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未完待续》 第一章 【第一章】 人与人之间,讲究一个缘。 但凡有缘,即便是两条平行线也终能有所交集。 可,不是每段缘都是美好的,有些人的交集,其实是从「孽缘」开始。 孽,坏、灾祸、恶因也。 她和他之间,便是从一场不怎么美妙的对峙开始的。 还记得那日,阳光爆炸的好,天气很热很热,像要把人彻底烤焦似的,她和他的故事,也随着天气热呼呼的揭开了序幕…… 炎夏的午后,阳光洒满整条商店街,远远看去彷佛是一条铺了碎金的地毯,光彩夺目。 穿着附近私立女中制服的女孩们,顶着燠热沿途嬉闹而来,脚下踏着流金,直奔隐身街弄里的冰果室,青春洋溢的曼妙身躯转眼便将靠墙的一张小圆桌彻底包围。 这群以刘克瑾、莫雪迎、张安祺三人为首的女孩们,平均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看着她们一边吃着沁凉的剉冰,一边叽叽喳喳的愉快喧闹,天南地北的说着未来梦想,室外动辄三十七、八度以上的高温,彷佛也没那么难受了。 「欸,小瑾,轮到你了,快说说看,你将来的梦想是什么?」 「……」 突兀的静默,让大家纷纷调转目光。 能够把大家的话题一股脑的抛在脑后,一个人兀自埋首吃着红豆炼乳冰,欢快到整张脸几乎要埋进剉冰里的家伙,除了刘克瑾还会有谁? 「小瑾,你真的是蚂蚁投胎欸,有点节操好不好?」坐在刘克瑾右手边的莫雪迎好气又好笑,连忙用手肘顶了顶她。 「你怎么可以和一根加倍佳棒棒糖就可以摆平的人讲节操?你忘了高一的时候怎么跟她熟稔的?只要是甜的,她根本就招架不住。」左手边的张安祺接力补刀,果然赢得在场所有人的一致赞同。 「糟了,以后不会随便一个男人扔颗糖,小瑾就被拐回家了吧?」又一人很恶趣味的抛出这个臆测。 「有可能。」异口同声一致附议。 「喂,不要太超过喔各位,最好一颗糖就能把我拐走啦!」刘克瑾要说的是,要想拐走她,至少也要一整间屋子的糖才行。 不想被这几个损友污蔑得太离谱,刘克瑾赶紧吞下口中令人陶醉的绵密红豆,抹抹嘴角,很是体现合群的抬起头来—— 她并不特别漂亮,戴着呆板黑框眼镜的脸庞充其量就是肤色白皙、五官清秀。若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眼睛特别干净澄透,黑黝黝的眸底似乎蕴藏着一股同侪女孩们所没有的英气、正义。 「我先猜猜,你的梦想不会是吃光这世界上所有的糖吧?」张安祺贼笑说。 「去你的!」白了她一眼,刘克瑾清了清喉咙,「我想念c大新闻系,将来成为一位新闻记者,像当年揭发美国水门案的鲍伯。伍德渥德和卡尔。伯恩斯坦一样,努力监督政府各部门,善尽媒体第四权的责任。」 「记者……可是你是女生欸.」张安祺满脸诧异。 「女生又怎样?我没听说记者这个职业有什么性别门槛。」面对张安祺的质疑,刘克瑾显得很不解。 「不是啊,我妈说当记者很辛苦的,到处跑来跑去,累得像条狗一样,女生要嘛就要当主播,在镜头前打扮得漂漂亮亮,以后才能嫁个好老公,当个不愁吃穿的豪门少奶奶。」 刘克瑾皱了皱眉,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悦。 从小生长在一个对男女性别有刻板印象的家庭,她实在是受够了女生就不可以怎样怎样的荒谬约束。男生可以当记者、抢独家,她刘克瑾一定也可以。 再者,如果只是为了不愁吃穿,就要一辈子屈居人下,过着唯唯诺诺的日子,她宁可出去工作赚钱养活自己,谁让她刘克瑾不怕辛苦,就怕人生不够自在痛快。 摇摇头,她坚决道:「不,我就是想要当记者,而且是要当一个不畏强权、坚持站在第一线报导真相的记者。」 坚定宣示完自己的梦想,刘克瑾立刻低头,抓紧时间享受红豆炼乳冰化在嘴里的甜美与冰凉。 好吃!真好吃!绵密的红豆加上迷人的炼乳……这根本是人间美味呀。刘克瑾满足地弯了弯嘴角,眼眸微眯,可爱的像只猫。 角落一抹背对的身影略微侧了一侧,不动声色的朝说话的方向睐去眼神,精准的捕捉到同侪口中的「小瑾」。 单薄的身板,一双干净且坚定的眼睛,渴望揭发不法、追寻真相的远大梦想,还有那不拘泥性别设限自己的率真性情,清楚堆叠出梵季诺对这个女高中生的第一印象,连带也激发了他鲜少对人产生的欣赏。 不知怎地,她的新闻梦让梵季诺想起了久违的自己,那个曾经一心一意非新闻系不读,甚至不惜闹家庭革命的自己。 套句好友林是勋说的话,他这人眼光高,不被他嫌弃已经是万幸,要让他萌生出欣赏,肯定是奇蹟发生。 其实哪里是什么奇蹟发生,不过就是一种感觉,彼此之间的频率对了,剩下的不过是文明点缀。 「在看什么呢?」林是勋一搞定外带,连忙朝坐在角落的好友走来。 梵季诺收回视线,浅扬薄唇,「没什么。这是今天上课的笔记,传播理论有点名,记得下周上课前补假单。」 「抱歉,大热天还让你跑来跑去。对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请客,算是谢谢你这几天帮我送笔记。」 这家老旧的冰果室是林是勋的爷爷多年来赖以养家活口的小店,这阵子爷爷身体不适,林是勋不想他因为挂心店里生意而无法好好休息,索性暂时留在家里照看生意,也好照顾病中的爷爷,多亏有梵季诺这个好友每天帮忙送笔记来,让他不至于落了学校的课业进度。 梵季诺原想推辞,忽然间,一张吃着红豆冰的满足小脸无预警从他脑中跳了出来,让向来不好甜食的梵季诺兴起了尝试的念头。 「那……就给我红豆炼乳冰吧。」 「好,你稍等。」 邻桌的女高中生似乎是要走了,正在数铜板准备结帐。 「欸,我还差五块钱,你们谁先借我?」张安祺问。 刘克瑾二话不说,直接补上五块钱铜板。 「对了,小瑾,你今天有骑脚踏车吧?待会载我回家好不好?」 说起刘克瑾也算是个异类,放眼这所被外界称之为贵族学校的私立女中,同学们就算没有私人司机专车接送也有校车搭,再不济总还有公共汽车,像刘克瑾这样不论刮风下雨都坚持自己骑脚踏车上学的学生,全校扳着手指头都数不出第二个。 不过也因为这样,间接造福了张安祺。 「安祺,你和小瑾的家在不同方向,根本不顺路,干么老是要小瑾载你回家,你妈不是让你搭计程车上下学的吗?」莫雪迎皱眉。 「上次遇到怪伯伯,我到现在还怕着呢,等公车又太麻烦。」 「小瑾骑车载你就不麻烦?我看你一定又是把搭车的钱拿去买名牌衣服,结果没钱搭公车。」 面对莫雪迎的指控,张安祺没承认也没否认。 唉唷,哪个女孩子心里没有一丁半点的虚荣哩?她不以为意,拽着刘克瑾的胳膊苦苦哀求,「小瑾,我的好小瑾,你会答应我吧?一个人搭公车很无聊的,一块儿骑脚踏车比较有趣啦!」 莫雪迎摇头。「小瑾,别答应她,省得她每次都吃定你。」 「没关系啦,反正也就几个公车站牌的距离,不算远,就当是消耗消耗热量。」 安祺这人不坏,顶多就是爱漂亮了点,偶尔还爱耍赖,平日里对朋友还是很不错的。何况人本就没有十全十美,既然都是朋友,只要安祺的要求不算超过,是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也就没啥好计较,就当是互相帮忙罗! 「还是小瑾最好了。」张安祺拉着刘克瑾的胳膊,对莫雪迎扮鬼脸。 「小瑾一定上辈子欠你的。」莫雪迎咕哝。 刘克瑾笑笑,没说什么,见另外两名同学已经先行结帐,就等在门口,她们三个也赶紧收拾了书包,准备回家。 「小瑾,我帮你拿书包。」张安祺大献殷勤。 刘克瑾没推辞,由着她。 离开座位的时候,张安祺不小心踢到邻桌客人搁在脚边的一只提袋,那一脚虽不重,却也让提袋从原本摆放的位置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之后倒下,袋里的东西因此跟着散落出来。 第二章 「对不起对不起……」见自己闯祸,张安祺连声道歉。 「没关系。」梵季诺淡定别过头,不愠不恼的弯身捡拾散落一地的物品。 其中一个纸盒距离刘克瑾不远,她本能地伸手帮忙。 眼尖的她从简易的包装封面发现,里头装的是微型摄影机,也就是俗称的针孔摄影机。 她下意识的看向眼前背对着自己,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下一秒心中警铃大作,因为她发现,在那只提袋里,少说就有四个和她手上一模一样的纸盒。 刘克瑾直觉联想起一件事—— 最近学校附近的商店街一带出现了偷拍之狼,趁着天热,学生都着短裙出入,不肖的歹徒就拿着针孔摄影机到学生大量活动的地方,偷拍裙下风光还不够,甚至还潜入店家的洗手间内装设针孔摄影机,然后把取得的不雅画面散布在特定网站,供会员付费下载观看。 消息被揭发后人心惶惶,虽然警方已经锁定犯案者是约莫二十至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子,而且有信心可以在短时间内破案,学校的教官和老师仍不敢掉以轻心,连续好几天在朝会上大力宣导,要同学们出门在外务必多加小心提高警觉,除了要留意身旁有无可疑人士,上厕所前也要检查四周环境,以免遭到偷拍。 「二十至三十五岁的男子……」两只眼睛死死看着他,刘克瑾的心一连大跳了好几下。 靠,她今天不过是天热贪凉,和同学结伴来吃个剉冰,不会这么巧,就真让她碰上了吧? 惊楞之际,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朝她伸了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记令人心弦为之震动的磁性嗓音。 「谢谢你帮我捡东西。」 刘克瑾抬起头,全无防备的她就这样生生撞进了一双深邃如大海般宽阔幽深的沉静墨眸,又黑又亮,眸里全无半点邪佞之气。 多好的眼神!刘克瑾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平心而论,他应该算是好看的。会说应该,有很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女校待久了,生活中鲜少碰到像他这样醒目的异性,以至于明明会的文字词汇很多,却硬是词穷,脑袋里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然而赞叹之余,不免深深惋惜,因为这么好的眼神,居然是属于猥琐的偷拍之狼,真真是糟蹋了。 是说,一个人的身上可以同时拥有这样绝对的冲突感倒也不常见,可见古人说得不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刘克瑾看着面前这迟迟没收回去的手,心里明白,他是想拿回她手中的微型摄影机,但是很抱歉唷,她刘克瑾的良知与正义感不允许她这么做。 「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还给你。」 包括梵季诺在内的每个人,都对刘克瑾此刻反常的强硬态度感到一头雾水。 「小瑾,你吃错药啦?」张安祺拉拉她胳膊。 「我没吃药。」 梵季诺别过脸,双肩微颤,强忍住笑。 刘克瑾很快会意过来。吼,这个张安祺,干么又害她说蠢话。「我是说,我很正常,完全不需要倚赖药物。」 「那不是重点,现在的重点是,你干么拿着人家的东西不还?」张安祺又问。 「对啊,小瑾,这样不好啦,你还是快把东西还给人家。」莫雪迎小声劝说。 「就不还。」真还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女性受害,说不定里头的记忆卡正保存着关键性的犯案证据,她必须亲手交给警方。 「同学,这是属于我的东西,纵使是你捡到了,也不能占为己有。」 梵季诺漾着浅浅微笑,表现得很温和,可尽管如此,刘克瑾就是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悦。 呵,她也很不悦啊!他的爸妈把他生出来,可不是让他去偷拍别人的。他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偷拍的人心里做何感想?没有,他只想到他自己。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管他愉悦与否。 「我在阻止犯罪。」 梵季诺先是挑了挑眉,接着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你这话什么意思?」冷冽的眸光透着无以名状的危险。 怎么搞的?被这双眼睛这样盯着,她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胸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堵着。 刘克瑾吞了吞口水,在心里跟自己信心喊话,继续坚持立场,「什么意思你心知肚明。」 刘克瑾一行五人,两名去结帐的同学原本已经走出店门,迟迟等不到她们三人出现,只好又绕进来。 「你们在干么?怎么还不走?」 「还不能走,因为我发现偷拍之狼了。」 「偷拍之狼?!天啊……」 这话像一枚炸弹,当场炸傻了每个人,尤其是她的同学,一个个惊慌失措,刘克瑾见状立刻挺身而出,把她们一个个通通护到自己身后去,自己独自扛下梵季诺的无形压力。 看不出来,这叫小瑾的女孩身板虽单薄,遇事倒还挺有担当、挺讲义气的,尽管脸上明显有着不安,却仍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护住她的同学。 遭到指控的梵季诺表情玩味的看着她,一方面欣赏她的义气,另一方面则是对她的指控感到啼笑皆非,真心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偷拍之狼? 「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是勋端着红豆冰走来,发现气氛不对,关切问。 已然化身正义女神的刘克瑾指着梵季诺,直言不讳的勇敢控诉,「老板,我们发现偷拍之狼了!」 偷拍之狼?! 林是勋看看好友,又看看这群忿忿不平的女高中生,懵了。他不过就是转身去给好友弄碗冰,才多久时间,好友就摇身一变成了偷拍之狼,就是神话故事也没这么离奇。 「怎么回事?」他别过头询问好友。 梵季诺先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而对刘克瑾说:「同学,你这分明是不实指控,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就成了偷拍之狼了?」 「说我是不实指控?好啊,那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刘克瑾将她拿在手里迟迟不肯归还的东西秀出来。「这东西可是从你的提袋里掉出来的,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出来吗?」 「微型摄影机,包装上有写,而且是mit.」梵季诺口吻沉静,态度坦荡,还不忘好心提醒包装上的文字。 刘克瑾翻了个大白眼,抢回发言权,「我帮你补充说明,所谓的微型摄影机就是俗称的针孔摄影机。老板,你最好店里店外检查一下,看看是否被装设这种偷拍器具。」提醒完老板,转而对梵季诺说:「你给我听清楚,摄影机不是给你拿来偷拍女性同胞的!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她气呼呼,小脸鼓得像河豚,梵季诺一看就笑了,还差点岔了气。 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揉揉微酸的嘴角,「同学,持有微型摄影机不代表就是偷拍之狼。」 天啊天啊天啊……他竟还笑得出来,这年头的歹徒真的没羞耻心欸! 「这可不是什么随身必需品,你随便到路上拉个人问问,几个人有微型摄影机?更别说你还同时拥有好几部。」刘克瑾咄咄逼人。 女孩们频频点头,很是认同刘克瑾的质疑,对于眼前这令人不舒服的偷拍之狼,纷纷透过眼神表达唾弃。 梵季诺对此全然视若无睹,一个人泰然自若的摩挲着下颚,陷入短暂思考。 片刻,他再度直视刘克瑾,「你的推论乍看合理,其实粗糙又浅薄,你若是用这么粗浅的眼光来看待事情,我保证你肯定会因为常看走眼,而有捡不完的眼镜碎片,将来当了记者,还会有跑不完的法院诉讼。看事情的角度有万万种,你不能粗浅的只用二分法,就因为我持有微型摄影机的数量不符合一般人的习性,你就不由分说迳自把我归类成偷拍之狼,未免武断。难道普罗大众习惯把巨乳这个词汇和女性划上等号,我们就可以直接把贫乳和男性划上等号?」 可恶,这家伙搞偷拍还不够,连她们同学间的聊天内容也要偷听,现在还举什么巨乳、贫乳的破例子,真是令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我的事情请让我自己担心就好,不劳费心,你有这闲工夫担心我,还不如先想想待会见到警察,你应该怎么向警察先生交代你的可恶犯行,又该找谁当你的辩护律师,少拿你那种沙文主义的刻板印象来跟我说教。」刘克瑾反唇相讥。 第三章 「不对不对,如果我说的是沙文主义的刻板印象,那你所坚持的,岂不也能说是一种道德魔人的偏执?」 他的口吻越是清朗温和,刘克瑾觉得被挑衅的感受就更强烈。 「你分明是强词夺理,有胆做没胆承认。」 「一个人在法院上应该先被假定为无罪,除非被证实及判决有罪,这就是法律可贵的地方。」 刘克瑾被他的无罪推定原则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忍不住骂自己干么要白费唇舌和他说这么多? 「我不想继续跟你做无谓的争论,有什么话你等员警到了自己慢慢辩解去。」 「这是当然,只是,直到员警还我清白前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因为你的指控而受到前所未有的抹黑,脆弱心灵遭受严重创伤,你不觉得你应该为此负责吗?」 呵,居然要她负责?这是什么世道啊,这家伙该不会是想趁机向她索赔吧? 「你到底想怎样?」 「想和你打个赌。」 刘克瑾像是看怪物似的盯着他。果真非常人也,都要面临法律刑责了,他还有心思跟她打赌,了不起。 「不敢?」 「小瑾,不要,他是偷拍之狼,我们直接把他交给员警就好。」莫雪迎一点都不想让刘克瑾跟偷拍之狼打交道,总觉得整件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赌什么?」 「小瑾……」 「就赌我是不是偷拍之狼。赌约是一年份的个人自由,由员警和现场的大家来帮我们的赌注做见证。我若洗刷清白,代表我赢,你就给我跑腿一年,如果最后证实我是偷拍之狼……你说,你想我怎样?」 梵季诺把发球权交给刘克瑾。 她认真沉吟须臾,「我个人一点都不希罕你帮我做什么,不过,为了帮那些被你偷拍的无辜女性讨公道,这样好了,除了应负起的法律责任外,我要你每天都来商店街扫地,并且沿途大声宣示你以后再也不偷拍女生。」就算累不死你,也要让你被大家唾弃的口水淹死。 双方达成协议后,梵季诺突然笑着感叹了起来,「唉,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冲动。」 刘克瑾皱眉。什么意思?这家伙不会是拐着弯骂她小屁孩吧?哼,她是年纪轻,可他年纪是有多大?装哪门子老气横秋! 「咦,还楞着做什么?你可以报警了。怎么,不会连报案要打一一零都不知道吧?」他揶揄反问。 吼,长眼睛没看过这么欠揍的偷拍之狼!忍住忍住,跟这种人认真就输了,没关系,现在让他张狂,待会等员警到了,看他还怎么得意。 刘克瑾忿忿地拿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报警。 「好了,暂时没事,我总算可以吃我的冰了。唉,都快要融化了。」 无视众人惊诧的目光,梵季诺接过林是勋手中的红豆冰,很是惋惜的坐下来,不失优雅地交叠着长腿,边吃着冰,边坐等员警到场,从容悠哉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即将被逮捕的偷拍之狼,根本拿自己当大明星。 「这家伙完全没有在反省,看得本小姐拳头都硬了。」浑身充满正义感的刘克瑾都快被他无耻狂妄的行径给气死了。 「冷静,你别冲动,员警很快就来了。」莫雪迎紧紧拉住身旁这个正义姊,免得她等不及员警到场就暴冲。 另一头,林是勋倚在桌沿,无语笑看神情从容正大口吃冰的好友。 今天的梵季诺有些反常,平常里总是大事化小的低调性格,突然有些得理不饶人。 刚开始,林是勋还以为心高气傲的他不满被莫名其妙指控,气疯了,直到发现梵季诺眸底闪烁的异样神色,他才恍然大悟。 梵季诺哪里是在生气,根本是在玩,他是故意逗这个正气凛然的女高中生的,她的正经八百,意外唤醒了他身体里的孩子气。 这下林是勋可有些同情那个女孩了,别人他或许不清楚,但梵季诺一闹起来有多幼稚,他多少还是知道的,少不了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是说,能够让向来自制的梵季诺甘心脱稿演出,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这女孩是另眼相看的?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梵季诺抬头循着视线看去。 「干么,想找我拍广告吗?」 「在做口味调查,如何,我家的红豆炼乳冰好吃吗?」 「美味极了。」 「三十年不败的招牌冰品,好吃是一定的,我再帮你多加些炼乳吧。」 梵季诺没阻止,林是勋也就放胆通通加下去。 梵季诺吃了一口,皱眉,「太甜了吧?」 「怎么会?你的笑容也很甜啊!」 梵季诺总算明白过来。林是勋这小子,话中有话啊。 是,他是笑得很爽,没办法,谁叫她这么有趣。 林是勋半眯着眼睛,低声说:「你不会是对人家……」 梵季诺竖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往唇上一放,嘘。 有些事情,不说破比较好。 他还没完全厘清,但至少截至目前为止,感觉都是往好的这边走。 接获报案通知的管区员警匆匆赶到。 「谁是报案人?」 「我!警察叔叔,我发现了偷拍之狼。」刘克瑾像日行一善的女童军,以阳光朝气充满正能量的姿态主动迎上前来。 「人呢?」 刘克瑾不假思索伸手往角落一指—— 呃,一个吃冰的小伙子?! 没料到会看到这么一个悠哉放松的嫌疑犯,员警当场楞住。须臾,他回过神,赶紧摆出公权力该有的威严气势,迈步上前。 「年轻人怎么称呼?」 「员警先生,我叫梵季诺。」 眯眼端详须臾,「还是学生吧?」 「对,我是c大的学生。」梵季诺主动出示学生证。 她可以是日行一善的女童军,他自然也可以是积极主动的模范好学生。 「唔,很会念书嘛!那更要守规矩才对,怎么会去搞偷拍呢?」 「员警大人,我没有。」他举起手,随时准备对天发誓。 「可是这几个女孩都指控你就是偷拍之狼,而且你身上还携带多部微型摄影器材。」 「关于这点我可以解释说明。」 梵季诺有备而来,站起身,俨然天桥下的说书人,将事情前因后果有条不紊地娓娓道来。 根据梵季诺的说词,他是c大新闻系的学生,因为系图窃案频传,学生和系方都甚为困扰,他遂找上助教,建议在系图里安装微型摄影机,好揪出窃贼。 在争取系上老师的允许后,由于他有熟识的店家,可以拿到品质较佳的台制器材,助教便把这个采购任务委托给他。 「员警先生,这是稍早之前店家开立的发票,上头载有的购买日期是今天,这些摄影机都是全新未拆封,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你可以一一测试检查,看看记忆卡里是不是存有什么偷拍的不雅画面。另外,这是学校助教的联络电话,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跟助教确认我的身分,以及我所说的内容是否属实。」 员警对他的准备之周全、对办案之配合感到无比欣慰,然为求公平起见,员警也不敢马虎,避用梵季诺的笔电,另请同仁送来一部笔电,一人负责逐一测试微型摄影机,另一人则打电话给学校助教确认说法。 一开始,带着多部微型摄影机的指控或许对梵季诺很不利,然而随着他不慌不乱的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情势早已悄悄的出现逆转。 最后果然证明这整件事其实是一场乌龙指控。 「同学,你们表现得很机敏,不过经过我们警方调查,确认是误会一场,这位梵季诺同学并不是犯下多起偷拍案件的偷拍之狼,警察叔叔还是要提醒你们,在偷拍之狼还没落网前,大家还是要继续保持敏锐度,随时提高警觉。」 若说获得平反的梵季诺内心有多欢快,刘克瑾就有多黯淡郁闷。 怎么会这样?搞了半天,真相居然是这样?刘克瑾好懊恼,紧抿着嘴不发一语,因为她满脑子都在想,是不是要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处理完报案后,员警起身离开。 梵季诺不只殷勤亲送,还故意扬着嗓门,用足够店里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如是说—— 「谢谢员警先生,你们真不愧是人民的保母,要是少了你们这么认真明理的好员警,我们社会肯定要乱成一锅粥,光想就觉得好可怕喔!」 听见某人得意洋洋的说话声,刘克瑾整张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表情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第四章 一旁的莫雪迎看得心惊胆跳,就怕她随时会爆血管,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 是说小瑾也真是太衰了,跑腿一年欸,谁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趁机恶整小瑾,也难怪小瑾要臭脸。 「小瑾,没事,别怕,大不了我们帮你一起给他跑腿。」 面对莫雪迎的义气,刘克瑾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笑。 莫雪迎以为她是为打赌失利的事情不安。是,她是不安,但不全是因为要跑腿,而是那个梵季诺居然是c大新闻系的…… 这下糗了,她方才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念c大新闻系,万一将来没考上不是很丢脸吗?不不不,照她已经得罪人的情况,就算将来如愿考上,想必也是危机四伏隐忧处处。 等等,她现在拚命担心,搞不好人家根本没有听到这一段,她这样不是自己吓自己。还是别胡思乱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不直……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刘克瑾没花太多时间纠结考不考上c大的问题,毕竟那都是一年后的事情,比较棘手的是,她待会要怎么面对他? 偷偷朝门口瞄了一眼,梵季诺还热络的跟员警道别,身影招摇的堪比五彩孔雀,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直到这一刻,刘克瑾终于可以深切体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喜欢输的感觉,因为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真的很圈圈叉叉啊。 她越想越闷,奈何懊恼无处宣泄,只好猛搔脑袋自虐。 梵季诺走回冰果室,就看到她半点女孩该有的模样也没,分不清是天生豪放还是心情烦躁,一个劲儿的猛往自己脑袋抓。 「唔,头皮痒成这样,我说同学啊,你是几天没洗头了?乖,要听话,天热容易流汗,女孩子要多多注意卫生。」 梵季诺的揶揄让刘克瑾一僵,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放下。 可把手放在脑袋上一动也不动的模样更傻! 刘克瑾悻悻然的抽手,抽手前还不忘顺了顺头发,尽可能维持住最后形象。但,还是闷呐。 「好啦,麻烦各位亲爱的同学给我和这位小瑾同学一点独处的空间,我们得好好聊聊关于跑腿的细节。」 梵季诺以胜利者之姿,暂时打发了一旁好奇心泛滥的双方亲朋好友,迳自拉过椅子反坐在刘克瑾面前,双手搭在椅背上,用两只迷死人不偿命的深邃眼眸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位方才气势盖人,如今稍嫌困窘的小瑾同学。 「什么表情啊你!被污蔑的人可是我。」梵季诺好气又好笑。 「你干么一开始不说清楚?」根本故意看她像傻瓜似的团团转。 「我记得我一直在提醒你,不要只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可你不理。再说,你从头到尾也没问我,我要怎么说清楚?要想成为记者,发问不是最基本的吗?毕竟真相可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鸟屎还比较有可能。」 是是是,是她有眼无珠,是她耳根子硬,一切都是她的错,这样可以了吧! 瞧他笑得一脸欠揍样,刘克瑾真真是要气歪了,偏偏她又没办法反驳,只能消极无言以对。 「怎么,不服气?」 「不敢,愿赌服输。说吧,我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跑腿?」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早跑早结束,早日甩开他这团阴霾,她也能早日见到晴好的阳光。 梵季诺没有回答,反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给她—— 「你想念c大新闻系?」 刘克瑾先是瞠目,接着气馁的闭了闭眼睛,心中暗骂:该死,他果然还是听到了。 现在是怎样,莫非定律大爆发吗?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越会发生。 「你虽然没有偷拍,可是你根本从头到尾就在偷听我们谈话。」 「你以为我想听吗?冰果室就这么大,你们的嘴巴就像外挂扩音器功能,我还需要偷听吗?」 「对对对,都是我们的错,很抱歉荼毒你的耳朵了,让你听了这么多不营养的东西。」刘克瑾有些自暴自弃。 梵季诺忍俊不禁。「确实是不怎么营养,不错,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刘克瑾一口怒气窜了上来,最后生生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令人生疼。她挣扎须臾,索性豁出去的低嚷,「对,我就是想念c大怎样,想应该不犯法吧?」 话落,刘克瑾脸就微微地红了,毕竟,那是她的梦想,和好朋友分享可以,和不认识的人谈论实在是别扭,谁知道他会怎么嘲笑她的梦想? 梵季诺注意到她压在黑框眼镜下的白皙脸庞有着异样潮红与不自在,突然觉得这样的她还挺可爱的。 「其实你误会我了,我也不是那么坏心的人,这样好了,就当作我送未来学妹的小小见面礼,我们的赌约履行直接延期一年。」 刘克瑾猛地抬头望着他。这家伙不会又在盘算什么吧? 她虽没问出口,梵季诺却已经从她的眼睛清楚看到里头写着满满问号和质疑,显然是对他的人格极不信任。 嗯,她还是不要太信任…… 扬着唇角,梵季诺低低笑了一声,「个人觉得,等你考完大学学测,顺利进了c大再来好好跑腿,这样我也比较好物尽其用。」 哇哩咧,亏她还在想,他会不会是出于体谅她要准备学测,所以才说要延期一年,没想到背后真正的阴谋是想尽情奴役她。 啧啧啧,梵季诺这家伙果然邪恶。他确定他是念新闻系的?他根本是天生的政治动物……唔,当个无奸不成商的商人也很适合。 刘克瑾实在管不住躁动的眼皮,当场不客气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待她意识此举可能有些不恰当,已经来不及了。 没办法,她的情绪反应就是这么快又直接,不高兴不要看,哼。 「对了,我是不是应该拿个什么东西当作今天打赌的物证……」 前一秒,修剪整齐的长指还摸着下颚思考问题,下一秒,刘克瑾制服上的长形夹式名牌已经被梵季诺无声地一把抽走—— 「欸,你干么!」刘克瑾护着左前胸惊诧地嚷。 「刘、克、瑾,挺中性的名字,我记住了。」发现她满脸通红,敢怒不敢言地护着胸前,他会意过来,语带同情的说:「你其实不用死死护着胸前,依你一片平坦的身形,我真的很难碰到,不过你放心,我跟你不一样,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把你归类为男性,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属于女性一族,不管「它」大或小。」 说话时,他目光几次意有所指的往她胸口一瞟,说完,随手就把她的名牌往口袋里塞,走人。 刘克瑾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混蛋、王八蛋,胸部小有罪啊,再小它还是胸部好吗! 「欸,你不准走,快点把我的名牌还给我。」 「这个归我,方便我到时候从新生入学名单里找人,免得有人不认帐。今天就暂且到这里,我们一年后c大校园见。」 梵季诺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脚跟一旋又走了回来,摊开手掌一把抵在刘克瑾面前的小圆桌上。 「你又想干么?」 梵季诺居高临下的瞅着她,半晌,微微眯起会令人心跳加快的迷人眼眸,用带有质疑的口吻说—— 「你不会考不上c大吧?」 深深觉得受到挑衅的刘克瑾怒急攻心,抓起桌上尚未收拾的汤匙,作势要朝梵季诺可恶的笑脸扔去。 然而她终究没有,拿汤匙扔一个王八蛋,汤匙未免太可怜了。 可是,她内伤了,而且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内伤。 骑着脚踏车送张安祺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自己胸口都快要炸开了,很想像个野人喔喔喔的乱叫发泄,偏偏张安祺还不放过她,不断在她耳边提起该死又可恶的梵季诺。 「小瑾,我觉得那个梵季诺长得好帅喔,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看似寻常简单的衬衫牛仔裤穿得这么好看迷人,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吧,那些可全都是国际名牌,包括他的鞋子。