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总裁》 楔子 美国麻萨诸塞州 波士顿 五个俊美轻狂的男子,正挤在一家他们常常光顾的"无名餐厅"内,高举着酒杯,互相庆贺着。 "为我们的毕业乾一杯!"有着飘逸长发的蓝眼男子道。 "瞧你说得像是迫不及待去泡妞似的!"看来相当精明的颀俊男子金皓天讥道。 "拜托,女人是多可爱的东西!"先前发话的中美混血美男子蓝渥特辩驳回去。 "女人不是东西,这么形容她们,会遭非议的。"有自中古世纪走出来公爵──穆法亚,优雅地纠正这个视女人为无物的好友。 "老天,法亚,我真怀疑你这么绅士怎么把女人?"蓝渥特索性先喝一口啤酒"压惊"。 穆法亚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 "穆法亚当女人是水晶,小心捧着;你却当女人是衣服,一件换过一件滥情的可以。"出身黑道之家的火耀司,邪佞地瞥了眼自命风流的蓝渥特。 "臭''火神''!你又当女人是什么?"蓝渥特不服气。 "是麻烦!"火耀司吸了一口烟,一脸不屑。 金皓天忽然注意到从刚才就不哼声的房蓝道,"房,你的看法呢?" "家具一件。"他简单明了的下着评断,彷佛"第二性"对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哈──"登时,其他四人笑成一团。 "房,真不愧你老爹是投资房地产事业的。家具!?女人是家具!?妙!妙啊!"蓝渥特笑得前仆后仰。 "别闹了。大家来乾一杯!从今尔后就得各奔东西,祝我们五人前程似锦、友谊常在!"金皓天打断先前的"女人论"再次高举着啤酒。 霍地,其余四人也起身举高喊:"乾杯!祝友谊常存!" 第一章 广袤的草原与山岭的衔接处,有一栋桧木所搭建的房屋,远远看,它似乎很渺小,但只要走近一瞧,便会看出木屋主人的用心之处。 建材是精选上好的原木,朴拙却不失韧性,不论山岚、霜雪欺凌,它都能屹立不摇,这让它在繁华的西雅图里突显其幽然与独卓,一如它的主人──穆法亚。 在美国,尤其是西雅图,只要提及"穆林集团",大伙都会露出钦赞的口光,因为二十八岁、中英混血的穆法亚,已是掌握全美百分之九十林业的钜子。但他却一点儿也不骄矜,那股置身红尘之外的卓然气质,让人感觉和商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三年来,穆林集团积极扩展下游产业,其中以穆林出版集团发展得最迅速。 因此一些知名的欧美作家,纷纷跳槽至他的旗下,而美国文学作家"枫叶",就是他今年的主打作家,他对"她"自然抱以十分的期待与关注。 可是最近三个月,他一直联络不上这位作家,而且她承诺于八月中旬截稿的那本"婚礼",一点儿眉目也没有,眼看合约规定时间已近,她依旧杳无音讯,向来沉得住气的他,也显得有些浮动。 他当然知道,有些作家常常为了写一本巨著而隐居尘嚣之外;但完全不对外联络倒很少见。 "少爷,有您的信。"一名身着英式管家服的中年男子突然出声。 "谢谢你,卡斯。"他从容地从管家手中银盘上接过信件。 卡斯是他母亲从英国陪嫁过来的管家,尽管自己一再要他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卡斯依然坚持着主仆之分。 卡斯退下之后,他看了信封一眼,一见封上的枫叶钢印之后,一度紧蹙的眉心霍然开朗,不疾不徐地展开信纸── 先生: 非常谢谢您的支持与关注。 实因有迫不得已之因,所以必须向您告罪。敝人欲取消与贵公司合作的计画──"婚礼"。至于已收的订金,将以两倍金额作为赔偿,尚祈体恤。 顺祝  业祺 枫叶 当下,穆法亚感到屋顶似被人恶意掀了起来而且更糟的是,此时还飘着冬雪。 尽管如此,他不是平静地令人为他找出枫叶的电话拨了过去。 响了三声,就听见一个很独特的磁嗓,透过录机传来── "您好,我们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请留下您的电话与交代事项,我们将尽速给您回电,非常谢谢您的来电。" 话落,嘟地一声响── "我是穆法亚,我想与枫叶女士讨论一下''婚礼''合约的相关[宜,如果方便,请尽速回电。谢谢!" 收线后,他又拨了一通电话,"贾姬,如果枫叶白天打电话到公司,请立刻通知我。" "她是美女吗?"她醋意横生的问。 "贾姬,我想你偏离主题了。你是穆林出版的总编辑,作家的任何问题你都该知道,如今对方有意毁约,这是件大事,和她是不是美女无关。"霜冷已现,但仍旧维持不愠不怒的口吻。 "法亚,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嘛。"贾姬嘟着朱唇撒着娇。 "唉。"他轻喟,决定收线。对于这个胸大、脑袋勉强过关的法国女娃,他还真有点头疼。 由于她父亲是美国出版界的龙头,人脉与实力不可漠视,当初他是想借力使力,让自己的穆林出版能因异业结盟而奠定基础。而她父亲唯一的条件便是要他的独生女担任总编辑,为了合作,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谁知这却弄得他得时常收拾她闯下的烂摊子。 其实,她对编辑也非全然无知,只是对作家的筛选,竟是以是否为美人作为标准,只要是美人一律封杀,理由是── 她担心那些女人会夺去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天啊!套一句火耀司的话──是个麻烦! 这些年来,他一直视女人为"人",结交与否只在于对方是否值得交往,不会以美丑、高矮来分野。但他并不否认美人的确赏心悦口,但也仅止于欣赏而已。 "法亚──"她还继续使出缠功。 "夜深了,晚安。"他不听她道别便收线。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士"不尊重",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抱歉,因为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是留给懂得自我尊重的人! ※     ※     ※ 西雅图的市中心,有八栋以八卦阵排列而成的原木建筑物,每栋约有三十层高,八栋环绕的广场便立着"穆林集团"的中英文篆刻字体,强调的正是他们以林业起家的特色。 在这个居民多为美国人的城市,许多人不免对这特殊造型的环状建筑感到好奇,后来经过媒体披露,人们才知道原来穆林集团退休的大东家,正是中国富商穆青山在迎娶英国望族的太太后,居美国所创立的企业。 为了不忘本,穆青山便以八卦建筑突显中国人所推崇易经。果然,他的巧思引起广泛的注意,也为穆林集团带来更大的商机。 八点钟一到,穆法亚的黑色劳斯莱斯轿车便驶进了穆林集团的大楼,才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大门被无礼的推开。 "法亚!这个臭老女人,真的太过分了!"一身酒红色套装的金发女孩环胸怒道,乳沟也刻意挤得更深陷。 "贾姬,你忘了该有的礼貌!"他幽冷地睇着她。 "法亚──对不起,人家气昏了。"她索性巴上他的胸膛,以丰满的双乳磨磨蹭蹭,试图化解他的冷怒,及达到色诱他的目的。 "贾姬,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你自重。"他毫不留情地扯下她的鸡爪。 "你──"金发似乎在冒烟,但一想到穆夫人的宝座,她硬是将怒火压了下去,"我只是气坏了,所以──" "所以就忘了礼貌,也忘了现在是上班时间?"他冰冷以对。 "法亚──"看出他的怒意,她连忙噤口。 虽然每个人都认为他温文懦雅、风度翩翩,但那眼神中隐隐透露出的危险讯息,却教人不敢造次。 "坐吧,找我什么事?"他不带感情地睇着她,迳自坐进办公椅。 "哦,就是那个枫叶刚刚打电话来,说什么都要解约!她以为她是谁啊!我们穆林还怕找不到更好的作家吗?"她一口气劈里啪啦地诅咒。 "她是当红的一线文学作家,也是穆林目前的摇钱树,你忘了吗?"他冷冷地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他们穆家目前的资产,他十辈子也花不完,他并不是这么在意穆林出版旗下的作家,是否能为他赚钱,他在乎的是他们著作的品质与口碑。而枫叶的品味与水准,正与穆林的追求目不谋而合。这也是他不想放弃她的原因! 而贾姬似乎不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能不提醒她。 "我不相信你会在乎她那点销售量。"贾姬还没察觉自己的无知。 "为什么不?"他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法亚──"她瞪着不可置信的蓝眼。"如果枫叶女士再打电话来,请直接转给我。"他坚定地说。 她虽不服,不敢再有异议,"我知道了。晚上我家有个聚会,我爸特别邀你一块来。"她已走近他的办公桌。 "很抱歉,今晚我有约会,请代为向令尊致谢。贾总编辑,你也该回到你的办公室了。"他礼貌地下着逐客令。 "什么?"她又急又怒,又不敢发作。 "我现在很忙,你下去吧。"这次他起身,轻轻地将她推出门外。 旋即,他又按下内线交代秘书。"下次没有我的首肯,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我的办公室。另外,再知会总机,只要是枫叶女士的电话,立即转入我的办公室。"这话轻轻落下,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分钟之后,他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电话那端传来刻意矫作的声音,"请问穆先生庄吗?" "我是。您是枫叶女士吧?"他已从秘书口中得知她的身份。 "是的。"女子肯定道,并以丝巾将自己的口鼻掩仕,略作变声效果。 "我想今早您与我们的贾总编辑,有点误会──" "哪是误会?谁教我理亏在先呢?"她说着反话,其实心头怒得很。 "我们可否见个面,再讨论有关''婚礼''这本书合约问题?"安抚最好的方法在于时机,而见面通常更能达到效果。 "我想──没这个必要。很抱歉,我必须毁约,您放心,我不会见利忘义,将此书的版权卖给其他出版商,我只是因个人理由不能再与贵公司合作。我想,还是由律师直接处理这事吧。" 她不得不毁约,因为她并非原作者,原作是她的先母。 两个多月前,母亲因血癌辞世。当时,她真的很难过,于是决定将母亲生前不论出版过、或未曾发行的著作,全都收录起来,计画为她老人家开设一个网站,作为纪念。 在清点母亲的遗作时,突然忆起这本未完成的作品──"婚礼"于是找出合约,准备和对方解约,才发对方竟是赫赫有名的穆林出版团。 就利益而言,能让他们公司出版母亲的书,的确会造成轰动,但是,母亲天生淡泊名利,否则不会下嫁给穷剧团团主的父亲,也不会将她大部分著作以女儿的名字签约。所以,她没有理由让母亲的作品流落在外。 "枫叶女士、枫叶女士──"穆法亚连续唤着风叶儿冒名顶替的名字。 "咳!咳!"风叶儿忽然回神。 "你还好吗?天气渐凉,要多添加衣服。"他说得真诚。 "谢谢你。"本想就此挂上电话,但他这么一关心,到口拒绝竟说不出。 "让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我直飞纽约与你商谈,不劳你长途奔波如何?"他动之以情。 "……好吧。"反正解约也是得签字。 "谢谢你。我们就约这个月月底如何?"他礼貌地询问。 "你真体贴。"她突然脱口而出。 "这是应该的,何况您是长辈。"他自谦地道。 长辈?哦!对,她现在是"长辈"。"那就月底在您纽约的办公室见好了。"她也爽快地回道。 ※     ※     ※ 风叶儿,你准是疯了!收了线,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他的绅士作风给拐去了! "风叶儿,换你表演了!"教室内的同学大声喊着在门外打大哥大的她。 "来了──"她突然故作风情地甩甩长发,简直是洗发精广告的翻版,只是那张俏丽的小脸多了三分促狭。 一走进教室内的表演台,风叶儿又甩了一次青丝,"沙士皮亚教授,还有各位戏剧班的同学,我今天要献丑演出的是──"停顿了一会儿,她道:"是''情妇''。" 此言一起,纽约市这间颇富盛名的戏剧学府的同学,无不哗然地吹起口哨。 于是风叶儿开始表演── "我最爱说的话就是谎言,我最爱看的就是男人的丑态,我最爱听的是男人的假话──" 这时台下的同学无不竖起耳朵,可不希望漏听了什么精采的只字片语。 风叶儿可是本系最优秀的表演者,演什么像什么,让人无法不跟着她的一言一行旋转,她就像个发光体,不燃烧殆尽似不罢休。 "我最爱做的就是──"大腿故意学莎朗史东大幅度地交错了一下,只是她的裙穿了"金钟罩铁布衫",同学当然瞧不见裤乾坤。 "畦──"抽气声顿时四起。 "我最爱做的就是沙士皮亚教授的同居人。"她一把就搂住教授的脖子,轻轻地在他老脸上烙下火红的唇。 美籍的沙士皮亚连忙将她推开,一脸不可造次的表情。 "哈──"她突然噗哧地朗笑起来,"教授,别紧张嘛,这只是演戏嘛,再说,你没听见我的第一句台词吗?称职情妇的首要信条是──真话中藏着假话,谎言中有一分真心。"她又朝沙士皮亚教授抛了一记媚服,甩了一次长发,表情既挑逗又魅惑。彷佛在说──我们本来就同居嘛!因为他是她的亲舅舅。 但为了避免同学知道他们是亲戚,藉此说她舅舅会放水,所以才不对外公开他们的关系。 接着,教室响起了响亮的口哨与鼓掌声,因为她成功地扮演了情妇这个角色。 "安静!"沙士皮亚刻意摆出教授的威严。 但喧闹声仍未止歇,他只好以麦克风喊道。"不想取得硕士学位的同学,可以不用听我下面的话──" 教室内登时鸦雀无声。 "硕士学位的考核标准,只有一道题,那就是各自拟定一个角色去扮演。若能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完美,并能存证于画面或文字就算过关。而难度越高者,还可获得我的推荐到现今最红的导演身边工作。" 语毕,沙士皮亚噙着贼笑,大步踱出教室。 二十分钟后,风叶儿从隐密的林间闪了出来,钻进他的车子内,还未上安全带就嚷著。"舅舅,你太狠了!这种烂题目也敢出。" "嘿!我可不放水,就算你是我妈也一样。何况,你只是我的外甥女。"沙士皮亚老神在在地开着那部福待老爷车,往他们郊区的家驶去…… "我要换题目!我要换题目!"她不依地乱喊乱叫一通。 "再叫就外加一题,才算过关。" "什──" "再说一个字就外加两题。" 可恶!虽然风叶儿气愤不已,却只敢捂着嘴暗咒。 因为她这个舅舅,向来到做到! ※     ※     ※ 纽约八月下旬的天气已渐寒凉,穆法亚依约来到纽约市,顺道与他的死党,也是五行社成员的"金"──金皓天,约在苏活区的一家异国风味餐厅见面。 好友相聚本是一件愉悦的事,偏偏贾姬以业务为由硬是插了进来,坏了他们的兴致,这午餐也就匆匆结束。 三个人一踏出餐厅大门,立刻引起众人的注目,因为这两个截然不同气质的男子──个似烈阳、一个则如徐风。 金皓鲜明如镌刻的五官,时而矍铄、时而鸷猛,这是他最吸引人,也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穆法亚则是与他完全相反,他是那种优雅俊美的男子,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不凡的气质。 至于站在他们之间的法国女子──贾姬,就显得有些格不入,她浑身上下的名牌,一脸的傲气,就如过度包装的礼物,不免有些俗丽。她还不自觉。 金皓天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东西,绝不会多瞧一眼,因此在司机将车子驶向他时,仅和穆法亚握手道别,"木,再见,我会再打电话给你。记得──"他笑得邪佞,手掌又做出五的手势,旋即钻进座车,渐行渐远。 穆法亚浅浅地笑了。 是他的错,不该让贾姬硬插进来的。 那个五的手势是他们五行社的独有暗号,表示这个聚会只有五行社的成员才能参加,也就是说,下次要和"金"见面,必须单独前来。 "法亚,你这个朋友真不懂礼貌,连走也没和人家打一声招呼。"贾姬嘟唇怨道。 "不要随便批评''金'',是你突然打断我们的饭局,失礼在先,又怎能责怪于他?"穆法亚直言不讳。 "我是因为有公事,所以──"她还想强辩。 "贾姬,聪明的女人是不会找藉口为自己脱罪。"语调轻柔,却说中痛处。 "法亚,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她突然有些气馁。 "我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他从不让她跨进心间,因为她根本不够格。 "你──"她气得花容变色,但旋即压下怒气。这里是公共场所,美人第一信条是──不让外人看见自己失控。 "枫叶女士联络上了吗?"他见她让步,也就顺势转个话题。 "她家里电话没人接。真是的!我们为她大老远飞来,这个老巫──"差点说她是老巫婆,立即收口,1老太太怎这么粗心。" "待会儿再试一次。你先回饭店,我还要去一下穆林在苏活区的风铃工作室。"他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手一举,为她叫了一辆计程车。 她却将车门关上,追上他,"我也要去──法亚。" 穆法亚决定了,回到西雅图,不管任何关说与压力,他都要支开贾姬。反正穆林不缺她这么一个碍手碍脚的总编辑! 就在烦躁不已时,他看见前方不远的风铃工作室门口,正聚集一群手执著画笔的工作者,团团地将"目标物"围起来,专注地挥动着画笔。 杀风景的贾姬走近这群街头画家身边,往中间眺去── 一抹令人惊艳的身影立刻印入她的眼中,同时也烙进后方穆法亚的心底…… 这女孩美得惊心,花瓣似的柔唇,彷似掐得出水。晶莹明亮的眼眸了光彩照人外,更添独特的醉人秋波。午后的秋阳透过那发渗落灿灿光彩,衬得如凝脂的肌肤更加雪白。纤手在一阵秋风扬起,吹动了她肩上的雪纱时,动了动,更添韵致。 突然间,穆法亚的心口开始有了缝隙……她的倩影钻了进来。 "哈啾!"女孩突然打了个喷嚏,连忙以手掩住口鼻,而肩上的雪纱也在这时飞走…… "啊──"女孩忽而低声惊叫。 画者们慌乱地叫道。"叶儿,你快坐好,否则我的画就完了。" "哈──"她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狂笑不止。 "笑什么?"其中一人佯怒道。 穆法亚也很好奇,前一刻钟才似天女的佳人,为何转瞬间就变为顽皮精灵。 "真正的艺术家,不是让特儿一动也不动地让他画个够。若有谁能将我刚才打喷嚏的难过样儿画出来,那么那个人才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毕卡索!" 话落,她旋即起身,准备去找那条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雪纱丝巾,却发现一个犹如从中古世纪走出来的男子──不,是似公爵的男子将纱巾拾了起来。 "这是你的吧?"穆法亚淡淡地勾起唇角问道。 "是──"她看傻了眼。这个男人真的──好看极了! "还给你。" "谢谢你──"风叶儿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穆法亚的脸,有几秒的怔忡。 她从没在纽约见过这么优雅的男人!尽管他身着现今最时尚的西装,仍掩不住他天生的贵族气韵。 "小心着凉。"他见她身着单薄,关心也就自然地流露。 "谢──谢──"风叶儿平日的口若悬河竟在面对穆法亚时,完全不见了,只有晶彩的目光疑疑地随着他打转。 贾姬见了醋劲十足,一把住穆法亚的手臂,像是宣示所有权的说:"我们进去了,只不过是个出卖肉体的三流模特儿!" 出卖肉体!? 这下子风叶儿回神了,忙不迭地喊住准备进风铃工作室的贾姬,"你这只火鸡说什么!?"恼火的反击,火力十足。 闻言,贾姬一怔。 她自小至大谁不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从没有人敢这么羞辱她!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敢公然损她,她非讨回公道不可! "你说什么!?"贾姬也顾不得形象了。 "我不过是据实以告罢了。"风叶儿满眼不以为然。 "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浪荡女!"贾姬以法文骂道。 哟!以为她听不懂法文吗?风叶儿也还以颜色,"是你自己吧?"上下打量她那身火红的衣着,暴露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这身轻凉打扮是应工作之需。而那个女人──怕只是为了她身边的男人吧! 贾姬没料到她会说法文,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继而转向穆法亚求救,"法亚,她欺负我。"一脸委屈。 只见他一脸不认同,"你不该这么骂她,收回那句话,并向她道歉。"他也以法文指出贾姬的错误。 "法亚──"她从来不知道他也会说法文,那刚才的恶言,他不都听见了? 唉!都是那个死女人害的!害她在法亚面前失控! 她恶狠狠地瞪了风叶儿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以法文对她说。"对不起。"这才化解了一场战争。 见状,风叶儿不禁好奇,这个男人和那只火鸡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那么怕他? 也许他翩翩的外表只是一种假象。正如她平日虽率性、劲爆,私下却是…… "很抱歉引起这场纠纷。"穆法亚率先向风叶儿致意,旋即准备进入风铃工作室。 而一直爱慕风叶儿的学长──苏百利连忙上前,"你还好吧?" "当然。"她骄傲地抬高下颚,突然喊住穆法亚,"先生,请等一下。"又是一句法文。 