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来港》 第一章 梅姑 听说我出生那天,轰动了整个医院。 我妈赤身裸体的从手术室跑出来,大夫手里拿着麻药针在走廊里追。那时候十指全开,我的头也露出来了大半。旁边病房陪护的人纷纷探头出来看,最后半嘲讽半看热闹的回头说手术室跑出来个疯子。 生下我之后,我妈披头散髮的坐在旁边直勾勾的看着,大夫来把她摁倒之后她又坐起来接着看。 两个小时以后,我成了没妈的孩子。 她从六楼的窗户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楼下的那辆电动车被她头骨碎裂的声音震得直响。 而这些话,都是梅姑气急时抓着我的头髮半咒骂半咆哮着说出来的。 梅姑是我爸的姐姐,她唯一的弟弟在强姦了我妈之后被判了七年,在我妈自杀跳楼了之后,法院把还不到一周的我判给了她。 而后的几年,她无时无刻都想把我弄死。但为了他弟弟托人每个月定时打给她的几百块钱,她还是勉强让我活到了能记事的年纪。 梅姑在一次喝醉之后问我她的打火机在哪,我没看见三个字刚说了一半,一个菸灰缸直接抡过来砸在了我脑袋上。 从那之后我成了个哑巴,加上一耳失聪。 一耳失聪是因为那一下把我的耳膜直接砸穿了孔,成了哑巴是因为我自己不敢再说话。潜意识告诉我说错就会挨打,倒不如不说。 梅姑的丈夫在娶了梅姑第二年下矿被电死了,她就成了十里八村出名的俏寡妇。 印象中她从来不工作,每天除了抽菸打我之外,最常见的就是把各式各样的男人领进自己的房间,每次男人走了之后,当天晚上的伙食就会好一些。 而我也从当初的目瞪口呆变成了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数着树上的叶子,等着屋里痛苦又压抑的喘息声慢慢平息。 当时我觉得,梅姑可能也是个做生意的,人家卖货,她卖自己。 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眼角带刀疤的男人,梅姑让我管那人叫爸,话刚出口她才想起来,哈哈笑着说,你看我都忘了,十五是个哑巴。 十五是我的名字。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怜悯和心疼,只问到怎么搞的。 梅姑坐在沙发上点了一颗烟「我打的,用菸灰缸。」 男人沉默了一会「孩子我领走了,以后每个月给你打一千块钱。」 「得嘞,不送。」梅姑好像送走了什么瘟疫,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离开村子的一路上,我都跟在男人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大太阳晃得我不敢睁眼,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那强姦了我妈的爹吧。 在梅姑家的几年,我活的像是农村家养的土狗,开心了给我两口饭吃,不开心笤帚铁锹什么都能拿来打一顿。所以对于这个男人的出现,我感激大过其他,我当时以为他把我带离了苦难,却不知其实是被带向了深渊。 他那会刚出狱,东拼西凑的借了点钱,在一个小胡同里开了一家小旅店。 七情六爱。 粉红色的灯箱上,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拼着这么四个字。后来想想也颇觉得可笑,我这样的人这辈子最先学会的除了数字之外,竟然是爱情两个字。 不上学的时候,我都在旅店帮忙收钱。时常有带着纹身,浑身酒气的人来这找吴左。 八岁那年我知道自己姓吴,父亲叫吴左。 小旅店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浓妆艷抹的女人,挺着啤酒肚的煤老闆,穿着校服的年轻情侣。 吴左经常带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来,他们都叫她岚姐。偶尔也会带成群的男人开包房打麻将,把屋子里搞得乌烟瘴气。我端茶送水之间偶尔能听到保护费,追债这类的字眼。 我听见装没听见,从小我就懂得一个道理,装聋作哑活得久。 但是生活这东西,并不会因为你好欺负而少打你两巴掌。随着我上了初中,身体开始发育,长相上也较小时候也有了很大的不同,我能感受到吴左那帮朋友看我时眼神的变化。 有时吴左不在,他们一帮人也会在柜檯前纠缠一阵子。有的借买水的蹭我的手,有的故意拿起柜檯前的套套问我这东西是什么,能不能吃。 我在一群黄牙之中,噁心到快要作呕。他们倒是享受于我的窘迫脸红,闹笑的声音更大。但是吴左在的时候他们则会收敛一些,那也是我人生中少数觉得,有个父亲可能也是件好事的时候。 吴左有时会去外地追债,但他从来不和我交代目的地。每次走之前都会把旅店的钥匙留给我,还会留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有急事打这个电话。 吴左不在,就表明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旅店度过,毕竟他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全部的生活费都要从旅店的收益里出。 而每每吴左不在的这段时间,都会成为一段我难熬的噩梦。 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旅店晚上十二点之后门就被我锁了。吴左在收银台后面搭了个简易的床板,我简单洗漱过之后就和衣躺着将就一宿。 一墙之隔的旁边房间会时不时传出床摇晃的声音,和男女混合着的粗重喘息。我从小对这种声音就很熟悉,锻鍊到今天,可以说是免疫。不仅能听着安然入睡,甚至能不受任何影响的做完一整套中考模拟。 睡到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我感到耳边有些凉意。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只见平时经常来找吴左的一个叫肥仔的人蹲在我床板边上,一脸迷醉的舔着我的耳朵。 我像见了鬼一样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这勐的一下把那人吓了一跳,从沉醉中清醒。他下意识就要过来捂我的嘴,我抱着被子快速后退,缩在墙角惊恐的看着他。 他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我忘了,你是个哑巴。」 他往前探了一下身子,手指粗的金鍊子从衣领中垂了出来「今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你要敢告诉你爸小心我弄死你。」 我看着他的肥头大耳,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见我没反应,伸手给了我一巴掌「听见点头。」 我含着眼泪点了一下头,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了被上。他看着我的样子满意的抹抹嘴角,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被打开的门锁和他腰上的钥匙,闭着眼睛把自己缩进了被子,咬着校服袖子哭了整整一宿。 即使后来的很多年里,我经歷过比那时更不堪的事,但是那天晚上那张噁心的脸,依然是我这一生中最难磨灭的阴影。 第二天早上,岚姐来替我的班,看见我哭的红肿的眼睛拉住我问了一句怎么了。我想起肥仔恶狠狠的表情,慌张的摇摇头,拿上书包直奔学校。 从旅店的胡同出来,走上不到十五分钟就能看见一中大门。附近左右都是这一片的学区房,这个时间出来的基本也都是和我一样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十几分钟的路而已,还是有的家长不放心出来送了老远。有的则是拿着牛奶出门,直接钻进了自家的汽车。有的推着自行车在楼下等着朋友,最后两人一起研究着昨晚的篮球比赛,从我身边骑车而过。 十四五岁的年纪,每个人都澄澈的像是水洗过后的天。只有我,像是阴沟里的蝇虫,身旁堆满了垃圾。 —— 「五十五!你帮我把黑板擦一下。」 「五十五!你去帮我买一串冰棍。」 「五十五,最后两道大题我不会做了你帮我写一下。」 「五十五……」 吴左没给我取新的名字,所以户口本上我的名字就只加了一个姓——吴十五。 「马上就上第二节课了,五十五你赶紧把黑板擦了!」我们班的学委催促我,说完还和今天本该值日的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不怀好意的笑。 我没有反驳任何,拿起板擦顺从的擦好了黑板,回来刚要坐下,就被人把椅子踢翻。 是坐在我后桌的男生,叉着手看着我「冰棍呢?哑巴听不懂人说话是吧?」 旁边的同学听到他这么说,都发出声音不大的窃笑。 说是麻木可能有点过,但是这种事对于我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一开始我也因为类似嘲笑和别人起过争执,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对方家长再阴阳怪气的奚落一次。 没有人会为我撑腰,我那个父亲,不知道在哪个女人的被窝里逍遥快活,哪还有时间管我。 我没说话,转身走出教室,正面撞上一个男生。 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斜挎着背包,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 刚才屋里的对话他多半也是听见了,我并不想从他眼神中看到同情,道歉似的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第二节课再上课的时候,老师站在前面讲台介绍,说我们班新转来个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我从习题册上抬头,正好看见刚才教室外的那个男生。 旁边的女生窃窃私语「好帅啊……」 「肖川,实验转过来的。」他简短的介绍之后,低着头走向了我旁边的空位「坐这行吗?」
第二章 噩梦 他好像在问我,又好像在问老师。老师应了之后,他摘下双肩包塞到桌膛里,顺手拿出了教材。 后来我也是在水房听人说起,这个肖川在实验中学那边惹了不小的事,但是家里后台很硬,愣是没受什么影响,只是转了个学。 一中作为这一带的重点中学,学生只分两种,学习好的和家境好的。这种录取方式倒也没人觉得不公平,甚至是这些好学生的家长,也不觉得孩子在学校多结交几个家境好的朋友是什么坏事。 我端着水盆往出走,正好撞见叶小白急三火四的从外面冲进来,看见我噼头盖脸就是一通教育。 「我听说你刚在你们班又被人熊了?」她夺过我手里的水盆。 我把水盆接回来,摇摇头。 「别不承认,我听见你们班学委李雪那个小浪蹄子在厕所和你们班女生叽叽喳喳了。」叶小白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和我不同的是她是这个学校里学习好家境又好的那一类,性格耿直,大大咧咧的狮子座女生。 她故意省略了叽叽喳喳的内容,但是我平猜测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今天又想到了什么办法整我,明天又打算用什么办法整我。十几岁的孩子,用自己能想像到的最大恶意,来对付一个毫无攻击性的我,也是荣幸之至。 「数儿,不是我说你,你得奋起抗争啊。惨澹的人生这不是你的命运,你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你要做你自己的主人你懂吗。」 数儿是叶小白给我取的暱称,因为和我名字发音相近。小白的爷爷和太爷都是说相声的,从小耳濡目染,搞得她说话吐槽也是一套一套的。 我不由得抿嘴一笑,叶小白低头看见道「看你笑一次还真是难得,得了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也不说。总之有人欺负你你得告诉我,我捏死丫的。」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快上课了赶紧回教室。 回到教室之后,预备铃已经打过了。身边那个空了许久的位置突然坐了个人还让我颇有些不习惯,好在这个人并没什么存在感,日常除了趴在桌子上睡觉之外就是请假去医务室躺着睡。 同桌几天,他对我说过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放学叫醒我。」所以往后的每一天,放学铃打过之后,我都收拾好书包,再用胳膊肘把他叫醒。 有一天,数学老师捧着点名簿「肖川?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班上女生一直偷瞄的目光开始变得堂堂正正,纷纷回过头来看,肖川依旧把脸埋在课桌上睡得正香。我迫于大家的眼神,不得已用胳膊肘把他撞醒。谁料到他醒了之后竟然一抹嘴,直接拎起书包就往外面走。 数学老师推了推花镜问道「干吗去啊?」 「不是放学了吗?」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他站在讲台上看向我,目光里带着询问,我连忙抱歉的摆手摇头。 事后他回答完问题回到座位,我觉得有些抱歉写了一张对不起的纸条,他把纸条收下以后并没理会我,而是拿出纸笔低头认真的写着什么。 我不解,但是见他对我的道歉没什么回应,也就转过头继续听课。直到放学之前,他把写好的满满一页纸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竟然写了十几条『暗语』。 敲一下是回答问题,敲两下是放学,踢腿是主任检查,揪头髮是出去上体育课…… 我看着纸条,心情微妙,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看向他的时候,他把笔帽扣好「记住了啊,我可不想像今天这么丢人了。」 我点点头把纸条折好,放在了语文课本的夹层里。 放学整理书包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挂在零钱袋上的旅店门钥匙。昨天晚上噁心的一幕再次浮现,我在手里握了一会之后,直接把钥匙卸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晚上回到店里的时候,岚姐已经化好妆准备离开了。看我背着书包进去指了指柜檯下面「我给你叫了外卖,吃完了再写。」 我比了个手势,意为谢谢。然后想起了什么,把新买的锁从书包里拿出来,分出一把钥匙给她。她接过钥匙看了一眼「加了一把锁啊?」 我点头。 她接过钥匙也没再和我客套,挎上包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的走了。 我把书包放在床上,拿出了一套晚上老师留的卷子,就着柜檯上的台式电风扇,开始解题。 我知道我从小的生长环境很糟糕,很恶劣,也是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来逃离这种生活。 当初小学毕业,要不是因为我成绩优异吴左根本不会让我读初中。我清楚的知道,如果我不能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吴左也根本不会送我去念。 之前吃饭的时候他无意中和我提过一嘴,说是认识的兄弟公司缺个记帐的,让我放假的时候去帮帮忙。我知道那就是他们那帮混混,整天在社会上闲逛的那帮人,所以没答应但也没敢拒绝。 后来吴左忙来忙去的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但打那之后我便更加拼命的学习,我知道一旦我不读书了,我就会彻彻底底的被这种生活吞噬,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转眼间草纸已经被我写满,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把柜檯下面的外卖拿出来打算吃了。 我把耳机带上调到英语听力,把被泡的发胀的面条送进嘴里。 「给我开一间最里面的房。」有人敲了敲我面前的柜檯,我摊开手边的记帐本写下房号和现在的时间,拿了一把钥匙给他。 递过去的同时,我抬头又看见了肥仔那张油腻噁心的脸。 我当即就想把钥匙收回来,却被他一把抢走,随后扔了一张一百块在桌子上。我吓得手都在抖,他忽略我的恐惧,食指转着钥匙吹着口哨往里屋走。末了看见门口把手上挂着的新锁,面带嘲讽的嗤笑了一下。 我突然有一种被水漫过口鼻的窒息感,我透过玻璃窗望向旅店外面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没人能救我,我知道的。 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来了一个女人。身上廉价的香水味道熏得人脑仁发涨,头髮肩部以下的位置被染成了艷俗的玫粉色,脸上的粉卡在不深不浅的皮肤纹路中。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我自小就在这种人身边长大。 不同的是梅姑躺在家,她们送上门。 女人进来之门最里面的房间去,我好奇的伸头往里看了一眼,竟然是那个肥仔叫来的小姐。 我松了一口气坐下,摸了摸藏在裤兜里的水果刀,努力平復之前紧张恐惧的心情。可是这口气他并没让我松太久,一个多小时之后,前台的电话响了。 我接起电话,里面响起肥仔略带喘息的声音「妹妹,进来给哥哥送个东西啊。」 我强忍下心头作呕的欲望,敲开了最里面的那间房门。男女情慾的味道扑面而来,肥仔挺着个肚子穿着平角内裤来开门,我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迈,伸手把他要的套套递进去。 他顺着盒子拽上了我的手,我心里一惊拼命的往后挣,他力气大过我许多,就那么轻轻一拽就把我整个人都拉了进去。 「别那么着急走啊,哥哥这还有事呢。」 他肥硕的肚子随着他说话的声响起起伏伏,我尽量和他站开距离,却还能闻到他嘴里散发出的味道。 我开始懊悔,为什么刚刚要把水果刀从口袋里拿出去。 第三章 岚姐 「干嘛呢大哥,还不过来。」里面女人抱怨的声音响起,肥仔没好气的吼回去「等一会能痒死你啊!」 「里面电视坏了,去帮哥哥修修?」肥仔说完就要过来勾我的肩膀。我连忙躲开,快步朝屋里走去。 床上赤身裸体的女人看见我非常淡定的把被子往身上一盖,我余光瞟到地上散乱的衣物,连忙避开。 电视电源插好,打开之后却都是星星点点的雪花。我正拿着遥控器搜台的时候,肥仔却优哉游哉的躺在了床上,开始摸摸索索。 「你干嘛呀,这还有人呢,牲口啊。」女人小声道。 「别他妈废话,拿了钱让你干啥就干啥。」肥仔说完,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听在我的耳朵里,急的我脑门开始渗出汗珠,但是这台却怎么都调不出来。 紧接着,床上传来女人的叫声。 我两手一松把遥控器扔在地上,捂着耳朵逃一样的跑出去。我能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我的后背,我甚至能想像到他脸上的表情,下流的,令人作呕的。 我夺门而出之后,两腿就没了再走的力气,顺势靠着手边的墙蹲在地上。这个时间,旅店里住宿的人基本都睡了,我捂着嘴强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身上却怕的像筛子一样的抖。 小时候梅姑打我,经常打得我哭都哭不出声音,打累了她去睡觉,我也能自己往伤口涂药。即使再疼,我也从没像今天这么害怕过。这种软刀子给人心里上的折磨,实在太容易让人崩溃。 那一整晚我都没敢再合过眼,撑着脑袋坐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随手在柜檯里面拿了点钱就急匆匆的奔向学校。七情六爱几个字上面的霓虹灯零星坏了几个,而我除了想尽快逃离无暇顾及其他。 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白天的课上的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挨到大课间,我把书本一收直接趴在桌子上打算合一会眼。 刚趴下不到五秒,一个矿泉水瓶子打着旋扔过来,正好砸在了我头上。我被惊醒,抬头坐起只见瓶子在打到我之后弹到了肖川的脑袋上。 肖川皱着眉头坐起,扔瓶子的男生是我们班的一个小混混,叫万峰。爸爸是检察院的一名高管,在这片有点势力,所以平时调皮捣蛋的也没有老师管。但是他看见肖川被惊醒,表情竟然瞬间有些慌乱,连忙正襟危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肖川看了一圈没找到人,侧头看向我,意在询问。我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了个五,写了个门。肖川看了一眼,应该知道我说的是第五排靠门的那个男生,把纸条拿过去不动声色的放在口袋里「我去上厕所。」说完两手插着口袋转身离开。 万峰见肖川站起来还有些瑟缩,但看到肖川直接转身出去又恢復了之前的表情「喂,哑巴,出去帮我买包纸。」他隔着一条过道对我说。 我没立即回应,他见状有些恼火「怎么着我说话不好使了?我叫你出去给我买包纸你听没听见?」 他说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就在这时肖川抱着纸篓吊儿郎当的从后门进来,反手直接扣在了万峰的脑袋上,把本来要站起的他直接摁倒在座位。 「这是厕所的纸篓吧?」旁边有同学认出,大家都嫌弃的捏着鼻子和万峰保持距离。 肖川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的擦手「用吧,这里面纸多,顺便再擦擦嘴。」 「你丫有病吧!」万峰气急败坏的把脑袋上的纸篓扔到地上,里面的纸掉的满地都是。 肖川没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万峰攥着拳头就要冲过来,却被旁边的几个男生拉住劝其消气,说是不知道肖川的底,先别冲动,万一惹到个碰不得的麻烦就大了。 女生们则是在小声窃窃私语说肖川刚刚真是帅,万峰平时那么能装,也知道要怕个人。 话都一句一句落在万峰耳朵里,我能看出他虽然表面上被劝住,但拳头始终都是攥着劲的。 肖川倒是不以为然,回到座位上坐了一会,觉得困意全无,索性把座位下面的篮球拿出来,朝教室后面问了一声「有人想打篮球吗?」 几个本来还围在万峰身边的人听见肖川这么问,连忙卖好一样的应承「行啊,天不错,是可以活动活动了。」 说着六七个人都跟着肖川下了楼,万峰身边只剩平时就如影随形的那两个人。班里的女生听说肖川要去打球,唿啦一下也散了大半,跟到球场去了。 我难得清净,困意袭来,打算趁着这会补个觉,趴在桌子上就直接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姿势不舒服还是压到了胸口,这短短的二十分钟睡的我噩梦连连。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下雨天,我害怕打雷就一个人躲在衣柜里。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穿着皮鞋,步子很重,一点点的朝衣柜方向靠近。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着他鞋跟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咔哒声,最后他停在我面前,哗啦一声拉开衣柜门。挺着肥硕的肚子,咧开满嘴黄牙笑着对我说「妹妹,来给哥哥送个东西吧……」 我勐的一下惊醒,好像踢到了前面女生的椅子。她回头瞪了我一眼,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 我惊魂未定的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才意识到下午的自习课已经开始上了。旁边的肖川难得没睡觉,反而认真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我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原来他正在画窗户外面的风景。原子笔简单勾勒的线条,却让人觉得很写意,明明都是单一的蓝色,我却好像看到了操场的绿意和窗台上那盆开的正好的小黄花。 他安静的在画,我安静的在看。教室上方吊着老旧的风扇,缓慢的搅动着屋里的空气,窗外时而有翘课出去上厕所的学生,好像是有了几分钟难得的假期,优哉游哉的往厕所方向走。 我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在画纸上移动,本来空白的纸渐渐丰富起来,墙壁,爬山虎,蘑菇型的垃圾桶,每一处细节都被照顾的很好。 「你喜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笔,侧着头问我。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眼神怀疑,我想了想又咬着唇点了点头。 「喜欢也不给你。」他无赖的把本子合上,当着我的面认认真真的收进书包里。 我有些气也有些恼,索性转过身子不再看他。 晚上放学的时候来了一条简讯「关店一周,你回家去住。——发件人,吴左。」 我如释重负,最起码这一个礼拜可以远离那个噁心的地方。吴左一般都是带人去店里,从来不带人回家,所以那个家除了没有人气之外倒也是个躲肥仔的好住处。 我收拾好东西之后不紧不慢的往出走,学校的这个时候最让人觉得自在。落日余晖散落在操场上,有晚归的值日生三三两两的走出校门。没有管束,大家都把校服脱下随手搭在一边。 球场上还有拍球的声音,我寻声看过去,竟然是肖川。 我没有上前的打算,转身想走,就只见一辆黑车从学校另一边开进来,停在距离球场不远的位置。 不大会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身形和模样都与肖川有些相似,再看向那女人的时候我不免吃了一惊。 竟然是吴左身边那个个子高高的女人,岚姐。 第四章 再被殴打 我本打算回去接她的班,顺便告诉她关店的事。看她突然出现在我们学校,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便停住了脚步朝球场方向看去。 只见本来正在练习投篮的肖川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捡起地上的书包和衣物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 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肖川的胳膊却被肖川一把甩开,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在一段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对视之后,男人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肖川表情淡然的转身离开。 岚姐上前挎住男人的胳膊,好像在轻声细语的安慰什么,动作亲昵的好像和吴左在一起时。 这女人从我上小学时就和吴左在一起,一直到我现在初三,中间少说也有个八九年,那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算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正嘀咕着,肖川却朝我越走越近,我来不及躲闪,迎面和他撞上。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唿,肖川抬头看了我一眼,阴沉着脸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我也不好在原地杵着,掉头朝旅店方向走去。却不料这一道肖川都与我同路,始终不远不近的走在我前面。 走到七情六爱门口的时候我发现旅店的门已经落了锁,肖川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站定回头,我惊了一下连忙收起看向七情六爱的目光,生怕他知道我和这家旅店之间的关系。 「你跟着我干嘛?」 我一时之间有点窘迫,连忙摆摆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前面,意思是我家也在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肖川懂了没,反正是没再继续追问。 我一路踩着他被夕阳拉的老长的影子,没敢并肩也不敢逾越。他偶尔会回头看看我还在不在,偶尔会故意加快脚步看我有没有跟上,我看着他自己玩的热火朝天,有些忍俊不禁。 就这么走了一路,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肖川直接顺着大路走向了左边地势较高的别墅区,我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在路灯的转弯处右转,走向了吴左住的那片老楼。 转弯之后我竟然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心里想着,等他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我不见了,会是什么表情? 我顺着岔路往下走,目光所及之处阳光能照到的地方越来越少。楼与楼之间的密集程度已经到了黑云压城的地步,我绕过地上一楼住户泼出来的脏水,朝最里面走去。 这是一片待拆迁的老楼区,听说过一阵子旁边别墅区的开放商就会把这里规划成活动广场。楼下成群坐着的妇女大妈,晚饭后谈起的都是该怎样能多要到一些拆迁款。 刚走到楼门口,就有人使着眼色对我说「十五你家来了个女人。」 女人?难不成是那个高个子女人? 老楼的楼梯普遍不高,楼道里满满的都被贴上了各种开锁卖楼的小gg。我径直推开房门,只见沙发上坐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梅姑这十来年老了许多,但是模样未改。头髮随意松散的在脑后挽了一个髮髻,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如既往的颜色严肃。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间夹了一根烟,斜斜的靠在沙发上,举手投足间仍然让人觉得风韵犹存。 见我进门,目光难得的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嗤笑「还真是越长越像。」 我记不清上次见到梅姑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说我从来都不想记得她,再或许说,我不想记得任何人,她算一个,吴左也算一个。 她似乎并不打算和我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童年留下的阴影,让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就在这时,打破僵局的手机简讯响了。 「我出远门,让你姑姑照顾你饮食起居——发件人,吴左。」 我看着简讯,不由得有些纳闷。小时候梅姑是怎么对我的吴左不是不知道,让她来照顾我,倒不如直接把我丢到荒郊野岭去餵狗,这样最起码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再者说,吴左这么多年也没少出去过,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在家,这次怎么就偏偏要梅姑也搬过来住? 不管怎么说,这是吴左的家,我毫无权利欢迎亦或是不欢迎谁的到来。我正想着,梅姑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吓得我不自觉得后退。 我骨子里带着对她的恐惧,这些都完全来自于儿时在乡下的那几年。她看着我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得发笑「你怕我?」 我没说话,抱着书包转身回了房间。 我书桌前的窗子正对着肖川家里那片的别墅区,星星点点的灯光,想必也有一盏是从他房间里照出来的吧。他在做什么呢?画画?还是睡觉? 想到他愣头愣脑背着书包要下课的样子,我嘴角不由得带上一丝笑意。事后察觉,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企图消散脸上的红晕。 写完作业的事后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左右,客厅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来男女大声的说笑。 我推开房门出去,只觉得屋子里酒气冲天。梅姑和一个男人窝在沙发上,地上堆满了啤酒瓶和卫生纸,菸蒂菸灰也丢了满地。 看见我之后那男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梅姑这才转头看向我。 看这场面我猜也能猜出一二,这男人多半是梅姑城里的恩客,她在乡下做不够,干脆把生意做到了吴左家里。 我想到以后的每晚我照例还要听着那种声音入睡,心里就噁心的想吐。 梅姑看出我表情嫌恶,晃晃悠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你看我干什么?」这句话像是童年魔咒,每次她醉酒以后都会藉机打我出气,而开场白,十有八九都是这句话。 我拎着手里的垃圾准备离开,梅姑却突然抓住我的头髮往后扯了一把,我就势被她固定在胸前。 吴左对我虽然没什么父女之间的感情,但是从未打过我。儿时恐惧的感觉一下子袭来,梅姑那张脸在我眼中开始慢慢狰狞。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觉得我贱,觉得我下作?」 我摇头,头髮被她扯得生疼,好像要剥离头皮一样。 「说话!你不是会说话吗!」她继续逼问我。 是我,我会说话。 当年检查过后,大夫说我失语是心里障碍,我只是恐惧说话,不敢和人沟通。梅姑以为我是故意和她作对,就更为恼火。 我两只手伸过去打算掰开她,她见我挣扎直接把我扔到了茶几上。啤酒瓶哗啦一声碎了满地,我两只手摁在上面,被割出了一条条深浅不一的口子。 男人看见血有些害怕,拉着梅姑回房间,梅姑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我最看不得她那个眼神,像她那个死妈一样。 梅姑很少提起我妈,只是言语的拼凑中我能猜出当年故事的大致。 一个痞子看上了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表白不成,借着酒劲把人强姦。女大学生被强姦后精神失常,在生下我的那天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 梅姑恨我,说我命硬。出生时剋死亲妈,出生后老爸进监狱,就连她老公下矿出了意外,她都觉得应该怪罪到我的身上。 所以说,我的出生,用她的话来说,根本就是个错。 第二天上学,我用纱布把手上的伤口一圈圈缠住,只是不想吸引大家更多异样的眼光。 拿课本的时候肖川注意到了我的手,眼神里有疑问,但仍旧什么都没说。 课间的时候我下楼帮我们班葛婉婷买鲜榨的果汁,葛婉婷是万峰的女友,也是个富二代,所以性格很娇纵乖张,经常指使我做这做那。因为果汁没封杯,所以一路上我捧的小心翼翼。 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了班主任,班主任连忙照顾我过去,递给我一摞教材。 「帮老师拿楼上去,让课代表发下去。」 班主任说完转身离开,我看着捆教材的玻璃绳,从心里就有点打憷。那么细的绳子担在手上,我这还没结痂的伤口非得再被我撕裂不可。 我正想着,那边预备铃已经响起了。我顾不了太多,一只手端着果汁,一只手就准备拎起教材上楼。 可手还没摸到绳子的时候,地上的教材就被另一个人拎走。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肖川。 第五章 吐口水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还是让我心里一暖。我们依旧十分默契的一前一后,走回教室。 肖川把教材砸在讲台上,发出的声音不小,本来在班里吵吵闹闹的同学都安静下来看向我们。 肖川从我手里把果汁接走,低着头往里吐了一口口水。 我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吐完转身向我们班同学道「以后凡是吴十五买的水,都有本爷的口水作为赠送。」 大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尤其是葛婉婷,脸直接拉了下来。 「怎么了?我觉着大家都挺讨厌她的,跟着凑热闹吗。」 「哈哈,吐的好,吐的好。」底下几个最近一直跟着肖川混的,强颜欢笑的鼓掌叫好。 肖川像演员谢幕,满不在乎的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我诧异的看着他,心里那些涌起的感激都变成失望。我本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的,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所有人都一样,对我这种蝇虫都恨不得能够上来踩上两脚。 他对我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下午睡觉睡得心安理得。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本打算趴着休息一会,后桌尹正宇递过来一张卷子,上面空了最后一道大题。 我习以为常,把笔拿出来,打算帮他写出解题步骤。 「你是从来都不会拒绝别人吗?」肖川突然开口,我看向他,却发现他根本没睁眼。 我没出声,算是默认。 拒绝?我也不是没拒绝过,换来的不过是没完没了的报復和恶作剧。我只想用忍耐来换一个相对安定的学习环境,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考上高中,我自认为这没有错。 见我不说话,肖川坐起来刷的一下把我手里的卷子抽走,搓成球扔回去。尹正宇敢怒不敢言,自己一点点的把卷子铺平展开。 「你那么爱做就做我的好了,所有科目的作业加上笔记,你来写。」肖川把自己书本扔过来,一脸坦坦荡荡,仿佛在跟我讨债。 我很少拒绝别人,但也不知道在他面前哪来的勇气,直接把他扔过来的东西推了回去。 「怎么?能帮别人做不能帮我做?」 话说到这,放学铃正好响了,我连忙收拾东西走出教室。肖川在后面诶诶的喊了我两声,见我没答应,连忙小跑跟了上来。 「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喂,你听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不尊重人了。」想不到平时看起来高冷的肖川,话多起来简直像唐僧一样,碎碎念的我头疼。 我还气他今天当着同学说的那番话,所以并不打算理他。好像潜意识里,任何人这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唯独肖川,会让我有莫名的情绪。 我快步的往前走,肖川连自行车都没来得及取,一路跟在我身后。 「你今天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肖川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想问自己的。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平时完全不会这么耍性子闹脾气的…… 我被肖川问的心烦,索性站住怒视着他。肖川被我看的直打憷「干嘛呀,爷可是好心好意,你瞪我干嘛?」 我站在原地不动,手指了指胡同深处,意思让他先走。肖川本来不想,但是拗不过我,最好应承「行行行,我走行了吧,真是搞不懂女生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我看着肖川走远,自己才顺着继续往前走。走了不久之后我发现,身后好像还有一个脚步在和我慢慢重叠。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走的这条又是小路,所以不免有些心慌。我快速往前走了两步,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难不成是我太多疑了? 我尽量克制脚落在地上的轻重,细细感受后面的脚步声,随着我步伐加快变快,随着我放缓变慢。我心跳如鼓,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开过来一辆白色的车停在我旁边。叶小白笑意盈盈的钻出脑袋招唿我「数儿,上车,让我爸送你一程。」 叶小白家和我不顺路,换做平时我肯定不愿意麻烦她爸爸,但是今天特殊情况,我也考虑不了许多,直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关上车门之后,心跳稍许平復了一些。我从反光镜里往后看去,果真看到一个模煳的身影。即使没有路灯,即使距离不近,我依然认出了那人就是肥仔。 「看什么呢?」叶小白突然问我,吓的我回了神。我摇了摇头,手指飞快的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问她今天为什么走这条路。 叶小白嘿嘿笑着说「我去一个老师家里学乐器,他家就住在前面的小区。」 乐器?认识叶小白这么久,还从没见她对什么乐器感兴趣,不免有些疑问,便在手机上打了个,钢琴? 叶小白摇摇头「快板!」 我一下子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快板算是哪门子乐器…… 叶小白正了正身子「你别笑啊,这可是传统艺术,作为接班人,我有责任把它给发扬光大了。没准哪天我还能去那个维也纳金色大厅开专场音乐会呢。」 我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叶小白穿着长衫,站在舞台上对着一群老外打快板,背贯口,画面还是挺喜感的。 说话间,车子就开到了我家门口。叶小白看见我家等还亮着,探头问我「你爸在家啊?」 我没法解释,只好点了点头。 她脸色为难「那我就不进去坐了,等哪天他不在的我再来。」吴左眼角有道疤,平时不苟言笑,小白从小就很怕他,每次来找我都偷偷摸摸。 我笑着点点头,走之前和她爸示意了一下就上了楼。 回到家之后发现梅姑不在,我连客厅的灯都没开就直接回了房间。 刚才路上和叶小白说说笑笑的,好像都忘了肥仔跟踪我的事。自己一个人静下来之后,那种恐惧的感觉才重新席捲回来。 我以为他只是猫捉老鼠,两天的新鲜劲,店关了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跟踪我,要不是因为叶小白路过,真的不敢想像会发生什么。 我心烦意乱,掀开枕头拿出了一直藏在下面的水果刀放在书包里。这把刀本来是用来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防贼的,没想到还会派上这种用场。 叶小白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被我吓了一跳,枕头下藏着刀,床下还放着斧子,床头边上还搭了一根足有我手臂粗细的木棍。我告诉她这些事用来防贼的,她难以置信的扫视了一圈,吐槽说到「不知道的以为你搞反恐演习呢。」 我当时只是笑,并没多说其他。 其实我也想啊,被人保护,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天公不作美,给了我这么糟糕的人生。从小我就知道,挨打了自己不跑没人会救你。我不能等着任何人保护,因为没有人会保护我,我得自己保护我自己。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刚走到岔路口就看见肖川在路灯下面徘徊。他一转头看见我过来,连忙干咳着假装往前走。步伐也不快,好像在故意等我追上去。 我看着肖川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叶小白总不能每天都补课偶遇我,肥仔能跟我一次,就绝对还有第二次。昨天一开始的时候肥仔没敢跟上来,就是因为我身边有肖川,直到后来肖川走了他才开始肆无忌惮。 想到这,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能让我暂时躲过肥仔的纠缠。 我快走两步追上肖川,直接从后面拉开了他的书包拉链。 第六章 被撕开的面具 肖川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没大动作的反抗,任由着我把他课本和笔记拿出来,转着圈问我干什么呢。 我拿出笔在他笔记本上快速写了几个字,递给肖川。 「以后你的作业我来写,但是我有个条件。」 肖川狐疑的看着我「什么条件?」 我把纸条拿回来又补了几个字递了过去「放学以后送我回家。」 肖川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一脸我懂了的样子,表情玩味的把纸条收起来「看不出来,还挺直接……」 我没仔细去想他这句直接的含义是什么,不过见他把纸条收起,应该算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心里多少有了点底。 肖川一路在我身旁吹着口哨,有时路过树下,也会跳起来抓一把树上的叶子。晨雾未散,惊得树上露珠一同落下掉在我头上。我嗔怪着作势去打他,肖川一熘烟跑的老远。 有他同行,我少有的抬头走路留意两旁的风景。持续雾霾的天空好像这几日开始放晴,夏末的清晨一般是没有风的,还未到入秋的时候,却有一种秋高气爽的感觉。 我们两个一併走到学校门口,肖川却被两个三班的女生拦住。我认得其中一个,是四班的班花,汪小敏。 印象里她的校服衣领下总配着一条粉色的纱带,绑成蝴蝶结的样子。头髮天生带着微微的自然卷,吊起马尾来像是小时候动画片里才有的公主。 汪小敏站在肖川面前,脸刷的一下羞的通红。旁边的女生不停的往前推她,好像在给她鼓励。 肖川好像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一脸坦然。 我拉了拉书包肩带,打算低着头从旁边熘过去,肖川却一把把我拎回来「跑什么啊,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汪小敏旁边的女生瞪着我的眼睛都快喷出了火。 不知道为什么,生活中从来都不缺少这种爱好多管闲事的人,明明不是自己表白,偏要搞得好像这事她也入了股一样。 汪小敏好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也顾不上我在不在旁边,直接把手里一个心形的盒子递了过去「肖川,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啥啊?」肖川问了一个很朴实的问题。 「我……」汪小敏突然语塞。 「喜欢我高?喜欢我帅?喜欢我人品好?」 我听到最后一点,又想到平时肖川那个目中无人的样子,突然没憋住笑了一下。 肖川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教道「好好学习吧,早恋没啥意思,你要实在想恋,换个人。」 肖川不留情面的说完,拎着我的书包往小卖店走。肖川头也没回,但是汪小敏委屈得想哭的样子全都尽收我眼底,令我没想到的是,末了她眼泪一抹甩给我一记十分怨恨的目光。 我心里咯噔一声,怕是又惹上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果不其然,午休回教室之后,我明显能感觉到班里的女生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别看人家不会说话,还真是挺有办法,刚转来的帅哥没几天就缠着一起上学了。」 「人家那大眼睛水灵灵的多可怜,我要是个不知情的男生我看着也心疼啊。」 「你说肖川要是知道她爸以前进过监狱,得怎么看?」 不用刻意去听,这些刻薄又熟悉的话一句一句撞进我的耳朵里。我心里冷笑,知道我爸进过监狱就让大惊小怪的,要是让他们知道当初我爸强姦了我妈,我从小跟一个做暗娼的姑姑长大,岂不是要吓得合不上嘴。 我对这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只不过有些担心肖川,毕竟和我这样的人有牵连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几个人说着说着突然噤了声,我抬头一看原来是肖川抱着球和几个男生走了进来,一个叫葛良的一边拧着水瓶子一边问「说什么呢刚才,鬼鬼祟祟的。」 李雪故意放大音量,生怕肖川听不见「说人家五十五那个黑社会的爸爸呗,毕竟咱们这小老百姓可不是人人都进过监狱。」李雪的阴阳怪气让旁边的同学都跟着一同闹笑,这种听惯了的话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肖川在场,就让我特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巧了,我也进过监狱。啊不对,那好像叫少管所。」肖川语不竟然死不休,突然扔下这么一句。 本来发笑的同学都不笑了,尴尬的看着肖川。葛良算是班里和肖川玩的好的,平时又比较能活跃气氛的那种人,咳嗽了两声之后想把话题转移,肖川却并不领情。 「不信啊?不然我为什么转学,因为把人捅了。」肖川说的云淡风轻嘴角带笑,好像是新买了个球鞋一样的语气。 他不是傻到拿这种事出来炫耀的人,他这么说的目的只有一个,替我解围。我感激的看着他,第一次有了被保护的感觉。 许多年之后我想起当时的那个画面,肖川坐在我旁边的桌子上,仰头喝着水,无所畏惧的说『巧了,我也进过监狱』的样子,真像是为我披荆斩棘的大英雄。 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楼门口围了好多的人,我刚走过去就有人闪开身子给我留出了一条路。 人群正中央,梅姑和一个中年妇女撕扯着头髮,在地上像两只疯狗一样互咬。 「呸,婊子,做鸡的勾搭别人家的汉子。」中年妇女咒骂着,手上的动作不停,一下一下抓上梅姑的脸。那天晚上出现在客厅的男人一脸难堪的站在旁边,拉也不是,走也不是。 「满嘴的蒜味,两个奶子垂的快到地,我要是你男人我也宁可出去找鸡都不睡你。」梅姑在农村这么多年,别的不行,污言秽语骂人能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 我被众人的眼光看的脸颊发烫,连忙上前把梅姑扯开。 那男人见我过去了,也赶紧拉起自己的妻子,嘴里说着什么别闹了还不嫌丢人。 那中年妇女不依不饶,扬起一脚就踢在了梅姑的肚子上。因为我两手环着梅姑的肩膀,让梅姑没法防备,她气急就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当时就只觉得眼前一黑,鼻腔里一股血腥味,脸颊紧跟着火辣辣的疼。 「老娘撕烂你的逼。」梅姑说着,又和那女人扭打在了一起。混乱中我的头绳被扯掉,小肚子不知道被谁踹了好几脚。正孤立无援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肖川站在不远处,目睹着这一切。 「住手!你们干嘛呢?」肖川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把我从人群中拉出来。 本来混乱的场面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孩子冷住,那中年妇女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肖川把手机掏出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该散就散了吧,我刚报警了。」 那女人嘴里不服软,吼着报就报,让警察来看看光天化日做鸡的长什么样。旁边那个男人见状,连忙拉着女人离开,说什么有话回家再说。 围观的人见状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肖川看了梅姑一眼,转身拉着我就走。 我被肖川从楼下带到附近的一处空地,早前这里是一个活动中心。后来小区拆迁了,健身器材和各种活动器械就留了下来。 我把书包挂在单槓上,顺着鞦韆坐了下来。 肖川坐在我旁边,长腿一晃,盪的鞦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有一种面具被撕碎的羞耻感,低着头不去看他。摘下皮筋把散落的头髮重新拢到耳后,却不小心碰到了刚刚被打红的脸,疼得我嘶了一声。 肖川紧张的看了我一眼「疼啊?」 第七章 肖川进警局 小时候被梅姑打到耳膜穿孔我都没哭过,这一刻听着肖川的问询我却突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好像是被猎人打伤的野兽,即使是鲜血淋漓,也能躲进山洞里自己舔伤口,可一旦有人嘘寒问暖,就委屈的想诉苦。 「疼也忍着吧,毕竟没人能替你。」肖川看向将落未落的夕阳,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早就应该知道,等着这人嘴里说出什么好话,应该是不可能的。 我把头髮放下来遮住脸,重新低下头盯着鞋尖看。 「我觉得,我跟你差不多。」肖川不疾不徐的声音缓缓响起,不需要我的任何回应,他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爸是个警察,以前当过兵,从小我挨过的打,不计其数。但是我妈宠着我,每次我爸打我,都是她拦着。给我洗澡,陪我做作业。后来,应该是我刚上小学那年吧,我爸之前抓过的一个小偷,出于报復,在我家放了一把火。我和我爸被救出来了,我妈死了。从那以后我就觉着,我爸欠我的。他如果不做警察,就不会抓那个小偷,他如果不抓那个小偷,我妈也不会死。」 肖川向来发着光的眼睛突然黯淡下去,仿佛掘出了心底最深最深的秘密。 「我现在在那个家里,吃饭,睡觉,看着他搂着别的女人进进出出,你能理解我是什么心情吗?」他说完自嘲的笑了一下「没人能理解。」 我看着他,看着他落寞的眼神,勉强露着笑意的嘴角,特别特别想告诉他,我能啊,我能理解的。 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说话的欲望,我想告诉他,最起码他还有过母亲陪伴的童年,最起码他现在衣食无忧不用每天担惊受怕,这些统统都是我没有的。 指甲在掌心压出了一道道痕迹,我依旧没能把这些话说出口。 我余光扫到鞦韆架子边上,长着几朵好看的小黄花,估计再过些日子,这些黄花就会长成蒲公英。我从鞦韆上站起来,弯腰摘下,刚想要递给肖川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十分清晰的一记耳光声。 我举着花站在原地,侧耳仔细分辨。但因为我左耳失聪,所以不是那么肯定。 肖川见我眼神有变化,抬头问我怎么了。 我把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指了指草丛方向,示意他去听。 除了耳光声之外,似乎还有女孩压着嗓子的啜泣,还有布料被撕碎的声音。 这个废弃的活动中心荒草丛生,十分偏僻,基本不会有人经过,所以这一片寂静中的声音就显得越发刺耳。 我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画面就是油头满面的肥仔,想起他趴在我耳边伸出舌头的油腻样子。我想到那个女孩是不是也和我当时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想也没想就朝草丛方向跑过去,肖川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跑开老远。他快步跟上,一把捂住我的嘴,直接把我摁在旁边的草丛里。 「你干嘛去。」肖川压着嗓子问我。 我着急的比划着名声音传来的方向,意思是那女生有危险。肖川看了看外面,低头对我道「你老实呆在这,不许乱跑。」 说完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朝外面走去。 「干嘛呢你们!」肖川一声呵斥,草丛那边的声音骤然停下。三两个黑色的人影从草丛里站起来,其中一个人还扶着解开的裤腰带。 「哪来的小逼崽子,一边玩去。」显然那几个人并没把肖川当回事。 肖川没停脚的往前走了两步,把衣衫不整的女生从草丛的另一侧拉起,我这才看见女生的身上好像还穿着我们一中的校服。 女生的马尾散落,校服也被扯到了腰部位置,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躲在肖川身后嘤嘤的哭,看样子刚才少不了一阵拳打脚踢。 那几个混混见肖川并没有害怕的意思,扬着手过来照肖川的胸前就是一拳「哪来的滚哪去听见没,要不然我今天晚上让你妈都不认识你。」 肖川舔了一下嘴唇,一脸混不吝的表情,对身旁的女生道「你先走吧。」 女生有些害怕的看了一眼那几个混混,抬脚刚要走的时候就被其中一个摁住了肩膀。女生过于害怕当场大叫了一声,肖川一把握住了那混混的手腕,反着关节用力向上一抬,那混混立马龇牙咧嘴的松手。 「还不快跑看什么呢!」肖川朝那女生吼完,其他两个人便一起朝他沖了过来。 我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虽然听说肖川之前学过几年的跆拳道,但是怎么说也是三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他肯定是招架不了多久。 肖川也不知道是哪学的下流招,挑准皮带解开的那人,一下扯掉了他的裤子,那人两脚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被肖川救下的那个女生,跌跌撞撞的朝我的方向跑过来。我却无暇顾及她,眼睛一直盯着肖川。 跌倒的那混混就势抱住了肖川的腿,另一个人从后面跃起把肖川扑倒在地。我心里一惊,连忙从草丛站起,抬脚就要朝那边跑过去。 「别过来!带着人跑,出去报警!」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还是能听懂肖川的话,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110。在等待110接通的同时,我和那女生已经跑到了之前和肖川盪鞦韆的位置,距离那片草丛已经有了一段距离。 「喂,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对面机械又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张口发不出声音,急得满头是汗。 我把电话递到那女生的面前,拼命的比划。但她明显受了很大的刺激,除了哭之外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餵?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目光焦急的望向肖川和那几个人打斗的方向,明显是那三个混混占了上风。都是我,要不是因为我执意去救人,肖川也不会挨打,都是因为我…… 我满脑子来来回回全是责怪自己的话,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自己,十五你可以的,大夫说过你的失语只是心理问题,你可以的! 我心里越急越觉得窒息,喘不过来气,好像有人紧紧勒住我的脖子,最后不自觉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流进眼睛里。 「又是个打恶作剧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嘟囔道,说着就要放下电话。 「报警!我要报警!」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怒吼,紧涩又干哑。 连我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多少年了?被梅姑毒打的时候,被吴左那帮朋友动手动脚的时候,被肥仔威胁的时候。无数次,我都想开口反抗,但最后都不得不沉默以对。 渐渐的,从一开始的不敢说话,变成了不会说话。我做哑巴做了十几年,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肖川可能正在挨打的样子,我就觉得什么都不在乎,也什么都能做到了。 遇见你之前可能我是个自私鬼,可能是个缩头乌龟。但是遇见你之后,即使我手无寸铁,却想为你披荆斩棘,大杀四方。 跟警察交代了具体地址之后,我拿着手机朝肖川方向冲过去。 肖川身上的校服已经沾了草和土,三个混混衣服也被扯得狼狈不堪,没占到多大的便宜。但还是勉强的把肖川给摁住,其中一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从后腰的兜里摸着什么。 我看见他手中寒光一闪,心里暗觉不好,便连忙把手机屏幕摁亮,举在面前。 「我已经报警了,最近的派出所离这里不到十分钟的车程,你们敢乱来的话,一个都跑不了。」我像个可笑的稻草人,装作一脸兇狠,其实身上害怕的发抖。 肖川惊讶的抬头看着我,我仿佛有了力量一般,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胸膛。 第八章 吴十五会说话 为首的混混看了我一会,眼神闪过一阵异样。对旁边的人道「我怎么觉得她这么眼熟?」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这人会不会和吴左他们一起来过七情六爱。毕竟这个镇子就这么大,吴左又是这一片有名的混混。 「别他妈管眼熟不眼熟了,没听说她报警了吗!」有人咒骂一声,从肖川身上站起来,指着我鼻尖「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三年四班吴十五,哥哥会经常来找你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校牌还别在我胸前的位置,明晃晃的暴露着我的班级和名字。那一瞬间我感觉被推进了一个黑洞,我知道前面等着我的是无尽的骚扰和恐吓。 但那种情况下,我只关心地上的肖川。 远远的,传来警笛的声音。几个人慌慌张张的从小路逃走,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的看我一眼。 我连忙扶起肖川,发现他额头和眼角都有些许淤青。我眼睛一红,连忙拉着他坐起,却不知道这一下牵扯到了哪,疼得他嘶的一声。 「怎么了?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慌乱的差看着他身上哪里有伤。 肖川动了动「应该是伤到了腿,没事,不是很疼。」 「对,对不起……」 肖川大大咧咧的擦了一下嘴角「胡说八道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俩说话之间,警察已经从路边下车跑了过来,看见肖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很熟络。 「诶呀我的公子爷,你这是又跟谁打起来了?」 肖川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我。 问话的警察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了看肖川的伤,又看了看我,蹲下锤了肖川胸口一下「行啊,让一女的打成这样。」 肖川一脸无奈,懒得解释,只是嘱咐我「估计我得有几天不能上学,你这几天也在家待着,哪也别去。」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肖川也像交代好什么一样,这才跟那几个警察走。 我有些不放心的抓住了肖川的衣服,肖川宽慰道「警察局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去了。有那个女生给我作证,我没事的。」 我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年轻警察,他两手插兜「这你可以信他的,而且警察局他熟,第二个家。」 肖川瞪了他一眼,看样子两个人相识。我这才放下些心,让他们把人带走。 晚上回家之后,正好撞见梅姑坐在餐桌,照着镜子给自己的嘴角上药。看见我推门进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要我说啊,咱们姑侄俩挺像。我离了男人不能活,你不也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有男人肯为你出头,说实话你手腕比我强。」 我倒是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也并不介意她把我说成和她一类,只是我不容许她把肖川和她那些油光满面的恩客归为一类。 「他是我同学,刚好路过。」 梅姑举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中,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其实不光是她,就连我自己也对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有时候甚至会恍惚的觉得,这真的是我发出的声音? 「你能说话了?」梅姑仍旧维持着那个动作看我。 我习惯性的点头,而不是答应。 梅姑突然怒火中烧,拿起桌子上的镜子就朝我扔过来。我躲闪不及,被四溅的玻璃碴子划伤了脸颊。 「会说话你他妈装这么多年哑巴,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 梅姑虽然不说,但我知道我一耳失聪和哑巴这件事让她一直都有负罪感。不过据我猜测,这点微乎其微的负罪感,也仅够维持她在打我的时候不再下死手。 我没有继续站在那和梅姑纠缠,自己擦了擦脸上的血转头进了卧室。 梅姑的咒骂和我隔了一道门,随着我思绪的断断续续偶尔会被听到一些。污言秽语,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把各种难听的字眼用到我的身上。 我偶尔会怀疑她是个疯子,不然为什么会对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我,怀有如此之深的恶意。 直到后来了解了真相以后,我才恍然觉得,梅姑没有在我出生的时候掐死我,已经算是善男信女了。 我没有听肖川交代我的那样请假在家,一是因为我没办法和梅姑解释请假的理由,二是因为如果不上学的话,我就无从得知肖川的消息。 后来听葛良和班上的其他人说,肖川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养伤。我心里一方面担心他的伤势,一方面庆幸他没受什么牵连,已经安稳的在家了。 课间操上厕所的时候,葛婉婷拿着气垫对着镜子,一边补妆一边对旁边的李雪说「诶对了,你听说了吗,昨天肖川被抓到警察局去了。」 李雪刚拧开口红,嘴巴张大了啊了一声「没听说啊,怎么回事?」 葛婉婷一脸不屑的笑「万峰跟我讲的,他昨天放学去找他哥,正好看见肖川和初二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李雪听的一脸茫然「谁啊?」 「就长得挺好看的那个,挺白的,以前万峰还撩过。」 「孔馨莹吧?」 「啊对!」葛婉婷扣上了气垫的盒子,神情中带着鄙夷「听说一个满头大汗,一个衣衫不整,要我说孔馨莹那就是婊子,之前勾搭万峰让我给堵一次,现在又转过头去和肖川牵扯不清。咱们学校对肖川有想法女生的恐怕不是一个两个,要真是有什么事传出来,有她受的。」 李雪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葛婉婷翻了个白眼「这我怎么知道,公交车这种东西,招手投币就能上,哪个男生能决绝的了。」 李雪眼神闪躲,别开了头,好像对葛婉婷的话不是很贊同「肖川,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他不是难道你是?他以前在实验睡过的女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会打架长得好看,家里条件又好,想被上的女生估计都排着队呢。」 我在一旁听着,气的手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葛婉婷对肖川口无遮拦的态度,还是她口中那个玩弄别人感情的肖川。 「肖川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转过头对葛婉婷说。 她和李雪两个人的表情可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了,只是当下我并没有兴致欣赏。李雪指着我磕磕巴巴「你,你会说话了?」 「肖川昨天只是见义勇为救了孔馨莹,他们两个的关系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我辩解,但却没透露孔馨莹的遭遇。毕竟这件事对于一个女生来说影响太大,流言蜚语杀死人,我再知道不过了。 葛婉婷从我会说话的震惊中缓过来,换上了那副谁都瞧不起的嘴脸「你说不是就不是了?肖川是什么人,我应该比你清楚得多。」 我忽然想起葛婉婷也是从实验转过来的,只不过是初二的时候,比肖川早了一年。两个人虽然之前不是同学,但葛婉婷应该有不少实验的同学,所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也有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我正想着,她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不过,你这么向着肖川说话,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来来往往的人听到肖川的名字纷纷侧目,我的脸突然涨红,像是个风疹病人被人摘掉了口罩,暴露在人群中。 李雪看我的眼神明显有些敌意,走上前来推了我一把「说话啊,你不是会说话了吗。」 我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葛婉婷却拦住李雪低头问我「我听你这话的意思,那天你也在场?」 我心里犹豫,没承认也没否认。 葛婉婷却并没打算放过我,继续追问「既然不是我说的那样,那你说,孔馨莹和肖川为什么会一起被带到警局?」 第九章 厕所被堵 随着葛婉婷的追问,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果说出事实的真相,传出去肯定对孔馨莹的名声有影响。在这个风言风语都能杀死人的地方,一旦有人知道她被几个小混混堵在草丛里猥亵过,恐怕在这个学校也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但如果我选择隐瞒,肖川就会坐实小流氓的头衔。一时之间我两下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救命的上课铃声响了。葛婉婷挑眉觉得无趣,转身和李雪离开。李雪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地上的我,从那个眼神我基本可以判断出,她喜欢肖川。 我正要从地上站起,胳膊上却搭上了一只白皙的手。我顺着往上看去,正是那天肖川救下的女孩,孔馨莹。 没了那天惊恐的神态和混乱不堪的髮型,我这才第一次好好看清孔馨莹的模样。小巧的瓜子脸,两只眼睛眼波流转,显得楚楚可怜。手腕处露出的皮肤白皙到有些病态,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松垮之间更显得她有一种惹人怜惜的娇小。 想必刚才的那些话,她也听见了。 我并不习惯与别人肢体接触,下意识的躲开。孔馨莹的手尴尬的停在原地,最后悻悻的收回。 「那天,谢谢你啊。」她轻声说。 我扶着身后的洗手台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脏污「我也没做什么。」 「那天要不是因为你们俩,我可能……」孔馨莹欲言又止,好像不是很愿意提起当天的事。 「后来你们去了警察局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解决的还顺利吗?」 听我提到肖川,孔馨莹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估计这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就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三个人的长相,后来肖川的爸爸来了,应该我们这警察里面比较大的一个官。随便问了两句就让我们走了。也是碰巧,我们两个家里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啊,那挺好的,没事就好。」确定了肖川真没什么事,我也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便随口回道。 我说完刚想走,孔馨莹便再一次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看她,她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我问。 她犹豫半天,吞吞吐吐的说「那天的事,能不能当做一个秘密?毕竟……」 我没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孔馨莹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我更担心的却是肖川到底要怎么摆脱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里,受波及最大的人,竟然是我…… 下午我去水房洗拖布回来的路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拉到了楼梯拐角。我晃过神来定睛一看,竟然是一脸好奇的叶小白。 「我听说你会说话了?你还喜欢肖川?你刚在厕所还被人打了?谁打的?因为啥打你?我靠了,我半天不见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小白的嘴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蹦出许多问题,我一时之间分不清个一二三,不知道从哪个开始回答起。 「你一个一个问好不啦?」我苦笑着说。 叶小白一把捂住嘴,两眼发红,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数儿,你,你,你……」 「一时半会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大夫说我小时候的失语是心理障碍,也有可能是障碍克服了,所以就好了。」 「太好了数儿,真的,我真为你高兴,高兴的想原地爆炸掉。」 叶小白激动的一把抱住我,开始了她教科书式的喜怒哀乐。从我认识她起,她就不遗余力的表达着自己的全部情绪。开心到疯,难过到死。字典里仿佛永远只有热烈似火,没有平淡如水四个字。 对于我克服了语言障碍这件事,我却没有多高兴。我并没有什么可倾诉的对象,也没什么想要倾诉的东西。十几年,我习惯了沉默,也习惯了一个人。 不会说话虽然生活上有诸多不便,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确因为是个哑巴而免于许多责难和是非。而在克服了这个障碍之后,等待我的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我也难以预料。 叶小白高兴了一圈之后想起「不说这事了,说肖川,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我同桌,碰巧我们两个家离得又近,有时上学放学的可能会碰到,就顺路一起走了。」 「真的?」叶小白有些怀疑。 「真的,我还能骗你啊。」并不是我有意对叶小白隐瞒对肖川的情绪,而是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对肖川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 可能肖川是极少数人中,愿意考虑我感受的人,所以我对他可能有着不一样的感激,但这应该不叫喜欢,最起码我不觉得这是喜欢。 叶小白仍旧将信将疑,但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点芝麻大的事,能这么快的传到外班叶小白的耳朵里。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些话都是李雪传出来的。 李雪是我们班的学委,但是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在我之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之余,就把很多的怨气悉数发泄到我身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喜欢肖川的,所以之前的怨加上最近的事,班里对我意见最大的也确实应该是她。 我只当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毕竟这个年纪的女生,所谓的怨恨和偏见也只不过是孤立,而我常年在被孤立中生活,对于冷嘲热讽早已经可以做到无所谓。 因为那时,我还没见识过真正的暴力。 放学没有了肖川陪同,我心里忌惮着肥仔,打算一会直接打车回家。可不料刚出班级门口,就撞见了之前跟在汪小敏身边的那个女生。 我低头打算躲过,她却往我面前又拦了一下「别着急走啊,有事找你。」 我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所以并不打算顺从。但是那女生并没有给我熘走的机会,而是直接拉着我的胳膊把我硬生生的拖到了厕所。 身后砰的一声,门被人关的死死的。 汪小敏叼着根烟从厕所隔间里面走出来,窗户旁边还靠着两个染着黄头髮的不良太妹,都是我们初三年级出名的混混。我诧异平时看起来一副乖乖女样子的汪小敏,竟然和这些人走得这么近。 「吴,十,五是吧?」汪小敏说出了我的名字之后,后面那两个人很讽刺的笑了一声「这也是个人名?」 我在嬉笑和嘲讽中看着汪小敏「你找我什么事?」 汪小敏叼着眼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啪的一声打在我右脸颊。 搞笑的是我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愤怒也不是屈辱,而是感嘆小孩就是小孩,跟梅姑的手劲比差远了。 「打你,就这事。」 我舔了舔嘴里被打破的一角,血的腥甜味瀰漫了口腔「凭什么打我?」 「我他妈当时给肖川递情书的时候就猜到你俩关系不一般,他不收我情书,是不是因为你?」 我猜到了汪小敏会因为那件事报復我,合着在这等着呢。 「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我不带任何情绪,因为这本身就是一句肺腑之言。肖川眼里,我不过是个和他有着相似经歷的同龄人罢了。为了我拒绝班花的情书?我还没自以为是到那个地步。 汪小敏存心要拿我出气,并不理会我解释什么。换了一只手拿烟,右手掐住我的下巴「怎么没有,装哑巴,装可怜,这不都是你的本事吗?」 我企图挣脱,又再次被她死死扣住。 「要不我给你脸上添点花样吧,这样你就能安分了。」她一脸天真无邪的说。 第十章 旅店惊魂 我突然意识到她这句话应该不是玩笑,汪小敏眼神中的狠毒让我有些不寒而慄。 我这么久以来忍气吞声,就是为了让自己别惹上什么麻烦,能安安稳稳的毕业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可谁能想到小心翼翼一直到初三,却惹了这么多的是非。 「我会和肖川保持距离。」我看着汪小敏说。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让自己少些麻烦,也是为了肖川。 我好像生下来就带衰,每个和我走得太近的人都没什么好日子过。同桌才短短几天,肖川就被打伤了腿,再这么下去,他在学校里还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 汪小敏蔑视的看着我笑「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除了这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你还有什么?我告诉你,让你离肖川远点,不是因为你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而是警告你不要弄脏了老娘的东西。」她说完一把推开我的下巴,我一个没站稳撞到了身后的洗手台。 汪小敏说完,她身后那两个黄头髮的女生拎起了地上的红桶,把里面带着冰碴的水噼头盖脸的倒在我的头上。 地上哗的一下汇聚成了好几条水流,冰碴划过脸颊,留下大大小小不同的血道,两只红桶在我脚边滚来滚去,好像在嘲笑我的不堪。 我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不停的告诉自己,十五,忍一忍,忍一忍就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没人在乎我的狼狈,看着我的样子,她们发出了近乎刺耳的笑声。我把嘴唇咬到失血发白,她们接二连三的从我身边走过,一下又一下的撞过我的肩膀。我好像神经麻木了一般,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 等到厕所只剩我一人,我才靠着墙壁无力的坐在地上,抱住膝盖,把半张脸都埋进去。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是不该靠近肖川?还是不该救孔馨莹?我自问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被惩罚…… 当年我妈就应该带着我一起跳楼,那样或许会轻松一些。 保洁阿姨推开门看到我的时候吓了一跳,我在她说话之前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水,慌不择路的跑出去。 我打着摆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身上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好像是一层茧将我紧紧缠住,让我在昏暗的傍晚感觉到一阵窒息。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的走到七情六爱,我从书包里把钥匙掏出来去开门,打算在店里找一间房洗个澡把衣服吹干再走。 水龙头好像有些堵塞,我在旁边等了半天,水流才断断续续的淌出来。我把衣服扔到了店里洗床单的洗衣机里,填满了水就锁了房门准备洗澡。 温热的水流在脸上,刺痛了下午被冰碴划伤的伤口。我转过头去照镜子,细数着脸上的伤口。虽然不足以留疤,但这里的每一道都好像划在了我心上,给我凑出了一个伤痕累累的青春期。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恍惚之间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鲜少户外活动,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色。个子虽然遗传了吴左还算高挑,但似乎有些过于瘦弱。 汪小敏说我有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其实倒不如说是畏惧。压抑的童年,受尽歧视的学生时代,长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不能要求我的眼神和其他女生一样神采奕奕。 我正看着镜子慌神之际,突然感觉门口处闪过一个黑影。 旅店的房门都有一条一掌宽的磨砂玻璃,从里面能看见外面的情况。我回忆了一下,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把门锁上了,按理说不应该能进来人。 我顺手从浴室的架子上拿了一条浴巾把自己裹住,光着脚走到门边,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一张肥硕的脸勐地从右边闪过来,贴在那条不宽的磨砂玻璃上。我被吓得差点惊声尖叫,连忙蹲下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 肥仔的脸贴在玻璃上,鼻头被压得扁平,努力的朝屋里看着。隔着那层玻璃,我仿佛都能闻到他嘴里呵出的臭气。 好在那玻璃的单向的,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屋里有没有人有。但是这门就一层薄薄的木头,一旦他发现了我,我今天肯定是在劫难逃。 他看了一会,慢悠悠的从门口走开,不急不缓在几个房门口来回踱步,指甲一下一下的划着名附近的几个门。 「我来猜猜小妹妹在哪个屋子里呢,是这个?还是这个?」我随着他时远时近的声音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死死的抱住了身上的围巾。 「出来让哥看看嘛,都跟了你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有个属于我们两个的夜晚,没有别人打扰。」 我瑟缩在墙角,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求着老天保佑他找不到人能死了这条心赶紧走。 但我忘了,我此刻就是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怎么会有人能轻易放了这到手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竟然渐渐消失了。我没敢轻举妄动,把耳朵贴近门板仔细的听了一会,好像连脚步声都没了。 肥仔难道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我扶着浴巾缓缓的站起来,鼓起勇气往外面看了一眼,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就在我探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我回头,只见肥仔站在窗户下面,露着上半身,呲着黄牙一脸淫荡的朝我笑「原来在这,让哥哥好找。」 肥仔从窗户翻进来,转身不紧不慢的把窗户锁死。 我尖叫一声,转身就去开房门。闪身出去之后,从外面把门死死拉住。可我的力量哪里能赶上肥仔,两下过手之后,门就被他拉开了大半。 我转身就想往外跑,跑到门口就发现大门已经被他从外面锁上了。肥仔看着我挣扎,好像是在欣赏下锅的螃蟹,面带微笑。 就在这时,我放在前台的手机突然响了,我像是得到救赎一般冲过去接起。 是肖川,是肖川! 我顾不上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得来的我的号码,电话接通之后只顾哭着大喊「肖川救我,肖川快救我!」 「你在哪……」我还没有将肖川的话听清,手机就被肥仔一把抢走,朝墙上狠狠砸去。 我坐在前台后搭木床上,惊恐的看着肥仔向后躲。 「你敢动我,吴左会弄死你的。」我像是被逼到尽头的猎物,亮出了自己并没什么威胁性的獠牙。 「吴左?我看你……」肥仔说完愣了一下「你会说话?」 「叔叔,你们都是朋友,你放过我,我保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一个字都不会和吴左说的。」我知道这个时候给他逼急了,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所以赶忙说些好话。 吴左那帮人,都是一帮不要命的地痞流氓。 肥仔看我做最后的挣扎,舔着肚子坐在床上「朋友?想多了妹妹,要不是哥哥现在翅膀不硬,我早把疯狗弄死了。」 疯狗是吴左的绰号,冤家对头都这么叫。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万一今天我把事办成了,回头疯狗还不要了我命。」他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一下一下敲着我发抖的大腿。 「这样吧,我把你扒光了拍两张照片,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贴到你们学校门口,你看怎么样?」他说完开始近乎狰狞的笑,两只手朝我浴巾下面摸过来。 我光着脚跳到床下,刚想跑走就被他拉了回来摁在地上。 我疯狂的挣扎,哭喊。 「不要,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第十一章 肥仔看着我的身体,好像得到了一件觊觎已久的宝贝。我两只手拼命的挣扎,一把挠在了他眉心中央,差一点抓伤了眼睛。 肥仔摸了摸伤口渗出的血珠,反手给了我一个巴掌,嘴里咒骂道「婊子生的烂货,敢打我,今天我玩死你。」 我被他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两腿仍然拼命挣扎。肥仔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后脑勺对准地上死命的撞了一下。 我眼前一黑,几近昏厥,浑身软绵绵的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像废弃的抹布一样瘫在地上。 外面的天好像黑了,永远都亮不起来了一样。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却在这时听到了哗啦一声。我吃力的睁开眼睛,只见旅店的门被砸开了个大窟窿,碎玻璃溅了满地。 肖川从门外进来,看见地上的我,嘴里骂了一句操你妈的,冲过来一脚踢开我身上的肥仔。 我被肖川一把从地上拎起来拉到身后,我这才看见他腿上还打着石膏,脚边还放着拐。 肥仔啐了一口,抡圆了拳头就朝肖川冲过来。肖川不疾不徐的从掌心放出匕首,正好抵在了肥仔胸前。 「后生仔,你敢动手?」肥仔看着肖川稚气未脱,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毕竟是社会上混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被一把刀吓唬住。 肖川换上了那副混不吝的表情,把手里的匕首尖往前送了送,肥仔的胸前立马渗出一块血迹。 肥仔感觉不妙,一把摁住肖川的手腕,想要把刀尖别开。肖川攥起拳头朝肥仔的太阳穴狠狠的砸过去,空气中甚至能听到十分沉闷的撞击声。 我虽然没学过散打,但也知道攻击太阳穴是能让人短暂昏迷的最好部位。肖川下了死手,肥仔身子一晃就直挺挺的砸在床上。 我正惊讶的看着床上的肥仔,门那边就又传来声响,唿唿啦啦的跑进来六七个人。肖川第一反应就是脱下外套,把我的头蒙住。 隔着一层衣服,我听肖川瓮声瓮气的交代「把他拖出去,弄醒打一顿,我要见血。」 「川哥……」这人叫肖川哥,年纪估计也不会太大。 「出事算我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生怕他因为我再惹上什么麻烦,连忙拉着他的袖子「别,算我求你。」 肖川犹豫了一下,对门口的几个人道「拖走拖走。」 风平浪静了之后,肖川小心翼翼的把我头上的衣服摘下来,对上的是我仍旧惊魂未定的脸。 他把我被泪水和汗水黏在额头的碎发拨开,肢体的接触让我颤慄了一下,随即瑟缩的蹲在墙角。 肖川缓缓蹲下身子,语气轻柔「没事了,有我呢。」 我抬头,和他四目相对,剎那间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他好久了。眼前氤氲而起的水雾让我慢慢看不清他的样子,我情绪全线崩溃,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委屈,我的压抑,我这么多年隐忍之后积攒下来的泪水全数涌出。仿佛是暗夜过后的黎明,仿佛落水之后真的出现了救命稻草,我死死的抱着肖川的脖子,好像抱住了我此生唯一的救赎。 那天,我抱着肖川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肖川忍着被我压麻的腿也听我说了好多的话。我好像想把之前十几年没说出口的委屈都一水说给他听,最后自己竟然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梦里梦见了我妈,她穿着白色的衣服在前面走,我五六岁的年纪,光着脚在她身后追。脚上被路上的碎石子扎的鲜血淋漓,她都不曾回头看我一眼。 最后我赌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嚷「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停住,缓缓的转过身,突然变成了肖川的脸,带着痞痞的表情朝我伸出手。 「一起走。」他笑着说。 我毫不犹豫的拉住他,眼神中充满笃定。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也敢纵身一跃。 梦及此,我感觉眉心一阵发痒,缓缓睁开眼,原来太阳已经晒到了半空。我翻了个身,好像隔着被压到了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肖川的手。 我触电一样的闪开,却没敢弄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惊醒了他。 肖川睡在被子上,什么都没盖。像是个婴儿一样,侧身曲着。一米八的个子,把自己抱成了小小的一团,眉头紧锁,好像梦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肖川先我一步握住了我的手,却依旧没睁眼。 「醒了?」他问。 「嗯。」我小声的回答。 他把我的手贴在脸颊「我梦见我妈了。」 我想要抽回的手一下僵在原地,任由他握着。我们两个面对着面假寐,谁也没有再说话。 像是两个长在沙漠里的树,靠着相互依偎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肖川有句话说得对,或许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同类人,只不过他选择竖起满身的刺来保护自己,我选择把头插进土里。 久而久之,肖川身上形成了一层冷漠的茧,我暴露在外的身体被伤的鲜血淋漓。 肖川唿吸浅浅,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没有睡着。我闭着眼睛好像也能看到他的样子,白色的卫衣,黑色的休闲裤,阳光从身后笼罩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柔的光。 半晌,我喃喃的问了一句「几点了?」 三秒之后,我俩同时勐地睁开眼睛,看向床头上方的钟。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整,课已经上了两节了。 我刚想从床上蹦起来,才突然意识到我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肖川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去给我拿来已经晾干的衣服「帮你晾好了,穿吧。」 我三两下套好了衣服,肖川也火急火燎的跟我一起往学校去。 到了学校大门口,发现大门已经关上了,里面的学生正在做课间操,我和肖川只好偷偷摸摸的绕到后墙。 后墙那有一条秘密通道,一米多高的窟窿,被堆起的砖堵住,想进去只要把砖一块一块挪开就能进到学校。 我们刚跑到,肖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请了病假了,不用上学。」 我看着他跟我一起跑的唿哧带喘的呆样,有些忍俊不禁。 「那你赶紧回家吧,我先走了。」 「十五!」肖川叫住我。 「嗯?」我弯着腰回头。 「那个人以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我看着肖川认真的样子,差点没忍住鼻子又一酸,哽咽着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 我知道谢谢根本没办法表达我对他的感激,但是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如果有机会,如果我能,下一次一定要换我站在你面前为你挡风遮雨,保护你不受伤害。 我偷偷摸摸的从后墙钻进去,绕过小树林打算偷熘进教室的时候,却听见小树林里面有女生吵架的声音。 我本来打算无视直接绕过,却隐约听到了肖川的名字。 我慢慢靠近,树影只见看到了两个女生和一个女生在对峙。被针对的女生低着头,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仔细看了一眼,竟然是孔馨莹。 「说吧,你和肖川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熟悉的开场白,十几个小时之前我在女厕刚刚听过一遍。 孔馨莹咬紧了嘴不反驳,任由那两个女生对她推来搡去。 我之前听过孔馨莹这个人,是因为万峰。 肖川转来之前,万峰算是我们年组出名的混混。招摇过市,看中哪个女生也要搞得满城风雨。 那会他和葛婉婷算是已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对于孔馨莹的出现,葛婉婷用了一个词,撩骚。 第十二章 孔馨莹的示好 葛婉婷虽然长相一般,但身材高挑,黑长直,也被学校里不少的人叫做女神。加上家里条件好,自然不会把孔馨莹这种家境一般,靠着张脸吸引人的女生放在眼里。 事实证明万峰也并没有动什么真心,葛婉婷警告了两次之后他便断了对孔馨莹的念想。 打那之后我就没听过关于这个人的什么消息,可能是我平时也不太关注学校里事的缘故,听昨天葛婉婷和李雪的对话,孔馨莹后来好像也是是非不断。 「你们有本事去问肖川啊,为什么要来找我。」孔馨莹并没有像我一样忍气吞声,而是反问道。 那两个女生明显被她的态度激怒,伸手就要去拉她的头髮。我知道这样的开场,一会肯定免不了是一顿耳光和辱骂。经歷过同样的事就知道这感觉有多屈辱,于是我稍走开一些,故作大声的假装打了个招唿。 「老师好!」 我这一声明显吸引了那两个女生的注意,回头回脑的警告了孔馨莹一句就匆忙离开了。孔馨莹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意识到我是在替她解围的时候,朝我笑了一下跑过来。 「是你啊,你怎么会从这边过来。」孔馨莹的脸上完全不见刚被威胁过的恐惧,反倒一脸轻松阳光。 「我……上厕所。」 「那咱们一起回教室吧。」她态度热情,让我有些不习惯。 「不了吧,我还……」 「诶呀走走走,快上课了。」她自然而然的挎上了我的胳膊,拉着我一起朝教学楼走去。我被她拉得紧,这时候再抽手好像有些拂人面子,便硬着头皮跟她走。 「真是巧,上次还没好好谢谢你,这次又是你帮我解围。下次我请你和川哥吃饭吧,要不然我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她对肖川的称唿莫名的亲昵,想到两个人家住一处,私底下又有些联繫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只是想到葛婉婷在厕所说得那些话,我心里莫名有些异样。 「没关系,你谢他就好。」我委婉推辞。 她倒是没听我说什么,自顾自的道「我那天听她们叫,你叫十五是吗?我比你小一届,以后我叫你十五学姐吧。」她蹦蹦哒哒的跳到我面前,表情诚恳的让我无法拒绝。 「都可以。」 短短的接触之后,我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年级里好多男生都会喜欢孔馨莹这种女生。长相柔弱,但不是我这种的寡淡,更让人觉得是不谙世事的单纯。大多数时候文文静静,偶尔跳脚都让人觉得反差萌。笑起来的时候喜欢用手微微握拳遮住嘴,别说是男生,就连我都会有一种不自觉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肖川没来上学,学校里的一切恢復到了之前的样子。我依旧给大家跑腿做事,依旧沉默寡言不和任何人交谈。李雪和葛婉婷抓不到我把柄,也觉得兴致缺缺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抬头望了一样黑板上中考倒计时五十二天的数字,心里好像被人攒了一把。我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任何事都能出差错,唯独中考不可以。 考不上市一中,吴左就有不让我继续读书的理由,这就意味着我的人生彻底完蛋,我要一辈子和肥仔那种人打交道。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晚上放学刚收拾完书包,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我点开简讯收件箱「下周正常营业——发信人吴左。」 我这才想起来,距离吴左走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肖川后来到底把肥仔怎么样,开店之后他还会不回来找麻烦。 我想着,走出了校门,远远的却看见肖川拄着拐靠在马路对面的树上。 看见我出来,他抬起手朝我挥了挥,我却连忙低头朝反方向走去。 如果让汪小敏或者我们班的同学看见,恐怕我的日子还不会好过。为了我能平稳的度过中考,也为了肖川能少惹些是非,或许我们俩真的应该保持些距离。 肖川看我掉头就走,愣了一下从马路对面追过来。他一瘸一拐的,速度肯定不如我,刚要被我拉开一段距离,孔馨莹却突然不知道从哪出现挎住了我的胳膊。 「十五学姐,走那么快干嘛?」 「啊……我。」 「吴十五!」我刚要回答,身后的肖川就喊了我一声。 孔馨莹闻声回头,表情欣喜「诶?学长,你怎么来了?」 肖川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释,只说自己来问作业。一个年级倒数的选手,拄着拐来学校问作业的概率,可能比母猪打鸣还低。 不过这孔馨莹倒是一点没怀疑,还一口一个学长真用功的夸着。 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我生怕别人看见我们三个在一起,便藉口想要先走。肖川抬手把拐拦到我面前「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往哪跑。」 「你有事快说。」 「诶吴十五,昨天在床上你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他脱口而出。 气氛尴尬。 十分尴尬。 孔馨莹的嘴开开合合,问不出完整的句子。我被肖川不过脑子的一句话堵得满脸通红,肖川也意识到这句话哪里怪怪的,连忙打圆场「我,我的意思是昨天我躺床上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我长出一口气,可算他圆的快,要不然就没脸再做人了。 「我着急回家做作业。」我找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藉口。 「我想吃饭。」肖川耍赖的说。 「回家吃去。」 「我家里没人。」 「那就叫外卖。」 「没钱。」 「我给你。」 「我不要。」 「那你要干嘛?」 「我帮你那么大忙你不请客啊?」肖川像是耍赖要糖的小孩,纠缠得我哭笑不得。 孔馨莹见我们俩僵持,出来打圆场「那正好,我一直说想请你们俩吃饭,那今天这顿饭我来请吧。」 「那你们俩去吧,我不吃。」我说完转头就要走,肖川有些愠怒的拉住我的胳膊「吴十五你属狼狗的吧,早上还好好的这是闹哪一出。」 我没办法对肖川解释我这种缩头乌龟式躲清静的心态,他不能理解,也不屑于理解。我看着肖川,把话强压回去,等我五十天,等熬过了中考,想吃什么都请你。 没经歷过校园暴力的人可能不会懂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以前我也以为他们的孤立和欺负都可以忍,直到经歷了那天厕所里汪小敏的那一巴掌和她的威胁,我知道一旦她们真的想找我麻烦,就不是我把嘴闭上就能躲过去的。 一旦被捲入校园暴力,学校不会管我是施暴的一方还是被施暴的一方,抓住了下场肯定就是开除学籍,情节轻的也是停课反省。 中考的节骨眼,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们正在门口僵持着,汪小敏刚好背着书包和三三两两的女生从学校里出来。听见我们这边的说话声,瞟了一眼。 我们俩四目相对,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威胁。我随口丢下一句我先走了,肖川却依旧不依不饶。 我随口丢下了一句你烦不烦,肖川的脸色立变。我没解释,甩开肖川的手逃一样的跑开。 我心里说了一百个一千个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反抗?又有什么用呢。除了给自己多找一些麻烦,给肖川多找一些麻烦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这一次,我依旧选择了把头插进土里,用我以为好的方式,把自己和肖川保护起来。 当时的我以为,这么做她们就会放过我,让我顺利度过中考。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第十三章 别去读书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吴左和岚姐正坐在沙发上摁计算器,好像在算帐。 我看见岚姐,就想起那天她挎着肖川他爸的样子,心生反感。 吴左不止岚姐这一个女人,但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十几年来一直陪着他的,就这么一个人。 我不会多嘴去告诉吴左这种事,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会有闲情雅致去管他们成年男女之间的事。 「我回来了。」 吴左看样子是知道了我会说话这件事,也没觉得多惊讶,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挺好。 我也没过多寒暄,转身就要回屋。吴左却突然叫住我「店里的门是怎么回事。」 我迟疑了一下「应该是进了小偷,把门砸了。」 吴左没说什么,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数自己的钱。他和肥仔之间的利益相关我不清楚,既然肖川说肥仔不会在找我麻烦,我也没必要再告诉吴左一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晚上我正写着作业,吴左却突然推门进来坐在我床边。他鲜少进我屋,我摘下耳机停了笔,纳闷的看着他。 「在读书?」吴左看一眼我的作业本。 我回望了一眼,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我有事想跟你说。」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和那帮兄弟搞了个小额贷款,旅店不打算做了。」 我没接茬,吴左接着往下说。 「我们这帮人也没个能算帐的,有些钱又不好摆在明面上算,你聪明,学东西又快……」 吴左话说到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让我去帮他们那个所谓的小额贷款公司管帐。 我心里明镜一样,他口中的贷款就是高利贷,出帐入帐不可能走正规程序。逾期的唯一解决办法就是胳膊腿抵帐,这些年我从他们口中听不出个八九也能听出二三。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和你岚姐想了一下,你是自己人信得过。今年毕业以后你就别念了,回家来帮忙。」 我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低着头没说话。 相较于父亲这个称谓,我更觉得吴左是我的债主。钱是他的,他有权让我读书,或者是辍学。我和吴左之间没有亲情可言,所以也不敢求他。 可是一想到我的一辈子就要和七情六慾的那帮人为伍,我就觉得整片天都是灰的。 我不能一辈子都活的像个苍蝇,总得有一次,我是为了自己争取过的吧。 我沉默,吴左以为我默认,起身就要走。 我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挂着的书包里,拿出了一模的成绩单。 我在手心攥了一会,鼓起勇气在吴左面前展开。 他只知道我成绩还不错,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在这个全市的重点初中里,排全校第一。 我声音近乎呢喃「老师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考上省实验,只要我能在高中维持住成绩,国内任意一所大学都随我上。」 说到最后我声音甚至有些哽咽「……我想上学。」 吴左盯着成绩单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后面近乎课课满分的成绩,犹豫了。半晌之后,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成绩这么好,没理由不让上学,我和岚姐再想别的办法。」 我感激的看着他,嘴唇开合,却始终没叫一声爸。应该是对这个人的陌生,也是对这个称唿的陌生。 吴左转身离开,我第一次向命运抗争宣告胜利结束。为了这一天,我从初一第一次考试开始连续三年凌晨两点睡觉,初三的教科书早就在初二那年被我翻得掉页。 我没钱去上补习班,没有家长辅导,为了成绩单上的一个数字,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把肖川给我写的『暗语』从语文书里拿出来,对着半开的窗户在檯灯前看了一会,随后锁在了写字檯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深唿吸了一下,重新带好耳机开始解题。 肖川请了一个月的假,我这一个月过得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一开始我也纳闷为什么汪小敏从那天以后就没再找过我麻烦,后来才知道她们把矛头对准了孔馨莹,理由是那天放学有人看见孔馨莹和肖川一起吃饭。 孔馨莹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每天看见我依旧热情的打招唿,一口一个学姐的叫。我也不冷不淡的回应着,脑子里只有即将到来的中考。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即便在汪小敏的威胁和恐吓之下,孔馨莹和肖川的消息仍然层出不穷,同学之间都在传两个人好像已经在一起了。 我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旁边葛婉婷的声音显得愈发刺耳。 「也不知道这个孔馨莹玩的是哪一出,专挑风口浪尖的上手,我看这下有她好日子过了。」 葛婉婷的同桌张婷婷的吹了吹还没干的指甲「要是我能伸上手我也伸,可是人家肖川看不上我啊。」 万峰听着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哪比我强了,一共没来上两天学,你看你们一个个的。」 葛婉婷翻了个白眼「不比你强,你俩差不多,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样。」 她话里有话,万峰肯定也听出来了,悻悻的闭上了嘴。 听着大家议论孔馨莹和肖川的事,我心里就好像被人滴了柠檬水一样的酸。可后来自嘲的想想,我算什么呢,凭什么因为人家俩人的事感觉酸。 一个月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再看见肖川的时候,已经距离中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肖川推门进来,平时几个和他玩得好的男生,葛良他们一拥而上,围着他腿打转「没事了啊?还能打球?」 「是伤了也不是残了。」肖川装看不见我,板着脸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两条腿大喇喇的搭在桌子上。 肖川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那天在校门口我那么说他,还是在他拼命救过我之后,换做是谁都得觉得我是个白眼狼。 我低头不语的收拾着书桌,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本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外面开始放课间操之前的准备音乐,班级里的女生已经三三两两的陆续下楼了。 窗户外面的叶小白一跳一跳的朝我挥手,示意我快点出去。 我刚一出门,她就牵住了我的手,挑逗的勾了勾我的下巴「今天本小爷来宠幸你,先冷落我那帮后宫啦。」 叶小白是个性格极其讨人喜欢的女生,不光是在男生中,在女生堆里也是一样。那种毫无心机的开朗,只要靠近她就会有全身都被太阳照耀的感觉。 「那就谢官人了。」我配合着说道。 叶小白一脸享受「哎呀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太神奇了,你就突然会说话了,就便秘好久终于通了的感觉你能懂吗?」 我仿佛隐隐的听到了一声尴尬的羊叫,语气不善的回「大姐我这是嘴。」 叶小白也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连忙转移话题推着我走「时间还够,要不咱吃个雪糕去吧,草莓还是巧克力?我请客……」 操场上照例在放范玮琪的《最初的梦想》,听了快三年的歌,歌词基本都能倒背如流。 放到第二段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自觉的站做操队形。我一直低头专注于自己的鞋尖,直到前面大喇叭开始整队让我们向左向右转的时候,我才恍然发现,我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肖川。 我们班正好在全校队列的中轴线上,我和肖川中间有一条标准线。随着相左向右转的口号,正好尴尬的面对面。 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 孤独的重量 多渴望懂得人 给些温暖借个肩膀 很高兴一路上 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穿过风又绕个弯 心还连着 像往常一样 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子遮去大半,好像是树荫将我整个人紧紧笼罩。 第十四章 水库往事 他咳嗽一声把目光避开,我左看也不是,右看也不是,只好继续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后面的对准了!那是哪个班级,怎么回事,怎么还有刚出来的,校服呢!第二排的那个男生你校服呢!」领操台上的老师拿着话筒不遗余力的嘶吼。 好不容易挨了五六分钟,总算向前看齐开始做操了。不知道怎么的,我右半边身子就跟麻了一样,胳膊也伸不直,腿也迈不开,扭扭捏捏的的动作一直持续到广播体操做完。 音乐停了之后,校长并没打算放过我们,而是接过话筒给我们开起了中考动员大会。 说今年中考形势严峻,本来省重点给我们的五十个到校名额缩减到三十个,底下少部分的同学开始怨声载道,我不用猜也知道,所谓被缩减的那二十个名额,肯定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明码标价的卖了出去。 我敢保证,开学以后在省重点,我一定还会看到我们学校的几个校霸,诸如万峰葛婉婷……还有我身边的这个。 对于中考,说我没有危机感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成绩稳稳的落在这个范围内,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能影响成绩的因素太多了,随便哪一个都有可能让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太热的缘故,我看着远处主席台上的校长开始有些发晃,连带着两旁的树枝,都开始齐刷刷的颤抖。 我以为是中暑,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清醒。但是这种尝试基本是徒劳,不到几秒钟,面前的人从一开始的小幅度晃动,到后来出现两个影子在我面前快速旋转。当我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身子一歪砸在地上。 我能感觉到恍惚之间有人把我抱起,双臂有力,怀抱中又有一股淡淡香味。 此后经年,再想起那个怀抱,就感觉像是路边开着的小黄花,像是清晨招摇的柳条,像是打满了肥皂的手,像是那年闷热又无奇的夏天里,唯一有色彩的熊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小床上,手背上还扎着点滴。冰凉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流进我的血管,我的头晕好像也缓和了许多。 「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啊?」肖川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校医有些不耐烦「就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葡萄糖打上一会就好。」 「这都十多分钟,还没动静呢?」 「这是葡萄糖,不是神仙水,哪有扎上就醒的?」校医被肖川问得烦,端着手里的铁盘转身就走。 肖川转身看向我,我连忙把眼睛闭上,继续装昏迷。 我明显感觉到他坐在我床边,伸手调节了一下点滴的流速。 医务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帘被风吹起之后,铁制挂钩之间的撞击声。我左胸膛往下的位置,咚,咚,咚……一声比一声跳的用力。 肖川一直没出声,但我却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在缓缓靠近我。随后,温热的唿吸喷洒在我脸颊,好像有什么就要贴上来。 「装一会得了。」他转道靠近我耳边,小声说。 我英雄就义一般死死的闭着眼睛,肖川顺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行了,你刚才都咽口水了。」 我见实在装不下去,只好认命的睁开眼睛,弱弱的问「我刚醒……你送我来的?」 「不然是你送我来的?」肖川语气不善,估计是还在气那天我对他的态度。 「谢谢。」 「除了谢谢,就没别的想说的?」 我犹豫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 肖川被我气得快冒烟,又拿我没办法,一脸不解「我怎么搞不懂你呢,一会楚楚可怜需要保护,一会又冷的像个冰窖,恨不得把人推到百米开外。」 我刚想解释什么,医务室门口就闪过一个人影。 从那个熟悉的髮带就能看出,是汪小敏。 我这才想起刚才肖川送我来医务室,几乎是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我放在被子里的手攥起了拳头,狠了狠心对肖川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肖川被我搞得稀里煳涂,伸出手覆在我额头,又摸了摸自己「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还是生理期?怎么总阴一会阳一会的?」 「咳咳。」门口传来咳嗽声,汪小敏推门进来。我连忙把肖川的手推开,坐起来就拔掉手上的针头。 「你干嘛。」肖川伸手去摁,汪小敏开口打断了我俩的动作。 「你们俩也在啊,我嗓子有些不舒服想来开点药。」 我看她想开药是假,来看我对肖川的态度是真。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是全校女生中,和肖川走的最近的除了孔馨莹就是我。 我虽然对其他人构不成什么影响,但就像汪小敏之前说的——『别弄脏了人家的东西』。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校医。」肖川把针头递给我,让我老实坐着。 汪小敏一直笑意盈盈,语气和善。待到肖川离开之后,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可以啊,偶像剧没少看啊,还学会晕倒了?」汪小敏一脸的尖酸刻薄相。 我想解释,又觉得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信,干脆闭口不言。 「你少跟我耍花招,当我面一套背后一套,信不信我让你考不了试?」 她抓住了我的死穴,我本来死水一样的眼神中突然有一簇什么被点燃,死死的盯着她「你敢?」 汪小敏被我突变的眼神震慑了一下,但这震慑并没有维持几秒,她当即反应过来我对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性。 「看来我说中了,吴十五。」 我被她折磨的心力交瘁,最近这一段时间每天都精神紧绷,我是真的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我已经和他保持距离了,而且再三保证我和他没可能没可能,你还要我怎么样?」 汪小敏笑了笑「我不傻,你也不傻,谁都能看出来肖川对你不一样,不管那是可怜也好,同情也好,我都不喜欢,尤其是对你。远离肖川,做出点实际行动来,我就放过你,让你安心考试。」 话说到这,我基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光是我单方面的远离,她想让肖川对我彻底失望,甚至是讨厌。 「我要是不呢。」我盯着她,像是从商店偷了糖的孩子,背过手去和老闆对峙。我知道这不应该是我的东西,我知道这东西我握不了多久,但就这一刻,因为他曾经带给我希望,所以不想放手。 汪小敏万万没想到我会是这个答覆,情绪突然激动「吴十五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你有得选吗?」 我默不作声,任由汪小敏气急败坏。 她见我软硬不吃,突然冷笑一下「当年水库的事,你以为真没人知道了吗?」 听到汪小敏提起水库,我感觉整个人都被一道雷击中。浑身的汗毛都倒缩进毛孔,裹进丝丝寒气。 她怎么会知道,她不可能知道的,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不可能有人知道的。我紧张的牙关发抖,攥起拳头把指甲抠进手心。 这时候肖川拉着校医进来,校医戴着口罩一脸无奈「醒了那葡萄糖不打了也行,不用非得扎上。」 汪小敏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对我道「该怎么做你知道。」 我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汪小敏手里掐着我两个命门,每一个都能要了我的命。 正好这个时候葛良他们来找肖川去上体育课,七八个男生都等在医务室门口。 我故意放大了音量喊了一声「肖川,我有话问你。」 第十五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肖川被我突然这一喊叫的发蒙,愣愣的回了句「说?」 我想着,让他以为我自作多情,误会了他对我的好,或许他就会对我避之唯恐不及了吧。【零↑九△小↓说△网】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靠在病床上,眼睛的盯着肖川,表情平静,其实心里也平静的很。或许我天生命里带煞,身边就不应该有人出现或陪伴。一旦有这样的人出现,就要被迫搞砸。 「是啊。」肖川一脸坦荡的回答。 我万万没想到肖川会这么回答我,医务室外面的几个男生抱着球吸了一口凉气,瞧好戏一样看着屋子里的我们几个。 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静止不动。我和肖川之间就只剩来往的风。穿过我的髮丝,绕过他的指尖,最后又纠缠在一起瀰漫在空气中。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中,肖川的一句是啊,也让我心里无故开出一朵花。 汪小敏瞪着眼睛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从情绪中抽身,深吸一口气,冷冷的回了肖川一句「我不喜欢你。」 「这事跟你有关系吗?」肖川问我。 「我…;…;」 「行了你别说了,躺着吧,我出去了。」肖川好像在躲避我的回答,我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绕到肖川面前,一字一句的说「你帮了我的忙我谢谢你,但是我们俩不是一类人。你之前,你之前在实验的事我也听说过,我觉得我们俩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毕竟我,我…;…;」 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在伤害肖川的同时也都一招不落的反打回我身上,甚至我比他还要痛千百倍。为什么我想保护的人,到头来反倒要被我伤害。 「滚回床上去,地上凉。」肖川表情恢復到之前第一次来我们班报导的时候,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清楚的知道,他曾经为我打开的茧,现在又合上了。 肖川说完,招唿上了门口的几个人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地下的凉气从脚心蔓延至我的全身,玻璃上反射出我的影子,身子单薄的像纸片一样。汪小敏要的效果达到,冷哼一声,眼神轻蔑的从我旁边走过。刚刚还拥挤的医务室里,瞬间只剩我一人。 直到肖川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要不然这心里怎么像是被揉了一下那么难受。 我回去穿上鞋,等再出门的时候发现葛良竟然还没走。 我看了他一眼,察觉他眼神不善,正想离开的时候却被他拉住胳膊「做人别太绝吧,川哥怎么对你的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 葛良的这句川哥,让我突然想起那天七情六爱来的那帮人。当时我头被肖川用衣服蒙住,虽然看不见,但我记得这个声音。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小旅店里那个女的是你吧。」 我低着头不说话,葛良也拿我没办法「那天接了你电话,他拖着他那条腿从你们家门口一路找过去,本来都快好了的腿又被折腾的错了位。后来急三火四的给我打电话,喊我过去帮忙,说晚一分钟卸我腿。后来倒是没卸我的,把那胖子一条腿打残了,他爸给拿了五万块钱医药费。」 葛良的话像是一个一个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只知道那天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肖川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只知道那天之后肥仔便再也没来纠缠过我,可我从来没想过,肖川这个疯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办法再听葛良继续往下说,再听一句就有可能控制不住眼眶里的眼泪。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愿意。」我像个败兵,满脑子只想着尽快逃离。 葛良松开了拉着我的手,难以置信的说「我认识不少混混,流氓,但说真的,你吴十五心最狠。」 「多谢夸奖。」 的确,为了所谓的前程和未来,不惜伤害一个曾经义无反顾帮我的人,心的确是够狠的。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的懦弱。对于汪小敏的威胁,我只能听之任之不敢反抗。 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可怜。 医务室之后,肖川就真的再也没找过我。日子回到了他每天睡觉,我不分课上课下学习的状态。肖川的那句是啊,就好像那瓶点滴里的葡萄糖,一同流入了我的血管,然后被吸收的无影无踪。 我好像又失语了一般,终日游荡在这个校园,看着黑板上的数字慢慢变小,每天数着手指头过。 三模之后,老师找我谈过一次话,大致内容就是让我稳住心态,只要正常发挥,考上省实验不成问题。看着满屋子的老师殷切的眼神,我觉得中考和高考,可能是我人生中经歷过的最公平的事。 任何人都会离开你,都会欺骗你,唯独你每个挑灯夜读的晚上,诚不欺你。 离中考还有不到一个礼拜的时候,肖川和孔馨莹在一起了。 我尴尬又慌乱的初恋,就这么胎死腹中。 孔馨莹每天坐着肖川爸爸的车,俩人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放学,葛良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总叫孔馨莹小嫂子,孔馨莹笑着把头埋进肖川的肩膀。 我被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刺痛,还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中午,我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赶回教室去做英语模拟题。刚巧赶上葛婉婷和李雪她们几个还没走,坐在教室里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本来无心听,但是孔馨莹三个字一出,我便悄悄的把耳机摘下一只。 「你听谁说的啊?」葛婉婷拨弄着自己的黑长髮。 李雪坏笑道「三班那个庞婷玉,就总跟在汪小敏身边的那个。」 另一个女生啧啧两下「你说这汪小敏胆子也是大,她就不怕过后事露了肖川找她麻烦?再怎么说着孔馨莹现在也是肖川的正牌女友,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葛婉婷一贯盛气凌人的口气,好像谁都瞧不起一样「我看那个汪小敏也是着了魔了,为了一个肖川,也值得?」 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总归听出来一点,汪小敏要找孔馨莹麻烦。 我因为一耳失聪,加上她们和我离得又远,所以好些话都听不太真切,只是最后李雪说了一句「听说那几个混混早就盯上孔馨莹了,上次没得手,这次有汪小敏跟着里应外合,没准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之前在我家附近的草丛里,欺负孔馨莹的那几个社会流氓。汪小敏不会丧心病狂到把那些人找来吧? 「诶诶,别说了,还有别人在呢。」李雪看到了前面坐着的我,示意葛婉婷和另一个女生。 「哟,人家吴十五可不是别人,听说当时在医务室当场拒绝肖大校草的表白,可是一点台阶都没给呢。」另一个女生阴阳怪气,葛婉婷却没多说什么。 只是离开之前丢下一句「要是当时答应了,现在被盯上的,就不一定是谁了。」 这句话多少证实了我的猜测,看来汪小敏真的打算对孔馨莹下手。我虽然和孔馨莹没什么交情,但是她毕竟学姐学姐的喊了我几个月,而且现在又是肖川的女朋友,万一要是她出事了,肖川该怎么办。 我心乱如麻,模拟题也做不进去了,胡乱收起来下楼去初二年级找孔馨莹。 没想到在她班级门口打听了一下,他们班同学都说人出去了。 我道了谢,刚要往回走,就听见她同学自言自语「怎么今天这么多初三的来找她。」 「你说什么?她被初三的叫走了?男生女生?」 「好几个女生,其中有一个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心里暗叫糟了。 第十六章 中考来临 我心乱如麻的想了一会,转而问道「你看见她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二食堂的那边。」她随手给我指了个方向,我道了谢急匆匆的往楼下跑。一路上心跳如鼓,祈祷着孔馨莹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就当是我来还肖川那天的恩情,帮他保护好她女朋友。 二食堂不是吃饭的地方,平时用来放一些废弃的桌椅和食堂採购的米,面蔬菜。隔离在我们学校最角落的地方,外接的铁楼梯可以直通学校后面的胡同,可以说是相当僻静。 我急匆匆的跑到食堂门口,看见庞婷玉的身影在二食堂与实验楼中间的胡同里一闪而过。那条胡同里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杂草,他们把孔馨莹带到那去干什么? 我四下看了一眼,感觉没办法接近,转头熘进二食堂。二食堂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看庞婷玉出现的位置,应该就在那附近。 我蹲在窗户下面,勉强能听到外面人说话的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不是很真切。直到汪小敏一个耳光扇过来,直接把孔馨莹借力推到了窗户边。 「妈的跟你说人话听不懂是吧,非要我动手?」 「你以为肖川身边一个女生都没有了,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孔馨莹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卑不亢,语气里完全没有畏惧的意思。 这句话好像戳到了汪小敏的痛处,但孔馨莹依旧不依不饶「你来找我没用的,省省吧。」没想到孔馨莹看着是个弱不禁风的乖乖女,其实内心强大的很。 汪小敏见威胁不了,也懒得再动手,换言道「那这样吧,你跟我出来一趟,咱们和肖川当面对峙,看他到底会选你还是我。【零↑九△小↓说△网】如果这次我告白还是不成,我以后就私心,不再纠缠他也不再纠缠你。」 「肖川?他在哪?」 「就在校门口,我来找你之前也约了他,说好了要当面谈。」 孔馨莹将信将疑「你和他说你找了我?」 「对啊。」 孔馨莹的表情有些奇怪,明显是疑问更多,但却没怀疑汪小敏的话,答应了之后转身就要和她走。 