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年代》 1 闹锺还没响,我满足地叹息著把头往松软的枕头里蹭了蹭,继续安心地昏睡过去。连续加班一个礼拜以後能睡场长达十个小时的觉真是太幸福了。 而且还梦到涨薪水。 主管笑容满面地对我说:“你做得很好,所以上面决定,让你……” “起床了。” 咦?不对不对,重新梦一遍。 装奖金的袋子拿在手里越变越大。 “是你先引诱我的。” 钱会说话吗? 怎麽这麽重……喘不过气来,呜呜呜,窒息会死的,我不要钱了…… 我拼命挥动双手想把铺天盖地压过来的钞票拨开,却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 “连睡觉都不老实哦。” 再不醒过来恐怕要活活被钞票埋掉了。挣扎著睁开一只眼睛,面前放大著一张可恶的笑脸。 “你在干什麽。” 我和噩梦搏斗得气若游丝,也忘了追究这个昨晚被我赶出房间并自称已把卧室钥匙全交给我的家夥为什麽会出现在我床上。 “叫你起床,然後一起去公司啊。” 怎麽看都笑得不怀好意。 “是吗?”那你脱我睡衣干什麽? 没等我睡得迷糊的电脑想出答案,他已经用行动来解释了。 大清早就受到这种冲击的难以承受程度是可以想象的,我完全只有悲鸣的份,到最後连惨叫都给堵住了。 为什麽有人大清早就能这麽性致勃勃呢? 等那个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东西终於退出去,大灰狼一脸没吃饱的表情享受饭後甜点一样咬我脖子的时候,我被强行关机的大脑总算慢慢重启了。 “你这个强奸魔。”我悲愤交加。 “什麽?”他悠然自得地继续压著我。 “滚出去!”我这个月的满勤奖,我新换的床单,我新买的睡衣……,“把钥匙交出来!” “我真的是来叫你起床的,谁让你那麽诱人地躺在床上等我,对於一个饿了一礼拜的人来说不偷吃怎麽可能嘛……” 诱人?你说的是穿著熊猫睡衣流口水的我? 全身就象被坦克狠狠碾过一样痛得不能自己。我手脚发软地被他抱去浴室:“你就不能下手轻点吗?” “一个礼拜没做了嘛。” 又不是一个礼拜没吃饭。天天都用到那个地方我一定会早死的。 “那麽辛苦加班还不是为了赚钱。”我躺在温水里喃喃抱怨,“这下好了,你害我被扣奖金,影响我升职……” “这些只要讨好我就能办得到啊。”又乱摸!“要不你可以干脆辞职,我养你一辈子不成问题……” “我也是男人。”我有气无力象征性地挣扎,“我们是平等的,我要靠自己……唔…………” 再亲下去恐怕天黑我们都走不出浴室。 按惯例离公司还有点距离我就准备下车,毕竟大摇大摆和他同进同出难免引人注目。虽然他老说我没必要鬼鬼祟祟的像作贼,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我很认真地掰著指头念给他听的“公司内部相处十大守则”差不多也到尾声了:“*&*&^%^*……都记住了没有?” “恩。”他心不在焉地点著头,突然又抓住我下巴。 “卡,卡~” 被吃掉之前赶紧挥手喊停,“你犯规!” 他悻悻把另一只手从我腿上拿开:“你就是这麽不可爱。” “都说过了,进公司以後,不能靠太近,不能牵手,不能单独说太多话,不能搂我肩膀,不能叫我小辰,不能利用职权把我叫进你办公室……” 他兴趣缺缺:“你直接告诉我能做什麽不就好了。” “什麽都不能做。” “……”他一脸痛苦状,“普通程度的亲密根本不会遭到怀疑的好不好?我就算抱抱你人家也只当我们是同学爱,会想那麽多才怪。” “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要低调才安全。” “吻我一下。”他按住我正试图打开车门的手,表情比耍赖要严肃一点点。 这家夥,早上明明偷袭成功了,怎麽还是一脸别扭。 对视了一分锺,还是得承认他的眼睛聚焦起来比我有威力,只好趁四下无人,迅速搂上他的脖子把嘴唇贴过去。 迟到得离谱,理所当然被主管逮住一顿狂k。我耷拉著脑袋心不在焉听训,边祈祷隐隐作痛的嘴唇千万不要肿得像香肠。那家夥居然用咬的,顺便在车里滚得我一身皱巴巴。最近我好象总是这麽一副引人遐思的残花败柳的姿态来上班。 灰头土脸回到位子上做事,主管一走,丁丁和朱砂就盯住我猛看,眼神活像四盏镭射灯。我心虚地抓起资料夹挡住下半张脸:“看什麽,我变美了麽?” 丁丁忽然一脸淫笑:“亦辰,昨晚很激烈嘛。” “神经,加完班回去倒头睡到天亮,烈你个鬼。” “哦,哦,‘睡觉’也可以是个很激烈的动词哦~~” 我正准备把厚重的资料夹拍在他脸上,朱砂阴森森搭话:“偷吃也要会擦嘴,你那印章就差没盖在脸上了,还敢狡辩?丁丁,给他上夹棍,看他说不说!” 对著朱砂从化妆包里取出来的小镜子一看,我差点晕过去。脖子上刺眼的一块吻痕,上面还无比清晰地补了圈牙印。 丁丁装模作样凑过来:“我看看……恩,从牙印来看,这个女人牙长得很整齐,……没有龋齿,……根据牙齿的大小分析,身高起码在一米八以上……” “长成那样的女人八成是变态什麽的吧。”我负隅顽抗。 “你可别说那是你自己咬的。” “她漂不漂亮?” 就知道朱砂会这麽问。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端整的混血面孔:“恩……不错……” “身材呢?” 一八八,六块肌…… “差不多模特身材……”我含含糊糊地。 “比起我怎麽样?” 这叫我怎麽比? “不知道。” “什麽叫不知道,你长著眼睛不会看啊。” 只能说三围都比你大一圈…… “不如你啦。”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吧? “到底是谁?”吃午饭的时候朱砂还咬著果汁吸管锲而不舍。 “谁也不是啦。”我被炮轰得毫无招架之力,“你们不是把所有认识的女人全排除了吗,那就是不认识的……” 他俩兴奋了一早上,把公司里所有和我说过话的女人都怀疑了一遍,连扫地的工友大妈都没漏过。 “难道是男的?” 我一口茶全喷在丁丁脸上。 2 “难道是男的?” 我一口茶全喷在丁丁脸上。 “有可能哦。”朱砂边递纸巾给男朋友边打量我,“亦辰,你本来就长著张同性恋会喜欢的面孔嘛。” “说什麽鬼话!”我掩饰地低头往嘴里大口大口塞饭,“我长得又不像女人!” “要是长得像女人那才吃不开哩。”