穆法亚蓦然回首,她已走近他,就在他的身边抛出了一句中文,"换个女人吧,她配不上你。"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鸡婆。不过说中文有个好处,便是他若听不懂,她也不会太难堪。 "她不是我的女人,但还是谢谢你的忠告。"他极浅的笑容流露出玩味。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中、英、法文皆通。 "你又是来自何方的精灵?"他专注地睇着她。 世界彷佛静止了。 而这段中文对话,当然旁人都听不懂。 "救命啊!"突然,杀风景的求救声从十公尺外来。 不消三秒钟,一个抢犯疾速往穆法亚与风叶儿的身边撞来── "啊!"风叶儿躲避不及,整个人被撞退了五公尺远,而穆法亚也在第一时间以脚绊住那名肇事者,趁其跌得狗吃屎时喝令:"抓住他,移送法办!"优雅顿时消失,冷鸷遂现。 在抢匪被其他男子围困之际,他连忙奔至风叶儿的身边。"小姐,你没事吧?" 扳正她的身体,只见前一秒还鲜活灵动的她,竟陷入昏迷…… 他的心彷佛狠狠刺上一刀! "快叫救护车!"抱着她,才惊觉他不想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而爱慕她的苏百利上前,想抢过风叶儿,恶狠狠地瞪着穆法亚与贾姬。 "我来抱她,你们这对闯祸精别接近她!" "注意你的遣辞用句。她──现在是我的责任。"穆法亚不容他人置信的寒气,瞬间从周身四溢。 苏百利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二章 纽约市立医院的急诊室里,此刻正忙成一团,医生与护士全围着一名陷入昏迷的女孩,连院长也出面指挥急救过程。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哪位大人物受伤或病危了。 虽然的确是有大人物在场,但他不是病人,他正是全美的林业钜子──穆法亚。 穆林集团纽约分公司的人马一风闻他在此,立刻纷沓而至,才知虚惊一场。 而院长尼尔森也在前一分钟,接获纽约市最具影响力的另一号大人物──金皓天的电话,要他全力抢救目前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想来,这女子的身份非凡。 "各位,如非病人家属,请先离开,当然穆先生除外。"尼尔森冷冷地说,势利眼昭然若揭。 一直未发一语的穆法亚终于开口。"尼尔森先生,请先为她找一个安静的病房,杜绝闲杂人等。"平静的口吻,有着不容漠视的威严。 "是!雪莉,快为这位小姐安排住院。请问如何称呼这位小姐?"尼尔森谦恭地问。 穆法亚平静的眼顿时陷入为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风叶儿。"远远隔在人墙之外的苏百利高声喊道,"我是她的学长,我有她的电话──"其实他也只是她同校的学长罢了。 尼尔森和穆法亚这才忆及他的存在。 "让他过来。"穆法亚出声了。 苏百利这时可是昂首阔步的走近。 "拿来。"穆法亚简单地令道。 "拿什──么?"苏百利的盛气在下一秒,就穆法亚的贵气给压下去。 "她家或是联络她家人的电话。"他淡笑,似在嘲笑苏百利。 "我只知道联络她的这个电话,但不知道是否能联络上她的家──"话未尽即被截去。 "拿来。"无温度的命令句仍不失雅。 苏百利从没见过有人可以不怒而威,跟前这有如英国绅士的男子却是这么一个人。 "哪。"他按下电子记事簿,立刻秀出一排阿拉伯数字。 他直觉这电话号码有点眼熟,但焦虑旋即取代疑惑,忙不迭地拨起苏百利秀出的号码── 对方的电话是传来风叶儿的录音留言,那轻俏的声音彷若此刻她正健康活泼地站在他的跟前…… 他的心竟蠢蠢欲动了起来……那是一种很奇妙,也很难描述的感受。这促使他不自觉地看向病床上紧闭双瞳的她── 她的容颜没有丝毫痛楚,宛如睡着了一般。 突然有种怪诞的念头钻进他脑门──他彷佛知道,"昏倒"这个对一般人而言的"意外",对她是命定的常态。 "嘟──"电话那端准备录音的声音霍然响起,唤回他短暂的失神。 "您好,敝姓穆,我不知风叶儿的家人是否能听见这通留言,但我还是想碰一下运气,因为风小姐目前正在纽约市立医院,请与我联络,我的电话……"温文尔雅的谈吐看傻了一旁的众人。 "总裁,这件小事交给属下来办就好。"穆林集团纽约分公司的总经理鞠躬哈腰地说。 深潭般的眼神仅是溢着淡然,"你们全回去工作,并好好招待贾姬,我会再与你们联络。"简单明了的指示,饱含不容置疑的强势。 "法亚──"贾姬不依。 "回去做好你总编辑的工作,我希望尽快见到枫叶。"淡漠却不容驳斥的语气,似在暗嵛着她是打着与枫叶洽商的口号随自己来纽约,那么现在正是她该"尽职"的时候。 "是。"她当然知道他暗指什么,即使不愿留下他与那个女人单独相处,也无可奈何。 这时,病房也准备好了,风叶儿被小心翼翼地送进病房,半小时内只见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一会儿抽血、一会儿打针,忙得不可开交。 "难道没有更先进的方法?"穆法亚感觉那些针剂彷佛是打在自己身上,显得有些浮躁。 "穆先生,由于没有她的身份证明,我们无法立即查阅她的健康纪录,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来。"尼尔森连忙解释。 "反正先让她醒过来。"他的语气也显出烦躁。 在一阵急救过程中,穆法亚一步也不曾离开她。而苏百利像是和他竞宝似地,也撑在一旁。 突然间,穆法亚出声,"你认识她多久了?" "什么?"苏百利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你除了知道她叫风叶儿之外,还有呢?"他虽然在问话,双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我──"苏百利登时辞穷。因为风叶儿向来神秘,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何许人也,她也从不和人谈及此事,所以,他曾猜她是孤儿,但她没有孤儿那孤傲受伤的神情,反而多变如云,让人猜不透她。 原来这个宝贝她的乾净男孩,根本不算"认识"她! 穆法亚低低地笑了。 "你──你笑什么?"苏百利不禁恼羞成怒,因为穆法亚的笑容对他不啻是种侮辱。 "动怒无助于你对她的了解。"他已经很宽大了。 也许一般人以为他温文的外表是不具威胁的,但他的四个死党都知道,他的笑容与尔雅的表相之下,是绝对的冷情,只是他的家世与教养将他"包裹"的无害罢了。 "可惜,你对她的了解比我更贫乏。"他反击。 "这是前一分钟的事。从此刻起,我将完完全全了解她。"他自信地道。因为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或人,很少有得不到的。 "你──"苏百利自知拚不过他,顿时无言。 "我的叶儿呢?叶儿呢?"这时房门突地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英国大佬慌乱地喊道。在看见床上昏迷的风叶儿时,整个人冲动地奔向床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挡下。 "先生,请你别吵醒她。"穆法亚坚定地说,捍卫的口吻如守护心爱的女人一般。 沙士皮亚先是一怔,继而打量这个俊美的男人,暗忖他为何会出现在此,而且还命令自己? 就是一瞬间,他从这个混血男子的身上,看见一种掩饰不住的天生贵胄气韵,宛若中古世纪的翩翩王子,优雅卓尔,却又大权在握。 "你是?"沙士皮亚恢复了平日的镇定。 穆法亚直觉他应该"见"过此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是什么人。 "敝姓穆。您是?"他不疾不徐地问。 "我是叶儿的──"正当他准备出他与风叶儿的关系时,一抹细小的声音阻断。 "皮亚,我在这里──"风叶儿终于张开双眸。 "你醒了!"三个大男人一下子全拢了上来。 "我──"她看了看他们三个人── 他也在这里? 皮亚舅舅与苏百利一脸焦急,并含着惊喜。而俊伟绿眼的他异常平静,但又不像完全的漠然。 她从未接触过像他这么处之泰然的男人! 面对这么一个男子,她身上不畏逆境的因子突然高窜了起来 她突然有点想挑战这个男人! 她想看他大笑,看他失控,看他焦虑,看他……不再漠然,就是想看他为一个心爱女人流露出爱的目光。 她的闪神,皮亚误以为她摔伤脑袋,而且病得不轻:"叶儿──你别吓我。" "皮亚,应是这个先生救我的吧?"她探询着他那深如人海的绿色瞳眸。 "举手之劳,你的──朋友也帮了很大的忙。"他不居功。 "学长,谢谢你。"她彷佛知道穆法亚就是会这么说似的。 "叶儿,这是哪儿的话,若不是我拉你当我们的模特儿──"苏百利急于解释。 她仅是摇头,就截断了他的话。"皮亚,替我办出院手续,我们回家吧。" "好。"沙士皮亚二话不说,立即应允。 "她的检验报告还没出来。"穆法亚似在缓阻他们的行动。 这么做似乎有违他平日的作风,隐隐之间,他有点担心这一交错,可能就是分道扬镳。他竟为这种可能的结果,有了一丝丝的怅然。 "谢谢你们救了叶儿,但我们有专任的医师及周详的病历,我想回到原来的医院比较适当。至于费用,我──" "算我的。因为她是在与我谈话时受伤的。"从容的语气,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态势。 沙士皮亚再次震惊。这么年轻就能有这样的气势,相信来日将会更加出类拔萃。 就在他准备办出院手续时,穆法亚已按下电话钮。 "尼尔森,请替风小姐办理出院手续。"他有力地道。 二十分钟后,沙士皮亚推着右小腿骨胫处擦伤的风叶儿走至医院门口时,一脸兴味地回过头问道。"穆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仅是淡笑,"小人物,不足道也。" 沙士皮亚自忖阅人无数,这个俊逸的人男孩绝对不是小人物!既然对方不愿说,再深究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于是诡笑起来,"你是天使,守护叶儿的天使。"又朝穆法亚眨了眨眼,抛了个顽皮的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他答得真诚。 好久不曾有这种特别的感觉…… 守护天使?他是吗!? 就在沙士皮亚扶风叶儿从轮椅下来时,穆法亚突然走近他们,一把抱起风叶儿,"我来。" "你──"她竟然羞红了脸。 "我只是做一个绅士该做的事。"他面不改色的,但心跳却不听指挥地加速。 淡淡的体香透过发梢拂进他的鼻端,也窜入他的心间…… "小伙子,你抢了我的工作哦。"沙士皮亚调笑道。 "是吗?"他不以为然。 "她可是我的宝贝,你抢了我的锋头。"沙士皮亚还是不放过他,似乎觑出更多的兴味。 "她是病人,你还有兴致讨论谁抢了谁锋头的问题?"他微蹙眉心往座车走去。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再送她一程好了。"他想探探穆法亚的底限。 "不行!"风叶儿喊出了声。 这是她的"秘密",除了皮亚舅舅,其他人都不可以涉入,即使是── 他认真地睇了睇那双水晶瞳眸,似想找出她这么快回绝的原因…… 突地,他轻轻地将她送进房车前座。"绅士不做淑女不愿意的事。" 沙士皮亚显得失望。而风叶儿松了一口气,但仍小心掩去隐隐的失落。 她才想挑战他的,在此时打退堂鼓……这全是因为"隐疾"的关系! "不过,还是谢谢你送我们上车。"沙士皮亚故作潇洒道也走进驾驶座。 发动引擎的同时,穆法亚却问了一句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话。"您是这位美丽小姐的什么人?" "哈!"沙士皮亚朗笑出声。原来这小子不是真的无意!于是玩心再起,"附耳上来。" 他竟真的附耳上去,也悄悄交出一张纸片给沙士皮亚,低声道。"请转交给叶儿。" 皮亚睇了他一眼,决定赌上一把!"我是她的同居人。小子,你──迟了一步。"话落,便加足马力往前冲……笑声不绝。 穆法亚一时不能反应。 她……和这个男人同居?她是那老男人的情妇!? 胸口似乎在顷刻间灌入过量的红酒,微微酸楚中,还有难以形容的胀痛感。 "铃……"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贾姬的声音从彼端来,将他拉回现实。 "法亚、法亚,你有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她像只火鸡叫个不停。 火鸡──这个形容词还真贴切! 这又让他想起了风叶儿! "法亚──"她又叫了。 "什么事?"他冷冷地回应。 "枫叶又有状况了……" 他一边执著手机,一边走进纽约市的枫林大道……贾姬的声音似乎变得很遥远……一片枫叶就这么飘进他张开的手中。 也许"枫叶"没有贾姬说得这么难掌控,只是"人"不对! 他该自己上场了。 ※     ※     ※ 沙士皮亚一路驾着车子往约市郊驶去,顽黠的笑容仍噙在嘴边。 "皮亚舅舅,你对他说了什么?"风叶儿一脸戒备地瞧着一向鬼点子特多舅舅。 "小丫头,心疼啦?"他似乎瞧出叶儿的双瞳闪着一种跃跃欲试的簇火,这是她不曾对任何男人发出的。 她太会作戏,而且很投入,连眼神也能说谎。 如果他只是她的教授,一定会她的演给蒙过去。但他不单是教她戏剧教授,也是她的亲舅舅,所以能觑出她眼神里所含的隐意。 在某些地方她很像他去世的妹妹克莉丝,才华横溢、心思敏捷,却擅于隐藏内心的秘密。只是她们的隐藏方式截然不同。 克莉丝是将自己隐藏在文字背后,所以尽管她的著作红遍全美,甚至被翻译成多国的版本,但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她。 而叶儿则是将自己献身舞台,像太阳散尽她精湛的演技,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但真正的她却是孤单、寂寞的。 因为她和她的母亲都是血友病的患者,当年克莉丝为了生下叶儿乎死在产台上,为此,风传仁──也就是叶儿的父亲索性结扎。 "皮亚──"她刻意省略舅舅两个字,以示抗议。 他却不以为意地反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她冷静地应道。 "这不就结了。"他则老神在在地笑着,继续开着车朝她常就医的医院驶去。 "你真的很过分。"她说了一句中文。 "你又用中文骂人。"他虽不知她说什么,但看她龇牙咧嘴的样子,用肚皮想也知道没好话。 "我对你只有四个字。"她贼贼地道。 "哪四个字?"这贼丫头总有办法引起他的注意。 "交换。"她邪笑道。 "成。" "你先说。" "你耍诈!小丫头。"他摇头苦笑。 "我不耍诈,只爱──" "只爱说谎。"他下了评语。 "哈!好吧,见你这么了解我,我就告诉你,我对你只有──歌功颂德四个大字。" "歌功颂德?老天,丫头,你弄错了,那是国际影、戏剧学会给我的,而不是你。你只会折我阳寿。"老脸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看在我随时会死的份上,麻烦你快说吧。"笑谈生死是她与舅舅不避讳的事。 "叶儿──"皮亚不禁感伤了起来。 "我还没死,别哭哟。"她笑着趋散窒闷。 他旋即敛下沉重,戏谑地说。"我只是告诉他──你是我的同居人。" "什么!?"高分贝的魔音倏现。 "叫这么大声作什么?反正他不是你同学。"他说得理直气壮。 "天啊!"她白了他一眼,真是家门不幸啊! 他不替她"把"住那个男人,还把人家推出门! "不过,我有他的手机号码。"他逗着她。 "在哪儿?"熄了一半的微火,燃了起来。 "丢了。"他说得再自然不过。 "丢了!?"尖鸣又起。 "你不是不爱闲杂人等吗?"他故意反问。 "他是救命恩人。"她双肩一垂,有如斗败的公鸡。 "你爱上他了?"他试探问道。 "舅舅麻烦你别太发挥戏剧的想像力好吗?"她连忙否认。 "是吗?"他抛出一抹诡笑。在车子转进医院的停车场时,神秘地说,"待会儿复诊完后,我会送你个小礼物,庆祝你大难不死。" "什么礼物?"这个怪舅舅,没事献殷勤──有鬼。 他却不点明,只轻轻地拍了拍西裤口袋,那里有穆法亚要他交给叶儿的联络电话及姓名。 古怪的是,这小子竟然以中英交错书写自己的名字与电话。 唯一的英文字便是他的姓,其他的全是中文。 这个人难道不怕叶儿看不懂中文吗? 在这里出生的中国小孩,顶多会几句中文,而且还得怪腔怪调,若不是叶儿的父亲执意教她中文,只怕她也和这里的abc小孩一样,对母语是一问三不知,就更别提写了。 "舅舅──"明知他卖关子,她还是想知道。 "套一句你老爸生前最常挂在嘴边的话──佛曰不可说。不是不说,而是时机未到。" "拜托,不是不说,而是不报!"她真拿他没辙。 两小时后,他们从医院走了出来,同样是中国人的医师,一再叮咛:"小姐,我还是老话一句──多休息。" "是,遵命,杨大医师。"她向他举手敬礼,逗笑了两个男人,疼在心底。 回到车上,沙士皮亚从口袋中取出纸卡,"这是你的礼物。" "这──"一见这中文字,忽然好感念父亲当初的坚持。 父亲是个传统的男人,否则不会一心想光大他自组的"龙传人"剧团及中国文化。有趣的是,他竟娶了一个完全与他文化信仰背道而驰的美国女子,相知、相爱……直到他辞世的那一刻,都央求母亲下辈子再嫁给他…… 希望有一天,她能再次回到父亲的家乡──台湾。 探着纸卡上的两行字── 愿飞舞的叶儿,再次起舞。 落款下方便是十个中文字的电话号码。显然他只想和她"分享"这个号码! 她登时说不出话来…… 这代表什么? "想打电话就打吧。"皮亚似乎看穿她犹豫的心。 "谁说那是电话号码?"她矢口否认。 "我的妹妹嫁的是中国人,看图像认字的常识,我还有一点。" "啊──打电话。"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叫道。天啊!我明天还要和老妈生前合作的出版商见面,可是,我现在这样子──" "延期吧。"他建议道。 "嗯。"她答得有气无力。 "我来吧,电话给我。" 她却失神地将穆法亚给自己的纸片交给皮亚。 "风叶儿,你确定他是那个出版商吗?"他笑看那纸片。 "嘿!"她尴尬地笑道,立刻抽回纸片。 沙士皮亚摇摇头,发动车子,"还是先回家吧!怎么冬天还没过完,春天就来了?"他暗指她情苗初长,不愿承认。 "舅舅!"她抗议。 "哈!"他宠溺地朗笑。 第三章 纽约市 金莎饭店 金壁辉煌的大厅正流泄着优美的音乐,穿梭于此的宾客全是上流社会的仕绅名流,而这栋颇富盛名的豪华饭店正是五行社成员──"土",房蓝道在纽约市的产业之一,而穆法亚也就顺理成章地下榻在好友的饭店中。 大厅的左侧是香榭厅,一身名牌的贾姬已在里头等着"猎物"上门。 两天前,她意外接获沙士皮亚的延期电话,于是她故意将见面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打算先行会会枫叶这个老巫婆。 就在这时,香榭厅的门边悄悄地走进一名中年妇女,早已坐定的贾姬看了看她事先透露的穿着── 过膝的素色长裙,外加一件安格拉小羊毛的淡灰色外套,复古的包头,古板的老花眼镜──这应该就是枫叶那个老怪物了! 她旋即堆起一脸假笑,走近这个老古板。 "你就是枫叶女士吧?"矫饰的热情,很快就被老花眼后方的厉瞳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这只火鸡!"不敢当。"风叶儿镇定地压低声音,发出字正腔圆的美语。 "这边请,我是贾姬,谨代表穆林集团欢迎你。" "谢谢!"穆林会用这种女人?老妈的作品还真是所托非人!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真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一时心软,怎么会答应让那个穆法亚来纽约!? "为何不见穆先生?"她一时半刻还未将穆林集团的负责人,与曾经遇见的穆法亚联想在一起。 "真抱歉,他有个重要会议尚未开完,所以可能会晚一点到。不过,他已将此事全权委托我处理。"她连忙递上自己的名片。 总编辑──贾姬?! 风叶儿很不以为然,但却不露声色。 "那你可以作主到什么程度?"她一语命中红心。 "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将新作交予我方出版。"贾姬极力讨好。 "我在电话已和穆先生说得很明白,我要解约。"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呢?"她真想大骂这个不知好歹的死老太婆,但却不想让穆法亚看轻自己的本事,只好捺下性子询问。 "我写不出东西了。"她据实回答。因为真正的枫叶已蒙主宠召了。 "那我们可以延长时间,再半年如何?"她讨好道。 "再半个世纪都不可能。"轻柔细语下着断句,也截断了后路。 "你──"真是不识抬举! "我只想讨论解约的细节。" "那就等着接法院传票吧!"登时,她抓狂地低叫了起来。 "看来,穆先生没有找到一位好的沟通者。"她冷笑着。 "你说得是。"浑厚而谦和的男声,突然在她俩的背后响起。 "法──穆先生。"贾姬连忙改口。因为穆法亚不喜欢人家在办公时间直呼他的名字。 穆法亚矜冷地扫了贾姬一眼,却更胜凌厉的指责。 "对不起,我迟到了。"他连声致歉。同时明白这是贾姬的诡计! 风叶儿却怔住了…… 他就是穆法亚──穆林集团的负责人!? 如浴春风的气韵,丝毫没有半点商人的气息,他……怎么会是全美排行榜上的市侩商人? "你是?"她只想由他口中知道他是谁。 "我就是千辛万苦''哀求''你与我见面的穆法亚。"微微颔首,绅士十足。 "原来──你就是──他。"她竟有些口吃。 "别被媒体创造出的假象骗了。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蒙祖上庇荫,得以享有盛名罢了。"他自谦道。"