官先生找不到你,很著急。” 他俊飒地走向她,一身帅气猎装的他,那宽阔的肩、挺拔的体魄,比起学生时代又结实了许多,步履和从前一样矫捷。 他的姿态泰若自然,俊朗的脸庞上带著浅浅笑意,半点也没有像她那般的局促不安。 琉璃以为自己会脸色发白,但此刻她的香腮跃上一抹自己也不明白的嫣红,心口怦怦乱响。 她想问他,那么你呢? 我不见了,你著急吗? “我们快回主厅吧。”他的微笑看起来客气有礼。“听说琉璃小姐是官先生的未婚妻,也是豪雅集团的首席设计师,难怪官先生会将你视若珍宝了。” 清丽脸庞上原本渴望叙旧的情绪,迅速转为惊恐。 为什么他跟她说话要这么客气?还唤她琉璃小姐,难道……难道他没有认出她来? “官先生提到,两位此行除了公事,还要为琉璃小姐订制白纱礼服,我可以为琉璃小姐介绍顶尖的设计师,一定可以让你做个最美丽的新娘。” 他俊容带著浅笑,像个英国绅士般有礼。 听他说话,与他并肩而行,琉璃锁著弯弯的柳眉,没有吭声。 他说可以帮她找名家设计婚纱,让她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她理应感激,高兴,可是为什么她听了却好想哭。 错愕与震惊,才是她此刻的心情。 因为── 他居然忘记她了! 她的心被这个事实扎刺得好痛。 他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她一直将他放在心中,将他留给她的零钱包视若珍宝,还把他写在信上的每一个文字牢牢记在心中。 可是现在,他忘记了,他把她给忘记了! 他的“忘记”,非但没有让她如释重负,反而让她非常介意。 “怎么了?琉璃小姐,你的身体是不是还很不舒服?”齐朔亚薄唇上扬,弯成和善关切的弧度。 “没有。”琉璃摇摇头,咬著红唇。“我只是……只是很想我的未婚夫。” 米兰市区的曼菲斯总部里,琉璃见识到一流皮革的制作过程,其手工之精巧严谨,让她叹为观止,整天流连在此不想离开。 官城君为公忘私,暂时将未婚妻抛到一边,他在会议室里和齐朔亚派来的干部精英开会,连午餐都是在会议室里解决的。 下午两点,齐朔亚修长的步履踏进了设计部,直接走到正在翻看皮革样本的琉璃面前。 他正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令人心动的蓝色眼眸凝注在她专心的秀丽脸庞上。 “琉璃小姐,可以请你喝杯下午茶吗?” 这妮子,为了看这些皮件样本,连午饭都不想吃,真是服了她了。 琉璃从样本里抬起头来,脑子先是一片空白,再看到他好看的薄唇掀动,她的心里满是迟疑。 她不应该跟他出去,因为官城君也在这一栋大楼里,可是她又想跟他去,虽然明知道他已经忘了她,她还是不愿死心,说不定他会想起她来。 “官先生和我公司里的那些干部去参观皮革工厂了,傍晚才会回来。”他蓦地勾唇一笑。“我还没吃午饭,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邀请琉璃小姐陪我一块儿吃?” 听到官城君不在,她心中的大石立刻放下。 “走吧……”她轻盈起身,胡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反正我……也饿了。” 他的薄唇有著难解的笑意。“太好了。” 看到他一笑,她的心怦然一跳,又漾起莫名悸动。 他们走出曼菲斯大楼,琉璃跟在他的身侧,幻想著他又会带她到一家也名为曼菲斯的义式小餐坊去用餐,没想到他只是随意地走进一间离公司大楼很近的咖啡坊。 “两份下午茶。”他简单地吩咐侍者。 粉颈低垂,她把玩著桌上介绍最新餐点的小卡片。 原本昨天结束拜会和洽谈的行程之后,她与官城君就要回到米兰市里预订好的饭店休息。 没想到,齐朔亚坚持要他们留在曼氏宅邸里,让他尽地主之谊。 盛情难却,肯城君也只好答应了,但另一方面,他又显得心情极佳──因为这同时也代表著双方的合作有眉目了,不然曼菲斯总裁不会要他们留下来。 可是这么一来,却增加了她的苦恼。 她一想到要和他及达芙住在同一栋宅子里,她就觉得……唉,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烦躁,总之,心情很浮动。 “这里的提拉米苏很好吃。”齐朔亚惬意地靠坐在舒适的椅背上,眼眸不离琉璃。“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点,不知道琉璃小姐喜不喜欢?” 她娇嫩的手指还揪著印有餐点的名片。“都好,都可以。” 她向来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大概是因为家里有两名厨艺精湛的人的关系吧,什么美味食物都吃过了,自然对美食免疫…… 对了!她可以拿食物当开场白啊,这是个很好的话题。 “你呢?”她连忙开口。“你喜欢东方食物吗?”她像个小女孩般,以期待的口吻问,希望勾起他的记忆。 “东方食物……”他慢条斯理的想了想。“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了。” 琉璃的心一阵雀跃。 很久没有吃,很好!至少他没忘记他是在台湾长大的。 “那么,你以前吃过东方食物喽?”她小心翼翼的问。咖啡和蛋糕已经送上来了,可是她没心情吃,只想问出些端倪。 他的嘴角仍噙著笑,眸底却闪过一抹她没瞧见的幽柔光芒。“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琉璃小姐没有提,我几乎要忘了。” “这样啊。”她颓丧的蹙起了柳眉。 看来他还是想不起她,她的心顿时觉得很受伤。 “哦!这不是亲爱的曼菲斯总裁吗?”一位高挑的外国女子踩著高跟鞋婀娜地走近他们桌旁,猫眼般的明眸在琉璃身上睐了一圈。 “好漂亮的东方佳人,是曼菲斯总裁的新宠吗?怎么不见黏人的达芙小姐呢?” 琉璃的澄眸,染上一层幽邃的黯沉。 连这个说英语的女子也问起达芙,可见达芙在齐朔亚的生活里,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难怪他早将在台湾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齐朔亚以气定神闲的微笑回视来人。“法兰丝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米兰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好让我尽地主之谊。” 法兰丝怨嗔地瞅著他。“自从那一夜之后,你的宫殿就不欢迎我了,我怎么敢再造次,妄想能再得到你的招待呢?” 说完,她性感的唇扬起一抹调侃的笑意。 她话说得很暧昧,琉璃自然也听懂了,她不自在的啜著咖啡,装忙的又起提拉米苏吃。 “法兰丝小姐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齐朔亚勾起薄唇,露出若有似无的笑痕。“你是来参加皮革展示会的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打电话给我。” 她柔媚一笑,瞅著他的俊颜浅笑。“谁不知道曼菲斯总裁向来热心助人,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找你帮忙。”她的美眸忽然转到忙著吃提拉米苏的琉璃身上。 “咦?我觉得这位东方小姐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画像,是不是在总裁先生你的房间里……” “法兰丝小姐,你的朋友好像在找你了。”齐朔亚淡淡的打断她做作的微讶与研判。 “哈,是吗?”她扬起轻快的笑意。“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后会有期,曼非斯总裁。” 第六章 蒙塔荷娜婚纱公司。 短毛象牙白色的地毯搭著象牙白色主墙和天花板,这个空间予人舒适又质感高级的感觉。 这是一间百年老店,拥有手工一流的裁缝师傅,他们为许多女孩打造过梦幻礼服,连伊朗公主的新娘礼服都是委托其裁制的,其盛名远播欧陆,且与曼菲斯家族有好几代的深厚交情。 柔和的嵌灯投射在琉璃身上,喷砂屏风被推开来,她身著一件淡银紫色的丝质长礼服,颈上是一串曼菲斯珠宝出品的琉璃项炼,薄施脂粉的娇容此刻更显清丽动人。 “很漂亮,这件礼服很适合你。”官城君看著出色的未婚妻,俊容淡噙著笑意。 齐朔亚也欣赏地在他身旁点头。“雅致的淡紫色,有著柔媚小女人的味道,确实很适合琉璃小姐。” 他的赞美让琉璃粉嫩的玉颊染上一层红晕。有他在的地方,她总是持别的不自在。 透过穿衣镜,她清楚的看到齐朔亚那湛蓝如海的眼眸正停格在她身上,他的眸光不像在欣赏别人的未婚妻,反而像在看自己的……爱人。 哦!不不,这一定是她的幻觉──他已经有了达芙,他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深厚的情感,他又怎么会对她产生兴趣呢? 再说,他连她的样子都认不出来,那种炽热的眼光,应该只是纯粹欣赏吧。 她不需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对他再心存幻想。 “小姐请过来量尺寸。”店员有礼地走过来说道。 “我……我去量尺寸,你们……再坐坐。”琉璃提起裙角,动作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今天她与官城君来订制婚纱,奇怪的是,齐朔亚也坚持全程陪著他们,甚至还坚持要支付所有订作礼服的费用,让他们深感为难。 他所坚持的理由是,他与蒙塔荷娜的老板很熟,可以取得优厚的折扣,并且远来是客,怎么可以让他们自行支付费用呢? 这理由,好像讲得通,又好像讲不通,为什么他要这么热心? 身为集团的总裁,难道他都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这几天来,她陆续知道关于齐朔亚的一些事。 他的父亲居然就是里佐.曼菲斯,赫赫有名的曼菲斯集团上一任总裁,而在三年前将偌大事业交给儿子之后,他就和续弦的妻子云游四海,目前在普罗旺斯度假,短期之内不会回来。 可是,齐朔亚曾告诉过她,他父亲早已经过世了,他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为何里佐.曼菲斯会变成他的父亲? 实在叫她想不通呵……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各有伴侣的人,无论她有多么在乎与他的重逢,她都要好好管住自己的心才行,不要增加自己和别人的困扰。 量好尺寸,琉璃换回便服走出去,坐在婚纱公司接待厅喝咖啡的官城君和齐朔亚,同时起身。 “曼菲斯总裁说要带我们一游米兰的街道,你不是对橱窗设计很感兴趣吗?有曼菲斯总裁的讲解,你可以看个过瘾了。”官城君笑吟吟的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婚纱公司前,黑色豪华房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上车前,齐朔亚的手机响起,他讲了几句之后就挂掉,回身看著官城君,轻描淡写的说:“官先生,我的行销主管说,你对我们打进东欧市场的企画很感兴趣,现在他们要进行一场机密会议,不知道你可有兴趣参加?” “可以吗?”官城君向来沉稳的俊容,有了不同的惊喜表情。 那是商业机密,他们居然不避讳要让他参加,焉有错过的道理? “这样吧……”齐朔亚嘴角扬著一抹笑,沉笃的分配道:“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参加会议,我会另外派车过来,我可以陪琉璃小姐一游米兰,让她得偿宿愿。” 根本没有琉璃说话的余地,因为官城君已经弯身坐进车里,他迫不及待想去参加那个机密会议,汲取别人的经验。 “那太好了,琉璃就麻烦你,晚上见。” 官城君坐的车子一走,琉璃还没反应过来,齐朔亚就拉起她的手反身走向另一条街道。 她睁大了眼,瞬间觉得晕眩。 他拉她的手?!他居然这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就像那一年的早晨,他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开始晨跑一般。 熟悉的感觉,霎时回到她心头…… “我们走路逛街道,这样可以看得比较仔细。” 