她摆出专家架势,“既然叫同性恋,那就是恋同性,首先你得像个男人才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你那麽头头是道也没用,换个gay来当面跟我这麽说才有说服力吧。” “我大学里选修两性研究的哦。”她很骄傲地昂起头。 我和丁丁同时挪得离她远了点。 同性恋会喜欢的面孔? 我站到浴室里那恶趣味的占了整面墙的镜子前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除了头发和皮肤,其他的都很男人嘛。尖下巴,鼻梁挺直,薄薄的单眼皮,眉毛黑而长,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是有点酷的说。起码我也有一七六,长胳膊长腿,发育完全正常,恩,男人味十足…… “你在干什麽?” 头顶上突然冒出来的另一张面孔一下子把我“男人味十足”的信心完全粉碎了。他,他那样轮廓分明的长相好象……会……比较man吧? “走开。”我自尊心受挫,忿忿推著他。妈的,站在我身後也能照得到镜子,高我十来公分了不起啊。 “别摸我的头。”显示我们身高的落差吗? “你好可爱~~”他很陶醉地。 什麽屁话。 “我会不会长得太女气?”我严肃地。 “怎麽会,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男的。” 我舒了口气,往他胸口一靠。 “不过很讨男人喜欢。” “……- ________-” “所以其实我很早就看上你了。” “有吗?” “初中有一次体育课你扭到脚,就是我送你去保健室的啊。那时候就已经觊觎你很久……” “……你记错了吧?明明那时候边走边冷嘲热讽,说只有白痴才走平路都会扭到脚,我被保健医生整得直叫你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说我娇气得不像男人……”奇怪我怎麽会记这麽清楚,按道理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嘛。 “那就是我爱的体现啊。” “……你骗谁啊。” “我是抱著你去保健室的,用抱的耶,普通人哪里会动不动把别人抱起来?是你自己神经太大条了好不好?” “乱讲,你处处都在跟我做对,我做图书委员的时候你每次都来图书馆捣乱,我值日的时候你就一定穿拖鞋来教室,我做班代表讲话的时候你总在下面起哄,你还不止一次故意把我的书撞掉到地上,踩坏我的自来水笔,在我课本上乱写乱画,在黑板上写程亦辰是笨蛋……” “你蠢啊!都说了这是我爱情的体现好不好!” “…………” 我突然想到一点:“………………初中?!那时候我才多大?你居然,居然……” 连十一二岁的幼齿他都不放过……这个禽兽。 “居然什麽?本来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我等到你满十四岁才把你ooxx,已经很不错了,要不然你早就……” 我一巴掌拍得他自动消音。 “竟然会被你这种人蒙骗了七年,我瞎了眼了……”突然想起来,“可我才活了三个七年都不到……。”居然三分之一都落在这个魔爪里。 “以後你还会活很多个七年,每个七年我们都在一起。” “在一起干什麽?” “吃饭,聊天,散步……怎麽样都好啦,只要你陪著我,做什麽都行啊,当然,最好还是做爱做的事……” ……你又在摸哪里? “怎麽样,喜欢吧?五十岁之前我天天都可以陪你做,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除了这个,你就想不出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吗? 浪漫两个字你会不会写啊? …………………… 可是,我也觉得,能跟这个人在一起,即使是像现在这样互相靠著,说些无聊的话,一直不停,说上一辈子,也够幸福了。 事实也证明我这个愿望还是过高了,陆风打理那麽大一个公司分身乏术,连回“家”吃我做的饭的机会都不多,焉得有空陪我说废话。小说里那些香车宝马一天到晚除了和爱情搏斗就没别的事好做的男主角们多半是像秦朗那样的大公司某小开,有英明神武的老爸赚钱,他们只负责花就好了。 陆风已经告别了当小开的美好时光,开始自己打天下,宝贵时间自然要用在商场里厮杀,除了摆弄电脑和做家务以外一无是处的我地位也就相当於一个上班族和管家婆。 一个成功男人身後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很遗憾陆风背後……躺倒的是做饭做得腰酸背痛的我。 难得陆风晚上没应酬,我当然不能用自己常拿来解决问题的泡面对付他,鉴於他对外面各式大餐厅里的菜色倒足了胃口,特意做了一桌清淡,连螃蟹也是清蒸。 “今天看到一支表很不错,你看看喜不喜欢?” 我接过盒子,象征性瞄一眼:“恩,好漂亮。”其实想说的是“妈妈啊好贵啊啊啊啊!!”,我又不开锺表铺,收那麽多名表干什麽。拜他所赐最近穿著亚曼尼新款去上班,已经够刺眼的,再戴支爱彼在手上,我就准备在办公室开展览算了。 “喜欢就好,”他倒很高兴,“对了,你要不要也买辆车?” 我心疼得噎到:“买什麽车?你换过的旧车给我一辆不就好了?再说我又没驾照。” “驾照可以去考嘛,有我指导你很快就能拿得到。改天我们去看看车,我联系好了,就看你想要什麽样的……” “……再,再说吧。”我对用他的辛苦钱挥霍一向兴趣缺缺。有钱人就是这样,买房买车说起来就跟玩似的,刺激我这样的工薪阶层。 他也看出我的心不在焉了,喝了两口汤,不再讨论名车,来跟我说豪宅:“xx花园的小别墅还不错,我打算买一栋。” 我大惊失色:“你,你不会已经付钱了吧?”开玩笑,那得多少钱……心脏开始无力收缩…… “还没有,正在商议,想等你过去看看再做决定,如果你不喜欢,那……” “那这层公寓怎麽办?你姐姐留给你的房子怎麽办?”有没弄错,s城寸土寸金,凭我一人之力,恐怕要十年才买得起这样的公寓……的一个卫生间,他还想怎麽样? “留著嘛,反正也不值什麽钱。” 一阵发晕。我都忘了我们俩的收入差异不是十根手指可以数得过来的。 “……不用了,在这里住得挺好的,离公司也近,我们又不生儿育女,五十多平方也够了。” “是……吗?”陆风皱了皱眉头。 “还是你住不惯这种小地方?”