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请坐。"慌乱的应对中,风叶儿才想起自己现在是枫叶。 "你愿意将新作继续交给穆林吗?"他礼貌的问。 "我──"她犹豫了。集结母亲生前作品势在必行,但打官司这种劳民伤财的事,也非她的财力可为。偏偏那本"婚礼"母亲根本未完成,怎么合作? "有什么困难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怕要让你失望了。" "真的很遗憾。"他以退为进。 "我承诺过,我不会将这本书交给任何出版公司。如果你愿意解约,我亦承诺你,永不再以枫叶之名出书。"她说得十分慎重,也是事实。 湛蓝色的眼瞳,似乎闪着有别于这个年龄的光彩…… 他突然有些闪神。 这眼神……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条件很诱人。但我有一个问题──"他想起手中的资料。 "请问。" "为什么你的著作都是以年仅二十二岁的风叶儿为作者?"由于风叶儿是以中文直译的名字,所以他没有将她和两天前见过面的风叶儿联想在一起。 "只是不想让人认出我罢了,因此以家人的名字签署。"打从她十八岁,就开始代母成为著作人了。 "那么,现在就产生了个问题。"穆法亚冷静地说道。 "什么问题?"她竟有些紧张。就是有一种不知所以的感应──他将提出的问题,八成很难搞定。 "既然风叶儿为法定著作人,那么若要解约的话,她也需在场,并由她出面签名,以示负责。"公事公办的态度里还多了一份平和。 "这──"她果然没料错!但她现在是她母亲,又怎么扮自己呢? "有困难?"他看出她的为难,然而在商言商,有时细微之处更是成败的关键。 尤其他并不想和她解约,因为她是美国近代少见的出色文学家,这么逼她,只不过想让她就范!或者是道出实情。如果他能够为她做到的,一定代为解决。 "是有一点──"她突然灵光一现。 "我可以知道吗?"他依旧彬彬有礼。 "我女儿──小叶,她的手在今年初受伤了,所以──"她故作吞吐状。 "不能签名?"这点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也不是;只是──正在复健的她,若真要签名,可能会和原笔迹有些差距,所以──"精湛的演技已盖过事实。 他却不语。 而她的心再次狂跳……怕他根本不相信。 "还是请她来一趟,签个字,总是合法的程序,至于字体,我想,我说了算。"他大方地说道。 "那赔偿金──"她知道他不会敲竹贡。 "她来了再说吧,小事一桩。"他轻描淡写地说。 "真是太谢谢你了!"她果然没看错人。 "我可以知道你为何想取消合约吗?"儒雅的镜框后方是一双精明洞悉的眼,彷佛可以一眼看穿谎言。 "如果我说,是我再也写不出好东西呢?"她突然感慨的说道。 尽管她在父母有意的培育与薰陶下,语文造诣比一般人来得好,但是有些深层的东西,没有经历过与体认过,就是写不出来。 "我很抱歉。这对一个作家而言,的确是一大戕伤。"他宁愿选择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这一点他也很惊讶。 "再一次谢谢你的体谅与大度,但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她突然慧黠地眨眨眼。 一抹熟悉感又袭进穆法亚的心间…… "请说。"他发现自己很难不喜欢这个长辈,因为此刻她的身上,竟可以嗅到童女的单纯。难道她的成功是因为她的单纯? "我只想和你讨论合约的事。"她瞧也不瞧贾姬一眼。 始终不发一语的贾姬,登时不平地抽气。 "成。"也回以一抹了然于胸的笑。 "年轻人,我欣赏你的果断与儒雅,也相信你的眼光──"她刻意瞄了一眼贾姬,诡谲地笑道:"但我相信一粒屎,只会坏了一锅粥。"她说了一句中国成语。 "你──"熟悉感又上心头。 "我的祖母是中国人。"她又编派了一个谎言。 "原来如此。"理智上,他是该怀疑这种说法;但感情上,他再次选择信赖她。这对他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那我们何时再见?"她问道。 "看你方便。"他纵容她耽误自己的时间。 "你是个绅士,想来是很多女孩青睐的对象。"她突然想知道他更多的事。 "你谬赞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但却不骄矜。 "可惜──"她竟有些遗憾。 "可惜?"这话倒引起他的兴致。 "以一个母亲的立场,我是不会容许我的女儿爱上你。"她彷佛走进母亲的思维里,却不知为何会转入这个话题。 "为什么?"他不知自己也有吃瘪的时候。 "高处不胜寒吧,而且,小叶她……"她陡然收口。她的病一直是她的隐忧,所以才会幻化成火凤凰尽力燃烧自己,怕的就是,有一天她也会如母亲那么……悄悄地走了。 她要人们记起的是她最灿烂、最绚丽的一面,而非垂死的病容! "小叶──她──"探人隐私是他不会做的事,但这个小叶,让他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这点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她突然收口。病对她而言是个黑洞,能不触及就不触及。"我会和小叶商议一下,再与你联络。"旋即起身,挺直背脊往饭店门口走去。 "枫女士──"他跟了上来。 "还有事?"她也是一惊。 "代我问候小叶。"他似乎读出小叶是枫叶心头的隐疾。 "嗯。"感动突地涌至胸口。 登时,她明白,这个男人最迷人之处不在金钱、不在外表,也不在权势,而在于他的细腻。 她怕感动的情绪会脱轨而出,连忙转身就走。 穆法亚望着她的背影,竟有种揪心的感觉。 彷佛感应到她是个孤独、也是个值得人好好疼惜的老人家。 这个忘年之交,他交定了! ※     ※     ※ 风叶儿一走出金莎饭店,马上致电给她的密友,"喂,雪子,救命!" "你又在演戏了,对不对?"里见雪子显然不将她的求救当一回事。 "我真的成了放羊的孩子,现在连讲真话你也不相信。呜……"她故作悲鸣状。 "少来啦!快说,有什么倒楣的事想找我去挡?"雪子倒是挺了解她的。 "什么倒楣,你这张损人嘴,小心嫁不出去!"她佯怒叫道。 "放心,还有一个垫背的──你的嘴比我更毒。"雪子得意地笑着,一口咬下日本进口的富士苹果。 "我可是天使的──" "饶了我吧''风''子美人,快说,否则我可要出去找人摄影了。" "真是太没人情道义了。"她还准备开骂,又被截话。 "还有三十秒。" "你──算你狠!" "彼此、彼此。" "我要你──演我女儿……"风叶儿开始细说穆法亚的要求。 "可以,但有条件──"雪子听完后,突然心生一计,贼贼地笑道。 "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但却是你的救命''女儿''!哈!" "要我干嘛啦?说吧。"风叶儿认命道。 "当我镜头下的模特儿。"又咬了一口苹果。 "什么角色?"现在只能任她宰割了。 "等爱的女人。"雪子说道。 "这么糟的形容词亏你想得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名摄影大师里见闻山的女儿啊!" "风──叶─儿!"雪子大声抗议。 "看在你语文造诣低落的份上,我替你改个名字,就叫──''祈春''。" "我还叫春呢!"雪子回嚷。 "你这个男人婆,亏你有这么美的名字。"风叶儿笑讽道。 "风──叶──儿?"她再次抗议地高呼。 "我的宝贝女儿,妈咪在。"风叶儿一脸笃定地占起雪子的便宜。 只听见雪子在手机的那端哇哇大叫…… ※     ※     ※ 秋阳斜照,金风送爽,山林间早已染上一抹秋意,转黄的树叶悄悄地透露出季节的更迭,但满山的绿意未尽,仍留有几分夏的气息。 风叶儿这时坐在黄绿灯交错的草丛间,看着里见雪子为摄影的前制作业忙碌着,身边还跟着一名比她们年轻的女助理,由于她们的装扮非常的男性化,也就更显得她楚楚动人、柔弱娇美。 "就快好了。"雪子朝她喊道。 "看样子当模特儿或是演员,要比幕后工作轻松多了。"她伸着懒腰,索性往草丛躺了下去。 "那是你有天分,很多演员或模特儿想要做出导演及摄影师指定的动作,通常得一次又一次ng后才能搞定。你上辈子一定是妖精,才会变脸如变天,说谎如吃饭!"雪子明褒暗贬一番。 "雪子大师,麻烦你别影响我的心情,否则本大小姐可能一下子失忆,忘了怎么摆姿势。" "我的祖奶奶,算你狠,换装吧!"她丢了一件羽衣般的衣裳给她。 "这──这也叫衣服!"风叶儿瞄了一眼那轻薄的布块,白了她一眼。 "本来是不想让你穿的,要不是天气转凉,我还不愿施舍这件宝衣给你呢!" "你也不怕长针眼!我美丽的胴体可是要献给──" "得了!别说下文了,四下无人,快换!你那美丽的胴体我没兴趣,我只贪恋你那多变的容颜。" "这太……侮辱我美丽的肢体了。"她故作清高状。 "天啊!我这是哪找来的三流模特儿!"雪子尖叫。 "停!我换就是。来人啊!替我围块布,好换装。"她一脸戏味。 "小姐,就在草丛里将就些吧!" "你确定你是里见闻山的女儿吗?"这么简陋! "百分之百。其实我老爸比我更简化程序呢!" "真是够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两眼一翻,再次认命。 一分钟后,风叶儿穿着那似雪纱的布块,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她彷若坠落凡间的精灵,纯洁中还带了三分狡黠,天真中还和着冶艳,似真又似幻。 "如何?"她轻笑,故作风情地搔首弄姿。 "你还是处女吗?"雪子突然问道。 "你这个疯女人!怎么这么问!"她也是一惊。 而这段对话及这幅美景,正好落入在不远处作画的穆法亚耳际。 绘书一直是他的兴趣,尤其当他心浮气躁时,通常会藉绘画平定心绪。 自从见过风叶儿后,他的思绪一直无法平息,外加此次纽约行并不如预期中的顺利,也就打乱他向来自制的情绪。 他必须承认,之所以不顺利,还包括了他的纵容。 正因为无法明辨自已为何纵容,所以,他采纳了金皓天的建议,来此地作画。没想到却意外看见了两天未与他联络的风叶儿,也恰好乍闻她们间的对话。 显然,她恢复得比自己想像中的好。 再睇了睇她的清凉装扮,他必须承认她真是风情万种,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由于她们所在的位置比较高,自然没瞧见他,他也就乐得静静欣赏她的演出。 这时雪子已举起相机,回应风叶儿的数落,"因为我设计的这个''等爱的女人'',正因为没有恋爱的经验,所以才迫切又胆怯地默默等待爱人接近,如果你不是处女,如何表现出那种神韵?" "八股!那你还找我来干嘛?"她故意说道。 "这么大条的事,你竟没透露给我知道!"雪子心惊地放下照相机。 而在一旁的穆法亚心底的那根弦,也在这时被用力扯动,一种窒息的感觉袭心而来。 他……不喜欢有男人碰过她! 虽然他知道性爱对纽约市,甚至对许多大城市的人而言,就像家常便饭,但一想她也如此……就感到心痛。 此时,风叶儿突然说道:"雪子,这种事很难分享。我做与没做过,都不是重点,你选我担任你的模特儿,表示你认同我能将这个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我也准备为你及你的镜头,演出最精湛的''祈春''──一如一个等待爱情降临的女人。"话轻轻落下后,风叶儿便抛开玩闹的态度,开始摆出各种姿态…… 粉红朱颜透出光晕,多情的晶眸传达出期待爱情的波光,并用肢体配合演出。 雪子一再地按下快门,心中不断地讶赞──她真的好美! 而一旁的穆法亚也怔住了,不禁猜测,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那儿是否住着一个人影?一个让她期待又盼望的爱人? 思至此,他竟妒嫉起她心里的秘密情人了。 而风叶儿的脑袋真的藏着一个人影! 他──好吗? 她忘不了,他给她的纸卡── 愿飞舞的叶儿,再次飞舞。 此刻,她正为他翩翩起舞啊…… "收工!"雪子用完最后一张底片,大功告成地宣布。 她也在瞬间醒了过来。 "你真的太棒了!"雪子兴奋地抱住风叶儿,"我要是男人,一定会爱死你的。" "如果你是男人,我会害死你的。"她突然有感而发地说。 "为什么?"雪子不解,"难道你这里真的住过一个重要的男人?"她指着风叶儿的胸口。虽然她们是密友,但是叶儿的保护色太重,她还真不懂她。 "也许有,也许没有……"她答得模棱两可。这话再次荡进穆法亚的耳边,复杂的情绪很难形容。 一阵狂风像是故意将他的画板吹落在地──咚地一声响,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什么人在那里?"雪子大声问道。 穆法亚不疾不徐地重新搭起画架,拨开芒草走了出来…… "是你!"风叶儿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撞见他,她慌张地找衣服蔽体,像只无头苍蝇转呀转。 "哎哟!"慌乱中,她竟被过长的草绊住了脚,眼看就要亲吻大地了…… 一个人影飞也似地来到她的身边,成了她的垫背! 她没摔倒? 风叶儿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因为,她已发现谁是那个英雄兼垫背的──是穆法亚! 火红的娇颜,正写着她的尴尬与心虚。 穆法亚却轻松地起身,同时将她一把扶了起来,"真巧,两次碰见你,你都跌倒。这次没怎样吧?"他以中文问道。 "我、我──谢谢你。"双颊既热且红。 雪子见状,有种直觉,这个尔雅高人的男子,一定是叶子心系的男人! "咳!咳!"雪子故意咳嗽。 "哦,这是我的好友──"风叶儿连忙退出他的胸膛。 他却脱下外套,掩去她的尴尬,并睇着她的眼瞳,忽而幽默地代为解释:"她是雪子。我无意偷听,实在是你们的声音太大了。" "嘿!你很超过哦!"雪子抗议。 他二人却笑了,笑容中,有着不容错辨的情愫在飞窜…… 忽然,雪子惊道:"这位帅哥,我和叶儿还有事,不能长谈罗!"诡笑继起。 风叶儿这才想起,她与雪子要去找变装的道具!"啊!对不起,我们──"连忙将外套还给了他。 "去吧!我也有事。"他潇洒地挥挥手,折回原来的草丛里。 其实,并不想这么就和她分手的,只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再不撤,就太不上道了。 风叶儿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怅然的感觉袭心而来…… 她竟舍不得这么快和他道别?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洒脱的风叶儿到哪去了? 雪子将他们俩怪怪的表情全看进眼底。 这回,她敢打包票,风叶儿栽了! 不过,她却寄予无限祝福,因为那个帅哥的确出色! 第四章 "变身小站"在纽约苏活区可以说是远近驰名的变身道具商店。不管你想打扮成公主、巫婆,或是怪兽,这里从头到脚的行头一应俱全。 上次风叶儿为了乔装成母亲,就是在这里弄了些行头,也还真的蒙住了穆法亚。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他竟然要见枫叶的女儿,也就是她本尊,于是只好牺牲色相为雪子卖弄风骚,希望她全力演出,哪里想到,荒郊野外也能碰见穆法亚! 这会儿她得好好替雪子打扮一下,否则雪子那男人婆的身段准穿帮。 "雪子,你到底好了没?"风叶儿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赴约。 "老天,这……像什么?简直是……恐龙再现!"雪子东倒西歪的从更衣间走了出来。 只见踩高跟鞋的红发女娃,身穿一件绿色小洋装,右手还挂着假石膏,那身怪异的打扮,真是"笑果"十足。 "哈!"风叶儿不禁大笑出声,"天啊!真是……太、太……"她竟不知该用什么形容词。 "我不去了!这么丑!"雪子抗议。 "我就是要丑化''我''!所以,这个形象太好了。"她交出信用卡给店员;不容雪子后悔。 "你这个死老太婆!"她觑了眼叶子的造型,"哪有妈妈这么有气质;女儿生得这模样?" "当然有!很多新闻不是报导,父母是博士,儿女却是嬉皮的吗?反正就这么一次,你就将就点,谁叫这是你欠我的。"信用卡一收回,她就揪着雪子往外走去。 "你这狠心的巫婆,小心得不到王子的眷爱!"雪子狠毒地诅咒。 "我当然得不到王子的爱罗!因为我不是公主。"她一心只想替母亲拿回版权,其他事容后再想。 "你、你──我真是败给你了。"雪子用那只"断了"的手去捞裙摆。 "女儿,你的右手断了,忘了吗?待会儿签字不要穿帮了,否则,我会将你丢进酱缸里!"她威胁道。 "你这个──"雪子正准备大骂时,却看见对街有一个身着火红风衣的金发美女,正在对一个挺拔又眼熟的男人"哥哥缠"! 风叶儿见她没继续回嘴,十分好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街── 穆法亚!?还有火鸡!? "叶儿,他不是你那个心头肉吗?"雪子不知是有意,还是少根筋,就是这么顺口唤道。 "去他的心头肉!"风叶儿越想越火,竟没了平日的镇定。 "叶儿──你、你真的为他着迷了。"雪子更加笃定了。正所谓当局者迷,那她就推她一把吧!"上!" "上!?上什么上?演戏啊!"风叶儿一怔。 "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吗?反正你现在是风老太太,又不是叶儿,谁知道?"雪子鼓励道。 正在犹豫之际,旋即眺见火鸡的五爪正抓住穆法亚的手臂,一股冲动倏而化作力量,她大步往前一跨,决定拔开那只火鸡手! "哟,这不是穆先生吗?"风叶儿已换成老成的声音,手边还挂着"受伤"的雪子。 "哦──枫女士,这么巧,还没到预定的时间就见到您了,不知这位是──"他很难将雪子的模样联想成她的女儿,因为……那模样就像化妆舞会上的小丑。 风叶儿准备回应时,贾姬却冒出声,"法亚,你没忘了我们正在赶赴另外一个约会吧?既然和枫女士的约定时间还没到,我们就──" "不急。"穆法亚显然不想错过与枫叶交会的时刻,总觉得在她的身上找到一抹熟悉的感觉。 "法亚──"贾姬不平地跺脚。 风叶儿却故作大方地笑道:"那就不打扰了,但别忘了,我们约定──"她朝贾姬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讽笑浅现。 贾姬再次受到刺激,就在风叶儿准备走人时,拐了她一脚。 "啊──。风叶儿惊叫出声,连勾着她手臂的雪子也如骨牌效应往下跌…… 穆法亚却在第一时间将风叶儿抱个满怀,突来的熟悉馨香味倏地钻入他的鼻端,一阵眩惑袭进他心间。 这味道……很像叶儿的!为什么枫女士身上会有这味道? 风叶儿连忙站定身子,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谢谢你,穆先生。" 在彼此还来不及多作回应时,只见雪子如倒栽葱跌在地上,而且假的石膏手臂也摔了出来…… 雪子一脸哭笑不得;风叶儿则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贾姬索性放声大笑,只有穆法亚低下身子扶起雪子,而且连同那只石膏也给拾了起来,"你还好吧?" "我──我──"雪子真想大骂。 "我想,我们先走一步!"风叶儿连忙住雪子的手臂往回走。 "枫女士,我们约定──"穆法亚低声追问。 "照旧。"她随意挥挥手,却发现脚有点疼,都是那个火鸡害的!越想越不甘心,登时放开雪子,慢慢往回走…… "枫女士,你──"他也瞧出她的不对劲。 其实,她也没那么痛,但是这一拐子的仇,不能不报! "穆先生,我只有一句话,离这女人远一点!不然,你的下场可能比我现在的状况更惨。"一个转身,她刻意加大瘸跛的效果。 目睹风叶儿复仇的雪子,在她走回自己身边时低声喝采:"过瘾!" "我现在若是风叶儿,就烤了那只火鸡!"她一脸痛恨。 "哈!"雪子继而大笑。 "笑什么?"她突然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太过激动。风叶儿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神秘美丽、情绪收放自如,而且视人生如戏的人,而非率真演出的"妒女"! "现在你的女儿丑态横生,风老太太打算怎么赴约?"雪子一语惊醒梦中人。 "天啊!"这该如何是好? "只剩两小时,你用你那诡计多端的大脑好好想想吧!我要闪了。想来,那位穆公子是不会相信我是你的女儿了!拜拜!"雪子随手丢了石膏、假发也拔了下来。 风叶儿陡然觉得今年纽约的秋天好冷! 一面巨型的玻璃正由四名工人搬近她的身边,她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霍然,灵光一现! 娇俏的容颜,旋即闪着一抹胜利的微笑…… ※     ※     ※ 金莎饭店 晚餐时间已近,风叶儿身着绿色的两截式裤装,俐落地走进饭店。及臀的长发以叶瓣状的发夹夹着,足蹬两寸的墨绿色真皮高跟鞋,一只同系列的皮包之外,还带了公事夹,整个人简洁俐落,青春却不失稳重。 她一踏入大厅,立刻引起许多讶赞的目光,她却瞧也不瞧周围打探的波光,只是一路前行。 才一走进香榭厅,就睇见穆法亚优雅地坐在右侧半隐藏式的包厢里;而他看见她也是一怔。 "小姐,请问有事先订位吗?"侍者礼貌地上前。 "我找穆林集团的穆先生。"她与穆法亚遥遥相对。 侍者连忙应道:"请跟我来。" 她仍旧远眺着他,一瞬也不瞬。 他也一样。 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也来这里,而且正朝着自己的所在位置走来……像是他们约定好似的? 突地,一个念头闪了进来! 她已站在他的面前,"你好。"她自信地谈笑着。 "你好。"他已起身迎接她的到来。 "不请我坐?"她反问。 "乐意之至,请。"他风采依旧,翩翩动人。 "谢谢。"她优雅地选了他正对面的座位。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想和我一起用餐吗?"