汪小敏在孔馨莹身后和庞婷玉递了个眼色,庞婷玉比了个ok的手势,我心里暗叫不好,校门口一定就是那几个混混在等着。 我连忙从二食堂跑出去,赶在那几个人走出胡同之前把孔馨莹截住,一把拉过她的胳膊「你怎么在这?我找你好久了。」 孔馨莹看见我,换了一张灿烂的笑脸,仿佛刚才被威胁的人是我不是他。 「十五学姐,你怎么在这?」 我思维混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上次你跟我借的教材,我给你带来了,你来我这拿一下。」我一边说,一边死命的拉她走。 孔馨莹显然没反应过来我到底要干什么,愣愣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知道汪小敏肯定看出我是故意的,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先把人带走重要「别管了,你就跟我走就是了。」 我刚要把孔馨莹拉走,庞婷玉就拦在我们面前「干嘛呀,我们还有话没说完呢。」 我转头看向汪小敏,侧面提醒道「马上就要中考了。」 我意思是想让她想一想,是不是真的要在这么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一旦这件事被别人发现了,就不是会影响考试那么简单的事。 汪小敏对于我破坏了她的计划十分不满,恶狠狠的看着我回道「你也知道,快要中考了。」 她语气里的威胁再明显不过,但是眼下的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我没再离她,而是转头对孔馨莹道「肖川在操场打球呢,我带你过去。」 孔馨莹狐疑的看了汪小敏一眼,最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和我一起转身离开。走出汪小敏视线范围之后,我总算能松一口气。回过头来想,自己刚才真的是太冲动了。 一旦汪小敏把气再撒在我身上,我可真是引火上身。不过换个方向想,总不能眼看着孔馨莹被他们带走糟蹋了,反正还有不到一周就考试了,我小心提防躲着她走就好了。 孔馨莹是聪明人,在看到操场上打球的肖川之后,就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多嘴告诉她汪小敏找来了那帮混混,只是说让她以后小心提防着点。 孔馨莹笑的灿烂,挎上了我的胳膊「谢谢,你人真好。」 我想到她靠在肖川身上笑靥如花的样子,心中一阵异样,把手抽出来「举手之劳,我也是刚巧知道,你没事就行,我回去学习了。」 孔馨莹却突然在后面叫住我「十五学姐,等你们考完试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我应付着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一会可能要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两天别来学校了。汪小敏现在已经疯了,对于得不到的肖川从一开始的不甘心转变成了气急败坏,不择手段的报復。 也是后来我才知掉,汪小敏看着无害,其实社会上的朋友一帮,混混,痞子,街霸,什么人都有。 我跟老师说想请两天假,回家复习。老师也没说什么,只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给学校的科任老师打电话。 我背着硕大的书包走出教学楼,肩上的重量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这三年来所有的东西都在背上,让我不得不微微弓起后背才能负荷。 走过球场的时候,我远远的驻足看了一眼。 肖川在一帮人里个子最高,也最显眼。穿着天蓝色的校服裤子,上面搭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白色短袖。和一帮男孩子争来抢去,不亦乐乎。 这次离开,有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毕竟全市上万的学生打乱顺序,分到几十个不同的学校考试,再见的机率的确是小之又小。 当初推开你,真的挺遗憾的。但如果不那么做,我不会这么安稳的度过考前这两个月。对于中考,我真的是背水一战,不能有任何闪失。 对不起,谢谢你。 我远远的站着,把这些话在心里都对肖川说了一遍。最后肖川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慌乱的避开视线,正了正自己的书包肩带,离开学校。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暗无天日的复习了五天,考前一天夜里又睡足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早上起来,心态平和的像是一汪水。 我一点一点的收拾好桌子上的笔,尺子,橡皮,像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把子弹上膛一样。 我推门出去的时候,岚姐在给吴左做饭,吴左见我没背书包,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不上课?」 我一边穿鞋一边回答「今天考试。」 岚姐被油烫了一下,在厨房惊唿了一声。向来没什么情绪的吴左,难得的紧张了一下,起身过去看。 梅姑咒骂着从卧室出来「大早上的,能不能出点好动静,叫床呢?」 岚姐脾气也不是很好,但吴左在中间递了个眼色,岚姐忍住气没说话。我在两个人还没点起火之前,赶忙离开。 路上我回头回脑的看,妄图还能看见肖川的身影。但是后来一想,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爸肯定会送他。 叶小白昨天来给我送的准考证,我很幸运的被分在了离家不远的69中,走路过去不到二十分钟。我提前了将近两个小时,找了个树荫坐下,把一会要考的科目,所有能想起来的知识点在脑子里过一遍。 就在这时,手机来了一条简讯。 我也在69中考试,能再见一面吗?----发件人:肖川。 第十七章 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可以算是那天医务室之后,肖川主动和我说的第一句话。【零↑九△小↓说△网】 我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微微出汗,犹豫了两分钟之后,我回了个好。 肖川约我在69中实验楼楼顶见,实验楼不在69中院里,而在马路对面的那个校区,所以没有封闭起来。 我给门卫看了一眼准考证,说自己是69中的学生,有东西落在学校里忘了拿。门卫看我表情着急,又想着那边马上就要开考也耽误不得,就让我快去快回。 我一边朝实验楼跑,一边盯着手錶,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很充裕。 实验楼一共五层,没有电梯。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去,却没看见肖川,四下看了一圈,发现楼顶天台上有一间屋子的门正开着。 我探着头走进去,一边走一遍试探的喊了声肖川。 原来这里面是69中用来存放杂物用的仓库,棚顶距离地面足有五六米高,只在沿着棚顶的一圈有一条窄窄的窗户,能勉强透进来光。 我的脚步声在这个空旷的仓库里迴荡了足有五六秒,才最终消散。仓库里虽然杂乱,但一目了然,除了我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仓库的大铁门被人从两边一起拉上。等我当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扇厚重的铁门紧紧的贴合在一起。 我在铁门彻底关严的最后的一刻,看见了汪小敏带着怨毒的笑脸。 「汪小敏!你开门!你开门!」我把铁门拍的轰隆作响,根本顾不上手掌传来的钝痛。 「那天你带走孔馨莹,就该想过会有麻烦。」她不紧不慢的说。 我的心忽的一下悬上来,没想到我为了躲着她一周没来上学,最后却在中考这天被找上门。当时救下孔馨莹虽说不是头脑发热,但确实是有些冲动。 我完全可以去找肖川,或者用任何的办法都好,自己怎么都不该蹚这趟浑水。 「给我上锁。」汪小敏一句话之后,只听门外传来铁链互相撞击的声音。【零↑九△小↓说△网】我心慌到极点,连连求饶。 「我求你了,不要,你想打我骂我都行,拜託你放我出来!」 「我知道你骨头硬,什么都不怕,打你骂你都没办法让你长记性,我得让你知道,和我作对是个什么下场。」汪小敏没有给我任何转圜的余地,短短几秒,仓库的铁门就已经被他们锁死。 我依旧没有放弃的哭喊求饶「你给你跪下好不好,我可以当着全校所有人的面给你跪下,我求你放我出去,我求求你了。」 汪小敏好像把头靠了过来,声音明显清晰了许多「放了你?也可以啊。」 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看见了希望,但汪小敏的下一句话却又把我推进深渊。 「今天晚上四点之后,我来放你出去。」 我所有希望的火焰被瞬间浇熄,剩下死灰一堆。我几百个靠掐自己大腿熬过的晚上,堆积如山的模拟试卷和练习题。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吴左争取的读书机会,我咬着牙狠心伤害的肖川的好,我所有的努力,一次次的隐忍和退让,都在这一刻,因为汪小敏恶作剧式的报復,即将付诸东流。 我不由得攥起拳头,心中一股汹涌的怨恨疯长。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幽幽的对门外说。 汪小敏并不屑于我的威胁,冷笑了一声招唿身边的几个人离开。我已经不愤怒了,取而代之的是灼烧心头的恨。我已经极尽卑微,甚至连尊严都不在乎。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或许这龌龊的世道就是如此,没有道理可讲。老天爷不会因为我看起来好欺负而少打我两个巴掌,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顶楼没有信号,这是我一早就预料到的。手机可以说是个废物,我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上面那一排看起来高不可攀的窗户爬出去。 靠着那面墙,堆放的是被淘汰下来的桌椅板凳。这东西堆不实,踩上去肯定一下子就塌了。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好像也没有什么能爬上去的东西,所以我不得不尝试一下。 距离开考还有一个小时,我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淘汰下来的桌椅板凳,大多是残破的。有的断了木板,有的露着上锈的铁钉。我慌里慌张的,手上被划出了好多个口子。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随手把血往衣服上一抹,踩着摞起来的桌子就站了上去。 我在成堆的木板桌椅中往上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眼看着战战兢兢的就快爬到最上方,却下面不知道哪里没支住,勐地沉了一下。 虽说只下沉了不到几厘米,但还是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我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可两秒之后最下方的桌椅却轰然倒塌,我从几米高的地方狠狠的摔在地上。倒下的桌子不留情面的砸在我的身上,我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开考前半个小时就该是进入考场的时间,从这里下楼到过马路,到找到我考试的教室,这一路要费的时间也得二十多分钟。我看了一眼表,现在再不出去,真的就来不及了。 我连哭的时间都没有,死命的把自己身上的桌子搬开,冲到铁门前大声朝外面喊,手上动作不停,恨不得把铁门锤破。 「救命啊!有没有人!有人被关进来了!救命啊!」我几乎快要喊破喉咙,外面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只能把全部的希望寄託于那一排窗户,所以重新快步跑回去把散落的桌椅堆起。 「我一定得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吴十五,出不去的话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我像疯了一样嘴里不停的嘟囔,但是这该死的桌子被摞高之后,只要我站上去一踩就又会垮下来。 我跌倒了无数次,又摞起来无数次,反反覆覆不知疲惫。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被划伤了,只是手上的血从一开始的温热到后来变得有些黏腻。 我没空顾及自己的伤,我只希望自己的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好让我能从时间的手里抢回自己的命运。可最后当我看到手机上显示九点整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线的木偶一样,瘫坐在地上。 考试开始了。 我想叫,想哭,想吼,最后却发现什么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坐在这,呆呆的看着。我想起了肖川,想起了叶小白,想起了从学校离开那天,班主任在办公室里交代我的那些话,甚至还有一瞬间,想起了吴左。 难道我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向世人证明,人是折腾不过命运的吗? 好像不是。 外面好像传来开锁的声音,我本来以为是我的幻觉,可下一秒,刚刚放我进来的门卫大爷一脸不耐烦的拉开了铁门。 「诶我的天,你找东西怎么找到仓库来了?那边都考试了你干啥呢?干等看不着你出来…;…;」 我没时间理会大爷的絮絮叨叨,勐地站起来抓起地上的准考证和笔袋就往外沖。如果摔不死,我恨不得能从五楼的天台上跳下去。 好像是有人把我的心撞进了瓦罐,外面又蒙上了一层牛皮纸,每次跳起来的时候,都能听到瓮声瓮气的咚,咚,咚。 我从马路飞驰而过,一辆黑色的尼桑天籁一脚急剎停在我面前,但却还是有一部分余力撞到我的大腿,我被撞得身子一歪,向后坐在地上。 车里面的男人伸出头来咒骂「找死啊你,走路不看路。」 我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睛始终盯着学校大门。站起来之后才发现,右腿好像被撞伤了,明显的刺痛。我咬着牙,忍着痛跑到校门口,没等学校门口的保安拦,就直接沖了进去。 一边跑的路上还在一边看表,开考已经十五分钟,我心跳如鼓,想着不管这次怎么样,也得试一把。 我好不容易拖着这条腿跑到了二楼我的考场,门口站着一个戴着监考牌的中年女老师,上下看了我一眼「对不起同学,已经过了入考场的时间了。」 「开考前十五分钟,现在…;…;」我话还没说话,就发现现在已经是九点十七了。 我眼睛一红,哽咽开口道「老师,我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考试的学生这么多,让你进了不让别人进,别的孩子得怎么想。」我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的确是我迟到。 「走吧走吧,下午再来。」她表情冷漠,似乎理解不了在这个一分落下千人的中考,缺考一门语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在她伸手过来推我的时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砸在膝盖上苦苦哀求「我求你了老师,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不能缺考,我求你了。」 「哎你这是干什么,你快点站起来。」 里面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老师听见外面的声音,拿着粉笔出来看,探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女老师和颜解释「迟到的。」 「晚了多久?」 「两分钟。」 男老师走过来,注意到了我胳膊上的伤和衣服上蹭的血,拍了拍那女老师的肩膀「让进来吧,就两分钟。」 那女老师颇为难,男老师却一口把责任揽过去「出事算我的。」 我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带着眼镜,气质儒雅。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刚要磕头下去,却被他一把拦住「行了行了,赶紧进来吧,一会巡考的看见了我可就兜不住了。」 我被他扶着站起来,胡乱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进了考场。 我在开始动笔之前,静坐了五分钟来平復情绪和颤抖的手。再睁眼的时候那个男老师递过来一张湿纸巾「擦擦手,都是血怎么写。」 我感激的接过,把手擦干净之后开始答卷。 耽误了将近半个小时,但好在还是在交卷前的最后一刻把作文画上了句号。 中午考完试出来,我直接打车回了家,一直到下午开考之前再打车直接到考场。我努力维持着最平稳的心态,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两天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任何一句话,也没表现出一点点的反常。直到最后一科英语考完之后,我出了考场,给吴左打了个电话。 以前被人威胁的时候不找吴左,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是找了吴左,以后在学校里我还是要独自面对这些,能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 而且,一旦被学校发现我和社会上的混混有往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我才一直忍气吞声到今天。 我以为我的忍让会换来我要的安稳,但是汪小敏对我做的一切证明我错了。 我早就应该知道,生存法则第一条不是装聋作哑,而是你死我活。 第十八章 中考后的报復 我很少主动给吴左打电话,所以在接到我来电的时候,他语气不免有些诧异。 「我被欺负了。」 吴左顿了半晌「我让你岚姐过去看看?」 「不,把野子哥他们几个叫上吧,吓唬吓唬人就够了。」野子是吴左的小弟,道上认的。剃个干头,半边的脖子上还纹了一条鲤鱼,看着就不是善茬。 野子那帮人都是二十刚出头的愣头青,办事虽然没有吴左老练成熟,但却多了一股狠劲。听我指名要叫野子来,吴左虽然奇怪,但也没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把野子的电话给我让我自己说。 我平时和野子很少打交道,但是他和吴左那帮酒肉的朋友不一样,为人很讲义气,看见我的时候也都笑着喊一声十五妹。听说我有事,也没多问,就直接带着四五个人到了学校门口。 我和他们几个打了招唿,再转头的时候就看见汪小敏和庞婷玉从学校里走出来,看样子好像考的不错,说起话来春风满面。 「是她?」野子问。 我点头,野子就要招唿人上去,我把人拦住「等她走远的,校门口人太多。」 我们一路跟在汪小敏身后,可笑的是她不但没发现,还大声的和庞婷玉说着那天我在仓库是怎么求的她。我攥起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给她一耳光。 我一直强忍到她们走到街拐角,才在后面喊了一声。 「汪小敏。」 她和庞婷玉回头,看见我的时候倒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反而笑着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全校第一啊,怎么样,语文考试有没有迟到啊?」 我看着她事不关己的笑容,心中的恨又再次席捲。我被砸的浑身淤青,满手是血,我跪在考场门口苦苦哀求,而这一切,在她眼里不过是个笑话,对于这样的人,我完全没有理由心慈手软。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胡同里。 汪小敏以为我落荒而逃,刚要开口奚落,就被野子几个人捂着嘴拖进了胡同。一直走到最深处,我才停住脚。汪小敏和庞婷玉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但依旧嘴硬「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找两个帮手我就会怕了,我告诉你…;…;」 啪的一声,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把她打的一脸错愕。 「你敢打我?吴十五你个臭婊子你敢打我?」汪小敏说着就朝我扑过来,却被野子他们两个人架住胳膊。 庞婷玉刚要说什么,被我一个眼神瞪过去,把下半句话咽回嗓子眼。 「这没你的事,滚。」庞婷玉听到我这句话,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汪小敏,汪小敏满脸的威胁,但最后庞婷玉还是丢下她落荒而逃。 「庞婷玉!妈的你给我回来!」汪小敏扯着嗓子喊,却被我一把捏住下巴。 「当初你是怎么威胁我的?好像就是这样吧。捏着我的下巴,把我推倒,往我头上倒水。」我一桩一桩,细数她的罪行。 「我想着算了吧,就让你出出气,可你呢?」我越说越恼火,恨不得把她下巴捏碎。 「我差点被车撞死。」我依旧觉得难以置信,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女生心肠会狠毒到这种地步。 「那是你活该!」汪小敏依然嘴硬。 「活该?我他妈做错什么了?啊?」我胸膛起伏不定,差点因为这句话情绪失控。我看了她半晌,突然松开她的下巴「告诉你件不幸的事吧,我没缺考,这几科虽然考的不算好,但总归是还可以。如果你爸拿得起十万块的择校费,那咱们就省重点见。」 汪小敏家里并没有葛婉婷和万峰等人有钱,听说也就是工薪阶层,所以这十万块的择校费,还是多少能刺激到她。而且我想更能刺激她的,或许是我根本没有缺席语文考试这件事。 我摆了摆手,示意野子把手松开,没再说话。 汪小敏原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我,知道我这是放她走的意思。临走之前我又叫住她「汪小敏,咱俩的事没完,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 汪小敏最后的那个眼神让我很满意,恐惧,又带着些陌生。 当时在仓库里我绝望的心情,往后的日子我要让她千倍百倍的还回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伤害过的肖川。 即便是现在肖川和孔馨莹走到了一起,即便是我也不能确定当初他对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喜欢。但我知道,当初他是真的救过我,当我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他也是真的伤心过。 对于他,我也没什么可惜和遗憾,毕竟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如果没有孔馨莹的存在,或许中考结束之后我会主动打给他,补上欠他的那顿饭。 可是现在,我也只能远离。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我没有主动联繫肖川,可孔馨莹却一直要约我出去一起吃饭。我三番两次的推脱,最后实在是没有藉口,只好答应她一起去逛街看电影。 我对逛街向来都不感兴趣,但是听说市里开了一家老电影放映室。就是可以随便自己挑片子看的电影院,我对这个倒是很感兴趣。本打算随便逛一逛,然后去看个电影也算应付过去了,可万万没想到,孔馨莹竟然是和肖川一起来的。 我本来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四处乱看,可看到肖川的一刻,奶茶里的珍珠一下被我抽回到嗓子眼,咳嗽个不停。 孔馨莹连忙过来帮我拍背顺气「怎么了十五学姐,没事吧?」 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坐起来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你,怎么是你俩一起来的?」 我虽然嘴上是这么问,但眼睛却一直都没敢看肖川。 孔馨莹笑了笑「都是他呗,听说我要出来跟你逛街,偏要粘着我一起来,我想着你们俩也认识,一起吃饭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尴尬吧。」 「啊,不会,不会。」不会才怪。 孔馨莹一把挎过我的胳膊「那走吧,我想买个新书包,还想买条裙子,暑假去海边穿的。」 肖川走在孔馨莹的右面,我走在左面。我的目光经常会被他吸引,不自觉的看过去之后,又充满负罪感的收回来,好像是在偷偷惦记别人家宝贝的小偷。 孔馨莹逛到了一家女装店,看中了店里的一条裙子要去试,我和肖川就只好在外面坐着等。 短短的几分钟我却觉得异常漫长,口干舌燥的不得了,转身起来藉口说要去买水。肖川却先我一步拉住我的胳膊,我尴尬的抽出来,他问道「喝什么,我去。」 「矿泉水就好。」 他也没说话,转身推门走出去,不大会就拎着一瓶水进来递给我。我接过才发现,原来瓶盖已经被拧开了。 我刚想道谢,孔馨莹就从试衣间里面出来了,转着圈问我们「好看吗?这条裙子?」 是一条很仙的沙滩裙,肤色白的人穿上更显气色。我笑着点头「好看,很适合你。」 孔馨莹高兴的提起裙摆「是吗,那就买它啦,你觉得呢学长?」 孔馨莹对肖川没改称唿,依旧学长学长的叫。以前他俩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听着还觉得很正常,现在再听,就莫名的觉得有顾甜蜜的意味。 孔馨莹去换下衣服的时候,我为了避免尴尬随意在店里转转。提起了一条草绿色的纱裙,看了一会。 到膝盖的长度,正好可以露出小腿,既清凉又显得腿长。而且草绿色不想橙色红色那么扎眼,不会显得我肤色过于苍白。 我看了一眼价格,这么一条薄薄的裙子,竟然要一千五百多。本来也没有买的打算,更没有穿的场合,所以干脆放下手。 正巧赶上肖川朝我这么看过来,我撇开眼神开始往另一边闲逛。 直到孔馨莹出来,拎上裙子,我们才结束了尴尬的逛街之旅。 到了那家老电影放映厅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被店里的装修吸引了注意力。感觉都是以前电视剧里见过的,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电影放映厅的样子。 柜檯边上有一本图册,都是各种电影的第一版宣传海报。 我们每人翻一册,过了一会老闆问「有什么想看的吗?」 「铁达尼号吧。」我和肖川异口同声的说。 说完我也颇觉得惊讶,孔馨莹愣了一下,圆场说「好啊,看那个吧,我还没在电影院看过呢,一直都是在网上看。」 我们三个人坐了一个十人的大厅,很舒服的沙发,手边还有果盘和饮料。随着片头放出,正片开始演了。 铁达尼号我看过一次,不过是小学的时候了,基本没什么印象。只觉得最后沉船的时候很紧张刺激,但对感情部分没什么记忆。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多的电影海报,一眼就看中了这个。 随着故事情节发展到高潮,露丝和杰克在床上的车内那段床戏刚要开始的时候,我连忙藉口起身出去上厕所。 刚走到厕所门口,肖川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跑什么啊,害羞啊。」 第十九章 肖川的生日会 刚走到厕所门口,肖川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跑什么啊,害羞啊。」 「没有。」 我说完就逃一样的躲进厕所。放映厅里面闷热的很,坐了一会脸有些发热。我上完厕所出来之后干脆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一会呆。 看来以后还要躲着点孔馨莹,三个人一直的画面,确实是有够让人尴尬。从厕所出去的时候,我以为肖川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就靠在外面的墙上,好像在等我。 我假装没看见打算走了的时候,他却一把拉住我把我摁在墙上。动作不是很重,但却有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量。 「干,干嘛。」我磕磕绊绊的问,刚用水降过温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跟我道歉。」 「哈?」我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摸不到头脑。 「道歉。」 「对,对不起。」 肖川听完,突然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撑在墙上的手滑到我头顶,把头髮揉搓了一番「原谅你了。」 说完转身两手插兜,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回去。我莫名其妙的捋了捋被他揉乱的头髮,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电影看到后面,露丝从小船跳上甲板,和铁达尼号上的杰克在船舱相拥的一刻,我眼泪啪的一声掉在手背,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肖川坐在我和孔馨莹中间,侧头看我眼泪汪汪,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探过身来要帮我擦眼泪。我往旁边闪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说了声谢谢。 肖川笑笑没说话,好像心情大好。 看完电影出去之后,我还一直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露丝最后按照杰克的遗愿嫁人,生子,过完了幸福美满的一生。看似是个好结局,但如果同样的事放在我的身上,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我宁愿选择和他一起沉入海底,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希望和缺失的爱在孤单的人世独行,实在太需要勇气。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走出去好远都浑然不知。肖川和孔馨莹不知道在后面说了些什么,最后孔馨莹把我叫住,问我下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玩。 我想也没想就连忙拒绝,说自己下周还要去打暑期工。 肖川见我拒绝,不紧不慢的开口「下周是我生日,怎么说我也帮过你,一起来过个生日,这请求不过分吧。」 「我会给你准备礼物,就不和你们一起…;…;」 孔馨莹没等我说完就拉着我的手央求我「学长在这边学校没什么朋友,学姐也不希望他生日过的太冷清吧,咱们人多,我再叫两个朋友,热闹一些啊。」 我实在是不想重演一次今天的尴尬场景,但是肖川的态度却很坦然,可能是真的是只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 「你不会觉得尴尬吧?」肖川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连忙掩饰「没有啊,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那周五见啦。」孔馨莹笑着朝我眨眼说。 嘴硬之后的代价就是无尽的后悔,每天都想着要怎么编个像样的藉口藉故推脱。可是肖川和孔馨莹好像约好了一样,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谁都没有接我的电话。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肖川和孔馨莹准时在我家门口等着。我犹犹豫豫的从家里出来,看见了门口停着的银色商务车。 「谁开啊?」 「老周。」后来我才知道肖川说的老周就是肖川家的司机,肖川虽然会开车,但是因为未成年所以考不了驾驶证。 我穿着牛仔裤,白色半截袖,和穿着纱裙带着草帽的孔馨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相见之下,我有点侷促。 「我觉得我还是…;…;」 「上车吧,就等我们几个了。」肖川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就拉开车门示意我上去。孔馨莹见我半天不动,一手扶着草帽一边跑过来「哎呀快点啦。」 我也不好再推脱,任由着被拉走。 孔馨莹和肖川坐在我前面的那一排座椅,我往前挪了挪,递给肖川一个小盒子。 肖川接过去,我小声的说了句「生日快乐。」 我用自己打工的钱给他买了一个小的mp3,银色的外壳,很精緻小巧。肖川却并不着急打开看,而是放到自己的裤兜里,什么都没说。 我悻悻的坐回去,心想这什么人啊,连句谢谢都不说。 我们一路无言,孔馨莹和肖川之间的状态也有些奇怪,明明是热恋中的情侣,说话之间却总有些疏离和客套。 车载广播里放着张卫健的《身体健康》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 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 却因为爱上你 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我转头看向窗外,两边的树成片的掠过,可能是越来越接近海边,空气中都带了一些潮湿的咸味。最后开出市中心好久,车子七拐八拐的拐上了山顶。 肖川下车招唿我和孔馨莹,我下车之后才看见原来这山顶有一家极隐蔽的度假山庄。正面对着的就是海,站在上面甚至还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孔馨莹拉了拉我「走吧。」 我才缓过神来,跟她一起走进去。肖川包了度假山庄的一个大厅,进去之前,孔馨莹先带我去房间换衣服。我本来打算拒绝,但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短袖和牛仔裤,确实是有些格格不入。 孔馨莹在外面等我,我看见床上放着一个粉色的盒子,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放着那天我在店里看见的那条草绿色的纱裙。我拿出来比试了一下,正是自己的尺寸。 这衣服应该是肖川买的…;…; 我心里有些恍惚,不知道该不该穿上。门外孔馨莹催促的声音响起,我犹豫了一下才脱下衣服换上。 裙子下摆很飘逸,但是腰间却往里收,显得身材比例很好。淡淡的绿色不会很扎眼,颜色又舒服。袖子也是很飘逸的设计,七八分的长度,露出一截小臂。 开门之后孔馨莹看见我,围着我转了一圈「呀,学姐你真好看。」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髮往后拢了拢「哪有。」 我随着孔馨莹走向大厅,推开门之后的一瞬间愣在原地,肖川竟然叫上了我们班所有的同学,其中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应该是他以前在实验那边的同学。 大家被我的推门声惊扰,纷纷向我这边看来,我如芒在背,浑身都像扎了小刺。众人的眼光之下,我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李雪不大不小的一声正撞在我耳朵里。 「哟,还盛装打扮了一番,以为肖川只叫了她一个人呢吧?」 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抬头看去迎面却走来了叶小白。 我用眼神询问「你怎么也在这。」 叶小白没理我,而是拉过我示意孔馨莹关上门,转身对李雪道「你都能来,我们家数儿怎么就不能来了?」 她怼完李雪,转身拉着我到一边。孔馨莹笑意盈盈的和我们班其他同学打招唿,很快融为了一体。我刚进来时的尴尬气氛也不復存在,一切都像水滴进河流一样,恢復如常。 叶小白伸手把我头绳摘下,我快及腰的头髮一下散落下来。我伸手去扶,却没抢过她。 「你怎么也在,肖川叫你来的吗?」我问。 叶小白吃着东西含混不清的说「对啊,怎么了?」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叶小白好像被我问住了,打了个马虎眼「哎呀,就那么认识了呗,你管那么多呢。」 我觉得今天的气氛十分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你尝尝这个,我觉得特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叶小白狼吞虎咽之间,不知道抬头看见了什么,好像魂都被勾走了。 「数儿,我好像遇见爱情了。」 我顺着她眼神看过去,发现了一个带着酒窝的男生,小麦肤色,笑起来露着两颗虎牙,看起来就像是阳光大男孩。 「你知道人家…;…;」我刚回过头来,却发现身边的叶小白已经不见了。再转过头去,她已经凑到那男生身边「你好,我叫叶小白,白羊座,b型血,梦想是成为一名伟大的相声艺术家。」说完举着自己的饮料杯,碰了一下那男生的杯口「交个朋友吧。」她古灵精怪的挤眉弄眼。 我在远处看着,忍俊不禁。 她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想要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绝对不掩饰,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去取悦,去争取。有时候我想,我喜欢叶小白在一起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骨子里我也希望自己是那样子的人吧。 叶小白见色忘友,很快的和那男生有说有笑,男生被叶小白的逗趣幽默逗得合不拢嘴,仿佛捡到了活宝。 我一个人走到阳台,把下巴垫在栏杆上吹风。 不一会身边走过来一个人,我回头看去,原来是孔馨莹端着香槟杯出来站在我旁边。 「你喝酒啊?」我问。 她脸已经有些微红,低头笑着看了一眼「甜的。」说完把目光重新投放在眼前,阳光投射下的海面。 「肖川呢,怎么一直没见他露面?」 「在准备呢。」孔馨莹随口道。 「准备?」 孔馨莹好像怕多说了什么,笑着搪塞道「没什么。」 第二十章 我这样的混混追你,你怕吗? 孔馨莹给我的感觉一直都很奇怪,作为肖川的女朋友来说,她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于热情。我之前偷听过她和汪小敏之间的对话,这个女孩给我的感觉绝对不是傻白甜。我正想着,那边肖川好像推门进来了。「哟,寿星总算现身了,生日快乐啊川哥。」一大帮男生闹闹哄哄,有说有笑。肖川虽然脾气有点臭,又总冷着一张脸,但是人缘却很不错。可能是为人比较仗义又很讲义气的缘故吧,总之跟着他叫哥的男生不少。肖川满屋子找了一圈,最后目光锁定在阳台这边。我推了推孔馨莹的胳膊「他好像在找你。」孔馨莹回头看了一眼,将杯子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换上了一张灿烂的笑脸走出阳台迎上肖川,两个人在我听不清的距离小声说着什么。过了没多大会,有人提议去打沙滩排球。叶小白在我们班同学中蹦跶的最欢,吵着闹着拉着那个男生「好啊好啊,可是人家不会,东东你要教我。」说着一大群人都去更衣室换泳衣,下去海滩打排球。屋子里剩了几个怕晒黑的女生,打算去酒店的游泳池游泳。我本打算在屋子里坐着等他们回来,可叶小白的良知还算没有完全泯灭,末了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个人。「走,数儿,下去帮我看着手机。」我就这么被生拉硬拽的拖到了沙滩。大家都一层一层的往身上涂防晒霜,我倒是不以为然,反而希望能把肤色晒得看起来健康一些。我找了个遮阳伞,在躺椅上坐下,旁边放着的都是大家的防晒霜和手机。叶小白和我差不多,也没什么运动天赋,被球砸的左一下右一下,还强撑着和大家一起玩。那个男生还算照顾她,一直跑来跑去的跟在她身边。我抱着腿,心情也莫名的跟着好了起来。很久没有晒太阳了,身体是,心里也是。「怎么没跟着一起玩。」肖川戴着墨镜穿着沙滩裤,提到腰窝以下的位置,露出来一小条黑色的内裤边,我无意看了一眼连忙别开目光。「我不会。」「你能会点啥。」肖川随手抓了抓后背,好像够不到痒处,转过身来背对着我「你帮我挠一下。」「不会。」我抬槓道。肖川啧了一声回头看我「你倒是现学现卖,快点帮我挠一下。」我心里的那股无名火终于发作,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把一本正经的问「你到底要干嘛?」「我?我痒痒啊。」「你不会,不会找葛良他们帮你挠啊。」「他们不是玩呢吗。」肖川倒是理直气壮。「那你找孔馨莹啊。」我脱口而出,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肖川表情玩味「干嘛呀,醋味这么大。」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呢。」肖川一脸,行了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懂的表情,转身站起来加入到他们的游戏中。年轻的男女,最有活力的年纪,好像疯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不知道肖川用了什么办法,之前一直跟他有矛盾的万峰也来参加了这场生日宴,同行的当然也有葛婉婷。平时在学校里横眉冷对的人,这一刻在阳光下都换上了一张无所顾忌的笑脸。一帮人你追我赶的,一直玩到了太阳快落山才休息,有的去海里游泳,有的几个女生蹲在沙滩捡贝壳。中途有一个人过来和我打招唿,身高和肖川差不多,左耳打了个耳洞,棕色微卷的头髮,用最直白的话形容,长的像个妖孽。「你就是五十五?」「吴,你认识我?」他哈哈笑了两声「认识,以后估计会更熟,我叫苏逸辰,肖川他舅。」我有点的吃惊,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要叫什么。肖川把球扔过来直接砸在他头上「滚,我还是你二大爷呢。」他骂完走过来和我解释「这是我在实验那边的同学,别理他。」我尴尬的笑笑打了声招唿,肖川把我从椅子上拎起来「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没等我穿鞋,就直接把我拉走,远离人群。太阳已经马上就要落山,一般露在海面外,一面藏在海水中,把壮阔的海面都染成了金黄。波光潋滟,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经常会写到的决斗前夜。肖川一直死死的拉着我的胳膊,起初的时候我还尝试挣脱,到后来也就放任不管了。最后走到一处礁石前,他总算放手,自己轻手利脚的跳上去。我在下面仰着头看他,两旁是唿唿吹过的海风,只好大声喊道「你别往上站,一会摔了怎么办。」肖川蹲下身看着我,头在距离我不到一米高的位置,我们俩对视了足足有两三分钟,肖川盯着我大声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要听话的。」「那你就听话啊,下来。」我把手伸过去,想要接住肖川,肖川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觉得肖川今天有点莫名其妙,把吹到面前的头髮拢到耳后「什么话。」肖川没再继续说话,而是转头望过去。后面有一束光窜到天空,啪的一声炸开,一朵漂亮的烟花盛开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海面。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烟花被点燃,争先恐后的开放在我头顶,发出炫目的光。本来三三两两闲逛在海边的同学都聚集到礁石附近,仰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印象中,好久都没看到这么漂亮的烟火。可能是因为海景更美的缘故,映衬着当下眼前的一切,都美的太不真实。肖川从礁石上跳下来站在我背后,两只手捂着我的耳朵。我因为他突然的靠近浑身一紧,下意识的想要躲开,他却把我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身边全是我俩的同学,视线都从烟花转移到我俩身上。我被大家盯得浑身不舒服,刚想挣脱开的时候,烟花正好燃尽了。这时候肖川突然转过身,对所有围观的同学说「今天我过生日,找大家一起玩一玩,顺便也有个事想说。这段时间以来呢,我知道你们都在传我和孔馨莹在一起了,其实并没有。」大家这个时候都看向孔馨莹,孔馨莹却始终维持着那个得体的微笑,默默的看着肖川。「本来这应该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并不打算和任何人解释,但是我不希望十五以后因为这样那样的闲言碎语受委屈,所以只好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肖川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以一个把我圈在怀里的姿势说道。我还没从他上句话中缓过来,他侧头看着我,扔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追你了,你准备好了没。」我手心和脚心都开始往出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我注意到李雪从人群中愤愤离开,我们班之前的那些同学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俩。只不过叶小白和孔馨莹倒是一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看来是早就知道肖川今天的计划。「你,我…;…;」我老毛病犯了,一到这种时候除了磕巴之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今天肖川倒是没跟我急,耐心的等了一会忍不住笑了。「是,你说得对,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我在以前的学校那边呢又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但是天地良心我从来都没乱搞过男女关系,不信你问他们。」肖川说完,随手一指对面的几个男生,那几个人都像是临危受命一样,齐刷刷的点了点头。「所以…;…;」「所以怎么样,我这样的混混想追你,你怕不怕?」肖川的眼睛里像是装了漫天的银河,刚才的烟花好像一朵一朵的都放进了我的心里,最终炸开。我从未感受到过幸福,但是那天傍晚看着肖川的眼睛,我觉得哪怕以后飞黄腾达万人之上,可能都不及我当时的短短几分钟。「会有一点怕。」我吞吞吐吐,攥起拳头,鼓起十分的勇气抬头和肖川对视「不过应该也还好。」人海茫茫,能遇见你不容易,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懦弱和不确信再错过。我失去的够多,不能再多肖川一个。肖川的笑意从眼角蔓延到眉梢,心情大好的转身对围观的同学说「晚上八点,酒店餐厅,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爸请客。」大家虽然还依稀沉浸在肖川的盛大表白中,但听到最后一句话都瞬间从刚才的情绪里抽离,都有说有笑的去吃饭唱歌。玩到了晚上十点多,肖川又叫了车把同学们挨个送了回去,叶小白本来应该和我们一起走,但是说什么都吵着嚷着让那个东东送,我也没办法,只能嘱咐她到家给我打电话。最后剩下我和孔馨莹还有肖川,跟着老周的车一起回。没了刚才那种气氛的渲染,我又陷入一阵莫名的尴尬。车上心情最好的就是肖川,吹着口哨抖着腿。最后反倒是孔馨莹最先打破了沉默,笑着和我说「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学长不让我跟你解释,说是让你先误会着。」「啊?为啥啊?」 第二十一章 我爸要再婚了 孔馨莹可能是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看了一眼肖川的背影,见肖川没有阻拦的意思,便继续说道。【零↑九△小↓说△网】 「想让你吃醋呗,没想到你那么沉得住气。」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自己心里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什么沉得住气。只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争取过什么,所以对于自己所失去的东西,理所应当的认为那不属于我。 对于肖川,我一直觉得那是我刚巧在春天里盛开过的一朵花,沿途欣赏就好,从没想过要摘下。 「那你…;…;」 「我把肖川当哥哥的。」孔馨莹语气轻松,好像完成了一件什么重大任务。我忽然理解了这段日子以来,孔馨莹的热情相邀,没等我说什么,肖川却先淡淡开口「这段日子谢了啊。」 孔馨莹甜甜的笑「说这个可就客气了,那天要不是你们俩救我,我就完了,就当是我报恩啦。」 车子转眼开到了岔路口,肖川下车给我开了车门,转身告诉老周把孔馨莹送回家,说自己一会走着回去。 我抓紧了裙边,心里一阵紧张。 肖川两手插着兜走在我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还在不在,好像是不久之前的傍晚,我们俩走在放学的路上。 肖川连着回头看了几次,发现我都维持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心情颇好的背对着我说「就这么一直跟着我,不许偷偷走掉。」 我顿了半晌,微不可察的嗯了一声。 走到单元门口肖川还不肯离开,执意要送我到家门口不可。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我们俩摸着黑一前一后的走上去,昏暗之间,只能听见脚步和微微的唿吸声。 「我到了。」我小声说。 肖川离我很近,近到我能听见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 他尴尬的咳嗽,想要掩饰。 「我先走了。」我转身要走,他却在黑暗中牵住我的手「明天去哪玩啊?」 我被他拉着,却没挣脱「我,我明天要去打工。」 「那我来接你。」 「不要了,要起很早。」 肖川握着我的手收了收力「不是说好了让我追你吗,怎么总急着拒绝我。」 我们两个的声音都极地,好像是怕吵醒了两旁的住户。就是低声细语之间,好像每个字都染上了暧昧的色彩,听得我耳朵发红。 「那,那好吧,明天我在楼下等你。」 我说完,肖川一下子把身子探过来,脸就停在距离我不到两厘米的位置。我吓得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心跳的快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肖川坏笑,隔空亲了一下,声音响亮「明天见。」然后就窜着下了楼,一路吹着口哨。 我扶着自己心脏在门边靠了许久,等到脸上的温度完全褪去了之后才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推门进屋。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左右,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我蹑手捏脚的熘到房间,刚推门进去却吓了一跳。 书桌前坐着一个小男孩,腰板挺的直直的在看书,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也根本没有理会。 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吴左听见我开门的声音从卧室出来「十五,这是你弟弟。」 「沐泽,叫姐姐。」 书桌前的男孩头也没回,低低的喊了一声姐。 「别学了,先回去睡觉吧。」吴左招唿一声,男孩过了不大会放下笔,转身出来。 我这才看见那张可以说是精緻的脸,巴掌大小,虽然稚气未脱,但是下颚已经可以看出硬挺的角度,鼻樑高挺,微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眉峰锋利,但就是眼神里透着点不符合年龄的淡漠。 抛开冷漠的表情,这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 他在路过我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就那一个眼神,让我觉得他对我并不友善。 「这是?」他走后我问吴左。 「我和你岚姐的孩子。」吴左轻描淡写,好像在陈述一个极其平常普通的事。但我却把这句信息量颇丰的话,反覆整理了好久,才终于理顺。 虽然这辈分听着有些乱,但这应该算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吴左也是看出了我的惊异,顺带着解释道「他之前一直跟着你岚姐住,但是最近因为搞那个贷款的事,没人照顾他,就干脆把他接过来了。」 吴左只是在解释为什么把他接过来的事,却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十几年了从来没人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弟弟。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同父异母,也算是血缘至亲,要不是因为真的没时间照顾,吴左可能永远都不需要我知道这个弟弟的存在。 我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接受,不过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的确,就连吴左和我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父女,我还有什么好介意奢求的。毕竟亲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淡漠的。 吴沐泽住在了梅姑之前的房间,梅姑搬到了七情六爱。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梅姑当初从村里搬过来是因为房子着了火,家里被烧得一干二净。纵火的是她众多恩客中的一个,至于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那就不在我关心的范围之内。 旅店不做了之后,梅姑管吴左借了五万块钱,把七情六爱改成了洗髮廊,听说生意做的还不错。吴左不用再操心梅姑的生计,我也不用担惊受怕她哪天喝多了冲过来打我一顿。 家里多了个人,可是好像变化也不大。这个沐泽不爱说话的程度,基本和我失语的时候有得比。 吴左答应过两天给他的房间也搬个桌子,这两天就让他先在我房间写作业。所以白天的时候我基本看不见他人,到了晚饭过后才能看见他抱着书本进来。 听吴左说吴沐泽在读小学六年级,成绩也很好,很有希望也考上我之前上的那所重点中学。考试时间就在下周,所以这段时间要抓紧复习。我中考结束,不用像之前那么紧张,也就把桌子让他,自己躺在床上看之前想看一直没时间看的小说。 吴沐泽虽说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我怎么也看不出他和我有哪里长得像。他长得更像是一个精緻的木偶,眼神不动,也不笑,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我也天生不是会温暖别人的人,更不会主动搭话,所以我们俩就一直各做各的,他写作业,我看书。 突然一声微信提示音打破沉默,我连忙把手机静音,生怕打扰到吴沐泽学习。点开一看原来是肖川发过来的消息----长蘑菇了。下面带了一张树底下的照片,不仔细的话还真发现不了上面长了两朵小蘑菇。 我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回了个表情过去。 再看书的时候,便没法集中注意力,字里行间都是肖川的样子。这几天不管我几点下楼,都能看见肖川推着自己的单车在楼下等我。 他向来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有时搭牛仔裤,有时搭黑色或灰色的休闲裤,鞋底永远干净的不粘一点尘土。把我送到兼职的咖啡书吧之后,点杯咖啡在窗边的位置,掏出自己带的海贼王,一看就是大半天。 到了晚上下班之后,再骑车送我回家。 日子好像突然就明媚了起来,肖川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帮我挡住了全部的流言蜚语,堵住了悠悠之口。 「虽然你还不是我女朋友,但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谁都不能再欺负你。」后来我问起,肖川这么给我解释那天烟花下他的表白。 一段时间以来,肖川在我面前都一直表现出一个阳光男孩的样子,连带着我潮湿许久的心也都跟着暖意十足。我甚至一度以为,我们两个就是最普通最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和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那天,我白天没去打工,在家收拾了一天的屋子,整理了一下初中时候用过的课本。用过的每本书都被我画满了五颜六色的记号笔,各科的笔记记得比书店卖的教辅还要全。 我一本一本的收好,放在柜子的最里面。晚饭过后,我躲到卫生间去给肖川发视频通话。他接起,目光看着窗外,缓缓的吐了一口烟。 肖川抽菸,这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你自己在家啊。」我小声问。 「嗯。」他简短回答。 看位置,应该是坐在阳台的窗边。屋子里黑黑的,我只能借着外面洒进来的光勉强看清楚他的五官。肖川随意把手机拿在手里,我只能仰视着,从下往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落寞,又淡然。 肖川抽菸的动作很娴熟,微微侧头把狭长的手指递到嘴边,深吸一口之后放下手,缓缓的吐出烟雾,微眯着眼睛,好像什么都看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 我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突然就开始幻想,在无数个我看不见的时候,肖川是不是都像现在这样,一脸落寞的抽着烟,看向窗外。好像这世间的事都与他无关,也没什么好挂念。 「我爸要再婚了。」 肖川掐熄了第三根烟,悠悠的对我说。 第二十二章 岚姐和吴左的关系 这些日子,从肖川的口中,我也多多少少的听过有关于他爸肖英民的消息。肖英民是个警察,早些年的时候是个职位不算高的刑警,但是因为手段高明,为人比较善交际,所以这几年升官升的飞快。 肖川他妈死于歹徒报復这件事,实际上是肖川他爸的官路上,很强的一把推力。这也是肖川这么多年,对他爸一直耿耿于怀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妈过世不到半年,肖英民就经常带着女人在家中出入,这让当时本就沉浸在悲痛中的肖川,对他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听到肖川说他爸要再婚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声,想了一会问道「是那个个子很高的女人嘛?」 肖川低头看我「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当时就凉了一截,马马虎虎道「上次在学校,我见过一次。」 「他俩认识能有四五年了吧,这女的出现以后我爸身边就没换过人了。我本来只是觉得这女人道行高,可没想到这么高。」 肖川后面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想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岚姐一边和吴左保持着关系,另一面却要去和肖川他爸结婚? 她对吴左看起来不像是虚情假意,毕竟两个人之间还有个吴尘那么大的儿子。可她和肖英民之间的这五六年又算是什么?既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关系,那总不能是玩玩而已。 我和肖川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一阵说话声,我估计是岚姐和吴左回来了,便连忙挂断视频,假装沖了一下厕所走出去。 吴左这个人其实很有心计,不张扬但是做事很绝,可以说是心狠手辣。后来的很多事也证明了,我这一点很像他。 岚姐是那种八面玲珑的女人,虽然三十多岁但是保养的很好,有一种成熟女人的魅力。虽然我对吴左平时干的事不太了解,但是从这两年家里的吃穿用度来看,肯定是混的风生水起。 我估计这其中,岚姐肯定出了不少的力。如果没有肖川他爸的事,我真就觉得岚姐和吴左两个人才应该是一家人。 「我去帮你俩热饭。」我把手机放进口袋说。 岚姐把一边脱鞋一边说「不用了,我们俩吃过了。」我点头说好,转身就要回房间,岚姐却又叫住我「十五。」 「嗯?」 「我和你爸最近会比较忙,很少能回家,吴尘你就多照顾一些,你功课也好,他有什么不会的,你帮着看看。」 想到肖川刚才的样子,此刻再听岚姐说的话,我心里一阵的不舒服。不知道她口中的比较忙,是不是结婚的事。我若有所思的看了吴左一眼,但他并未察觉到,我犹豫再三,答应了一声转身回房。 吴沐泽还保持着我出去时的姿势,除了手边的科目从英语换做了数学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我见他看着试卷迟迟未落笔,便凑上去看了一眼,原来是在解一道老套的移动火柴棍的问题。 我低头从书桌里拿出一盒棉棒递给他,自己又躺回床上。 沐泽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卷子上的题,自觉的拿出棉棒在桌子上摆起来。我知道能让他真正理解这种问题的方式不是我来告诉他一个正确答案,而是让他亲自动手。 就这样,我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解题的默契。每次他稍有停顿,我就能看出他在哪道题上出了问题,我适时的圈出需要他注意的问题条件,沐泽很聪明,通常都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就能顺着解出正确答案。 我躺着看了一会小说,觉得有些口渴,便拿了自己的杯子去接水,走到吴左门口的时候,隐隐的听到了屋子里他和岚姐好像在争执什么。我本来直接拿着水杯略过,但是心里却微微感觉有些异样,便轻手轻脚的靠近去听。 他们俩的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来是有了分歧。我隐约的听到什么结婚,过继之类的字眼,最后岚姐压抑不住大声喊了一句「人家怎么了,人家最起码能娶我,你呢?我看你还不如他!」 我听了差点没拿住水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岚姐要和肖英民结婚,这事吴左是知道的?完全没道理啊,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零↑九△小↓说△网】吴左这种社会上混的,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女人光明正大给自己戴绿帽子? 「这么多年了,你说这些有意思吗?」吴左瓮声瓮气,据我的了解应该是在抽菸。 后来岚姐说的话都带了哭腔,隔着一道门我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这时我房间的门正好开了,吴沐泽从里面走出来,正好看见在吴左房门外蹲着的我。 我有些尴尬的直了直身「写完了啊。」 他点了点头,并不关心我在干什么,直接从我身边走过。 我不知道吴左和岚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局面更像是岚姐等了多年但吴左迟迟不肯给她名分,于是便转投到有权有钱的肖英民身边。 最起码我当下的理解,只能如此。 第二天早上起来,出来吃早饭的就只剩吴左和吴沐泽。我摆好碗筷故意张望问道「岚姐呢?」 「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吴左随便喝了两口粥之后转身回屋,拿上之前自己一直不离手的公文包对还在吃饭的我和吴沐泽说「我这段时间应该也不常回来,你照顾弟弟,屋里我给你留了钱。」 我应了以后吴左就穿鞋离开,自始至终,吴沐泽都没抬过头看我们一眼。 他吃完饭以后没着急上学,而是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的笔盒。我这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他考试的日子,便推开他的房门问道「你在哪个学校考试?我送你过去。」 「不用。」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也没理他,回到厨房收拾好碗筷,又匆匆回屋换了件衣服,整装待发的等在他房间门口。 他出来之后我也没再说要送他的事,只是一路跟在他身后。他走了两步察觉到我在跟着他,回头说「不用你送我。」 「没送你,我顺路。」我佯装无辜的指了指前面。他拿我没办法,只好任由我跟着。 走了没两步,手机铃声响起,我低头看了一眼联繫人,不自觉的笑了一下接起。 「餵?肖老闆。」 「诶,吴校长。」 之前问他人生目标的时候,他开玩笑说了一句飞黄腾达,我就打趣的给他取了个肖老闆的绰号。他反问我想做什么,我想了一会说那就做个老师吧。 肖川嫌我没出息,说要做就做校长,做什么老师。 于是,就有了肖老闆和吴校长这两个听起来很官僚的绰号。 「你在哪呢?」肖川问我。 「往学校去呢。」 「这都放假了你去学校干嘛?」 「说来话长。」也不是我故意卖关子,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肖川解释吴沐泽这个人。肖川也没追问,只道「那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尿个尿就去找你。」 「烦人。」我想着肖川的流氓样子,忍不住说道。 每次接完肖川电话过好久,嘴角都一直放不下去。肖川好像有一种能时时刻刻让我心情变好的魔力,不用做什么,就光是站在那,就足够取悦我千百次。 转眼走到了一中门口,吴沐泽进去之前很给面子的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挥挥手示意他进去「好好考啊。」 他顿了半晌,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那小子是谁啊。」肖川贴在我耳边问了一句,把我吓得一个激灵,闪身回头打了他一下「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啊。」 「是你笑的太投入了好不好。」他好像刚剪过的头髮,看起来更干净利落了。 「这种醋你都要吃?」 肖川没回答我额,而是继续追问道「谁啊。」 我张口,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吴沐泽的身份。他们俩这算是怎么个关系?他后妈的儿子?我总不能这么介绍。 不过转念想想,岚姐不可能把沐泽带到肖英民家里去,所以肖川能接触到他的机会也就少之又少。岚姐一旦和肖英民结婚了,跟吴左的关系肯定也就断了,所以我说不说这层关系,也就显得没什么必要。 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和肖川说的好。 「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我怎么不知道?」 我无奈的表示「我也是最近刚知道。」 我虽然语气尽量装作正常,但是肖川却很容易读懂我任何一点小心思。 「心情怪怪的?觉得作为家人,连自己有个弟弟的知情权都没有?」肖川一语中的,说破了我所有隐藏的情绪。 我被说中心思,沉默不语。 肖川一手环过我的肩膀,往自己身边紧了紧,似在安慰又似在自嘲的说「这有什么啊,你看我,我爸二婚我还得给当花童呢,我说什么了。」 「那还是你比较惨。」我心不在焉的说。 「诶?要不你也一起跟我去参加婚礼得了?」 第二十三章 沐泽 「神经病啊你,我才不去。」我有些过激的掩饰着自己的心慌,好在肖川没察觉出异常。 我真是不敢想像如果在婚礼上遇见,我们几个将会是怎样一副尴尬的局面。不过听昨天晚上吴左的话,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岚姐和肖英民的事。也没准岚姐和吴左之间,到后来就真的只剩下了生意关系。 我和肖川在外面说了一会话,肖川接了个电话,看他表情应该是他爸找他有事。我也没问是什么事,就摆摆手让他先走了。 不一会,学校里面就陆陆续续的走出学生,吴沐泽则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这么快就交卷了?」 见我依然在外面等他,他眼神有些微微松动,最后还算是友好的嗯了一声。我低头看了看表,距离下午考试的时间应该还早,便提议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就随手拦了一辆计程车把他塞了进去。 学校附近有个小商场,顶楼是美食广场和电玩城。我和叶小白都很爱吃其中的一家鸡肉饭,鲜香可口。 明显也很合吴沐泽的口味,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吃得很香。 「上午考的怎么样?」我随口问,也并没期待他能给我回答。 「还好。」果真是猜也能猜到,他不会大方到多给我两个字。 有时候看着吴沐泽,我都会无端的想起自己。岚姐在一家夜总会上班,具体工作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平时接触的人肯定也都是鱼龙混杂。吴沐泽是小男孩,受到的骚扰虽说不比我多,但是有个在夜场工作的母亲,从小受的非议肯定不会比我少。 只不过每次撞上吴沐泽的眼神,我都会觉得这孩子的经歷应该没有我想像的那么简单。 看着他沉默不语,低头吃饭的样子,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心疼过后自嘲的笑笑,我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别人的经歷起恻隐之心。 吃完饭往出走的时候,吴沐泽的眼神被电玩城里枪机的游戏吸引,我看了看表,离下午考试还早。 「想玩吗?我去换游戏币。」吴沐泽虽然比我小三岁,但是身高却不比我矮,站在一起,不说还真看不出是姐弟。 「小孩才玩的东西。」他嘴硬道。 「对啊,我本来就是小孩。」我说完,硬拉着吴沐泽往前台去。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站在一边看我玩,后来我见他想玩又架不住面子不伸手之后,便故作不懂的回头问「这个要怎么瞄准啊,我好像有点搞不定。」 他一脸小大人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接过我手里的玩具枪「笨。」 说完脚下踩了一下踏板,把枪的子弹上满,然后不慌不忙的把屏幕上出现的敌人一个一个狙击掉。虽然背景音乐很高亢激昂,让人听了以后莫名的紧张和热血沸腾,但是吴沐泽都好像听不见一样。 他脸上总时不时的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成熟和冷静,看着他打枪的样子,我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好像他紧盯着的屏幕里不是一个个虚拟的游戏人物,而是他一直以来冷漠仇视着的一切。我竟然从他对待游戏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气。 一局结束,我接过他手里的枪「要不然咱们去玩点别的吧?」 「不想,没意思。」 他松开脚上的踏板,转身就要走,我却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另一边拉去「我都陪你玩了这么久了,现在换你陪我。」 我挑了篮球机,投好了游戏币之后举着篮球看向吴沐泽,严阵以待。 预备开始喊完了以后,我两脚一踮就开始往里扔。吴沐泽不紧不慢,捡起篮球不着急扔,而是仍旧耐心的瞄准,虽然我扔球的速度快,但是没什么准头,扔了几十个也见不得进一个,反倒是吴沐泽不紧不慢的,逢投必进。 两分钟以后,我很快便体力不支,唿哧带喘,但吴沐泽那边还是一派轻松的模样。我光顾着看他,篮球一个大力砸到篮筐,反弹回到我的脸上。 我只感觉一记大力砸在我的鼻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酸涩。 吴沐泽举着篮球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我还故作淡定的表示「不用等我,你投你的,我分分钟就能追回来。」 吴沐泽呆呆的看了一会,伸出手指着我「你流鼻血了。」 我用手背在鼻子下面一抹,只感觉一阵潮热。这应该算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流鼻血,一时还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把又一把的擦,但是血好像越擦越多。 吴沐泽是在看不过去,两步走过来从自己口袋里抽出面巾纸堵在我鼻子下面,然后把我两只手拿过去「自己把中指勾起来。」 我虽然不清楚为何,但还是照做,把两只中指对着他微微曲起。 他瞪了我一眼「你这是在骂我吗?两只中指勾在一起。」 我略微尴尬,收回手,互相勾住。 神奇的是不到十秒,鼻子里的血好像真的不流了,吴沐泽把手一松,把纸留给我「自己擦。」 「谢谢啊。」 刚才他这一串的处理动作,还真不像是一个小孩子的应急反应。不知道是岚姐教的好,还是他从小独立,总之除了学习成绩之外,吴沐泽又多了一个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 莫名其妙的被照顾了一下,忽然还觉得,有个弟弟其实是个挺不错的事。 我夸奖似的搓了搓他的头髮,他不耐烦的躲开,我也习惯了他这样,心情并没受什么影响。 下午我再把他送进考场,鼻子里塞着纸朝他挥手。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伸手拔掉我鼻孔里的纸「丑死了。」 好像有了中午的这顿饭,沐泽在对着我的时候好像多了些情绪----嫌弃。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总好过他板着一张脸,冷冷的不说话。 下午没有肖川陪我解闷,时间过的有些慢。我时不时掏出手机看那两眼,除了新闻推送之外,也没了肖川看起来无关痛痒的碎碎念。这一下午应该是在忙,我猜着,应该是有关岚姐和肖英民婚礼的事。 肖川虽然嘴上说着对肖英民的不满和仇视,但我总能从他字里行间的听出,他对这个父亲其实还是很在乎的。 真正的无感,或许应该是我对吴左那样,有也行,无也可,始终维持着冷漠又客套的距离,无论他做什么都激不起我心中任何波澜。 相比之下,我反倒有些羡慕肖川。 和我一起等在学校外面,有很多带着满脸殷切希望的家长。教学楼正对着外面的一扇扇窗,里面都坐着这一整个家的寄託。现在的学生,从上学开始就将全家人的目光都装进后背那个硕大的书包里。 当然了,我是个例外。 中考,高考,好像每一步都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短暂的假期只是一个过度,熬过了初中三年,我知道进入省实验以后,有一场更加艰难的仗等着我去打。我突然被这个自己呆了三年的教学楼压的喘不过来气,转身从人群中退出来。 晚上和沐泽在外面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正好路过七情六爱。 我本打算拉着他快点过去,却不料正好被出来晾毛巾的梅姑看见。她扭着腰上前,掐了一把沐泽的脸「这就是我那大侄子吧,哟,长得可真好看。」 我在沐泽生气之前,连忙把他往身边拉了一把,梅姑看见我脸色骤变,我连忙对沐泽道「叫姑姑。」 沐泽横了她一眼,没说话。 梅姑倒是自嘲的笑笑「这下好,老吴家又多了个瞧不起我的。不过你也不想想你妈是个…;…;」 我在她把那些污言秽语说出口之前,连忙打断「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带沐泽先回去了,你忙。」 我拉着沐泽前脚刚要走,梅姑就一把扯住我的马尾「当长辈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这么急着走,小时候我都白教你了?」 没想到没等我反抗,沐泽就一把打掉梅姑的手,仇视的看着她。梅姑被沐泽眼神中的寒气吓了一跳,没敢再动手,而是对我道「我现在要出去买个东西,你去帮我看着店。」 我往店门里看了一眼,里面明明坐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人。但估计是梅姑雇来的,店里有现金,外人看着不方便。 「嗯。」 我答应完,梅姑就顺手拉了拉本就不长的裙子,外披这一条颜色鲜艷的纱巾,走到马路上去拦车。 「沐泽你先回去,我等梅姑回来了再回家。」我心里清楚梅姑开的这个髮廊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我习惯了,但是沐泽还小。 他没看我,而是转身径直走进屋里,轻飘飘的扔给我一句「一起吧。」 我有些犹豫,但是也拿他没办法。 沐泽进屋之后坐在最外面的沙发上,顺手戴上耳机。店里那个穿着吊带裙的女人看了我一眼,察觉到我是梅姑亲戚之后,过来热络的打了个招唿。 我态度冷淡,但是她却一点都没受影响。 说自己叫玉兰,在这里打工,老家在四川。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嗯嗯啊啊的答应着,过了没多大会,推开店门进来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玉兰换了一脸媚相迎上去,挎着男人走进屋内。 第二十四章 开学前夕 我在沐泽旁边坐下,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本杂志翻看。 玉兰把那男人领进屋之后,两个人没做更多交流,那男人就直接躺平在洗头髮的小床上。 玉兰挤了一小把洗髮水涂在那男人没剩几根头髮的脑袋上,反覆揉搓。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多半就是妹子家住哪里,来这边几年了,大哥你在哪发财,我手劲够不够大。 越说到后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小,最后只能听见玉兰娇嗔的笑。我抬头看了一眼,那男人的咸猪手已经顺着玉兰的裙边伸到了里面,在大腿处上下游走。玉兰倒看不出有任何不满意的情绪,反倒主动的把腿和胸往上贴。 男人身下似乎有一处已经按捺不住,我余光不小心扫到,连忙跟烫了一下的避开。这时只听那男人对玉兰道「赚外快吗妹子?」 玉兰灵巧的手在上面抓了两下,搞得那男人心里痒痒「赚啊,怎么不赚。」 「那一会跟我出去?」 玉兰笑「还出去干嘛啊,店里就有地方。」 这么明目张胆的交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梅姑只是把七情六爱之前前面的两个房间打通了,留作洗头吹头用,后面的那些房间都保留着,猜也知道要作什么用。 头髮草草的洗完,两个人都没来得及吹就急不可耐的直奔后面去了。 七情六爱的隔音向来不好,不夸张的说,我连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脱的鞋,谁先脱得都能听出来。 好在沐泽一直戴着耳机,他听不见我还能少点尴尬。 如坐针毡了不知道多久,梅姑总算拎着个口袋从外面进来了。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塑胶袋我依稀能看出来,里面装的是各种颜色鲜艷的衣服。有的带亮片,有的还带羽毛。 「玉兰那娘们呢?」梅姑向来不顾我是不是还是个孩子,口无遮拦的问。 「在里屋。」 梅姑望了一眼,带着点艷羡的语气「听听听听,把她快活的。」 我不想继续听梅姑的污言秽语,便藉口说还要回家做饭,带着沐泽匆匆离开。 我一路拉着他的胳膊走出髮廊,这一下却不小心勾到了他耳朵上的耳机,直接把耳机从兜里带了出来,我这才发现他耳机的另一头根本没插手机。 我略微尴尬的把另一头放回他兜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沐泽考完试了以后,我又恢復到了每天兼职的日子,肖川好像一直在忙,最近一段日子都很少联繫。 很快就到了出成绩的日子,一大早醒来就看见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我打开,发现都是叶小白给我打过来的。 我回拨过去,还没等听见忙音,叶小白高亢的声音就传来「数,你考了我们全市第一,全省第二啊!」 我内心也跟着雀跃,但是因为早上刚醒还高亢不起来。 「放榜了啊?」我问。 「对啊,吴十五三个大字就挂在咱们学校门口的拱门上,风一吹你都跟着飘啊。」叶小白的形容,让我光想着都觉得害臊。 不过学校大肆宣扬考入省重点的学生这事,是向来就有惯例的。为了让全市的学生都看一看,努力考入这里,是有机会鱼跃龙门的。省重点,就是所有学生心中的龙门。考进那里,就等于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重点大学的门槛。 我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去学校一趟,转头看到了正在看电视的沐泽,便试探的问「我要出门,你跟我一起去吗?」 「不。」 回答在我预料之内,他不去也好,万一碰上汪小敏他们看见我找茬,他跟着也受牵连。 还没等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路上立着的拱门。横跨在马路上,几个黄灿灿的大字写着----恭贺我校三年四班吴十五同学以全市第一,全省第二的优异成绩考入省实验。 往后还有几个,分别是第五第七,等等依次考入省实验的学生名字。惊喜的是叶小白紧赶慢赶的考了全校第三十名,拉住了省实验的尾巴。 这个傻子早上估计是光看见了我的名字就急三火四的打电话了,估计等她看到自己也考上的消息,肯定会兴奋的在家坐不住。 我在总榜上找了一会肖川的名字,最后意识到从前往后找好像工程量有点大,便倒着又找了一遍。 果不其然,不出两分钟就看见了肖川的大名。 我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算给肖川发过去的时候,身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回头,只见汪小敏和庞婷玉在我不远处,谈论着成绩的事。 四目相对,她们俩也才发现我也在。汪小敏少见的没奚落我两句,而是脸色一变拉着庞婷玉就想走。 我倒是破天荒的叫住她「你们也来看成绩啊?」 庞婷玉见我语气友好,借坡下驴,干笑着说「对啊,恭喜你啊,考的这么好。」 庞婷玉这种人,狐假虎威见风使舵,没汪小敏心狠,没葛婉婷心机深,从来都是人云亦云。 我谦虚的笑「是吗,如果要是没出什么意外的话,没准会考得更好。」 庞婷玉被我一句话说的有点尴尬,但汪小敏看着我的眼神却始终带恨,估计是还对我那天的那个耳光耿耿于怀。 「有什么用呢,考得再好,也是烂命一条。」汪小敏从来就没怕过我,这倒让我觉得更有趣,要是因为当时胡同里的一个耳光她以后就能对我避而远之,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你命好,家里拿得起十万块的择校费,我怎么跟你比。」我一如既往的笑,不怒也不表露出任何情绪。 庞婷玉听出了我俩话语中的火药味,便连忙拉开汪小敏「我们俩还有事,先走了。」 「这次可一起走啊,谁也别丢下谁。」我暗戳戳的提醒汪小敏,那天庞婷玉丢下她先跑了的事。汪小敏很吃这一套,恨恨的看了庞婷玉一眼,甩开胳膊「走走走,你他妈就知道走。」 看着两个人走远的背影,我收起了唇边的笑容,目光冷冷。 就算是以后汪小敏为了当初的事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不会觉得自己过分,没经歷过我当时心情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铁门关上的一刻我有多恨她。 我转头看了一眼在学校外随风作响的我的名字,又看了看总榜上排名只占中等的汪小敏。 竟然会觉得有些欣慰。 的确,我命烂,没有投生在好人家,可怎么样呢,你不还是一样搞不垮我。 ---- 肖川连续好几天看不见人影,一个礼拜之后,在我打工的最后一天又突然神秘出现在我家楼下。一切恢復如常,又换上了那副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后桌,喝着他给我从家带的牛奶,对着他后背问「你爸的事,忙完了?」 「嗯。」他简单回答。 「我看你心情还不错。」 肖川笑了一下,语气里有故作的喜悦「他们俩搬到市中心那边去住了,这边的别墅留给我,三百多坪就我一个人,能不高兴吗。」 三百多坪就我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肖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天视频接通以后,他那张落寞的脸。十五六岁而已,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要一个人守着三百多坪的房子。 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肖川的腰上,然后直接环抱住,收紧手臂。 我想说啊,别怕孤单,也别怕一个人,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最起码还有个我陪着你,而且永远不会离开。 虽然心里想了这么多,但却一句都没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即便我不说,肖川也会隔着浅浅的风,把这些话悉数感受到。 灵魂相似的人总是在互相吸引,不顾一切的靠近。我和肖川像是两只在林中觅食的野兽,都被猎人布下的捕兽夹伤的鲜血淋漓。 最后走到一处跌入同一个陷阱,坐在深渊中相视一笑「好巧啊,你也掉进来啦。」 我身上就这么点温暖了,我想全都给你。 我想着,手上抱他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我跟我爸谈了个条件。」肖川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把头抬起「嗯?什么条件?」 「我老老实实参加婚礼不闹事,他送我去省实验。」 「那这生意你吃亏了。」 肖川不解「为什么?」 「就算你不谈条件,你爸能送你去读普通高中吗?」 我好像一语惊醒梦中人,肖川愤愤道「老狐狸,我又被绕进去了。」 我想着肖川气急败坏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肖川低头看了我的手一眼,打趣道「你现在,抱我抱得挺顺手啊,要不你就答应我做我女朋友算了。」 我把手松开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想得美,说好了要追的,这么两天就坚持不住了?」 肖川故作严肃正经「胡说!谁说我坚持不住了,我是怕你坚持不住想要得到我。」 「你不要脸这劲是随谁呢。」 肖川被我掐的痒痒,自行车在路上划出s形的弧线。我吓得尖叫,更紧的抱住他。 那一瞬间我以为,或许我一辈子都可以和肖川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 如果没有造化弄人四个字一说,该有多好。 第二十五章 肖川的家 开学之前的几天,我都和沐泽待在家。白天他在房间玩游戏,看书,到了饭点准时出来吃饭,晚饭过后坐在沙发两头一起看新闻联播。 虽然依旧很少有对话,但是两个人好像莫名默契了许多。比如我炒菜的时候他顺道过来取酸奶,我抬抬手他就知道要抽一张纸给我。 本来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因为有了沐泽,更像是一个家。 开学之前一天,我给肖川打电话的时候,听出他声音有些病恹恹的。我怎么问都不说实话,最后实在憋不住打了两个喷嚏,才不得不承认是昨天开着空调睡了一整晚。 我催促他去倒热水喝,他只是敷衍着说知道了。我问他家里有药吗,他也含煳其辞的说应该有吧。 我心里着急,想到了一个办法。 我把沐泽从屋子里拎出来拉到了菜市场,把平时比较拿手的菜都买了一遍,最后还绕到药店去拿了些退烧消炎的药,然后打着车直奔肖川他家小区门口。 肖川之前给我描述过他家的大致位置,别墅区这边的楼本来就不多,所以很好找。 到了门口之后我给肖川打了个电话,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他来开门。 肖川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 他刚一推开门,我便把两只手里的东西拎过头顶「噹噹!」 半秒之后挪开手,从两手中间去看肖川惊喜的表情。 他挂了电话刚要说什么,屋子里就传来一个女生的问询声「谁啊?」说完,孔馨莹竟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缓缓的放下手,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肖川便拉着我和沐泽进去。 孔馨莹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在电话里听学长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些感冒,就从家里拿了点感冒药送过来。」说完指了指餐桌上的药盒,我会意的笑了一下点点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那药送到了我就先走了,你们俩聊。」 「我要做饭呢,一起吃吧。」这话说出口怎么听怎么奇怪,好像我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一样。肖川没动静,我回头一看他正扒着塑胶袋看里面我都买了些什么。 孔馨莹推辞道「不了,我爸我妈还等着我,我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回的。」 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让,就由着她走了。 我闭口没提为什么孔馨莹也知道他生病的事,肖川粗心大意的也看不出我哪里不对劲。 我一把把袋子抢过来准备拿到厨房去洗,肖川追过来瓮声瓮气的问道「这些都是要给我做的吗?」 「不是,都是狗粮。」我没好气。 「哎?你咋骂人呢你?」他说完没管我,趿拉着脱鞋到里屋去打电话,应该是打给晚上来给他做饭的阿姨,说是今天不用过来了。 我顺着他离开的背影,这才看了一眼他家的装修,还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客厅的一个茶几比我和沐泽的床加起来还大。掉在客厅正上方的水晶吊灯,明明晃晃,没开都十分晃眼睛,好像是把商场大厅吊灯给拆下来挂在家里。 我摇摇头,拎着菜进厨房,路过沐泽的时候还不忘安抚一下。 「咱们今天在这吃,照顾一下病号,吃完再回家啊。」 沐泽转身往客厅走,幽幽的问了一句「男朋友?」 我当即拎着黄瓜冲出去「你别乱说啊。」 肖川明显听到了沐泽的话,从里屋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很客套的朝沐泽伸出手「以后可以叫姐夫了。」 我冷哼一声,知道肖川从沐泽那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果不其然,沐泽冷冷的看了肖川一眼,拿起遥控器自顾的看起电视来。肖川悻悻的收回手,踱步到厨房,压低了声音对我道「亲弟弟。」 「什么?」 「我说客厅那个,肯定是你亲弟弟没跑,不说话那劲太像了。」 我横了肖川一眼,没理他继续洗菜。肖川没走,就靠在冰箱旁边看着我。 彼时已经是傍晚,外面阳光还在,但是光线已经不如中午时那么强烈,柔柔的从窗外洒进来,留一些在我手上,留一下在肖川的脚边。空气中只能听到缓缓的流水声,和略微嘈杂的电视声。 我恍然觉得,这应该是家吧。一个家里是不是就应该像这样,即使没人说话,也不会觉得空洞和冰凉,单单是看着,单单是一个注视的眼神,都能让周身的空气暖起来。 突然,外面响起车喇叭的声音。我抬头,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进院里。肖川往前走了两步看出去,莫名其妙的嘟囔道「他们俩怎么回来了。」 「谁?」 「我爸和那个女的。」 我心里一惊,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只见岚姐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迈开腿优雅的从车里下来。肖英民关上自己这边的车门,就过去拉过她两个人一起从车里下来。 我看了看外面的岚姐,又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沐泽,想也没想就把西红柿一扔,朝着客厅跑过去。 我真是个猪脑子,只想着给肖川做晚饭,怎么就忘了岚姐这茬事呢。不过也像肖川纳闷的那样,这两个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诶?你跑什么啊?」肖川这边还不解的追着我问。 「我,我害羞,让你爸看见我一个大姑娘跑过来给你做饭像什么话。我先躲了,一会他们俩走了我再出来。」我嘴上说着,脚下却一点都没含煳,匆匆两步跑到客厅,拉起沐泽就往里屋躲。 「你管他干嘛啊,这现在是我的房子,谁来跟他有什么关系?」 肖川锲而不捨的跟在我后面说,我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原地乱窜「别说了,反正我就是不想被你爸看见,你房间在哪呢?」 肖川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最后还是按照我说的给我推开了一扇门,我想也没想就推着沐泽一起躲了进去。 几乎就在一瞬间,客厅的门铃响了。 肖川不紧不慢的趿拉着鞋去开门,我隔着一道房门却还是能听到肖英民讲话的声音。我看了沐泽一眼,目光快速的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了桌子上放着肖川一直用的魔音耳机,连忙拿过来插到自己的手机上,小声对沐泽道「我这有个特好的英语口语训练音频,借你听听。」 说完,便把声音调到最大,不由分手的扣在沐泽的耳朵上。 沐泽当即牴触的把耳机拿下来,我故作夸张的说「这段音频真的可好了,别的地方都下载不到。」 「震耳朵。」沐泽皱着眉头。 我象徵性的调低了两个音量键,又重新扣回去。沐泽还是想要摘,被我一个眼神瞪住,收回了手。我回报以笑容,把他摁在床上坐好,自己小心提防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肖英民好像是来和肖川交代明天开学的相关事宜,说是只能把他安排进c班之后,让他去了以后好好学习,不能像以前一样打架逃课什么都干。 省重点的确有按照成绩排班级的规矩,全校每个年组分为a.b.c.d.e.f五个班,每个班都是固定的五十人,小班制教学。之前我倒是想过尖子班难进,但是没想过难进到连肖英民都没办法。 肖川好像也是不懂这几个班的区别,漫不经心的道「明天去了再说吧,我看她在哪个班。」 他们好像走到了离我这边稍远一点的地方,说话的声音我听得不是太真切。我也无心去听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要沐泽和岚姐碰不上面,一切都好说。 我转身往回走了两步,坐在肖川的写字檯前,目光朝上扫了一眼,发现墙上用大头钉钉了好多张原子笔素描的画。 我背着书包走在林荫路上,我拿着板擦踮着脚擦黑板,我午睡时候的侧脸,我一个人坐在食堂吃饭的样子。 一张两张,整整一面墙上挂的都是我。我突然眼眶一热,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原来啊原来,在那么多我不曾发现的时刻,都被这样一个人,这么温柔的爱着。这种感觉应该就是甜蜜了吧,虽然没有烟花,但是心底深处却好像有什么炸开了一样,砰的一声。 后来我问过肖川,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肖川一开始也犹豫了许久,后来想了想说,应该是转学的第一天吧。 我当时心里还跟吃了糖一样甜,想着这应该就是一见钟情了吧。 谁知道肖川下一句说的却是,我就想这世界上怎么能有人窝囊成那样,让人欺负的话都不敢说。 我恨的牙根痒痒,愤愤问道「所以呢。」 「所以当时我就想,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我正沉浸在墙上的几张画里,门外却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我有一种他们在靠近的不祥预感。 最后只听岚姐问道「肖川你房间在哪?我帮你把你爸给你买的吉他送进去。」 肖川好像是忘了我在里面,随口回答「最里面的那个屋子。」 紧接而来的就是岚姐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二十六章 新班级 新同学 我想给肖川发个简讯提醒他一下,才想起来手机在沐泽那。我硬着头皮顶住房门,后腰上的门把手往下沉的时候,我心也跟着忽悠一下。 但是过了两秒,门外的岚姐突然停住动作,转而对肖川道「我就不进你房间了,给你放在门口了。」 我心跳如鼓,好像是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岚姐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远,我靠着门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大会外面的车声响起,肖英民带着岚姐走了。我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一直在后怕刚刚如果被岚姐发现了,那么尴尬的场面我要怎么化解才合适。 晚饭做了个宫保鸡丁和西红柿炒鸡蛋,沐泽吃习惯了,但肖川是第一次吃,十分给面子的满口称赞。 「你搬来和我一起住算了。」 肖川一句话说的我差点呛住,满脸通红的咳嗽「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是说给我做饭,想哪去了。」 吃饭完以后我和沐泽没有在肖川家继续逗留,第二天开学,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我叮嘱肖川要按时吃药之后,就带着沐泽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周就开着车在我家门口等我了。我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上车,果不其然的看到了肖川。 「会不有点太麻烦了。」我有些抱歉的看着老周。 老周笑笑「没什么,反正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小川上学放学,一脚油门的事。」 省实验离我家很远,搭公交车的话每天最起码要一个小时,虽说肖川家有车很方便,但我跟着一起坐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到了学校门口,我和肖川一起下车。 门口的告示栏上贴着红纸,是我们这一届入学的新生所分到的班级。我走到最前面看了一眼,a班,学号2,吴十五。 我顺带着看了一眼我上面的名字,曹司令,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全省第一了吧,成绩倒是对得起名字。 肖川也从我这边开始看,一直看到a班末尾也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不满的皱眉。我陪着他找了一圈,发现他被安排在了d班,估计肖英民也是尽力了,拿择校费进来的学生,基本都在f班。 我不出意料的,在f班名单上,看见葛婉婷,万峰,还有汪小敏等人。看到汪小敏三个字我心里就一阵的不舒服,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叶小白拉住了分数线,这次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开学第一天,学校故意营造了一种庆典般的氛围,操场的一周都被绑了彩色气球,随着我们入校,广播里也同时在放着音乐,整个校园里看起来热闹非常。 我看了看身边的肖川,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好像走进这里,我的人生就自此翻开了新的一页,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同。 我和肖川的教室都在第一教学楼,只不过我在一楼,他在二楼。 进去教室之后,发现黑板上贴着一张座位表。在我记忆中,似乎刚刚在榜上排名前几的学生都在正对着黑板最靠前的位置。虽然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但却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 这好像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集体,不似一中。这里没人在乎你的经歷,没人在乎你的家室,最后在成绩单上呈现出的那个数字,就是这里对你评判位置的唯一标准。 我按照上面所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过去。两边已经坐好了人,左边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看起来略显瘦弱,皮肤很白,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少见阳光的白。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放在桌子上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去做手模可能都不为过。 右面坐着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女生,很简单的在后脑紧紧的扎了个马尾,倔强的碎发都被她用黑色发箍拢住,髮型一丝不苟。额头很亮很宽,但是眉头是始终紧锁,一脸的国雠家恨。我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却并没看见叶小白的身影。 我也不好四下张望,简单的扫了一眼身边的这两个人就规矩的做好,等老师进来。 今天不上课,只是发个书本,老师来交代一下军训的各种事宜。即便如此,屋子里还是没有一个人讲话,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半晌之后,老师推门进来。我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中考的时候监考我的那个男老师!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第一排的我,惊讶的指了我一下,表情欣慰。 他走过来把手里的点名簿放到桌子上,简单的自我介绍道「各位学霸们好,我姓李,叫李昂,你们私底下可以叫我小李子,听不到我是不会生气的。」 底下同学闹笑。 「说句实话呢,我当初上学的时候成绩肯定不如你们在坐的各位好,才疏学浅,往后三年大家就多多担待了。别的本人保证不了,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就是了。」 李老师看样子也就大学刚毕业,本身就还像是个大男生,所以说起话来跟我们并没什么距离感。三言两语,舒服妥帖,博得底下的学生一片叫好。 点名之后,我算是认识了我们班大部分的学生,左边的这个男生就是全省第一曹司令,右边的那个是中考成绩和我只差0.5分的唐胜男。 身边的人好像都不是同学,而是一个个虎视眈眈的捕猎者。等待着前面前面掉队的羚羊,然后一扑而上,分食个干干净净。 李老师把书本发到我们手中,然后嘱咐明天早上八点道学校门口集合,我们出发前往39军的部队院里,进行为期十天的军训。因为吃住都要在部队解决,所以个人生活用品一律不需要准备。 我捧着书本往出走,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几天沐泽要怎么办。 这时候却正好撞见叶小白从d班的教室里走出来,旁边还有那个叫东东的男生。 「叶小白?你怎么没去报导啊?」 叶小白看到我,当即反应时欣喜,但想起了旁边的男生就收回了表情一脸神神秘秘的拉过我小声道「我跟我爸说我不想进a班,学习压力太大了。」 我瞄了一眼那个男生「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吧?」 叶小白一脸娇羞的锤了一下我的胸口「就你话多。」 我点了一下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你啊,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也是谈了恋爱的人你应该懂啦。」 我一脸正色「胡说什么,我可没有。」 「啊对对对,你没有,你们家肖大帅哥多有耐心啊,陪你在这暧昧,换我早就急死了。」叶小白这话倒是不假,就她这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喜欢谁恨不得四条腿全都粘到人家身上去。 「不跟你说了,我一会要去和我们家东东看电影去。」 叶小白一脸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生模样,让人觉得不免好笑。 「去吧去吧。」我嫌弃的摆摆手道。 晚上我回家,和沐泽说了一下我过段日子军训的事,沐泽倒是一点都没当回事,淡淡的问我所以呢。 「所以你怎么办啊,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 沐泽吃饭的手顿了一下,随后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 「你才十几,怎么就不是小孩了。」 「那你呢。」他眼皮都没抬,淡淡的一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似乎从来都没人把我当过孩子,梅姑把我当累赘,吴左把我当员工,这么多年的确没人考虑过我也是个孩子。 久而久之的,连我自己也不那么认为了。 「我是你姐姐啊。」我把饭送到嘴里,对沐泽说。 沐泽抬头看了我一会,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微微闪过,半晌之后道「饿了我会叫外卖,天黑也会锁门,开学以后就住校。」 显然他把自己安排的很好,似乎做好了身边所有人随时都会离开他的准备。 「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我们俩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第二天一大早,实验门口就站满了学生。老师拿着小喇叭在整队,只有李昂叉着手不紧不慢的站在队首。 「曹司令!吴十五!曹司令!吴十五!」我和那男生面面相觑,莫名其妙的被他喊了出去。 他一手搭着我们一个的肩膀跟同学们介绍「这两个以后就是我们班的班长了,理由很简单,成绩好。下次考试之后,依旧是第一名和第二名做班长,所以大家都有机会。」 简单明了的选拔方式,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曹司令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我虽说从小到大成绩都好,但是却没做过班级干部。一是不喜欢把自己放到众人瞩目的位置,二是觉得自己没有领导其他人的能力。 所以李昂说完,我第一反应就是推辞。 「李老师我觉得…;…;」 他多半是看出了我要说什么,打断我的话「你觉得天气挺不错的是吧。」 说完笑着低下头靠过来,对我耳语「别想着自己不行,我看好你。」 他一个坚定的眼神给了我许多的力量,我虽然心里还是有顾忌,但也没继续推辞,应承下来嗯了一声。 他笑笑吹着口哨对后面的同学道「a班的向我看齐,左转第一辆校车,出发!」 第二十七章 军训闹绯闻 我们跟随着李昂的指挥,像被赶羊一样赶上了校车。 晃晃悠悠的坐到了离市中心很远的郊区39军,刚一进部队院里,车上的男生就被院里的坦克和走的整整齐齐的方列吸引住目光。 下车之后来接我们的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教官,不夸张的说,如果换上校服,几乎可以说是我们的同龄人。 只不过气质看起来有区别于这些温室里长大的花朵,眼神刚毅,身姿挺拔,从帽檐到鞋尖,擦得都光可鑑人。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军装下的身材精瘦又充满力量。 待我们洋洋洒洒站好之后,他中气十足的介绍「欢迎同学们的到来,我是你们这次军训的教官,姓李,叫李航。」 我们听的错乱,班主任倒是很主动的去握教官的手「巧了巧了,我也叫李昂。」 教官不为所动,依旧正视着前方「航,航海的航。」 班主任尴尬的收回手「啊,我这是昂,昂首的昂。」 教官简单的整理了一下队列,让我们男生女生分开站,带着我们去了后面的宿舍楼。 我和开学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唐胜男分到了一个寝室,同寝的还有班上的另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看起来就是标准乖乖女的何佳。 一个寝室有四个床位,我正纳闷另一个住谁的时候,转头就在门口看见了李雪。 没记错的话,李雪被分在了b班,估计是寝室正好分出了单数,所以就把她安排到了我们班。 令我以外的是,李雪在看见我的时候,竟然很主动的打了个招唿。 我意识到她这是示好,也没故作高冷,友好的回应。 唐胜男有点男生性格,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何佳一看就是温室里长大的小花,但是并没什么公主病,只是有些略微强迫症。比如毛巾一定会叠三层之后再挂起来,晚上脱鞋之后一定会把鞋尖对着床尾。 早上晨练之前,叠被也是最仔细认真的一个,只不过动作慢吞吞,每次都被女教官点名批评,有一次还被说的抹眼泪。 李雪好像一改之前在初中时候的脾气,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说起话来也温温和和,包括对我。我不知道她突然转性是因为什么,但于我而言少了个敌人总不是坏事。 转眼军训过去了三天,我们也慢慢的适应了部队的生活。 我和肖川平时基本见不到,军训时候被抓到男生女生走的太近是要被处分的,所以电话联繫也很少,只能在每天去吃饭的时候,匆匆在食堂见一面。 那天操场上,我们正在练习正步走,突然被旁边班级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目光。我悄悄的撇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正吊儿郎当的站在队伍里跟教官顶嘴。 我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肖川。 教官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肖川让他滚出来。 肖川不紧不慢「报告,姿势太难,要不教官先示范一下?」 d班的同学全都因为肖川的一句话而憋着乐,我之前就听过他吐槽,说是这个教官心术不正,指导女生动作的时候总毛手毛脚,女生们都敢怒不敢言。 那矮个子的教官指着肖川的鼻子「你,你叫什么!」 「报告,肖川。」他一口一个报告,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一点认真。 教官气急了就要伸手去拉他的衣服领子,我知道肖川的脾气急,要是动起手来肯定不会考虑后果。我下意识的身子一动,就被李教官呵斥道「军姿要站稳,不要望来望去,你那么爱看我送你到隔壁班去看好不好啊!」 我羞臊的低下头,但眼神还是不住的往肖川那边瞟。 d班的班主任远处看到肖川和教官发生了口角,连忙上前去说和。不知道小声在教官耳边嘀咕了什么,那个小个子的情绪更激动了一些。 「厅长怎么了?天王老子的儿子来到部队也得听从管教!」说完指着肖川的鼻尖「小子!你爹没教你今天我好好教你!」 我心里暗叫不好,这矮子说什么不好偏要提肖川他爸。肖川叉着腰舔了一下下嘴唇,说着就把外面墨绿色的迷彩服脱掉狠狠摔在地上,轮着胳膊就要冲过去打。 旁边的几个班级全都顾不上站军姿,看热闹一样瞧过去。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心生一计,小声对旁边的唐胜男说「一会我倒了,你就大声喊我名字。」 说完我没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两眼一闭就朝旁边躺下。第一次装晕没有经验,忘了要先保护住后脑勺。脑袋咣当一声撞在地上,差点没把我真撞昏。 唐胜男连忙过来摇我「你怎么了?诶你醒醒?」 我怕教官看出端倪,嘴唇不敢有大的开合,咬着牙说「喊我名字。」 唐胜男刚要叫,然后又低头问我「你叫什么来着?」 我当时差点气的脑梗死过去,那边肖川被几个人拉住,场面乱闹闹的控制不住。李昂从人群外面跑进来,胳膊垫在我脖子后面「吴十五!吴十五!」 我依稀听着d班那边吵闹声莫名消失,不一会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人。我微微睁开眼,发现真是肖川,看来我这招奏效了。 肖川二话没说就把我从李老师的手里抱过来,站起来问医务室在哪? 李昂指了一下操场的另一边「那边有医务车。」 肖川话也没讲,就急匆匆的抱着我往李昂手指的方向跑过去。身后的同学小声议论着我们俩,我虽然听不见具体内容,但是猜也能猜到。 不过闲言碎语的,总比让肖川在军训的时候就被记大过的好。如果今天他和教官打起来了,学校追究起来,肖川被开除学籍都是说不好的事。毕竟是走后门进来的,这种拖学校升学率的学生,自然是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我估计着离开了人群,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肖川因为暴晒而红彤彤的脸,下巴上还滑下了汗珠。 「慢点跑,我没事。」我小声说。 肖川低头看了我一眼,纳闷的问「你好了?」 「我装的。」 肖川很容易就理解了我话里的意思,作势就要把我扔下。 「别别别,后面大家都看着呢,你现在把我扔下算怎么回事。」 「你想吓死老子啊,我还以为你和上次一样又是营养不良休克了。」肖川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责怪,脚上的速度终于放慢了一些。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和那矮子打起来了被开除了怎么办。」 肖川笑「我们都管他叫柿子。」 「怎么的呢?」 「扁扁的。」 我没憋住,一下笑出了声。肖川抱着我的往上颠了颠,我这才注意到他一只手托着我的腿,一只手从我腋下绕到了胸前。 我脸刷的一下涨红起来,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开他。肖川用我说过的话来威胁我「后面大家可都看着呢,你要是掉下去可怪不得我啊。」 「你,你流氓。」 「天地良心,我当时可是因为着急,我还能可以找准位置放在这啊。」 我说不过他,只好认命的一直被他抱到医疗车上。 「又中暑一个?」医疗车上的护士见怪不怪,随手开了一瓶吊瓶给我挂上,针头扎进来的时候给我疼的龇牙咧嘴。她扎完又出去树荫下面乘凉和女老师聊天,肖川偷偷摸摸的钻进车里,坐在我旁边。 「你不回去军训啊。」 「我在这陪你坐一会。」他离我坐得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丝毫没有刚刚脱了衣服就要和人打的架势。 我故意逗他,问道「你说人为什么大家的时候,都要脱衣服啊?」 肖川讲了一个很老套的梗「可能脱裤子的话,看起来会怪怪的。」 段子已经老套到有些新奇,我俩对视了一会,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医疗车后厢,两边都开着窗户,穿堂风一吹,十分凉爽。 我们俩笑过之后突然安静,谁都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车厢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咳嗽声,我尴尬的和肖川保持了距离向外看去,原来是管我们女生寝室的女教官,王洁。 她对我们军训期间男生和女生交往过密这事很敏感,之前就有一个女生半夜在厕所给男朋友打电话被她抓到,凌晨三点愣是让人绕着操场跑了五圈。 我另一只手紧张的抓住了军训服的衣角,她冷冷的问「你们俩是哪班的。」 「我,我是…;…;」 「d班的,同学中暑了。」 「那你在这干嘛呢?」王洁没有好气,斜着眼睛道。 「我在这偷懒呢。」肖川的这个藉口还真是别致到让人信服。 「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王洁摆摆手让肖川归队,肖川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示意他先走。 肖川走了之后王洁看了一眼打着吊瓶的我,话里有话的说了一句「女生要自重。」一句话说的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吊瓶打完了之后,我归队的时候看见王洁正在李昂的耳边说着什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低着头走进队伍里。 第二十八章 汪小敏的追求者 果不其然,晚上吃完晚饭,李昂就把我叫到操场上去,旁敲侧击的问我和肖川的关系。 我低着头如实回答「我们两个是初中同学,又是同桌。」 李昂语气温柔,也并没有指责我的意思。 「我其实是不反对男生女生交往的,别说是普通朋友,就算是谈恋爱也没什么。年轻人,就该有个年轻的样子,缩手缩脚的算什么。」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他说完,靠近我小声耳语「只是得躲着点那个王洁,事太多了,动不动就来跟我告状,我一听她说话一个头两个大。」 李昂的语气,听得我不由得笑了一下。 其实自从在班级讲台上看见他的第一眼,他指着我欣喜的那个眼神之后,我总觉得和他之间就少了很多师生的距离感,反倒好像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 他一直都没问过我那天都经歷了什么,我也没再主动和他说过谢谢,只是对于这个人,我的确是一辈子都心怀感激。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和肖川之间的绯闻没有传出来,倒是我和李老师走的过近这事被大家说的跟真事一样。 据说是有人那天在操场上看见李老师摸我的头髮,但经过我的回忆我俩始终站着的距离都足有一米,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但是众口铄金,大家往往都会选择听自己想要听到的事,而故意忽略真相到底如何。 好在我们寝室的几个人都选择相信我,就连李雪也都意外的没有冷嘲热讽。 「奇了怪了,根本就是信口雌黄的事怎么就有那么多傻子信。」午休的时候,唐胜男一边刷鞋一边嘟囔。 「会不会是有谁看错了呀。」何佳抱着娃娃坐在床上小声小气的问。 「应该不会的。」我对于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早就已经习惯了,这叫什么来着? 哦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雪倒是懂得,躺在上面翻着书说「没准和以前一样,有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说完之后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哪里不对,连忙否认道「跟我没有关系啊。」 我摇摇头,懒得理会。只是想着这件事会不会给李老师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和女学生走得过近,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不过好在军训结束之后,这段莫须有的传闻也就随之淡去了。 大家的焦点被一个怀了教官孩子的女生吸引,整天议论来议论去的,都是那妹子之前在部队的时候和教官的那点事。 我暗自感嘆道,人还真是不分学习好和学习坏,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是传播八卦的土壤。我倒是见过那女生一次,看起来长得不太起眼,要不是因为这事,估计也是上三年学都未必能被别人记住名字的角色。 后来听说这女生退了学,教官也被部队开除了,至于两个人最后有没有走到一起就不得而知了。八卦的力量,也只够维持到这女生退学。 军训结束之后,我们正式步入了高中的学习生活。还算是按部就班,毕竟我初三那一年的学习状态就已经足够紧张,所以一时还算适应。 第一次月考之前,我们一直都坐在开学第一天老师安排的座位。我本来以为曹司令是那种每天都只知道抱着书本读的书呆子,却没想到他真的就只是在课堂上听课,课间打球睡觉一样都不耽误。 唐胜男的学习劲头则比我还要足,中午吃饭基本都是跑着去食堂再跑着回来。 因为军训时候住在一起的缘故,何佳,我和唐胜男算是班里关系比较好的三个人。何佳下课之后端着旺仔牛奶过来坐,看见唐胜男还在做捲纸,咧着嘴问「胜男你不噁心吗?」 唐胜男头也没抬,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嘘了一声,示意何佳别打扰她。何佳叼着吸管,把下巴放在我桌子上「十五,我想住校了。」 我把上节课用过的书本收好,把下一课的书拿出来「怎么的呢,在家有人照顾不是挺好的。」 「其实我还是觉得我们军训那会最好,虽然要自己洗衣服收拾屋子,可是有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觉,现在在家里,总感觉自己还没断奶。」 可能人都有这么个时间段,总想证明自己是大人,总想证明自己足够成熟。可往往这种想法越强烈的人,也能证明被保护的太好。 拿我来举例子,我就从来不会想着要去做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的成熟,因为单是把我摆在这,就是一个活生生被生活锻造的千锤百鍊的例子。 唐胜男是一直就住校的,我想着或许住校了之后会节省很多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也不用经常麻烦老周。 「那你回家和你妈商量一下,如果她同意的话,等我弟开学了,咱们一起住。」 何佳把奶往桌子上一放「真的吗,那太好了!」 溅出来的奶蹦到了唐胜男的脸上,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擦掉,继续专心致志的做题。我和何佳两个人正笑着,我侧头在班级门口却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汪小敏。 我当即坐直了警惕的看着她,没想到她的目光却越过我直接看向了我身边的曹司令。她站在门口甜甜的喊了一声「能找一下你们班曹司令吗?」 何佳不明情况,看着汪小敏感嘆道「哇,漂亮诶。」 汪小敏见何佳呆呆愣愣的,又重复了一遍「同学帮我叫一下曹司令好吗?」 何佳这才反应过来,推了推曹司令的胳膊「阿司有人找。」 曹司令从游戏机里抬起头,看着汪小敏一脸不认识的推了推眼镜,最后朝着门口走出去。 汪小敏换上了那副标准的人畜无害的表情,看得我都快被蒙蔽了。 汪小敏是属于典型的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却长了一个很尖的下巴,看起来娇憨还带着点妩媚。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在向上挑,勾魂夺魄的。 曹司令木讷的从她手中接了一个信封,转身回到座位上打开。 我心里暗自纳闷,汪小敏怎么这么快就放弃肖川,把目光转移到学霸类型的身上了? 曹司令打开之后只看了两行,然后跟烫手了一样把信扔出去。何佳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这是,这信纸带电?」 「阿司,或许你还不认识我,但我却注意你很久了。开学的第一天,我就被你的名字吸引,好奇是什么样的男生…;…;」 我听着汪小敏的陈词滥调,好像是无数小说电视剧里出现过的烂俗桥段,听过之后就觉得肉麻的起鸡皮疙瘩。 「情书啊这是。」何佳大惊小怪。 「快别念了,吓人。」曹司令给出了这么个不着村不着店的回覆。 「吓人?这算是怎么个说法啊…;…;」何佳说完和我面面相觑。 那会刚刚接触曹司令,对这个人不了解。但是相处的时间稍久一点就会发现这个人其实看着像个高中生,其实心理年龄也就是十岁左右的小孩。 沉迷于电子竞技和各种球类运动,也超爱漫威,这是我从他校服里面内搭的卫衣上看出来。不管什么颜色的衣服,上面肯定都能看见一个熟悉的漫威角色。 美国队长,钢铁侠,蜘蛛侠,黑寡妇…;…; 当然了,十岁左右的男孩可能对世界上任何他好奇的东西感兴趣,却唯独不会对异性产生兴趣,所以汪小敏的精心告白,再一次落空。 我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汪小敏当初对肖川根本就没什么执念,只不过我的出现,让她找到了很好的一个发泄口。 在肖川身上体会到的挫败,通通转化成对我的恨。 不是因为当时我是肖川身边的人,而是因为肖川身边竟然有我这样的人,连我都比不过,这让她感觉很屈辱。 不过虽然没有和曹司令在一起,但是汪小敏那天额出现却吸引了班上一个叫金少卿的男生的注意。 据说这男生家里是暴发户,爸爸是开煤矿的,这两年赚了不少钱,班上的同学都叫他金少。 这人的性格我不太了解,但但从他提起穷人时候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就觉得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不过他配汪小敏,倒真是天生一对。 汪小敏很快就在省实验也变得众所周知,不过她手腕高的是明明和金少卿谈着恋爱,却能让学校许多的追求者误以为她的单身。 于是老套的剧情上演,为得美人心,男生们打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辞。只是最后金少卿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说我和汪小敏在初中的时候就是冤家死对头,所以在班级里,就把矛头又对准了我。 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把他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但是有一次我回班级的时候,竟然在书桌里看见了一条死耗子。 耗子身上的血污粘的我作业本到处都是,我刚一伸手进去,拿出来的时候被吓得惊声尖叫。 金少卿和几个男生在后面放肆的笑,好像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喜悦。 我回头看着那几个人,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只死耗子,拎着走过去。 第二十九章 初吻 金少卿这边还笑得开怀,旁边的男生推着他胳膊提醒「金少,过来了过来了。」 金少卿看着我的眼神并没打憷,只是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我。 我也没恼,举着耗子笑着问「你们认识它吗?」 「有人跟耗子认亲戚的吗,不认识,快拿走。」 看金少卿的样子,可见这耗子不会是他亲手抓的。虽说能装作淡定,但是眼底的恐惧始终都是藏不住的。 我对这种东西见怪不怪,小女生的娇嗔和害怕在我这几乎都是零。我拎着耗子的尾巴在他面前转圈,脸上淡然的表情看得他咽了一下口水。 「那我可能猜错了,刚听你们在笑,我以为是你们放进去的。」 金少卿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直接骂道「神经病。」 我把耗子拎起到他面前「下次别放这种东西,放蛇我可能会更怕一点。」说完两手一松,把耗子直接扔到他桌子上,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座位。 「喂!吴十五!你把这东西给我拿走!」金少卿朝我嚷嚷,呵斥身边的几个男生「快点,你们谁搞来的谁给我拿走。」 我坐回到位置上,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想着,金少卿这样的脓包,汪小敏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太久。 眼看着明天就是开学之后的第一次月考,大家都像借用这个机会来重新奠定一下在这个班级的位置。因为不是期中期末考,所以不涉及到调换班级的问题。 金少卿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被分在a班的学生,恶作剧归恶作剧,总归有个限度。 晚上放学肖川给我发了一条简讯,说是晚上有事就不和我一起回家了。肖川想说的事就算不问到了他有时间的时候也会悉数讲给我听,但他不想说的事问也没用。所以我也就没回復,看过手机就放进了口袋。 没想到的是出了门口竟然看见老周在车下等我,见我出去径直打开了车门。我走过去礼貌道谢,说是肖川今天有事,我就不和他一起走了。 老周笑笑「小川提前知会了,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 老周把车门打到最大「上吧,万一没把你安全送回去,小川又要跟我撅嘴赌气了。」 我想了一下肖川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为了不让老周为难,还是摘下书包坐了进去。 走到一中附近的时候老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看着后视镜对我道「我拐到那边超市去买包烟,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啊。」 我点头说好,老周绕过一条街,停在了超市门口。 我闲来无事,把mp3从书包里拿出来,解开缠在上面的耳机线准备听会英语听力。抬头这一眼却正好看见对面的胡同里好像有人在斗殴。 我向来对这种事都毫无关心,拳头没落到身上,疼也疼不到自己。 可就在我低头之间,却正好看见葛良的身影在胡同口徘徊。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觉得肖川好像也在。 我鬼使神差的推开车门下去,隔着一条街看向胡同里面。 这条路人烟稀少,来往的车辆不多,所以虽然那一帮人都堵在胡同里,但是很少有人能发现。 我看着一个挺拔的背影对着我,好像伸着手朝胡同里的人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个娇小的女生,靠在他肩膀上不停啜泣。 胡同里不知道两方交涉了什么,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但是明显堵在外面的这一伙人,人数更多,战斗力更占优势。 短短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里面的人就被打退。 这个时候男生侧过身子对旁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女生也回过头一下扑在男生的怀里。 我这才看清那两个人的脸。 肖川和孔馨莹。 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上前打个招唿?还是匆匆逃离…;…; 就在这时,老周一边拆着烟一边从超市里面出来,看见我下车喊了我一声「十五,走了。」 对面的葛良听见动静朝我这看了一眼,连忙叫了肖川一声。 肖川隔着街看见我,回手推开了身上的孔馨莹。我别开眼神,低着头快步朝老周开好的车门走进去。心里五味杂陈,好像有什么被打翻了一样。 老周察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扳了扳后视镜问我「怎么了?」 我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连忙道「没什么,周叔,咱们快走吧。」 我怕肖川追过来,我怕我张口就是酸熘熘的话,我怕我挑不出一个得体的表情来回应他。 老周莫名其妙,但还是发动了车子。我从后视镜看到肖川翻过街边的护栏,但还是没追上先走一步的汽车。 我正过身子,把耳机紧紧的塞进耳朵,好像这样就能把胡思乱想的脑子也塞住一样。我不停的回想着孔馨莹抱住肖川的画面,每一遍都好像是在不留情面的虐待自己。 可是心酸之后回过头来又想想,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立场呢,女朋友?不算吧。那人家想抱谁都是人家的事,犯不着我来吃醋。 转过眼老周把我送到家楼下,我道了谢之后顺便说「对了周叔,考完试之后我就住校了,每天让你接送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老周摆摆手说「这有啥,都说了一脚油门的事,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太客气。」 「住校的话每天还可以多睡一会,不用起那么早,我家里又没人,方便一些。」 