那双温热的大手包握著她的小掌,她迟迟没有抽回手,也迟迟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也怕一开口,她再无法重温旧梦…… 忽然,他停在一间精品店的橱窗前,简单的石灰石构造上镶以透明玻璃的橱窗,设计简单大方,而模特儿身上则展示著一件充满嘉年华味道的低胸大碎花洋装。 透明玻璃反照出两人的身影,相差一个头的他们牵著手的自然模样,像对闲来无事逛街的恩爱情侣。 “琉璃,这些年你过得好吗?”齐朔亚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橱窗之旅在琉璃的震愕中,根本无法继续。 现在,她正跟那个叫她满脑子震撼的男人,坐在咖啡馆的一角“密会”──这是今天以前的她,想都没想到的事情。 “你说……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我来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称早就认出她的他,会用陌生人的态度面对她──即使两人有机会独处,他也是一派的“朔亚.曼菲斯”,跟“齐朔亚”这个人仿佛毫无关系似的。 “你的样子都没变,我当然认得出来。” 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震撼不亚于她,他没想过会再见到她──她是他在台湾最美的记忆,至今难忘。 琉璃的表情很困惑。“那么,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他可真会演戏,连她也被他给骗了,如果他今天不说穿,即使回到台湾,她仍不会知道原来他没忘记她。 “因为你身旁有个未婚夫啊。”他无限轻柔的说,深邃的蓝眸里,却清楚的溢著一抹困扰。 她屏住了呼吸。“什……什么意思?” 他在乎她有未婚夫吗?可是他自己何尝不是有个达芙在身旁。 “我不敢贸贸然与你相认,我怕……”他蠕动薄而有型的唇,低喃地说:“会克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情,给你带来困扰。” “什么?”她倒抽了口气,红唇半张。 他怎么可以对她说这种话? 就像当年他在曼菲斯餐坊告诉达芙她是他最喜欢的女生,那般的出言不逊又不负责任。 “琉璃,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现在又愿意跟你相认了。”他嘴角噙著笑,大手忽然越过桌面,包握住她的小手。 他这个举动,又在她心中引起一阵大大的震荡。 “很据我的观察,你对你未婚夫并没有深浓的爱意,你们甚至分房而睡,且相敬如宾,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愿意跟他厮守终身吗?” 她呆了一呆,才蹙著柳眉说:“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当然要跟他厮守终身。” 他一脸莞尔。“我指的是,你爱他吗?你们之间有激情、火花吗?” 事实上,这个答案不必她回答,他也可以替她作答。 她跟官城君之间,比较像相处融洽、没有隔阂的上司和下属,至于爱恋,官城君看她时曾有过,她则完全没有对他回报相等的热情。 “我没想过这个。” 反正就是水到渠成,时候到了,就订婚了。 他们两人之间的婚约,没有人强迫她,也没有人强迫官城君,一切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她从没后悔过,直到…… 现在。 “问题就在这里。”齐朔亚扯出一个浅笑。“所以我要与你相认,我希望你知道,我没有忘记你,从来没有。” 当年他走得太过仓卒,什么也来不及对她说,再说,年轻的他们又能掌握什么呢? 已经离开台湾的他,没有理由要她为他对她的感情负责。 那年她将要升高中,虽然是直升圣柏亚,但也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和面试,他不愿自己的私心影响到她读书的心情。 后来,来到义大利的他,面对重新开始的一切,忙著去适应、去调整自己的心态和脚步,大家族的规矩和人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等到他完全适应义大利的生活时,已经转过一个春夏秋冬,而她家的地址又在某次佣人替他打扫房间时,粗心的遗失了,他就这样断了与她的联系。 “你的意思是……”琉璃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他话中给她的感觉像是因为发现她和官城君之间并没有爱情,所以他也要追求她呢? 果然。“你对你未婚夫并没有感情,我要追求你。”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当年他执意等她一起晨跑一样。 一阵莫名的热烫爬上她的粉颊。 “你不要胡说。”她想想不妥,又语气强硬的加了一句,“你不要告诉城君我们认识。” “为什么?”他声音里夹带著笑意。她这样,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咬著红唇。“我不希望他误会。” “我知道了。”她那烦恼的表情反而使他心情愉快。“我不会说的。” “那么你呢?”她急于扯开关于感情的话题,也急于知道他后来发生的事。“你又为何变成里佐.曼菲斯的儿子?” 他笑了笑。“我母亲瞒著我一件事,原来我父亲一直都活著,只是碍于情势,不得不将我们母子留在台湾生活。” “哦?那么后来呢?”她由衷替他的际遇感到高兴。 “我离开台湾的那一年,我父亲元配妻子因车祸过世,他便接回我们母子,娶了我母亲,给了她名分,也让我认祖归宗。” 一切发生得非常戏剧性,没想到他竟是皮革大亨里佐.曼菲斯的儿子、曼氏家族的一员,这样的新身分改变了他的一生。 最重要的是,他母亲找到了伴,也找到了钱买不到的快乐,这是他最欣慰的地方,也就原谅父亲将他们母子抛在台湾这么多年了。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感觉有点渴了,拿起水杯啜了口水。 “那么你呢?”他蓝瞳深幽,专注的看著她。“你什么时候还要跟我一起晨跑?” 清晨。 琉璃破天荒六点就醒来了。 都是齐朔亚害她的,一整夜,她都梦到他,还一直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心绪纷纷乱乱,没有好眠。 昨天,当他们喝完咖啡要走的时候,官城君打了通电话给齐朔亚,说他会开完了,要来跟他们会合。 她一听,怕自己怪异的脸色会泄漏心情,于是拿出化妆包来补妆,没想到翻找它的时候,零钱包却该死的掉了出来。 看到那只零钱包,齐朔亚马上用一种炽热的眼神看著她。 她好不安,找了一堆关于皮革的话题却还是于事无补,他依然那般盯著她,幸好官城君很快来了,替她解了围。 这样不行,她得快点离开米兰才行──唯有走,她才不会露出马脚,否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意齐朔亚的心。 只是,她也不能保证,回到台湾后她就不会再想齐朔亚,但起码遥远的距离是安全的,她只能这么自我安慰了。 沿著花园里的石板路,琉璃走到了湖畔小径。 这湖是属于曼菲斯家族的,环绕著优美湖泊的是一片绿草和灌木,清晨的朝露和淡淡云雾让绿草看起来更美,幽静的湖泊除了几只白孔雀和鸽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宁静而不停滞的新鲜空气让人感觉很自在,是一个适合沉思的好地方,正是此时的她所需要的…… 奇怪,她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她防备的回转过身躯,果然看见有人骑马而来,那个在马上露出浅笑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现在一心想躲避的齐朔亚。 她微张著红唇,呆若木鸡,非常讶异也非常懊恼自己干么早起跑来这里。 “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起。”齐朔亚带著浅浅笑意注视她。 昨晚官城君来咖啡馆与他们会合之后,她就一直回避著他,连回到宅里也一样,她紧紧跟在官城君身边,不愿离开半步,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有必要用这种模式相处吗? 是时间改变了她,还是他了吗? 再相逢,他对她的感觉没变,她给他的悸动,仍像当初他第一次在江琥珀皮夹里看到她的照片时一样。 可是,她对他却生疏了,还刻意保持距离,让他很难过。 但是上天果然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他有晨起溜马的习惯,没想到会让他逮著她,这下她可溜不掉了。 他潇洒地翻身下马,拦住她的去路。 琉璃心下一惊,水眸慌张的闪避著他。“我……我要回去睡回笼觉,麻烦你让路。” “不要走,琉璃,我们好好谈谈。” 他高挺的身躯就拦在她的身前,几乎要拥住她了。 她用力呼吸了两下,勇敢的抬起头来看著他。“很抱歉,朔亚,我必须走,我不能跟你单独待在这里,我不想被别人看了误会。” 那个“别人”,包括了官城君和达芙。 “就让别人去误会吧。” 他低首吻住她的嫣唇。 他吻她! 那种热烈缠绵的吻法,连官城君也没有对她做过,可是他却做了,还吻得她无法呼吸,吻得她差点窒息。 她快死了,她真的快死了…… 她在沉溺之余,心惊的推开他。 不可以!她不可以陷下去,不管她有多喜欢他都不可以,如果她还是自由之身,她会不顾一切爱他──可是现在太晚了,她没有资格了。 带著又悲又喜的心情,琉璃奔回房间,她把门砰地关上,冲到梳妆镜前看著自己。 天哪!镜中的她脸红似火,哪里像一个不甘愿被强吻的女人,简直就像一个刚掉进爱河里的女人那般陶醉。 她轻抚著自己红肿的嘴角,审视自己发亮的眼眸和容光焕发的脸庞,这样的她,不曾在官城君面前出现过…… 官城君! 想到他,她连忙拿起梳子梳理飞乱的发丝。她得洗个脸、上点淡妆,不然待会下去用早餐的时候,一定会被人瞧出不对劲的。 叩叩── 敲门声响起,吓得她掉了手中的梳子。 “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会是齐朔亚追过来了吗? “是我。”官城君温柔的在门外问道:“我可以进去吗,琉璃?” 她轻吁了口长气。“请进。” 他走了进来,她马上搁下梳子朝他走近,惶然不安地说:“城君,我们快点回台湾好吗?” 她对齐朔亚的吻反应过度,她对齐朔亚的人也反应过度,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怎么了,想家啦?”他笑了笑,轻拨她微乱的发丝。“至少还要五天才能结束这里的行程。对了,明天我要去巴黎和曼菲斯总裁引荐的一位代理商会面,预计要在那停留一天半的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到处走走,等我回来我们再一道去参加皮革大展,这是我们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你不是也很期待吗?” 琉璃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是呀,是很期待……” 可是她更怕沦陷自己的心啊! 第七章 一早,肯城君便出发到巴黎去了。 琉璃坐在华丽的餐桌边,吃完她的牛角面包,喝完杯里的咖啡,达芙也同时吃完早餐,轻快的起身。 “我要去画室喽!两位慢用!” 她亲匿地吻过齐朔亚的额角,朝琉璃摆摆手,离开了饭厅。 一时间,除了穿白围裙在一旁伺候的两名女佣,饭厅里就只剩琉璃和齐朔亚对坐著,寂静无声。 琉璃垂著粉颈,沉默的啜著女佣为她再次斟满的咖啡,眉眼不抬。 唉……达芙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快?她真的很不想和齐朔亚独处呐。 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达芙的职业是什么,只知道她是个自由画家,在镇上有一间非常大的画室,最近还要开画展,因此常窝在画室努力作画,除了三餐时间会出现,其余时间便不见她的芳踪。 就因为这样,若是齐朔亚也不去公司待在宅子里,就会变成他们两个人独处的尴尬局面。 