答案似乎已然跃出,但他希望从她口中知道真相。 "穆林集团的总裁,也有脑筋打结的时候?"她正扮演着精明而慧黠的角色。因为枫叶的女儿,不是弱者! 她打定决心,要替母亲买回版权,所以不能示弱。 "当然会有。尤其对一个擅于作戏的人,我不免疑惑。"他也谈笑道。 她是爱作戏,也一向引以为豪,那是她的保护色,别人越看不清,她越安全。只是一旦戏被瞧出是作的,那就伤人,也伤己了。 她并不想伤害他,更不想让自己受伤。如今……这戏是演下去……还是作罢? 暗喟一声后,她似有定夺。"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戏也好,真的也好,但现在坐在穆先生面前的我,正是枫叶的女儿──风叶儿。我来的目的,正是以著作人的身份与你解除合约,至于赔偿的部分──" "原来你就是枫女士的女儿!"这点他的确有些震惊,此时此刻,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正说明了一切。 "是的,如假包换,这点没有演戏,我可以提出证明文件,如果你愿意以合理的方式解除合约的话。"认真的眼神闪着绝不更改的波光。 "那你在医院用的名字,还有你朋友叫你的名字,为何与合约上的名字不同?"他又问。 "就中文而言,这三个字是完全相同的,只是以英文而言,一般是用音译,而正式的证件则是一个字一个字直译的。所以,很少人会将它们联想起来。"她说出自己名字的玄妙之处。 "难怪。"他突然懂了似地点头。 "所以,你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其实是是同一个人。"她浅笑道。 其实,她就是不希望人家认出她来。出版商也仅能知道风叶儿这个代号,真正的作者一直隐藏在这个代号的背后,而她,也就乐得当另一个隐形人。 "对了,不知你母亲为何没来?"他突然问道。他明明是约了"她们母女"见面。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你那火鸡女友推了我老妈一把吗?她现在受伤在家不能动,所以,我只好单枪匹马赴约了。"她调笑道,彷佛母亲的脚伤不敌挖苦贾姬来得过瘾。 "我很遗憾。严重吗?需不需要我请──"他一脸真诚。 "不用。不过,她老人家要我提醒你,她临走前对你说的话。"她故意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 他笑了。 这个枫叶……很特别! "笑什么?我一向相信我老妈的忠告,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她假意地探问。 他继续笑着,瞅着这张和枫叶几乎是同一个子刻出来的脸蛋。 有一秒,他恍惚感到那是一张──相同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听过别人形容自己很像他的父亲,但却没有像到……是同一张脸!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相像? 他心中不禁泛起疑惑的涟漪…… 机警的风叶儿,脑中的警钟霍然大响,旋即反向操作,"你的表情彷佛告诉我,我和我母亲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他的心头再次被撞击!这个女孩真的心细如发,而且识人入微。 "我爸爸也是这么说。"她突有所感,思绪转到重病的父亲,乾瘪的手掌轻轻地放在她的手上,珍爱地说:"丫头,你长得真像你母亲年轻的模样……真的好像,让我好嫉妒哟!因为,你全身上下都找不到我的样子……" 她依悉还记得自己不服气地回道:"不对,我继承你的脾气、你对戏剧的热爱,还有……"声音也哽咽了。 因为,那句话说到最后,父亲的手……轻轻地滑落床边……再也不动了。 晶灿的双瞳此时溢着水光,也打散了穆法亚的疑惑。 "风──叶儿。"他轻轻地唤道。 "哦,对不起──"她霍然察觉自己竟表露出率真的一面!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脱轨演出呢? 不!不是演出。如果是,也是演她自己! "我可以再问你一次,这话也曾向你母亲询问过──她为什么要收回版权?"每件事的成败总有原因,来纽约之前,他当枫叶是个"案子"。但见了她们母女之后,他已经将事情复杂化了。 他用心看待这个问题,与这对母女。 所以,他想知道解约背后的原因与……他不知道的情感。 "这个问题──很难。"她停顿了一会儿。 因为,她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一旦披露,她想收回所有母亲的遗作就更困难了,最可能的是──所有的出版商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大肆炒作她的作品,以期日进斗金。 当然,他们这么做,她也可以从中获利。但,她不要。 母亲在生前早已为她留下足够的生活费,加上这些年来自己到处打工,也存了不少的钱,一时半刻,她是饿不死的。 目前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取回母亲的遗作!而若能从穆法亚的手中最先取得作品,再去说服其他出版商也就比较容易。所以她必须先攻破他的防线。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不缺钱的高手,她得付出多大的代价与心智,才能取回母亲的东西? 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在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不,是没有胜算的仗。 穆法亚探着她变化万千的脸,突然问道:"事起总有缘由,我希望听到最详实的解释,如此,才能评估它的损失,与合约更动所带来的影响。" 他一再告诫自己现在是穆林集团的总裁,而非对风叶儿有些困惑的穆法亚。也只有如此,他才能看清问题与她。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好的理由,你就不同意解约?"她开始沉不住气。 "你这么说,虽不完全正确,却也相差不远。"他发现自己的谈判对手不是她,而是自己,一个对她心猿意马的自己。 "那我只好等你的法院传票了!"她倏地站了起来。 一双大掌覆在她纤细的柔荑上……一阵强烈的火花,顿时劈啪响起…… 刹那间,风叶儿发现心中久蛰的情感,居然为这个陌生又遥远的男人,一点一滴冒出了头…… 而他,也陷入另一种光怪陆离的情境中,搅动着他心中莫名又惴惴难安的情愫。 "先坐下。"还是他先收回震撼。 直到她坐下,他才抽回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回去……她应该走的!可是…… "我很想像个生意人和你或你母亲洽商,可是却发现很难。"他自嘲地笑。 "你──"听他的告白,她的意识渐渐恍惚起来,像被催眠似地,让她愿意臣服在他的劝服中。 "当然只要我一句话,你母亲的所有作品都可以无偿奉还。但是──我真的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毫不自夸地说出他的能耐及真诚。 "你──"她很震惊。 纽约是个充满假象的城市,人们可以用钱买到任何东西,包括一个人的诚信。她在这里生活了一、二十年,早已耳濡目染它的虚幻与假象。如今……一个有势力的男人告诉她──他的真诚…… 她该相信吗? 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而他的双瞳写满了关心与真诚…… 她动摇了。 "我──"她打算赌上一把! "铃……"他的手机却在这时杀风景地响了起来,震散了她才点燃的一点妥协与赌兴! 他的脸已不复见先前的真诚与乎和,而是不耐与恼怒,瞳眸正隐隐透着少见的嗜血波光! "今天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霸冷的语气就好像对方是象狼虎豹,欲除之而后快。 一股惶悚森凉的感觉,霍地笼罩在风叶儿的心间。 也许,当她道出事实,他也会变成那个拒人千里的角色! 她──输不起。这是她对母亲的承诺。 收线后的穆法亚,同时感到一层化不开的魔网,已弥漫在两人之间。 该死的贾姬! 不,也该怪自己忘了关机。 他有些气恼,也有些挫败,想再找回先前的感觉是不可能了,"我想,你又躲回壳里了。" "你──"她霎时惊觉,这个男人吸引她的不是他的俊雅、不是他的多金,也不全然是他的体贴,而是她与他之间那种不需言语,就知彼此心意的默契。 "我不会控告枫女士,也不会拿你当箭靶。你们对我而言,不是商品,更不是商品的代言人。我还是想见你母亲一面,希望你能和她一起来,大家面对面好好谈谈解约的事。毕竟她是真正的作者,而你是著作权人,缺一不可。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只是很遗憾……我们的关系,因此截断。"他举起桌前的水杯向她致意。 她如中咒语般地随他举起面前的水晶杯,凑近唇边……却无法入口。 因为他的这席话不断地在她的心湖,激起一波大过一波的涟漪…… 第一次她容许一个男人,占据自己心的一角── 不对,也许是……一整片。 咽哑的声音,宣泄她的感动,"我、我会和我母亲一起来解约。" 合约之事算是过了半个关卡,但为什么她没有一点释然的激动呢? 这不是她一直致力去做的事吗? "我等你电话。你──还留有那张纸卡吗?"他有两个大哥大,给她的那个号码,正是他极私人的手机号码,除了给他四个死党及父亲外,就是她了。 只是──她一次也没拨给自己! "我没丢。"她扯着嘴角,极力控制音量,怕自己……沦陷。 "我很高兴。"他笑了,无奈地笑了。 此刻,他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懂这个女孩,却愿意──纵容她。 第五章 等待是一场拔河,不耐等待的人总是输家。 穆法亚学姜太公钓鱼,慈悲地连鱼钩也不备妥,无非是存心放水,这么做,希冀的是什么? 这会儿,他也有点迷惑了。 "风叶儿"这三个字,对他就像一道迷咒,让他不由得跟随它起舞。 在商场上,他向来从容不迫,运筹帷幄全在动静之间。他本可对枫叶母女公事公办,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铃……"他的私人手机又响起,看了一眼电话号码,他按下了接收键,"喂。" "老木,生意谈得如何?"金皓天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他停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会吧?隐形杀手穆法亚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他这个同学,最厉害的武器便是儒雅无害的形象,常让对手松懈戒心,结果──死得很惨。 "多谢谬赞,我一向不多求。"他笑了,却有点无奈。 "拜托,你是不多求,也不用求,人家自己就会送上门。"金皓天知道他的能耐。 他仅是冷笑。 "看样子,这次的对手很难缠,要不要兄弟助你一臂之力?"金皓天敏锐地察觉他的不对劲。 "不用。"他立刻断然拒绝。 "嘿嘿!有鬼!兄弟,不会是你存心放水吧?" 他又沉默了。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金皓天夸张地糗道。 "不会是为了挖苦我才打这通电话的吧?"穆法亚转回正题,因为,金提出的问题,也是他的困惑。 "上次那餐饭,被那个红衣八婆弄拧了,这次我只想单独邀你聚餐,赏个脸吧?"他调笑道。 "你对女人的形容词真够毒的。"他也笑了。 "我是实话实说,只是弄不懂你干嘛带她来?"金皓天一脸不屑。 "不是我带来的,而是上了飞机才发现她坐在我旁边。"想到这里,也是一阵呕。 "天啊,这女人铁定是巫婆投胎的。"他又开始数落贾姬。 穆法亚闻言,再也忍不住笑,"你这张嘴,小心找不到老婆!" "安啦,已经有目标了。"他信心满满道。 "不会就是那个小孤女?"穆法亚一语道破。 "反正,到时候你记得准备大礼就好。"他笑得好幸福。 "恭喜。"他突然羡慕起金皓天。 他从来不羡慕任何人,对这四个死党也仅止于欣赏,如今却因为金皓天得到良缘而感到欣羡……他……是怎么了? "木!木!"金皓天在一旁唤道。 "哦──"他倏地回神。 "别告诉我,你此次纽约行是为了一个女人!"金皓天是过来人。他们五行社的成员个个精明,只是以不同方式呈现,而穆法亚一再失常,绝对不会是工作困难,那只有一种可能──女人!一个可以打动他的女人。 "我的确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他一语双关道。 "老木,你中箭了?"爱神也来敲法亚的心房? "当然没有。"急促的反弹,更显出他的虚应,"只是这次的案子和一个女人有关。" "是吗?"金皓天持怀疑态度。 "好啦,别挖我的巢,你不是要吃饭吗?"他可不想被老友掘私。 "吃饭?有什么问题!我还要带你去看大腿舞。"他劲爆地落话。 什么?! "你知道纽约的夜生活和我不对盘,就省了吧。"他相信金皓天绝对了解自己的喜好,怎会这么建议? "你只听多明哥之流的音乐会,我明白的。但来纽约,就要享受不一样的人生。"他调笑道。 "不怕未来的嫂夫人吃味?"穆法亚故意激他。 "她当然不能去!就咱们俩去。" "谢了,吃饭可以,大腿舞就免了。"他仍坚持己见。 "哈!胆小鬼!" "你才胆小鬼!要不,你就带准嫂子一起来啊!"他反将金皓天一军。 "好啦,跟你说实话,我们是要先去看跳''舞'',但不是你想像中的大腿舞。" "那是什么舞?"他还是想知道金皓天在搞什么花样。 "是兄弟就别多问。反正我不会让你的眼睛感到委屈!"金皓天下最后通牒。 "好,在哪里见面?"他终于松口。也许出去走走,可以冲散等待的窒闷。他相信一向讲求品味的金皓天,是不会恶整自己及兄弟的。 "我会来接你,晚上见。" 关机后,他正准备到饭店的游泳池游泳,房门却被敲响。"什么人?"他冷声问道。 "法亚,是我。"贾姬嗲声嗲气地在门外唤道。 他走近门边,以冰冷却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想睡个午觉,你请回吧。" "法亚!"她在门外跺脚。 "如果没有公事,就别吵我;若是公事,两小时后我会与你联络。"话落便离开门边,并按下客厅服务部的内线电话── "两小时之内,我不接任何电话,也请在我的房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谢谢。" 放下电话,他并没有感到轻松。心海的潮骚,仍隐隐向他漫来…… ※     ※     ※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温暖,风叶儿身着宽敞的家居服,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看着蓝天白云,连皮亚舅舅的福特老爷车驶进车库也没发现。 当沙士皮亚匆匆走进客厅,她仍旧没有回首。 沙士皮亚却没察觉她的不对劲,只是夸张地叫道:"我的乖宝贝!你得帮帮我的忙,不,是救救我!我──"还打算继续大吐苦水时,才讶见这个小甥女怪怪的。 他连忙以那只肥肥的右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没发烧啊!"又将她的右腿给抬了起来端详,"脚也没有恶化啊!" 风叶儿在他的几番折腾下,这才懒懒地瞥了他一眼,"皮亚舅舅,你到底在做什么?" "终于发慈悲理我了?"他糗道。 "拜托,瞧您说得是什么话?我只是有点──"她抗议。 "有点发春!"他这会儿仔细一瞧她那疑傻的模样,的确很少见! 女人只有几种情况下会出现这模样,想当年他老妹迷上他那个中国妹夫时,就是这个模样? "沙士皮亚教授,请注意你的修辞!"她佯怒地板起脸训示。 "老天,真的被我说中了!"他虽瞪大眼睛,却满脸笑意。 "你才发春呢!"发春!?多难听啊! "风叶儿同学,请尊师重道。"他也依样画葫芦。 "是你为老不尊,别怪我无礼在后。"她才不认错呢。 "小丫头长大罗,小嘴越来越机灵了,那么现在看出我在想什么了吗?"他试图转回正题。 "我又不是灵媒,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索性往地上躺去,左脚、右脚地往上著,做起柔软操。 "丫头,对了,就是这个姿势,我现在正需要它的帮忙。"他打蛇上棍地指着她修长的双腿。 "干什么?"这眼神有鬼……她旋即放下脚,登地坐了起来。 "你知道的,我、我──"他突然吞吐了起来,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对一个小丫头说自己的心事,真的……很难启口;但不说,他势必得孤老一生,他可不要。 瞧他那一脸难得的见腆,风叶儿突然使坏笑道:"又是为了曼波阿姨对吧?" 曼波阿姨曾是国际小有名气的舞蹈家,年轻时不乏追求者,但她只醉心舞蹈,以致蹉跎岁月,但如今已近知天命的年龄,仍花容月貌,难怪失婚的皮亚舅舅会心动。 曼波阿姨的舞技十分特殊,不但有西方芭蕾舞的基础,还融合了东方的精髓,退休后,就致力舞蹈教学,还独创了一些舞码,很受纽约高级知识分子的喜爱。 由于她不作大型的表演,所以,想看她独创的舞码,就必须到她开设的私人俱乐部观赏。当然,如果对方出得起价钱,而且又"安全可靠",她是不介意移师至对方指定的地点表演。 唯一的禁忌就是,她旗下的舞者,绝不可和客人有私下交易;否则一经查证属实就立即开除。这么做,无非是保持舞团的声誉与舞者的安全。 四年前,她和曼波阿姨习过舞蹈,一学就是三年,最后一年,她因课业繁忙,只是偶尔去那里练习,当然最重要的"功课",是替皮亚舅舅观察敌情! 可是,皮亚舅舅也太不够努力了,怎么把了这么多年,也没将曼波阿姨拐进礼堂?!真枉她当了四年的"探子"! 沙士皮亚见自己的心意一下子就被戳破,只能乾笑。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风叶儿促狭笑道。 "曼波舞团的要角──莎曼莎受伤了,但今晚她有个重要的客人要来看她的舞蹈,所以,曼波想请你代莎曼莎上场。"皮亚讪讪笑道。 "不会吧!?"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 曼波阿姨是她的老师,她理当帮忙,可是,她有两个月没练舞了,今晚就上场……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是如此。"沙士皮亚再认真不过地点头o "我想她不是这么轻率的人,何况她的学生这么多,而且个个舞艺精湛。"她还是不敢置信。 "但没有人比你更能跳好''妖姬''。"他据实以告。 "老天!"她突然惊叫一声,又瞥了一眼皮亚舅舅的脸,"是你把我卖了对不对?" "嘿……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实话实说,外加答应她,今晚你一定会上场。"沙士皮亚一脸赖定风叶儿的模样。 "你是什么舅舅?竟然为了女人出卖我!我不跳,那个舞码太、太──"太露骨! 她的确可以将那种迷魅男人的妖姬诠释个七八分,但会点这戏码的客人,八成是想看出舞之外的"肢体"! 老天,她才不干呢! "曼波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你未来的舅妈。"他讨好道。 "对,现在连''舅妈''也将我给卖了。"她气不过地嘟嘴道。 "叶儿──我的乖宝贝!"为爱疑迷的沙士皮亚,也顾不得形象地向她撒起娇。 "舅舅!"她感到头顶正冒着烟。 "对了,忘了提醒你,曼波说为了保护你,你可以破例戴上面具或是面纱表演,舞客也就不认识你了。而舅舅我也有个大礼要送你──"他这才想起"利诱"。 "面具……"这个主意还算差强人意!"那你打算怎么犒赏我这个大媒人?"她使坏的问。 "请你去本市最有名的蒂芬妮法式餐厅吃牛排。"他大方地宣布。 "不要。我要硕士学位。"她老神在在地威胁道。 "什么?!"连肚皮都在颤动,可见他有多激动。 "要不要一句话。" "你这个死丫头!简直、简直……"语不成句。 "别吵,我得先练习一下,只剩几个钟头了,真怕到时候漏气了。真弄不懂现在的艺术──雪子要我演等爱的女人!你和曼波阿姨要我跳妖姬!真是物欲横流的纽约!丑陋的纽约!"她翻了翻白眼,为什么她只能扮演这种角色? 沙士皮亚却正经的回了句:"叶儿,纽约虽然丑态横生,但你却是我看过最能将阴暗面演出光明的女孩。" "舅舅──"柔嗓倏地咽哑。 这是最好的赞美! 皮亚舅舅虽是个老顽童,但"沙士皮亚教授"却是戏剧界最严格及最出色的评审。他的褒奖,胜过所有的奖项。她也希望自己能为黑暗带来一丝光明……一如她的生命。 突然间,她想起那抹蜿蜓飘漾至心扉的儒雅身影……他正在等"她们母女"的消息,她该怎么做? ※     ※     ※ 金莎饭店的高级套房中,贾姬正点着凉菸,一肚子恼。 从没有人敢给自己排头吃,这个穆法亚却摆明了给她难堪!尤其……在那两个该死的女人相继出现后,就没正常过! 不行!她绝不能这么作罢! 抓起手机,她拨下一组电话号码。 "喂,帮我查一个人,她在出版界小有名气,笔名叫枫叶,所有她祖宗八代的事全都给我查出来,要多少钱,你只管开!"收线后,她得意地露出阴险的笑。 这笔帐,她可是会算在穆法亚身上的! 现在,她要去做个脸,洗个澎澎澡,然后…… 色诱他! 只是她没料到自己的算盘白拨了。 ※     ※     ※ 曼波私人俱乐部 小型的舞台仍有着专业的陈设与布置。诡谲的灯光下,曼波漾着自信的步子走上台。 "欢迎贵客临门。今晚的舞码正是金先生您待别指定的妖姬,希望您与您的贵客能尽兴而归。"话轻轻落下,她迅速退下,灯光再次暗了起来,舞台上迅速弥漫起雾气,诡魅的音乐也在这时流泄而出…… 这是一场独舞。 