老周可能也是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也就没推辞,最后只告诉我如果月末要回家记得给他打电话。 我点头道了谢之后,提了提书包转身走进楼道,刚走到楼梯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狠命的拉住手腕。 我刚要叫救命,那人身子靠过来一把捂住我的嘴。黑暗中我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是隐约的轮廓和熟悉的喘息声都能让我分辨,来人是肖川。 意识到我镇静下来之后,肖川缓缓放开手「我刚喊你你没听见啊,跑的跟什么似得。」 没想到他上来第一句话不是解释,而是反过头来责怪我。我心里更是说不上来的闷气,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我当然是敌不过肖川的力气,他反手再一扣就又把我摁在墙上。 「你要干什么?」我怕惊动了两边楼道里的住户,尽量压低了声音问。 「孔馨莹给我打电话说有小混混在校门口堵她,喊我救命。怎么也帮过我俩的忙,我总不能不管吧。」 「我也没说什么啊?」 「你要是生气她最后抱我那一下,那你也抱,我让你抱一宿。」 我被肖川气的火都顶到了天灵盖,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我不想跟你说话,走开!。」 肖川和我撕扯,额头全是渗出的汗珠「你怎么不听人解释呢,倔的跟驴一样。」 「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爱抱谁抱谁。」我两只手拼命的从肖川的桎梏里往出挣扎,也顾不上手腕被他抓的生疼。 肖川眼看着就要抓不住我,干脆松开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低头把自己的嘴唇印了下来。 唇瓣上柔软的触感让我瞪大了眼睛,肖川因为剧烈奔跑过后的喘息还未平復,胸膛起伏不定。他把我死死的抵在墙上,一只手固定着我的下巴,生疏的在我唇上肆虐反覆游走,顺带着牙齿的轻咬。 我意识到他在干什么之后,开始更加大动作的挣扎。但是两个人的唇齿交融,难免剐蹭。肖川的动作也并不熟练,一不小心就被我咬破了嘴唇,血的味道在我们两个的嘴里蔓延开。 他动作微微迟滞,我藉机一把推开他,喘着粗气缩在墙角。 肖川见我唇上带血,紧张的捧起我的脸「我弄伤你了?」 我委屈的一下子流下泪,手背胡乱的擦了擦嘴,哭着跑上楼。肖川刚想要上来追问,沐泽就咔哒一声的推开门。 我也顾不上他的目光,低着头钻进屋子,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委屈和愤怒的情绪一起袭来,我抱着枕头便开始哭。肖川的声音明明就是已经跟着进了屋,但是却打不开我的房门。 沐泽声音不疾不徐的问「你弄的?」 肖川嗯了一声之后,我就只听得外面传来一记闷响,好像是拳肉击打的声音。 「臭小子!你敢打我?」肖川的声音响起,吓得我不敢再哭,连忙开门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沐泽和肖川已经在我房间门口打成了一团,肖川嘴角挂彩,好像是刚才那一下没有防备吃了亏。沐泽眼神带着怒气,我看了都觉得不寒而慄,连忙拦住他。 沐泽回头看了一眼我,目光注视着我流血的嘴角,咬着牙又超肖川抡起了拳头「你敢打我姐?」 看样子沐泽多半是以为我被肖川打到嘴角流血,我连忙两手一起上,抱住沐泽的胳膊解释。 「沐泽,他没打我!」 沐泽疑惑的回过头看着我「你都这样了话说他没打你?」 「他真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弄得?」 沐泽问了一个简单,却又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第三十章 告白的条件 我支支吾吾,沐泽一直等着我说下文。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胡编乱造「我上楼,他不小心绊了我一脚,我咬到了舌头,就这么简单。」我说完不时的打量着沐泽的眼神,他明显不信。 肖川这时候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脸,发现血止不住「诶?不对啊,流血的是我。」 还没等我开口,这时候门却突然咔哒一声被推开。 岚姐在看见我们的一瞬间,僵直了后背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裙,纱看起来就很有质感,其间穿插的蕾丝,衬托得她更显雍容华贵。 短短不过几天而已,岚姐就从当初一身廉价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看来肖英民当真对她不错。 「岚,岚姐,你怎么回来了…;…;」我站着没动,看着她问。 肖川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和岚姐对视后的一瞬间拧起了眉头。半晌过罢,又转过头来一脸不解的看着我。 岚姐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我回来取个东西,拿了就走。」说完往里走了走,略带尴尬的和肖川打招唿「阿姨都不知道你们两个认识。」 肖川看着我,语气不快「我也是。」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反观沐泽,还是一脸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是还没猜出岚姐就是肖川的后妈,还是真的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目光一直看着我嘴角的血。 「十五,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去房里把柜子最顶层的那个袋子拿出来。」可能是为表生疏和划清距离,岚姐并没有自己进去,而是吩咐我道。 我脑子里乱闹闹的,只想着要怎么跟肖川解释眼前的情况,两脚跟灌了铅一样往屋子里走。 岚姐在外面跟沐泽说着什么,我走到吴左和岚姐之前住的屋子里,拉开了她说的柜子。 我踩在床上,摸到了最顶层的口袋。可不料因为够的吃力,这一下子就把口袋全拖出来,直接掉在地上。 袋子里装的都是各种纸,a4纸也有,报纸也有。 我从床上跳下来,蹲在地上慢慢拾起。报纸都被剪成了一小块一小块,从背面看不是连贯的内容,我顺手翻过去,却被报纸上的报导吸住眼球。 是一场火灾的相关报导,其中最让我瞩目的一行,写的则是「经相关人士透露,此次火灾源于歹徒团伙恶意报復,受害人为当年警官妻子,具体内容还在调查中。」 我心里一惊,对这个故事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歹徒报復…;…;警官妻子…;…; 这难道不是肖川家里当年出的那场意外? 岚姐来拿这个说明了什么?肖英民这些年一直保留着这些资料?可为什么这东西会放在吴左和岚姐的房间里?这根本不合理啊。 我隐约看见口袋里还露出了一些a4纸的边缘,颜色洁白,看起来应该是最近才列印出来的。我正想伸手抽出来的时候,岚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十五!好了吗?」 我手忙脚乱的把纸塞进袋子里,抱出去递给岚姐。岚姐接过东西,并没和我们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 沐泽冷冷的回到自己房间,不再管我和肖川的事。 「你们刚才都说什么了?」我忘了刚刚和肖川两个人的矛盾,所有的情绪都被岚姐的出现打断。 肖川表情不悦,语气略带质问「你早就知道我后妈是她?」 其实我可以否认,我完全可以撒谎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岚姐还有肖川同框出现过,但是我不想这么做。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肖川的声音越来越严肃。 「一开始就知道。」 肖川屏息了许久,长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还真是坦诚的让我说不出话。」 「肖川,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对不起,我…;…;」 肖川伸过手,稍微用力擦掉我嘴角的血,罢了还点了我脑门一下「对不起是你的口头禅吗?」 我偷偷抬眼看他,他两只手插进口袋朝客厅走过去,把自己丢在沙发上,整个人慢慢陷进去,神态也渐渐迷离。 最后语气低沉的道「这种事你说和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插我家里抢走我爸的是她,我还不会幼稚到怪在你头上。」 肖川三言两语,说的现实又让人心疼。 对于肖英民,肖川一直都是怨恨加上无奈的吧。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这是一句让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听着都觉得无力的话。 我慢慢靠近,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小声劝慰道「其实,你要不要试着理解一下你爸爸。」 肖川扶着额发呆,没说话。 「人走了就是走了,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就算要恨,可恨的也是那个小偷。你总陷入这种情绪里,你和你爸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我的三言两语并没有打动肖川,父子之间长达十来年的隔阂,肯定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消融。肖川侧过头看了我一会,伸开长臂搭在沙发上,示意我靠过去。 我瞄了一眼沐泽的房间,不好意思的往后缩了一下。 肖川见我想跑,直接伸过手把我拉过去,紧紧的圈在怀里。 下巴顶着我的头顶,我的耳朵也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慵懒,还带着一点疲惫的味道。 「我以前是真挺恨他的,可是后来我过生日那天,没有一个人记得,只有他在晚上给我发了条简讯,那时候我才忽然意识到,我也只剩这么一个亲人了。我起初打架,闹事,都是为了他能注意我一下。可是后来他视而不见了。开始和我做生意,谈条件,但凡有事一律用钱解决。现在他再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呵呵,也可能还会有个儿子,到时候我可能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肖川抱着我,好像抱着一叶浮萍。我们两个像是海面上颠簸的小船,被风浪吹离了港口,找不到依靠。 孤家寡人,这个词或许用来形容我更为贴切。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和吴左之间尴尬又疏离的关系。这种明明有血缘的亲人,却客套的像是超市偶遇的邻居。 晚上肖川走了之后,我照例又给沐泽做了晚饭,吃到半路忽然想起沐泽明天开学,要开始住校,便嘱咐了两句开学要注意的事。 第二天第一次月考,考完试之后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搬到了学校宿舍去住。唐胜男一开始就在宿舍里,同寝室的还有一个f班的女生,叫孟瑶的。另一个床位空着,估计是留给何佳的。 孟瑶也是拿了择校费进的实验,家里条件比较好,有点公主病,平时喜欢研究各种口红的色号和妆容。 唐胜男简直就是恨不得活在数学公式里的人,我又不是会主动和人搭话的人,所以三个人的寝室安静异常,基本没有交流。孟瑶闲来无事就去楼下和f班的女生聊天,到了睡觉的时间再回来。 那天我正在床上看歷史书,忽然被楼下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走到窗边看一眼,原来是有人在楼下摆蜡烛表白。 「胜男快来看,有人表白。」我回头招唿。 「我不看,有那时间不如上个厕所。」 我耸肩,自顾的趴在窗台往下看。我们寝室住在三楼,所以视野还算好,该听的都能听见,该看的也都一眼不落。 我在人群里搜索了一圈,总算看出了哪个是准备表白的男生。手里拿着一把粉色的玫瑰,换下了校服站在一边,竟然是金少卿。 不出我所料的,两分钟之后汪小敏穿着靓丽的下了楼。我太了解她的心思,就算今天不打算答应金少卿,她也要借着这次表白来表明一下自己的校花位置。 「小敏,和我在一起吧,我会一直对你好的。」金少卿老套的开场白,加上女主角是汪小敏更让我觉得索然无味。 转身正想走的时候,汪小敏突然说「如果你能上楼给她一个耳光,我现在就答应你。」她话音一落,转身指着三楼的我。 底下围观的同学全都顺着她的手看向我,闲言碎语四起。 金少卿却有些犹豫「这,这不好吧。」 汪小敏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始终盯着我,好像今天打定了主意要让我出丑「那就算了,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金少卿不打算快要到手的美人跑了,便拉住汪小敏,恨恨的看了我一眼「你等着,我这就上去。」 他说完抬脚就要往女生寝室进,被我叫住。 「这是女生寝室,就算我想让你上来,宿管阿姨也不会让。」 「哟,没想到我们全校第一想当缩头乌龟了,有种你一辈子都呆在楼上不要下来。」汪小敏抓住话柄,极尽刻薄之能事。 我不怒反笑「我的意思是不劳烦你上来了,我下去。」 底下围观的同学譁然,汪小敏和金少卿也不知道我这是要唱哪一出。我从窗边离开,回屋随手发了条简讯,然后下了楼。 第三十一章 那年水库的事 我很快来到两个人的面前,汪小敏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刚才的略微惊讶,只剩淡定。 我们三个站在人群中间,这要是换了以前的我肯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说我现在仍然不喜欢这种被人注视的场面,但是面前的人是汪小敏,这让我觉得很有趣。 没想到我不打算招惹她,她反倒来劲得很,主动挑衅。 「下来找打,你这是唱哪出?」金少卿问。 我略带笑意的看了一眼围观的同学「大家都在这等了这么久了,等不到成功的表白,等着看金少打女生也是个不错的节目。」 金少卿这个人虽说是暴发户,说话沖脾气也沖,但是还颇有点大男子主义,众目睽睽之下打女生还是会感到羞臊的。估计刚才答应也是被汪小敏激到,真到要动手的时候反而下不去。 汪小敏眼睛一挑「来吧金少,今天你只要让我听见耳光声,我就做你女朋友。」 我往金少卿旁边迈了一步,他却同时往后退了一下。我有预感今天汪小敏要丢脸,嘴角不住的挑起。 汪小敏见金少卿不动,横了一眼「快点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金少卿听罢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招唿,我连眼睛都没眨,就这么看着他。 这时候同伴的男生拥过来凑在金少卿的耳边说「金少,我听说这个吴十五是d班川哥的女朋友,你这耳光下去了怕是要惹麻烦。」 与此同时,旁边同学也开始小声的议论「太low了吧,因为追个妹,大老爷们要打女生。」「不懂了吧,色迷心窍了呗。」 旁边男生估计也听到了,拉了拉金少卿的胳膊「算了吧金少,女人有的是。」 汪小敏眼看着自己就要丢脸,气急败坏的咒骂道「金少卿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就你这个窝囊废的样还指望我和你在一起?」 我听了心里不住的笑,本来金少卿还在犹豫汪小敏到底值不值得自己这么做,听到她说这话也彻底火了。 「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初中谈过的男朋友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除了靠男人你还会干什么?想打自己打,爷不伺候了。」说完,一脚踢开地上的蜡烛,把花摔下就走。 刚才爱来爱去海誓山盟,转眼灯灭人散,我像是vip的看客,最能感受到其中乐趣。 汪小敏气的牙根痒痒「那我就自己打!」说完扬手就朝我脸上扇过来,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看着她表情不变「别着急,等一下再打。」 「吴十五啊,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余光看到远处有人在往这边走,微微松开汪小敏的手,靠在她耳边小声道「其实你现在也小看我了,公交车。」 汪小敏被我最后一句话激怒,直接把手扇了下来。 这次我没拦也没躲,硬生生用脸抗住了这一下。旁边围观的同学惊唿一声,人群外面就走过来两个人。 教导主任和李昂。 李昂看见我脸上泛起的红痕,一把拉开我面前的汪小敏。我反应极快的躲到李昂身后,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教导主任站在我们两个中间,问道「你们两个哪班的?」 李昂护着我「这是a班的吴十五。」他说的详细,目的就是想让教导主任知道,我是个好学生。 「你呢?」 反倒是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f班的汪小敏。」 教导主任在我们两个之间看了一眼,连带着李昂一起叫到了政教处。教导主任先简单的问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如实说来。 当然了,我不会说我是故意让汪小敏留着那一下当着他俩的面打。 李昂也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我平时是个多么多么用功的学生,开学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就考了年级第一。教导主任十分和颜悦色,当着汪小敏的面告诉我以后和这种学生一定要减少往来。 这整件事汪小敏一个委屈都说不出来,我描述的事完全没有夸大的成分,一字一句都是原原本本的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讲。 处理结果就是,我没受任何牵连,汪小敏停课一周。 走出政教处之后她看我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挨了那一耳光也是值得的了。 汪小敏走后我正打算回寝室,李昂却叫住我,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这是你的号码?」 ----女生寝室,有人聚众斗殴。 这是我刚刚下楼之前发给李昂的简讯,便点头说是。 李昂笑笑不留情面的拆穿我「你完全可以不下楼的是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我垂眼,知道在他面前什么辩解都是徒劳,更何况我也没想过要隐瞒「对。」 「但是你下去了,因为你要的就是现在这个结果。」李昂依旧是淡淡的笑,表情并没有责备,却让我有些羞愧。我不想被误会,尤其是一个曾经帮过我的老师,我不希望他觉得我是那种工于心计又阴毒的女生。 「中考那天,她把我锁在了69中实验楼的顶楼仓库,我用了各种办法,后来跑出来的时候差点被车撞死…;…;」 李昂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估计是猜到了我和汪小敏之前有矛盾,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恶毒的事。 我简单带过当时在仓库里发生的事,只用了各种办法四个字。但是估计只要想到我那天身上的血,应该也不难感受到我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 李昂嘆了口气,半晌拍了拍我的头顶。 「老师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能保护自己并反击不是一件坏事,你很聪明。但是十五,老师想说的是,这个世界善恶是非太多,我们都要有底线,要不然一不小心你就会变成和她一样的人。」 我抬头看向李昂,此刻他褪去了脸上一贯大男孩的阳光表情,严肃认真。我是真的把这句话听到了心里,并认真想了一下。报復和仇视真的能让我开心起来?我真的想捨弃自己的原则变成和汪小敏一样的人?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放心吧老师,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对李昂说。 回了寝室以后,唐胜男终于有空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看我。 「听说你刚下楼被人打了?」 我脱掉鞋,重新躺回床上「还被教导主任抓到政教处了,刚放回来。」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站起来踮脚趴在我床边推了我一把「啊?主任怎么说?」 「让我停课一周。」我故意说谎,想看看她的表现。 没想到唐胜男竟然没控制住嘿嘿的笑了两声「那你缺课一周,下次月考肯定考不了第一了。」 我气得恨不得把枕头扔下去,万万没想到她在听说我停课之后最关心的竟然还是成绩。但我忍住了扔枕头的手,幽幽的说了一句「不用美,我停课你也考不成第一,还有曹司令呢。」 「呸呸呸,乌鸦嘴。」唐胜男骂完我重新坐回去看书。 我看了一眼表,一分零十五秒,这是唐胜男愿意为我牺牲掉的学习时间,我要好好记住这个歷史性的时刻。 第二天早上上学,唐胜男说要去吃早饭就自己先走了。我起来得晚,到食堂买了一盒奶打算到教室去喝。 一路上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像都有些怪怪的,但是要让我说还说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总之就是走在人群前面,总感觉有人在指指点点,如芒在背。 刚走到教室门口,叶小白不知道从哪冲过来一把拉过我,直接把我拖到了水房。 「这都快上早自习了,你怎么还没回教室?」我拉了拉书包带问她。 「还回什么教室啊,水库那事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叶小白说到最后还压低了声音,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我听她说起水库,手里的牛奶一下子掉在地上。纸质的包装摔开了口子,白色的牛奶慢慢渗出来,流到我的脚下。 「怎,怎么会呢?」我有些惊恐的自言自语,脑子一片混乱。 「不知道是谁在大门口贴了一张海报,写了整整一张纸,图文并茂的,你…;…;」我没等叶小白说完,丢下书包就快步跑了出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身边同学奇怪的目光,两条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每脚落下都踩着棉花。 我眼看着就要跑出门口,随后又退回到告示栏前面。 只见上面贴着一张大海报,用红色的笔写出了当年的事,旁边还配了新闻报导的图片,看得人触目惊心。 ----省实验a班吴十五,亲眼看见同班同学被混混轮姦,见死不救。 几个拳头大的红字下面,是我初中学生证上的照片,穿着整整齐齐的校服,戴着红领巾。 我看着自己的照片和这件事被放在同一张纸上,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连忙一把拽下撕的粉碎。一边正在围观的同学不满,但是在看到我的脸的时候都噤了声,小声嘟囔着好像就是她…;…; 我被身边的闲言碎语一下子拉到了那天,那个可以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傍晚。 第三十二章 心底的伤疤 初一那年冬天,放学之后。 当时有一个和我还有叶小白关系都还不错的一个女生,叫柴月。 叶小白是我小学同学,柴月也是,只不过叶小白和我同班,柴月在隔壁班。虽说关系不如我和叶小白好,但因为都是同一个小学上来的,所以平时还算走得近。 有一次晚上放学,柴月突然说要去南湖水库熘达一圈。 从我们学校到南湖水库,坐车就要坐四十多分钟,冬天天黑的又快,我赶着回家做作业,其实是有些不想去的。 后来柴月脸红红的告诉我,说是自己网聊认识了一个男生,约她今天在水库边见面。她自己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想叫上我陪着。 我那个时候只想着学习,对于男生和女生之间感情来感情去的事都不太了解,但是架不住柴月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同意了。 四十分钟之后,我们俩在南湖站下车。四周都荒凉得不行,而且夜幕渐临,马上就要黑天。我有些害怕的扯了扯柴月的衣袖,说有些想回去了。 柴月拿出手机给那个男生打了个电话,这边告诉我「你等一下我问问他到没到啊。」 我点点头,一边呵着气一边搓手等着。 忘了两个人当时说了些什么,总之不到五分钟之后,那男生出现在我俩面前。看起来年纪应该比我们大一些,说是三高中高一的学生。看柴月娇羞的样子,应该就是也对他有好感。 男生提议到水库边走一走,我识趣的比划让他们两个去,自己走到远处放着的水泥管子旁边,摘下书包靠着看书。 后来两个人越走越远,天也越来越黑,书上的字慢慢都难以分辨。我只好收起教材,拿出那时候吴左刚给我买的mp3,坐着开始听。 听着听着困意袭来,我竟然靠在水泥管子上打起了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我低头看了一眼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我激灵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抓起书包就开始寻找柴月。 我自己沿着水库边找了一会,都没发现有人,心里想着该不会是她找不见我就自己回去了吧。那个时候没有手机,连个照亮的东西都没有。天黑再加上地方偏僻,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就先回去给她发个简讯再说。 结果那一晚上电话都没有通,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同学全在议论,说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今天早上被人发现躺在水库边上的草丛里,一丝不挂。 我当时心里一个惊雷炸开,连忙冲进人群里随手抓过桌子上的纸,力透纸背的写道「你刚说什么?」 他被我突然窜出来吓得愣住「就那个叫柴月的,后来被环卫发现,送了医院了。」 我想也没想,直接就跑到了医院里。 当时柴月插着唿吸机躺在病床上,她妈坐在旁边抹眼泪,屋子里还站着两个警察。我呆滞的推开门,机械的一步一步走到柴月的病床前。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遍布淤痕,脸上也被人打的变了形。从大夫和警察之间的交流我能听出,柴月昨天晚上被至少三个人虐待,强暴。 我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恨不得跪在柴月的病床前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就在不到我二十米的地方,那几个人明目张胆的实施暴行。而我就戴着耳机背对着柴月,任由她怎么唿救就是不为所动。她那个时候有多绝望呢?后来经歷了肥仔的事之后,我可能多少懂得了那种绝望。 只不过当时的柴月,一定要比我绝望千百倍。 就在那个时候,柴月醒了。看见我的一瞬间,她情绪激动的恨不得一把拔掉身上插着的管子。大夫和护士齐齐上阵,最后一针麻醉打下去,才最终控制住她。 昏睡之前,柴月用了全身最后的一点力气质问我「你为什么不救我。」 警察,医生都因为柴月的这一句话纷纷看向我。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痛哭。柴月妈妈冲过来不停的撕扯我,扇我的耳光。我被打的鼻子流血,最后被警察拉了出去。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柴月。 听说她跟家人搬去了深圳那边,还有的说她出了国,总之这几年,我再也没听到过任何她的消息。 我打那之后也开始越发的孤僻,连叶小白都刻意疏远,慢慢变成了后来的样子。时间过去了两三年,也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毕竟于我而言或者说于柴月而言,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但是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一段插曲和课间故事。而且当时在医院里,也没有我们班的学生,所以汪小敏当时拿这件事威胁我的时候,我感觉很不可思议。 但是转念想想,纸包不住火,那么大的学校,柴月的同学不可能一点什么都不知道。 海报上刻意隐瞒了我戴着耳机的事,只说我当时躲在水泥管子后面,藏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最后丢下柴月自己回了家。 我手颤抖着把海报撕碎,最后塞进垃圾桶。 我以为这件事会被我带到坟墓,没想到汪小敏狗急跳墙,到底抖落了出来。她把我曾经最深最深的伤口撕开,敞在我面前,让我感受一下这有多痛。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原路走回班级。 再回去的时候,早读已经开始了。 英语课代表是个女生,叫沈洋。平时也是正义感爆棚的那种人,听歷史老师讲个南京大屠杀都会情绪激动。作业本发到我的时候,故意两手一抬扔到地上。 早上值日生刚刚拖好的地,地上还都是水。 我弯腰从水中捡起,沈洋却不依不饶的抬脚踩住。我见拿不起来,便抬头看她「你要干嘛?」 她低头看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挪开脚「诶呀,对不起啊,我也视而不见呢。」 我听出她暗有所指,但是这个时候就算是我可以解释也是百口莫辩。而且对于当年的事,我也始终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哪怕我在戴着耳机,哪怕我背对着柴月,哪怕天色渐晚,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我为自己开脱的藉口。 我选择沉默,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些愤怒的看客对我失去兴趣,可没想到这件是给我带来的影响,就好像把我重新拉回了在一中的那段时间。 班上除了唐胜男和何佳之外,基本没有人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走廊里撞见同学,当着面大家都不会说什么,但是等我一转身,叽叽喳喳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我以为上了高中就能换种活法,可没想到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这件事的曝光就好像一记重锤,把我击垮。我刻意疏远唐胜男和何佳,把自己封闭起来。那个曾经因为肖川而把头拔出土里的鸵鸟,现在又把头插了回去。 体育课之前,我们换好了运动服准备出去。何佳磨磨蹭蹭的拖到最后,屋子里就只剩唐胜男和我在等她。急急忙忙跑出去,刚站上队,我就感觉裤子里面一阵暖流,好像有些不对劲。 我举手报告老师说自己肚子疼想要去厕所,老师不耐烦的摆摆手告诉我快去快回。我急匆匆的跑回屋子拿上卫生巾,到厕所一看内裤上已经染上了不少,好在外裤还没什么事。 可令我想不到的是,体育课下课大家回教室喝水的功夫,沈洋突然翻着书包大唿小叫的说自己钱包不见了。 她同桌的女生曹晴晴也凑过去帮着翻,沈洋有些着急,胡乱的找着书桌和口袋「没有啊,我记得我就放在书包里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擦擦汗不太关心,叠好运动服放在一边的书包里,摊开练习册准备做作业。就在这时曹晴晴说了一句「会不会是被人偷了啊。」 「不会吧,上课之前还在呢。」我心里紧了一下,听见的同学果真都朝我的座位看过来,毕竟体育课中途回班的人,只有我一个。 「吴十五,你体育课的时候是不是回来了。」沈洋毫不犹豫的切入正题,朝着我问。 「对啊,回来了。」 「你回来干嘛了?」 班里的同学全都在围观,男生女生都有,我不好直接挑明是来拿卫生巾,便道「跟你有关系吗?」 她气急两步走过来「把你书包打开我看一下。」 这意思很明显就是怀疑我拿了她的钱,我把笔拍在桌子上「你让我打开我就打开?凭什么呀?」 「就凭你嫌疑最大!」沈洋说完就过来抢我的书包,直接从贴袋里面掏出了一个粉红色的钱夹,打开之后是好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班上的同学譁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我们俩。 沈洋把钱夹往我脸上一甩「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看着她拿出钱夹,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无奈的笑了一下。这到底又是谁,这么有心思,绕了这么一大圈来摆我一道。 我不以为意「班里有监控,去查监控就知道是谁拿的了。」 唐胜男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提醒「监控昨天就坏了。」 第三十三章 偷钱包的贼 我这才感觉到事情有点糟糕,查不了监控就意味着死无对证,大家都明眼看着这一切,百口莫辩,今天这钱包就坐实了肯定是我拿的。【零↑九△小↓说△网】 我想了一圈,沈洋对我的那点敌意不足以让她费这么大心思来算计我,难不成又是汪小敏?我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她还真是不弄死我不罢休。 沈洋见我不说话,一把扯住我的校服领子「今天这事我肯定要告诉老师,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的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我没打算让着她,一把就推开她的手。沈洋没站住,原地踉跄了一下。 「你偷东西还偷出理了是吧?谁不知道你什么人品?小偷!帮凶!」 大家一直闭口不言的话,沈洋终于在我面前戳破。众人心照不宣,何佳站出来帮我说话「沈洋,大家都是同学,你说话有必要这么难听吗?」 沈洋叉着腰嘲讽的笑了一下「同学?我可不敢跟她认同学,关系那么好的朋友都能眼看着她被人轮姦,心狠着呢。」 我听着她说起那件事,拳头不自觉的捏住,骨节作响。 「要我说那姑娘也是活该,大晚上的去约会情人,不轮她轮谁呢是吧。」沈洋说的兴起,开始口不择言。我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水杯就朝她脑袋上砸去「你闭嘴!」 我的水杯是钢化玻璃的,这一下就把沈洋的脑袋砸出了血,她摸了一下震惊的看着我「你,你敢打我?」说着就上来和我撕扯成一团。 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在看热闹,只有曹晴晴和何佳唐胜男几个人来拉架。 「找老师!你们谁给我找老师去!」沈洋大声喊道。 好不容易把我们两个人拉开,曹晴晴在那边说了一句「行了洋洋,你找老师,老师肯定也是向着她的。人家学习好不说,还会勾人,谁不知道她和老师俩不清不楚的。」 我被曹晴晴这句话激怒,指着她的鼻尖「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 「胡说八道?昨天和李老师在走廊搂搂抱抱的不是你?」 我一脚踢开面前的椅子冲过去「放你妈的屁!」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们几个!」李昂进来,大力的敲了两下门才把我们镇住。他一眼就看到了沈洋脑门上的血,走过去看了一眼问这怎么弄得? 沈洋指着我「吴十五偷我的钱包,被我发现了恼羞成怒。」 「你胡说!」我刚要冲过去就被李昂拦住。 「曹晴晴你送沈洋去医务室,吴十五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班里的同学见没热闹看,都散开各忙各的。 我随着李昂进了办公室,同办公室的还有b班c班还有d班的班主任。我站在李昂面前,他坐着问我「怎么回事。」 「沈洋的钱包丢了,在我书包里找到的。」 旁边一个烫着捲髮的女老师笑了一下,尽是嘲讽的表情。 李昂没说话等着我自己继续说下去。 「不是我拿的。」 他嘆了一口气「那她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打的,用水杯。」 李昂气的握拳用指节敲桌面「吴十五啊,这件事可大可小。沈洋家里要是咬准了不打算放过你,你伤人可是要被记录在档案的。」 我一时冲动,根本没想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也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反倒是旁边的那个女老师停下笔,略带八卦的看着我「这就是你们班的那个吴十五啊,也没你夸得那么好啊。」 那老师的一句话,让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想必李昂一直是把我当做骄傲,三好学生来表扬,但是今天竟然惹了这么大的篓子。 「东西不是我拿的,但是在我书包里,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动手打人是我不对,学校怎么处理我都认。」 李昂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我「你啊…;…;跟沈洋道歉吧,私了。」 「我不。」 李昂可能是没想到我会拒绝,抬头瞪着我「不?那你想被记录在档案?这可是影响你前程的大事,说什么也不行。」 我默不作声,不管李昂怎么劝我最后给出的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不道歉。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李昂话音刚落,就推门进来一个人。我没回头,但是肖川的声音却在我身后响起「老师。」 我回头,只见肖川走到刚才那女老师的旁边坐下,顺手拿出了一本数学练习册放在办公桌上「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啊?」 那老师表情惊讶「你这是要唱哪出?」 肖川面带笑意「老师这话说得让人寒心,我就不能好学一次。」 那女老师把练习册拎起来「你这是数学练习册,我是英语老师。」 办公室里尴尬了几秒,肖川连忙把老师的手摁住「知道啊,但是我就觉得我们班主任肯定是全能,数学当然也不在话下。」 几句话吧那老师说的眉开眼笑,嘴上说他调皮,但是很吃这一套。肖川的眼神时不时的往我这边撇,我怕李昂看出来,别过头继续盯着自己的鞋尖。 「十五,我这么跟你说。如果沈洋家里想闹,吃亏的肯定是你。偷窃加伤人,这两项那个都能让你断送前程。」 断送前程四个字说的太过触目惊心,我本来一直沉着的目光也终于有了松动。 「可是我没偷东西。」 李昂嘆了一口气「学校的监控系统这两天出了问题,班里的监控根本调不出来。就像你说的,有人存心要害你,这事你说不清楚的。」 我知道李昂句句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却让我难以接受。 给沈洋道歉,就等于间接的承认东西是我偷的,间接地承认她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前程和自尊相比,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肖川终于憋不住了开始出声「那这不是委屈人吗。」 办公室里老师的目光都被他这一嗓子吸引,肖川倒是不介意,自顾自的说「既然有人存心陷害,那就找出来到底是谁陷害的不就得了,干嘛强摁着人低头道歉,她对不起谁了。」 我回头望着肖川,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也是听说了我的事特意追来的办公室。李昂虽然处处为我着想,但是他真的不懂我在乎的到底是什么,只有肖川是真的懂我。 李昂看肖川的眼神好像有些眼熟,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懂了什么的样子。并没急着反驳,而是耐心解释道「我也不想她受委屈,但是目前这是最妥善的方法。偷窃加伤人,她的档案会留污点的。」 「丢钱包既然是有人陷害,如果不找出来这个人的话以后肯定还会有麻烦事。至于伤人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肖川说完,也没理会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直接就把我拉出了办公室,绕到了教学楼后面。我始终维持着办公室里的状态,低着头不肯说话。 肖川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掌心揉着我的头顶,声音呢喃「让我们十五受委屈了。」 我从水库那事被曝光之后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出口,把脸埋在肖川的胸前,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出声。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柴月也在,我如果知道的话我拼了命也会救她的。东西也不是我偷的,她们为什么要怀疑我,为什么要不停的揭我伤疤,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大家就这么恨我呢?」我泣不成声,揪着肖川的衣服领子哭诉。 肖川心疼的把我抱得更紧「我真想带你走。」 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去哪啊?」 「去哪都行,离开这个破地方」肖川想了一会,低头提议「去香港吧?」 「为啥想要去香港呢?」 「人多啊,你没看那电影里演的,多热闹。而且离我们这又远,咱俩到了那开一家小酒吧,多自在。」 「我想开个小书店。」 「那我想开个早餐店。」肖川顺着我说。 「那你可能会因为你早上起不来,经营不善倒闭。」我成功的被肖川转移了注意了,和他开始一句一句的胡说八道。 说了两句之后肖川低头看我「不难过了?」 我沮丧的把头埋回去,嘆了一口气。 肖川说「丢钱包那事咱们留着慢慢解决,先把打人这事应付过去。」 「怎么应付啊?万一沈洋的家人找到学校,一定要处分我呢?」 「这个事你不用管了,有肖英民呢,她家就算来头再大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忽然犹豫「可是这种事麻烦你爸我觉得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未来的儿媳妇,他不管谁管?」 我从肖川怀里挣脱出来,捶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肖川坏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反倒是开始琢磨丢钱包的事。 我想了一圈,外班的同学如果进了我们班肯定会有人发现,而且太明目张胆了,所以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a班内部的同学干的。 像我之前分析的那样,这个人应该不是沈洋。 就算她正义感爆棚,也不至于费这么多心思来打抱不平。那既然不是她,a班还有谁看我不顺眼呢? 第三十四章 肖英民 肖川安静了一会拍了拍我的头「算了,别想了,你回去好好上课,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有些不放心的看他,肖川敬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说「向组织保证不闹事不惹祸。」 我破涕为笑,心情也因为肖川而好转了许多。 肖川转身走到走廊另一头的时候,我忽然远远的叫住他。 肖川两手插兜,校服扣子解到最后一颗。走廊过道上垂下来的爬山虎落在他肩头,眼光透过斑驳的叶子,在他脚下洒下影子。 我望着他,半晌之后小声道「因为有你,让我觉得生活还是挺好的。」 肖川离得远,明显没听到我的话,不解的皱眉「你说什么?」 我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快回去上课吧。」 ---- 再回到班级的时候,沈洋已经包扎好了坐在教室里。李昂不知道去哪了,没在教室里。大家还维持着下课的状态,乱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唐胜男见我坐下之后小声说「沈洋刚才回来的时候给她爸打电话了,她爸说是要晚上放学的时候过来讨个说法,你要不要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寝室去躲一躲?」 知道沈洋家里会找麻烦,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没事的,放学你先走,不用等我。」我安静的拿出物理练习册,开始低头做题。 晚上放学的时候我照例收拾好书包准备走,曹晴晴和外班的几个女生堵在班级门口拦住我。 「有事吗?」我问。 「别装,你真当今天的事完了?没那么容易。」 我被堵了一会,李昂出现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曹晴晴她们呵斥到「别哪有事哪到,赶紧该回家回家。」说完朝我摆了一下手「吴十五你跟我来办公室。」 我和李昂转身朝办公室走,后面的几个女生不知道嘁嘁喳喳的又在议论什么。李昂推开办公室的门,只见一个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脖子上带了一条我小拇指粗细的金鍊子,身边放了个loge明显的钱包,猜也能猜到这是沈洋的爸爸。 见我进屋,沈洋她爸眼睛都没抬,用下巴点了我一下问旁边的沈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吴十几的?」 沈洋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对!就是她!」 他转过头来问我「我女儿,你打的?」 「是。」 沈洋她爸从沙发上站起来,提了提裤子,突然勐地伸过手就把我拎到沈洋面前「还他妈是?你过来给我看看,你给我们打成什么样?啊?」 李昂连忙伸手去护着我,但是无奈沈洋的爸爸力气极大,办公室里又没有其他老师,李昂根本撕扯不过他。 我被他一把拎到沙发边上,狠狠的朝旁边一扔,直接撞在旁边的柜子上。整个柜子都随着我的撞击不停的颤动,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沈洋家长,你跟孩子动手未免过分了吧。」李昂虽然语气尽量压制的得体,但是拳头已经攥紧,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怒气。 沈洋爸爸根本没理会李昂,叉着腰看着我「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偷东西有理,还敢打我女儿。」说完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信不信老子让你断胳膊断腿!」 李昂站在我和沈洋父亲中间「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敢出言侮辱或者碰我的学生一下,我绝对让你付出代价。」 沈洋爸爸到根本不惧怕李昂的威胁,略带讽刺的笑「你?你不过就是个中学老师,你敢惹我吗?我能让你明天就下岗你信不信?」 李昂刚要说话,我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绕到他身前对沈洋爸爸说「人是我打的,但是东西不是我偷的。至于是谁拿的,我会想办法找出这个人。」 「你他妈倒是会说话,我女儿脑袋上这么大个口子就完了?」 李昂重新冷静下来「那您想要个什么样的解决方式。」 「医药费,道歉,而且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道歉,这两样一样都不能少,要不然盗窃伤人这事你就等着入学籍档案吧。」她爸的态度是不由分说的坚持。 李昂一早也预想到这个结果,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犹豫,直接回答「我不会道歉的。」 沈洋她爸撸胳膊就要扬手打我「咋?委屈你了?我女儿流了这么多血要你道个歉不行?」沈洋一脸胜利者的表情站在他爸身后看着我,好像有千军万马都在给她撑腰。 我转身从李昂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把里面的花拔出来水倒在自己面前,然后伸手递给他。 「要不你也让我见点血,我不躲。」 沈洋和她爸估计都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李昂推了我一把「你怎么跟驴似的,这么倔呢。」 沈洋她爸虽说是把花瓶接了过去,但是却迟迟没动手,我往前走了一步,他却下意识的身子晃了一下。最后故作大声的朝我嚷嚷「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能打你了?我告诉你,老子今天就算把你打了,也不会有半个人敢找我麻烦!」 「哟,谁啊,口气这么大。」办公室推门进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衬衫松散着一个扣子,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商务手机。 从门口到沙发,短短几步路走的脚底生风,气场十足。 李昂最先开口「您是?」 「吴十五的叔叔。」他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简单介绍。我这才认出这人是肖川的爸爸,肖英民。 「您是…;…;肖厅长?」 看来认出肖英民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沈洋的爸爸。屋子里气氛瞬间扭转,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到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肖英民的身上。 肖英民抬眼看了一下沈洋的爸爸「我认识你?」 沈洋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忙凑到沙发边上去「您哪能认识我,我就是个无名小卒。但是咱们市要是敢说不认识您肖厅长的,那肯定是装煳涂。」 几句话加上谄媚的表情,说的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肖英民越过沈洋爸爸看向我脚边的一地狼藉,好像猜到了什么的问「你跟孩子动手了?」 沈洋爸爸如临大敌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哪能啊。」 肖英民直接看我「有吗?」 沈洋爸爸回头看我,一脸为难的表情,带着点讪笑和尴尬。我知道今天的事可能因为肖英民的出现就被解决,为了不惹更多的麻烦,有些事不提也罢。 「没,水不小心洒了。」 沈洋爸爸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肖英民「哪能跟孩子动手,小孩吗,不懂事。」 「那我这孩子把你家女儿打了…;…;」 还没等肖英民把话说完,沈洋她爸连忙说「嗨,这事本来就没多大事,小孩子之间免不了有磕磕碰碰,洋洋这也没啥事。」 「爸,你不是说让她长长记性的吗!」沈洋不满的质问。 沈洋爸爸尴尬的回头瞪了一眼「别胡说八道!」 「爸!我不管,我就要她道歉,我就要她道歉!」沈洋爸爸这边尴尬的给肖英民陪着笑,那边沈洋还在不停的闹。 见她爸没有反应之后把矛头又对准了我「你少在这装,谁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洋洋!」 「我都听说了,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爸还是个进过监狱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沈洋的脸上,沈洋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爸爸,最后大哭着捂着脸跑出去。 沈洋爸爸回头朝肖英民道歉「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我回家肯定要好好教育教育。」 肖英民也不恼,坐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手机「孩子乖张是家长宠的,家长没素质是什么原因也值得反思一下。」 一句话说的沈洋爸下不来台,但还是跟着点头称是「对对,您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好好反思。」 沈洋爸爸走了之后,肖英民简单和李昂说了两句,大概就是希望学校尽快把偷东西的人找出来,让学生能有一个安心的学习环境,说完就带着我离开了。 我随着肖英民走出去,他一直都走在我前面,半晌之后回头跟我说「没事了。」 「谢谢,谢谢叔叔。」 肖英民笑了一下「谢谢小川吧,这孩子这两年就主动给我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说自己要来省实验,第二次就是今天。」 我被他两句话说的有点不好意思,慢慢垂下头。 肖英民回头看了我一眼,端详了一会问「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我认真的想想之后摇摇头「没有。」 我倒是见过肖英民两次,但是他见我应该是第一次。 「那可能是有缘分吧,看你觉得有些面熟。」 我们俩转眼走到了校门口,外面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肖英民也没跟我多说什么,就上车离开了。 我刚要转身回寝室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我本以为会是肖川,但是拿出来看了一眼却发现发件人是岚姐。 ----淮华路咖啡厅二楼,岚姐有事找你。 我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里纳闷岚姐找我到底会是什么事。 第三十五章 曹司令的表白 我也没回寝室放书包,直接打了车就直奔岚姐说的咖啡厅。 岚姐在二楼的包间等我,我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个正对着马路的屋子。岚姐坐在窗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楼下来往的车。 说实话,岚姐现在无论是从气质还是穿着,和之前都判若两人。看起来肖英民对她够好,吃穿用度一点都不含煳。 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岚姐看见我招唿我进去坐。 我把书包放在身边的椅子上,岚姐叫来服务生给我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我其实向来不喝咖啡,也不吃苦瓜,生活已经够苦,吃的东西没必要再给自己找罪受。 但是岚姐点了我也没吭声,反正喝什么不重要。 「听说,今天学校出了点事?」 我有些纳闷的看着她,她不等我问自己解释道「无意中听见肖川给他爸打电话,加上上次看见你们俩在一起,估计是你。」 我瞭然的点头,随手摆弄面前的手帕。之前和岚姐接触比较多的时候我还不会说话,所以现在突然又面对她,语言功能好像又退化到以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加上她和吴左之前的关系,现在和肖英民的关系,说是不尴尬不可能。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咖啡喝的也优雅。 「你和肖川走的挺近的吧。」她把被子放下,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我犹豫一下,回答道「还好吧。」 她瞭然的说「我认识肖川那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之前跟他爸闹到动刀子,现在因为你主动给他爸打电话。我勉勉强强算是看着你长大,你看着乖巧听话,骨子里冷着呢,能主动去肖川家里给他做饭,走得多近就不用我说了吧。」 我心里一惊,回想起那天她走到房门口突然停住,抬头问道「你知道那天我在肖川家?」 「你手錶在餐桌上。」 我惊讶于岚姐的观察力,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疑问,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就算我和肖川走的近,然后呢?」我问。 「最好不要。」她突然盯着我的眼睛。 「什么?」 「离他远一点。」岚姐的表情我说不上来是什么,警告?提醒?还是威胁? 我当即想了很多种可能,或许是肖英民吩咐让我离他儿子远一些,那为什么刚刚他没亲自告诉我? 还或许是岚姐顾及吴左的感受,不想让我和肖英民的孩子走的太近,避免尴尬? 但是无论哪种可能,好像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岚姐在我开口之前说「别问我为什么,你就记得我今天跟你说的话,离那孩子远一点。这算是我看着你长大的这么多年,唯一给你的忠告。」 岚姐的话让我的心勐然下沉,好像堵住了一块什么。 我反覆想着她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岚姐继续说道「吴左这段时间应该联繫不上,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学习,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管,顾好自己。」 我莫名的更加紧张,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吴左…;…;我是说我爸,他出事了吗?」 「没,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又是那句话,大人的事不让我们多问,但是更糟糕的感受和后果却要我们孩子跟着一起承担,年龄的界限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 岚姐说完抿了一口咖啡,拎起包转身离开「吴左让我带的话我带到了,就先走了。」她说完好像有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补充道「对了,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过记住就好,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吴左,也包括肖川。」 我知道她指的是让我远离肖川那句话,我听到了,但是却没答应,而是问道「岚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她回头看我。 「你为什么跟肖英民结婚?」虽说我对大多事一直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但是对于岚姐突然嫁给肖英民,并且在和吴左保持关系的同时也和肖英民保持着同样的关系这事,始终让我无法理解。 她没回答,只是说以后我会知道的。 岚姐走后,我在咖啡厅坐了很久,脑子里一直都在想她和我说的那句话。 远离肖川。 难不成就是因为我和肖川的家境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努力就好了。考上一个好的大学,前途光明,努力和他比肩,站到同样的位置上。 我自己安慰自己,暗下决心。 事后想起我当时的想法,还真是懵懂无知,甚至幼稚的有点可笑。 我正想着,就收到肖川的微信,偷拍的老师讲课的照片,底下吐槽到「为了你,答应老头子来补课,你说哥哥够不够爱你?」 我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过去,把手机握在手心。 我低着头喃喃的说「这个人是我生命中的光啊,怎么能离得开呢。」 肖川因为和肖英民的交易,安静老实了许多,学校里也听不到他打架挑衅顶撞老师的新闻,只是桃色新闻依旧不少,每天都能听说哪个班的女生又给他递了情书。 托肖英民的福,学校里再也没人找我麻烦,就连老师看了我都客客气气。沈洋被打的事莫名其妙就没了下文,只是偷钱包的人始终没有找到,成了一块我放不下的心病,总感觉身边有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令人没想到的是,高一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曹司令跟我表白了。 我和何佳从食堂出来,曹司令带着我们班男生在操场把我俩围住,一本正经的从口袋里拿出纸条照着一本正经的对我念。 「吴十五,从你入学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对你产生了兴趣。我猜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好,连名字听着都充满了阿拉伯气息。」 何佳没憋住,噗呲的笑出了声。 我忍受着路人注视的目光,硬着头皮听曹司令继续说。 「后来你坐到了我的身边,没什么其他的感觉,我除了紧张还是紧张。我虽然木讷,不会说话,但是我有个聪明的脑子和配得上你的学习成绩,你选我做你的男朋友吧,高考之后我们俩就是省实验最火学霸情侣。」 曹司令一本正经,脑迴路奇怪到有些好笑。 我看着他因为紧张而不停在校服裤子上擦汗的手,和唿吸不匀的胸膛,觉得有些感动。 感嘆年少的爱,炙热而羞涩,手足无措兵荒马乱,但是美的像是雨后的天,明亮澄澈。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好太直接的拒绝曹司令的表白,只好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拒绝才能更得体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篮球从球场方向扔过来,砸倒曹司令的后脑勺。 同学们一起向远处看过去,肖川一脸不快,皱着眉头从球场走过来。 「小子,你表白之前也问问这是谁的人。」肖川一脸混不吝的威胁。 曹司令整理了一下头髮,并不畏惧「你是谁啊?」 肖川蛮横的指着我「她男朋友!」 我刚要否认,肖川一个眼神看过来,我就意识到他是真的不高兴了,只好默不作声,当做认同。 「那怎么了?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曹司令后背挺的直直的说。 肖川一脸鄙夷「你这话都是上个世纪电视剧里学的吧。」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被人围观的场面,一脸为难的拉开肖川对曹司令说「真的谢谢你,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我现在不想考虑这种问题,所以对不起。」 说完,没忍心看曹司令的表情就把肖川拉开,避免一会场面更加尴尬。肖川走了没多远就甩开我的手,我纳闷的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他好像在闹小孩脾气,高声质问我。 我想了一下,他多半是因为曹司令的告白,便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再说了我不是回绝他了吗。」 「真的谢谢你,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话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肖川学着我的语气,胡搅蛮缠的说。 「你想让我也拒绝你?」我反问。 肖川明显听不进去我的话,依旧僵着脸,一脸不爽,突然转身回去「我要去揍那小子一顿。」 我连忙拉住他「你神经病啊。」 他听我这么说火更大「我神经病?我告诉你你越护着他我越想揍他。」 「肖川你怎么这么幼稚?」 他突然暴怒,大声道「对,我幼稚,他不幼稚你去和他在一起。」 我被他突然一吼吓得愣住,委屈的眼眶一湿,鼻子酸的像被人打了一拳。肖川见我眼泪汪汪,瞬间手忙脚乱,伸手过来要给我擦眼泪「你,你哭什么啊。」 我一下打掉他的手,气哄哄的蹲下「别碰我。」 肖川也跟着我蹲下,好声好气的哄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哭行不行。」语气轻柔的,好像刚刚吼我的人不是他一样。 「我都拒绝他了,你还要发脾气,那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委屈的哭诉。 肖川趁火打劫,直接说「那要不,你就直接答应做我女朋友好了,我以后就不生这种气。」 第三十六章 吴左看肖川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低着头蹲在地上不说话,肖川伸过头来看我,不停的用膝盖轻轻的撞我「嗯?好不好?你说好不好?」 我转过身去背着他,换了一个方向「不想跟你说话。」 肖川不依不饶的跟过去「那就是好咯,你答应咯。」 「谁说我答应了。」 肖川无赖的站起来「那我不管,你刚才没否认,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胆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可就是红杏出墙的罪名。」 肖川说完好像生怕我反悔一样,赶忙跑回球场接着打球,眼睛还一直瞄着我的方向。我干脆坐在草地上,享受难得的闲暇时间。 没多大会,旁边突然过来一个人坐在我身边,不由分说的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我余光看了一眼,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叶小白。 她眼神直直的看着远处,没了往日的神采。 我侧着头看她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数儿,权振东要和我分手。」 我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权振东是东东的全名。不提我还没注意,从上高中到现在,他们俩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 「为什么?」 叶小白木木的说「那天我们班班长过生日,权振东喝多了把手机落在我这。我本来没打算看,结果大半夜的,他酒醒了偏要来我家取,我就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那没准是有急用呢。」我尽力安慰。 「都那么晚了,他还醉醺醺的,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他就是心里有鬼。后来我俩在我家门口吵起来了,他说受不了我,说我太粘人,要和我分手。」 我想了一会,并不觉得这件事和叶小白粘人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手机的问题,怎么最后的落脚点会变成这个? 「你很粘着他吗?」 叶小白的眼泪突然砸在我肩头「我没有啊,我只是晚上放学了会多打几个电话给他,也会吃醋生气,可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他以前说喜欢我这样,可是为什么现在就变成我太粘人了呢。」 我没谈过恋爱,所以对于叶小白的这些疑问尚给不出什么答案。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一句一问。 叶小白突然坐起来拉着我的手「数儿,你得帮我。」 ---- 叶小白打算在权振东离校之前把他堵住,努力挽回一下这段感情。生怕我自己搞不定,非要让我拉上肖川。 肖川一开始老大不情愿,后来我反覆劝说之后总算答应一起,条件是我晚上得和他一起吃饭。 我们三个等在学校门口,叶小白踮着脚张望,不一会跑过来告诉我们俩「快躲起来躲起来,东东出来了。」 叶小白抿着嘴,一脸要表白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躲在校门口外面的柱子后面。时不时小声回头跟我耳语「我好紧张啊。」 我点了一下她的头,笑骂她没出息。 不大会,权振东斜挎着书包从学校里走出来,叶小白刚要往出沖的时候,校门口的一个女生快她一步跑上前,挎住权振东的胳膊叫亲爱的。 叶小白背对着我僵在原地,我目光在两人之间交替看了一回就要冲过去替叶小白讨公道。叶小白却拉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 权振东带着那女生直接拦了一台计程车,稍微走远了一点之后叶小白直接冲上路中间也拦了一辆,我和肖川怕叶小白冲动之下做出点什么,也连忙跟上。 计程车开到了一家连锁宾馆门口,权振东搂着怀里的女生有说有笑的下车,直接走了进去。叶小白站在宾馆门口脸色苍白,眼睛里含着豆大的泪珠,却强忍着不落下。 权振东直接取了房卡带女生上楼,叶小白看了一眼电梯停住的楼层,掏出身份证开了一间同楼层的房间,对服务员说「我们几个是朋友,要挨着的屋子。」 前台的人也多问,直接递过来一张房卡。 楼梯在上升的过程中,我一直拉着叶小白的手,可是她手掌紧紧的攥在一起,根本不给我拉住她的机会。我紧张的看了一眼肖川,肖川的表情也是少有的正经,估计是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场面。 1707,是权振东的房间。叶小白没敲门,就站在门口攥着拳头。 她肯定也知道,这扇门推开,她和权振东两个人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一会不管出现多不堪的画面,她都要咬牙承受。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把她拉到一边「小白,我们不要他了,好吗?」 叶小白的眼泪一下子掉在地上,咬着嘴唇没出声。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声音刺耳。叶小白被这声音刺激,眼泪一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房间门口急促的敲门。 权振东的声音传来「谁啊。」说着把门打开一条缝。 叶小白阴着脸站在门口,权振东的脸上闪过一阵慌乱「你,你怎么来了?」 叶小白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女人,权振东怕她闹事,反手就要关门。 肖川胳膊横进去,大力的把门撑开。叶小白直接走进屋子里,扬手给了那女孩一巴掌。 权振东过来拉住她「你疯了啊你。」 叶小白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朝权振东喊「对!我疯了!就算我疯了也是你逼的!」 权振东一脸不耐烦「你真是不可理喻。」 叶小白比权振东矮出不少,只能仰着头看他「我不可理喻?当初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你背着我噼腿,倒成了我不可理喻了。」 「当初我们俩在一起,我是看你单纯可爱,谁能想到你是现在这样?神经兮兮,粘人的不得了。」 权振东口中的叶小白,好像和我认识的那个爽朗的女孩不太一样。到底是爱中的女孩子真的会暴露太多缺点,还是因为不爱了所以你所有嘴脸在他看起来都是丑陋。 被扇了一巴掌那女孩挑准了时机开始哭闹,叶小白听的心烦吼了一声「臭婊子你给我闭嘴!」 那女孩一脸受了什么惊吓的样子,连忙躲在权振东身后。 权振东看着叶小白说了一句「疯婆子,我早就受不了你了。」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把叶小白拉到自己身边「权振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做错事就认,反咬一口算是怎么回事?」 权振东看着我冷笑了一下「这不是a班吴十五吗,别以为你那点光荣事迹我没听说过,这么小就偷东西,长大了保不齐还要偷人的。」 我心里冷笑叶小白真是瞎了眼,为什么看上了这样的渣男。 可还没等我反驳,身边的肖川直接挥起一拳打在了权振东的脸上。权振东被打的一个踉跄,跌坐在床边。 肖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噼腿找小三我不管,做渣男骂前女友我也不管,但是你再敢说吴十五一句,我让你出不去这个屋子。」 那女生见权振东被打倒,也要开腔说什么,肖川伸出食指让她闭嘴「我不是什么绅士,我连女人也打。」 叶小白身子一晃蹲在权振东面前,收起了所有眼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干哑的说「332天,我当我养了一只狗,现在被车压死了。」 她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我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和肖川一起追着叶小白离开。 刚到走廊里,叶小白就不见了人影,我正四处寻找的时候,1701走出来一个我熟悉的人影。 虽然戴着鸭舌帽,但我依然能认出来这人就是吴左。 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在等电梯,我站在远处喊了一声爸,他朝我看过来的时候我才肯定就是他。 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抬眼看到了我身边的肖川,却难得的神情波动。 肖川指了指吴左,又低过头来问我「你爸?」 我不解吴左脸上的表情是什么含义,木讷的回答肖川「啊,是。」 肖川走过去,很礼貌的打了个招唿「叔叔好。」 吴左把帽檐抬了抬,跟肖川点点头,随口问我道「你们俩来这干嘛?」 我和肖川顿时陷入尴尬,他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俩,是她同学,她同学男朋友来开房,我们跟着来的。」 他越解释越乱,吴左显然也并不关心,只说让我早点回家,他还有事先走。 留下我和肖川两个人之后,肖川问我「你爸一直都这样吗?」 我知道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直都这么冷漠吗。 我没回答,只是回想起刚才吴左的表情有点出神。 我和肖川找到楼下大厅,却依然没找到叶小白。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她给我发了个简讯,说自己没事,想回家安静安静,我执意让她给我发了一张家里的照片,看过之后才算放心。 晚上回家,因为期末考试结束,沐泽也回了家。 我换上拖鞋进屋,发现吴左竟然也破天荒的回来了。 我联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满心疑问的正想回屋,他却突然把我叫住。 「十五,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三十七章 小旅店 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吴左要找我说的就是肖川的事。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跟岚姐说的大相迳庭,应该是警告我离肖川远一点之类的话。 我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恍然想起我好像已经有一年左右都没见过吴左了。做女儿做成我这样,可能也是史无前例。 吴左疲态尽显,瘫在沙发里,起身拿出了一支烟点上,半眯着眼睛问我「今天那小子,是你的朋友?」 「嗯。」吴左这话问的多余,我坐着等他到底想说什么。 「男朋友?」 「算是吧。」我并没有否认,反而坦然的回答。想借自己的肯定,来侧面告诉吴左自己并不会轻易离开他。 吴左吐了口烟圈,笑了一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我没懂他话里的含义,问道「什么这么巧?」 吴左没有正面回答我,转而说道「没什么,我这有块表,你明天送给那小子,就当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他的见面礼。」 吴左说着从口袋里卸下一块表递给我,我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不明所以。他紧接着解释道「我平时对你照顾不到,今天看那小子的样子对你还不错,就当是我谢他替我照顾你。」 吴左说的云淡风轻,我拿着那块表,却觉得超出了重量。 我看着他犹豫半晌,不知道是该说谢谢还是说什么其他的。 吴左说完站起来,转头问我「岚姐找过你吗?」 我想起那天咖啡馆,点了点头「她告诉我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顾好自己。」 吴左点头「本来我没打算回家,所以就托她给你带个口信。但是不管我回不回来都一样,不管以后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就当没听见就好。」他末了又说了一句「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不知为什么,吴左的这一句说的我鼻子一酸。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让我的童年活在大家的奚落之中。 后来我才恍然大悟,他是要为他即将做的事在对我道歉。 我把手錶递给肖川的时候,他简直惊喜的像是怀了龙种的嫔妃。臭美的把表戴上,问我这是不是你们老吴家的传家宝。 我斜了他一眼说道「吴左说是谢谢你对我的照顾,给你做见面礼。」 「那应该是认可我这个女婿了。」肖川说完,抬着手腕盯着錶盘看。 金色的錶盘,银色的指针,錶盘里面做成了镂空的样式,从外面能清楚的看到机械运转。指针微不可查的转动声,好像一圈又一圈的在透支我的人生。我和肖川在阳光下笑的灿烂,对接下来的暴风骤雨一无所知。 暑假过得飞快,叶小白也很快的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把所有的注意力转投到下一个目标身上。我一开始还好奇是谁俘获了我们叶小白的心,直到那天她一脸羞涩的指给我,我才知道,原来她看中了曹司令。 我和曹司令同桌了将近一年有余,虽说这人情商低了一些,但是为人很正直。我表示这是个不错的对象,但是我把话说在了前头,曹司令曾经对我表过白。 叶小白表示根本无所谓,初恋的根本就不懂爱情,摩拳擦掌的要带曹司令开始下一话题。 我和肖川每天吵吵闹闹的,但是也没有遇见什么大的波折。日子平静的让我快要忘了之前岚姐提醒过我的话。 可是最近的一段日子,我明显能感觉到肖川好像有些闷闷不乐。 那天晚上天气不好,总觉得好像要来一场暴风雨。我在寝室背单词,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我狐疑的接起来,一个男生火急火燎的对我道「是吴十五吗?你快来一趟,肖川喝醉了,哭着喊着要找你。」 我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但是却明显能听到肖川在那边的吵闹声。外面的雷声轰隆作响,我怕他惹出什么事来,连忙问他们现在在哪,然后换上衣服匆匆赶到。 肖川挂在一个长相十分精緻的男生身上,我满脑子搜寻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苏逸辰,之前在肖川的生日聚会上见过。 他见我过去一把把肖川扔到我的身上「你可算来了,我算是弄不动他了。」 肖川一米八多的个子罩在我身上,我支撑不住一个踉跄。 「肖川,你醒醒,你醒醒。」 「他为什么喝酒啊?」我吃力的撑着肖川问苏逸辰。 苏逸辰好像也是含煳不清「应该是他爸的事,被查了吧,可能要惹官司。」 「那他也不至于喝这么多啊。」肖川的样子明显有些意识不清,就算是心情不好借酒浇愁,也不至于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啊。 苏逸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俩打赌来着,看谁喝得多,谁想到他三瓶啤酒就喝成这样了。」 一听是苏逸辰灌的酒,我有些不悦,刚要说他,他就藉口逃跑「那什么,既然你来了我就把他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啊。」说完逃一样的钻进车里开走。 天上咔嚓打了一声惊雷,肖川好像是吓到了钻进我的怀里,死死的抱着我的腰。「你还知道害怕啊,知道害怕你喝这么多酒,我不管你看你怎么回家!」 我说完作势松手就要走,肖川从地上跌倒,趴在垃圾桶旁边哇的一声吐出来,溅的衣服鞋上哪哪都是。我连忙又跑回去扶起他,一边骂他一边去路旁拦计程车。 可连着拦了两个,司机师傅闻到肖川身上的味道全都拒载,没人搭我们。 外面这时开始掉雨点,而且越来越密集,短短几秒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砸下来。我连忙扶着这个庞然大物回到饭店门口,但是饭店已经打烊了根本进不去。 不远处只剩一家小旅馆还亮着灯,我看肖川好像又要吐,只好连忙扶着他跑过去。 我和肖川身上往下淌水,站在柜檯前。前台的女人看了我一眼,斜着眼睛伸手「身份证。」 「不好意思,我,我没有身份证。」 她微不可查的冷哼了一声,在电脑上敲了两下,转而对我说「八十块钱。」 我把自己的口袋翻了一圈,几张零钱凑够了八十递过去。她从柜檯下面拿出了一个盒子「要套吗?」 她问的直白,我脸顿时红得像火烧一样,连忙摆手说不用了,然后逃一样的扶着肖川上楼。 好不容易把肖川扔到床上,谁知道他一只胳膊还紧紧的勒着我的脖子,不肯放手,把我也拖倒。 我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他手挪开,找到一个缝隙钻出去。 肖川却勐地从床上坐起,从背后抱着我的腰「你别走,十五你别走,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家。」 我本来还带着点气,突然被肖川的一句话说的心里软了一下,轻声安慰道「我不走,我去给你拿毛巾。」 他迷迷煳煳的,答应了一声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我拿毛巾再回来的功夫,已经唿吸平稳的睡着了。 我吃力的把他的外套和鞋全都脱掉,一点一点擦干他身上的水。好在没浇到太多的雨,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的。 我把他弄脏的衣服用宾馆的肥皂洗干净晾好,都收拾妥当之后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回学校肯定是进不去寝室,我看肖川睡的熟,便跟前台要了毯子,和衣靠在沙发上。 半夜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个人把我抱起放平。 我再睁开眼,肖川的脸被放大了无数倍在我面前。他好像感觉到我醒了,也睁开眼看着我,脸还是红红的,有些微醺。 「你好受一点了吗?」我问。 肖川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暧昧。我还要说什么,他突然一个翻身压在我身上,两只手把我的手固定在头顶,不由分说的吻了下来。 急切的,贪婪的,好像要把我吞噬一样。 我激烈之间嘤咛出声「肖川,别这样。」但是这抗拒好像更加刺激了他的动作,他滚烫的掌心从衣服下摆伸进去,覆盖住我的皮肤,向上游走。 所触及到的地方都激起我一阵战慄,我整个人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一道电流在四肢百骸游走。 肖川的手从我身前绕过,准确的找到了内衣的扣子,轻轻一拨就松散开来。紧接着大掌向下,朝最后一道防线伸过去。我剧烈的挣扎,肖川好像突然之间清醒过来一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几秒之后慢慢撑着身子坐起,看着我的脸。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然后低头吻去了我眼角的泪。 紧接着规规矩矩的把我的衣服穿好,侧着身子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好像要把我揉碎一样。我从来都不知道人的心跳能如此剧烈,一声一声震击着我的耳膜。刚才的狂风骤雨瞬间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抬起头,看见肖川的眼睛半闭着,嘴里不停的在嘟囔什么。 我小声的问「你说什么呢?」 「唱歌。」肖川闭着眼睛回答。 「什么歌?」 「大悲咒。」 第三十八章 肖英民被捕 我和肖川和衣在那张小小的床上挤了一整晚,他唿吸始终不稳,我明显能感觉出他根本没有睡着。我迷迷煳煳的,每次想翻个身都被他固定在怀里动弹不得。 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肖川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铃声大作,肖川接起,声音还有些嘶哑「餵?」 老周的声音急切的从听筒里面传出来「小川,你爸出事了!」 肖川一个激灵坐起来,跳到地上。 「衣服!」我在后面叫他。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没穿外套,连忙从衣架上把衣服取下来,胡乱的往身上套。他动作极快,但双手却微微的颤抖,拉链怎么都拉不好。 我掀开被子下床,两只手覆在他手上。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肖川好像一下子垂了气,愣愣的看着我的手。我仰头看他,却发现他眼眶红红的。 「肖英民这次应该是栽了。」肖川说。 看来苏逸辰说的没错,他爸真的是出了问题。最近政策风声都紧,做官的人人自危。但以肖英民的手腕和影响力,就算是查到自己的头上他肯定也有办法轻松躲过,怎么说也不至于直接被拉下马,我只当肖川是紧张过度,把事情想得太严重。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突然说。 肖川想了一下,没有拒绝。 虽说我们两个之间,一直都是肖川在保护我,但其实他比我更脆弱,更像个孩子。不论肖英民在外如何,对于这个儿子一直都是骄纵宠溺,和我这种从小无人问津长大的野草不同。 肖川这个时候太需要人陪了。 我给李昂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太舒服请一天假。他也没多问我什么,就告诉我好好休息。 我和肖川出了小旅馆直接打车回了家,远远的就看见他家别墅的门口被人和车围得水泄不通。有抬着机器的记者,还有本市的警车。 「观众朋友们现在看见的,就是本市公安厅长肖英民的家。经知情人士举报,肖英民任职厅长十年期间,收受贿赂数额上亿。匿名人士通过邮件方式,已将相关证据发到纪检部门。目前肖英民下落不明,去向成迷,后续情况由本台记者继续为您报导。」 我和肖川躲在人群中,听过前面那记者说完这些之后,肖川就要往家走,被我连忙拉到人比较少的位置。 「刚才那个记者说你爸失踪了,你这个时候出去肯定少不了麻烦。媒体和警察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可能是旁观者清,我在这个时候反而能够保持比较清晰的思路。 肖川的情绪明显崩溃,整个人已经失神「他能去哪呢,他这两天一直都没给我打电话。」 「没准过段日子安定下来会联繫你的,你先别急。」 我这边安抚着肖川,趁着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走到旁边小树林给岚姐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一阵忙音,根本无法接通。 我和肖川一直等到警察跟老周了解完情况,和媒体相继散去之后才偷偷摸摸的从后门回家。 一进门发现老周还没走,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肖川。看见我们俩回来,也没空打招唿,直接问「媒体问你什么了吗?」 肖川摇头,老周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这两天你躲着点,那帮人捕风捉影,不一定能写出点什么来。」 「我爸到底去哪了?」 老周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之后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 「他说什么了?」 老周神情犹豫,在肖川反覆催促下才吞吞吐吐道「说万一他出了事,让我照顾你。」 肖川听完也没什么反应,转身走到客厅,静静的坐下。 我跟着走到他身边,离他不远的坐下。肖川两只手在面前交握着,像一座雕像。 「老周你有烟吗?」老周听他这么说,嘆了口气递过去一盒烟。 肖川叼在嘴里,眯着眼睛去点菸。手一直在不住的颤抖,打火石拨动了好几次才点燃。尼古丁入肺,之后又轻轻吐出,好想让他多少冷静了一些。他什么都没说,于我而言却好像更是一把刺心的利器。 「肖川…;…;」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一旦被查到意味着什么。 都想抓几个典型来树立规矩,媒体的介入就说明这件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金额上亿,光是民众的唾沫,都能淹死肖英民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这种事不捅破一切都好说,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死路一条。 老周坐下后说「警方说是有人举报,很明显是被人咬了一口。」 「我早就知道他肯定有这么一天,劝他不听,枪毙了也是活该。」 肖川冷着脸,好像是在说一个和自己不相关的人。但是他始终充血的眼眶都在告诉我,他有多在乎肖英民的死活。 肖川坐起来弹了一下菸灰,拨动着头髮对我和老周说「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自己待会。」 「我不,我要在这陪着你。」我态度坚决。 老周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小声对我道「你留着也好,免得这小子胡思乱想,我回去想办法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有信。」 老周说完离开,屋子里只留我和肖川。 肖川一直沉默不语的在抽菸,我去烧了点水,煮了碗面放在茶几上。也没催促他吃,只是坐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吃掉了自己的那碗。 夜幕降临,老周扔下的那包烟已经被肖川抽光。我们俩谁都没去开灯,黑暗之中只能看见肖川快要燃尽的烟一明一灭,映衬着他的脸。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突然,肖川的铃声大作。 他几乎是一瞬间从茶几上把电话接起,清了清嗓子「餵?」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肖川咒骂道「你他妈倒是提前告诉我一声。」 听这话,那边应该是肖英民。 抽了一下午的烟,肖川的嗓子已经干哑的不行,说起话来像是粗砂粒磨过一样。 「嗯,嗯,我知道了,你…;…;你小心点。」肖川挂电话之前说道。 电话挂下肖川就把脸埋在掌心,沉沉的喘了一口气。 「你爸没事吗?」 「去香港了,现在在我一个表叔家里。」 我听他这么说也跟着放下心,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了,让他先避避风头,等到这阵子媒体关注度过去了,再想办法解决。」 肖川点了点头,喃喃对我说「下次也别走。」 「嗯?」他说的莫名其妙,听得我不明所以。 「如果你走了,我这一下午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所以下次就算是我赶你走,也别走。」肖川的声音有些无力,好像这一下午的提心弔胆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神,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松下来。 往后的几天肖川一直都没去上学,就连我上学的时候都能看出学校门口几个人有些异样,仔仔细细的盯着过往的学生看,看样子应该是电视台的人。 我低着头正想走的时候,身后追过来的沈洋却高声叫住我「诶吴十五!你看新闻了吗?」 我怕她口不择言说出点什么,便没理她打算快步进校园。 可沈洋却好像打定了主意想要让人发现我,估计大声提了一下肖英民的名字「肖英民是不是你家的什么亲戚来着,你怎么好像一点都没受影响的样子?」 旁边的警察好像是闻到了食物味道的苍蝇,一哄而上,足有五六个。 沈洋适时的从人群中退出去,阴谋得逞的朝我笑了笑。 我被几个人来回拉扯,堵在学校门口。 「请问你和肖英民是什么关系?」「据说肖英民的儿子也在这个学校,请问你和他认识吗?」「请问肖英民的儿子学习成绩怎么样,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如何?」 我被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吵得头疼,场面正焦灼的时候一个人从人群外面进来把我拉到身后。 李昂挡在我和那些记者中间「不好意思,这位是我们班的学生,对这件事一概不知情,还希望各位能孩子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说完不顾几个记者的阻拦,把我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我一路跟着走了老远,回头见他们没有追到学校里之后转头对李昂说了声谢谢。 李昂对我道「这几天应该不太平,你能在寝室住就尽量不要出去了。」 李昂肯定知道我这几天都请假去了哪,但是并没问。我点点头,他接着说「十五,现在高二了,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要高三,虽说我不是那种看成绩的老师,但是你应该清楚成绩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昂作为我的班主任,对于我家的情况肯定要了解不少。我这几天因为肖川的事睡觉都睡不好,更别提学习。他肯定是也看出了我的学习状态,才出言提醒。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我尽量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晚上给肖川大哥电话问问他最近的状态。 直到那天早上我和唐胜男还有何佳在食堂吃饭,电视里肖英民被抓的消息铺天盖地。屏幕上肖英民戴着手铐,一路被压上警车,两旁的闪光灯晃得他脸色惨白。 我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远。 第三十九章 岚姐的指控 何佳和唐胜男都知道我和肖川的关系,全都不吃饭停住看着我。我转身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书包就往外跑,一路上撞得好几个同学朝我横眉冷对。 我满脑子只剩肖川,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我跑出学校打车到他家,发现大门已经锁上。我一路上打了十几个电话也没人接,正急的团团转忽然想起来刚才新闻上报导的本市看守所。肖英民被收押在那,肖川会不会也在那? 我没时间多想,连忙又打车直奔安阳市看守所。 看守所外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样子新闻是直播,外面围着的媒体还没散去。我紧张的朝人群中望去,却没看见肖川的身影。就在我以为是我猜错的时候,转身在人群远处看见了靠在树边上的肖川。几天不见他已经削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头髮长了许多,下巴上也长出了胡茬。 我两步跑过去,想开口却不知道要安慰他什么。 「周叔说,我爸的案子一周以后在安阳市法院审理,他请了律师。」肖川喃喃的说。 「那还好,没准事情还有转机。」我安慰道。 肖川最后望了一眼派出所的门口,转身就走「有转机肖英民不会跑,他是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松口的人。」 我没再多言,一路静默的跟在肖川身后。 生活好像一夜之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同于我以往的压抑,但是却沉到了一个更黑暗的角落。我其实对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无感,没什么特别迫切的愿望,也没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但唯独肖川,是我黑白世界中,唯一有色彩的东西。所以我全部的心情,都随着肖川的低落而低落。 好不容易挨到了开庭那天,我和老周陪着肖川一同坐到了家属席。 老周落座之后感嘆,平时肖英民风光的时候亲朋好友贴着脸往前凑,现在落难了都恨不得跟躲瘟疫一样,离的远远的才好。以至于家属席空空,除了我们仨就只剩后面的几家媒体和大众法庭的成员。 开庭之后,肖英民被警官从门口带出来,身上穿着黄色的监狱服,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去学校帮我的那天,西装革履率脚下生风,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肖川虽然不说话,但我能看出他眼底的心疼。 审问的过程繁琐,又多是我不了解的流程。但是我明显能感觉到,检控方掌握了太多肖英民贪污受贿的证据。如果真是有人想扳倒肖英民,那这次真的是志在必得。 肖川越来越紧张,两只手都攥到了一起。 所有的证据都呈上来之后,法官开始请证人出庭。对面的门一开,里面传来咔哒的高跟鞋声,我和肖川同时抬头,竟然看见了岚姐缓缓走出来。 岚姐照例穿的珠光宝气,红唇鲜艷,不像是来参加审问,更像是参加一场准备许久的聚会。 对方律师开始盘问,岚姐一字一句说的逻辑严谨,掷地有声。 「请问你和被告人是什么关系。」 「他的情妇。」岚姐把她和肖英民的关系故意说得很难听。 「可据知情人透露,你和被告于一年前举办了婚礼。」 岚姐笑了一下「那应该算是夫妻吧,做情妇做的太久,一时想不起来。」 对方律师像是事先套好了词一样接着问「做情妇做的太久?这句话的意思是?」 「他在前妻没死之前就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底下陪审员一阵譁然,但是证人席上的岚姐却并不受影响。 反方律师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吗?」 「他和我有个私生子,今年十二,这算吗?」 反方律师没再提问,而是转手交给法官一份证明书,并说道「这是警方一开始就收到的亲子鑑定书,证明证人所说的孩子吴沐泽,的确是被告肖英民的亲生儿子。」 我脑子里像是被扔下了一刻炸雷,把所有的思绪炸的粉碎。 沐泽…;…;沐泽难道不是吴左和岚姐的孩子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肖英民的儿子?我脑子一团乱,但是混乱中勐地想起了岚姐说沐泽今年十二…;…; 我上学比沐泽晚了一年,今年十六。沐泽比我小了四岁,吴左当年被判了七年,按说岚姐在怀沐泽的时候,吴左正在坐牢,时间点根本对不上,吴左根本不可能是沐泽的爸爸! 我方律师站起来反驳道「反对,对方律师提供的资料与本案无关。」 「反对有效,请反方律师提问与本案有关的问题。」 就连我也看出,即便是反对有效,这份亲子鑑定拿出来所收到的效果也是爆炸性的。 人人都知道,当初肖川母亲的死,很大程度上给肖英民提供了升职的便利机会。毕竟是死于歹徒报復,民众的同情是一方面,警方肯定也要给肖英民一个交代。 但是岚姐现在证明了,肖英民早在前妻死之前就与其他女人有染,而且还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从民心民意上,就已经把肖英民推倒了。 不管今天肖英民被判的轻重与否,对他来说都已经是致命的影响。 岚姐这么做,不光想让肖英民定罪,而是想让他身败名裂。 「婊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多年我爸没亏待过你吧,你为什么这么做!」肖川怒极,拍案而起指着岚姐骂道。 法官大声的敲了敲桌子「肃静!」 我连忙把肖川拉住,让他情绪冷静。肖川重新坐下,因为怒气胸膛起伏不定,但还是强忍着继续旁听。 紧接着岚姐又说了几件自己亲眼所见的肖英民受贿的场面,准确到送礼的人,送礼人的职位,所要办的事。 身后听众席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句句都在戳肖英民的嵴梁骨。 肖英民从看到岚姐之后的震惊,到后来的认命。 案情的走向已经成了定局,开庭之前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清楚,肖英民这是一场必输的官司。只是岚姐的出现,彻底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了。 最后法官要求全体陪审人员起立,宣读判决结果。 「因为本案影响重大,涉及官员众多,情节严重。根据刑法第三百八十三条规定,对前公安厅长肖英民判无期徒刑,并没收全部财产,立即执行。」 锤声一落,肖川就站起来朝被告席冲去。可刚走到肖英民面前,就被旁边的警察拦住。肖川站在不远处情绪激动的指着肖英民的鼻子骂「活该!老子早就说过你迟早有这么一天!」 肖英民穿着囚衣在位置上低着头「儿子,爸也是为了你。」 「我他妈用不着!你为了我?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我现在想要你跟我回家你能回去吗?」肖川的声音近乎嘶吼,声声都是从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 肖英民抱着头终于哭出声「爸对不起你。」 肖川眼睛猩红,站在原地看了肖英民一会,眼睛一抹转身决绝的离开。 我一路小跑着跟出去,四处张望都看不到肖川的身影,最后发现他直接走出了法院,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他后背挺得直直的,好像这样就有更多的力量来安慰自己接受事实。 「肖川!肖川!」我一路追一路喊,但他却并没有停住的意思。路上的车来来往往,肖川好像全都视而不见,逆行着在马路上走。我快步跑过去,一把把他拉到路边「危险!」 肖川把我手从胳膊上推开「你走吧。」 我重新黏上去「我不走,你说过不让我走的。」 肖川情绪失控朝我大喊「我让你走啊。」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吓得瑟缩,但还是强忍住了眼泪,重新抱住他,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我不。」 他这次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推开我,直接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路边,我向后跌倒,胳膊肘在地上擦出了一道血痕。我不依不饶,也感觉不到疼,从地上爬起来就紧紧抱住肖川的脖子。 「不走不走,你打死我我也不走,说过不留你一个人就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 肖川越大力的推我,我就越使劲的挂住他。 我们两个在大马路上撕扯,肖川歇斯底里的让我滚,好像在发泄这自己的情绪,我统统都装作听不到,踮着脚往他脖子上挂。 半晌之后,肖川终于被我折腾的没了力气,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沉沉「十五,怎么办啊,是不是以后我打架也没人管,顶撞老师他也不知道,我以后是不是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肖川的一句话,说的我眼泪直接涌出了眼眶,顺着眼角滑下来。我吸了吸鼻子佯装轻松的说「谁说的,不是还能探监的吗,大不了每周都去一次啊。」 肖川的声音哽咽「其实我,我挺在意他的。」 我摸着他的头髮哭着回答「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对大多数的人死活漠不关心,天上地下能让我心疼的,也就只是一个肖川而已。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最后却是我伤他最深。 第四十章 反目成仇 肖英民的风波像是这座不大的城市里的一个添加剂,公安厅长养情妇,有私生子,风头瞬间盖过了贪污数额庞大这件事。 毕竟那动辄上亿的数字,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企及的高度。但是男人拈花惹草,惹得一身风流债,这种事情可都是大家日常生活中常见。 三姑六婆抓一把瓜子,坐在凉亭添油加醋,足够畅谈一下午。 而这一整件事中,肖川如果是受伤最大的人,那么沐泽排第二,相信谁都不会质疑。 就在肖英民受贿案审理结束后的第二天,沐泽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沐泽在学校把人给打了。 我请了假就直奔一中,到了办公室的时候只见对方孩子的家长在对沐泽推推搡搡的说着什么。 我怒气中烧,用尽全身力气把那人推开「有话说话,朝小孩动手算怎么回事?」 那家长看我也是个毛头孩子,明显没放在眼里,问那老师「我要找这孩子家长,你又给我叫来个小崽子算是怎么回事?」 老师的表情也是为难,我仰头看着他「我是沐泽的姐姐,你有事跟我说就行。」 「我要找你爹妈。」 「爹妈死了。」我看着他冷冷道。 他被我冷静的语气弄得一愣,半晌之后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么没有教养,朝着长辈大唿小叫。」 「你有教养朝别人家孩子动手?」我压根也没打算拿他当什么家长,这种人就跟沈洋她爸一样,你弱他就比你横,你态度强硬他立马换一副嘴脸。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朝我大唿小叫,我没理会转身问沐泽「你告诉我,是你打了人吗?」 「是。」沐泽仍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因为什么?」我太了解沐泽,他这种寡淡的性子,能和别人起争执到动手的地步,可见对方的行为应该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沐泽不说话,班主任为难的对我说「就是这样,不管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让我也很难办。」 我知道想让沐泽自己开口难,转头对那被打的孩子说「那肯定就是你家孩子造谣,诬陷我们沐泽他才会动手打人。」 那男生一听我这么说马上就急了「我才没有造谣,他是私生子,他妈是别人的情妇,是吧爸爸。」孩子说完还仰头问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男人面子上挂不住,尴尬的推了那孩子一把「说什么呢。」 「不是昨天你吃饭的时候说的吗,说我们班有个野种。」 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眼神看的这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估计这孩子一会回家免不了一顿毒打。这个时候再和他争论什么是非无济于事,毕竟风言风语止不住,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争得了一时挣不了一世。 「老师,你也听见了,我想这种话换在谁身上谁都忍不了。我弟弟今天打了人,医药费也好,精神损失费也好,您和这位家长协商吧,我也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要多少我们给多少。」 这个时候可能要感谢吴左,即便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义务,但是最起码在经济上给了我说话的资本。我说完,带着沐泽离开。 「这两天你别上学了,在家自习,我陪着你。」风口浪尖上,让沐泽再回学校免不了又会多生什么事端。沐泽却挣脱开我的手,垂着头自行回到了房间。 他看我的眼神恢復了冷漠,我说不上来那隔阂是什么,但我清楚的感觉到沐泽把自己身边划了一个圈,曾经我试着迈进去过一条腿,但是现在又被赶了出来。 我嘆了口气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外面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我开门,正对上肖川惨白的脸。 「你怎么来了?」 肖川缓缓抬起头,我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有些微微发青,面色惨白,好像大病一场。 「你生病了吗?你样子看起来很不好。」我焦急的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并没感觉烫手。只是觉得他的身上一阵冰凉,好像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的凉。 「你打算演到什么时候?」肖川冷冷的问我。 「啊?」 肖川迈开步子往里走,脚尖顶着我的脚尖,我不得不跟着他的步子往后退。他始终低着头,将视线维持在和我平齐的位置,眼神空洞的盯着我。我这才闻到他身上散发着微微的酒气,还有烟味。 「你喝酒了?」 肖川见我快要远离,一把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提到自己面前。我近距离的看着他因为愤怒而猩红的眼,感受他带着酒精味道的灼热唿吸。 「你一直都在把我当傻逼耍是吗?」他质问。 「肖川,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两脚被他提的微微离地,挣扎着说。 肖川腾出另一只手,用食指从裤兜里把之前我给他的那块表勾出来,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那天去修表,修表师父说里面有监听器。」 我身子一晃,震惊的看着他。 「不可能,这表是吴左给我的,他…;…;」 吴左?吴左?我说完之后把这人从头到脚想了一遍。从一开始他明知道岚姐和肖英民有染还视而不见,到后来告诉我沐泽是他和岚姐的孩子。加上最近肖英民出事,他又无端失踪。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说明了吴左和这件事有择不开的关系。 「没话说了?」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吴左要这么做?」 肖川的表情失望之极,好像从他进门之后的逼问就是在等看我的态度,显然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彻底激怒了他。 「你还他妈的在演!」他一把把我推到餐桌边,双眼猩红的指着我「老周去调查过,当年吴左犯强姦罪,就是我爸抓起来的!他分明就是为了报復策划了今天的这一切,而你!就是吴左的帮凶。」 肖川歇斯底里,好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 我从餐桌边上挣扎着站起来去拉他的手「肖川你听我说,我真的不知道表里面有监听器,我真的不知道。」 肖川此刻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任何话,单手掐着我的下巴「我爸在香港这件事,除了我和你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监听器,你不是说表里有监听器吗。」 肖川皱眉,一字一句的说「可是那天表已经送去修了。」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说明,我就是那个幕后帮凶。我还想解释,但却发现真的无从开口。造化弄人四个字,把我前路堵死,连点光都透不进来。 肖川看着我,眼神里还有一丝的眷恋「吴十五,我恨的不是你做帮手把肖英民送进监狱,我恨的是你骗我。这张让我一见钟情的脸,我拼了命也想守护的眼神,我为你神魂颠倒的这两年,在你眼里是不是都他妈的像个笑话一样?」 看着肖川,我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心疼到无以復加。 此时此刻我多想还能伸手抱住他,但是他手腕的力量告诉我,他不会再给我这个机会。 肖川看着我,眼睛一红最终还是没能憋住眼眶中的泪。 我第一次见肖川哭,那个一直把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的他,此刻终于全线崩溃。肖川把脸朝我靠了靠,压低了声音,一如往常对我说情话时的语调。 「吴十五,我祝你往后飞黄腾达,孤独终老。」 肖川说完,缓缓的放开了手。我在他转身之前想要把他拉住,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我这辈子都会记得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好像大火烧过枯草甸,风一吹连点灰烬都不剩。 「我说我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会信的吧。」我颤抖着声音,最后为自己做着辩解。肖川没有丝毫停留,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好像也远离了我的生活。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措手不及。 思绪好像断了线,星星点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却没能力去理出个头绪。只剩眼泪好像机械了一样的往出流,连眼睛都不用眨就在脸上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泪痕。 沐泽从屋子里走出来倒水,对一旁站着的我视而不见。 我在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沐泽,这件事你知道吗?」 沐泽原地站着喝了一口水「知道。」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沐泽的眼神深不见底,好像藏着一个漩涡,把所有的秘密抽进去,搅动,在湖面上只留一个黑色的洞。 「我不仅知道自己不是吴左的孩子,连你也不是。」 我看着沐泽,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脏从刚才的死灰状态復燃,开始剧烈的跳动。沐泽坦荡的眼神告诉我他没在开玩笑,而是朝我说了一个他一早就知道的秘密。 我有些恐惧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扶着餐桌坐下。 佯装强势的道「你别乱说话。」 沐泽不以为然,端着水杯就要转身回屋,我却在最后关头缴械投降,叫住他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四十一章 我杀人了 沐泽看着手里的水杯,嘴角突然带了一丝笑。我说不上那笑的含义,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没有我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 「无意中听到的。」他说的简单。 「吴左说的?」我问。 「岚姐。你替别人养女儿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别是因为自己看上了。这是她的原话。」沐泽说完抬头看我「后来我搬到这才意识到,说的是你。」 我忽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喉咙,隐隐作呕。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岚姐的那句话。且不说吴左是不是我的父亲,也不说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单是因为岚姐的那句话,就让我噁心至极。 我不知道沐泽现在和我说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确实已经被这些事一件一件的逼上了绝路。我想起吴左看我时的眼神,梅姑对我没来由的憎恶,肖川对我的失望,还有沐泽刚刚的话,所有的事都在我脑子里拥挤的填充,让我的大脑整个快要爆炸掉。 我一把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随着玻璃花瓶碎裂的声音,夺门而出。 我一路跑到那片废弃的活动广场,四周空旷看不见人影。好像刚刚拥挤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只剩肖川离开时看我的那个眼神。 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间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如果我细心,应该就能发现。所有的事情都隐藏在平静的生活下慢慢发酵,没有哪一次溃堤是一天造成,只是我一直都以为那些巧合是命运的不公,而没想过生活的另一种模样。 夜幕已经降临,这个城市到底还有多少的角落隐藏着秘密,谁又会在下一个路口崩溃,然后重塑,走向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 远处有两个人影从草丛边经过,嘴里叼着的烟一明一灭。我明显能看出有一个人跛着脚,体型肥硕。另一个身材高瘦,总时不时的咳嗽。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从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高瘦的先开口「这回疯狗咬的可是够狠,直接把那肖英民给咬了个终生监禁。这回他妥了,穆兰那个婊子在肖英民那肯定没少捞好处,把钱拿给疯狗去放贷,到时候利滚利,他再做点什么别的灰色买卖,啧啧啧。」 跛脚的那个不以为然「他折腾出大天了也就是个混混,还能成什么气候。」 「肥仔你这话就有点酸味,咱们是啥啊,不也是跟着人家手底下混吗。」 「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老子飞黄腾达了,第一件事就是做了他。」肥仔恨恨的说。 「这话可不敢瞎说」 我听到肥仔两个字的时候如遭电击,已经两年没再见这个人出现过,我甚至已经淡忘了他的声音。我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可刚站起来就被他们俩看到这边有人。 「谁!」高瘦的那个朝我喊。 我连忙蹲下躲到荒草后,肥仔和那个高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不怀好意说「不是野战呢吧?」 我听着两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在他们俩不到五米的位置,这个时候跑肯定跑不掉。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来到我身后。 肥仔一眼就认出了我,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我从地上站起来,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高瘦的那个看看我觉得兴致索然「原来是个丫头片子,没意思。」 肥仔却换了副表情「好久不见啊,妹妹。」 我被他这一声喊得浑身一冷,一只手伸进兜里去找手机。肥仔一把拉起我的手,把手机横空夺走摔在地上,然后反手摁着我的肩膀把我摁的跪在地上「跪着,看着老子这条腿。」 他把裤腿掀上去,露出了一条长长的伤疤,还有钢钉穿过的印记。 「就因为你,我现在是个废人了,怎么样,打算怎么补偿补偿哥哥?」他的声音阴冷中带着復仇的快感,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一旁的瘦子听完肥仔的话,猜到了我的谁,指着我问「吴左的那个女儿?」 肥仔看着我,脸上的油在月光下泛着令人作呕的光,一只手在我肩膀到锁骨的位置游走「对啊,长得好看吧。」 「你别发疯了,你要是敢动她,吴左还不弄死你。」瘦子明显忌惮吴左,但肥仔看见我之后状态有些接近癫狂。 「怕死就滚,留给我一个人慢慢玩。」 「小心玩死自己。」瘦子留下一句警告之后转身离开。 肥仔眼神中不再是单纯的欲望,而是掺杂了更为复杂的恨意。很明显,他把那条残废的腿算在了我的头上。 我已经不再想挣扎了,没有力气。心里也好,身体也好,已经乏力到了一个极点。我被肥仔钳制着,目光呆滞的看着他「要不然你行行好,直接弄死我算了?」 肥仔上来就是一个耳光,迈开腿坐在我身上「死?哪有那么容易?好不容易逮到你我能让你这么简单就死了?」 他说完一把扯开了我的校服外套,我被他压的窒息,肺里灌不进新鲜的空气。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看着他恶狠狠的说「肖川打断了你的腿,你不敢拿他怎么样只敢拿我来撒气,吴左处处压你一头,你弄不垮他就来搞他女儿。你这种人一辈子就是屎壳郎,只能活在臭水沟里,活该你的腿烂掉。」 我成功的激怒了他,他提起我的衣襟把我往地上狠狠一摔。 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我皮囊之下碎裂,我感觉嗓子眼一股腥甜,好像有一股血就要涌出来一样。我不知道我到底想干什么,或许他盛怒之下直接失手把我弄死,我也就少了不少烦恼。 不用忍受大家的指指点点,不用接受离谱的身世,更不用接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背对着我离开的结局。 「你别逼我,今天我把你在这弄死扔到河里,保证你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笑出了声「又怎么样呢?就算我死了,谁能找我?」 肖川?吴左?还是吴沐泽? 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两手空空,身后一人都没有。 「我已经失去一切了,我什么都不怕。」我看着他说。 肥仔把手从衣领上松开,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狠是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狠到什么时候。」 我随着他的手慢慢收紧,脸也跟着涨的通红。 「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你。」他几近疯狂对我吼,事到如今我们两个好像在进行一场博弈,看最后到底谁是输家。我两手一摊,放在身侧,任由他怎么用力都一声不吭。 「就算你死了,我也照样要打断你一条腿,然后把你拖到那小子家门口去,让他看看你是怎么被我玩死的。」 我听他提起肖川,好像大脑都在瞬间甦醒过来一样。我狠厉的看着他「不许你找他麻烦,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意识到我被戳到痛处「对了,我刚听说他爸被判了无期是吧,这次没人再给他擦屁股甩钱了,我看他到时候是不是也跪着跟我求饶。」 「你敢碰他我就要你死!」我近乎是嘶吼着出声,两只手在身侧随便抓到一块石头,扬手就朝他后脑砸去。 这一下不知轻重,他身子一晃就从我身上倒下来。 我快速翻身躲过,从他身下爬出来。可谁知他这个时候清醒,一把拖住我的腿往回拉。我惊慌之下顾不上太多,握紧了手里的石头对准他的脑袋又狠狠的补了几下。 直到有鲜血溅到我眼睛,才意识过来最后停手。 短短的几秒,地上的肥仔已经没了动静,软趴趴的瘫在那。 我踢了踢他的胳膊,他没有半点反应。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黏黏煳煳的血迹,尖叫一声把石头扔的老远。 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捡刚才被肥仔扔掉的手机。 屏幕虽然四分五裂,但是开机键摁了之后还有反应,还能拨通电话。 我想都没想就找到了肖川的电话拨通,心跳如鼓的听着对面的忙音。 「接电话,肖川我拜託你接电话。」 连续打了两个之后,对面总算接起「喂,肖川,你快来我出事了。」我想也没想就朝着电话里喊道。 里面一阵吵闹之后,一个女生回答我「肖川在喝酒,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转达的吗?十五学姐。」 是孔馨莹的声音…;…; 这时候我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对他道「你把电话给肖川,我有事要跟他说。」 对面沉默了一会,孔馨莹转过来对我说「学姐对不起啊,学长说他不想接你电话。」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染上了哭腔「我求求你再帮我说两句,我是真的有急事。」 对面再次沉默,五秒之后竟然挂断了电话。 我听着机械的忙音,心好像被人扔到了湖底,寒气刺骨。 明月高悬,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孤立无援,这辈子我除了自己,不能再靠任何人。 我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肥仔,拿起手机拨通了110. 「餵?我要报案。城郊拆迁区,活动广场,我杀人了。」 第四十二章 小太妹 三年后。 香港,九龙。 我身后背着那个洗的发白的帆布包,游走在这一片最乱的出租屋小巷。前面不远处的电线桿子下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见我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后,挑着眉用一口流利的粤语问我外卖在哪。 我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卫生巾,往他面前送了送,他看了一眼吐出嘴里的口香糖,勾勾手指让我随他进去。 楼梯转角上去,靠近左手边的那扇铁门被涂上了绿漆。估计是长时间风吹雨淋的缘故,油漆已经翘了皮,有不少都落在地上。黑夹克走在我前面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里面就被人哗啦一声拉开。 轴承处的铁锈被研磨成了朱红色的碎渣,飘着落在黑夹克的鞋上。 屋子里烟雾缭绕,逆着光我看不见人的长相,只感觉一个秃头背对着我在给什么东西上香。不用看也知道,这帮亡命佬古惑仔个个都要拜关公,拜来拜去还不都是要横死街头。 坤哥回头看了我一眼,摆摆手让我过去。我把背包放在面前的长桌上,退回到坤哥旁边。 拜关公的那个秃头回头瞟了我一眼,挑着下巴问坤哥「这学生妹是你马子?」 坤哥指了指自己的嘴,低声对秃头道「新收的小太妹,别看人小,做事利落,来回来去的带货不容易被警察怀疑,最近查得紧,b哥你也知道。」 被叫b哥的男人摸着下巴,满脸猥琐的笑「新收的?」说着来到我面前。就在我以为又是免不了一翻咸猪手的时候,他顺手快速抄起啤酒瓶对着我脑袋就是一下。 绿色的玻璃在我耳边炸裂,我几乎快把嘴唇咬出了血才忍住了破口大骂。坤哥一下拦在我面前,拍着b哥的衣服赔笑「哟,b哥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瞪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手拿下来的时候发现上面竟然粘了丝丝血迹。坤哥只瞟了我一眼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心只想着别的罪了财主。 我眼神一变,顺手抄起了地上的板凳「我叼你老母啊。」 他见我陡然生变的表情,玩味的道「哟,小妹妹脾气不小。」 坤哥知道我的脾气秉性,连忙转身呵斥我「放下!」 我举着板凳不动,坤哥着急的又喊了一声「十五,放下!」我看着坤哥略带商量的眼神,反手把椅子摔在旁边的墙上。 b哥语气不善的对坤哥道「阿坤,你这学生妹给了我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坤哥仍旧是那那一副谄媚的样子,笑着说不敢。b哥得寸进尺,捏着下巴看着我「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学生妹吗,很多规矩不懂也正常,这样吧,把她留在我这一个礼拜,等我调教好了之后给你送回去,你看怎么样?」 坤哥脸色为难「b哥,这孩子是我远房,广州那边过来的,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高抬贵手。」 b哥顿时觉得扫兴,倒不是因为坤哥说我是他的远方,碍于仁义道德。而是左兴帮规,帮内弟兄家人亲属动不得,碍于上头那个话事人的面子,b哥怎么也不敢放肆。 「帮里最近不太平,那帮警犬想方设法的往左兴插人,我来帮你试试你这远方的妹妹,不介意吧?」 坤哥自然只能说不介意,两人周旋了一番,谈了谈九龙湾那几个赌博档口的事,我们几个就跟着坤哥一同离开了。 前脚刚关上出租屋的门,后脚坤哥就朝墙上狠狠啐了一口「肥猪头,早晚老子让你横尸九龙。」 刚才屋里装孙子,门一关就扮大爷,坤哥这人向来如此,没魄力又不甘于现状,活该在左兴混了十几年连个堂主都没混上。 「十五,没事吧。」坤哥走在我身后,伸手就想拉住我。 我甩手挣脱,头都懒得回,直接捂着半边脑袋离开。 等我到码头的时候,礁石下面那个人已经钓了半桶的鱼。灰色的西装搭在一旁,看起来规规矩矩又不拘小节。我擦了擦耳朵上的血,抬脚轻轻朝那人靠近。 「我以为还要等你一个小时。」他没回头,声音顺着飘荡的海风吹过来。 「听这话,钟老闆等的够久。」我跨坐在他旁边。 他收了鱼竿,放在我们俩中间,掏出张湿巾擦了擦手「还好,不无聊。」 见他擦手,我知道他准备问正事,便把录音笔从高帮帆布鞋里掏出来「今天的交易录音。」 他接过,听也没听就放在口袋里,眼神看向我的时候镀上了一层赞许的笑意。 「去年内地送来的这批警员,你是表现最好的一个。慢慢来,等到端了左兴的那天,升官留学我都应你。」 我看着他似有似无的笑,感觉从警校被他挑出来做卧底不过是昨天的事。可身后这片纸醉金迷的土地,我明明就已经摸爬滚打的了几百天。 我拍了拍裤子准备站起来「走了,晚上还有一个场子要顶班去看。」 钟老闆叫住我「还记不记得带你来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什么?」我重新坐好,明知故问。 「别碰毒,别动情,沾了哪一样我都不能保证你全身而退。」 我哈哈大笑,情这个字,早在三年前肖川转身离开的时候就被我从生命中切除了,想动谈何容易。 钟sir看着我,微微失神。我照例看着海面,眼神中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两手交握好奇的问我「我听说当年你是你们全市的中考状元,为什么后来会上了一所专科的警官学校?」 海面上几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鸟飞过来,在岸上不远处转了一圈又飞走,好像连带着把我的思绪也带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天我在原地和肥仔的尸体呆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警察才匆匆赶到。 带头的是当初肖川救孔馨莹的时候来的那个年轻警察,我认出了他,他却没能认出我。看了看我满身的血,又看了看地上了无生气的肥仔,连忙招唿同事过来帮忙叫救护车。 我好像在短时间内收到了重创,从被带走到警局,长达几个小时都是一种木然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对面的警察气急败坏的敲了一下桌子,才总算把我的精神唤醒了一些。 「嗯?你说什么?」我呆滞的问他。 「我问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我在活动中心路过,刚好他也路过,他想要侵犯我,我一时紧张。」 看着我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样子,警察也有些不忍,收敛了语气问道「能回忆起具体细节吗。」 「当时他把我压在身子下面,我动弹不得。他说要把我扒光了扔到学校门口,我当时害怕极了,随手抓起石头胡乱的打,我也不知道我会打死他。」我刻意隐瞒了对话中有关肖川的内容,放大自己的恐惧心理。 大概是夜里十点左右的时候,审问我的警察接了一通电话,半晌之后放下对我说「那人没死,渡过了危险期,留院观察。」 不知为何,我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心里倒巴不得他直接死了。 