还有还有,他手上戴的手表我有在杂志上看过,是全球限量机械表欸,我猜他家里一定爆有钱,难怪这么有品味。如果我能够有个长得帅、有品味又有钱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幸福死了……」 她哪里还有多余心思管张安祺会不会幸福死,她只知道自己气得快死。 想到要在大学校园再看到他,刘克瑾就恨不得打死自己算了。 第五章 一回到家,她屁股着火似的直往房间冲,拿出黑笔,二话不说立刻把c大新闻系从自己的第一志愿划掉,彻底涂黑,直到看不见为止。 「哼,本小姐我不念c大总行吧?」 然而痛快不过一秒钟,下一秒,梵季诺挑衅意味浓厚的可恶嘴脸无预警的跳了出来—— 你不会考不上c大吧?你不会考不上c大吧?你不会考不上c大吧?那一字一句像是在跳针似的,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放送,回旋再回旋。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刘克瑾整张脸埋向书桌,好一阵捶胸顿足后,果然换来短暂的平静。稍稍冷静下来的她开始重新梳理思绪,一个小时过去,她突然又坐挺身子,以着壮士断腕的精神,坚定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定要考上c大! 对,一定要,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刘克瑾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c大新闻系,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被梵季诺瞧扁,哪怕会有一年跑腿跑到死的黑暗地狱,个人尊严还是要誓死守护。 她捶桌发誓,一旁的桌历掉了下来,她伸手捡起来摆正。 桌历上写着几个数字——二○○六。 这一年,她和他的孽缘开始。 【第二章】 深夜十二点的便利商店。 距离知名夜店double s约莫五百公尺远,蹲点跟拍第七天,刘克瑾都成店里的熟客了。 不得不说,台湾的便利商店根本是一种最伟大的存在,是许多爆肝族赖以存活的能源补给站。 「小姐,你的美式咖啡好了喔。」 「喔,谢谢。」刘克瑾霍地回过神来。 「还没忙完啊,我看你好像已经连续加班一个礼拜了。」大夜班的店员说。 「哈哈,快了快了……」刘克瑾一边打哈哈,一边敲敲自己混沌的脑袋,自我解嘲地在心里暗忖,怎么又想起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一定是因为白天在记者会场碰到许久没联络,现在也同为记者的安祺,才会让她又想起那些陈年破事。 张安祺,她高中时期的好姊妹之一,老天让她们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还继续当同班同学,不想,她们多年的姊妹情谊,却因为一个男人渐行渐远,最后形同陌路。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因为关于「那件事」,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啊啊啊啊…… x!都说漂亮的女人麻烦,其实漂亮的男人更麻烦,尤其是那个梵季诺,根本是麻烦中的麻烦! 刘克瑾越想越恼火,在心里忿忿地咒骂妖孽的同时,伸手接过了店员递来的热咖啡,婉拒点数贴纸,拎着装有御饭团的购物袋离开柜台,来到可以清楚看到整条巷弄的座位区。 唰地撕开包装条,抽掉塑胶膜,张着嘴巴率性地啃着坚持十八度c的御饭团,边用热美式咖啡把凉凉的米粒一股脑儿地全送进肚子里。 手机响了,萤幕上,莫雪迎的名字醒目出现。 「喂,找我什么事?」 「不是说要来找我吃甜点吗?」 莫雪迎是饭店千金,脱离学生身分后就一直在自家饭店工作,知道刘克瑾是甜点控,三不五时就会约她到自家饭店吃下午茶。 她想了想,「下周一你方便吗?我那天休假。」 「好呀,就下周一,再忙也要跟好姊妹一块吃下午茶,我让秘书帮我把时间空出来。」顿了一下,莫雪迎关心问:「还没回家?」 「还早哩。」漫漫长夜,只怕又要迎接朝阳了。 「又在追独家?」 「嗯。」她从鼻腔里应了声。 莫雪迎也识趣,并不追问什么。「好吧,不打扰你了,祝你顺利。」 「谢啦。」 挂了电话,刘克瑾有片刻失神。 想起学生时代的自己,满腔热血、天真无邪地放胆编织着一个人、一枝笔抢尽独家新闻的宏伟大梦,那时的她压根没想到,梦想是美好的,而现实是残酷的,哪怕她一毕业就考进全台第一大媒体集团speedy multimedia group旗下的芒果周刊,这几年也在新闻圈努力打滚磨练,今年二十七岁的她,却仍只是个每天追着女明星底裤颜色、男明星保险套size的八卦记者。 她在个人脸书发表对于黑箱法案的评论短文,十几天都冲不上一个万点,可悲的是,一张女星疑似露乳走光的腥羶照片,却不到十分钟就为她的po文累积了上万个赞。 面对如此吊诡的情况,说不心寒是骗人的,但,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只是偶尔想起过往的自己,不免心酸,当初她怎么可以好傻好天真到这种地步? 也罢,谁没有无知过,路是自己选的,没得抱怨。 再者,鸵鸟一点想,挖不到动摇国本的大新闻,那就多拍几条能让总编大人血压稳定、心情美美的女星内裤吧,这样一来至少每个月五号薪水会准时入帐,周刊的销售数字不会太难看,上班的气氛也就不至于太糟糕。 不都说现在蹲得低,以后才跳得高吗?为了以后,想想也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忍的了。走!拍内裤去……呃,不是啦,是继续等候独家画面啦! 收拾情绪,刘克瑾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剩下的美式咖啡,捏扁纸杯,朝垃圾桶一扔,拎过印有便利商店logo的购物袋,走出便利商店,迈开套着长靴的双腿,果断地朝停放在知名夜店后巷的深灰色神秘厢型车快步移动。 时序已然进入春天,冬天的气息却依然鲜明而浓烈。 根据气象预报显示,新一波的强烈大陆冷气团会在今晚入夜后彻底发威,不到十度的低温照理应该会冷得叫人直打哆嗦才对,不想,连续几个小时保持高度警戒,埋伏在密不透风的厢型车里,她却硬是被闷出一身汗。 不得已,只好趁着还没被闷死前下来透透气,顺便去便利商店补充体内的咖啡因,确保浓度足以再支撑个几个小时,好让她捕捉到珍贵的独家画面。 拉开车门,上了厢型车,刘克瑾把手中的塑胶袋往一旁驾驶座递去。 「谢啦,老大!」包力达换手继续用脚架权充不求人,捶打僵硬的肩膀,腾出来的右手迫不及待地打开购物袋,方才还满心期待的笑脸顿时崩盘垮台。 「怎么又只有御饭团?」包力达哀怨问。 蹲点数日,他已经吃了不下二、三十个御饭团,现在光是想到三角形,都会让他下意识的感觉恶心。 「谁说只有御饭团?明明还有一杯美式咖啡。你小子跟到好主子了你,傻傻的。」刘克瑾傲娇的挑眉。 「咖啡第二杯半价,那么大的广告旗帜,瞎子都能看到。」 「第二杯半价又怎样,没有我掏钱买第一杯,哪来半价第二杯?不然你想喝什么?星巴克?」 「可以吗?」包力达眨着眼睛问。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会「兴嘎你巴落器」。」她伸手就是一掌。 包力达遭到重击,摀着头哀嚎,「啊,老大,干么打人啦!」 「兔崽子,半价也是钱啊,要知道,你今天看不起一毛钱,明天你就会被一毛钱看不起。有时间嫌弃,不如求求上天保佑,赶快拍到独家画面,大家好收工,我宁可回家抱男人躲被窝,也不想跟你这臭小子在这简陋的车厢里多窝一秒钟。」 话痨模式启动,看来老大的压力很大,情绪极度不稳定。 偏他也是个不怕死的,继续冒死抬杠,「老大,前提是你得先有男人抱啊!」 刘克瑾霍地转头,杏眸圆瞪,「谁说我没有?」 「啊,失敬失敬,我都忘了,我们家老大想抱男人还怕没有吗?双手往自己胸前这样一交横,就行啦!」 全芒果周刊上下,谁不知道他家老大根本和男人没两样,同理可证,拥抱自己等于抱男人,哈。 「呵呵,好幽默喔,去你个包力达b——」啪!包力达的脑门毫无悬念的再度被狠狠地巴了一下。 好了好了,老大心情有发泄,应该还可以撑一晚。他真是用心良苦啊。 连续遭到两次重击的包力达一边摀着脑袋,不忘把心中的疑问说出,「老大,这条线索我们还要继续追踪下去吗?有没有可能是一则乌龙爆料?」 毕竟是关于新生代乐坛摇滚小天王汪竞东的私生活,所谓人红是非多,抹黑成分确实很高。 「有可能。」刘克瑾不讳言。 「那我们干么还不撤?万一真是假的,这几天岂不白搭了。」 第六章 但是爆料者信誓旦旦的要他们去追,甚至放话过几天还要出示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就算刘克瑾对此线索有所质疑,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甚至在想,汪竞东最近神隐,据说是在筹备新唱片,或许哪天她该假扮清洁人员,潜入天王专属录音室探探情况。 定了定神,发现包力达还在等着她回话,遂弯唇笑说:「你想撤就撤呀,不过前提是,你得自己打电话跟总编大人报告。」刘克瑾直接放大绝。 这几期的芒果周刊销售数字一跌再跌,都快要跌破裤底了,听说总编大人在集团的会议里被刮了好几次胡子,成天眼巴巴的就等着爆炸性的独家新闻来给自己翻身呢,这时候没帮忙挣个独家新闻回来,还要他撤线,当心总编大人一怒之下先把他们的工作给撤了。 一提到办公室里那位因为和分居中的妻子正在协议离婚,导致情绪不佳,活像是被喷火龙附身,随时都要喷火的总编大人,包力达瞬时无言。 他傻了才去招惹!蹲点顶多就是无聊了点,傻瓜才去找骂挨。他索性继续认分的在车里蹲点,嗑着冰凉凉的御饭团,等待奇蹟降临。 小天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公开的宣传活动,平日里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只好被动的等在这个可能出没的地方。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响,在暗夜里分外清晰,不一会儿,两个女人从厢型车旁走过,大冷天里,超短热裤下的美腿格外惹眼。 「老大……」 「看见了,腿很细很美,活脱脱就是辣妹两枚,你这色胚可以把口水擦一擦,别污染车子整洁。」刘克瑾没好气地说。 「吼,不是啦,你快看一下照后镜,那辆正准备停在我们厢型车后面的蓝宝坚尼,该不会就是我们在等的目标吧?」 不看还好,一看,刘克瑾双眼发亮,一颗心都兴奋地怦怦直跳。 哪里是好像,冷着一张帅脸的年轻男子,就是他们苦等多时的乐坛摇滚小天王汪竞东啊! 刘克瑾抓过公司配发的大炮级全自动相机,对着暗夜里只身一人的汪竞东猛按快门,很快,汪竞东就这样熟门熟路地消失在知名夜店的后门,了无踪影。 「老大,他进去了,现在怎么办?」 小天王一个人上夜店,充其量也就是社交,想要有更进一步的指控,势必就要拿出具说服力的关键画面才行。问题是,夜店门口有安管把守,这么一台大炮级的专业照相机根本偷渡不进去,偏偏独家这种东西就是没图没真相啊! 「我进去瞧瞧,总要想办法弄到画面才行。」刘克瑾拿起这些天备而不用的偷拍笔。 「那我呢?」 「你在这边守着,免得他发现不对劲跑了,届时我们两头空,总编大人保证发疯。」刘克瑾动作迅捷,说话的当下已经把身上的羽绒外套脱了下来。 虽无半点暴露,但一身的黑色加上如瀑长发,衬得她肤色白皙透亮,缀在脸上的一对英气眼眸也就更鲜明了。 不得不说这是挺高端的一种卖弄手法,尽管她本意并不在此,纯粹是因为穿黑色方便,各种场合通吃,还很耐脏,洒点香水就可以糊弄过去,实在挺适合像她这种三天两头超时加班四处蹲点抢拍独家画面,没空回家洗澡更衣的新闻从业人员。 「老大,你干么脱衣服?疯啦,外面很冷欸,你还是把外套穿上比较好,现在流感疫情严重,当心感冒。」 敏捷地将改装成耳环的微型摄影机别上耳朵,刘克瑾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向包力达,「你确定不去把你脑袋的洞补起来?你真的很阿达欸,你有看过哪个妹上夜店玩还穿厚外套的吗?又不是米其林宝宝模仿大赛,当然是漂亮最要紧啊!不要低瞧了门口那些安管人员的审美眼光好不好。听姊的,脑子是好东西,快点给我长出来。」 没等包力达回话,松了松那头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一身黑色劲装的她已然踩着长靴直捣黄龙。 包力达没说出口的是,老大呀老大,二十岁的才叫妹,你老人家充其量只是算是……老当益壮?徐娘半老? 当然,这话不能当面说,说了会死人的,他包家就他一单丁独苗,都还没给家里开枝散叶呢,性命要紧。 远去的刘克瑾猛地打了喷嚏,直觉回头往厢型车睐去犀利一眼—— 臭阿达不会又在背后说她坏话了吧?等着,等老娘收割完这则独家新闻,回头再收拾他。 梵季诺回到台北,时间早已跨过了子夜十二点。 许是时差作祟,半点睡意也无,回家只怕也是一个人睁着眼睛独坐直到天明,他索性开着车往位于内湖的speedy multimedia group总部大楼而去。 楼下停车场的警卫先生看到他,完全不惊讶。 媒体人有几个是每天朝九晚五准时上下班的?像这样三更半夜还出现在公司的,梵季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梵总编,出差回来啦!」 众所瞩目的时装周依序在四大城市展开,身为知名时尚杂志fashionb的总编辑,梵季诺少不了要当起空中飞人,穿梭于各大国际精品品牌的服装发表会场,精准掌握年度第一手的流行资讯。 「刚下飞机,很多天没进办公室,想说先过来看看。这个送给你,是巧克力,你女儿应该会喜欢。」 「这怎么好意思?」警卫先生受宠若惊。 「一点小东西而已。」 虽说是一点小东西,可想到上国中的女儿收到时的开心表情,警卫先生很是感激。「谢谢啊,梵总编。」 离开警卫室,梵季诺搭着电梯上楼。因为不是截稿期,fashionb办公室空荡无人。梵季诺刷了门禁卡,迳自走向自己久违的座位,放下公事包,脱下长大衣,把风尘仆仆的自己往椅子塞去。 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呆坐了几分钟后,他摁亮桌边的台灯,从公事包里抽出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 就像过去每一个无眠的深夜,点了根烟,一字一句的慢慢看着已经熟到不能再熟的内容,试着从中抽丝剥茧,寻找可能遗漏的线索。 因为太多次的重复取拿,牛皮纸袋的袋缘已经有些微的磨损,文件也因为一读再读而纸角卷曲,页面泛黄。 梵季诺的思绪跟随着书面文字陈述,缓缓走进事件。 究竟,在倒卧成为尸体之前,现场发生了什么事? 思考,思考,再思考,大脑不断高速运转,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好几次用力的吸着香烟,可惜,尼古丁始终无法解开他心中的谜团,帮助他闯过眼前的迷雾。 一切又堕入了僵局,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深深打击着他。 印象中开朗的笑颜,对比夹在文件中照片里毫无生息的面孔,紧紧撕扯着他的心。 这不仅仅只是一条生命的殒落,包括他自己的人生在内,也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以致发生他想都没想过的改变。 梵季诺捏了捏酸涩的眉心,紧紧闭上眼睛。 这不是逃避就能抛却的,因为心里的那道坎根本跨不过,他说服不了自己! 虽说当初的痛苦、愤怒、不甘、心痛已随着时间流逝,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找寻真相,而是慢慢内化成了无言的疼楚,盘旋在心里,敦促着自己继续走这条不容易的路。 总会有到尽头的那天,不会一直石沉大海,不会的! 他打起精神,从公事包里又抽出另一份新拿到手的文件,试图找寻连结。 万籁俱寂中,外头的长廊传来一阵杂沓的步伐,梵季诺抬起头,就看见一抹身影仓促穿越长廊,风风火火的跑向位于左手边的芒果周刊办公室。 会是谁?梵季诺挑了挑眉。 慎重起见,他收拾文件,将之锁进抽屉,然后起身往隔壁走去。 周刊办公室的门是完全敞开的,当梵季诺顺着光源往里走,看见桌边立着男人的身影,急慌慌的不知道在桌面上翻找些什么。 光源中,梵季诺很快的认出男人的身分。「包力达?」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嗓让背对的包力达吓了好大一跳,暗忖,不会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吧?他虽然是男人,可也真心的怕鬼。拜托拜托,不管有啥冤屈,人鬼殊途,千万别来找他,他还只是个打杂跑腿的菜鸟…… 第七章 「包力达!」 他硬着头皮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是梵季诺,绷至高点的紧张情绪立时松懈下来,面容稍稍恢复血色。 「吓死我了,梵总编,原来是你啊……」 虽说是不同刊物部门,但好歹比邻而居,每天进进出出多少总会碰到,更别说这个梵季诺可是迷倒一海票女同事的时尚杂志总编辑,工作能力又好,集团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包力达就挺欣赏他,不像老大,成天在背后对人家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时不时就要说什么「男人长得漂亮就是麻烦」之类的言论。 拜托!根本是老大自己长得太粗糙,才见不惯梵总编优质,标准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怎么了?看你急忙忙的。」 「能不急吗?为了独家新闻,我家老大现在进了警局,我得赶紧联系法务想办法去把她弄出来才行。」他真的很心急,大冷天都急出一头汗了。 刘克瑾在警局?! 梵季诺皱眉,「怎么搞的?不会是采访过程和警方爆发冲突吧?」 毕竟,若无具体事例,警方不该、也不会贸然把一个记者扭送警局,那只会给他们自己找麻烦。若是因为第三者报警,顶多就是去喝杯茶,例行公事一下也就放人了,根本不需要劳烦到公司的法务人员。 「实际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赶紧把人弄出来,就算之前没爆发冲突,但之后我可不敢保证。」 别人他是不知道,但自家老大横起来的时候,还真是没人招架得住。 「梵总编,你知道法务的电话吗?我他妈的一直找不到。」包力达都急到口不择言了。 梵季诺说了一串号码。 包力达赶紧拨电话找人。「快啊快啊……怎么都没人接?!」 「她被抓进哪间警局?」 「信义分局。」 夺过包力达手中的话筒,挂回机座,「不用打了,直接去警局,里头的陈队长我认识,我去跟他打声招呼。」 「真的假的?那太好了!梵总编,你根本是民族救星来着的。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啊!」 搬到救兵的包力达哪还管啥法务专线,连忙用最快的速度关灯锁门,尾随梵季诺离开办公室,直奔警局,好把老大给保出来。 凌晨一点半,警察局热闹的一点也不输给医院急诊室,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的香水味、臭死人的烟味,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喝斥,简直没个消停。 尽管员警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可带回来的人实在太多了,加上该执行的sop流程半点都不能少,要想完全消化,没几个小时怕是搞不定。 挨着墙角往后数来的第三张桌子,刘克瑾正在接受警方的讯问。 生平第一次啊! 若不是怕惹毛员警,她真该自拍打卡,纪念这历史性的一刻。 刘克瑾自我解嘲的吹着额前的发,心里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她等了好些天的独家新闻被警方这一搅局,全黄了! 尽管她事先有交代包力达守着后门,好方便随时做最后拦截。但根据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显示,包力达也gg了。小天王汪竞东在阿达跑去超商借用厕所的时候仓皇逃逸,他只来得及看见天王座驾的车尾灯消失在黑夜中。 最该死的是,她还不知道得被留置在警局多久,想做点什么紧急应变措施都无法。 唉,真是天要亡她,天要亡她…… 光是想像明天一早可能看到总编大人铁青的屎面,她就有种性命要被买单的错觉,心情荡到了谷底。 不过,人嘛,临死前总是多少要挣扎一下,哪怕可能没什么用。 「警察先生,我叫刘克瑾,我真的真的真的是芒果周刊的娱乐线记者!」她第一千零一十二次向警察先生表明自己的身分。 该名员警也第一千零一十二次无言的望着她。 好,口说无凭,谁让她证件都留在厢型车上了,但是员警这样冷处理式的无言,着实让刘克瑾看了很火大啊。 她左张右望了一下,奇怪,之前明明常听同事说警察局每天都有很多记者蹲点泡茶的,怎么她连一个鬼影都没看到?算了,不能指望了,靠自己吧。 「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马上立刻离开这里?」她深呼吸,压抑着怒火,勉强挤出笑容问。 「警方在查缉毒品,配合点,做完笔录还要采集检体验尿、验毛发,等该完成的都完成,自然就可以通知家人或朋友来保你了。」 刘克瑾忍不住提高音量,「可我又不是去消费玩乐,我是去采访,是去工作的!我前脚才刚走进去那家店,你们员警后脚就冲进来临检了,完全秒杀,别说毒品,我连一口screwdriver都没来得及喝上,是要验什么尿,验什么毛发?」 「今天没吸毒,不代表之前没有,毒品会残留在人体内一段时间。」员警皮笑肉不笑说。 靠,居然把她跟吸毒的瞎妹划上等号!「我——」 员警无缝接轨抢白道:「我知道,你一定要说你绝对没吸毒。」他嗤笑一声,「每个被抓回来的都这样说。」 员警自信破表的蔑视表情当场点燃了刘克瑾心中的怒火,她手掌砰的往桌子一撑,身体像离弦的弓箭,猛地便往面前的员警倾去大半个身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微弱却清晰的在她心里冒了出来—— 冷静!千万冷静啊刘克瑾!袭警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这一拳下去,你就等着上遍明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上头将以「芒果娱乐线记者警局暴冲」作为大标,小标则是「独家新闻落空,女记者殴警宣泄」,而你原就坎坎坷坷的新闻路,只怕要就此宣告打烊。 对,不能打,丢了独家已经很惨烈,要是还平白奉送别人独家新闻,她刘克瑾岂不成为天下第一蠢? 看了眼指节泛白的拳头,她小姐发挥一秒变脸的功力,挺身对员警行了礼,「遵命!警察先生,我绝对会乖乖配合警方,耐心等待。」 转身,脸垮得一塌糊涂不说,白眼几乎翻到后脑杓,刘克瑾把所有知道的脏话全都在脑中召唤了一遍,回到一旁的长椅上。 幸好通讯权利没有被剥夺,她二话不说赶紧联系包力达,「阿达,马上打电话找公司的法务,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从这里弄出去。」 耐心等?哼,本小姐傻了才在这里跟你耐心等。 刘克瑾双手环抱住身躯,脑袋靠着后墙,眼神冷,身体……也很冷。明明稍早在车厢里她还闷到冒汗,怎么现在坐在警局的长椅上,整个人就有种随时要被大陆冷气团买单的感觉。 她本能地摩擦自己的双臂,试图帮自己的身躯多制造些热度,突然,她的右上臂被人从后方拍了一下。 她别过脸,眼前出现一件外套,视线越过外套,她看到一张陌生的年轻脸孔。 「外套借你。」 刘克瑾没说话,就是看着他。 很青涩。虽说身上穿着夜店员工制服,但显然入行不久,还没沾染上这圈子的滑头、世故气息。 见她迟迟没有接手,小伙子觉得纳闷,「你不是会冷?」 「你自己不冷?」 他耸肩,「还好,警局里人多。」 考量身上这身黑色劲装实在太中看不中用了,看着是辣穿着却是冷,不想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得拖着伤风感冒的病躯去跑新闻,确认不会暖到我冷到你后,刘克瑾也就不跟小伙子客气。 外套味道挺干净的,这让刘克瑾对这小伙子的印象大好,一披裹上身,温暖的滋味席卷而来,当场让她激动的都快流眼泪。 小伙子没再说话,自己默默的滑着手机。 是说警方这次还真是大刀阔斧啊,连夜店员工都没放过,通通打包带回……等等,莫不是接到什么线报,所以才搞这么一出? 刘克瑾本能地朝身旁那位正专心滑手机的内部人士看去—— 妙了,小伙子居然不是在看美眉的辣照,而是盯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痴痴的看。 「照片里的人是谁?」 小伙子抬头,弯了弯嘴角,「我外婆。」他又滑动萤幕,秀出别的照片,「这是我外婆和我弟弟。」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着满满的爱。 果然,外婆的照片让这个叫郑仁俊的小伙子打开了话匣子,聊着聊着,刘克瑾把话题引到他现在的工作上—— 「唔,每天确实可以看到很多名人来店里。」 第八章 「谁谁谁……有没有小s?志玲姊姊呢?小天王汪竞东你见过没?他会常出现吗?本人看起来如何?帅不帅?」刘克瑾不惜把自己弄得像个迷妹。 「很帅,小费给得很大方,前辈们都抢着服务他,大家都巴不得他天天来。」 yes,安捏就对了啦!知道汪竞东是店里的常客,代表这条新闻还能继续追下去,而不是整个黄掉。 期间她也不忘几次技巧性的深入探问,发现郑仁俊对店内事务实在知道有限,更别说今晚警方大动作临检的可能动机,刘克瑾也就不勉强他了。 不过,听他这样挂心外婆和弟弟,一门心思就想多赚点钱给外婆养老、给弟弟念书,刘克瑾真是打从心里喜欢这个男孩,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唉唷,这孩子发质挺不错的,好好摸喔…… 「老大?!」 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把老大弄出警局,包力达在大冷天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不想千里迢迢赶到警局,竟看见老大不只没有丢了独家的心痛样,还跟一个年轻小鲜肉聊得可欢快了,两人身子挨得近不说,手还在人家脑袋瓜上摸呀摸的……咦,老大身上披的是谁的外套?该不会就是小鲜肉的吧? 听见包力达的声音,刘克瑾收手,一下从长椅上站起来,开口就是一阵数落。 「臭阿达,你怎么到现在才出现?我刚刚才在想,如果你小子敢让我在这破警察局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我定会让你看不到明天晚上的月亮。」 「吼,老大,你以为三更半夜搬救兵这么容易吗?要不是让我走大运,找到这位民族的救星,你还真得在这里等着看日出。」 她狐疑挑眉。民族救星?切,这个包力达讲话就是浮夸。 「谁啊?」刘克瑾毫无半点防备的掀眸往包力达身后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刘克瑾心脏猛地一缩,像是一秒被扔至极地,器官急速冻结,胸口紧得差点喘不过气,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彷佛看见一零一化身火箭,咻的冲上外太空。 怎、怎、怎么会是他?! 这家伙不是应该善尽他时尚总编的责任,流连在各大时装周的伸展台下,看他的品牌大秀吗? 【第三章】 梵季诺就站在十公尺外,神态高冷且俊雅。 哪怕身处于充斥着廉价香水味、臭死人烟味的喧闹警局,他眉头也不皱一下,整个人依旧清新如莲、沉静如松,半点都不沾染。 若不是他穿着复古款格子西装,拎着公事包,臂弯里挽着深色长大衣,还以为他是哪里跑来的世外仙人呢。 虽然平时没少在背后咒骂他,可刘克瑾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一样都是穿西装,他就是有办法穿得比别人好看,比别人更显质感,即便是伸展台上的专业男模,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真不愧是风靡speedy multimedia group上下,稳坐销售冠军宝座的时尚杂志总编辑。 刘克瑾看着他,满屋子夜店的潮男亲女也纷纷盯着他瞧,女孩眼中写满惊艳的爱心,男人眼中充斥嫉妒与钦羡,他的存在对比眼前的乌烟瘴气,是那么格格不入,他却是一脸泰然自若,似乎对于自己成为众人目光焦点早就习以为常,全然没有半点不自在,仿佛一切本就应该如此。 惊诧中,他走了过来,刘克瑾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只觉得一颗心倏地悬到了嗓子眼,趁着他未完全靠近,她连忙拽住包力达挡住自己。 「怎么回事?法务呢?我不是让你打电话找法务吗?」她压低音量,用仅容两人听到的音量质问。 包力达不知道她和梵季诺的私人恩怨,可于公,他也不该向他求援啊! 梵季诺的fashiob时尚杂志长期打趴他们芒果周刊,早就让总编大人觉得芒刺在背。不想,梵季诺这个狂人竟还在某次集团年度检讨会议上公然说,芒果周刊的低销售是拖垮集团营收的害群之马,气得总编大人一回办公室,立刻吞了一把降血压药,才稳住身体。 而后,每每说起梵季诺,总编大人没有一次不是像要咬断银牙那么用力,撕心裂肺的痛恨。要是让总编大人知道自家的小孩跟梵季诺示弱求救……那可真是惨惨惨呐。 「别提了,我根本联系不上法务,若不是凑巧碰上梵总编,说局里有熟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用最快的速度把老大你弄出去。」 「他局里有熟人?」狐疑挑眉。 「嘿嘿,对啊,比老大还吃得开。」 「你是活腻啦!」架了包力达一记拐子后,刘克瑾沉思暗忖。怪了,这家伙不是搞时尚的吗,怎么也会跟警察搭上线…… 纳闷之际,眼前倏地闪起一道白光,打断了刘克瑾的思考,她本能地看去—— 梵季诺竟然拿手机偷拍她?! 他高冷俊雅的脸庞上,噙着一记嘲讽的浅笑,「生平第一次到警局保人,这历史性的一刻,我怎么也得好好记录一番。」 「你要不要原地撒泡尿,还是拿枝笔在墙壁上写个到此一游算了?」刘克瑾眯着眼睛,恼火反问。 「现代人都直接上脸书打卡。」梵季诺拽践地说。 「你敢?!信不信我宰了你!」 「看来还没冷静彻底。是我不好,来得太早了。包力达,你老大的杀人犯意过于明显,我好怕喔,我看我们还是等明天早上,你家老大欣赏完警局的美丽日出再来保她吧!反正我看她方才聊天聊得还挺高兴的。既然这么意犹未尽,就别打扰她了。」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带点发酵后的劲头,酸呐。 说完,他脚跟一旋,头也不回的走人,俊雅的脸庞笼罩着阴霾。 哇哩咧,还真的说走就走! 尽管心里还气恼,刘克瑾还是很识时务的,否则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媒体圈打滚多年?二话不说收敛口舌,立马追上去。 「梵季诺!梵季诺——」 跑了几步,发现郑仁俊的外套还披在她身上,连忙又跑了回去,脱下外套还给主人。 「仁俊,谢谢你,下次去doubles找你玩。」 「我——」郑仁俊原有话要说,奈何刘克瑾已经像风一样跑了,只得作罢。 朝警局大门口走去的梵季诺,从前方玻璃门上的反射盯着刘克瑾的一举一动,确认她有乖乖跟上,嘴角扬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然而不到两秒钟,目睹刘克瑾脱下外套还给方才一起聊天的小子后所暴露出的一身曼妙曲线,两道浓眉旋即紧紧盐起。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我保护的安全意识啊?穿得这么招摇是想引人犯罪吗? 刘克瑾浑然不知某人的心思变化,双手环着自己走得飞快,就怕真被落下。 前脚刚步出警局,迎面寒风扑面,刘克瑾立刻狠狠地打了个大喷嚏,连忙腾出一只手,拽了拽走在右前方的包力达,「阿达,你脂肪层发达,外套先借我穿一下。」 包力达死死的护着自己身上的外套,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心寒犹胜天寒的刘克瑾差点被喉间的那口气卡死,「我、我、我真是白疼你这小子了……唔?!」 深色长大衣披上了她单薄的肩膀,下一秒,呼吸跟着揉进了一股来自某人身上的气味。 不是常见的古龙水,也不是市面上泛滥的化学男香,他大衣上高地杜松的气味闻起来像晒干的青草,又像寒地里吃立的松树,冷冽冷冽的,似又掺了些许薄荷,清新且舒爽,实在是好闻极了,是她很喜欢的木质味道。 而且,来自他留下的余温,令人觉得很暖……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刘克瑾心不免重重跳了一下,脸庞跟着微微热起来,偷偷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是不是该道谢。 「流感猖獗,不要感冒,免得拖累别人。」 刘克瑾闭了闭眼睛,梵季诺这家伙真是没三秒的好光景!亏她刚刚还……她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觉得感动。 睁眼,她目光冷冷地斜晩身旁高大挺拔的他,「我感冒折磨的是我自己,是能拖累你少爷什么?我又不跟你待同一间办公室,即便咳嗽擤鼻涕想来也扰不了你的清听,碍不到你什么。」 第九章 「小姐,难道当年的sars还没教会你吗?speedymultimediagroup总部大楼是中央空调控制系统,你的感冒病毒极有可能会随着空调系统散布到每个办公室里,增加大家罹患流感的机率,连带的也会降低工作效率,影响集团整体营收。」 