舞者这时从舞台的左方缓缓舞了出来,全身上下几近半透明,雪白的肌肤被两层炫彩的雪纱包裹住,在灯光与烟雾的交替作用,那美丽的胴体更加魅惑。 为了右小腿的跌伤疤痕,风叶儿还特别以缎带缠成花朵,打了个结系在上方,绝美的容颜已被她用面具遮了起来,唯一露出的只有那双眼。而她也因室内灯光昏暗,没法瞧见今天的观众,也就没有半点不自在。 勾魂的乐音在这时越来越大,金皓天凑近穆法亚的耳边低语:"这舞码是专门为你选的。" 穆法亚却没有回应,因为他已为台上如灵蛇腰身的舞者所吸t引,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带着邪魅的勾引,似要将人类最底层的原始欲望勾引出来……而且在勾引的同时,却又流露出不带鄙陋的天真,那是很矛盾的演出,而她,却能将它表演得到好处。 望着她那纤细的身段,穆法亚直觉这个舞者应该不是西方人,而且不是专业的芭蕾舞者。因为西方女性有着难以掩饰的宽骨架,即使再细腻的肌肤,毛细孔都隐约可见。但东方女子就不同,她们就是有一种独特的细致。而她,浑身上下没有芭蕾舞者勤于练舞的结实感,反而像是因喜爱而随性起舞的业余舞者! 她给人一种──用肢体诠释生命的感受。虽舞非舞,却又能舞出感情,舞出舞码中角色的灵魂。 金皓天满意地笑了,他也认为今天这个舞者将妖姬诠释得不错!因为穆法亚看傻了眼。 "大腿舞来了。"他又靠近穆法亚的耳边。 因为,这一刻,扮演妖姬的风叶儿真的将她那美丽匀称的大腿,轻松且流畅地对准了穆法亚的胸前,在距离他一个拳头的地方止住,这时一条水丝的彩带,绕过他的背脊,轻轻带往她的胸前…… 若隐若现的酥胸就这么跃入他的眼眸中……他的心突地漏跳一拍! "我想走了。"他极力克制霍然炸开的情绪。 "不好看!?"金皓天不敢置信。 他却不回应。 "曼波俱乐部的舞者都是一时之选,而且操行良好;曼波女士能够排除各方压力、独注清流,是非常难得的。你以为她们的表演是三流的钢管秀?"金皓天解释道,"我不会亏待我自己及好友的眼睛的!" 美丽的胴体他见多了,却没有她这么蛊惑人心的。 他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却有种……熟悉感。 但是……他怎么可能对一个舞娘有这种感觉? 就在风叶儿准备收回右腿时,那朵系在小腿上方的缎带突然松了,那隐隐结痂的伤口,霍地显露出来! 她先是一惊,旎即收回心神,迅速地回到舞台中心,继续摆动着腰肢,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般。 穆法亚也是一怔,却很快地回神,彷佛从迷雾森林中走出,一切变得清澄起来── 那个伤口和风叶儿受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一向过目不忘!何况,他对她注意的程度,早超过他的常态。 这个以作戏为乐的叶儿,会不会再一次客串演出呢? 那她知道今天的观众正是他吗? 如果知道,她还愿意来吗? 这么露骨的表演……他不想她为任何男人表演! 连他的死党都见过她这么──激情的演出!他的心口陡然炸开一个洞。 倏地,他抓紧扶手,不知是怒、还是恼的情绪,搅得他烦躁不穆法亚深深吸了口气,幽幽道:"她是谁?" "你有兴趣?"他也是一怔。 "回答我的问题。"穆法亚冷硬地道,完全不像平日的他。 金皓天却低声促笑,"我不知道,老兄。" 穆法亚这才转过头瞥了他一眼,想从他的话中找出真伪。 "曼波有个原则,绝不透露舞者姓名及一切私人资料,就是怕有人纠缠他们的舞者,闹出难听的绯闻。" 听他这么一说,穆法亚顿时松了口气,但仍不悦"她"为男人表演这么露骨的舞码,而且还穿得这么少……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我累了,我要回去。" "木!"他从没见过穆法亚这么失常且冲动的模样! 他一向是心静如水,八风不动,今儿个……是怎么回事? 和"她"有关吗? 但──他没理由认识这个舞者啊! 连他来了几回,也没见过这个女孩,他又怎么可能见过她? 穆法亚却不解释,迳自往外走去,金皓天也没拦他,只是让曼波夫人将帐单寄到他的公司,便匆匆离去。 出了俱乐部大门之后,早不见穆法亚的身影,本想拨手机给他,最后还是作罢,于是坐上自己的座车回金宅。 而穆法亚却在金皓天离开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直望着那扇俱乐部的大门── 他要等,等那个"女孩"出来! 他想证实心中所想的"她",是否就是先前的妖姬! ※     ※     ※ 曼波俱乐部的大门这时被打了开来…… 一个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十分密实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探了探暗沉的天空,撇了撇沛唇,又搓了搓双手,晶亮的瞳眸似在祈祷,最后,转身走进其中一条小道里。 穆法亚的心在颤抖,像个初尝爱情的少年…… 他跟随她的脚步走进小道中……彷佛追逐她的脚步,是他等待已久的事。 第六章 天空已如墨黑的布幕笼罩在纽约的小道中,这里往来的车人人少,连人都少得可怜。 只要是纽约人大都知道一个定律──夜晚尽量不要出门,尤其是单独出门。如果真要出门,最好找亮一点的地方走,而且身上必须带着几张五元、十元美金的小钞在身上,以防宵小抢劫时,藉以避开被暗杀的命运。 风叶儿当然明白这些基本定律;刚才曼波阿姨也曾想让俱乐部的男性工作人员送她到停车场,但她不想麻烦别人,尤其那个男孩对自己甚有好感,她不想给他机会,因而作罢。 如今走在这萧索的小道里,她开始有些后悔,连忙加快脚步往停车场走去。 而一直与她保持距离的穆法亚,看着她飞也似的身影,不禁有些担心。 照她这种横冲直撞的走路方式,很可能被突然闯出的车子撞伤! 她在慌什么? "铃……"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却吓着在他前方的风叶儿。 她匆匆往后一瞥,由于背光,她看不清穆法亚的模样,只知对方长得十分高大,而且一路向她疾行而来…… 她倏地转过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奔跑。 而身后的人亦如影随行,越发地加快脚步跟上来。 "老天,不要、不要!"她兀自低语,越跑越快。 "等一下──"穆法亚直觉她这么乱跑,一定会发生危险,想也不想就喊道。 砰地一声,接着听见刺耳的煞车声,而风叶儿则如被秋风刮下的红叶……倒了下来。 当下,穆法亚的心彷佛被车子辗了过去!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感觉与无助。 "叶儿!"他蹲近她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叶儿!回答我的话!回答我!"生平以来,他用尽力气喊道。 肇事的驾驶也匆匆赶至他们身边,"老天,我、我……" "闭嘴!快叫救护车!"穆法亚倏地大声喝令肇事者。! "请带我去──沙隆──医院。"风叶儿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低语。 "好!你撑着。沙隆医院在哪里?"他见救护车一时半刻可能也来不了,于是问着身后闯祸的美国佬。 美国男子慌乱地说:"我知道,上我的车──" 穆法亚一把抱起风叶儿,突然感到手腕传来湿黏黏的液体 是血!是她的血!正从她的腰间渗出…… "叶儿──"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慌乱无助。 他迅速地坐上那男子的车,几乎是失控地嚷道:"快开!稍有延误,你就拿命来赔!" "好、好!"美国佬望着风叶儿似要断气的容颜也吓坏了。 "叶儿──"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好怕!好怕,她就这么离开他了。 不!她是他的!不能任死神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第一次意识到,他是如此热切地渴望一个女人属于他。 他轻轻将她安置在座车后方,撕下自己的衣衫为她止血,却发现血一直流不停。 他瞬间更加无助。"开快点!" "先生,尊夫人是血友病的患者吗?"美国佬想也不想地问。 千万不要是!否则他的官司可吃大了! "为什么这么问?"他觉得事有蹊跷。 "因为沙隆医院是有名的血友病病患的专门医院。 "什么!?"他全身血液彷佛在瞬间被抽乾! 她是血友病的患者?难怪……血流不止。 "快!"他又令道。 "好,我会尽快!"美国佬慌乱以对。 穆法亚强令自己不可以自乱阵脚,火速拨着大哥大,"喂,立刻替我找到美国最好的血友病医生!一有消息就打我的手机!"冰冷的语气彷佛来自地底。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在乎一个人的生死,可是……这个女人,一个叫"风叶儿"女子却教他破了例。 他再度抱紧她,低语:"叶儿!我不准你有事!不准!" 她却没有反应……血继续从她的腰间渗出…… 那画面刺伤了他的眼,也撕碎了他一向自持平静的心。 老天,请别带她走! 从来不信鬼神的他,突然默祷了起来…… ※     ※     ※ 沙隆医院 此时,急诊室因为风叶儿的血流不止而忙碌,而她的主治大夫也从外地赶了过来。在一连串的急救中,总算让她的血暂时止住。 这时,杨医师才扯下口罩面向穆法亚,"谢谢你在第一时间内1将她送到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一迳走向她。 他轻轻地执起她没有吊点滴的手,缓缓地抚着,怅然的轻愁悄悄地缠住他向来云淡风清的心,说不上来的依恋与矛盾,不断地在胸口发酵鼓胀…… 杨医师不介意他的无礼,走近他们,"你知道她的舅舅什么时候会来?" 虽然穆法亚支付她的一切医疗费用,但是她一向是由沙士皮亚带来就诊的,如今,这个陌生男子出手阔绰得令他起疑。 从他握住风叶儿的手看来,他们应该不是泛泛之交,但他从没见过穆法亚这号人物。而且以叶儿的个性,他知道,她根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她得这种病!而这个俊雅的男子却知道,而且送她来这里。 穆法亚也是一怔,"舅舅?" "你不知道?"杨医师这下子就更弄不懂他俩的关系了。"你和她究竟是──" "她的舅舅是什么人?"穆法亚反问。 "你──"好个霸气的男人!"他叫沙士皮亚。" 是他!沙士皮亚那张戏味十足的脸,突然钻入他的脑海里…… 原来,他是她的舅舅,而非"同居人"! 他不觉莞尔,嘴角掀了掀,微微地笑了。 "我通知他了。"他不再多话,眼又回到风叶儿沉静的脸上。 她真是个独特的女孩。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不断地创造奇迹,她那变化万千的风貌,总教他目不暇给。 她总是演活每一个角色,不论是风中的雪纱女孩、林中等爱的女人,或是今夜的妖姬,她都扮来入木"十分";就连枫叶与枫叶的女儿她都收放自如,让人情不自禁为她喝采。 只是……真正的枫叶究竟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喂。" "总裁,我们已经找到全国最优秀的血友病专科医师了。" "在哪里?"他肃冷以对,完全不见先前的温柔。 "在波土顿……"电话那端的人钜细靡遗地报告着。 "立刻安排住院手续,如果可行,我想今晚成行。"他再次发出号令。 就在这时,沙士皮亚的声音传来,"我的宝贝──" 杨医师连忙领他到穆法亚的身后。 沙士皮亚一见到那颀长的身躯,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是你!"当他回家听见答录机的声音,就在想是不是穆法亚,没料到真的是他! 为什么叶儿……遇见他,就如红叶碰见秋风,只需他轻轻一吹,叶儿就随风飘散…… "皮亚。"穆法亚转过身子,这才松开握住风叶儿的手。 "你会害死她的!"沙士皮亚隐约知道了,她的车祸和他脱不了干系。 "我会负全责。"他毫不介怀沙士皮亚的指责,甚至希望他能痛责他。 "怎么负责?医药费?我们不希罕。我只希望她安然无事,快快乐乐的过一生,这些你负得了责吗?" "我也许不能保她一生快快乐乐,就算上帝也不能,但我可以保她此刻与未来康复后的路,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好。"穆法亚毫不骄矜地陈述事实。 "这话该是杨医师说的吧!"沙士皮亚已因叶儿的伤势,对他心有芥蒂。 "我不否认他的能力。但是就医学的观点而言,他是消极地在为叶儿的生命作努力,而劳克斯医师却可以给叶儿更积极的治疗。"他不疾不徐地说。 "劳克斯?劳克斯?海顿医师?"杨医师突然瞠目结舌。 "他是谁?"沙士皮亚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一望向杨医师,就看到他眼中满是惊诧与崇拜。 "他是全美,不,是全球血液疾病的权威,任何有关血液方面的患者,如果有机会得到他的救治,无非是打了一剂强心针。"杨医生极力地说着他所知道的事。 "你想做什么?"沙士皮亚防心未除。 "我要带她直飞波士顿。"他轻轻地说,却饱含力道。 "你以为你是谁?"沙士皮亚勉力稳住心神。 "让叶儿生命变得不一样的人。"他轻轻扯动嘴角,"而且就是现在。" "现在?"沙士皮亚与杨医师同时讶然出声。 "只怕没有随行医生、医疗设备,还有飞机……"杨医生比他还焦急。 这时,急诊室外倏地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十几名冷静的医护人员,向他们快速地走过来。 "这不就来了。"他仍旧平静无波地睇着逐渐走近自己的人员。 "飞机呢?"杨医生又问,彷佛现在所见只是幻象。 "就在贵院的顶楼。"他从容以对。 "我不同意!这太冒险了。"沙士皮亚似乎也不相信眼前所见。 穆法亚却在这时再度握住风叶儿的手,不语,却以一种刺探的波光看着这位爱甥女至深的长者…… 时间彷佛静止了。 而他的大掌却一再传着温热至另一端的小手,彷佛宣告他才是她的守护神。 "穆先生,一切已备妥,就等病人上飞机。"为首的医护人员向前报告。 "嗯。"他仍旧不语,只是望着沙士皮亚,大掌仍不离开叶儿的柔荑。 像一场持久战,谁撑得久,胜利就是谁的! 其他人弄不明白穆法亚为何不动作,只是等待? 这时,他弯下身子,珍爱无比地在风叶儿的手背上,印下他的吻……绿色的瞳眸仍旧盯着沙士皮亚。 这时,沉睡的小手突然微微动了动。 难以言喻的惊诧与感激,旋即在穆法亚的心底激荡着。 他牢牢地回握住她,怎么也不肯松手。而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执著,也柔柔地与他合握。 这个小动作,让他猛烈地想喊嚷,却被他使尽全力压下,因为,他与沙士皮亚的"仗"未了。 绿眸再次对上他老的,没有退缩,也绝不退缩。 "年轻人,你小赢一回。"沙士皮亚终于放行。 "谢谢你,没有你的首肯,虽然我依旧是赢家,但却失去你的祝福与信赖,赢得并不光采。"窒压在胸口的巨石,顿时消失了。 好个不形于色的骄傲大男孩!沙士皮亚摇了摇头,苦笑。 风丫头和他在一块……真的讨得到便宜吗? 他就是知道,叶儿和他的交会是必然,而且也会擦出火花…… 只希望这火花,不会太短暂! ※     ※     ※ 波士顿 穆法亚连夜将风叶儿送到波士顿最著名的医院治疗,而这间医院可以说是"富贵人家的就医天堂"。 位于两百公尺高的山顶延续而下,满山妆美织锦枫红,投影在湛蓝的湖面,彷佛山与湖都随着红叶一起燃烧,不意仰头向上探去,天际云雾莹幽、袅绕飘升,棉絮似地变化出无数种形态,美丽极了。 床榻上的女孩似乎仍未醒来,穆法亚也一夜未阖眼,却让沙士皮亚先行住进他在波士顿市郊的别墅中。 他刻意关上手机,只打了通电话给金皓天,说明自己来波士顿,其他人就完全不知他的行踪了。 想起昨夜血泊中的风叶儿,他突然恨起手机的铃声……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铃声,她也不会如惊弓之鸟飞身疾行。如果没有胡乱冲撞,也就不会……受伤! 他深喟了口气,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又开始轻轻地抚着她的柔荑,似自问般低语:"叶儿,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 她却没有回应。 他不介意。他知道昨夜繁琐的检查,让她累坏了,而且失血过多,想有好精神恐怕也很难。 他索性将脸凑近她的小手,迳自来回磨蹭着……最后与她十指交错…… 突地,一句──"执子之手,与子白首"闪进了他的脑海。 他的心因为这一趟纽约行,完全迷失了。 他试图找回平静,却发现他心甘情愿追随着那抹随风飘扬的叶儿起舞…… 心痛的感觉再次侵蚀他的胸口;吻,就这么落在她的手心上 她似有所感地睁开双瞳── 依旧俊雅卓尔的脸孔近在咫尺,她一下子不能相信眼下所见。 "是我。"他肯定地道。 她又探了探这病房的四周。 自有记忆以来,她一直与医院结缘,只是这病房……豪华得离谱,八成是特等病房。 又是他救了她?怎么这么巧? 他似乎看出她的困惑,"我想我吓到你了,所以,你──就发生车祸。我很抱歉。"他仍旧没放开她的手。 她这才察觉自己的手被亲密的锁在他掌中,于是急于抽回,"没关系。不过,我却介意你乘人之危。"她暗指自己的小手被偷握的事。 他却笑了。 这个险些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女孩,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她的父母究竟是如何教育她的?真是教人刮目相看。 "我这有。"他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她却夸张地往后挪,"留给其他的女人吧!" "没有别的女人。"他笃定地说,双眼灼热而恳切。 她却退缩了。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不会是对自己有么丁点暗示吧? 探着她变化万千的小脸,他再次浅笑,"相信吧,小叶子。" "什么小叶子,叫这么亲热做什么?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她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说。 顿时,他的俊容有一瞬间的凝窒,却在下秒钟回神,"那他叫什么呢?" "你管太多了。"她心虚道。 他又笑了,"因为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我不管你,小心被赶出这间伯尔得医院。" "伯尔得医院?我们现在在波士顿?"她低声惊叫。 这是全美最好的血友病专科医院,而且劳克斯?海顿医生更是这里最权威的主治大夫。她……在这里? "是的。"他据实以对。 "为什么?"她一时情绪激动。 "我是肇事者,只好这么做。"他环胸故作轻松状。 "你──"他是那个跟踪者?怎么会这样? 那她不是自己吓自己了? 她再看了病房一眼──这医院的费用一定很贵,不成! "我要出院!"她连忙低嚷。 "不行!"他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我不想欠你这么大的人情。"她推拒。 "你什么也不欠我,你只要安心养病,明儿个皮亚舅舅就会过来看你。" "皮亚舅舅?你、你──叫他什么?" "皮亚舅舅啊。"他又低笑。 "谁准你这么喊他的?"他们又不是亲戚。 "他啊!因为,我现在和他老人家是同居人了。"他忆及沙士皮亚首次骗他的模样,如今用在她身上……似乎有种甜滋滋的感觉。 "老天!"她发现自己的血压开始升高了。 "你们明明是亲戚,为什么要骗我?"他问。 "是他骗你,我可没有!"她连忙撇清。 "没有?"他诡谲地睇着她,"那枫叶女士的事怎么说?还有……"他轻轻地掀开她的被单,右小腿的伤痕再现,"妖姬……你表现得很好,我很期待再次看到你表演。不过,只能为我独舞。" "你、你──"她用力扯下被单,"你是那晚的客人!?"老天,她到底出了什么洋相啊! 他……他知道她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她……以后要怎么"表演"呢? 他再度看出她的窘迫,又悄悄地执起她的手,"永远躲在角色的背后,有一天会忘了哪一个才是自己。" "你──"她有些恼,也有些慌,却不知用什么话回堵他。 "你用心演出的每个角色,我都喜欢,因为她们都呈现出特别的生命力;但我想看──这里的你。"他轻轻引她的手到她的心口。 她突然不语。 这个男人的心像颗剔透的水晶,任何人在他面前总是无法遁形,他却永远都保持着自我的光洁与纯静,让人很难漠视他的存在。 "你──"她很想问,他…… 精灿的波光似在鼓励她,极浅的笑意正是最好的回应。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终于问出。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他又笑了,仍然握住她的小手。 这一次,她却没有抽回手来。 他似乎……开始依赖这股淡淡的温度…… 第七章 大红的枫叶布满了整个山头与医院的四周,风叶儿正由穆法亚以轮椅推至后山的庭园散心。 凭良心说,风叶儿真的有点受宠若惊,像穆法亚这么一个优秀、又事业有成的俊绝男子,是不需要为她这么一个小人物推轮椅的。 其实,那天的车祸,她的身体除了大量出血之外,并无其他严重的伤,这个男人真的太小题大作了。 穆法亚为她找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便停了下来,任山风轻轻拂过他们。 他们在彼此心中都占了一个很难抹煞的位置,但谁也没有火辣地宣誓或是告白。