这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他不走,那么她就找个借口出去好了,这样就可以躲开他了…… “琉璃。”齐朔亚忽然出声叫住发愣的她。 她的样子,像是心事重重,又无比苦恼。 “什么……什么事?” 琉璃心头一跳,警戒地抬起眼,澄眸盯著那张玩味的俊脸,很害怕又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她应该跟著官城君一道去巴黎的,就算一直待在旅馆里等他谈完公事,也比在这里和齐朔亚玩谍对谍的游戏好,这样防备著他,她心里也不好受。 “你知道美丽岛吗?”他无视于她苦恼的表情,扯出一个浅笑。 她扬起柳眉。“什么?” 他怎么还是跟过去一样,问话总是问得很无匣头。 还记得当年他要找她一起去整理香草园时,劈头问她的居然是“你应该不怕蔬菜吧?”让她很傻眼,现在也是一样。 “诗翠莎有三座湖中岛,美丽岛是其中之一,也是最耀眼的一颗明星。”他似笑非笑地说,为她做简介。 “那……又怎么样?”她实在听不出来他想说什么。 “岛如其名,美不胜收,有一座不朽的巴洛克式宫殿,里头收藏的壁毯、家具和大师画作都是无价之宝,还有许多皮饰古物,你想去看看吗?” 琉璃瞪大眼睛,轻眨了下羽睫。 好诱人,听起来像是一座梦幻岛屿,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走一遭似乎太过可惜。 他笑了,从她心动的表情,他看出她已经应允了。 “我叫人安排一下,我们马上出发。” 齐朔亚没有骗她,美丽岛确实美丽。 除了他说的那座巴洛克式宫殿之外,象征拿破仑与约瑟芬扑朔迷离爱情的雕像,也给了她无限的想像空间。 直到月落西山,人潮退去,琉璃才惊觉时间流逝得真快。 今天她跟齐朔亚就跟过去一样,自然的相处著。 他像个尽责的导游,带她游遍美丽岛,没有再说任何会吓坏她的话,也没有再用会灼人的眸光盯视她,让她不自在。 因此,她撤下防备,不再对他保持距离,并且告诉自己,他只是一个老朋友。 两个老朋友一起游山玩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者等城君回来,她该老实告诉他,她和齐朔亚是旧识,这么一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一直瞒著城君,反而让她和齐朔亚的关系显得很微妙。 小餐馆里,他们享用著美味的晚餐。 “这道甜点很有特色。”琉璃品尝著盘里的点心。清淡香酥、入口即化,喉间还有香甜的滋味。 对于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惊艳的感觉,可是此刻却很想把食谱抄下来,带回去给烹饪迷的母亲和水晶。 “这道点心叫‘玛格丽汀’,昔日是一道皇室点心。”齐朔亚勾唇微笑,为她讲解。“从前,每年八月,皇室都有一场嘉年华会,有一回,准备宴会糕点的责任落在诗翠莎的一名做点心师傅身上,他用麦粉、牛油、蛋黄和香草,再覆上一层糖衣做成糕饼,当时的玛格丽特皇后非常欣赏,也就一跃成了皇室点心。” “听起来很传奇。”她轻晃著杯中酒,看著那深紫的液体,刚刚她已经喝了半杯了。“这种酒的味道也很不错,不过搭配点心吃,有点怪怪的。” 她忽然想到他们初识当天,他请她喝的那种“葡萄果汁”。 当然,后来她知道她被他骗了,那根本不可能是果汁,否则她不会醉得一塌胡涂,由他把她抱回家去。 往事,轻漾著甜蜜,让她的表情柔和起来。 “琉璃,你在想什么?”齐朔亚盯著她酡红的脸颊发问。她双眸迷蒙,轻晃酒杯,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没有,没什么。”她很快的摇头。不可以让他知道,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走吧!”他拿起帐单结了帐,轻扶著她的香肩走出餐坊,鼻息间,都是她发丝的馨香。 外头,一轮明月高挂在天际,远方,终年白著头的高山就是阿尔卑斯山脉,而近在眼前的湖泊上,一艘渡轮缓缓前移,目的地是前方的诗翠莎小镇。 “糟糕,最后一班渡轮开走了。”齐朔亚双眉微蹙,道出一个坏消息。 “什么?”琉璃正忘了设防、惬意地靠在他的肩头,享受著微风轻拂,忽然听到他的话,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的对她耸了耸肩。“我们今晚无法回去了。” 齐朔亚告诉琉璃,这间屋子是曼菲斯家族在美丽岛上的度假别墅,他们得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搭渡轮回诗翠莎。 直到进了屋子,她才警觉到自己早上答应和他同游美丽岛,根本就是不智之举。 “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官城君,我们在这里单独过夜的事。” 他这么说,分明是种另类威胁,让她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 “客房在哪里?我想休息了。”她无奈的只想把自己藏在房间里,这样才安全。 “跟我上来。”他打开旋转楼梯的壁灯,拾级而上,到了别墅的二楼,他随意推开一间房门。 “里面有浴室,衣橱里有睡衣,你可以先洗澡。”他将裹足不前的她推进房里,体贴的替她关上房门。 琉璃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倒是她,对于他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有著莫名的失落感。 很难了解的一种感觉,不是吗? 她害怕与齐朔亚过于接近,又渴望著他的接近,她真是矛盾。 算了,别想了。她脱下靴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柔亮的光线让她放下了警戒,也松弛了紧绷的神经。 房间很美,别墅的豪华与舒适,不亚于诗翠莎的曼宅,拉开窗帘,窗台外是宁静无波的湖泊。 她轻吁了口气,转进浴室里洗澡。 泡在舒服的玫瑰香精按摩浴缸里,她试著让脑袋一片空白。 来到米兰之后她都没有睡好,不知道是时差、水土不服还是因为齐朔亚的关系,而现在浸泡在热水里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困了…… “琉璃……琉璃……” 有人在她耳边轻唤,玫瑰的香味在她鼻息间淡淡的飘浮著,她还想要再睡一会儿。 “琉璃……” “嗯……”她像只赖床的猫儿,带著浓困睡意的回应,眼皮微微掀动一下,还是没有睁开。 “要睡到床上去,不要在这里睡,会感冒的。” 她还是动也不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齐朔亚扯唇哂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弯下躯干,将她整个人从水里抱了起来,用宽大的白色浴巾包住她的娇躯,大步走出盈满水蒸气的浴室。 真服了这小妮子,居然在浴缸里睡著,要不是他不放心地进来看,依她熟睡的程度,大概会一觉到天亮吧。 “这里是……”离开微凉的浴池,琉璃悠悠掀开眼睑。 她看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还有条舒服的大浴巾裹著她,全身上下只露出了一颗头,连手都被裹在浴巾里。 齐朔亚本来打算把她放下便起身,看见她睁开眼睛,他忽然不愿意放手了,继续搂抱著她,将裹得有如日式手卷的她压在自己身下。 “齐朔亚,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到那张近在眼前的俊颜,琉璃想起刚刚自己明明在浴室里泡澡,怎么会……一颗心蓦然蹦到胸口,差点没跳出来。 “我在门外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出声,我担心你,所以进来看看,看到你在浴缸里睡著了,就把你抱出来。” 他说得轻松,她却羞不可抑。 “你……可以把我叫醒啊!” 再怎么样,他也不可以把她抱起来,他明明知道当时的她什么都没穿,分明是存心不良。 “我叫过了,叫不醒,你睡得很熟。”他勾著薄唇,带著浅浅的宠溺笑意,注视著脸红如火的她。 她微感挫败的蹙起柳眉。 沉睡的蒙眬间,确实好像有人在叫她,她一直以为是梦境,谁知道会是他。 该死的!她应该早点睁开眼睛才对。 “我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你不必这么懊恼。”齐朔亚露齿笑了起来。 他微笑著,蓝眸凝视著她的双眸,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幽柔的灯光让他们看到彼此眼中的火焰,是多么强烈。 琉璃的心蓦然没由来的狂跳。 他修长的手指移动,拇指轻抚上她脸庞,温存的摩挲著,她包覆在浴巾底下的身子,敏感的掠过一阵悸动,身体霎时热了起来。 “琉璃……”他微哑的叫她。 两个人的胸口都因为这亲密的举动和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而有了莫名的悸动。 他倾身更加绵密地压住她娇小细致的雪躯,脸庞缓缓朝她逼近,最后在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中,吻上她的唇。 她呻吟一声,瞬间投降在他的吻里。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在等待他的第二个吻,回避他也是因为不想承认他始终在她心底。 “不行……朔亚,我不行……”她喘息著,一启唇却又被他夺去气息。 坚实的硬躯紧紧搂著她,她唇上的灼热加重了,他的舌尖在她口中不停勾缠,她难耐的蠕动著娇躯,生涩的挣动著,浴巾在磨蹭之间滑落,露出她大片的雪肩和酥胸。 他的吻,从她的唇延落到她的锁骨和香肩,她妩媚的模样让他停不了冲动。 深邃的蓝色瞳眸火热的注视著她,他扯下她身上歪斜的浴巾,她的娇胴毫无遮掩的展示在他面前。 穿著浴袍的他很快解开身上的衣物,里头同样一丝不挂。 她还来不及问清楚一切,也还来不及考虑,热情即淹没了所有理智。 达芙的影子不见了,官城君的影子也消失了。 激情取代了所有的顾忌,一阵阵娇柔的轻吟在肢体密合间,让情欲释放到最高点。 “这么多年了,你还保留著零钱包,表示你的心里还有我,我不会放弃你的,你也不要试图挣扎了,琉璃。” 睡到快中午才醒过来,琉璃的脑海中,徘徊著昨夜激情缱绻过后,齐朔亚入睡前,拥著她所讲的最后一段话。 对于他们的新关系,她还没有头绪。 可今天官城君就会回来了,要是他知道昨晚她与齐朔亚在美丽岛上过了一夜,他会怎么样? 她真的很对不起他,顺应了自己身体最深处的渴望,却注定要伤害另一个男人,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她苦恼的起身下床,披上晨褛,走出房间寻找齐朔亚的踪影。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要跟他说清楚,昨夜只是一次失误,不会有第二次了。 “来吃早餐吧!” 一楼的餐桌旁,齐朔亚光著结实健硕的上身,只著一条百慕达短裤在摆餐具,咖啡、面包及培根的香味很诱人。 “都是我亲手做的。” 他笑著将她按入椅中,高大的身躯站在她椅背后,伸长双手,张罗著一切。 他替她倒了咖啡,打开牛油和果酱,他强壮炽人的气息,就如此不断围绕在她身后,让她强烈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她还记得他厨艺很不错,没想到已经贵为总裁的他,还会亲自下厨,让她很意外。 “饿了吧?赶快吃吧……”尾音未落,站在后方的他忽然扶起她的下巴,给她一个火辣的法式早安吻。 他的吻,又甜又长,一时间,又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你好美……”他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指尖一再抚触她娇喘不休的红唇,眼瞳动情的注视著她。“我爱你,琉璃,感谢上帝让你再次出现,我不会再从你身边离开,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朔亚……”她也想不顾一切与他相恋,可是……她苦恼的看著他。