我看着他「我要坐牢吗?」 我刚问完,就看见吴左从外面走进来。跟我面前的警察打了个招唿,坐下问了一下我的情况。警察的确是问过我吴左的联繫方式,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真的会来。 两个人交谈的内容被我自动屏蔽,我坐在一旁好像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应该是后半夜的时候,吴左解决好了相关事宜,带着我离开了警局。 晚上的风还有些凉,吴左走在我前面,步伐缓慢。 我抬头看他,恍然间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他从梅姑那把我带走时的场景。他也是像现在这样,背对着我把我从困境中带走。这个被我当了十几年父亲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我妈,漂亮吗?」我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吴左身子一晃,顿住脚步。我始终维持者同样的步伐,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但却没看他。 他抬脚继续和我一起走,声音柔了许多「漂亮。」 「我像她吗?」 吴左难得的笑了笑了一下,虽然那笑容微不可察。 「简直一模一样。」 「我好像不太像你。」我说。 吴左有一丝慌乱,但很快就继续道「像我有什么好。」 我语气故作轻松的说「像你当然好,深思熟虑,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利用。」说完,我挑着眉看他。吴左在触及我眼神的一刻被震慑,似乎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我。 他知道我说的是手錶里监控器的事,但也是铁了心不打算跟我解释。我虽说和吴左不亲,但也了解他。今天无论我说什么,他肯定都不会告诉我他和肖英民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我也不打算捅破我和吴左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这层窗户纸,毕竟我还要靠他撑到大学毕业,就算我现在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晚上我回到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沐泽才带着一身的伤回来。 第四十三章 夜未央 我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打算出门,却在穿鞋的时候看见了沐泽。 他裤子被划破了个口子,看起来应该是擦伤。 我把他裤腿捲起来看了一眼问「你这怎么搞的?」 沐泽的声音也带着点怒气「你去哪了?」 我没法跟他解释我这一晚上的经歷,低头重新繫鞋带「去同学家了。」半晌之后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不是出去找我了吧?」 「你最好丢在外面别回来。」他说完鞋也没脱就回了屋子,大力的把门一甩。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回到教室还没等坐稳,何佳就偷偷摸摸的靠近我,犹豫了半天之后问「十五,你没事吧?」 我一边往外拿着笔记本,一边回答「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何佳小心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握住我的手「这种事情,该抬不起头的应该是那帮畜生,而不是受害者,你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越听越煳涂「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都听说了,昨天你被,被那个了。」 我声音控制不住的愤怒「你听谁说的?」 「之前和我们一起住的那个李雪,她说你们之前有同学的哥哥在警局上班,昨天看见你被抓进去了。」 我怒不可遏的站起来,也顾不上是不是快要上课,径直冲到b班教室门口,一脚踢开教室门朝里面喊道「李雪,你给我滚出来!」 李雪本来正在和后座的同学说笑,转头看见我也是一脸惊讶,站起身朝我走过来「干嘛呀?」 「你再敢造谣生事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李雪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我,一时之间有些瑟缩,但还是嘴硬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万峰他哥哥亲眼看见你被带到警局去了,不信你去问葛婉婷和汪小敏。」 我苦笑,这剧情还真跟当初孔馨莹被送进去的剧情如出一辙。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这次转到了我的头上。 我完全没必要和她们去争论是是非非,但我怒不可遏的是怕这件事传到肖川的耳朵里。哪怕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但我还是不想自己在他眼里变得不堪。 我拖着李雪直奔f班的教室,风言风语我受够了,这次偏要那些信口雌黄的人给我个交代不可。 看见我和李雪同时站在教室门口,葛婉婷最先出来靠在门框上问「找我?」 我看了李雪一眼,李雪连忙向葛婉婷求证「是不是万峰说昨天吴十五被人强姦了,还闹到了警察局。」 葛婉婷倒是坦然「对啊,不就这么回事吗。」 「放屁,他哪只眼睛看到了就在这胡说八道。」 葛婉婷笑了一下「这种事还用人家看到吗?肯定是没有哪个女生愿意承认了。」她这三言两语,说的好像是板上钉钉。汪小敏看见我们几个堵在门口,闻风跟出来,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看着我。 「就算是我们相信你没有,有什么用呢?悠悠众口,你能堵住?」 「你把嘴给我闭上。」我伸手指着汪小敏的鼻子。 汪小敏把我的手一把打掉「横什么呀?现在肖英民倒了,连肖川都转过头去和孔馨莹好上了,现在还有谁能给你撑腰。吴十五,你现在就是个过街老鼠你知道吗?」 我毫不留情面的当众给了汪小敏一个耳光,把得知肖川和孔馨莹在一起的怒气发泄到她身上,恶狠狠的看着她说「就算我是个苍蝇,打你也绰绰有余。」 李雪和葛婉婷全都震惊于我的反应,在她们俩的印象中,我一直都是那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吴十五。 只有我知道,那个吴十五死了,死在了那晚肖川电话的忙音里。 班级里的同学全都朝我们俩看过来,汪小敏平时被学校里的人叫做女神,肯定不会白白的受我这一巴掌。但是碍于大家都在看着她,当场也不好发作。 咬着牙低声对我说「你他妈疯了吧你?」 「你们听好了,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闢谣,解释也好,否认也好,今天晚上放学之前,我不想再听到一句有关这件事的胡言乱语。」 李雪明显被我吓住,但是葛婉婷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那种从小唿风唤雨说一不二的性格已经在她骨子里生根,怎么可能因为我一两句恐吓感到害怕。 「你这意思就是想打架?」葛婉婷端着手问我。 我懒得理会她,说完自己想说的之后便转身离开。留下李雪和葛婉婷面面相觑,汪小敏则是一脸愤恨的看着我。 为了保险起见,我放学之前给野子哥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想请他吃个饭。野子哥也觉得奇怪,平时我几乎从不主动联繫他,上次还是中考结束那天堵汪小敏。 放学的时候,我刚出校门就看见野子哥还有平时经常在一起的那几个人在校门口等我。我远远的看见,挥挥手打了个招唿。 我能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但是我看见装作没看见,依旧和野子哥他们说说笑笑。 野子哥身边有个矮矮的小胖子叫奇兵,长得软萌根本不像是混黑社会的,但是力气很大,听说动起手来能把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横着拎起来。 他看见我之后色眯眯的问野子「吴老大的女儿长这么大了?漂亮啊,跟小时候干瘦干瘦的一点都不像。」 我平时很少和这帮人打交道,因为骨子里觉得自己不想和他们成为一类人。现在想想自己以前还真是故作清高,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别人冷眼视之。 野子拍了奇兵的脑袋一下「哈喇子擦擦,别在这丢人现眼。」说完转头朝着我「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请我们吃饭了?」 我一边随着他们往外走一边说「我其实是有点事想问,就干脆请大家来吃顿饭。」 奇兵在一旁接话「野子这话问的有瑕疵,就算我们十五妹子没事,就不能请我们这帮哥哥吃饭了?不懂事。」 我跟着笑,余光看了眼身侧一直在跟着我们的几个人,转过头来说「兵哥说的对,就算我没事,就不能请你们几个吃饭了?」 奇兵听见我的称唿心花怒放「十五妹子这声哥叫的我心里这个舒坦!」 众人笑,我也跟着笑。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尽量跟每一个我可以拉拢的人打好关系。我体会过孤立无援的感觉,我终于知道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冷酷。 说白了我无父无母,要想生存下去,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活得好,活得久,都是本事。 应他们几个人的提议,最后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家烧烤店。虽然外面看起来不太入流,烟燻火烧的,但是东西的味道还算不错。 我穿着省实验的校服,和一群身上带着纹身的大哥坐在一起吃饭,引得老闆娘和服务员纷纷侧目。 野子哥的这几个兄弟虽说偷鸡摸狗的不干正事,但是骨子里还是有一套原则在。对名义上吴老大的女儿我,还算是一团和气。 饭吃到一半,野子好像始终惦记着我要说的事,酒杯放下问道「十五,你要是有什么你就说,我们这几个当哥的,可不是来蹭你小孩子一顿饭的。」 我笑了一下,没打算再隐瞒「其实我真没什么事要问,刚刚放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带了几个人要堵我,我心里害怕就给你们打了电话。」 奇兵听见我说这话,气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刚才咱们几个就应该上啊。谁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敢惹吴老大的女儿。」 「兵哥消消气,我当时没说就是怕几位觉得我受了委屈,着急帮我出气。学校门口人来人往的,要是被学校看见了,我肯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另一个头髮微长,身材精瘦的说「这话倒是对,万一直接被开除了,吴老大还不拿我们几个说事。」 奇兵啧啧道「猴子你那胆儿就我鼻涕泡那么大,我们几个上手,十五远点躲着去,学校他查个屁啊查,麻袋一套他知道是谁打的?」 猴子本来就寡言,被奇兵怼了一句之后也没再继续说话,低头专注于自己的串。野子好像想起来什么,问我「是不是之前和你有过节的那个女生?」 我想到了汪小敏,点点头「对。」 「是不是叫小敏的?」 「对,你怎么知道?」我好奇的问。 「我上次跟油头他们陪几个老闆喝酒的时候,见过那姑娘一次。浓妆艷抹的一开始我还没敢认,后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平时汪小敏也没见怎么化妆,而且就算是浓妆艷抹的,也不能和野子认识的老闆有什么瓜葛。那帮老闆之前也在七情六爱出现过,少说的也都有四十左右岁。 「你们上次在哪喝的酒啊?」 「那边有个夜未央,那几个老闆去了非要说找几个姑娘陪酒,我狠了狠心给找了个贵的,就是你那个同学小敏。」 夜未央是我们安阳市最大的一家夜总会,鱼龙混杂。 听到野子的话,我心里不住的冷笑了一下。 第四十四章 合图的少东家 小姐,这两个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谓是个惊天勐料,但是对于后来的我,简直可以说是生活的一部分。我见过太多太多入了这行的姑娘,清纯学生妹也好,风韵犹存的寡妇也好,甚至也有背着老公偷偷出来做的。 汪小敏到底是因为什么做了这行我不清楚,但是后来我接触的那帮姑娘,有苦难言的也大有人在。 香港的夜店文化,没来之前我还只是在电视电影中见过。等到真来了之后,除了吵闹之外我也没感受到什么。晚上阿邦带着他那个未成年的女友去打胎,火急火燎的call我来顶班。所以和钟sir分开之后,我直接来了平时工作的夜总会----sohu。 sohu是九龙这边比较有规模的一家夜总会,背后老闆是左兴的领头大哥。出来玩的图个舒心安稳,左兴的名头大,所以警署那边也不敢拿sohu怎么样,出了事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卡座坐了不到十分钟,包房那边就传来打斗的声音。服务生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喊我,十五姐,vip那边打起来了。 我不急不缓站起身,朝他说的vip那边走去。既然作为最大的夜店,小姐多,毒品多,打架闹事的也多,至于这种场面,我这一年里见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然也没什么好慌张的。 我推开门口看热闹的人,横着身子挤进去。包房沙发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银灰色的头髮在闪烁的灯光下夺目异常,按理说应该是十分张扬非主流的颜色,但是配上那张精緻的脸,倒也不觉得突兀。包房里满地的狼藉,几个小弟模样的人手里抓着一个姑娘的头髮,用力的往点唱机旁拖去。 我看了一眼旁边来报信的服务生,他连忙说道,这姑娘是新来的大学生,毛手毛脚的摔碎了杯子,不小心伤到了沙发上的那位。 我听罢,只听屋子里一声巨响,身穿白裙的那姑娘就被人抓着头朝点唱机上撞去。我迈开腿就要朝屋子里走去,却被身边的人拉住胳膊「十五,这是合图的少东家,陈嘉尔,你悠着点。」 我心里一紧,合图应该是最近几年香港蹿升最快的帮会,不到十年已经有碾压左兴的态势。我心里暗骂,恨不得现在就把伸出去的一只脚收回来。 就在我犹豫着要跑的时候,屋里一个小弟模样的人朝我身边的服务生吼道「叫你们领班出来!」 我身边几个来看热闹的人都齐刷刷的看向我,我逃跑不成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迈步走了进去赔笑着说「出来玩火气这么大可不好,影响心情。」 陈嘉尔看也没看我,手里晃着酒杯坐在沙发上,旁边跟班的小弟朝我大唿小叫「你们sohu是怎么做事的?我们少东家刚来不到半分钟就被划伤,这要是坐上一个小时,还不是要小命不保?」 这明摆着就是来寻衅生事的,合图和左兴一直都是冤家对手,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个一直不露面的少东家怎么有空亲自来找茬。 坤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千万不能和合图的人起冲突。最近风声紧,查的严,这个风口浪尖上不能给他们留任何可乘之机。而且早听说今天sohu有几个大客户在包厢谈买卖,千万不能闹出什么大动静坏了客户的性质。 我尽量把态度放到恭恭敬敬,站在太子爷面前「小姑娘的不懂事,我替她赔罪了,咱们有话好说,出来玩都是为了开心,别因为一个不懂事的影响了心情。」 陈嘉尔听了我的话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一个对视,我就感觉这个人很危险。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勐兽,只要闻到一点点血腥的味道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 包房里没人说话,空气都在瞬间凝固。他突然坏笑着开口「这么说来,你很懂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苗头不对,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把炮火引到自己身上了。 陈嘉尔长臂一挥,搭在沙发靠背上「来,陪爷玩一会,我保证美人在怀老老实实不闹事。」 「要不然这样吧,我去把咱们店里最漂亮的姑娘给您叫来。」说完转身对门口的服务生道「去叫coco过来。」 陈嘉尔身旁的小弟怒气沖沖「听不明白话是吗?太子爷今天要你陪,别说coco,就是把你老母call来也没用!」 这话说的不客气,我估计今天可能不费点力气是摆不平这点事。 这时那马仔扔下手里的额姑娘过来就要扯我,我往后退了一步快速拎起桌上的酒瓶子顺手摔坏。玻璃碴子碎了满地,我把瓶底锋利的一头朝着他,面带笑意「叼你妈的嗨,兄弟,别跟我动硬,二十几岁出来混,不是光靠卖笑说好话的。我这一下子砸下去,打得你头骨凹陷,脑浆四溅才够劲啊」 那马仔看着我神经病一样的笑,有些瑟缩。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不要命这事,左兴人人皆知。当初钟sir选我做卧底,就一个理由,我够疯。 那马仔反映了一会,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吓唬住实在不够面子。嘴里骂骂咧咧的还要不依不饶,可谁知陈嘉尔这时候发话让他滚一边去,那马仔也只好收了气焰,老老实实的退后。 陈嘉尔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身形高大,背对着光用阴影笼了我满身。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半晌之后问道「叫什么名字?」 「吴十五。」我照例客客气气的回答道。 他嘴角带笑「吴,十,五,有意思。今天我放人一马,吴十五小姐要记得领我这个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出来混最要记住的事就是给脸得要,给台阶得下。 我识趣的笑笑「自然,虽说我人微言轻的帮不上少东家什么忙,但只要您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肯定会还您今天这个面子。」 他几乎快要把脸贴在我面前,声音魅惑的说「你还是举着酒瓶骂脏话的时候最好看。」 我渐渐收拢了笑意,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眼。他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转瞬即逝。接着摆摆手,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弟离开。 我一直后背挺直到他带人离开夜总会大门,才算微微松口气。 阿杰和六子几个从门口冲进来朝我比拇指「十五姐好劲爆。」 「别他妈废话了,赶紧把人送医院。」我看了一眼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姑娘,和点唱机旁边撞出的血,不由得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刚刚出去的那个,就算不是神经病肯定也是童年留过阴影,说白了也是个疯子。 我叫人把包房里打扫清洗一下,之后出去打算告诉坤哥一声刚刚何图太子来找茬的事。阿杰端着屋子里被扯下的果盘路过我身边,小声对我道「看见没,就这个包间里,招待的就是大客户。」 「少说话,多做事。」我冷冷的回了一句。 「装聋作哑活得久。」他学着我平时的口气说道。 我走之前留意了一下包厢里,好像人不多,从门口听着里面的气氛也安静。听上面说这次谈的是个大买卖,打通金三角白粉销路的一单。一旦谈妥了,左兴就会远超合图,成为毋庸置疑的第一大帮。 大家为钱为权,争的头破血流,到头来白骨一捧,也都归了尘土。 出了包厢,外面灯红酒绿,饮食男女在舞池里尽情摇摆腰肢。肌肤与肌肤的碰撞,香水和汗水的相互交融。眼神之间都在释放信号,动动眉毛今晚的价格就已经谈好。不管你是一人还是双飞,只要价钱到位都不成问题。 我被音乐声吵得头疼,想起第一次去夜总会的时候,好像还是那天和野子哥他们吃完饭之后。 得知了汪小敏在夜未央工作,我变相的和野子提议说想去看看。野子一开始还不太同意,说那种地方不适合我这种三好学生去。 我只好说到其实自己是有把柄在汪小敏的手里,所以想去夜未央也抓一些她的把柄,两两抵消,这样也好安心学习。 野子想了一会,也没问我什么把柄,只说下不为例,而且告诉我不能让吴左知道。 这种事我自然不会和吴左讲,就乖乖答应说好。 野子他们去了之后就开了一个包房,跟随着进来的服务生说要陪酒小姐,点名要学生妹。 之后进来了几个都不是,就在我以为是野子记错人了的时候,汪小敏穿着一身亮片的低胸装进来。本来还一脸媚笑,看见我的时候表情瞬间凝固,转头就要走。 奇兵连忙上前堵在门口「别走啊妹妹,进来了就坐一会吗。」 屋子里还有两个也是夜未央的姑娘,连忙招唿汪小敏过来一起坐。汪小敏面如土色,步伐将迎的移到野子身边坐下。 我穿着校服背着双肩包,好像来包房温书的好好学生妹。 歌唱了两首之后,汪小敏的表情却始终僵硬。我适时的靠过去挨着她坐,眼睛却没看她。 「怎么样,想来点刺激的吗?」 第四十五章 终不似少年 汪小敏突然身子一僵,咬牙切齿的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刚才偷拍的从她一进门开始,到刚刚我坐过来之前的视频放给她看了一遍。我清楚的看到她双拳紧握,也能感受到她肩膀不住的颤抖。从这一刻开始,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报復的快感。 想必当初我在面对她威胁的时候,那种恐惧的反应和屈服,也能让她感受到同样的乐趣。 「这个视频如果传到校园网上,学校里那些你的追求者知道心目中的女神一千块就可以包夜随便搞,他们会是什么想法?」 汪小敏随手抓起面前的啤酒杯,气急败坏的泼在我脸上「你是不是疯了!」 野子哥和骑兵他们拍案而起被我一把拦住,我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站起来和她对视。汪小敏比我矮了半个头,所以只能微微抬头看我。 「你看着我,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不是那个仍凭你们造谣抹黑屁都不会放一个的我了。以后你给我夹起尾巴做人,我保证我们两个之间相安无事。可是以后你再敢造谣生事,我保证让你书都没得读。」 汪小敏依旧不服气「说你被强姦的又不是我一个,葛婉婷和万峰也有份。」 「放心,下一个就是他们俩。」 这一次我一定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惹怒我的下场。 第二天野子哥又叫了好几个人,就在学校门口把万峰围堵。全实验的同学都眼看着万峰被打,但是学校教务处的人出去了之后围殴的群众也都散了,万峰迴家休息了整整半个月没来上学。野子在动完手之后提了一嘴我的名字,警告万峰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一句就让他残废。 围观同学不少听在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的,我有人罩着这件事就传了出去。其实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不光是汪小敏葛婉婷万峰等人,我要所有曾经因为当年水库事件,还有最近这个谣传被人强姦而看不起我的人知道,就算他们对我有任何不满都得憋住了,要不然就要挨打。 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我不在乎,我只要耳根子清净。 李昂找我谈过一次话,苦口婆心告诉我要和社会上的人断绝往来。我态度敷衍,只对他道「老师,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我不会耽误学习,这点你放心。」 李昂也被我接下来的学习成绩堵住了嘴,既然能维持住排名也就没什么可指责我的。他当我这是堕落,我当我这是替自己找到了一个新活法。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从高二那年开始,我的人生就好像是偏离了轨道的船,每一寸航行都是在驶向一个未知的岛屿。重点是好是坏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掌舵的是自己,走到哪一步都是自己的造化。 往后的日子我把自己闭塞开始专心学习,平时和野子他们也时常联繫,不过是单纯出于交情而不是利用。相处久了我发现,常年混迹街头的人,身上自成一套为人处世的原则和道理。 相比于学校这些只知道读书,毫无人情味的学习机器来说,我渐渐喜欢上了和野子他们在一起聊天时的放松状态。 平时的大多时候我都用读书背题来麻痹自己,周末休息如果有空闲时间就出去和野子他们喝酒。举杯的时候,我时常会怀疑自己,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个忍气吞声的乖乖女,那个一心想要学习出人头地的学霸,还是只要想起肖川就会心脏抽痛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我? 醉后反思一下,都是我。我一直都没变,只是时间慢慢催化出了一个最真实最完整的我。我其实天生反骨,只不过一直压抑,直到失去肖川,我才意识到我再也不必压抑,因为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我以为人生还会这样继续,我维持住成绩,最后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去做我嚮往已久的职业。老师也好,律师也好,医生也好。 可是谁也没想到,造化弄人四个字,就这么一直跟着我到了高考那天。 我正陷入回忆,阿邦却突然出现。 二十五岁的夜店仔,花言巧语骗的学生妹,我骨子里瞧不起这人,但不得不说刚到sohu的时候他对我还算照顾,所以我对这人也一直客气。 「刚才的事我有听说,对不住十五妹,让你白白惹这么大的麻烦。」阿邦毕恭毕敬,好像把我当菩萨拜。 其实今天我替他惹的事,他给我磕头都不过分。 如果不是今天我帮他顶班,惹上合图少东的应该是他不是我。我替他背了这一锅,阿邦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他也知道欠我多大人情。 我端着手转身离开,幽幽的扔下一句「你能少搞两个学生妹就当是我替人家父母谢谢你了。」 走出sohu没多远,就看见店里面出来一大帮人,前唿后拥的围着一个人走出来。门口停了一辆银色的商务,没等那人走出银色商务就已经开好门。坤哥站在一旁点头哈腰的把人送上车,我远远的隔着人影只看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 只是天黑看不清楚人脸,只能看个大致轮廓身高,应该一米八三有余。至于为什么我能精确到如此数字,全因为肖川。 他离开之后世界只剩两种人,像他和不像他。 我这边看完刚要走,坤哥就看见了我,忙把我喊去。 我两只手插口袋,一脸不耐烦「什么事啊坤哥,今天我顶班到后半夜,困得要死。」 「明天穿的漂亮点,陪我去谈事情。」 「有没有搞错啊,你叫我去?sohu那么多大波妹,随便哪个都比我靓啊,哥哥叔叔的叫起来,保证你谈什么都谈得下来。」 「那帮有波无脑的哪有你机灵反应快,老闆可说了,这笔买卖谈下来我们每个人都有钱分。」 我故作两眼放光「刚才那个客户?」 坤哥点头,我半信半疑的问「是不是真的,能有多少?」 坤哥神神秘秘的比了个五,我故作思考之后勉强答应「我话说在前面,我这个人什么脾气你晓得,坏了事不要怪我。」 坤哥笑「晓得晓得。」 他为什么用我我心里清楚得很,sohu那帮小姐没一个见过大场面的,到时候万一真是动起手来吓得尖叫也丢人。坤哥在左兴处处受压制,这次能有接近大客户的机会,肯定要带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会办事的。刚才聊了那么久都没谈拢,看来这人真的有点难搞。 我不知道那客户是什么口味,但是那天见他的时候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装看起来款式新颖很有质感,应该是个讲究生活品质的人。我免去了艷俗的妆容和衣着,换上了一套看起来和淑女的长裙,头髮松散的在耳侧底盘起来,看起来温柔又不失大方。 坤哥手下的小弟和我熟稔,看见我穿裙子掀起来之后跑走,奚落道「吴十五穿长裙扮淑女,就怕你骑起机车来裙子要掀到头顶才能迈开腿。」 「去死,你个衰仔。」我不顾形象,张口便骂。 坤哥提醒「一会那老闆来了可不能脏话满嘴。」 我从坤哥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里「坤哥放心,到时候我开口就是外国名着,光是英文名字就说晕他。」 坤哥眼神望向我身后,连忙谄笑着上前握手「肖老闆来了。」 我闻声回头,却好像如遭电击一样愣在原地。大概是坤哥的烟太过老辣,熏得我眼前氤氲起一阵朦胧水雾。 他眉眼间褪去了稚嫩,校服也换成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好像高了,也好像壮了,仿佛他推着自行车在我家楼下等我不过是五分钟之前的事。 我想上前,不说别的,就问问这三年过的怎么样。但是两只脚却不听话的钉在原地,动也动不得。我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方式,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 我知道现如今我俩之间山南水北,人来人往,不似当年。 肖川看了我一眼,目光淡然。转过头去对坤哥道「久等。」 坤哥笑,恨不得把脸上的五官挤到同一处「这是哪的话,我们也刚到不过五分钟。」 说完之后半晌,肖川没有接话。坤哥自顾自的说道「那咱们进去找个地方,接着聊昨天的事。」 肖川收回手「不了吧,我还有事要忙。」 坤哥愣了一下「这?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继续的吗?」 肖川语气宠溺的说「我来的路上女朋友打电话,说是要吃铜锣湾的一家甜甜圈。你也知道女孩子最麻烦,一点要求不应就要哭着吵着说你不爱她。」 我把烟从唇边拿下,夹在手指中间。心里暗骂道这什么破烟,尼古丁的味道直往肺里钻,呛得人想流眼泪。 坤哥顺着说「那是那是,当然女朋友重要,那咱们的生意?」 「改天,改天我有时间咱们再谈。」 坤哥为难,但是也不好拒绝,只好苦笑着说「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 肖川说完带着司机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这远比他冲上来扇我两个耳光咒骂我更让我难受。 无视,是最烈的毒药。 第四十六章 中考风波的幕后黑手 肖川走之后,坤哥来回踱步,表情焦虑「怎么回事,会不会是阿b那边又给了什么更好的条件。这肖老闆态度很奇怪啊,昨天基本已经谈的差不多,今天说变就变?」 我看着肖川离开的方向问坤哥「这是什么人啊。」 坤哥坐在一边对我道「肖英豪的侄子。」 这个名字我莫名的熟悉,难道是肖英民的弟弟? 「肖英豪又是何方神圣,至于左兴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接待。」 坤哥明显没有兴致,但还是勉强着和我解释。 「肖英豪之前是个小酒吧的老闆,后来生意做的大了一点,开了一家夜总会叫天籁。那段时间和sohu之间关系还很紧张。不过单单一家夜总会,怎么能扭得过左兴这条大腿。可谁知道三年前,不知怎么的这个肖英豪就大发了一笔横财,也不知哪里来的人脉,突然开始做白粉,专门跑金三角那条线。这三年他把这条线打的通透,以至于我们想要开闢金三角市场,只能和肖英豪谈合作。刚才你看到的,肖英豪这个侄子,今年才二十五岁。肖英豪膝下无子,拿这个侄子当做亲儿子一样培养。」 我听罢,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以为我已经把自己的人生弄得足够颠倒,可没想到在这条路上还是遇到了肖川。如果换种身份,我会多少感嘆一下缘分,可如今我做警,他做匪,到最后要我如何收场。 那天的匆匆一面,却不是我这三年里第一次见到肖川。肖英民事件之后,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夜未央。 彼时我在所有实验同学的眼里,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街头混混。连平时和我要好的唐胜男还有何佳都对我避而远之。我知道自己是瘟神,所以也不再主动靠近任何人。 那天放学我照例自己回寝室,路过厕所和寝室楼中间夹缝的时候,看见一个胖胖的女生正在被两个低年级的围堵。 我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可抬脚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一记响亮的耳光,随之而来的是一句咒骂「死肥婆,今天就算我把你扒光了扔在这都不会有人来理你。」 熟悉的一句话,十几岁的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把自己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随之落下的是一顿拳打脚踢,每一下都正对着下体,胖胖的女生抱着肚子缩成团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会和他保持距离。」 这话真是惊人的相似…… 「把她衣服给我扒了,这一大坨肥猪肉扔在这,好看得很。」几个女生狰狞着笑,伸手就要去扒人衣服。 我走进去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女生的手,两个人全都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轻描淡写的说「做人留一线。」 那两个看我校服便认出我是高三的学姐,奚落到「学姐,有这时间不如回去多看看书,紧要关头别惹火上身。」 两个人口气不小,我松开手「谢谢学妹提醒。」说完就要去扶起地上的胖妹,两个女生见我打算多管闲事,对我的态度也开始不客气「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别多管闲事。」说着就要过来朝我动手,我低着身子躲过,从地上捡了一块带尖的石头,她落空之后被我反手顶着脖子摁在墙上,旁边另一个女生要过来帮忙,我握着那块石头指着威胁她「小妹妹不要动,动一动我要她喉咙穿孔。」 那女生被我吓唬住,但依然嘴硬「你他妈的是什么人,我们打她关你屁事。」 我莫名的笑「因为我今天心情好。」 「有病。」那女生骂道。 我看这两人也不成什么气候,随便动动手就被吓得不敢动。无趣的松开胳膊,放那女生喘气。 「回家学习去吧,学妹。」我手一抬,把石头扔到地上。那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愤愤的走了。地上的肥妹这时候想起来哭,嘤嘤嘤的听得我心烦。 「谢谢你,今天真的谢谢你,不然我今天怕是就要被扒光扔在这。」 我冷漠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哭没用,你得学会站起来。」 她抬头,带着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烁着光「什么意思?」 「喜欢哪个男生就去追,别退,别缩,别让。拱手让人这种做法太傻逼了。」我像是在说她,也好像是在骂自己。 那女生在我走之前叫住我,大声道「我叫朱珠,你呢。」 这种时候的标准回答是不是应该说我叫红领巾?我自己苦笑之后背着书包离开。 我倒是想过那两个女生会找我麻烦,但是我没想过那两个女生和孔馨莹竟然有交情。所以当我们四个在学校厕所二楼碰面的时候,除了那两个女生,我和孔馨莹都略微有些尴尬。 「学姐,怎么是你。」 我在对着她的时候装不出云淡风轻,但凡和肖川沾边的人,都能让我无法平静。 「我也想问,怎么是你。」我一早就知道孔馨莹不是什么傻白甜,但也没想到她是这种能替别人撑腰的程度。 「莹姐,就是她,那天嚣张得很,拿着石头就要扎我喉咙。」昨天被我顶在墙角的女生见缝插针,朝孔馨莹告状。 「别说了。」孔馨莹皮笑肉不笑,眼睛还在看着我。 「学姐,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她先打退堂鼓,我却突然来了兴致不依不饶。 「等等,这两个人叫你一声姐,总不能白叫了吧。」 她万万没想到我会挑衅,为了在两个女生面前不丢面子,也顾不上之前在我面前经营的形象「昨天是你多管闲事在先,我这两个朋友有怨气也正常。我们俩之前有交情,所以我才觉得这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着孔馨莹,我莫名的就能想到肖川。肖川曾经看着我的样子,肖川曾经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现在都原封不动的一句一句说给孔馨莹听?我越想越觉得心里像是被洗衣机搅动着一样,拧成了一团。 「你真的和肖川在一起了吗?」我鬼使神差的问。 孔馨莹愣了一下,应该是对我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半晌之后反应过来回答道「是,这次不是假装。」 我明知道听了答案只会让自己更难受,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怎么在一起的?」 孔馨莹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我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这点表情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那种神情明明就是得意,一种耀武扬威的得意。 「他喝酒,我去照顾他,男人对一个对自己好的女人完全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我们俩之前就有些情分在。」 我被她最后一句话刺激到神经元「什么叫做之前就有情分在?」 孔馨莹和我打起哑谜,好像终于找到了刺激我的好办法。 「你故意疏远他的那段日子,一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感情这个东西总是不知不觉的,说是一点情分没有,你信吗?」 不管是在气势上还是感情上,我都完全被孔馨莹压制,压的连口气都喘不过来。我慢慢的在袖子里攥紧拳头,恨恨的盯着她看。 但也就是转念的功夫,我忽然意识到没什么必要。不管之前如何,现在肖川恨我,只要肖英民在监狱里一天,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不可能缓和。这不是我解释与否的问题,而是我们两个之间阻隔着太长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渐渐松开拳头,语气淡然的对她道「没所谓了,我也就是好奇而已,至于你们俩能走到哪一步,是你们俩的缘分。」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割开我的嗓子。 我也不想放弃,我曾经视若珍宝的人,怎么捨得就这么远离。 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这时,旁边的那个女生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孔馨莹「啊,我知道了。她就是当时我们骗去实验楼的那个女生吧?」 孔馨莹脸色大变,对着那女生的脸就打了一耳光「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在听到实验楼三个字的时候,脑子也瞬间蒙了一下。目光从孔馨莹脸上挪开,重复问了一遍刚才说话的女生「你说什么实验楼?」 那女生瑟缩,小心的看着孔馨莹的脸色。 我在孔馨莹威胁她之前先说道「今天你要是敢骗我半个字,我绝对会让你为自己撒的谎付出代价。」 她犹犹豫豫「我,我……」 「说!」 我怒斥一声,她被我吓的口无遮拦连忙说道「就是中考的那天,莹姐拿来一部手机给一个女生发简讯说是要约她在69中实验楼顶见面,我当时还说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可是莹姐根本不管我们说什么。」 孔馨莹的脸变成了猪肝色,收了刚才那一副得意的样子,上前就要拉着我的手和我解释。我一把甩开把她狠推在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孔馨莹你个贱人!我当初哪点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怒不可遏,气到浑身发抖。 第四十七章 我们曾相爱,想到就心酸 我当时只记得汪小敏把我锁起来之后的那个眼神,自然而然的也把所有的恨意都放在汪小敏的身上。 但是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手机显示是肖川给我发来了简讯。只要动动脑子我就能发现,骗我出来的人肯定不是汪小敏,而是最有可能拿到肖川手机的孔馨莹。 「你听我说,当时我只是……」孔馨莹还要解释,但是我已经被这件事给冲击的毫无理智。 「孔馨莹?好歹我也救过你,你心怎么就这么狠啊?」汪小敏恨我情有可原,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像不到孔馨莹会这么对我。 无论是之前在草丛我报警的那次,还是后来汪小敏要找她麻烦我带她走最后引火上身那次,我扪心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是汪小敏,是汪小敏威胁我,都是她。」她换上了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一如我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那样。但是这蹩脚的谎话拿去骗以前的我可以,现在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信。 「你是装的吧?从我和肖川第一次救了你之后。你的楚楚可怜,你的善解人意,你的献身奉献,都是装的吧?」我终于给孔馨莹身上的特质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是这个人为什么明明不弱,却总让人有一种想要保护的错觉。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肖川?」 孔馨莹听我提到肖川,从地上站起来看着我冷笑道「你以为肖川还像以前一样,你皱皱眉头他就心疼的想杀人?我告诉你吴十五,别自以为是了。肖川现在是我男朋友,不是你的,拜託醒醒别做梦了。」 我被她一句叫到现实,忽然明白过来,以前的肖川或许会为我撑腰出头,但是现在全世界最恨我的人可能就是他了,我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我突然颓力,好像刚刚知道真相之后的那点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孔馨莹纠缠,转身走了没两步缓缓站住回头对她说「你好自为之,我不会让你太顺利的考上大学。」说完之后自顾自的离开,留下身后的三人。 出去之后我给野子打了个电话,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野子哥晚上有没有空啊,出来喝酒啊?」 野子那边好像在打麻将,嘴里应该叼着烟含混不清的对我说「好啊,但是什么由头啊这次。」 我仰头看着厕所门口两棵老高的柳树「我过生日啊。」 正月十五,人月团圆,今天是我的生日,真他妈讽刺。 野子一听是我的生日,带了比平时多了不少的人一起过来,在夜未央开了一个包间,男男女女一起唱歌,酒喝过几巡之后我也开始头晕,但是表面上还装作和大家说说笑笑,头脑清新的样子。 一直喝到后来,面前空了能有六七瓶的啤酒,我有点控制不住胃里翻滚的感觉,偷偷扶着墙去洗手间。 刚推开门脚下步子就加速,一路冲到洗手间,扶着马桶开始狂吐。人好像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容易醉,我吐了足足有五分钟,好像要把胃液都呕出来一样。 打扫卫生间的阿姨路过我的时候瞪了我一下,嘴里小声嘟囔「现在这十几岁的学生妹不学好,大半夜的出来喝酒喝得东南西北不分,谁家生了这么个丧门星还真是家门不幸。」 我沖了厕所之后晃晃悠悠的出来,两只手搭在那保洁阿姨的身上,把整个人贴上去,胡言乱语「家门不幸啊!我连家都没有,要不然你行行好带我走,我以后叫你妈好不好?」 她大力的推我「发什么神经,叫我妈?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妈,我学习好得很,门门功课都是第一,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啊。」我声音慢慢变小,直到微不可查。 那保洁阿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突然站起来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扭头就走。她扶着心脏在原地缓了一会「要死了,这种地方真的不能多呆,神经病一抓一大把。」 我走出去洗手,漱口,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把自己收拾干净。再抬头擦脸的时候,突然从镜子里面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我背对着他,看着他镜子里的脸喊道「肖川。」 他突然站住,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我把手里的纸巾扔下,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顾不上洗手间外面人来人往,开始放声大哭「肖川!肖川你别不要我,我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回来好不好?」 我也闻不出是他身上的酒气还是我身上的,我只记得抬头再看他的时候他也两眼通红。 我像是小时候要买糖却买不到的孩子,撒泼打滚放声痛哭。这段时间我装作轻描淡写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没人知道我被抽空了的心有多难熬。 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我第一觉得我命里真的没他不行。 明明就是我的光,怎么能去温暖别人呢。 我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问他「肖川你爱我对不对,你不会去爱别人的对不对。」 肖川刚要开口,包厢那边就出来一个女生,我努力的辨认了一下,是孔馨莹。肖川并没有推开抱着他的我,孔馨莹看了之后非常冷静的问「你又打算原谅她了?」 「我不会的。」 「那就好,你要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你得对得起你爸。」 肖川开始把身体和我慢慢隔开,像是黎明来临之前的人鱼公主,马上就要化为泡沫一样。我疯了一样的去抓他,孔馨莹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在我耳边用只有她和我能听得到的音量说「吴十五你要点脸吧,把人家害的家破人亡现在还来演着一出是要干什么?」 我一把抓住她的头髮拎到自己面前,狠狠摁下「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子今天要你脑浆流满地!」 肖川从未见过这样疯狂的我,一把拉起孔馨莹把我推开。 「我们两个结束了,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我曾经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没办法改变了。」 我收起我的张牙舞爪,缓缓站直了身子看着肖川,语气放柔「不会的,我们还会回去的对吗?」 肖川没有理会我,一手扶着孔馨莹刚才被我抓着的地方,一手搂着她的肩膀转身离开。他曾经也用那个姿势抱过我,我还记得那种被保护的感觉,怎么转眼之间怀里的人就不是我了呢。 「你真的喜欢她吗?」我想是个逃兵,站在千里之外朝自己曾经的阵营喊道。 肖川身子顿了顿「她和你不一样,她需要人保护。」 我被这一句话击垮,他像是把我最后一丝情丝都抽走一般,离开了我的视线。曾经那么爱那么爱你的一个人,怎么转身之间就要去保护别人了呢? 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见过肖川。 我以为这个人从此就会退出我的生命,而我则要用往后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努力麻痹来忘记他。 但是上帝是个爱看戏的老头,人间总要多碰撞多磨难他才会开心。 说好的生意突然因为肖川的女朋友要吃甜甜圈被耽搁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再联繫坤哥。坤哥每天急的团团转,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我坐在和钟sir约好的天台上,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他到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抽第二包。 他在离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他不喜欢闻烟味,我一直都知道。 「年纪轻轻,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小心二十五岁不到皮肤松弛,满脸黑斑。」 我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那最好我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死掉,免得走在大街上被学生仔嫌弃是老女人。」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他问。 「钟老闆大可不必跟我演警员情深那一套,有事直说。」 「我最中意你直来直去,不拖泥带水这一点。」 「钟老闆最好不要中意我,我是亡命徒,今天活着不知道明天命在哪里。没准我今天抽菸喝酒好生快活,明天就横尸九龙被人砍死在异乡。」 他看出我今天情绪不对,但也没多问,开门见山的道「左兴最近有动作。」 「嗯。」猜也能猜到说的是和肖英豪之间的这笔生意。 「你知道?」 「天籁老闆肖英豪,要和左兴联手搞白粉生意,打通金三角市场,我也是上午刚知道。」 「你觉得,你有办法参与到他们的这笔生意当中吗?」 我叼着烟看了他一眼「钟老闆真当我神通广大是七十二变的孙大圣?我在左兴不过是个最底层最底层的小妹,上次带那么一点点的货还被人打到头破血流。金三角的买卖,你是真嫌我命太长?」 钟sir安慰道「参与不一定是要打入最核心,只要你能沾上手,给警方提供一些可靠的信息就可以。」 「你不是还有内线在,凭什么要我去?」 「因为我们查出,肖英豪的侄子肖川,和你来自同一所高中,安阳市省实验。我想……能不能把这个人当做突破口?」 好消息 好消息 特大喜讯,本校决定从即日起给各位宝贝加更啦! 以后只要没啥特殊情况,更新都会从两章提至三章。加更标准还是老规矩,玉佩打赏加一更,皇冠打赏加十更,分期完成。 剧情写到这算是开始进入了正轨,从书名大家能看出来,《今夜来港》,主要内容肯定是在香港这部分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会涉及到悬疑和刑侦和警匪的元素。 吴十五应该是我写过性格最复杂的女主了,一开始把自己像鸵鸟一样的保护好,后来还是被伤的满身是血。高考之后走上了一条疯狂的自我毁灭之路,把放纵当做救赎,破罐子破摔。 高考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吴十五会从高中全校第一,变成大学校园里众人畏惧的街头痞子女?又为什么会从左兴卧底反水成为合图太子妃,最后坐上合图帮内第一把交椅? 肖英民和吴左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情仇,吴十五的生父何时出现?她和肖川,陈嘉尔,吴沐泽,叶小白,柴月,还有等等等等没有出现的人,他们之间会发生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 这些,你都在期待吗? 故事写到现在,不多不少十几万字,经常看书的朋友应该知道,到了上架的时候。收费标准一章一毛五,一个月十几块,一本书看下来也就一张电影票的钱。 校长今年大四,马上毕业。白天实习,晚上码字,所以更新时间一直都很晚。五点下班坐一个小时地铁,六点到家换衣服做饭吃饭,吃完气都不喘就坐下开始码字。一章两三千字,宝宝们看花几分钟,我都得抓耳挠腮几个小时才能写完。 实习单位没有工资,所以校长租房,吃饭的所有花销都要靠着小说正版读者付费获得的稿费来支撑,要不然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真的负担不起。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还伸手和爹妈要钱,羞羞的。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一直有付费阅读正版的习惯,我很感谢你在茫茫书海中选中了我。如果你从来没有充值的经验,那我很希望能成为你的第一次。 就这样,咱们下一章见! 下面附上充值方法:(附加语有充值连结) 1:先要註册一个黑岩帐号,黑岩支持一键登录,只要你有qq号或者微信号,百度帐号,新浪微博帐号等等其中一种,都可以直接使用这些帐号一键登录黑岩,註册就是这么简单。 2:点击最上面的【充值】,按照充值流程来。 3:具体充值方法。黑岩支持六种充值方式,【网银】【支付宝】【财付通】【手机话费充值卡】【游戏点卡】【paypal】 现在我就详细说明一下每一种的充值方式。 【网银】这个需要你开通了网银才能充值,充值比例是1:100(即一块钱等于100个岩币) 【支付宝】拥有支付宝帐户的人可选择。比例是1:100 【财付通】和支付宝一样,比例都是1:100 【手机话费充值卡】 这个最方便最快捷的充值方法。黑岩支持三种充值卡,移动神州行,联通以及电信充值卡。报亭,便利店,超市都可以买到。充值比例1:85,比网银少,因为移动联通要从中扣取一点手续费。 【游戏点卡】 这个和手机充值卡一样,很好买。不过黑岩仅仅支持以下几种游戏点卡,其他的不支持,买的时候一定要看清楚。分别是【骏网一卡通】、【盛大游戏卡】【征途游戏卡】【q币卡】【久游卡】【易宝】【网易卡】【完美世界卡】【搜狐畅游卡】【纵游一卡通】【天下一卡通】和【天宏一卡通】 充值比例1:70~75之间。购买请认准以上的几个,其他的游戏点卡都不支持! 【paypal】这个是专门给台湾、国外等朋友准备的充值方式,海外用户可以用这个! 另外,使用「黑岩阅读」ios(苹果)客户端的朋友一定要注意,由于苹果系统的设定,在ios客户端充值的话,兑换比例只有1:50,另外一半会被苹果系统收去,很不划算,建议大家充值的时候从浏览器进入黑岩网,在网页版充值好后,再在客户端登录阅读,这样就不用被苹果客户端收取一半手续费了! ps:充值完成之后,就可以进行订阅了,建议书迷朋友直接选择自动订阅,这样就省去了一章章订阅的麻烦,订阅过一次的章节,回看是不收费的。 如果有实在看不动规则的同学可以加书群:518103917手把手教学! 至于其他投票的问题,推荐票:每个帐号都有免费的推荐票,未充值用户一票,充值过的用户,每天都能免费投三票。 4.赠送金钻:作品的封面页,有「金钻」字样,点击即可送金钻,投金钻是免费的。用户通过订阅vip作品章节,当月每消费满500岩币,即可获得1颗钻石;通过捧场作品,当月每捧场满5000岩币,即可获得1颗钻石,都上不封顶,并且网站次月会免费赠送金钻给大家哦。 5.捧场支持:书的首页可以捧场,有酒杯(1块)、扇子(5块)、神笔(10块)、玉佩(100块)、皇冠(1000块)。当单笔捧场超过1000元时,网站将为本书做横图展示在全站首页,并且会备註上捧场者的名字,全站瞩目。 第四十八章 两个疯子 「不可能。」我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 钟sri一愣,问我道「这么干脆?」 「钟老闆也讲最中意我快人快语,哪能让你失望。」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愿意。」 当初来香港之前,他与我有一个口头协定。我来做卧底,前提是不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一切都以我自愿为前提。虽说有话在前,但我一直都没拒绝过他的任务,完成的本本分分,这次拒绝,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 钟sir犹豫半晌,无奈点头「好吧,我换别人,你继续跟卖淫的那条线。」 当初香港警方从内地选了五个警员来参与这次任务,五个人里只有我是野鸡大学出身,其他几人全都是国家重点的警官学校。我们五个互相不知道底细,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 其中三男两女,三个男生跟毒品,两个女生跟卖淫。合图和左兴都有警方的眼线,但具体怎么分布,我不是很清楚。我们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搜集这两大帮的犯罪证据,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举出动,给他们一次重创。 然而这帮人全都鸡贼的很,我硬着头皮挤了一年多,也只在sohu混了一到了一个领班的职位。至于他们地下的操作和买卖,根本不会让我知道一星半点。 就连上次给b哥拿货,坤哥事先也没告诉我里面都有什么。 我望着天台脚下的高楼大厦,夜幕来临之前路灯最先亮。这座城市一贯如此,夜晚比白昼更亮眼。灯红酒绿,说是不夜城一点都不为过。多少人在这座觥筹交错的城市迷失,又有多少人能有缘再次重逢。 「你去的时间短,他们对你不放心正常,万事切记不要操之过急,长线才能钓大鱼。」钟sir谆谆教导,好似戴着眼镜的呆板老教授。 一年的时间还太短,我真不知自己还要过这种不人不鬼的日子多久。长线一放,会不会就放出个几十年。到时候我四五十岁一边领着警局给的退休金,一边和孙子辈小混混满大街混。 晚上我照例去上班,阿邦在的时候我一般都做调酒师。衣服换好之后站在吧檯一边擦着杯子,一边随着背后节奏强烈的音乐摇晃身体。与规规矩矩做警察相比,或许这种生活更适合我,就像钟老闆说过的,我天生带着街头气。 我不经意的一回头,看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陈嘉尔一脸痞气的坐在吧檯前面,长腿随意搭在一起,银灰色的头髮异常吸引人注意力。 我笑着凑过去,拿上来一个杯子「喝什么?」 「想喝奶茶,不知道这有没有。」 说来也巧,我下午来上班之前正好路过奶茶店买了一杯,不过放了几个小时有些凉透。我从吧檯下面拿出奶茶,把吸管拿出来叼在嘴里,顺着被戳穿的洞缓缓给他倒了一杯。 末了把杯子推给他「顾客就是上帝,如果陈少不嫌弃,这杯算我请你。」 陈嘉尔拿起来仰头饮尽,用右手拇指擦擦嘴角,眼睛一直盯着我,语气暧昧的说「好甜。」 背后的音乐换了下一曲,头顶巫师灯的摇晃速度放缓,经过吧檯前,留下一片旖旎颜色。 一开始我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只是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吧檯前却一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平时男男女女点酒喝酒互相搭讪早就坐满,今天除了陈嘉尔却一直没人靠近。 我扫视了一圈,发现了几个一直背对着吧檯站的人,不跳舞也不把妹,格格不入。 「陈少不会是包了场吧?」 他看着我把酒杯推回来「能包了你更好。」我看着他,空气里有颗粒在沉沉浮浮,他继而说「这次要酒。」 我选取了几样最烈的酒,恶作剧一样加在一起。调匀了之后倒在他酒杯中,随手又取了点薄荷粉末,轻轻一撒,一杯透明的酒瞬间变成天蓝色。颜色渐变由深至浅,一直蔓延到杯底。 「这杯叫海阔天空,陈少喝了之后定是鹏程万里,前途无量。」 我两句话说的他开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旁边的女生看了都要喊一声好man好劲。 只有我眼底带笑,心中毫无波澜。 谁知道喝完了就之后突然把脸凑过来贴到我面前,鼻尖对鼻尖。我虽然没退缩,但还是心跳突然加速,紧张了一下。 「闻到没有?」他问。 「什么?」 「危险信号。」 他说完抓住我的手腕就把我带离吧檯,径直来到洗手间,也不管是男厕还是女厕,推开隔间的门直接把我扔进去,反手锁上门,两只手架在我身侧。 我闻着他均匀喷洒出的酒气,紧张到有些慌乱。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神却总透露出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他连身闪烁着亢奋的光,这状态不太正常,好像刚刚吸了粉嗨过头。 他嗑药。 我知道这个时候挣扎来硬的不是好办法,只好任由着他离我越来越近。他慢慢把头凑到我耳侧,唿出的气痒痒的,引得我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朝他的方向瑟缩。 「今晚陪我,好不好。」他声音蛊惑,像是海底的水藻将鱼紧紧缠住。 我分明听见了他的话,却要装傻「陈少讲话太小声,我这只耳朵听不太清。」 他被我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撑起身子看我「什么意思?」 我满脸不在乎的说「我天生带衰,不到五岁就被姑婆用菸灰打的一耳失聪,到现在这只耳朵也听不见声音。」 他再看我时的眼神带上了一些同情,但这情绪太刻意连我都能感觉出来。 「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该演一出怜香惜玉,脱下外套给你披上,客客气气送你回家。你狡猾像鬼,我才不信你。最好你被我欺负嘤嘤的哭出声,这样气氛才更到位,你讲是不是?」 他入魔,一把扯掉我制服的领结,衬衫被扯开,露出锁骨前一大片皮肤。他眼神贪婪,像是尝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动作更为狂热,暴力又直接。 我没挣扎,只是把食指挡在他快要压过来的唇上「陈少这么做,是把我当做出来卖?」 他解释「上次之后,我再睡的每个女人都好像长着和你一样的脸。起初我以为是嗨药过头髮疯,后来想想应该是中了你的毒,要你再拿着利器威胁一次才能解。」他像是夜里的撒旦,危险,致命。 「可是我心有所属。」我平静如水的看着他。 他笑,好像我讲了个天大的笑话「我要你的人,不要你的心。」 我自小便有随身带刀的习惯,看来这合图的少东家对我不甚了解。我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瑞士军刀,抵在他的腰窝处。锋利的刀尖刺破布料,他在感受到的一刻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烂命一条死不足惜,陈少万贯家财,鬼妹(外国妞)女星一抓一把,床上床下逍遥快活,陪我在这发疯实在有些不值。」我紧紧的握住刀柄,脸上淡然,实则心里紧张的要死。 这人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不知道哪下不小心惹毛了真的找我同归于尽。我虽说不知死不爱活,但也不想和这样一个疯子一起死在卫生间里。 谁想到他非但没躲,反而把自己的身子往刀尖上靠了靠,我甚至能感受到刀锋插进他皮肉的感觉。 我低头看了一眼,鲜血已经顺着他外衣缓缓的伸出来,但面前的这疯子好像越来越兴奋,根本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第四十九章 他出车祸了 陈嘉尔顺着我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不怒反倒抬头看着我笑。笑容似鬼魅,将人拖进地狱。 「你知道,我最中意你这样。」说完低头含住我的耳垂,牙齿并用,缓缓厮磨。 洗手间旁边的隔间里冲进一对男女,关门声震耳,急不可耐。皮带的金属扣撞击着门板,好像当场就要演一出活春图。我却在这时直接把匕首刀尖一转,对着自己的颈间动脉威胁道「劝陈少离我远一些,不然一会血溅起来脏了衣服。」 陈嘉尔眉头一皱,伸手便要夺走我手中的刀,我后退一步往皮肉里送了送,温热的血一下流到锁骨。空气中瀰漫着腥甜的味道,连带着陈嘉尔身上的酒气。 「疯子。」他说。 「你也是。」 他见拧不过我,只好作罢对我道「既然吴小姐不喜欢我用强,那我们玩学生仔追女那一套,好清纯好别致。」 「陈少还是多多上心合图的生意,日进斗金就不会有心思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说完没有再做更多停留,转身便走。 刚走出洗手间的门,两个人就拦住我的去路。厕所隔间里面陈嘉尔的声音闷闷传来「放她走。」 我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出门的时候两腿发软。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三分钟见面五分钟说爱,道来是一见钟情,但其中几分真情大家心照不宣。我不会傻到真以为他是喜欢上了我,只是我不同于其他人的态度让他新鲜,这新鲜估计也只够维持到我上了他的床。 其实,我刚对陈嘉尔撒了谎,我心无所属,只是早就死透,灰烬一捧,所以连陪他游戏都游戏不起。 我捂着脖子去找小雅上药,她见我满身是血吓得要哭。 小雅今年才十八,老家在河北,来香港打工。稀里煳涂的就走进了这么一行,性子内向,平时也很少和其他人说话。 之前有个喝多的客人,在房间里把她吊起来打。我路过听见里面的求救声,多管闲事把她救了,也因为这事被坤哥扣了一个月的工资,给那大哥鞠躬道歉。 小雅因为这事记得我的好,老家邮来了什么好吃的也记得给我拿一些,仿佛把我当成了救世主和在这个城市的依靠。 「别紧着哭,帮我找纱布止血。」我坐在沙发上,抬手看了一下自己掌心的血,有点后悔刚才好像扎的太狠了,应该意思意思就成的。 小雅一边说话一边去找药箱「我讲你又不听,一个女孩子家总去和别人打架,男人粗胳膊粗腿是你能打得过的?不听劝,下次受伤不要再找我。」 说完还回来耐心的帮我擦脖子上的血问道「谁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刀往动脉上放?」 「我自己割的,不小心。」 她手里的动作一停「你也当我傻,谁会不小心割到这里,你用嘴使刀的?」 「姑奶奶别念了,我失血头晕,你一说我更晕。」 她听话的收了声,闭嘴清理我的伤口。我也顾不上疼,满脑子都想着之后到底要怎么躲。不过很有可能是杞人忧天,没准过了两天他又被别的人吸引了注意,不用我多费脑筋自己消失不见。 我正坐着,坤哥突然打来电话。 我悻悻接起「餵?」 「妈的今年真是不顺,和英豪公司的生意算是谈不成了。」 我想着会不会是肖川反悔,或者肖英豪决定和别人合作。 「哪啊,肖英豪的那个侄子肖川,出车祸了。」 我手机从手里滑落,愣了足足十秒。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画面,每一种都让我浑身发抖,指尖冰凉。 「餵?餵?」坤哥在电话里喊我,小雅拿起来递给我「坤哥在说话呢?」 我颤抖着手接起「死了?」 「鬼知道,被大货车拦腰撞出去好几米,当时就送了急救。」 我把手机扔下出门取了摩托车,一脚油门直奔医院。 今天的风好像比平时大了许多,唿唿的往我耳朵里灌,我这才想起来是自己没戴安全帽。这种时候也顾不上这个,油门踩到底连闯了五六个红绿灯,总算到了医院门口。 我连车都来不及去停,扔在门口就往里闯。我随便抓住一个护士就问「肖川呢?」 护士被我问的直愣,我抓着她两个肩膀的衣服又问了一遍「肖川呢,肖川呢。」 旁边的大夫过来把我拉开「你找谁?」 「刚刚送来的,车祸,被大货车撞的那个,在哪?」 「啊,跟着一大帮记者那个吧,三楼急救室。」 我连尾音都没耐心听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去电梯。无奈电梯停在六楼,迟迟不下来,我转个身朝楼梯跑去,不到十几秒就上了三楼。 我汗流浃背的冲到急救室外拐角处,远远的只看见几家媒体围着一个人问车祸的具体情况,影影绰绰的我只能辨认出是个女人。心里猜测,应该就是肖川那日所说的女朋友。 「请问这次车祸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陷害,毕竟那条路不是事故高发地段,货车又是很久之前失窃的一辆,是不是不排除有人故意陷害的可能?」 楼下的保安适时冲上来,把吵杂的记者全都赶了出去。我这才看到之前被围攻的女人,竟然不是孔馨莹。 女人穿着一身利落的女款米白色西装,头髮扎着低马尾,看起来知性又干练。轻熟之间带着点妩媚,和我身上的皮衣铆钉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活在街头酒吧,她生活在写字大楼。 那女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那天我和坤哥约肖川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应该是肖川的秘书。 「苏菲你不必太担心,肖总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那女人扶额,看起来神情焦虑「车都被撞成那样,我怎么能不担心。」 我始终看着急救室上面的红灯,藏在楼梯转角,连上前的资格都没有。中途那个苏菲和秘书都先后离开过一阵,我见有人过来连忙躲闪,一直在楼梯拐角处呆了五六个小时。 我看着十米不到的地方,恍如隔世。当初爱你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生死一线,我会连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急救室的红灯灭,我心也跟着攥在了一起。 大夫口罩摘下,对那个苏菲说「不用担心,安全气囊保护住了头部,右腿受了点伤,本来不严重,但是他腿上好像有旧疾,所以恐怕要养一阵子。」 苏菲一脸雾水「旧疾?没听他说过之前腿受过伤啊。」 我高度紧张的神经此刻松懈,又因为那大夫的一句话突然鼻子一酸,眼泪落下的时候把自己还吓了一跳。 原来不用演的时候,泪是滚烫的。 原来世间所有的伤口都一样,哪怕是癒合了还会留下隐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提醒你,曾经做过的傻事。 旧伤留在肖川腿上,也烙印在我心里,这个人啊,讨债鬼一样,对我好过那么两年,却要我用后半生来回忆。 苏菲听完大夫说的,拿出手机打了电话「餵?叔叔,肖川没事,你不用过来了。新界离这里好远,你明早再回吧。」 听起来应该是给肖英豪打了个电话,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推开,做好手术的肖川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 苏菲挂了电话伏在床边,一声一声的叫着肖川的名字。 我站在墙角,看着护士他们推着肖川从我面前走过。我恨不得眼前的几秒能放慢,放慢,再放慢,好让我能再多看他一眼。 第五十章 这次换我保护你 他在路过我的时候,好像微微睁了一下眼睛,我想大声喊他的名字,但发现那不过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的腿,他露出肌肤下面的伤口,心里疼的唿吸不畅。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看过去,一路上滴滴答答的血,我正纳闷为什么已经包扎好了还这么多血的时候,才想起来是自己脖子上流下来的。 一下午的时间,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苏和护士把肖川推回了病房,我摸一把眼泪突然想起了刚才记者问的话。忙想起什么给坤哥打了个电话,离开医院。 「我刚话还没讲完你就急匆匆挂。」 我没等坤哥说完便道「我在医院这边,肖川没事。」 坤哥好像听说媳妇生了仔一样的兴奋「真的?关二爷保佑财路没断。」 我提醒「我刚听记者说,肖川出事的地方不是事故频发的路段,而且肇事货车是偷来的,这说明很有可能有人故意加害他。」 坤哥不以为然「星豪公司做的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买卖,有两个仇家很正常。」 我心里暗想坤哥不上道,脑子一根筋,想事从来都不会想全,跟着这样的人混,混到死也就是个喽啰。 「现在全香港都知道星豪准备和左兴合作,这个时候动肖川,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切左兴财路,坤哥走江湖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九九都看不出来吧。」我不客气的开门见山。 坤哥被我一个丫头片子训话有些尴尬,但又因我所言非虚,加上向来知道我脾气也没发作,只说「那你觉得会是谁?」 我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要查啊。」 坤哥想了半晌一拍大腿「对,要查,明天我给你几个人,你来查这件事。」 我合上手机,看着肖川病房的方向。 我曾经暗自发誓过,只要我能,下一次一定会换我站在你面前保护你。就当我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 坤哥手下的人,其实也都是一帮酒囊饭袋。我说过想调查肖川被撞这件事之后,坤哥给我找了三个帮手。一个结巴叫阿超,一个胖子叫水权,还有个傻乎乎只有一身蛮力的阿彪。 我看着这三个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可能是帮不上肖川了…… 这三个是平时帮坤哥收租的,很少来sohu,进来之后阿超眼睛明显发直,看见过去个姑娘都要盯着看好半天,好像眼睛都掉在上面。 水权两只手搭在肚子上「有吃的没有,饿了。」 阿超接话「你,你就知道吃,不不知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一边说话一边流着口水看着过去的啤酒妹,两只手蠢蠢欲动,恨不得上去抓一把才罢休。 「我叫吴十五。」我跟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只有阿彪对我还算和善,十分正经的伸出手和我握了一下。 我简单说了一下我们即将要做的事,阿超听完牢骚满腹「啊?坤坤哥有没有搞错,要我来,来破案啊,拜託破案找警署啊,我们的税白交,交的啊。」 「坤哥给钱的。」 一听说钱,阿超收了声,眼睛滴熘熘的问「多,多少钱。」 我感嘆钱这东西真是灵药,管你是牢骚满腹还是一百个不情愿,听了之后都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这个要事成之后再说,任务不重,就是劳烦三位按我说的做。」 他们三个倒是对要听我的这事没什么大意见,所以说世间所有关系里,我最中意利益关系。 有钱就一团和气,最省力。 我吩咐水权和阿彪守在医院,只要有人打探肖川病情或者可疑车辆就上前跟踪。阿超能比这两人机灵一些,我让他去找当时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找一下货车是从哪里开出来。 我拿到了汽车修理公司的电话,两个车受损太严重,竟然被送到了乡下的废车收购站。 我跟坤哥借了车,开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 我到了之后说自己想看前两天送来的肇事车,老闆一边吃花生一边喝啤酒,没空理会我随手一指让我自己看去。 我在空地上找了许久,总算找到了那两辆被先后放在一起的车。货车的车头被撞得凹陷,肖川坐的那辆商务副驾驶位置车门已经掉了,车里的安全气囊也弹了出来,驾驶位一片狼藉,看过就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惨烈。 我强忍着揪心往下查看,发现车里的东西除了坐垫都被拿走,只好转头去查看货车。 看了一圈之后,目光被号码牌吸引。 按说车上拧号码牌的扣都应该是一对,但是这辆车明显一大一小,不像原装。我伸手拧了一下,发现很容易就被我拆了下来,这车果然有问题。 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钟老闆,帮我个忙。」 对面一贯的沉着冷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之前被人追着砍我说要派警察过去你都说自己能搞定。」 我没心思理会他的调侃,自说自话「一会我拍张照片发给你,你帮我查一下这辆车原车主是谁。」 「这么点事,有车牌号吗?」 「没,车牌是伪造的。」 他也没犹豫,可能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他办事,他也想办的痛快一点,说两天之内给我结果。 我收了手机,站在两辆车中间。 不管这个想要对肖川下手的人是谁,我掘地三尺都会把他找出来。 忙了一天,晚上我们三个在sohu见面的时候,只有阿超还有点收穫。 「一,一对母子,过马路的时候正好目睹车祸,说,说是货车司机肇事之后,被,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接走了。」 目前所有的线索都能印证我的猜想,的确是有人铁了心想要肖川的命。只是我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冲着肖英豪还是肖川,又或是像我骗坤哥的那样,真的是冲着左兴。 后者还好说,只要左兴放弃这笔买卖肖川就能全身而退,要是前两种,针对性就太明显了。就算肖川能够躲过这一次,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更加危险的情况等着他。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奔波什么,或者说为了什么。 为了年少时在心里的承诺?这么骗自己我都觉得蹩脚。想不通的话干脆不去想了,人不是做任何事都有个理由的。 比如我恨你,比如我爱你。 「吃饭去吗,饿了。」水权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辛苦一天了,我请客,随便吃。」 阿超最先把钱收起来,然后假模假式的问我「你,你不去吃啊。」 「我歇一会,头疼。」 仨人没再多客气,一路研究着要吃什么,数着钞票离开。 我思绪万千,靠在沙发上却缕不出头绪,好像脑子里有一团麻,因为肖川的这场车祸彻底拧在了一起。 阿邦手里捧着一把花走过来,我抬眼看了一下「又要去把妹?」 阿邦扔到我怀里「送你的。」 我睁开眼警惕的看着他,伸出食指威胁道「我告诉你少打我注意,当心我打爆你的头。」 「哎呀我知道你不中意我这风流的一款,我自己识趣。」 「错,我不是不中意风流,我是不中意下流。」 「小姑娘讲话一定要这么犀利?」阿邦被我说的有点恼,我压根也不在乎,催促道「有屁快放。」 阿邦没讨到好,自觉无趣的说「合图陈少送来的,讲说一定要亲自送到你手上。」 我听见那疯子的名字就浑身一紧,烫手一样的甩开手里的花,却不料花中掉下一张粉红色心形卡片。 「万豪酒店露天餐厅,九点不见不散。」 第五十一章 醉后 这个陈嘉尔还真是有耐心,当真和我玩起学生仔追女那一套。 我直接扔给阿邦「怎么收下的怎么帮我还回去。」 阿邦一脸错愕,忙坐到我旁边对我道「之前有古惑仔追你你不应这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次可是合图的少东家啊,年轻帅气,家里金山银山,你还觉得亏?」 我翻了个白眼「既然你这么中意就去咯。」 「哎,可惜合图陈少不是基佬,要不然会轮到你?」 我看了一眼手錶,去吧檯拿了摩托车钥匙起身「懒得理你,我今天头晕得紧提早下班,没事不要call我,有事也不要call我。」 摩托车被我停在sohu的侧门,我拿着钥匙走过去,明显能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尾随。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拿起安全帽。 从安全帽上的反光不难看出,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从一左一右朝我靠拢。我假意把安全帽往头上戴,在那两人即将靠近的时候反手朝后一挥。 嗡的一声直接砸在了那人的太阳穴,我也被这勐然的力道震得将安全帽脱了手。没想到我刚放倒了一个,后面紧跟着又窜出来三四个体型壮硕的男人。我见打不过,掉头骑上摩托车就准备开熘。 那几个男人也是训练有素,一拥而上摁住我的肩膀把我从摩托车上拖了下来,两只手往后一摁死死绑住。我情急之下高唿救命,刚张嘴就被人嘴里塞了一块布,将布袋套头扔到了车上。 我手机上有报警系统,是执行任务之前钟sir派人放进去的,他交代过只要情况紧急,我就可以触发。我本来已经将胳膊肘下移,但最后还是决定等等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暂别轻举妄动。 车子大概开了能有半个小时左右,身边坐着的男人把我推下车,不知道朝哪带去。一路走走停停,最后好像还上了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开,没走两步就身后两人就把我往前一推。 「陈少,人带来了。」说完,摘掉了我头上的布袋。 我髮丝凌乱,嘴里还塞着东西。陈嘉尔衣冠楚楚的坐在餐桌的另一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我,末了把手里的餐巾一摔「谁他妈让你们这么带来的!」 身边两个壮汉面面相觑「不是,不是陈少交代绑也得绑来吗?」 陈嘉尔一脸无奈,忙招唿着「快点把绳子解开。」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开始解我身后的绳子,我把手挣脱开之后自行拿掉嘴里塞着的东西,一把扔到陈嘉尔面前。 「陈少我拜託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是出来混的,仇家遍地。知道的是你陈少要请我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大佬要抓我去填海,我这一路吓也要吓死。」我后怕的是万一刚才我触发了报警系统,我的卧底身份就会曝光,那么这一年来在左兴的铺垫就全都功亏一篑。 我朝陈嘉尔吼,陈嘉尔朝我旁边的几个人吼「听见没!一帮废物!」 我顺了一下气,劝自己在这也不好太嚣张,怎么说也是陈嘉尔的地盘。 「你有事说事,没事我要走了。」 陈嘉尔摆摆手让我身边的两个人下去,抬手把桌子上的蜡烛点亮「我叫人送花到sohu了,半天不见你过来,只能用下流招数。」 我看他动作认真,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规规矩矩的西装,里面搭了一件圆领的衬衫,少了些许呆板。只是满头的银髮和颜色闷骚的皮鞋暴露了自己不是社会精英的底细。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摆好的牛排和红酒,抬眼问道「今天是不是我不吃这个饭,轻易走不出去?」 陈嘉尔笑,嘴角一勾,表情邪魅「只你最聪明。」 我放弃抵抗,坦然坐下把餐巾铺在自己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少这么看得起我,我不能给脸不要脸。」 入座之后,我也不主动搭话,默默地吃饭。陈嘉尔看起来总有话想说,但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心挣扎。 仿佛是第一次约女生出来吃饭,别别扭扭的不自然。 我端起酒杯刚要喝,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几岁?」 我噗的一声呛住,咳嗽了两声回道「二十一。」 他问完之后又懊恼,把刀叉往面前一扔「没意思!之前泡妞都是直接开房床上见真章,哪用得着这么费力气又是牛排又是红酒,还要费力气聊天,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还要绣副花鸟山水送你当做生日贺礼。」 我料到他会不耐烦,擦擦嘴说道「陈少不觉得这样好新鲜好有趣?」 他终于藏不住本性,邪邪的笑「我还是觉得做些刺激事更有趣。」 「那不如喝酒啊?」我低头把酒杯斟满,把红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不喝这个,我们换点烈的。」陈嘉尔打电话,叫人送来两瓶黄酒,我不以为然,斟满奉陪。 自从和肖川分手之后,我便染上了一个恶习,就是酗酒。 每次只要沾杯,都一定要喝吐为止。胃里吐得精光,好像心也能被掏空一样,麻木的感觉不到疼。久而久之的,倒练出了一身好酒量。 陈嘉尔酒量也不差,但喝到最后也有些发晕。见我喝了几大杯之后一点异样都没有,不由得扫兴。 「你这个人,性子烈也就算了,怎么喝个酒还喝不倒?」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晃神,酒精开始起了作用。我把酒杯往旁边一推,提议道「别喝这个了,我带你出去喝。」 陈嘉尔也晕晕乎乎,拍桌子就跟我走「出去喝就出去喝,我会怕你?」 我们俩出门,打了一辆车直奔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常去的一家路边摊。路边摊在码头附近,坐下的时候还能闻到海面上吹来的带着盐味的风。 「老闆娘!一箱啤酒!」我摆手高唿。 这老闆娘也是内地来的,老公是香港人。小两口在码头开了一家小吃店,生意不算红火但是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平时自己一个人来吃饭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老闆上货回来给老闆娘带小礼物。有时候是一个头绳,有时候是一朵花。老闆娘嘴上埋怨老公乱花钱,但眼角的笑纹能一直蔓延到后脑勺。 老闆娘顺手带上来两样小菜,看了一眼我身边的陈嘉尔调侃道「男朋友?」 我哈哈笑「不是啦八婆。」 陈嘉尔顾不上我们在说什么,两手并用把西服脱下来扔到一边,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三四粒,露出精壮的胸膛。 这边看我没动作,嘴里嚷嚷着要喝酒。 我用筷子把啤酒打开递给他,他喝了一口皱眉说道「怎么这么凉?」 「啤酒当然是要凉的才好喝!」我们两个都半醉半清醒,说起话来语气和平时也大不相同。 我少了一身的社会习气和脏话,他也没有张口闭口的打打杀杀。 我们像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坐在路边摊上喝着啤酒吃小吃。 黄蚬子,用辣椒炒过,咸香鲜辣,一口一个,吃得陈嘉尔异常满足。 我坐在一旁喝闷酒,两手在兜里摸了一圈发现没带烟。 「有烟吗?」我问陈嘉尔。 他扔给我,我叼了一根乜斜着眼睛问他「里面没加料吧?」 他没理会我,直接给我点燃「你怕?」 我勐吸了一口,发现是最普通不过的香菸。 箱子里的酒基本全空,我的头已经开始发晕,站起来都有些不稳。陈嘉尔两眼空空,看样子不比我好到哪去。 夜幕降临,码头上的灯塔已经亮了起来,我站起来走到岸边席地而坐,望着那点光出神。 陈嘉尔好像接了个电话,他一边不耐烦的答应着一边朝我走过来。迷迷煳煳的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记得大概意思是在骂人办事不力。 第五十二章 肖英民死了 「陈少又有烦心事?」我盘着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个啤酒瓶,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竟然主动和他搭话。 「你应该问我几时痛快过。」他长腿蜷缩,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吹着海风,苦笑着说「陈少有何烦恼?住豪宅开跑车,老爸身体健康,吃穿不愁。哪像我,无依无靠,今天睡去不知道明天醒来在哪,一辈子折腾到死也安不了家。」 陈嘉尔看着我,眼前的醉意更朦胧一层。 「你以前也是如此吗?」他问我。 「什么?」 「生死看破,万事不当真。」 陈嘉尔九个字说得我陷入了长长的沉默,连我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和肖川反目成仇之后,我便开始买醉,把堕落当解脱。有野子他们撑腰,加上我自己破罐子破摔,一言不合就动手,很快附近初高中的学混子看见我都要叫一声十五姐。 打架,学习,这两件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十分冲突的两件事,我却一直做得都很好。曹司令一本正经的拒绝了叶小白的表白,但是表示两个人可以做好朋友。 叶小白满足的和我炫耀,自己在爱情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然而我和肖川在夜未央之后就再没见过,我也开始相信那句话,再小的城市,两个不想见面的人,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 转眼,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从两位数变成了一位数,直到有一天李昂拿着准考证进到教室,我才意识到高考真的要来了。 可谁也没料到,高考第二天早上,我得知了一个消息。昨天夜里肖英民保外就医的时候从医院楼上跳了下去,当场死亡。听说骨头被摔得错了位,脑袋整个转到了背后。 我看着新闻里女主播冷静的表情,脑袋里想到的全都是肖川。电视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是锋利的刀刃,在我心尖上剜出了一个大口子,唿唿的漏着风。 我扔下书包便走,朝肖川家里冲去。 此时此刻,高考也好,人生也好,于我而言都不会比肖川还重要。哪怕这次他打我,骂我,推开我,怎样都好,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那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应该吓坏了。 我跑到了那条岔路,转个弯想要拐到肖川家的别墅区时,下面急速开过来的一辆车来不及剎车,直接撞在了我的身上。 一瞬间的失重,我狠狠的跌落在地上。 身旁耳侧分不清是哪里流出来的血,黏黏煳煳的沾的我衣服上也满是血污。沐泽跑出来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我,跪在一旁哭喊着打120,我动动手,始终望着肖川家里的方向。 闭上眼睛之前我想,肖英民死了,我和肖川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可能了。不管我解释与否,他是否相信我,我们两个之间都不可能再毫无负担的在一起。 山水迢迢,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我因为车祸,错过了第二天的考试,凭着第一天语文和数学两科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分数垫底的专科警校。 我收拾好了自己行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安阳,开始了我破罐子破摔的大学时光。 「怎么突然不讲话?」陈嘉尔再次把我拉到现实,我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问他「你为什么对我感兴趣?」 陈嘉尔给了我一个很特别的回答「我觉得你像鬼,空气中游来游去的鬼。」 我借着醉意哈哈大笑,笑到眼角泛泪「应该是孤魂野鬼。」 喝醉的陈嘉尔好像没了攻击性,从一只豺狼虎豹变成了家养的犬,讲话神情也认真,眼神也清澈,没那么多复杂的情绪。 我喝多了便开始哭,从哽咽啜泣到放声嚎啕「我不是生死看破啊陈少,我生病了,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一个从小就註定这一生都在慢慢腐烂的人,我其实依然期待能有人把我救赎,但是站在命运的交叉路口,眼看千帆掠过,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把自己送进深渊,我真的无力改变。 「跟我走,我养你。」陈嘉尔胸脯一拍,仗义执言。 我眼泪一抹又开始笑,疯疯癫癫的像个神经病「你能养我到几时?三天,三月还是三年?二十出头,谁都别说一生。我现在皮肤紧緻,青春靓丽,陈少捨得往我身上砸钞票。等到我身材走形像个泼妇那天,陈少还会甘心在我身上浪费金钱和时间?就怕到时候我习惯了手背向下讨生活,你一脚踢开我的时候我要爬回来抱你大腿求你赏我饭吃。」 陈嘉尔气结,想要反驳又无从下手。 我三言两语道尽真相,可这就是人性,我非但不觉得无情,反而觉得正常。我习惯了一个人,已经不太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我忽然觉得累,身子一歪就靠在陈嘉尔的肩膀上。他突然僵了一下,我轻声道「别动,让我靠一会,一会我就起。」 他半晌之后慢慢放松,任由我靠在身上。 我看着灯塔上的亮光明明灭灭,两眼越来越沉。 陈嘉尔的手机又想,他本想直接挂掉,却在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接起,小声餵了一下。 因为距离近,所以对面的我我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本来并无心去听,可肖川二字直直的撞进我的耳朵,让我不得不清醒。 「陈少,我们今天派人去医院,发现一个胖子和高个子在打探护士肖川病房探病访客的情况。」 陈嘉尔皱了皱眉头「会不会是肖英豪他们的自己人?」 「这两个人虽然打听,但是从来都进过病房,也一直在躲肖家的人。」 陈嘉尔没说话,对面安静了一会又问「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这句被人发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件事跟合图有关系?陈嘉尔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想。 「货车司机呢?」 「已经送到澳门了。」 陈嘉尔沉默了一会「这几天你们从医院撤出来,不要轻举妄动。」 对面应了之后陈嘉尔挂了电话,好像连酒都瞬间醒了大半。 我也睁开眼,慢慢从他身上离开坐起,脸色阴沉。 「怎么了?」他问我。 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地上的土,他仰着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我今天话讲的够清楚,还望陈少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咱们往后不到必要的时刻就不要再见了。」 陈嘉尔问我「那什么算必要的时刻?」 必要的时刻? 或许就是下一次你威胁到肖川的时候,我一定毫不留情的冲上去咬得你鲜血淋漓,哪怕我曾经在醉后对你露出过最脆弱的自己,哪怕你也有一个瞬间是真的心疼我。 陈嘉尔朝着我的背影「我跟你没完。」声音随着海风飘飘荡荡,一半落在我耳朵里,一边漂洋过海掺杂着落日余晖慢慢消散。 既然已经知道了是合图要对肖川不利,追其根源还真就可能是我和坤哥说的那样,他们想从中作梗,切了左兴的财路。 那么目前最靠谱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等他们动手,我先来断了英豪公司和左兴联手的念头。 只是我势单力薄,要怎么做这是个问题。 我不忘打电话告诉钟sir,说是监控录像不需要了。他好奇我没头没脑的行为,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说是,但是是个人的私事,和任务没关系。 钟sir再想问我些细节,我就以沉默应对。他末了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职责,说我最近不在状态,小心耽误正事。 我被他说的不耐烦,直接呛回去「我职责就是做太妹,混码头,说我是个警察我还真感觉不到。你钟老闆坐办公室吹空调,动动手指我们就要为你拼命。不过你放心,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会走完,你不用像个催死鬼一样日日提醒。」 说完怒气沖沖的挂掉电话,骂了一句他妈的。转身刚要走,却在厕所门口撞上了刚巧补完妆出来的小雅。 第五十三章 你来擦 我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口不择言的说了一些关于自己身份的问题。恨不得甩手给自己两巴掌,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不过小雅的表情淡然,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你怎么盯着我看,我的妆花了?」 我快速反应了一下「啊,没有,你要干嘛去?」 小雅怨声载道,拉了拉自己的低胸衣「303有客人点,一帮肥猪头,四十几岁满面油光,肚子松松垮垮的一坨,看见小姑娘像是几十年没见过女人,花了钱就往死里折腾,要不是我弟着急用学费,我真不想赚这个钱。」 看她样子应该是没听见我刚才电话的内容,我松了一口气说道「赚钱的门路又不止这一条,你就偏要干这个?」 「我初中还没毕业就出来工作,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要文凭没文凭要本事没本事,又不像你机灵手狠,能管得住下面的小弟,做这个挣钱最快。」 我来香港之后学会了一句话,叫吃得咸鱼抵得渴。就是说既然你想尝尝咸鱼的味道,就不要怕吃过之后口渴。换句话来说,叫脚上的泡都是自己磨的。 小雅的说法我虽不贊同,但是句句在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是首要处世之道。 「不跟你说了,一会去晚了又要罚我酒。」小雅匆匆忙忙的,撞到了一个眼镜男。男生穿着格子衬衫,看起来和sohu的氛围格格不入。 眼镜被小雅撞掉在地上,摔断了一条镜子腿。 小雅赶紧捡起,连声抱歉。 男生说话语气缓慢,听得我都跟着着急「没事,没事,戴了好久,早就有些松了。」 小雅还是觉得过意不去,给那男生留了个联繫方式,千叮咛万嘱咐的过两天配眼镜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来出钱。 我见小雅跑走,好像对我刚刚电话的内容真的一无所知,多少放了些心。到了晚上约定好的时间,阿彪和吹水准时来跟我汇报情况,我虽然已经知道了幕后主谋,但还是想借这两个人的口听听肖川的伤势。 「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不过去看他的人很少,除了那个戴眼镜的就是那个长腿妹。」我想了一下,吹水说的应该是那天我在急诊室门口见过的苏菲。 我抱着侥倖的心理问道「他们两个,是恋人吗?」 吹水一边吃果盘一边说「好像是快要结婚了吧,要不是因为这场车祸。我听护士都说未婚妻未婚妻的,应该是快结了。」 我感觉几十斤的棉花堵在了嗓子眼,透不过气。那女人看样子应该比我大几岁,成熟知性。可肖川和我同岁今年才二十一岁而已,怎么就着急开始谈婚论嫁了。 我给水权和阿彪每人一份报酬,算作这几天的辛苦费,并告知医院从明天开始不用去了,以后我有事会再叫他们来帮忙。 两个人只要有钱拿自然也没有别的牢骚,高高兴兴的散伙。 我好像是白天的酒精劲还没过,脑子一热竟然冲去了医院。鬼使神差的上楼,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之前吹水跟我说过的vip病房。 我踮着脚从窗户外面看进去,病房里面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屋里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肖川正靠在床头看书。 我心里感嘆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混天混地的肖大帅哥也肯老老实实的坐着看书了,时间还真是擅长将所有人都磨成陌生的模样。 他脚上打着石膏,担在床尾,惨白的病号服被他传出了另一种味道。纯净,不染尘埃,他向来适合白色,我一直都知道。 我看的出了神,连身旁传来脚步声都尚未发觉。直到那人影慢慢走到病房门口我才看见,避开朝病房里看的眼神连忙要走。 可三楼走廊尽头,只有这一间vip病房,我根本无处可藏。 苏菲挎着精緻的手包看了我一眼,柔声问道「你是?」 好在我戴着鸭舌帽,低一低帽檐她便看不清楚我的脸「这边是307吧?」我慌不择路的问道。 苏菲指了一下走廊的另一头「307在那边,这边是01。」 我点头道谢,朝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她推门进去之后肖川问她在和谁讲话,她说外面有个奇怪的女孩子,好像在找人。肖川合上书朝外面看了一眼,我与那目光擦肩而过,低头匆匆离开。 第二天再去上班的时候,坤哥满面春光的来找我。我照例在吧檯擦酒杯,坤哥一步三晃坐到吧檯前。我看了一眼好奇的问「坤哥这是又有了什么好消息,得意藏都藏不住。」 坤哥故弄玄虚,拿着酒杯在我面前晃了一圈让我给满上,卖着关子说「我郑坤这次可能是要翻身了,以后你们这帮一直跟着我的混的,个个都有福享。」 阿邦听见这话靠过来「坤哥做堂主了?」 坤哥满不在乎的一笑「堂主算什么,只要这笔买卖成了,我,郑坤,就是左兴帮里的红人了。」 我料到是和肖家的合作又有进展,不露声色的问道「怎么?肖老闆又松口了?」 「半个多月啊,他女朋友这个甜甜圈吃的可是够久的。」坤哥喝光了酒继续道「不过好饭不怕晚,他秘书今天给我来电话,说是只要肖川的脚伤一好,咱们就可以开始谈合作,最迟年底就能走上这一单。到时候日进斗金飞黄腾达,可都是我们了。」 坤哥和阿邦笑的开怀,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肖川这么高调的要和左兴合作,难免会再次引起合图的注意。陈嘉尔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富二代花花公子,可是从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听来,这人也是个心狠手辣,做事不留后患的主。 如果成心想要肖川的命,怕是他下一次就凶多吉少。 我正发着呆,坤哥叫了我一声「想什么呢十五。」 「啊,没什么。」 坤哥摩拳擦掌期待了好久,终于一个月之后肖川出了院,坤哥带上了我还有自己的亲表弟郑华,和肖川约在了sohu的包间。 我从迈进那间屋子就开始发抖,不是心理作用,更像是生理反应。肾上腺素飙高,疯狂的想逃离。 可没等我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肖川已经推开门进来。好像是腿伤还没好完全,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拐杖把手雕着精美的花式,和一身严谨的西装看起来相得益彰。 身旁照例跟着苏菲和那个戴着眼镜的秘书,肖川进来之后和坤哥省去了寒暄客套的情节,直接和坤哥表示年底有一批货,左兴可以参与进来。 坤哥激动的连声道谢,说是一定不会把事情搞砸,肖老闆大可放心。 肖川和以前大不相同,说起话来让人感觉高手莫测捉摸不透,眼底一笑一怒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完全被压制。 看来这几年,翻天覆地的人不止我一个。 到底要经歷过什么,才能让一个曾经那么简单纯粹的少年,在短短几年里变得老成稳重。 我失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盯着肖川不眨眼的看了好久,直到坤哥连喊了我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看什么呢,给肖老闆倒酒啊。」 我缓过神,站起来拿着桌上的酒瓶去给肖川面前的酒杯添酒。可肖川却在最后关头把酒杯挪开,倒出的酒悉数洒在桌子上,顺着桌沿淋湿了肖川的裤子。 苏菲一把推开我的手,拿出纸巾给肖川擦裤子,嘴里抱怨道sohu的服侍生是怎么招的,一点事都不懂。」 肖川从苏菲手里拿过纸巾,缓缓抬头递给我「你来擦。」 第五十四章 离开sohu 这是三年来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把纸巾攥在手里。他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曲着,我不得不弯腰低头去擦他腿上的水渍。 他并不理会我,侧过头对坤哥说「合作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坤哥自然是一百八十个愿意,连声道「您说您说。」 「我不想在左兴看见这个人。」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望向肖川。他好像是会行走的雕塑,脸上的表情疏离又淡漠,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坤哥略有些为难「这孩子挺机灵的,刚才也就是不小心,您大人有大量。」 「也好,那我换别家,不过就是出几个人跟货,街上随便找几个古惑仔都可以。」 肖川说完站起身,撞开我便要走。坤哥和郑华连忙上前拦住「有话好商量,肖老闆别急着走啊。」 肖川不急不缓的看了坤哥一眼,坤哥有些为难的望向我。我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转头对坤哥道「就是讨口饭吃,在哪都一样。这段日子多谢坤哥照顾,以后有事言语一声,我能帮一定帮。」 我说完便走,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多看一眼肖川脸上的表情。 直到关上房门的之后,才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当初我来香港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总算摸到了左兴的门路,好不容易在这个圈子里混熟,这下倒好,功亏一篑。 我换上自己的衣服打算离开,沐泽却给我来了电话。 我在洗手间的门口接起,他那边声音低沉的问「成绩出来了,我要报哪一所大学?」 这三年,虽然我过得一塌煳涂,但是沐泽丝毫没受任何事的影响,成绩始终变态的好。我偶尔会怀疑这个孩子没有感情,就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我好歹会因为肖川心情起伏,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影响沐泽的情绪。 我鞋带散开,把手机夹在耳朵边蹲下去系「你的成绩考哪一所应该都不成问题。」 「你今年过年回来吗。」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不回。」 「知道了。」他说完干脆的挂断了电话,我们两个的对话向来如此,没头没脑,也没什么寒暄。 我把电话挂断刚想站起来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双被擦得光可鑑人的皮鞋。我顺着那双鞋看上去,肖川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站起来把手机放进口袋,有些侷促。 他从上至下打量了我一眼,带着些轻视。我实在受不了他用那种眼神看我,低头想逃走。他的声音从后面幽幽传来「吴十五现在学起自己长辈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薄唇轻启「出来卖啊。」 要不然怎么说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曾经的至亲变成敌人,他准确的知道你的七寸和命门,随便戳一下都能要你的命。 我艰难出声「肖老闆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 他轻蔑一笑,后背靠在洗手间外面的墙上,侧着头看我「怎么,被老同学戳破,觉得面子上无光?」 他存心轻贱我,我也无话可说,他却得寸进尺「当初我还以为你吴十五日后会飞黄腾达,早知今日不如来求我,看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不至于让你沦落至此。」 他犀利的话像是一把把刀,直插近我的心脏。我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还能伤害到我,但我唯独落下了肖川。殊不知,这世上能伤到自己的刀刃,都是自己曾经一片真心交付出去的。 我怒极反笑「肖老闆这话,是肯包养我?」 他眼中的轻视更深一层,仿佛我是腐烂的蝇虫「有钱我不如去女子高中找两个纯情学生妹,保证各个娇滴滴的身上无病,包养你我还嫌脏。」 我把嘴唇咬到流血,才勉强忍住要流泪的冲动。 想当初刚上大专的时候,被学校里高年级的混混尾随堵在小巷里扒衣服,被拳打脚踢到内脏出血,都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领子不放。 那时候侥倖的想,万一呢,万一以后还有命见到肖川,自己得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不可。 之前在洗手间被陈嘉尔威胁的时候也一样,宁可戳破自己的喉咙一死了之,也不会让他动我半寸。 我拼死拼活为的不过是眼前的这个人,可如今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一句嫌我脏。 我突然开始神经质的笑,笑到眼角泛泪直不起腰。 「肖老闆真是开不起玩笑,随便说说就当真。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像我这种人呢,就该去红灯区站街,五十块包夜伺候大肚中年男,哪敢爬上肖老闆的床。」我说完转身朝他摆摆手「走了,我还赶着开工,祝肖老闆这笔生意顺风顺水,日进斗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是依旧满脸嫌恶,还是想起我俩往日情分多少有些同情。都无所谓了,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爱人的同情。 要么爱,要么恨,谁稀罕同情。 我去找钟sir,说自己被赶出了sohu。钟sir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温吞,实则事业心很强。我进左兴,警方出了不少力,这一下子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都会气到跳脚。 我窝在安全屋的沙发上,喝着钟sir每次来都会给我带的酸奶,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数落。 「当初为了让你进左兴取的阿坤的信任,警方花了多大的力气,你自己又吃了多少亏,怎么能什么都不因为就被赶了出来?」 我不想让肖川引起警方的注意,故意避开他不谈「惹了点祸就被赶出来了,有什么好问的。」 钟sir被我气到说不出话,指着我「你,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把酸奶举起来递给他「钟sir喝口奶消消气。」 他拨开我的手带着气坐下「拿开。」 我也不觉得尴尬,把吸管重新放到嘴里「钟老闆不要太担心,我自然会有办法重新混进去一次。」 钟sir却好像改变了主意「sohu其实不是左兴搞色情交易最主要的地方,一开始选在这里是因为你初来乍到,从最边缘接触会保险一点。」 我知道他在一点一点的铺垫自己的最终目的,不耐烦的催促道「钟老闆不妨直说,打算要我去哪?」 「左兴是不是有『马房』?」 『马房』是暗指,大概和内地的洗头房差不多。大多数分布在红灯区,小小的屋子几个隔板隔出床位。小姐轮班休,街上拉到客人的进去做,做完提裤子走人,就像去公共厕所小便一样简单。 「打住!不用说,我肯定不去。夜总会就算了,马房那是什么地方?我去了还不得剥层皮出来?」我第一次这么言辞激烈的拒绝钟sir的要求。 他倒不急,耐心和我解释「其实卖淫这条线,背后是一条妇女拐卖的案子。我们警方查出左兴『马房』里的大部分小姐,都是外地拐来的。东莞,广州,再远一点湖南湖北,各处都有。」 我心里被触动了一下,但这么一点触动不足以让我为了一帮素不相识的人以身试险。 我不是救世主,更不是活菩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不去,你们坐办公室的法定假日带薪休假,我来这一年多连口气都没喘过,我要休息一段时间。」 钟sir见劝说无用,也不为难我,只对我道「那你自己考虑考虑,我放你几天假。」 我难得无事,在家睡足了三天两夜。醒来之后看着空空的屋子,忽然觉得自己生活的全部好像一直都在sohu,突然闲下来还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想了许久换上衣服,搭公车直奔附近最热闹的红灯区。 第五十五章 金街向阳哥 我特意选了一身不太扎眼的衣服,也戴了鸭舌帽,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条街灯红酒绿,两边的灯牌明晃晃的,各个名字都暧昧。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七情六爱,还颇觉得熟悉。 两边站着衣着暴露的女人,波都有气球大,嚼着口香糖朝大街上喊,靓仔来玩,三百块包你玩足全套,快活似神仙。晚归的男人被撩拨的心猿意马,胆敢多看一眼,有女朋友在身旁的都要拧着耳朵回家去跪键盘。 我走到一家店门口,穿着粉色裙子的女人抬手招唿「靓……女?来玩?」我看她这样子主动,也不像是被迫,莫不是钟sir编了个谎话来诳我? 我正想着,屋子里面一个女人披头散髮的冲出来,身后男人拎着裤腰带出来追。那女人不管不顾的扑倒在我脚下「姑娘,姑娘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那男人根本不忌惮我是否在场,扬起手里的裤腰带就往那女人的后背上抽。我这才看见她身上似乎没有一处完整皮肤,淤青遍布,指甲也掉了两个,被人折磨的不成人形。 刚才在门口拉客的女人端详着指甲,看好戏一样的笑。我在那男人皮带落下来之前一把握住,顾不上掌心火辣辣的疼,一把抢了过来。 酒色掏空的身体自然不如我这么多年街头打架攒下来的力气,两手空空的咒骂我「你是哪个笼子里跑出来的鸡,到这来耽误老子的事。」 我往前迈了一步,把那女人挡在自己身后。因为不知道这男人的来路,所以不敢擅自动手。到时候满屋子的人出来追我,我跑都来不及。 「这是我家阿姐,被二叔打的离家出走,我出来找了小半年,没想到在这。把人打成这样?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到警署,让你吃牢饭?」 男人捧着肚子笑「小妹妹还在上女子高中?有事就要找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很忙,没空理你。」 我随身带着匕首,胳膊一沉把刀锋亮出来指着他的鼻尖「小妹妹我不仅刚上国中,而且不懂法,这一刀下去误伤了你,警察和我也讲不出道理。」 我天生神经病气质,刀口舔血也笑得出来,他看得瑟缩,嚷着要老闆娘退钱。门口的女人听见这话不干了,收起看热闹的嘴脸,开言对我道「你阿姐欠着我的钱,你说带走就带走?」 我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女人连忙摇头「我是被人骗来的,我从来没和她们借过钱。」 那女人也不着急辩解,叉着腰看我,转头朝屋子里吼了一声「出来两个人!有人要闹事!」 一瞬间,屋子里唿唿啦啦的出来三四个穿着无袖衫的壮男,两条花臂满的吓人。其中一个身材还算匀称,穿着黑色半袖的男生认出了我,指着我问道「你是……十五?」 我闻声看了一眼那人,并不记得之前见过。但是这个时候套近乎总不是什么坏事,我连忙顺杆爬「你认识我?」 他认出我,笑着走过来「左兴的吗,之前我去sohu的时候见过你,你还用酒瓶敲过我的头。」他说完笑容凝固,表情狠厉的朝后面的人道「把她们俩都给我带进去!」 我刀尖一晃,指着伸手要拉走我的男人「别动!你知道我是左兴的还敢动我?不想活了。」 他讽刺一笑「谁不知道你得罪了左兴的财主被人赶出来了,你现在就算出事左兴也没人罩你。」 虽说我之前在左兴也没什么地位,但总归是有个保护伞。加上我性子不收敛,这一年难免得罪了不少人。 「向阳哥,这俩女的怎么弄?」没想到身后那几个壮汉竟然叫这个人哥,看来我当初还真是年轻气盛的惹了大头。 我没等那叫向阳哥的说话,连忙开口讲条件「就当我是把人从你这买走,你开个价。」 吴左以为我在香港念大学,每个月都会定时把生活费打到我户头。钟sir承诺我日常开销都记在他帐上,所以钱我一直不缺。不过最怕今天这个人藉机报仇,那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钱我不要,这样吧,你要真想带这女的走也可以的,当初你怎么打我的,今天换我怎么打回来,你看怎么样?」 我犹豫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遍体鳞伤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如果我再把她送回去,无异于直接把她送进鬼门关。虽说我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白莲花,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我站着没动,那个叫向阳哥的转头告诉身边的人去拿啤酒瓶子来。我低头告诉那女人「我叫吴十五,万一我有事,你去sohu找小雅,让她送我去医院。」 那女人知道情况不妙,连忙拉住我的胳膊,勐地摇头示意我不要。 我心里清楚这一下不光是为了她,今天恩怨不清,日后我在这一片遇见他还会有祸患。这还真应了那句烂大街的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我直挺挺的站着,头都没低「还希望今天过后我俩恩怨两情,更莫相憎。」 向阳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举着酒瓶子掂量「不求我?」 「不了,求了大家都不痛快。」 他笑了一声,下一瞬就扬起手里的酒瓶子对着我的脑袋砸下来。我仿佛听到了唿的一声,但是预想中的钝痛没有袭来,向阳把手停在了距离我头顶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他哈哈大笑挪开酒瓶子,我不解的抬头看他。 他把啤酒瓶子反手一扔砸在墙角,笑着对我道「这么够胆的学生妹,我只见过你一个。」 我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劫算是被我侥倖躲过了。 他端着手看我「左兴不要你是他们没眼光,要不要来跟着我混?」 我想起钟sir不久前交代我的话,没想到这么误打误撞的,还真有了插一脚的机会。我看了看地上的女人,仰头看着向阳「好啊,不过事先说好,我不做洗头小妹。」 「这么有胆够劲的辣妹,让你下海,我岂不是暴殄天物。以后跟着我,包你在金街这一条没人敢动。」 我配合着笑,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 我把那女人带回家,给她找了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品。她洗完之后再出来,和刚刚已经大不一样,交谈之中我才知道,她叫关青青,也是内地人。 我看她模样清秀,说起话来斯斯文文便问「你今年多大了?」 她擦了擦头髮上的水,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之前的伤口,疼的嘶了一声「二十二,今年大三了。」 我纳闷「大三你不在学校念书,跑来香港做什么?」 她为难了一下,对我道「我是和男朋友私奔跑出来的,本来说要在一个新城市重新开始,可谁知道他来了这不学好,学人家把妹吸粉,最后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花光就逼我出去卖,我不答应,他就给我吓了药把我卖给了刚才那个女人。」 「刚才那个店不是那个叫向阳的?」 关青青放下毛巾说「向阳只是去收租,他家在金街有好多的屋子,租给那些妈妈背后的老闆做洗头房。」 「背后的老闆?」 关青青点头「嗯,大家都说这条金街上的所有店都是同一个老闆开的,想逃的人没有一个跑的出那条街的,每一家店里都有马仔。」 关青青所说的,应该就是左兴幕后的老闆。这个人我早有耳闻,但是一直都没听说过。 看来从sohu离开,还阴差阳错的跟对了线索。 我陷入沉默,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顺藤摸瓜,调出背后的大鱼。 第五十六章 七号球员 关青青打断了我的思绪,问道「你今天就不怕他真的打你?」 我漫不经心「怕啊,换你你不怕。」 「那你怎么躲都不躲?」 「躲有用?」我向来不做无谓的挣扎,不是自甘认命,而是我心里清楚有时候跑没用,该来的你必须伸着头等着,要不然早晚有一天还会落在你头上。 关青青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我从柜子里拿出几张钞票「这钱你拿着,买了机票明天就走。」 她犹犹豫豫的没接「我身份证,还在店里。」 我想了一会把钱收回来,感觉自己好像又惹了点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明天先在我这待着,等我把身份证给你要回来你再走。」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刚想问她听没听见的时候她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我真的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才好,今天我跑出来,心里想着哪怕一辆车开过来把我撞死都好,我也不要待在那受人折磨,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活着出来……」 「行了别哭了,我也就是刚好路过,没什么。」换到以往,看见这种场面我肯定要跟着一起哭,心软的不行。但现如今,见惯了太多这种场面,跪地求饶也好,磕头感谢也好,说的人动情,但是在我心里根本激不起什么涟漪。 就好像见惯了生死的大夫,人命在手里不过是一件任务。任务有成功有失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晚上我坐在窗边抽菸,半夜关青青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的问我怎么还不睡,我只道是在想事情,没再说其她。 她从沙发上起身去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我旁边。两只手抱着膝盖,缺失的指甲部位变得紫红,异常明显。 我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依旧想着自己的事情。 她问我「你几岁?」 我听这问题耳熟,想起了那日手足无措的陈嘉尔,弹了弹菸灰道「二十一,小你一岁。」 「怎么没读书?是因为成绩不好?」 我微不可察的笑了一下,我现在这个样,怕是没人敢相信我当年是中考状元,大学也是凭着两科几近满分的成绩考上的。 「对啊,从小不学无术,胸无大志,到头来变成今天这样。」 她恨铁不成钢「书还是要好好读的,考个大学,人生也大不一样。」说完沉默了一下,末了又把自己的话反驳「算了,我还是别说你了,自己倒是上了个大学,可是遇人不淑,把自己害成这样。」 我吐了个烟圈,感嘆道「男人啊,一时爱你爱的发疯,一时又同你装作路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这话倒是引起了关青青的共鸣,她咬着牙愤愤的道「对,信什么都不能信男人的花言巧语!」 「你回去睡吧,我自己安静一会。」我被她说的思绪全乱,越来越理不清。 她意识到自己多嘴,站起来对我道「那你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 我也没应声,任由她又回去接着睡。 我望着窗外失神,脑子空空不知道该看向哪。 我住在这一片最繁华的闹市中心。和内地不同,这边的城中心恰恰是房价较低的地区。弯弯曲曲的老楼,相隔过近,一二楼的住户甚至连阳光都见不到。 楼与楼之间搭着竹竿,阿公阿婆洗过衣服之后都挂在上面。电线交错纵横,从下往上看,好像天空被割裂成不同形状的小块。 心情好的时候大家约着下下棋,喝喝茶,心情不好的时候窗户敞开两家阿婆隔着街互骂,大多是我听不懂的脏话。 只是现在夜深了,就好像大戏落幕一样。所有的角儿都卸掉了脸上的浓墨重彩,好好休息一夜等着明天再扮上。 而我坐在暴风雨的前夜,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忧心忡忡。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昨天救下关青青的店门口,发现大门关着,我懒得在外面等,就不住的敲。 「催催催,催死啊,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昨天那女人穿着睡衣邋里邋遢的出来开门,我记得昨天向阳喊她叫凤嫂,便也跟着叫。 「看凤嫂样子昨夜没客上门,自己孤零零睡了一夜。」 凤嫂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一边给我开门一边嘴硬道「姑奶奶床上走马观花从来就没少过男人。」 「哦?那凤嫂睡衣穿反,床上的男人有没有提醒过你?」我伸手去拿她背后的商标,她缩着领子进屋,嘴里骂骂咧咧说向阳真是什么人都往身边招。 我在前台坐着等了一会,金街外面冷清得很。不过想也是,哪会有人一大早醒来就来吃快餐,那身体可能也是真的好。 我等了一会不见向阳来,凤姐换上了衣服化上了妆出来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向阳电话,他今天不过来收租,让你去球场那边找他。」 我打车到了球场,刚进去就看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向阳带着昨天其中的一个壮汉坐在第五排,还算是视野不错的位置。 我刚进去他便看见我,站起来招手让我过去坐。 「赌球?」 向阳磨拳擦掌「对啊,马上开始,好刺激。」 这人家里有几间祖屋,靠着收租赚了点钱,养了一帮小弟。平时没什么花销,我还在猜他会不会有什么爱好,原来是赌球。我也没什么意见,既然跟着人家混,自然是他走到哪我跟到哪。 看台二楼是vip的贵宾席,大老闆们全都在里面喝茶看球,不像我们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跟着喊破喉咙。 我刚落座没多久,球场入场口就一帮人拥着两个人走进来。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肖川和苏菲。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之前三年在安阳那么屁大点的城市里我们一次都没见过,香港鱼龙混杂人口密集,偏偏上次在天台见过之后,再一再二又再三。 我想起肖川对着我那副刻薄的面孔,就心有余悸,忙拿起球场发的单子挡住脸。 向阳看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手里的扇子抢走「干嘛,叫你来看球你还怕晒啊?」 他声音大,正好吸引了路过我面前的肖川和苏菲。 苏菲一眼就认出了我,靠近肖川小声耳语着什么。而肖川却把目光更多的放在了我身边的向阳身上。 我心里害怕今天又惹什么麻烦,但是转念一想,向阳靠的是家里的租屋收租。不像左兴和英豪之间有生意往来,应该威胁不到什么,这么想着,才稍稍的放下些心来。 向阳好像也注意到了看台下面肖川的身影,抻着脖子看,一边看一边嘟囔道「这是谁?怎么这么多大佬围着他转?」 我敷衍的顺着问了一句「什么大佬?」 向阳指给我看「秃头的那个,是足协的主席,大肚子那个是投资商,还有带着牌的,是主场教练,看来这人不简单啊。」 我兴致缺缺,也没去想向阳说的这些头衔有多大。 他看我发呆,胳膊撞了我一下「想什么呢?想怎么勾引?」 我不客气的瞪了他一下,他性格大大咧咧也没介意。身旁的观众这时忽然轰隆一声敲着手里的充气棒,喊着自己支持的球队的名字。 底下运动员开始入场,一直到主场队员全部入场之后我才震惊的认出,那个穿着七号球衣的竟然是合图的少东家,陈嘉尔。 他一开始还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球鞋看,直到最后和球迷示意的时候目光在看台上扫视了一圈,正好看见了目瞪口呆的我,眼底顿时擦出了一团火,坏笑着朝我亲了一下。 第五十七章 陈嘉尔的吻 我好奇的问「这个不是合图的陈少吗?」 向阳漫不经心「对啊,当老爸的有钱,随便踢踢也能进球队。」 场下哨声吹起,人影攒动。我向来不懂竞技,心思自然也不在球场上。满心想着肖川被那一群人拥簇去了哪,找了半天也找不见人影。 一颗球大家争来抢去的属实无聊,上半场踢完也不见有谁进球。旁边的人撕心裂肺喊着自己喜欢的球队,我兴致缺缺一转身却看见了穿着球衣的陈嘉尔。 难得这么长时间踢下来,他身上一点汗都没出,清清爽爽的坐在我旁边喝水。 身边众人的目光全都朝我俩看来,我从小养成的不喜欢被别人的注视的毛病到现在也没好,浑身别扭的往向阳的身边靠了靠。 「怎么样,刚才帅不帅?」 我心思根本没在他身上,只好敷衍的说帅。向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俩「你和陈少认识?」 还没等我说话,陈嘉尔最先说到「我在追她,可她一直不给我机会。」这一句话好像引燃了场边观众的八卦之魂,大家犹犹豫豫,想朝我们这看又忍住不敢看的样子被我尽收眼底。 我想催促他快点离开,便道「下半场好像要开始了,你不用去准备?」 陈嘉尔这才想起好像有正事,让我看完了球别走,在这等他。 我为了哄他先离开,便应下来说好。 可不料下半场刚刚开始,就走过来一个人说请我们去上边vip贵宾席。向阳耀武扬威的朝我们说「看看你们阳哥这身份,贵宾席的都来邀请,兄弟们走着。」 我心里却有点不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看台后面上去vip是二楼延展出来的看台,头顶有遮挡,用玻璃罩起来,每个屋子里配两张椅子一个沙发,还有茶水供应。 我们被服务生一路带上去,推开门的时候只见两男一女正背着我们坐。 就算是背影,我一眼也能看出这人是肖川。 另一个男人是刚才在下面见过的秃头,女人是一直和肖川如影随形的苏菲。肖川听见推门声并未回头,倒是那女人招唿我们过去沙发上坐。 落座之后肖川才从前面的椅子上起身,十分自然的坐在苏菲身边,手环过苏菲的后背搭在她的腰上。 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看那双手,但就连余光扫到的时候都会觉得刺眼。向阳求助的眼神看着旁边的秃头「这位是……」 「我叫肖川。」肖川简单的自我介绍。 向阳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也能隐隐感到是个来头不小的。 「那肖老闆找我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肖川表情淡然「没什么,就是想请你看个球,顺便交个朋友。」 我在旁边坐着始终没说话,肖川却突然问向阳「旁边这位,是你女朋友?」 向阳笑笑否认道「不是,帮忙看场子的学生妹。」 我知道肖川来者不善,和向阳非亲非故的有什么朋友好交,怕是今天还是冲着我来。我为了避免他再次奚落一番,打算做逃兵。 「你们先聊,我有事就先走了。」我说完站起身,肖川却突然叫住我「怎么?不赏脸?」 向阳不知道肖川来头,生怕得罪了大佛连忙呵斥我坐下。 「我这个当老大的还没走,你要往哪去?」向阳拿出了训小弟的架势。 我站着低头看他「你是谁老大?」 向阳被我当众拂面子,有些挂不住脸拍着沙发站起来「吴十五,你刚来第一天就这个态度,以后我怎么带着你做事?」 我并不觉得向阳前后嘴脸变得快,社会就是如此,大家无事的时候客客气气,一点心气不顺就要抽刀满大街的追,他这态度还算客气。 「我几时求过你?」向阳被我一句话说的气结,苏菲靠近肖川的耳边亲昵的说着什么,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相互交谈,我实在不想在这个屋子里再多呆一秒,转身就走。 肖川却不依不饶的叫住我,我回身怒吼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这一嗓子把在座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我自己。肖川见终于激怒我,饶有兴致的低头和苏菲说「这社会上的小女生就是不一样,脾气火爆得很。」 我快要被他的软刀子折磨到崩溃,投降求饶「我认输行吗,我错了,出现在你面前碍你的眼是我不对,我这就消失。」 「你干什么去!」向阳见我走大声喊。 「我他妈的去死啊!」我说完直接从贵宾席走出来,直接走到了外面看台,出口的位置。 肖川像是猫,抓到老鼠之后不着急弄死吃掉,而是用爪子拨弄来拨弄去,划到我满身是伤鲜血淋漓才肯罢休。但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是最残酷的刑罚,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 肖川追出来,在出口处一把拉住我,恶狠狠的看着我「我有让你走吗?」 