以外人的眼光看来,他们不像热恋中的情侣,反倒像是默默关怀与心系彼此的夫妻。 突然,风叶儿划破沉默,"你为什么还不回西雅图?"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他淡笑道,并将轮椅固定住,再缓缓地走到她的正前方,坐在落满枫叶的草地上。 风儿轻轻掠过他直而滑顺的短发,宛若漫画中的男主角,俊美又不真实。 她看傻了。 他……这么尊贵的人,竟然会随地而坐,而且完全不在乎地上是否乾净!为什么呢? 他凝视着那双不可置信的灵瞳,又笑了,"我常坐在自家的庭园草地上,就像现在。"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她……对他的认识近乎陌生,却又为他着迷。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你知道,我为什么是五行社成员的''木''吗?"他正引导她走进自己的世界。 她摇了摇头,但探究的心,让她的明眸更加晶莹。 现在的她好美!他再次惊诧。 没有一个病人可以像她这么美!美在她的精神,美在她的好奇……难怪他会为她留下! "不单是因为我姓穆,也不是我家从事木业生意,而是我的命盘──属木。" "那么,其他四个成员也是因为他们的命里带金、带水了?"她好奇地问。 "你会中国人的五行八卦?"他有点惊讶。 "我父亲是中国人,他热爱中国文化,所以,他的''本领''全强迫输进了我这里。"她顽皮地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很幸运。"他下了评语。 "以前不觉得,但年龄越大,就越感觉到。可惜──"她欲言又止。 他也察觉这些天只有沙士皮亚来看她,一直没见到她的双亲,连一通电话也没有,问皮亚,他只是要自己去问叶儿。 他没问。不是不关心,而是──那是痛处! 见他不语,她很感激,也有一点点的失落。 因为,他不像大部分的"好心人",会嘘寒问暖,更甚者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打着关心的口号,挖尽你的隐私,让你无地自容。 她曾暗誓,要让这个男人为爱发狂、大笑、大怒…… 当时,只因为看不惯他的从容与冷静,所以想挑战。如今…… 她不敢想。 因为,她怕引起他的爱与狂,她付不起改变他的代价。 他太优秀,不是她这种"瑕疵品"配得上的。 以前,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瑕疵品,因为,她不曾真心过。 她很想像一般的女孩,大谈几场恋爱,然后潇洒分手……最后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独自死去。 反正她的病,只适合恋爱,而不宜怀孕生子……而以穆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家族,根本不可能容下她这样的媳妇! 她想,自己对他是动了念,也植了情……所以,不敢轻易挑动那情弦!这是放了他,也是饶了自己。 秋风再次拂来…… 顿时,她想扮演好另一个角色──永不爱上他的角色! 只怕这比演任何角色都还困难。 "你为什么还不走?"她又回到先前的问题。 "因为,我的作者与著作权人,还没有回答我何时可以见面讨论问题啊。"这一次,他没看穿她的演技。 "她们委托我这个经纪人转告你,直接将合约寄过来吧,她们将迅速签名解约。"她说得十分慎重。 他看出她的决绝,却四两拨千金,"但经纪人你也在生病呀。" 他太聪明,也太冷静!这仗……她打得好苦啊! "安啦,我明天就出院了。" "那请问你旗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作者?"他追问。 "为什么这么问?"她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因为──"他突然爬了起来,跪在她面前,凑近她的容颜,"我不想失去和你联络的藉口。" 这话说得含蓄,却又露骨,霎时,她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他平静不过的俊颜。 他只是浅浅地笑着,不解释,也不否认。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替你拿件外套,天凉了。"旋即站起身子,他缓步往她身后走去,似要留下疑问,让她慢慢咀嚼。 其实,这句告白,对他也是困难的。 他从不曾对一个女人有这么深的眷恋,深到可以为她放下所有。 所以他怕她躲回壳里!所以,连示爱……都得说得小心翼翼。 唉! 风叶儿望着穆法亚走远的身影,一颗心百转千回……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小女娃在她面前跌倒了,撒娇地哭喊道:"妈咪!" 娇俏的小脸根本没有半点眼泪,有的只是期盼母亲营救的娇憨。 这小精灵这么小就懂得"利用"母亲的爱! 她笑了。 本想下来扶她一把,旋即想到小女娃可能只要她的妈咪,而非她这个阿姨,于是作罢。 这时,小女孩的身后传来浑厚的男声,"妮妮,爹地抱。" 风叶儿倏地朝男子看了去── 好一张成熟却带着风霜的脸,英俊中还夹着不易察觉的落落寡欢。 "我不要爹地抱,我要妈咪!"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妮妮,不要胡闹,你知道──"男子欲言又止。 "妈咪每天晚上都有来看妮妮!都有来!她没有上天堂!没有!"小女娃登时激动地尖叫起来,索性在地上哭闹。 男子却不语,瞥了风叶儿一眼,弯下身抱起小女娃。"妮妮,我带你去找妈咪。"男子只好扯谎。 哭声在这时戛然止歇,小女娃双手满足地抱着男子的颈子,"好、好,太棒了!" 男子一路抱着小女孩渐行渐远…… 风叶儿才从这段插曲醒过来! 她自己的妈咪也在天堂!突地,悲从中来。 记得父新曾经像那个男子一样将自己抱在怀中,告诉她,妈咪当初偷偷设计父亲,让她怀孕,临盆后,足足在鬼门关徘徊了两晚。 那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夜晚!于是他发誓绝不让她再受孕,迳自结扎。 因为,他不想失去她妈咪!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的痛与苦,也能明了刚才那个男子脸上的落寞与无奈。 一个没有母亲的小女孩,外加一个失去妻子的丈夫,在这个萧索的秋天……似乎更加地感伤。 她不能让另一个男人为她哀伤,不能! "想什么这么入神?"穆法亚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同时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没什么,我想回去了。"矜冷似清泉的语调,夹着刻意趋离的态势。 穆法亚瞬间嗅到一抹危机,于是回过身子看着那对走远的父女……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回去了。"她又说了一次,语调依然矜淡。 "是的,女王陛下。"他试图以幽默划破她的趋离。 "你应该不是会讲这种话的人。"她甚惊,却故意冷音清扬。 他却苦笑,"你认为我是哪种人?又该说什么话?"他弯下身子,打开轮椅的保险,缓缓地推着轮椅。 此刻,她像是被葛藤攀住颈项,半句话也说不上来。 淡淡的嗓音再次逸出,"看,天边的夕阳真美。" 她顺着他的话,看着布满霞光的天边。 "波士顿最美的景致就在枫叶片片的秋季,而黄昏更是美的极致,错过了,很可惜。"他像是赞美景致,又似余言未尽。 "你想说什么?"她还是忍不住地问。 "你真是我见过最懂人心的女孩。"他笑了。 她肯说话,表示心门没有完全阖上,那么就有希望。 "这不会是你想告诉我的话吧?"她刻意漠视他的赞美。 轻喟之后,他仍旧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太阳下山,明天还会升起。这个秋天过去,明年还会再来。" "但是明天的黄昏,不是今天的夕阳;明年的秋天,也不是今年的秋季。"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笑了,像狡狐一般,"所以,你若想要观赏今天的夕阳就趁现在;若想获得一份爱,或是一个家庭,就不要放手!"慵懒的音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轻轻落下的话,却在她的胸中激起澎湃的激流,回荡不已…… 他又将轮椅停下,面对她,"叶儿,聪慧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双眼没有放过她的丝毫表情。 她不语,心再度狂跃。 "我等你以心易心。"突地,他凑近她…… 她的心似要跳出胸口,双手软弱无力,想躲开,却又不敢动;隐约中,就是希望──有什么事会发生。 他的吻真的落下──却是落在她的鼻心。 他又笑了。 望着她惊惶又期待的瞳眸,他知道她对自己没有断情、断念。 "下次,我的吻就落在这里。在它还未落定时,不准其他男人占据!否则──"温文尔雅的嗓音,旋即化作一阵厉风刮进她的耳际,"杀无赦。" 她再次惊诧他的表现,久久不能回神。 谁说秋天是沁凉萧索的,秋阳有时更教人头昏脑钝,无法清醒…… ※     ※     ※ 纽约市 金莎饭店 "铃……"贾姬的手机响了起来。 "什么人?"冰冷的口气,夹着七分骄矜。 "这里是哈拉侦信社,您所委托调查的事情,我们已经传进您的电子信箱中;至于穆先生的下落,目前仅知他在波士顿,若有更明确的地点,我们会与您联络。"对方公事公办地说。 关机后,贾姬立刻打开手提电脑── 画面上传来了惊人的内幕,令她花容变色与震怒。 该死的女人!敢抢她的男人,就必须付出代价!而且是惨痛的代价! 得意的嘴角正挂着邪佞的笑容,阴谋也正在形成…… 血友病! 哈……真是天助我也! 这时,她再度打开手机,"美国联合航空公司吗?我要一张头等舱直飞波士顿的机位……回程──两张……" 关上手机后,彩妆的脸顿时转换成嗜血的狰狞……两道蓝瞳随之一凛,射出阴绝的波光…… 她的男人,任何人都动不得!包括她──风叶儿及枫叶。 ※     ※     ※ 这就够了! 有些女人似野姜花,几小时就开花;有的女人似铁树……得苦等许多年才会开花结果。 她──就是铁树吧!? 谁叫他就是为这么一个需要长期等待的女孩动了心呢? 正因如此,等待,就成了他既定的命运。 伯尔得医院的头等病房 纤弱的身影站在晨光的玻璃窗前,单薄地彷佛一眨眼便会消失无踪。 穆法亚站在门边看了好久,仍不忍打扰她的沉思。 打从认识她,她的美总是揉着狡黠、灵动;然今,竟成了缥缈的云絮,风一吹便会散掉…… 看来她乍现的目的,只是为了毁了他的冷静。 风叶儿似有所感地回过身子,朝他极浅地笑着。 "今天好吗?"他紧紧锁住她的表情,想探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他从没有这么渴望了解一个人,而她──风叶儿却轻易攻占他全部的心间。 "今天才开始,怎么知道好不好?"她饶富兴味地笑答。 "调皮。"他走近她,极为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要不要推你去走走?" "不要对我太好。"她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扣在掌中。 "好?"思量的表情几乎掐得她无法呼吸,"这就叫作好?"云淡风清的波光更教她心跳加速,"我的好,你还没有真正尝到呢。"深沉地睇视,还含着难以釐清的情愫。 "就此打住吧,我承受不起。"她断然拒绝。 指尖轻巧地掩住她的朱唇,"你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坚强与勇敢。记得昨天傍晚我说的话吗?如果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不要。"螓首轻晃,似乎害怕面对现实。 "属于今天的晨光,也在此时,走,我们去散步。"他问也没问就将她抱在怀中,往放置轮椅的角落走去。 惊惶浇灌她一身,自信登时有了裂缝…… "放我下来!放我──"火红倏染双颊。 他却置若罔闻,一贯执行他的决意。 "你、你一向都这么霸道吗?"她怒指他的造次。 已走近角落的穆法亚,仍将她抱在怀中,慑人的两泓深幽,忽然狂妄地绕住她的眼、她的心,迷了她的魂…… "没有人会用''霸道''形容我,你是第一个。他们都形容我温文儒雅、卓尔不凡、沉稳俊雅……还想听更多的辞儿吗?"他突然戏谑道,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被那些词"定型"了。 "那是假象!"她急嚷,双拳刻意推开他。 "哈!"朗笑霍地落下。 她看怔了。他──笑了,而且是大笑。 原来真心才能换得他的真情流露!? 天啊!她怕自己是越陷越深了。 "叶儿,这世上只有你看出那是假象。看来,你对我很用心。"他打从心底欢喜。 "谁对你用心,你别往脸上贴金!我才没有!"她喊得激动,却听得出那里头的虚软。 "对一个人用心又不丢脸,为什么要否认?"他的脸凑近她。 "你、你要做什么?"她想起他昨天的话,心又急跳了起来。 "你猜──"吻便落了下来……他的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柔,令人微醺、沉醉……轻轻地将她放回床榻之上,辗转磨蹭她的唇,软化了她的逃避与抗拒。 抑不住由心底升起那股异样的燥热,她不禁呻吟,任他的热情在唇齿间放纵。 他想,他是放不开她了。 这个女人要命地惹他专注,甚至破天荒地有了无理的企盼──想命令她只准看他、只能想他。 他却知道,再深吻下去,怕自己会在这里要了她! 她是他众里寻觅千百度的佳人、瑰宝!他不能这么草率地要了她,不管美国的性生活再怎么开放,对待她,永远都该是最尊贵的。 倏地,他的吻落在她的粉颊上,轻声低喃了两句德语── "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爱你!" 而她在这低语中渐渐回神。 她不懂德语,但从他款款深情的眸光中,读出他的真心与真情。矛盾的情结,再次袭来…… "不要对我太──"话未尽,又被那温热的指尖堵住。 "我想、我愿意,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不要阻止它的发生。"因为他收不回来了。这话,他却没有告诉她。 她沉默了。 砰地一声,门在这时被无礼地打了开来,也震散他俩的亲密。 "谁让你来这里的?"穆法亚的眼中,倏地掠过一道诡异的冷锋。 "穆总裁,有关枫叶女士的事,我必须立刻向您报告,请借一步说话。"贾姬不称他"法亚",也就是逼着他公私分明。眼角却不忘挑釁地瞥了一眼风叶儿,一副走着瞧的示威神色。 "叶儿,我去去就回来。"他轻柔地唤着她。 这看得贾姬双瞳冒火。 "不急。"她撇了撇唇,一脸不以为意。 当门扉关上的那一刻,她却如斗败的公鸡,双肩颓了下来 该来的还是会来,她不该奢想的。 窗外的蓝天,突地多了几片乌云…… 第八章 与穆法亚站在医院的庭园里,贾姬故意伸伸懒腰,没有立即切入正题的优闲模样。 穆法亚索性往回走,懒得理会她。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连忙拉住他,"法亚──" "最好不要假公济私,你知道后果的。"他冰冷以对。 "究竟是谁假公济私?"贾姬声音拔尖了起来。 穆法亚心头一凛。他的确一直在假公济私。 "拿去!"她将一份资料塞进他的手中。"这里有关那个装病女人的一切事情!还有枫叶!" "不准你这么说她!"他动怒了,脸部的线条却依然不变。 "她就是枫叶的女儿。"贾姬怒道。 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你知道!?"贾姬快抓狂了。 "还有呢?"他没翻那叠资料,反正有这个播报机,他根本不用费力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她老娘──枫叶已在两个月前去世!所以那天来饭店的女人是个冒牌货!我不知道这个心思狡诈的女人在搞什么名堂,但身为穆林的总编辑,我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声量之大立刻引来侧目。 "贾姬,你好像忘了谁才是老板。"他的确很惊讶枫叶已经去世的事,但这些天她一直没有来看自己的独生女,他已发觉不寻常,只是没料到会是这样。 难怪,当日叶儿要说──她如果没有灵感呢! 因为,她不是枫叶,又怎能代母操刀? 他迳自沉浸在思绪中,缓步往回走。 "法亚!法亚!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有?你别走啊!"她鸡猫子鬼叫起来,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极大的噪音一直朝他窜来。 忽然,他一个大转身,一道森冷划下。"你听好,不要跟着我,现在有关枫叶的事,你不准插手。" 贾姬旋即怔在原地。 他……从没有用这么冰冷无情的口气对她说过话,从来没有! 一定是那个妖精让他改变的!她一定要讨回公道,一定要! 心念一定,她决定改弦易辙,露出讨好的笑靥,"好,你是老板,你说了就算。"但可别后悔今日这么对她! 转过身子,她朝停车场走去,在这时拨了一通电话,"喂……" ※     ※     ※ 一分钟后,穆法亚父亲身边的亲信突然挡住他的去路。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那是一种阴谋。 "少爷,老爷要你立刻和他联络。"男子必恭必敬地立于前方。 他深深吸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男子默默地与他维持十公尺的距离。 穆法亚重新开手机,"喂,爹地……" 收线后,他一脸沉重。 "少爷,要我送您到波士顿的家吗?"停了一秒钟,那人又说,老爷在那里等您。" "你先回去。"穆法亚浑身溢出不可造次的气魄。 男子本想再搬出老爷,最后还是吞回口中的话,"少爷,请尽快回家。" 穆法亚一语不发,直往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却不见风叶儿,他突然感到惊恐,一路冲出病房…… 她会去哪里? 她现在的体力虽然可以走,但能走的范围很有限;若是坐轮椅……也许可以走得远一点,应该还在这附近才是。 对!他该到医院的庭院碰碰运气。 他越跑越慌……原来无法掌握她的行踪,是这么地蚀人心魄! 老天!她到底在哪里? "叶儿!叶儿!"他不顾一切地大叫,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     ※     ※ 风叶儿此刻却是被贾姬押到医院的后山,粗鲁地将她置于危险边缘。 "你想做什么?"她冷怒地瞪着这一身红的火鸡。 "风叶儿,你凭什么和我抢法亚?!瞧你一身要死不活的病,法亚是同情你才会带你来此就医,也好藉机让你相信他的真诚,让你代表枫叶继续和我们合作!可惜,我已经告诉他真相──你老娘挂了!所以,他让我来转告你,你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他不想和一个死人及不诚实的人合作。你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 闻言,风叶儿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却不想让这只火鸡看笑话,"让他自己跟我说。" "凭什么?他老爹已经飞来波士顿,就是要你死了这条心,我们马上就会在这儿结婚。不过,我可不欢迎你这个病西施。"贾姬趾高气昂地宣告她的胜利。 "恭喜你,作白日梦的火鸡!穆法亚和谁结婚都不干我的事,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他的新娘。因为,你配不上他!别再自讨没趣。"她虽振振有辞,但心已开始摇摆,泪也涌入腹中,却怎么也不让贾姬看扁自己。 她是最佳演员──风叶儿,而不是任人欺凌的可怜女人!尤其面对这只火鸡,她绝不示弱。 贾姬闻言,简直气炸了!"你去死吧!敢和我斗,下场就是──哈──"她打开轮椅的保险,用力将轮椅往山下推…… 风叶儿在这时站了起来,却被轮椅打个正着,连人带椅掉下山坡…… 火红的身影立刻遁逃,恰好和迎面而来的壮硕男子撞个正着,连句道歉的话也没说,就匆匆离开现场。 男子觉得她有点怪异,却没有深思,但好巧不巧,他女儿手中的皮球,竟在这时滑落山下…… "爹地,我的球──我要我的球。"小女娃哇哇叫道。 他往前一看,立刻看见这所医院病人独有的粉红衣衫,瘫在青草中! 有人跌下山坡!可能伤得不轻,因为她一动也不动。 男子朝小女娃叫道:"妮妮,爹地下去捡球,你在这里等我。" 小女娃点了点头,也靠近山坡边。"是那个阿姨!"她突然大叫。 男子才发现,一头长发及腰的女孩,正是昨天遇见的风叶儿,急匆匆滑下去,一把抱起她,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叶儿!叶儿!"穆法亚的声音已渐渐传来。 男子上了坡地,就听见穆法亚焦躁的急呼,一对上那双绿色眼瞳,他立即察觉出穆法亚的震怒。 "你把她怎么了!?"穆法亚夹棍带棒地怒问,情绪再次失控。 "我没把她怎么了,而是有人疏忽她,让她遭到危险了!"男子一脸刚毅。 "把她还给我!"穆法亚已失去判断力,急于抢回人。 "你是她什么人?谁知道你是否心怀不轨!"男子仍旧往前行,准备立刻回急诊室,因为,他发现风叶儿在流血。 "你把她还给我!"穆法亚第一次以震怒的口吻命令人,执意从他手中抢人。 男子这才发现他的真诚,于是让步了。"快送她到急诊室,她流血不止。" "该死!"