够了!她真的是受够了! 「阿达,你车停哪?」 包力达没说话,倒是梵季诺说话了。「我车就在前面。」 「不用,我和阿达还有事要先回公司,我搭他的车,不劳费心,免得病毒污染总编大人的座驾,万一真害你感冒,我会过意不去的。」 「可是……老大,我刚刚是搭梵总编的车来的耶。人家梵总编的车可好了,舒适又温暖。」包力达很是怀念。 说真的,梵总编真不愧是有品味的男人,选的车真是棒极了,外型好性能佳,但凡是男人都会想要一辆。方才一路上听着他随意地谈论起爱车,包力达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完全应验一句话——男人就是要懂车。 去你个包力达b!老是在重要关头让她难堪。刘克瑾忿忿地想。 「我搭计程……」车。 话没说完,左手腕旋即一紧,暖烫温度沁入肌肤的同时,整个人也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拽走。 「你干么?」不想失态,她刻意压低嗓音。 梵季诺显得坦荡,朗声道:「没干么,刚好我也要回公司,我们一起走。」 「我说了,我自己搭计程车。」作势抽手,奈何某人硬是不放,力量悬殊,她根本动弹不得。 梵季诺凉凉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大不了你待会付我车资。」 「别,千万别这样!你梵季诺可是我们gpgaymultimediagroup旗下最畅销的杂志总编钳,时尚界的第一把交椅,加之支持者众,我刘克瑾虽不才也还想活着善终,岂敢把你当计程车司机使唤。」 「我都已经跑了一趟警局,有差这个吗?现在才担心不嫌晚?」他短暂松开手,往她后脑杓拍了一下,又再度抓住她。 突然被打,刘克瑾可不服气了,杏眼瞪着始作俑者,赌气不吭声。 倒是包力达抢着吭声了,笑嘻嘻的说:「有,当然有差!这辆计程车太高档,只怕车资不菲。实不相瞒啊梵总编,现在已经是月底了,我家老大一定又是荷包见底,车资就麻烦你打个折吧。」 刘克瑾别过头,狠狠地瞪了包力达一眼,深深觉得自己活到现在还没被包力达气到脑中风真是奇迹! 包力达淘气的眉毛佯装无辜地挑了挑,噤声。 是说,前方拉拉扯扯的两人怎么越看越像狗主人遛狗,狗使性子顽劣不肯走,狗主人只好使劲拖着狗。 就不知道老大是哪种狗,毕竟要这么顽劣不驯,还真不容易类比。 包力达越想越欢,可又不敢笑,只得忍笑忍到快内伤。毕竟这事要是让老大知道,他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来到梵季诺的车旁,梵季诺刚解了锁,刘克瑾立刻拉了后座车门想要钻进去。 可惜,梵季诺早有防范—— 「你坐前面。」他拽住她就往前推,硬是把她塞进副驾驶座。 刘克瑾反抗不了,只能恨恨地瞪着这个模样看似温文,实际上却处处霸道耍横的虚伪男人,默默在心里杀他千刀。 「老大,是不是很赞?完全不是我们那台破厢型车能比的。坐在这车上,我感觉我都快要变詹姆士。庞德了。」包力达一进了后座就兴奋的往前凑,说完还自我陶醉地哼了一段007的经典配乐。 「包力达,你可不可以有节操一点?是没听过大丈夫要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吗?」 「如果给我这车开,我不介意马上变性当女人。」嘻皮笑脸。 「你——」 刘克瑾恨铁不成钢,巴不得自己从没认识过包力达这个没节操、没志气的浑小子,她别过脸,再不说话。 车子离开警局,平稳流畅的奔驰在凌晨的台北街头。 「局里的陈队长跟我有点交情,以后要还遇上什么事,你可以直接找他。」 刘克瑾迟迟没说话,看得包力达可真要捏一把冷汗了。 吼,老大也真是的,今天要不是多亏了梵总编,只怕她现在还在警局的长椅上发呆流口水哩。平日里忌妒人家漂亮也就算了,好歹看在梵总编今天无私帮忙的分上,面对救命恩人,总要把姿态放低一点吧,否则下次要再出事,看谁来救她,他包力达可没那能耐。 心里默默一叹,算了算了,看来还是得他来帮忙打圆场了。 「梵总编,我家老大就这脾气,直来直往又硬又横,你多多包涵呐。」 「我无所谓。倒是你,跟着这样的老大,你也不容易吧?」 「嘿嘿,那是那是。不过,老大她偶尔也有不错的时候。」 梵季诺挑眉,「喔,是吗?比如说。」 「比如便利商店推出咖啡第二杯半价的促销活动时,我就有免费咖啡喝。」 「第二杯半价促销活动……」梵季诺微扬的尾音,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聊够了吧?是当车上没我这人?第二杯半价又碍到谁了?」 黑暗中,刘克瑾隐约看见他胸膛略有起伏,似是在忍笑,当下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烫了起来,不能痛揍大嘴巴的包力达,只能气得猛捏自己的手。 「不错,大有长进了,不像以前我只要喝你一口水,就整天追着我要钱。」 「真的假的?老大,你以前好……小资喔。」包力达不敢赤裸裸的说出小气两个字,只好婉转的换了个词汇。「不过,对比梵总编的待遇,突然觉得老大你对我根本是真爱啊!」 真爱你个头啦!蠢阿达。 梵季诺这家伙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事情的真相才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跑腿偿约的那一年,她三天两头就被叫到篮球场去,像个丫鬟似的看他少爷打篮球兼帮忙买水喝。 说也奇怪,不管之前她怎么呕心沥血的反复计算,总会有那么一个程咬金冒出来,以至于球场上永远少一瓶水。 身为前前任系学会会长的他,就会人前很大器的牺牲自己,人后跑来问她,「你有没有水?」 刚开始,刘克瑾不疑有他,傻傻的拿出来。 「谢啦。」梵季诺二话不说拿了水凑口就喝。 刘克瑾看得两眼都直了。她、她、她才喝了一口的矿泉水…… 拜托,他又不是她的谁,共喝一瓶水已经很奇怪了,偏偏他还老爱直接把嘴巴嘟在瓶口。 现在是怎样?间接接吻吗? 几次下来,刘克瑾越想越不对,为了彻底扭转他的恶习,只要他乂这样喝她的水,她就会追着他要钱,希望藉此达到以价制量的效果。 没想到现在却被他说成这样! 等等,该不会因为这事累积他反击的欲望,之后才会故意在张安祺对他告白的时候,公然对她做了「那件事」,藉此拉她下水作为报复? 她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身旁的他根本是个可怕的腹黑男啊!以前真是小瞧了他,难怪老在他手上栽得绝惨。 「咦,不对呀,刚刚梵总编说的是「以前」……你们以前就认识了?」嗅到八卦味道的包力达兴奋的往前靠。 「不认识。」 「认识。」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可说的却是南辕北辙的答案。 梵季诺飞快地别过眼,森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说「待会再来整治你」,很快地又把视线调回,握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因为用力太过而微微泛白。 虽无正面迎视,可那无言的一瞥,竟让刘克瑾觉得头皮微微地凉麻了起来,手心直冒汗,好几次都想打开车门跳车逃逸。 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包力达心里嘀咕。 气氛凝滞,三人皆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时,路口的红灯亮了,车子停了下来。 梵季诺别过幽深如大海般的黑眸,静静的瞅着她,表情似笑非笑。须臾,长指无预警的勾过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视自己的目光。 「不认识?我以为,以我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可以称得上熟,毕竟我们两人第一次接——」 刘克瑾直觉以为他要说「那件事」。 天啊,不能说不能说,千万不能说,心中警铃大作的刘克瑾,想也不想立刻扑上前去,紧紧捣住他的嘴巴,死命阻止他说出来。 第十章 混蛋,居然还有脸提,也不想想她可是受害者欸! 后座全程目睹的包力达瞠目结舌,怯怯说:「老、老大,你这样会把梵总编闷死吧?恩将仇报可是会得到报应的,冷静下来,千万别冲动,拜托拜托,我不想成为命案现场的唯一目击者。」 她才不怕报应呢,要是梵季诺敢胡说八道,信不信她立刻了结他! 梵季诺瞬也不瞬的盯着杀气腾腾的刘克瑾。 她肯定百分之百是想歪了,他明明是要说第一次接触,她该不会是想成第一次接吻吧?既然如此,不给她一个吻,说不过去呀。梵季诺黑眸闪灿异光,内心隐隐想笑。 刘克瑾气势凌人的用眼神警告梵季诺不许造次后,正要缩手,忽地,掌心传来一股柔软的碰触,很快,完全来不及感受就消退了。 她抬头,满脸惊诧的看着他。 绿灯亮了,他调回视线,泰然自若的驾驭着车辆,嘴角依稀可见一抹得意的招摇笑容。 刘克瑾心扑通扑通的乱跳,脸好烫好烫,脖子以上包括耳根子在内像是着了火,脑袋都因为温度太高而开始不清醒了。 还好车内视线很暗,否则肯定会被发现她此刻满脸通红。 可恶的梵季诺!她缩回手,掌心贴着衣服,拚命的往自己身上擦拭,恨不得抹去他可恶的一吻。 不甘寂寞的包力达探了探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居然都不说话,看来只能他包力达来评比总结啰。 先是看看梵总编,又看看自家老大……不是他不挺自己人,实在是梵总编更有说服力。纵使心理层面上他还有些犹豫,可看了老大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异常举动后,包力达决定相信梵总编说的话。 是说,老大也藏得真好,打他进入公司跟在她身边起,连老大生理期几时会来报到都一清二楚的他,居然不知道老大和集团里大名鼎鼎的梵总编有如此不一般的私交情谊。 老大也真怪,认识就认识,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大干么这样藏着掖着?莫不是两人之间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牵扯?! 老大跟梵总编……欧卖嘎,这根本是个超级大八卦啊!要是在集团内部传开,肯定要炸锅,瞧瞧他都发现了什么…… 在各自攒着迥异心思的微妙静默中,刘克瑾突然喊,「停车!」 「老大,干么喊停车,不是要回公司吗?」 「我、我突然觉得很困很困,恐怕没办法再加班,我就不进公司了,我要回家睡觉。」刘克瑾完全不敢看向身旁的梵季诺,只好两只眼睛直视正前方,浑身僵硬。 「老大,那我也可以回家睡觉吗?」 「当然。」她爽快答应。 「太好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我的被窝一起迎接早上的太阳了。梵总编,不好意思,老大家跟我住的地方完全是反方向,你前面路口停车,我自己回去就好,至于我家老大……她虽然悍得跟男人没两样,但终究是个女人,基于路人安全考量,就麻烦你了。」 哇哩咧,走就走,干么还把她安排给他? 「什么叫做我悍得跟男人没两样?什么基于路人安全考量?包力达,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好。」梵季诺淡淡说。 「谢啦,梵总编。」 这两人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刘克瑾觉得情况似乎对她极度不妙。 「咳,那个……那个……我说梵总编啊,不、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原地各自解散就好了,比较省事。」 「时间还早呢!而且我没半路把女人丢包的习惯。」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不忘秀了秀手腕上的时间。 是是是,看见了,现在是清晨,能不早嘛。刘克瑾没好气地咕哝几句,缩了缩脖子,识相地安静不语。不过,她脑袋可还没真正放弃。 包力达下车时,她原已经做好伺机落跑的打算。很显然,梵季诺也是个深沉的。车子一停下,他立刻从方向盘腾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 「你……」 不管她怎么扭,怎么使劲的扳着他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的大掌就像是被水泥封住似的文风不动。就连包力达都已经跳上另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了,他还一副不打算松手的样子。 「梵季诺,你到底是要抓多久?可以放手了没?」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幽深的黑眸,看得她心怦怦直跳,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兽,浑身散发不安。 两人于无声之中僵持对峙了许久。 梵季诺无预警的打破眼前这令人尴尬的静默,「你还要这样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到什么时候?」 「……」刘克瑾倔强不语。 「好,我换个问法,请问在你眼里,我梵季诺到底是洪水还是猛兽?否则怎么你回回见了我不是闪就是躲?」他眯起眼。 「我、我没有啊!」 她瞪大眼睛佯装无辜,却暗自腹诽:你当然不是洪水,也不是猛兽,是比洪水更坏比猛兽更狠,会在大庭广众下夺走人家初吻的色狼,会像现在这样拽着人家的手不让走,迫害人权的可议分子。 「我不是笨蛋。」简单的话语之中,蕴藏着无形的危险。 「你当然不是,威风凛凛的fashiob总编大人怎么可能会是笨蛋,要不也不会每一期的杂志销售数字都让我们芒果周刊望尘莫及。这趟出差,肯定又搜罗了不少报导的好题材,拜托拜托,手下留情,千万不要把我们芒果周刊打趴,我家总编大人的血压药都快不够吃了,留条活路给我们芒果周刊吧。」她努力卖乖谄媚陪笑。 「没有就不要一直摸耳朵!」 这女人不知道吗?她每次只要说了违心之论,小手就会不自觉的举向耳畔,手指慢慢地摸着耳朵。 闻言,刘克瑾赶紧收手,一边傻笑一边把手背到身后去,在心里无声暗骂自己一百次蠢,恨得直想剁自己手指。 两人就这样四目交会着。他的眼睛幽深而沉静,因为距离不远,刘克瑾几乎可以看到他眸底映着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他勾了勾嘴角,讳莫如深,最后松开她的手,重新把车子开上了车道。 刘克瑾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心又像是被人揪住似的,实在无法真正舒坦。 梵季诺这个混蛋,存心不让她好过就是了,哪怕只是一秒钟! 她不悦地别开脸,故意不去看驾驶座上的他,可她面对的车窗玻璃上却映着他俊朗挺拔的侧面。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逐,从他的浓眉、挺鼻、薄唇一路来到下颚……短暂盘旋后,又从下颚往回追溯,如此反复描绘,把高冷有型的他打磨得清晰无比。 果然,一个男人只要专注起来,绝对魅力满满,哪怕只是驾驭方向盘这种基本技能。 也不对,包力达开车也很专注啊,专注的发傻,好几次都让刘克瑾很想狠狠地巴他的头,吼着要他交出方向盘。 她鄙夷的甩甩头,才刚把包力达从她的思绪里赶出来,车子戛然而止。 咦,这么快就到家啦?她定了定心神,伸手打开车门,当场愕然。 「你把我载到哪里了?」回头,两只眼睛看向始作俑者。 「陪我。飞机上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我饿了。」 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嘛他!等等,骗她没搭过飞机啊,飞机上明明就有提供飞机餐,加上有漂亮空姐佐餐,不是应该要食欲大开吗? 似是看穿她眼里的强烈质疑,他扬着嗓说:「我搭飞机可不是为了去给航空公司当厨余桶的。」 刘克瑾眼角不自觉地一阵抽搐。 哇哩咧,还跩个二五八万,真没看过比他更傲娇的人了,照他这样说,难不成那些吃了飞机餐的人都是特地去当厨余桶的?切。 「你问都不问一声就擅自作主,这是迫害个人人权的霸道行为。」她严肃指控。 他冷哼一声,「请问我迫害你什么了?别忘了,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只怕还在警局里蹲着呢!认真说来,你拿出来说嘴的人权还是我给你的。现在了解了吗?伟大的人权斗士!」 「是是是,你是帮了我一回,用得着一提再提吗?你是多久没日行一善了?需要自我膨胀到这种地步。」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摆明就是吃定他。识相的哪个不是早早感恩戴德的备上一桌满汉全席?就她,没心没肺。 第十一章 「到底下不下来?」 理想来说,当然是不下,可现实考量还是得下。谁让梵季诺是个披着文明外衣的假文明人,她若不下去,他肯定架也会把她架进去。 白天上班折腾一天了,现下又闹了大半夜,刘克瑾懒得跟他武力对抗,没好气的摸摸鼻子,尾随他下车。 「老样子?」他突然抛了一句。 她莫名地抬头看了看,心下了然。 这地方她来过,正确的说是他带她来过,在好些年以前。 而他离开后,她就没再来了,一方面是远,一方面是下意识的想把这里从记忆里抹去。 没想到他又带她来了。 「嗯。」她撇撇嘴,含糊的应了一声,心头乱纷纷。 「老板,两碗葱花干面。」 「好咧,稍等喔!」 这家无名面店晚上十点后才营业,可生意却还是好得吓人,小小的店面里头永远满满的人,不知道访说台北人比较辛苦,三更半夜还有这么多人在外头忙碌,还是要说他们的肝很强,不大需要睡眠。 梵季诺抽过桌上的纸巾,照例把两双筷子仔仔细细的擦了又擦后,递了一双过来。 在这些小地方,他就是这么洁癖,而且也没忘了帮她。 「谢谢。」她内心五味杂陈。 葱花干面送上桌后,两人皆默默吃着。 梵季诺吃得很优雅,像个教养良好的贵公子,可速度出奇得快,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刘克瑾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面,他已经放下筷子,开始慢条斯理的喝起店家附送的葱花清汤。 一切都没变,就跟以前一模一样。 可谁会知道,这中间却有那么一大段的空白…… 刘克瑾皱了下眉,忍住翻涌的情绪,紧握着手里的筷子,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巴里塞进面条,好像这样做,才能够堵住几乎要从胸口涌上来的叹息。 记忆中,只要是跟他一块出来吃东西,梵季诺从没有一次催过她。看似自我的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很纵容,由着她是要一根面条一根面条的吃,还是一颗米粒一颗米粒的吃,若是等久了,他索性就拿起手机默默地打着游戏,从没有过半句催促。 思绪中,淡淡的甜蜜透着些许的苦涩,两种滋味就像纠缠的藤蔓,在刘克瑾心中缠绕蔓延,将她的胸口挤得都快不能呼吸。 好不容易总算是把面吃完了,她啜了几口汤就推开碗,不喝了,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抹了抹嘴。 刚起身,眼前突然有东西朝自己迎面飞来,她本能的伸手去接—— 「人权斗士,去付钱。」 梵季诺将自己的皮夹扔给她后,大步走出店外等她。 刘克瑾捧着皮夹,顿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回到过去的每一次,梵季诺总在离开前把自己的皮夹扔给她,要她去付钱。 一模一样,他的习性、他讲的话,通通没变。 情绪来得飞快,刘克瑾完全来不及整理,顿时哽咽。 她别过脸,用力的深呼吸深呼吸,怕被发现,只好偷偷地用指尖揩去蓄在眼角的湿润,定了定心神,走向门口的结帐处买单。 「八十块。」老板说。 刘克瑾打开皮夹,抽了一张百元大钞递去,很熟悉的动作。 老板接过手,看了看她。 怎么了吗?刘克瑾直觉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干面醤汁,方才没擦干净,赶紧又捏着袖子偷偷往脸上胡乱地抹了一下。 老板找了二十元给她,才接过手,就听老板说:「你好久没来了,你男朋友倒是常来,就连出国念书那几年,只要一回台湾就立刻来报到,以后要常常一起来喔!」 闻言,刘克瑾脸色略显苍白,小嘴微张,却久久吐不出一个单音,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笑容。 「他、他……我们不是……」她想要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发现自己连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好,最后只好点点头,转身落荒而逃。 梵季诺就站在前方。 她走上前去,「你的皮夹。」 梵季诺接手往口袋里一放,迈步走在前方。 她静静的看着前方那抹孤傲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还回来过,她以为他一直都在国外,听到他回来过几次,她却一无所悉,连通电话都不曾接过,心里觉得很复杂。 为什么他都没有想过要来联系她?一次都没有。 她却每每在经过篮球场,经过系办,经过每个他曾和她一起经过的地方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就是现在回想起来,心口都隐隐作痛。 他真是个大大大大坏蛋!那么可恶的折磨她。当同学们都被当作一朵鲜艳欲滴的宝贝花朵呵护时,只有她像佣人似的被折磨得死去又活来,日日恨不得他快消失。 可原来,习惯养成后要再改变,难度远远超越当初养成时所付出的时间心力。即便他是那样的大坏蛋,甚至搞砸了她和张安祺的友谊,等到真的好久好久都看不到他后,心里竟是那么的难受,完全不能习惯。 再没有人会在大热天狂喊着—— 小瑾,去帮忙买十瓶水来,快点! 再不会有人会在宿舍楼下喊—— 小瑾,周末我要去山上外拍,不准出去玩,记得来帮我拿挡光板。 小瑾,去帮我排选课。 她是那么的思念着他……意识到这一点,她不免又有些怒,为自己对他的牵牵挂挂。 刘克瑾觉得既生气又委屈。她不想哭,已经够委屈了还哭,跟笨蛋有什么两样?偏偏眼泪不受控制,她只好一路上不停的狼狈抹泪。 身后传来的不寻常吸鼻子声让梵季诺觉得古怪,一转过身,发现她眼眶里满是泪,心一突,三两步走向她。 「怎么了?」 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措手不及的她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狼狈,只好像个孩子抽抽噎噎的推说:「不知道,好像有只蚊子还是什么的,突然飞进我眼睛……痛……」 「我看看。」 他一手将她的脸捧在掌心里,一手拨开她的眼睛,试图在里头寻找飞蚊的踪迹。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近过,害她更想哭了。 「很痛是不是?」 「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其实痛的是心。 「等我一下,前面有便利商店,我去买生理食盐水和隐形眼镜盒。一会你先把隐形眼镜拔下来,然后用生理食盐水冲洗一下眼睛,如果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就得马上去医院挂急诊。」 暂时安抚住她后,梵季诺仗着天生长腿的优势,用最快的速度在便利商店买了生理食盐水和盒子,谨慎地协助她取下隐形眼镜后,细心的帮她冲洗眼睛。 他的温柔,让她变得好软弱,管理眼泪的开关也跟着故障了。一时间,刘克瑾自己也分不清楚,脸上横流的透明液体到底是生理食盐水多一些,还是眼泪多一些。 「怎么样?还疼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她摇摇头,「好、好多了。」 他显然还是不放心,「还是到医院挂个急诊,检查一下,这样比较保险。」 「不用了,真的。」 他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他从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样落泪,眼泪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无声无息的不断从眼睛里涌出。这是第一次,梵季诺觉得自己的心紧得都快要不能呼吸。 现在一放松,梵季诺什么都不想,只想紧紧的抱住她,哪怕会挨她一顿痛骂,他也不在乎。长臂一揽,看见她已然在怀,他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从胸臆里吐出一息长长的低叹。 侧脸贴着他胸膛,那略显快速的心跳随着他的低叹,似乎缓了下来。 察觉到他一贯的淡定从容下,竟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紧张时刻,刘克瑾很是意外。 梵季诺很自制,略抱了一下也就松开了。怕她看不清楚,拉过她的手要往停车的方向走,发现冰凉凉的,旋即皱眉,「刚刚叫你把大衣穿着你不肯,现在手凉成这样。」 他的衣料一看就是高档货,吃东西的地方气味那么杂,他肯她还不肯呢。再说,长大衣他穿起来是帅气英挺,可穿在她身上,就成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那般滑稽。 「过来。」喊她的同时,他动手解开西装外套的钮扣。 他不是脱下外套,而是直接将她一起裹进了外套里。 她瞪着红通通的眼睛,一脸傻气的望住他。 他撇撇嘴,「我也是会冷的。」 第十二章 以为少不了要被她嘲笑一顿,不想她什么也没说,乖顺的依着他的步伐往停车的方向走。 早知道这样就可以跟她搂在一块,之前干么把大衣给她穿。笨呐。 梵季诺收拢手臂,把两人的距离尽可能的往中间挤压,直到极限,看着红砖道上映着一双宛若连体婴的长影,一个人在心里傻傻的笑了。 她隐约感觉到他的欢愉,内心忍不住也跟着柔软了。 【第四章】 跟外头的冷冽截然不同,车子里有很纯粹的他的气息。 刘克瑾坐在副驾驶座上,朦陇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高冷俊雅的梵季诺越过半个车身,从容坐上驾驶座,自信帅气的拉起车门,彻底阻隔车窗外的冷冽,然后有条不紊的在发动引擎前逐一检查他的后视镜、前后停车距离…… 她喜欢这个男人。 即便理智上有无数个讨厌的理由,心还是诚实的喜欢他。 看着他,刘克瑾一时情不自禁,主动靠上前去—— 察觉到她的靠近,梵季诺不设防地回过头,不想,嘴角竟意外落下一抹微凉的迷人柔软。 梵季诺身子隐隐震了一下,掀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她,无言的目光透着幽沉,心思难辨。 刘克瑾被看得一阵紧张,正想着要悄悄撤退,忽地腰间一紧。 「学、学长?!」她软软低唤。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梵季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似乎十分灼烫,这让刘克瑾不由自主的浑身紧绷,脸庞跟着热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低得不能再低的嗓音,透着极鲜明的男人味。 看他那么冷静,反观自己心虚慌张,刘克瑾有些恼羞成怒,定了定心神后,重新鼓起勇气,带着豁出去的无畏精神,再度仰起下颚,送上一吻。 这次不是落向嘴角,而是不偏不倚的贴着他略显冰凉的唇瓣。 当初,他都可以不由分说吻她,她当然也可以! 这个吻,带着生涩,带着些许寻衅的意味,还带着女子天生的柔软,哪怕仅仅只停留了一秒的时间,却深深勾引出蛰伏在梵季诺身体里的野性。 「小瑾,顽皮是要付出代价的。」 哑着嗓抛出这句警告后,他脸庞骤然逼近,尽管刘克瑾察觉情况不对想落跑,强悍的大掌已经先行一步牢牢扣住她的后脑杓,一眨眼,暖烫烫的热吻就这样霸道的、全面性的压了下来。 「唔……」 刘克瑾浑身紧绷,根本忘了挣扎,只感觉到他揽着她的手一寸寸的收紧,唇舌热烈的侵袭着她,在她惊诧而微张的小嘴里,极尽所能的追逐、挑逗、纠缠。 他吻得很急很重,舌头竭尽所能的索求她口腔里的甜美,毫不留情的,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疯狂的再与之纠缠、吸吮,半点喘息的空间都不留。 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野兽,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在这个吻里发挥得淋漓尽致,强烈、压抑而决绝。 濒临窒息的前一秒钟,他放开了她,那柔软的唇瓣被蹂躏得通红,像是随时要滴出血来,让他眸底立时燃起火焰。 他骤地放开她,用最快的速度发动引擎,车身就像离了弦的箭矢,头也不回地往福冲——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两颗心不约而同的以着一种失控的力道在跳动着。 扑通!扑通!扑通! 车子戛然而止的下一秒,刘克瑾被带了出来,两人一进了电梯,他的吻就无法控制的朝她纷乱落下。 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拉拉扯扯……直到躺卧在充满他阳刚气息的铁灰色大床上。 远方的天空透着微光,屋里漫着将明未明的朦胧感,梵季诺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她美目迷蒙,面容嫣红的模样,煞是迷人。 只要松开她身上的束缚,就能毫无障碍的碰触她白晰如玉般的肌肤,和饱满迷人的女性曲线。 「小瑾……」他低哑呢喃。 在唤得她的注意后,他一改稍早的狂野,缓缓伏下身去,很是温柔的边亲吻着她,边移动大掌来到她腰间,隔着衣物慢慢地揉捏摸索。 刘克瑾被他弄得浑身都软了,尽管害羞,身体却仍忍不住向他偎去,似是想要更多的关注。渐渐的,呼吸变得浅促,心跳乱了,她颦起双眉,无助低吟,「学长……」 多年无人拨弄的心弦不住地颤着,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紧紧揪着他衣衫的一角。 许久不曾听闻的称呼如同蚀骨的毒药,让他心神一荡,手便探进了衣下。 刘克瑾倏地一绷,觉得浑身上下都变得好热好热,每一寸皮肤都在渴望他的碰触。 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就是顺着感觉,顺着欲望走。 刘克瑾微微地颤抖着,她半眯着眸,看着他对自己的身体肆无忌惮的摸索揉弄,陌生的快感不断地在她身体里累积着,蓄势待发。 身体被充满的瞬间,腿心陌生的饱胀酸软,令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忍不住的哼吟从微启的小嘴里逸出。 真好听,她的声音真好听,那么无助,那么迷人,听得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小瑾,放松……」 她试着让自己不再那么紧绷,试着习惯他的存在。 这短暂的适应期让两人都备受煎熬,好不容易跨过了坎,他不疾不徐按照自己内心的想望,开始属于他的节奏,开始对她攻城掠地,让欲望的烈火澎湃地灼烧着彼此。 看着她在自己身下情难自持的颤抖,因为自己而迷失,男人的自信心深深被满足的同时,却还贪婪的想要向她索求更多、更多。 「慢、慢点……我不行了……」 太快了,太快了,眼前的一切快得几乎要捕捉不住,无法形容的异样感受不断地在她身上蔓延,她好怕这种快要失去理智的感觉,无助的喊着,近乎求饶的唤着她的季诺学长。 梵季诺贴着她的耳畔,柔哑的嗓子低低安抚,「乖,小瑾,别怕,抱紧我,别慌……」 她不知道他会带她到哪里,但她想,只要是他要她去的地方,她就去。 在他的带领下,她领略了前所未有的境界,像是被高高的抛向了无边的天际,盘旋后,再宛若轻羽般徐徐落下。 刘克瑾身体都乏了,像是再也使不出一星半点的气力,软软的瘫着,但情绪却是高涨的,一时半刻都平静不下来。 感觉到自己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她觉得好温暖。 「小瑾……」他可爱又可怜的小瑾。 他唤着,闭上眼睛,温柔亲昵的蹭着她激情后发烫的脸庞,静静领略这男女之间欢畅淋漓后的恬静与满足。 阳光照进室内,在这对交缠相拥的人儿身上撒下徐徐的暖意。 电话响了,刘克瑾直觉反应就是拉起棉被,彻头彻尾的盖住自己,阻绝噪音。 偏偏铃声就是阴魂不散,停了几秒钟后又故态复萌,摆开作殊死战的态势跟她对抗。 x!火大的刘克瑾没办法了,只好悻悻然的让沉重的肉体从温暧的被窝里爬起来,眼睛懒得睁开,顶着昏沉沉的脑袋,透过耳朵寻声找物。 随手抽了被单之类的就往身上裹,她花了些许时间,总算在地板上找着吵到令人发指的手机。 「喂……」嗓音透着浓浓的睡意,还有被吵醒的不甚愉悦。 「老大,我是阿达,我的天,老大,你不会是还在睡吧?」包力达的声音清楚的从话筒那端传来。 「废话。」她揉揉发痒的鼻子,眼睛依然没睁开。 「老大,清醒一点,不管你是要搭火箭还是要用飞的,总之,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进公司,总编大人在找你……而且脸色很难看。」最后一句话,包力达是捣着话筒说的。 总编大人的脸色很难看?! 哪怕一开始灵魂还在神游太虚,听到最关键且致命的一句话后,浓浓的困意立马被吓退至五十公尺外。 shit!死定了,这下真的要死翘翘了! 刘克瑾霍地站起身来,「噢……」好酸好痛啊。 她可怜兮兮的揉着腰,小心翼翼地猫着身子,找寻四散的衣物。 