我拼了命的想挣脱他,但发现他力气大的惊人,好像要把我手腕捏碎。 「肖老闆你有病我拜託你去看医生,不要用折磨我来解闷。」我已经近乎是央求的语气。 「我几时折磨你?我不过是请你喝杯茶而已,并未多说过分的话。」 其实想来也是,他什么都没做,单单是坐在那就够让我心烦意乱。我以为我百毒不侵铜墙铁壁,却没想到所有的防线在他肖川面前就是张纸。 「那你能放手让我走了吗?」 肖川手上的力气依然未减,我身后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直接把我拉到了身后。 陈嘉尔丢下全场几千球迷,拦在了我和肖川中间。 两个人身高相似,目光平视,足足对视了几秒。 「肖老闆也来看我比赛?」陈嘉尔换上了那副邪邪的笑,好像又是那个我第一次在包房里看见时的合图少东家。 肖川也不示弱「来谈投资,顺便解闷。」 陈嘉尔低头看了一眼我被拉的通红的手腕「不知肖老闆解闷为何拉着我的女友不放?」 肖川眼神凌厉,盯着我看。 陈嘉尔长臂一搂,把我抱在怀里,低头用鼻尖蹭了我一下。我未闪躲,陈嘉尔得寸进尺直接把唇覆了上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想挣扎,陈嘉尔在我腰上的手却往上提了一把。 我心中放下诸多杂念,两眼一闭放任他的吻。 到此为止,我放过自己也放过肖川,往后你我各自心死不再留有幻想。 陈嘉尔最后轻啄了我一下放开我,笑着夸我怪。肖川的角度看不见,我已经眼角含泪,好像是自己再一次把他推远。 肖川却忽然笑出声「没想到陈少好这口,不过出于江湖道义我还是要提醒陈少小心,免得日后被你怀里这位算计到家破人亡无处哭。」 我把头别过去不看肖川,陈嘉尔搂着我谢谢肖川的好意,说完便带着我离开。 这一出大戏,在全场足有几千人的球场上演。估计明日我和陈嘉尔的接吻照片就要被放上报纸头条,供各位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离开了肖川的视野,我挣脱出陈嘉尔的怀抱,和他离开一段距离。 陈嘉尔不悦的朝我道「总不能用过就扔,我也不是酒瓶盖。」 我步子放慢,低声道「刚才谢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陈嘉尔坐在球场外面的长椅上,拍了两下示意我过去坐。 「能给我讲讲吗?」 我明知故问「什么?」 「少装,那就是你心有所属吧?」 我懊恼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头髮「就这么明显?」 陈嘉尔声音有些落寞「你看着他的时候,我第一次感觉你眼睛里有光。」 第五十八章 被绑架 我对肖川避而不谈,只道「很久之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其实后来很多次,我都听过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肖川。酒桌饭局,我都装醉摇摇头说自己忘了。其实怎么能忘呢,生命中每一个和他有关的过去,都在我记忆深处闪闪的发着光,拿来下酒的话,总归有些捨不得。 陈嘉尔见我不想说,也就不再继续问了。 我想起了什么,也不想和他绕弯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前肖川出的那场车祸,是不是合图做的?」 陈嘉尔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我表情淡然的说「放心,这件事除了我没第二个人知道。」 「我就说你像鬼一样。」 我嘆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以后别打他的主意了。」 陈嘉尔不解「为什么?」 「他要是出事,我就要你的命。」我语气平缓,像是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的淡然。 陈嘉尔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我认真的看着他「我没开玩笑。」 陈嘉尔看出了我眼底的寒意,收去了脸上的笑意问我「是不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比不上他在你心里的位置。」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陈少多虑了,我没心的。」 球场那事之后,我以为再回金街向阳会找我的麻烦,怪我当时不给他台阶下。但没想到的是,晚上金街再见的时候,他对我态度却突然恭恭敬敬。 我正纳闷不知为何的时候,他挤眉弄眼的问我和陈少是怎么认识的? 我心里瞭然,原来如此。 我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能过的轻松一些,回答的模稜另可,只说是在sohu认识的。 我在凤姐的店里做了一上午,看着同一个小姑娘这一上午带进屋子里三个不同的男人,和凤姐闲聊。 「凤嫂这的姑娘年纪都不大啊。」 凤嫂两眼盯着看手机「当然是年纪越小越好,不然你找个四十岁的大妈来,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进屋,两个人不一定谁嫖谁。」 我们俩正说着话,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不是暧昧的叫声,而是撕心裂肺的叫。我站起身就要过去看,凤嫂却拉着我坐下「别多管闲事,安心坐着你的。」 「还有客人打人?」 凤嫂冷笑「打人算什么,打到住院的都有。上次有个女的来我这卖,三个月的身孕被人搞到流产,你说惨不惨。」 我听得心里一紧「三个月的身孕还出来做?」 凤嫂满不在乎「那怎么了?做这行来钱最快最轻松,这年头没文化没学歷,去给人做家政做服务员,辛辛苦苦半个月不如人家敞开腿在床上躺一个钟头。」 凤嫂这话说的倒也不假,为什么好多小姐从良了之后又有很多重新入这行的。就是因为习惯了用这种轻松的方式赚钱,再去受苦根本接受不了。 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比动物多了一样东西叫尊严,如果连尊严都能抛弃,也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我看凤嫂今天心情不说,大胆试探道「那就没有不是自愿的,被人卖进来的?」 「怎么没有,前两天还刚送来两个,骨头再硬有什么用,打两顿……」她说完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收声,斜着眼看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问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初来乍到,不信任我也是正常。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套出话,钟sir也不至于要我来。 「我阿姐,关青青的身份证在你这里吧?」 凤嫂点了根烟「不在。」 「她说被你们收上来了。」 她被我问的有些不耐烦「那东西都是要交给上面的,我留着有什么用。」 凤嫂说的上面指的应该是左兴帮内的领导层,看来这条线还是一条逻辑严谨颇有秩序的流水线。拐卖妇女的,和负责管理的应该不是同一伙人,但肯定都是左兴帮内的人没错。 看来接触不到上面的人,就算我跟着向阳混再久都没用。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对关青青说了身份证一时半会要不出来的事。她到也没失望,拿出了一张招聘启事「其实今天我也想了,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要出身份证,既然一时半会走不成,不如我出去找个工作,总不能一直吃你的住你的。」 「随你。」不管如何,关青青也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我也没必要诸多不放心。何况我身份特殊,她在我这常住也不是长久之计。 晚上洗漱完毕刚要躺下,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我不耐烦的接起,打来电话的竟然是向阳的跟班,老六。 「向阳哥被人砍,你快来。」 我抬眼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是夜里十点半,暗骂道黑社会砍人就不能等到睡饱再说,偏偏喜欢值夜班。 对面还在催促,我不耐烦的问了一句「在哪啊?」 「夜市这边烂尾楼,我们被堵住了。」 我挂了电话换上衣服,头髮随便拢了一把就下了楼。走到摩托车附近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车库开出了之前买的一辆二手车。铁包肉比肉包铁安全点,万一两方真动起刀我也有个躲的地方。 车子发动之后我给钟sir打了个电话,他接的慢,我估计这个时间像他那种老人作息时间的早就睡了。 「餵?」他迷迷煳煳的接起。 「睡了?」 「嗯……什么事。」 「老子现在被人一个电话call起来去玩命,没机会睡觉,所以也不想让你睡。」 「你神经病啊。」钟sir气急败坏的说。 我心情多少平衡了一些,拧了一把钥匙「行了,没事了。」 他却在我挂掉电话之前叫住我「十五……小心点。」 「啰里吧嗦。」我嫌烦挂断,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每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习惯性的给钟sir打个电话。本来在这地方就举目无亲,真不想那天死在街头连个认尸的人都没有,最起码是死是活,在哪死,得有个人知道。 我直奔老六说的烂尾楼,到了之后发现夜幕之下那片楼异常寂静,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我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把车停下,给老六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忙音,嘀……嘀……嘀…… 奇怪的是声音好像离我越来越近,我拿着手机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拿着老六的手机,手里拿着一把被磨得发亮的砍刀,刮着我的车窗。 他客气的用食指敲了敲车窗,示意我下车。 我一只手偷偷摸摸的去拧车钥匙,打起火之后一脚开出去,却不知道压到了什么,砰的一声前轮就爆了胎。 我挠挠头,感觉这次好像凶多吉少。 我拉开车门走下去,看了一眼那把架在我肩膀上的砍刀,转头对刀疤男道「向阳呢?」 他往车里看了一眼,见我只身一人过来嘲讽的笑了一下「这向阳还真是没把我们当回事,就叫了个娘们来。」 「说话这么难听,是不指望那嘴以后生个一儿半女了?」 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我这是在骂他,砍刀示威的往我车门上砸了一下,砰的一声响「我这是嘴!」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两句话过招我就知道不必把这人放在眼里。 他也没耐心和我玩文字游戏,喊两旁的人过来把我带走,我也没反抗,任由着他们把我带进烂尾楼的二楼。 刚一进去就看见向阳被打的满身是血吊在一边,老六被绑在凳子上动弹不得。我看这场面不简单,不知道向阳又惹了什么人。 「这就是合图陈少的女朋友?」 向阳被这么一问,提起精神看了我一眼,连忙点头「对,就是她,你们放了我绑她,多少钱陈少都会出。」 听向阳这话,我是被摆了一道? 第五十九章 做我的情人 我盯着向阳,他察觉到我眼神中的狠厉,对我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啊十五,我欠了几百万的高利贷,租屋都卖干净也补不上窟窿。还不上钱我今天就要被打死在这,你当真忍心?」 我有点好笑的看着他「我有什么不忍心?向阳哥真是高看我,以为我心地善良重情重义?」 向阳被我两句话堵得没有下文,旁边的刀疤男不管我们俩到底熟不熟,只认准我是陈嘉尔女朋友这一点就让旁边的人把我绑上。 「兄弟你未免好骗了点,他说我是陈嘉尔女朋友我就当真是?」 刀疤男狐疑的看了向阳一眼,向阳吓破胆连忙道「不信去看报纸啊,合图陈少球场示爱,就是昨天的额头版新闻,你看一眼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这么晚我他妈去哪找报纸,你耍我是吧?」 向阳脑子转了一会,提议道「不如你给陈少打个电话,就说人在我们手里,你看他来不来不就知道了。」 刀疤男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弟「说的也有道理。」 小弟想了一下问道「那陈少的电话,我们要去哪里弄?」 刀疤男被提醒,朝向阳张牙舞爪「对啊,陈少的电话要去哪里弄!」 我被这两个人的智商折服,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财主找了两个这么蠢的打手,这智商能要到钱恐怕也是难。 向阳生死关头脑子转的飞快「她手机里肯定会有,你们去翻!」 刀疤男过来摸我口袋,我刚要挣扎就被身后的男人摁住肩膀。他拿出手机之后用我的食指解了锁,在通讯录查找了一圈,并无收穫。 最后眼神定格在一处,嘴里嘟囔着「肖川……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我这才想起,我通讯录里一直保留着肖川以前的电话号码。就算是隔了这么久,手机换了好几次也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存进去。 我从未试着拨通过,但就好像他的名字在那,我就觉得我们两个之间还没有断的干干净净的错觉。 向阳想起了这个名字「给这个人打也可以,这人也是个大老闆,我听说是英豪的小老闆,也有钱得很!」 刀疤男嫌恶的看了一眼「这女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又是合图少东家又是英豪老闆,看来挺有手腕。」说完换上一脸淫荡的表情「不如一会打完电话把人带走,咱们几个也享受享受上流社会玩的女人是什么样?」 身旁的几个人不住的配合,之后再看向我的眼神令我作呕。 刀疤男拨通了肖川的电话,我心里不以为然,时隔三年这个号码肯定不会有人在用,拨通也是徒劳。 可就在电话对面响了三声之后,一记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是肖川。 这么多年,他竟然还用着当初的号码? 「肖老闆吗?」 「是。」 「你女人在我手里,三个小时之内给我准备二百万,要不然你就等着来给她收尸吧。」 肖川的声音冷静「哦?那我能知道在你手里的,是我哪个女人?」 这一句说的我的心莫名的沉了一下,刀疤男也多少能掂量出我在肖川面前的分量,说话不再像刚才那么中气十足。 转头问我「你叫什么?」 我闭口不言,那边的向阳大声喊道「十五!吴十五!肖老闆,那天我们在球场见过的。」 对面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要听她声音。」 刀疤男把手机拿到我面前,我两只手被另外一个男人摁住,动弹不得。 「说话!」他威胁道。 我咬着牙不出声,他气急伸手去捏我的下巴,但我就是一声不吭。 「你这娘们嘴还挺硬!」他撸上袖子,朝着我就是一记耳光「老子让你说话!」 我头髮被打散,髮丝凌乱的抬头看他,眼神狠厉。 他被我看的瑟缩了一下,故作声势「瞪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最好今天你弄死我,不然放我出去你就是死路一条。」我咬着牙低声道。 刀疤男还要扬手,电话里肖川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刚说要多少?」 刀疤男停手,转而和肖川谈价「二百万。」 肖川没犹豫「给我帐户,五分钟之内转给你。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再敢碰她一下,我把你祖宗八代都扔去海里餵鲨鱼。」 肖川声音冷冷,好像结了冰一样从话筒里透过来。 我被他的一句话击垮所有防线,仿佛一瞬间把我拉回了那天在七情六爱,他从肥仔手中救下了瑟瑟发抖的我,把我抱在怀里说别怕的场景。 明明才是三四年前的事,怎么转眼就像隔了一辈子。 刀疤男把帐户用简讯发给肖川,确定钱到帐之后挂了电话,挑着我下巴对我道「可以啊,有点本事,二百万这么容易就到帐了,真是比提款机还快。」 「大哥,钱都要来了,是不是能把人带下去让兄弟们享受享受了?」 刀疤男骂了一句「享你妈个头,能这么轻易就拿出二百万的,也能轻轻松松抓我们去餵鳄鱼,不想活了?」 「那就这么放了?」 刀疤男想了一下,大手一挥「把她给我绑上。」 我被几个人绑在向阳旁边的柱子上,他们倒没再多为难我,把手机扔给我之后就开着车离开。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绳子被系得紧,我自己根本挣不脱。 向阳劝我「别挣了,这是猪蹄扣,越挣越紧。」 我没看他,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你最好闭嘴,我脾气真不算好。」 我费力的把手上的绳子割开,把匕首放回口袋,抬脚边走。 「十五!十五!」向阳在后面喊我,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反覆拼命道歉「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随便找个人都能给你出钱,我除了这条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总不能看着我去死吧。」 我真是不懂这个人到底是什么逻辑,难不成真以为我有义务救他?说句难听,就算他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香港街头每天那么多被砍死的,我要是人人都去管,就真成了救世主了。 我头也没回的离开,没管被绑着的老六和向阳。 重新坐在车上的时候,真是后悔自己来这么一趟。 但是想到刚才肖川的话,我突然开始失神,拿出手机愣愣的看了好久。 就在这时,手机像是感应到了一样亮起,来电显示正是肖川。 我犹豫了一下,手有些微微颤抖的接起「餵?」 他听见是我的声音,只问「没事了?」 「嗯,没事了。」 他沉默了一会,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没事就行。」 我在他挂断电话之前喊了他一声「肖川。」 或许是我们两个人都对这声音感到陌生,隔着电话同时沉默了许久。 「谢谢。」我说。 他没说话,我又说「钱我会还你的。」 他顿了一下,听我这么说却突然恼怒「还?你拿什么换?出去卖?那要卖多少次才能卖够二百万?」 我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又刺激到了他的神经元,让他无端羞辱。 「这样好了,不如你卖给我,我念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给你开个高价。」 他不遗余力的刺痛我,我好不容易涌起的感动又被他击碎,飘散在风里。 我扶着额头,声带颤抖,不知道他一次一次这么对我到底是为什么。当年的事,就算他再多的恨,隔了这么久了也不至于对我如此恶毒。 「你一定要这么说我,心里才会好过?」 「一年,你做我情人一年,抵这二百万,怎么样。」 第六十章 兰桂坊火柴 我也不生气,有些无奈的对肖川说「别这样,真的。」 我说完,没给肖川再说任何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在车里坐了一会,心生一计,突然开门下车上楼。 向阳看见我的时候好像重获新生「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就把我扔在这不管的,十五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我看不惯他的小人嘴脸,松绑之后把绳子扔在一边。 「你别以为今天的事就算完了,那二百万你打算怎么还我?」 向阳脸色为难,身上的伤看起来也是真严重,扶着一边的椅子直不起身「你也看见了,我要是有钱我也不至于让人打成这样。」 我话锋一转提议道「没钱,你不是还有祖屋吗?」 向阳犹豫了一下「我家就剩这些祖产了。」 我一点余地没留「好,那我去报警,讲说金街何向阳赌博欠债,偷了我的钱去补窟窿。」 「十五!」他在我转身之前叫住我,我胸有成竹的回头看他。他牙一咬,脚一跺「好,明天我去和你办手续。」 烂尾楼里没有灯,我只能借着外面的月光依稀看着向阳。他垂头丧气,痛恨自己因为一时手痒丢了祖产,我却因为这件事歪打正着的有了接触组织卖淫团体内部的机会。 第二天向阳带着平时常混的几个人,极不情愿的和我办了房产更名的手续,我倒是不介意证上的名字什么时候改过来,我更急于接手向阳的这几间屋子。 同行的几个人表情都十分不满,包括老六和向阳在内,估计是倒了向阳这棵树,不知道以后要到哪里混饭吃。 出了大门我转过头来看着向阳,对一起出来的几个人说「我吴十五呢,不是不讲道义的人,虽说这几间屋子以后归在我的名下,但是兄弟几个之前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钱照拿,酒照喝。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难一起担。」 几个人面面相觑,好像对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我一个毛头丫头,说出的话很难让人信服。我也不着急,日久见人心,向阳这种脓包都能把这几间屋子归置的明明白白,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今天晚上兰桂坊,我请。」 几个人的表情总算驱散了点阴霾,那句话说的的确对,人嘛,无非酒色肉。只要满足了,就算不能对你死心塌地也能对你的话听之任之。 路上我对这几个人做了个简单的了解,老六我早就有印象,另外两个一个叫爆c,还有一个叫张龙。张龙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高中辍学出来混,是向阳的表弟。 爆c脾气火爆,所以有了这么个别名,但是为人幽默,平时油嘴滑舌,属于能调节气氛的那类人。 除了这四个人之外,其他见过的都是临时叫来充场面的,平时经常在金街晃的,就这么几个。 到了兰桂坊,我们几个找了个卡座点了酒。这里装修很别致,不像sohu。看一眼就满满的夜店气息。兰桂坊更像是一家有格调的酒吧,音乐放的恰到好处,环境也好。 只是摇来晃去的巫师灯和舞池里尽情舞动的人,全天下的夜店都如出一辙。张龙看起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向阳这个人也没什么要强行,早上那点祖屋转让给他人的阴霾全被走来走去的啤酒妹转移,拉着张龙去找新鲜。 爆c不喝酒也不跳舞,我问他怎么了,他叫来服务生说要一杯柠檬水,小声对我说「我做痔疮手术了。」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尴尬的嗯嗯了两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不知为什么,舞池里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dj上台说开始今晚的特别节目,人体毒药。 大概玩法就是在一个美女的身上绑上十二个量杯,量杯的位置都在身体隐私暧昧的部位,例如两乳之间,双腿。量杯里放着店里最烈的酒,一共五种的混合。 能够在五分钟之内喝完所有酒的客人,就可以带走台上的美女,共度良宵。 dj故弄玄虚的声音响起「那么,今晚我们扮演人体毒药的美女就是兰桂坊当家花旦——火柴!」 我觉得这名字特别,端着酒杯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身后背着一个粉色羽毛的翅膀,身上用红色的丝带帮着十二个量杯,从后台裊裊婷婷的走出来,风情万种侧躺在台中间的转台上。 我却在看清那女人之后彻底愣在原地。 她是柴月…… 我已经有将近六七年的时间没再见过她,她这几年的变化可以说是惊为天人,魅态尽显。隔着短短不过十米,我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当年那个约见网友都会脸红心跳上一会的小姑娘,现在竟然长腿大开躺在转台上,像货物一样被下面的男人观赏。 我第一反应就是砸下杯子想冲上台去把她带下来,但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虽说兰桂坊在左兴和合图的管辖之外,但是这几家夜场的客人都是互通的。我在这惹事闹事,无异于引火烧身。 爆c的眼神也被台上的女人吸引,看了一眼熟稔的说「今天是火柴,没想到这妞脱了衣服身材这么好。」 「你认识她?」 「说的跟你不认识一样……」末了好像又想起什么「啊对,你是不认识,不过你过两天可能就要和她打交道了。」 爆c话里有话,我紧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金街好多店铺都是她租的,得有四五家吧,都是她出面交租。」 我当即在脑子里想了一圈,装作试探的问爆c。 「金街上的那些小姐,是不是好多都是外地拐来的。」 爆c笑了一下「真正拐来的都不在金街。」 「这话什么意思?」 爆c突然嘶了一声,站起来「不说了,我去上厕所,肛门被割真他娘的痛苦,上个厕所跟生孩子一样。」 他起身离开,我却因为他意味深长的话想了许久。 不在金街……难不成他们还有别的据点? 我正想着,舞池里传来一阵尖叫,我抬眼望去原来是有一位勇士举手上台,正跪在柴月双腿之间,去叼那个量杯,一饮而尽。 饮食男女花样玩尽,大家都用尖叫来释放,平时写字楼里衣冠楚楚的白领也化上了浓妆,换上齐臀短裙摇摆腰肢。而柴月腿间的男人,没准平时在同事眼里不过是个呆板的程式设计师。 大家平时面具戴的越厚,这一刻释放之后就越疯狂。 我看着柴月,想着刚才爆c说的话,把向阳找过来,计划了一齣戏。 男人喝到第五杯的时候败下阵来,柴月媚眼如丝的看着场下的男人,仿佛勾魂利器。大家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但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挑战成功,于是当日人体毒药挑战失败。 我在柴月下场之前,先她一步来到后台。 她下场之后身上披了一条毯子,嘴里骂骂咧咧说刚才的咸湿佬手不安分,借着喝醉摸自己的腿。 向阳适时的把我从包间里推出来,我站不稳直接跌坐在柴月面前。 我两步爬过去抱着向阳的腿「向阳哥,我求你,再给我两天的时间,再给我两天我一定把钱都还给你。」 向阳嫌恶的把我踢开「没钱学人赌博?衰女,滚开啦。」 我刚要再次爬过去的时候,恰好柴月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们两个对视,全都愣在原地。 「吴十五?」她似乎难以置信,并没敢直接认出我。 「柴,柴月……」 我装作久别重逢,用她的名字拉开了这场大戏的帷幕。 第六十一章 柴月的恨意 她脸上的表情我形容不出,总之错综复杂。 向阳回头看了一眼柴月「这是你朋友?」 柴月从震惊中抽离,冷着脸回答「算是吧,最好的朋友。」 这一句话说的我心里酸涩。当年的事,曾经是我心里最大的伤疤。柴月有多恨我,不用她说我也知道。不过,我现在既然能连这种事都拿出来利用,真是自己都想给自己起立鼓掌。 我站起来朝柴月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柴月,念在同学一场的情分上你救救我吧,不然向阳哥就要剁我手指。」 柴月把身上的毯子紧了紧,转过头去问向阳「她欠你多少钱?」 「十万。」 柴月像是扔垃圾一样的表情用食指顶着我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当初你见死不救的时候,想没想到有用到我的一天。」 我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心中即使有千般辩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 没错,我在利用她,利用她对我的恨。 她步步逼近「我可以借你钱,你把我身上的这十二杯酒都喝了,一杯一万。」 她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量杯,递到我嘴边。 向阳看我的表情有点欲言又止,我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抬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她看着我摘下了另一个,我毫不犹豫的接二连三的喝到第九杯,脑子已经开始混沌不清,几欲作呕。 我唿吸开始急促,脸颊也开始发红髮烫。这酒是我从未尝试过的烈,我在sohu喝过的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没有一种能比得过眼前这几杯。 最后我实在,撑不住,扶着墙边直接吐了出来。 吐了足足有两分钟,胆汁都要呕出来。柴月始终冷冷的看着我,好像恨不得要挖我心肝才能解恨。 我最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心里暗暗想着这次一定要钟sir给我加钱不可。 她问我「还喝吗?」 我吃力的拿起,咬着牙一饮而尽。最后两手一软把量杯扔下,有气无力的对她道「十杯,十万,谢谢。」 我这个人喝醉最大的毛病就是哭,容易胡言乱语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所以得趁着酒劲还没上来之前赶紧走。 「等等。」柴月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我。「这钱不能白拿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她这句话一出,接下来的事就会很轻易的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找你。」 我说完快步走出去,刚到兰桂坊门口又没忍住胃里翻滚的感觉,扶着树干又开始吐。 向阳和爆c他们不大会也跟出来,纳闷的问我跟那女的什么过节。 我擦了擦嘴「很久之前的事,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别的不用管。」我喝多了控制不住情绪,收了之前客客气气的态度。 这时候一个小警察骑着摩托车过来,看看我又看了看身后的向阳他们,下车一本正经的问「请问需不需要帮助。」 向阳开声「阿sir,需要帮助的应该是我们。」 「我有问你们吗?」小警察故作严肃。 我对向阳他们道「这几天我有事忙,可能不会联繫你们,金街有事还是听向阳哥的,我有需要会联繫你们。」 小警察估计听出来了我们几个认识,可还没等离开的时候就被我喊住「警官,我现在需要帮助。」 他好像收到了任务,整装待发。我把车钥匙扔给他,打开车门钻进去躺在后座「帮忙送我回家。」 我怕兰桂坊门口人来人往的看见我和向阳熟识,虽然概率不大,但传到柴月的耳朵里我还是没办法解释,所以还是尽早脱身得好。 小警察拿着钥匙有些手足无措,向阳他们摊摊手转身回去兰桂坊玩。小警察见我烂醉如泥,喊了半天也不见有回应,只好把自己的摩托车停到路边,发动车子带我离开。 「你家住哪里?」他看着后视镜问。 我晕晕乎乎,虽然听见了他的话,但是根本没力气回答。 他又问了两三遍,我实在被他吵得头疼,脱口而出自己的地址,像尸体一样瘫在后座。 关青青开门看见我被警察抬回来,紧张的连问「她怎么了?怎么喝成这样?」 小警察也不知道情况,只说在兰桂坊门口把我捡回来的。走之前还顺便留了个自己的号码,说是第二天醒了之后发现有什么东西丢了或者其他事情,都可以给他打电话,他记得昨天那三个人的样子。 关青青把我抬进屋子里放倒,忙前忙后的给我擦脸餵水。 我迷迷煳煳的说了句谢谢,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关青青去快餐店打工,只给我留了个纸条,告诉我醒了喝汤,附带着还有那小警察的电话号码。 我想起今天自己和柴月还有约,便连忙起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打车去了兰桂坊。进门之前犹豫了一下,转身到巷子里给钟sir打了个电话。 「今天这个电话,应该是我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给你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一会我把电话卡扔掉,如果有事公共电话亭联繫。」 「什么意思?」 「卖淫的那条线有进展,我不敢说成功,只能是尽我最大的努力。」 钟sir的声音略有些激动,我甚至能想像到他表面平静内心已经开始翻腾。这件卖淫的案子一直是上面最棘手的毒瘤,警方几次放了卧底进来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我也是在香港街头磨了一年,钟sir才敢提议让我过来试试。不过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的任务不同于以往在sohu看场子,打打杀杀那么简单。 既然他们能瞒了这么久不让警方抓到马脚,这其中的水肯定不浅,我和钟sir也绝不能像之前一样随意联繫。 挂电话之前,钟sir突然问我「怎么又想通了决定要做?」 其实我也想过为什么,在救了关青青的那个晚上。我看着楼下交错的电线,突然注意到了晾衣绳上挂着的袜子。 大妈款式的深红色花朵,看样子被穿了许久已经有些掉色起球,脚尖上被另外颜色的布打上了补丁,整整齐齐。 五块一双的袜子,被打上了补丁。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认真的活着。 或许,我也得找找想想自己活着的意义。 既然不能再为了肖川,那就另寻下一个。 就在那个时候,沙发上浅睡的关青青翻了个身,好像无意中压到了身上的伤口,皱了皱眉头,嘴里小声的求饶,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我把手里的菸头掐灭丢到楼下,便做了这个决定。 但是对着钟sir,我只回了一句「皮痒闲不住。」 我把手机卡掰断,扔进垃圾桶。走进兰桂坊之后,服务生直接把我带到了包房,我一推门进去就觉得气氛不正常。 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但却并看不到柴月的影子。我想说自己走错了房间,那两个男人却叫出了我的名字。 「吴十五是吧,就是在,火柴喊你在这等。」 看来这边的人都叫柴月火柴,我点点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两个男人打量着我,好像是在看货品检查瑕疵一般。 我坐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有些不耐烦「柴月在哪,她再不来我要走了。」 「小妹妹不要急吗,有些事和我们说也是一样。」 我起身便走,刚打开门就撞见了浓妆艷抹的柴月。她把我往里推了一把,力气不是很重,但却直戳肩胛骨。 「着什么急,我花了十万让你等我几分钟不行?」她转身带上门,闪身进去坐在我对面那男人的怀里。 仰头问了一句「觉得怎么样?」 男人一脸猥琐相,摸着下巴「身材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柴月拍了一下那男人的大腿,示意那男人住嘴。 然后转头问我「钱呢?」 我知道开始步入正题,故作为难的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我哪有钱啊,有钱的话我昨天不就给向阳了吗。」 她一早就能猜到我根本没钱,但还是怒气沖沖的朝我道「吴十五,你当我做慈善?」 「柴月,你能不能多宽限我一段日子,等我有了钱我立马还你。」 「还我?我叫人打听过,你之前在sohu做过一段时间调酒师,但是后来被人赶了出来,现在无业游民一个,你拿什么还我?」 我心里咯噔一声,庆幸我跟着向阳混的时间短,还查不到那一段。而之前陈嘉尔在球场对我表白的事,也已经过去一段日子。大家对那件事的热度也就停留在一时,毕竟那种花花公子身边的女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能记住一个没名字的我。 「那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钱是拿不出来,烂命一条你想要就拿去。」 我学起小混混耍赖那一套,柴月也不恼,只是话锋一转对我道「不如这样,我自己在金街那边有几家店,你过去帮忙我管吃管住,工资抵欠款,怎么样?」 我心里沉了一下,看着柴月,觉得有些心寒。 虽然心里知道她要我去什么地方,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什么店?我虽然出来混,但是我不卖。」 柴月和旁边的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我道「放心,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他们一会会送你过去,你跟着走就行。」 柴月说完站起身对后面的两个男人道「人一会直接带走就行。」她说完走过我身边,拉开门要出去之前我叫住她「柴月,当年的事对不起,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自责了很多年。」 她冷冷的撇了我一眼,好像是没有感情的动物。那眼底幽深,穿过这么多年的憎恨之后好像把我钉在墙上。 柴月走之后,那两个男人态度看似客气的把我带上车。我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提起了一口气跟着走出去。 我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今天走出兰桂坊的门,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是死是活,就全靠关二爷保佑。 我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在金街遇到凤嫂,没想到车子直接开到了后门,两个男人带着我从后门走了进去。 走廊两边贴着李丽珍和舒淇的泳装海报,仿佛是被遗留在旧上海的角落,暧昧又带着点颓败的气息。不过想来也是,来这找乐子的大部分是三四十岁的男人,夫妻生活不和谐,工作又不顺利,心中女人自然是香港早一代的女星。 这家洗头房和凤嫂那间格局类似,都是隔板隔开房间,走在中间甚至都能感受到两边都在不同频率的晃动。 我一路故作紧张的跟着走进去,那两个男人把我扔给坐着嗑瓜子的一个女人。 第六十二章 闯入虎穴 女人穿着红色波点的包臀裙子,上身配一件白色露脐吊带,打扮的不伦不类。画着浓重眼线的眼睛乜斜了我一眼「哪来的啊?」 「火柴让带过来的。」 「她还亲自管上这种事了,难得。」 「火柴说了,好好调教。」 那女人心领神会,转头看着我扔掉手里的瓜子「听话呢,就少受些皮肉之苦,不听话呢,就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你们到底要我来做什么工作?」我懂装不懂。 那女人说着就伸手过来掐了一把我的胸「做什么?卖自己咯!」 我故作震惊「我说过我不做这个的,柴月呢,我要见她。」 我说着就要往出走,却被那两个男人一把拉了回来,驾着我就往屋里拖「进了这里还想走,做梦呢吧。」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放开我!」我挣扎起来两三个男人根本摁不住,他们一个脱手我就藉机往门外面跑。 爆c昨天的话我回去想了一大圈,应该是暗有所指。 被拐卖来的小姐都不在金街,说明金街上的这几家店里坐檯的,都是已经心甘情愿出来做的。真正被拐来的那些肯定还在别的地方,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的窝点。 所以这个时候我不能表现的顺从,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把我也带过去。 两个男人过来追我,我随手看见什么东西抓起来就砸。嗑瓜子的女人快我一步跑出去把门反锁,我被关在屋子里和那两个男人对峙。 「你们别过来,信不信我死在这。」我手里拿着个花瓶装腔作势。 那两个男人根本就不畏惧我,直接冲过来打掉我手里的花瓶把我摁在柜檯上。 「小娘们性子还挺烈,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在我以为他们会把我绑起来带走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电击,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被人蒙上眼睛塞住嘴,捆住手脚撞在了一个麻袋里。路上好像很颠簸,左摇右晃,撞得我东倒西歪。 大概又开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车子才停下。 车子后面传来轰隆一声,凭感觉应该是中型的厢货车。其中一人爬到车后厢里,向着另一个人瓮声翁气地说话:「你去上车把车往后再倒到,好像还差着点距离。」 差着点什么距离?我听得有些不解。过了一会车身稍稍往后动了动再一次停下,只听到一大串钥匙磕碰的声音,再然后是特别刺耳的掀盖声,另一个人也爬了进来,说了句:「搬吧。」 我本来以为这两个人会过来把我抱起,可是好像这车里又不止我一个。有人爬上来哼哧着把我旁边的东西搬走,一个女人被堵住嘴的呜咽声让我震惊了一下,这车上不止我一个人! 大概搬了三四个之后,终于轮到了我。我被人拦腰扛起来,扔下车的时候刚觉得眼前亮了些,但亮光微弱,让我凭空生出极其压抑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被平躺着放到一块木板上,身后的那双手把我用力的往前推了一把,身下的木板好像长了轮子一样,被拖进某处。 随着眼前的光再次消失,转为一片黑暗,我忽然意识到我是被拖进了一条隧道里。隧道微微带着些倾斜的角度,整体向下。所以这一路畅通无阻,毫不费力的滑向最深处。 我想了一下,刚才掀开盖子的声音,应该就是这条隧道的入口处。负责开车的两个人只要把我们通过隧道都给送下来,再锁上井盖,就算是任务完成。 看来我之前猜的没错,真正被拐卖来的都不在金街,而是在这处更为隐秘的地方。 不知道这条滑梯是有多长,我感觉一直不受控地滑了十几秒钟,才栽到一张软网上。我身下好像有人,歪歪扭扭的挣扎。 类似门铃大的声音响起,好像是提醒里面的人外面有人送到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暗自觉得这帮人,心思的确有巧妙之处。 收租的负责收租,绑人的人只管绑人。送人的人只送到入口为止,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地方,这样即便是警察注意到了入口,在外面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时间段,里面的人也能快速发现,并且转移。 凭感觉也能猜出这里是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所有四通八达的逃生门也肯定是必不可少。我开始为自己的这一趟捏了一把汗,觉得似乎一个冲动之下闯入了龙潭虎穴。 紧接着又有麻袋栽到网上,直接压在我的身上,痛的我赶紧翻身,不一会儿,高处的通道里隐隐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类似门铃的声音也歇下来,周围突然静的可怕。 又等了几分钟,另一头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间杂着推货小推车车轮轱辘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有四五人之多。到附近时,几个人伸手上来把软网上的麻袋搬下去,毫不留情的,当作货物一样的扔在手推车上。 我被咯到了腰,闷哼一声往旁边用力挣扎了一下。 麻袋咕咚一声栽到地上,推车上的挣扎声和吱唔声更大了,忽然有人好奇的问了句:「这里头是活的吗?怎么动都不动?闷死了?」 说话间,我身上的麻袋扎着的口突然就被松开了,我愣了一下,慢慢抬头看面前站着的三个人。 三个男人,都挺壮实,穿厚半袖和脱鞋,其中一个人蹲下来,把我的下巴抬起来看了看,语气居然有几分惋惜:「长的还怪好看的。」 说着就松了手,对边上的人吩咐了一句:「这个送东头那间吧,留着好好调教调教」 几个人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听得人毛骨悚然。 我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入口,已经毫无光亮。我似乎被困在了一个地下室,整间屋子连一件窗户都没有。这时候才想起来后悔,自己这个决定未免有些太过冲动。 我被其中一个男人拎起来,这才看见推车上足有四个麻袋,每个麻袋里面的装着人,看形状应该是和我一样被困住了手脚。 用这种方式把人带进来,好处就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所以就算是找到办法报警,连警察都无从下手。 「看什么呢!麻熘的走!」我被那男人推推搡搡的往东面屋子里走,两只脚被捆住行动不便,所以只能被他拖着走。 东头的房间像个宿舍,一张桌子,四张简陋的床,天花板上有渗水的印子看起来潮湿泛黄。靠门的那张床上躺了个女人,我被带进来时,她正从床上爬起来,张惶地往外看,脸上带着讨好和不安的笑。 房间门口还站着一个人,应该是看门的。领头的人没进来,门外吩咐了句:「把手机之类的东西都给我翻出来。」说完之后,带我过来的那男人又转身离开。 那人把我嘴里的东西拿出去,闻言掏了掏我的兜,什么都没发现之后把我把外衣拉链扯开,伸手就往怀里摸,存了几分色心,不是搜身的架势,朝我胸部捏了一把。 我气血上涌,也顾不上忍气吞声,把头勐地朝他一撞,正好撞在那人的鼻樑上。他痛的大叫,伸手就来抓我的头髮,朝着墙上撞去。 我被这一下撞得鼻腔里都是铁锈味,脑子晕晕乎乎的。 他捂着鼻子咒骂道「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撒泼!再不老老实实的小心我扒你一层皮!」 他说完转身带上屋子里的铁门,轰隆一声之后屋子里只剩床上的那个女人,还有奄奄一息的我。 第六十三章 咬断敌人的喉咙 那女人畏畏缩缩的看,看见门被锁死才敢爬过来试探我的死活。 我吸了一口气,费力的从地上挣扎起来。 她见我没死,脸上的惊喜更多,忙过来把我搀到她刚才躺着的床上。 床上的被褥已经脏的不成样子,沾染了血污,棉絮也露出来许多,看被子上划痕整齐,应该是之前那个性子刚烈的宁死不从动了刀子。 她看着我额头上的伤口,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你说你是何苦,摸一把又不会少两块肉,非得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我看她髮丝凌乱,眼神也黯淡无光,看样子应该是被关在这里许久。 「能帮我解开吗?」我把两只手递过去,她却突然瑟缩「可不行,万一一会他们进来看见了,要打死我的。」 我听她是内地口音,便问道「你是四川人?」 她眼神闪过一丝惊喜「你咋个知道,你也是吗?」 我摇摇头,下床吃力的挪到门口。这边的门上有一扇小窗户,巴掌大小,正好能看见外面的人来人往。 一条走廊上大概有六七个我们这样的屋子,都是厚重的铁门,有几间的上面还被煳了报纸,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走廊里时不时有人来回巡视,分别查看各个屋子里被关着的女人。 我心乱如麻,看样子这次的情况十分棘手。 手机被没收,还没等我换新卡就被抓来,想联繫外面报警根本是不可能了。看这地方偏僻外面又有人来来回回的巡视,想跑出去机会也不大。 「妹子,你是哪里的?」 后面的女人好像好久都不见人能同自己说话,所以不停和我搭话。 我自己慢慢挪到床上,干脆平躺着恢復体力。脑袋上的伤口往出流血,那女人见了心慌,忙去找毛巾过来给我止血。 我看那毛巾上有不同颜色的血迹,联想一下先后有无数人用它擦过血就觉得心中不舒服,便对她道「不用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毛巾,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入眼,擦擦手放到一边。 「你来这多久了?」我想从她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她把床上的被褥整理了一翻「两个多星期了吧。」 我看她样子不像是激烈反抗的类型,不知道为什么还被关在这没被送去金街。 「你知道我们被抓来干什么吗?」 她手上的动作一滞,说道「当然是被卖出去,肯听话的早就被送去夜总会洗头房,剩下几个毛不顺的留在这,打到没脾气为止。」 我听她语气平缓,好像早就适应了这种生活,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就没想过跑出去?」 她脸色突然变化,好像有些恐惧的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人听见以后才小声警告我「可别再说这个字了,上次有个姑娘逃跑,还没等跑出十米就被人拖了回来,打得血肉模煳,最后不知道拖走扔到了哪,我听他们说是餵了狗,连个全尸都不剩。」 我虽说在左兴呆了有一段日子,打人打的进医院急救的也见过,但是这么残忍的方法还是头一回听说。看来这里面的这些人都不能按照我之前的了解来判断,他们要丧心病狂得多。 「我叫吴十五。」 我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不为别的,也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就算真的死在这齣不去,最起码得有个人知道我叫什么。 她愣愣的啊了一声,半晌之后说「我叫刘倩。」 我这才抬头仔细看她,约摸着和我差不多的年纪,脸蛋小巧玲珑,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还是能看出皮肤很白很好。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样,水汪汪。 如果不在这里,而是走在校园中,这样的小姑娘应该能吸引不少小男生的目光。我有些感嘆,但是也没和她有更多的交流。 这种压抑的环境,太容易让两个同病相怜的产生互相依赖的情绪。然而作为卧底,最怕的就是牵绊。一旦危险发生,想办法保全自己这是钟sir教会我的第一件事。 我是个警察,危险来临我要有最起码的判断,到底什么选择才能保全大局。但是感情,甚至是同情,都能让我在紧要关头失去判断。 所以来香港这么久,我没有任何朋友。就连小雅,我对她的亲近也都是淡然回应,不敢对任何人投入感情。 她见我也没什么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也自觉无趣躺在一边。 大概过了大半天,铁门被拉开,发出不小的响动。刘倩像是应急反应,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往角落瑟缩。 两个男人进来话都没说两句就把刘倩拖了出去,她时不时的回头看我,眼神很复杂,不像是在求救,而是在传递一种深深的恐惧。 我一度以为,这个屋子以后可能就剩我一人。 因为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钟錶,所以只能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约摸着一个多小时以后,刘倩被人像抹布一样拖回来扔在地上。 身上又添了大大小小无数道伤口,但是手和脸上却一点都没动。估计是怕被打花了,人也卖不上好价钱。 我手脚被困着行动不便,只能慢慢挪过去看她情况。 「刘倩?刘倩?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大声喊她,但是她却不为所动。 半晌之后才勉强动了动手指,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勉强松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和担忧。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有一个男人扔进来两盒饭,我表示自己手脚被困着吃不了。他也不怕我逃跑,就把我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剪断。 我看了一眼手腕,被勒的青紫一道。在松绑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手脚发麻,好像要坏死了一样。 米饭蒸的子弹一样硬,我为了保存体力硬是吃了一碗。 我把刘倩放平在床上,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几乎都集中在后背,我看的触目惊心。 我正小心查看着,她一只手有些无力的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以为她要说什么,便抬头去看她的脸。 却没想到到她嘴唇开开合合,最后眼角流下一滴泪。 「你说我这么活着,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我心里酸了一下,难得好声安慰道「还是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机会。」 她咽了一口唾沫,闭着眼睛「我之前也是这么想,我得活着,活着才能出去找臭臭,他这么长时间找不到我,肯定都急疯了。」 「臭臭?」 她缓缓睁开眼,微微带着笑意「是我男朋友,和我是同学,我平时就喜欢喊他臭臭,他每次都生气,我最爱看他生气了。」 但是刚说完,眉头一皱,眼泪又开始不住的流下来。 「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我也想过,要不我就认了,去做小姐也认了,只要能离开这。但是我一想到臭臭,相当他平时疼我宠我的样子,我就觉得不行啊,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糟践自己啊。」她声音颤抖,一边哭一边说。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坚硬如铁,但是看着刘倩的样子,还是有种被人攥了一把的感觉,鼻尖发酸。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为了心中所爱偏执着的自己。 铁门再一次被拉开,我知道这次轮到了自己。我把刘倩的手放下,靠近她耳朵小声说「我会救你出去的,在我回来之前,用力活着。」 很多年之前,好多人都说我命不好。但现在我明白了,命好不好都是自己给的。缩在角落里哭没用,有时候你就应该像野兽一样潜伏在草丛里,等着敌人靠近然后冲上去,毫不犹豫的一口咬断他的喉咙。 第六十四章 神秘医疗室 我没用那两个男人多费力气,自己很识相的站起来跟着出去。好在我的匕首在里怀,他们刚才翻到手机之后就没再翻。 我不经意的摸了一把,确定匕首还在心里才有了点底。 走廊两边的屋子里传来不同程度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仿佛是重病患者的病房,每个人都命不久矣。 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坚守,有的为了孩子,有的为了爱人,有人为了尊严,而我为了她们。 我不是忠义之士,更不是什么心系苍生的人,就算是后来做警察当卧底,也是阴差阳错之下的选择。 但是今天,此刻,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活着。 我在被带往仓库的一路上,仔细留意了一下两边的环境。有一个紧急出口被焊死,连个缝都没留。越往这边走像刚才关着我的那种屋子就越少,到最后基本一间都看不到,奇怪的是我竟然意外发现了几间类似医疗室的屋子,虚掩着门,我只看了一眼里面的人就大力的把门关上。 最后我被那两人一推,直接推到仓库里。仓库空旷,里面用木板搭了一张大床,上面连个被褥都没有,但是却布满血迹。 床的右手边有一个十字架,上面扣着两副手铐,地上还扔着些衣服。 屋子里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冲击着我的嗅觉,令我几欲作呕。 我被那两个人推进了仓库,一个光头的男人走进来关上了门,光着膀子穿了一件皮马甲,肌肉凸起像是运动过量。 三个人甚至都没有过多交谈,动作熟悉又默契,仿佛已经经歷过无数次。 我尽量和那男人保持距离,他舔了一下自己下牙,好像也刚刚吃过饭的样子。表情油腻,让我没兴致看第二眼。 他本来面无表情,却在看见我以后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长得不错啊。」他说。 我没回应,他突然绕过木架朝我走过来,我警惕退后「你要干嘛?你别过来!」 他觉得扫兴的撇了撇头「怎么开口都是这么一句,就不能有点新意。」他说完伸手一把捞过我,我才发现我的力气用来那帮小混混可以,用来对付他简直是以卵击石。 他把我摁在木架上,动作熟练的用手铐把我扣住。眨眼之间我就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从床边捡起一根鞭子,外层的黑色皮已经脱落,掂量着朝我走过来。 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突然伸出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长这么好看,还真有点捨不得打了。」 他说完靠近我,浑浊的气喘在我的脸上,散发着他刚才吃过东西的臭气。 「这样吧,你好好伺候伺候我,我就不打你,把你放回去。」他说完末了又问了一句「不是处女吧?」 我知道这帮人的规矩,处女的价格更高,所以他们轻易不敢动。 我脑子飞速旋转,一脸太妹的表情「这种问题我劝你还是去问幼儿园的小朋友,也就她们能点头说是。」 「呵,还挺辣,不过也好,哥哥向来喜欢辣妹。」他两只手不老实的在我身上游走,我强忍着要骂人的冲动,勉强扯出了个笑脸「这样吧大哥,咱们做个交易,我陪你一次你放了我,这里面姑娘这么多,少我一个也没人发现。」 秃头男色眯眯的看着我,想也没想就说好。 我知道他在信口开河,不过也没所谓,我要的不过是他现在能给我松绑,至于接下来的事一会再说。 他急不可耐的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找了一圈以后挑出来一个解开我左手的手铐,但却在摸到我右手的时候,动作一滞。 我看他眼神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连带着我的心脏也开始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 我生硬的笑了一下,问道「怎么了大哥?」 「不对啊,既然你能陪我一次,你怎么就不能去卖了?何苦要被带来这?」 我们俩陷入沉默,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屈膝朝上一踢,正中他要害部位。 他疼到蜷缩,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我伸长了胳膊去够,但却在距离不到五厘米的时候被秃头踢开。他捂着裆部站起来,一耳光打下来,打的我耳鸣头胀。 我耳朵本身有旧疾,被他这勐的一发力干脆打到失聪。我看着他嘴巴开开合合好像在骂我,但是到了我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声波一样的尖细机械音。 我拼命晃了晃脑袋,企图驱散这种声音。 他被我踢了那一脚凶相毕露,伸手就要过来掐我的脖子。「你他妈的还敢踢我?老子今天不撕烂你!」 我拼命挣扎,踢起来的腿又被他拦住,他摁着我的脖子朝我肚子上就是一记痛击。我被他这一下打的五脏六腑都震了一下,血管憋的通红喘不过气。 「今天要不是打死你要赔钱,老子把你肠子都扯出来。」他恶狠狠的,好像压根就没把我当人,更别说女人。 我接着捂着肚子缓缓下蹲的动作,快去从里怀里拿出匕首,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刀。 刀刃刺破皮衣穿进血肉,我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一种报復的快感。我既然发过誓不会受任何欺负,自然也不会让他白白打这么多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难以置信。 我把刀尖又往里送了送,恶作剧式的将刀把旋转。 「我不怕赔钱,更不怕赔命。今天我给你上一课,下次想动手最好直接弄死,不然你猜不到哪个会爬起来给你一刀。」 他在我的话中捂着伤口躺在地上,四肢抽搐。我把匕首拔出来,血当时淌了满地。这不是我第一次捅人,但确是我第一次抱着杀人的心动刀子。 我吃力的捡起一边的钥匙,试了几个才把另一只手也从手铐里解出来。 地上的秃头还没断气,但是已经没有说话的能力。 我当真要感谢这屋子里平时竟是挣扎唿叫的声音,要不然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来看一眼。 我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脸「你就在这么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的血流干,死后到了阴间,那些被你祸害过的女人要推你下油锅的时候,你连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说完发笑,他瞪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有不可名状的恐惧。 我说完捡起地上的钥匙,起身头也没回的推开门。 这间仓库在地下室最偏僻的位置,地方大,也没什么人来回走动。估计量谁也想不到我一个一百斤不到的小姑娘,能把秃头放倒。 我出来之前留意了一下那串钥匙,没把钥匙上面都贴了一个白色的纸条,上面写着不同的数字。 101,102,103……估计就是这里关着那些女人的房间钥匙。 但是那边来回看守的人太多,别说开门,我连靠近都是个问题。 我正想着,突然记起刚才被带过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几间奇怪的医疗室。 按理说这儿的人应该不会管这些女人的死活,那在这建医疗室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想到之前刘倩和我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决定先想办法熘到医疗室那一探究竟。 走廊里的白炽灯有些接触不严,一闪一闪,吓人得很。我两边空空,连个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万一这时候过来人我就是死路一条。 万幸的是一直等我看到了紧急出口的灯牌,也没有一个人往这边走。 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狗开始一阵狂叫,叫声在惨白的走廊里迴荡,震耳欲聋。 第六十五章 医疗室惊魂 我眼看着狗从走廊另一头跑出来,手足无措之下直接推门闪身躲进了距离我最近的一间医疗室。 奇怪的是那狗见我进去之后突然瑟缩着退后,停在门口没敢追进来。我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看,只见那狗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又跑走,好像对着屋子里的东西有忌惮一般。 直到狗离开了以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哪,攥紧了自己手中匕首僵硬着身子回头,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但万幸的是,门口和屋子里面隔了一层屏障,就类似医院里面的推拉门,横在中间。药品柜子在推拉门的这一边,所以我才看一眼就能确认是医疗室。 我刚想趁着没人发现我之前离开,目光却突然扫到柜子上面放着的一个中型容器,里面竟然装着一叶发黑的人肺。 这种东西出现在医院或者实验室并不奇怪,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我心中那阵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也随之紧张跳动。 就因为这么一会失神的功夫,手上拉着的门不小心放开,撞在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心里暗叫不好,里面的人突然朝我喊了一声「你小子拉个屎要这么久,赶紧的把衣服换上,我自己弄不过来了!」 他说完我看了一眼推拉门侧面,的确挂着一件绿色的类似医生做手术时穿的衣服,连带着口罩和手套一应俱全。我知道这么做很冒险,但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去拿过衣服穿在身上。 我几乎把自己包裹严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帽子往下扯一扯,基本不会被人认出。 我低着头绕过推拉门走进去,屋子里一张手术台正对着我,上面赤身裸体的躺着一个女人,身体惨白,腹部被剖开了一个大窟窿。 我头皮发麻,不敢再往前多走半步。 我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发现旁边的药品展示柜里都泡着不同的人体器官。这一整间屋子,就好像是变态食人魔的居所,瀰漫着血腥的味道。 过了一会,里面的帘子里走出一个人,和我一样戴着口罩穿着衣服,看不清五官。见我进去咒骂了一声「你他妈怎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他说完把手套一摘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你一会把屋子里收拾收拾,下午还有一对眼角膜要摘,一天一堆烂事,人家那边摸摸奶子,摸摸屁股就能解决的活,我们这边天天和这帮尸体打交道,脏的要死臭的要死。」 他一边抱怨,一边扯下身上的衣服离开,一直都没注意到我有什么异常。 我看着距离我不到两米的那具尸体,抑制不住的发抖,牙关打颤。即便我看惯了外面街头的打打杀杀,但是对于眼前这种极致血腥的场面还是难以接受。 那人走了之后,整间屋子里就只剩我和那个女人。她腹腔被人打开,我也不敢去看到底少了什么器官。我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发现地上有一些水渍,但是附近却没有任何出水处。 我猜测,着女人身上缺失的器官多半是已经被带走。器官的摘取需要在尸体刚刚死亡后的一段时间内,并且摘离了人体之后要冷藏转移,做接下来的处理。 这地上的水,应该是就是冷藏的冰掉出来,融化导致。 无奈我没有手机,取不了证。就算是日后我真能逃出去,通知钟sir带人来查,下面的人及时把里面的尸体和各种证据转移,照样还是死无对证。 刚才那人说话的意思应该是出去吃饭了,所以我大概有二十几分钟左右的时间,找到能携带的证据。 我将药品柜下面的所有抽屉都翻了一遍,里面除了针剂就是酒精之类,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滴答一声。 因为屋子里只我一个活人,一直十分安静,所以这声滴答显得尤为异常。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病床上那具女尸腹部流下的血掉在了我刚才看见的那摊水上。 但恰恰是因为这一眼,我注意到了病床下面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虽然心里对床上的女尸恐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一本笔记,用铁夹子夹住,挂在病床底下伸手能够到的位置,上面还别着一根笔。 我翻开看了一眼,顿时心跳开始加速。 上面记载了几月几日从哪里送来了多少女人,其中又有多少个女人不愿配合之后非正常死亡,然后送到了这里被摘除可用器官,贩卖到黑市。 一个个数字触目惊心,在这里人不再是一个有尊严的名词,而是一件商品,明码标价了身上所有的器官。记载叙事的语气冷静,好像是某畜牧场的进货出货货单,人性的冷漠让我不寒而慄。 原来这件卖淫案之后,牵扯的竟然是这样一场丧心病狂的器官买卖。我以为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已经崩塌的足够彻底,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冷漠的一群人,在做着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你还没去吃饭啊,我拉肚子,蹲了半个多小时,肚子疼的要死。」一个穿着便装的男人走进来,看见我便说。 我一惊转过头去看他,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笔记本。 他看见我拿着本子看,下巴指了一下「床上这个你记了吗?我刚才好像忘写了。」 我不敢说话,又怕他看出什么异常。 他见我没回应,以为我是因为他半天没回来的事,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不至于吧,不就耽误你一会吗。」 我脑子快速旋转,觉得这个时候除了赶紧离开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我也顾不上举止到底奇不奇怪,拿着那本笔记就走。 他以为我要去吃饭,只是问我拿货单干什么。 我头也没回,却在刚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之前出去吃饭的那个人。 我心里暗叫糟了,这下两个人一照面,我多半就是暴露了。 「你干什么?刚上厕所就上了那么久,又要偷懒?」 我硬着头皮往前走,他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我刚让你收拾屋子你收拾了吗?」 屋子里的那个男人听见外面这人大喊,也好奇的跟出来看「跑外面去喊什么喊。」 两个人在医疗室门口打了个照面,都愣了一下。 我想都没想,回手把笔记本插在腰上,拔腿就跑。 后回来的这个人最先反应过来,朝着我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站住!」然后朝我追过来。 走廊弯弯曲曲,好多条交错纵横,我也不知道这一条通向哪里,就没头没脑的往前沖。心里想着如果这条路误打误撞的能跑出去就算我命大,如果是死路一条被堵住,那就是我活该要死在这,全看造化。 我七拐八拐的,暂时把身后追赶的人甩开。但是地下一共就这么大空间,他们找到我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穿过走廊,却发现这条不是我来时的那条路,两边没有房门,也没有来回看守的人,只是越跑越冷,好像跑到了冰窖。有一瞬间我甚至怀疑,自己再这么跑下去是不是就冻死了。 远远的,我望见走廊尽头好像有一扇铁门,丝丝的冒着寒气。 铁门旁边有一间小小的操控室,里面坐着个正嚼着口香糖打手机游戏的女人。我回头望了一眼,见没人追过来,便敲了敲她面前的窗户。 她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和口罩,乜斜着眼睛问我「又送东西?」 我抬手,勐地发力打在她脖颈处,她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黑暗中出逃 我低头从窗户爬进去,发现这里竟然是这一整个地下的监控室! 每一处的显示屏上都标记着房间的号码,从医疗室到关押那些女人的房间,每一间屋子里都有监控摄像头。而医疗室的摄像头都在屋子里,推拉门外面反而成了死角,估计这也是我刚才没被人发现的原因。 奇怪的是屋子里监控森严,但是走廊里却一个监控都没有,估计是对自己的监管太过自信,或者说根本不信能有人跑得出来。 我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能够能省力一些,干脆把这些监控终端的电源切断,眼前几十个屏幕瞬间黑屏。 既然这里是操作室,按照常理来说电源总闸应该也在这。我动作着急,生怕一个慢了就被人发现,急的满头大汗。 我好久没有过这么极致的情绪,极致的恐惧,极致的紧张,极致的心跳。这种恐惧给我带来一种血脉喷张的兴奋感,使我体温也随之升高。 外面远远的好像传来了吵闹的脚步声,我预感到可能是有人找过来了。我动作加速,最后在那一排柜子的尽头,看见了一个扣在墙上的黄色盒子。 我小心把盒子打开,看见了里面交缠的电线和电闸开关。我回头在桌子发现了一瓶矿泉水,自己站离开一些位置,把手里的水全都对着电闸泼了进去。 一时间电闸盒子里火花四射,头顶的灯在闪了两下之后彻底熄灭。本身地下室里就不透光,灯一灭之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本来已经靠近我的脚步声突然停止,有人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停电了?」 「别管怎么回事了,快去找发电机,一会冷库里面都化了。」 我听着脚步声再一次远离,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这轻松并没有维持两秒,我才想起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他们有发电机,这说明能留给我逃走的时间并不多,我得赶紧先离开这再说。 凭着记忆,我回忆了一下刚才从监控中看到的内容。 虽说没有走廊内的监控,但是入口处却有一个,方便里面的人随时查看外面的情况。 一般监控摄像头的排列分布都是有顺序的,入口的监控显示屏是一定放在离它最近一个房间的监控显示屏旁边。我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当时在入口处左边的那个屏幕上,放着的就是我刚进来时候被关押的那片屋子。 我毫不犹豫的从窗户里爬出去,趁着一片漆黑摸着墙边往出走,一路回想。 大概在转了第二个弯的时候,我又闻到了那阵熟悉的血腥味。人腐烂之后的味道很特别,腥臭难忍,所以我异常敏感。我知道应该快到了医疗室那条走廊,印象里关押的房间和医疗室在不同的两个方向,所以我调转了个方向背道而驰。 路上几个人匆匆跑过,手里拿着电筒。我没畏缩,生怕他们看出我又什么不对。 不过他们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冷库上,一个个连看都没看,直接从我身边快步跑过。 我一路摸着墙边,最后手指尖触到了一阵冰凉,这是那扇铁门! 我欣喜若狂,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走回来,连忙从兜里去找钥匙,却在准备把钥匙塞到钥匙孔的时候停住了手。 这房里的女人少说也有几十,万一我把人都放出来,她们黑暗之中四处逃窜搞出了动静,到时候目标太大,大家谁都跑不出去。 凭着这一点担忧,我把手又收了回来。 我计算了一下时间,从这里跑出去,报警到出警也用不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我想着,把钥匙收了回来放到口袋,开始顺着那天被带来的那条路找出口。 我刚往出走了没两步,突然一个男人拿着手电筒跑过来看见了我,大声道「手术室的人都在冷库搬冰呢,你在这干什么?」 我借着光看了一下他附近没有其他人,便退后一步摆手让他过来。 他倒是没起疑心,拿着手电筒就走了过来。我在他照到我的脸之前,一把打掉他手里的手电筒。他见情况不对就要过来抓我肩膀。 我一个闪身顺利躲开,拉着他的手反关节朝上撅了一下。 他痛叫出声,我怕他引来更多的麻烦,攒住了力气,两只手勾过他的脖子屈膝一踢就踢在他的肚子上,他疼的喘不过气,弓着身子跪在地上。 这人一看平时也不是什么经常和人动手的货色,我所有的招数一个都没躲过,两下便轻易的把他放倒在地。 我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巡视了一圈,最后终于发现了那张曾经接着我下来的网。 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他们平时进出的口,但是猜也知道他们的入口藏的会有多隐蔽,这个时候我根本来不及找,只能想办法再原路返回。 我刚爬上那张网,身后突然灯火通明的亮了起来。我心里一紧,暗叫不好。 我低头不管不顾的往隧道里钻,但是却忽略了进来的时候那声警示铃。 这东西是双向的,只要感觉到有人在洞口就会发出声音。我低头刚钻进去,这上面就铃声大作。有人听到,吵吵闹闹的朝我这边跑过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能走一步算一步,猫着身子就钻了进去。 里面有人发现了刚刚被我放倒的男人,喊了两声大奎,转头看见了钻进隧道里的我,也随后追了过来。 虽然洞口有那个带着轮子的木板,但是因为隧道是朝下倾斜式的,所以往上去的话根本用不上那东西。我见身后有人追过来,把木板拖上去了一些,见人进来之后再从身底下放出去。木板有一定的厚度和重量,加上惯性,直接把跟着我进来的那两个人给撞了出去。 我趁着这个时间加快动作,手脚并用也顾不上姿势,满脑子都想着我得快点,再快点,不光为了我,还有屋子里的那些人。 好在洞口不算窄,我爬起来也不太吃力。五分钟不到,外面就隐约的透过来一丝光。我蹲在下面推了两下,木板纹丝不动,好像从外面被关死了一样。 我两只手用不上力气,这个姿势又没办法用脚。跑了这么久万万不能在这被堵住,那无异于是瓮中之鳖,被抓回去一定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木板突然被人拉开,那天把我送过来的两个男人扛着个麻袋站在洞口看着我。我脑子一转喊了一声「下面着火了!」 估计我这身打扮那两个人也没看出来我是谁,人愣了一下把手里的麻袋放下,探头就往里面看。我趁机从里面爬出来,衣服一扯就跑。 他们俩反应过来上当受骗,抬脚过来追我的时候,我已经跑到他俩的那辆卡车上,钥匙一拧,顾不上后面还敞着的厢门,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两个人在追了我一段时间之后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气喘吁吁的停住,掏出手机打电话。 我一颗心却开始越跳越快,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劫后余生,满脑子都想着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然后尽快联繫钟sir。 大概开了十几分钟,路上还是不见有路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静悄悄的,除了我连一辆车都没有。货车上又没有手机,我心急如焚。总觉得多耽误一分钟,被关着的那帮女人就更多了一份危险,心也跟着更加不安。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货车后方突然传来警笛的声音。 第六十七章 逃出生天 我惊喜的往后看了一眼,一辆警车摩托正朝我开过来。车上的警察一本正经的拿着对讲朝我喊「前面的货车靠边停一下,前面的货车靠边停一下。」 我一脚剎车踩到底,把货车直接横在马路上把那警察截住。 他好像认识我一般,指着我你你你的磕巴了半天。 我像土匪一样把他从头摸到脚,最后从裤兜里找到了手机。 「你干嘛?你怎么这样?我告诉你小心我告你袭警哦?」他戴着眼镜,并没有什么震慑力的警告我。 我没空理他,他伸手过来抢手机被我一巴掌把手拍掉。他可能是被我打得疼的,再伸手过来的时候被我等了一眼就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我快速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半晌之后钟sir的声音响起。 「钟sir,你现在不要费任何话,听着我说就行。我现在在……」 我张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位置,连忙问了一下那个戴眼镜的警察「这边是哪里?」 他也没耽误,想了一下道「九眼桥下五号道,第三个转弯处。」 我把话快速对钟sir重复了一遍「九眼桥下五号道,第三个转弯处一块木板挡着的隧道里。你派人过来,要武警,荷枪实弹,卖淫窝点就在这边,我查到他们还涉嫌器官买卖,而且规模很大,我怀疑他们有枪。」 「被困妇女大概多少人?」钟sir语气没变,简单询问。 「初步估计三十,这是活口,死的会更多。」 「你现在离开那,我马上派人过去。」 「钟sir。」我在他挂断之前叫住他「你帮我个忙,帮我找一个叫刘倩的女生,解救了之后告诉我她的位置。」 「好。」没有过多的赘言,钟sir答应了之后挂断了电话。 我像是电量耗光的玩具,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钟sir那声好被抽走。拿着手机腿有些软,在大马路上直接坐了下来。 那警察见我目光呆滞,叫了我两声。我没回答,他突然问我「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警官想把妹,应该多去看看最新港剧,老一套的说词未免太没新意。」我把手机扣上,半空中扔给他。他生怕掉在地上,紧张的接起。 「之前兰桂坊门口,你喝吐,要我送你回家。」他推推眼镜,提醒道。 我听他描述的场景熟悉,仔细回忆了一下。但是那天人体毒药喝的我发昏,后面的事情都多少有些断片,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印象。 「大概是有这么回事,警官见谅,我一周醉七天,贵人多忘事。」 他嘟嘟囔囔「第一次听别人说自己用贵人多忘事,自恋狂。」 我看他样子不过是个大学刚毕业的乖乖仔,虽说比我大,但是好似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见不惯世间的一点点的逆反。脸长得白净,心好像也干净透明。 我看了一眼横在路中间的车,干脆耍赖道「警官我今日也有饮酒,不适合开车,还是得劳烦你受累送我回家。」 他也不留情面,安全帽扣严「那今天就不是送你回家,而是送你去警局。」 我乐乐呵呵的被他拉起来,放到摩托车的后座。他拿了另一个安全头盔给我戴上,给拖车报了地址打了个电话。最后犹犹豫豫的对我道「一会抓紧我,一会当心车速太快把你甩到山下。」 我还把他的话当真,顺从的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制服凭空抓起了个垫肩。 他踩了一脚油门,摩托车开走。我以为他从起步到加速需要些时间,却没想到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都维持着电动车都能追上的速度。 我被折腾了许久浑身乏力,打了个哈欠道「警官果真没骗我,车速还真是快到犀利。」 他没察觉出我在故意嘲讽,很受用的表示「我摩托车驾驶资格考了有两年,开起来当然熟练。」 我暗自好笑的摇摇头,心想哪招来了这么个智障警官。 他不忘唠叨我「你说你小姑娘家,酗酒,醉驾,干的都是这些危险事,你就不怕父母担心?」 我语气淡然的表示「让警官失望了,我从小无父无母,孤儿一个,无人挂心。」 他意识到自己讲错话,噤声许久后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警官好意,心领了。」 我突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直接头一点就顶在他不太宽阔的后背上。小警官身子一僵,本来还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大概是乏累到了几点,摩托车上那么一会功夫竟然还做了个梦。 我梦见我被那秃头绑起来打,皮鞭刚扬起来,肖川就踢开仓库的门破门而入。骂了一句脏话冲上来,一脚踢开了要朝我动手的秃头。然后把我救下来抱在怀里,安慰道别怕,还有我呢。 我眼含热泪看着他,他本来温柔的眼神却突然一变,变成了极度的厌恶与仇恨,掐着我的脖子怒吼着朝我喊道「我为你神魂颠倒的那两年,在你眼里是不是就他妈的是个笑话!」 「不是的,不是,不是!」 我大喊着惊醒,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还贴着一块药用胶布。 我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是靠在那小警察的摩托车上睡着了,怎么会一觉就睡到了医院自己都没发觉? 我正坐着纳闷,小警察手里拿着一摞单子进来,看见我醒了凑过来伸出手在我面前比划比划「这是几?」 我把他的手打掉,拒绝这种无聊的测试,问道「我怎么在这?」 他把单子叠好收起来「你在车上的时候晕过去了,掉在地上。我怎么喊你都不醒,就只好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上面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小警官道「大夫说你是脑震盪,好像挺严重的。我就一直没叫你,让你自己睡到了现在。」 他虽然这么说的,但我感受了一下也并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只不过是坐着时间久了有点想吐。 我赶紧躺回去,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突然想起来点正事挣扎着坐起问他要电话。 他不解我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递给我。 我急忙拨通钟sir的电话,没等他开口便问道「怎么样?」 钟sir的声音有男人的亢奋和激动「被拐卖的父女全部解救,现在有伤的都在医院养伤,状况还好的去警局备案过之后都被送回去了。人贩也抓到了不少,包括他们非法摘取的器官,冷库的位置,全都一网打尽。」 钟sir说的这些全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漏网之鱼肯定会有,但是警方这次的突袭下面的人肯定措手不及。所以大部分肯定都是在无防备的状态。监控室的电线被我切断,无从得知上面的情况,好多证据都没办法转移。 但是我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个。 「刘倩呢?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 钟sir的语气突然沉了下来,犹豫了一会对我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刘倩已经没有唿吸了。」 我仿佛听闻晴天霹雳,不会的,我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他们打人应该不会下死手,毕竟处女还要留着卖更高的价格。 我没说话,钟sir接着说道「是被人勒死的,脖子上很深的一道伤痕,我们问过被抓起来的人贩,他们说是想逼供同屋逃跑之前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但是她不肯说。」 我听完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手机瘫在床上。心像是一艘烂船,被钟sir的这一句话击穿,沉入海底。 没想到我折腾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我害了她? 第六十八章 大闹兰桂坊 我打听到了刘倩停尸的医院,恰好就在我住的这间。我对护士说是她朋友,护士也没多问就带我进去看了一眼。 停尸房里的冷气刺骨,和我们平时吹的空调冒出的凉风不同,那是一种阴寒,让人骨头缝都发凉的冷。 我看着刘倩赤裸的身体,淤痕已经变成了青紫色,遍布全身。脖子上一条清晰的勒痕好像要切断喉咙一般,可见人贩对于我的逃走,有多气急败坏。 奇怪的是刘倩的表情却并不狰狞可怖,反倒带着些释然和安详。 对于继续那样的生存下去而言,现在这样,或许才是解脱。 可对她来说是解脱,对我来说是更重的一层枷锁。 我背负了一条人命。 因为我无心的一个举动造成了她的死亡,无论我如何为自己开脱,这个人还是因我而死。 找出这件事幕后真正的黑手,或许是我能赎罪的最好方式。 我出院之后,钟sir和我在安全屋碰了一次面,大致跟我交代了一下这件案子的进展。 抓住的都是一群喽啰,可能是有什么协议或者被威胁过,打死都不肯说出背后的主使到底是什么人。 我很平静的道「我想继续调查。」 钟sir有些意外,之前我从来没有主动要求做任务的时候。 「说实在的,这次情况可能会很复杂,敢这么嚣张,背后牵扯的人和利益链恐怕会大到惊人……」他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放心我。 我把带出来的笔记本交给钟sir,他翻看了一下,也被上面的数字吓到咋舌。 我说到「从两年前开始,他们就已经涉嫌器官买卖,起初只是肾脏,到后来规模变大,技术开始更新,有能力储存更多的器官,开始涉及眼角膜,心脏。你也看到了,每个被失手打死的女人最后都会被摘取器官。而器官买卖的利润可要远远大于卖淫,再这么下去,这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吃人组织。」 钟sir比我更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态度还是很犹豫。 我没有心情和他玩猜心的游戏,开门见山直接问「你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说。」 钟sir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搭在膝盖十指交缠,语气低沉「昨天是我带人下去的,里面很血腥,到处都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好多女人被关到精神失常,看见警察又哭又笑。说实在的,我有点后怕。」 他顿了一会抬头看向我「我怕如果你真的没逃出来,可怎么办。」 我被钟sir这句话说得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担心的是我的安危。我调整了一下错愕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而且之前是你告诉我的做卧底要有胆有识。」 钟sir低着头,好像被这件事冲击不小「我就怕你胆识过人。」 我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钟sir盯着我的眼睛,把我看得有点心虚。 「你差点杀人。」 「他没死?」 我略带失望的语气让钟sir对我警惕更甚,我并未企图为自己辩解,钟sir只好继续说道「杀人我也可以当你是自卫,但是十五,对于那种人,法律会仲裁他,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跟他接触这么久,他开腔我就知道他后半句想说什么,话摆的这么明显,我怎么可能不懂。 钟sir了解我,我这个人戾气难减杀心太重,当时捅那秃头的时候我就没想过避开要害。出手就是奔着要他命去,钟sir看一眼伤口自然就有判断。 他怕我继续卧底下去,受环境影响,会变得杀心更重。 「我心里有数。」 钟sir嘆了口气有些无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我看了一眼,是一个镶着一颗金牙的男人,坐在路边被人偷拍的照片。 「我们查过了,那天被抓的几个人贩,都跟着这个豹头混,背后老闆是谁他们也不清楚,他们招供平时都是这个豹头和上面联繫。」 我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发现之前并没见过这人,顺便问道「手术室的几个呢,查到底细了吗?」 「都是私人医院找来的,没有行医执照的大夫。」 我端详了一会,看来还只能从这豹头的身上下手。 香港的这个季节有些闷热,天气预报讲明天有雷雨,但是刚到晚上,雷雨就提前了一天来临,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 我穿了一件黑色的雨衣,叫上向阳和爆c老六几个人壮声势,把西瓜刀藏在袖子里带进了兰桂坊。 柴月被人叫到了包间去陪客,二百块钱往吧檯一放,去了哪个包间也不难问出。他们几个戴着口罩,避免被柴月看出是熟面孔。 我一脚踢开门,把一屋子寻欢的男男女女吓了一条。以为是警察扫黄,连忙正衣紧衫。 柴月穿着露背装,依偎在一个大肚男的怀里,回头看见我的时候眼里带着惊恐。 我把西瓜刀从袖子里顺出来,刀尖划在地上,随着我脚步往前,带出一阵刺耳难听的金属声。 爆c大声朝屋里嚷嚷「想活命的都给老子滚出去!」 屋子里的小姐和客人见这场面全都尖叫着往出跑,柴月也趁乱想跑出去,却被我一把拉住胳膊扔到面前。 「十五啊,你怎么来了?」她硬挤出尴尬的笑,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估计那窝点被缴的消息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逃出来了。 我蹲下看着她「柴月,你我好歹也是同学一场,就算是我欠你钱,你也没必要做的这么绝,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吧?」 她装傻充愣「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要他们送你去找份工作,别的我都不知情。」 她眼睛时不时的往我身后瞄,我知道她在拖延时间等救兵,而我要的就是她救兵到。 这么大的事,柴月肯定没有胆子和外面的人联手做。兰桂坊作为她的保护伞,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而兰桂坊的老闆一直很神秘,从来没有现身过,我今天这一趟就权当是试水,炸不出别的,炸出兰桂坊老闆是谁也好。 我把雨衣的帽子摘下来,露出头上缠着的纱布「我差点被打死,你说我要干什么?」 老六把刀架在柴月的脖子上,她瑟缩了一下警告我「这可是在兰桂坊!你敢动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 我演戏上瘾,存心想吓唬吓唬柴月,也算是给自己出一口气。 我摆摆手,让老六过去把人拎起来,外面突然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我猜也知道是救兵要来了。 老六把刀架在柴月的脖子上,一拥而上的保安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领班模样的男人走出来「小姑娘,有话好好说,跑到人家的场子里来动刀,恐怕不太合适吧?」 「这婊子把我卖到鸡窝就合适了?今天我非得废她双手不可,你们谁敢过来小心我刀偏了那么几寸,要了她的命!」 老六架着柴月,我们几个顺利从包厢里走出来在走廊里对峙。 看来这柴月在兰桂坊的面子还不小,出动了这么多人来护着。 「要不这样,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条件不如说出来。」 我听这话正中我下怀,便顺着道「叫你们老闆出来。」 领班旁边站着的人看的不耐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见老闆?」 老六把刀往下动了动,柴月的脖子上立马多了一条血痕。 「等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咔哒咔哒的高跟鞋声。 我在人群闪过之后,看见了一个死都不会想到的人。 岚姐。 第六十九章 幕后老闆 我和岚姐在对视的一刻,两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了。 我对家里说自己被学校选做交换生来香港读书,吴左再怎么不管我,知道我现在不学无术整天在街头混,做太妹,肯定也会大发雷霆。 我被岚姐带到办公室,她转身坐在转椅上怒气沖沖的问我「说吧,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继续瞒下去,只好说「我被学校开除了,没告诉你们,想找个离家远一点的地方打工,被那个柴月摆了一道,才来找麻烦。」 我说完看着她,反问了一句「这兰桂坊和我爸,什么关系?」 我压根没打算能问出什么结果,就算是幕后老闆真是吴左,岚姐肯定也不会对我讲实情。 「没什么关系,你也别打听那么多,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我无所谓的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不说算了,也没打算指望你们什么,我就自己自生自灭挺好。」 岚姐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有些陌生「你说你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一句话戳到了我的痛点,我立马变脸,冷冷的看着她「我变成什么样了?这么多年别以为我不说就是真的一点都不恨你们俩,要不是因为你们,我能变成现在这样?」 岚姐理亏,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我早就提醒过你要离他远一点。」 我只当她讲废话,耳旁风。 当年肖英民被量刑之后,警方只没收了他一部分财产,其实我知道,还有很大的一部分,都被岚姐私下底偷偷转移了出去。起初我以为她拿去投资了吴左的小额贷款公司,现在看来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们俩正说着话,外面敲门进来一个人。 我在看见那个人之后快速回忆了一下,就是那天钟sir给我看的照片里的豹头。 他走到岚姐耳边小声说着什么,我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两个人。 内地的女孩,拐到香港来卖,我早就该想到参与到这件案子里的,可能不光是香港这边的犯罪团伙。 难道说这件事……和吴左他们也有关系? 我从来没觉得吴左和岚姐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好歹是我叫过一声爸的人,怎么突然就能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我受了伤的头开始疼,脑子里乱糟糟的,顺带着还有些耳鸣。 豹头和岚姐说了几句之后,岚姐再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豹头出去,临了还看了我一眼。 岚姐打了个电话,半晌之后柴月敲了敲门进来。 「岚姐。」她点头打了个招唿。 岚姐下巴指了指我「道歉。」 柴月本以为岚姐会给她撑腰的,但是万万没想到我们两个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岚姐,是她来兰桂坊找事,我脖子上的伤还流血呢。」 「闭嘴!你安了什么心你自己心里清楚!」岚姐不知道这火是朝谁发的,有些气急败坏。 柴月看起来很忌惮岚姐,不情不愿的朝我说了声对不起。 我冷笑了一下「别,我还真受不住。」 岚姐问我「你觉得哪不满意?」 估计是那豹头进来说了我从地下逃出来的事,她有些紧张,怕我出去乱说找麻烦,才着急要柴月跟我道歉。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柴月背后确实有保护伞。 「岚姐。」我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她「你应该和我更亲吧?」 我从来没和岚姐说过这种话,所以当我出口的一刻,她也愣了一下。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处处都在护着她。」我眼神冷厉,好像在拷问。 岚姐看我的样子,也感受出我和之前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抚我。我步步紧逼,追问道「你是怕我一不小心说出去什么?」 这一句话说到点子上,岚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做错事就要要认错,我当然不会护着她。」 我笑,她不懂这笑背后的含义,更加茫然。 我把面前茶几上的茶壶推了推「你斟茶认错,我考虑考虑。」 柴月为难的看了看岚姐,被岚姐一眼瞪了回来,无奈之下倒满了杯递给我「对不起。」 我看了她一眼把杯子接过,反手把茶倒在地上「当年我戴耳机,并不知道你发生那种事,如果知道,我拼死也不会让他们动你。你恨我正常,我也体谅,这一次就当是我赎罪,往后我俩恩怨释解,互不相欠。」 我说完,没过多去看柴月脸上的表情。我讨厌人类之间感情上的相互纠缠,爱和恨都一样,很麻烦。 「你先出去吧」岚姐摆摆手,让柴月先离开。 柴月刚拉开门,豹头又冲进来,这次没来得及小声说,直接站在门口道「不好了岚姐,合图的陈少带人过来了。」 岚姐莫名其妙,只有我心里一紧,这个陈嘉尔,又要搞什么么蛾子。 一楼的音乐被掐断,陈嘉尔站在一圈人中间看着岚姐下去的方向,像个黑面罗剎。 「什么风把合图陈少给吹来了?是觉得自己家的夜蒲不新鲜,还是别家的妹妹不好看啊?」岚姐虽然三十多岁,但是风韵犹存,说起话来媚眼如丝,丝毫不比柴月之流逊色。 陈嘉尔一脸痞相,不想打太极「我刚听人说,我小女友不懂事,在你这砸了场子被叫去楼上谈心。估计着也谈了好一会了,我能不能来把人接走。」 陈述的语气,不由分说。 岚姐多半猜到他说的是我,朝楼上看了一眼,转头对陈嘉尔道「我们还有些话没讲完。」 陈嘉尔面色一变「那就不好意思了,给我砸!」 说完场子里一片混乱,啤酒瓶碎裂的声音,女人尖叫躲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我本来还想套套岚姐的话,看能不能问出这兰桂坊背后的老闆到底是谁,被陈嘉尔这么一闹也彻底没戏。 「住手!」我从楼梯上下去,陈嘉尔在看见我一瞬间表情松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头上的伤怎么搞的?」陈嘉尔上来便问。 我摸了一下,随口回答「撞得。」 「飞机撞得?撞成这样?」陈嘉尔声调变高,质问的语气。 众目睽睽之下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随便敷衍道「有事出去说。」说完便拉着他离开兰桂坊。 出来之后我没空理他,先给向阳他们打了个电话,听他们说没事,已经回了金街之后才放下心。 今天这一趟弄得乱七八糟,打乱我之前所有的计划,无端还牵扯出了岚姐,真是越来越让人头大。 我和陈嘉尔并排坐在车里,他问我「你这几天都去了哪?」 「我一定要跟你报备吗?」我故意语气冷冷。 他瞪了我一眼「都说狗咬吕洞宾,你应该是属狼的,可以把吕洞宾吃了的那种。」 他比喻得恰当,我也没反驳。 他怄气半晌不说话,最后实在没憋住探过身子来问我「我今天英雄救美出现的这么及时,你就一点感谢的表示都没有?」 我翻了个白眼「我拜託你啊陈少,人家只是请我去喝茶谈心,谁要你大张旗鼓的带着人去砸场子。」 我句句不给他留情面,他把气都撒在司机身上「你在这坐着干嘛?下车!」 司机无辜躺枪,只好摘了白手套出去带上车门。 「你今天去兰桂坊做什么?」他问我。 我本来没打算说,但是转念一想他或许能对兰桂坊幕后的老闆有什么了解,便转了个弯说道「找他们老闆要说法啊,怎么?你认识?」 第七十章 新的计划 陈嘉尔摇头「不认识,听说是内地人,但一直没露过面,就连刚才那女的我今天都是第一次见。」 我陷入沉默,陈嘉尔却并不想让我安静下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我说着拉开车门下来,陈嘉尔也从车里钻出来跟上我「你怎么总躲着我呢。」 「没有。」我态度敷衍,脚下动作不停。 陈嘉尔也顾不上旁边有没有人在看,一把拉住我「我到底哪不如那个肖川?」 听他突然提起肖川的名字,心里被挑起了波澜「你没有不如他,你陈少家世好,长得靓,但是我偏偏犯贱不喜欢,这理由足够了吗?」 我把话说的绝情,期望能狠狠伤他一次。 我不是对他毫无感情,恰恰相反,他做的很多事都让我很感激。一时兴起也好,三分钟热度也罢,这个人曾经把我放在心里过这就够了。我不是冷血薄情不知好歹的人,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所以还是别去祸害别人了。 陈嘉尔站在原地看了我一会,不知道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半晌之后什么都没说,直接钻进车里喊司机开车走。 那个眼神我曾经见过,当初肖川离开医务室的时候,也那么落寞过。 对不起啊,我这个人天煞孤星,命里不适合有人作伴。 我看着他远走的车,心里暗自说道。 我一个转头刚要走,却在街角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沐泽穿着白色的polo衫,下配一条牛仔裤,双肩书包背在肩上,看起来十足的贵公子,好好学生。几年不见,他身高像小树苗一样疯长,我这么远处看起来,估计要有一米八五左右。 这一天之内我被接二连三的打击,脑子有些明显不够用。 沐泽看见我眼底闪过短暂的惊喜,之后两步上前仍然是一副没什么起伏的语气「你怎么在这?」 我没回答却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 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封面的东西给我,我展开一看,是香港大学的入学通知书。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学土木工程,怎么考来了这?」 沐泽把通知书收回去,语气淡然道「就突然想来。」 我看了一眼兰桂坊的大门「你是来找岚姐的?」 「嗯,拿学费。」 沐泽和我一样,除了拿学费要钱之外,基本不会主动联繫吴左和岚姐。我们四个的关系简直奇妙到可以写一本外传,岚姐是沐泽的亲妈,吴左可以算是他的继父。 我和沐泽以姐弟相称,但我和岚姐扯上的关系又都因吴左而起,可吴左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么算来,这四个人当中,关系最疏离的,应该就是我了。 局外人,旁观者,向来如此。 「兰桂坊是岚姐开的?」 「不知道。」沐泽不会瞒着我,看样子他也是真的不清楚。那我就不奇怪岚姐不告诉我了,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告诉,我又算得了什么。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岚姐在这里工作的?」 「我小时候她就隔三差五的过来,后来和那个姓肖的在一起之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直到姓肖的被判刑才又开始来。」 肖英民是沐泽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被他姓肖的姓肖的这么称唿,连我听着都有些别扭,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说的很淡然。 不过听他这么说,我又开始犯嘀咕,会不会是我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这件事可能根本牵扯不到吴左呢? 我发呆了一会,沐泽喊了我一声。 我缓过来看了一眼兰桂坊的牌子,拉着沐泽就走「以后不用跟她要钱了,你的学费我包了。」 沐泽顺从的被我拉着「你?你哪来的钱?」 我随口回答道「哎呀,我打工赚的,反正供得起你。」 我不晓得岚姐的情况,但是从她和柴月的关系看起来,她和我在调查的那件案子也脱不了干系。我不希望沐泽最后也被卷进这件事里,所以只能警告他离岚姐越远越好。 我带沐泽在附近逛了一圈,最后拿了张卡给他送到了学校。 「有事的话打我电话,虽然多数情况下可能会打不通。卡里有钱,你姐赚钱也不容易,你自己看着花。」 沐泽端着手看我,我这才发现这小子已经不是我最开始看见他时的样子了。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小屁孩,坐在写字檯前看书做作业。现在比我高出一个头,和我说话还要微微弓着身子。 轮廓越发硬朗,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我费力的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顶「哎呀,沐泽长大了。」 他却因为我亲昵的动作表情尴尬,耳朵开始发红「干嘛啊,学校门口这么多人呢。」 我打趣「哎呦呦,还知道不好意思了。」 「我走了,今天还要报导。」 我心情颇好的朝他摆了摆手,目送他走进校园。场景恍惚,好想回到了多年前我送他去考试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我身边还有肖川。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身边空无一人。 或者说,每个企图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被我竖起来的刺扎到鲜血淋漓,仓皇逃窜。 变成今天这样,真的对不起。 我回家之后关青青已经把屋子收拾的焕然一新,看见我推门进去欣喜若狂「你回来了啊,这么多天你都去干嘛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也不认识你的朋友,急都急死了。」 「去办点事。」我换好鞋,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好久没有正儿八经的吃顿饭,闻到这味肚子就不争气的开始哗啦作响。关青青憋不住笑着看我「我去拿碗筷。」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好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时间估计是晚间新闻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打开电视,调到了法制频道。 等了好一会,新闻播到买淫团伙被抓的时候,我注意到关青青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然后豆大的泪珠掉在碗里,被她胡乱的混合着吞下。 我随手扯了一张纸「哭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她又哭又笑「说实话,我这两天心里还是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哪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又遇到那帮人把我抓回去。我以为我可能一辈子就得这么提心弔胆的过了,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么一天。」 看着她的样子,想到地下那几十个人可能都会因为我这一次冒险而重获新生,我忽然就觉得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做警察,做卧底,这一切的付出和收穫,好像也是成正比的。 我心情莫名变好,连带着胃口大开,饭都多吃了一碗。 晚上关青青在收拾碗筷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翻书。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虽然坐在同一个空间里不说话,但也不会觉得尴尬。 她偶尔会和我搭话,但我大多都不作回应,她仍然乐此不疲。 她一开始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最后嘆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的身份证被什么人拿走了,几时才能还回来。」 我手上的动作慢慢放慢,才想起这件事也没有算是彻底解决。只要幕后黑手没有找出来,就一定还会有祸患。 我想了半晌之后把书合上,问了一下沐泽岚姐的电话。 打过去之后第一个电话被挂断,我锲而不捨的打了第二个,响了六七声之后岚姐才把电话接起。 「餵?」 「岚姐,我是十五。」我直接说道。 她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一会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不好意思的笑「岚姐我想去兰桂坊上班,你觉得怎么样?」 第七十一章 轮船party 岚姐当即一口回绝了我「兰桂坊不是餐厅,你一个小姑娘别往这里凑。」 「我之前在sohu做过一段时间的调酒师,那边可能要比这还混乱一些,最起码看起来是那样。」我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岚姐不可能听不出我是什么意思。 她半晌不说话,我道「不过就是想找个混饭吃的地方罢了,岚姐,你怎么说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了,不会这点忙都帮不了吧?」 岚姐犹豫了一下「你爸不会同意的。」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岚姐不是说,兰桂坊和我爸没什么关系吗?」 「我的意思是他不会同意你来夜场工作。」 我突然笑出声「岚姐这话说的,好像我这些年是死是活真的有人管过一样。」 我在香港这么久,是读书还是跑码头,吴左从来都不过问。如果兰桂坊和吴左真的没关系,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在哪里工作。 岚姐也无话可说,只好道「那你明天过来吧,我要是不在直接找豹头。」 「谢谢岚姐。」我脆生生的回答道。 挂了电话我脸上的笑容僵住,慢慢变回到面无表情。金街已经被我基本放弃,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一些皮毛。从岚姐和豹头昨天的表现看来,想深入调查这件事,兰桂坊一定是关键。 只是岚姐对我根本不信任,进去兰桂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怎么获得她的信任才是关键。 我第二天准时去兰桂坊报导,领了一身调酒师的衣服,做起了老本行。 但令我措手不及的是,岚姐突然说有事要离开香港一段时间,让我有事找豹头。 我之前盘算的要如何取得她信任的计划,突然没办法实施,只能暂时搁置。 待了一段时间后,我基本弄清楚了兰桂坊的路数。柴月算是这帮小姐中的大姐大,岚姐不在的时候大事小事都要找她。 豹头负责对外,具体工作还不清楚。 我能感觉到,这两个人都视我做眼中钉,柴月不用说,豹头则是对我百分之百的不信任。 我知道这个时候主动讨好,除了让他们俩多生怀疑之外并不会有什么作用,所以暂时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事。 转眼在兰桂坊混了一个礼拜,说是一点收穫没有也不太可能。 从服务生口中我得知,豹头在夜场有个相好,叫阿雅。今年二十七岁,高中毕业开始做这一行,来兰桂坊也有五六年。年龄比柴月大,资歷也比柴月久,按说兰桂坊一姐这么名头怎么也轮不上柴月。 但无奈柴月手腕高,嘴又甜,好多大老闆大客户都是冲着她的面子上来。而且大家还议论,柴月认了一个当官的做干爹,兰桂坊也是靠着那位的庇护,才能安然无恙的躲过一次又一次警方的突袭检查。 这两个人平时阴里来阳里去的,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让谁。但因为都在同一处做事,所以谁和谁都没撕破脸。 我觉得这人应该是我离间柴月和豹头最好的切入点,便开始想办法主动接近。 「明天关店有活动,今晚出发去布置。」豹头扔给我一张工作人员的挂牌,其余别都没交代。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张工作人员的入场证明。活动地址和活动内容全都没写,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 当天晚上十二点刚过,柴月就上台宣布今天兰桂坊提前打烊,关店三天。底下人自然不满,夜生活刚刚开始就被人打断,自然心情不畅。但是音乐已停,头顶的巫师灯也关闭,做出一副赶人的架势。 我像看好戏一样的围观,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把戏。 在现在夜场竞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停电十分钟都有可能带来恶劣的影响,更别说关店三天。 清场大概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凌晨一点,兰桂坊店内的全部服务人员都坐上了一辆大巴车。 大家坐在车上基本没交流,好像除了我之外全都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我迷迷煳煳的竟然靠着车窗户睡着,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海风开始唿唿的吹,我睁眼才发现竟然开到了码头。 下车之后在码头等了一会,一辆客船驶过来,把我们都接了上去,继续往前开。开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我有些不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没了信号。 远处传来两声不小的轰鸣,我从窗户探出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一辆白色的豪华轮船,看体积是我们所乘这辆的四五倍。 两船相接的时候,对面放过来一架梯子。我这辆船里的人开始陆续下船,从梯子转移到轮船上。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轮船之后,我们之前乘坐的小船才缓缓开走,好像完成了对接的使命。这辆轮船之所以被我称为豪华,一是因为船身崭新,而是因为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露天泳池,保龄球场,甚至连高尔夫球场都配备齐全。 大家上船之后开始有序的工作起来,四周扯起了明晃晃的灯,把本来黑漆漆一片的海面照的灯火通明。船上的人按部就班,摆酒的摆酒,布置房间的布置房间。 柴月和豹头在船头说话,我过去问了一嘴「我能知道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吗?」 柴月回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豹头态度也有些不耐烦「上流社会开party,兰桂坊负责承办。」 他对我说话的语气让我很不爽,但也不好发作。 我瞭然的点头离开,豹头乜斜了我一眼,满脸的看不起,转过去和柴月说着什么。因为海风太大我听不具体,但零零散散的还是听到了一些说我走投无路,是来兰桂坊讨饭吃的狗。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轻描淡写的离开。 船上的人忙活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才被安排到房间稍作休息。好巧不巧的,我和阿雅被安排到了一起。 她对我说不上友好,但也没什么敌意。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那天带人来兰桂坊砍柴月的事,她没看见估计也听说了,不得不说我是替她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拉拢的人,便把态度放到最低,好声好气的打招唿「阿雅姐好。」 她把化妆包和护肤品摆在床头,一边照着小镜子一边瞄了我一眼点点头「嗯。」 我没什么行李,而且豹头说只给我们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直接和衣躺了一会。 我没有定闹钟的习惯,睡梦中被吵醒之后的心跳剧烈,我十分不喜欢那种感觉,所以全凭朦朦胧胧的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阿雅已经出去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错过了豹头说的集合时间。 我换上他们准备好的衣服出去,刚一出门,满眼都是穿着淡绿色裙子的女人,浓妆艷抹的走来走去。 我大致看了一下,不光是兰桂坊的人,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嫩模,gg上,杂志上,多多少少看过几次。 粗略估计,足有五六十人。 兰桂坊的服务生全都和我一样穿着白色制服,下身裙子,外搭一件马甲,和那些人一眼就能区分。 豹头一眼就看到我,本来就看我不顺眼,这次总算抓到我的马脚,两步冲过来朝我吼道「你干什么去了?调酒台那边空了一个多小时了!别以为你和岚姐有关系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搞砸了今天的party,我第一个找你麻烦。」 我睡过头迟到,挨骂也是正常。所以任由他怎么说我也没有半句反驳,估计着他说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吐了一口气去找调酒台。 第七十二章 贴还是不贴? 呆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我才发现豹头刚才纯粹是藉故找机会骂我。大家的香槟都直接从香槟塔处拿,根本没人过来专门调酒喝。 我一眼便能看出这些来往的女人都是混风月场的,只是不知道兰桂坊这次找来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嫩模,到底是要开什么party。 我正想着,本来还船里船外闲逛的女人好像看见了什么,全都聚集在床尾位置,朝身后不远处打招唿。 马达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抬眼一看原来是一辆游艇在朝我们靠近。 船上约莫有十来个男人,年龄应该都在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之间。身上的衬衫看着低调,实则每一件都在万元以上。我当即对眼前的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 这种游轮聚会不光是香港,在世界各地的富人圈都盛行。 有钱人都想找刺激,但又要求是在安全环境下的刺激。所以各大夜场全都在绞尽脑汁,给这些富二代公子哥创造更为安全的环境。 因为海上通讯不发达,不容易被追踪,加上又容易查看周围环境,只要把上船的人底细搞清楚,基本就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想也知道,今天船上的这些小姐和嫩模平时都是混一个圈子的,大家知根知底,互相介绍,来路不明的肯定没资格上船。 想也知道这次游轮之行,会是一次多么淫乱的聚会。 游艇上的男人相继下船,我却在看到肖川的瞬间全身一震,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滚到了为首那男人的脚边。 柴月上前,施施然的弯腰捡起地上的酒杯,刻意露出胸前的大好春光。为首的男人很快目光就被吸引,毫不避讳的在柴月的胸前捏了一把,问旁边引着他们上来的豹头「这位是?」 没等豹头介绍,柴月最先把自己靠过去「郭少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你来兰桂坊,还和人家合唱过呢。」 被叫郭少的男人略微有些秃顶,但是能看出来年龄并不大,一把搂过柴月的腰带着走过来「怪我,怪我。」 调酒台就在正对着船尾的空地,他们上船进仓的必经之路上。 我和肖川避免不了的擦肩而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什么想要奚落我的兴致,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转身进了船舱。 阿雅气闷,看着柴月春风得意的样子,走到调酒台,对我道「给我杯酒。」 我被她喊过神「什么酒?」 「烈的。」她眼神恶狠狠的看着柴月他们离开的方向。 小姐也要吃青春饭,来玩的公子哥富二代不过也就二十好几三十出头的年纪,自然都想找个年纪小的妹妹来玩。柴月虽然没资歷,但是胜在年轻嘴甜,阿雅这种风月场老人,经验虽然丰富,但还是少了点少女感。 我倒酒,添油加醋了几句「人说女人过了二十五,魅力就开始走下坡路。火柴就这一点好,年轻。绑得住男人,也勾得走。要我说啊,人家是看不上兰桂坊里的人,要不然兰桂坊以后可能就要改名为火柴仰慕者俱乐部。」 我明里暗里的指豹头,阿雅也多心开始想,但表面上还是嘴硬,一把拿过我手里调好的酒「学什么不好学人八婆。」 我不以为然,拿出手帕擦了擦落水的吧檯,眼睛时不时看着肖川他们进去的船舱。 船不停叫,船上没人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往哪。男人女人们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娱乐场所,更没人在意目的地是哪,毕竟船上的这段时间才最珍贵。 大概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太阳开始下山,船上的人也渐渐玩嗨。 大家换上了泳衣,拿着水枪在甲板上追来追去。 有的女生被扯掉上衣裸着上身,有的干脆一丝不挂,但是没人介意,也没人觉得不妥。身体的神秘二字在这里被抛到脑后,更没人去思考羞耻心是何物,眼前只剩狂欢,尽情,放纵。 我放眼找了一下肖川的身影,发现他正泡在泳池里左拥右抱,并未因为和我的偶遇而受到什么影响。 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酒的味道好像带着刀子,直接从我喉咙里划过,一直划到了心里。 我开始犯贱的觉得,肖川像之前那样奚落我,嘲讽我,看不起我,怎样都好,就别像现在这样对我视若无睹。 以前听别人说起情侣分手,我都觉得好聚好散最好不过。大家客客气气的,以后还能做朋友。 但是等到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才知道,破口大骂,撕逼反目,怎样都好,就是别平平静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摔倒了,脚划在玻璃茶几上,一直在流血,好可怕。」船舱里面跑出来一个女生,看见我穿着兰桂坊的制服便来找我。 我本不想管,但是那女生直接过来一把拉过我,就把我拖了进去。 啊,你怎么样,脚痛不痛?」这女生把我拉过去之后便连忙询问,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我看了一眼她脚上不到一寸长的伤口,只是渗出了一点点血珠,并没有像她说的那么夸张,一直在流血,便敷衍的说道「这点伤你去找药箱拿个创可贴贴上就好了。」 地上的那个女生见我不把她的伤势当回事,尖声尖气的道「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在你们的船上被划伤了,你们是不打算管了?」 我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那你是想要点医药费?」 我这一句话就把她激怒,她也顾不上脚疼,直接从地上站起来「你个端盘子的敢在这和我顶嘴?,本小姐腿上这么大的伤口你不说找医生来帮我看,还在那冷言冷语的看热闹?」 这人纯属胡搅蛮缠,存心找茬。 我冷笑抬槓「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自豪的管自己叫小姐的。」 她听出我话中的奚落,也可能是戳到了痛处,她冲过来一把拉住我的头髮。我两只手快速的摁着她的肩膀,正要伸腿把她放倒的时候,豹头从外面进来。 我收回腿没敢动手,她却见缝插针把我摁倒,抓着我的头髮直接磕在了玻璃茶几上。 我头上的旧伤还没好利索,又添新伤。我暗暗的记住了她的长相和名字,有机会一定要让她好看不可。 我们俩的厮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外面泳池那边,全都透过玻璃朝我们看过来。 豹头拉开她,询问情况「怎么回事?吴十五?你怎么和客人打起来了?」 那踮着脚告我的状「我脚被划伤了,叫她来帮忙,她不管让我自己处理,还骂我。」 这状可以说是告的蛮不讲理了,我虽然在豹头面前要藏着锋芒,但也忍不住她这么胡说八道。 狠狠的看着她威胁道「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 豹头一把打落我扬起的手,也有些气急败坏,咬着牙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想闹事我拜託你换个时间。」 大家都在看着,他可能也没心情再针对我,只想着能尽快处理这事,别耽误大家玩的时间。 这时候,肖川好巧不巧的从泳池里站起身,披着条浴巾走进船舱坐在一旁的沙发「搞什么,出来玩找不痛快?」 豹头陪着笑「不好意思啊,新来的不懂规矩。」说完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道歉!」 我气结,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忤逆豹头的话,不走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可谁知不依不饶,走了两步站在我面前「你不是说我这点伤一个创可贴就行吗,那好,你跪着给我贴上。」 第七十三章 肖川喝醉了 之前出去找我的那个姑娘在包里翻找了一下,适时的递过来创可贴挑着眉塞到我手里。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包括沙发上的肖川。 我把那条创可贴攥在手里,短短几秒出的汗就已经把包装纸浸湿把脚往前伸了伸,就等着我跪下。豹头没说话,示意我赶紧的,好息事宁人。 我看了她一会,突然转身出去走到甲板上。 cc不依不饶的跟出来「你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跪不跪你给个痛快话。但今天你要是不低头的话,这事可没那么容易完。」她表情愉悦,好像认准了今天会让我出丑。 我没给她反应的机会,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直接把她推到船边的栏杆上。她这才发现我力气大的惊人,她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拼命也挣扎不出。 我把她往后推了推,她大半个身子都被我压的倒在了扶手栏杆外面。 地下被发动机搅动的海水翻腾,从上处看起来深不见底。不知道几十米深的海面下,是不是有好多条飢饿的鲨鱼正等着我的投食。 我被海风吹得髮丝飞舞两手扶着我的手腕一脸惊恐「你疯了吧你。」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我语气平静,面无表情,只是手腕用力的把她往下摁了摁,她更着急的抓住我的手。 豹头他们从屋里冲出来,大声呵斥我「吴十五!你要干什么!」 我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对手下说「我这个人天生反骨,咱们好话好说和气生财,但要是有人敢骑在我头上拉屎,不妨和我比一比谁手更狠。」 我把手勐地脖子上撤走,她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后怕的直哭。甲板上刚才还一副众人看戏的状态,现在都开始议论纷纷。我鄙夷的看了一眼地上和只会张牙舞爪的豹头,扯掉脖子上的领结扔在地上离开。 我路过船舱玻璃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和里面的肖川对视了一眼,他眼神中并没有什么待我解读的东西,只是看着我而已。 我随手在冷藏柜里拿出一听啤酒,坐在船角落一块背风的地方喝。要不是这船开在茫茫海上,我早就脱了制服远远躲开。 如果说我这个人没有七情六慾,能忍则忍,那么肖川就是我所有的情慾,所有的难忍。这个人甚至都不用出现,单单是名字,就够让我乱了所有阵脚。 刚才那种情况下,我实在不该冲动。一是藏不住风头,以后在兰桂坊的日子便会更不好过。柴月和豹头两个人中间,我本来权衡利弊之后打算拉拢豹头,但是今天又被我得罪了个彻底,再想拉拢,恐怕是不太可能。 肖川啊肖川,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不知少了多少麻烦。 我正喝着酒,余光扫到了一双脚,顺着看上去,原来是换了个髮型的阿雅。刚才的长波浪被拉直,中分掖在耳后。淡化的妆容,配上绿色的裙子,还有简单低调的配饰,倒真像是校园里的长髮女神。 「阿雅姐半小时不到去回春,转眼变成了二十出头的靓女?」 她也知道我是逢迎客气,但明显很吃这一套,在我头顶靠着栏杆笑出了声。海风倒着吹起她的头髮,被她顺手又笼了回去,一举一动妩媚风情,连我个女人看了都心神荡漾。 「小妹妹,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我好像一直都在重复回答这个问题,年龄当真成了所有女人心中的一个坎。 她眼神中难以掩饰的羡慕,语气里有一种强压的酸涩「大好年华,校园里恋爱,街头上牵手,这么多事可做,你怎么偏偏来做这个?」 「阿雅姐自己心里难受,也不让我好过?」 她笑,拉开手里啤酒的拉环,放低了手和我碰了一下杯。 管她是敌是友,这一刻不过是天涯沦落人。 「来帮我怎么样?」她突然说。 我喝酒的停下,慢慢抿了一口「什么意思?」 「扳倒豹头,赶走柴月,以后兰桂坊,你我说了算。」她眼中露出不合时宜的贪婪和欲望,但我能看出那欲望很迫切。是一种常年被压制的不满和急于报復的破釜沉舟。 「为什么是我?」 她直言直语「你和岚姐关系匪浅,出了事她肯定要保你切别人。」说完把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学着我刚才威的手势「而且,你够狠。」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对一半。」 「对一半就够了。」 她看着我,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帮手。