穆法亚头也不回地抱着风叶儿往前跑…… 一路都是她的血。 "叶儿,叶儿!听见我在叫你吗?回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咽哑。 恐惧失去的感觉,宛若绳索绕住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他这么爱她!爱到害怕失去她。 "劳克斯!劳克斯!快点过来!"他大喊着。 急诊室的医护人员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向来优雅的男子,竟然为了手中的女孩失控! "该死!你们没看见病人在大量出血吗?"他怒吼,再次失去冷静,"去叫劳克斯立刻过来!我说立刻!" 住院医生这才回神,立刻按下劳克斯的专线。 "还不先做急救处理!"他又命令愣在一旁的医护人员。 这时一只小手轻轻地抚住穆法亚的大掌…… 仿若电流窜入他的心脏,惊颤不已。 他低下头,她迎向他的目光,苍白的容颜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别坏了你的好形象。"气虚地又道:"你是──绅士。" 小手来回地在他的手背上轻抚着,顿时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与震怒。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他苦笑了。 "因为我是风叶儿。"她虚弱地笑言。 "独一无二的。"他有感而发地说。 "记住你说过的话哦──"突然她感到好累,而且好冷,眼前似乎开始花白…… 不!她不想睡着!不想! 她要看法亚,她想看他。 第一次,她不认命地不想睡着,只因为,她看见一个打动她心扉的男人,为她发狂、发怒了! 她感到……好幸福! 最后,她还是支持不住地昏了过去。 "叶儿!叶儿……"穆法亚狂吼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她却听不见了。 隐约中,她彷佛梦见他告诉她,她才是他的新娘,而不是那只火鸡!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起来…… ※     ※     ※ 穆法亚看着病床上的风叶儿,心思不禁飞远了……他忆起她第一次在风铃工作室外边,担任模特儿的自信模样。 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她指贾姬是只火鸡!还不忘附耳上来警告他──换一个女人,她配不上他! 对一个初识者,她的大胆行径真的让他印象深刻。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已在他的心田扎根…… 忽然,他感到腰间有股振动的感觉──是他的手机响了。 看了看号码,他缓缓走出病房。 "喂。" "法亚,让老爸来催你回家,好像过分了点。"对方传来半戏谑的声音。 "对不起,爸。"穆法亚从风叶儿失血至今仍未与父亲联络,就更别说回到波士顿郊区的别墅了。 "儿子,那个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穆青山平静地问。 "难道贾姬没有向你打小报告?"他冷冷地回道。 "我只想从我儿子口中听到事实与真相,那个法国妞华而不实,我又不是老糊涂。" "那你为什么会来波土顿?"他不完全相信老爸的说辞。 "我的儿子失踪了,连手机都关了,而贾姬刚好传来你的去处,我当然得来这里看看,何况,这里有我与你母亲许多共同的记忆。"谈到已逝的妻子,穆青山充满了怀念。 "对不起。"穆法亚撤去心防。 "我不是要你道歉认错,只是想知道那个弄得你失去理性的女娃,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没有清醒。"他有些无奈。 "她有血友病?"穆青山又问。 他却不语。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没有兄弟姊妹,父亲一直希望他早日成婚,生一窝子的小仔仔或小女娃,让他穆氏一门热热闹闹的。 真弄不懂他老人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会生一大堆小孩来争遗产! "法亚,我想,你一直都明白我对你的期望,尤其是婚姻──" "别说了,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女人冠上我的姓!"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穆青山顿时一语不发。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收线,却又不出声。 "难怪──难怪算命的说──"穆青山突然语重心长,却又欲i言又止。 "我不相信江湖术士说的话!"他再次失控。 自从风叶儿住进医院以来,他发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冷静自持、从容优雅的穆法亚;而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为心爱女子而焦急的平凡男人。 "好,很好,我也不想相信。那么做给我看!我想看看我的独子,是否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再见了。"穆青山旋即收线。 穆法亚却一直握着手机,一颗心宛若被大石重重地压住,呼吸困难。 他爱她,以生命爱着她。 他也爱他老爸,也曾在母亲临终前承诺,绝不做让父亲伤心的事。如今……她的病,让他陷入两难。苍天若有灵,请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有生以来,他发现自己第一次犹豫不定。 ※     ※     ※ 穆法亚重新折回病房时,就发现一身火红的贾姬从里头慌乱地走出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隽冷的声音,饱含不易察觉的怒气。 "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为什么不能来?"贾姬壮着胆子回话。 他却一把揪住她的皓腕,"说实话!别逼我动粗。"最后两个字仿若来自地府的寒冰。 "你、你──我──"贾姬惊悸地瞥着他。 "说!" "是──是你老爸让我来这里探病的。"她扯谎。 穆法亚仍不松手,却以另一只手准备拨电话,"我们现在就来印证一下,你讲的是不是真话!" 贾姬顿时抽了口气,目瞪如铃,惊惶不已。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他知道她扯谎,霍然明白,叶儿绝不是自己跌到山坡底下的! 就在贾姬拔腿就跑的当下,他又喊住她,"如果我知道是你害了她,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不是我、不是我!"贾姬边跑边大叫,像个失去理性的疯婆子,一路冲出医院。 她的失常,让他更确认叶儿的意外,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 他会等,等叶儿醒后,告诉他真相,再来惩治这个该下地狱的女人。 没有人可以动他穆法亚的女人!就算死神也不可以。 吸了口气,他稳住心神,推开门,却发现那对眼熟的父女。 "阿姨,快醒醒,妮妮来看你了。"小女娃轻声地唤着风叶儿。 "谁准你们进来的?"看来他得找保镖二十四小时守住门口。 小女娃虽然听见穆法亚不友善的声音,却没有被吓退,反而勇敢地面对他。 "你就是昨天那个凶叔叔?!"她想保护风叶儿,连小手都展开做出护卫的动作。 穆法亚突然感到好笑。 这个母鸡护小鸡的动作,好像应该是他来做的,这会儿却换成这个小人儿! "我不凶,我只是不让坏人欺负阿姨。"厉言霍地转为柔语。 "你才没有,是我和爹地保护阿姨的!刚才有个红衣服的坏巫婆准备扯掉阿姨的药瓶瓶,结果被爹地给赶跑了!"小女娃佩服地看了自己的爸爸一眼。 穆法亚登时不语,最后才说:"谢谢你。" "举手之劳。"男子牵着小女娃的手准备离开。 "我不要走,阿姨还没有醒,如果这个凶叔叔欺负阿姨怎么办?"妮妮撒娇抗议。 "他不会。"他一把将女儿抱上身。 "可是你说你要为我再找个妈咪的,我喜欢这个阿姨,我要她,她好漂漂!"妮妮不依地扭动身体。 "妮妮不要闹了。"男子显得有些尴尬。 穆法亚却走到小女孩身边,以慎重的口气说:"阿姨可以是你的乾妈咪,却不能是你爹地的太太,因为阿姨是凶叔叔的新娘。"这话他不只是说给妮妮听,也是说给她爸爸听的。 男子毫不畏惧地迎向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爱她就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病。要不,就放她自由,否则──"他突然不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穆法亚知道这男子有更重要的话未道尽。 他却抱着女儿一迳往门外走。 穆法亚飞快地挡在门边,"把话说完。"坚定不移的波光,盛载他的坚决。 "妮妮的妈妈也是血友病患者,在执意生下妮妮后──走了,就在我眼前阖眼的。"话落,硬汉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接着毫不恋栈地走出门。 "那妮妮呢?"他突然想问妮妮是不是也有…… 沮丧与无助的声音,从渐行渐远的背影传来── "她──也是。" 穆法亚像是被坦克车辗过身子……心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悲鸣。 ※     ※     ※ 穆法亚准备离开病房时,劳克斯医师刚好入内。 "穆先生,我正想找你谈谈风小姐的病况。"劳克斯的脸上有着诚恳的笑容。 "好。我也想和你谈谈她的问题。"穆法亚迎向他,又恢复往常的优雅。 "风小姐是我见过生命力极强的女性,可是这种病,以目前的医学能做到的仅是治标,治本还是有技术上的困难。"劳克斯沉重地道出事实。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受伤或是生产,都可能造成她流血不止?"他大胆推断。 "也可以这么说。" "连你也没有办法?"穆法亚顿时不见闲逸的气韵。 "嗯。"无奈爬上劳克斯的脸。 他旋即感到一阵冰冷,无所适从。 "我有句话不知是否交浅言深?"劳克斯瞄了一眼双眸仍旧紧闭的风叶儿。 "请讲。"他力持镇定地说。 "我看得出你很珍视她,但不要让她怀孕,这对她非常危险。"他拍了拍穆法亚的肩头。 "谢谢你。"只觉得喉头再次被掐紧。 "希望你们──"突然,劳克斯不知如何说下去,于是找了个托辞,"我得去查病房了,告辞,若有任何事,随时打手机给我。"他伸出右手,准备道别。 穆法亚也伸出手,牢实地握住对方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发现除了掌心传来的温热,什么也没有。 劳克斯也感到医学的无力,苦苦地点着头道别。 而早已苏醒的风叶儿仍旧紧闭双瞳,心却在滴血…… 她不能生育,是早知道的事实。 只是这一刻由一个权威的医者再次说明,而且是在她心系的男人面前说出,她觉得这比死更难受。 多少年来,她认命这种结局,那是因为她一直没遇见真正打动她的男人;如今遇着了,却发现再也潇洒不起来…… 老天真的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这时,她隐约听见穆法亚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旋即睁开眼睛,泪已泛滥成灾。 拖着沉重的身子,她抓起一旁的电话,按下一组号码。 "皮亚舅舅,请接我出院,我要离开这里……"沙哑的声音,再也掩不住她的悲痛。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苦涩! 第九章 秋意更浓,夜更冷。 穆法亚握着由劳克斯医师交给他的信,心已凉如冰,寒颤不住地窜向短一处末梢神经。 法亚: 我很早就想这么叫你了。 只是我们的关系一直停留在主雇,直到那个吻打破了藩离,我才敢大胆地这么唤你。 我走了,留下你曾经给我的一切。 你拆开我的保护屏障,剩下的我,只是一具残病的身子。 这样的风叶儿,我都不喜欢,怎么可以将她留给你? 我假设你──不会为此烦心! 因为你是木。木是不易因人、事、物而萦绕于心的,它们是平稳、不变的。 别了,我的朋友。我还是要向你告个密── 再次受伤,是因为那只火鸡恶急将我推下山坡! 她说,我抢了她的男人! 老天,你的眼光不会这么差吧? 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忠告过你了哟! 她还威胁我,要全盘托出我的"骗术"!瞧,这个女人真是可怕又恐怖! 不过,我不怕她。 因为,我正在向你"告解"。 我母亲枫叶已经往生,当然得与贵公司解约。毕竟我永远不会是我母亲,又如何能完成她的未竟之作? 至于,我内心最深的盼望,就是收回母亲的遗作,设立她个人的网站,使世人能记得她曾光璨地来过这个世上一遭。 所以,就请你海涵《婚礼》放行,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而我,也好功成身退。 至于细节,皮亚舅舅会与你联络,但请你不要逼问他我的去向,因为,他也不会知道。 最后祝福你── 什么好呢? 嗯…… 心想事成吧! 叶儿 他紧紧地掐住信纸,心在滴血。 因为她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她向来多变与调皮的气息,让他更加想念她。 一个人若想让另一个人牢牢地记住对方,些许的"残缺"更能让人动容、难以遗忘。她留下了她的俏皮,也带着潋艳鲜红的病,不告而别,教他如何能不想她? 风叶儿,你真的好自私! 但这绝不是故事的结尾! 她形容得不错,木是平稳、也是不变的。 然而,他对她的渴望也是不变的! 也许他不会太过激绝或是冷鸷,但他却会以她将想不到的方式,让她── 落叶归根! 他不疾不徐地打开手机,按下一组号码── "立刻将贾姬绳之以法,相关证据我一会儿传过去,若有必要,我愿出庭应讯。行事小心,以防她潜逃出境!另外,我要找风叶儿这个女孩……" 收线后,他第一次感到有钱、有权的好处。 因为"穆法亚"三个字所代表的力量,足令整个美国动了起来…… ※     ※     ※ 波士顿机场 "叶儿,你真的决定了?"沙士皮亚没有了平日的谈笑风生。 风叶儿苍白的小脸净是淡然,双瞳只是一味瞪着窗外,一语不发。 沙士皮亚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肩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轻叹后又道,"我会支持你。" "谢谢你,皮亚舅舅。"她吐了一口长气,却吐不掉心口的沉重。 "你忘了,我也是你的指导教授。你现在逃到台湾,就别怪我不能让_ "现在是网际网路时代,我会让你收到我的论文。"她也笑了。 "什么角色呢?别告诉我是逃难者!"他又在她那看不见的伤口洒盐。 风叶儿脸蛋霍地刷白。 她是逃难者,一点儿也没错。 她也不想当逃难者啊!只是这样才能免于两个人受苦! 她知道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她的心、她的唇、她的身躯都将完全属于那个叫"穆法亚"的男人,再也不会有别的男人。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即使不能长相守,但她已无法爱上其他人。 "到了台湾,我会和你联络。至于母亲的遗作,就麻烦你全数取回了。"她转移话题,怕伤口又疼了。 沙士皮亚却在催促旅客登机的广播响起时,不舍地喊住她,"孩子,我看得出你对穆法亚这小子动了情,就这么走了,你没有遗憾?" *她又叹了口气,"舅舅,金字塔顶的男人就如沾了蜜的蛋糕,每个女人都想来沾一口,我不想日后忙于应付他身边的女人。" "你怕她们?"这不是叶儿的个性,她向来不服输的。 "怕。"她头一偏,以假话打发他。 "哈哈──"沙士皮亚大笑,笑到眼泪都挤了出来。 她索性放下行李,对着已经造成"骚动"的沙士皮亚说道,"你一定要我说吗?你知道真正的原因啊!"声音有些沙哑。 "所以,你想临阵脱逃?"他又逼近。 "你刚才不是说会支持我的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变心意?"她有些弄不懂他在玩什么花样。 "我只是让你听清楚心中真正的声音。"他笑答。 "我──"她再次哑然失声。 *"去多久?"沙士皮亚知道已经达到某种效果,于是松口。 "不知道。" *"这不是风叶儿会做的事。" *"舅舅──"轻喟之后,她卸下心防,"那天他和医生谈我的病情时,其实我已经醒了,可是我却假装沉睡,因此,我更加肯定自己不能生育,若执意而行──"话如梗在喉间,不能语尽。 "这是什么时代了?你还在意这个?"沙士皮亚不可置信地拍着额头。 "但他却是拥有中国血统的富家男子,庞大的穆林企业需要有子嗣,而我不能生育!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和另一女人孕育子嗣?不!我做不到,我无法与任何一个女人分享他,即使只有一根手指头也不让!"话落,泪水簌簌流下。 "舅舅,我怕自己找不到一个像老爸这样专情的男人,所以,我逃!不逃,我会死得很快。"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他猛地将她拥住,任她发泄个够,老眼也有一抹沉重的泪光…… "各位旅客请注意,由波士顿飞往台湾的班机即将起飞,还未上机的旅客请尽快登机……"麦克风再度传来催促声。 "我该上飞机了。"她吸了吸鼻水,轻轻离开他的肩头。 "叶儿,到了台湾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先到曼波那儿避风头。"他提醒她。 她先是一惊,继而露出会心的笑,"祝福你们!" "你也一路顺风。"沙士皮亚目送她进了登机口,肥胖的手才放下来。 希望老天祝福这对小儿女才好。 ※     ※     ※ 西雅图 寂静的子夜,穆法亚一身雪白的圆领毛衣、毛料长裤,优雅俊尔地立于落地窗前,眉头深锁。 已经一个星期了,仍没有叶儿的消息,他感到烦躁极了。 啜了一口手中的红酒,眉心仍紧蹙。 "铃……"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划空而响。 他连忙走过去,一见来电显示,连忙按下接听键,"喂。" "穆先生,您委托查寻的人有消息了。" "她在哪里?"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她在台湾。"对方平静的说道。 "台湾?"她怎么会去哪里?"可有正确的落脚处?" "有的。我已经将所有的讯息mail到您私人电子信箱中。"那人道。 "好,谢谢。直接向我的秘书申请费用。"电话中,他已折入书房,打开电脑,看着对方传来的讯息。 风叶儿小姐,目前待在台北龙山寺附近的旧居,地址如附件。另外,她在"龙门舞狮团"兼差。 所了解,她先父曾是台湾有名的剧团负责人。她亦身受影晌,对戏剧有着特殊的情感与爱好。 至于私生活,目前所知,龙门舞狮团的少主──龙少怀对她呵护备至,二人常常出双入对…… 阅至此,穆法亚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失控地恶咒一声,"该死!"他来回地在桌前踱步,似乎在为情绪找出口,越走越烦躁。 "铃……"这时,他桌前的电话响起。 在响了十声之后,管家也敲起他的房门,"少爷──" "什么事?"他的火气出奇地大。 管家一怔,却不忘本分,"是新任总编辑杰西说有要事想与您讨论。"他隔着房门传达讯息。 "叫他明天再到办公室见我!不要在下班后,打扰我的私生活!"他声音再度高扬。 "是的。"管家正准备离开,却听见穆法亚的叫声。 "把电话接过来。"他已恢复正常。 "是的。"管家走后二十秒,他书房的电话声再度响起。 "有什么事?"凝似冷泉的声音,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是有关枫叶女士的未竟著作,我有了新的点子──"杰西谨慎的言辞中,还夹了三分的兴奋。 "说。"他忽然感受到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为他目前的"困境"带来生机,一颗心鼓噪着。 "我们可以这么做……"杰西仔细地说着他的计划。 而穆法亚凝重心情,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纾解。"好,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另外,当天替我安排龙门舞狮团到我下榻的饭店造势。"话落,他紧抿的双唇不禁上扬。 叶儿啊,叶儿,咱们得好好聚聚了。 挂上电话后,他按下管家的分机,"卡斯,为我订一张去台湾的机票,两张回西雅图的机票。" 管家虽然弄不懂少爷为什么这么说,但是他还是谨守分寸地回应,"那请问少爷,另一张回程机票登记何人?" "风叶儿。"他古井不波地说。 ※     ※     ※ 台湾 台北 龙门舞狮团这时正忙成一团,而从容走进正堂的风叶儿立刻被少团主──龙少怀抓个正着。 "叶儿,这回你得帮个大忙,不然,我们会死得很惨。"一路抓着风叶儿的臂膀,往内堂走去。 "麻烦你先放手,男女授受不亲耶!"她虽受美式教育,但自从穆──唉,怎么又想起他了。 他的怀抱此刻竟成了诅咒,让她无法和其他男人有任何亲密接触! 