“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以后再谈吧,先吃早餐再说,我饿了。”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迳自拉开椅子,在她身旁落坐,好像很饿似的,大口吃起了面包。 琉璃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跟他一样逃避问题,但那终究不是办法,他们总不能永远住在岛上吧? “对了,达芙说,想请你当她的模特儿,穿上中国旗袍,让她画一幅名为‘东方琉璃娃娃’的画作,不知道你肯不肯?” 琉璃扬起了眉梢。 哦?他终于肯提他另外一个女人了,这样正好,她也可以跟他说清楚、讲明白了。 “要我去当达芙的模特儿,你不怕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她挤著娥眉问。 他啜了口咖啡,俊朗地笑睇著她。“她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如果她再知道我们昨夜已经发生亲密关系,一定会为我高兴,你不必担心。” 什么?琉璃很感冒地瞪他一眼。 义大利人的男女关系这么开放吗? 自己的爱人有了别的女人,还会为他高兴,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失笑地问。 达芙会为他们高兴,这件事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你确定达芙会高兴?”她柳眉皱得更紧。 “当然了。”他肯定地笑道:“达芙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当然会高兴看到我这个哥哥成家,再说,她很仰慕中华文化,相信你们姑嫂可以相处融洽……” “等等──”琉璃的美眸中尽是震惊。 她是不是有哪边弄错啦? 润了润红唇,她问:“你说,达芙是你的妹妹?” “不然你以为她是谁?”齐朔亚感兴趣的问,笑容扩大了。 “她不是……你的女人吗?” “从来不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挑起眉梢。这妮子怎么会有这么天大的误解。“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怎么会……”琉璃讶张著红唇,这次真的呆了。 “怎么不会?”她的表情让他莞尔。“我母亲在义大利邂逅我父亲之后,生下了我,可是当时,我父亲早有元配妻子,只是未曾生育,我四岁时,达芙才出生,后来她常跟著我父亲来台湾探望我们母子,我不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她也不知道我是她兄长,我只以为她是父亲挚友的女儿,后来才知道彼此身分。” 她恍然大悟。“原来……” “没错。”齐朔亚微笑为她揭开谜底。“那个‘我父亲的好友’,事实上就是我父亲本人,他不便曝光,一直以父亲好友的名义与我们来往,这些都是他和我母亲刻意隐瞒我的。” “这么说来,自小到大,其实他从未曾在你生命中缺席了……”她有感而发的说,这个故事感动了她,她竟然不自觉的有点想哭。 “所以,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怨恨的。”齐朔亚的眼里出现了温柔。“他尽了力量在照顾我们,虽然有不周到的地方,可是我仍可以骄傲的说,他是个好父亲,我很爱他。” “朔亚,我真的很替你感到高兴……” 他温柔的笑睇著眼眶湿润的她。“傻瓜,为什么哭了呢?” 他抬起她的下巴,拭去她眼中的泪水,紧紧望进她眼底。 他相信她是爱他的,不然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她不会有切身的感受,也不会有这么深的感触。 “我不知道。”她摇著头。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无从解释起。 “我知道。”他轻抚过她如缎发丝,在她一片迷惘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用蛊惑般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诉,“因为──你爱我!” 琉璃昏眩的闭了闭眼,他已经低下了头,瞬间攫住了她的唇,深深吻住她。 第八章 浅浅的叹息逸自琉璃口中。 她身边的齐朔亚,正稳健地操控著方向盘,他们要去机场接从巴黎回来的官城君,可是他另一只没事的手,却很坚持的一直握著她的柔荑不放,让她非常苦恼。 才一天一夜,却已风云变色。 她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坏女人,背著未婚夫跟初恋情人……好像不对,应该是少女时代有好感的男生才对。 重来一遍。 背著未婚夫跟少女时代有好感的男生再续前缘……也不对,好像太美化了点,应该是……嗯,偷情,对,偷情才对。 偷情! 当这个淫乱的字眼窜进琉璃脑海里时,瞬间让她感到很无力,眼前好像出现一片白茫茫。 昨夜发生的事跟她的行事风格完全背道而驰。 对于感情,她不像香茴那么勇于冒险,总是可以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事,再来慢条斯理的收拾善后。 她的感情世界向来平平淡淡的,自从那年,齐朔亚倏然消失在她生命中之后,她没有再遇到让她想轰轰烈烈爱一回的异性。 与齐朔亚重逢之后,发生这么脱轨的事,对她而言,非常、非常的严重。 她要怎么解决这个复杂的三角难题呢? 因为投入了齐朔亚的怀抱而取消与城君的婚约,那么残忍的事,她做不出来。 可为了要做个信守婚诺的好女人而放弃自己真正所爱的男人,这又太痛苦了,她也不想那么做。 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所爱的,一个是她必须负起道义责任的,她谁都不想伤害,也谁都不能伤害──唯一能伤害的,只有她自己了…… “你不要烦恼,我会向官城君说清楚。” 握住她柔荑的大手忽然收紧,齐朔亚将她眼底眉梢的烦恼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是不应该让所爱的女人苦恼的。 “不要!”琉璃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 虽然她没有好的解决之道,但他的方法显然也不妥。 不能那么直接,绝对不能! 她跟城君是在顺其自然的情况下订婚的,又不是因利益而结合,说他们没有感情也不对,她怎么可以说抛弃就抛弃一个那么善良的好男人呢? 没错,城君是个好男人,非常、非常好的一个男人。 可是……唉,她却没办法对这个好男人产生激烈的火花,也没办法对这个好男人有生死缠绵的浪漫情怀,更没办法在吻这个好男人的时候,有献身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样? 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 她决定要牵手步上红毯那端的男人,不是她的真命天子。 一趟异国行程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不是来找寻真爱的,丘比特却顽皮地把真爱送到了她手中,让她又悲又喜。 “好,我暂且不说。”齐朔亚爽快的答应。“那么,你答应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这是他的交换条件。 琉璃挫败的呻吟了一声。他还真是执著。“朔亚,你明知道我无法答应你,这是不可能的。” 她不想保证自己没把握能做到的事。 这件三角习题,如果注定要有一个人伤心,她希望她来伤心就好了。 反正多年前他一走了之时,她也深深的伤心过了,那没什么,有姊妹会那些好姊妹的陪伴,她熬得过去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她还一迳沉溺自己的思绪,没想到齐朔亚却忽然打了方向灯,把车往路边靠。 她一怔,不解的问:“怎么了?” 是不是车子抛锚?这样的话,恐怕会来不及接城君,她已经对不起他了,不能连接他都迟到,那太没道义了。 齐朔亚拉起手煞车,苦恼的睨看著还没反应过来的琉璃。 “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但是你的话却让我很沮丧,我需要一些保证来证明我还是拥有你的。” 她还没意会他的话中之意,一张火热的唇已经欺上了她的。 她低喘一声,无力抵抗他强大的男性力量,也……不想抵抗。 因为,她好想念他热吻她的感觉,昨夜在美丽岛发生的一切又一幕幕的出现在她的脑海。 那些画面和那些感觉,从昨天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几度出现了。 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就是会想,一直想,想到脸红心跳、不能自已,再长长的、无奈的叹口气做终结。 火热的吻结束了,齐朔亚却没有解脱和满足的样子,反而俊容黯然,跟他一直以来的健朗飞扬大不相同。 他那奇怪的神色让琉璃坐立不安。 她泄气的咬著下唇。 怎么办?吻也吻过了,可是好像没用,她似乎是……伤到他的自尊了。 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没办法给他承诺,她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随便给承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他的大掌轻抚著她耳际的发。“在想什么?” 她的模样让他于心不忍,于是板著的面孔放松下来。 他太急著爱她,太急著弥补错过的那些岁月,如果他有点逼她太甚的话,他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她! 他想爱她、他要爱她,但是他并不想带给她烦恼。 她曾误会达芙是他的女人,这个误会在美丽岛上解开了,可是官城君又变成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依她的个性,他知道她是万不会丢下她的未婚夫不管的,要她面对自己已经移情别恋的事实,大概比杀了她还痛苦。 他苦笑一记。一个好女人的道德观念,实在不该发挥在这种地方啊。 “朔亚……”她迟疑的轻唤,神情充满感伤。“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好过一些,回到我们还没有相逢以前的平静日子。” 他长臂一伸,将她软馨的身子收进怀里,他那搓揉入怀的举动,让琉璃心脏狂飙。 然后,她听见他心脏跳动的沉稳声音,也听到他在对她说── “那些日子虽然平静,对我而言,却始终有缺憾,直到你出现了,那些缺憾才慢慢的补足了。”他惩罚性的收紧了臂,搂得她都痛了。“所以,我不许你想这些有的没的,知道吗?我不要平静的日子,一点也不需要。” 除了他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心跳,车里安静无声,她心折的听著他率直的告白,一时间,她的心又沦陷了。 米兰市区,位在服饰名店街的咖啡馆里,往来的尽是衣著光鲜的绅士淑女,店内装潢得金碧辉煌,空气中飘送著蛋糕和咖啡香醇的味道。 “听说这里是来米兰一定要来坐坐的咖啡馆,是曼菲斯的一位主管向我推荐的。”官城君啜了口咖啡,悠闲写在他俊秀的脸上。 琉璃动著叉子,又喝了口咖啡,挤出一抹起劲的微笑。“甜点确实很精致,咖啡也很好喝。” 上午和齐朔亚一道在机场接到官城君之后,她就像活在地狱的监牢里受苦。 虽然齐朔亚答应过,不会对官城君说些什么,可是她的一颗心,还是忐忑不安。 每当齐朔亚的话题稍微偏向风花雪月,她就急急打断他,将话题拉开,生怕会扯到感情上,一路她努力不懈地找话题,直到回到曼菲斯总部。 幸好后来齐朔亚有必须处理的公事,非走不可,否则她不知道她还要受煎熬到什么时候。 齐朔亚离开之后,官城君对她微微一笑,提出陪她出来逛街的邀请。 她欣然同意,总算得以逃离和齐朔亚有关的一切事物,稍微喘口气了。 