这样的apartment委屈了他倒是真的。 “没有,和你住在一起很开心。”可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大哥,我在替你省钱耶,你该高兴才对吧?难道你想娶个散财童子做老婆? 节俭持家是一个小受应有的美德,你看我今天为了买到价廉物美的螃蟹还特意多跑了七站路。 都不知道珍惜,切…… 哼,我承认我出身平民,消费观念和你不是一个阶层的行不行? 3 “怎麽样?”我看著他努力地敲出蟹肉,沾了醋和姜末送进嘴里,然後眉开眼笑。 “恩,还是你的手艺好。”陆风笑眯眯,“比那些所谓大厨强多了。”也不知道几成是真话,这家夥好东西吃多了其实胃口极刁,昨天还大骂某某餐厅的法国料理差到不能吃,因为鱼子酱不是beluga。我倒是愿意去吃大厨们的作品,可惜不是女人,不然就可以顶著x夫人的名号光明正大跟他出席大小应酬,把s城全吃一遍。 听他连声叫好,正是提要求的好时候,我就往他身边挪了挪:“陆风,这个周末你忙不忙?” “星期五有个国际直销企业会议,”他喝了口汤,“有什麽事?” “……没事。”我索然无味地吃著饭。算上时差,等他回来差不多就是星期天了。 早就知道这家夥不具备浪漫细胞,但也没想到他会大条到这种程度。这个礼拜的星期六是2月14号。 看来记得牢牢的人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吃过饭收拾好桌子,像个家庭主妇似地围著傻透了的围裙在厨房里洗碗刷锅。陆风理所当然地在客厅里打开笔记本电脑专心致志忙碌起来。 脱掉围裙擦干手,站了一会儿,还是把裤兜里那张情人节之夜的宣传小海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一个男人雀跃地盼著和另一个男人过情人节,是不是很蠢? 看著陆风紧盯屏幕缺乏表情的侧脸,我默不作声把小盘切好的水果放到他手边,然後坐到单人沙发上去塞上耳塞看电视。 工作时候的他是不能被打扰的。 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我们已经是标准的这种他主外我主内的生活模式。就算是同性恋,两个人当中也必定要有一个充当女性的角色,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作饭和打扫卫生当中度过,用他的钱住他的房子,连在床上都永远是被动,这样的我要说起来功能地位和一个女人真是没有多大区别。 可我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男人。 女性化的生活方式常常让我觉得不自在甚至痛苦。在男性的自觉自尊,和对他的爱情里面要寻找一个平衡点并不容易,我为这个而疲惫不堪,而他就完全没有类似的苦恼。 真不知是他太豁达呢还是太不体贴。 就像现在,如果我是女孩子,自然可以毫不犹豫地跟他撒娇抱怨,吵著要一起过从未两人度过的情人节,顺便伸手要礼物,就跟正在看的肥皂剧的女主角一样,赖在男主角身上娇滴滴地:“讨厌啦,人家要你陪我~~~”,工夫好的话骗个大钻戒也不是难事。 偏偏我跟他一样,都是男人。 朝他撒娇发痴,吓死他还比较快。 苦笑继续著看电视,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抚摩上我的脖颈。 “忙完了?”我摘掉耳塞,朝他笑笑。 “还差一点,你累了就先去睡。” “没有。”我撑著眼皮大摇其头。按习惯我都要贤妻良母地等著给他做夜宵,然後放洗澡水。 等他关上电脑,脸上微微的疲劳之色,我就颠颠跑去放好水,试好温度,再加点有缓解神经紧张功效的香精油,他跨进浴缸闭目养神的时候我还顺带在後面给他按摩肩膀。十足五星级饭店的服务水准。 “干嘛搞得这麽辛苦。”公司经营情况一直很好,维持下去并不必花什麽心力,要不是他打算吞并这个击垮那个,哪用得著忙成这样。 “我要赚钱养家啊。”他幽幽叹了口气。 “公司要倒闭了吗?”他搞不好是我从小到大认识的人里最最最有钱的一个,“现在的资产养你到八十岁都有剩。” 都不知道银行里存款几位数,还在我面前装穷。 “还不够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趁早见好就收啦,省得有命赚没命花。” “卖命赚钱还不是因为你……”他小声咕哝。 “什麽?”你以为我是辣妹维多利亚? “我要是富甲一方就不怕你会离开我了。” “什,麽?!!!”找死啊你,敢说我拜金?!,“我,我们在一起和你有没有钱有什麽关系?” “怎麽会没关系,如果我是个穷光蛋,你现在怎麽会跟著我……” “…………”我噎了半天,“你这是什麽意思?你是说,我一直是在爱你的钱了?” “我没这麽说,但假如我没有车,买不起房子,送不了名贵的礼物给你,那……” “是啊。”我一把推开他站起来,“我就是看中你的千万身价才委身给你的。贵重的东西的确也收了不少,现在我赚够了,不想干了,”不顾他的惊愕转身就往外走,“你带著你的名车豪宅还有大把钞票去随便再买个比我好上千百倍的男人好了,反正你这麽有钱,要什麽货色没有?” “小辰……” “不好意思啊陆先生,高攀你了。” “你胡说什麽……” 老实说我是被陆风戳到痛处。我想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相爱,可总是做不到。 他和高中时代那个比普通学生多一些不合理特权多一些零用钱的陆风完全不一样了,可我还是以前那个似乎本分地优秀其实平庸得俗气的程亦辰。 他那麽高高在上。 连抓都抓不住。 太大的落差常常让我觉得很害怕。 有时候会想,他要是丑一点傻一点穷一点就好了,就可以放心地爱他,最好他糟糕到没有其他人会爱上他,那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什麽也不用再担心,可以安心守著他一辈子。 