而我戴上了多重面具,装腔作势的生活。我到底是谁,扮演了谁,最后又为了谁。 这一切的答案都随着翻涌而至的海浪,被掩埋到海底最深处,天知地知,我不知。 大家很快都忘了白天那段不愉快的经歷,晚上该狂欢狂欢,该放纵放纵,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姐和一个调酒师的矛盾影响心情。 晚上不需要调酒台,我开始和所有的服务生一样,给各个房间和娱乐处的客人送酒水饮品,保障所有人的安全。 男人们领着三五嫩模回到房间寻欢作乐,这个时候是不需要我们服务的,两三个小时之后再出来,我们进去收拾屋子,场面就壮观许多。我开始暗自感嘆上流社会的玩法狂野,想到肖川终日与这种人为伍心里也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好像是自己抱着宝贝多年的白色玩具熊,掉在了淤泥里。 我来来往往的,一直都在刻意寻找那个身影,但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外面的人突然一阵惊唿,我端着手里收拾好的垃圾走出去,发现原来甲板上放起了烟花。阿雅正好从我身边走过,我随口问了一句「海上放烟花,不怕被人发现吗?」 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里是香港,事在人为。」 我看着绚烂的烟花出神,可能是心底深处唯一提醒我自己还是少女的东西,就是烟花了。多半是因为当年这东西留给我的印象太好,导致我这么多年还都念念不忘。 我正看着烟花发呆,船舱里出来个服务生对我道「吴十五吗?贵宾房有人找你。」 我意犹未尽的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按照她说的房间找了过去。 站在门外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含混不清的一声进来。 我心里沉了一下,但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没开灯,外面放的烟花和闪烁的灯映衬着肖川的脸,脸颊微红,好像刚刚喝过酒。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声问道「你来了啊?」 我觉得他状态有些不对,并没有把门关死。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坐。」 我就真像被蛊惑了一般,朝他走过去,但却没坐下。站在他面前不远处,低头问他「你喝多了?」 问出口才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沙发和茶几上散落的酒瓶无一不在陈述这个事实。 「没有啊,我才喝了这么一点点。」他伸手给我比划了一下高度。 我的心突然随着他孩子一般的动作软了一下,有一种想揉揉他头髮的冲动。 你看吧,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为你劳心劳力,出生入死,你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有的人站的老远,朝你勾勾手你就能命都不要也要跟他走。 他仰着头看我,眼神有些发直,还有点水汪汪。 「十五啊,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我?」 我像是在一个昏暗的梦境里沉沉浮浮,被他一句话来回拉扯。 他见我不说话,追问道「你有没有想我?」 我依旧未答。 「你有没有想我?」 他顿了半晌锲而不捨。 「有没有想我?」 我提了一口气刚要作答,他突然放弃把头抵在我的小腹,两只手从腰上环过,把我紧紧抱住。 「我好想你啊。」 第七十四章 变故 我隔着一层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他额头的滚烫,我伸手覆了上去「你生病了。」 他声音呢喃「大概是你天生携带什么病毒,看一眼浑身就钻心刺骨的疼。」 他许久没有与我这么亲昵的说过话,久违了的熟悉感觉竟然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被他抱了好一会,动了动催促他「去吃药好吗?」 他两手又紧了紧,把头埋得更深「是又要醒了是吗,每次天亮了你就要走,今天这种日子就不能多陪陪我吗?还是你已经忘了。」他的喝的煳涂,以为自己在做梦,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就更加难受,但却异常幸福。 原来我这么多年的落寞悲喜都不是自作多情,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在一样漆黑的夜里在想念着我。 他突然开始哭,好像借着酒精的作用把所有压抑的话悉数说了出来。 「后来我变得很爱喝酒,因为每次只有喝多的时候我才能朦朦胧胧的看你一眼。我自己都骂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连个女人都赢不了。我输了,我向你投降,冷言冷语都是我装的,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爱你。」 我的心被他勐地一震,什么家国大义,什么人间正道,通通见鬼,我这辈子最深的执念不过肖川一个而已。 我低头吻了一下头顶,刚要吐露心声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肖川闷声闷气的说「可是我要忍住,我不能去找你。看你被欺负不能帮你,看你被别人带走也不能去拉住你……但是好像快要忍不住了。」 他说完身子一软,把全部力气都靠在我身上。 我轻轻的叫了他两声,发现他并没有回应。我把他推开,放平在沙发上,看着他唿吸浅浅,已经熟睡。 眉头却依然紧锁,好像梦里还是有好多不愉快的事。我伸出手把他眉头抚平「怎么睡着了还皱着眉,又梦见我气你了?」 他还是老样子,睡觉的时候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两只手握拳屈在胸前,看起来极没安全感。眉眼间少了许多冷冽,也少了许多强装的成熟。 其实肖川的轮廓长得很温柔,只是喜欢板着脸,看起来不好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使坏的伸出手把他嘴角往上挑了挑,看起来熟悉了更多。 我知道今天晚上的一切註定只能成为一个梦,天一亮,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依然是那个游走在社会最边缘的混混,他还是那个等着继承叔叔公司的肖老闆,富二代。 隔了这么多年,我们俩之间又岂止是山河路远,道阻且长。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鼓起勇气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啊,我的少年。 生命中每一个和你有关的回忆都值得珍藏,又怎么会记不住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忍着泪转身离开,直到反手把门带上之后才敢捂着嘴哭出来。 可能我永远都不会知道,门的另一边,肖川紧闭着眼睛,睫毛微颤,攥紧了手心。 我从肖川的房间出来,从船舱的玻璃上隐约看到外面有两个人影闪过。我留意了一下,看样子好像是柴月。 我尽快收拾好心情,从里面绕过去,凑到最近。 柴月两个人找了个相对没人注意的地方,柴月还没开口,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委屈,辩解道「她这个人不正常的,你没看见她今天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想杀了我。」 「放屁,杀人偿命她会不知道?真让她动手她都未必敢。别人不了解她我还不了解,从小就是软柿子,你看她在那装横呢。」柴月根本不相的话,对我的印象也都停留在以前。 说完瞪一眼「废物一个,让你办点什么事都办不好。」 「我也是按照你说的做的,谁知道到头来出丑的不是她,是我。」 cc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像在埋怨柴月。柴月听见她顶嘴又要动手,看瑟缩的样子又把手放下「指望你们谁也不行,还是得我自己来。」 cc探着脑袋问「你打算怎么做?」 柴月漫不经心的往远处看了一眼「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说她一个调酒师,你这么介意干什么。」 柴月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恨「要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今后不管她沦落到什么地步,都是她应有的报应。」 说实话,起初,我对柴月是有亏欠的。不管当初有意还是无意,我没有及时发现她遭受那些事,的确是我的疏忽。但是现在柴月一次又一次的报復,好像当真把当年的事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哪怕我已经耐心解释后,她还是一样的恨。仿佛我就是对她实施暴行的人其中之一。 她好像只是为了恨而恨,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堕落也好,放纵也好,总得找个罪魁祸首,找来找去既然不能怨自己,那就只好都算在我的头上。 兰桂坊这次海上的活动,叫做三日不眠夜,顾名思义就是狂嗨三天三夜,不分白昼。是之前一起上船的其中一人,借着肖川过生日的名头,把年龄相近,生意上有往来的几个人聚到了一起。 所以就算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甲板上的热度却仍旧没消散。自发组织,玩起了各种没羞没臊,没有下线的游戏。 例如男人两腿中间夹着水瓶,女人双腿跪地,把头埋在男人双腿间,最快把水喝光的可以获得上万元的奖励。或者是男人坐在椅子上,腿上放上气球,由女人坐上去,最先把气球坐爆的也可以获得奖励。 最后大家玩疯,不知道从哪里抬出个鱼缸,里面放了少说也有十来条黄鳝,交缠在一起,像是水蛇一样。 「谁能把黄鳝放到嘴里,含时间最久的,我赏五十万。」秃头男吆喝,几个不懂事的女孩跃跃欲试,声称比这粗的东西不知道放进去过多少,黄鳝算什么。 我心里着急,几欲阻拦。黄鳝这东西不同其它,表面光滑又是活物,万一真拼死了往体内钻,任谁也抓不住。 但无奈已经有两个女生动作快我一步,从鱼缸里挑起一条半蹲着放进自己的嘴里。 我眼看着她一开始还抓着黄鳝的尾巴,舌尖挑动。但是突然一下子手滑,黄鳝瞬间就钻到了她喉咙深处。在场的有看清的也有没看清的,但是但凡看清了的,全都惊唿了一声,乱作一团。 地上那女生一开始还面带笑容,伸手想要抠出来,最后发现黄鳝钻入体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两只眼睛以最快的程度涣散,瞳孔放大,最后捂着肚子倒地挣扎。 凭着人力取是肯定取不出来,轮船上虽然各种娱乐设施都有,也配有简单的医疗室。但也只能兼顾个感冒扭伤之类,哪能应急开刀。 新闻早之前就报导过类似事件,因为黄鳝入体导致人死亡。满船的人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那女孩在地上来回打滚。 我也顾不上其他,跑过去把手覆在她小腹上对旁边围观的人道「快去告诉开船的把船靠岸,确定一下我们最近的港口,然后叫救护车过来接。」 一群人还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我,我气急了吼道「快去啊。」 秃头这时候却站出来拦住要去叫救护车的人「不能靠岸,会引来媒体。」 我手下的女孩的挣扎开始慢慢剧烈,好像是体内的黄鳝已经钻到了深处,我也开始情绪激动,命令穿着制服的兰桂坊服务生「去叫救护车,出事了算我的。」 船上没人敢动,倒是阿雅听我这么说之后拨通了急救车的电话。 第七十五章 完美公关 我旁边的服务生估计也被这女孩吓得够呛,跌跌撞撞的道「我去,我去船长室。」 我从制服里拿出了船上每个服务人员都配备的对讲机,示意阿雅把我手里的人接过去之后站起来对那秃顶的男生道「今天这件事是意外,我知道大家来船上都是来玩的,谁也不想沾晦气。今天这姑娘要是真死在船上,不光我们兰桂坊不好交代,相信郭公子多多少少也会惹是非。所以按我说的做,我保证您全身而退,出了任何事都由兰桂坊担着。」 柴月听我这话觉得不妥,上前就想反驳,却被豹头拦住。 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二人,并没多做解释。 秃顶男思量了一会,估计也是自己想不到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好任由着我去做。 我把对讲机打开,对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道「现在去各个客房检查,把所有『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扔进海里,检查之后把卫生打扫干净。」 说完关闭对讲,对身后还一脸迷茫的嫩模和小姐道「麻烦大家现在去把泳衣换上,我指的是所有人。」 大家面面相觑,好像对我的指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我低头看了一眼表,估计距离靠岸最迟最迟也不过四十分钟,挑眉提醒道「你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面前的人一闹而散,船上所有的人都按照我的吩咐开始做事。 阿雅端着手靠在我身边问道「玩什么?」 我胸有成竹的看着海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面前秃顶的男人还穿着游泳裤衩,我善意提醒道「我猜一会媒体不少,郭公子要不要去换一身衣服?」 他被我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这身实在不宜见人,连带着旁边几位刚才还摸着怀里的妹妹一脸淫相的人,都急匆匆回到船舱里换衣服。 虽说面前几位家大业大,但终归大部分都是做企业,搞公司,身价的多少很重要。香港每天都在上演小姐被玩死的故事,这事虽然不算大,但是有一种东西叫做股票,一点点的负面新闻都能让这几家上市公司的公子哥身价暴跌,谁也冒不起动辄几千万的风险。 我转头问阿雅「我记得来的时候带相机了?」 阿雅不知情,转身把豹头叫来,豹头点头「是有,但是不是很多。」 「都拿出来架上。」 豹头不解「拍什么啊?」 我看了一眼正在匆匆忙忙换衣服的小姐们道「拍模特啊。」 大约四五十分钟之后,我们所搭乘的这艘船停靠在码头。果不其然,一大帮记者在第一时间就把船围住,照相机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船上的保安把那女生抬到担架上,救护车火速拉走。我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就交代过阿雅随同,一定要先记者一步赶到医院,封住主治医生的口,千万不能透露出那小姐的真实病情。 船上的这几位,都是香港花边新闻的常客,记者一看便知道这次有大鱼可抓。一拥而上把郭公子他们团团围住。 我这时候才想起好像少了一个人,从早上闹出那么大动静到现在,肖川一直都没现身。这种事情他还是能不露面就不露面的好,我在记者上传之前快步跑到昨天肖川的房间,把门从外面锁死。 等再从船舱上出来的时候,记者已经涌了上来。 「请问几位这次海上游玩是单纯的派对吗,还是有什么其他别的活动。」 「船上这么多靓女都是几位老闆的朋友吗,还是有中介公司推荐过来。」 我见几个老闆招架不住,连忙冲到人群把记者挡开「各位好,我是兰桂坊的领班,也是这次活动的从策划人,大家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长枪短炮一下送到我面前,记者的嘴脸张牙舞爪,好像要吃人一样「可以介绍一下是什么活动吗?」 「兰桂坊下个年度的年度红人,本来是我们的内部评选,没打算惊动媒体。可是今天既然大家来了,我就借着媒体平台简单说一下。」 身旁身后的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也都没敢搭话。 「下一年度,我们打算重金打造一位红人,成为兰桂坊标杆式的人物,也能给兰桂坊的店内打造一些声势。这几位老闆就是这次活动的贊助方,船上大家所能看见的所有模特,都是这次来参加评选的模特。」 记者的闪光灯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拍过去,那几位嫩模和小姐好歹反应过来,朝镜头挥挥手。 「刚才那位模特是因为什么被送进医院?」 「流产。她隐瞒了自己怀孕的事,强行参加比赛。」我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不留诟病。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藉口,一是因为这件事情够严重,严重到这一大船的人可以为了这件事靠岸。二是因为有说服力,因为在模特圈,这种事情相当常见。 其中一位记者突然提议道「那我们可以到船上拍一下活动的具体场地吗?」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手,好在刚才靠岸之前什么该留的不该留的我都已经吩咐人处理干净。便让开身子,让他们随意参观。 众人上船拍了一圈之后,并没什么发现,全都沮丧着下船。 我打算敲这几位一笔,便把要离开的记者叫住「大家既然帮兰桂坊做宣传,不妨好事做到底,过两天的贊助仪式也一同过来拍摄如何,酬劳兰桂坊来出。」 听到有酬劳,这趟总算也没白跑。只是我身后那几位老闆的表情不悦,平白无故就被我敲了竹槓。但其实他们只要转念一想就能想通,要不是我今天处理得当,不说记者上船搜不搜得到什么,单是被送医院那姑娘,就够让这几位老闆身家缩水一翻。 「几位老闆,破财免灾,今天的活动到此为止,那咱们就贊助仪式那天再见了。」 我做了一个请他们下船的手势,大家和和气气相继离开,我知道那笑容背后隐藏着多少想把我捏碎的欲望。 船上的小姐拿了自己的衣服也纷纷离开,兰桂坊在岸上安排了酒店,供这些小姐和刚才那几个男人下榻,毕竟一大帮人都住在船上,也不好交代。 所以一时之间,船上就只剩兰桂坊内部的工作人员。 这件事做到了双赢,既没有影响兰桂坊的生意,也没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最重要的是我保住了肖川。 想到肖川,我才忽然想起他房间还被我反锁。 我把门从外面打开的时候,发现肖川还在沙发上睡觉,姿势基本都没有变过。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告诉外面的人不要叫醒他,让他先睡,然后轻轻的带上了门。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为你披荆斩棘,挡去不必要的麻烦,你安然沉睡,对外面的风雨一概不知。起床之后推开窗,又是一个艷阳天,多好。 因为刚刚已经收拾过一次,所以船上基本整洁。我刚要下船的时候,服务生突然拿出来一个盒子问我「这个会不会是哪位客人留下的?」 我瞟了一眼「不知道,扔了吧。」 她打开盒子「盒子还怪好看的。」 我被里面露出的一角吸引住目光,惊得回头又看了一眼,盒子却被冲出来的肖川一把扣住抢了回去。 他头髮被压得立了起来,脸上还有沙发上的印子。自己浑然不知,板着脸问道「人都哪去了?」 我看他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嘆了口气。 他不依不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喜感,冷着一张脸「问你话呢。」 第七十六章 翻身之战 他对我也没什么威慑力,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他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一团搞不清楚的迷。 「都下船去住了。」我简单回答。 「为什么?」他明显接不上片,不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到底错过了什么。 我交代旁边的服务生「跟肖老闆好好描述一下刚才的情况,然后安排肖老闆去酒店休息。」 我说完还留意了一下肖川手里的盒子,开玩笑的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他脸上顿时窘迫,更加犀利的看着我。其实我根本没认出里面是什么,只是存心逗他,想看他的反应。 我下船打车直奔医院,阿雅在厕所抽菸,我去了之后先到的病房,那姑娘已经转危为安,但还是被折腾得不轻,奄奄一息,看见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挣扎着想坐起来。 我摁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躺着就行。 她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并没关心,开口便是嘲讽「我看你刚才动作麻利得很,怎么现在没动静了?」 她被我羞臊的满脸通红,下巴抵住被子。 我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她露出脸,强行让她盯着我看。 「按说今天就算你被船上的人扔去填海都无可厚非,没人能说半个不字。那么多人,没人会把你性命当回事,你死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发现。」我说的字字都是实话,但听起来却异常刺耳。 不知道她是因为羞耻还是因为后怕,沉默半晌之后开始低声啜泣。 我并没打算放过她,继续道「生而为人,最起码要懂得自爱。」 我该说的说完,便想起身去找阿雅,那女生突然叫住我「我以后能不能留在兰桂坊跟你。」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仰头看着我的眼神「随你。」 等我到厕所的时候,阿雅已经抽完了第三颗烟,见我进去之后把菸蒂狠狠的压在洗手台上「干嘛呢聊这么久,嫁女儿啊。」 「大夫怎么说?」我直接问。 「五万块打点加威胁,估计是没什么事了。」 「估计?我要万无一失。」 「那你除非灭口。」阿雅说话口无遮拦,我警惕的看了一眼走廊来回的人,回头横了她一眼。 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转移话题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人都被安顿在酒店,船上也清理干净了,明天十点返航回去就行。」 「记者那边你怎么打发的?」 我把信口胡说的红人选拔跟阿雅说了一遍,她关心的点竟然是,我们最后决定要捧的人是谁。 毕竟话都已经跟媒体说出去了,最后不推出来一个人肯定是说不过去。这个人选我自然是考虑过,只是暂时跟阿雅卖了个关子,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阿雅也知道自己年纪偏大,在一群小姑娘之中没什么竞争力,所以也没往自己身上猜。我更好奇的是,经歷了这次这件事,豹头和柴月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现在正是我出风头的时候,我哪有那么多闲情逸緻来考虑他们。这次的变故是个不错的机会,只要我后续处理得当,不管兰桂坊背后的老闆是谁,肯定都会对我留意。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被我救下的小姑娘叫夏凉,今年才十九。 初来乍到,就是个愣头青,对很多事情都不懂。凭着年轻,和一张好看的脸吸引人,其实根本没手腕也没心机。 从停靠岸返港之后第三天,我原封不动的邀请那天在媒体面前曝光的几个公子哥富二代,当然除了肖川。 大家表面和和气气,其实背过身低头签字的时候都一脸土色。 这次事件的最大赢家自然成了兰桂坊,一开始收足了服务费,借着选拔红人的事跟媒体蹭了一波曝光率,事后又收了一波贊助费。 当然了,也并不是兰桂坊内人人都高兴,除了我还有和我站在同一边的阿雅春风得意之外,柴月和豹头立场都很尴尬。 但我最近几日明显能感觉到,豹头开始和阿雅联络密切,有意和我打好关系。 我自然乐得接受,来者不拒。 贊助仪式之后第二周,我把伤已经养好的夏凉推上了舞台,第一次在兰桂坊亮相,并宣布会用几大老闆的贊助费,贊助其进军娱乐圈。 说是进军娱乐圈,其实也就混个剧本里的女几号,拍几本杂志,上两个不入流的节目。毕竟这种出身的女孩,不可能被捧的大红,但是在众人眼中,演员明星,就是要高出好几个段位。 加上之前新闻媒体的造势,夏凉很快就被人认为是兰桂坊头号红人,风头无两。 柴月自然还是有人气,只不过很多的客人都被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妹妹分了一杯羹。 夏凉这个人鲁莽虽鲁莽,但讲义气是真。从来到兰桂坊,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完全按照我的交代来。 那天我和阿雅在办公室研究下个月兰桂坊店庆的事,夏凉穿着人体毒药的衣服进来,量杯里的酒还没来得及倒,一拍大腿就坐在沙发上「你们没看见太可惜了,那个柴月被人吊在包房里滴蜡,叫的满走廊都能听见。」 阿雅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啊?」 「我刚过来,那还能有假?让她最近跟疯了一样,什么客都接,只要有权有势的来者不拒。」 我听罢放下手里的打火机直接奔着包房走过去,远远的看见有三两服务生在门扣探头探脑,估计应该就是。 我两步走过去呵斥道「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一把推开包厢的门。柴月被人吊在一个焊好的架子上,两手两腿大开,之前在船上见过的郭公子手里拿着蜡烛,一点点的把蜡油滴在鞭痕上。 柴月声声尖叫,扭动着身子。 两个人忘乎所以,并没注意到我走了进来。直到我掏出手机摁下快门之后,郭公子手里的蜡烛才一抖「又是你?你要干嘛?」 我把手机掂量了一下「郭公子有这种癖好,我自然要留作证据好好保存,发给各大报纸去,恐怕我又要大赚一笔。」 郭公子视我为洪水勐兽,新仇旧恨加一起,指着我冲过来「你们兰桂坊是开门做生意的,我想怎么玩是我的事,用你个八婆在这指手画脚。」 我无辜道「冤枉了,我哪有那个胆量跟您指手画脚,我在敲竹槓啊,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被我气到无言反驳「你要什么。」 我指了指柴月「要你以后把她当破鞋,见面都绕着走,这不难吧?」 柴月听见我这么说,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吴十五!你他妈没完没了是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没空理会柴月的大喊大叫,把照片编辑好准备发送「这号码是我上次留的记者的电话,我拇指一摁郭少又要成红人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柴月,骂了一句叼你老母,便转身拿着自己的衣服离开。 我去把柴月身上的绳子解绑,她从架子上掉下来,光着身子跌坐在地上,也不觉得羞耻,扑过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在地上「你还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一定要毁了我你才甘心?」 她的力气哪里是我的对手,我反手摁住她,翻身一转就把她钳制住「毁了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谁都知道郭茂春是个变态,玩死过多少人,你是活得腻歪了才接他的客!」 「我爱接谁接谁,死不死要你管?」 我两手一松从她身上站起来,蹭了蹭手上的蜡油「那我拜託你要死也死的远一点,别到时候一丝不挂的等着我给你收尸。」 第七十七章 鸿门宴 她对于我救了她这件事并不领情,但我在意的也不是这个。 她从地上爬起来朝着我的后背道「不用得意,你风光不了多久。」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里露出的洞悉让我不得不警惕起来。想到她在船上说的计划,我猜测,或许那计划已经开始在慢慢执行了。 阿雅和豹头虽说是相好,但是平时却并不经常待在一起。豹头反而和柴月接触更多,这也是阿雅决心要剷除这两个人最大的原因。 男男女女露水情缘,有几个人会把床上说的爱字当真。但偏偏女人的占有欲作祟,即便是床伴,也不想其他人来插一脚。 几天的相处下来,我也把阿雅的性格摸了个透彻。 常年在风月场上混,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自然是早就练就了出来,但是从她混了这么久不过就还是兰桂坊的一个无名小辈也能看出来,她交际手腕并不高。 有野心但是没能力,又有点多疑,虽说打算和我联手,但对我却并不十分信任。其实只要但凡能猜出所求的人,都很好收为己用,对症下药,要钱给钱,要利给利。 最怕的是你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比如岚姐。 兰桂坊店庆那天,岚姐回来了一次。从下午一点开始,兰桂坊的贵宾客人酒水免费,纵情歌舞。平日里的聚会在这一刻被升华,大家不过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压抑找一个宣洩的出口。 我照例在调酒台调酒,但是有了上次的事,店里的人对我的态度也大不一样。 夏凉作为当今兰桂坊正在快速窜起的红人,更是脚不沾地。 忙里偷闲端着酒杯靠在吧檯对我说「十五姐,刚有个男的说想养我,三个月给我三百万。」 我擦着杯子不经意的抬头问了一句「你怎么想的。」 夏凉撇撇嘴「我不中意。大肚腩,镶金牙,一张嘴口水就朝我脸上喷,忍不了忍不了。」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你才肯?」 「当然要潇洒帅气的靓仔啦。」她眯着眼睛笑,贪婪的喝了一口杯中酒。 我笑笑,感慨夏凉还是年纪不够。这要换了阿雅和柴月,第一个要考虑的肯定是这人的权势够不够大,钞票给的足不足,哪像她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还等着风月场里能遇见个真命天子,骑马走天涯。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我目光所及突然看见了之前送我去医院那个戴眼镜的小警察。 我看他跟着一群朋友过来,眼神警惕好像并不熟悉这种场合。 「一杯蔚蓝。」 「我要一杯洛可可。」 等他朋友都将酒水点好之后,我撑在吧檯,手指点着桌面问小警察「阿sir呢,要喝什么?」 三个人全都齐刷刷的朝我看过来,对于我这个称唿很诧异,我瞭然一笑,原来是他们三个都是警察,便衣来打探兰桂坊的情况。 早也能猜到,警方不会放过兰桂坊店庆这么好的日子。但是据我呆在这这么久的情况来看,兰桂坊背后的水不摸个一年半载肯定是摸不出来。 小眼镜认出我「你又跑来这上班?」 「对啊,东家不做做西家,香港这么多夜蒲,阿sir不用担心我的温饱。」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哪个担心你,我是怕你再惹上什么麻烦被人在大马路上追杀。好好的姑娘,怎么偏要往这儿钻。」 夏凉听这话不高兴了,酒杯往吧檯上重重一放「怎么说话呢你,这种地方怎么了?警官你根正苗红,匡扶正义,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那来这干嘛?喝牛奶啊?」 夏凉是个朝天椒的脾气,不知道收敛为何物,即便是听出来了这人是警官,也丝毫不打憷。 那小眼镜本身就笨嘴拙舌,被夏凉这么一说更是磕磕巴巴的说不上话「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她她之前……」 「警官考试现在不需要考语言吗,脾气急的罪犯被你审问完心脏都该停跳了吧,小眼镜。」 我知道他是想说我之前吃过不少亏,最开始喝的烂醉从兰桂坊出来,第二次误入贼窝差点脑震盪变成植物人。两次他都见证过,未免对我回到这种地方有些不解,并不是像夏凉以为的那样。 旁边的两个警察和我一样,看着两个人针尖麦芒的颇有趣,谁也没打断。最后小眼镜气急跟同事发火「我就说我不来不来,让你们换个人,你们偏要拉我过来。」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同事见他要急,拿过吧檯上的酒就带着他去卡座,路上我听到他们叫他的名字——方格。 很别致的一个名字,和这个人的性格倒是很符合。 方格他们在一旁的卡座坐下,其余两个人虽然表面上在喝着酒,但是眼神一直盯着各个角落,企图抓到把柄。 夏凉见他们走开,转头问我「你认识他们?」 「认识戴眼镜的那个,救过我。」 夏凉瞪着眼睛把嘴捂住「不会吧,那我是不是恩将仇报了?」 我无所谓的笑笑「或许是吧。」 夏凉眼睛瞟着方格「我觉得饿他还挺有意思的,要不然我去逗逗?」 「算了吧你,人家纯情处男,良民一个。」 她压根就没听我说什么,正了正肩带,扭着腰就朝方格的卡座走去。我没空管她,找了一下阿雅的身影,却始终不见人。但却在无意中看见了两个男人强行拉着一个女孩进了包厢。 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让身边的服务生帮忙看着调酒台,自己擦了擦手跟了过去。 走廊一转眼的功夫,几个人就不见了身影。奇怪的是前厅灯火辉煌摩肩擦踵,包房这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正觉得奇怪,一转身就看见柴月涂着红唇站在我身后。 「有病啊你,站这看我干嘛?」 我被她吓了一跳,脱口骂道。 柴月也不急,端着手看我。面前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柴月一推就把我推到了里面。 屋子中间背对着我站着一个女生,柴月叫了一声郑丽,那女生回头,看我的眼神中明明就透着熟悉,但我却怎么都想不起这人是谁。 柴月看出我眼神的迷茫,好意提醒道「怎么?认不出了?过来自我介绍一下,你是谁。」 那女生明显畏惧柴月,怯弱的说「我是一中的,你们隔壁班同学。」 初中时期我基本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外人沟通交流,除了叶小白和柴月之外也基本没朋友,自然不会对一个隔壁班的人有什么印象。 柴月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示意我们也坐「等一会吧,一会岚姐他们也过来,说是店庆结束之后大家一起去吃个饭。」 我不知道柴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 阿雅没多大会也从外面进来,看见沙发的一头坐着柴月特意绕开坐在我旁边。看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郑丽问我「这是谁啊?」 我脑子混乱的摇了摇头,想了一下一会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 「夏凉一会去吗?」我问。 「不知道,应该不能去吧。」 夏凉来兰桂坊的时间短,要不是因为我和岚姐的这层关系,估计今天这顿饭局可能也轮不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角落里的郑丽一直在偷偷的看我。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岚姐和豹头一起从外面推门进来。 这段时间没见岚姐好像瘦了一点,没在包厢里做过多停留便招唿我们到楼上去吃饭。 出门之前柴月撞开我的肩膀走在我前面,我感觉到浓浓的火药味,预感到接下来的这场,多半是个鸿门宴。 第七十七章 身份被识破 兰桂坊的顶楼是一家内部餐厅,之所以叫内部,是因为这餐厅不对外营业。一般只有兰桂坊的主顾和老闆招待客户会带到上面吃饭,环境好,又安全。 我们找了一个十人的包间,坐下之后夏凉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各位,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三杯。」说完把桌子上的酒斟满,仰头就直接干了。 岚姐之前和夏凉没接触过,也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性子,表情有些不悦。我见势夺过夏凉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一会有你喝酒的时候,不用急在这一时。」 我看了一下落座的人,岚姐,阿雅,夏凉,柴月,豹头,郑丽,还有兰桂坊管帐的春哥,加上我一共是八个人。 这八个人表面上都在一间屋子里坐着,但实则各怀鬼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前两天游轮出海的事我听说了,全靠十五,兰桂坊不但躲过一劫,还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进帐。十五学习好,脑子也灵动,做什么都能做出一番事业。」 岚姐虽然表面上是在夸我,但我知道这话后面肯定有铺垫。 「但是兰桂坊现在因为红人选拔上新闻这件事,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往后做什么肯定都会不方便一些,有利必有弊。」 我心里瞭然,看来果真按照我说的话来。 我对岚姐道「当时的确没考虑过后果,是我大意了。」 岚姐的长指甲划过桌面,转着圈「这种事情就是悬崖跷跷板,压住一头另一头就会掉。」 我没明白这句话是啥意思,很明显的两头堵,那一头都不让我走通。 桌上的气氛尴尬,夏凉突然来了一句「那天可不多亏了十五姐,要不然我就死船上了,要我说没有弊,只有利。」 柴月阴阳怪气的开口「岚姐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 夏凉最不怕和人抬槓,把自己面前的纸巾扔过去「擦嘴?你还是自己先擦擦吧,隔着桌子我都能闻到味。」 柴月刚想反唇相讥,阿雅适时插话「当时的情况咱们几个都知道,真没别的办法,那帮媒体一早就听说了兰桂坊僱船要出海的风,估计早就瞄上了,要不然靠岸不过四十分钟的时间,哪能那么快就过来。」 阿雅和岚姐说话的语气很平常,看起来认识的时间要久一点。 岚姐突然笑笑「你看你们紧张什么,我就这么随口一说,老闆也让我说一声,觉得这次十五有功劳。」 我听她提起兰桂坊的老闆,当即留意了一下。但岚姐没说更多,转头去问春哥最近几天营业额的事。 大家开始动筷子吃饭,夏凉当真是来填饱肚子的。筷子不停,在桌上夹来夹去。 「十五姐,我想吃螃蟹。」 我抬手把远处的螃蟹给她夹过来,她两手擦擦接过。我余光看了一眼郑丽,她状态好像一直不对,拿着筷子也不敢吃饭,身体一直在忍不住的小幅度颤抖。 眼看着那边岚姐和春哥话说得差不多,柴月突然放开声音问了一句「对了岚姐,你打算把郑丽留在这边还是带回内地?」 听这话的意思,岚姐一早就知道郑丽这个人,但至于知不知道是我初中校友,就另当别论了。 岚姐看了一眼郑丽「那要看她是什么意思了,你是想留在这边,还是跟我回内地?」 郑丽突然被这几个人注视,紧张的表情更甚。 柴月横了她一眼,她连忙道「留在这,我想留在这。」 柴月得意的笑「那就让她留在这边吧,毕竟我和十五都是她的校友,大家老同学在一起做事,彼此都熟悉。」 我意识到柴月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就在我猜测她下一步要干什么的时候,她突然问我「十五,你对郑丽还有印象吗?」 我如实的摇摇头「那么多年的事,早记不清了。」 「是啊……」柴月半信半疑的表情,转过头去问郑丽「诶?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大学和十五是一个城市的对吧。」 我心里当时空了一拍,短暂的停歇之后开始剧烈跳动。 香港没人知道我的底,钟sir早在我来之前把我大学的那段经歷给抹的干干净净,学歷也改成了高中毕业。现在郑丽的出现,无疑就是在证明我之前在左兴的时候,一直都在撒谎。 但是柴月千算万算,算错了岚姐和我的关系,对于我之前在内地的时候读警官学校这事,岚姐一直都是知情的。 我看了岚姐一眼,她没说话,好像在等着柴月接着往下说。 郑丽被柴月点名问过之后,开始战战兢兢的说「对,我当时在吴十五学校对面的一所农业大学,我记得她那所是专科的警官学校,听同学说,她,她成绩还很好,很受老师器重。」 郑丽在撒谎,我读大学的时候基本就已经不去学校上课,整日都在街头混,但柴月好像问到了自己要问的重点,故作惊讶的看着我「警官学校啊十五,怎么之前做警现在跑来做贼啊?」 这一句话就是留给大家无限的想像空间,最近所有的夜场和帮派人人自危,都在留心警惕警方安插卧底进来,这个时候查出我是警官学校出身,这无异于给自己打了一个显眼的标记。 「读书半途而废,自甘堕落,这个火柴姐也要管?」我想不到託词,只能暂时否认。 「不会吧,我之前听说我们十五可是中考状元,各个老师都说清华北大随便挑的学苗,怎么就能堕落之此呢?」 桌上的豹头和春哥全都看着我,就连阿雅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些不信任。岚姐若有所思,但我又一时看不透她想法。 旁边的郑丽说完话之后又开始低头不语,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刀叉。 我一直觉得郑丽的情绪不对,好像是受人恐吓一般。 我现在的情况骑虎难下,不如放手试一试。 我一把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勐地站起来指着柴月的鼻尖「你他妈故意的,你查我!」 柴月没料到我会突然暴怒,反应了一会回答道「你底子干净为什么怕人查?况且我只是说你念过警校,我又没说别的,你紧张什么?」 「放屁,你是什么意思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柴月,你别因为我俩有过节就处处拿我说事!」 我这话是说给岚姐听的,她既然知道我之前念警校的事,肯定就会对柴月今天突然提起有疑问。不想让她怀疑柴月发现我有问题,我只能把我俩之前的矛盾搬出来,让她知道我们俩之前是有过节的。 豹头这个时候帮腔「又不是踩你尾巴了你这个时候跳什么脚,你激动的未免太早了吧。」 阿雅冷笑了一声「没多想?怕是这话拿出去随便和哪个服务生说,人都得想一会吴十五是不是和警察有什么猫腻了,豹哥不想?我不信。」 满桌子只有夏凉不知道什么情况,依旧在和螃蟹钳死磕。 我留意了一下郑丽的表情,她见我暴怒表情更加不自在,紧张的瑟瑟发抖。 我在这个时候又逼了她一把,把桌子上的西餐刀举起来逼到她面前「你说,你和柴月之前是不是串通过什么,是不是她找你过来的?」 她被我闪着寒光的刀吓唬住,连忙往后躲「不是,不是,这根本不关我的事。」 我从座位上离开,两步就走到她背后抓过她头髮就把刀架在她喉咙上「想好了再说话,说错一句我要你命。」 旁边的豹头要站起来阻拦我,却被岚姐叫住坐下。 第七十八章 兰桂坊分店 郑丽不禁吓,立马把柴月供了出来「我也就是来这边打工,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我的联络方式,打电话给我要我来兰桂坊做事。吃饭之前还告诉我,一定要记得提起你之前在警官学校上学的事。」 「那成绩优秀,很受老师器重呢?」我把手又紧了紧。 「都是她让我说的。」郑丽情急之下指着柴月,柴月脸上一阵尴尬,反应两秒之后反咬一口「你别狗急了跳墙,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的说的?」 柴月承不承认不重要,我只要岚姐不怀疑我。 我放开手里的餐刀,拍了拍郑丽的脸「对啊,你讲话要有证据,不然火柴姐可是要告你诽谤的。」 我知道岚姐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柴月怎么样,所以该演的还是要演。 我把餐刀擦擦,坐下之后对柴月道「柴月你这是哪找来的人啊,唯恐天下不乱呢是吧?」 柴月看出来我在给她台阶下,便识趣的接话「谁知道,明明是自己信口雌黄,反过头来咬我一口。」 岚姐虽然沉默不语,但我能看出来她从刚才开始就已经留心柴月和我的关系。 之后的一段时间,都是岚姐在交代兰桂坊下半年的一些事,但能摆在酒局上说的,肯定都是可以见光的生意,我话里话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有哪些不对。 吃饭完之后柴月带着郑丽走了,我正打算和夏凉阿雅一起离开的时候,岚姐突然让我留步,叫上我和春哥一起去了办公室。 夏凉说什么非要跟着,我问为什么,夏凉凑到我耳边说「万一一会岚姐想起来怪罪你,我得帮你啊。」 「你省省吧夏姐姐,你不在就算帮我大忙了。」 夏凉没听出来我的嫌弃,还想企图劝说我要陪着我一起。阿雅识趣把夏凉拉走,我转身和春哥岚姐一起下电梯。 电梯里岚姐站在我前面,春哥和我并排。 岚姐突然问了我一句「你当初是因为什么被开除的学籍?」 我警惕起来,回答道「打架。」 「不算什么大事,怎么没跟吴左说,应该摆得平。」她语气平缓,我知道这个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她的怀疑。 「我把系主任的女儿给捅了,重伤,在看守所还待了一段时间。」这段经歷其实是有迹可查的,当初钟sir决定带我来之后,在公安局给我留了案底,为的就是有一天有人追根溯源查到内地,我卧底身份不至于败露。 我明显能感觉到旁边的春哥眼神畏惧的看了我一下,这人是个管帐的,跟豹头这种平日里就在外面打打杀杀的肯定不一样,对于我这么大的一个小姑娘就敢下这么重的手感觉不可思议。 岚姐推开办公室的门,我发现她虽然好些日子都没回来,但是办公室却仍然干净的一尘不染。 岚姐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两摞文件扔在办公桌上,对我们俩道「你们俩坐。」 春哥拿过面前的文件翻看了一眼,抬头问道「在新界开分店?」 「哪个区?」我追问道。 岚姐没回答,下巴点了点面前的文件,我拿起来看了一眼,上面清楚的写着新界西贡区。 岚姐靠在椅子上介绍道「估计年底就能开业,初步定在圣诞节的时候。老闆的意思是从兰桂坊这边调人过去做主管,至于帐目的问题还是交给自己人放心,所以这段时间我想让春哥带带十五,分店开业了以后把十五调走。」 估计店里没人知道我和岚姐什么关系,所以春哥对于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就能被派去新店管帐这件事感到很诧异。 「岚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老闆的意思?」 「怎么了?」 春哥没好多说什么,收了声有些为难。 我自己识趣,直接对岚姐道「我不去。」 「为什么?」 「那么多的钱,我大学都没毕业,我搞不定。」我斩钉截铁,连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留给岚姐。 我心里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新店开业肯定要安静一段时间,形成完整的商业链条之后才敢有其他的动作。 卖淫这条线我刚刚开始调查,好不容易查到了兰桂坊,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个时候说把我调走就调走,我之前费的力气岂不是功亏一篑。 春哥也认同「我觉得这事也得再作考虑。」 岚姐却好像打定了主意,语气严肃「十五,现在不是我哄着你。你也不是小姑娘了,既然出来工作你就得懂,老闆的话最大。」 我想反驳,又不敢惹怒她。 她见我不说话,接着道「不管年底怎么安排,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春哥学点东西。」 我没明白岚姐这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我和柴月的矛盾,故意把我们俩拉开距离,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我想不通干脆不想,随手翻开岚姐给我的文件,惊讶的发现了一个名字。 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兰桂坊新店,英豪入股了?」 岚姐点头「对,英豪现在打算和我们合作。」 我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风口浪尖上肖川要来插一脚。 不管是新店还是老店,兰桂坊被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这趟浑水英豪真的不该蹚。 但其实表面上看,兰桂坊这几年生意红火,有望成为和sohu达成平手的夜店品牌。但是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兰桂坊的内部混乱要远远超过sohu,这也是他生意蒸蒸日上的最主要原因。 岚姐看我陷入沉默久久不语「你和英豪有什么过节?」 我有些纳闷,岚姐是真不知道英豪是肖家的公司,还是知道了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个时候没什么好瞒的,日后被发现了还是一笔烂帐,我干脆直接问「英豪是肖英民弟弟开的公司,肖川现在也在公司里做事,你不知道?」 岚姐一脸无所谓「知道,那又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春哥,那句你当年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被我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你就不怕肖川存心报復,摆你一道?」 「对外兰桂坊的老闆不是我,对内主事的又是柴月和豹头。只要我不想让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里面还有我的事。」 岚姐这个人让我觉得可怕,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讲。 我突然联想到了什么,文件合上质问她「让我去新店工作,跟肖川有没有关系?」 岚姐有些意外,不知道是计划被拆穿的意外,还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想。我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摔。这次不是刻意演,而是真的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被你们玩过一次,你以为我还会傻到被你们再玩第二次?」 我指着岚姐的鼻尖,毫不客气「我告诉你休想,就为了你我这辈子也得离肖川远远的。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和目的,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我说完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顺便告诉你,拖当年你和吴左的福,肖川对我已经恨之入骨,整整三年过去,到现在看见我还想杀了我,所以想利用我,做梦吧!」 我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去思考岚姐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我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止是商业之间的合作这么简单。香港夜蒲千千万,为什么别家不投偏偏选中最近才兴起的兰桂坊? 我不光怀疑岚姐,而且还顺带着怀疑兰桂坊背后的这个老闆。 如果这人是吴左,他想干什么?如果这个人不是吴左,那他又想干什么? 好像随着这件卖淫案的深入,看似没什么关系的人都重新被联繫到了一起。整个香港的上空好像罩着一张大网,把我们每个人都团团围住。 第七十九章 扳倒柴月第一步 我气沖沖从岚姐的办公室出来,径直去了楼下吧檯打开一瓶冰啤。冰凉的酒水灌到胃里,我刚才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总算消了大半。 阿雅看我样子不对,穿过人海朝我走过来「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我想这事没什么好瞒的,以后春哥带着我,阿雅也不可能看不见,便直说道「兰桂坊打算在新界开分店,岚姐想让我过去管帐。」 阿雅的脸上错综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不过我猜也能猜到,她在兰桂坊做了这么多年,也不受看中,我刚来不到两个月,就被委此重任,难免有些心里不平衡。 「我回绝了。」 「为什么?」她略诧异。 「新店刚开,什么行情谁都不知道,去管帐,谁知道是福是祸。我还是赚点小钱够活命就行,别的事不想掺和。」 我尽力在阿雅面前表现出一个没有太大志向的形象,让她以为她可以掌控我,这样我们的合作关系才会长久。 阿雅的脸色略放松了一些,忽而想起了什么事对我道「今天的那个郑丽,真的是你初中同学?」 我以为阿雅也对我身份产生怀疑,打起了警惕「你什么意思?」 她把手搭在我手上「你紧张个什么,我的意思是,这个人看起来蛮好利用,既然柴月能利用她来算计你,你也可以换过来反利用一下啊。」 我把手抽走,没作答。 我打心里是不希望把柴月怎么样,不仅仅是因为心里对她那一点点的愧疚,而是因为这个人当年曾经真诚的对待过我。 我是个记仇的人,同样也是会把一点恩情都留作日后心软理由的人。 但我心里清楚,柴月在兰桂坊是留不得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怀疑我的卧底身份,光凭她对我过去了如指掌这件事,让她继续留在兰桂坊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一天会被引燃。 阿雅的话提醒了我,不过郑丽并不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灯红酒绿之中,柴月穿梭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像是开了雷达,人群中不断锁定身价更高的男人。 夜场里工作的女人就像蚂蟥,软软的往你身上这么一搭,不知不觉间就能把你的血喝个精光。宿主一死,立马抽身换下一个血更足的来吸,不留恋,也无情。 甚至我有时候都觉得,无情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良的品德,没心没肺总好过我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我眼睛看着柴月,嘴里问阿雅「你知道柴月的老主顾里,谁的老婆最彪悍吗?」 阿雅想了一圈「张士达?」 我和阿雅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她就大概知道我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张士达是我们这个区的行政区长,听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长相清秀的穷苦学生,靠着女朋友那个有背景的爹,才一步一步被扶持到现在。 毕业之后两个人便结了婚,我估计张士达当年做出这个选择也不一定全是为了前途,两个人从大学开始恋爱,能走到最后肯定也是有感情在。 只是二十年过去,当初风华正茂,为了自己不顾门户偏见飞蛾扑火的女同学,转眼变成了因为一点点琐事,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的黄脸婆。 孩子生了两个之后身材开始走样,肚子上也留下了骇人的橘皮纹,看一眼都觉得可怕,更别提性趣。 好在还有外面的妹妹来接人心焦,一口一个张区长,亲哥哥的叫着,仿佛自己也真的回到当年学校里意气风发的时候。 不然怎么女人诉苦时都喜欢说负心汉三个字,说到头来辜负时间辜负金钱辜负青春,通通都可以当做不重要,唯独你辜负了这颗心,是活该千刀万剐的罪。 阿雅熟知张士达喜欢住顶楼把角的房间,我命人提前在房间隐蔽处放好了监控摄像头,不出意外的,在周三下午拍到了想要的画面。 阿雅拿来u盘的时候,还顺手洗出了几张截图。年轻的身体,如狼似虎的男人,看起来令人作呕。 「你要不要看看视频,更劲爆火辣。」阿雅对于即将扳倒柴月这件事显得兴奋异常,眼神里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光。 「晚饭没吃太多,就不给自己找这个噁心了。」我说完把桌子上的u盘和照片放在牛皮纸袋里,开车直奔和张士达老婆约好的茶屋。 见到张士达老婆的时候我很诧异,相较于我之前的想像,她本人明显保养的要更好,但脸上的妆也有些过于浓,明显都是强行遮掩的痕迹。 我落座,她没等我开口便说「张士达这次换了口味,不喜欢大波女,改呛辣小太妹?」 我一身黑色打扮,她这个形容词倒还算贴切。 「张太误会,张区长口味再刁钻,估计也不会中意我这一款。」 她有些意外,一开始摆出的正室架势也收敛了一点。我把手里的牛皮纸袋交出去推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打开来看。 她狐疑着打开,在看到照片的一刻气血上涌,捏着照片的骨节都开始泛白。 女人就是这样,装着再怎么大度,怎么见惯风浪,对面摆在自己面前的证据,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她强忍着颤抖问我「你要多少?」 这估计是把我当成狗仔敲诈,我笑笑喝了口水,不疾不徐的道「今天我要钱张太给了,改日再换个人张太打算怎么办?接着给?给到卖房子卖地,最后卖儿卖女?」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翘着二郎腿擦指甲,假意随口点拨「照片上的这个姑娘怀孕了,张太这次如果还这么放任不管,恐怕你那一双儿女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听到我提起孩子,张太紧张的表情更甚,但还是装作嘴硬「一个夜店做鸡的,还敢爬到我头上来耀武扬威?」 「小三上位这种事,八卦新闻不播,张太身边想必也不会少吧。」 张太被我说动,但却在动摇之后警惕的问我「你为什么来跟我说这些?」 「有仇咯,而且我和她的仇并不比张太少。」 她倒是没怀疑我的话,但是对自己要怎么给着女人颜色这件事有些犹豫。张太就算再泼辣,也是从小富养长大,擅长和老公蛮横,却未必适合和小三骂街撕逼。 女人的无奈在这一刻尽显,我突然问了一句题外话「张太,你当真还想和张士达继续一起生活?」 我这句话显然问到了她心坎,或许对这个问题,她在孤枕而眠的夜里,早已反覆想了无数次。但是起床看到一双儿女绕膝,终究还是没能忍下心。 她沉默,我也没再继续追问。 「下周三你到兰桂坊来找我,到时候按我说的做就好。」 张太没再说话,看着桌子上的牛皮纸袋愣了很久。我并不确定她到底会不会来,毕竟有人就算是听了一百次,也不想自己亲眼看见一次。 我说了所有该说的之后,把u盘和照片留给她自己转身离开。 周三下午刚开门,阿雅望着门口问我「她能来吗?」 我实话实说「不知道。」 张士达先她一步来到店里,阿雅还很熟络的和他打了个招唿,我也点头赔笑。 估计着张士达已经进去了一个多小时,阿雅有点失望「就不该信你把希望放在这帮主妇身上,过惯了好日子,风平浪静的谁都不想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这么多年,下午没事去找姐妹喝喝茶做美甲,谁会来小三床上抓负心汉回家?」 阿雅抱怨着,我却突然笑了一下。 门口处,张太做了个很精緻的髮型,衣着低调但能看出价值不菲,雍容和端庄尽显,身边一群二十几岁的莺莺燕燕也黯然失色。 第八十章 沐泽被绑架 我抬手打了个招唿「张太今天好靓丽。」 她心情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好像这几天的反思让整个人的状态都找了回来。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对于女人是枷锁,当你决定要卸下枷锁的一刻,整个人势必都是会充满期待的。 我是第二次陪人捉姦,第一次还是叶小白在宾馆堵权振东的时候。 那个时候不过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对于肉体欲望大于爱情这件事十分的不理解,对于人心说变就变也感到诧异和难以接受。 直到这几年过去,虽说一直混迹夜场和街头,但也先后也听说了不少身边的人进入婚姻殿堂的消息。其中不少人在爱情长跑中都曾不忠,有些故事大家心照不宣,甚至集体帮忙遮掩。 我参加过几场婚礼,看着新人们热泪盈眶的念着誓言,从没怀疑过他们在那一刻的真诚。 可我也深切的知道,人性是如此的幽深复杂,我开始什么都能理解,也什么都无法再相信。 张太踢开门的时候,张士达和柴月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 我从两个人的表情上也难以估计刚刚的激情进行到哪一步,如果只是刚开始,那我表示遗憾,如果正到兴起,我深表同情。 「老,老婆,你怎么来了?」张士达第一反应是把被子往自己身上遮,完全不顾旁边的柴月。 我未露面,背靠在房间门口的墙上,点了一根烟。 俗气的开场白,即便是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张太,还是免不了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桥段,哭诉指责,痛骂负心人。 可是如果你哭真的有用,从一开始便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张太骂着骂着把矛头对准了柴月,上流社会骂起人来还是那么几句,婊子,烂货,叼你妈嗨。 不过从张太的嘴里我学到了一个新名词——打鸣的荡妇。 语文老师听了都该鼓掌叫好,能把小姐二字形容到这种程度,当真是知识分子无疑了。 柴月不是能忍能吃亏的那种性格,被骂急了光着身子站起来和张太叫板「女人过了二十五岁就该去死,又老又丑的惹人烦,肚子上的赘肉流油,男人见了也要躲。自己不好好保养留不住老公,跑到这里骂我?你老公上过多少女人你数的过来吗?」 仗着自己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好像自己会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不会老去一样。 可令我意外的是,张士达突然给了柴月一个耳光,柴月被打的一愣,捂着脸喊道「张哥……你……」 「睡你两天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了,把嘴给我闭上。」 我像是买了票来看戏的观众,看到了剧情反转处摇头笑了笑。男人似乎以为自己这样就是有担当,是对得起结髮妻子,其实别人眼里看来,还是一样的渣罢了。 只不过渣的方式从出轨加了一条打女人。 张士达说完赤裸裸的跪在地上,抱着张太的腿求原谅。张太眼神空泛的看着面前「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只要你说我都能办到。」 张太冷冷的看了柴月一眼「我要她离开香港。」 张太很聪明的没提柴月怀孕的事,其实这事本身就是我为了刺激张太胡说八道。但张太估计是怕张士达不知道这事,自己多嘴反而提了醒,总之很庆幸的没穿帮。 「凭什么?你们要我走我就走?」柴月自然不能肯。 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走到一旁去给岚姐打了个电话「岚姐,客房这边有人闹事。」 电话打完,我好像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一样,径直回到吧檯调我的酒。阿雅询问道「怎么样了?」 「等着看戏吧。」 岚姐和豹头从楼上下来,拐到客房那边去,好一会才出来。 只见张太和衣着整齐的张士达,却不见柴月的身影。 我听着岚姐一边把人往外送一边说道「张太放心,这件事兰桂坊肯定会处理妥当,您静候佳音。」 人都送走了之后,柴月也跟了出来,见岚姐和豹头送了人回来,不满道「真是有意思,他老公这是嫖娼也不是出轨,买卖买卖,拿钱卖货,找到我头上算怎么回事。」 我诧异,柴月竟然已经把自己商品化的这么彻底。 「你还说?你知不知道张太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爸动动手就能让你在香港没立足之地,还不知好歹。」 「有这么严重吗?」柴月虽然这么问,但是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岚姐余气未消,平復了一会道「你以后别来兰桂坊了,我扛不起这事。」 柴月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有些紧张「岚姐?别啊,不能因为她一句话说不让我来就不让我来了。」 「那还能怎么办?你自己做事不小心让人盯上,别说了,我心烦得很。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年底再说。」 年底这二字的意思,柴月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心里清楚。岚姐这明摆了就是不想让柴月离开香港,而是等着新店开业之后,直接把她派到那边。 柴月没有眼力见还想说什么,岚姐直接甩开手上楼。 夏凉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大唿小叫「哟,火柴姐要从良了?」 柴月瞪了她一眼,没耐性和她耍嘴皮子。 但夏凉却颇有兴致,挑起一缕柴月的头髮在指尖来回挑弄「这是好事啊,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呢。不过火柴姐最好独善其身,别去找老实人祸害。老实人勤勤恳恳一辈子攒钱不容易,手下留情也算是积德了。」 「你他妈的……」柴月说着就要动手,夏凉叫了一声躲在我身后。 柴月在和我对视的时候顿住,一脸余恨的收回手。 阿雅成了这件事情最大的赢家,之前被柴月抢走的客人大部分回流,虽然还有夏凉分一杯羹,但阿雅的热度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但她最终目的并不止步于此,我总觉得挤走柴月和豹头并不是她的最终目的,她的眼神一直瞄着的都是岚姐的位置。 只是她不和我说破,我也就装着自己看不出来。 柴月走了,去哪我不清楚,临走之前这么大的兰桂坊没有一个人去送,只有我跟着她走到门口。 她冷笑「没想到最后送我的竟然是你。」 「那要庆幸当初我没死在下面,要不然今天就没人送你了。」 我这句话说的她眼神躲闪了一下,我故作随口一问「柴月,你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我?我不过就是中转。」 「这么说来,我要恨的另有其人了?」 她看着我「不,那不是一个人。」 我觉得这话分明有其他的含义「什么意思?」 「就当是我跟你说的唯一一句好话,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她不像在骗我,这么多年我最会分辨的就是真话和谎话。 那些太容易上当的人其实大抵都是幸福的,平日里都是真心相待的人,偶尔听到一句谎话也分辨不出。 而我向来听惯谎话,偶尔几句真话,倒显得珍贵许多。 兰桂坊的一姐成了阿雅,岚姐把小姐的名簿和其他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全都託付给阿雅。我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随着春哥学习拢帐和管帐,从上学开始我就对数字异常敏感,所以学起来并不吃力。 这段时间我和钟sir联繫的少,但隔一段时间我总会报告一下现状,任务平稳进行中。 陈嘉尔没再来打扰我,肖川的信息我也只能从电视新闻里见。 就在一切都假意的处在风平浪静之中,我突然接到了一个勒索电话。 沐泽被绑架了。 自从上次送沐泽回学校之后,我就一直忙着在兰桂坊站稳脚的事,很少主动去问沐泽的情况。 他很少需要人费心,我也就疏忽大意了。 打电话的明显是一帮年龄不太大的古惑仔,估计也都在十八九,二十岁左右。 张口跟我要一百万赎金,要求是不许报警。 现在的孩子估计是古惑仔黑帮片看多了,市场买两把西瓜刀就敢学人打打杀杀的做违法事。但恰恰也是因为这样,我更加担心沐泽的情况。 这帮孩子心狠手辣的程度远远超出想像,而且大多数时候做事没有章法,很难预料。和他们打交道,远不如和合图或者左兴这种帮派里的人来的明白。 「要钱可以,我能先听听沐泽的声音吗?」 只听那边窸窸窣窣「他姐要跟他说话。」我等了一会,电话递到了沐泽耳边,他还是万年不变的语气,冷静到我以为他是在和同学联合起来整我。 「我没事。」他淡淡说。 「你现在在哪?」我刚问出口,电话就被人抢走「行了,声音你也听到了,赶紧给我们准备钱,我们要现金。」 「可以。」我痛快的答应「交易方式呢?」 「你一会去码头,把钱放在那艘蓝色的渔船上,放完就走,我们确认钱不少之后再放他回家。」 我这个时候没跟他讲条件,只说好,对面就挂断了电话。 听沐泽的声音不像受了伤,我也稍稍放了下心。只是一百万不是小数目,我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我本打算求助岚姐,但是转念一想,沐泽给他们留的联繫方式是我而不是岚姐,肯定有他的理由,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岚姐不适合出面的原因。 我莫名和岚姐说要借一百万,她肯定会好奇我要做什么。 我思来想去,找出了金街那几间房子的房契和地契,拿去黑市贷款。本来要多上一倍的价钱,因为我要的急,只给到了八十五万。 加上我自己之前攒的几万块,总算凑够了一百万。 出门之前给坤哥打了个电话,开口第一句说的便是「坤哥,十五现在有事要求你,帮不帮啊。」 我向来不喜欢受人威胁,更何况是几个毛头孩子。能把这钱乖乖给出去,我就不叫吴十五。 我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地址,来到了码头,把钱放在了船上,然后离开。 留下水权在不远处的车里暗自观察,十分钟之后有人来取,水权轻踩油门开车跟上。 我在水权的车里放了定位,等人离开一段距离之后,才带着其他人跟上。 车子左拐右拐的来到一处废弃的工地,好像已经荒了有一段日子了,杂草长得齐腰高,车子开进去都看不见车顶。 水权和我的车都停在路边,等到前面那人拿钱上楼了之后才下车跟上。 坤哥给我找来了七个人,大多是一直跟着他的,我也知道这次是个人情债,但是为了沐泽也没办法。 我在车里等着,没多大会果然来了个电话,声称他们派出去的人根本没找到钱,船上只有一个空盒子。 第八十一章 火烧烂尾楼 我一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按照套路来说接下来他就会把钱从一百万调升至更多。一开始的一百万只是试水,他在确定我可以轻松拿出一百万之后,要求便会变本加厉。 「你还要多少?」我问。 「两百万。」 我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废弃工厂,目光快速寻找着他们藏身的位置。 「你那边信号不太好?」我说 对面安静了一会好像在移动位置「我说要两百万。」 阿超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四楼对我道「十,十五,人在那!」 他的声音不小,一下子惊动了电话里的人。我眼看着他探身往楼下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荒草外面的我们。 「你他妈的不老实!那就别怪我撕票了!」对面骂了一句之后,震怒之下挂断电话。 「喂!喂!」我朝电话里面吼两声,一把抓过阿超的衣领「我弟弟今天要是少了一根头髮,我一定剪断你舌头拿去下油锅!」 阿超吓得不敢说话,旁边的人也没敢拦我,面面相觑。 「还他妈看!赶紧上去把人给我截住!」我朝身后几个人吼道,不管不顾的朝着楼上跑。 这工地看起来荒废的有些年头,刚一进去一股潮湿的水泥味就扑面而来。加上外面的荒草和今晚尤其阴冷的月光,更让人觉得透着丝丝寒意。真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所有绑匪帮人都喜欢挑这种地方。 我带着人绕过正面楼梯,从旁边绕过去,打算从后面把人截住。 水权刚一进去就瑟缩在我身后「这里之前有传闻说闹鬼啊。」 我回身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收声把嘴闭上。 楼梯上方突然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我摆摆手让身后的几个人各自躲避好。楼上的脚步声在快要跑到我们这一层的时候停住,好像预感到下面有什么异常。 水权阿超几个人平时打打杀杀的可以,但是这个时候总不能鲁莽,毕竟沐泽还在他们手里。即便没有生命危险,受点皮外伤我也万万不能接受。 一秒,两秒,三秒…… 大概五秒之后,楼上那人突然拔腿就朝上面跑。我快速从楼梯转角跑出去,追着那人的脚步。 只是刚追出去没两步我便察觉出不对,前面这明明就只是一个人,明显是调虎离山。 我连忙朝楼下刚要追过来的水权他们道「别往这边追,去另一头的楼梯出口堵!」 我三两步追到楼上那人,扑过去把他摁倒在地。警校学的近身格斗和擒拿好久不练,现在一身打架的功夫都是从街头自己混出来的。那男生被我摁在地上,虽说个子比我高了将近一头,但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用膝盖从后面顶着他,单手抽出了腰带把他捆住,拎起来就朝另一边楼梯走过去。 「姐姐,姐姐饶命啊,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都是大波他们干的,他们说要绑架勒索,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这小男生的样子看起来也就和沐泽仿佛大小,我一手扇在他后脑勺上「把嘴闭上,给我老老实实的,要不然我把你胳膊拧断你信不信?」 「信信信。」他就真乖乖的没敢再废话,被我一路拖着下了楼。 刚走到三楼,就看见阿超他们把那帮人堵在了走廊尽头。沐泽的手被绑着站在最前面,身后一个个子不算高的男生把刀架在沐泽的脖子上。 沐泽的身高比那男生要高出不少,所以他够的吃力,只能微微踮起脚尖。 我把手里的男生推搡出去,对面前的人道「把我弟放了。」 那男生一看我带了这么多壮汉来,个个手里都拿这棒球棍和西瓜刀,也有点瑟缩「凭什么?钱呢?」 我没有耐心和他继续争论「小弟弟,你要是不贪心的话拿了一百万走人我也不至于给自己找这么大麻烦,现在是你看不清楚形式了。」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弟弟现在可在我手里呢。」 「钱你收到了吧。」还没等他开口我便接着说道「不用否认,我这有录像,是谁拿的钱,拿完了钱去了哪,手机里都录得清清楚楚。」 他眼睛乱转,看自己处于下风,妥协道「那你们后退,放我们走,我就把你弟弟给你。」 我笑,笑他这个时候还来和我讲条件「可以,我弟弟留下,那一百万也给我留下。」 他一听我要把钱要回来,顿时急了「怎么着,打算让我们哥几个白跑一趟啊?」 他们几个,算上我手里的这个也不过就五个人而已,加上我手里现在也有人质,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是那刀始终架在沐泽的脖子上,我不紧张不可能。 沐泽倒是很淡定,听着我们两个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突然他看着我的眼神一变,大喊了一声闪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身后被人泼上了整整一桶水。衣服从前到后湿了个精光,一旁的阿超闻了闻感觉味道不对「是,是汽油。」 我带来的那几个人全都惊慌失措,没料到最后会搞得这么大。眼看着人心松动,这个时候只要对面一亮明火,我敢保证这几个人肯定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趁我分神的时候,我手里的那个男生勐地挣脱开我朝对面跑过去。我瞬间两手空空,对对面来说毫无威胁。 矮黑的那个男生把沐泽交给旁边的人,见我满身汽油沐泽也无法再淡定,低头一撞就把来接手的男人撞到鼻子流血。 场面顿时失控,水权和阿超他们也没站着围观,全都冲过去帮忙。但是那帮小子虽说社会经验不足,但是下手各个都不留情。 我毕竟和水权他们没有太深的交情,人家自然也不会为我卖命。 「你们带着人走!」一开始绑着沐泽的那个男生朝其他人喊道。 水权他们本来还想拦,谁知道这男生突然拿出了打火机。沐泽拼命挣脱,刚要朝我跑过来,就被一人一棍子打在后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劫匪带着沐泽下楼,水权和阿超他们看了我一眼只道「十五,我们也只能帮到这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生怕一会火种不小心掉下,伤及了自己。 我现在满身都是汽油,只要一点点火星都足够把我点燃。我倒是不怕死,只是沐泽出去了之后得知我死在了这,怕是后半生都不会好过。 我步步后退,那男生却从后腰摘下一副手铐扔给我。 「你把你自己铐上,我就放过你。」 我拖延时间,伸手去捡地上的手铐,脑子里想着到底要怎么脱身。 低头捡起手铐的瞬间,我勐地站起来抬腿踢在了他的下巴上。他手中的打火机一下子掉在远处,我连忙扑过去捡。 但不料他动作快我半截,先我一步拿到打火机,在手里摆弄着朝我笑,一脸胸有成竹。 外面突然响起了车笛声,听起来数量庞大。 那男生往外看了一眼,略带慌张的转过头来质问我「三八,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我刚要否认,他却情绪失控,把手里的打火机打开,火光映衬着狰狞的脸「耍我!去死吧你!」 他说完把手一松,打火机掉在地上,火势瞬间蔓延。地上本来由汽油流淌形成的水流,瞬间变成了一条火龙,把我围住。 他在大火外面狂笑了两声之后跑下楼梯,三楼就只剩我一个人和漫天的火光。 我一直朝窗户方向躲去,转头看见不远处肖川急匆匆的从那辆悍马里冲下来,直奔这片废弃的工厂。 第八十二章 原谅我隔着一万字的顾虑 我也没心去想肖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一直后退再后退,一直躲到三楼的窗边。 好在地上的汽油有一片隔离,大火只是在我面前的一圈烧起,暂时还没有蔓延到我脚下的迹象。但是这烂尾楼的四下没有窗户,风唿唿的往里吹,而且火越来越大,不知道哪一下就吹到我这边。 我回头看了一眼,三楼还是个不低的距离。而且地上荒草遍布,如果藏着什么钢筋或者废弃的建材之类,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即便就是没哟,跳下去也得摔个半残。 我两下为难,只能暂时先站在窗框上,尽量远离火苗。 因为是汽油被点燃,屋子里瞬间浓烟滚滚,我站在出风口更是被烟燻的睁不开眼睛。 我不忘转头看了一眼逃出去的几个男生,都被肖川带来的人拦住关在车里。沐泽不知道和肖川说了什么,肖川便毫不迟疑的抬脚就往里面沖。 「你别过来!」我大声喝止。 「你在那等我。」肖川的声音不由分说,根本不顾我的阻拦。 「你别在这个时候逞英雄,你进来有什么用!」肖川根本没有听见我的后半句话,一路跑着,一路脱下西装扔掉领带。 这个时候的火已经烧得越来越大,我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烟尘开始有些神志不清,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听见三楼的另一端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十五,十五,十五……」每一次都好像漂洋过海,声声落在我心上。 我慢慢从窗台下来跌坐在墙角,害怕一会因为头晕不小心掉下去。 我没有回答肖川,心想着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没必要临了临了还拖着他来陪我一起。只是到最后知道他还这么爱我,还是觉得自己赚到了。 我混混沌沌的,也没有时间概念。外面肖川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就在我以为这一切就要这么结束的时候,再睁开眼,肖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白皙的脸上蹭的满是黑色的灰,看起来狼狈不堪。炙热的感觉提醒我,大火併没有熄灭,依旧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烧着。 我看了一眼肖川的衣服,有些气若游丝,咳嗽了两声想要推开他「我身上有汽油。」 肖川把我抱得更紧,用胸膛掩住我的口鼻「别说话了,安静一会,我报了警,一会消防车就过来了。」 可我还是从他怀里挣脱了一下,想利用最后一点时间来看看他的脸。 「你今天没喝酒吧?」我勉强笑着问。 他也笑,却比哭还难看「上次我也没喝醉。」 「我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皱皱眉我就知道是太阳太大还是你的衬衫不舒服,你是酒话还是真心话,我怎么可能分不出。 「吴十五,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去爱别人了,这次我说的是真的。」他鼻子泛红,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我被呛得咳嗽,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威胁我。我听完打起十二分的力气,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死,我得活着。 但是从唿吸道一直到肺里,都好像被烟尘堵塞,最后演变的唿吸都困难,好像到底能不能活着,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 「你看,你又输了。」这段时间以来,我们两个之间好像一直有着一场无形的较量。谁都不能先认输,谁都不能先说爱。 我是因为所谓的责任和使命,肖川则是因为当初死在服刑期的肖英民。说来我的爱情也算是轰轰烈烈,中间隔着家国大义和杀父之仇,真搞笑。 「我输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赢了。以后就算所有人都指着我嵴梁骨说我没出息都好,三年是我能忍受离开你的上限,再多一天都不行。」肖川不停的在和我说话,好像为了不让我丧失意识,打起精神。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慢慢模煳,也想打起精神但是却办不到。直到最后我都忍住了想摸摸肖川的手,紧紧的攥着拳头。 外面消防车的声音慢慢逼近,我也在那声音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老天保佑,我昏迷之前最后一刻看到的是肖川。 我没想过我还会有再醒过来的机会,睁眼之后依旧是医院里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想要看一眼四周,却发现脖子上被套了一个仪器,活动不便。 我动动胳膊,发现肖川的脸压着我的右手,唿吸浅浅的打着瞌睡。 我坐起来压低了身子去看他,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从头髮丝一直好看到手指尖。 病房的门被推开,我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肖川的那个女伴,苏菲。 我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份尴尬,刚要把手抽出来的时候苏菲却制止我「让他睡一会吧,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我昏迷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吧,他去找你之前我们刚下飞机,估计也是实在撑不住才睡着了。」苏菲看着肖川,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这眼神好像是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 「还是别让他在我这睡,我也要休息了。」我语气装作强硬。 苏菲笑,好像看穿了我的情绪「别逞强了,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你误会了。」我否认的样子,估计看起来像极了偷吃糖果的小孩,糖纸攥在手里背在身后却露出来一角,嘴硬着说着我没吃我没吃。 苏菲坐在肖川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之前无数次,我摸他的样子。 「从第一次在天台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他从来不抽菸,那天回去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间抽足了三包。」 肖川原来戒了烟。 「我认识他也有两年了吧,他很少笑,也很少生气。无论我做错什么,或者故意玩失踪和别人搞暧昧来气他,他都冷漠视之。有一段时间我很生气,气的是到底是谁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了,一定剥了她的皮。我这么宝贝的一个人,怎么有人敢伤他这么深。」 苏菲说着恶狠狠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无限柔情。 「直到后来遇见你,他开始会生气,会焦虑,变得像个正常人。我就知道糟了,如果我敢动你,他一定会要我的命。」 「苏小姐……」我想说什么,到最后却无话可说。 她无所谓的笑笑,突然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肖英豪还有个儿子下落不明,在那个儿子出现之前,肖川是英豪公司唯一的继承人。所有的合作伙伴,所有的政界媒体,所有的香港股民,都等着看和肖家联姻的到底是谁家的千金。可不管是谁,都不能是一个夜店工作的小太妹。」 我刚涌起的那点对苏菲的感情,被她这一句话说的全无。 我是警察,我是个警察,我为了需要保护的人出生入死承受了一切,我配的上世界上所有的人。 但我介意的并不是我到底配不配得上肖川,而是我现在的身份,会不会给肖川带来麻烦。 我反唇相讥「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苏小姐两片嘴唇一碰就能定义的。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我真的有无后顾之忧的一天,我一定会好好争取属于我的缘分。如果不巧他日你和肖川娇妻佳婿配良缘,别忘了谢谢我的成全。」 我向来清楚要如何戳人痛点,苏菲虽然嘴上说着肖川对我感情如何如何,但不过都是为了让我难受。 七伤拳,伤人先伤己。 但这话换我来说就不同了,从她的大肚变成了我的施捨。听苏菲的口气,她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姑娘,有头有脸的富二代千金,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还没等她说什么,我微微动了动手,惊醒了肖川。 肖川看见我醒了,起身摁铃就要找大夫。 我先一步摁住他的手「不用了,我刚给陈嘉尔打了电话,他一会来带我转院。」 肖川想了一会我口中的陈嘉尔是何许人,最后问我「合图的那个?」 「你在球场见过。」我低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金庸小说里,阿朱挨了萧峰那一掌,萧峰才明白她才不是为报父母恩情,而是怕自己打死了段正淳之后,大理世家找他报仇。 程灵素吸了胡斐的毒血,胡斐才知道七星海棠哪有什么解药,她是怕自己知道真相宁死不受。 有些话憋着不说,不是懦弱和犹豫,是怕你陷入两难。原谅我明明爱你爱的入骨,却隔着一万字顾虑,偏不说喜欢。 我还要说什么,却被肖川打断「别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切好像被重演,连窗外的风都和那年夏天吹进医务室的一样。 当年我是懦弱,是没有勇气,可现在我是更加勇敢,我知道还有什么等着我去做,也知道自己如果留在肖川身边会给他带来什么。 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一定回来你身边。 「苏菲,司机呢?」肖川问。 「在楼下。」 肖川转头对我说「你弟弟已经被送回学校了,其他的人在看守所,你安心养伤。」 我没说话,看着他远走。 苏菲临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我当下竟然开始好奇她的心情。看着自己这么喜欢的一个人,目光始终停留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恐怕不会比我舒服到哪里去,这世间的感情大抵都是想通的,哪有什么主次浓淡之分,爱就是爱,一样绝望,一样悲伤。 沐泽的这件事好像是一个小插曲,让我偏离了兰桂坊一段时间。 我伤势不算轻,往后的两个月都一直咳嗽相伴。出院之前大夫特意来提醒我一定要小心头上的伤,不能再受什么打击。 我回想了一下,这段日子头部确实经常受伤,但每次都是疼两天就好,我也没往心里去。 出院后我也没在家休息,直接去了兰桂坊。 夏凉看见我兴奋得不得了,抓着我说起话来没完「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是豹头和人打架,后来又听说岚姐去了东南亚那边,突然失联,谁都找不到,接着又是豹头下落不明,这都快一个礼拜了,两个人谁都没信呢。」 夏凉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其中信息量大到我要反覆想两边才能想通。 「你说岚姐和豹头两个人都联繫不上了?」 「对,电话打不通,邮件也没回。」 豹头我不知道,岚姐电话不离手,不可能有接不到电话的情况,就像夏凉说的,属实有些奇怪。 我们俩正说着话,有服务生过来找我「十五,客人反映洗手间的水发黄,还有很大的异味。」 第八十二章 水箱内的惊魂一幕 阿雅瞟了那服务生一眼「去找水管修理工人,找我们有什么用。」 我却留意了一下对他道「带我过去看看。」 每一层楼有两个厕所,公用厕所和员工厕所。我随他径直拐到公用厕所,水龙头打开发现里面的水质确实发臭发黄。 我闻着味道奇怪,不像普通的臭味。转身推开厕所隔间,摁了一下马桶的沖水,发现水质还是一样。 「去旁边店里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只有兰桂坊是这种情况。」 我吩咐出去的服务生很快回来之后摇摇头「别家的水都没问题,只我们这一家。」 之前来找我的那个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今天兰桂坊好像停水,用的一直都是水箱里的水。」 「水箱在哪?」 「楼顶。」 我们一行人去了楼顶,两个服务生上手合力把水箱的盖子打开,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好像是之前水龙头里散发出来的十几倍。 我皱着眉探头看了一眼,一个赤裸的男人仰面朝上漂在水箱里,四肢被斩断,只剩下躯干一截,将满箱的水染得通红。 旁边的服务生大喊一声跌坐在地上,另一个开箱之后就扶着墙角开始吐。阿雅震惊的捂住了嘴,即便是那尸体的脸已经被水泡的发白髮涨,也不难辨认出那人就是失踪的豹头…… 旁边的服务生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我去报警。」 阿雅却从震惊中缓过来,两只手抱在胸前,眼神颤抖「站住!不能报警。如果兰桂坊死了人这事传出去,以后我们还要不要开门做生意?」 阿雅说的不假,警察来办案停业整顿是基本,如果流传出去兰桂坊给客人洗手的水都被尸体泡过,估计这个店以后是开不起来了,连带着新界那边的新店都会受影响。 为了我要查的那条线,暂时还不能让兰桂坊出事。至于杀了豹头的兇手是谁,只能暗中着手来找。 「豹头有家人吗?」我问阿雅。 「没有,只有一个姑姑,双目失明。」 我想了一下这件事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妥当,半晌之后吩咐道「去找两个大号加厚的垃圾袋来,把尸体捞出去放到地下室我车的后备箱里。」 两个服务生不动,看样子被豹头的尸体吓得不轻。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五万,捞出来了这钱就是你们的。」 一开始去通知我的那人没犹豫,直接把卡拿了过去,原地下了决心之后利落的下楼去找垃圾袋。 「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谁敢大嘴巴讲出去,当心老闆灭口。」我拿那个背后无人见过的老闆做威胁,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曾见过这个人。 我开车带着豹头的尸体直奔安全屋,进去之后钟sir已经在屋子里等我。 许久没人来过这里,灰尘也落了不少。我把车钥匙扔在楼下,没等钟sir寒暄,直接道「兰桂坊出事了。」 钟sir知道情况紧急,坐直了身子「你慢慢说。」 「主事的岚姐和她马仔豹头失踪一周,今天早上在水箱里发现了豹头的尸体。双手双脚被人斩断,看样子死了大概有三四天朝上。」 「报警了吗?」 我摇头,钟sir皱着眉头刚要问我,我直接解释道「不能这个时候报警,兰桂坊一旦被这个案子牵连,我之前跟的卖淫案也就没有进展了。我花了那么大力气,不能说断就断。」 钟sir想了一会之后觉得我说的不无道理,嘆了一口气之后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死了个人总不能瞒下来。」 我早有打算「尸体在我车的后备箱里,你带去给法证验,有什么发现及时告诉我,我在内部调查肯定要比你们查的快,两不耽误。」 钟sir有点担忧「你应付不应付得过来,我就怕……」 「没什么好怕的,怪我时运不济,出任务就烂事一堆,但总不能放着不管。」 钟sir犹豫了一下,刚要答应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咣的一声,我的车被另一辆从街角拐出来的车追尾,触发警报,铃声大作。 我掀开隔光的窗帘往楼下看了一眼,后备箱的盖子被撞得掀了起来,后车下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骂骂咧咧的靠近,嘴里嚷着那个不长眼的把车停在这。 我和钟sir全都站在楼上看着,以为他骂了一会见没人之后就会离开。没想到他突然眉头一皱,嘴里嘟囔着「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尸体被捞出来也有一个多小时,后备箱封闭加上塑胶袋一闷,现在的味道可想而知。我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雪上加霜,远处开来了一辆警车。 我两只手抓了一下头皮,转身跑到了楼下去和警察交涉。 那男人见我是个女人,看起来年纪还不大,气焰开始嚣张「你怎么停的车,长没长眼?」 「这条路就这么宽,我不停这还能停在哪?」 见我们俩吵起来,警车里的警察下来,我一看,竟然是方格。 方格第一时间堵住口鼻问我「诶?又是你?」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遇见他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以我对方格的了解,这个人如果真觉得我这车上有什么蹊跷,肯定不会因为我两句好话就算了。 「你们认识?」追尾的男人听见方格和我这么说,警惕了一下。 方格静静的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不算认识,你这怎么撞上的?」 男人情绪适时的激动起来「我刚从巷子口开出来,谁知道她这车停的这么偏,我一不留神就撞上了。阿sir你来看看,我这车可是昨天新提的,今天刚出门就被撞成这样……」 男人絮絮叨叨,其实从刚才他撞车时候的声音来看,他从巷子里开出来的时候车速肯定很快。剎车来不及造成的追尾,偏要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打发则打发。 我直接掏出钱包「说吧,你要多少。」 那男人开始摸着肚皮算帐「我这前槓怎么着也得换个新的,漆也肯定要重新喷,加上保养打蜡怎么也要五千。」 我拿钱的手停住「要不要我干脆给你买一台新车?」 那男人看我意思不想给「你什么意思?想赖帐不给?」 我拿了大概七八百块的钞票出来「今天你让我把你这车砸出值五千修理费的价我就给你,不然就拿着这钱赶紧走,别给我找事,我这人没什么耐性。」 那男人还要说什么,方格建议性的说「她说的是真的,我证明。」 我把手里的钞票扔过去,男人接过之后看了我一眼,只能愤愤的上车离开「什么玩意,出门就惹晦气。」 我见他离开,便想过去把后备箱的门关上,不料方格却突然朝我走过来。 「你干嘛?」我在他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叫住他。 他有点怀疑「你车上载的是什么?」 我实在是没办法解释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味道,方格也是个警察,不可能不怀疑。 我也只能默不作声,用力把后备箱盖子往下摁了一把,发现已经变形的合不上。方格开始朝我这边走,我先他一步快速跑到驾驶位置,跑上了车才想起来自己没带车钥匙。 方格这时候已经走到后备箱,伸手掀开。我连忙下车一把摁住他的手,方格神情肃穆的看着我,语气少有的低沉「到底是什么?」 我犹犹豫豫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方格转头看着里面的大号垃圾袋的一处,表情震惊。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因为刚才的撞击,血水已经洒出来,流的满车厢都是,豹头的眼睛正好对着塑胶袋一处破损处,露了出来。 第八十三章 新的成员 方格的脸被吓得惨白,手上的温度也瞬间下降,哆哆嗦嗦的把手从我手下抽出来「你,你杀人……」 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能怎么解释,求助的看了一眼楼上窗帘紧闭的房间,半晌之后钟sir电话响起。 「带他上来。」 方格战战兢兢的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着我和钟sir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两个变态杀人魔。 「你们要干什么?杀警察是要被枪毙的。」钟sir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可这笑容却让方格更加紧张。 「那如果我要你现在入伙,就能答应不杀你,你要不要来?」钟sir试探的问。 方格一脸大义凌然,慷慨赴死的表情,将后背挺的笔直「我永远忠于我的警徽。」 「十五。」钟sir示意我一下,我会意,从沙发隔层中拿出一把手枪顶在方格的太阳穴处。明显能感觉到他浑身一紧,额头开始往出渗汗珠。 「还嘴硬?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子弹硬。」 方格眼睛一闭「无所谓,早知道你恶贯满盈到这种地步,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我看了钟sir一眼,钟sir似乎还觉得不够,示意我继续。 我把枪的保险打开,往前顶了顶,但方格却没有半句求饶的话。 钟sir开口「小警察,想好,你家人,你朋友,你爱人,很有可能都在等着你回去,委曲求全,未尝不是一种好选择。」 「我没爱人,我家人会支持我所有的选择,至于我朋友如果知道我为了活命向你们妥协,会笑话我后半生。」 我冷冷道「那你就别怪我了。」 他把牙咬的死死的,我扣动扳机,空响一声,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两秒之后他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开花也没有流血,有些纳闷的看着我们。 我和钟sir坐在他的对面,钟sir见他检查完自己之后拿出警员证从茶几上推过去。 「我是西九龙刑事情报科高级警司钟嘉良。她是我的卧底警员,吴十五。」 方格明显一时不能接受我们两个的身份,其实不光是他,就连我自己,对于警员二字的形容都觉得异常陌生,但是感觉并不赖。 方格在短暂的瞠目结舌之后,渐渐接受了我和钟sir的警察身份。 钟sir也用最简单凝练的语言,简述我们的任务和目的。 「九龙有两个当道的帮派,左兴和合图想必你也知道。两年前,警方高层变动,新的总警司上台之后,决定将这两个帮派彻底根治。于是决定从内地选派警员过来做卧底,打入到帮派内部接应我们完成任务。」 方格似懂非懂,钟sir继续道。 「吴十五是这批警员的其中一个,目前在跟一个表面上靠做卖淫生意,实则涉嫌拐卖妇女和非法器官买卖的案子。兰桂坊就是暂时查到的源头,但目前还没有眉目却横生枝节。这个叫豹头的人死在了兰桂坊的顶楼水箱之中,为了让那件案子不受影响,所以只能由警方暗自处理豹头的尸体,不让大众知情。」 钟sir把这件事介绍的这么详细,我应知道他大概是什么目的。 不出我所料,在方格一脸呆滞的为了一句所以呢之后,钟sir说「所以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方格倒吸了一口凉气,钟sir道「本来这件事不想纠缠更多的人进来,但是现在场面越来越复杂,吴十五一个人来做有些危险。之前在警局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但是今天既然你撞破了这件事,通过我刚才对你的观察,我觉得你具备一定的做卧底的素质。」 我听着这话觉得莫名耳熟,想当初钟sir把我从内地带来之前,说的话也大抵想同。只不过区别是,钟sir觉得方格合适,是因为他一身正气。觉得我合适,可能是因为我一身的街头习气,外加不怕死。 我心里一个声音恶作剧式的朝方格大喊,不要,这就是个圈套,千万不要答应他,但是嘴上却没出声。 方格明显开始亢奋,试探的问「你没骗我?」 钟sir笑「当然没有。」 方格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做梦之后往前挪了挪身子,像是所有小男生,在听人提起自己喜欢的漫威人物和球队一样的口气对钟sir道「我从小最大的梦想就是做警察,但是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当卧底,电影我总看,刘德华啊,吴彦祖,很帅的。但是我知道电影和现实有区别,会很危险,我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做得好,但我肯定会努力的。 方格一句话说的词不达意,乱七八糟,但是明显能感受到那种激动的心情。 方格能答应钟sir的提议我并不意外,就连自己这种对世界上大部分事都冷漠视之的人来说,照样还是没有抗拒当初钟sir那句为世界上千千万万人而活,更何况是我们一腔热血的小警察方格。 「接下来的任务,你们两个为一组,互相照应。十五有经验,但有时做事没分寸需要方格提醒。方格你初来乍到,好多事不懂,尽量配合着十五完成工作就可以。」 我知道钟sir还在忌惮着当初我差点杀了那秃头的事,生怕我再惹出什么乱子,所以反覆提醒方格要看住我。但是他以为放个人来帮我是好事,但其实时好时坏谁都说不准。 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但是我事先说好,危急关头别指望我为了同僚情义捨己救人。」 方格拍着胸膛说「没关系,我会救你的!」 「你这么说会显得我很冷血。」我并不领情。 钟sir咳嗽了一声「还好,我习惯了。」 就这么草率又痛快的,我和方格的组队任务就快速确定。后备箱里的尸体被钟sir带回法证检验,并告知方格从现在这一刻开始就不用回交警队了,那边的离职由钟sir出面办理手续,对外方格只要说自己是酒后出勤被警队开除即可。 方格在走出安全屋的路上,略带兴奋的问我「那咱们现在算什么?警员?还是更高一等?属于哪个部门?」 「算混混。」 我一句话,泼了方格好大一盆冷水。他自己缓了一会,不死心的继续问「只是表面上是吧,我们的档案……」 「档案现在已经被销毁,无论是从什么意义上来讲,我们两个就是彻头彻尾的社会闲散人员。从刚才你答应钟sir的一刻起,你已经没有编制了,我们的所有个人信息被篡改,原版只能保留在钟sir加了密的个人电脑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方格舔了舔嘴唇「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恢復身份……」 我学着钟sir的语气「等到端了左兴的那天,升官留学都应你。」 方格察觉到自己可能是落入了什么圈套,回身就要走去找钟sir。我一把拎过他的衣领,把他倒退着牵走「认命吧,贼船上了可就下不去了。」 「诶诶诶,你要带我去哪。」 「去洗车啊白痴。」 …… 柴月走了,岚姐失踪,现在豹头一死,兰桂坊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只剩一个阿雅。 夏凉再怎么火,那也是在客人之中。我再怎么得民心,那也是民不正言不顺,真正掌握着名簿和话语权的,自然是岚姐离开之后亲自委託的阿雅。 我把方格带去兰桂坊的时候,说这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本来打算说是左兴出身的,可这个时候夏凉却好巧不巧的过来,看见方格大惊小怪道「诶?你不是那个小警察吗?你干嘛,要做兼职?」 我这擦想起来上次方格来的时候,和夏凉打过照面,夏凉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好在方格还算激灵,一把打开夏凉指着他的手「以后谁在说我是警察我跟谁急。」 夏凉靠在吧檯上问「哟,这是怎么了,之前不好张嘴闭嘴的给我背警训,怎么转眼间就谁提跟谁急了呢?」 方格按照之前钟sir交代好的版本说了一遍的,大概就是自己失恋了去喝酒,紧急出任务被领导发现,震怒之下把自己赶出了警队。 方格说到投入处还真把自己当成被警队开除的醉汉,一拍桌子咒骂道「老子兢兢业业的开罚单,追违章车辆,结果因为两瓶啤酒卸磨杀驴!你们说,就这样的地方,哪值得我去卖命!」 阿雅倒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夏凉这个人情绪极其容易被扇动,没等方格说两句呢,她倒是先愤慨上了「要我说上个什么学,考个什么试,官僚主义最下作,一点点小事不容忍喘气,好的不记,一点点小错就批的你一无是处。要我说你不如来兰桂坊做,赚得多又威风,比你做交警日晒雨淋的安逸得多。」 我挠挠脖子,心想当初救夏凉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每次我正愁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夏凉都能给我铺好台阶。 方格抓准时机问道「我能留在这吗?」 我摇头「这我不清楚,兰桂坊现在掌事的是阿雅姐,凡事都要先过问她。」 阿雅客气笑笑「你这说的,当初咱们说好兰桂坊一分为二,现在事成你我自然平起平坐,有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用问我。」 兰桂坊一分为二,这话听起来就可笑。背后老闆还在,岚姐也没死,怎么就敢妄自把兰桂坊一分为二? 但是现在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得罪一个不如拉拢,便应承道「那我就做主把他留下了,毕竟之前救过我。」 阿雅远远的看见谁进来,从吧檯下面端起一支香槟杯「请便。」说完便扭着腰迎上去,娇笑着靠在那所谓的唐老闆的身上。 方格看了我一眼,我怕夏凉看出什么端倪直接避开他眼神绕回吧檯后。 夏凉鬼灵精怪的,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指着方格大声道「我感觉你怪怪的!」 这一句话说的我和方格全都紧张起来,方格还是改不了紧张就磕巴这个毛病「我,我哪里怪怪的。」 夏凉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好像能看透每个人的心思「你刚才……明明就盯着十五姐看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句话一出,我和方格全都长出一口气。夏凉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追着方格逼问了半天,方格受不住,连忙求饶逃跑。 吧檯只剩下我一个人,开始盘算着多了一个人接下来的计划要怎么进行。 方格刚刚的表现还算过关,反应很快,应该不至于拖我后腿。 豹头一死,卖淫的案子陷入了僵局,无从下手。 不过如果之前豹头是负责这件事的主要人物,那么他经常呆着的地方应该会留下和这件案子相关的蛛丝马迹。我再三想了很久,决定第二天早上趁着兰桂坊人正少的时候,偷偷熘进豹头的办公室去查看一番。 第八十四章 阿雅的秘密 兰桂坊除了春哥和岚姐,唯一算是有办公室的就是豹头。只不过他的办公室有些不同,没有想像中的办公桌和电脑书柜。一张床,一个红色的沙发,旁边的衣架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女式制服。 我偷熘进去,确定没人看见之后反锁上门。走到那衣架的边上,用手挑起衣服看了一眼,水手,护士,学生妹套装,应有尽有。墙上贴着李丽珍的泳装海报,还有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欧美大胸妹,看起来是一个十足的色情狂房间。 我和豹头这人平日里没什么交流,之所以叫豹头是因为他后脑上的那个猎豹形状的纹身,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但是面色兇狠看起来很难接近。 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气,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估计豹头把这里当住所,兰桂坊关门不营业的时候就睡在这。 这间房在三楼,和客房在同一层,只不过在最角落的位置,平时不会有人过来。但我还是尽量把动作放轻,怕惊动别人。 床下没有隔层,空荡荡一片,床两边也没有床头柜,我找了一圈,发现屋子里连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不到。虽说豹头是个大老粗不用办公,但最起码要有个能放文件之类东西的地方。 我干脆坐在床上,以豹头的视角看了一圈这间屋子。如果我是他,我会把那些东西放在哪呢?一个相对隐秘,又很方便拿取的地方。 目光所及,落在对面李丽珍的海报上。 海报四个角被透明贴纸固定在墙上,其中下面的两角好像有些不服帖。我从床上站起来,近距离看了一眼,海报下面两角的胶带已经没有粘性,明显的被人反覆撕下贴上,撕下再贴上的痕迹。 我把海报掀起来,后面的墙体果真凹陷下去一块,出现了夹层。但是夹层中间空空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人先我一步,把东西拿走了…… 拿东西的这个人未必就是兇手,但和豹头的死肯定摘不开关系。只是知道这东西藏在这,是和我一样观察得知,还是和豹头关系亲密,一早就知道这东西在这。 我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高跟鞋和女人讲话的声音,我一个闪身快速躲到了衣架后面,下一秒女人推门而入,听声音竟然是阿雅。 阿雅语气有些不耐烦「我知道了,催催催,这边豹头刚死我当然要谨慎做事,那不然你来。」 和豹头关系亲密,又有作案动机,难不成是阿雅拿走了东西?但是阿雅接下来的话,推翻了我的猜测。 「那个变态最喜欢把东西藏在海报后面,你相信我肯定没错,不过我可提醒你,事成之后你答应我的一样不能少,不然到时候我反咬你一口也咬掉你二两肉。」 我不知道对面和阿雅通话的是什么人,只是暗自觉得这件事开始复杂。 阿雅轻车熟路的掀开海报,发现里面空无一物「不可能,东西呢?我明明记得他之前都把东西放在这!」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阿雅的情绪开始激动「那你是什么意思?现在是怀疑我在耍你?」 …… 「行了,东西我负责给你找到,你答应我的事最好别食言,我不想再看见穆岚。」 听到岚姐的名字我心里一惊,我虽然知道阿雅有野心,但万万不敢猜测这野心大到可以让她算计到岚姐头上。 转念一想,如果这么说的话,豹头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有关? 「那个吴十五不成气候,要野心没野心要姿色没姿色。不过她胜在聪明,胆子够大,今天豹头的尸体就是她送走的……行了行了,我现在比你了解她。」 这话的意思??电话那一头的人也认识我? 阿雅在海报另一头没发现,也没在屋子里做多停留,挂了电话转身离开。我估计着时间足够她下楼之后从衣架后面出来,站在屋子里反覆思考着她刚才的话。 柴月不可能和阿雅联手搞掉岚姐,豹头也死了,这么说来和阿雅联手的不可能是兰桂坊内部的人。不在兰桂坊,又认识我,这个人能是谁? 我反手带上门,却在刚走出没两步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高跟鞋声,我无处可藏,只好掉头往回走。 阿雅上来看见我「十五?你在这干嘛呢?」 我停住朝豹头房间走去的脚步,回头毫不掩饰的说「去豹头房间看看,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眼神闪过紧张,回道「怎么,十五现在不做太妹跑来当神探破案?要不要香港警方来颁奖鼓励你是最热心市民?」 「你这是骂我,我就是觉得这事怪怪的,怎么平白无故就被人斩断手脚扔在水箱?」 阿雅漫不经心「哪有平白无故,豹头这么多年在外面树敌无数,多少人等着他身首异处你知道?他的仇家加起来都能填满兰桂坊,你还打算要一个一个去找?」 「那什么偏偏是兰桂坊呢?杀人分尸怎么都好,怎么就偏偏抛尸在兰桂坊的水箱?如果这件事不是我们发现,换做顾客举报水质,水质监管局来查,兰桂坊怎么办?除了关门大吉还有别的路走?」 我这一句话可能也提醒了阿雅,她突然陷入沉思。我端详了一下阿雅的表情,开始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疑问。回想当时刚刚发现豹头尸体的时候,阿雅第一反应就是阻拦消息,所以就算是她对豹头下手,抛尸地点肯定也不会选在兰桂坊。 难道是阿雅背后的那个男人? 我们两个正在楼上僵持着,方格突然跑上来,看见我的时候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完整话「十五,楼下,楼下……」 「楼下怎么了?」 方格调整好唿吸道「楼下来人找豹头。」 阿雅看了我一眼,我二话没说就转身下楼。发现几个彪形大汉各个手里都带着兇器,把dj和调音师灯光师统统挟持。满屋子的客人全都不知所谓的在舞池中间站着,门口被封住,想走也没可能。 一个看不出好歹的站出来「你们之间的矛盾拜託办公室去解决,实在解决不好去警署,别在这找我们晦气。」 为首的男人身穿灰色亚麻唐装,手腕上带着一串菩提,包浆光亮,看起来盘了有些年头。 方格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这人大概四十五岁左右,信佛,二婚,找了个小老婆,前妻留下个女儿应该还在上小学,他很宠他女儿。」 我略带震惊的看了方木一眼「你怎么知道?」 方格挑了一下下巴「你看他的对戒,是去年蒂凡尼的最新款情侣对戒,主要受众群都是年轻夫妻。看他打扮又不是紧跟潮流的人,所以对戒多半是小老婆选得。」 「那女儿呢?」 「他右手小拇指有一处指甲油的残余,粉色,应该是陪女儿玩的时候涂上去的。」 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像个书呆子的方木,竟然有这么强的观察力。 虽说猜测不一定全准,但是足够用来参考。而且方格的这两点推断全都有凭有据,可信度很高。 「你叫他九牌哥就行。」方格提醒。 「叫什么也能看出来?」 方格推了推眼镜「那倒看不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他叫九牌?」 「刚才听别人叫了。」 我忽然觉得,钟sir让方格来帮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顾客不满的声音还未等落地,九牌身边的打手就把人一圈打翻在地,身边围观群众一片譁然。九牌走上前去,低头看着那人道「找死啊。」 声音阴冷,让人不寒而慄。 第八十五章 闯祸了 「九牌哥这么大火气啊?」我站在楼梯上说道。 九牌放过手里的人转头看我,或许是觉得我年纪轻轻又面生,根本不放在眼里,转头对阿雅道「豹头呢?」 阿雅见了这种场面根本不敢说话,紧张的看我,我连忙把话接过来「豹头有事跑了一趟内地,可能要过段日子才能回来,有什么事和我说。」 我姗姗从楼梯上走下去,不顾方格的阻拦走到那九牌哥的面前。他看我见了这么大阵仗都毫无畏惧的神色,看我的眼神也觉得有点玩味。 「兰桂坊现在当家管事的没人了吗?要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妹来跟我谈?」 我笑「只要把九牌哥的事办的妥妥帖帖,谁出来不都是一样。只是在这有些话恐怕不好说,也别耽误了大家娱乐。」 兰桂坊开门做生意,自然有责任和义务让所有花了钱的人都心情愉悦的来或者离开,现在被几个壮汉用管制刀具胁迫着算怎么回事。 那九牌哥一点面子都没给我,突然大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对我指手画脚?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你们兰桂坊生意都做不成!一群酒囊饭袋。」 这人看起来和豹头的积怨颇深,今天就是成心来闹事砸场子。 我也并不畏惧,把声音陡然提高一个声调「我今天敬重你叫你一声哥,到别人家的场子来闹事断人财路,这事办的不地道吧。」 阿雅在后面拉着我,小声提醒我「豹头和岚姐都不在,别闹事。」 我火气上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抬就挣开阿雅的手。 九牌伸手用力点了点我的肩膀「豹头欠我多少钱你知道吗?小妹妹你最好打电话问问他,再来和我大唿小叫。」 方格上前把九牌的手的打掉,指着他警告道「手放老实点。」 九牌带来的打手全都进入戒备状态,我往后拉了方格一把,两方紧张的对峙。 听这话九牌多半是个放高利贷的,豹头欠了钱,现在被人找上门来要。其实这事只要豹头活着好解决,只要把人推出去,是死是活不关来规范的事。 可现在人死了,死讯又不能公之于众,所以现在场面才棘手。 「豹头欠你多少?」 九牌比了个三,阿雅试探的问「三百万?」 「三千万。」 我听见阿雅很明显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转过头去问「豹头赌钱?」 阿雅摇头「没听说过,那人小气得很。」 这就奇怪了,我之前也没听说过豹头有赌钱的毛病,顶多是色一点,就算是为了哄小姐开心,也不至于借出三千万的高利贷。虽说本金肯定没有这么多,只是利滚利滚到最后出来这么个惊人的数字,但是就算没有三千万,豹头借了两千五百万肯定也是有的。 这么多钱,他拿去做什么了?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几个女人废话,要么给我钱,要么把豹头找出来,不然兰桂坊的生意不要做。」 现在这个时候不能退让,不然以后兰桂坊的生意真的不要做了。sohu背后有左兴做靠山,这帮放贷的不敢找麻烦,我也没处理过类似问题。 但是兰桂坊的背后老闆是谁一直没人清楚,所以被人堵上门来欺负也不足为奇。 我看了一眼挟持dj和调音师的几个人,又看了一眼场子里被堵着出不去的顾客,觉得今天怎么也要给兰桂坊立一次威。 「方格,报警。」 九牌嘲讽的笑「小妹妹,书还真是不白读,知道有事要找警察,不过现在我是债主,我要钱天经地义,哪个警察敢抓我?」 我没理会他,方格问我「怎么说?」 「就说兰桂坊这边有人斗殴,场面混乱。」我说完从后腰拿出一直佩戴的对讲机,摁住道「把兰桂坊外面的卷闸门都给我放下来,二楼窗户都锁死,今天我不放人谁都不要想出去。」 九牌被我突然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阿雅拉着我「你疯了?」 只有方格听了我的话,躲过去老老实实的报警。 兰桂坊保安数量不多,但是人人都佩戴警棍。要高利贷的这帮人我清楚,带着武器都是壮声势的,真让他们动起手一个个胆子比谁都小。 两句话说下来,我也大致摸清楚了这个九牌是个色厉内荏的货,真正的狠角色是不屑于和我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费这么多话的。 我趁着对方还没缓过来,转过头去安抚顾客「大家不要慌,出来玩就玩点刺激的,只要是在兰桂坊里,我就肯定不会让您少一根头髮。」 我说话间,二楼的保安已经锁上了窗户从楼梯上下来,九牌一看场面要吓唬不住,连忙呵斥我「我告诉你,你这样只会给你自己找麻烦。」 我看着九牌,眼睛在笑,对身后的保安大声道「动手!打死了算我的!」 像是内心深处被枷锁束缚千年的恶魔被释放,像是积雨已久的云层终于突降大雨,我这一声不光叫来了兰桂坊内的保安,还唤醒了兰桂坊里众位看客的怒火。 足有百十来号人,一拥而上,舞池中间化作古罗马斗兽场,乱成一团。 不出我所料,九牌带来的人一个个全都是徒有其表,真正动起手来,连刀都不敢举,只敢挥着拳头和人硬碰硬。 十来个人哪是这百十来号的对手,几分钟不到就被打的节节败退,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但无奈兰桂坊外面的卷闸门已经被放下,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九牌见形势不妙便想熘,被我拦住了去路「九牌哥,热闹不看了?」 九牌瞪着我「兰桂坊哪找来这么个疯丫头?」 「过奖过奖。」 我这人一不怕惹事,二不怕把事闹大,所以想和我硬碰硬的人暂时还没赢过,除非有一天真的遇见了一个比我还不怕死的。 阿雅尖叫着往楼上躲,一边躲一边骂我是疯子,老闆要是知道了肯定没有我好果子吃。我倒是无所谓,这么多年也没吃过什么好果子,我心里明白今天这件事如果不闹的大一点,兰桂坊这次根本没办法脱身。 半晌之后,外面警铃大作,我一脸外卖到了的表情看着九牌。这次闹事他以这么难看的结局收场,估计是来之前没预料过的。 我和方格被关在审讯室,我之前还在和警官交涉说这不符合流程,直到我看见钟sir进来才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钟sir什么都没说,进来之后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摔,坐在椅子上看我。 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想说点什么来打破尴尬。 「钟老闆,怎么还负责这种斗殴事件,这应该不归刑事情报科管吧。」 「吴十五!」他第一次用这么大声音和我说话,本来安静的审讯室被他这一嗓子喊出了回音,愤怒的余震在空荡荡的水泥墙之间来回撞击。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个警察?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古惑仔啊?怂恿市民打架斗殴,这是一个警察该做的事吗?」钟sir失去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指着我大声吼道。 我想到今天的事,确实是有些危险,自知理亏也没替自己辩解。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算完了?现在两个人被砍,医院鑑定为重伤,这个责任谁来负?」 我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到后果,只能道歉「sorrysir。」 钟sir却依然愤怒「我早就知道你劣根难驯,一身反骨,学不会什么叫组织什么叫纪律!我当初真是昏了头把你带到香港来!我早就应该放弃你」 第八十六章 兰桂坊背后老闆 我被钟sir最后一句话刺激到神经元,本来不打算为自己做辩解却忍不住拍桌站起「我做事有分寸,钟老闆负责坐享升官发财就好,下面人的死活你什么时候过问过?」 「你什么意思?」 我突然冷笑「我上一个线人是怎么死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时左兴已经察觉到他身份,是你钟老闆说让他坚持到任务结束再退出,结果呢?被人扔到维港去餵鲨鱼啊。我现在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你卖命,能不能拜託你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来骂我。」 「小事?现在是有人被砍啊!你是什么吴十五,你是警察。一个警察不能保证市民的安全,反而把他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你算个什么警察吗?」 我气得不是钟sir因为这点事来骂我,我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不妥,但我受不了他口口声声说的要放弃我。 可能是从小被人抛弃,抛弃到现在有些怕。凡事装作不想不要无所谓,其实就是怕被别人主动放弃,还不如自己嘴硬一点。我在香港无亲无故,所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一个警员名头,如果最后连警队都要放弃我,那我当真是一无所有了。 但我天生刀子嘴,学不会服软和认输,尤其是和钟sir僵持到了这个份上,更是不可能低头。 「你说是我就是,你说不是我就不是咯,反正是死是活都是你钟老闆一句话。至于我是不是个警察,我自己都不清楚。」方格在下面拉我,示意我少说两句。 钟sir有些失望的看着我,动了动嘴角之后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夹「从明天开始,你卧底任务终止。」 一句话判了我无期徒刑,我当真再一次被放弃了。 我颓然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方格看了看我,小声问道「要不要去和钟sir解释一下。」 不知道这件事闹到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本来打算借着这件事给兰桂坊立威,顺便把事情闹大好掩盖过豹头失踪的事,但是没想到有人受伤,的确也是我的失职。 「没什么好解释的,错了就认。」 方格还想说什么,我心里一团麻,被我拦了回去。 我也是从那一刻的颓然才意识到,我自己的确享受做卧底的过程。我第一次从这件事里找到了自己坚持的意义,从什么都无所谓的行尸走肉,开始变成了一个有目的有计划,对生活有热情的人。 或许钟sir说得对,我身上的戾气和冲动,也证明了我确实不适合做卧底。 从审讯室走出去,九牌和那几个人还坐在外面,看见我都一脸畏惧的神色。我和方格从他旁边走过,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估计九牌也在纳闷我的态度,但我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好好想一想,捋顺一下混乱的思绪。 我开车来到之前常去的码头,那对夫妻还在,只是我明显能看出女人有点不对劲。 在她送上来啤酒的时候,我没忍住问道「怎么了?吵架了?」 女人好像并不打算和我说,而是转移话题道「你好像好久都没来了,最近忙?」 我点头「嗯,可是以后估计会很闲。」 她笑「也好,抽出点时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了一会「我?我没什么想做的事?」这话不假,我从小就没爱好,也没兴趣。所选择做的任何事目的性都极强。学习为了考上好大学,缺一个新城市开始新生活。做卧底为了换种活法来思考自己乱成一团的人生,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真正的爱好和兴趣,那太奢侈了。 「女孩子,买买衣服,做做美容,实在没有就去养宠物。」 「还是先去把我的花蛤上来吧,我最中意菸酒。」 她遗憾的摇摇头「你这个样子啊,以后哪里有人会敢娶你。」说完她繫着围裙离开,我朝着她的背影暗自无声道「现在已经没人要我了。」 上司上司放弃我,爱人爱人被我推得老远。有一个神神秘秘的后爸,有一个从没见过面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想来我的人生也是曲折离奇。 半晌之后啤酒上桌,我起开两瓶一个人对着轰隆作响的轮船码头开始吃吃喝喝,没什么气氛,花蛤也索然无味。 喝到第二瓶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阿雅。 卧底不做了,不知道兰桂坊还有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但是电话总不能不接。我由着它响了两声之后接起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阿雅声音有点紧张「老,老闆来了,说要见你。」 我刚刚有点上头的酒劲一下子全消,只以为兰桂坊老闆这几个字。我在兰桂坊前前后后呆了有几个月,一直都只是听说过这人,但是从来都没见过,没想到这次机会这么意外,他竟然要见我。 我决定不管是不是作为卧底身份,这个人我还是有必要见一下的。 回去的路上我没开车,喝了酒脑子有点不清楚,如果这个时候再惹了什么事就更麻烦。 打车不到一个小时,车便停在了兰桂坊门口。 说实话我心里一直都把吴左当做兰桂坊的幕后老闆,虽然岚姐不承认,但我心里暗自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我脚步不停的走到三楼岚姐之前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发现阿雅站在一边,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坐在转椅上。 看起来头髮有点花白,难不成这兰桂坊的幕后老闆是个老头? 「老闆,十五来了。」阿雅小声告知之后,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不是吴左,我略有点意外。 他眼神很柔和,年纪也不过四十几岁的样子,看头髮应该是少白。嘴角始终带着点疏离又很淡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这人很熟悉。 是那种明明你第一次见,却有一种早就会过面的熟悉。 「你就是十五?」 我点头,他很自然的笑了一下「没想到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多少年没听过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他开门见山,并不留给我猜测的余地。 「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鲁莽,没有考虑后果。」 他表情略微诧异「你处理的很妥当,为什么要道歉?」 我以为他和钟sir一样,肯定都要首先说我致人重伤的事,却没想到他开口便是贊同。 「今天有人重伤。」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成大事的人,在乎哪一点血汗,并无意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露面表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兰桂坊的背后老闆一直是个谜。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我既赚钱又少了许多麻烦,坏处则是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干骑到兰桂坊的头上拉屎。」 他这话倒是和我之前风分析大相迳庭,没什么出入。 「但是你今天闹过之后,以后但凡想要来兰桂坊闹事的,可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没想到连钟sir都不愿意理解的事,被他理解到,我总算有一种自己做的事还不算完全无用的感觉,之前因为被迫中止卧底任务的沮丧,也算恢復过来一点。 「但是我没想到,现在后生如此可谓,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胆识和魄力,难得。」 我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旁边的阿雅脸色已经难看到相当明显。 「孩子,你多大?」他突然问我。 「二十一。」 他听过我的年纪之后有些微微失神,嘴里小声重复着我的话。 二十一……二十一了…… 第八十七章 十五姐 我看他对这个数字好像有什么芥蒂便问道「怎么了?」 他被我这么一问回过神,摇头笑着道没什么,转头吩咐阿雅先走,说有话要单独对我说。 这人气场很足,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相比之前的九牌需要靠吹鬍子瞪眼才能震慑住人来说,这人单是坐在那就有一种迫人的气场。 很儒雅,和夜场老闆相比,我觉得大学教授这个身份可能更适合他。 他把手中的钢笔合上,坐直了身子对我道「穆岚可能会出国一段时间,我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兰桂坊露面,所以现在豹头一死,兰桂坊没有主事的人。」 我大概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却起了犹豫。 之前我想往上爬,全都是因为身份地位越高,我能了解到的兰桂坊内幕也就越多。但是现在呢,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继续留在兰桂坊。 「我看好你。」他说。 我第一反应是退缩,我知道兰桂坊主事的这个位置会给我带来什么。 「老闆……」 「叫我莫叔就可以。」 「莫老闆,您高看了,我就是个小太妹,做事冲动不长脑子,我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腿有点跛,走路的时候要拄着一个镶玉的拐杖。