只是现在,跟官城君独处的她,却依然无法把心定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想回曼菲斯去。 “琉璃,来这里之后,我一直忙著公事,都没办法好好陪你,今天你想逛什么地方都可以,我一定一直陪著你。” 官城君人明明在她面前,可是声音却像很遥远,琉璃连忙把自己飘远的心思拉回来,对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她搅动著咖啡。“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逛,这样坐著就很好了。” 她没有逛街的心情,也不想血拚。 虽然如愿以偿跟齐朔亚避得远远的,但她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坐在这里,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早上在路边,齐朔亚给她的那个缠绵热吻,他那双深邃好看的蓝色眼瞳,好像刻在她心版上,忘也忘不掉。 怎么会这么想他? 怎么会这么想一个人? 她好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好想知道,办公室里的他,有没有在想著她?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 真糟糕,带著这种心情,她怎么跟城君结婚? 更糟糕的是,她跟城君的新婚之夜要怎么度过? 她无法想像,心里住著一个深爱的男人的她,要怎么投入他的怀抱? “琉璃……”官城君关心地看著未婚妻。“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事困扰你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没有。”她牵强的笑。“这蛋糕……”她又起好大一块卡布其诺蛋糕放进嘴里,眼瞳绽出牵强的笑意。“好吃得令人想叹息。” 她说谎了…… 她在心里学母亲画了个十字──上帝,原谅我! “原来如此。”他笑了笑。“这里的糕点本来就有名,你喜欢的话,待会外带几块回去,晚上可以当消夜……咦,好巧,曼菲斯总裁在对面。” “哪里?”琉璃水眸一抬,马上忘了她的十字架。 “卡尔饭店的旋转门前,跟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走在一起的那一个。”官城君微微一笑。“看来他们交情很好。” 君子不道人长短,因此他保留了一些想像空间给琉璃。 她鲜活的感觉到,有把利刃残忍的插到心脏里,血流了下来,心里受伤了。 那是一幅很暧昧、很暧昧的画面。 身著米白色短裙套装的法兰丝,长腿踩著高跟鞋,移动的姿态婀娜多姿,而齐朔亚的身躯就紧紧的贴在她的……屁股上! 琉璃攒起了柳眉。 她实在不愿意用那么粗俗的字眼来形容,可是唯有那样说才最贴切──因为齐朔亚真的是扶著法兰丝的水蛇腰、黏著她粉臀而行,从远处看,火热的两人像是连体婴。 然后,他们亲密的走进了饭店。 米兰的年度时尚大事──皮革大展盛大的揭开序幕。 来自巴黎、伦敦、纽约、东京的时尚家与义大利的名流雅士共襄盛举,饭店的展示厅涌进无数宾客,曼非斯集团的作品依然是其中最受瞩目的。 琉璃身著一件淡银白的连身晚装,雪白的肌肤和淡雅的气质,让她成为展示会里最迷人的东方美女。 “累不累?要不要到贵宾室休息一下?”官城君挽著她,不时体贴的低声询问。 她摇了摇头,绽露一记笑给他看。“我不累。” 令天她寸步不离的跟在未婚夫的身边应酬,连上洗手间,也要他陪她去。 她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给自己单独见齐朔亚的机会。 昨天下午,当她看到他和法兰丝亲密的走进饭店,她的心揪得都痛了,也霎时冷了。 她伤心欲绝,不愿再回想他们之间的缠绵──因为她发现那个丑陋的事实会令她觉得自己像天大的呆瓜,一迳为他而苦恼,他却在大享齐人之福,把她耍得团团转。 每当她无法自抑的想起他和法兰丝的亲密举动,她就会联想到第一次见到法兰丝时,她所说过的话。 “自从那一夜之后,你的宫殿就不欢迎我了,我怎么敢再造次,妄想能再得到你的招待呢?” 他对法兰丝说的暧昧话语并没有否认,她早该想到他们关系匪浅,他们极可能是未公开的地下情侣。 每当想到这,她的胃里就像吃进一整颗连皮都没去掉的柠檬,好酸。 只是,有未婚夫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她既不能给他承诺,总不能要求他做个清教徒吧? 她应该看开的,等皮革大展一结束,就是她忘掉这段异国短暂恋曲的时候。 她不必再天人交战了,可以好好、坚强勇敢的、带著微笑与城君结婚,不会有什么心酸、心痛和遗憾了。 “琉璃小姐,可以请你帮个小忙吗?” 身著一袭优雅的宫廷式晚装的达芙走到他们面前,脸上还带著一抹不自在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 “请说,达芙小姐。”琉璃看著她,官城君也看著她。 她娇羞地向前一步,附在琉璃耳边,不好意思地说:“琉璃小姐,我内衣的扣子掉了,这件礼服脱下来的步骤很繁复,你可以来贵宾室,帮我扣一下吗?拜托。” “哦──”琉璃连忙点头答应。“好!” 自从知道达芙是齐朔亚的妹妹之后,她对她的芥蒂已经完全消除了,还对她感到很抱歉,误会了她这么多年。 “走吧!”达芙亲热的挽起她的手,临走前,她还俏皮的对官城君眨了眨眼。“官先生,未婚妻借我一下,不要急著来找她哦!” “我知道了。”官城君微笑目送她们离开。两个小女人,大概是看到什么漂亮皮饰要去讨论吧。 琉璃跟著达芙走进电梯,贵宾休息室在二楼,可是她却按了三楼的按键。 达芙对她笑了笑。“三楼有曼菲斯集团的专用休息室,那里比较安全,有全方位的安全设施。” 长长的走廊上,铺著柔软的厚地毯,达芙推开其中一间的门,琉璃跟著她走进去。 一厅一房式的豪华套房,鹅黄色的窗帘和地毯,晕黄的柔和灯光,空气弥漫著一股淡淡的麝香,跟展示厅的喧哗气氛截然不同,这里很安静。 站在客厅看进去,里头的房间也很大,那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大床,会让人想好好睡一觉。 “琉璃小姐,你等我一下,我先去上个洗手间。”达芙心无城府的一笑,提起裙角走进房间。 琉璃在客厅里站著等,这里不像休息室,大概是曼菲斯集团特别包下当作休息室使用的吧,果然财力雄厚。 等了许久,达芙还不出来,她百无聊赖的看著室内的布置,然后又过了许久。 达芙她……是在嗯嗯吗?不然怎么这么久? 她终于起疑心了,就算是在嗯嗯,也该拉完了吧?她进来这个房间都超过三十分钟了。 “达芙──啊!”她走进房间查看,却硬生生被一个高大的身躯从背后紧紧拥住,那个人还把她抱了起来。 “救命!”她花容失色、惊呼不断。 房里有歹徒!房里有歹徒!达芙一定是被歹徒给绑架了,所以才会这么久不出来── “是我,琉璃。” 第九章 齐朔亚失笑的声音扬起。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谁知道却给了她一个惊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琉璃总算安静下来,看清楚将她搂抱在怀中的男人是谁,她蹙著柳眉挣扎。“达芙呢?” 原来他人在这里,难怪今天在会场里,都没看到他的人,只见曼菲斯集团的各大部门主管在倾力演出,他这个总裁倒好,躲到这里享受。 “是我请她把你骗来的。”他微微一笑。“她已经从另一扇门走了,这是两房一厅的套房,还有另一个出口。” 他守株待兔等在房门旁,没想到这小妮子这么能忍,过这么久才进来查看,害他站得脚都酸了。 不过站这么久也值得,现在总算佳人在抱,他由衷的庆幸著,计谋总算没有白费。 她为之气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坏蛋! 她被骗了!她又被骗了!继他欺骗她的感情之后,他连这种无聊的事都要骗她,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因为我想见你。”他浓情的看著她。“你一直故意黏在官城君旁边,我连想吻吻你都不行,当然只好把你骗来了。” 昨晚他回到宅邸之后,就隐隐察觉到她对他的冷漠,她片刻不离官城君的身边,回房后还锁上门睡觉,让他不得其门而入,也无法跟她说话。 早上她更夸张了,直接跟官城君赴会场,来到这里之后,又是寸步不离官城君,让他既纳闷又吃醋,当然要把她捉来好好拷问一番。 琉璃哼了哼。“你可以去吻你的法兰丝,我无法奉陪。” 第一次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她真的很不习惯。 可是她要狠下心来啊,不然又会掉进他的情网里。 “你在说什么?”齐朔亚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要否认你跟她的关系,我都看见了。”如果他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同时玩弄两个女人的感情,那么他就错了。“昨天下午,你们很亲密的一起走进饭店,你不要再欺骗我的感情,我不会上当的,我很快就会回台湾,我会如期结婚……” “你误会了!”他扬声打断她的侃侃声明,心中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还夹杂著浓浓的高兴── 没想到这么巧,她居然会看到他与法兰丝进饭店。 她反应这么大,表示她对他的在乎,这也更加确定他们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她休想嫁给别人。 “我亲眼看到,我没有误会……”她又强调一次。 “你有!” 他把她紧拥至胸前,迅速吻吮了她芳唇一下才放开她。 琉璃的玉颊倏然染上一层红晕,芳心瞬间动摇,呆在他怀中,看著他好看的薄唇在眼前掀动。 “法兰丝为了今天的皮革展,向我借一间会议室做准备,我去找她谈这事时,她很不巧的,刚好‘好朋友’来报到了。”他握著她柔皙的手腕,耐心说明。“如果你昨天有看见我们的话,应该记得她是穿白色的短裙套装吧?为了要掩护她,我只好牺牲小我,毁掉我堂堂总裁的形象,以不雅的姿势送她回饭店换衣服。” 她瞪大澄眸听著。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她就觉得他们的姿势虽然暧昧,却很古怪,原来是有个中原由啊。 “不吃醋了吧?”他笑著轻点她的俏鼻。“难怪你从昨天就一直躲著我,原来你心里这么在乎我。” 她凝视著他,还有一点怀疑。“你跟法兰丝,真的没有关系吗?” 虽然昨天是她误会了,可是法兰丝那句“那一夜之后……”她还是搁在心中。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他笑了。她越在意,就表示他的胜算越大,他很乐于对她解释。“那是法兰丝第一次到曼宅里作客,那晚,她跑到我房间示爱,我断然拒绝她,她感到很尴尬,我也对她很抱歉,因为许是我对她的态度,才会让她误会我对她有意思。”他薄唇绽笑。“也是在当晚,她在我房里看到我凭记忆,画下的你的画像,所以那次见到你,她才会说好像看过你的画像。” 琉璃没说话了。 她懂,他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对每个人都很好,能帮忙的尽量帮忙,才会让女性产生诸多遐想。 她好喜欢这样爽朗、磊落的他,即使他的生父还没表明身分之前,他就已活得像阳光一样,一点也不自卑,还活力十足。 喜欢他的心意那么强烈,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都碎了,那种感觉鲜活明显,她怎么有办法说离开他就离开? 怎么办呢?她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你放心,现在她已经完全释然了,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有生意上的往来,只是有时她会开开我的玩笑,调侃我几句,如此而已。”他以为她不说话是还不相信,因此又多附加了几句。 晶莹的泪珠蓦然滚下琉璃的面颊,她哭了。 “琉璃!”他讶异的看著她的泪水,心头一阵紧揪。 是不是她还不相信他的解释,所以才会这么难受? 