4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风快手快脚抓住我胳膊,手成虎爪之形,指运擒拿之力,当场让半发飙的我动弹不得,“你明知道我不会说话,还要故意找茬……我怎麽会觉得你是看中我的钱……我只是……” 他“是”了半天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要怎麽让你高兴……你也明白的,我从来不会讨好别人,没什麽情调,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哄人开心……” “喜欢你也不知道该做什麽来表达, 想不出那些浪漫的花样,只好给你买东西……” “总有一天你会发觉跟我在一起很无聊,但是如果…………你想要什麽我都能买给你,别人能给你的我也全都能给你,那应该会好一点……” 我,我没听错吧?可是这样辞不达意句法混乱的逻辑,又的确符合他的水平。 “就是这样……”近一米九的大男人满脸尴尬地努力要装酷的样子真有够蠢。 这个男人的大脑到底是什麽样的白痴构造啊。 居然会担心我会飞他……有没弄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麽看比较可能先被甩的人都该是我才对啊! “你蠢啊,我什麽时候说过你无聊?”虽然,恩……是有那麽一点点啦……这个只喜欢床上运动的钢铁战士…… “就是因为你从来都不说,我才害怕啊。”他苦笑。 “恩?” “你一点也不坦白,就连对我也是。你从来都不跟我说你的感受。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我根本就不知道。” “…我………” “你对谁都好,都不拒绝,是不是?总是这麽暧昧的态度,怎麽分得清你到底是真还是假。” “……” “你是不是还真的喜欢我,我一点把握都没有。明明不愿意,你也会说‘好吧’,‘没关系’。跟我同居,是不是也是因为当惯了老好人不懂得拒绝?那如果搬进来的人不是我呢?你是不是也会勉强将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要暧昧不清,为什麽你就不能明确点,坦白点?!” “为什麽要假惺惺地说‘没事’,怎麽会没事?既然有心事,为什麽又不告诉我?我不会猜人心思,就算会,也没那麽好的运气每次都能猜得中。你能不能把想的都直截了当说出来……” 还不是因为怕和你吵架。怕动摇我们的感情,怕有了裂缝就弥补不起来,怕你像以前一样一怒之下就把我赶出去,怕…… “我想和你过情人节。”我小声。 “恩?” “我们从来都没在一起过情人节……盼了很久……” “为这个啊……我只是开个会又不是去死,怎麽会不回来陪你过节?” 喂,你什麽语气啊,好容易酝酿出点悲情气氛马上都不见了好不好。 “你没说我怎麽知道……” “喂,这是我该说的吧。” “…………陆风……” “恩?” “我不要名贵的礼物,不要车,不要房子,你也不用赚很多钱……只要你能多一点时间陪陪我就好了。” “………………” “你就算穷得饭都吃不起,我也一样喜欢你……万一你什麽都没了,我也可以养你啊,所以你不用太辛苦……” 他突然轻笑出来:“白痴,我怎麽可能要靠你养……” 话说到一半他就低下头来吻住我,一手托住我後脑勺,用力压得我不自觉闭上眼睛张开嘴唇回应。 ……………… 可恶……就算我默许你动手动脚上下其手,你也不用非得把我拖到浴缸里弄得全身湿答答啊! “喂,我想做了。” 我大吃一惊:“开,开什麽玩笑!!昨天刚……”在水里拼命扑腾:“说好了起码要隔一天一次,你又犯规!” “我忍不住了嘛,大不了明天休息啊。”他理所当然地压住我,大刺刺动手解我湿漉漉的衣服。 刚开始反抗,他马上露出“你不坦白哦”的表情。 “这里想的都要老实告诉我,”手掌在我赤裸了的胸口上用力按压著往下,“闷在这里会坏掉,对我要坦白一点,明不明白?我们之间呢,一定要做到坦诚相待” 喂,坦诚相待指的不是两个人面对面脱光光好不好。 我挣扎著按住他探向我下身的手:“你干什麽!!” 他无辜眨眨眼睛:“和你做爱啊。” ………………不用坦白到这麽直接的程度吧! “我不要!!” “是……吗?”一把把我拎到他腿上,固定住後脑勺就强势地吻上来,舌头熟练地突破防御,攻进来舔我的牙龈。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被他吮住舌头就手脚发软了:“不,不行…………”垂死挣扎推他,“你刚洗过澡……” “所以帮你从里到外洗一次啊。” 什麽叫从里…… “哇────”感觉到那个危险的东西顶在危险的地方,我大惊失色,这麽快就精力旺盛起来,难道他刚才的疲态都是装的不成? “不要!!”开玩笑,那麽大的东西硬插进来……我哪里还有命在。 “哪,哪,说了要对我坦白的,”恶劣地弹了弹我不自觉抬起头来的前端,“明明一副很想做的样子……” …………没出息的叛徒!!这种时候这麽有精神! “唔…………不行……”我急中生智,“套子用光了……” “没事,”他我行我素抱起我的腿圈在腰上,摆出方便进入的姿势,“我射在外面就是了。” 每次你都这麽说,有哪次是做到的!!! “啊────────” 抵抗完全无效,感觉跟被从中间剖成两半差不多凄惨。 “呜……”惨叫还被牢牢堵住,我只好靠撕扯他的背来解恨。 “泥呢可呜哇……”(翻译:你这个王八蛋……= =) 呜咽著拼命咬他嘴唇,一边为了保证不跌出去而自暴自弃地搂上他的脖子。 呜呜呜呜,混蛋,恃强凌弱,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尝尝被人ooxx的滋味…… 陆风什麽时候动身去机场的我并无概念。在浴室里被折磨得神智不清然後又抱回卧室继续,然後就很丢人地晕倒了,请假一天也是躺在床上吃了午饭再睡,睡到一半突然又被毫无抵抗能力地扑倒。反正最後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十一点锺左右,那身体强健到难以想象的男人已经不在了。一个人全身酸痛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感觉很哀怨,再过一个锺头就是恋人们狂欢的日子,我除了泡两顿面条以外还该干些什麽打发时间呢 ? 其实以现在的疲惫状态,睡一整天才是最佳选择吧。 陆风真是天生的商人,连这种事情也要精打细算地把接下去一天的分量先做足。 好象出血了。老是用到那个地方会弄坏身体的。对於大部分同性爱人来说常用的应该是69这样互惠互利的方式。我口腔黏膜敏感得不得了,味觉太过发达,难得用嘴一次,两三天都吃不下饭,在超市看到红萝卜都会有过敏反应。 