他慢慢走到窗边,看着落地窗下面的街景。 「十五,你过来看。」 我听从他的指示,走到窗边。 兰桂坊在九龙最繁华的路段,眼前各大品牌的店面林立,开门关门之间随着冷气的释放飘出一股金钱的味道。 写字楼里走出的妆容精緻的女人,眼神疲惫,但嘴角永远上翘,好像等着在公司门口就能撞见哪个小开还是富二代,带自己远离这种朝八晚五工作的日子,从此以后游艇豪车开不够,金山银山花不完。 这座城市里的欲望显眼,每个人都毫不掩饰自己的心中所求。 香港,不再是那个被封印在老电影里的城市。不再义字当头,江湖纵歌。它开始变得和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繁华都市一样拥挤繁忙,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一万个人踩在脚下。 这座不夜城,被一群人的欲望填满,夜夜笙歌。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他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好像在看自己坐拥的江山。 「糟糕透顶。」我毫不掩饰。但我指的却不是脚下的这座城市,而是我俗烂的生活。 他突然笑着对我道「你还真是直来直去,那你觉得在这个城市里,我们算什么。」 我看着楼下移动的小斑点,微不足道,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散「我们?算蝼蚁吧。」 他点头,似乎很满意我这个形容词「那你想不想做巨兽,来吞噬改变这个城市。」 我看着他贪婪的眼神,开始意识到这个男人有着可怕的野心。左兴也好,合图也好,这么多年来做帮派虽说也打打杀杀,但还算安分守己,和政府警察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还算和平共处。 但是这个姓莫的开口竟然就是想主宰这个城市,这不免让我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莫老闆说笑了,我连自己都改变不了,谈何改变这个城市。」 他不再看我,而是转过头去把目光投放的更远「留在兰桂坊帮我做事,你有野心,我看得出来。」 他用的并非疑问语气,而是再简单不过的陈述句。 而我也没想过,他真的会把兰桂坊交给我。 从他找过我的那天开始,兰桂坊上上下下看见我的都要叫一声十五姐,虽然在这里我的年纪最小,但是大家都给足了莫老闆的面子。 我也是后来从阿雅的口中才得知莫老闆全名叫莫少卿,七几年的时候家里在半山就有一栋四百多平的别墅,出生在香港最贵的私立医院,从小上学便军用车接送。 听说爷爷当年是随着蒋家一同打到台湾的功臣,父亲也是个高官。莫少卿早前在英国留过学,学成就来却没有从政,而是从了商。 只是这样一个背景雄厚,各方面条件都优异到让寻常百姓感嘆命运不公的人,却一直到四十几岁都没有结婚,孑然一身无儿无女。 我对自己老闆的八卦和背景不太感兴趣,更加担心的是今后面对这么大个兰桂坊,自己毫无经验要怎么管理。 好在莫少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离开香港,有些事不方便出面由我代替,我遇到解决不了的棘手问题也可以问他意见。 兰桂坊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莫少卿无儿无女,现在摆明了有意栽培我做接班人,全都对我毕恭毕敬。只是我明显能察觉出,阿雅看我的眼神中带着太大的不满。 说来也正常,好不容易熬到了柴月离开,豹头也死了,现在竟然让我爬到头上,换谁都难以接受。 也是真正接管了兰桂坊之后我才发现,兰桂坊内部的底子当真要比我想像的干净得多。别说贩毒走私买卖器官,就连一些摇头丸和纯度很低的大麻店里都不会主动兜售,看起来当真就是个一心做夜店买卖的生意。 难不成当初柴月和豹头的器官买卖案,背后合作的上家另有其人? 钟sir并不知道我的现状,现在跟这条线的人就剩方格一个,我并没有将他辞退,反而将他留下来当做自己的跟班。 方格偶尔也会问我把他留下的来的理由是什么,我沉默半晌,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最后搪塞的说了一句「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淡然的接受了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从身份,到心态。从一个帮人卖命做古惑仔的小警员,摇身一变成了兰桂坊的主事十五姐。 我接受这一切的同时,唯独忘了一点,新界的那家兰桂坊,没了岚姐,自然而然的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莫少卿在给我施工图纸的时候我愣了半晌,好像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明天去新界那边看看分店的情况,年底要开业,人员的招募和运营都得你来做。」 「那你给我图纸干嘛?」 他没解释,示意我打开自己看。 我狐疑的拆开上面绑着的绳子,摊开之后被图纸上的规模深深震撼。所谓的兰桂坊分店,竟然一座娱乐城。莫少卿盘了整整一条街,改造成了休闲娱乐沙龙。 「兰桂坊新界娱乐城」几个字标註在图纸的正上方,我这才了解到莫少卿的野心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的预计。 我把图纸合上以后,心中突然多了一丝怀疑「岚姐之前和我提过这个项目,我听口气好像已经完成的差不多,只等圣诞节开业。这次这么突然要我过去,不会只是让我去招人这么简单吧。」 他赏识一笑「本来想把你骗过去再说,看来还真是骗不了你。」 猜的没错,果然有猫腻。 「工地里坠楼死了一个人,兰桂坊已经私下出面付了赔偿金,但是家属不依不饶,非说是谋杀,一定要告到警局。」 我听明白了大半,把话接过来说「兰桂坊刚开业就惹官司,对新店肯定有冲击,所以你想让我把这件事妥善处理。」 「没错。」他肯定我的猜测「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我当真第一次见。」 我并不领情「等我把事情妥善处理了之后再夸也不迟。」 莫少卿重用我,我知道兰桂坊上上下下没人对我服气。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十五姐,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所以我急需一件事来证明自己,让所有人都老实的闭上嘴。 第八十八章 新界娱乐城 但我往往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我带上方格随行,开车直奔新界。车子开在公路,现在夏末天气已经没有那么炎热。车里遮着阳,窗户开到一半,风吹进来让人心情愉悦。 方格靠在副驾驶和我搭话「咱们去干吗?」 我对方格没什么戒备心,可能是他救过我几次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她他这人天生就没什么攻击力。 「去新界,兰桂坊在那边开了个分店,有点事需要处理。」 「你还真打算和钟sir决裂?他是一时气话你也不是听不出,非要和他耍硬的?他吃软不吃硬,你跟他这么久应该比我了解吧?我听说医院里的那两个人都出院了,没什么大碍,你这个时候如果说想……」 「我们是去新界不是去取经。」 「什么意思?」 「你不用一直学唐僧念来念去。」 他知道我嫌他烦,只好收声,转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香港真美。」 「屁。」我翻了个白眼。 他回头瞪我,方格这个人对自己的所有东西都很护着,谁都不能说钢铁侠的坏话,也没人能撼动火箭队在他心里的位置。没人能说他家的狗丑,自然这个生他养他的城市,在他心中也是不可亵渎的。 我装作认可的点点头,半晌之后幽幽道「和钢铁侠比,我还是喜欢星爵。」 「非主流!」他说我。 因为方格,这一路上我少了不少独自胡思乱想的时间。停车的时候他十分主动的跑过来给我开车门,我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要唱哪一出。 他低头小声道「第一次来这边,得给你立立威。」然后声音放亮「下车吧,十五姐。」 我也十分配合的把手伸出去,他连忙弯腰接过我的手。我心情颇好,难得的和他开起玩笑「小格子,今儿中午哀家在哪用餐啊?」 方格回身把车门关上「回老佛爷,新界一号公厕。」 「滚!」 方格笑着躲过我,我扬手正要打他的时候,却看见旁边贴过来的一辆银色跑车。 肖川戴着墨镜从副驾驶下来,隔着车看了我一眼。 驾驶位置的苏菲推开门,正好撞在我的腰上,把我推到一边。 方格上前质问「你会不会停车啊。」 我拦住他,看了肖川一眼,收起了脸上的所有笑意。 短暂的疑虑只维持了几秒,我快速反应过来英豪公司是这座娱乐城最大的股东,肖川出现在这也无可厚非,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肖川却好像对我出现在这十分不解,没等他开口,苏菲却先打招唿「巧啊,在这遇见了。」 「不巧,一会可能还要见。」我冷淡说完,招唿方格从另一边离开。 停车场在室外,从停车场到兰桂坊那一段还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好在我穿的帆布鞋,走起来不吃力。 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苏菲和肖川,苏菲的细高跟鞋看起来明显不合脚,也踩不住石头,只好靠在肖川身上,一路被扶着走。 走过了那一段,正面迎着的是一条长廊,我看过图纸,这条长廊日后会被罩上玻璃罩,作为娱乐城的唯一入口。 但是现在玻璃罩还没罩上,上面只是几条还没漆好的铁架。从长廊拐进去,推开扇门,正对着的就是娱乐城的前台。 三米高的楼被打通,抬头能见到旋转楼梯盘旋而上,应该是个适合承办party和聚会的好地方。正对着门口写着兰桂坊三个字,不似我想像中的金光闪闪,十分有设计风格,别致又低调,和九龙的兰桂坊的设计风格如出一辙。 多半是莫少卿之前打过招唿,监工看见我之后上前热情接待「你就是十五姐吧?」 我看着这足有三十多岁的人叫我十五姐实在浑身不舒服「叫我十五就行,我就是过来简单看一下。」 「那等一会肖老闆到了,我带你们在里面转一圈。」看来我猜的没错,肖川也是来娱乐城办事的。 没多久之后,肖川和苏菲过来,监工上前打了个招唿,这才自我介绍道「我叫包启仁,是娱乐城的监工,你们叫我老包就行。」 能揽这么大的活,这老包在包工头中估计也是个老闆,现在看到肖川还是要低眉顺眼,看来真是人外有人压。 我们四个随着老包往里走,路上老包一直在给我们介绍各处。 「因为兰桂坊老闆想要低调一点的氛围,所以设计师找的就是擅长简约设计的amy,娱乐城主打年轻化和低奢。功能上涵盖餐饮,酒店,度假村,高尔夫球场,主打夜店和赌场。」 我们从长廊拐进去,看见的第一处便是夜店装修,四周软包隔音设施看起来做的很好,里面风格和九龙兰桂坊也如出一辙,空间大小也差不多。 「夜店这一块应该会是最先对外开放的。」 我听了这话有些纳闷「什么意思?这几处功能区不会同时对外开放?」 老包不好意思的笑笑「赌场那边的工期可能会长一点,圣诞节之前完工可能会有些问题。而且你们老闆的意思,也是要等夜店炒起来之后,积累了一定的客源,再开赌场。」 我想了一下这么做的用意,如果抛去工期问题不看,莫少卿的意思很有可能是想提高赌场的门槛。vip顾客有资格进赌场,这样效益更大,也更安全。 他多半是想在赌场那搞点什么灰色交易。 肖川一直都没说话,好像心思根本没在这,戴着墨镜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夜店的后门出去,眼前所见竟然是一个不小的广场。 广场中间地上一个太极状的喷泉,正中间立着一条大鱼,鱼嘴向上,吐出一个晶蓝色的珠子。 广场四周三栋高层建筑,全镜面玻璃。 老包介绍道「其中两栋是酒店,另一栋是留作赌场专用。从酒店楼后面绕过去是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场再往后是日式温泉和度假村。」 我也是到了这之后才开始感嘆资本主义的罪恶,这片娱乐城什么时候开始破土动工的我不清楚,但是单我眼前看到的这些,斥资也要几十亿,那个莫少卿可能不光光是个有钱人那么简单。 也怪不得要啦英豪集团入伙,一个人真的是没办法启动这么大的项目。 当初岚姐要我过来管帐,我还以为这分店也就是九龙那店的一般大小,没想到是如此规模。 大致看了一圈之后,老包安排我们在酒店住下。除了赌场的那栋楼之外,这边已经基本建成,可以入住。 我表面上是来看工期,但还是不能忘了莫少卿安排给我的正事。 所以等到方格和肖川他们都去班里入住的时候,我把老包叫到一边,问起那工人的事。 一听我提,老包唉声嘆气,好像被这件事折磨的不轻。 「大家都管那人叫藤叔,是个做木匠活的,家在大埔那边。也不是从包活开始就一直在的,大上个月原来的木匠媳妇生孩子,回家去伺候月子之后,才从附近招来这么一个。谁知道干了不到一个月,掉在度假村那边的人工湖里死了。家属不依不饶,非要找我们要个说法,要找出兇手赔偿,不然就要报警。」 「兰桂坊不是要拿钱摆平这件事吗?」 「是啊,可是人家不要啊,说什么就得是谁害死的人谁来拿钱,你说气人不。」 我有些纳闷「他们怎么就断定这是别人害死的。」 「老藤媳妇,说是老藤给託梦了。」 我向来不信这些东西,听的神乎其神,有些难以置信。 第八十九章 和肖川一起下乡 老包看我表情,好像找到了知音「我当初听说的时候也是你这表情。靠做梦就要找兇手,那全香港的警察都不要做了,解梦神婆做警局香港就太平了,社会治安就好了。」 我想了一会道「你把他家地址给我。」 「你可想好,老藤那老婆可不讲理。」 我点头没再说什么,心想着我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要了地址以后我没耽搁,行李就放在酒店里没拿,也不顾外面天是不是已经见黑,直接带着车钥匙就要走。 刚到停车场,却发现肖川的车灯正亮着。见我走过去把远光打开,晃了我两下。 我被晃得目眩神迷,抬胳膊遮住眼睛。 肖川长腿迈开从车里下来,我看见他之后不悦道「肖老闆车好不用这么提醒人注意,万一把我晃瞎了岂不是没人欣赏。」 他不理会我说什么,趁我不注意上前抢过我手里老包写给我的纸条「你这张嘴都够判刑的。」 「藤叔,大埔村下桥第三家?那人家住这?」 看样子刚才我和老包说的话他也听见了,我上前一把拿回来「你还是顾好自己娇滴滴的女友,少管我。」 本来很正常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被我说出来却觉得醋意十足。我本不想因为这种事被肖川看破抓住话柄,但是话到嘴边就是忍不住。 想起刚才苏菲靠在肖川身上的样子我就觉得心中郁结,那还顾得上那么多。 肖川倒是没掐着我话头嘲笑我,对我道「上车。」 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这是想送我的意思,拒绝道「我自己有车。」 「你车被我扎了。」 我连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轮胎,果然气都已经被放光,轮胎软趴趴的堆在地上。 「你有病啊,你要干啥?」我一着急,憋了好多年不说的家乡话也冒出来。肖川一只手把副驾驶车门打开,长臂一捞就把我扔进车里,从外面把车门锁死。 肖川坐在驾驶位置,泰然自若的系安全带。 「晚饭吃得太多,想去乡下逛一圈,顺便带你一起。」他说完发动车子提醒我「我开车刺激,十五姐最好还是繫上安全带。」 我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他一脚油门踩下去,我只感觉脑子还在原地,身子却已经飞出去几百米远。 「扑街!」我骂了一声连忙繫上安全带,两只手死死抓着忍住没骂更脏的话。 肖川嘴角难以掩饰的笑意,好像很享受我的所有反应。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态度强行让我无法拒绝。少了卧底身份,我对肖川的靠近也少了些戒备。 「我提醒一句,你这么开车,你轮胎做鬼不会放过你。」我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好心提醒。 肖川诧异我竟然会开玩笑,有些意想不到的说「吴十五这几年的变化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前几天还听说在兰桂坊里斗殴,真是犀利。」 我不知道这是好坏还是坏话,但我纳闷的是这种事竟然都能传到他的耳朵里,看来这个城市还真是小,什么都藏不住。 越往乡下,空气越清新,肖川的车速也慢了下来,放下了车子的顶棚。还别说,敞篷的确比开窗子要凉快得多。 「你今天带来的那个是谁?」肖川装作语气淡淡的问。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等我澄清那人身份,但我偏偏不想顺他的意「这事和肖老闆也有关系?」 肖川深唿吸一口,好像被我气得不轻「没关系,随便问问。」 「既然是随便问问,我就不回答了,反正说不说都是废话。」 肖川忍不住大声「你偏要和我这么阴一句阳一句的说话?」 「我没有。」 「吴十五,试问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我们俩连朋友都没得做?」 肖川突然这么说,让我心里咯噔一声。 我等到最后想等到的可不是这个结果,我不要一笑泯恩仇,更不要和他做朋友。哪怕一辈子恨我怨我都好,就是不能做朋友。 「大佬别说这话,全香港想要和你做朋友的人从铜锣湾一直排到海里,我算是哪根葱,哪里轮得到我。」 肖川无可救药的摇摇头「你一定是更年期提前,衔接到青春期后,不可理喻。」 我刚要反唇相讥,他却小声自己嘟囔了一句「从认识你那天我就应该习惯你这个别扭的性格。」 我突然不忍心再说什么,把头别过窗外「别跟我提以前。」 我们俩在短暂的,并不明显的争吵之后陷入了沉默。肖川一直漫无目的的往前开,直到两个小时之后,我实在憋不住了才先开口问了一句「你确定没有走错路?」 大埔就死新界周边的一个农村,按说我们从娱乐城出来不到四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到村口,但是现在开了两个小时还在公路上转。 「没有,你不认路就老实跟着坐车。」 我抬手指了一下外面的一块路牌「光是那块被粘了口香糖的路牌我就已经看了四次了,你确定我们没走错?」 听我提醒,肖川好像也意识到路线出了点问题,停下来找导航。但是无奈手机没有信号,找了半天手机还是一片空白。他开始意识到事情被搞砸,时不时的看我脸色。 我阴沉着脸,他在确定自己手机收不到信号之后提议「要不原路返回吧?」 我还是没说话,就从他在这转了这么多圈也能看出来,原路返回这件事也有点难度,无非就是大晚上的在这多转两圈。 「上车吧。」他把车门开好,我想了一圈在这站在也不是什么办法,只要低头上车。 车子刚启动,油表就开始提醒油量不足。气氛更加尴尬,肖川和我对视了一眼,问我「怎么办?」 肖川长了一双和脸型不符的眼睛,轮廓硬朗,但是眼睛偏偏圆又大,睫毛也长,离近了看还总感觉水汪汪的。 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你,让你总不忍心发脾气。 我嘆了口气只好道「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找找附近有没有住户,借宿一晚,明天早上叫拖车的过来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走在山路上要不是因为旁边有个人还真觉得心里毛毛的。肖川在我斜后方不到两米的位置,我走着走着突然回头,正好撞见他幼稚的踩着我的影子。 见被我撞破,尴尬的咳嗽一声,故作淡定的挺直后背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俩的位置又调换成了他在前我在后,一如很多年前的那样。 今天我和肖川的相处似乎有些过于轻松,没了之前很多次的剑拔弩张和负担重重,好像退去了卧底的身份,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我正发着呆,肖川突然说「马上就要四年了。」 我恍然察觉到,从那年肖英民出事至今,真的转眼已经快要四年了。这四年我和他不用天翻地覆来形容,怎么也能算得上是沧海桑田。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还时常觉得他还是当初在球场挥汗如雨的他,我还是那个沉默寡言,但还相信美好的我。 我第一次有了想要认认真真对他解释的欲望,不是想让他原谅什么,而是让他能真正的不再纠结,没有负担。 「肖川……」我开了个头,最后却发现这么多年的误会真的变得无从说起。解释过于苍白无力,而且什么都改变不了。 最后我想了半晌,只说「对不起。」 看着背影,我不知道肖川是什么表情。 正当我重新低下头的时候,他却柔柔的道「你知道的,不管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第九十章 同眠 我只听了个尾音,具体说了什么并不是很清楚,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肖川一脸无所谓「没听到算了。」 乡间小路我也有好久没有走过了,印象里只有在梅姑身边的时候,经常会路过类似地方。田埂上开着小花,夜晚一到,蛐蛐都藏在草里,叫的一声比一声洪亮。难得的静谧,难得的自在。 像这样的夜晚,童年时也有过。估摸着是六七岁的时候吧,太小有些记不清细节,只记得当时站在锅沿帮梅姑拿碗,不注意手上被烫出了个水泡。碗碟掉在地上,梅姑抄起笤帚追出来打我。 我害怕跑出家门,在后山的草丛里藏了半宿,直到梅姑熄灯睡觉了才赶回家。 早些年的时候,回忆起那段经歷感觉还是痛苦的,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经歷过后来的事,再想想当初,就都觉得是小菜一碟。 而我受过的凌迟大刑,就是肖川走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想他。 现在看着他就这么泰然自若的走在我面前,配合两边惬意的景象,竟然陡生一种不真实之感。我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妄想这样就能跨过我俩之间的万水千山。 肖川突然站住回头,我没剎住脚直接撞在他宽厚的背上。 「你跟我这么近干嘛?」 「你突然回头干嘛?」 肖川指着面前不远的低矮民房,里面透出的点点灯火「前面有人家。」 我俩从公路上下去,顺着羊场小路七拐八拐的找到一家院子不小的住户,开门的是个奶奶,满头白髮,腰弓着,给人感觉头和膝盖快要贴到一起去,讲了满口我听不懂的话。 我俩沟通无能,这时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二十岁不到。 「阿婆,都讲说以后开门这种事你就不要出来了,怎么偏不听?」老奶奶不好意思的笑笑,摆摆手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小姑娘看见门口的我们俩,问道「找人吗?」 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转头求助似的看向肖川。肖川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两张钞票「车子没油了,能借住一晚吗?」 小姑娘打量了我们俩一圈,见我们不像坏人,把肖川的钱推了回去「反正家里就我和阿婆,你们不嫌弃就行。」 肖川道谢,我跟在身后走了进去。 房前有一个小菜园,整整齐齐的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虽然很简陋,但是收拾的很干净。门口放着一张躺椅,旁边还有一把蒲扇,看起来应该是这阿婆乘凉的地方。 天色已晚,小姑娘催促阿婆快去睡,然后便把我和肖川带到另一间房。 「这是我房间,你们今天就睡着吧。」 「那你呢?」我问。 「我去和我阿婆睡一间。」 「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睡。」我连忙跟上去,却被肖川一把拉回来。 「人家两个人就够挤的了,你去跟着凑什么热闹。」 虽然肖川说的不无道理,但让我们两个共处一室我还是觉得心里别扭得很。肖川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语中的「你不用防我,我对你没兴趣」 那小姑娘听的干咳不好意思,给我说的也下不来台,硬着头皮对那小姑娘道「没事了,我就睡这,麻烦了。」 小姑娘走了之后屋子里就只剩我和肖川,我有一种蜜汁尴尬感,好像在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肖川倒是很泰然自若,直接把西服脱下来搭在衣架上,穿着衬衫和西裤躺在小船上。 那女孩的床是张单人床,根本不够两个人躺。好在旁边还有一张藤椅,虽然有点硌,但勉强能休息。 肖川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棚顶发呆。 我看着他根本无心入睡,只好翻个身去面朝里。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我甚至不知道他睡了吗,还是和我一样的辗转难眠。但是他什么都没说,空气里除了我们两个交替进行着的唿吸声什么都听不见,我们两个身处同一个时空却好像相差千年万年。 装作云淡风轻毫无芥蒂,事实就真的能够如此吗? 「晚安。」他突然说。 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每次挑灯夜读的夜晚,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伸直了胳膊腿,满怀期待的打开手机,都能收到他一堆碎碎叨叨的消息。 有时是搞笑的视频连结,有时是炫耀自己的夜宵风声,还有时是毫不避讳的诉说着想念和爱意。如果我一直不回,他自己则会在睡前来道一声晚安,算作今天最后的结束语。 可惜岁月兇勐,有去无还。 我把眼睛闭上没有出声,假装自己已经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的时候肖川已经穿戴好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坐着晒太阳。我过去踢了他鞋边一下,他眯起一只眼睛看我「干嘛?」 「你占了阿婆的位置,逼得人家不得不去看晨间新闻,可怜她耳聋眼花,电视只能当做个摆设。」 肖川回身看了一眼屋子里,八十几岁的老婆婆佝偻着腰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上的红点调台,连自己摁的是音量键还是调台键都不清楚。 肖川尴尬的站起来,我问「给拖车的打过电话吗?」 「手机没讯号。」 我这才想起来问那姑娘家里有没有台式电话,只是拿起台式电话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和肖川谁都不知道拖车的号码。 两个人脑子明显都不是很够用,谁也没有说谁的权利。 「小妹妹,你知道下埔村这边哪里有桥吗?」 姑娘抬手一指「往那边走,绕过小巫山,山脚下有一座桥。」 我面露难色,这么远的距离估计足够我和肖川走上小半天的。反倒是肖川并不觉得为难,看了一眼语气淡然「还好,要不我们走过去吧。」 这是时候再来计较是因为谁迷路的已经没有意义,尽早找到藤叔家里,尽早把事情解决才是关键。 「我自己去,你到路边去等车,有人经过就跟着一起回去。」 肖川却并不听从,反问我「那我来折腾这么一圈是图什么?」 我看着他,眼神好像也在询问他跟我来这一圈是图什么。 他无言以对,索性不再说话,我抬脚往哪走他也紧接着跟上。 「肖老闆一夜未归,不用和苏菲小姐解释?」 他瞭然的语气「你是在别扭这个?」 「并不是,只是单纯好奇。」 「她不需要我解释。」 我停住脚步看着肖川,有些讥讽「肖老闆这是要将渣男形象进行到底?放着身边的正牌女友不去陪,来乡下陪我一个小太妹寻开心玩偷情游戏?」 肖川对我突然翻脸不解,却不肯白白受我这一句「十五姐多虑,只是同睡一屋,构不成偷情二字的罪名。」 我说不过他干脆不讲,抬脚边走,肖川锲而不捨的跟上来。 「走开,我自己去不要你陪。」 「谁讲要陪你?大埔只许你一人去?」 冤家对头,安分不了多久便要吵。我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苏菲便是我俩中间最坚固的一道屏障。虽说我这个人为达自己目的不择手段,但感情方面还是原则强到可怕。 这个人在我确定是完整属于我的之前,不敢轻易靠近。 我和肖川装作陌路,一前一后的走着。路上人烟稀少,连个过往的人都没看见,更不用说搭车。 越走越热,我干脆把外衣脱下来系在腰上,肖川顾及形象始终穿着一本正经的西服,热也不肯脱。 后面突突突的声音,我转头看见一个大哥骑着摩托车朝我们的方向骑过来,我连忙招手把人叫停。 第九十一章 兇手到底是谁 「大哥,我要去大埔,能顺路带我吗?」 大哥看了我身后的肖川一眼,我小声凑过去说「他不是好人,想跟踪我。」 那大哥可能也是港剧看得多,当时正义之士上身「上车!」 我跨坐在摩托车后座,没等肖川反应过来,大哥已经一脚油门踩下去直接骑走,甩下一脸茫然的肖川和一片汽车尾气。 「吴十五!」肖川气急败坏,把领带解下来扔在地上。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生怕他眼神中的怒火烧到我。 拐了个弯,回头也看不见肖川的影子,我转过去和那搭话,试图先打探一下上埔村的情况。 「大哥你是上埔村人吗?」 「是啊,你这口音一听就是外地的。」 我笑「嗯,来这走亲戚。您认识一个叫藤叔的吗?」 他想了半晌,好像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最后好像凭着印象突然记起「你说的是村口前两天死的那个吧?」 我打起精神,追问道「对,您认识?」 「之前不认识,可估计现在全上埔没有不知道的。」 「闹得很大吗?」 「你不知道?」他反问,我转头一想,既然我说是这藤叔的亲戚,一点都不知道不可能,所以适当的透露了一些自己知道的情况。 「我就听说当初藤叔去给什么娱乐城做工,后来出了事故死在了那,具体什么情况还真不清楚。」 「什么事故啊,那都是娱乐城老闆对外说的,你藤叔那是被人害死的。」这人好像很清楚的样子,看来这事在这村子里闹得还不小。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想啊,他掉下来的那栋楼离他们工人住的房间又不近,大半夜的好好的人咋会死在那?」 我疑惑之间,摩托车停住,大哥腿架在地上给我指了一下「就房樑上扯着白布的那家。」 我道了谢之后朝他说的住户走去,这家是个二楼,看起来条件应该还不错。 我敲了两下门,门里一个挂白衫的女人开门,屋里烟气缭绕直接从门缝飘出来,呛得我差点咳嗽出声。 这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三十岁左右,打扮入时我估摸着是藤叔的女儿。 「找人?」 我余光往门缝里看了一眼,正厅摆着一张黑白照片,下面一鼎香炉,香灰老厚一层。 「我是兰桂坊的人,想和你谈谈赔偿的事。」 那女人的眼神警惕,上下打量着我,顺带往我身后看了一眼「你一个人?」 我有些不解「还应该有别人吗?」 她把门一推,客厅敞开「进来说话。」 我径直走进去,发觉里面烟味更大,好像这香炉里的香从来就没断过。里面装修的倒是古朴,正厅摆着一张桌子,两侧放着太师椅,应该都是手工制。 我看了一眼照片上的人,足有五十来岁来岁。我转过头去问「你是藤叔的女儿?」 「我是他老婆。」 我微微一愣,但很快掩饰住情绪「之前有兰桂坊的人和你们协商过吧?」 她不讲话,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我虽然表面上淡定,但是自从进到这间屋子之后就一直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好像透不过来气。我不经意的扫了一圈才发现这屋子里没窗户,虽然坐北朝南但是四面都封死,全靠屋子里的灯照亮。 我没用她请,自己走上前抽出三炷香,点上吹熄了香上被燃起的火。郑重其事的鞠了三躬,把香插在香炉里。 「藤叔是在兰桂坊施工期间出的意外,事后的赔偿当然要我们来做,这无可厚非。」 那女人虽然身上披着白衫,但是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差。白衫里的衣服整洁,妆容甚至算得上得体。 「我老公不是意外,是谋杀。如果你们不给我个说法,找出杀人兇手,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警察局去。」那女人可能看我是个小女孩,并没有露出牙尖嘴利的一套,也不像老包说的那么泼辣。 但我注意到她眼神有些飘忽,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我转头往里屋看了一眼,她连忙又说话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接受赔偿也只接受杀人兇手的赔偿,你们兰桂坊想出面把这件事挡过去不可能。」 我转身坐在椅子上打岔道「这椅子是老藤做的吧,手艺真好。」 她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有些微微一愣。 我接着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老藤是被人谋杀?」 「老藤给我託梦,说自己是被人推下楼的。」她说的振振有词,仿佛亲眼所见。 「那我昨天还做梦老藤坠楼的时候戴了顶帽子,可是我问工头人说根本就没有,这事怎么解释好?」 她听出我话里有话,眼神复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紧张?」我盯着她看,她表情开始紧张,我半晌之后笑出声「开玩笑的,我就随口一说。」 她好像从一进门开始就被我压制了一头,气焰上就低了大半。 「有水吗?我一路走过来,有点渴。」 她搞不懂我东一句西一句的到底要干什么,听我这么说竟然真的去给我倒水。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自冷笑,一个出了轨的女人,这么揪着自己老公的死因不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磨蹭了很久才倒水回来,见我一直盯着厨房的位置看,反手把门给带上,把水杯放在我面前,自己则坐在我对面。 「今天这事说什么都没用,你们兰桂坊也不用再来人了,我就一句话,到底是谁杀的我老公把人找出来。」 我还没说自己的来意,这女的就这么强硬的表达自己的立场,好像生怕我再多问两句问出什么不能说的。 「我也是老远从别处过来的,歇歇脚总不为过吧。」 那女的狐疑的看着我「你到底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掏出手机来,屏幕对着自己不让她看见,调到录音模式之后放在上衣口袋。 「兰桂坊拿出二十万,咱们把这件事私了。」 她见我语气开始强硬,也开始不耐烦,拍着桌子站起来「我没耐心在这和你继续谈条件,二十万打发乞丐?人是在你们工地上被杀的,现在拿二十万出来是想干什么,你们兰桂坊店大欺人?我告诉你我不怕!大不了就告!我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 我也没好气,直接拆穿她「藤叔喝酒吧?而且酒瘾不小。只要把尸体送去法证部门稍微检验一下就能测出酒精含量,坠楼当晚他喝没喝酒,喝了多少酒就众人皆知。」 我也是来了之后看见桌子上摆的大大小小的酒罈猜测出,至于是不是真的,就只能看他老婆的反应。 她表情上的微微迟滞告诉我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短短几秒之后她指着桌子上的陶瓷罈子对我道「那小姐不如把这捧灰拿回去验一验,看看多高明的法医能验出来这灰里的酒精含量。」 我算漏了藤叔已经被火化这件事,也不知道之前的人是怎么办事的,怎么就能让她把尸体领走去火化,这下一来真成了死无对证。 虽说警察并不能相信他老婆所说的託梦理论,但是莫少卿要的处理结果是这件事不能惊动警方。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让人知道兰桂坊还未开业就摊上人命。 我想了一会,不慌不忙的继续道「你能给我个理由吗。」 「什么理由?」她端着手看着我。 「你一定要兇手赔偿的理由。」 她眼睛微微闪动一下,这个微表情明显能证明她接下来说的根本不是真话。 「杀人不说偿命,怎么也得付出点代价。」 我知道这中间的事没有这么简单,一个老公死了还不到一个礼拜就把情夫领进家门的女人,真的会在乎兇手是否付出代价? 我见好说歹说她不受用,直接站起来头也不回的道「好,既然二十万不要那你就一分都别想拿。」 她终于有些着急「你什么意思?」 我并没回答她,她却两步冲到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你们是想甩手不管是吗?」 我斜眼看着她「既然你执意要找麻烦,那我们只好斩草除根。」我说完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你什么把柄我也清楚得很,看看事情闹开了是你吃亏还是我。」 她估计也知道兰桂坊是个什么地方,我说的话也不能不信。瞪了我半晌之后咬着牙狠狠道「那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我刚一回头,耳边就听见什么东西挥过来的声音,直接砸在我后颈处。我顿时没有反击能力,浑身一软跌坐在门边。 冲出来的男人扔掉手里的棍子问身旁藤叔的老婆「现在怎么办?」 藤叔的老婆瞪了我一眼「去找绳子,把人绑起来。」 我意识清楚,但就是没有力气,脑袋里面天旋地转的犯噁心。这两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我绑起来扔到洗手间,临走之前女人蹲下拍了拍我的脸,把电话拿到我耳边「给你们老闆打电话,让杀人兇手来见我。」 我看着她在我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煳,最后还是没坚持住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盆冷水泼醒。两个人全都蹲在我面前,那男人一只手把我提起来「还睡上了,当这是你家?」 这男人多半就是藤叔老婆的情人,身轻体壮,单手就能把我拎起来。但是好像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一步一问。 「现在怎么办?」 藤叔的老婆脱下了身上的白衫,估计刚才临时套上也就是演给我看。凑过来给了我一耳光「到底说不说。」 「说什么?」我几乎没什么力气,口气虚弱的问。 「到底兇手是什么人,你们怎么都不肯说。」 我开始觉得这件事不对,不可能有人单单凭一个梦就确信到这种程度,不是太迷信,就是缺心眼。 我不出声,藤叔老婆见拿我没办法,让那男人去打电话。 男人也没走远,拿来了台式机就在洗手间门口拨通,对面响了两声之后毕恭毕敬的对立面道「诶,坤哥,今天又来了一个人,我把人绑了,但就是怎么打都不说啊。」 坤哥?这名字耳熟,但是全香港叫坤哥的人比阿强小芳还多,我自然还没怀疑到我熟知的那个坤哥身上。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这男人忙不迭的赔笑「我当然是相信你说的了,你说那个死人是被推下去的,那肯定就是被推下去的,只是……只是他们这边嘴硬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啊。」 我就知道,不会有人单凭一个梦就断定事情真相,原来都是这个叫坤哥的背后搞鬼。 第九十二章 坤哥 我没出声,想听听对面那人到底怎么说。 这男人看了我一眼,朝着电话里面回答道「是个女的,二十岁左右,之前没来过,第一次见……对,自己来的。」 对面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这男的把电话挂断对藤叔的老婆道「坤哥说他一会叫人过来看看,让我们先看住她。」 这女的开始有些怀疑,小声和那男人耳语「你说咱们应该相信坤哥的吗,我现在怎么感觉事有点不对劲。」 男的对坤哥的话倒是深信不疑,忙打消女人的顾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信坤哥的。」 我见缝插针「那个坤哥和你们说什么了?」 「不用你操心啊八婆。」男人朝我道。 我强撑着叫住他「坤哥说的话你们就全信?「 「人家可是左兴的堂主,我不信他,信你一个毛头丫头?」 我心里当即一震,左兴的堂主,他说的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坤哥! 我有几秒的迟滞,实则脑子里飞速的旋转。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左兴派人来搞的鬼,那么其中缘由就好理解了。 兰桂坊娱乐城的开业,势必会让兰桂坊成为一个连锁的夜店品牌,这样一来对sohu的冲击力也就更大。为了牵制,从中作梗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我故弄玄虚,把身子往起坐了坐「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可能也是对我的身份心生怀疑。 「你是谁?」 「我是兰桂坊老闆的女儿,未来新界娱乐城的一姐,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小姑娘,为什么找来这和你协商这些东西?」我之所以敢这么胡说八道,完全是因为莫少卿的保密工作做得好。 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人来拆穿我说的话。 我眼神直视那两个人,有种不容反驳的肯定。 女人态度松动,磕磕巴巴的问我「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我轻蔑一笑「没人会出门还把出生证明带在身上,但是如果我今天在这齣了什么事,明天报纸就会告诉你我是谁。」 我还真是佩服自己说话编瞎话的能力,脸不红心不跳,单凭一张嘴能把自己说成皇室公主。 这两个人明显就是任人摆布的性格,没个主意,现在被我两句话又说的没有主意。 「坤哥说,这个杀人犯是你们兰桂坊的高层,为了保住这个人你们多少钱都肯出。」 这下逻辑合理了许多,坤哥从中作梗,说了个谎来左右这两个人的想法。兰桂坊为了不让事情曝光肯定会反覆找人来游说,这样一来就更加加深了这两个人心中兇手另有其人的想法。 这么高明的办法肯定不是坤哥那个目光短浅的人想出来的,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支招。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何兰桂坊的高层要杀一个木匠?」 我一语中的,两个人都沉默想了一下,老藤老婆道「那可不一定,没准是失手呢?」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和他们谈价钱,这样一来他们就更笃定兰桂坊有什么猫腻。我不说话,让他们两个自己想。 可就在两个人正在犹豫的时候,我手机突然电量不足响了两声。 那男人在我身上扫视了一圈,发现了我上衣口袋的手机,一把拿出去把屏幕调亮。看见我正在录音的截面,直接把手机狠狠的朝我砸过来。 「叼你老母,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被这一下砸的头髮晕,刚要解释那男人就把我原地拎起来,一把推撞到墙上。我知道今天这是又免不了一阵皮肉之苦,准备好了硬抗。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故意来套我们的话,打算回去反咬一口!」女人从卫生间退出去,留出更多的空间。男人肆无忌惮,完全不把我当女人对待。 就在我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男人示意女人去开门,自己蹲下来掩住我的口鼻,恶狠狠的威胁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掐死你。」 我也没那么不知好歹,和他一起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你好,请问这里是藤叔的家吗?」 我当即竖起耳朵,外面那明明就是肖川的声音。 女人说的什么我在屋子里听得不是很清,但是肖川道了谢之后转身就要走。 我拼尽全力的呜咽了一声,也不知道肖川有没有听见我的求救,倒是这男人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紧紧的摁住我。 这下干脆一点透气的孔不留,我并无再求救的意思,两只手拼命的想抓开他的手,企图换一口气。 这男人以为我想唿救,更加用力的摁住我,我直接张开嘴咬在他手上,疼得他一下子把手抽走。 「肖川救我!」 我没头没脑的站起来就想往洗手间门口沖,但无奈双腿都被绑住,刚迈开一步就趴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被摔得散了架一样。 肖川听见了我的声音,绕过藤叔的老婆朝我冲过来。 看见地上伤痕累累的我,忙蹲下一把抱在怀里。 可能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肖川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但是看着那男人的眼神却始终沉静阴冷。 男人咒骂道「哪里又来个送死的,我就说这八婆不可能自己过来。」 肖川看着他,语气极其的平静「你会为你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 男人还要动手,女人却突然跑进来,指着肖川「我,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男人有些不耐烦「先别在这认熟人,赶紧再去拿一条绳子过来,把这两个人都给我绑上。」 那女人不动「他好像是英豪公司的那个小老闆,我之前在电视上见过。」 男人怀疑到「你确定?」 「这么年轻又多金,是个女人都会多留意两眼了。」 肖川带着一个满身是伤的我,来硬的肯定是斗不过这两个人,现在就只能期盼着协商成功,他们两个客客气气的把我们给放了。 肖川却好像并不打算和他们俩讲道理,一只手托着我的脑袋,一只手快速的给我手脚解绑。 我既然来一趟,自然是希望把这件事妥善解决。咳嗽了两声强忍着不适「既然你认出了这个人,对我的身份肯定也没什么好怀疑的。藤叔的确是失足坠楼,那个坤哥和兰桂坊有过节,想借着这件事来找麻烦,我刚录音不过是为了拿去和他对峙,你们如果一直这么死咬着不放,就是被人当枪在前面放。到时候一毛钱都要不到不说,还容易被人斩草除根。」 我说的话都是实话,就算这两个人脑子不灵光估计也能听出来。所有的逻辑都站得住脚,而且就像我之前说的,兰桂坊高层害死老藤,图了个什么? 女人从我旁边挤过去,和那男人小声耳语。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决定暂且相信我的话。 最后给了我一个数字「五十万,一分不能少。」 「四十九万五千,手机你要赔给我。电话借我我叫人来送钱,你现在去写字据,白纸黑字我要看到收条。」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转头去找纸笔。 没想到肖川出面之后这么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事,我却白白挨了一通打。肖川难得没有讥讽我,而是一眼不发的把我扶起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 我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只是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想起来之前大夫警告过我不要再让头部受什么打击,看来都是废话一篇。 我出去之后给方格打了个电话,报了地址,大约三四个小时之后,方格带着五十万现金赶到。 第九十三章 打开心结 这是一早莫少卿就准备好的钱,一直都放在我车的后备箱里。他给我的上限不限,只要能把这件事解决,几百万都没问题。 但是我既然是第一次帮他办事,肯定要办的越漂亮越好,所以才把金额压到最低。 肖川坐在我身边一直一言不发,甚至连我们等方格过来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也一直在房前打电话,时不时回头看看我。 我觉得奇怪,后来想想会不会是酒店里的苏菲着急,要他赶紧回去。 收据拿好之后,也没什么多留的必要。只是我多嘴看着藤叔的黑白照片说了一句「做人还是厚道点,不然以后到了下面,不好交代。」 我这一句话说的两个人脸色煞白,碍于肖川和方格两个人都在没好说什么。 方格这才发现我身上有伤,问我怎么搞的。 我说被刚才那两人打的,方格二话没说掉头便要回去。 「诶,你干嘛去?」 「我去找他们算帐啊。」 「回来吧,别惹事了,好不容易搞定。」我说话之间牵动了嘴角,刚无意中打到的地方还一阵钝痛。 走了一段路我才想起来问「车呢?」 方格一脸无辜「我没开啊。」 「那你怎么过来的?」 「叫计程车啊。」 「那计程车呢?」 「把我送到了之后就走了。」 我无语凝噎,方格简直就是高商低能的代表,现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马路,两边又都是一重又一重的大山,怎么离开就又成了一个问题。 手机照例没有信号,没办法,我们只能再次回到那阿婆家去,附近的人家都没有台式电话,想给别人打电话来帮忙也没机会。不过好在那姑娘说明天会有一趟车过来卖生活必用品,我们到时候可以跟着那辆车离开。 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只好再麻烦人家一夜。 那姑娘做饭的时候我想伸手帮个忙,凑过去之后那姑娘笑着让我去歇着。 「你们肯定都不会做菜的,还是我来吧。」 我一脸不服气的解下她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拿过她手中的鱼摁在砧板上「瞧不起人了,看我来展示一下高端操作。」 拿起刀正要落下的时候,砧板上的鱼突然蹦跶了一下,吓得我菜刀都脱了手,一下子躲的老远。 不怕丢人的说,我对所有身上不带毛的活物都挺恐惧的。 比如蛇,螃蟹,鱼,甚至苍蝇…… 那姑娘笑的合不拢嘴,捡起地上的菜刀在水池下面沖了一下「还是我来吧。」 自打来了香港之后我就再没下过厨,每天都是便当和泡面随便解决。久违的炫技,却被取笑收场。 我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胳膊腿,干脆到院子里藤椅上去乘凉。 自从被莫少卿安排做兰桂坊掌事人之后,我好像把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换作以往,今天可能就和那男人拼死一搏,但是今天每每想到自己所为何来,就多少忍气吞声了一些。 肖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站在我身后。 我无意中回头吓了一跳「你是鬼啊,走路都没有声音。」 他把一罐药扔在我身上,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专治跌打损伤的喷雾。 「哪来的?」 「邻居家要的。」 我那句谢谢在嘴边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突然冷冷道「我有权过问一下吗。」 「什么?」 「你和莫少卿,到底是什么关系。」 肖川是知道莫少卿身份的,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继续问道「这么大的兰桂坊,他为什么突然交给你?」 我坐直了身子,转过头去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娱乐城是今年年底新界最大的项目,这么大的项目,莫少卿不说派个亲信来,也该派个兰桂坊的老人。」 我知道肖川性格有些过于敏感,在这件事上,我不希望他再误会什么,便事无巨细的解释道。 「兰桂坊之前的掌事人现在下落不明,莫少卿对外说是出国,具体去哪没人知道。按说掌事不在,接班的应该是一个叫豹头的,但是豹头前些日子被发现死在了兰桂坊顶楼的水箱里。剩我一个胆子大不怕惹事的,帮莫少卿解决了点棘手的问题,他手里无人可用,只能用我。」 肖川倒是对我说的话没有怀疑,只是顾虑比我更多一层,意味深长的问了我一句「你当真觉得,莫少卿这种人会真的无人可用?」 「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买了个关子「也没什么。」 肖川顿了顿,试探的问我「你说,如果我要你别继续留在兰桂坊,你会听吗?」 「给我个理由先。」 「没有理由,就是想让你远离这种是非之地。」 我转过头去看着阿婆家里的小菜园「那我能去做什么,大学文凭没有,除了会混,我怕是离开了兰桂坊就要饿死。」 其实这些年,说是我一直在社会混,但跳来跳去总离不开这个圈子。就像我说的,真的让我离开,我可能一直半会真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况且留在这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总想着自己还是个警察,万一呢,万一能有机会立功,可能自己的任务还能继续下去。不过这都是后话,眼前的,我只想把莫少卿交代给我的事办妥。 至于为了什么,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 肖川不说话,我调侃道「肖老闆别是要学电视里的情节,说什么养我之类的话吧。」 没想到肖川并不给我面子,一口否决。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本来也没抱指望,就像苏菲说的,肖英豪还有个失散的儿子,在这个儿子找回来之前,肖川的地位一直多事飘忽不定。没有人可以说准了,他就是英豪公司的继承人。 可能要一直等到肖英豪去世,公司真正交到肖川手上之后,才能高枕无忧。而在这过程中,能帮到他的,是苏菲,不是我。 我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也不打算这个时候来证明什么。 但是肖川的下一句话,说的我心中再次泛起了波澜。 「你等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好像是漂泊无依的小船找到了港口,一生流浪海面的水鸟找到了栖息之地,肖川一句话,就让我觉得自己有家可归。 「等你?等你到几时?等你做什么?」我明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却要不懂装懂。 因为我看出了肖川的心思,他还喜欢我,但是现在却不能为了我放弃苏菲,我感情洁癖,不想要自己日后的幸福,建立在此刻对另一个女人的欺骗上。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肖川走到我身前,坐在水泥台阶上。几万块的西装被坐了满身的灰也不介意,好像眼中只有漫天散落的星光。 「我只能装不明白。」 肖川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紧接着道「肖川,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吗?」 肖川身子微微一僵,我继续道「我是个社会无业游民,用很多人的话来说,我是个小太妹。每天混在街头,张口闭口的叼你老母,打打杀杀。我没有梦想,甚至心里连点善念都没有。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任何可以利用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变成了当初你最恨的那种人,我和吴左,和岚姐,我和他们每一个人做的事都没有什么两样,甚至更加卑鄙。」 卧底的这段时间,足够让我本就不太健康的人格更加扭曲,我开始陷入对自己的怀疑和迷失之中,我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 「我不是当年那个被人尾随,只敢躲在屋子里哭的我了。也不是那个被人堵在厕所里扇耳光,却一声不吭的小女孩了。我现在被人砍了一刀,照样能站起来自己去拿纱布止血,我能毫不犹豫的把刀插进别人的身体里,闻到血腥味变得更加兴奋。我开始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你确定,这样的我,你还想要?」 我把所有的话,一股脑的朝肖川说完。好像把自己这么多年积压在胸口的乌云,吹到他的面前。 自己这样的确不够负责人,把所有的黑暗面都扒开给他看,你瞧,我就是这么糟糕,你还要吗? 肖川沉默了许久,久到我快觉得过去了一整个世纪。这个世纪里朝代更迭,风起云涌,尽管我说的痛快,但是鬼才知道我多怕肖川吓得掉头跑掉。 肖川清了一下嗓子「我从来就不是因为你优秀而喜欢你。」 我被这句话正中心口,紧紧攥着手心才忍住没哭。 肖川背对着我,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 「我以前对你说过太多太多的情话,但是有一句我始终没说过,我爱你就像在照镜子。我在你身上能看到那个被藏起来的,最真实的我。也怕,也想哭,但是还是得忍住。后来香港再遇见,那种神奇的感觉又回来,挥之不去。你还是活成了另一个我,很奇怪吧。」 我没有插嘴,静静的听着肖川继续说。 「我从内地过来之后,在肖英豪的身边,扮演乖乖仔。我知道我爸死了,从今以后我没有依靠,所以只能尽力讨他欢心。我自学所有的管理课程,我健康生活,严于律己,把自己活成了当初你的样子。」 说到这,肖川突然苦笑「也是这之后,我知道当初你有多压抑。为了跳出自己现在的生活环境,努力往上爬为了改变命运有多难。好在,我靠着想你,挺过来了。肖英豪开始对我越来越信任,生意上的好多事情都交给我处理,每次签合同的时候,每次媒体在报纸上报导我是青年才俊,商业奇才的时候,我都想把报纸捧到你面前,说吴十五你看,我现在厉害吧。」 我咬着嘴唇流下泪,却尽全力的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睡醒了之后身边没有你,我的喜悦和开心也无人分享。后来我想算了吧,一辈子也没多长,不和你在一起,就不和你在一起了。但是偏偏我又遇见了你,你摇身一变,变成了和当初完全不同的样子。抽着烟,骂着脏话,恣意张扬,又好像变成了我现在最希望放纵自己成为的那种人,又让我爱上了一次。所以这次,我想算了吧,拗不过你就不拗了,承认喜欢你也没什么丢人的,又不是没丢过。」 如果命中注定,你我相爱的机率是百分之百,那么无论我上天入地,最后还是会爱上你。 第九十四章 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肖川坐在我面前不远的石阶上,我始终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在说出这些话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恨了我这么多年,怨了我这么多年,说出这些话总不能是一时看开,纠结了多久,权衡了多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从藤椅上站起来,走上前去坐在他旁边,眼睛始终没看他,但是却把头轻轻的靠在他身上。肖川身子微微一僵,半晌之后才慢慢放松。 「谢谢你呀。」我说。 「谢什么?」 「谢谢你在我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时候,依然喜欢我。」 谢谢你让我知道被爱的感觉,谢谢你依旧是我生命中的那束光,谢谢你依旧愿意温暖我,谢谢你战胜了心中所有的顾虑,跋山涉水披荆斩棘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这些话,谢谢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太糟。 天上的太阳已经几乎快要消失在地平面,只留一点额头还在尽力的发出余光。天边变成一种油亮的红色,好像是腌了许久的鸭蛋黄,筷子一戳就要流油一样。 我开始自顾自的给肖川讲故事,他也耐着性子安安静静的听。 「以前上小学的时候,如果天气预报说会下雨,班上同学的家长都会在书包里给他们准备一把伞。天气预报很准,中午吃完饭之后雨就开始下,一直到晚上放学,非但没停,还越下越大。每个人都有伞,红色的,绿色的,小鸭子的,哆啦a梦的,每个人都有,只有我没有。叶小白看见我趴在窗台上,主动说要和我一起回家。从那之后,每次下雨,我都等叶小白来找我,和我一起回家。我以为自己这样,应该也算有伞了,直到有一天,叶小白被她爸提前接走去参加她爷爷的生日宴会,我才发现,那把伞一直都是她借给我的,只要有一天她不在,或者说她不想借给我,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肖川没有再说话,眼睛始终看着面前,我继续道「后来我自己攒饭钱,每天五角一块的攒,终于买了一把伞,很便宜,也不好看,但总归是我的伞。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再大的雨我也能自己回家。」 并不是不相信你会保护我,只是有些东西,一定要自己给自己才能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我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永远都活在放弃与被放弃的选择之中,我不想太被动,就只能靠自己。 我知道肖川现在的处境也是两下为难,想要保护我,但是自己又焦头烂额顾全不周。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只有强大自己,毕竟爱是两个强者之间的风花雪月,而不是两个弱者之间的苦大仇深。 我只是想成为一个可以和你比肩的人。 肖川很坦然的接受了我说的话,好像是一早就已经料到会有现在的结果。一只手从我后背绕过来,轻轻的搭在我肩膀,把我圈在怀中。这个曾经熟悉,但是却久违了的拥抱,并没有让我感觉陌生,而是一种向来如此的安心。 我知道,这个怀抱我贪恋不了许久,明天天一亮,回到九龙,我就要再次把他还给所有人。但是此刻,就现在,即使是个梦我也不想被人叫醒。 「十五!吃饭了!」方格不合时宜的大喊传来,我惊了一下连忙推开肖川站起来,肖川一个不注意直接被我推到了台阶下面,摔倒在地。 方格连忙过来帮忙把肖川扶起来「怎么还打起来了?」 我没说话,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直接走进屋子里。晚饭吃完以后我主动提出说要帮忙洗碗,见我坚持也就只好没多说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提出让肖川和方格睡在同一间,但是两个人谁都不同意。肖川提出让方格自己出去睡,方格立马反应过来问凭什么。 最后争执不下,想到了一个解决争端的最好方式,石头剪刀布。 方格胜,肖川只好去外面睡藤椅。 临走之前看了我一眼,目光似乎在等我挽留,我撇过头去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肖川却突然改主意「不行,你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房间里我不放心。」 方格气的脸红「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肖川一屁股坐在单人床的床脚「那不行,我就在这坐着,今晚不睡了。」 我想到明天可能还是一阵少不了的折腾,直接躺下,把被盖过脑袋准备睡觉。两个人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最后才把灯关上。 朦朦胧胧的一直到后半夜,肖川开始不着痕迹的往我身边挤。 本来就是单人床空间不够,他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躺下来,床上连个翻身的空间都没有。 我怕惊醒了方格被他误会什么,只敢动作不太大的推推肖川「太挤了,你起来。」 肖川厚着脸皮,假装听不到我的话「困死了,我躺一会,什么都不干。」 我坐起来「那你躺着,我出去坐。」 肖川一把把我拉倒,死死的摁在床上往怀里一带,禁锢在墙与他的身体之间。我唿吸一滞,心跳勐然加速。 「别动了啊,睡觉。」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咒一样,有让人沉醉的力量。 今夜的小船驶进港湾,风开始把离散的人吹到同一条人生轨迹,脱离了一条航线,再次找到了一条航线,也不知我再次遇上你,是劫还是缘。 第二天不到六点,外面就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我睡眠浅,第一个被惊醒。从窗户外面看过去,好像是来了一台三轮车,车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拿着喇叭大声的叫卖。 我叫醒肖川和方格,出去和那司机简单的交涉了一下,他很快答应我们送完货之后带我们一路回娱乐城。 不到两个小时,车上的货被兜售一空,三轮车的前面只有两个人的位置,司机夫妇坐在里面,我们三个只能和另一个要打车进城的老伯坐在后面的车斗里。 肖川一身西装这两天也被蹂躏的满身褶子,并不介意三轮车后面的土和灰,大喇喇的把双手垫在后脑直接躺下。 车子开了没多大会,估计快绕到小巫山的时候,远远的只看见桥下一户被烧成了一块废墟。 方格看了一眼「诶?那好像是昨天我去给你送钱的那家。」 我顺着方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果真是藤叔的家里。看这样子火应该不是刚起的,难道说昨天我们刚走之后就着了火? 车上的大伯看了一眼,有些遗憾的语气「可怜老藤刚死家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昨天晚上着的火,老藤媳妇进了急救,屋里烧死了个男的,也不知道两个人不清不楚的是什么关系。」 烧死了…… 估计这大伯口中被烧死的那个,就是那天和我交手的那个男人。我刚要感嘆真是善恶终有报,突然想到了什么勐地看向躺着的肖川。 肖川昨天看见我之后的那个眼神,对那男人说的那句话,和之后超乎冷静的态度,一切都显得十分异常。只不过昨天我只顾着专注于解决赔偿款的事,忽略了肖川的一系列行为。 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容貌上的变化除了轮廓更加硬朗之外,和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是为什么我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有些陌生。 我是什么样的人无所谓,做出的任何事,任何后果我都有心里准备承担,但是肖川,我真的不想让他过界哪怕一步。 第九十五章 莫少卿的试探 我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看着溺水的同伴,无计可施。 我自己也身在波涛之中,能拿什么来救你。 肖川没有对我表露出过一丝一毫,我也就装作自己不知道,只是眉头锁的更深。我早就料到肖川这么多年,做的灰色交易肯定也会有不少,但是一直都没有实锤,我的感受也不够直观。 而这次的事,我也只能催眠自己,反覆心里暗示说不是肖川不是肖川。 一路上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到了娱乐城,苏菲一早就等在门口,看见肖川一脸倦容,明显就是几天都没睡好。 迎上来结果肖川手中的西服「怎么了?这两天到哪去了?你叔叔找不到人都快急死了。」 方格扶着我下车,苏菲在看见我之后眼神顿时善意全无。想到肖川这两天极有可能和我待在一起,表情就愤怒的喷火。 我好像是偷来的幸福,现在该还回去了。 刚想走的时候肖川突然叫住我,我回头看他,他提醒我「好好休息,有事明天说。」 我配合的点了点头,转头和方格一起离开。 「咱们还要在这呆多久?」方格问我。 「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就走。」 「不再多呆两天?」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还打算公款吃喝?」 方格挠着头嘿嘿的笑「那倒不是,我看那个肖老闆,还是挺想让你多留几天的。」 「八婆……」我甩下他说道。 方格连忙跟上来「你和那个肖老闆一早就认识,我猜是同学。后来因为一点误会分开,不久前才重逢我说的对不对?」 方格一语中的,把我和肖川的关系说的清清楚楚,我突然有点慌张「你听谁说的?」 「这还用听?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 回想到之前他在兰桂坊一眼看出九牌的身家背景,想要看穿我和肖川的关系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突然觉得把这个人留在身边可能是福也是祸,说话比算命的还准。 我眼神威胁「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说半个字,我就打爆你的头。」 方格一脸酱色看着我「你这样子是不会有男孩子喜欢你的。」 「我乐意。」 我去发动车,方格去楼上拿行李下来。上车之后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驶还在试图和我搭话「你和那个肖老闆是因为什么事闹翻的?你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 我一记眼刀飞过去,他声音变小「我就是好奇问问,你看你……」 见我半天不说话,他又说「不过我告诉你个好消息,肖老闆和那个苏菲根本不是情侣关系。」 我对这句话异常敏感「你怎么知道?」 方格见我前后态度大变,开始卖关子靠在座椅上「不说了不说了,免得被人打爆我的头。」 「方格……」我冷冷的喊他的名字。 他听我态度不善,坐起来道「说你也不懂,反正你就相信我的没错。」 我倒是宁愿他说的没错,但是如果不是情侣,但肖川还能让苏菲留在身边,哪怕我误会也不说出真相,那苏菲这个人对于他来说,身份可能更加隐晦和不可或缺。 转眼车子开回了兰桂坊,我拿着剩下的现金去找莫少卿。 「五十万,这是剩下的钱。」 莫少卿从窗边转过头打开箱子看了一眼,但是却并没有我预料中的赞许,而是再次把箱子重重合上,把箱子往办公桌旁边一推。 「钱呢。」他站在我面前,把窗户外面投射进来的光挡去大半,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被问的莫名其妙「给藤叔老婆了,怎么?」 「可是有人告诉我,昨天晚上那人的老婆死了,就在你离开之后。」他的语气依旧沉静,但是却给我一种逼迫之感。我被他的气场压制,即便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但却有些畏缩。 短暂的调整之后我恢復状态,反问道「你怀疑是我杀了人?吞了那五十万?」 他不说话,眼神明显就是在肯定我的话。 我突然心中郁结,这一趟受的委屈积压在胸口就快要忍不住爆发。但是反覆劝说自己要忍着,往后的日子还指望莫少卿赏我一口饭吃,不能和他闹翻。 「我要吞你的钱我就不会只拿五十万,我要吞你的钱我就不会拿了钱之后还把余款给你送回来。」 莫少卿不像是想不通事情的人,怎么会在这件事上对我怀疑这么多。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五十万去了哪,为什么那两个人拿了钱之后屋子就突然着火。」 我听着他的话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为什么他会对那边的情况这么清楚。我想通了之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他「你派人跟踪我?」 「我总要看看你信不信得过。」 我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既然你派人跟踪我,你不会不知道我被人关在屋子里几个小时都没出来吧。那个时候你都没叫人去救我你在等什么?等着看我会不会为了你莫少卿拼死把事办好?」 我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也顾不上面前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继续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左兴一个叫坤哥的堂主,他教唆那两人藤叔是死在兰桂坊高层的手里,为了这个人兰桂坊出多少钱都肯,那两个人才咬着这事不放。事情我解决了,钱也送到了,两个人为什么会死我不清楚,至于你的钱我压根不放在眼里。」 我与莫少卿平齐,眼神毫不畏惧的看着他。拼死拼活的这一趟,被打了一通砸了手机不说,回来之后还要被人怀疑。而且这个莫少卿既然派人跟踪我,说明他一开始对我就不是很信任,却摆出一副什么都能交给我来做的样子,真是反差大的让人措手不及。 他看着我,半晌之后把钱箱拿回来放在办公桌下面,坐下之后换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伸伸手示意我坐下。自己拿起手边的小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给我。 「年轻人,这么大火气,伤身体啊。」 我不知道他这突然间又要唱哪一出,坐下之后靠在椅子背上,翘着腿看他。 他把茶水的第一遍倒出去,重新倒了第二杯。 「孩子,你也理解理解我,我这么大的产业,总要交给一个能让我放心的人,这么试你,希望你别介意。」 这话什么意思?刚才的这一出都是他在试我?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直接问,他也耐心的给我解释。 「兰桂坊现在多需要一个能代我出头的人,我相信你心里也清楚。这个人选一定要慎重,不能有任何的差池。说句不怕你生气的,我之前找人调查过你。」 这是我一早就预料到的,但我没想到莫少卿会直接告诉我。 「你以前在左兴混过,而左兴这个帮派对于兰桂坊而言,是个相当危险的存在,我不得不考验一下你的身份。」 莫少卿说的委婉,我直接问「你怕我是左兴安插在兰桂坊的眼线?」 莫少卿点头。 我心里暗自的笑,猜错了莫老闆,我不是左兴安插进兰桂坊的眼线,我是警方安插在左兴的卧底,也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就走到了这。 「所以说,藤叔的死因,坤哥,这些事通通都是假的?」 「并不是,正是因为我知道了这层原因,才特意派你过去来解决这件事,顺便考察你的态度和反应。」 莫少卿看似在很诚恳的向我解释他一系列行为的原因,但是不管怎么解释我心里都暗自决定,这个人以后是不能再信了。 第九十六章 神探二人组 骗过我一次的人,我都很难再有第二次相信的机会。 本来好不容易决定不能辜负莫少卿的重视,既然没了警员的身份就在兰桂坊踏踏实实的做事,没想到自己无论到哪里都是个被怀疑的身份。 我从任何人任何事的身上都找不到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在屋子里被那两个人打的时候,外面来跟踪我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报告给莫少卿,他那个时候都没来救我,可见这个人的疑心重到什么程度。 但我转念一想,看向莫少卿,他一脸自若的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水,好像知道了我的什么秘密。 如此说来,我和肖川的关系,肯定也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盒子推过来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很有设计感的名片。简约低调,并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清楚的写着兰桂坊总经理,吴十五几个字,下面配了一串我并不熟悉的电话号码。 他接着递过来一部手机,把这两样东西都递给我之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审视着我的态度。 「以后兰桂坊还希望你能帮忙多出一份力了。」 我看不出他眼神诚恳与否,我只知道不管我信不信任莫少卿,我都该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我把名片放进口袋,手机打开了之后随便划了两圈,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联繫人列表里面几十个大多不是我认识的好吗。 莫少卿并没等我开口便说道「以后工作中可能会用到的联繫人,往后的交际应酬,酒局饭桌,可能都要你来代替岚姐参加。」 说实话听到这些的时候我内心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对自己的担忧和顾虑。这么大一间夜场不是过家家,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留在这,我都不能把这买卖搞砸。 「你就这么信任我?」 「你这个人我已经考验过了,有勇有谋,有魄力心够狠,而且我一早调查过,你没有亲人也就没有羁绊,干干净净。」 想不到他看中的,竟然是我无父无母这一点。 「交际场上的事你年纪小不懂也正常,过段时间我会找人来教你,你虚心学着点就行。」 「逢迎谄媚那些东西,阿雅来教你觉得不妥?」 谁知道他派来的人到底是想要教我还是想要来监视我,与其找个陌生人过来,不如还用我一早就了解的阿雅,最起码这人的脾气秉性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太多,不用再多费心去重新观察。 「阿雅是谁?」 感情莫少卿还不知道这么号人物,我还真是替阿雅心酸了一把。 「我来的那天在你屋子里的那个女人。」 莫少卿笑了一下「那就是个小姐。」语气里的鄙夷与不屑,不需分辨就能听得明明白白。 我和莫少卿说话之间,好像少了长辈和晚辈之间对话时应该有的地位界限。在他眼里我是个值得用的一把枪,在我眼里他是个城府颇深的商人,互相利用,谈不上尊重。 两天之后,莫少卿出发去了泰国,做什么我不清楚,反正人是走了,把这么一大摊子扔给了还没过二十二周岁生日的我。那个传说中要教我的人一直没出现,岚姐的东西也被莫少卿命人收拾了出去,大有不再回来的架势。 我搬进了岚姐之前的办公室,桌子上的名牌也从穆岚换成了吴十五。我偶尔会看着那个名牌发呆,当初梅姑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没想过有一天这名字会出现在这? 我一夜之间从一个底层打架混事的小妹,摇身一变成为了兰桂坊的总经理,掌事人,圈内顿时流言四起,关于我是兰桂坊老闆情妇的传言,喧嚣至上。 我对这种闲言碎语并不做理会,之前岚姐在的时候,我也听过不少传言说岚姐是兰桂坊老闆的情妇。 当今社会,大家好像都把女人上位的唯一手段想像成了身体交易,好像除了这点,再没有其他关注。 我倒是觉得这更是变相的嘲讽男人,下半身思考,只为这一件事折腰。只要女人勾勾手,什么条件代价都肯答应,不知道男权的人有没有意识到,权色交易,本身就是男性群体出了问题。 我不太习惯整天呆在办公室里,况且手里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头绪,乱成一团麻。豹头的死因,卖淫线的上家,这些都是查着查着突然被耽搁的事。 虽说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没有必要再去纠缠这些,但是就当是为了给自己之前的努力要一个说法,我仍旧对这些事的真相怀有执念。 也是与此同时,我发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每个星期三,兰桂坊都会定时收到一个包裹,收件人一栏是空白,联繫电话是一个打不通的空号。 连续几个礼拜之后,服务生觉得奇怪便把包裹递给了方格。 方格把这件事情讲给我听的时候我还没多留意,直到最后他说出包裹的数量,我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一共九个,两个月零一个星期,每周三都会送来一个。 而两个月零一个星期之前,是豹头被发现死在水箱里的日子。 换句话说,从豹头死了之后,每个周三兰桂坊都会受到一个没有联繫人的包裹。这只有一个猜测,这些包裹很有可能都是寄给豹头的。 豹头在的时候,这串电话号码很有可能是打得通的,但是人死了之后电话打不通,包裹没人继续收取,只能被暂时存放,越攒越多,一直积压到现在。 方格找齐了九个,在我办公室的地上一字排开。我们两个蹲在地上从第一个看到最后一个,从外包装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我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靠椅背上,拿出壁纸刀准备拆包裹,方格却一把揽住我。 「你就不怕里面有炸弹?」 我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拿九颗炸弹来炸我们两个?不会太浪费了吗?」 方格想想可能也有道理,我们两个应该不值这个炸弹的成本,便把手松开,自己躲的远远的,都藏好之后示意我,可以动手了。 我把壁纸刀放进箱子的缝隙里,轻而易举的划开,里面竟然只放了一张a4纸,我翻过来一看,上面只有四个数字——4866。 我打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里面同样都是的东西,一张a4纸,上面规规整整的打了几个数字,一共九张,三十六个数字。 我把几张纸铺在桌子上,和方格一起端详。 我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办公桌旁边捏着下巴深思熟虑。 「这会不会是什么门牌号啊?」 「有些太泛泛了吧,再说,有人家会住这么高的楼层?」我对方格的猜测表示怀疑。 但他明显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好像是得到了一本等待他破译的密码天书。把纸拿过去抱在怀里「这事就交给我了,你给我一天时间,我肯定把这东西是什么意思给你弄得清清楚楚。」 我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就算这里面想传达什么意思,也不能光凭着这九张来猜。豹头之前取走的那些,肯定也是关键。 我把方格手里的东西拿过来「要不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他问。 之前我去过豹头的房间,没有什么发现,这说明这东西他肯定没放在兰桂坊里。那么除了这里,豹头就只有一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就是他那个眼盲的姑姑家。 我朝阿雅打听了一下豹头姑姑家的位置,带上方格直接前往。 方格路上略显激动的对我道「咱们这是神探二人组吗?」 第九十七章 血案 我横了他一眼,提醒到「还是少看些港片警匪剧,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方格一脸睿智的推了一把眼镜「相信我,那几个数字绝对是密码。」 其实我有疑惑的是为什么用来装那几张纸的不是信封,而是包裹。 方格一早就把几个数字标在了手机上,我不和他搭话的时候他就一个人看着数字研究。 豹头姑姑家和我住在同一片住宅区,都在那处杂乱的老楼。我最近一段日子吃住都在兰桂坊,很少回来,因为换了号码,所以关青青有没有联繫我我也不知道。 没时间回家,我和方格到了之后直接拐去了阿雅给我的地址。 豹头姑姑家住在四楼,从阳台拐上去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腐烂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旁人闻起来可能和一般的臭气没什么不同,但是因为之前曾经闻过类似味道,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能感觉到异样。 不知道方格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越靠近豹头的姑姑家,表情就越不对劲。 我为了验证自己的预感问他「怎么了?」 没想到方格却给了我一个意外的答案。 「这有人来过。」 「楼梯人来人往的很正常。」 「我是说不速之客,带着刀具,而且人很多。」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方格站住,指着楼道墙上一个个很清晰的划痕「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划痕是外宽里窄,墙灰没有多余的剥落,而且深浅不一。说明是开了刃的刀,很锋利,无意中划上去的。」 他见我还是满脸怀疑,靠在墙边把手臂自然下垂,手掌呈握刀的姿势,划痕的高度确实吻合。 我凑过去看,他说的这些迹象的确是有,我心中又生疑问「那你怎么看出来人很多?」 他直起身子「楼梯这么宽,被挤到靠墙这一侧,说明至少有三四个人一起上楼。」 我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都察觉到了楼上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和方格按照阿雅之前说的位置快速跑上楼,敲了两声门等了一会却并没有人来开。 可能是豹头的姑姑年纪大了,加上眼盲,行动会迟缓一些,一开始我还这么解释。 但是等了足足五六分钟,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别敲了,撞门吧。」我对方格道。 方格让我站远一些,自己鼓足了劲朝房门上撞去,但是铁门,估计里面还加了防盗,撞了几下纹丝不动。 我忽然想起来附近住着一个老熟人,便让方格在这等我,自己下楼去找他。 那人叫绰号叫老鼠,是个入室行窃的惯犯,之前我因为聚众斗殴被带进警局的时候在局子里见过,后来放出来之后又被一起送回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是邻居。 我敲开他家房门的时候,他一脸不情愿的推门问我谁啊。 我看他头髮乱糟糟的一团,嘴周都是胡茬,背心反穿着,看样子睡觉还没起。看见我之后揉了揉眼睛「哟,吴十五?老子还以为你凤凰腾达了以后就不回来了。」 我没跟他寒暄,直接把他拉出来带上楼「你就别骂我了,就是换个场子看,混饭吃。」 「你这一大早的,挟持我去哪?」 「卖你去做鸭。」我没好气的回答。 他一只手挠了挠腋窝,打了个哈欠「现在社会对做鸭的标准降的这么低?」 他对自己倒是还挺了解,我没心和他闲侃,直接把他带到豹头家门口。 他打了个嗝皱着眉头问「什么味。」 方格连忙打圆场说「没准是没刷牙。」 老鼠朝手心哈了口气自己闻了闻「好像是。」 我下巴指了指门锁「帮我把这门撬开。」 他警惕的把手收回来「干嘛?我昨天金盆洗手了。」 「五百。」我干脆的说。 「我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一千。」 「吴十五你别这样。」 「一千五不能再多了。」 「我回家去拿工具。」老鼠说完穿着拖鞋一路小跑,不出两分钟就抱着一个小箱子跑回来。 几样工具在锁眼里一捅,轻而易举的就把门给打开。他习惯性的就想把门推开,我先他一步挡在他前面「方格拿钱。」 方格很快速的从口袋里数出几张钞票递给老鼠「谢谢。」 我和方格全都堵在门口,老鼠拿着钱还是有点怀疑,一步三回头的朝我们这边看。等确定他彻底走远了之后,方格才把门推开。 门刚刚被打开一个缝,那种酸腐的味道就迎面扑出来,连带着几十只苍蝇,好像逃一样的涌出去。我不得不捂住口鼻,喊了两声有没有人在家。 然而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回答。 我在客厅了搜寻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让方格去卧室找找看。没想到方格刚刚走到厕所门口,就突然停住了脚步,身体震颤了一下。 我找了一会发现他还是没动,便喊了他两声,发现他还是没反应,好像傻了一样站在那。 我不解的走过去,却在看到厕所里面景象的时候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反应。 不足五平米的空间里,每一处都被染上了血迹。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没有落下,斑驳的血滴溅在上面。 洗手池里,浴缸里,每一处都是凝固的血液。苍蝇像是找到了可以暴食的乐园,肆无忌惮的在上面嗡嗡作声,流连不散。 地砖的缝隙里都被染成了暗红色,从浴缸方向一直蜿蜒到门口我脚下的位置,我愣愣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地上的血。 回头便能看见,厕所的门上几个清晰可见的血手印,地上混乱的泥土和暗红色的血调和在一起,纠缠成一片混杂的痕迹,这里曾经有一过一场很激烈的挣扎,显而易见。 方格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朝厨房走去,我则顺着地上泥土痕迹的脚印,一直走到一件朝南的卧室。 房门推开,眼前是令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惨烈景象。 一团棉被裹着一个老人,老人的脖颈处被人一刀切开,只剩些皮肉还粘连在一起。鲜血染红了被子,凝成一团。屋子里没有其他挣扎的痕迹,我似乎能想像当时的场景。 酣睡的老人,穷凶极恶的歹徒,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刀毙命。 方格许是看我久久未动,打算过来叫我,却在看见屋中景象的时候,直接转头扶着墙边吐了出来。 我把房门带上,闭上眼睛试图驱散刚才令人作呕的画面,才终于没有和方格一样吐出来。 大约一两分钟之后,方格才平稳情绪,但是说话的语调已经明显开始颤抖。 「厨房的刀上有血,有一处喷射形血迹,估计第一案发现场是在那,厕所只是分尸的地点。」 豹头的姑姑死在卧室里,所谓的第一案发现场,被害人很有可能就是豹头。而且当初豹头在水箱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缺少四肢,也刚刚好能对上分尸这一条。 前后这么长时间,豹头姑姑的尸体估计早就已经高度腐烂,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只是我居住的这附近,人口杂乱,住户密集,敢在这杀人动刀子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我留意了一下屋子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这帮人在找什么东西…… 我看了一周,沙发和电视柜下面也都满是血迹,这说明豹头并没有给他们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们在杀了人之后还在翻找。 我想听听看方格的意见,但是他却摆摆手告诉我「我现在不行了,大脑没办法正常思考,我得缓一会。」 第九十八章 饭局 「那你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还是别了,来来去去的引人怀疑。」 这屋子里的确不适合久呆,不说屋子里是不是有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单说这足够把人熏得神志不清的味道,就让人没办法多留一秒。 「找一找这间屋子里有没有同样大小的a4纸,没准豹头把那些东西藏在哪个小缝里了。」 我说完就开始翻箱倒柜,方格不想多碰哪怕一下这些带血的东西,但是听我这么说也没办法。 只是找来找去什么发现都没有,我忽然意识到,那么多的人把屋子里翻个底朝天,没准早就把东西拿走了。 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转头突然看见了门口几个随意叠放着的快递箱子,明晃晃的摆在那,毫不掩饰。 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车上的疑问,为什么快递这些东西的方式,要选择包裹而不是信封。 我快步朝门口的快递箱子走过去,方格看了我一眼还说「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那就是摆明了让人拿,没可能的。」 他话音刚落,我把几个箱子分离开,在最下面的一层里,找到了十几张同样大小的a4纸,上面同样也都是数字,有三个的,也有四个的。排列之间毫无顺序可寻,但是无论是纸质还是数字的大小,都和兰桂坊之前收到的一模一样。 方格有些难以置信「还真的放在这了……」 我把几张纸都拿出来,捲成一卷递给方格「先走。」 我们两个麻利的离开,方格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走出来,眼神有些呆滞。我看着方向盘,对方格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我觉得他们选择用包裹的方式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帮来找东西的,和豹头之前可能是同一伙人,但是因为某些问题分裂,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拿。选择用包裹是为了掩人耳目,这帮人应该知道这种传密方式仅限于一张纸,所以不会怀疑包裹。」 方格觉得我的猜测有一定的道理,想了一会道「所以电视柜,床头和抽屉这种地方,被翻得很严重。」 「对。」我点头承认。 「可是那些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看了他一眼,眼神寄予厚望「那就要靠你了,神探。」 见识了刚刚的场面,估计方格对自己也不是很自信。方格之前是个交警,估计对办案的那点知识都来自警匪和侦探片,第一次眼见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 方格想到了什么问我「那屋子里的尸体要怎么办?」 「给钟sir打电话,要他来处理。」 方格木木的哦了一声,就要拿手机,却被我制止「等一会回去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再打。」 「你还在和钟sir怄气?」 我沉默半晌回答道「没有。」 我对所有放弃过我的人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害怕再一次被放弃。与其要承受那种被丢掉的感觉,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护好自己。 但肖川是个例外,我对这个人,所有的原则和防范都是零。 回到兰桂坊的时候,刚推开办公室就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叼着根烟在等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有些狐疑的没有把门带上。 那女人穿着米色的裙子,几乎快要到脚踝的长度,头髮很松散的披在一旁,露出了一半的锁骨,长长的流苏耳环坠在肩膀上面。 长相精緻,皮肤是一种通透的奶白色。眼妆很淡,只一条细长的眼线,把本就狐媚的眼型勾勒的更加撩人。 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把香菸拈住。 风情万种,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形容。 她听见我推门的声音看了我一眼,问道「吴十五?」 「你哪位?」 「莫少卿的朋友。」 我大致想了一下,便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之前莫少卿走的时候说过要找一个人来教我一些官场逢迎的套路和规矩,没想到派来的是这么个极品尤物。 这女人看气质就和柴月和阿雅等人不同,贵气中还带着一些高不可攀。就是那种男人看了就知道自己亵渎不了,只要她能朝自己笑一笑就心满意足的类型。 和阿雅柴月那种只要拿几百块出来,包夜全套随你做的不同。 「怎么称唿?」我直接问。 她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叫我师姐吧,你也算是莫少卿带的另一个后生。」 我点头示意,并没叫人。我习惯叫人全名,除非那些我不知道全名的,例如豹头或者坤哥。所以对于师姐这个称谓,一时半会可能还叫不出口。 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拇指和食指捏合,把香菸碾熄站起来,边走边道「下午会有人把我的东西搬进来,我们两个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就住同一间客房,言行和应酬上我会随时提醒你,其他的你就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提醒我「对了,今天晚上有饭局,你做好准备。」 看着她娉娉婷婷走出去的身姿,我开始思考女人二字在如今交易场上到底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以至于莫少卿为了让我学习,专门叫来一个人来教我逢迎之道。 我开始往我们共同的房间搬东西的时候,她看着我的休闲装和皮衣黑裤皱起了眉头「你平时就穿这个?」 「不然呢?」我的画外音是难道要穿和你一样的雪纺长裙,摩托车骑起来直接翻过去遮住脸。 她在把我所有的行李物品看个遍之后,决定这几天先从着装打扮上把我整个人换个遍。在我的强硬建议下,她姑且同意我不穿长裙,改穿干练一点的优雅职业风。 我这张脸不算是幼稚,所以对于这种类型的衣服穿起来也不至于十分跳戏。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变装,开始准备下一项。 换衣服的时候她问我「谈过几次恋爱?」 我虽然想问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住了回答道「没谈过。」 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就还是个雏儿了?」 我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听到这种话还是会有些难为情。她看了我有些窘迫的脸色,十分无所谓的说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忌讳的,很正常。既然决定走这条路,就要知道自己得付出什么。」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自己衣服换好之后转头问她「你什么意思?」 她还是那一副淡淡的口气,我才发现从我看见她开始她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估计也是把我当成了她的同类,这种人打心眼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鄙视,但是又不能说自己什么,所以只能把冷眼和不屑全都发泄在我身上。 「就字面意思,你想往男人堆里混,身体就是跳板。能讨好,会讨好,往后平步青云,大富大贵。」 我觉得她无可救药,无奈的摇摇头,她继续说道「或许一年两年之后,你就会觉得我现在说的话有道理。人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钱。少卿看中你,觉得可以委以重任,是你的运气。抓住这两年的机会,等老了再想被人看中,可就难了。」 被人堵在角落里打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但是此刻她的三言两语,忽然让我觉得怎么我吴十五如今就混成了要靠男人,要靠身体来上位的角色了? 我向来学不会闭嘴听别人的冷言冷语,把手中的衣服直接扔回架子上「我怎么走到今天的你不清楚,所以在这里乱放屁我不怪你。你要卖是你自己的事,我总不能蹲在你床上去拦人。至于我,我想上位千千万万种方法,我绝对不会去选出卖自己这一条。因为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你有吗?」 我最后的一句反问明显戳中了她的心事,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净土,所以对付这种恬不知耻的人,最恶毒的行径就是拿出来戳戳,提醒她自己有多脏,多配不上自己心中所爱。 我开始感谢自己,执念那么深。 说完我转身便走,她可能还想着莫少卿交给自己的事,叫我站住。 「你要去哪?」 「那你管不着,不过你最好哪来的回哪去。」 「能给我个理由吗?」在这种状况下,她依然不失优雅,很客气的问我。 「我这个人呢,从小数学就学不好。内地有一道很常见的小学数学题叫鸡兔同笼,我做了很多年都解不开,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鸡就是鸡,是不能和兔子同笼的。」 我说完看着她笑了一下,也算是我对她最友好的极致「我要去吃草了,你请便吧。」 我没看她那张精緻的脸上愤怒起来是什么表情,只觉得出了一口气,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不管她回去之后和莫少卿怎么说,我人生短短几十年,凭什么要受她的奚落嘲讽。 我有我自己的活法,哪里轮得到她来指指点点。 方格最近和我同吃同行的人不见了,我又开始变成独行侠,便好奇的问我「那个大姐姐呢?」 「哪个大姐姐?」 「就那个漂亮的大姐姐。」 「方格,你现在好歹是个古惑仔,讲话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噁心?」 他一脸少男怀春的表情,果真天下男人都一样,看见漂亮女人的失魂落魄。我随口回答「走了。」 「why?」 「被我气走的。」我故意说。 方格捶胸顿足,深表遗憾。 奇怪的是,自从那女人走之后,莫少卿一直都没给我打电话过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这人来了又走,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倒是我直接给莫少卿发了个简讯,语气强硬的表示,酒局饭桌上的事既然你相信我,就让我自己看着办,我这个人不太受教,所以以后所谓的师姐和老师也不用再派来了。 莫少卿只简简单单的给我回了一句「ok。」 那天那女人说的饭局推迟了几天,一直延到了她走后的第三天。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对方的秘书提前给我来过一个电话,说对面是一个酒水的品牌经理,想要在新界娱乐城开业前一天,贊助足够五百人免费畅饮的酒水,但是兰桂坊觉得五百太少,想要讲到两千。 这中间就差了整整三倍,但不过是酒水,也不算什么棘手的大事。 从老闆的角度出发,讲不到虽然无所谓,但是只要讲到了就是一笔很可观的开支节省。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带上方格前行,也换下了自己那一身从头黑到脚的衣服,凭着方格的眼光,去选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裙子。 我习惯性的开车门坐上正驾驶,却被方格拎了出来。 「这种事以后还是我来。」他不知道哪找来的白手套,还真有点司机的派头。 第九十九章 唐老闆的异样 秘书和方格离开之后,唐老闆叫过两次服务生。第一次添了些柠檬水,但柠檬水明明就还有大半壶。第二次叫了份甜品,还因为甜品的口味和服务生交流了半天,却始终都没和我多说什么。 我始终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哪里怪。 半晌之后方格回来落座,跟我叫交换了一下眼神,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打算再多争取一下,还没等开声,方格就摘掉眼镜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我很少见方格不戴眼镜的样子,这么近距离看起来,眉眼都很清秀,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神。皮肤很好,没有瑕疵,女生看起来都羡慕。 「唐老闆是哪的人啊?」方格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唐老闆这才留意看了一眼方格,眼神好像有了点异样,说道「维港,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维港人,新年和节日的时候,维港烟花很漂亮的。」方格用一种之前我从没听他用过的语气,好像一个白痴弱智儿。但是唐总好像很吃这一套,心情平颇好「那有机会回维港可以一起去看。」 远处唐总的秘书回来,唐老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方格回头看见那人,给我发了个简讯。 「把那个秘书支走。」』 我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但还是按照方格说的,起身叫上那秘书去地下酒庄选红酒。 「让服务生拿过来就好,没必要亲自过去。」那秘书有些不情愿。 「我还是喜欢自己去挑。」 估计他也没理解我这是什么毛病,回头看了一眼唐老闆,还是没拗过我。我不知道方格让我把这秘书支开能是什么用意,但我对他的反应还是很相信的,多半是看出了唐老闆的什么弱点,要支开这秘书来攻克。 我故意磨蹭时间,挑来挑去选了半天。加上去洗手间,好不容易撑到了半个小时,估计方格那边也说的差不多,才让那秘书拿着酒回去。路上靠的近了些,他身上的香水味我都清晰可闻。 前调是很明显的果味,大男人用女香,还真是第一次见。 回去之后方格已经和那唐老闆有说有笑的,看见我们俩回来微微收敛了一些,尤其是唐老闆,好像在忌惮这个秘书什么。 我坐下之后方格笑着对我道「唐老闆答应回去看一眼库存,一个礼拜之后给我们准确答覆。」 这就是说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么短短的半个小时,这唐老闆的态度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铁壁拒绝,到现在答应考虑,不知道方格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动。 我满脑子疑问,留心了一下那秘书的态度,好像脸阴沉了一点,一直在打量方格。方格倒是一脸坦然,面带笑容的喝了一口面前杯子里的水。 唐老闆半路接了个电话,说自己一会还有事先走了。方格主动起身去送人,不知道又寒暄了几句什么。回来之后见我还坐在位置上问道「不走?」 「走什么走,这么贵的牛排和红酒,先吃。」 方格开心的坐下,可能聊了这么好一会,总算能吃一口东西,显得略微满足。 我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闻了一下,只觉得酒香浓郁,跟几百块的果然不同。 「赶紧说,你到底给那唐老闆灌什么迷魂汤了?」 方格擦了擦嘴,一边嚼着牛排一边道「用美色。」 「你把我给卖了?」我话问出口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唐老闆看起来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这个猜测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方格撇嘴指着自己「卖的是我。」 这句话有点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我脑子有点跟不上,什么意思?」 他把刀叉放下跟我解释道「我一开始就觉得这唐总看人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从进来之后,不管是你,还是前厅的漂亮姐姐他看都不看一眼,却对那个来给我们点单的男服务生特别留意。」 他这么说完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然后呢?」 「然后我留意了一下,在那服务生点单之后,他那秘书表情就一直怪怪的,你知道吧,就像是女生吃醋赌气的那种怪。」 我多半知道方格说的是什么意思,吸了一口气。 「后来我跟着那秘书一起去洗手间,他竟然在隔间里小便。我就猜出来了,这两个人多半是一对。」 我联想了一下之前我离开的那半个小时,有些嫌弃的看着方格「那你这半个小时,都和他聊什么了?」 方格一脸酱色「那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我存心逗他,往后躲了一下身子「咦……鄙视你,感情骗子。」 他重新拿起刀叉,避开我的眼神「吃你的饭。」 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看起来就是个有出息的,能屈能伸。」 「你再说我可真揍你了。」他并没什么威慑力的吓唬我。 我老老实实的倒酒,喝光了一杯之后脑补了一下方格故意装出一副小受的样子和那唐老闆说话,就觉得忍俊不禁。 方格抬头瞪了我一眼,我闭嘴道「你吃你吃。」 我和方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关于包裹里的数字,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劝说唐老闆。一瓶红酒就这么被我一杯又一杯的喝掉了半瓶,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上头。 但是这点酒精还不够让我醉,充其量有点微醺,状态变得有些亢奋。 外面天渐黑,我和方格买了单之后准备回家。外面风一吹凉凉的,我提议「方格,去海边散散心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好像还早「满足你,走着。」 车是莫少卿留给我代步的,可以敞篷。 我借着酒劲站起来,趴在车顶吹风,方格被我吓得够呛,一只手从里面伸过来拉我「坐下,快点!很危险!」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座,方格有些后怕把车顶关上,暗自发誓「以后喝多了再也不带你出来。」 我意识清醒得很,只是状态有些亢奋「喝多?这点算什么,我真喝多了你还没看见呢。」 「你真喝多了什么样?」 「哭。」 简洁明了,没有多余举动。 方格似乎没有见过我之前太过压抑的样子,每次也都是匆匆一眼,估计按他那个阳光的性子,看见之后可能会想要尽快远离才好。 方格把车停在码头边,我下去之后直奔海边,把别扭的鞋脱了扔在岸上。 方格跟在我身后,我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喝多了之后的感觉最自在,酒精一直在替人类解决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我从海岸一直走上马路,方格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车被我们俩落下多远。 我酒劲已经散去大半,清醒了许多,正想打道和方格回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马达轰鸣的声音。没等我转身,一辆摩托车擦着我身边而过,方格反应快我一步,一把把我拉到路边。我们俩站在指示牌后面,眼看着大马力的摩托车一辆接着一辆从我俩身边开过。 后面跟着两辆超跑,一辆银灰,一辆红色。 方格看着那辆银灰色的眼熟「这车我怎么好像之前见过。」 方格只是眼熟车,而我却在那一闪而过之中,在车里捕捉到了肖川的身影。 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往郊区开,要去做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些发慌,连忙对方格道「上车,跟上去。」 方格不明就里,但是见我转眼就跑上车也只好跟上去「这么想看热闹?没准是古惑仔闹事。」 我把车窗放下来,看了沙滩一眼「方格,我鞋还在外面,你去帮我拿过来一下吧。」 方格直接下去,嘴里碎碎念「我还真成了你保姆了,在哪呢鞋,没准被沙子埋上了。」我看准他下车刚走到岸边,直接从车里爬到驾驶的位置,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吴十五!你大爷!」方格被我越甩越远,最后只剩一个模煳不可见的影子。我顾不上去想他,一心只有刚才车里的肖川。 那帮人车开的也极快,我转眼顺着开上了一条盘山路,道路崎岖兇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沖断崖。但是我不敢放慢速度,唯恐被肖川甩下跟不上。 一直往前追了有十几分钟,我突然看见前面隐约一闪一闪的车灯,便一个闪身把车子停在靠近山体转弯的这一边,熄火之后动作放轻的下车。 前面的人好像说了会什么,距离太远我听得并不真切。 说了一会之后,他们顺着山路直接往上走,我估计着三五分钟,跟踪起来是安全距离之后也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未停,直接走到半山腰的一处露营地。好在我身边全是茂密的树林,而且露营地有灯我这边漆黑一片,所以他们在明我在暗。 借着灯光,我只见肖川穿了一件长衫,侧身对着我而站。 刀割一样的侧脸阴沉着,周身散发着暗黑的气场。身边跟着几个打手一样的人,手里没拿武器,但看起来却更加危险。 几个人从帐篷里拖出两男两女,不由分说的摁在地上。 肖川背对着他们,头也未回的说「手机交出来。」 其中三个人全都看向一个男人,男人畏畏缩缩「手机,手机在我的旅行包里。」 「包呢。」肖川显然已经没了什么耐性。 「被我给弄丢了。」 肖川扶了一下额头,回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男人的肚子上,力气大到旁边本来摁着那男人的壮汉都脱了手,一下子由着他被踢出去老远。 我瑟缩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肖川。 我见过那个阳光的少年,也见过后来的这个所谓的社会精英,但是表情如此阴狠的他,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那男人重新爬回来,头也不敢太,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我没骗人,我说真的,真的丢了。我不会报警的,你相信我我不会报警的。」 肖川直接抬起脚踩住那人的脑袋,用力的碾进土里「报警?为什么要报警,你看见什么了?」 那男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道「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难看出,那男人一定是无意中用手机拍到了肖川的把柄,但是装着手机的旅行包现在被搞丢。 如果换做以前,我敢说肖川可能只是吓唬吓唬这人而已,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敢说肖川到底会不会对他动手。 藤叔的老婆和她的情夫,猜也知道是死在肖川的手里,所以我真的不敢说我还了解他。 只是我的肖川,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一百章 怎么变成了这样 秘书和方格离开之后,唐老闆叫过两次服务生。第一次添了些柠檬水,但柠檬水明明就还有大半壶。第二次叫了份甜品,还因为甜品的口味和服务生交流了半天,却始终都没和我多说什么。 我始终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是却说不出哪里怪。 半晌之后方格回来落座,跟我叫交换了一下眼神,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打算再多争取一下,还没等开声,方格就摘掉眼镜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我很少见方格不戴眼镜的样子,这么近距离看起来,眉眼都很清秀,眼睛虽然不大,但是很有神。皮肤很好,没有瑕疵,女生看起来都羡慕。 「唐老闆是哪的人啊?」方格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唐老闆这才留意看了一眼方格,眼神好像有了点异样,说道「维港,你呢?」 「这么巧,我也是维港人,新年和节日的时候,维港烟花很漂亮的。」方格用一种之前我从没听他用过的语气,好像一个白痴弱智儿。但是唐总好像很吃这一套,心情平颇好「那有机会回维港可以一起去看。」 远处唐总的秘书回来,唐老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方格回头看见那人,给我发了个简讯。 「把那个秘书支走。」』 我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但还是按照方格说的,起身叫上那秘书去地下酒庄选红酒。 「让服务生拿过来就好,没必要亲自过去。」那秘书有些不情愿。 「我还是喜欢自己去挑。」 估计他也没理解我这是什么毛病,回头看了一眼唐老闆,还是没拗过我。我不知道方格让我把这秘书支开能是什么用意,但我对他的反应还是很相信的,多半是看出了唐老闆的什么弱点,要支开这秘书来攻克。 我故意磨蹭时间,挑来挑去选了半天。加上去洗手间,好不容易撑到了半个小时,估计方格那边也说的差不多,才让那秘书拿着酒回去。路上靠的近了些,他身上的香水味我都清晰可闻。 前调是很明显的果味,大男人用女香,还真是第一次见。 回去之后方格已经和那唐老闆有说有笑的,看见我们俩回来微微收敛了一些,尤其是唐老闆,好像在忌惮这个秘书什么。 我坐下之后方格笑着对我道「唐老闆答应回去看一眼库存,一个礼拜之后给我们准确答覆。」 这就是说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么短短的半个小时,这唐老闆的态度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铁壁拒绝,到现在答应考虑,不知道方格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动。 我满脑子疑问,留心了一下那秘书的态度,好像脸阴沉了一点,一直在打量方格。方格倒是一脸坦然,面带笑容的喝了一口面前杯子里的水。 唐老闆半路接了个电话,说自己一会还有事先走了。方格主动起身去送人,不知道又寒暄了几句什么。回来之后见我还坐在位置上问道「不走?」 「走什么走,这么贵的牛排和红酒,先吃。」 方格开心的坐下,可能聊了这么好一会,总算能吃一口东西,显得略微满足。 我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闻了一下,只觉得酒香浓郁,跟几百块的果然不同。 「赶紧说,你到底给那唐老闆灌什么迷魂汤了?」 方格擦了擦嘴,一边嚼着牛排一边道「用美色。」 「你把我给卖了?」我话问出口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唐老闆看起来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这个猜测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方格撇嘴指着自己「卖的是我。」 这句话有点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我想了半天还是没明白「我脑子有点跟不上,什么意思?」 他把刀叉放下跟我解释道「我一开始就觉得这唐总看人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从进来之后,不管是你,还是前厅的漂亮姐姐他看都不看一眼,却对那个来给我们点单的男服务生特别留意。」 他这么说完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 「然后呢?」 「然后我留意了一下,在那服务生点单之后,他那秘书表情就一直怪怪的,你知道吧,就像是女生吃醋赌气的那种怪。」 我多半知道方格说的是什么意思,吸了一口气。 「后来我跟着那秘书一起去洗手间,他竟然在隔间里小便。我就猜出来了,这两个人多半是一对。」 我联想了一下之前我离开的那半个小时,有些嫌弃的看着方格「那你这半个小时,都和他聊什么了?」 方格一脸酱色「那你就不用管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我存心逗他,往后躲了一下身子「咦……鄙视你,感情骗子。」 他重新拿起刀叉,避开我的眼神「吃你的饭。」 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看起来就是个有出息的,能屈能伸。」 「你再说我可真揍你了。」他并没什么威慑力的吓唬我。 我老老实实的倒酒,喝光了一杯之后脑补了一下方格故意装出一副小受的样子和那唐老闆说话,就觉得忍俊不禁。 方格抬头瞪了我一眼,我闭嘴道「你吃你吃。」 我和方格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关于包裹里的数字,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劝说唐老闆。一瓶红酒就这么被我一杯又一杯的喝掉了半瓶,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上头。 但是这点酒精还不够让我醉,充其量有点微醺,状态变得有些亢奋。 外面天渐黑,我和方格买了单之后准备回家。外面风一吹凉凉的,我提议「方格,去海边散散心吧。」 他看了一眼时间,好像还早「满足你,走着。」 车是莫少卿留给我代步的,可以敞篷。 我借着酒劲站起来,趴在车顶吹风,方格被我吓得够呛,一只手从里面伸过来拉我「坐下,快点!很危险!」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座,方格有些后怕把车顶关上,暗自发誓「以后喝多了再也不带你出来。」 我意识清醒得很,只是状态有些亢奋「喝多?这点算什么,我真喝多了你还没看见呢。」 「你真喝多了什么样?」 「哭。」 简洁明了,没有多余举动。 方格似乎没有见过我之前太过压抑的样子,每次也都是匆匆一眼,估计按他那个阳光的性子,看见之后可能会想要尽快远离才好。 方格把车停在码头边,我下去之后直奔海边,把别扭的鞋脱了扔在岸上。 方格跟在我身后,我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喝多了之后的感觉最自在,酒精一直在替人类解决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我从海岸一直走上马路,方格时不时的回头看看车被我们俩落下多远。 我酒劲已经散去大半,清醒了许多,正想打道和方格回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马达轰鸣的声音。没等我转身,一辆摩托车擦着我身边而过,方格反应快我一步,一把把我拉到路边。我们俩站在指示牌后面,眼看着大马力的摩托车一辆接着一辆从我俩身边开过。 后面跟着两辆超跑,一辆银灰,一辆红色。 方格看着那辆银灰色的眼熟「这车我怎么好像之前见过。」 方格只是眼熟车,而我却在那一闪而过之中,在车里捕捉到了肖川的身影。 这么多人,来势汹汹的往郊区开,要去做什么?我心里突然有些发慌,连忙对方格道「上车,跟上去。」 方格不明就里,但是见我转眼就跑上车也只好跟上去「这么想看热闹?没准是古惑仔闹事。」 我把车窗放下来,看了沙滩一眼「方格,我鞋还在外面,你去帮我拿过来一下吧。」 方格直接下去,嘴里碎碎念「我还真成了你保姆了,在哪呢鞋,没准被沙子埋上了。」我看准他下车刚走到岸边,直接从车里爬到驾驶的位置,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吴十五!你大爷!」方格被我越甩越远,最后只剩一个模煳不可见的影子。我顾不上去想他,一心只有刚才车里的肖川。 那帮人车开的也极快,我转眼顺着开上了一条盘山路,道路崎岖兇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沖断崖。但是我不敢放慢速度,唯恐被肖川甩下跟不上。 一直往前追了有十几分钟,我突然看见前面隐约一闪一闪的车灯,便一个闪身把车子停在靠近山体转弯的这一边,熄火之后动作放轻的下车。 前面的人好像说了会什么,距离太远我听得并不真切。 说了一会之后,他们顺着山路直接往上走,我估计着三五分钟,跟踪起来是安全距离之后也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未停,直接走到半山腰的一处露营地。好在我身边全是茂密的树林,而且露营地有灯我这边漆黑一片,所以他们在明我在暗。 借着灯光,我只见肖川穿了一件长衫,侧身对着我而站。 刀割一样的侧脸阴沉着,周身散发着暗黑的气场。身边跟着几个打手一样的人,手里没拿武器,但看起来却更加危险。 几个人从帐篷里拖出两男两女,不由分说的摁在地上。 肖川背对着他们,头也未回的说「手机交出来。」 其中三个人全都看向一个男人,男人畏畏缩缩「手机,手机在我的旅行包里。」 「包呢。」肖川显然已经没了什么耐性。 「被我给弄丢了。」 肖川扶了一下额头,回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男人的肚子上,力气大到旁边本来摁着那男人的壮汉都脱了手,一下子由着他被踢出去老远。 我瑟缩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肖川。 我见过那个阳光的少年,也见过后来的这个所谓的社会精英,但是表情如此阴狠的他,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那男人重新爬回来,头也不敢太,跪在地上哆哆嗦嗦「我没骗人,我说真的,真的丢了。我不会报警的,你相信我我不会报警的。」 肖川直接抬起脚踩住那人的脑袋,用力的碾进土里「报警?为什么要报警,你看见什么了?」 那男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道「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不难看出,那男人一定是无意中用手机拍到了肖川的把柄,但是装着手机的旅行包现在被搞丢。 如果换做以前,我敢说肖川可能只是吓唬吓唬这人而已,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敢说肖川到底会不会对他动手。 藤叔的老婆和她的情夫,猜也知道是死在肖川的手里,所以我真的不敢说我还了解他。 只是我的肖川,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一百零一章 如果当初不曾相遇 肖川的手慢慢垂下,最后落在我的肩头。我们两个用力又无力的相拥在一起,在这无边黑暗的夜里。 「我不会有事的。」肖川说。 我知道这句承诺有多脆弱,我不学警匪片中老旧的那一套,说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只知道都市生存法则十六字箴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愿赌服输,自负盈亏。 都是要还的。 肖川封了所有人的口,不需任何人提起在这见过我的事。而我有自知之明到甚至都没有劝说肖川放了帐篷里的那几个人,我知道他世界中的法则,不会因为我一两句劝说而改变。 不过也是因为肖川这件事,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久违的拨通了钟sir的号码,用的是自己的小号。 他接通电话之后喂了一声,我一时半会没想好开场白,他便试探的问道「十五?」 这一句突然问得我心里一酸,应声答到「是我。」 钟sir好像在等着我主动开口,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说道「我知道自己错了。」 「然后呢。」他不紧不慢。 「我想恢復卧底身份。」 他料到我会这么说,沉默半晌之后对我道「之前在警局,有些话是我说的过分。但是既然当初你答应过我要做好卧底,就不该对这件事还留有抱怨。这种情绪只会越来越困扰你,最后把你自己缠死在里面。」 「我只是害怕被人放弃。」我为自己辩解。 「关于那句话,我向你道歉,以后都不会了。」 钟sir的信任,好像在暗处给了我一个耳光。如果说之前答应做警察是为了自己,为了所谓的正义。那么这一次,我只是为了肖川,为了能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保护他,所以再一次选择了这么身份。 「恭喜归队啊,吴警官。」钟sir语气中带着轻松。 「thankyousir.」 第二天去兰桂坊的时候,方格挤眉弄眼的朝我道「听说官復原职了?恭喜啊师妹。」 我有些不满这个称谓,但是方格却振振有词「你比我小两岁,而且按照年纪来说大学还没毕业,有比我入警队晚,当然是师妹。」 听他提起敏感词,我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听见。确定没有之后横了他一眼「你早晚折在自己这张嘴上。」 方格对我的话不以为意,我忽然想起来唐老闆的事问道「你那边什么情况了,唐老闆……怎么说?」 我刚问完,方格就一脸酱色,好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申请加薪,任务难度太大,很累。」 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会吧?已经开始出卖劳力了?」 方格这个比承重墙都直的直男气急道「想什么呢你!我昨天陪他去打球了,腰酸背痛的。」 我觉得兴致索然的哦了一声,方格紧接着开始说好消息「不过开业贊助的那件事谈的差不多,你就等着老闆给你加薪吧。」 我给方格倒了一杯酒「可以啊少年。」 方格一脸得意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脸上还带着笑意看向门口,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凝固住表情。 坤哥穿着一件老虎头的半截袖,脖子上带着一根我小拇指粗细的金鍊子,带着两个马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看起来地位是和之前有所不同,人走起路来都扬眉吐气了不少。 他进门之后直奔前台而来,看来目的就是我。 之前在左兴的时候,坤哥虽然胆小怕是,但对我还算照顾。之前在上埔村子的那件事,我估计他也不能知道去的人是我,所以姑且也不计较。 我抬手打了个招唿,他看见我之后眼神惊喜,讲话声音颇大「十五,这半年不见现在够可以的啊,兰桂坊总经理,年纪轻轻,有魄力。」 「在哪都一样,当初要不是坤哥提点,我还不一定被谁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呢。」 坤哥一直都很吃熘须拍马这一套,之前混在底层没人拍马,现在春风得意估计也听了不少。但我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清楚,所以从我口中能听到这些话,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要么怎么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十五现在可不同以往了。」 他说话声音很大,引得旁边人路过的时候都频频回头朝我们看过来。 「坤哥今天来玩?」 「哪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忙得很。」三句话两句话离不开炫耀,我听得习惯也不大觉得什么。 「那是?」 坤哥环顾一眼四周「咱们上楼去说?」 我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叫上方格就打算一起上去。不料坤哥警惕性很高,说久别重逢说点悄悄话,有外人在不方便。 我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只好让方格在楼下等我自己随坤哥上去。 坤哥坐在沙发上之后,我给倒了杯茶。坤哥看着我带落地窗的办公室感嘆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们十五从天台蹲着抽菸的小太妹,摇身一变就成了总经理了。」 坤哥这个人说话不会拐弯,我知道他就是单纯的羡慕,并没有讥讽的意思,笑笑说道「但不管变成什么,到头来还是得叫坤哥一声哥。」 他大笑两声,对我的警惕性和戒备心顿时全无。 「坤哥来找我,不是喝茶这么简单的事吧。」 坤哥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其他人来回走动之后才肯说道「我这里有点外快,你要不要赚?」 我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什么外快?」 「我听说,金街有好几家马房,现在都是你的。」 我倒着水的手一顿,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当初向阳输给我的,怎么?你要租?」 坤哥嘿嘿一笑「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兰桂坊还缺不缺货?」 「坤哥指的是鲜货?」 他点头。 这是内部交易时候习惯用的词语,散货指的是白粉一类的东西,鲜货指的则是小姐。 我靠在沙发上「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我也好从中赚抽成。」 我等着坤哥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他切入主题「这样,我负责给你供货,你免费租房给我。」 我笑了一下「坤哥这生意做得值啊,我们内地有句话叫空手套白狼,你这套的可不止是白狼。」 这笔买卖里外坤哥最赚,租金不用付,小姐在他那做了一段时间,条质量还比较不错的送到我这来,美其名曰在马房调教调教,实则该赚的得钱都帮他赚够。 「不能这么说十五妹,你房子租出去一个月才收几千块,我每月给你送来三个娇滴滴的学生妹,你一周收的就不止这么多。」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互惠互利,只不过坤哥赚得更多。 我突然长了个心眼,装作随口问道「我好奇的是,坤哥这些学生妹,要从哪来?」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等着收人就行。」 