奇怪了,她有这么邋遢喔,居然把衣服丢得到处都是。 「浴室在左手边那扇门后。」沙哑的男嗓陡然响起。 刘克瑾顿住动作,循声看去。 梵季诺一派潇洒的将手肘抵在屈起的膝盖上,掌心轻托着脸,头发凌乱却别有一番味道,上身完全赤裸,窗外阳光正好洒落在他壁垒分明的胸肌上,闪亮亮的诱人,画面美得好像是在拍写真集。 第十三章 她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好大一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家。」胸膛因为笑意轻轻震了一下。 他家?! 刘克瑾飞快的扫看四周,下一秒,思绪回笼,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像快转般飞速在她眼前重新上演。 都说酒后失身卡自然,她明明没喝一滴酒,怎么也…… 她懊恼的猛敲自己脑袋。 刘克瑾呀刘克瑾,你是脑袋有洞还是被门夹到,想你一世英名就毁在一时的情不自禁上了,到底是在心动个什么鬼啊你?这下好了,睡了不该睡的男人,把情况搞得这么复杂,看你怎么收拾! 对对对,现在要怎么收拾……她偷偷瞄他一眼,心想,如果现在地上有个洞该多好,至少她可以把自己埋起来。 「你先去冲澡,待会我送你回家换套衣服,我们再一起进公司。」 哈哈哈,这位大人,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一起进办公室?那不天下大乱才怪。刘克瑾苦笑。 见她一动也不动,他挑眉,「难不成你想一起洗?」 像是被雷劈中,刘克瑾表情惊恐宛若见鬼,抱着衣物踉踉跄跄地奔向左手边那扇门,活像身后有怪兽在追她似的。 梵季诺低头一哂。 这女人还真是迷糊的紧,慌张的身影也很有戏。 浴室内,刘克瑾抵在门板上,不住的深呼吸……梵季诺果然是那种没有最无赖,只有更无赖的超级大无赖,居然堂而皇之说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脸上还全然没有半点尴尬,如此游刃有余,莫不是把女人带回家滚床单已经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切,那她算什么,自动送上来给人吃白食的?吼吼吼,再情不自禁啊,活该赔大了!她懊恼地痛骂自己昏庸。 「需要我进去帮忙就喊一声。」 门板后突然传来他的说话声,刘克瑾倏地别过头去,觉得不妙,赶紧把门牢牢锁上,毕竟她面对的可是个超级大无赖。 「喔,忘了跟你说,锁门没用,我有钥匙。」 「你……王八蛋!滚!」 她气呼呼的把衣物往架上一放,转开莲蓬头,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清洗干净,虽然嫌弃却也没办法的将昨天的衣物穿回身上。 走出浴室,梵季诺迎面走来,再三叮咛,「等我,我很快就好。」顺手拨拨她的头发,这才越过她走进浴室。 干么,把她当小狗狗喔?刘克瑾皱眉。 不行,跟他独处太可怕了,脑袋不自觉得会想起昨天的事情,更别说她要真和他一起进公司,信不信,一个小时后她立马成为全公司女性员工的头号大公敌! 趁着他在洗澡……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刘克瑾迅速来到玄关。靠,连弯腰穿鞋子都觉得痛苦,梵季诺这家伙真的是对她下重手啊!忍不住再暗骂他几句没人性,接着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身影往门缝一闪,成功逃脱。 等梵季诺围着浴巾出来,发现佳人不见踪影时,他一点都不意外。 果然又开始躲着他了! 她到底把他梵季诺当成什么了?用过即丢的卫生纸吗? 他勾了勾嘴角,眸里透着冷意。 转身,目光被椅脚下的东西所拦截,他走上前去,弯身拾起——是她的夹式耳环,他亲手取下的,因为会阻碍他亲吻她敏感的耳垂。 他将耳环凌空悬在指尖,眯着眼睛,想象华丽又招摇的它在她发间若隐若现的神秘姿态,忽地,目光一闪,他反手一握,耳环静静躺在他掌心,长指一拨,耳环翻转过去,暴露了藏在上头的秘密。 微型摄影机?! 梵季诺眉梢轻挑,暗忖他们两个跟这玩意儿还真有缘。 在一个门窗紧闭,却又烟雾缭绕的空间里,被高分贝的痛骂一个多小时,光「你是猪吗」这句话,平均不到五分钟就要被使用一次,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怀疑,以为自己真的是猪,堪称是骂人史上不败的经典词汇。 走出总编办公室时,刘克瑾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用「满面全豆花」这样的泛泛之词可以形容,根本像是被人砸了一头臭鸡蛋后,还被强按在泥地里狠狠滚过般灰头土脸。 还好,她挺住了,至于上司大人为何会像是吃了炸药一般,是因为总编得到消息,每家报章杂志都准备要刊登汪竞东的大新闻,唯独他们芒果周刊没有跟进。 「老大,你还好吧?」包力达同情的问。 「暂时死不了,就是体内咖啡因含量严重不足,急需补充。」比了个喝咖啡的手势。「电话帮我注意一下,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 「yes sir!」包力达用生命保证。 刷了门卡,走出办公室,直接拐向右手边的咖啡贩卖机,翻出身上的铜板,买了一杯热美式咖啡。 总编大人烟抽太重了,害她都快尼古丁中毒。刘克瑾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把憋在身体里的郁闷浊气吐出。 闷气可以吐出,可这腰酸背痛…… 天啊,要死了要死了,浑身上下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再把断掉的骨头随便拼凑塑型,随时都像是要散了架似的。 人呐,果然不能太纵欲,瞧,这下报应来了。 梵季诺也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样,不想却是个深藏不露的禁欲系男人。脱了衣衫、吻了人,骨子里那媲美豺狼虎豹的野性便尽显无遗,对她索得既凶且狠,把她这把珍藏多年的老骨头折腾得快要不行,完全没在手软。 刘克瑾敲着肩膀,顺势舒展僵硬的身子 「老大老大,快递一早送过来的,你快瞧瞧。」包力达眼神透着兴奋,「跟上回送来爆料线索的方式一模一样,用的纸袋也是同一款。我说都什么时代了,这手法也真是不科技!」 「对,真不科技,怎么不寄e-mail,最好帮忙把完整的新闻内容都拟好,把稿子一并弄得妥妥的送上来,你觉得怎么样?」 「嘿嘿嘿,那倒不用,我可不想失业哩!」包力达傻笑。「老大,快看看吧!」 说起这个包力达,真是好气又好笑,她摇摇头,一把抽过牛皮纸袋,打开,取出里头的……照片。 刘克瑾挑了挑眉。 「哇靠,这些照片很有爆炸性喔!我们跟了这些天,连一张震撼性的画面都没拍到,对方迫不及待送来,是不是嫌我们效率太慢啊?」 啪!一记重击不偏不倚的落向包力达的脑门。 「有你这样自己挤兑自己的吗?蠢呐!去去去,去做你的事,让我一个人冷静想想。」 打发了包力达,刘克瑾帅气的一口仰尽剩下的咖啡,一手捏扁纸杯,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后,开始陷入一个人的沉思。时不时又拿起小天王汪竞东左拥右抱饮酒狂欢的玩乐照片,无言端详。 周刊的属性不像日报、电视新闻,需要立即处理它,刘克瑾还有点时间可以观察爆料的后续效应,或者看看其他同业的处理方式。 是身为新闻人员的一种直觉吗?她总觉得不对劲,这件事有股说不出来的古怪。 如果是一般人握有素材,通常会一股脑儿的倒,一副不抖个清洁溜溜就誓不罢休的态势。相形之下,这位神秘爆料者就显得很有耐心,一点一点的扔,像挤牙膏似的,很是从容。 而且一开始只将爆料寄给芒果周刊,看他们似乎还没打算报导,干脆多寄几家。 这一两天,新闻肯定会吵翻天,但刘克瑾比较好奇的是之后,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爆炸性的内容被这位神秘爆料者抛出呢? 说真的,这种照片的主角若是一般人,顶多道个歉就算完了,可主角一旦换成讲究个人形象、注重品牌包装的音乐小天王,大众当初对他如何爱如潮水,现在的负评和唾弃也就会转变成潮水般的厌恨,而且还是加倍奉还。 只能说,小天王大意了,原本是那么清新干净的人,现在却沾染上这些东西,未来只怕不妙。 刘克瑾想得入神之际,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又是包力达,头也不回的说—— 「阿达,这两天咱们暂时不去堵汪竞东了,反正全台湾的媒体不管是平面还是电子、电视,会像天罗地网般滴水不漏的守着他,我们就别去他家楼下凑热闹了。」顿了下,又说:「对了,记得上次我打电话给经纪人询问汪竞东最近有无公开活动时,他经纪人是说,他在录音室筹备下一张新专辑。不如,我们就去天王专属的录音室瞧瞧吧!」 第十四章 直觉告诉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汪竞东没在录音室,只怕也没有筹备下一张专辑这回事,但她就是要去亲自确认一下。确认过后,自然知道是不是经纪人放烟雾弹。 「你想大摇大摆去?」 「说你傻,你还真有够傻,我又不是去找保全喝茶的,当然是要伪装啊!看是要假扮成清洁人员还是快递人员……快递人员好了,欸,你去隔壁a两本fashiob杂志,包一包我们送去录音室。」她声音里藏着恶作剧的兴奋感。 「为什么不送芒果周刊?」 「傻啦,你有看过干坏事还自报家门的吗?」 刘克瑾边骂边将双手往后背去,一手朝上、一手朝下,十指交扣在后背,使劲拉扯僵硬的筋骨,不时像个老太婆发出唉唉哼叫,模样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这点子是不错,可惜行不通。因为太畅销、太受欢迎,现在fashiob的办公室里,连一本杂志都没有,完全零库存,倒是芒果周刊,应该堆满了走道,你确定不帮忙出清个两本?」 因为腰酸背痛不断在伸展拉筋的刘克瑾蓦然停住动作。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很像梵季诺?! 老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吧……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果不其然,就是梵季诺无误!浑身光鲜亮丽、神清气爽地站在距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嘴角噙着痞痞的浅笑。 哪怕是「很早」才睡,他也是一脸容光焕发,全然不像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顶着熊猫眼,那么狼狈不堪。 站在他面前,女人很难不自惭形秽。 站直身子,她松开双手,「你、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该死,他肯定把她畸形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了。 「应该没很久吧,不过该听的都听到了,不该听的,我也听到了。」梵季诺表情很是玩味。 「你干么偷听人讲话!分明居心叵测。」刘克瑾发难指控。 「再怎么居心叵测也不及你的一半,不能自报家门就报我的家门,你这样对吗?」 「……」无法反驳。 「早上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自己溜走?」 「没、没有溜走啊,我不过是因为赶时间,想说早点出发,总编大人急着找我咩。」她佯装无事的抬起手拨拨头发,摸了摸耳朵。 忽觉有一道锐利目光直直落向她的手,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某事,连忙收手往身后一背。 shit!今天回去真的要剁手指了啦! 抬眸,果然看到梵季诺噙在嘴边冷冷的笑。她吞了吞口水,定定心神,「新闻爆多,我去忙了。」 她低着头,像个小媳妇似的匆匆离去,在经过梵季诺身侧时,手臂倏地被擒住。 「你干么?还不快放手!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她慌张的探头探脑,就怕哪里杀出同事,撞见两人拉扯。 他挑眉,「就这么害怕被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吻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闭嘴!我不是害怕,我这是在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事发生,毕竟这是职场。可以放我走了吗?」 「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放你走。」 「快问快问。」她催促。 沉吟须臾,他压低嗓音,用仅容两人听见的音量问:「你还好吧?很不舒服吗?我有点控制不住,你……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哔哔哔,警察,快把这稼伙带走!他到底在说什么啊,羞死人了!刘克瑾觉得自己脸红得快要爆炸。 「你不要自己乱脑补,我很好很好很好。」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三次。「我回答完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亟欲撇清的模样,让梵季诺很不爽,「既然如此,下次我应该可以更放肆些啰。」他坏坏的睨着她。 「梵季诺——」什么下次?想得美,没有下次啦!还有下次,本小姐就剁手指。 某人的手不自觉地抬到半空中,又赶紧死死压在身侧。 「你又想躲着我了是不是?」 「我是真的有事要忙。」她宁可被总编大人痛骂n小时,也不想跟梵季诺交手一分钟,那种压力是一层一层迭上来的,挥都挥不掉。这男人明明那么打动她的心,却又让她害怕,仿佛随时会被他吞噬。 「我们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能有什么事?」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左看看右,就是没胆看他犀利深邃的眼睛。 「需要我好好的提醒你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警告你,不要把我当成用过即丢的卫生纸。」 唷,警告她啦,好好好,好你个梵季诺,要知道,她刘克瑾什么都吃,就不吃硬! 「那我也警告你,少拿这事情要胁我,你以为我还是当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遇着事就只能摸摸鼻子认栽吗?对,我是跟你上床了,可我也不过就是跟男人睡了一觉,又不是杀人放火,我没揪着你哭哭啼啼,你也不要像娘儿们般拉拉扯扯,想要用这事威胁我?抱歉,门儿都没有。」 劈里啪啦说完后,她觉得自己真不可思议,居然也能这么流利的发狠,一定是平常骂包力达给训练出来的。 忽觉眼角人影晃动,抬头一看,唉呀,说人人到,这个包力达——刘克瑾楞了一下,接着眼睛一秒瞪大,整个人像是快中风,抓着胸口猛捶。 完了完了……这个包力达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不会都听到了吧? 「呃,老大,你在跟梵总编说话啊?哈哈,那我不打扰你们,我待会再来倒茶,你们慢慢聊,慢慢聊……」包力达笑咪咪的往后退,不断的往后退,突然一个转身,拔腿就跑。 刘克瑾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死了,这下非得死透透了,没想到千防万防,最后却是从她自己的嘴巴里说出去的。 梵季诺真是她命中的大克星,遇上他总没好事,现在又睡了他,只怕要后患无穷了。 「这下你高兴了吧?」她狠狠的捶了他胸膛一记。 「一点点。」梵季诺也没料到会突然杀出个包力达来,还好死不死听到了最关键的一段话。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纠结。 「梵季诺——」 「又指名道姓了,每次不高兴就这样。」什么时候,她才会又用那软糯而依赖的嗓音喊他呢? 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刘克瑾心跳不禁跟着加速,不禁想,干么又用这种眼光看她?他不知道这样的杀伤力很大吗,会让她、她…… 不远处隐隐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同事们的大喊。 「总编!赖总编!」 梵季诺和刘克瑾对看一眼,连忙往芒果周刊的办公室跑去,只见里头乱烘烘的,大家围成一团。 「发生什么事了?」刘克瑾问。 「总编突然昏倒了。」包力达紧张地说。 梵季诺拨开人群,一边快步地往中心处走去,一边指挥若定。「让开,通通都让开,不要围住人,保持空气流通,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 「已经叫了!」有人应声。 梵季诺蹲下身,「赖总?赖总编?」边呼唤,他边检查赖总编的身体情况,心倏地一沉。 状况不妙,赖总编毫无反应,脉搏微弱的几乎测不到,手边又没有aed设备……事态紧急,梵季诺想也不想的将自己的双手合抱成拳,朝已然陷入昏迷的赖总编胸口落下,重重的一击—— 一旁的众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纷纷倒抽一口气。 梵季诺不为所动,镇定的检查,再次施予重击,确认情况后,转而开始施予cpr. 刘克瑾看着他像个勇者坚定无畏的伸手救援,哪怕额际冒出薄薄汗水也不歇手,拚了命的要把赖总编从鬼门关前拉回,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动和崇拜。 救护人员赶到时,赖总编已经恢复心跳,但状况还是很危急,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忙把人送上担架。 梵季诺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面前突然出现一条迭得方正的手帕,他视线依循面前这拿着手帕的小手看去—— 刘克瑾没说话,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梵季诺也没跟她客气,接过手,抹去一脸的汗水。 「洗了再还你,我先回办公室了。」 「谢谢,多谢有你。」 他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梵总编,谢谢啊!」包力达率先喊。 其他人听见了也跟着频频道谢。 第十五章 他摆摆手,挺拔的身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门口。 「我对梵总编彻底改观了,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只会耍弄女人的娘炮,没想到他根本是男人中的男人!偷偷告诉你们,刚刚他那一记重击,吓得我胆子都要破了,还以为他在搞谋杀。」 「就是就是,还好有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回到座位上。 「刚刚多亏了有梵总编,不然总编大人就危险了。」包力达坐在位子上,别过头朝刘克瑾说。 「是啊,多亏有他。」 老实说,方才那情况,她着实吓了好大一跳,当下跟大家一样脑子都懵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还好有他在。 是说,赖总编怎么会突然昏倒,不会是让她气的吧? 唉呀,这下她罪孽深重了……若不拍个十条百条走光内裤回来,怎么对得起总编大人? 烦躁的抓抓头发,她头一偏,「阿达,你在干么?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你的耳环啊!早上你在总编办公室听训的时候,梵总编送过来的。」 原来落在他家了……她伸手索讨,「拿来。」 「我先把里头你单枪匹马闯进夜店的影像画面转存,顺便check一下内容,搞不好会有惊人收获也说一定。」 「喔。」 闯进夜店前,是她亲手把这对改装有超迷你微型摄影机的耳环戴上自己耳朵的,之后一连串的混乱她也无暇理会,好像是在她和梵季诺难分难舍的时候,才被他取下来的。 等等,这个可是能够影音双传输的机器,这么说……她和他……他们两个的画面……oh no!刘克瑾二话不说,探长了手臂一把将耳环从包力达手中抢了回来。 「老大?」包力达望着空荡荡的手,一脸莫名其妙。 刘克瑾心虚的挠挠耳朵,「……这个、这个不急,我晚点再自己弄就好,你先帮我把和汪竞东录音室签约的清洁公司找出来,搞清楚每天的打扫时间,这比较要紧。快快快,总编倒下了,我们得争气一点,一定要赶紧弄个独家出来。」 「喔,好啦。」包力达虽觉得老大很古怪,但他本就是个没啥心眼的小孩,也没想太多。 刘克瑾暗暗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她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了。 「老大。」 「什么事?」 「那个……你放心,刚刚听到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跟别人说的。」包力达手指往嘴上一拉,并握拳往自己左胸口敲了两下,对此事表现缄默与义气。「不过……是真的吗?你跟梵总编……」 x!刘克瑾暗骂一声,抓起靠腰的软垫,直直往包力达那张看起来很猥琐的脸砸去。 看来是真的了。包力达心下了然。 真心感恩梵总编以身试法,实在太伟大了他! 唉唷,进行这么久,第一次掌握到超级独家大八卦,好兴奋啊。 「包力达,再让我看到你嘴角上扬,我就把你从窗户扔下去——」 晚上,当办公室里的人都下班后,低调留守的刘克瑾一阵左右张望,几次确认此时此刻此处此电脑萤幕前,就只有她一人。 她压抑着紧张的情绪,动作迅速的把微型摄影机里的档案转存至电脑,并且开启播放—— 画面稍有晃动,看得出是那日她刚踏进夜店,她一阵快转后…… 没了?!怎么回事? 不信邪,刘克瑾移动滑鼠,将播放游标往回拉。 结果还是一样。微型摄影机只记录到她离开警局,上了梵季诺的车,之后的画面就全没了。 难道梵季诺的车上也有装「国防布」? 这太诡异了,根本没道理啊!是没录到还是档案被截了? 如果仪器的电力和记忆容量都没问题,答案就只可能是后者了。 至于谁是始作俑者……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可恶,他到底想怎样?不会是卑鄙的想以此作为要胁吧? 她不驯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别忘了,耳环可是戴在她身上,常理来说,他的脸肯定才是最大亮点。至于她了不起就是贡献了一点引人遐思、欲火焚身的声音,他厚着脸皮不认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能抓她去作声纹比对? 这么一想,刘克瑾突然觉得自己没那么慌乱了。 只是,他动机不明,着实让人摸不着边际,令她不免介怀。 刘克瑾呀刘克瑾,你是招谁惹谁了? 【第五章】 进公司前,刘克瑾照例在便利商店买了两杯咖啡。第二杯半价嘛! 一杯拿在手上喝,另一杯装在纸袋里拎着,打算待会拿给包力达。 距离赖总编昏倒送医已经过了三天,据说当天下午赖总编清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委请分居中的妻子帮忙向公司递辞呈。 说不意外是骗人的,但人在走过生死关头,突然看开也是有的。高层考量他的状况、体恤他的心情,第一时间便批准了他的辞呈。 换言之,芒果周刊已经三天没大人了! 大家都在猜,谁会是下一任的总编大人呢? 虽然她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有勇气接下芒果周刊这烫手山芋,但她更挂心她的独家新闻—— 最新进度,她已经和包力达联手假扮快递人员,以尿急借厕所为由,到录音室完成踩点。 事情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据说在录音室里积极筹备新专辑的汪竞东,压根儿就不在。 而昨天傍晚,已经有名女子出面指控,汪竞东脚踏两条船、始乱终弃,可精彩了! 她也已经交代包力达,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和出面指控的女孩碰面说上话。 想要透过女孩了解的细节,已经在刘克瑾脑中编排成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她靠墙而立,暂时放空脑袋。 突然,敏锐的鼻子嗅了嗅……是揉着青草香的高地杜松! 她抬头一看,梵季诺就站在电梯的里侧,显然是从地下停车场搭的电梯。 她刚刚进来时,竟半点没注意到。刘克瑾轻吐了舌头,正想把目光偷偷调回,装死到底,他却冷不防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四目交会,刘克瑾也不好失礼,硬着头皮对他点点头,当作是打招呼。 他今天看起来似乎不大一样,神情比平常更冷峻严肃几分,可……还是一样帅! 怪了,平日里电梯人满为患,偏偏现在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感觉呼吸里充斥的都是他的气息,害她怪不自在的。 别扭之际,包力达的电话到了。 这小子真是跟她心有灵犀啊,晓得她尴尬,就立马打电话来搭救,不枉她三天两头拿咖啡喂养他。 「喂,阿达。」 「老……老大……新……编……」 因为是在电梯里,讯号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抵达楼层,她边跨出电梯边说:「我刚出电梯,说吧,什么事?」 「老大,公告了,终于公告了!新任的总编大人今天就要正式上任了。」包力达兴奋的说。 她挑眉,「喔?这么快!」 拐个弯,前面就是办公室,包力达就站在门口,拿着手机一脸兴奋。 她放下贴在脸颊边的手机,直接问:「接手的新任总编是谁?」 方才还笑得像傻瓜的包力达倏地瞪大眼睛,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呆不楞登的张着嘴巴。 难道她背后有什么吗? 刘克瑾回头,见是梵季诺,揶揄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会连自己办公室在哪儿都搞不清楚吧?隔壁,隔壁才是你的办公室。」 包力达扯扯她。 她回头,接续方才的话题,「到底是谁?说了才给咖啡喝。」 「我。」醇厚的嗓音沉沉地响起。「这杯咖啡属于我了,两位没有异议吧?」 没等刘克瑾会意过来,纸袋里的咖啡就这样被抄走了。 刘克瑾不可置信的望向包力达,他笑咪咪地点头如捣蒜,眼眸泛着灿光,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干么不早说?」她眯眼瞪他。 「我哪知道你会刚好跟总编大人搭同一部电梯上来。」 刘克瑾没好气的转身进办公室,才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听见梵季诺扬着声说:「都先到会议室,我们开个会。」 看着前方正在主导会议的男人,刘克瑾第一次体会何谓魂不附体,整个会议过程,她的灵魂完全没跟上现实的脚步,虽然当他问起现在手边几个尚在推进的线索,她都能应对自如、流利回答,可感觉嘴巴是嘴巴,脑袋是脑袋,兜不起来,尤其想到以后得同在一个办公室里接受他的管辖,她隐隐觉得不安。 第十六章 但不管如何,总算是熬过会议了…… 呼!刘克瑾偷偷吁了一口气。 和包力达默默尾随大家离开时,她朝他使了个眼色,用唇语无声问:「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上头怎么会让一个时尚杂志总编辑来接手性质截然不同的芒果周刊?而且事前竟不漏半点风声,实在是太吊诡了。 相较于她的惊诧,包力达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眉飞色舞,看得刘克瑾很不是滋味,觉得无比刺眼。 小没良心的,到底是有多崇拜梵季诺啊? 两人挤眉弄眼之际,梵季诺的声音再度传来。 「刘克瑾、包力达,你们两个先别走。」 刘克瑾脚步一顿,暗忖他不会是想先跟他们套近乎吧? 也是啦,毕竟一个空降部队落到组织里,不先找几个桩脚稳固稳固自己,是很容易降落失败的。 这么一想,底气足了,刘克瑾自信昂然的和包力达双双来到梵季诺面前。 「梵总编,请问有什么事吗?」公事化的口吻。 「梵总编,能和你一起共事,我实在太开心了,你放心,我和老大都会好好拥戴你的。」包力达迫不及待的对新主子输诚。 包力达这个没节操的!刘克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在心中唾弃他。 「谢谢。」梵季诺从手上的周刊短暂抬起头,继而又低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他总算阖上重新抬起头来,迎视跟前的两人。 「我看了一下最近几期的周刊内容,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细节要再调整。」 他顿了顿,继而又说:「所以我要你们两个去学学如何拍照,我已经帮你们预约好摄影课了。」 摄影课?什么意思?刘克瑾很纳闷。 「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肯定很纳闷。但不要以为食指会按快门就叫懂摄影,尽快找时间给我好好去上课。」 所以总编大人言下之意,她刘克瑾充其量就只是一根食指?! 刘克瑾听到这番话,当场就火了。好歹她在学校也修过两个学期的新闻摄影,还获得老师不错的评价,梵季诺凭什么这样说她?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如果有人还以为给几个背影,或是在一片乌漆抹黑中标几个红色圈圈就能当作独家新闻,我也只能毫不犹豫的把这种东西扔进垃圾桶,省得浪费周刊版面,戕害读者眼睛。如果只是要背影,我自己演即可,犯得着大费周章搞了一堆人力守上几天几夜吗?听着,有五官的这一边才是正面,以你的智商,应该不难理解吧?」梵季诺瞅着她,口吻淡淡的。 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紧紧握起,她是知道梵季诺有多机车,但她不知道他可以这么机车! 刘克瑾想要和他争论,孰料,包力达居然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硬是把她从会议室里拖了出来,一路拖到办公室外的茶水间。 「包力达,你干么阻止我?我就是要跟他把话说清楚,本小姐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士可杀不可辱,他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 「唉唷,我说老大,你干么这样较真?我发现你好像只要一遇到梵总编就特别容易失控暴走。你自己想想,以前赖总编也没少羞辱人啊,你不是都忍住了,还练就一身金刚不坏的好功夫,哪怕连续被狂飙n小时的脏话,你都像阳明山一样屹立不摇。好几次我都快顶不住了,你还用不知道哪里听来的笑话劝慰我,说人就要像茶壶一样,明明屁股在烧,还要开心的吹口哨,怎么一换做梵总编,你就忍不住、听不得了?」 刘克瑾当场嘻住,完全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个包力达,平常看他傻傻的,这时候倒是聪慧过人,居然把她堵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是是,他说的都对,可她就是气啊,五脏六腑像是有火在烧似的,尤其一想到梵季诺拽拽地睨着她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尊受创。 包力达拍拍她肩膀,俨然大师般对她开释。「我懂我懂,人都这样,可以忍受外人无数辱骂,唯独无法忍受被自己的亲密伴侣说一句不是。」 「你懂个屁!」 「屁我是不懂啦,人性我懂,老大的心情我更懂。」他撒娇的蹭了蹭刘克瑾。 「滚开,我警告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我跟他才不是什么亲密伴侣。」 包力达像是看见怪兽似的盯着刘克瑾,「都上床了还不算亲密伴侣?」难不成叫炮友?「哇靠,老大,原来你思想这么前卫喔!失敬失敬。」 「包、力、达!看我不打死你!」 可尽管打了包力达泄恨,下班后,当大家纷纷走人,刘克瑾却迟迟没走,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蹙着眉忍不住想—— 对啊,她和他到底算什么? 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结论来,烦躁不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克星呀克星,梵季诺根本天生就是她的克星来着。 此刻,一墙之隔的总编辑办公室里,刘克瑾的克星梵季诺正在接一通越洋电话。 长指间夹着一根烟,桌前的台灯映着他严肃的半边脸,不知为什么,似乎隐隐有股悲伤的感觉。 「东西我收到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啦?」银铃般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 他吸了一口烟,幽幽说:「想,很想。」 