陆风倒是一直很豁达地替我做,还总是很享受的表情,那种津津有味的样子让人要怀疑他根本没长味蕾。 不过最後算总帐的时候要求的回报那就很要命了。 我总是惨叫得恨不得拿被子塞住自己的嘴。 半夜接到亦晨电话。“老哥,happy lover’s day啊。” “是valentine啦,白痴。”他的英文比我还要破烂不堪,还完全没有自觉。 “打算怎麽过节?”我知道弟弟很有女人缘,当然,男人也…… “明天啊,我补考啦。” “…………” 他那边大概正和人在店里喝酒,闹哄哄的。 “怎麽那麽吵?” “学姐要拉她男朋友去gay 吧过节,把沈超吓哭了。”他幸灾乐祸,“老哥你呢?” “我?”比较适合去gay bar派遣寂寞的人是我吧,“一个人,在家泡面。” “这麽没营养?” “不会啊,泡面有很多种口味,香菇肉羹的,蟹黄鲍鱼羹的……” “哥,我考完试过去看你吧。” 我吓一跳:“你钱多啊。” “明天……不,今天刚好又是周六,街上一定连老头老太都一对对的,人家一个人好无聊嘛~~” 你这是在撒娇吗?……别吓我了。 “不行,你考完试都什麽时候了。” “那有什麽,我同学连考三门考到晚上九点还要连夜飞去f市看他女朋友呢。” “……臭小子,我是你哥哥。” 弟弟亦晨是不同於陆风的另一个重要存在。双胞胎一般血脉紧密相连的默契,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体的。陆风问过我“我和你弟弟一起掉进水里,如果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这样的无聊问题,我记得当时我是说:“你可以一口气游一千公尺,亦晨可是会直接沈到底的呀。” 而事实上,真的面对这种残酷的二选一,我会选择亦晨。 然後再自己跳下去。 就是这样。 5 “叫我来就是为了做这麽无聊的事吗?”我边往床头插玫瑰花边喃喃抱怨。 “少罗嗦,动作快点,朱砂马上就要回来了。” “你怎麽会有她这里的钥匙?” “我常在她这里过夜嘛。” “这麽厉害?!”我惊叹,“你们都那个啦?真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哪个?”丁丁埋头在书架上见缝插花。 “……”你装傻啊,“……fuck。” “哦……我当然想了,只是……” “你不行?” “我怎麽会不行?!”丁丁气急败坏,“是她不肯!” “不肯你也可以强行突破嘛。既然都入室了,要入幕也不难……” “我哪敢!” “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当然是了!”丁丁恼羞成怒,“是她嫌我没经验,一定要我把技术练好了再来!” 我真庆幸陆风那方面的技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完全不需要再磨练。 丁丁插花插到洗手间去了。床上桌上都铺满大朵豔红的玫瑰,我打算把剩下的插到门缝里算了,刚走到门口门突然打开,不偏不斜打在我脸上。 我张大嘴巴一副被人赃俱获的小偷嘴脸,手里还举著几枝玫瑰,模样蠢透了。 朱砂也惊异地望著被打扁在墙角的我,突然恍然大悟:“亦辰,原来你真的对我……” 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正在指天画地,丁丁及时冲出来,满脸堆笑:“你这麽快就回来啦?本来想给你惊喜的 ……” 这时候闲杂人等应该自动退场。才偷偷走到门口,又被揪住。 “亦辰,叫上你女朋友,我们一起去嘉年华吧。” 朱砂对我“女朋友”的好奇心极其强烈,而且招势凌厉,恶劣到偷偷跟踪我。我使尽全身解数左推右挡,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哼,哈……”我一个人扮演哼哈二将,又在敷衍,“他出差了……” “情人节都不陪你,搞不好是你出局了吧。” “出局也好过你,连赛场都还没进……” 被丁丁打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晃荡。公司里那群到现在还是光著的男人们相约去喝酒,严厉拒绝了我的加入。不知道他们怎麽会全知道我已经告别单身的。这世上若真有东西的传播速度比光更快,那一定是八卦。 进kfc点份十三岁那年陆风给我买的汉堡,打算好好怀旧。店员好奇地打量著唯一一个单身前来吃鸡的客人,我朝她笑笑。 陆风,我也想和你一起过情人节。 明年我们一定可以的吧。 像我们这样的人,要足够勇敢才能一直相爱下去。我知道不容易,可是还是愿意坚持到最後。 推开家门,玄关赫然一双本来现在该踩在地球另一端的皮鞋。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蹲下去把鞋捡起来凑近了左看又看,真怕会是空欢喜一场。等确认完毕,我哇哇叫著踢掉鞋子飞奔进卧室,床上的棉被意料之中地鼓起一个大包。我连外套也没脱,直接跳上床。“陆风,陆风!!”兴奋得满脸通红,这个惊喜太巨大了,我干脆连他带被子用里抱住,不停地来回摇。 “恩?”沈睡著调时差的他露出半张脸,眼睛都睁不开。我钻进被子里抱紧他左亲右亲,亲了半天他也只是吸了吸鼻子,意识大概还在另一个国度。 这个男人平时一张扑克脸,睡著的样子可爱得像只面团。我用力缩进他怀里,抱著这个喜欢得不得了的男人,在正常的午饭时间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才发现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连睡眠都是虚假的。 醒来的时候陆风正睡眼惺忪地在旁边盯著我看。外套和长裤他已经帮我脱下来了,充斥著他的体温的被子里真暖和。 “怎麽了?”他见我眼神直勾勾,就拨开我额头上的短发问道。 我捧住他的脸,主动爬到他身上,狠狠吻上去。 陆风呆了呆,闷笑:“哦……明白,原来是小别胜新婚……唔……” 终於轮到他被堵住,我边笨拙地亲吻边依样画葫芦地把手探进他怀里。 “技术真差。”他闷闷地。 技术再差你还不是一样有反应了?喘著粗气说这种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嘛。 “陆风。” “恩?” 坦白,对了,这麽重要的日子适合告白。“我爱你。” 语言的力量真是强大,话音刚落他就完全剑拔弩张,比我卖力摸了半天的效果都来得显著。 他深吸了口气,手迅速摸上我胸口:“我更爱你。” 目前的姿势,我上他下,敞开的睡衣里露出来的胸脯真漂亮。陆风是穿上衣服就显得清瘦的典型,脱光了的真面目老是让我受到打击。 明明是同样的生活方式,我白斩鸡一只,他就能长得出恰到好处的肌肉?我又嫉妒又眼馋地摸来摸去,亲得他满脸口水。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麽看著都是个很迷人的男人啊,何况躺在我身下的这大帅哥正带点笑意,完全没有反抗地望著我。 我“哇”地一声死命抱住他脖子:“陆风,让我做啦!” 我好歹也是个男人,你就让我主动一次半次的也不会死啊。 “好啊。”他回答得大方,干脆地一个翻身压住我。 “不是这样的!”我手舞足蹈挣扎,“我要在上面!” “恩?”琥珀色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我想上你!”我斩钉截铁,非常坚决。 “不可能。”他更坚决。 “为什麽?!”我怒了,难道这不是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正当权利吗?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他言简意赅,总之就是强权嘛。 “不公平,明明我们都是男人,凭什麽我要被吃?” “你床上工夫太差了,主动要弄死我的。”一语命中红心。真残酷。 “……不做了。” “恩?”他拍拍我垮到底的脸。 “你不爱我。”我低声控诉,“连一点点痛也不肯为我忍,还说什麽爱。” 陆风默不作声著,然後翻身下来,躺到我身边。 6 生气了?我暗自叫糟。早知道不要有什麽非分之想,反正我从来都是被压倒的那个,搞不好早就把男人的本能忘光光了。其实被动也不算太差,起码陆风的技术有保障,总体而言还是享受比较多…… “要做快做。”他粗声粗气, “咦?”我顾不得计较他大义凛然的姿势,大喜过望著扑上去,“小风风,还是你最好!” “不要叫我小风风!”他咬牙切齿。 “那就叫宝贝~”我抱紧他眉开眼笑,“甜心,蜜糖……” “小心我揍你!” 虽然是第一次反受为攻,我还是自信满满,花半天时间做足前戏,哪知道陆风懒洋洋地:“你再不做我就要睡著了。” 忙忙碌碌地又啃又掐,总算有点成效,几声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呻吟一出来,我就兴奋得两眼发光。可惜要用哪种姿势比较好呢? 陆风看著我爬上爬下把他翻来覆去,忍无可忍:“你到底想怎麽样啊!” 算,算了,还是最基本的position吧。吃力起抱起他的腿,人长得帅就是好,光看著他的脸就high得不得了。 进去一点点,陆风眉头皱了皱,我马上停住:“痛不痛?” “少废话,动作快点。” 快就快嘛,你以为我忍著不辛苦,这是在体贴你咧。 一鼓作气往前压进,猛地听到声轻微的撕裂声,这回连陆风也耐不住闷哼了出来。 “陆,陆风,会不会很痛?” “你管那麽多!快点做完!”他脸色铁青。 “好象流血了。”我战战兢兢,“怎,怎麽办?” “又不是你的血,怕什麽!”他几乎要抓狂,“还不快做,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 “可是你很痛……” 这下他最後的耐性也消失了:“要麽就进来,要麽就快给我出去!” “哦……”我费力了半天,一头冷汗地带著哭腔,“不行,夹得太紧了……” “你是傻的吗?!”陆风暴喝,估计是难受得不得了,俊脸都扭曲了。 正在乱成一团,突然门铃大作。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降温了起码二十度,什麽劲都泄得一干二净,这下我们倒是轻而易举分开了,陆风狠狠瞪了我一眼:“你去开门。” “哦,哦。”我这个不成功的小攻手忙脚乱套好衣服,跌跌撞撞跑出去。 刚一拉开门,下一秒就後悔了,手快地想把门关上。 哪知道丁丁脚更快地踹进来:“你这是什麽意思?” “你们来干什麽?”杀风景杀得还真是时候。 “不想你孤苦伶仃过节,买了材料来大家一起做饭吃啊。”朱砂指指丁丁手里的大包小包。 “为,什,麽,你,们,每,次,都,不,记,得,要,预,约,位,子?!”我一字一顿。 想也知道他们是没地方吃晚餐才会想到我!! 两人一眼望见我身後面目全非的客厅,抬起的脚定格在空中:“听说你被人包养,果然是真的。” “去你的!”我啼笑皆非。 “哪,你一来没有大笔遗产继承,二来没有非法额外收入,哪来的钱装修?”朱砂不客气地拿食指戳我额头。 “我……”刚要反驳,从卧室隐约传来声响。想到里面有个衣裳不整的陆风,我背上一阵发凉。 “女朋友?” “什麽?”我装傻。 “亦辰你不够朋友,金屋藏娇……” 话说到一半,陆风真的一脸不耐烦的神气出现在卧室门口。 这个“娇”的视觉冲击比较大,顿时鸦雀无声。 我芒刺在背,趁他们嘴巴合上之前抢先信口雌黄:“恩,他家里钥匙弄丢了,只好到我这边借住一晚上,你们都知道的,我俩是老同学……” 两人看来吃惊不小,等我有的没的罗罗嗦嗦胡扯到没话可讲,他们还是呆若木鸡。 陆风则是臭著张脸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你温和点,笑一个。”我用眼神向他示意。 陆风僵硬地咧了咧嘴,嘶嘶两声算是在笑,一脸便秘的表情。 那两个更加噤若寒蝉。 连吃我几记白眼,他才不甘不愿:“我饿了,不是说要做饭吗。” 他要是在外人面前有私底下一半可爱就好了。 四个人挤在不大的厨房里连转身都难,超市里拎来的青鱼活力十足,一摇尾巴拍得朱砂满脸水。羽西粉底营造出来的粉红妆容残了大半,比不化还惨,忙著要补妆。我是觉得三更半夜的化个大浓妆也是衣锦夜行,但还是带她去浴室,伺候她精心洗了半天脸,再用纸巾细细擦干水珠。 “我忘了带保湿乳液,这里有润肤露吧?” “啊?男用的……” “你女朋友的东西呢?这里怎麽半点女孩子的护肤品都没有。” “啊……哈…………” “剃须的倒是齐全,可你又没什麽胡子。” “哦…………哈…………” 她熟练地在架子上翻到一瓶婴儿用润肤霜,好奇道:“你倒很会保养嘛,知道婴儿用品温和不刺激。” 