她忽然伸手环住他的颈子,整个人紧紧投入他宽阔的胸怀。“朔亚,我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她要把自己的爱意传达让他知道,她怕以后没机会了。 “我也爱你,小傻瓜。”齐朔亚揉抚著她的背,满足的低叹。“爱我何必要哭呢?不要哭了,妆都花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一想到要离开他,她心里好酸,忍不住泪水一直掉。 “还记得我们是在圣诞节那天认识的吧?”他轻抬起她秀巧的下巴,眼里盈满了温柔与爱意。 “嗯……”她点了点头,气息还很紊乱。 “圣诞节就快到了,我们在那天结婚好吗?我要你当我的妻子,完全拥有你。” 琉璃的心一震。 圣诞节……是她和城君预定要结婚的日子。 他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水。“我相信官城君有成人之美。” 他知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但是,如果琉璃深爱官城君,他不会介入,也不可能介入得了。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去当神父,我是说真的。”他的双臂紧紧揽著她,深深注视著她哭肿的眼瞳,蓝眸像沉淀著千言万语和无尽的深情。“圣诞节那天,要是你没穿著白纱来嫁我,我的余生,就奉献给上帝了。” 她倒抽了一口气,怔然不语。 就算不能跟他比翼双飞,她也不愿看到他变成神父呵。 怔怔盯著穿衣镜里的自己好久,琉璃才在婚纱店员的催促声下,鼓起莫大的勇气缓缓走出试衣间。 “好美!”店员忍不住赞叹。 “真的好美,很适合你。”官城君从椅中站起来,欣赏著未婚妻如花的娇俏模样,心中漾满似水情怀。 这件特别订作的婚纱,将琉璃清丽的气质完全烘托出来,想必婚礼当天,配上全套首饰,会更加出色动人。 齐朔亚不言不语,眸光停留在她纤细窈窕的身影上,她美得让他移不开眼,却也憔悴得让他心疼。 他的告白让她很苦恼吗? 一接触到齐朔亚那复杂又炽热的眸光,镜前的琉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脏紧紧纠结著。 她披上白纱了,却是为另一个男人所穿。 她不懂,明知道今天是她试婚纱的日子,他为什么还主动表示要送他们过来? 也就是因为他在场,她才迟迟不愿走出试衣间。 她不想自己披婚纱的样子让他看到,因为,她是永远无法为他披上婚纱的,她已经下了一个决定,两个男人,她谁都不能伤害──唯一的方法,就是谁也不要。 这么一来,她就不会对不起任何一个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会心痛……该死,都已经决定了,她没必要心痛,只是……呜……以后,她再也不能投入齐朔亚那温暖的怀抱了。 其实,她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不是她无情不要他,而是她非得这么做不可。 城君向来对她很好,他们是那么契合的工作伙伴,她实在无法把他的感觉抛著不管,更不能践踏他的尊严,让他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因为爱上别的男人而要抛弃他。 所以,她只能在不让他知道她另有所爱的情况下,跟他解除婚约,这是唯一能不伤他男性尊严的做法。 但愿日后他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女人,如果他找到幸福,那时齐朔亚还在等她的话,她会回来这里的,她一定会马上飞回来的…… 脑中纷乱心伤的思绪将琉璃的泪水催化得更汹涌,这吓坏了店员。 “怎么……怎么回事啊?”店员手足无措。她从来没看过,试婚纱试到哭的准新娘。 “琉璃──”官城君的讶然不亚于店员。 看到她落泪,齐朔亚的嘴角苦涩一扬,紧紧握著拳头,心脏猛然抽紧。 琉璃,别哭,千万别哭,你这傻丫头,哭了就不美了…… “我没事……”她拭去泪水,坚强的挤出一抹看起来有点凄楚的笑容。 “哦──”店员恍然大悟。“新娘子是太高兴了,因为礼服太漂亮了,所以喜极而泣,一定是这样没错。” 官城君凝视著未婚妻,发现在场的齐朔亚也一声不响,还面色凝重。 他蹙著眉心,俊逸的面孔上,嘴角逐渐往上一勾,他大步上前,占有的搂住琉璃的香肩。 “是不是太想家了?”他温柔的看著她。“我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了,很快就可以看到你的家人。” “嗯……”她沉默的点点头。 “曼菲斯总裁。”官城君忽然扬起声,精神奕奕地道:“我们预计在圣诞节结婚,这些天在这里承蒙你的招待,要是时间上允许的话,欢迎你到台湾喝我们的喜酒,让我好好招待你一游宝岛。” “真是抱歉了,我恐怕没办法过去。”齐朔亚很快且有礼的回答,唇畔居然漾著幸福的淡淡笑意。“因为当天,正好也是我的婚礼。” 琉璃浑身一震,仓皇的抬起泪湿的水眸来。 他……他在说什么? 这傻瓜,她不会来的,她不可能会来的。 他害她……又想哭了。 台湾── “鸵鸟小姐,你确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在这里?”殷香茴看著懒躺在她床上的琉璃,再度做确认。 这小妮子,不知道在米兰闯了什么祸,今天早上忽然拖著一大箱行李,出现在她独居的两层花园洋房前,打电话叫她出来开门,且扬言不得声张。 “你千万不要把我的行踪泄漏出去,不然我就去流落街头。”琉璃再三警告,生怕她走露风声。 香茴笑叹了口气。“如果江叔叔和纱纱阿姨,还有琥珀……” “连他们也不可以说。”琉璃马上幽幽的接口。“我想好好沉淀一下心情,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干扰,包括我家人。” 香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著她。“可是,你丢下你的未婚夫官城君先生,自己从米兰落跑,他一定会马上回来找你的,你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她皱了皱俏挺的鼻子。“等我想到不会伤到他心的退婚理由,我自然会出现。” 聪明的香茴不再问了。她也是感情的过来人,自然知道琉璃这么做,必有其苦衷。 这样也好,反正她本来就认为琉璃的婚事决定得太草率,只单单因为和一个男人志同道合,加上这个男人又对她很好,就决定嫁给他,实在非常的儿戏及荒谬。 又不是在找生意上的合伙人!她认为这样的结合,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只是没想到的是会这么早,婚都还没结成,问题就来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香茴拿起公事包,轻松的离开房间。 她一走,琉璃无力的滑进被窝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不必再见到官城君和齐朔亚的身影在她面前交错,她总算可以静下心来了。 她要好好想一想,未来,她要如何是好。 十四天过去。 “我怀孕了……我怀了他的孩子……”女子的纤纤素手悲伤的掩上面颊,啜泣不止。“为什么在我决定不再与他相见之后,要发生这种事?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呜……” 啜泣声凄凄切切,十分凄楚。 坐在沙发里,蜷曲著双腿,双眸瞪著电视萤幕的琉璃,秀丽的面孔上,瞬间泛起一片恐惧的雪白。 她会不会……会不会也怀了齐朔亚的孩子? 他们发生过两次关系,一次在美丽岛,一次在皮革大展那天,三楼的贵宾室里,两次他都没有做防护措施。 如果她真的有了,那该怎么办?她那要独自一人伤心到老死的计画,便会夭折。 “喏,拿去用吧!” 香茴走到柜子,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验孕剂,丢给发呆中的琉璃。 琉璃瞪大眼睛,震撼不亚于刚刚她看到电视情节的时候。“香茴,你……” 香茴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还有,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香茴扬起轻松的笑意。“这没什么啊,别忘了我是个成熟的女人,我也是有需要的。” 琉璃忘了自己的烦恼,大感好奇。“你跟谁啊?” “现在不是打听这个的时候吧?”她失笑道:“快去厕所吧,今天没验出来,我看你是睡不著的。” 琉璃走进浴室,没多久,带著一脸过度松懈后的倦意走出来,浑身像虚脱了般。 “香茴,我没有……没有怀孕。”她放心了,却隐然浮起失望的感觉。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该多好,那么……就她可以飞回去诗翠莎找…… 哦!别想了吧,现实生活跟连续剧的剧情是不会一样的,她还是死心吧。 “很好,恭喜你。”香茴红唇上扬,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已经不流行用怀孕来解决问题了。” “香茴……”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道:“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再逃避,我决定明天搬回家里去,后天去公司上班跟官城君说明一切,我不再逃避了!” 黄昏时分,拖著皮箱,琉璃忐忑不安的拿出钥匙开门。 回到温暖的家里,却发现除了几名慵人,大家都不在,偌大的宅院空荡荡的。 “二小姐,少爷、少奶奶和琥珀少爷、小小姐,以及乔管家,他们全部去香港了。”负责打扫的欧巴桑画责的向她报告。 “去香港?”有没有搞错,她失踪了半个月,还是从米兰直接不见的,他们难道都不担心她,也都没有找她吗? “对啊。”欧巴桑与有荣焉地说:“少奶奶入围国际烹饪比赛前五名,所以才能去香港进行决赛,真的很不简单哪!” “那其他人呢?”她好奇的问。 欧巴桑笑咪咪的回答。“都去帮少奶奶壮声势了啊!是少爷替大伙出的机票、酒店钱,想说趁这机会让大伙顺便度个假,我们这几个老的走不动,就自愿留守家里了。” “原来如此。”琉璃由衷欣羡的叹息了一声。 她父亲就是这样宠她母亲的,孩子都已经像她这么大了,还把母亲捧在手心里溺爱,她真的好羡慕母亲哦。 “二小姐,看你很累的样子,要不要吃什么,我帮你煮?”欧巴桑殷勤地问。 “不用了,谢谢你,我想休息一下。”她没有胃口。 琉璃拖著沉重的行李上楼,关上房门,把自己疲累的身躯瘫在柔软久违的床铺。 没有人在家也好。 这么一来,她就不必跟大家解释东解释西的了,明天直接去公司上班,向官城君递出辞呈,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然后登门向官伯父、官伯母道歉,请他们原谅她这个无缘的媳妇儿。 希望一切可以顺顺利利的解决,就索性用再进修做借口吧,辞掉工作,没有了婚约的束缚之后,她或许真的会出国念设计,把一切烦心的事情抛开,重新当个老学生。 她知道自己是鸵鸟,很大的一只鸵鸟,官城君没有找到幸福之前,她也不让自己幸福,如果朔亚肯等她的话…… 唉,他会等她吗? 她好想他,好想他哦!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是靠著思念他过日子的。 她没有勇气跟他联络,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她会马上崩溃,会忍不住想立刻飞回他的身边。 这样下去怎么行? 她幽幽然起身,拿起皮包,寥落地坐在床上,翻找著那只精巧的零钱包。 过去,每当她想念齐朔亚的时候,总习惯性会睹物思人,这习惯直到上了大学才渐渐戒掉。 现在,她又恢复这种睹物思人的习惯了。 她想看看有关于他的东西,很想闻到他的气息,还想──把房间改漆成蓝色,这样,就不会忘记他深邃的眼眸是那样地触动她的心弦…… 咦?!零钱包呢? 霎时,风花雪月通通被她抛到一边去。 零钱包不见了! 她最重要的零钱包不见了! 她急得差点掉泪,翻了一遍又一遍,把皮包里所有东西倒出来找,又把行李箱打开来翻,甚至把房里弄得一团混乱,却依然找不到。 “不见了……不见了……怎么办……” 她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立刻打给香茴。 “喂!香茴,我有没有掉了一个皮革制的零钱包在你那里……对,就是我用了好久的那一个,现在不见了,你赶快帮我找一找……很重要的,你快点找,不要挂电话,我在这里等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琉璃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久,香茴才总算回来拿起话筒。 “什么?没有?”她心一凉,泪水又涌出眼眶,黯然地挂上电话。 连零钱包也不见了,那是她跟朔亚之间唯一的联系,这么一来,是不是代表著她跟朔亚之问要永远的结束了? 房里的电话蓦然又响起。 她马上拿起电话,急切追问。“香茴,是不是找到了?你是不是找到我的零钱包了?” 那端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琉璃,你还好吗?” 第十章 熟悉的低醇嗓音传进琉璃耳中,她屏住了呼吸,心口狂跳,情难自禁。“朔亚?!” 他怎么会打来? 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 怎么知道这个时间,她在家里? “你的零钱包在我这里。”他温柔的说:“你掉在房里,我替你保管著,等你一回来,就会看到它了。” “原来在你那里……”她松了口气。幸好没在飞行的旅途中掉了,不然她会难过死。 “我已经开始著手婚礼事宜了,你什么时候要过来?”他问得悠闲,就像这件事是他们商量好的,已经底定了一般。 “朔亚──”她心口一窒,眸光又黯淡了下来。“不要对我说这种话,也不要对我抱有期待,我是……不会去的。” 她应该快点挂电话的,不然,她会被他给诱惑。 可是,她却不想挂,她贪恋著他声音里的温柔,想像他是用什么表情在跟她说话,安慰自己思念他的心情。 “你穿白纱的模样好美丽,那天,我看得差点忘了呼吸。”他不理她,照样说自己的。 泪水轻轻滑落琉璃的面颊,他又害她想哭了,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被他一撩拨,又破功了。 “我已经要婚纱公司最好的设计师,照你的尺寸,另外订制一件白纱,款式很简单,但相信你会喜欢。” 琉璃吸著鼻子,没有说话,泪水却掉得更凶。 她相信那件婚纱一定很美,身为曼菲斯的总裁,他的品味独特出众,她真的……真的好想穿他为她订作的白纱。 “我们的新房也已经重新设计了,你还没到过我的房间吧?不过,没关系──”他更温柔的说:“我将它全部改成你喜欢的颜色,达芙帮了很大的忙,她说希望你早点来,要帮你画画像。” “不要这样……朔亚……”她的声音干干哑哑的,费力的、挣扎的说:“我不会嫁给官城君,可是,我也不能嫁给你。” 她说到这里,心里一酸,一滴晶莹的泪珠又落在她弓起的雪白膝盖上。 她的哭声让他心疼。“琉璃,快别哭了,告诉我,回去以后,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若不是有人吩咐他,暂时不要打扰她,他早就一天打一百通电话给她了,哪会等到现在才打。 她咬著下唇,幽幽的回道:“有。” 其实没有。 她根本没有胃口,虽然香茴的钟点女佣手艺不错,但是她心头压著两颗重重的石头,怎么吃得下?脸颊都消瘦了。 “我却没有。”他自我嘲解的笑了笑。“你不告而别之后,我茶不思、饭不想,连公司都没去了,只想见你。” “朔亚!”她低呼一声,微张著红唇,内心激动得无法言语。 他怎么可以为了她自暴自弃?怎么可以为了她连身体都不好好照顾? 她不想见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想! “你不必劝我了。”他坦率的说:“我是不会听你的,除非你出现在我眼前,答应嫁给我。” 一串串纷乱的泪珠滚了下来,琉璃心头一阵绞痛。“朔亚,你这是何苦?” 她的世界是座宁静的小岛,她从没有遇到比现在更棘手的时候。 他在为难她,可是,明知道他在为难她,也在用苦肉计,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为他心疼,想到他的身边去。 多年前,那个总是朝气蓬勃、神采奕奕带著她一起晨跑的少年,一直深深刻在她的心版上。 当她开始在乎他的时候,他却飞走了,让她留下无限遗憾。 多年后,他们再相逢,他已经是知名集团的总裁,她也实现了自己成为顶尖设计师的理想。 他们又有了交集,却必须再度分开。 想到这里,琉璃眼中翻转著泪光。她真的好难受,为什么命运要安排这样的人生给她,为什么? “我不觉得自己苦,除非你狠心不来。”他停顿了一下,才柔声问道:“你真的……还是不答应?” 她摇著头,泪眼婆娑地说:“我没办法答应,我不能伤害城君。” 彼方的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不会怨你的。”他的声音异常的温柔。“只是,我只好去当神父了。” 仰首望著林荫大道旁的米黄色建筑物,琉璃做著最后的巡礼。 橱窗里的模特儿,换上了时髦的冬装,搭配这一季当红的长靴和皮饰,散发著诱人的野性美。 她吸了口气,走进豪雅集团的大门。 在这栋美丽的建筑物里,她度过三年非常愉快的时光,还认识了官城君这位知人善任的好上司,并且和工作伙伴们的感情都很好,现在要离开了,心中实在有著万般不舍。 “江小姐,你终于销假来上班啦!”柜台接待处的职员面露迎人微笑地与她寒暄。 “是……是呀。”琉璃清了清喉咙,有些不自在。 她连假都没有请,何来销假之说呢? 唉,她除了是个不负责任的未婚妻之外,还是个不称职的员工,躲在香茴家不敢出现也就算了,居然连假都忘了请,旷职了半个月。 回到自己办公室之后,她踌躇了好久,慢慢喝完一杯咖啡,又将一张出国前没画好的设计稿完成,这才起身,带著不安的心情,踱向总经理室。 “吴秘书……”驻足在总经理室前方,吴秘书的办公室上,琉璃想问官城君在不在公司里,以及什么时候有空见她。 吴秘书听到声音,从文件里抬头。“哦!是江小姐啊,总经理正在等你,你进去吧。” 她有些诧异。“总经理知道我会来?” 吴秘书点点头。“是的,总经理吩咐过,你任何时候来,只要他在办公室里,都请你进去见他。” 琉璃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她轻叩门扉,那声熟悉的“请进”传来,她带著浓浓的愧疚感走进去。 官城君正专注于电脑萤幕上,一贯的西装笔挺,色调也依旧是他偏爱的米色系列,人显得沉稳清爽。 “琉璃。”他抬眸微笑以对。“听说伯母在烹饪大赛上得了冠军,她一定很高兴吧,我应该派人献束花给她才对。” “欸……”她的方寸全被他不按牌理的开场白打乱了。 他绝口不提她消失半个月的原因,真叫她手足无措,不知从何谈起。 于是,她低垂著粉颈,苦恼的抿著红唇,开始深思如何开口比较好。 “我们公司已经正式取得义大利曼菲斯集团的代理权,以及与巴黎风尚集团的长期合作关系,所以喽,就算你以后无法来公司里上班,我也不接受你的辞职,现在全球都已经网路化了,你的设计稿可以透过网路传送过来,希望你继续替豪雅集团效力,不要辜负我栽培你的一片苦心。” 前面那串话仿佛梦一般的扬起,琉璃错愕的抬起眼睫。“城君,你在说什么?” 他扯了一抹笑,“我的口齿有那么含胡不清吗?” “不是……”她摇头,脑袋一片混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很简单。”他淡笑一记。“曼菲斯集团总裁给我的合作条件相当优厚,我已经答应他,要跟你解除婚约,以换得长远的合作关系。” “城君……”闻言,她微感晕眩,但她相信正人君子如他,是绝不可能因为一点利益出卖感情的。 “怎么,你感觉失望了吗?”他拿著一份合约潇洒的踱出办公桌,走到她面前。“这是豪雅集团和曼菲斯集团合作的合约,你可以看一下,条件很吸引人,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 琉璃没有伸手接过,她努力地抬头看著俊逸的他,难过的说:“你不要骗我了,我不相信你会为了这份合约跟我解除婚约,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官城君的笑意加深了,他的黑眸定在她仰望他的脸庞上。“看来我的退让还是有价值的,至少,我在你心目中,不是个差劲的男人,如果你就这么相信了,我会很难过的。”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很迷惘。“城君……” 这跟她想像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还没提出解除婚姻的要求,他已率先开口,她那套留学的借口完全派不上用场。 “傻瓜,去找曼菲斯总裁吧,我知道你们彼此相爱。”他笑了,轻松的执起她的手,取下她指中的订婚戒指。“至于我,这份合约就够我忙很久了,我没有空哀悼失去的恋情,但是如果有什么名门淑女要跟我约会,我也会欣然同意,不会把自己变成一个工作狂和恋爱绝缘体的。” 琉璃的眼眶因为感动而湿润。“城君,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伸手轻揉了揉她的头。 “当你在试纱婚,哭的那一刹那,我就有点预感了。”他刻意轻描淡写的说:“没想到我们豪雅集团的首席设计师那么没有担当,面对感情的难题,竟选择用消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城君,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想伤害你。”她很诚恳的诉说自己的心情,不奢望得到他的谅解,但也不愿跟他变成仇人。 “所以喽,我已经替我自己争取到补偿。”他笑扬手中的文件。“回来后,我接到香茴的电话,知道你在她家中‘休息’,暂时不要任何人的打扰,我也就放心了,然后,我接到曼菲斯总裁给我的电子邮件。” “他写信给你?”她低呼一声,秀丽的脸庞烧烫起来,心脏突然怦怦地加快跳动。 “我也没有料到,那个让你不知所措只好逃开的人,竟然是他。”他笑著叹了口气。“那位总裁先生很大胆,他很坦白的告诉了我,关于你们过去相识及重逢后的一切,他说,就算你履行了跟我的结婚承诺,他也会等你离婚,永远等下去,而且我们不会幸福,因为……”他瞅著听得愕然的她,“你爱的人是他。” 琉璃怔仲在原地,有种不能动的感觉。 老天!朔亚怎么可以对他说这种话?虽然……这是实话,但怎么能告诉城君呢?! 他真的太大胆了,他是存心让她跟城君结不成婚。 “任何有脑袋的人,都不会试图跟那样一个语气坚决的男人做抗争。”他笑了笑。“于是,我主动对他提出合作条件,交换条件是,我们的婚约取消,让你自由。” 她强忍住鼻口的酸意,她好感动。 她知道,他这么说、这么做,都是为了让她没有愧疚的离去,她没有办法回报他的爱。 “可是没想到──”官城君慢条斯理的继续说:“你那位总裁先生却狠狠的拒绝了我。” “啊?”她也感到错愕。 “他说,他不买爱情,他要你因为爱他,而到他的身边去,他不接受我的任何条件。” 琉璃深吸了口气,指著他手里的合约。“那么,这个……” “这份合约里的内容,是我自己拟定的,他还没有同意。”他露出微笑。“如果我这么轻易让你走掉,会让你对我怀有歉意一辈子的话,我建议你去说服那位总裁先生,照著合约上,有利于我这方的条件跟我合作,这么一来,你就不必对我感到抱歉了。” “城君,谢谢你……”她又是感动又是抱歉。 她变心了,他还这么为她著想,她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 “不要谢我,我只是一个商人,一个以利字为首的商人。”说这话时,他的心头一揪,因为想到以后,自己再也不能抱著她了。 他喜欢琉璃,也爱她,所以他不希望看到她不快乐──如果跟他结婚会让她不快乐,他是不会冒险做那种傻事的。 “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你是个好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泪眼汪汪的看著他。 谦谦君子,他是一个谦谦君子。 “不要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如果你再哭,我会误会你是舍不得我,这么一来,我怕自己会改变主意,不想让你走了。” 琉璃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微笑。 