笑声收敛,再开口语气变得温柔,「别心急,让我收拾一下,最快这两天就动身,你乖乖在台湾等我吧。」 「嗯,看你什么时候到,给我一通电话,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捻熄手中的香烟,梵季诺把桌上的文件扫进公事包里,摁掉台灯,挎过大衣,起身离开办公室,一出来就发现刘克瑾抓着包包,准备要走。 许是一时冲动,许是这种时候特别想要她的体温,梵季诺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走。 「喂,梵季诺,你土匪啊!给我放手听到没有?我……唔?!」 进了电梯后,他冷不防的回身,脸庞瞬间压下,不偏不倚的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狠狠的与之纠缠,刘克瑾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推开他。 「跟我回家。」他用那哑得不能再哑的嗓音对她说。 刘克瑾身体里的血液窜得飞快,心脏更是怦怦怦跳个不停,本有满腔的怒火要对他发飙,可一看着他,她就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神深沉的像海那么深,里头似乎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刘克瑾理也理不清。 可怕的是,光是被他这样看着,心就莫名觉得揪疼,觉得不舍,觉得哀伤。 然后她就像是魂魄被吸走的傀儡,不由自主的迈着脚步,往他想要她去的地方走。 指节分明的大掌拧握住她弹性而饱满的胸房,放肆的揉弄着,梵季诺挨着她的颈侧,绵密又激烈地落下一串又一串的亲吻,像是要在她肌肤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那般霸道。 房间里的温度高涨,一如两人的情欲。 刘克瑾被深深的挤压在他和床褥之间,承受着来自梵季诺的雄性力量,美目迷蒙,意识涣散,被吻得嫣红的小嘴不断逸出无助的娇喘呜咽…… 梵季诺的眼眸写满了沉沦与迷醉、压抑与疯狂,瞬也不瞬地紧紧凝视着她的每一次颦眉蹙额,每一次的舒眉展颜,他狂野而不失温柔的在她身上制造快感,持续不断地顶着她。 身体像是条紧绷的弦,快感堆积至极限后骤然断裂,空气里扬起释放的低吼,很男人、很阳刚,呼应着她高亢失序的娇泣。 之后的好一阵子,谁也没说话,就是呼吸,从开始的急促渐渐趋于缓和,直到跌宕起伏的心绪真正平复下来…… 性爱呀性爱,让人在惊涛骇浪中领受极限般的快感,又让人在欢畅淋漓后精疲力竭的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失去他暖烫体温的刘克瑾软软地卧在床上,侧着身,把自己缩成了小虾米。 她掀了掀眸,用那双还染着情欲的氤氲眼眸,默默看着窗外悬在城市建筑顶端的清冷弯月,脑中思绪纷乱,就像一团怎么理也理不出线头的毛线。 疯了,真真是疯了,否则怎会他勾勾手指,她就鬼迷心窍的跟着来了? 喔不,人家可没勾手指,从头到尾他不过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话罢了。刘克瑾懊恼的闭闭眼睛。 第十七章 我说老刘呀老刘,你这是什么受虐体质啊?你不是应该对这个可恶又可恨的梵季诺避之唯恐不及吗,怎还会如此? 据说罹患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人便是如此,即便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也满心甘甜,她不会就是一个吧? 幽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一秒,整个人便又被暖烫的身躯全面包围。 梵季诺静躺了好半晌,侧眸看去,见她像虾米似的缩着身子,心头一软,便想也不想的靠上前去,从身后紧紧抱住她。 两人又是一阵无声厮磨…… 刘克瑾没力气推开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稍早时,那令她揪心的眼神。 梵季诺今天似乎有些不大一样,那样阴郁的眼神是她不曾见过的,肯定有旁的事情让他烦恼,而且,她还在他嘴里尝到淡淡的烟草味。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纳闷的想。 公司设有吸烟区,平日里谁要是烟瘾犯了,就会在那吞云吐雾个两口,刘克瑾却一次也没见过梵季诺在那里出现。好,就算他像赖总编一样,比较喜欢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照理说衣服多少也会染上烟味才对,可他身上除了高地杜松的气息,刘克瑾从没察觉到有半点烟味沾染,着实吊诡。 好啦好啦,反正他就是一团迷雾,是她心里的一笔烂帐,既然得不出具体答案就不想了,免得脑子爆炸。 享受吧!谁让她对他的碰触似乎也有些上瘾了呢? 刘克瑾享受着他的轻抚,昏昏欲睡之际,冷不防地听到那低沉沙哑的嗓音说—— 「你喜欢我对不对?」 宛若触电般,刘克瑾一秒撑开沉重的眼皮,整个人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咪,咻的从他臂弯里的舒适圈闪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喜欢你来着?」她大声驳斥。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肯跟我回来?」他语气慵懒而温柔,黑眸淡定却透着犀利。 「我、我……」 本想回「你的性能力让我很满意」,但转念想,梵季诺天生耻度无下限,届时反唇相讥的话只怕会比她更下流百倍,受不了的肯定还是自己,就甭给自己找麻烦了。 不过,倒是有一事可以趁机说嘴泄恨。 她冷笑轻哼,「好歹也打滚了几年,职场潜规则这玩意儿能不晓得吗?这年头违逆上司的都没好下场,我总要学得识时务些。否则,我今天还能重学新闻摄影,哪天说不定一通电话就把我给炒了,叫我回家吃自己,趁现在还有机会,我岂能不多奉承、多伺候些?」 听着她夹枪带棍的瞎扯着职场潜规则,梵季诺挑了挑眉,表情玩味。 果然生气了,因为叫她重学新闻摄影,伤了她大记者的自尊心了。 不过,她真当他傻子,不清楚她刘大小姐是什么拗脾性的人吗?即便一条路走到黑,她也是那种拗着不转弯的硬骨头,最好区区一个职场潜规则就能让她乖乖就范。 也别拿女人也有欲望需要这种说词来打发他,她平素里跟包力达口没遮拦,大刺刺的没半点淑女样,骨子里却是个传统又保守的实诚丫头。上次,他便知道自己是她第一个男人,更别说今晚他解她衣裳时,她几乎羞得浑身都在颤抖,好像多看她一眼她就会当场窒息,连脚指头都紧张地蜷缩。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心甘情愿的交出全部的自己,由着他对她索求无度。 第一次可以推给意外使然,可若不是心里有他的存在,依刘克瑾宁折不弯的脾气,又怎么可能让他碰第二次? 就像她成天嘴里骂着包力达,却没少照顾那小子,同样的,刘克瑾的嘴巴虽骂他胡说八道,但她的身体在面对他的索欢时,却都清清楚楚的透露着她说不出口的感情。 说穿了,她不过就是个逞强惯了,口是心非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傻女人。 也罢,既然她喜欢口是心非,他也不介意再逗逗她。 长指勾住她下颚,两只深邃的眼眸魅惑地望住她,「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我怎么觉得,方才是我奉承你、伺候你比较多?」他可是把她浑身上下都吻了个舒舒坦坦。 「呵,最好是,难不成我这一身的吻痕是狗啃的?」她恨恨说。 「哈哈哈……」梵季诺笑了出来,仰着俊脸,胸口不住颤动,就连喉结也性感地滚动着。 跟她斗嘴就是特别有趣,阴霾尽扫。 他低下头,故意把自己揉着笑意的黑眸凑在她染着薄怒的双眸前,「这么说,以后只要我这个上司想,就可以找你这个听话又识时务的好下属啰?」 这丧心病狂的妖孽!她就知道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羞耻两个字。 刘克瑾一掌拍开他手,恨恨道:「你想得美!」 她气呼呼地准备下床走人,可脚尖还没落地,整个人便被梵季诺拉了回去,从身后紧紧箍住。 「梵季诺,你最好快点放开我,听到没有?」她挣扎着扭动身躯。 他敛起笑意,哑声警告,「别乱动,否则待会又发生了什么,可别怪我没警告你。」 「……」她尽管气极,也不想在这时候挑衅他,给他机会欺负自己。 见她安分了,梵季诺伸手抽来床单,裹住两人,俊朗的脸庞就贴着她颈后。 他虽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但热烫的呼息喷在她颈后,依然亲昵的令刘克瑾浑身发软。 察觉她的害羞,他忍不住弯了弯起嘴角。她呀,就是只纸老虎。 他蹭了蹭她颈窝,突然低声问:「为什么都不回信给我?」 她皱眉,「什么信?」 「我从国外写了信给你,别说你一封都没收到喔!为了让你能第一手收到信件,我可是特地寄到学校宿舍。」 问题是,她还就真的没收到过呀!刘克瑾满脸诧异的转过身望着他。 梵季诺微楞,「……你不会真的一封都没收到吧?」 她坚定地摇摇头。「会不会是寄送过程有疏漏,信件遗失了?」毕竟是飘洋过海,中途难免出错。 「就算是寄送过程有疏漏以至于遗失信件,那也不可能每一封都遗失吧。」 只是遗失一封信倒是没什么,问题是他前前后后寄了十多封,若说每一封都遗失,那就真的是见鬼了。 刘克瑾还在揣想任何可能导致信件遗失的原因,梵季诺却已经心里有数。 「不用想了,肯定是有人在搞鬼。」而且还是她身边的人。 刘克瑾虽不是万人迷,但自认在学校人缘还不错,室友们也都跟她处得好极了,就是现在出了社会,偶尔都还会询问彼此近况,她实在想不到有谁会这样恶作剧,故意把梵季诺寄给她的信拦截。 「到底是谁背地里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笑。」她有些愠恼。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她好奇的问:「谁?」 「张安祺。」 「不可能!」刘克瑾一口推翻了梵季诺抛出的人名。「安祺跟我的交情最铁了,我们打高中起就一直是同班同学,怎么可能是她?」 「是吗?我并不觉得她有把你当好朋友看。」梵季诺嘲讽的说。 「切,你又知道了?你不要对她心存偏见。」 「好,我不对她心存偏见,那我问你,你上一次跟她碰面是什么时候?」 刘克瑾表情倏地一黯,没吭声。 说真的,好久了,「那件事」后她们就疏远了。但刘克瑾宁可选择相信安棋说的话,说她只是太忙,只是偶尔她心里不免也会想,就算再忙,只要心里都还重视彼此的友谊,总能挤出时间碰面,就像她和雪迎,不是吗? 好啦,她有时候就是太鸵鸟,雪迎也这样说过她,总觉得承认了,就真的没了安祺这个多年朋友。 「大、大家工作都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媒体生态,女人当男人操,男人当畜生操。安祺没你想得那么坏,她没道理这样对我。」她话锋一转,「我说你干么不寄电子邮件?写什么信……」害她一封都没收到。 笨蛋就是笨蛋,到现在还以为张安祺是好朋友,可依他看,从头到尾张安祺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很好使唤的丫鬟罢了。她倒好,现在居然还怪起他不寄电子邮件。 「是啊,干么白费力气写一堆字,国外天气那么冷,手指头都冻僵了,我真是自己作践自己。可不知道是谁打从一开始就把我的电子邮件封锁的喔?」他目光斜斜睨向始作俑者,裹在被单下的手冷不防捏了她一把。 第十八章 「啊!你捏哪呢?」刘克瑾大叫,小脸涨红,警告的白他一眼后,她还是忍不住又歪着脑袋想,到底是谁劫走了她的信件? 原来,他没有忘了她,他还写过信给她,只是她一封都没收到罢了。可恶,她好想知道他都写了什么喔! 「好了,别浪费你有限的智商了,我说是张安祺就是张安祺。」 「问题是安祺她根本不会、也没必要这样做。」 「如果是因为我、因为「那件事」呢?」梵季诺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吼,这可是他自己提起的喔,看来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件事」他做得有多过分! 她冷哼,咬牙切齿的说:「你也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说起「那件事」,刘克瑾就一肚子火,哪怕是多年以后的今天。 梵季诺这家伙真的真的很没人性,安祺暗恋他又不犯法,人家好不容易有一天买了礼物、鼓起勇气想要去跟他告白,纵使梵季诺再怎么不喜欢张安祺,客气婉拒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把路过的她招了过去,然后对安祺说——「与其喜欢你,我宁可喜欢刘克瑾。」 说完这句话,她还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便当着安祺和一众旁观者的面,把她抓过来狠狠吻了一通。 「我说你真的不是普通可恶,你没事干么拉我下水?还有,什么叫做「与其喜欢你,我宁可喜欢刘克瑾」?我是有多差,需要你少爷这么勉为其难?我都没嫌弃你一肚子坏水呢。」 因为他的口不择言和荒唐行径,安祺丢脸了,她也被大家指指点点,回到宿舍,看见安祺红红的眼眶,说心里不愧疚是骗人的,尽管安祺说没关系,可旁边的人一天到晚指指点点,搞得她们两个也很尴尬。学期还没结束,安祺便借口打工忙碌,搬离宿舍到校外租屋了。 「认真说来,你就是破坏我们友谊的始作俑者。」 「我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被欺负!」 「谁欺负我了?从头到尾就只有你欺负我。」别人上了大一都被学长姊捧着、疼着,只有她,因为一年前的愚蠢赌约,一上大学就被梵季诺整得死去活来,他不欺负她就是万幸了,谁还敢欺负她? 「你怎么就那么笨?」梵季诺也火了,决定把真相和盘托出。「我问你,张安祺用来告白的那双限量球鞋是不是你去帮忙买的?」 「是又怎么样?安祺说她要打工,让我去帮忙买,足足排了好几个小时呢,太阳又大,我差点中暑,还好有个好心人买水给我喝。」 「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你傻乎乎的顶着大太阳去帮她排限量球鞋时,我亲眼看到她和朋友在ktv吹着冷气欢唱无限。」 刘克瑾楞住,这是真的吗?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我同学也去排了限量球鞋,他在队伍里看到你,以为是我让你顶着大太阳去排队的,隔天把我臭骂了一顿。他就是那个买水给你喝的好心人!」 一个会使心计利用同学的人,能是什么好女孩?不管她长得有多漂亮,在梵季诺眼里都是丑陋无比的。 当然,那件事他确实是太鲁莽了,再怎么样,他也不该让张安祺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可是当下他就是火了嘛,想到刘克瑾被她以为的好朋友耍得团团转,护短的他就觉得非要替她出气才行。 至于强吻她……年轻不懂事,以为这样做是在向大家宣告,刘克瑾是他梵季诺罩的人,谁都不准欺负她,殊不知反而让她被指指点点,连带导致她之后根本完全不理会他,甚至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出国前,他就想找她聊聊,亲自跟她道歉,偏偏她躲得跟什么似的。最后没法儿,他只好从国外写信回来,谁知道她却连一封都没看到……这一定是老天在惩罚他。梵季诺自我解嘲的撇了撇嘴。 不过,他可一点都不后悔跟张安祺说那些话。 原来这整件事还有这样的意外插曲!刘克瑾惊讶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偷偷觑了他一眼,糟糕了,他一定气愤又懊恼,明明是为了给她出气,她却不识好人心,反过来指责他的不是。 倒是张安祺让她很意外,毕竟一直以来,她都很真心的对张安祺,允诺帮忙也从无反悔,她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她?与其说生气,还不如说是感慨。 「我不是没根据的怀疑张安祺,她城府太深,而你又太笨——」 「干么一直说我笨,我还不是给你耍笨的!」她嘟嘴瞪他。 「我问你,张安祺暗恋我的事情,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你知道后,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不舒坦吗?」 糟糕,还真没有,她甚至觉得张安祺眼光肯定有毛病,否则怎么会喜欢这个跟大魔王没两样的梵季诺。 「张安祺每天都说,我听到耳朵都快出油了,能有什么感觉?再说,你当时对我那么坏,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最好你永远别出现我面前。」 只是没想到,等他真的不再出现后,她的心竟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令她不知所措。 「你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我的?」 「我——」她即时住嘴,别过头,践拽的说:「谁、谁说我喜欢你了?想得美!」 「你你你……我真是白在乎你了,早知道就不帮你出气,让你继续当傻子算了。」 心寒呐。 听见他说在乎自己,刘克瑾心里美美的,胸口涨满了窃喜。 她用手肘顶顶他,「你都在信里写了什么?」 「想知道?」 她讨好的点点头,笑得甜甜的。 他笑了笑,下一秒立刻变脸,表情超臭,「偏不告诉你。」松开她,抓过一旁的裤子套上,作势起身离开。 刘克瑾情急之下从身后抱住他,「拜托啦,告诉我,你到底都在信里跟我说了什么?」 这些年,他就像被强力清洁剂抹过一样,半点痕迹都不留,好几次她都怀疑,梵季诺这个人真的在她生命里出现过吗?又埋怨他怎么这么无情,年节连张卡片也没寄,而她却傻傻的牵挂着他。 所以,之后在speedymultimediagroup遇到他,她是能躲就躲,半点也不想跟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有交集。 所以,也才会在听到面店老板说他其实回过台湾几次,却都没跟自己联络,而一时又气又委屈的哭了。 梵季诺伸手搭上还在腰间的手臂,一阵摩挲。 刚到国外的头一年并不好过,除了要面对全新的生活和课业,还发生了让他痛苦的一件事,狠狠打击了他引以为傲的梦想,令他分外地想念远在台湾的她。 「……我想你。很想、很想你。」 刘克瑾蓦地眼眶发热,好像有什么液体要从眼睛里流出来似的。她连忙低下头,额头抵在他身后,就怕泪眼汪汪的模样会被看到。 梵季诺隐约听见她似是在啜泣,心疼了…… 包力达说得对,尽管刘克瑾悍得像男人,但她终究是女人,也有软弱的时候,也有管不住眼泪的时候,比如现在。 「真是个傻瓜。」他侧过身,腾起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 他的温柔,没有稳住她的情绪,反而让她更激动,像是爆开来似的—— 「我就是个傻瓜!我、我还以为……你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我自己还像个傻瓜,在心牵挂着你这个成天把我呼来喝去的混蛋。我甚至怀疑……我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天生受虐体质,才会这么病态的想着你。」 她的告白让梵季诺心头一紧,又疼又怜惜,转身弯下腰,一把将她扣进怀里,热烈的吻住她。 刘克瑾亦仰起脸,热烈回应。 原来不是她一厢情愿,原来,他心里是有她的…… 吻着吻着,气息乱了,她又被他推倒了。 这一次不一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应,可以敞开胸怀的被爱,刘克瑾的心,更甘甜了,觉得幸福。 这一夜,他说:「留下来,别走,我想跟你一起醒来。」 这一夜,她说:「那个摄影课……可以不要去吗?我好歹是c大新闻系毕业的,你让我跟包力达那个傻菜鸟一起重新学摄影,不是打我脸吗?他以前可是很崇拜我的,你这样安排,以后包力达哪里还会服我这个老大?」 第十九章 黑眸冷冷斜睨她,「当初就是没我在旁边敦促你,新闻摄影学得三三六六,说你是c大新闻系毕业的,我都替老师汗颜。你该不会是期末拎两只鸡去贿赂老师,新闻摄影才没被当的吧?」 「才不是!我是那种人吗?唉唷,我不管我不管啦,我不要跟包力达一起去上摄影课,这样我多糗,被其他同事知道,我要抬不起头了啦!」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喔,什么时候学会耍赖这一招了?」 总不能白白被潜规则吧,好歹要把握机会吹吹枕头风,争取一点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才不枉被潜咩。 「现在学的。唉唷,好不好嘛,拜托拜托啦……」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哀求,柔若无骨的身子拚命往他怀里钻。 沉吟须臾,梵季诺慎重做出决定,「既然你那么不想跟包力达一起去上课,那好吧,就让包力达自己去上课,至于你……自己的女人自己教,我就不信教不好你。」 本来心里要放烟火了,听到梵季诺这么说,刘克瑾悻悻然地抽了抽嘴角,收起内心里的烟火,幽幽说:「我想我还是去跟包力达一块儿上课好了。」她拉过棉被,默默躺下。 「喂,你什么态度?我亲自教你你还嫌啊!刘克瑾,起来,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刘克瑾紧紧抓着棉被,死活不理。 傻了才跟他学摄影,梵季诺这家伙疯摄影的模样她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若真让他来教,不把她操得死去活来才怪! 她刘克瑾是那种就算不能长命百岁呷百二,也想在有限的人生里活得舒坦些的懒惰鬼,伟人她才没兴趣当。 【第六章】 刘克瑾和出面指控小天王汪竞东始乱终弃的李小姐约在一家隐密的咖啡厅里碰面。 基本上,那就是一家生意很糟很糟,糟到整天恐怕连一组客人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有别人会偷听,所以才说很隐密的咖啡厅。 爆料者基本配备——墨镜大大的压在李小姐脸上。几乎是一开口,她就不住的啜泣,但等了半天,一直没眼泪掉下来,抹着艳色口红的嘴巴倒是不住的指控小天王汪竞东不为人知的禽兽面。 「……他当初追我追得好殷勤,可是……可是……呜呜……他一听到我怀孕后,居然叫我去堕胎。我不愿意,他就打我,我实在是不得已,只好选择屈服,但堕胎费他居然连一毛钱都不肯付,我又没有什么积蓄,最后流产手术的费用还是找朋友帮忙,才勉强凑出个几千块。你们看,这是医院流产手术的诊断证明……呜呜,他根本就是个双面人,我不需要他给我一毛钱,但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站出来撕下他的假面具,为我可怜的小孩出一口气!」 「是几千块?抱歉,新闻报导讲求准确性。」刘克瑾直觉问。 女子楞了一下,「呃……六、六千块吧?一般流产手术不都这个价钱。」 刘克瑾挑眉,没说话,继续聆听女子对汪竞东的无情控诉。 怨妇的语言可是很恐怖的,蕴藏庞大的负面能量,听上半个小时就可以让人神思疲惫,更别说她还听了近两个小时,可以说是累、累、累。 离开咖啡厅回到车上,刘克瑾不断在脑中重复回想李小姐的说话内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太对劲。 「老大,我今天早上又看到你搭着总编大人的车到公司,最近你们……」 没等包力达说完,刘克瑾直接说:「对,昨天晚上一起睡了。」 哇靠,这么坦白!包力达原本不过是想调侃一下他们的温馨接送情,没想到老大这么狠,居然把底牌掀得这么彻底。 虽然早就知道老大说话直接,可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害他的心脏当场一整个招架不住。果然,成人的世界不是他这个纯情小男人可以理解的。 其实刘克瑾也只是想快点打发他的好奇心,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的访谈内容,至于昨天晚上……闹剧一场,都是刘克瑾住处的抽水马达惹的祸,他们俩可纯情的呢,半点坏事都没干。 「好了啦,快点把你满脑子的黄色秽物给我扔走。我问你,你觉不觉得李小姐对汪竞东的指控怪怪的?」 包力达歪头想了五秒钟,「没啊,很普通很老套,就是小天王射后不理,李小姐不甘心被白玩,打算玉石倶焚,根本陈年老梗了。」 刘克瑾没好气的说:「你喔——新闻敏感度比石头还钝,神经线又比海底电缆还粗,跟你讨论是我太笨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前方,突然交代,「前面路口停车。」 「干么停车?刚刚不是说要马上回公司整理稿子吗?」 既然觉得李小姐说的话不可尽信,不亲自去查证点什么,刘克瑾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有个很重要的地方,我必须马上去一趟。」 「什么地方?我跟你一起去。」 杏眸斜睨,「我要去妇产科,你一个大男人跟我去干么?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跟你有奸情呢,我的小孩也会质疑妈咪的眼光的。麻烦停车。」 妇产科、小孩?! 难道说……包力达心儿扑通扑通跳个没完。这、这老大和总编大人赶进度也赶太凶了吧,居然这么快就闹出人命。 本来包力达还坚持要送到门口,结果被刘克瑾狠狠打枪,不得已只好在路口放她下车。 「老大,确定不要我随侍在侧?」 「我又不是要死掉了,干么要你随侍在侧?」 「呸呸呸,不吉利的话不要说,你小心小心再小心。」他再三叮嘱。 「回去准备一下,等我电话通知,如果一切如我所猜想的,今天晚上我们再去doubles蹲点,现在你滚蛋、滚蛋,快滚蛋。」刘克瑾回了这么句话后,拦了计程车,往妇产科的方向去。 方才李小姐所出示的诊断证明,是来自北市一间广受名人们喜爱的私人妇产科,据说在这家美尔妇产科随便挂个号,都够让人在一般诊所看个四、五回病了。 而让刘克瑾心生疑宝的也就在此,倘若李小姐真的没有什么积蓄,为何会选择到如此高档的妇产科就诊? 还有,李小姐似乎不大清楚自己跟朋友借了多少钱、流产手术又是多少钱,否则怎会在她询问究竟是几千块钱时明显楞住,还说一般流产手术不都是这个价。 喔不不不,一般诊所的流产手术或许是这个价,但这家高档的妇产科绝对不可能会是这个价。 思前想后,刘克瑾决定亲自上美尔妇产科看看,就说是李小姐介绍她来的,探探虚实。 美尔妇产科就坐落在内湖高价地段,刘克瑾坐在计程车上,远远的就能看见它气势如虹的华丽建筑。 下了计程车,刘克瑾只身入内,诊所设计风格充满浓浓的艺术气息,让人仿佛漫步在欧洲美术馆,就连空气都是香的,呼吸起来特别甜美,细胞蠢蠢欲动,就连膀胱也……哈哈,方才喝太多咖啡,厕所在呼唤她了。刘克瑾决定先去洗手间见识一下,再到柜台去挂号。 刚转身,一抹身影仓皇而来,刘克瑾闪避不及,左肩被撞了一下。 「小心小心。」她本能地伸手扶住对方。 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推开她就往洗手间跑。 刘克瑾捡起对方散落的物品,包括一本妈妈手册,尾随进入洗手间,果然就看见对方靠在洗手台上不住地干呕。 「你还好吧?」刘克瑾关心问。 「……没、没事。」女子摁开水龙头,掏了把水往脸上拍了拍。 女子把爱马仕的丝巾当成了头巾,把自己掩得实实的,手里捏着卫生纸,紧紧捂住嘴巴,丝巾下少数暴露出来的脸色十分苍白。 「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捡起来了。」 女子松开抓着丝巾的手,赶紧伸手接过,尤其是那本妈妈手册,抢得又快又急,如此莫名的行为,令刘克谨不由得心生狐疑,忍不住遂朝她多看了一眼。 女子的面容有点眼熟,就算没完整露出整张脸,可光是这样刘克瑾还是觉得她无敌漂亮! 女子防备心很重,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身分,倏地重新抓住丝巾,慌张地掩住自己,丢下一句道谢的话后,急忙越过刘克瑾快步离去。 唔,好熟悉的一阵香风,不浓不烈的温婉香气,是最近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知名品牌女香,代言人是—— 刘克瑾楞住,美眸瞬间瞠瞪。 第二十章 她追了出去,远远地就见女子搭上了一辆黑色高级房车,扬长而去。 回想方才在妈妈手册上看见的名字,她心里兴奋的想要大声尖叫! 天啊啊啊啊……瞧瞧她都撞上了什么,真不愧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勤奋的记者有独家啊! 这新闻一定要追,而且要谨慎小心的追。 定了定心神,刘克瑾重新回到洗手间,解决生理需求后,从容不迫的往柜台走去。 「什么?!李小姐的爆料是假的?」芒果周刊办公室外的热饮贩卖机旁,包力达惊诧的大叫。 「对,假的,要不是本小姐机伶,我们差点就被利用了。」刘克瑾一手叉腰,另一手拎着一杯咖啡,站姿十分豪迈。 「李小姐这么大费周章撒谎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想敲汪竞东一笔吗?」 「我觉得不只是如此。要敲他一笔直接约出来就好,干么还搞什么神秘序曲,先给我们私下爆个料,再丢几张照片,最后才跳出来指控。依李小姐的智商,她应该想不了这么多,说不定她只是某人的一枚棋子吧,她不要汪竞东一毛钱,是因为有人可以付她更多钱。」 「我不懂,既然李小姐的爆料是假的,汪竞东干么不出来扞卫自己的清白?」包力达一针见血的问。 「这也就是我想不透的地方。汪竞东是不想在歌坛混了吗?否则怎么由着人家践踏他的形象和名声,却不积极为自己辩驳?难不成这整件事背后的主使者,是汪竞东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还是说,汪竞东还有更大的把柄捏在人家手中,所以只好装哑巴,由着别人一脚一脚的踩自己?刘克瑾揣想。 「对了,老大,你到现在都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上次要去录音室探探?」 「当初汪竞东的签约记者会是我跑的。如果我没记错,现在汪竞东的合约应该已经到尾声了。在没有拿到新合约之前,唱片公司不可能现在就帮他筹备下张专辑,万一到时候双方合作破局,之前的努力不就等于做白工?我要是唱片公司,最快最快也得等签了新合约再说,汪竞东的经纪人没道理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才会起了疑心。」 「老大……」包力达对刘克瑾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样就佩服我啦,我都还没告诉你,我今天挖到怎样的大头条呢!」她俏脸难掩得意之色。 「什么什么,是什么大头条?」 刘克瑾神秘招招手,包力达立刻像宠物乖顺地靠上前去。 「接替路馨妍成为真爱香水的代言人知道是谁吗?」 「切,老大,你这问题分明是故意侮辱我智商的吧?自然是现在人气最高的女星赵心曼,我的女神。」包力达践践的说。 「你的女神怀孕了。」 几个字拼凑在一起,宛若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把包力达单纯的少男心劈个四分五裂。 他连退数十步,痛苦的靠在墙壁上,「……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老大,你不要随便乱说话,诋毁我女神的清白,否则我可是会大义灭亲的!」 「我捡到了她的妈妈手册。」 妈妈手册?!那、那……包力达嘴巴张了张,久久无言,心碎了一地。 「到底是哪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糟蹋了我女神的清白?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他痛心地捶胸顿足,眼睛几乎要喷火。 「对,就是这样,一定要揪出来!这条线你想办法来跟,等我搞定黑幕重重的汪竞东,我们再来弄赵心曼未婚怀孕的大独家,等领了奖金,年底老大我就带你飞去充满阳光、沙滩、比基尼辣妹的天堂度假。」 听到度假,包力达碎了一地的玻璃心立刻复原大半,但心还是隐隐作痛。他的女神啊…… 「对了,老大,你是用什么办法知道李小姐的爆料内容其实是假的?」不得不说,老大有些采访手法还真是与众不同,他得好好学学才是。 「很简单,我直接走到妇产科的挂号柜台,说我要做流产手术,是李小姐介绍我来的,她说在美尔做只要六千块。」 刘克瑾一副不达目的就要大闹的横样,吓得柜台小姐完全不敢大意。 毕竟美尔可是一间很高档的妇产科,哪里能被个不知什么来头的泼妇这样大吵大闹? 然后,柜台小姐就拚命解释医师有多专业、仪器设备有多高端,所以流产手术费用不可能只有六千块。 甚至为了取信于刘克瑾,柜台小姐还不惜偷偷秀出过去三个月内施行流产手术的患者名单,证明美尔妇产科没有帮她口中的李小姐施行手术,六千块的手术费用定是错误讯息。 「老大,你这招真的有够绝,居然直接说你要做流产手术。」包力达第一时间竖起大拇指,表达敬佩。 「我还很认真的填写了一下小姐交代我写的资料哩!」 「那你怎么不顺便也给自己检查一下?」 「你当我家里是开金山银山的啊?」 「等等,老大,你填了资料,那不就等于留下了把柄?」 「你傻啦,当然是走人的时候一并带走啊,这年头个资外泄可是很危险的。安啦,那张单子现在还乖乖躺在我桌上。」刘克瑾很是自信的拍了拍包力达。 