是,是温和不刺激……她要是知道正在往脸上抹的那些东西平时我们是拿来做什麽的,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我。 低头猛擦汗。 “草莓口味……” 看清楚她手里翻来覆去把玩的是什麽,我要晕倒地扑上去抢过:“你,你别乱翻男人的东西!!!” “害羞什麽,男人用这个很正常啊。” 你在我面前玩保险套就不正常好不好! “亦辰。” “恩?” 拜托别用那种诡异的眼神打量我。 “你有那麽大size吗?” “?……” “看不出来……” “你,你在看哪里!!”羞愤交加地把上衣往下拉了拉。让丁丁知道她跟我讨论这个,我哪里有命在。 回到厨房,青鱼在丁丁手里活蹦乱跳著不肯死,负责剥海蛏的陆风已经捏碎了一堆汁水淋漓的贝壳,还牢骚不断:“有没搞错,我都没用力……“ 我沈默了一会儿:“你们还是出去的好。” 剩下我一个人做事反而更快,微波炉,烤箱,煎锅,炒锅,煮锅,高压锅,汤煲……一起开动,居然没跳闸,这公寓的保险丝还真是坚韧。没过多久热菜纷纷出锅,微波炉也美妙地“叮”了一声,我舒口气,朝客厅里喊:“陆风,把酒拿出来,准备开始了。” 菜都陆续送进客厅。文火慢炖的冬瓜盅差不多刚够火候,我小心翼翼端起来,有点烫,手上不大稳。 进来帮忙的朱砂漫不经心地站在我身後:“亦辰,你老实说。” “恩?”好烫好烫好烫……不行了,得先找个地方放下来。 “你和老板,是那种关系吧?” 7 “你和老板,是那种关系吧?” “!!”我连惊叫都来不及,整个砂罐脱手而落。“啪────” 朱砂早我一步尖叫的犹如火警,陆风冲进来的时候我脸色一定很难看。虽然没有伤及脚背,可是翻落下去的时候有一半汤汁都泼我腿上。 “你怎麽样?!” “没,没事……”最初的惊吓和刺痛过去,我强颜欢笑,“冲点凉水就好了。” 白痴,不要这样抱我去浴室,他们会看出来的! 我怎麽推他他都对我的暗示视若无睹,把冷水蓬头开到最大往我腿上冲,边动手解我的长裤:“痛不痛?我看看严不严重……” 看样子他完全忘了背後两个非我族类的存在。 “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我死命抓著裤子,开玩笑,这一脱下来,是地球人都知道了。 “不痛才更糟!”他脸色不用那麽难看吧,“要不要去医院?我下去把车开出来,你等著……” 朱砂已经把剪刀找出来递给他:“剪开裤管看看,直接脱的话牛仔布一摩擦会让伤口恶化的。” 不容分说我那levis501的裤子就被嘶啦两下干脆地直接剪到大腿根,我还有闲暇难堪,冲著朱砂大喊:“不许看!” 陆风更彻底咆哮:“都给我出去!” 大腿上只是小片微微发红,厚重的牛仔裤隔开了大部分热度。这种程度的伤只要涂满牙膏,明天自然会好,药都不必用。 “觉得怎麽样?”他惶恐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没事,给我一支牙膏一条纯棉睡裤就够了。”方才他的失态还更让我担心:“都叫你不要表现得那麽明显了,他们要是看出来怎麽办?!!” 他沈默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你在我面前受伤,我也连紧张的样子都不能有?就因为我们是gay?!” “……” “我在美国的时候有一对圈子里的朋友,一个出车祸死了,另一个在葬礼上连哭都不敢哭,因为死者的妻子也在场。你不知道他当时的样子有多可怜。我不想像他那样。” “……对不起,陆风。” 眼前这个男人,我也想和他在路上牵手,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坐车的时候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想和他在餐厅里吃向往了很久的情侣套餐,他高兴的时候可以随时随地摸我的头,叫我“小辰”,轻轻在我耳边说话。 想所有普通的恋人们最普通的幸福。 我们真是被束缚得太可怜了。 被陆风小心翼翼抱进卧室换上丝制长睡裤,再抱到客厅沙发前放下,就差没在脸上贴个“易碎品,小心轻放”的标签。陆风现在能有这麽大的进步,体贴如斯,实在值得嘉奖,可惜我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朱砂目光了然地盯著我猛看。我知道自己脸上一定是密密一层冷汗。 当然现在的我和他不可能再因为一点外界压力就不得不分开。但我是只惊弓之鸟。 听到弓声就条件反射地打哆嗦,往下掉。 陆风和丁丁在厨房收拾残局以及打算做出一锅新汤,朱砂耸耸肩坐近了点。 “想不到把你吓成那样。我不过是开玩笑。”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气息奄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朱砂猛地把脸凑过来:“你是装傻呢,还是当我是傻瓜?刚才老板那种样子,还有谁看不出来?” 被剥夺了装傻的权利,我沈默,装哑。 “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遮遮掩掩,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板每天接送你上下班,说你们俩好得快成同性恋了。” 我血色刷地直褪到脚底,不用装就已经傻了。 “果然,一蒙就中奖啊。” 我总算缓过口气来:“你不要随口胡扯……” “我可没胡扯,都是真的。” 一时间觉得时光又倒流回五年前,我连呼吸都气喘:“……明天我就辞职,也比被人说长道短来得好……” “喂,不要草木皆兵,”朱砂连连摆手,“你尽管放心,他们一门心思打算的不过是要盯紧你,观测你是否可能靠著旧日同学爱一步登天,好及时赶上去巴结,哪有空想那麽远。” 紧绷的背微微松弛下来。我知道瞒不过朱砂,只是也不放心向她承认。 “你们现在是在同居吧?真生猛……老板那麽好体力,你会不会吃不消啊?” “……”词穷,语塞,“……” “是就坦白说是,怕什麽?现在homo到处都是,流行得很,你尽管大方承认难道会有警察来抓你?” “你没吃过苦头,自然说得轻松。”我苦笑,“知道我是gay,难道丁丁还会从我饭盒里抢肉吃,跟我一起去澡堂泡澡?