龙少怀是她下榻台北第一个遇上的好人,她一直视他为兄长,可惜他却不这么想。 "哦,对不起,是我太慌张了。"龙少怀讪笑道。手也离开了她的臂膀,还故作拱手状,"请,里面请。"一派江湖味。 "礼多必诈!"她瞅了他一眼。 "娘子听了──"他这回更夸张了。 她则是抓起今秋早熟的绿柳丁,往他身上砸了去!"小心门牙掉光光!" "哦,小生失礼了,请夫人容禀──"他俐落接下柳丁,便唱将了起来。一颗柳丁又飞了过去…… 他还是接个正着,"唉,看来,大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哟。" "废话少说,有话快快道来。"她也回以戏剧味的说辞。 "是这样子。"他走近她,"光辉的十月正是普大同庆的日子──" "行了,直接切入正题吧。"她又打断他。 "唉,你真没耐心。" "耐心是看人、看事的,你龙门大少爷有事就快点说吧。" "十月庆典多,舞狮团的工作也就特别多,月中国内最大的出版集团──泛亚,要我们为他们表演一场龙门跃,而咱们的当家──伟仔当天要订婚,所以,没人顶他的角。" "那关我什么事?"她装傻。 "当然有关,你已是我龙门的成员,兄弟有难,你当然得担着点。"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自个担啊!干嘛动脑筋动到我头上?"她将问题丢回去。 "我还有另一场的舞狮表演啊!你就好心点,帮个忙吧。"他故作哀鸣状。 "你不怕我搞砸?"她不甘心地问。 "不怕,你的身手我有信心。"他好生满意地笑着。 这个风叶儿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才,虽然国语的口音有点怪怪的,但还好舞狮的持扇人不用说话。 见她不答话,他索性打蛇上棍,"就这么说定了。" "你赖皮。"她又想抓柳丁k他,却被他按下…… 他大掌的温度倏地传至她的手背,她惊惶地抽出手;而他也有些尴尬。 "算你厉害,我走了。"她匆匆丢下承诺,几乎是夺门而出。 看来,她"病"得真的不轻。 自从离开穆法亚后,她的心一直留在他那里;连身体也被他下了封印,一旦"外力入侵",她便反射性地"排斥"! 她不禁苦笑。 原来,避的了一时,却逃不过心灵的纠葛! 法亚,你好吗? 她好想他哟! 望着稀疏的星斗,心情更加复杂。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她却感到异常的孤寂。 ※     ※     ※ 同样的秋天,在西雅图就寒沁得多了。 立于自家壁炉前的穆法亚,心情很复杂。 明天,他就将飞往台北,一个拥有他深爱女子的城市。 他会让她见到他的,一定会! 他和杰西的计划便是与台湾最大一家出版集团──泛亚合作,举办一场徵文比赛,优胜者可以成为穆林出版的作家。 而他相信这个徵文活动,绝对可以"逼出"风叶儿。 因为,这场徵文比赛,是属接龙性质的;而开头正是风叶儿母亲的遗作──婚礼,谁能将结局写出生命力,谁就是优胜者。 凭良心说,他不在乎是否有人可以写好它。他的目的,只是想让叶儿现身。 对她,他一直是包容的。可是她却遁逃,连离开的理由都是那么牵强。 他要她直接面对他,质问也好、请求也好,总之,给他一个答案──为什么离开他? 难道他不值得她依靠吗? 他决定以不同以往的方式夺回所爱! 酒红的汁液再次送进口中后,随即按下唤人铃。 管家恭敬地出现了。"少爷。" "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也令司机明早送您搭机。" "别忘了将机位敲定。" "已办好了。" "很好。今年,我该多给你加些奖金。"他转过身子意味深长地笑了。 "谢谢少爷。"管家谦恭地致谢。 他像想起什么的,执起手机,拨下父亲的专线。 "爸,我只是打电话告诉你一声我的决定──我要去台湾找回我的''妻子''!如果祝福我,你会得到一个爱你的儿子与媳妇;反之……" 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儿啊,你让我没有选择,这不公平!" "这若是生意,我则是奸商;但这不是。我等这个女人已经等了二十八个年头。 爸,在我答应您从波士顿回来接掌穆林集团时,您曾答应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当时,我说有一天我会向您要这个奖赏。今日,就是您履行承诺的时刻,希望您能成全。我……恳求您,因为我爱她,也爱您。所以,我热切的祈盼得到您的祝福。" 半晌,电话的那端终于传来释怀的声音,"去吧!希望我的放行是对的。" "谢谢爸爸!我爱您。"他激动地说道。 "快走!不然我会后悔。"穆青山佯怒道。 "是的!"他兴奋地收线。 心头的重担,终于落下。 最后,他朝着窗外的天空说道:"叶儿,明天见了。"一口饮尽杯中酒。 第十章 饭店的中庭正热闹地上演着舞狮表演,毛狮灵动有力;而舞扇之人更是生动灵活。虽然"他"戴着笑脸迎人的面具,仍可透过面具上方的一双大眼,及那俐落的身段,看出持扇戏狮人的扎实功力。 穆法亚隐藏在角落,透过事先得到的情报,知道风叶儿正躲在那宽大袍子里,也就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持扇人的一举一动,嘴角情不自禁地勾着复杂的笑容。 "穆先生,您现在是否准备上座了?"一旁泛亚的总经理方正谦逊地问道。 "不,谢谢。我想站在这里看表演,结束时,我再上台。"他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猎物。 "您喜欢中国的地方杂耍?"方正很好奇这个道地的abc,为何对舞狮有兴趣? "嗯。"他随便应答,不想解释自己是因为舞扇人之故。 "那好,等工作告一段落后,再邀请您欣赏国内的明华园等相关的剧团表演。"方正热心地说。 "不用麻烦了。"绿宝石的双瞳仍未离开舞扇人的身上。 "咦?"方正显然不解。 而他也不回应。 这时中庭的舞狮人员,做出高难度的跳跃动作──把将舞扇人高举了起来,而她手中的卷绸也就展了开来── "欢迎嘉宾"四个大字跃入穆法亚的眼中。 这也是他与杰西的计谋之一,不让参与者了解今天盛会的主角是谁,否则,以风叶儿的聪明,绝对不会送上门! 就在一片掌声中,舞扇人也就是风叶儿被舞狮放了下来。 "啊──"也许是太累之故,她竟站不稳脚步,往前栽了去 一双臂膀即时抓住了她,不忘在她耳边低语,"你又跌倒了。"旋即转身走向欢迎台前。 风叶儿这才看清楚救下她人的背影── 太像了! 那坚实可靠的臂膀,她不知在午夜梦回时想过多少回,如今…… 心头五味杂陈,难以分辨。 "各位,今天是敝公司与全球知名的穆林出版合作的重要时刻──"方正持着麦克风对着台下的大众与媒体说道,现场立时镁光灯此起彼落闪个不停。 而风叶儿如生了根般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台上的穆法亚,耳边不断传来赞美与尖叫的声音…… "他是谁?他好帅哦!" "他就是那个金主哦……" "现在让我们欢迎穆林出版的负责人──穆法亚先生。"方正的声音打断了所有的臆测与杂音。 穆法亚朝台下的人浅浅地笑了笑,目光却是落在风叶儿身上! "哇!我快昏了。他简直帅呆了。"有个小女生在风叶儿的耳边,一直聒噪地嘟嚷著。 镁光灯这回闪得更热烈了,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 只见穆法亚优雅地抬起右手,示意别再拍了,顿时现场恢复平静。 "各位,今日对穆林与泛亚都是个重要的日子,所以,我们决定举办一场接龙徵文比赛。优胜者,可以与穆林签约,成为穆林旗下的作者。 这个接龙徵文比赛的开头由美国著名的作家──枫叶女士着墨,很遗憾在该著作未竟之前她就病逝,为了纪念她,所以,我们让所有有才华的创作者收尾。现在,我再将时间交予泛亚的方总经理。" 话尽时,穆法亚朝台下浅浅一笑便退场。 风叶儿闻言,已熄的热血,倏如滚沸! 该死的穆法亚!竟然如此处理她母亲的遗作?! 他不是答应她,会好好处理这个案子的吗? 怎么她前脚才走,他就翻脸不认人? 可恶!可恨!该下地狱的恶棍!什么优雅卓尔、什么最不像商人的雅士、什么钻石新贵! 他是骗子!他是流氓!是豺狼,是虎豹! 她真是看走了眼! 倏地,她抓下面具,用力甩在地上,准备找他算帐去! ※     ※     ※ 穆法亚在放话后,便回到饭店的房间等着风叶儿上勾。 在他低啜一口红酒之后,他的门铃被十万火急的按响着…… 他笑了,像只狡狯的狐狸。 宛苦是存心考验对方耐心似地缓缓走近门边,没有拉开门,反而在门边低声问道:"什么人?" "你姑奶奶!"她回以法文。 当她想说脏话,又不想让外人听见,以免破坏形象时,她都是以外语道。 他再度失笑。 上次她骂贾姬是火鸡,这次却骂他,这么烈的个性,难怪罹患重症也能撑过来! "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风叶儿又吼道,双手也没停地用力按着门铃。 霍地,房门被打了开来,而她的手还挂在门铃上。 "终于肯见我了!"穆法亚噙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望着这个与他分别一个月的女孩。 她瘦了,而且好像晒黑了,但却一点也不减少她的美,反而更有种强韧的生命力。是台湾的阳光与土地让她"再生"的吧? 还是龙少怀的关怀,令她变得这般娇艳动人? 一股酸水突地翻胃而上,弄得他妒意横生。 "你、你这个小人!"她一走进房间就破口大骂,右脚却不忘将房门勾挂关上。 "如果不这么做,你怎么会自投罗网?。他轻松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她一脸错愕,脑海却不住地搜寻他这话的深意。 良心说,他应该不会这么做。刚才她气坏了,所以没有深思,现在仔细想想,他这么做,一定不是为了赚母亲的稿费,或是打知名度这么简单! 因为,他有钱有势,根本不会将母亲的遗作当作发财的工具!这么说,他真的是为了她?! "我说,我不这么做,你怎么会自投罗网?现在,证明我押对注了。你不就在我眼前?"穆法亚从她手中取走了草扇。 "你──"她突然不知如何接话。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他倏地将她搂近自己,脸与脸几乎贴靠在一起。 "放开!"她的心跳陡地加速,脸红耳热。 "不放!再也不放了。"他一语双关,说得认真无比。"说,为什么离开我?" "我──"她又辞穷了。 "让我猜猜,为了那只火鸡?"他故意说。 "你──"她摇摇头,因为她相信他的眼光。 "那就剩下一个理由了。"他的双瞳望进她黑眸的深处,似乎想将她看个分明,也在找答案。 她的心在狂颤、她的身子在轻抖…… "你担心自己的病,所以离开我。"他轻松地下着结论。 轻颤忽然止住了。 他将她搂进怀中,狠狠地将她锁在他的臂弯中。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他的热力让她相信,他不会因此而弃她不顾。 因为,此生,他只爱她一个。 她的光和热早已照亮他无味的生活! 当享受过这种美好,是很难重返的。 感情这种事,不是收,就收得回来。而他不能收回,也不愿收回。 不管她的明天在哪里,他承诺,在她有生之年,一定会悉心守护她。 她没有回话。因为,主控权不在她! 当她再次见到他时,就知道自己全盘皆输。 她渴望和他长相斯守,不管有多少觊觎他的"火鸡",也不管自己有多少岁月,只要和他在一起一刻,她就赚到一刻;只要一年,她就赚到一年;怎么算,她都"划算"。 只是──她若先走了,只怕他会很难过。 所以,她实在左右为难。 就让她贪婪地靠在他的臂膀一下下吧,就一下下…… "听好。"他在她耳畔低语,"不管你的生命有多长,我就陪你多少年。因为我爱你,超乎你想像的爱你。认识你后,我不再是平稳的木;而是你的小叶芽,随着你荣枯,陪着你飞舞……嫁给我!" "你──"太多的惊讶,声音也夹着咽哑。 "答应我就是了,不准反对。"他霸气地宣布。 "你不怕没有子嗣?"她小心翼翼地询问,仍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他却将她扳开.面对自己,"娶你是因为我爱你,而不是让你生下子嗣,你听明白了吗?我绝不拿你的命开玩笑!绝不!" 珠泪已如断线的珍珠扑簌而下…… 他却以唇接下它,"我的妻、我的叶儿,别哭,我会心疼的,别哭。" 安抚的吻在柔情逐渐高涨的气氛中变了质…… "答应嫁给我。"他仍不放弃追问。 "我──" "没有否认的答案。快说愿意。" "我愿意……"低语的允诺,含着更多的羞涩。 他的吻轻轻地落下,温柔之中带点醇酒的香气,让她不自觉的沉醉了。 他的唇划过她的耳畔,顺着她纤巧的颈窝一路而下,又是轻舔、又是吸吮,然后,吻上她的唇瓣。 "天啊!你真甜。"他的舌撬开她的贝齿,滑进了她的小嘴儿,亲密的探寻。 他的大手轻抚过她如柳丝般的眉,细细品味她那慧黠的水眸,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凝望着。"你好美,就像是误落凡尘的精灵。" 他喑哑的嗓音像具有魔力似的,令羞涩的红晕缓缓地染上她粉嫩的双颊。 她虚软无力地摇摇头,试着想推开他,"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眉心微微一蹙,他的唇更加热烈的探入她的嘴儿,吞没了她的低喃,深切地吸取她口中的甜蜜。 "嗯。"渴望自心底陡然升起,风叶儿不自觉的弓起身体,不住地贴近他。 她的行为引来他一阵呻吟,他将她搂得更紧,他的舌热烈的与她纠缠…… 虽然隔着衣料,风叶儿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炙热,一时间竟觉得口乾舌燥。 "让我爱你。"饱含情欲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刻意的挑逗着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她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惊愕的瞠大了眼,微启的嘴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法亚倏地将她拉进怀里,急切地吻上她微启的红唇,以前所未有的狂野向她激烈索求,像是要将她揉入体内似的。 她被吻得无法呼吸,浑身瘫软如泥,却又燥热如焚,根本无力抗拒他的激情狂潮。 他趁着她陷人神迷的时候,技巧地将她那身舞扇人的大袍给褪了去。 饱满的酥胸与平坦的小腹全跃入他的眼中,他连声赞美,"你真美。" 他随后将她抱到床榻之上。关上大灯,仅留下昏黄的夜灯。 他迅速的脱下他的长裤,并除去身上所有的束缚,让完美的身躯赤裸的呈现在她面前。 看到他的裸体,风叶儿的心不期然的怦怦跳着。 他贴上她的面颊,轻吮着耳垂,"别怕,如果你现在要我离开,我会──听你的。" 她睁开饱含欲望的双眸,他看到其中写着她的挣扎。 他痛苦地抽身,她却张惶地抓住他撤离的身子。 这不啻是一种鼓励,穆法亚欣喜极了,立刻吻住她,深深地吻住她,情欲天堂终于攻破…… 他在她体内燃烧着,令她在他的燃烧下感到无比空虚。 "我爱你,永远永远。"他将她的激情反应看在眼底,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形,他开始恣意驰骋。 一阵阵的欲潮淹没了风叶儿,直到高潮同时席卷了两人,将他们同时抛向无垠的苍穹。 酣睡中的她,少了倨傲与顽黠,多了份女人的荏弱娇柔,轻易的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早在第一次两人见面时,自己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突然,门外门铃声响起。 "什么人?"他已走近门边。 "龙少怀。" 突闻其名,穆法亚有些恼怒,却吸了口气,平定心绪,最后还是将门轻轻地拉开。 在对方开口之前,他便先发制人,"我的妻子叶儿正在休息,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你──叶儿?"龙少怀有点惊讶,却又不甘心,"叶儿怎么会是你的妻子?你胡说!" "我穆法亚不用胡说,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叫醒她,让你亲自问个明白。但是,你愿意吵醒你''心爱''的女人吗?"他冷冷地逼视着龙少怀,接着又道,"我舍不得。"这话已为他的爱划下句点。 "这回算你小赢一筹,他日──" "没有他日,我已获得全胜。请吧。"话落,便准备关上房门。 "你──"龙少怀为之气结。 他却听而不闻,依然无情地将门关上! "什么人?"风叶儿微微睁开眼眸,娇俏再现。 他笑得有些诡谲,"按错门铃的。"人也爬近了她,吻再次落下,春意继浓…¨ "你──"她突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再度羞红了脸"不──" "反对无效。"他继而以吻封缄,顿时,帐暖春红…… 尾声 四年后 西雅图 广袤的草原上,有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追逐。 "枫叶儿,你在哪里──"穆法亚故意低声唤着他得来不易的女儿,一双手还假装拨弄着草丛。 "爹地,枫叶儿才不告诉你呢。"稚气未脱的声音就在他的前方响起。 他笑了,却仍装作没有找到她的模样,"你在哪儿?我的小宝贝。" "不告诉你!"她的声音也加大了。 这时后方却传来柔柔的女声,"法亚、枫叶儿,你们快进来吃饭!" "哦哦!是妈咪!"一大一小的声音有默契的传来,穆法亚也就将脚前的小人儿一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找到了!找到枫叶儿了。" "不算!我们重新再来一次!不算不算。"小人儿哇哇大叫。 "吃饭了!"风叶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妈咪在催了,小甜心。"穆法亚宠匿地吻着女儿的小脸颊。 "哦,你不可以亲我,你的嘴是亲妈咪的!"小女娃咯咯笑声里,含着童稚的正经。 "哈──"穆法亚又笑了。 这个小妮子根本不在他的"计算"范围之内。没想到叶儿"用心良苦",竟然刺破保险套让自己怀孕,结果弄得她在鬼门关打转了三天三夜,而他也发誓绝不让她再怀孕,就在准备自行去做结扎手术时,叶儿竟将当天预备为他手术的医生给敲昏了! 真有她的。 这个让他爱到骨髓的女人,真的完完全全掌握了他的喜怒哀乐,而他也甘之如饴地任她摆布。 谁教他爱她呢! "来,妈咪抱。"风叶儿走近他们父女。 "不要。"小女孩义正辞严地说,而且也从父亲的手中落了地。"换你们两个了!"人小鬼大地冒了这么一句话。 穆法亚再度开怀大笑,也将风叶儿搂近臂膀之中,"我们不能辜负女儿的孝心哦。" "不正经。"她佯怒窘道。 "这是维持婚姻美满的重要因素。"他附耳上去,就是深情的一吻。 "女儿──在看。"她不依地推推他。 "就是应观众要求啊!"他狡黠地又笑了。 小小枫叶儿真的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父母……一脸满意。 "法亚,我有话对你说──"风叶儿低语。 "什么事,亲爱的?"他沉醉在妻子柔软的身子。 "我想为枫叶儿添个弟弟──"她撒娇道。 "不行!"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来不及了。"她笑得好得意。 "什么?保险套我藏好了呀!"他扳过她。 "被我找到,而且又刺破了;又好巧,昨天是我的危险期──所以──"她已经逃离他的臂弯。 "风叶儿!"他怒目大叫。 小小枫叶儿一起回应,"什么事,爹地?" "什么事,老公?" "我──我──"他觉得自己快中风了。 风叶儿难道不知道生产对她而言,就是一场生死搏斗吗? 他不想──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等待心爱的人随时会被死神夺走的恐惧。 突然,他垂下肩头,不发一语。 风叶儿走了过来,轻轻地抚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好爱好爱你,所以,想为你生下子嗣,也好陪枫叶儿──作伴。" 她自己是独生女;知道没有手足的孤寂;他亦然,顿时,他对上她的晶瞳,"答应我,绝不可以弃我而去。" "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将她抱个满怀,满心的疼与忧。她却以更牢实地手圈住他……彷佛在告诉他──不会有事的。夕阳西照,夜幕洒下…… ※     ※     ※ 十个月后,风叶儿终于在全球知名的各科医生的监护下,平安地产下一个白胖胖的"带把小子"! 她累坏地沉睡了,而穆法亚却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这次他们为小仔仔取名为"穆叶亚",象徵有"木"、有"叶"亏第"二"胎。和第一胎的"穆枫叶"纪念风叶儿的先母,而采用她老人家的"笔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枫叶"那本遗作《婚礼》,如今也在市场上持久不衰。为她作品补上"尾声"的新兴作家,正是现在正沉睡着的风叶儿。 因为,她的母亲在病危之前,曾将她叫至床前告诉她,如果如找到真爱,那么这本《婚礼》就到了"尾声",她可以将美好的结尾撰写到该书内,算是完成彼此未了的心愿。 她完成了母亲的遗作;母亲则完成她期待女儿有场美好的"婚礼"的"结尾"。 正因如此,她击败国内外的所有好手,成为"穆林出版集团"旗下最走红的新兴作家。 梦中的她,正开怀地笑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