琉璃又回到了诗翠莎。 跟离开时的灰色心情截然不同,现在她整个人是轻快的、飞扬的。她要赶快告诉朔亚这个好消息,他们可以在一起了,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请问,朔亚.曼菲斯先生呢?”琉璃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管家罗林看见这位前阵子忽然离开曼宅的贵客又来访,有点意外。“琉璃小姐,你又来了……还是,你根本没离开过诗翠莎?” 她客气但匆促地道:“管家先生,请容我日后再向你解释,我现在急著想见朔亚.曼菲斯先生,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主人早上和一群被他称为亲友的东方人到教堂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什么教堂?”她急问。 她是不是晚来了一步?他不会真去当神父,还要他的亲友作见证吧? “我们小镇的信仰中心,圣安柏吉欧教堂。” “谢谢!”琉璃转身飞奔而去,裙摆飞扬,边跑边回头喊道:“管家先生,请你先帮我保管行李!谢谢你!” 她一路不停的跑,心急如焚地跑过镇上唯一一间五星级饭店,再跑过博物馆,然后是银行,眼看就要到了。 高矗屋顶的希腊式十字架近在眼前,她甚至已经听到教堂传来的阵阵钟声,还有放学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他们在教堂前打篮球。 她跑得更快了,她要阻止齐朔亚当神父,她要赶快去阻止…… “小──心──” 有人大叫。 诗翠莎美丽的冬日青空下,掷过来的篮球狠狠命中琉璃的额心。 琉璃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多年以前的情况,她鼻间闻到属于医院的特有消毒药水味。 她蹙了蹙眉心,感觉额心有点痛痛的。 “你总算是醒了。”松了口气的男声传入她耳中。 她抬眸,看到一双湛如大海的深邃眼眸,粗浓飞扬的剑眉,麦色的面孔,以及挺鼻、阔阔的薄唇,五官立体得不可思议,加上一头有型的偏墨绿色浓发,他很明显的是个混血儿。 她眨了眨眼,作梦一般,有些不确定的望著他,水眸里有著深深震撼。“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跑呀跑的,跑得很卖力,可是忽然之间,她就…… “小姑娘,你又被球给打到了。”齐朔亚扶起她的头,把枕头立起来一点,让她躺得舒服点。“你这小妞,怎么老是被球打到呢?万一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要去哪里找你?” 琉璃锁著双眉。著急的问:“朔亚,你没当成神父吧?”顾不得自己脑门隐隐作疼,她只关心这个。 “当然没有。”看见她这么不顾一切的跑来,他真的好高兴。 她还是不放心。“那你、你去教堂做什么?罗林管家说你带了一堆亲友去教堂,他们不是去看你成为神父的吗?” “没那回事。”他似笑非笑的说:“我们是去看场地的,因为我们两个将在那里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哦──原来是这样。”红唇终于有了一抹绽放的微笑,可是忽然之间,她瞪大了水眸。 他说他们两个的婚礼?他不是跑去当神父,而是在筹备婚礼? 她正想开口,忽然,一阵熟悉的哇啦声传来。 “朔亚说的对,你这个小丫头,不要命一样地在路上跑做什么?啧啧,你以为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义大利呐!黑手党最多的地方,不过你不用怕,就算你跑步撞到黑手党也没关系,干爸我还是有本事替你解决,你若是真的想跑,出院以后就尽情去跑吧!” 琉璃傻眼的怔住。 这臭屁的声音她不陌生,是她从小听到大的,但怎么会在这听到? “是……干爸……吗?”她奇怪的偏过头去,这下她不只是一点点惊吓而已,而是吓呆了。 “爸、妈……你们怎么……怎么全部在这里?” 她看到一堆应该待在台湾的熟面孔──除了她父母兄妹之外,还有她干爸伍氏一家,以及章、严、殷三家人。 “姊,这说来话长。”水晶咪咪微笑。“总之,我们是被齐大哥直接从香港接来这里的。” 她还是不明白。“接来这里……做什么?” “参加你们的婚礼啊!”水晶笑道,神情很愉快。她是准伴娘,至于准伴郎,她希望会是她希望的那个人。 “是呀。”严婉臣微笑道:“圣诞节的婚礼,听起来就很浪漫,我们都看过你的白纱了,好漂亮哦!” “我们的……婚礼?”琉璃不解地看向齐朔亚,希望获得他的说明。 她什么都还没说,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官城君已经成全他们了,所以连她家人亲友都先接过来了? “你不希望我们有个婚礼吗?”他逗著她问:“还是,你希望我去教堂,是去当神父?” 她摇了摇螓首。 她跑得这么急,还跑到被球打到,就是为了阻止他当神父,怎么可能还会希望他去当神父呢? 只是这一切的转变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太惊讶了。 “那就对了。”齐朔亚当著所有人的面,凑过唇,吻了她的唇。“好好休息几天,你的脚因跌倒骨折了,等伤好了,就是我们举行白色婚礼的时候。” 原来,这一切都是诸葛小姐殷香茴搞的鬼。 承诺不将她匿身处泄漏出去的香茴,在自己抵达她家的那天,就立刻与官城君联络上,不但马上把她的行踪告诉他,还惊喜地从官城君那里,知道了齐朔亚写电子邮件给官城君表白爱她的决心一事。 殷小姐她二话不说,大力鼓吹官城君放了她这个“从前对感情不算开窍,现在总算明白真爱”的小女人。 然后,神通广大的香茴又马上与远在米兰的齐朔亚取得联络,告知他她在香茴小宅的一举一动,还将五家人在香港的下榻饭店告诉齐朔亚,建议他先把亲友团一次接过去,度假兼观礼。 不知道是香茴游说成功,还是官城君本来就有意成全他们──总之,当她去见官城君的时候,顺利地取得了他的谅解,解除了婚约。 把这个好消息先一步传到齐朔亚那里的,自然还是殷小姐。 所以,此刻的她能够披著美丽的白纱,挽著父亲的手,缓缓走进教堂,应该要感谢自己当初明智的选择了香茴的小宅为她的暂时避风港。 “你穿这件白纱,跟我想像中的一样美丽动人。”齐朔亚在掀起新娘头纱的同时,深情的对她说。 琉璃漾起浅浅的幸福微笑,嫣红而醉人。 “谢谢你,朔亚。”她踞起脚尖,轻吻他一下。“还有……我爱你!朔亚。” 她好想对他说这三个字。 以后,这个美丽的小镇,就是她的家了。 “新娘丢捧花!”亲友们起哄著。包括曼菲斯家族在内,有许多未婚女子都希冀得到新娘手中的幸运花束。 教堂前,琉璃笑吟吟地把手中花束用力往天空一抛。 花束落下,正面对面在交谈的伍龙、伍狮,忽然看到一束花从他们中间落下来,出于本能,他们双双伸手接住…… 【全书完】 *欲知生活严谨的严御臣和蓝色酒吧老板娘蓝宁的生日火花,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90情人结之《牛郎动我心》 *欲知发型设计师严婉臣和唱片制作人韩洛的理发触电,请看简璎花园系列291情人结之《织女对我笑》 *欲知土旱力与他娃娃脸老婆杜瑄路的香柚情缘,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08中秋结之一《香柚传我意》 *欲知、章量与拚命三郎桑协恩的热闹情事,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18中秋结之二《月儿落我心》 *欲知江琥珀与迷糊俏佳人朱绿佟的白雪恋缘,请看简璎花园系列331圣诞结之一《琥珀不要闹》 后记 恨山高重出江湖               简璎 懒散了许久,“恨山高登山队”的四名队员──璎、薰、萱妈和美女萱,终于在某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下午,重新集合喽! 那天,石门山的山脚下,车子和摊贩都多到令人傻眼,我们的驾驶萱美女,只好把车停在远远的那一头,四人再缓缓走到登山口。 “好累……”好不容易走到登山口,大家发出共同的心声,而且已经有点腿软了。 “计时吧!”璎美女看了萱美女一眼。“现在几点?” 勤劳的萱美女拿出手机看。“三点半。” 于是,考验开始了。 由于疏于运动,又好吃懒做,还没到真正称得上要爬的地方,我们就已经频喊吃不消了。 “好累哦……” “我快不行了……” “我也是……” 这几句话一直反覆出现,只要有人说了其中一句,就一定就有人接下其中另一句。 忽然之间,走在中间的璎发现跟在后面的萱美女和萱妈有异状。 然后,璎眼睁睁的看著我们其中一名队员,拄著雨伞,头也不回的下山了。 原来,是萱妈体力不支,决定先行下山。 简小薰马上问:“我们走了多久?” “十七分……啊,我妈刚刚走掉的,应该是十五分才对。”萱美女公私分明,很严格的计算著时间。 简小薰敬老尊贤,很大方的说:“四舍五入,算二十分好了。” 于是,恨山高登山队睽违许久的攻顶之路,在步行二十分钟之后,立告阵亡一名队员。 接下来,仅剩的三名队员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喘气、一路喊累又一路休息兼一路问几点了,历时一个半小时后,终于顺利完成今天的任务。 下山的路口前,我们看到悠闲等著我们的萱妈,她手中提著土鸡蛋和茭白笋,满脸笑容的称赞我们爬得很快。 黄昏的轻风凉爽,顺著来时路走到停车的地方,我们看到一间名为“游戏人间”,像石材别墅一般漂亮的碳烤西餐厅。 “去看看!”萱美女兴匆匆的提议,璎也很赞成,发掘好吃的餐厅算是璎的兴趣之一,这样跟朋友出游时,就不怕想不出吃饭的地方了。 我们看了菜单,价位颇高,但餐点满吸引人的,当下决定列为我们下次完稿后,照例要出来吃喝庆祝一番的地点。 于是派璎去要名片,下次可订位。 “可以给我一张名片吗?”璎问著出来相询的服务生。 服务生有点为难。“可以……给你一本书吗?” “书?”璎听得一头雾水。 莫非长期写作,服务生看出璎有浓浓的书卷味,所以体贴的要给我一本书? 然后,她真的拿出一本书来,还满厚的,是一本笔记书,有很艺术的照片,以及很文学的散文小品,印刷极为精致。 璎捧著书,喜孜孜的走回萱和薰的前面。“我叫她给我一张名片,结果她给我一本书,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赚到了。” 接著,更好的事发生了。 萱停车的旁边,是一名为“天堂鸟”标榜五星级饭店品味的售屋中心,屋前有一场正名为“天堂鸟欢乐嘉年华会之星光咖啡音乐会”,副名为“jazz party”的band现场演唱,真是有气魄,够复杂! 演唱五点半开始,当下我们决定听完再回去。 在吧台端了咖啡后,坐在铺满柔软的草皮的庭园露天咖啡座上,时值黄昏,晚霞满天,白色的干冰袅袅飘送,不停朝空中吹送的七彩泡泡汽球让草皮上的孩童玩疯了。 因为萱妈、萱、璎都有不能饿的老毛病,于是璎跑到隔壁美美的花园咖啡坊,外带了四块手工起司蛋糕,再兴匆匆回到露天咖啡座,带回新情报。 “隔壁有卖西餐耶,而且看起来很好吃,客人也很多,我们下次可以去坐坐。” 萱和薰很随和的表示赞成。 演唱会准时开始了,主持人说:“今晚是五、六年级生会有回忆的民歌演唱。” 当下我们三个六年级生,都深觉很好、很好,很适合我们。 只是奇怪的是,民歌对于都喜欢听歌、唱歌的我们而言,不算陌生,可在当时我们却一首都想不起来。 每一首都是歌手唱了,我们才发出一连串的“对厚!”、“啊!我怎么没想这一首!”、“这首歌我会唱!”等等遗恨无穷的马后炮。 演唱会进行到一半,天空飘起毛毛细雨,我们也决定打道回府。 回程,经过交流道旁,璎看到一间新开的花园餐厅,眼睛顿时一亮。 “快点看!这里开了一间新餐厅耶,感觉很漂亮,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下次我们也可以来吃吃看。” 萱妈忍不住笑道:“你们一直嚷著要减肥,又记那么多地方要吃吃看。” 我们也笑了,因为来的一路上,我们都在讲如何减肥,连爬山都是以减肥为前提。 女人嘛,总是爱美! “圣诞结”系列结束了,“春结”和大家见面的是伍龙、伍狮的爱情故事,顾名思义,农历春节时,伍家男儿会陪著大家一起过年。 至于璎呢,会狠狠的玩一整个春节,回来之后,再跟大家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