这一点,梵季诺可以证明。 他不过是经过刘克瑾座位时,凑巧看了一眼,想说看看她现在在忙着处理什么新闻,不想,竟看见一张写着美尔妇产科的挂号文件摆在她桌上。 令梵季诺气血翻涌的是,刘克瑾就诊的项目居然是流产手术! 所以,她怀孕了?他要当爸爸了! 只是胸口才刚漫起喜悦,下一秒,梵季诺的心情宛若跌入万丈深渊。 她就这么不想怀他的孩子吗?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想背着他一个人偷偷去妇产科把孩子拿掉,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心情。 再怎么样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这小生命的形成他可是贡献了不少气力,她怎么可以不经过讨论,就擅自决定这么重要的事情! 梵季诺尚在怒火中烧,就看见她和包力达有说有笑的走进办公室。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再者,办公室里也不适合公然讨论他俩的私事,梵季诺强按下心中的熊熊怒火,不动声色的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他是要定了!刘克瑾要胆敢轻举妄动,信不信他就直接捆了她,直到她安然产下孩子为止! 反复深呼吸后,心绪平静下来,想到自己就要当爸爸了,梵季诺高冷俊雅的脸庞不再严肃紧绷,流露出一抹期待成为人父的浅浅慈光。 对刘克瑾来说,记者工作最痛苦的不是抓着相机追逐新闻当事人,而是像这样整宿动弹不得的守在车里,等着那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的新闻画面。 有出现那还是好的,若没出现,考验他们的除了耐心还是耐心。 可即便新闻画面出现了,也不是一劳永逸,timing没抓好,相机镜头没对好,都有可能让喜事变惨事。 总之,就是充满了无限的变数,以至于每逢蹲点跟拍,刘克瑾就特别烦躁。 「去给我买杯咖啡。」 包力达知道老大定又心烦了,也不废话,立刻乖乖领命,拉开车门—— 「总编?!」他小小的吓了一跳。 刘克瑾循声看去,发现梵季诺真的就杵在车外,尽管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她的错觉吗?还是今晚夜色太暗,这家伙的脸色看起来似乎特别阴沉,郁郁寡欢。 「情况如何,还顺利吗?」暂不理会刘克瑾的注目,梵季诺淡淡地问包力达。 「没有动静,看来还有得等,想说先去帮老大买杯咖啡。」 梵季诺一听就皱眉了。她真的都没在替孩子想,都怀孕了还想喝那种刺激性的东西? 包力达误会总编大人皱眉是认为他们怠忽职守,正想着是不是就这样默默坐回车上,就听到梵季诺交代—— 「再买一瓶鲜奶,记得请店员微波。」 鲜奶?总编大人都喝这么健康的东西啊,难怪皮肤这么好。包力达不敢笑,怕被骂,应了一声就快步跑向后方巷子里的便利商店。 梵季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刘克瑾见他神情沉肃,似有不快,耐心的没问,等他自己说。 偏巧,梵季诺也在等她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一时无言。最后,还是按捺不住的梵季诺先开了口。 第二十一章 「你就没话跟我说?」 唷,莫不是在跟她摆上司派头?刘克瑾对他的大男人偷偷翻了下白眼,心想,算了,不过就是一张面子,本小姐做给你便是。 「报告,情况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目标汪竞东还没出现,相机已经待命,就等人出现。以上。」刘克瑾挑了挑眉。 梵季诺却是眯了眯眼睛,嘴边泛着冷笑,横眸扫来,「我是在问你这个吗?」 这过分浓烈又犀利的注视,让刘克瑾不由得心一跳,「不然呢?」 看来她是存心要装傻了。不过,得先问问他肯不肯才对吧? 「你今天去采访了汪竞东的爆料者李小姐?」 「对。」 「所以呢?」 「证实李小姐的爆料是莫须有的指控,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晚上我们还要在这里堵汪竞东。这个回答你满意吗,总编大人?有病啊你,到底是想要怎样?」 叩叩!此时车窗玻璃传来两记响声。 包力达怕骤然开门上车会撞见令人不好意思的画面,是以很体贴的敲了敲车窗玻璃,提醒一下车内的两位,才打开车门。 「总编大人,你要的热鲜奶。」 梵季诺没接,朝刘克瑾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给她喝。」 刘克瑾觉得莫名其妙。「我有咖啡喝,干么喝鲜奶?」况且她又不喜欢,咖啡还能提神,微波后的鲜奶只会让她想睡觉。 梵季诺摆明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径自接过包力达手中的鲜奶,「阿达,麻烦你先附近逛逛,三十分钟后再回来。」话落,当着包力达的面直接将车门关上。 他把温热的鲜奶递到刘克瑾面前,命令道:「喝。」 哇哩咧,这男人现在是怎样?她跟包力达是来工作的,他来闹什么场,把人支开是打算待会他自己来吗?还有,她为什么一定要喝鲜奶?莫名其妙。 「我不要喝。」 梵季诺挑了挑眉,她不喝,他只好喂她喝了。他二话不说喝了一口鲜奶后,别过俊脸朝刘克瑾压下,牢牢的封住她的嘴。 「唔唔唔……」刘克瑾挣扎,但他也不是没防备,大掌扣住她的后脑杓,彻底阻断她的退路,果然成功让她把鲜奶喝下去。 刘克瑾推开他,大骂,「梵季诺,你发什么神经啊!」 「从今天开始,咖啡、酒精、茶这些刺激性的东西你通通不准碰,而且每天早晚都要喝一瓶鲜奶,补充钙质。」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喝咖啡酒精茶,每天早晚还得喝什么见鬼的鲜奶?」 「我知道习惯很难改,但是你一定得改,至少在宝宝出生前,你都必须要忍耐,这是为了宝宝好。」 刘克瑾拍了自己额头一掌,「我的妈啊,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啦?」 「不要再装傻了,我已经知道你怀孕的事情。」 车厢里有短暂的静默。 「我怀孕?!」刘克瑾一双眼睛先是瞪得老大,无辜的眨了眨,下一秒立刻爆笑出声,「哈哈哈哈……」还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你在笑什么?」梵季诺脸色有点难看。 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误以为她怀孕了,所以才这样神经兮兮。刘克瑾啼笑皆非,方才的恼怒也跟着烟消云散。 「是谁告诉你我怀孕了?」她强忍住笑意问。 「没人告诉我,但不代表我就不会知道。我不管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总之,你不准拿掉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给我生下来,听到没有?」 刚开始,刘克瑾还想不透他为什么一口咬定她怀孕,直到想起她随手压在桌上那张美尔妇产科的挂号单,顿时恍然大悟。 她扬起漂亮的唇瓣问:「你是不是看到那张单子了?」 尽管梵季诺不置可否,刘克瑾就是能从他的表情上找到答案。 「吼,我没怀孕啦,那是为了去调查李小姐爆料是否属实,我佯称要去动流产手术,和柜台小姐攀谈时随手写的个人资料啦!」 「你、你真的没怀孕?」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 「没有,需不需要我自殴一百下证明?」 「不可以,万一……」 「没有万一。」她mc前几天才来报到,最好能怀孕啦! 搞了半天原来是乌龙一场,梵季诺十分失望,「怎么会没有呢……」 「为什么会有?」她啼笑皆非的反问。 「只要一次就有可能中奖了,更别说我们还有好几次,而且那几次我们都没有做防护——」 「停!别说了!」虽然两人关系很亲密,可真要跟他讨论这种话题,刘克瑾还是觉得不自在,整张脸像是要着了火似的热烫起来。「要真一次就中未免也太衰了吧,男人是不是都很爱幻想自己很强啊?」 梵季诺目光闪烁。「你觉得我不够强?」 ……等等,怎么这么快就歪楼了! 刘克瑾还来不及把楼扳正,就听到梵季诺用充满威胁的危险口吻如是说:「很好,胆子肥啦,看来我不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有人只怕真的要爬到我头上撒野了。」 「欸,别别别,是我说错话,都是我说错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怎么会不强?你强翻了,真的真的,我发誓,我每次都腰酸背痛差点起不了床,你绝对绝对是最强的。」她没怀孕,那是因为在一起的时候刚好是安全期,最好他可以强到超越身体周期,弄出人命啦。 「来、不、及、了——」 见梵季诺真火了,刘克瑾没法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嘴巴嘟上去投诚。 梵季诺也没在跟她客气,撬开她嘴巴,热烫的舌长驱直入,像在宣示主权般狠狠的对她的小嘴索求。 她的迎合与讨好让他十分受用,平息泰半怒火的同时,却也把欲望唤醒了…… 随手将鲜奶盒往仪表板上一搁,大掌转而罩住她的丰盈,美好的触感让他满足的叹息,掌下的她也跟着情不自禁的逸出嘤咛。 吻着吻着,察觉到车外有人走过,生性害羞的刘克瑾即时清醒过来,连忙推了推快要彻底着火的梵季诺。 「好了……不、不要了,有人……外头有人……」她边推着身上这热情如火的男人,一双眼睛紧张兮兮的盯着车窗外的动静。 忽地,美目瞬间瞠至极限—— 「别亲了,快停下,是汪竞东,汪竞东出现了!」她边嚷嚷边伸手拍打梵季诺,示意他快点冷静下来。 欲望被迫中止,梵季诺的黑眸里还有着未熄的火焰,看得刘克瑾一时腰软。 「今天的先让你欠着,下次加倍奉还。」 「知道了啦!」涨红着脸,她乖乖认帐,「快看,是汪竞东。」 梵季诺拿过相机,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明快的朝正往doubles后门走去的汪竞东按下快门。 「这里应该是熟客进出的通道,上次汪竞东就是从这里进去,我想他应该也是从这暗道快速走人,才成功避开了警察的临检。待会他进去后,我们就又只能被动等待,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像上次那样,进去店里瞧瞧?」 「不用,瞧,有人出来了。」梵季诺朝汪竞东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汪竞东没有走进doubles,而是一名年轻男子打开doubles暗道的后门走出来。两人站得很近说话,原本气氛还很平和,不知怎地,汪竞东突然暴怒,对着男子咆哮,男子眼见安抚不了他,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汪竞东。 下一秒,汪竞东转过身来,扣住男子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 这两个年轻的大男孩,就像是溺水者抓到浮木般,吻得热烈异常,情动间两人双手还不住的往对方身上爱抚摸索,激烈的程度半点不输给稍早之前的梵季诺和刘克瑾。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刘克瑾惊呆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梵季诺尽管也震惊,但没忘记身为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把镜头对准两人,冷静地按下无数快门。 缠绵了好半晌,两人拥搂着,快步往汪竞东停在不远处的跑车走去。 「现在怎么办?追吗?」 「不用了,刚刚拍的画面已经绰绰有余。」 「搞了半天,汪竞东喜欢的根本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打从被爆料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缄默,毕竟台湾的社会终究还是很保守的,再者,他若说了,只怕还会连累他的伴侣身分被起底,与其这样,索性什么都不说,由着爆料者去兴风作浪。」 第二十二章 「可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一连串的爆料对他来说,杀伤力还是很人。」 「看来这个新闻还没完,因为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让李小姐出来指控汪竞东的,背后目的又是什么?」 「我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先打电话给包力达,让他来把车开回去。至于你,搭我的车一起走。」 为了他口中的办法,刘克瑾难得不讨价还价,立刻乖乖照办。包力达虽有那么点小小的意外,却也乐得早点回家睡觉。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快点告诉我。」坐在梵季诺的车上,刘克瑾迫不及待的问。 「你不是深谙职场潜规则?要从上司嘴巴里撬出机密,不是应该要拿点什么来交换吗?」他飞快的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里藏着邪恶。 刘克瑾很快明白过来,烫红着脸,娇声骂,「你这下流混蛋!」 「你这话有欠公允,我好好的开车,既还没开始下流也还没混蛋,怎的就先挨骂了?」 「……」刘克瑾无言。 事后证明,他还真是个不吃亏的,摆明一副老子骂都给骂了,不索个够本太对不起自己的贼样。 「你到底说不说……办法呀……」被吻得天旋地转,刘克瑾趁着喘息的机会,迷迷糊糊的问。 梵季诺伸手就往她的翘臀落下一掌,「小姐,你给我专心一点好不好?」 她不是不想专心,实在是现在若不抓紧时间问,待会别说是发问,就是想要好好的说个字都难,毕竟这男人野起来的模样她不是没领教过。 梵季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拿自己的嘴堵了她的嘴,省得继续听她聒噪。 待刘克瑾想起这事,已经是隔天下午。 「拿着拍到的画面去对汪竞东严刑拷问吧。」梵季诺淡淡地说。 傻眼。「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倘若从汪竞东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呢?」不是每个被害人都清楚知道加害人是谁啊! 只见梵季诺耍赖的两手一摊,凉凉道:「我觉得单刀直入直捣黄龙很好啊,不然你想怎样?再者,想办法挖掘出事情的真相,不就是你身为记者的重责大任吗?」 刘克瑾手指颤颤的指着梵季诺,「梵季诺,你分明就是耍赖!」 可恶,昨天晚上她实在是亏大了! 【第七章】 当个人隐私被赤裸裸的摊在眼前,汪竞东的反应可想而知。 他很愤怒,非常的愤怒,俊俏脸庞乍青乍白,两只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 然而愤怒到了极点后,他却又像是一只被打败的野兽,既颓丧又泄气,闷着声久久不语。 「你想怎么样?」他问,低落的语气不复往日舞台上的意气风发。 「你希望我怎么样?」刘克瑾反问。 「这难道是我想你怎样,你就会怎样的吗?」他顿了下,继而又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说:「我们都不是笨蛋,把话敞开来说吧!就算是以此作为要胁,逼我就范,你总得让我晓得该怎么配合不是吗?」 「听你的意思,还有别人用隐私来逼你就范,对不对?」刘克瑾没漏听关键字。 汪竞东倏然敛容,回避刘克瑾的眼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简单的问,既然你衷情的对象是个男性,为什么当李小姐跳出来指控你对她始乱终弃,甚至逼迫她堕胎的时候,你却闷不吭声,由着她抹黑你,半点也不为自己辩驳?」 「然后把心爱的人拉出来暴露在大家批判的严厉目光之下吗?」汪竞东情绪激动,眼眶泛红,「刘大记者,你有喜欢的人吗?倘若有天你站在我的立场,请问你会把你心爱的人推出来受死吗?」 「不会。」刘克瑾不假思索回答,「但我也不会傻傻站着挨打。没有人喜欢看着心爱的人陷入为难,自己却无能为力毫无作为。你不喜欢,对方同样也不会喜欢。再者,这种消极作为连你自己都护不住,是还能保护得了谁?」 「既然都说无能为力了,不喜欢又能如何?」 「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你得罪的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应该不至于傻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汪竞东猛地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看着刘克瑾,咽了咽口水,静默不语。 「汪竞东,你给我醒过来好不好,这整件事明摆着就是有人在针对你,你以为你一直保持缄默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这件事的杀伤力绝对可以毁掉你这些年在流行乐坛上的所有努力!」 「那也只能如此了……」他无奈而绝望。 「什么叫做那也只能如此?!你忘了当初你在签约记者会上说过什么了吗?那个把音乐当成生命的大男孩去哪里了?」刘克瑾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你……」 「你人生第一场签约记者会,我就站在台下,不要把我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汪竞东摧毁好吗?」 汪竞东别过脸去,双肩微微颤抖,「可是……他已经毁了,汪竞东已经毁了……」 「怎么回事?你说出来,要说出来我才能帮忙你啊!」刘克瑾恨不得摇晃他的肩膀,好把他摇醒。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真的。」他摇头笑了笑,「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记得我在签约记者会上说过的话,我自己……我自己都要不记得了……」又或者,他其实是不敢记得。 「汪竞东——」刘克瑾真的很想把这个臭小子吊起来打一顿。 就在两人的对话陷入僵局时,汪竞东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什么?!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傻……」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刘克瑾见苗头不对,赶紧把电话一把抢了过来,「抱歉,汪先生现在不适合接听电话,我是他朋友……在哪家医院?请问他现在情况稳定吗?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狠狠的把濒临崩溃的汪竞东拽了起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给我像个男人站起来。走,去医院。」 说完也不管汪竞东愿不愿意,拽着他一路往外跑。 「你车停哪?」 汪竞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克瑾已经看见他的蓝宝坚尼。 「钥匙给我。」见他发楞,她又吼,「把钥匙给我!」 汪竞东怯怯的递了出去。 「上车。」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刘克瑾再度使出蛮力把他塞进车里,自己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火速赶往医院。 等看到躺在急诊室病床上昏迷的男友张易丰,汪竞东再也忍不住情绪,大声痛哭,泪流满面。 不行!汪竞东太醒目了,再这样下去,待会急诊室肯定会被其他闻风而来的媒体同业几得水泄不通,他们不为人知的恋情届时也将会被迫曝光。在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大众前,绝对不能让他们被媒体锁定。 刘克瑾第一时间跑去询问护理人员,能否立刻将人转至单人病房静养,得到的答案是病患人数众多,病房还要再等等。 问题是,再等下去,媒体同业就都来了啊。 她敲敲脑袋,决定打电话给梵季诺求救。 「我在和爱医院。」 刘克瑾刚说完这句话,电话那端的梵季诺立刻炸毛了,频频问她怎么了,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她心甜甜之余,没忘了简单扼要的赶紧说明眼下情况,「……总之,我现在急需要一间病房,你有没有办法帮忙?拜托拜托,情况很紧急。」 知道她安好,梵季诺冷静下来,并且很man的说:「我来安排,待会给你答复。」 十分钟后,果然来了一名疑似是院方的公关人员,客套表示有病房空出来,现在马上为他们安排。 费了一番周折,刘克瑾像老妈子般拖着泪眼汪汪的汪竞东,一路护送着病人来到单人病房。现在总算安全了,只是很不好意思动用了关系,冲击了其他人的权利。 「易丰、易丰……你怎么样了?」汪竞东看见男友醒来,激动地抓着他的手。 刘克瑾想,这两人势必有很多话要说,索性好人做到底,「我去买咖啡,你们慢慢说。」 到底是谁?那个掐着汪竞东动弹不得的幕后高人究竟是谁? 待在外面仔细思考,刘克瑾灌了一大杯咖啡后,打起精神回到病房。 第二十三章 看见她进了病房,汪竞东主动上前,大掌往自己僬悴的脸抹了一把,鼓起勇气说:「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该只是傻傻挨打,这样根本保护不了什么,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我当然愿意。但我也必须先告诉你,我是个记者,该报导的我就会报导,但我有我的专业,绝对不会捏造故事渲染夸大,我会坚持持平报导。」 「谢谢。不过真相有点丑恶,我希望你不会被吓到……」汪竞东定定的看着她。 他在向她求救,刘克瑾感受到了,她不假思索握住他的手,「再丑恶,我也会跟你们一起面对。我是记者,我有责任把这世界上的丑与恶揭发出来,让阳光去曝晒它,彻底消毒杀菌。」 汪竞东噙着眼泪笑了,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张易丰嘴角也扬起淡淡的弧度。 汪竞东深呼吸后,娓娓道来…… 晚上回到家,刘克瑾和梵季诺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相确实很丑恶。 原来,汪竞东的经纪人就是天杀的幕后黑手—— 「你知道吗?为了把汪竞东这棵摇钱树占为己有,这丧心病狂的混蛋居然偷偷给汪竞东喂毒,害汪竞东小小年纪就染上毒瘾!而张易丰知道后,因为怕汪竞东摆脱不了经纪人的掌控,又碍于他小天王的身分无法接受勒戒,只好在doubles透过管道帮汪竞东购买毒品。这件事情显然被警方知道了,才会发生之前大规模的临检,我也才会不分青 红皂白的被带回警局去。 「还有还有,之前寄来的那些照片也是经纪人一手策划的,他趁着汪竞东吸毒后神智昏溃,让人拍下这些照片,就是打算日后作为要胁汪竞东的筹码。可他没想到,汪竞东虽没有跳槽新的唱片公司,却也坚决不肯再和他签约,经纪人被激怒了,居然……居然强暴了张易丰,还拍下不堪的照片,真的很可恶!张易丰的家庭很保守,对于他的感 情已经很不谅解,他一方面担心不雅的照片会被散布出来,又怕自己帮汪竞东买毒的事情曝光会拖累汪竞东,一时承受不住压力就做了傻事。」 刘克瑾实在太气愤了,想到两个单纯的年轻人居然被这样践踏欺凌,而那些加害者却光鲜亮丽的活着,她就气得直想眼泪。 「周刊出刊那天,这新闻肯定会在娱乐圈投下一枚震撼弹,我会让人帮他们两个安排一场记者会,除了揭发经纪人的行为,还必须正式对社会道歉,汪竞东和张易丰也要到警局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有坦承面对错误,日后汪竞东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梵季诺听她说完,郑重地给了建议。 「那是当然,他们两个已经下定决心要面对了,就是……现在你还得再帮一个忙。」刘克瑾竖起一根手指头,讨好陪笑。 他挑眉,「说吧。」 她像小猫似的趴在他肩膀,软声问:「你有没有认识厉害的律师?我太小咖,怕找公司法务帮忙人家根本不用我。你不一样,你是我们speedy multimedia group最最最一级棒的总编大人,人脉肯定超级广,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帮忙啦,一定要帮汪竞东和张易丰找两个很厉害的大律师,好帮他们两个扞卫自己的权利,务必给那个禽兽不如的经纪人一记迎面痛击,好让他滚进监狱里去忏悔个十年八年。」 「我有什么好处?」帮忙当然可以,可总要给点福利不是?梵季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刘克瑾美目微微眯起……这个混蛋肯定又想对她混蛋了! 好,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帮汪竞东和张易丰讨回应有的公道,让他混蛋一下又何妨? 于是刘克瑾主动环住他颈子,热情献上自己粉嫩嫩的嘴唇。 好一番缠绵热吻后,梵季诺哑着声命令,「坐上来,把身上衣服脱了。」 这混蛋!刘克瑾涨红着脸,咬着下唇,内心一阵天人交战,最后不得已,只好当着他的面,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上的扣子…… 真美,他的小瑾真美…… 梵季诺目光着迷的望着她渐渐赤裸的身躯,长指慢条斯理的沿着她身体曲线游走。 忽地,他猛然握住一只丰盈,揉捏把玩须臾,他低下头去,张嘴含住。 「学长!」她神思迷离,战栗娇呼。 「是老公……」他敦促着她更改称谓,同时也对她益发放肆起来。 不敌他的邪恶,刘克瑾只能娇泣着喊着他要的称谓,换取他对她的怜惜。 这晚,她终究精疲力竭的睡去。 再醒来,已是午夜。她迷茫地看了一下阗黑的夜色,身体本能的就想找寻他的体温,手往身侧一摸—— 凉的? 她顿时清醒大半,连忙睁开眼睛坐起身,只见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她,哪里还有梵季诺的身影。 「去哪里了?」床位都凉透了,怕是已经起身许久。 刘克瑾随手抓来他的睡袍披上,蹑手蹑脚的下床去。 梵季诺的住处是采全开放式的无墙空间,排除制式的门墙,利用充满设计感的陈列或收纳柜,巧妙的划分出使用区域。 她看见一盏橙黄的光从走廊彼端的书房透出,从那具有视觉穿透感的书柜隔层里,隐隐看见他孤单的身影。 刘克瑾光着脚,走了过去,就见满室的黑暗,只有手边一盏立灯照在梵季诺身上,在他脸上形成鲜明的剪影。 他在抽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地从他指缝间往上窜,靠坐椅子上的他交迭着长腿,双唇紧抿,眉头深锁,目光瞬也不瞬望着搁在腿上的文件。 那似乎是令他很困扰的东西,至少在印象中,刘克瑾从没看过他有像现在这么郁闷苦涩的模样。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用力的吞云吐雾。 他的孤单、他的郁闷、他的沉默,都在这一刻紧紧地揪住了刘克瑾的心。 包力达搀扶着刘克瑾一拐一拐的自电梯里走出来。 「唉、唉唷……包力达,慢点,不要走太快……」她疼得小脸扭曲,很想杀人。 「老大,你确定不去医院吗?」包力达真的很不放心。 「不用,不过就一点小意外,干么劳师动众?等晚上下班后,我买几块狗皮膏药撒隆巴斯什么的回家贴贴就好。」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疏于运动,突然来这么一下,身体反应不过来,肌肉被扯得无敌疼。 「可是……」那哪里是小意外,老大可是扎扎实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少说也有近一层楼高。 「是在可是什么啦?扶好我,敢让我跌下去我就揍你。」 最好老大还有力气揍他啦,根本连走路都有困难了。 包力达没办法,老大说的话大得都快压过天,他这个小喽啰只有乖乖听命的分。 两人在办公室前的长廊上遇到同事禄哥,他诧异的问:「刘克瑾,你这是怎么了?」 「嘿嘿……一点小意外。」刘克瑾避重就轻。 「你确定只是小意外?」禄哥表情狐疑。瞧,路都走不好了,还需要人搀扶,一点都不像她刘克瑾平日的风格,这意外肯定没她说得那么小。 「禄哥,你还有没有一条根?卖一包给我。」禄哥堪称是办公室里的药品大盘商,任何跌打损伤的药找他就对了。 「有有有,整包拿去。」 「谢啦!唉唷我的妈,终于看到我的椅子了……椅子先来先来……」 同事a胖看这阵仗,连忙边喊边帮忙把椅子推过去。「别别别,椅子我来拿,小刘别动,阿达也别动,把人扶好就好。」 包力达把椅子勾到刘克瑾面前固定好。「老大,把你放到椅子上啰。」 「好,别太快。」 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的把她从包力达身上挪开,接着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缓缓坐下。 「这怎么回事?」严肃的嗓音陡地响起。 包力达本能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一挺身,拉扯了刘克瑾的背脊,她当场又是一阵唉唉叫。 「阿达……你、你有必要这样谋杀我吗?」她疼得眼角都湿润了。 「不是啦,老大,总编大人问话,我就……」 梵季诺越过众人,直接来到她面前,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对啊,你们不是去采访赵心曼的品牌代言记者会,怎么搞得像是去跑了警匪追逐战的新闻?」禄哥问。 刘克瑾嘴巴闭紧紧,一副没打算说的样子。 「阿达你说。」梵季诺问。 「老大摔下楼了。」 第二十四章 刘克瑾别过头,狠狠地白了包力达一眼,回头对着梵季诺笑咪咪的说:「你别听他乱说,哪有摔下楼那么夸张,我、我就是滑了一跤,扯了肌肉,有点疼。我休息一下就好,没事的,大家不要这么紧张,都放轻松。」 「赵心曼被爆未婚怀孕,她本人虽对此不予置评,媒体肯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以她的知名度,今天的阵仗只怕很惊人。」禄哥说。 「何止是惊人,根本暴动,记者会后大家一窝蜂的追着赵心曼问她是否未婚怀孕,一大群人在楼梯间发生推挤,老大就是在那时候摔下楼的。可是老大,那个btv的张安祺不是你同学吗?她怎么也不拉你一把,居然眼睁睁看着你摔下去,其他同业就算是反应迟钝,后来也纷纷上前查看,她却拍拍屁股走人。 「之前几次在记者会现场碰到她,我对她的印象就不太好,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一样,跩个二五八万似的,对老大也没啥好脸色,搞不好是她趁乱推了老大一把也说不定呢!」 刘克瑾心下一惊,没敢表现出来,压抑着情绪,故作泰然的白了包力达一眼,「阿达,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大成这样了?」 「不高兴的时候就很大。」包力达真的火了。别看他平日唯唯诺诺,也是个有脾气的。 「马上去医院。」梵季诺命令。 「欸,不用啦,我……」 梵季诺阴森森扫来一眼,刘克瑾马上闭嘴。「忍耐一下,我抱你起来。」 虽说梵季诺已经尽量小心,可腾空的瞬间,刘克瑾还是疼得倒抽了口气。 梵季诺冷冷瞟了她一眼,从直挺的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没事?」 刘克瑾咽了咽口水,一句话都不敢吭,只能默默别过头,举起尚未残废的手指揩揩眼角的湿润。 吼,平常只有她耍横的分儿,今天却是大大的吃瘪。呜呜。 「阿达,把你老大的东西收拾收拾,拿到我车上。」 「遵命!」包力达收拾了刘克瑾的包包、外套,一马当先的跑去按电梯,像只忠犬般陪着两人下到停车场,目送总编大人亲自押解老大送医。 说真的,多亏有总编大人的强力镇压,否则老大才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乖。 他包力达真心的崇拜总编大人! 从右侧照后镜看见包力达杵在原地挥手目送,刘克瑾心里说有多圈圈叉叉,就有多圏圈叉叉。 根本叛徒啊他,明明再三叮咛他嘴巴要闭紧,结果他不只门户洞开,还加油添醋,这么厉害他怎么不去写小说算了! 这下好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气氛阴森恐怖的车子里,身体机能状况不佳,想跑也跑不了,他小子良心过得去嘛他。 偷偷瞟了梵季诺一眼,唉唷,冷冰冰的脸孔,叫人直打哆嗦,索性装睡好了。 「困了?」 「……呃,一点点。」 「好,到了医院再叫你。」 「谢谢。」刘克瑾赶紧闭上眼睛。 最好她睡得着啦,他这样阴沉,让她紧张得肠胃都快要打结。 然而尽管如此,鸵鸟的她依然死死的闭紧眼睛,就怕一个不小心和某人四目交会,锐利的黑眸里会射出薄刃,完封她这条小命。 到了医院,做了一番检查,不幸中的大幸,全身骨头完好没断没裂,就是有轻微脑震荡,关节有多处瘀青,肌肉拉伤……诸如此类说大不大,说小却又叫人疼到想哭的小毛病。 比较麻烦的是脚踩挫伤,得静养个几天不能动弹。 「你给我乖乖在家休息一周,公司那边我帮你请假。」 一周?!「需要这么多天吗?」摆明就是在关她禁闭啊。 完蛋惹,她会不会闷着闷着,就长出香菇来了?