全世界要都像你一般豁达,那我自然会坦白得多。” “我只是怕你们太辛苦。”朱砂拍拍我的背,突然换上慈祥面孔,循循善诱,“以後起码在我面前就不用设防,爱怎麽样都可以。” “……你一个大灯泡横在那里,我们能做什麽。”说穿了她是好奇想看真人表演秀而已吧。 “亦辰,我要封口费~~” “……说吧。”我无奈任人宰割。 “你们做的时候用v8拍给我……” “你少做梦!”我脸迅速涨成猪肝色。 凉掉的菜和莫名其妙的汤摆上桌,四个人团团围坐,丁丁边给朱砂布菜边献媚,“煮汤的水是我烧的!”“朱砂,我们连吃饭的姿势都很般配呀……” “老板和亦辰更般配。” 我惊出一身汗,死命拿眼睛狠瞪她。 身边的呆子还不知死活地喜形於色,害我要在桌下猛踩他的脚。 “你那时候不是说我和手冢般配,他有哪里像手冢了?” 刚进公司的时候许斐刚那群人人手上一把比杀技的网球花瓶们正在走红,朱砂一眼就相中我,一相情愿地认为我长得像不二周助,(我是无法想象那时死气沈沈的我会和那个永远眯眯笑根本不可能看得见眼前东西的男人相似,要比较我们俩的长相,起码要等他把眼睛睁开再说吧。)并且热中於寻找一个手冢国光和我配对,只可惜公司里虽然长得像漫画人物的人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像反角或者配角,最後便不了了之。 “老板比手冢更适合你呀。” 丁丁还是一脸蠢真的茫然。 两个男人笨手笨脚收拾残羹冷炙进去洗碗了,我瞪著兴致勃勃的朱砂,压低声音:“你再怎麽拍马屁,他也不会徇私给你加薪的!” “我只是难得看到美型的gay忍不住要褒奖鼓励嘛。” “你不要太忘形,丁丁一知道,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搞不好老板会为你和全世界作战哦。”她还在做她的大头梦,以为陆风是咸蛋超人。 8 送走客人我筋疲力尽躺在床上等周公召见,陆风靠过来,大手一伸抓住我。 “手冢是谁?” “……唔……青学的网球部部长。”我迷迷糊糊。 “打网球的?……你跟他很熟?” 你还真幽默。 “一般般啦。”《网球王子》我只看到几十集。 “很帅?” “不错……”困得不行了。 “你喜欢他?” “……恩……” 沈默,再沈默。四周静悄悄,我差不多要睡著了。不过,为什麽背上会凉飕飕的? “哇…………你干什麽?……奸夫?什麽奸夫……呜──────,你放手,呜呜呜,我没有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呜呜呜,你冤枉我……”想ooxx我就直接说,找什麽借口。 ………… “杀掉他?杀谁啊?……哇啊,好痛!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不要……呜呜呜,痛……呜呜呜…………好痛……呜呜呜呜” ………………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招了,我什麽都招,呜呜呜呜,不要再做了……呜呜,我保证以後不会红杏出墙……呜呜呜” ………… “陆……陆风,求求你……让我睡一会儿,呜呜呜呜呜……” 直到最後被吃干抹净,终於被某人抱著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地睡著,屈打成招的我也没弄明白让他怒发冲冠变身成大灰狼的“奸夫”到底是什麽东西。 接下去的黄金周末,我起不了床,旷工要被扣薪水的周一,还是起不了床,请了病假也挨主管碎碎念的周二,仍然起不了床…… “陆风你这个禽兽!” 我无声地作著口型,冲那背对著我削苹果的男人“呐喊”。 “好了,吃吧。”他转过来,拿著个被削得像葫芦的东西。 “不要。”我闷闷拉起被子裹住脑袋。 “那,杨桃?” “不要!”白痴,我是要你道歉,道歉你懂吗? “还在生气?”一场被子抢夺战,我使出吃奶的劲咬住被角不放,最後 也不过是被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拉起来了。 “好啦,我下次轻一点就是了。” “下一次?!”我激愤地吐掉被子,“你想都不要想!一个月之内都别想再碰我半根头发!”完全没前戏没润滑,连key都没用就直接动手,不严重肛裂才怪。而且问题是,是我根本根本根本就不想做。大哭大叫又求又骂了半天他都假装没听到,到早上才发现大出血,床上好比杀人现场,那时候才装什麽担心装什麽懊恼,假惺惺。 “这麽严重?”他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首先你强暴我……记住,你那样是叫强暴,强暴是有罪的!” “啊,你是指粗暴吗?我说了以後不会再犯啊,绝对会小心不弄痛你……” “…………”鸡同鸭讲,“不谈论这个,我们来说动机。你昨晚的动机就不对,居然因为毫无证据的怀疑就对我做出那种暴行,连法律都要讲证据确凿,你难道会比法律厉害麽?还有,就算我是真的有外遇了,你也不该用那种方式解决问题,有话要好好说,比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他一个手掌就堵住我滔滔不的讲座:“这你就错了。要是你真有外遇,我是指那个手冢如果不是漫画角色而是真人的话,要对你做的绝对比昨晚狠上一百倍。” ……喂,开个玩笑而已,不必那麽吓人的表情好不好:“暴,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而且……”转成小声咕哝,“在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祝福我和另一个人永远幸福,然後安静地离开吗?一点也不伟大……唔──*&^%”嘴角被用力提起来,下面的抱怨变得含糊不清。 “你想得美。”他手上用力脸上恶狠狠,“那是傻子才装大方,我再次严正警告你,如果真有一天你敢跟别人跑了,最好别让我抓到,抓到的话,横横……”做了个“卡”脖子的手势,“你和奸夫,一个也跑不掉,我会先xx,再xx,然後xx……” 唔…………好血腥………… 拜托你,千万只是说说而已啦……不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