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多天?」刘克瑾努力把眼睛瞠到最大,讨好又无辜的眨着。 「当然可以,我开放协商。」 「那我们来协商。」眼睛发亮了几秒钟,她倏地想起一事,努努嘴,「先说了,这几天不能陪你混蛋,否则我骨头真的会散架……」 「你当我是禽兽吗,这种时候还想着把你扑倒蹂躏?」梵季诺深深觉得人格受到轻蔑、践踏和侮辱。 「唉唷,不是啦,你哪里是什么禽兽,顶多就是热情一点的……禽兽。」 「刘、克、瑾!」 她冲着他娇憨傻笑。「不要生气啦,你冷着脸不说话,我好怕喔。」 「原来你还知道怕?」他冷哼。 「我发誓,我会乖,我会安分,一定好好静养,就是……我们可不可以休息两天就好?」七天真的太夸张了。 「五天。」 「三天。」她想了想,忍痛多扳了一根手指头出来。 「四天,最后底线。」 「啊……好啦,好啦!四天就四天。」 「先别急着开心,四天的代价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我交代清楚。你当然可以不说,我自己找包力达问,即便包力达说不清,我也能找今天出席记者会的其他同行问个水落石出,只是,到时候可就没有四天的折扣,你就只能乖乖躺满七天,你自己看着办。」 车子抵达梵季诺的住处,她直接被抱进了屋子。 她心里的挣扎他不是没看见,梵季诺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的等着她自己乖乖招供。 有些时候,心甘情愿绝对强过严刑拷打。 「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件料子软的比较舒服。」 「喔。」 结果光是脱下外套,就已经疼得她直抽气,梵季诺见状索性过来搭把手。 她揪着领口不放,脸红红的看着他…… 「都跟你说不会了就不会。再说我又不是没看过,很稀奇吗?」他觉得好气又好笑。 「欸,什么意思,我惜肉如金不行喔?」 「你最好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惜肉如金,省得还有下回。」她若能多保重自己一点,他会很感恩的。 梵季诺不理会她的扭扭捏捏,三两下把她身上的衣裤褪得干干净净,动作轻巧的帮她套了一件长版棉质上衣。 他虽没做什么多余的事,可他指尖每每碰触到她的肌肤,刘克瑾就觉得一阵微微的战栗。 她嘟起嘴,「……谢谢。」 这时,搁在包包里的电话响了,为缓解尴尬的气氛,她故意扯开嗓门嚷嚷,「一定是包力达打来的,快拿来,我要骂他一顿发泄一下。」 梵季诺捞过她的包包,掏出行动电话递给她。 咦,陌生来电?刘克瑾很纳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滑动萤幕接听电话。「喂?」 静默许久,低低软软的女声幽幽传来,「……嗨,你、你还好吗?伤势如何?」 「你是……赵心曼小姐?!」瞪大眼睛,和一旁的梵季诺互看一眼。 「嗯,是我。我不大放心,就向品牌公关要了你的电话,冒昧打扰了。」 「哈哈,没事没事,我很好。」她正想要往床上倒,结果拉扯到背脊,立刻疼得直抽气。 「刘记者,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吗?我听品牌公关说,你当时坚持不肯送医,自行离开会场了。」 缓过劲来,揉揉身子,发现梵季诺就在后头,她索性把他当成人肉沙发,往后靠过去。 「放心,我真的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肌肉拉伤,休养个几天也就好了。」 哼,最好没什么大碍。梵季诺打从心底对她的说词嗤之以鼻。 她也不甘示弱,无声地回了个「你有意见吗」的表情。 「对不起,你帮了我,我却没有留下来帮你什么。」 「当时情况真的很混乱,而且,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你千万不要觉得内疚。」 「其实我没想到你会帮我,毕竟我要真出了事,新闻版面可丰富了。更别说今天那种状况,你大可以把你在美尔撞见我的事情说出来,我肯定百口莫辩。」 「如果只是为了新闻版面丰富,而伤害到不该伤害的人事物,这样的丰富不应该被鼓励。我就算再怎么想要独家新闻,也不可以无视小宝宝的安危。」刘克瑾真心的说。 赵心曼许久没说话,她很感动,嗓子似有东西哽住。她一直以为记者都是噬血的,没想到刘克瑾居然有这么温暖的想法。 她吸了吸鼻子,缓了下情绪,用轻松的语调说:「刘记者,你不顺便问问我孩子的爸是谁吗?」新闻事件的主角自投罗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二十五章 「你方便说吗?」 「现在当然不行。但是你等着,这个答案我只会亲口对你说,算是谢谢你今天的帮忙。还有,提醒你一句,btv的张安祺记者你要多小心,她是个为了独家新闻不择手段的人,想来你今天也见识到她的手段了。」 「你知道张安祺要——」 「我当时就在洗手间里,你也知道我状况不是太好,没想到竟会阴错阳差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但是我没有办法跟别人说,也无法请求明确的协助,结果连累了你,很抱歉。好了,我言尽于此,就不打扰你休息,等时间到了,我会主动联系你的,请你多保重。」 「你也是,无论如何一定要顺利生个白白胖胖的宝宝喔。」 「谢谢你的祝福。」 挂了电话后,刘克瑾心里五味杂陈,久久没说话。 「看来你和赵心曼今天都吃了张安祺的大亏。」 耳畔猝然响起说话声,吓了刘克瑾好大一跳,别过头去,看见梵季诺就贴着自己,忍不住瞪他,「可恶,你干么偷听我讲电话?」 「小姐,你刚才整个人靠在我身上讲电话,不是很舒服吗?现在过河拆桥是在演哪出?」 对吼,是她自己主动往人家身上靠的…… 「我先回公司。」梵季诺起身下床,顺了顺身上的衣服,「晚餐会帮你带回来,你给我好好休息。」最后一句话明显带有威胁的口吻。 刘克瑾有点难受,不想他走。 「欸.」 「欸什么欸,不会喊人?那天晚上不是才教过你?」 她会意过来,用那双湿润的眼睛望着他,「老公,你抱抱我好不好?」声音听起来似是要哭了。 梵季诺心一软,回身上前抱住她,柔声问:「怎么了?」 「我很难过……」 她真的失去张安祺这个朋友了。这些年一直鸵鸟的不肯正视问题,然而现在她是真的决定要和她绝交。 今天记者会前,她因为在车上打翻咖啡,一抵达会场就撇下包力达急忙往饭店里的洗手间跑,不巧听到张安祺和某位钟姓同业在说话。 「今天记者会阵仗不小,应该全都是冲着赵心曼未婚怀孕的消息而来。」 「说真的,这种新闻我都跑到疲乏了,反正赵心曼的男人肯定又是某某企业家、富二代之类的,每次都这样,这些女星成天就巴望着嫁入豪门,想方设法的怀孕,结果真怀孕了又要装贞洁,死活不肯承认,更别说抖出贡献精子的金主。」张安祺口吻鄙夷。 「偏偏社会大众想知道。」那名钟姓同业轻叹一口气,「信不信,今天肯定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回去又得吃上司排头。」 「其实要想知道她有没有怀孕并不难。」张安祺信心满满。 「你有办法?」 「很简单,一不做二不休,推赵心曼一把就知道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张安祺笑说。 「别闹,真让你推一把还得了,万一是真的有孕在身,赵心曼岂不要流产?」 「真要能流产更好,届时不怕没新闻,到时候就看谁家位置抢得好啰。」 「这、这样不好吧?开开玩笑就好。记者会差不多要开始了,我先过去啰。」 钟姓同业走后,张安祺冷笑,「胆小鬼,不使点手段,以为独家新闻每天都有吗?蠢毙了。既然你不敢就闪边去,我张安祺可没什么不敢,哼。」 张安祺整整仪容,宛若骄傲孔雀般走出去,看见刘克瑾站在门口,她神色从容,浑然没有半点心虚。 「安祺,你不会真要那么做吧?新闻不该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这完全违背了媒体应有的操守。」她拉住张安祺的手,很认真的对她晓以大义。 张安祺一把挣开,漠然说:「不要以为你抢到汪竞东这条大独家就有资格来对我说三道四,独家新闻本就各凭本事。再说,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好?我可是在造福同业。如果你这么坚持你的操守,好啊,到时候意外发生你就别报导,我看你有没有能耐承担一家独漏的压力。」说完扭头就走。 「安祺、安祺……」 那时她还以为,张安祺只是不高兴她跑到汪竞东这条独家新闻,才故意对她撂狠话,直到记者会后,众家媒体包围赵心曼,混乱中看见张安祺似乎真要对赵心曼出手,情急之下赶紧拉住她,阻止她做可怕的事情,不想自己却反倒被张安祺推了一把,摔了下来。 她还记得,她忍痛往上看时,张安祺的脸上神情有多狠绝。 心寒,真的心寒…… 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偏偏不听使唤。 梵季诺没有说话,静静的陪着她。 刘克瑾有多信任张安祺这个朋友,现在就会有多伤心。往好的方面想,也许伤过这一回,她会清楚知道,有些人不是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比如张安祺。 哭了好一会儿,她总算平静下来,抹抹眼泪,「我没事了。」 「换我有事了。」 「你有什么事?」 「你不会是想让我穿着沾满你眼泪、鼻涕的衣服去上班吧?」 刘克瑾忍俊不禁,「抱歉唷,嫌脏自己去换衣服,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梵季诺故意在她面前把自己脱个精光,时不时还做出媲美猛男秀的肢体动作,看得刘克瑾脸红心跳,几乎要脑充血,抓起床上的小抱枕,没好气的扔过去,「快走啊混蛋!」 梵季诺见她笑了,这才放心离去。 他舍不得她哭,更别说还是为了张安祺那种人哭。她笑起来多好看,甜甜的。 至于张安祺……不好意思,他梵季诺向来护短,谁让小瑾伤心,他就让谁痛心。 如果真如包力达所说的那样,这桩意外是张安祺动的手,他一定会让她为她所做的事付出惨痛代价。 上车后,梵季诺立刻打电话给包力达—— 「阿达,今天记者会现场有多少家媒体,你去弄份名单来,挨个说服他们提供会后的影片画面,小瑾不能白摔这一跤!」 包力达听到这么man的一段话,心情都激昂了,「总编大人,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外头,男人在为她的事情张罗,刘克瑾半点不知,悠哉悠哉躺在床上,回想他方才的……英姿?! 刘克瑾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心暖呼呼地冒着甜。 可靠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就闷了,不敢想象直到梵季诺下班回家的这段时间,她该怎么熬过去。 不行,得找点事情打发。反正梵季诺不在家,她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刘克瑾一拐一拐的下床去,像个半残疾人士往书房移动,东翻翻西翻翻,忽地,从书柜上掉下来一落文件,几个透明档案夹中间掺着一份牛皮纸袋。 刘克瑾取出文件飞快扫看—— 里头触及多笔土地买卖事宜,新科立委史迈尔的名字好几次都出现在文件里,这让刘克瑾敏锐的新闻鼻隐隐嗅到了不对劲,至于牛皮纸袋装的则是车祸事故现场的鉴识报告、火灾鉴识报告等官方文件。 刘克瑾纳闷的想,难道这些土地买卖背后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史迈尔、土地买卖、鉴识报告这三者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关联性? 刘克瑾陷入沉思的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寂寞无声的夜里,梵季诺一个人独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对着文件怔忡出神的画面。 是不是厘清这些文件后,就能松开他紧蹙的眉头,抚平他眉心的折痕? 「欸,我好无聊喔!最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新闻线索,说来听听,让我帮着想想也好打发时间。」 刘克瑾已经抛弃自己的小公寓,在梵季诺家里静养了好些天,哪儿都不能去的她,几乎快跟废人没两样了。 「没有。」 梵季诺浏览完国内外重大新闻后,关闭手机的讯息提示声,随手往床头一搁,「好了,该睡觉了。」 话落,关灯,哪怕是些微灯源都不留。 问题是她半点都不想睡啊! 她无奈的在黑暗中瞪着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暗忖,梵季诺否定得太快太决绝,让刘克瑾忍不住怀疑,莫不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调查土地买卖的事? 为什么? 他堂堂大总编一个,又不需要跟他们这种小记者揽独家新闻的光环,再者,她若能帮忙挖掘出真相,还能多少冲高周刊的销售数字,难不成他打算让她拍一辈子的走光照,追永远的保险套size? 第二十六章 没关系,他可以打她枪,反正她刘克瑾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说放弃的人。这几天她可是上网查了不少资料,做了不少功课,大家就来较量较量,看是谁先挖到东西! 【第八章】 销假上班的第一天,刘克瑾显得神采飞扬。 「老大,气色很好喔,总编大入真是辛苦了。」包力达不无感慨的说。 她挑眉,「我气色好关他什么事?」 「都被你采阴补阳了,他能不辛苦吗?」 「包力达,你是太久没被我骂,皮在痒吧?」 「唉唉唉,老大,你确定要这样打我?那好吧,你打、你打!至于那件事,我不告诉你了。」 「什么事?快说,我的独家奖金听说拨下来了,晚上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二听到老大要请客,没节操的包力达立刻把知道的消息贡献出来,「btv的张安祺要倒霉了。」 「为什么?」 「总编大人已经搜集好证据,打算由公司的法务部门出面对她提起告诉。总编说了,老大你不能白摔这一跤!」包力达就是现在说起来,都还觉得总编大人超man的啦,连他都忍不住想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梵季诺的确是这样的人,但凡有谁敢侵犯他的领域,他是那种会抡起拳头给人迎头痛击的狠角色。被他这样保护着,刘克瑾心里自然是感动,只是,为了张安祺这种人,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吗? 偏偏他现在上楼去跟集团大老们开会,她想说什么,也只能等他回办公室再说。 至于现在,她得好好筹划一下,如何堂堂迈出她挖掘真相的第一步。 禄哥是立院线资深,这几天她在家用通讯软体问了禄哥不少关于史迈尔这个人的事情。简单来说,他作风海派、草根性重,形象似乎维持得不错,但负面传闻也不少,算是个颇具争议性的人。 据说他十分钟情于台北一家高档料亭的菜式,三天两头就会在此宴请朋友谈事,尤其是立院开会期间,几乎可以说是天天上门。 那间料亭也确实很高档,为了维持客人的隐私,只作预约的熟客,一般人想进去,没有门路是进不去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想她刘克瑾是谁,要门路还难吗?莫雪迎这个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打个电话,还不万事搞定。 现在就等下班时间一到,她好拎着包力达去大吃一顿,顺便跟监瞧瞧这位新科立委史迈尔。 只是,本想抓个机会和梵季诺说说张安祺的事,可直到下班离开办公室,她都没在办公室里看到梵季诺,也不知道他这一整天是在忙些什么,只传了简讯来—— 让包力达送你回我家,记得吃晚餐。 刘克瑾想了想,回复讯息。我有话想跟你说,是关于对张安祺的诉讼。 好,等我回家。 她弯了弯唇,转身吆喝包力达,「走啰!」 「耶,老大万岁!」 跳上计程车,兜转了几个路口,转眼来到位于巷弄里的料亭。 包力达开心的像是第一次参加远足的小朋友,她则是面上欢喜,内心却另有盘算,眼睛时不时就要往门口睐去一眼。 像史迈尔这样的贵客,自然不可能随便坐在外头的座位区。 果不其然,史迈尔一踏进料亭,就熟门熟路的往里走,看得出来料亭里的师傅、服务人员都对他很熟悉。 截至目前为止,尚无不对劲。刘克瑾在心里默默记下他包厢的位置。 「老大,你看什么呢?怎么不专心吃东西?」 这个傻包力达!刘克瑾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他。 「第一次上这么棒的地方用餐,就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样,瞧,这装潢风格多高雅啊!」她赞叹的说。 包力达跟着点点头。 安抚好包力达,她低头尝了口马粪海胆,想到贵松松的价格,心里就一阵阵抽痛,希望老天多多保佑,今晚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说时迟那时快,两名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料亭,直接被引进史迈尔的包厢,刘克瑾顿时眼睛一亮。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两人应该是中部知名地方人士,因为承揽政府几个案子时爆出弊案,闹上新闻版面一段时间。 争议性的立委、爆出弊案的知名地方人士,不知怎地,这几个人兜在一块儿,刘克瑾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寻常。 大人物们通常不会一见面就谈正事,至少会先吃吃喝喝一番,她索性耐着性子,往自己肚子里喂了些好吃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服务生也不再频繁进出,她借口要去上洗手间,离开座位,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史迈尔所在的包厢移动,偷偷地靠在门上,聆听包厢里头的动静。 「事情进行得如何?」史迈尔低低问道。 「每一次总是有那么几个不乖乖配合的,真是存心找麻烦,尤其是那个叫郑陈秋妹的,本以为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很好搞定,不想她那个大孙子还挺难缠的。」 「年轻人就是气盛,你看看,给钱就能打发最好,不能也没关系。」 「委员,你的意思是……」 「你头一次出来走跳啊?台湾话说「惊惊未得等」。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对了,委员,这次你打算要收多少?」 刘克瑾觉得纳闷,不说话?难不成是用比的?她努力眯起眼睛,试图从拉门缝隙往里看,不想,一个不小心,额头竟撞上了门框,叩的发出一记不大不小却很清楚的声响—— 糟了!刘克瑾不知所措之际,一股力量拽过她的手,飞快地将她压制在包厢外,并且抢在她发出惊呼前封住她的嘴。 她刚举起手想揍人,熟悉的味道立时充盈她的呼吸,她掀眸一看—— 是梵季诺!他怎么也在这里? 脑中刚闪过这疑问,刘克瑾就听到身后的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原来是年轻人冻未条啊!」 包厢里的人都释怀的笑了,也不打扰两人,直接关上门,由着年轻人继续打得火热。 包厢门一关,梵季诺也就跟着放开她。 「你怎——」 梵季诺摇摇头,示意她保持静默,拉起她的手,往距离不远的包厢躲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虽是在包厢里,基于慎重起见,刘克瑾说话仍不忘压低音量。 「我才要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疯了吗?居然堂而皇之去史迈尔的包厢外偷听他们谈话!」梵季诺脸色微沉,愠恼的说。 「我……有些事想弄清楚。」 「什么事?你不会是在调查这位立委吧?」 「那你呢?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在调查史迈尔?」她反问。 「……」梵季诺一时无言。 噗哧一声,有人笑了。 「梵季诺,原来你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完全是幸灾乐祸的口吻。 刘克瑾循声看去,包厢里除了她和梵季诺外,还有另一名女子。水汪汪的眼眸秋波流转,浑身的女性美,让刘克瑾有种被完全比下去的感觉。 刘克瑾看看女子,又看看梵季诺,意识到在她进来之前,这包厢里就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人,顿觉不是滋味。 更令刘克瑾气闷的是,梵季诺摆明就是冲着史迈尔来的,他却宁可和这个女子合作搭档,也不找她配合。 刘克瑾越想越难过,扭头就要走。 「小瑾!」 「放开我!」谁知道他的手是不是碰过其他女人了!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梵季诺,干么突然跟我划清界线?」女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小抗议了下。 「苏茜,你不要闹了。」梵季诺没好气的说。 「好好好,我不闹。我发誓,我跟梵季诺只是普通朋友。」苏茜不忘强调「普通」两个字。 刘克瑾抬头望着他,眼神很复杂,「所以,你明明在追查土地买卖的事情,却宁可和普通朋友合作,也不让我知道、拒绝我加入,甚至不管我几次试探你,你都没想到对我坦白!难道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的信任和依赖吗?」 「对啊,梵季诺,你为什么要隐瞒她?换做是我,也要不高兴。」苏茜很是赞同的说。 「苏茜!」梵季诺喝斥了苏茜,转而对刘克瑾说:「这里不方便说太多,我们回家再谈。」 刘克瑾委屈地走出包厢,回到外头的座位区。 「老大,你去哪儿了?」 在外苦等的包力达目光倏地发直。咦,总编大人怎么在后头?而且总编大人的后面居然还有个漂亮的美人?! 第二十七章 他就说嘛,即便是领了独家奖金,老大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慷慨,原来是要抓奸啊!包力达无奈的拍拍额头。 「阿达,找他付钱。」刘克瑾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出料亭。 「阿达,你先刷卡,我明天上班还你钱。」梵季诺急忙追着刘克瑾的步伐走了。 「对了,还有里面那间包厢,麻烦一起结帐。」苏茜娇笑说完也离开了。 太震惊,真的是太震惊了,包力达差点没被口中那还来不及吞下的干贝给噎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明明是来被请客的,怎么现在变成买单的人啦? 问题是,这里很高档,他不确定自己的信用卡是否能刷得了那间包厢和他满肚子的美味料理。 天啊,他包力达是招谁惹谁了? 刘克瑾原是不愿意回他家的,可梵季诺非拉着她来不可。 而他们打从进屋到现在,就一直沉默着。 因为太久,久到刘克瑾有种错觉,仿佛自己就快要被无止境的沉默吞噬般,浑身难受的紧。 也许她不该跟他回来的…… 终于,梵季诺扬嗓幽幽问:「书房里的文件,你都看到了?」 刘克瑾带着豁出去的心情回答,「对,如果你觉得隐私受到侵犯,我以后可以不再踏进这里一步。」 反正她在他心里也不是个值得信任依赖的人。或许,他们契合的不过是这副身体罢了。 想到这,刘克瑾有点难过,有点想哭。 该死!她什么时候也这么婆婆妈妈哭哭啼啼了?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小瑾,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你别哭,我只是有点慌了,我没想到会在料亭看到你,更别说你差点就把自己往危险里推了!就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还心有余悸,你知道吗?」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那些土地买卖背后是不是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辛?」刘克瑾开门见山的问。 梵季诺没说话,但刘克瑾已经从他纠结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既然如此,你更不该把我推开,你需要有人帮忙你一起挖掘真相!」她激动的说。 「挖掘真相说出来只有四个字,可真要做却险阻重重,你难道不怕自己的生命安全有可能因此受到威胁吗?」从书房走出来的苏茜问,一双水眸瞬也不瞬的望着刘克瑾。 刘克瑾坚定迎视,「怕!可我是记者,当我选择这个工作作为我今生的职业,找出真相就是我该贯彻到底的唯一信念!」 苏茜蓦地笑了,淡淡的说:「季诺,她不是金丝雀,你不能一厢情愿的把她关在笼子里,以为这样就是安全,与其让她像今天这样乱无章法的朝真相扑,还不如让她明白。」 「也许你说得对。」只是梵季诺心里仍是极不愿把她卷入这件事情。 「来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说。」苏茜主动把活儿揽上身。 她把文件摊在地板上,率性地席地而坐,刘克瑾见状也不假思索跟着坐下,像个好学生似的,仔细聆听苏茜的陈述。 然而随着苏茜每说一件事,她的心就不住沉重地往下沉,沉重到几乎灭顶。 出事那年,林是勋已经为了重病的爷爷休学,冰果室的生意有限,为了支付医药费,他只好收了冰果室,转而到餐厅去当服务生。 当时,林是勋家的冰果室所在地已经被划入都市更新计划范围,加之政府有意在周边增辟建设,史迈尔看准都更后该地区的房产会大幅上升,所以着人四处收购土地,不想在林是勋家踢到了大铁板,这祖孙俩说不卖就不卖。 不久,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从餐厅下班的林是勋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准时到家,被发现时,已经血淋淋的倒卧在路上。 车祸现场和他身上的伤痕明显有出入,可警方却坚决以一般车祸事故结案,迅速地逮捕一名货车司机,移送法办。 吊诡的是,林是勋意外身亡的一个礼拜后,冰果室发生大火,林是勋的爷爷不幸在火场中丧生,鉴识报告指称是电线走火引起,由于林家已无其他家人,亲戚也长年没有来往,祖孙俩的性命就这样戏剧性的完结了。 大家都以为,林家冰果室就住着祖孙俩,其实还有第三个人。大火是在清晨开始燃烧的,就在不久前,林是勋的爷爷说想吃巷口的烧饼油条,所以女孩就睡眼惺忪的出门了。 不想,才短短时间内,一切都烧成了灰烬,鉴识报告疑点百出,却没有人听这女孩说的话。 这还只是第一个案例,之后还有第二、第三…… 「这么说,史迈尔一贯的手法是,一旦无法说服对方接受他的土地买卖提议,他就会制造事故,夺人性命,藉此达成自己牟取暴利的目的?」刘克瑾听来都觉得背脊发凉。 太可恶了,简直丧心病狂! 「这几个事故的死者,或因为土地买卖、或因为都更问题都曾和史迈尔的人有过接触,加上事故鉴识报告出现很多谬误,所以我们这样合理怀疑,若要想将他绳之以法,势必有难度,因为很多证据都被摧毁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要阻止他再用同样的手法害人。」苏茜面容沉重而严肃。 「可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些的?」 不得不说,史迈尔把自己经营得还不错,要知道他这些丑事,若没有或多或少牵扯其中,只怕不容易知悉。 「因为我就是那个去巷口买烧饼油条的女孩,那场大火唯一的幸存者。」苏茜说完紧紧咬住下唇,忍住眼泪。 她原是个跷家少女,因为遇到林是勋才受到照顾,没想到她拥有的温暖竟这么短暂。 「至于他跟是勋哥的事情,他自己说。」苏茜把目光看向梵季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就是一家冰果……」 刘克瑾还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完,小嘴已经震惊的张了又张,老半天吐不出声音来。 天啊,居然是那家店!她还记得冰果室的小老板是他的朋友……这么说,就是车祸身亡的林是勋了。 「你上大学的时候,是勋因为家庭因素休学了,所以你没在学校碰见他。」梵季诺哑声道。 刘克瑾一听到他压抑的嗓音,心疼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鉴识报告是捏造的,有人为了粉饰太平收买了承办人员,火灾鉴识亦是如此,鉴识人员指称是楼下冰果室的机器电线走火,可当时冰果室早就歇业了,那些生财的工具也被变卖换取爷爷的医药费,更别说火灾发生前晚,我还逐一检查过家里的每个插头插座,起火的位置没有放置任何电器,这些人根本是在说谎!」苏茜忿忿不平。 「太可恶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史迈尔上下都打点好了,我根本无能为力……更荒谬的是,林家的那块地最后竟鬼使神差的跑到史迈尔口袋里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定要揭发他的恶行!我方才听到他们对话,有位郑陈秋妹怕是他们下一个迫害的受害者,我们必须阻止憾事再次发生。」刘克瑾激动的说。 是夜,双人床上,她靠在他身边。 「这些年不好受吧?」她柔声问。 「嗯,我一直以为,成为记者可以揭发很多不公义的事情,没想到我就是想帮是勋的死因找出真相都那么难。」 「他一定明白你的心意,你不要难过,他会明白你的。」 梵季诺抱着她,脸深深地埋进她颈窝,温热的泪液落在她肌肤上,烫着了她的心。 循线找到郑陈秋妹居住的老旧社区,是在一个宁静的午后,是以呼救声特别凄厉而清楚。 刘克瑾和包力达互看一眼,前者立刻下令,「快,报警!」 车子无法穿越窄小的社区巷弄,刘克瑾抛下这句话后,拔腿就跑,循着声音来到案发现场。 几个黑衣人正在联手痛扁一个年轻男子,完全无视一旁白发妇人的苦苦哀求,更别说老妇人怀里还护着一名饱受惊吓的稚龄儿童。 「住手!通通住手!你们的恶行都被我拍下来了,而且我也已经报警了。」她大叫。 黑衣人闻言转过身来。 刘克瑾不甘示弱地高举手中的相机,冲着这群正凶狠瞪着自己的黑衣人又按了几下快门。 「x!你拍什么?还不把相机给我交出来!」 「那怎么可以?这里头可是记录了各位的神武英姿,交给你们?哈,不行,我打算要放在网路上供全台网友欣赏。」 「x!雄哥,一定要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瞧瞧才行。」 第二十八章 黑衣人再度抄起棍棒,只是刚跨了一步,警车尖锐的鸣笛声已然到来。 「雄哥,怎么办?」黑衣人面面相觑地等待指挥。 「先走,快!」 「臭女人,你给我小心一点。」 黑衣人撂下警告后,迅速做鸟兽散。 巷弄里的包力达在确认危机解除后,几乎腿软的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警报器,正发出和警车鸣笛一样的吵闹声音。 妈呀,多亏他急中生智虚晃一招,否则现在挨打的可就要换成他和老大了。 「包力达,好样的!」刘克瑾赞美道。 「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跑就跑,万一落单怎么办?出门前总编大人可是有交代,你要是少根寒毛唯我是问欸!」 「少废话,快过来帮忙看看人怎么样了。」刘克瑾伸手指了指前方。 只见年轻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伤口都冒血了。 「阿俊,阿俊?」郑陈秋妹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稚龄儿童也是泪流满面的喊着哥哥。 「阿达,快叫救护车。」 「是,老大。」包力达赶紧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阿婆,你是不是叫郑陈秋妹?」 老妇人一脸防备的看着她。 「阿婆,我是芒果周刊的记者,你别怕,这个人是你的谁?」她指指地上的年轻人问。 「阿俊是我孙子,呜呜……」 「没事的,我们马上送他去医院,你别慌。」她柔声安抚着老妇人。 不久,救护车抵达,救护人员七手八脚的把伤者抬出巷弄,顺利送上救护车。 「阿达,我跟着救护车走,你载阿婆和小弟弟来医院会合。」 「我知道。」 到了医院,阿俊立刻被送去接受治疗,等在外头的一老一小脸上还挂着泪,惊恐无助可想而知。 「阿婆,打人的那群黑衣人你认识吗?」 郑陈秋妹摇摇头,「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实在好夭寿喔,突然冲到家里对我们大吼大叫,叫我们别挡别人财路,阿俊请他们离开,他们话也不说一句,就凶狠的打人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一定要保佑阿俊平安无代志。」 「阿婆,最近有人找你谈土地买卖的事吗?」 「有,可是我已经说我不要卖啦!这房子卖不到多少钱,根本不够我们买新房子,我年纪大了,房子老归老,总是我们祖孙三人遮风避雨的地方,卖了我们祖孙三人就要流落街头了啦。」 刘克瑾心疼的握握郑陈秋妹的手,继而打电话给梵季诺—— 「晚了一步,他们派人打伤了阿婆的孙子,现在刚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对方警告他们别挡人财路,阿婆也说近日确实有人找她接洽土地买卖的事情。现在怎么办?」 沉吟须臾,梵季诺做了决定,「能怎么办?当然是发挥我们媒体的功用。你马上针对这事件写一篇报导,我会让人拉下原本的封面,就等你的稿子,明天出刊,肯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其他相关的资料我整理好后立刻发给你,我们分头行事。」 「好!」刘克瑾觉得热血沸腾,抓紧时间赶紧行动。 第一时间见诸大众是对的,谁敢保证过几天这些人不会再来?说不定哪天祖孙三人就像之前的受害者那样,或遭遇车祸,或遭遇火灾,只好用这种方式恫吓一下那些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立委办公室里,史迈尔恼火的怒摔今天早上才新鲜出炉的芒果周刊。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让芒果周刊盯上这件事?」史迈尔脸色阴沉的像坨屎。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他抬脚就踹,愤怒咆哮,「你是猪吗?你他妈的是猪吗?我不是说拿钱打发吗?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可是委员,你也说了,如果钱不能打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所以你现在办到被记者抓包是我的错啰?是我对不起你啰?」 史迈尔在办公室里踅来走去,外面都是媒体,他根本走不出这个办公室。 「阿中,查,去给我查写这篇报导的是哪个记者,拿钱堵住她的嘴。」 「委员,这个我们已经尝试过,不过被对方拒绝了。」 「x!不知好歹。既然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找人去好好的警告她。记住,别闹出人命。」史迈尔不忘叮咛。 刘克瑾一直心里有数,事情见诸大众后,自己恐怕是被锁定的报复目标,所以她不落单、不走小巷,绝对往人潮多的地方去。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张狂到人潮来来往往的集团大楼门口对她泼漆!为此还波及到多位同事。 梵季诺听到消息匆匆赶到现场,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心疼又自责,他果然还是害她暴露在危险中了。 他赶紧脱下外套要往她身上披—— 「住手,把外套拿开。」刘克瑾喝斥。 梵季诺楞了一下,以为她生气了,气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 下一秒,就又听见她说:「我让阿达上楼去拿相机了,一定要把我这模样拍下来,当作我们下期周刊封面!我倒要看看是谁比较横!」 听得出来刘克瑾很火,而且还是非常非常的火。 但只是拍照显然不够,完全无法消她心头之恨,包力达拍完照片后,她立刻有了新的决定—— 「去警局,我要用这模样走进警局,逼员警办案。」 「老大,你真够呛了你。」包力达竖起大拇指。 她转身对梵季诺说:「我现在有个想法,你敢不敢挺我一次?」 「说,我怎么配合你?」 「把我们手边的资料全部列印出来,一式多份,马上发采访通知给媒体同业,我要在警察局门口召开记者会。」 「小瑾,你不会是……」 「就是。」 梵季诺点点头,立刻安排人力分工合作,他让包力达送她到警察局,自己则回办公室去准备文件,并麻烦同事们帮忙发采访通知给所有同业,请大家直接到警察局集合。 等完成报案手续后,刘克瑾坚持一身狼狈的走出警局,面对所有同行—— 「各位同业,我是芒果周刊的刘克瑾,今天早上敝周刊报导了一桩台中祖孙遭到威胁,强迫卖地的新闻,一位政界人士由于土地买卖不成,唆使黑衣人殴伤阿婆的孙子,造成受害者目前住院,我本着我们记者勇于揭发黑暗、坚持第一手报导的原则来处理这则新闻,不想引起这位政界人士的不满,刚刚在我们集团大楼外遭到泼漆报复。 「我刘克瑾要站出来,扞卫我们新闻报导的自由。另外,我也要将我手上握有的重要文件拿出来跟各位同业分享,里头记载了数件土地买卖的不公事情,有人甚至因此丢掉性命,但是我们的相关主管机关却没能给予援救,甚至协助隐匿事实,所以现在必须要靠我们媒体同业携手努力,我们一定要一起把这些丑恶揭发出来,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 刘克瑾亲自发送文件,并且向每位同业喊话,要大家一起新闻觉醒。 「老大,你刚刚的发言是很赞啦,可是你怎么把那么重要的资料都分送出去,你不会是疯了吧?就不怕丢了独家新闻吗?」包力达皱眉。 刘克瑾看了梵季诺一眼,示意把话语权交给他。 「不怕,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们芒果周刊的独家,而是要让更多同业投入到这个报导,集众人之力挖掘出被尘封的真相。」梵季诺说。 「你果然懂我……」刘克瑾作势要抱他,包力达却大声嚷嚷着阻止。 「老大,你身上都是白漆,会把总编大人弄脏啦。」 可梵季诺一点也不怕脏,一把搂抱住她,浑然不在乎她身上的白漆。 「小瑾,你果然是最棒的!」 「当然。所以你给我记着,以后不管做什么,我都必须是你搭档的不二人选。」刘克瑾趁机宣示主权。 「刚才怕不怕?」 「想到你就不怕。」这些年失去挚友的痛苦折磨他太久了,想到他受的苦,她就觉得自己要更坚强、勇敢。 「没事了,我们回家。」 「嗯。」 回到梵季诺的住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身上的白漆洗掉,心情松懈下来后,刘克瑾眼睛就湿润了…… 「可恶,那么一大桶白漆,是想吓唬谁啊?我才不怕。」嘴巴说不怕,眼泪却直流。 「好了,别哭,没事的。」 「我身上都是臭油漆味。」 「没关系,没关系……」 唉,他可爱的小瑾,尽管强悍如男人,可她终究是女人,也有软弱的地方。 尾声 【尾声】 史迈尔被检调单位约谈的第二天,正好是林是勋的忌日,梵季诺一早就请假来看他。 伴随着梵音缭绕,梵季诺定定凝视被框在小小的黑白照片里的好友,低声道:「你都看到了吧?你放心,不会只是这样,这才是刚开始。我一个人或许办不到,但我不信有那么多媒体同业一起挖掘,真相还会被掩盖!」 林是勋出事时,他人在国外,当他接到消息赶回台湾,昔日志同道合的好友已经成了一堆骨灰,被装盛在小小的器皿里。 记忆中的好友明明是那么不受拘束的人,却硬是被这样拘束着,梵季诺的痛苦可想而知。 即便是现在,他仍未能真正释怀…… 一双柔软的小手无声握住他的大掌,试图抚慰他内心的暗潮起伏。 梵季诺别过头,迎上那双写满关怀的水眸。他弯了弯唇,反手握住刘克瑾,将她拉了过来,圈在自己的臂弯下。 「是勋,还记得她吗?刘克瑾,当初报警抓我的丫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这次史迈尔的事她出力不少,以后麻烦你多多看顾,保佑她早点给我生个胖小子!」 话落,梵季诺立刻被架了一记拐子。 刘克瑾顶开他,自己对着林是勋的遗照双手合十,虔诚说道:「是勋学长,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没个正经,你当然要多多看顾我,一定要让我多跑几个独家,多拿点奖金,跟拍必中正面,拜托拜托。」 梵季诺摇摇头,不住的笑。 告别林是勋后,来到外间长廊,苏茜正好也下楼了。 林是勋爷爷的骨灰也安放于此,仅是不同楼层,方才苏茜去跟爷爷说说话,也向他老人家报告近来发生的事情。 「什么时候走?」梵季诺问。 「明早的班机。」 「这么快!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多留几天吗?」刘克瑾有些舍不得苏茜这个新认识的朋友。 「千万不要留她!她要再多留几天,台湾很危险的,会有个疯狂的家伙开着专机杀来。」梵季诺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没办法,我就是特别招人爱!不像某人写了一堆信,封封石沉大海,只能一个人在异地黯然神伤。」苏茜揶揄。 可恶,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找人帮忙苏茜离开台湾。 被抖出内幕的梵季诺觉得面子挂不住,眯着眼睛,阴森说道:「明早的班机果然还是太慢了,你应该现在就滚蛋的!」 「是是是,我滚,我滚。」话锋一转,苏茜柔声说道:「之后的事情就靠你们继续努力了。」 「你放心,史迈尔做过的事情,一桩都别想赖。」刘克瑾语气坚定。 「有你,我不担心。有时间记得来找我,我介绍猛男给你。」 考量某人心情,后面这句,苏茜是压低了音量靠在刘克瑾耳边小声说的。 但显然还不够小声,因为梵季诺的俊脸已然全黑,一时间眼刀齐飞。 苏茜佯装无事。 刘克瑾则连忙把比着ok的手不着痕迹的默默收到背后去藏住。 双方告别后,回到车上,梵季诺的脸色依然没好转,目光斜睨着副驾骏座上的刘克瑾。 刘克瑾被看得头皮发麻,连忙示弱,「唉唷唉唷,别生气了,走走走,反正都请假了,我们去医院看看仁俊。」 说来也真是巧,郑陈秋妹的孙子居然就是当初在警局借外套给她的大男孩郑仁俊,因为那日实在被打得太惨了,以至于刘克瑾没认出来。 说来祖孙三人也是命运多舛,郑陈秋妹早年丧夫,膝下仅一女,奈何女儿不学好,成天跷课跟人厮混,十多岁就未婚怀孕,生下郑仁俊后把小孩扔给郑陈秋妹照顾,自己就又消失不见。 上一次回来,则是把阿俊的弟弟凯凯丢回来给老妈妈扶养,至今下落不明。 郑陈秋妹没有什么谋生技能,只能四处打零工,可现在年纪大了,打零工的机会渺茫,不舍一家重担都落在郑仁俊身上,凯凯又还那么小,担心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是初初认识的人听到这些都觉得难受,更别说是受过郑仁俊帮忙、热心又热血的刘克瑾。 她在媒体上揭露了史迈尔的恶行,保住了郑陈秋妹祖孙三人唯一的家,很多看了报导的善心人士纷纷表达捐款的意愿,可都被婉拒了。 老人家总觉得,无端接受人家的帮助很不好意思,郑仁俊也表示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照顾外婆跟弟弟,刘克瑾遂当起牵线桥梁,帮郑仁俊就近找工作。 天公疼憨人,果然就有位经营小工厂的老板出面表示,愿意等郑仁俊身体恢复后请他来上班,好让祖孙三人的生活能够真正安定下来。 刘克瑾每次去看他们时,总会带好多好吃的,和祖孙三人的感情亲厚的犹如一家人。 离开医院返回台北的路上,刘克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真的是太好了,看到阿婆他们的生活能够安定下来,我真的好开心,台湾这个小地方其实还是有好多好多善良的人,是他们让社会变得更美好。」 现在想起她和郑仁俊的相识,都会觉得缘分好奇妙唷! 忽地,脑中闪过一事,一件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重要大事。 她别过目光看了开车的梵季诺一眼。 「怎么了?」 「你还记得那天……呃,就是我们在、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不是戴了一副耳环吗?就你之后拿给包力达的那副。」 「嗯,记得,装了微型摄影机嘛。」他飞快睨了她一眼,嘴角微勾。 「你是不是看过里头拍摄的画面了?」 「对。」 「所以都拍到什么了?」 「该拍的都拍了,就连声音也很清楚,任谁看了都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叫做她对他做了什么,那种事难道是可以单靠一个人的吗?明明就是他们一起对对方做了什么! 「交出来!」刘克瑾直截了当讨要。 「为什么?」 「万一画面流出去怎么办?」刘克瑾可不想自己变成被人存在d槽,随时可以轻松点阅的女主角。而且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心,拿影片来威胁她?没办法,社会新闻都这样播。 「删了。」 「删了?」 「当然。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会拿那种东西威胁女人的渣男吗?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的女人暴露在这种未知的风险之下。」梵季诺霸气回答。 亲密影片留着就是隐忧,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骇客练身手习作,更何况他都拥有活色生香的她了,干么要留着那种东西? 怎么办,她觉得梵季诺真是帅呆了! 「老公……」被梵季诺教育得很成功,她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喊他老公了。 「感动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帅?打从心里对我五体投地?」 刘克瑾笑咪咪地猛点头,觉得自己没爱错人。 「再感动也没用,今天白天的帐还是得算,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冲着苏茜笑嘻嘻的比着ok.」 「……」糟了,今天别想睡了。 果不其然,才刚沐浴完,刘克瑾就被拎走了。梵季诺完全没在跟她客气,狠狠地把她折腾再折腾,害刘克瑾嗓子都快要喊哑了。 「猛男不用出国找,你身边就有一个。」 「……你根本禽兽吧!」刘克瑾没好气说。 「还能回嘴,看来我还不够禽兽。」话落,作势又扑上。 「欸,别别别……唔?!」 又是一阵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缠绵热吻,刘克瑾脑袋严重缺氧,根本无法思考,只能由着他去了。 「小瑾,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能说不吗?信不信,她要敢打枪他,他肯定把她就地正法无限次,直到她点头允诺。 刘克瑾才刚这么想,就又听见他说:「好好考虑再回答。」慵懒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威胁。 看吧看吧,她就知道! 「……好。」她神情迷离的回答。 「小瑾真乖。」他加重力量爱抚着她的身体,随着大手落下一连串的吻。 刘克瑾压抑着想要呻吟的冲动,哀求道:「……你快点好不好?」 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实在令人难受啊! 「不急,夜还长着呢。」 呜呜,苏茜,你害惨人家了啦! 番外篇一 【番外篇】 闷雷骤响,轰隆隆地朝城市铺天盖地而去,原本就所剩无几的阳光更是迅速被乌云取代,不消须臾,雨势滂沱宛若溃堤。 被大雨追赶的苏茜抓着唯一的家当,仓皇地奔跑在没落的商店街里,直到气喘吁吁地躲进了一处老旧遮雨棚,方才勘勘抓住那么点薄弱的安全感。 已经数不清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几场雨,明知这样的天气怕是还会持续好一段时间,她说什么也舍不得买把伞,只因手边的钱已经越来越少,她却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像现在这样暂时屈身遮雨棚下,忐忑而无助的听着头顶上的遮雨棚被雨打得砰砰作响。 想到自己的前途茫茫,她仰望晦暗天际,心寒,身体也寒,就连肚子也跟着传来饥饿的腹鸣,像是要跟雨势较劲似的没完没了。 没办法,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如果这时候能有碗热汤…… 停——没有那种东西!对于一个明天在哪里都还不知道的人来说,这种想望都是无谓且奢侈的! 她用力的甩甩头,甩掉这奢侈的念想,顽固的想用意志力对抗周身的冷意,哪怕浑身瑟瑟发抖,饥饿导致的低血糖让她两眼昏花,也骄傲的不愿对残酷的现实屈服示弱。 她紧紧的抱着装有她全身家当的小背包,把脸埋进去,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冷、不饿,一方面则又鸵鸟的想,不如快快睡去,免去煎熬的同时也能省下饭钱。 就在她一边把自己环抱成团,一边努力投向周公怀抱之际,摩托车冲破滂沱雨幕而来,隆隆的引擎声歇止在遮雨棚下。 她倏地睁开眼睛,浑身戒备的朝声音来源望去。 天色昏暗,有利于她隐藏自己,她偷偷看着那人停好摩托车,脱掉身上的雨衣,随手往窗边一挂,接着拎过挂在摩托车车把上的……便当?! 她黑眸瞠了瞠,下意识的吞了口水,随着呼吸,食物香气窜进鼻息里,原本坚定的意志顿时兵败如山倒,一串如雷腹鸣不争气的响起,她急着伸手往肚子压去,却意外碰撞到堆放在门边角落的杂物,发出了不大不小,却足够引起注意的声响。 「该死!」她懊恼低骂。 正要进门的林是勋立刻停下脚步,并敏锐的朝发出声音的方向别过头去。 自从被划定都更后,商店街里的店家一间间外移,原本白日鼎沸的人声,最后只剩下夜里流浪猫在屋顶追踏的闹响,还在记录着生活的前进。 不知道今天来的是哪只顽皮的小家伙?是有着褐黄短毛的大黄,还是黑白相间的花花,抑或是圆乎乎的小灰? 「大黄?花花?小灰?」 林是勋噙着笑意,逐一呼唤着他给小家伙取的名字,徐徐走去,不想,猫影半点也没瞧见,倒是瞧见了一个人,瞠着一双写满防备的水润黑眸,瞬也不瞬的瞪着自己,形成对峙。 从小在商店街长大的林是勋可以肯定,她并非商店街里的老住户,但他确实见过她,而且是最近的事情,前前后后少说有四、五次,总是一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是因为没有伞回家吗?」林是勋往前跨了一步,柔声问。 因为双方距离拉近了,林是勋拎在手里的便当味道更显浓郁,食物香气一阵一阵的扑鼻而来,被彻底迷惑的苏茜只能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压根儿没把林是勋的问题听进耳朵里。 林是勋循着她痴迷的目光,看见自己手中的便当,旋即会意的笑了笑,说:「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便当给你吃。」 林是勋原以为这样能收买到她的答案,不想,竟造成反效果。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浓黑的眸色里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一把推开他,无视于遮雨棚外的雨势,拔腿遁入夜雨之中。 一切来得奇快,林是勋想要唤住她,却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她的名字,怔楞须臾,她已然消失不见,林是勋只好转身进屋。 在餐桌上打开便当后,他取来碗筷,挑出爷爷喜欢的菜式,送上二楼给病榻中的爷爷。 看着爷爷津津有味的吃着最爱的鸡蛋豆腐,林是勋欣慰之余,却不免挂心起对自己拎在手中的便当流露出渴望的女孩。 越想越觉得不放心,林是勋转身下楼,重新取来碗筷,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装盛好,并用保鲜膜封妥后,一手端着饭菜,一手拿着雨伞,转身走到门口,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扬着嗓子大声说—— 「我知道你还在附近,肚子饿了吧,我把饭菜放在这里,你过来吃些。最近天气不稳定,门口这把雨伞给你用。」他把饭菜放在摩托车上,似是想起什么,忍不住又叮咛,「附近流浪猫很多,你动作最好快些,否则大黄、花花和小灰可是会抢先把它吃光的。」 躲在暗处的苏茜迟迟没有现身,直到听见他关门的声响,她又耐心的多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突然打开门,杀她个措手不及,这才蹑手蹑脚的溜回屋前的遮雨棚,抓过碗筷撕开保鲜膜,狼吞虎咽起来。 好饿!差点就要饿死了!她想,倘若那人下毒害她,她也认了,至少在搞掉自己小命之前,她能饱餐一顿,总不至于当个饿死鬼。 小嘴塞得满满的,她捶了捶胸口,努力把饭菜吞下去,时不时还腾出手,只为了抹去眼角的湿润。 第二天一早,准备出门上班的林是勋,看见饭菜被吃得干净溜溜,只剩下一只空碗整齐摆放在摩托车椅垫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晚上,下班回来,他一样准备了一份饭菜摆在摩托车椅垫上。 第三天的早上,回应他的同样是一只空碗。 就这样持续了几天后的某个早晨,出门上班的林是勋看见缩在门边角落睡着的她,忍不住皱起眉。 虽说已经是夏季,晨间难免还是凉些,更别说她还穿得如此单薄,瞧,都把自己缩成小虾米了。 林是勋原要伸手摇醒她,怕她见了他,又要仓皇逃逸,想了想,索性回屋取来一件外套,轻手轻脚的盖到她身上—— 她动了一下,尽管眼睛还闭着。 林是勋扬嗓对她说:「门我就不锁了,白天家里就我爷爷在,他病了,并不常下楼,你一个女孩子这样睡在外面也不安全,一会我出去上班后,你就进屋去睡,一楼随你使用。」 低声交代完,林是勋重新打开大门的门锁,接着发动摩托车,头也不回的出门上班去。 苏茜一直等到摩托车声远得几乎听不见了才睁开眼睛。望着身上平白多出来的外套,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好人吗? 她不确定,可是内心真的很希望他是一个好人,真正的好人。 但,他是笨蛋吧?光天化日居然不锁门,还随便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家里进出,难道他都不怕会被她闯空门吗? 替他觉得不安,怕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会摸进屋里去,把里头的东西搬光,苏茜只好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 几次,耐不住好奇心,她偷偷把大门拉出一条缝,看了看屋里的状况后又默默关上门,浮想联翩的在脑海中编织着如果自己在这里生活,会是怎样一副光景……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内急,不能撇下这视同门户洞开的房子不管,又不能放任着生理现象不理,无奈之余,她只好带着冒犯的罪恶感,蹑手蹑脚的走进去,找到洗手间,解放自己。 说真的,她一直以为男孩子都不大会整理家务的,可进了屋才发现,房子虽然老旧,可却收拾得整齐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半点不马虎,倒是和他的温和脾性很搭。 小小的评头论足了一番,想起主人不在家,也怕会被他的爷爷撞见,正想要离开,突然听见二楼砰地传来一记轰然巨响。 她当场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他说过二楼的爷爷病着,她实在不放心,决定上楼看看。 她快步上去,还没到二楼,就隐隐听到闷闷地呻吟,她心口一紧,连忙加快脚步朝声音的方向移动,愕然惊见老人家就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着。 「爷爷?爷爷?」她惊呼着上前,试着想要扶起老人家,奈何力不从心。 她连忙抓起一旁的电话,叫救护车。 约莫十分钟,救护车赶到,紧急将爷爷送上救护车后,救护人员回头看了她一眼—— 「快上车。」 「我、我……」不是家属。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联系真正的家属,这下怎么办? 「快点!你爷爷情况不稳定,必须赶紧送医院。」 「……我、我大哥上班不在家,我得留张纸条告诉他一声,麻烦借我笔。」 「记得写是送复兴医院。」救护人员提醒。 从救护人员手中接过笔后,随手抓过一张广告传单,写下爷爷在复兴医院的讯息往门边一塞,她急忙跳上救护车跟着一块出发。 番外篇二 途中,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低声祈祷,「爷爷,你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否则他会难过的,拜托……」 林是勋下班回到家,看见夹在门上的传单,立刻赶到医院急诊室。 她一看到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有些紧张的解释,「你、你出门上班后没多久,我、我因为尿急,所以进屋去用了厕所,突然听到二楼传来好大的碰撞声,想到你说爷爷在家,我不放心,所以就擅作主张的上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 林是勋没等她把话说完,一把抱住她,「谢谢。辛苦你了。」 若不是她的擅作主张,等他下班回来,只怕爷爷他……林是勋不敢想象。 「对不起,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已经一整天了,爷爷的住院手续还没办。」她觉得很抱歉,声音有些哽咽。 「没关系,我来处理,饿了吧?你先去吃饭。剩下的交给我,你已经帮了我好大的忙了。」把手中的便当交给她,并对她漾开感激的笑容后,林是勋转身快步的走向护理站。 虽说林爷爷状况稳定了,可她依然不放心,哪里吃得下东西,索性跟着他一起往护理站去。 林是勋拿出爷爷的健保卡交给护理人员,飞快的填写住院资料,办理住院手续的人员看到他身后一问三不知的苏茜,没好气地数落道:「你这个妹妹也真是糊涂的要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自己爷爷的资料都搞不清楚?明明是上午就送的医院,到现在住院手续都没办妥,说什么一定要等你这个大哥来才能办住院,实在很夸张。」 林是勋别过头,就看见她满脸困窘的咬着唇,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无声地递给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后,他转而对工作人员解释道:「对不起,我妹妹从小就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是最近才被我接回家来,不好意思,造成你们作业上的困扰。」 护理人员一楞。原来是从小骨肉分离,这背后不知道又有什么可怜事,再者看到哥哥如此客气有礼,也不忍再多说什么,就闭嘴了。 填妥了住院资料,确认林爷爷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看她还拎着便当,林是勋带着她到急诊室外的座椅区,打开便当递给她。 「吃吧,很晚了,你饿坏了吧?吃完晚餐,你就搭计程车回去。这是家里的钥匙,晚上就进屋里睡,我晚上在医院陪爷爷,你自己小心门窗。」 看着他手中的钥匙,苏茜迟迟不敢接过手,她抬头看着他,皱眉道:「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家里钥匙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不是我妹妹吗?」林是勋好笑的望着她。 她别过脸,双颊微微发烫,激动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再说,那不过是为了搪塞救护人员的说词。你……究竟是太笨还是太好心?我们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就不怕遇到坏人吗?」 「我叫林是勋。你是坏人吗?」他淡定的望着她。 「吼,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坏人会跟你承认自己是坏人吗?」 「同样的,坏人也不会像你这样替别人担心着急呀。」他好整以暇的望着气呼呼的她。 「我……难道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外游荡不回家?」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洗耳恭听。」 天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说,他就不问了?幸好他是遇到她,换做是别人,肯定被骗个精光,他啊,傻傻的。 她深深吸一口气,敛住情绪漠然说道:「我逃家是因为我继父意图强暴我。」 其实早在母亲决定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的排斥,奈何母亲执意要嫁,身为女儿的她又能如何? 刚开始大家相敬如宾,日子勉强能过,然而随着她年纪渐长,她敏感的察觉到继父看她的眼神很古怪,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而就在半年前,她意外发现继父居然偷看她洗澡! 她又惊又怕又气愤,可当她把这件事情告诉母亲时,母亲居然半点也不为她着想,不只责怪她胡说八道,甚至还说出「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这种荒谬的言论,让她心寒不已。 她也不是没想过一个人搬出来住,偏偏经济来源被母亲捏着,心灰意冷的她只好自力救济,处处小心提防,能不在家就不在家,尤其避免和继父单独相处。 她想,只要撑到高中毕业,考上外县市的大学,母亲也就没有理由阻止她离开。 没想到那个王八蛋…… 想起那一天,她至今都还会惊惧的直发抖,要不是她随手抓到客厅桌几上的烟灰缸发狠的往那男人砸去,只怕就被得逞了。 那个家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当天就离家出走。 由于太匆促,她只来得及带上她的小背包和有限的金钱,若不是这些天有他的帮忙,只怕她早饿死在街头。 她不想哭,可是想到自己求助无门的困境,委屈翻腾涌上心头。 大掌握住她颤抖的肩膀,林是勋哑声说:「别哭,只要我在的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人动你一根寒毛。我这个哥哥再不济,照顾妹妹保护家人的事情还是可以胜任的。先把眼前的日子稳定了,以后的事情,哥哥会跟你一起想办法。」 苏茜眼泪夺眶而出。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掉落汪洋,溺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不想,现在居然有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对她伸出了手,愿意和她站在同一边。 反观她多年信赖的母亲,不只生生践踏了她对她的信赖,还彻底抛弃了她…… 「哥,谢谢你。」 从今天起,她又有家人了,一个爷爷,一个哥哥,还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守住了爷爷。」 苏茜感动到整晚睡不着觉。可尽管如此,第二天一早,她仍精神抖擞的到医院接替林是勋,留在医院陪伴爷爷。 一直以来,她对人性都是抱持着负面观感的,是林是勋扭转了她的刻板印象,是他温润如水的开阔胸襟,让她这头迷途羔羊有了去处。 她永远记得那些属于一家三口的生活有多紧密、珍贵! 她原以为幸福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不想,老天还是对她太残忍了。 先是一场车祸,夺走了视她如亲妹的是勋哥,接着又是一场大火——夺走的不单单是爷爷的性命,还有她重视珍爱的家。 回忆往事,苏茜久久无法言语,只能在心里叹息,任凭眼泪无声奔流。 一时间,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 随着媒体同业越爆越多的都更黑幕,史迈尔遭到收押禁见,刘克瑾萌生一个念头,想要为这些受害者记录下他们的故事,遂有了今天的越洋专题采访。 刘克瑾才不管顶头上司梵季诺是否愿意采用这些报导,就算不愿意,她也要登载在自己的脸书上,把这些故事传播出去。 「好了,这就是我和是勋哥的相遇。」苏茜强忍悲伤,故作轻松的说。 电话彼端的刘克瑾吸吸鼻子,压抑悲伤情绪,坚定的道:「苏茜,别怕,你还有我们,我和梵季诺都会是你永远的家人。」 「谢……」苏茜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的感谢,手中的话筒陡地被人截走,「欸,你干么呢?我在跟我的朋友讲电话。」 「我才是你永远的家人,只有我才可以。」低哑的男嗓霸道宣示。 「你别霸道了,快把话筒还给我!」好不容易从那人手里重新抢回话筒,苏茜刚想解释什么,就听到刘克瑾贼贼的笑声。 「唔,好强悍的宣言喔……」 「小瑾。」她没好气。 「梵季诺,有人对我放闪光啦!你还不快点来救我。」刘克瑾怪声怪调的求救。 「小瑾!」苏茜提高了一个音量。 「好啦好啦,不闹你了。苏茜,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是勋学长,你一定要好好幸福下去喔。」 「我当然会。你也是。梵季诺要是对你不好,我马上让我男人派专机接你来美国,我介绍一堆猛男给你。」 「拜托,可以现在就派专机吗?我需要猛男来抚慰我的身心。」刘克瑾饥渴的说。 两个女人顿时笑得歪倒在各自的沙发上。 又寒暄了好半晌,总算舍得挂掉电话,刘克瑾一转身,就看到梵季诺黑着一张脸,目光森然地瞪着自己。 糟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的?她竟浑然不知! 「刘、克、瑾——」梵季诺咬牙切齿。 刘克瑾连应声都不敢,前一秒还在装傻陪笑,下一秒转身拔腿就跑。 不跑不行啊,被逮到了,她肯定会被就地正法,而且还会被蹂躏得很惨很惨,光想就……宝宝怕怕唷。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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