我干脆端着手把话推回去「你要是说不清楚来歷这人我可不能要,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病,手脚干不干净,我是找货不是找麻烦。」 坤哥面色有些为难,转念一想可能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把身子靠过来一些,把声音放低「内地带来的,保证之前都干净得很。」 我看着坤哥的表情,突然有一种什么东西拼凑上的预感。 我眯着眼睛看他,一脸看穿了什么的表情,把他看的发毛。 「怎么了?还不信?」 「那倒没有,坤哥,你和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就和兰桂坊里的人做过这种生意?」 坤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瞒不住我也只好说实话「有是有,是谁你就别问了。」 「火柴?」 他表情惊讶,我接着又说「豹头?」 他给我的反应,基本等同于无声的承认。我探身从茶几下面拿出了许久未抽过的烟,点上一根企图镇静一下,冷静处理接下来的事。 没想到一直调查无门的事,今天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上门,还真是让人觉得有心插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排。 我面不改色,表面上依旧装作淡定。 反倒是坤哥有些好奇「不过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柴月和豹头一直都瞒着兰桂坊里的人。」 我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里侧「我他妈差点死在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估计坤哥早晚会知道我曾经到过那里面的事,与其让他日后察觉,不如我自己现在就说实话。 「怎么回事?」 我觉得有些话但说无妨,所以干脆坦言相告「我和火柴有过节,之前欠了她点钱,就直接被送到那去了。」 「那你竟然还能跑出来?」坤哥也对这件事感到震惊。 「搭了半条命在里面。」听着我的口气,坤哥开始担心我不会同意他的提议。我看他面色犹豫,开口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但是坤哥放心,不会有人和钱过不去,该赚的我还是会赚,坤哥只要负责和以前一样联繫好相关事宜就好。」 坤哥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摞纸和笔,放在茶几上「不过那几间房子,坤哥最好还是给我写个租借期限,不收租费可以,但毕竟房子一直都是向阳和爆c几个在看,我总得给人家个说话。 坤哥拿起纸笔「自然自然。」 他边写我边问道「这事是坤哥一手操办?」 「左兴的生意,我只负责九龙这边。」 这么说来,像当初被警察端了的窝点,全香港还有很多?我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我们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有多少女生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承受着非人的待遇。 「可我之前听说,九龙郊区那边的窝点已经被警察端了。」 坤哥轻蔑一笑「那帮狗知道个屁,狡兔还三窟。」 我瞭然的点点头,坤哥把东西写好了之后递给我,我简单看了一眼收起来朝坤哥伸出手「合作愉快?」 坤哥毫无戒备的回握「合作愉快。」 我脸上在笑,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坤哥你说,距离那天到来还有多久?」 「哪天?」 你遭到报应被我送去监狱的那一天。 「当然是我们飞黄腾达的那天。」 坤哥大笑两声,说不久之后。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再问个问题,英豪和左兴的生意?」 没等我问完,坤哥便道「下个月就去金三角收货,英豪的少东家可能也会同行。」 我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好,知道的,希望一帆风顺。」 坤哥可能以为我在顺情说好话,回应之后转身下楼。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次走货无风无浪,一帆风顺。 第一百零二章 走货 肖川的手慢慢垂下,最后落在我的肩头。我们两个用力又无力的相拥在一起,在这无边黑暗的夜里。 「我不会有事的。」肖川说。 我知道这句承诺有多脆弱,我不学警匪片中老旧的那一套,说什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只知道都市生存法则十六字箴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愿赌服输,自负盈亏。 都是要还的。 肖川封了所有人的口,不需任何人提起在这见过我的事。而我有自知之明到甚至都没有劝说肖川放了帐篷里的那几个人,我知道他世界中的法则,不会因为我一两句劝说而改变。 不过也是因为肖川这件事,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久违的拨通了钟sir的号码,用的是自己的小号。 他接通电话之后喂了一声,我一时半会没想好开场白,他便试探的问道「十五?」 这一句突然问得我心里一酸,应声答到「是我。」 钟sir好像在等着我主动开口,我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说道「我知道自己错了。」 「然后呢。」他不紧不慢。 「我想恢復卧底身份。」 他料到我会这么说,沉默半晌之后对我道「之前在警局,有些话是我说的过分。但是既然当初你答应过我要做好卧底,就不该对这件事还留有抱怨。这种情绪只会越来越困扰你,最后把你自己缠死在里面。」 「我只是害怕被人放弃。」我为自己辩解。 「关于那句话,我向你道歉,以后都不会了。」 钟sir的信任,好像在暗处给了我一个耳光。如果说之前答应做警察是为了自己,为了所谓的正义。那么这一次,我只是为了肖川,为了能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保护他,所以再一次选择了这么身份。 「恭喜归队啊,吴警官。」钟sir语气中带着轻松。 「thankyousir.」 第二天去兰桂坊的时候,方格挤眉弄眼的朝我道「听说官復原职了?恭喜啊师妹。」 我有些不满这个称谓,但是方格却振振有词「你比我小两岁,而且按照年纪来说大学还没毕业,有比我入警队晚,当然是师妹。」 听他提起敏感词,我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听见。确定没有之后横了他一眼「你早晚折在自己这张嘴上。」 方格对我的话不以为意,我忽然想起来唐老闆的事问道「你那边什么情况了,唐老闆……怎么说?」 我刚问完,方格就一脸酱色,好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申请加薪,任务难度太大,很累。」 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会吧?已经开始出卖劳力了?」 方格这个比承重墙都直的直男气急道「想什么呢你!我昨天陪他去打球了,腰酸背痛的。」 我觉得兴致索然的哦了一声,方格紧接着开始说好消息「不过开业贊助的那件事谈的差不多,你就等着老闆给你加薪吧。」 我给方格倒了一杯酒「可以啊少年。」 方格一脸得意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我脸上还带着笑意看向门口,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凝固住表情。 坤哥穿着一件老虎头的半截袖,脖子上带着一根我小拇指粗细的金鍊子,带着两个马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看起来地位是和之前有所不同,人走起路来都扬眉吐气了不少。 他进门之后直奔前台而来,看来目的就是我。 之前在左兴的时候,坤哥虽然胆小怕是,但对我还算照顾。之前在上埔村子的那件事,我估计他也不能知道去的人是我,所以姑且也不计较。 我抬手打了个招唿,他看见我之后眼神惊喜,讲话声音颇大「十五,这半年不见现在够可以的啊,兰桂坊总经理,年纪轻轻,有魄力。」 「在哪都一样,当初要不是坤哥提点,我还不一定被谁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呢。」 坤哥一直都很吃熘须拍马这一套,之前混在底层没人拍马,现在春风得意估计也听了不少。但我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清楚,所以从我口中能听到这些话,足够让他心花怒放。 「要么怎么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们十五现在可不同以往了。」 他说话声音很大,引得旁边人路过的时候都频频回头朝我们看过来。 「坤哥今天来玩?」 「哪有那么多时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忙得很。」三句话两句话离不开炫耀,我听得习惯也不大觉得什么。 「那是?」 坤哥环顾一眼四周「咱们上楼去说?」 我意识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叫上方格就打算一起上去。不料坤哥警惕性很高,说久别重逢说点悄悄话,有外人在不方便。 我听出来是什么意思,只好让方格在楼下等我自己随坤哥上去。 坤哥坐在沙发上之后,我给倒了杯茶。坤哥看着我带落地窗的办公室感嘆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们十五从天台蹲着抽菸的小太妹,摇身一变就成了总经理了。」 坤哥这个人说话不会拐弯,我知道他就是单纯的羡慕,并没有讥讽的意思,笑笑说道「但不管变成什么,到头来还是得叫坤哥一声哥。」 他大笑两声,对我的警惕性和戒备心顿时全无。 「坤哥来找我,不是喝茶这么简单的事吧。」 坤哥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其他人来回走动之后才肯说道「我这里有点外快,你要不要赚?」 我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什么外快?」 「我听说,金街有好几家马房,现在都是你的。」 我倒着水的手一顿,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当初向阳输给我的,怎么?你要租?」 坤哥嘿嘿一笑「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兰桂坊还缺不缺货?」 「坤哥指的是鲜货?」 他点头。 这是内部交易时候习惯用的词语,散货指的是白粉一类的东西,鲜货指的则是小姐。 我靠在沙发上「这种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我也好从中赚抽成。」 我等着坤哥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他切入主题「这样,我负责给你供货,你免费租房给我。」 我笑了一下「坤哥这生意做得值啊,我们内地有句话叫空手套白狼,你这套的可不止是白狼。」 这笔买卖里外坤哥最赚,租金不用付,小姐在他那做了一段时间,条质量还比较不错的送到我这来,美其名曰在马房调教调教,实则该赚的得钱都帮他赚够。 「不能这么说十五妹,你房子租出去一个月才收几千块,我每月给你送来三个娇滴滴的学生妹,你一周收的就不止这么多。」 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互惠互利,只不过坤哥赚得更多。 我突然长了个心眼,装作随口问道「我好奇的是,坤哥这些学生妹,要从哪来?」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等着收人就行。」 我干脆端着手把话推回去「你要是说不清楚来歷这人我可不能要,谁知道身上有没有病,手脚干不干净,我是找货不是找麻烦。」 坤哥面色有些为难,转念一想可能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把身子靠过来一些,把声音放低「内地带来的,保证之前都干净得很。」 我看着坤哥的表情,突然有一种什么东西拼凑上的预感。 我眯着眼睛看他,一脸看穿了什么的表情,把他看的发毛。 「怎么了?还不信?」 「那倒没有,坤哥,你和我说实话,你之前是不是就和兰桂坊里的人做过这种生意?」 坤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瞒不住我也只好说实话「有是有,是谁你就别问了。」 「火柴?」 他表情惊讶,我接着又说「豹头?」 他给我的反应,基本等同于无声的承认。我探身从茶几下面拿出了许久未抽过的烟,点上一根企图镇静一下,冷静处理接下来的事。 没想到一直调查无门的事,今天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上门,还真是让人觉得有心插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排。 我面不改色,表面上依旧装作淡定。 反倒是坤哥有些好奇「不过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柴月和豹头一直都瞒着兰桂坊里的人。」 我冷哼一声站起来走到办公桌里侧「我他妈差点死在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估计坤哥早晚会知道我曾经到过那里面的事,与其让他日后察觉,不如我自己现在就说实话。 「怎么回事?」 我觉得有些话但说无妨,所以干脆坦言相告「我和火柴有过节,之前欠了她点钱,就直接被送到那去了。」 「那你竟然还能跑出来?」坤哥也对这件事感到震惊。 「搭了半条命在里面。」听着我的口气,坤哥开始担心我不会同意他的提议。我看他面色犹豫,开口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但是坤哥放心,不会有人和钱过不去,该赚的我还是会赚,坤哥只要负责和以前一样联繫好相关事宜就好。」 坤哥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摞纸和笔,放在茶几上「不过那几间房子,坤哥最好还是给我写个租借期限,不收租费可以,但毕竟房子一直都是向阳和爆c几个在看,我总得给人家个说话。 坤哥拿起纸笔「自然自然。」 他边写我边问道「这事是坤哥一手操办?」 「左兴的生意,我只负责九龙这边。」 这么说来,像当初被警察端了的窝点,全香港还有很多?我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不知道我们每天吃饭睡觉的时候有多少女生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承受着非人的待遇。 「可我之前听说,九龙郊区那边的窝点已经被警察端了。」 坤哥轻蔑一笑「那帮狗知道个屁,狡兔还三窟。」 我瞭然的点点头,坤哥把东西写好了之后递给我,我简单看了一眼收起来朝坤哥伸出手「合作愉快?」 坤哥毫无戒备的回握「合作愉快。」 我脸上在笑,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坤哥你说,距离那天到来还有多久?」 「哪天?」 你遭到报应被我送去监狱的那一天。 「当然是我们飞黄腾达的那天。」 坤哥大笑两声,说不久之后。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叫住他「再问个问题,英豪和左兴的生意?」 没等我问完,坤哥便道「下个月就去金三角收货,英豪的少东家可能也会同行。」 我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好,知道的,希望一帆风顺。」 坤哥可能以为我在顺情说好话,回应之后转身下楼。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次走货无风无浪,一帆风顺。 第一百零三章 拉拢向阳 这话其实说的我有些怀疑,沐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不知道,泰山压顶都不会影响学习和自己的正常生活,怎么可能会和古惑仔搅到一起。 「怎么回事沐泽?」 「我没有。」沐泽不看我,只是很直接的解释。 老师听了沐泽的否认,敲着桌子道「没有?光是我看见你和那帮人同进同出就不是第一次,现在还被教导主任看见。」他略有些激动,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道「沐泽,年底你可是要拿奖学金的,万一这件事给你留了什么污点,你说……哎!」 我看那老师越说越激动,提议道「老师我能和沐泽出去谈谈吗。」 那老师话还没说完,见和我们姐弟俩也沟通不明白,只好摆手让我们去。 出了老师的办公室,我和沐泽漫无目的的走。我在前他在后,他没说话,我也没问什么。半路看见了一栋建筑风格十分古朴的大楼,楼身用文艺復兴期建筑模式的花岗石柱廊所支撑,顶部则建有一座高塔和四座角塔,具有典型的西方建筑风格。 我觉得莫名有一种歷史感和熟悉感,变转头问沐泽「这里是做什么的。」 沐泽看了一眼淡淡的回答「本部大楼。」 「我怎么好像觉得很眼熟。」 「《色戒》是在这里取的景。」 我瞭然的点点头,发现香港大学真的是每一处都是风景,但凡建筑都能说得出歷史,厚重感和学院风气扑面而来。 我和沐泽转眼走到球场,他可能觉得我只走不说正事,一屁股坐在球场看台「不走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我回头看了沐泽一眼,深觉得他这个性子真有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 我和他并排坐着道「没什么想问的,我知道你没有。」 沐泽倒是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估计我是第一个相信他没和那帮古惑仔走到一起的人。」 我紧接着又倒「再说了,就算是走到一起去,就算在一起玩,又怎么了,古惑仔不是人?谁说古惑仔和大学生一起玩就是拖后腿?」 「你倒是拎得清。」沐泽少有的表情愉悦。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有什么,就算你找个飞女做女朋友,老姐都支持,只要你喜欢。」 本来我觉得挺贴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又让沐泽觉得刺耳,皱着眉头抖掉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别别扭扭的这个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岚姐看着不像,难道说是肖英民?我这些话自然只是敢想不敢问,憋在肚子里当做吐槽。 「那我还是得多嘴问一句,你们老师说的同进同出,怎么回事?」 沐泽长腿搭在下一节的看台上面,两只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我怎么知道,他们一定要跟着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我走到哪跟到哪。」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走到哪跟到哪?还什么都不做?这是古惑仔还是狗仔?」 但是沐泽的表情明显就是有所隐瞒,我的态度更加奇怪「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沐泽有些不耐烦「我成人了,有些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麻烦,但是沐泽的身上脸上都没伤,他又不像是会和古惑仔做朋友的人,难不成真是谈了个女朋友?」 「跟着你的,都是男生?」 沐泽看了我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目光所及之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沐泽突然站起来道「真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这种状态傻子也能看出来是有事,况且我又不傻。 我回头看了几眼,确实一身混混打扮的模样的人从球场的另一头走过来,嘴里叼着刚刚吃过饭剔牙用的牙籤,一脸流里流气。 在这种环境下混得久了,从外在表现上就能看出来,那些人是老闆,那些人是领头人,那些人是马仔。 这几个人,估计都是马仔的马仔。 「学霸,新找的妞啊,挺漂亮的,腿长。」几个人眼神下流的的打量着我。其中有一个凑上前来小声说了一句「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女的?」 话问完,刚开始和我搭话的男人也重新打量了我一圈,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照片,好像有些惊喜「诶?好像就是她!」 「怎么办大哥,要不要抓起来?」 「食屎啦你,抓起来,我把你抓起来。」 看着这两个智商余额不足的争吵着一些白痴话题,我觉得可能都不用我说什么,这两个人一会就能开始自相残杀。但是明显他们还没白痴到那种地步,吵了两句之后问我「你是不是沐泽的姐姐?」 听她们刚才的语气,根本不是奔着沐泽来的,目的好像一直都是我。 「有事?」 「大哥她真是!」后面那人凑上来道。 「滚!」他骂完拨通了个号码,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说了两句之后把电话递到我耳边「有人要跟你说话。」 我狐疑的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嘉尔。 这个人好像自从上次在兰桂坊之后就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让我觉得这个人根本从来就没出现过。 我本来以为陈嘉尔对我的热情和耐心已经消失殆尽,却没想到我真低估了他。 「吴十五,好久不见啊。」他痞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当下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怎么知道沐泽是我弟弟?」 陈嘉尔坏笑道「香港不大,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 「你找我有事?」 「老朋友叙旧吗,别想得那么复杂。」 也不知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还是他把事情做得太过复杂,绕了这么一大圈子通过沐泽来找我,既然像他说的那样,香港没多大,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今天晚上望甲弯见。」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气的有点想骂娘。 对面那人把电话拿走,虽然不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但还是不忘狐假虎威的威胁我「按我们少东家说的做,不然我们就天天跟着你弟弟上课。」 说完牙籤一丢转身离开,像是以前周星驰电影里出现过的傻子。 我转头问沐泽「他们之前就问过你我在哪?」 沐泽摇头,我道「你说实话。」 「没有,只是让我告诉你有古惑仔跟着我。」 我心中更加不解,心想着这算是个什么说法。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可以理解,陈嘉尔这意思,就是在等我主动找他? 没准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位置,也知道我在兰桂坊工作,因为之前我说话伤人,所以下定决心不会再找我? 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个解释算是合理。 我知道陈嘉尔这人无赖,从他这么长时间还没忘了我是谁这件事也能看出来耐心还不错,所以我还真担心他会一直跟着沐泽。 我倒是不怕他,只是不知道他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和他们有过节?」沐泽问我。 「没有,有点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把我当小孩,以为你自己几岁?」 「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用肖川的话来说,阴一句阳一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好不容易见他一次,顺口打听了一下他的功课。这才发现我竟然连沐泽读的是什么专业都不知道。 「沐泽,你大学念的是什么?」 「法律。」 我心里忽悠一下,看着面前的球场语气淡淡的道「趁着大一还来得及,赶紧转专业。」 沐泽倒是好奇「为什么?」 「没什么,开玩笑。」我顺手就想找根烟,但是忽然想到沐泽在我旁边,又拿回了伸向口袋的手。 晚上太阳刚刚落山,我和沐泽在学校里吃过晚饭以后就直接去瞭望甲弯,那地方车少路宽,大多都是盘山路,不知道陈嘉尔约我去那能干什么。 远远的开没等靠近,车队的灯光闪烁,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足有六七台超跑停在那。 我把车靠山体一侧停下,下车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男男女女好像在等着一场狂欢,情绪亢奋。不知道是哪里放着的音乐,节奏感强烈,烘托的气氛更加热烈。 陈嘉尔一身黑色从一台红色跑车中下来,远远看见我便走过来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人群中。 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陈嘉尔就对众人介绍道「吴十五,合图未来的老闆娘。」 大家微微愣了几秒之后爆发出一阵口哨和唿声,随着音乐的鼓点跳起来,陈嘉尔也跟着起闹,用胳膊肘撞我,示意我跟着一起。 我当着众人没拂陈嘉尔面子,想要把他拉到一边问问他到底要干嘛的时候,突然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男人穿的五颜六色,从人群中拿着广播喇叭走出来「欢迎大家来到今天车赛的最后一场,合图陈少对广信集团少东家彭程,大家期待不期待!」 在场的所有人都振臂高唿,叫陈嘉尔名字的也有,叫彭程名字的也有。但是哪个名字声音更大一下就能见分晓,我侧头问陈嘉尔「多少钱雇来的群演?」 陈嘉尔看着我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宠溺。 对面黄色车边上靠着一个不算太高,目测也就一米七二不到的男人,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混血妹子。 挑衅的朝陈嘉尔道「陈少现在不中意大波妹,改换平胸公主?」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虽然不算凹凸有致,但应该也过得去关,对他出口伤人有些不满,开口便反击道「彭少是小时候奶水没饮足,这么中意大波?」 我一句话说的全场人都在笑,只那彭少一人脸成了绛紫色,却不好对我发作。他出言不逊在先,现在要是因为我一句话翻脸,就要坐实小肚鸡肠的名头,所以也只能忍着。 陈嘉尔放声笑「我家这个可是食人花,惹不得。」 彭程没法下台,只好随着陈嘉尔笑,半晌之后提议道「天也不早了,不如现在开始?」 拿着喇叭的主持人再次站出来「今天的赛道就在望甲弯的盘山路一周,没有任何限制,从这里出发,最快回来的人胜利,筹码就是今天开来的坐骑。」 陈嘉尔一脸自信满满,在众人的欢唿声中低头问我「喜欢那辆黄色的吗?」 我瞄了一眼,车身流畅,颜色亮丽「还好。」 「赢来送你。」 我转头看了一眼陈嘉尔,从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一个正在回望他的我自己。 第一百零四章 望甲弯飙车 这话其实说的我有些怀疑,沐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不知道,泰山压顶都不会影响学习和自己的正常生活,怎么可能会和古惑仔搅到一起。 「怎么回事沐泽?」 「我没有。」沐泽不看我,只是很直接的解释。 老师听了沐泽的否认,敲着桌子道「没有?光是我看见你和那帮人同进同出就不是第一次,现在还被教导主任看见。」他略有些激动,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道「沐泽,年底你可是要拿奖学金的,万一这件事给你留了什么污点,你说……哎!」 我看那老师越说越激动,提议道「老师我能和沐泽出去谈谈吗。」 那老师话还没说完,见和我们姐弟俩也沟通不明白,只好摆手让我们去。 出了老师的办公室,我和沐泽漫无目的的走。我在前他在后,他没说话,我也没问什么。半路看见了一栋建筑风格十分古朴的大楼,楼身用文艺復兴期建筑模式的花岗石柱廊所支撑,顶部则建有一座高塔和四座角塔,具有典型的西方建筑风格。 我觉得莫名有一种歷史感和熟悉感,变转头问沐泽「这里是做什么的。」 沐泽看了一眼淡淡的回答「本部大楼。」 「我怎么好像觉得很眼熟。」 「《色戒》是在这里取的景。」 我瞭然的点点头,发现香港大学真的是每一处都是风景,但凡建筑都能说得出歷史,厚重感和学院风气扑面而来。 我和沐泽转眼走到球场,他可能觉得我只走不说正事,一屁股坐在球场看台「不走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我回头看了沐泽一眼,深觉得他这个性子真有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 我和他并排坐着道「没什么想问的,我知道你没有。」 沐泽倒是很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估计我是第一个相信他没和那帮古惑仔走到一起的人。」 我紧接着又倒「再说了,就算是走到一起去,就算在一起玩,又怎么了,古惑仔不是人?谁说古惑仔和大学生一起玩就是拖后腿?」 「你倒是拎得清。」沐泽少有的表情愉悦。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有什么,就算你找个飞女做女朋友,老姐都支持,只要你喜欢。」 本来我觉得挺贴心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又让沐泽觉得刺耳,皱着眉头抖掉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别别扭扭的这个性子不知道随了谁,岚姐看着不像,难道说是肖英民?我这些话自然只是敢想不敢问,憋在肚子里当做吐槽。 「那我还是得多嘴问一句,你们老师说的同进同出,怎么回事?」 沐泽长腿搭在下一节的看台上面,两只手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我怎么知道,他们一定要跟着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我走到哪跟到哪。」 这话听得我一头雾水「走到哪跟到哪?还什么都不做?这是古惑仔还是狗仔?」 但是沐泽的表情明显就是有所隐瞒,我的态度更加奇怪「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沐泽有些不耐烦「我成人了,有些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直觉告诉我好像有什么麻烦,但是沐泽的身上脸上都没伤,他又不像是会和古惑仔做朋友的人,难不成真是谈了个女朋友?」 「跟着你的,都是男生?」 沐泽看了我一眼,眼神好像在说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目光所及之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沐泽突然站起来道「真没什么事,你先走吧。」 这种状态傻子也能看出来是有事,况且我又不傻。 我回头看了几眼,确实一身混混打扮的模样的人从球场的另一头走过来,嘴里叼着刚刚吃过饭剔牙用的牙籤,一脸流里流气。 在这种环境下混得久了,从外在表现上就能看出来,那些人是老闆,那些人是领头人,那些人是马仔。 这几个人,估计都是马仔的马仔。 「学霸,新找的妞啊,挺漂亮的,腿长。」几个人眼神下流的的打量着我。其中有一个凑上前来小声说了一句「这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女的?」 话问完,刚开始和我搭话的男人也重新打量了我一圈,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照片,好像有些惊喜「诶?好像就是她!」 「怎么办大哥,要不要抓起来?」 「食屎啦你,抓起来,我把你抓起来。」 看着这两个智商余额不足的争吵着一些白痴话题,我觉得可能都不用我说什么,这两个人一会就能开始自相残杀。但是明显他们还没白痴到那种地步,吵了两句之后问我「你是不是沐泽的姐姐?」 听她们刚才的语气,根本不是奔着沐泽来的,目的好像一直都是我。 「有事?」 「大哥她真是!」后面那人凑上来道。 「滚!」他骂完拨通了个号码,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说了两句之后把电话递到我耳边「有人要跟你说话。」 我狐疑的接过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嘉尔。 这个人好像自从上次在兰桂坊之后就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让我觉得这个人根本从来就没出现过。 我本来以为陈嘉尔对我的热情和耐心已经消失殆尽,却没想到我真低估了他。 「吴十五,好久不见啊。」他痞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当下的第一个反应是「你怎么知道沐泽是我弟弟?」 陈嘉尔坏笑道「香港不大,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 「你找我有事?」 「老朋友叙旧吗,别想得那么复杂。」 也不知是我把事情想得复杂还是他把事情做得太过复杂,绕了这么一大圈子通过沐泽来找我,既然像他说的那样,香港没多大,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今天晚上望甲弯见。」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气的有点想骂娘。 对面那人把电话拿走,虽然不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但还是不忘狐假虎威的威胁我「按我们少东家说的做,不然我们就天天跟着你弟弟上课。」 说完牙籤一丢转身离开,像是以前周星驰电影里出现过的傻子。 我转头问沐泽「他们之前就问过你我在哪?」 沐泽摇头,我道「你说实话。」 「没有,只是让我告诉你有古惑仔跟着我。」 我心中更加不解,心想着这算是个什么说法。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可以理解,陈嘉尔这意思,就是在等我主动找他? 没准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位置,也知道我在兰桂坊工作,因为之前我说话伤人,所以下定决心不会再找我? 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个解释算是合理。 我知道陈嘉尔这人无赖,从他这么长时间还没忘了我是谁这件事也能看出来耐心还不错,所以我还真担心他会一直跟着沐泽。 我倒是不怕他,只是不知道他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和他们有过节?」沐泽问我。 「没有,有点生意上的事,你不懂。」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把我当小孩,以为你自己几岁?」 「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用肖川的话来说,阴一句阳一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好不容易见他一次,顺口打听了一下他的功课。这才发现我竟然连沐泽读的是什么专业都不知道。 「沐泽,你大学念的是什么?」 「法律。」 我心里忽悠一下,看着面前的球场语气淡淡的道「趁着大一还来得及,赶紧转专业。」 沐泽倒是好奇「为什么?」 「没什么,开玩笑。」我顺手就想找根烟,但是忽然想到沐泽在我旁边,又拿回了伸向口袋的手。 晚上太阳刚刚落山,我和沐泽在学校里吃过晚饭以后就直接去瞭望甲弯,那地方车少路宽,大多都是盘山路,不知道陈嘉尔约我去那能干什么。 远远的开没等靠近,车队的灯光闪烁,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足有六七台超跑停在那。 我把车靠山体一侧停下,下车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我,男男女女好像在等着一场狂欢,情绪亢奋。不知道是哪里放着的音乐,节奏感强烈,烘托的气氛更加热烈。 陈嘉尔一身黑色从一台红色跑车中下来,远远看见我便走过来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把我带到人群中。 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陈嘉尔就对众人介绍道「吴十五,合图未来的老闆娘。」 大家微微愣了几秒之后爆发出一阵口哨和唿声,随着音乐的鼓点跳起来,陈嘉尔也跟着起闹,用胳膊肘撞我,示意我跟着一起。 我当着众人没拂陈嘉尔面子,想要把他拉到一边问问他到底要干嘛的时候,突然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男人穿的五颜六色,从人群中拿着广播喇叭走出来「欢迎大家来到今天车赛的最后一场,合图陈少对广信集团少东家彭程,大家期待不期待!」 在场的所有人都振臂高唿,叫陈嘉尔名字的也有,叫彭程名字的也有。但是哪个名字声音更大一下就能见分晓,我侧头问陈嘉尔「多少钱雇来的群演?」 陈嘉尔看着我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宠溺。 对面黄色车边上靠着一个不算太高,目测也就一米七二不到的男人,旁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混血妹子。 挑衅的朝陈嘉尔道「陈少现在不中意大波妹,改换平胸公主?」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材,虽然不算凹凸有致,但应该也过得去关,对他出口伤人有些不满,开口便反击道「彭少是小时候奶水没饮足,这么中意大波?」 我一句话说的全场人都在笑,只那彭少一人脸成了绛紫色,却不好对我发作。他出言不逊在先,现在要是因为我一句话翻脸,就要坐实小肚鸡肠的名头,所以也只能忍着。 陈嘉尔放声笑「我家这个可是食人花,惹不得。」 彭程没法下台,只好随着陈嘉尔笑,半晌之后提议道「天也不早了,不如现在开始?」 拿着喇叭的主持人再次站出来「今天的赛道就在望甲弯的盘山路一周,没有任何限制,从这里出发,最快回来的人胜利,筹码就是今天开来的坐骑。」 陈嘉尔一脸自信满满,在众人的欢唿声中低头问我「喜欢那辆黄色的吗?」 我瞄了一眼,车身流畅,颜色亮丽「还好。」 「赢来送你。」 我转头看了一眼陈嘉尔,从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了一个正在回望他的我自己。 第一百零五章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一直到被陈嘉尔拉上车,我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疯了?」我问。 陈嘉尔并不看我,低头检查车里的各项设施,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除了这个词还会不会问点别的?」 「我以为你有事要找我谈,有话说话别拉着我给你陪葬,抱歉我还没活够。」 「看不出啊,我以为你吴十五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死。」 外面的喧闹声已经震天,这边两个人的跑车改过的马达声盖过了我的抗议。轮胎在地上摩擦,不安又蠢蠢欲动。 陈嘉尔的车和彭程的车分别停在马路两边,像是两只瞄准了猎物的野兽,忽明忽暗的车灯好像是野兽盯准了猎物的眼睛。 一个身穿粉色超短裙的女人扭腰摆臀的走到我们中间,转过身来面朝着我们,看了一眼彭程,又老了一眼我身边的陈嘉尔,随后高举起了手中黑白格子相间的旗子。 陈嘉尔一只手伸过来到我胸前,我刚要闪躲的时候他轻车熟路的勾过我旁边的安全带,帮我繫上。 「准备好了吗,我的老闆娘?」他笑的一如我当时看见他时的样子,甚至连满头的银髮的都是一样的夺目。这样子的陈嘉尔,应该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危险,英俊,多金。浑身上下都释放着毒蛇一样的信号,但仍旧令女人情愿飞蛾扑火。 只可惜我早已没了少女心。 车子旁边的女人突然落下手中的旗子,在众人的欢唿声中,彭程的车先一步开了出去。 一阵巨大的轮胎噪音沿着公路传了过来,唿啸而走。 陈嘉尔收回了在我脸上的目光,紧随其后,留给后面人的,只是在前一个转弯处出现的一阵穿透力极强的接近白炽的强光,和紧随其后的是一阵空气被凭空撕裂后的唿啸。 就在这样的剎那之间,两辆好像在搏命一样的天价跑车纷纷消失在众人眼前,沿着山路,挟着巨大的威势朝黑暗的尽头驶去…… 我坐在副驾驶,好像失重的感觉勐的袭来,我下意识的想去拉门窗上的把手,却发现这车好像被改良过,那种无用的东西早就已经被拆除。 此时一身的车手装备披挂齐全的陈嘉尔,收敛了之前一脸玩世不恭的态度,专注于手下的方向盘和面前超过自己的车。改装过的灯发出的超亮光线将前方很远的一段路面都照的格外通明,高速行车当中细微而不断的颠簸由山路反馈到底盘,再传递到了我和陈嘉尔的身上,接连几个弧度不大的弯角都在陈嘉尔娴熟的操控下安全通过。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随着加速,进入亢奋状态的陈嘉尔在掌控不断变向时的那种独特而富有韵律的节奏,而这样独特的节奏的不断反馈又让陈嘉尔的那种完全亢奋的状态更加强烈…… 我开始思考,我到底了解这个人多少。是那个去sohu闹事的陈少,还是后来球场看见的那个看似阳光的少年,又或是这个在速度中追求刺激的亡命徒。 到最后我惊奇的发展,自诩能看透所有人的我,竟然看不透这个陈嘉尔,也是第一次,我有了那么一点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前面彭程的尾灯离我们越来越近,可能是意识到我们追了过来,往路的正中间狠别了一下。我十分没出息的惊唿一声,感觉那车的车尾几乎擦着陈嘉尔的车头而过。 陈嘉尔却并不慌,面露得意神色,毫不畏惧的连方向盘都未动,直直的迎上去。 「你有病啊你!」我刚骂完,副驾驶前的车头就传来勐烈的撞击,咣的一声,彭程的车就被撞开。 陈嘉尔吹了个口哨,扬长而去。 我头髮散落在额前,狼狈不堪。待路稍稍平稳了之后,我缓过神来骂陈嘉尔「你要死啊扑街!」 陈嘉尔越发的神经质,好像那天堵我在洗手间隔板里的他上身「老子还没睡过你,死了可就赔大了。」 我知道和这神经病没话好讲,转过身去拉车门「下车,我要下车。」 陈嘉尔并不理会我,只是幽幽的对我道「这个车速你下去,不死也半残。想活命老老实实,跑完这一圈命和跑车都给你。」 我知道逃离无望,只得认命死抓着面前的安全带。 「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嘉尔灿然一笑「谢啦。」 窗外的景色还来不及等我看清便快速闪过,明明车里严实得很,我却一直都能感受到猎猎的风声。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的不断扩大,我侧头从后视镜里依稀看到正有一辆没有开车灯的汽车飞速地驶来。 而在这样的夜晚中,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我都已经能看到对方的车子,那说明两辆车的距离其实已经是非常接近了。 彭程为了让陈嘉尔掉以轻心,感受不到自己的逼近竟然选择了关掉车灯。在这么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这种做法可以说是在搏命。 陈嘉尔想都没想就踩下了油门开始加速,可还没等他把车速提起来,伴随这一阵巨大的碰撞的声音,车子的尾部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彭程用陈嘉尔的方式,打算再一次超车。 猝不及防的我立即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我的头早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而陈嘉尔控制这方向盘的手此时也不自禁地一松,车头立即就是一偏,不过还好他反应还算迅速很快打正了方向…… 「妈的!想谋杀啊!」我捂着脑袋咒骂道,心里一股无名火骤起,有了想和那人一决高下不服输的尽头。 「怎么着,能让他超吗?」陈嘉尔挑眉问我。 我坐直了身子,抓紧了安全带「门都没有!」 陈嘉尔听了我的话,好像被鼓励了一般,狠踩油门疯狂加速,极速的快感和搏命的兴奋,也让我暂且忘记了所有的顾虑和压力,全身心都投入在马达的轰鸣和身后彭程的追击上。 眼看着前面再一个转弯就能回到我们一开始出发的地方,但是在弯道加速的后果,恐怕只有一个——车毁人亡。 可如果不把彭程的车别停,我们俩很快也会被撞到山下,无论如何,看陈嘉尔的样子都是横了心准备放手一博。 我只感觉他一阵加速之后,突然大力地转动产生驱动的前车轮,然后勐然间拉动了手剎,于是本来已经有了漂移状态的车身,再次开始了一个漂移! 漂移之上叠加漂移!陈嘉尔如此疯狂地做着这一切。我不懂赛车,但总归会开车,虽说这么做对轮胎的损伤非常大,但确实在提高了自身速度的同时,避开了弯道带来的危险性,也别停了身后彭程的车。 伴着轮胎剧烈摩擦产生的阵阵白烟,陈嘉尔的车在他的手中此时就像一个精确制导的武器一般带着令人晕眩的动感,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绕着原本保持相对静止的一侧山体开始了向弯心的滑行,云淡风轻一般的顺利通过,然后开往终点。 我情不自禁的因为他刚才的操作惊唿出声,终点线前,陈嘉尔突然停车,静静等待身后彭程追过来。就在彭程现身之后,陈嘉尔拉开手剎往前滑动了一小段距离,在彭程面前开过了重点线。 响亮的一记耳光。 等待在重点线的人同时围过来,在陈嘉尔的车周围表示庆祝,陈嘉尔不急着下车,而是一只手解开我身上的安全带,笑着道「答应你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第一百零六章 寄到家门口的包裹 我在惊魂未定中看了陈嘉尔一眼,脸上因为刚才的刺激泛起的热度还未褪去。陈嘉尔说完推开车门下车,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朝彭程道「怎么着兄弟?愿赌服输?」 彭程气一脸怒气的下车,车门大开扔在原地转身便走。 我也从车里下来,站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软。看来还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我以为我够疯,没想到和陈嘉尔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陈嘉尔和大家说说笑笑,绝口不提找我来干什么。我也没心思继续和他在这耗,直截了当的问道「能说正事了吗?」 陈嘉尔回头看了我一眼,转头打发那几个人先去玩,转过头来朝彭程留下的那辆车走过去。 我在他身后跟着,他弯腰探进车子里把车钥匙拔了出来扔给我「没什么事,就像送你个礼物。」 我掂量着车钥匙,知道这东西的分量不轻。 「好车归好车,我开不起,陈少另送新欢吧。」 我把钥匙放在车子前盖上,转头刚要走,陈嘉尔出言喊住我「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我转过头去找吴沐泽的麻烦?」 我停住了要离开的步子,强忍着性子转头好声好气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快被陈嘉尔磨到没有耐心。 「简单,我要你走的时候你才能走,我要你来的时候你就得来。」 我上前一步盯着他「你以为我会听话?」 「你会啊。」他同样无所谓的看着我,眼神中除了无边的夜色就是一个正在仰头看他的我。 我认输投降「陈少你觉得我哪里好我改行吗?」 「改不了了,你听话我觉得你好乖好温柔,你发火我觉得你好个性,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怎么都看不够,你不在我身边连风吹过我都觉得是你,我已病入膏肓了。」 陈嘉尔真是说得一手好情话,若不是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怕是真的就要信了。只是我知道花花公子,用情不深,对我或许也只是个不甘心而已。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做我女朋友。」 「好啊。」我直接回答道,这回倒是轮到陈嘉尔震惊的看着我。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喜欢我叫你什么?baby还是亲爱的,还是我干脆叫你老公好了。」 陈嘉尔见了鬼一样的表情,不知道我抽的哪门子疯。我只是觉得这人难缠摆脱不了,既然什么招数都不管用,不如以毒攻毒,比一比我们谁的脸皮更厚。 陈嘉尔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低声说道「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怕了你。」 「好玩我就陪你玩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怕。」 既然陈嘉尔对我是一时新鲜加上得不到之后的不甘心作祟,那我就通通如了他的愿,时间一长他觉得索然无味,自然也就记不起我是谁了。 陈嘉尔转过头去,对着所有男男女女振臂一唿「来啊,以后见了都给我叫阿嫂。」 大家都很配合的抬手打招唿,参差不齐的喊阿嫂好。 我看这些人穿着打扮都不凡,估计也都是社交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可别一时兴起玩大了,最后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那阿嫂我现在能回去睡美容觉了吗?保持好青春靓丽容颜,才能抓住我们陈少的心啊。」 陈嘉尔不想放过我,拿起钥匙道「我送你啊。」 「这台才是你的车。」陈嘉尔轻轻一带把我推进副驾驶,反手就扣上了安全带。我见他动作强势,好像不容我反抗,也就识趣的坐在车里没挣扎。 陈嘉尔简单和外面的人打了个招唿,大家不怀好意的朝他笑笑,调侃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陈嘉尔笑骂了一声滚之后钻进车里,甚至都没问我我家住在哪,就径直开走。 连沐泽和我的关系,在哪上学都能查得到,知道我住在哪也就没有什么好好奇的。 路上安静了好一会,陈嘉尔又犯了不知道该怎么和我搭话的毛病,为了缓解尴尬打开了电台,正好在放张卫健那首《身体健康》的粤语版。 我忽然想起好多年前第一次听见这首歌的时候,主动开口问道「你知道这首歌还有一个国语版吗?」 陈嘉尔闻声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没听过。」 我脑袋靠着车窗小声呢喃哼唱出声「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爱上你,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电台里缓缓的唱着粤语版,歌词也极窝心。 愿你身体健康 如若我患了伤风 怕就怕你惹了我的咳嗽连累你 发起高烧 跟我睡觉你也要分睡床 如若我喉咙肿痛 怎样去唱你爱听的歌韵连累你 唇干口淡 因要共我吃最淡的粥最青的菜 我不要做弱质病人 变一个负累你不幸 谁想有病 厌恶呻吟 我不要千金百银也祈求这小小的福荫…… 陈嘉尔看着我,好像有微微愣神。我意识到他半晌不讲话,好奇的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他却突然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撇过头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分裂,好像刚刚玩命赛车的不是你一样。」我并不怕他,反倒因为自己在他面前展露过脆弱一面,而觉得他有些熟悉。 「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奇怪得很,一时冷漠的像块冰,一时又脆弱的像张纸,让人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说,如果两个人已经开始背靠着背在走了,是不是这辈子的下场就是越走越远。」 我只是听到这首歌,忽然想起了肖川,便不知不觉的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陈嘉尔不解我这句话的意思,没有防备的回答「可小学课本里说,这个世界是个球,所以就算背对着背走,绕了一大圈,还是会遇见的。」 我好像被点燃了希望,有点充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了啊。」 陈嘉尔十分认真的问我「吴十五你有去精神鑑定科看过脑子吗?」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他在奚落我。 又转过头去有气无力的靠在车窗上「陈嘉尔,咱俩做朋友吧,我说真的。」 陈嘉尔冷冷的转过头去「我又不缺朋友。」 「我缺啊,我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说完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荒谬,一个警察,想和黑社会的少东家成为朋友,估计也是寂寞到家了。 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我发现我在陈嘉尔面前,竟然可以真的毫无防备的放松下来。可能还是那句话,骨子里相似的灵魂,身上都存在莫名想要相互靠近的磁场。 只是我还不敢妄自下结论说陈嘉尔和我是一类人,我对他的了解太模煳。 陈嘉尔不说话,还是我再一次打破了沉默「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陈嘉尔顿了半晌「两个月零十三天。」 「什么?」 「我两个月十三天没有见过你。」 我心里好像被陈嘉尔的这句话攒了一把,有些动容的看了他一眼。 「找个藉口看看你罢了,看完还得负责送你回家。」他两手一摊,有些无奈。 我真心的感谢这世界上每一个把我放在过心里的人,不管时间长短,能否坚持,都由衷感谢。 「谢谢啊。」我很认真的看着他说。 「有病。」陈嘉尔言简意赅的回了我两个字。 陈嘉尔并没有送我回兰桂坊,而是拐到了我之前的家。明晃晃的豪车和我杂乱不堪的小区显得格格不入,陈嘉尔下车之后把车钥匙扔给我,告诉我明天见。 我叫住了要走的他「你真打算这么自欺欺人?」 他没理我,脚步都没停,径直离开。 我也实在觉得无奈,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拿着钥匙上楼,满兜摸了一圈,发现已经没有家里的房门钥匙。 敲了两下门,关青青睡眼惺忪的出来开门,看见我之后打量了我一圈,觉得我穿着打扮都和以前大不相同,有些好奇的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问完之后意识到这句话有点不妥,毕竟是我的家。 「啊,我的意思是……」 「没事,我最近一直在店里吃住,来回跑太麻烦,今天顺道路过,天太晚了就不想回去了。」 关青青连忙闪过身子示意我进去,一边关门一边道「你原来的那个号码打不通了,我又不知道你新的手机号是多少,所以就一直联繫不上你。」 「家里有事?」 她转身回到房间里,抱出来一堆东西放在地上之后说「你走了之后这些包裹一直都往家里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也没好打开来看。」 我无意中扫了那些包裹一眼,目光却被钉住。 无论是从大小,还是包裹的外包装来看,全都和之前兰桂坊收到的,寄给豹头的那些一模一样。 我尽力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啊,应该是寄给我的,一会我拆开来看看。」 关青青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回去睡了,你有事叫我。」 「啊,好,你先回吧。」 眼看着关青青带上了房门之后,我把地上四五个包裹都捡起来拿到自己房间。开了灯坐在地上,翻箱倒柜的找到了剪刀,把几个包裹纷纷拆开。 一样的,家里的这些包裹和兰桂坊收到的那些都是一样的。 同样的a4纸,同样大小的数字,同样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数字排列顺序。 一共有四个包裹,每周一个,应该寄了有一个月了。 我掐算了一下日子,上次收到最后一个包裹恰好就是一个月以前,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不在兰桂坊,东跑一趟西跑一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收到,也顾不上现在是凌晨几点,直接给夏凉打了个电话。 方格现在不在兰桂坊,关于豹头的事也不能让阿雅知道,免得打草惊了她背后的蛇,所以我只能找夏凉。 「餵?」夏凉很快接起 「夏凉,我十五,你现在帮我去问一下收发室,最近有没有收到寄给豹头的包裹。」 「豹头?这人都没了多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有人给他寄东西?」 「别问了,快去。」 夏凉没挂电话也没敢耽误,踩着高跟鞋直接奔向收发室,简单的和保安交谈了几句之后拿起电话回復我「没有,他们说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收到过了。」 「很长时间是多久?几天还是几个礼拜?」 夏凉虽然纳闷,但还是按照我说的又问了一遍,半晌之后回復我「他说有一个月了。」 …… 和我猜想的没错,果真是从那次开始,这包裹就转而寄向了我家。 寄包裹的人会是谁呢,他又会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寄这个东西,最最让人不解的是,他把包裹寄给我,这件事又意味着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死人了 我看着地上的几张纸,突然生出一种让自己后背发凉的猜测。 我蹲在地上背对着窗户,外面一阵微风吹进来,吹得我打了个摆子,连忙把地上的纸都收起来,去敲关青青的门。 她好像刚刚有困意,睡眼惺忪的打开门问我怎么了。 「你有见过之前来送包裹的人吗?」 关青青摇了摇头「每次都是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就见门口有一个,我看写着你的名字,就顺手都给拿回来了。」 我想了一会对她道「你这段日子先不要在我家住了。」 她脸上有些侷促,好像是被我下逐客令的羞臊。 「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我在外面惹了点麻烦,我怕被人找上来。」 关青青也知道我平时都在做什么,所以也不免跟着担心。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对我说「最近好像是不太平,对面楼里有个阿婆,被人一刀斩断了脖子埋在被子里,快一个月了才有人报警。警察来的时候苍蝇和蛆爬的满屋子都是,闻到了都让人吃不下饭。」 关青青三言两语,又让我想到了之前在豹头家里看到的情形。画面感强烈,差点让我原地吐出来。 拍着胸脯顺气,好一会才忍住问道「后来呢,警察怎么处理的?」 「好像把尸体带回去检查了,那间屋子也封住。不过听说屋子里的血好像不光是那阿婆一个人的。」 我听也打探不出什么更多更新的消息,刚要走又想起来什么顺口问道「你想去兰桂坊工作吗?」 「那种地方……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知道关青青在担心什么,解释道「我现在在兰桂坊做事,还算是说得上话,你去也好给我帮个忙。」 关青青稍作考虑,很快便答应道「好啊,反正在哪里都是做。」 上次我无意中问过,关青青现在在一家餐馆打工,工作时间长,待遇也不高。跟着我去兰桂坊两点好处,一是薪水和工作任务,肯定都要比现在好很多,二是我也需要更多自己了解的人去帮我的忙。 关青青和我简答说完话之后便回屋睡觉,我思绪乱成一团,根本没办法入眠。翻箱倒柜找到了半盒烟,坐在阳台上闷声不语的点燃。 烟被放的有些潮,抽起来有些呛,但有总比没有好。 我从眼前的事开始一件一件往回想,企图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个头绪。 寄到家里的这些包裹,显而易见和找去豹头家的那帮人有点什么关联。而我和豹头之间的关联,除了兰桂坊之外,还剩……和左兴的交易? 但坤哥来找我也不过就是今天之前的事,可这些包裹已经寄到我家有一个多月。我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柴月。 我暂时知道的豹头所涉嫌的灰色生意,也就是和左兴联手搞的卖淫那件事,而同样的事情柴月也有参加。所以想对这件事有个更深入一些的了解,从柴月入手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我突然来了个电话,接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还没睡呢吗?」陈嘉尔熟悉的声音直接传来。 「还没走?」我不震惊也不讶异,语气淡然的道。 「走了,随便问问。」 「嗯,那没什么事我睡了。」我说完,留给陈嘉尔几秒的停滞时间,却不等他再说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楼下的无边夜色,猜测着陈嘉尔站在哪一栋楼的下面抬头看着我。拖泥带水不是好事,对于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还是冷酷绝情一些的好。 我开始担心陈嘉尔对我的感情不像我想像的那么游戏,可对于我来说游戏尚且游戏不起,哪敢接受别人真心。 我把菸蒂摁在腿旁边的阳台上,水泥台已经被我摁出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烟痕。风一吹,带走上面残留的菸灰,只剩一片黑色的斑点,像是和尚的戒疤。 我派爆c带人出去打探柴月的消息,两日之后回话,说前段时间有人看见柴月出现在新界,至于做什么还不清楚。 看来我当初猜的没错,岚姐并没有让柴月真的离开香港,只是藏起来一段日子,留到新界娱乐城开业之后再重新亮相。 「前段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之前。」这个日期说的我心里没底,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要亲自去看一看。 但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我干脆给方格打了个电话,叫他陪我一起去。 方格这么短短的几天,无论是从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上都和我之前认识的方格不太一样。 我上车之后调侃道「几日不见,古惑仔的身份已经完全代入了?」 方格听我这么说自己也感觉有点别扭「我这是崇高的献身主义。」 「那你献出点啥了?」 「你知道凤嫂这个人吗?」 我想了一下,应该是之前马房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她怎么了?」 「我呆了这么长时间,发现她那间马房和那一帮奇怪的人走的很近,所以就多留意了一下。就像你说的平时没事就总在马房后门转悠,后来就想了点办法接近了一下。」 方格说的简略,但我听的却更是一头雾水「什么办法?」 方格有点犹豫,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对我说的东西「我就假意拉了一个女孩过去,装着要做点什么。那帮人肯定看热闹,闲言碎语的,我听着好像生气的样子,冲过去和他们打。但是这个东西你也知道,不打不相识,打起来认个怂,赔礼道歉说要和他们一起混,想打听到点皮毛也不难。」 方格的脑子向来转的够快,这点倒不用我担心。 只是想到当时地下那恐怖血腥,又极其没有人性的场面我不得不提醒道「那帮人都是亡命徒,你跟着他们混想要混进去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送掉小命,到时候我想找你全尸都难找。」 方格可能觉得我有些夸大其词「古惑仔这段时间不见得多了,都是色厉内荏的货,有什么好怕的。」 「那帮人可不是简单的古惑仔,器官买卖,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我语气严肃认真,方格也不得不正色的听。 方格混到金街那帮人的队伍里,也算是迈进去了一只脚。我在担忧的同时,又有点庆幸这件事总算摸到了门路。 如果豹头的死因查出,再破译了那几张纸上的数字密码,卖淫案可以说就已经被查清了一大半。 我和方格全都带着略微期待的心情,想要找到柴月问个明白。 爆c只给了我一个模煳不具体的地址,我和方格只能按照大致的位置去找。这边的村庄和新界娱乐城那边离的并不远,由此可以看来消息基本是准确可靠的。 但我和方格刚刚下车,就发现村子里面好像有些过于安静。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三岁不到的孩子匆匆的朝村里面某处跑去。 方格上前叫住「您好,请问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前面死人啦。」 我心里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和方格对视了一下,加紧脚下的步子赶紧随着那女人一起朝里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年头大家连看兇杀现场的热情都能如此高涨,还未等到真正出事的地方,七大姑八大姨都已经排成一队,靠在树上嗑瓜子,说着不知道哪个丧尽天良的连小姑娘都捨得下手。 还有的则表示,年纪轻轻的,惹得人家追杀上门,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货。 第一百零八章 柴月也死了 是好是坏,是良人还是娼妇,全靠这看戏的上下两张嘴唇一碰,就给拍砖定了板。 我和方格废了好大的力气挤到人群前,只见大家围着一间房子在评头论足。外面没有警戒线,说明警察还未到。 我和方格趁着旁人不注意,直接就熘了进去。 刚一进大门,就看见一个女尸被挂在房梁的门框上。脖子上一条裤腰带勒着,两只脚离地面并不高,但是却刚好是绷直了脚面也够不到地上的高度。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脖子上的那条裤腰带好像很快就要失去作用,尸体自身都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脖子被拉的老长,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样。 风一吹摇摇晃晃,连带着身上的白色睡衣衣摆都一同飘荡。 那是柴月的脸,哪怕已经青紫变形,但还是可以辨认。 估计带着人进门的应该是村子里村长,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刚要把柴月的尸体搬下来,方格却一下子冲出去阻止。 「不能动。」 准备抬尸体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哪里窜出来的毛头小子。 为首的那个估计是村长「不搬下来这人就一直这么在房樑上飘着?」 「你们这么随意搬动尸体会破坏现场的,线索被破坏了我们不好确认第一案发现场。」 那些人狐疑的看了方格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我怕方格嘴一松,直接说自己是警察。毕竟相较于古惑仔这个名字来说,警察这个头衔方格更加熟悉。 我连忙拽住他,解释道「我是这个女生的同事,前段时间她以为被领导处分离开了单位,我们两个是特意来找她的。」 因为碍于又是一场命案,我不好暴露兰桂坊的名头,所以在那村长问起我是什么单位的时候,我只说是九龙的一家美容会所。 这么青春靓丽的姑娘,一个人独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会引人怀疑,我所以估计我说什么律师事务所之类的地方也肯定没人信,不如直接就说她是按摩小妹。 人群中有人提议「这会不会是谋杀?要么报警吧。」 我怕他们打草惊蛇,连忙叫住「我这个同事之前在会所的时候受了点刺激,和客人发生了比较大的争吵,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闷闷不乐,情绪也很不稳定,所以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我极力引到大家的舆论走向,生怕把这件事越搞越复杂。 「那还是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尸体,我们在这搬来搬去像什么样子。」 「好好好,可以报警,但是现在出警也是要出警费的,这钱不能让你们拿,还是我们来。」我说完忙给方格使了个眼色,让他给钟sir打电话。 方格会意,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小声小气的跟钟sir介绍了一遍这边的情况。 我勉强稳定住了所有看热闹人的情绪,心里才稍稍的松下了一口气。再次转头看向柴月的时候,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很难以言说的情绪。 在香港,柴月是我认识了最久的人。从初中开始到现在,虽说因为很多误会,我们两个开始越走越远,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宁愿她永远是记忆里的那个她。 我利用过她对我的恨,完成了那次打击卖淫和买卖器官窝点的任务,但即便如此,我也没希望她真的出事。 我可以向钟sir举报她,也可以把她留在兰桂坊,等着下一次的完美伏击然后把她彻底在这个世界上剔除,可是我都没有。我选择让她离开,如果当初按照我设想的,她老老实实的离开香港,可能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后果。 我看了一眼柴月的尸体,三番五次的经歷,让我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有了一种很超脱的态度。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了无生气的尸体,而是一个个画上了句号的故事,被终结与此。 方格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我状态不对便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他来的时候柴月好像就已经不在兰桂坊了,我只好简单介绍道「之前兰桂坊的一姐,她离开了之后阿雅才坐上那个位置。」 方格有点讶异「兰桂坊的一姐?怎么会在这?」 「说来话长,钟sir怎么说?」 「可能要一个小时以后到,告诉我们先瞒住这边的消息,等他到了直接封锁。」 我点头,想着除了这个办法现在也做不了别的。 外面围观的人见听不到更多的八卦,等了一会便散了一些。我和方格还有村长坐在院子里,等着钟sir带人过来。 我打算在钟sir来把尸体搬走之前,简单了解一下现场,便给方格使了个眼色,让他起来去看一圈。但是房前门樑上挂着柴月的尸体,想要进屋可能不太可能。 不过又找了一会,方格竟然在屋子后面找到了一个后门,里面还带着一扇纱窗。这样一来就既能进去房间,又能不破坏现场。 那村长听我们说过是柴月的同事之后,对我们俩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过多管束。毕竟柴月不是本地人,只是外地过来的租房客,这村长也没有那么重的义务和强大的责任心。 纱窗门好像许久不用,从里面已经被钉死了。但是纱网年久,经过风吹雨淋之后,方格稍稍用力一拉就能把纱窗门整个扯开。 基本可以判断,兇手就算是进来,也是从前门。 我等了一会纱窗门上的灰落尽,才低着头和方格一起钻了进去。外面的人对我俩的行为好奇,但是也没有多管闲事,只是不住的交谈着关于柴月身份的种种猜测,多半都是不入耳的话,其实和柴月的真正身份也相差无几。 我进去之后的第一直觉,就是在地上找一圈有没有之前在豹头家,后来又在我家见过的,同样大小的包裹。 但最后却一无所获,别说是包裹,柴月的家里我连一张a4纸都没找到。 看来这次的兇手好像不是奔着那个包裹来的,他另有目的。 柴月虽然人住在乡下,但爱美的心却还是一点都没变。房间里面膜,各种护肤品和彩妆都一应俱全,下面抽屉里拉开还能看见首饰盒。 钻石金子一样没少,就连手包里的钱夹都没人动过,里面几张大钞全都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排除了意外他杀,现在可能性就只剩下当初去豹头家的那一拨人。 豹头被分尸,自己的姑姑被残忍杀死。柴月被人吊死在门樑上,这两个的死状都莫名的恐怖和诡异。 如果单单只是逼问那包裹的来源和a4纸上数字的秘密,大可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这种杀人方式,让别人看起来很明显就是谋杀,没有点深仇大恨,都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我不得不开始往自己的身上联想,如果非要说出我们三个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在为兰桂坊办事。那这么说来,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奔着包裹或者我们三个来的,而是因为兰桂坊。 这样一来就是公司和帮派势力之间的斗争,不是我一个马前卒能解决的问题。 方格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而去注视门樑上吊着的柴月。 方格的个子比较高,根本不用踮脚,站直了就能轻而易举的和柴月平视。 方格对这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而是大胆的伸过手挑起那女尸脖子上的裤腰带看了一眼。 随后转过头坚定的对我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女的不是被裤腰带勒死的。」 我好奇的凑上前去,尽力堵住口鼻,不让那股要人命的味道钻进鼻子里,踮脚看了一眼。 方格指着她脖子上里面的淤青,我问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不就是个淤青。」 「你仔细看看这个东西的宽度,和她脖子上套的那个裤腰带能是一样的吗?这明显就是被条形的,麻绳类的东西勒过。这种绳子松开之后不但会有淤青,因为摩擦,还会出现一条类似血道一样伤口。」 方格指着尸体继续和我道「你看她脖子上的伤口,像不像我说的麻绳造成的?」 我勉强透过他从尸体脖子上掀开的缝隙看了一眼,好像确实有他说的那种血痕,伤口并不光滑,而是被什么东西摩擦出来深深的一条。 我开始在屋子里找类似的杀人工具,最后在院子里的角落看见了一条不到一米长的麻绳。我招唿方格出来看,方格隔着一层衣料把绳子捡起来,好像觉得颜色不对,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你属狗的?」 「属猪。」方格并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道。 「你闻这个东西,味道怪怪的。」 他说完,举到我面前。我皱着眉头低下头问了一下「好像有股腥味……」 而方格眼神这时候注意到了我身后的其他地方,放下手里的绳子走过去。我转身之后看见地上还有许多类似的绳子,只是长度不一,有的好像被整齐的剪断过。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每条绳子上面,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浸染的油黑髮亮。只不过单凭我们两只眼睛看,不好给这东西下一个定义,只能等到司法科检验完之后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 也就是在这时候,外面的警车声音响起,钟sir带着人赶到。 几个警员和法医,带着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把尸体取下来,放平在地上拍照取证,屋里屋外所有绳子状的东西,连带着我们俩刚才在后院看见的,也都被装走化验。 钟sir和村长还有一干看热闹的村民,简单交代不能泄露案情,大家也都还算配合,点着头说没问题。 现场还在处理,钟sir装作和我们两个并不熟悉的样子「能不能请二位移步到警车上,我有两句话想要简单询问一下。」 「我很忙。」方格突然恶作剧,我也在一旁跟着配合「我也是。」 钟sir当着一堆乡民,有点难看,但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警官形象,还是耐着性子道「不会占用二位太多时间,简单问两句就行。」 方格看了看我「老闆,要给这个面子吗?」 我故作时间很紧的看了一眼手錶「五分钟吧,我时间很紧。」 钟sir赔笑着把我们俩带到警车边上,最后见看不到村民,把车门一开,摁着我俩的脑袋直接推了进去。 我和方格都被塞在后座,钟sir则坐在副驾驶上,把车子从里面锁上。 「你俩怎么会在这?」他上来便问道。 我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先别管这个了,先说说豹头的尸检结果。」 钟sir一早就准备好,直接从公文包里抽出两份报告书,递给我和方格一人一份。 第一百零九章 车祸 「豹头的验尸报告出来了。」钟sir直接道。 我拿过报告看了一眼,上面多半是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词。但是总结下来不难看出,豹头是死于窒息。 「身上多处伤痕,脚踢,棍状物体击打,生前应该受到过虐待。」 我联想到之前被翻得杂乱不堪的屋子,想着这帮人多半是在逼问包裹的下落。报告继续看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更多有用的内容。大致反映出来的全部信息也就是,豹头生前受过虐待,他姑姑那间房子的洗手间就是分尸现场,从厨房发现的血迹还有痕迹来看,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 「窒息?溺水?」我问。豹头当时被扔在水箱的时候手脚已经被斩断,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血流干也会造成死亡。 方格看了报告之后摇摇头「是绳子。」 他说完指着上面的一处数据让我看,我看着描述好像有些眼熟。方格提醒道「刚才柴月脖子上的那道勒痕,和这个描述很类似。」 我倒是事先猜测过杀死柴月的和杀死豹头的应该是同一伙人,但我没想到连作案工具都如此类似,没准从这上面,还可以找到一个突破口。 这次的事情相对于之前豹头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顾及,毕竟柴月已经并非是兰桂坊的人,所以死讯也影响不到店里。 钟sir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我们俩最近的进展,方格把在金街的收穫如实汇报,我表示卖淫案能否顺利解决,还是要看能否找出杀死豹头和柴月的兇手。 只是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并不简单,敢这么大摇大摆杀人的,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半晌之后,钟sir带着人把柴月的尸体带走,柴月家也封锁保护了起来。我和方格毫无收穫,也只好开车返回。 本以为柴月会是一个突破口,没想到却再次被人堵上。 回去的时候是方格开车,他思索许久之后对我道「我怎么觉得咱们每一步好像都在被人抢先?」 「这话怎么说?」 「你看最开始的时候,从包裹找到豹头家,发现他家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后来又想到了柴月,这下柴月也死了。我总感觉这个在暗处的人不简单,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确实每一步都走在了我们的前面。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不能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 等钟sir那边估计是等不来什么有用的消息,现在就只能靠自己。 我想了一会,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转头对方格道「那个包裹,我家里也有。」 方格一脚踩了剎车,震惊的看着我「你说什么?什么家里?」 「就我之前的住的那个房子,我前天回家,无意中发现自从一个月前开始,那些包裹就开始送到我家。」 方格多半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我接着对他说我的计划。 「按照这个死亡的先后顺序来说,第一个是豹头,第二个是柴月,这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繫就是都和左兴合作过那个卖淫的生意,那么现在在做这个生意的是我,包裹也转邮到了我家,按照这个顺序来看,这帮人下一个要下手的很有可能就是我。不如将计就计,把这人给引出来。」 方格仿佛听天方夜谭一样「你疯了吧你,这帮人多穷凶极恶你也看到了,找死啊?」 「那怎么办,就像你说的,总不能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方格沉默不语,再次发动了车子,车速比之前快了不少。神情复杂,好像要借住车速来帮助自己思考一般。 「大不了我这段日子都住在兰桂坊,一旦有事的话也好有人来帮忙。」我给方格吃定心丸。 「那不行,万一大家都睡了呢?万一把你绑住了呢?太危险了这么做,再者说,你打算怎么把人引出来。那兇手也不是苍蝇,你打算用什么引?」 「他们不就是想要那包裹和纸条吗?我就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收到了包裹,我就不信他们不来。」 方格表情好像有些焦虑,还是觉得我说的方案并没有可行性,刚要反驳我的时候,我突然看见前面一条路口冲出一辆大型货车,直直的朝我们俩开过来。 「小心!」我大叫一声,但是方格却没有反应的余地,被那货车直接撞上了车门,我们两个连人带车被撞翻出去好几米远。 安全气囊第一时间弹出来,撞击力差点让我直接晕倒。 方格那边的车玻璃碎成指甲大小的小块,真如电视里演的那样,慢动作的飞进车内。我只感觉整个人天旋地转,几秒之后重重落地,大头朝下。 车身被撞击,内部空间好像被挤压,我头脚蜷缩好像被卡在座位上。这个时候侧头转过去看方格,头上滴滴答答的开始流血,整个人都瘫在座椅上。我叫了两声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已经没有了气息一样。 我心里顿生恐惧,挣扎着想要解开安全带,却发现及时安全带被摘下来,但我的腿还是被卡在上面变形的车上,整个人倒挂着,丝毫动弹不得。 「方格,方格你清醒一点。」 我大声的唿喊,企图叫醒他。但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最后又无力的垂下去。 这条本就是乡间的小路,来往车辆和人烟稀少,想要向过路的车求救简直需要中奖一样的运气。我知道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来往的车上,只能靠自己。 我刚刚动一动脚,一阵被撕扯的钻心疼痛感就勐烈袭来。估计我下面的这条腿应该是骨折了,不然不可能会疼成这样。 但我也没心思顾及其他,方格了无生气的样子让我恐惧至极。我满脑子只想着,如果今天我不把这条腿拿出来,我和方格很有可能就都会死在这。 凭着这股信念,我咬着牙怒吼了一声,忍着开刀一样的疼,把腿从里面拉了出来。之后砸开车门,从里面爬出去,拖着一条疼到没有知觉的腿去开驾驶位置的车门。 地上一片狼藉,剎车后的痕迹,我们这台车被撞掉的碎片,还有地上漏出来的汽油。撞人的那辆货车早就不知道逃去哪里,干净利落的肇事,再加上逃离现场的速度,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谋杀。 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拼了命的把驾驶位置的车门打开以后,伸手就去拉方格。 这一下不知道扯住了他哪里受伤的位置,他嘶了一声清醒过来,但是眼睛还是半闭半睁。 「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方格动了动身子,发现是脖子活动困难,好像是被安全气囊撞击之后留下的后遗症。我知道在车祸中气囊所产生的痛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便提醒他再检查检查,看看身体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方格摸摸胳膊摸摸腿,好像哪里都没什么问题,但抬头刚要跟我说话的时候,咳嗽一声却直接喷出来一口鲜红色的血。 鲜血溅了我满脸都是,我连忙示意方格不要再说话,把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胸膛,谁知道方格立马疼的把脸扭作一团。 「疼吗这?」我摸着他胸口道。 方格忙点头「疼,疼的喘不过来气。」 「肋骨断了,你不要乱动,搞不好容易伤到肺部。」我并没有把情况说的很恐怖,但其实肋骨断了是相当危险的。一旦活动不善,肋骨的断面就容易戳到肺子里,造成内脏破裂,受损出血。 在这个时候吓唬他没什么必要,我就只能大事化小的形容。 第一百一十章 都是要还的 我确定方格没事之后,才重新爬回去拿出电话报警,打急救电话。 但路过车底的时候突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住目光,退回了两步朝那里看去。 就在我车子地盘的凹槽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亮着一个小红灯。灯光微弱,估计就算是在夜晚,不爬在车底也很难看清。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转身在路边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着那个凹槽处狠狠的砸去。 咣的一声地盘一处被我砸开裂纹,我用两只手指把那亮着红灯的东西拿出来,一眼便认出那是一个小型的位置追踪器。 我把它放在掌心,心跳加速。瞬间感觉周遭的一切全都在我眼前快速的旋转。最后我眼睛转动的速度跟不上物体转动的速度,只觉得越来越晕,越来越晕。 汽车被撞毁之后油箱里滴答滴答漏油的声音,还有受损之后发出的警报噪声,在我耳中都开始模煳,被人监视的恐惧,和对身边一切陷入怀疑的情绪瞬间把我吞噬。 流火的夏日,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什么人放进去的,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活在这个人的掌握之中。 我以为自己是自己命运的主人,没想到到头来却被另一个暗处的人耍的团团转。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车子靠近的声音,在我们面前慢慢停下。我以为刚好有人路过,刚要求救,抬眼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子上走下来。 肖川穿着白色衬衫,上面解开了两个扣子,下面还穿着一条银灰色的西装裤,看样子上身的西装也被扔在车里。 我惊喜的心情在维持了不到两秒之后清醒,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看向自己手里的位置追踪器。 从我车祸发生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肖川为什么刚刚好出现在这? 他看见灰头土脸的我,还有狼狈不堪的车祸现场,脸上涌起焦虑神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旁边。 见我的膝盖处往外渗着血,眉头皱成了一团,伸手就要过来抱我。 我拖着那条不太灵敏的腿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别闹了,我先送你去医院。」他耐心对我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冷冷问道。 从车上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这很足以说明他是在知道我这边出事之后,急匆匆只身赶来。 肖川语塞,刚要解释,我便把手里那个还亮着灯的位置追踪器举到他面前。 「我车上的这个,你放的?」我语气冷静,听不出情绪有任何的波动。 肖川在看见这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我车子地盘的凹槽。不用再解释什么,这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他也知道自己解释也是徒劳,只能承认道「对,是我放的。」 我紧紧的把那东西攥在手心,好像自己的外衣被人撕掉一般,一下子全都暴露在空气中。羞耻,背叛,我说不上这些莫名的情绪都是从何而来,但它就那么实实在在的把我席捲。 「为什么……为什么!」我最后一声几乎是怒吼,把那东西直接扔在肖川的身上,然后两只手拉住他的衣领「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肖川啊肖川,你不能知道太多的,懂吗…… 肖川定定的看着我,说出了那句一早就说过的话「不管你做了什么,最后我都是会原谅你的。」 我忽然想起之前在乡下小路的那天,他也说过同样的一句话。我以为那个时候他指的是我们的从前,他对我的误会和仇恨。没想到他指的就是现在,我瞒着所有人的身份。 我脑海里快速闪过之前和肖川在一起的种种细节,忽然惊觉,原来从沐泽被绑架的那一天开始,这位置追踪器就已经在我车上了,不然当时起火之后,肖川不可能那么快就赶到。 「我不需要原谅,我只需要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川并没有离开我的手,而是把自己的手掌覆盖在我的手上面。掌心传来的温度,稍稍镇定安抚了我由于恐惧和不安骤降的身体温度。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是还没有忘记被困住的方格。把手从肖川的手里抽出来,一步一步的去车上找手机。肖川拉住我「来的路上我已经打过救护车电话了,他们马上就到,你先跟我去医院行吗。」 肖川此刻柔声细语,好言相劝的样子,真不像那天在营地前砍人手指的他。都说温柔只给意中人,面对这样一时冷漠无情,一时呵护备至的肖川,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肖川并不打算对我隐瞒,坦诚道「一开始是想知道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后来就是单单出于保护你的目的。」 肖川的眼神让我并不怀疑他的真诚,虽然我现在不太能了解他,但是他几时撒谎,几时真心,我还是可以分辨。 「你知道我是一张不能说的牌?」 「还有车里的那个。」肖川毫无保留的敞开道。 之前和钟sir签订的保密协议上有提起过,一旦有除了上司和卧底警员之外,有其他人发现卧底身份的情况,卧底任务都要立刻取消。 但我有出于私心的犹豫,一点我把这件事上报给钟sir。肖川自然就会引起警方的注意,且不说他杀人伤人的事,但是调查一下英豪的帐户,我觉得可能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次不小的麻烦。 而且当时同意答应钟sir回来警队工作,也是为了能够在暗中保护肖川。一旦卧底任务终止,这些起初的打算,就通通都作废。 我看了一眼地上仍旧在亮红灯的追踪器,抬脚狠狠的踩了上去。肌肉拉扯让我疼的额头开始冒汗,但是脚上的动作还是未停。 最后,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对肖川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管你知道什么,发现了什么,这件事既然和你和英豪全都没有关系,就请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去睡一觉你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肖川听到我最后一句话,连忙拉住我的手「你又想干什么?」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拖累你,也请你不要再成为牵绊我的麻烦了。」 肖川一脸正色「我能问问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关心你也有错?」 我有些无奈,为什么肖川过了这么多年,经歷了这么多事,有时候说话还像小孩一样。 「那我拜託你关心人也要看当事人的立场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天知地知,上司知自己知,再多一个人知情我的卧底生涯就要强制性被结束?」 肖川可能对这个下场早就有所了解,直接道「那就结束,你以为做卧底个个都和电影里演的那样好风光?我这么多年和左兴合图做过不少生意,那些所谓的线人被找出来之后死的有多惨你知道?」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要去方格的伤势现在怎么样。 肖川却不依不饶的拉住我「我不想你年纪轻轻就被扔去填海,我不想还没等娶到你你就被人斩断手脚扔在水箱啊。」 最后一句话说的我整个人一僵,立马转身回头看向肖川。 「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肖川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但这时候想转移话题已经来不及了。我锲而不捨的追问道「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豹头,是卧底?」 肖川见搪塞不过去,干脆变脸「你别疑神疑鬼,我只是举个例子,我根本不认识谁是豹头?」 欲盖弥彰,更惹人怀疑。 只是肖川说话肯定不会是莫名其妙张口就来,被人斩断手脚的这个说法和豹头又太像。但如果是卧底的话,为什么钟sir对这个人的态度就一直很陌生,只当做一个解剖对象来对待。 难道说,在这个事情里面,安插眼线的,不止钟sir一个? 其实警察的故事一旦复杂起来,远远要比什么古惑仔帮派之间的斗争。大家勾心斗角,为了升官发财无所不用其极。 但也是因为这句话,我基本可以断定,肖川对于这件事的来哦接程度,肯定比我要多了不少,而且肯定不是靠着追踪我的位置来查到的。 肖川见我不说话,再次伸过手来要拉我上车。 我一个大力挣扎,肖川没拉住我,让我整个人都朝后面坐去。摔在地上,摔到了腿,我疼得在地上当即蜷缩了一会。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腿上骨折的位置已经肿了好大的一圈,小腿看起来和大腿一样粗。 肖川埋怨道「你这是自己的腿,当橡皮糖了?随便拉扯。」 我这个人一旦陷入某种情绪里的时候,是很难走出来的。开心也会开心一段日子,生气也会生气一段日子。而且这种生气和需要哄哄抱一抱的生气不一样,无论有人怎么道歉怎么和好,但是自己的内心深处却狠狠的记了他的一笔。 我不能接受肖川想要用这种方式来保障我的安全,这让我觉得窒息和恐惧。我直接问他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球场见面之后。」 我的恐惧更加深一层,开始盘算着自从我和肖川重逢,开车的时候我一般都去了哪。但是记忆的碎片零零散散,拼凑不出。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肖川,深吸了一口气去看方格现在的情况。 再次昏睡过去,我大声的喊了两声,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我抬头问肖川「救护车大概还有多久到?」 肖川打通了电话确认了一下,之后告诉我「马上,下了那条干路就快到了。」 「肖川。」我背对着他,突然问道「你怎么看。」 「什么?」他不解。 「我。」 我词不达意,但是希望他会懂。 「很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混混也好,警察也好,我都觉得很好。」 「那你呢。」我声音同样低沉,说了一个让肖川陷入沉默的问题。 我撑在车子上,微微侧头问他「你也还好吗?」 我们两个都知道,肖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对于我这个卧底身份而言,他的处境又意味着什么。 「会好的。」肖川顿了顿「都会过去的。」可笑的是,肖川竟然还以为这一切都会重归于零。 我苦笑着说「你有没有听过,十六字箴言?」 肖川不语,我念叨「愿赌服输,自负盈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肖川,早晚有一天都是要还的。」 肖川脸色一凝,冷冷道「不会,我做的没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合图的合作 我没有想到肖川现在已经固执到这种地步,最可怕的不是犯错的人,而是犯了错却并不觉得自己犯了错的人。 我的手有些无力,最后颓然的垂落在身体两侧。 「你清楚我的身份,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干的都是什么勾当,咱们俩还是划清界限,免得日后相见,谁都不好做。」 肖川看向我,语气有些焦虑「我只是想保护你,这样也错了?」 「你现在要拿什么来保护我?」我一句质问,让我们两个通通无言。远处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我转过身去看方格,扔给肖川一句话「身份泄露这件事,我不会对上级说,至于你还知道些什么,就请你当做从来都不知情,我是为你好。」 救护车上下来的医护人员,架起担架,所有人一起把车子抬起,费力的救出方格。我作为伤患,一起被带上了救护车。 车门关上,我从后面一块a4纸大小的玻璃,仍旧能看到肖川站在原地落寞的神情。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个人孤零零的,动也不动。 我知道,一旦我们之间的距离远一些,再远一些,他的处境就能安全一些,再安全一些。 方格在车上好像恢復了一些意识,迷迷煳煳的问我刚才是不是有人过来了。我敷衍着说是路人,他也没多怀疑。 最后我俩被送进医院,方格的肋骨折了两根,带着有些轻微的脑震盪。我一条腿骨折被打上了石膏,大夫交代我要好好休养。 钟sir第一时间听说了我俩出车祸的事情,着手开始调查那天肇事的那辆大货车,好在路口有监控,但后来经过调查发现那是一辆套牌的车,车牌号的真正车主是一辆吉普车。 看来这次的车祸是坐实了蓄意谋杀的罪名,一开始我担心过的事也在眼前发生。看来继豹头和柴月之后,这帮人的下一个动手对象真的是我。 一瞬间,我看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都是为了蓄意谋杀而来。大夫和护士给我扎消炎针之前我都要反覆检查,确认里面没有被人推进过什么可疑物质。 我住院不到一个礼拜之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方格的伤势比我严重一些,所以估计还要再待一段时间。 这期间柴月的验尸报告也出来了,死因和豹头一样,都是窒息身亡,致命伤就是脖子上那一条不浅的勒痕。 可这次柴月的尸体没有被复杂处理过,所以得出了一个很关键性的结论,就是那条绳子上面除了死者的皮屑之外,还有些许残留的猪的皮毛。 之前豹头的尸体在水中被泡过许久,所以根本无法确认这些东西上沾染的dna。但是柴月的尸体虽说已经被晾晒许久,但是脖子上的伤痕因为被外面的那层皮带包裹,所以并没有收到侵蚀。 从痕检上能够检测出,伤口处沾上了动物毛髮,而且可以很轻易的判断,这毛髮是来自那条勒人至死的绳子。 绳子上有猪的毛髮,这一个关键点就足够警方把搜索范围缩小一圈。我想了一下对钟sir道。 「从豹头家里不难看出,犯罪嫌疑人肯定不止一个。但是这先后两次都是同一种作案工具,是不是能从侧面说明这两次动手的是同一个人?」 钟sir想了想,基本同意「差不多,但也不能确定。」 「那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搜索范围放小一点,先定在柴月暂住的那个村子,查一查有没有养猪的屠户,重点排查欠了赌债的,和黑社会的人有瓜葛的。」 「好,这件事就交给警方处理,你最首要的任务就是保障自己的安危。」 「只要能尽快找到兇手了我才能安全。」我并不领情,把钟sir的话推回去。 他多半也习惯我这样子讲话,又问了问方格的伤势之后挂断了电话。 我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开始有了眉目,但似乎自己离真相越近也就越危险。 转眼间快要到年底,莫少卿最进和我联繫的很频繁,大部分说的都是新界娱乐城开业的事。他说自己不方便露面,说希望到时候的开业典礼和剪彩都希望由我来替他参加。 毕竟接管兰桂坊有一阵日子,替他出席开业典礼也无可厚非。 方格在住院之前就已经把唐老闆那边的事情解决妥当,开业时候的酒水也有了着落。 莫少卿不忘提醒我,现在全香港上上下下都在等着新界娱乐城开业,行业内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届时全香港的媒体和记者都会到场报到,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做好安保工作。 我答应之后挂断电话,心里也对莫少卿说的事情开始重视。就像他说的,远的不说,单说新界现有的这些夜店,肯定对娱乐城的敌意更大。 行业内不怕没朋友,就怕树敌人。这种全是搞灰色操作的地方,只要有人想搞你,一搞一个准。 英豪企业虽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但总归是生意人,根本不能做到让公众觉得兰桂坊背后有保护伞。 所以我思索许久之后,想到了一个人。 陈嘉尔对于我主动联繫他感到很诧异,坐在沙发上问我「你惹什么祸了?」 陈嘉尔的家坐落在九龙最有名的富人别墅区,进到屋子里面,除了奢华两个字我也想不出什么背的形容词。 大大的水晶吊灯,欧洲宫廷的建筑风格,好像每个角落都散发着闪闪的光。我喝了一口茶几上的水,吐槽到「你一定要把家里装修的这么像ktv吗?」 「我老爸喜欢,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口中所说的老爸,自然就是现在合图的话事人,道上的人都叫图爷,所以具体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陈嘉尔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他爸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所以这只有陈嘉尔一个人住,他爸不常过来。 我也是打探到了地址之后,脑子一热直接开车过来,甚至没想过自己闯入的是现在香港两大帮派之一合图少东家的家里。 我不打算说废话,直奔主题「我这有钱,陈少想不想赚?」 陈嘉尔悠然一笑「你要是需人暖床,一百块我就让你包月,每天按摩推油做足全套,保你放松满意,好不好?」 他开口就没有好话,听的旁边的佣人脸都一红躲进厨房。但我也不是那个随便逗一逗脸就红的像煮熟了一样的小姑娘,如今面对这种调侃,我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心无波澜。 「陈少眼光放长远一些,我要谈的可是几千万的大买卖。」 他见我表情认真严肃,也不好再懈怠,只问到「说来听听。」 「兰桂坊在新界建了一所娱乐城,陈少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我实话讲,新界娱乐城的幕后老闆除了一个不方便透露名字的老闆之外,最大的股东就是英豪集团的小老闆,肖川。」 陈嘉尔对这个名字很敏感,眉毛一挑,打趣的看着我。 我语气依旧平静的道「英豪做生意向来机灵,这次拿了这么多钱来建兰桂坊,可见这应该是一个稳赚不赔的项目。」 陈嘉尔拿出生意人的架势,翘着二郎腿对我道「赔赚与否,都不是你空口说出来,总要正式开始经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如果都要这么想,那所有的商机恐怕就都要被别人抓在手里。如果凡事都落在别人后面,可能合图永远都会是现在的样子。灰色生意做不过左兴,白色生意做不过英豪。」 「你接着说。」 「但是夜店这个东西你知道,需要人来撑场子。在九龙,兰桂坊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始终都没敢做过什么擦边的事,所以一直也没什么社会地位。英豪生意再怎么大,也就是个商人,真正能扛得住伞,名字说出去响噹噹的,还得是合图。」 陈嘉尔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我这一大段拐弯抹角的话中的意思,直截了当的问我「你想让合图入股,给兰桂坊做保护伞?」 「对,就是这个意思。」 陈嘉尔觉得我说的有些不切合实际,毕竟这张嘴就不会是个小数目。想要在只有两个股东的情况下入股,不但要取得兰桂坊的同意,更要取得英豪公司的同意。 「你觉得,好不容易占到了独家贊助,英豪会这么痛快把这名字让出来?」 「英豪公司那边我来协商,只要你答应入股兰桂坊,并且加派人手管理,我就能保证让你顺顺利利的签合同。」 陈嘉尔还是不急,靠在沙发上问我「那好处呢?我成了你的保护伞,那我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利润分红,按照你买的股票数量,到时候一分不差的分给你红利。」 陈嘉尔摇摇头「钱我家要多少有多少,一辈子不用工作不用投资也吃喝不愁。」 「那你想要什么?」 陈嘉尔突然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和我对视,声音蛊惑的说「我想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像是水底的水藻,缠住了落水的人,死死纠缠着不放,好像也要把这人一同拉到湖底最深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界娱乐城开业 我面对他这个无赖的样子,可以说是早就有所适应。两只手端在胸前,同样无赖的看着他「香港帮派不止合图一个,你答不答应自己看着办,不用来威胁我。」 我说完站起身就走,陈嘉尔站起朝着我的后背道「我看你除了这个门你还能找谁?」 「左兴是我的老东家,说起话来也容易,看人脸色归看人脸色,还不至于有人要求我为了事业牺牲色相,最起码个个都把我当生意人,不是援交妹。」我说完回头看了陈嘉尔一眼,他有点急,连忙上前拉住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陈嘉尔语塞,半晌之后道「好,我答应你入股。」 「先别着急,你抽空和图爷商量一下,看看是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到时候再联繫我也不迟。」 决定来找陈嘉尔之前,我就没打算要打人情牌来让他同意入股兰桂坊,毕竟这件事不能强买强卖,而且我如果要是这么利用陈嘉尔对我的感情,那未免也太不是东西。 我是真真正正的站在合图和兰桂坊的角度上考虑过,两方合作,一定是强上加强,锦上添花的好事。 兰桂坊可以作为合图销货和散货的渠道,合图可以作为兰桂坊强有力的背景支持。一举两得。 陈嘉尔第二天给我打来电话,说是图爷觉得这件事有可行性,就让他全权负责和兰桂坊这边工作对接的相关事宜。 我开言通雨的告诉他,基本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对接,合图就负责造声势说兰桂坊是合图名下的娱乐城便可。 但我没意识到另一方的感受,所以在这风吹出去两天之后,我接到了苏菲的电话。 苏菲好像一直都是肖川身边助理一样的位置存在,所以英豪和兰桂坊之间的生意往来,有很多都是苏菲要负责出面沟通的。 她电话打到我办公室,上来就是质问的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外界不管是新闻还是媒体,都在说兰桂坊背后的势力是合图。」 我扣了扣耳朵「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这分明就是栽赃,是陷害,兰桂坊怎么可能和那种野鸡帮会扯上什么关系?」 这句话说得我有点搓火,把笔放下之后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团队不是野鸡团队?你所在的英豪公司就光明正大干干净净?别傻了,如果不是我拉来合图做保护伞,没准过段时间的开业都没办法顺利进行。」 苏菲虽然得理不饶人说话也难听,但是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知道合图的存在,虽然在口碑上对兰桂坊有影响,但是但从安全这一块来看,还是有很多优势大于弊端。 「那群人不是生意人,我并不相信他们会懂规矩,但是既然是你的主意,就希望你能一直负责到底,不然英豪这方面有权利随时撤资。」 她在威胁我。 我冷笑一声,回答道「也不用,你随时想撤资都可以,我们兰桂坊不会多加阻拦。但是撤资违背合同条款要交的罚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能看出来苏菲在英豪公司并没有什么地位,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和肖川身边的人,多了一些能说话的权利。我相信她做不了什么决定,所以才敢放肆大胆的挑衅。 苏菲被我说的气结,质问我「你算是什么,在这里决定我的去留,撤资与否都是我自己的事。违金多少钱我根本没放在眼里,你不要把我逼急了。」 我懒得和她再纠缠,把今天的电话内容再总结一遍,大概就是苏菲知道了合图入股兰桂坊,并对此持反对意见。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就坐等着新界娱乐城开开业。 陈嘉尔派了好多人过来熟悉场子,方便以后过去新界娱乐城。 我知道这帮人都讲义气,只要相处得当,肯定会为我所用。而且新界娱乐城刚开之后,估计我肯定会在那留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和他们打好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边关于开业的事已经准备就绪,那边钟sir又传来好消息,说是已经锁定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就像我说的那样,是同村的一个屠户,朱三。 这人之所以会引起警方的怀疑,则是因为自从豹头和柴月死了之后这个人一个月时间里,这个屠户就一直都没现过身。 朱三有个妻子,今年比他小三岁。警方带人调查到朱三家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个在屋里哭嚎,不知道想要什么。另一个蹲在地上用树枝抠图案形状。 朱三妻子表示,朱三之前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赌博,斗鸡,麻将,骰子,牌九。只要跟赌钱沾边的东西,就一样都不放过。 但是朱三赢了多少钱输了多少钱却从来都不让妻子知道,他妻子有吃有穿的也就没问过。 我问朱三在哪打工,她说「不清楚,应该就是市里不远吧,反正他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拿钱。」 「每个月给你多少?」 她听得懂我粤语不太流利,不是本地人,所以自己换算了之后对我道「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每个月都有五千。」 我感嘆这是一笔并不小的开销,看来朱三还算是顾家。 我提议道「我能看看,朱三平时的东西都放在哪了吗?」 朱三的妻子也没觉得有什么,转身带着我就朝后院走去。 地上一口井,旁边一个水缸。水缸边上盘着大大小小,一圈又一圈的麻绳。我好像看到了什么至宝,一下子冲过去拿起绳子端详了一下问道「这绳子是干什么用的?」 「朱三平时用来捆猪的,这绳子被泡过,所以结实得很,怎么挣都不会坏的。」 我拿起绳子闻了一下,发现和当时在柴月家院子里看到的绳子外观一致,连绳子的味道都没有区别,基本就可以断定,这件事情肯定和朱三有关系。 「你老公去哪了,离开多长时间?」 朱三妻子的说法和钟sir给我的信息基本没有出入,去打工,走了小半年。我对这个时间感到怀疑,又重新问了一遍「你确定是走了小半年了?」 朱三妻子的眼神微微闪躲了一下,我心里一惊,原来她妻子知道实情。我警惕的看着她,她倒是一口咬准了的确走了半年,任由我眼神怎么怀疑都不说。 朱三妻子的状态开始有些不对,眼睛时不时的瞄一眼院子中间的一口井,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绳子,还有旁边的水缸,记起刚才过来的时候,好像无意中看到前院也有一口井。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藉故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一步。等朱三回来之后,告诉她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朱三老婆好像松了一口气,笑着把我送出了大门。 而我也在她关上大门的一刻,心里微微放松下来一些。 待走了很远之后,掏出手机给钟sir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他问。 「朱三现在没有潜逃,就藏在自己家后院的地窖里,你现在带人过来就能抓捕。」 「消息可靠吗?」钟sir还是有些不敢确认。 我回想了一下朱三老婆的表情,决定这一次想把赌注压在自己的直觉上,语气肯定道「八九不离十,出了差头算我的。」 我挂断电话之后就回到了车里,也不着急走,打开了窗户把我自己处在一个四面通风的地方,却把车子停在一个相对隐秘的位置。 不到一个小时,钟sir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不到十分钟,就从后院押出来一个体型微微有些胖的男人,穿着跨栏背心,头髮乱成一团,胡茬也都长了出来,看样子在地窖里面藏匿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确认那人被抓走之后才放心发动车子回兰桂坊,感觉自己好像离天亮更进一步。 到了地方之后检察手机,发现钟sir给我发过来了一个点赞的表情,我冷漠回应。 香港几乎很少下雪,从196几年开始到现在,好像差不多也就下了四五场雪的样子,我在这边也不过只过了一个冬天,所以自然一直都没见到过。 只是虽然不下雪,但临近年底圣诞节的气氛还是很浓。 旁边各大商店已经开始买起了圣诞节的装饰和周边,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小孩子。街道办成主题花花绿绿的,颜色鲜艷,让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之时,兰桂坊新界娱乐城,正式开业。 我在出门之前换好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职业修身西装,主体是灰色,袖口和领口都用酒红色的线刺绣了一圈,看起来很个性又不失优雅。 髮型师把我的头髮三七分之后烫了一个很大的波浪,刘海弧度自然,身后的长髮看起来又妩媚异常。 我在三楼会议室和一早就等在那的肖川碰面,我们俩很意外的在西装款式上选择了颇像情侣装的两套。 他看见我,一支胳膊架起来,我顺势把胳膊伸进去,和他一起走出房间。 蜿蜒的楼梯直通一楼正厅的聚会现场,各界的名流,老闆,媒体记者们全都在等着我们俩的出现,捕捉到身影之后一阵疯狂的拍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世之谜 肖川直到开始走下楼梯,才对我说了今天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觉得脚下的一切,是你想要的吗?」 我并没侧头,只是睫毛微微垂了一下。我很想告诉他我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很迷失,走到现在一步一步,也不知道支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脚下的这一切,通通不属于我,我只是莫少卿的一个傀儡。 「离开莫少卿,你想要的一切,以后我都会给你。」肖川面无表情,好像在和我做什么交易。 慢慢走到楼梯的最低端,我换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笑容,面对媒体的问题一一作答。 「请问新界娱乐城的幕后老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何始终都不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面前?」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让自己生活在聚光灯之下,普通人而已,并不是什么人物。」我笑着回答,把问题挡了回去。 「那有传闻说吴十五小姐是兰桂坊幕后老闆的女朋友,请问这件事是真是假?」 「不实传闻。」我一早就预料到会有媒体问类似问题,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直白的被问出来。 肖川看了一眼这记者的名牌,幽幽道「选记者连基本素质都不考量,凤凰新闻现在选人门槛低到这种地步?」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肖川的这句话一出,这记者的饭碗恐怕就很难再保住。众人本来摩拳擦掌准备的问题,也全都畏畏缩缩的咽回喉咙。 肖川毕竟是兰桂坊的投资人,也是英豪的少东家,对于今天到场的大部分媒体和公司高层都很熟识,带着我简单的介绍了一圈,引荐给大家。 「我以为这么带着你答谢各位来宾的时候,会是在我们的婚礼上。」 肖川面带笑容,喃喃的对我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曾经幻想过有我的未来,但是现在很模煳,也很渺茫。 我并未说话,一直挽着肖川的手微微放开,转身之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彭程和那天一身赛车的装扮不同,换上了一件剪裁修身的礼服,衣冠楚楚。看见我之后眼神微有惊色,端着酒杯过来给我打招唿。 「哟,这不是合图的老闆娘吗」说完之后环顾了一周,端着酒杯的手朝我指了指「你是新界娱乐城的董事?」 还未等我作答,肖川转过身看了鹏程一眼。 鹏程在看到肖川的瞬间,收了之前对着我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微微弓着身子伸过去要和肖川握手。 「这是英豪的肖老闆吧?」 肖川并不急着回握,微微疑惑的问「我们见过?」 「香港做生意的哪能有几个没听说过肖老闆,年轻有为,自学出师的商业奇才,我们这些年长一些的,都望尘莫及。」 肖川伸出自己手里的酒杯和鹏程另一只手的杯子碰了一下,却忽略了他伸过来的手,谦虚道「运气好而已。」 我在旁边看着场面都觉得甚是尴尬,但自己向来不擅长缓和气氛,也就沉默不语的不说话。 只是我不说话,鹏程却偏偏不打算放过我。和肖川简单寒暄了之后,把目光重新对准我「陈少呢,没见过来。」 我能感受到肖川目光如炬的盯着我的后脑勺,刚要解释两句把这件事遮掩一下,肖川却直接问「哪个陈少?」 「合图陈少啊,我今天不来还不知道,本以为那天飙车陈少带了个小太妹,没想到是娱乐城的董事,我有眼无珠了。」彭程赔礼的说,却还不如不说。 彭程说完,肖川脸色依旧未变,冷冷道「先失陪了。」 我要喊他,发现他脸色冷的像块冰,也没好开口。 人群中看到了酒水供应商,唐老闆。我调整了一下情绪,上前感谢。 「唐老闆百忙之中还能抽时间过来,当真是给足面子。」 唐老闆心不在焉,好像在找什么,但表面上还在佯装着客套「兰桂坊的这笔投资是我明天最大的一单生意,希望值这个价格。」 「那是自然,唐老闆静候便可。」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道「今天开业这么大的日子,怎么没见方木?」 看来方格这货还长了个心眼,没说自己的真实名字。我想着酒水贊助已经拉到,别给方格以后再留麻烦,便直接道「他去深圳了,可能以后都要在那边发展。」 我明显能看到唐老闆眼中的落寞,我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的感觉。消费别人的感情,为了自己的目的当真是什么都能利用。不知道这样一味的透支自己的道德底线,会不会有一天遭报应。 我给正在库房清点今天酒水数量的方格发了个简讯,告诉他今天不要露面。估计他猜到了怎么回事,给我回了个ok的手势。 我顿了半晌之后,又追发了一句「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足足五分钟之后,方格回我「我心里已经抱歉了千次百次。」 还好,我们两个的道德底线还没有低到,觉得消费别人的感情是理所应当的地步。 我尊重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感情,同性之间也好,异性之间也好。只是一个灵魂对于另一个灵魂的吸引和追逐,除此之外再也无关其他。 不会大张旗鼓的支持和祝福,对于这个世界上有些特别的爱,只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便好。 过了一会之后,主持人走上台,像各位来宾介绍兰桂坊的企业文化和新界娱乐城的建成目的。冠冕堂皇的官话,我还得面带笑容的听完。 「现在让我们掌声有请,新界娱乐城的代表人,吴十五小姐上台。」 我把香槟杯放在旁边服务生的托盘上,抬步走了上去。 就在我以为下一个环节是要我致开业词的时候,主持人又道「接下来有请新界娱乐城董事长,莫少卿先生。」 众人一片譁然,连我都震惊在原地。 莫少卿不是号称从来都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吗?就连平时的记者偷拍都要处理的干干净净,今天可以说香港一半的记者全都出动,这下子无异于把几年来一直好好维护的神秘形象一次性曝光。 莫少卿一身舒适的唐装,藏蓝色优雅又低调。手里的拐杖也换了一个不太抢镜的实木雕花,从台下到台上短短的几步,走的步步生风,气场十足。 莫少卿与生俱来贵公子气质,即便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但也能看出从小便家世雄厚,几十年来养成的气质,好像灌溉在骨血中。 从底下众人的唏嘘声中我能听出来,他们一早对莫少卿就有了解,而且来头不小,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兰桂坊的幕后老闆。 莫少卿走到我旁边看了我一眼,我好像因为这眼神微微定了下心神。 莫少卿在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开口道「抱歉,让大家猜了这么久。」 地下的记者突然像闻到了什么,一拥而上「请问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作为副警务处长的您,萌生了在新界开一家综合娱乐城的想法呢。」 我被那几个字惊住,愣愣的看了莫少卿一眼。 香港警察的警衔如下,警员,高级警员,警长,警署警长,见习督察,督查,高级督察,总督察,警司,高级警司,总警司,助理警务处长,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副警务处长,警务处长。 作为我的直属顶头上司的钟sir,可以说是我认识的人中警衔最高的一个,也不过就是个高级警司,和莫少卿副警务处长之间差了何止几个等级。 莫少卿云淡风轻的笑笑「那都是退休之前的事了,现在不过问政治,只安心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已经满足了。」 其实莫少卿的年纪不过四十几岁而已,说道退休年纪还早,想必是一早就自己交了辞呈。 莫少卿的这句回答很明显是不想对外界透露自己辞职的真实原因,来的各界媒体也都不是不明白事的乌合之众,自然也就识趣的没再多嘴。 莫少卿紧接着不疾不徐的对下面各界媒体记者和商界代表道「其实今天我之所以露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下面的人严阵以待,镜头和话筒通通对准台上,生怕错过一个字的信息。 「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吴十五小姐,是我的亲生女儿,而她也将会代表我接管兰桂坊的一切生意。」 我活了二十二年的人生,被莫少卿这一句话炸的粉碎。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他的公关说辞,以后想要退居二线,不被人挖出来随意抹杀,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跳出来承认,然后再大大方方的隐退,做幕后操盘手。 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来替他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站在台上,被刺眼的闪光灯晃得睁不开眼睛,想要用手遮挡,又怕落人话柄,只能睁着眼睛挺着。 下面记者踮着脚把话筒往上递「听说您一直都没有娶妻,为什么如今突然宣布自己已经有了女儿?」 「这是私事,还是希望大家今天能把目光多多放在新界娱乐城上。」莫少卿四两拨千斤,一看就是善于公关的好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娱乐城的主人 我站在旁边好像是个傻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莫少卿转头一脸慈爱的看着我,半晌之后又转过头去对下面的记者道「十五这些年身份都没有得到证实,作为父亲心里觉得愧对,所以今天借众位媒体之口,来坐实她莫家千金的身份,身份证明也讲改为姓莫,入我莫家家谱。日后小女在生意上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望各界前辈海涵包容。」 莫少卿说完举杯,自己先干为敬,下面众人无一不顺从的应声,紧跟着喝光自己酒杯里的酒。 莫少卿空杯之后简单道「大家今天玩得尽兴,一切都由我莫某买单。」说完自己转身下台,留下了台上一脸不知所云的我,还有一早便知道流程的主持人。 「那么接下来就有请莫十五小姐,来为今天的开业致辞。」 我硬逼着自己尽快调整情绪,清了清嗓子走到话筒面前,把话筒位置提高。 「各位来宾下午好,我是新界娱乐城董事会的代表人,吴……莫十五。新界娱乐城投资数额庞大,拥有先进且完善的管理方式。与此同时,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也会致力于把兰桂坊打造成香港第一夜店品牌,望社会各界监督。」 我大脑一片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这些话。耳边嗡嗡作响,除了台下众人的低声细语评头论足之外,就只剩刚刚莫少卿上台之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 最后主持人将合伙人和投资人都叫上台,但却唯独少了最大的股东,肖川。 我也无暇顾及其他,浑浑噩噩的剪彩。 方格给我暂时整理出来的新界娱乐城员工名簿还有截止到目前为止开业所消耗的酒水,再加上所有到场人员名单,乱七八糟的放了一整个文件袋。 文件袋交给我,刚要跟我简单说一下今天的情况,我接过文件袋之后就把他打断「看见,莫少卿去哪了吗?」 「那是谁?」 方格的一脸茫然我才想到,刚才我吩咐他呆在库房不要出来,所以自然没有听见莫少卿说的那番话。我摆摆手让他先忙,自己转头去找主持人。 得知莫少卿在楼上的休息室,我踩着那双上台时候临时换的高跟鞋就快步走上楼。 门推开之后把手里的文件袋狠狠的摔在茶几上。 「莫老闆,玩我?」 莫少卿拐杖放在一边,悠然的喝着茶水,见我怒气沖沖却丝毫不为所动。 「莫老闆要是喜欢做人老爸不放私底下告诉我一声,我叫您爷爷都成,但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未免有些欠考虑了吧?」 莫少卿却并不着急,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十五,先坐。」 我因为他刚刚的先斩后奏余气未消,但总这么站着确实有些不太礼貌,只好坐下。 沙发两头一人占一边,莫少卿仍旧是那副什么都看淡的表情问我「就这么不想做我女儿?」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跟我想不想没关系,你利用我ok,我没意见,但是拜託你最起码提前知会我一声,免得你到时候在媒体面前撒谎,我心理素质不好被人看穿。」 「撒谎?我几时撒谎?」 还没等我说下一句话,莫少卿从右手边抽出来一个文件夹递给我「你自己看一眼。」 我拿过来两下拆掉上面的线,抽出了里面的文件,是一份亲子鑑定报告。 我的名字和莫少卿的名字赫然在列,最后数据表明我们两个存在血缘关系的可能性为百分之九十九,也就是说,莫少卿刚刚并没有撒谎,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有些焦灼的把刘海往后带了一把,舔舔嘴唇把那份报告放下,如同看洪水勐兽一般,把它放的老远。 最后还是嘴硬的说「现在社会造假功力真是一流,报告做得这么像不怕警察找上门。」 「二十二年前,我作为警队的交换生,在内地读过两年时间的书,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你母亲。我们两个很相爱,后来因为家里的原因我不得不回来,也是回来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但是等我说服家里,想要接她来香港的时候,就听说她已经去世了。我派人四处打探,也找不到你的消息,一直到第一次在兰桂坊看见你,我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你就是我的女儿。」 莫少卿说的动情,但我心中却毫无波澜。 「我本来觉得不可能,中国那么大,怎么就能偏偏让我在香港遇见你,但事实就是如此,也许冥冥之中,你母亲把你带回了我的身边。」 我不信命,更不信直觉,所以对于莫少卿口中的强烈预感也表示并不能成为说服我的理由。 莫少卿从钱夹里拿出了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青春洋溢,高马尾编成了一股辫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看起来就是偷拍的照片。 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那人,和我长的简直一模一样。 我鬼使神差的接过那张照片,好像穿越了二十几年的时光看着自己一样。那个生命中空缺的位置,那个从来没有喊出过口的称谓,在我嘴边打转。 「这是,是她吗?」 莫少卿嗯了一声「很漂亮,很温柔,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桥。」 我有些惭愧,这点好像不太像,我好像从来都不笑的。 我反覆摩挲着那张照片,她好像比我好看得多,像一棵正在生长的树,朝气蓬勃,而我就是一根枯败在秋天的藤,死气沉沉。 「她这个时候多大?」 「二十一岁,和你现在是一样的年纪。」 「那她叫什么?」我好像忘了所有,一直在问莫少卿一些问题。 「孟兰。」 「孟……兰……」我小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却在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眼泪莫名的砸在手中的照片上。 「原来她叫孟兰,原来她叫孟兰。」 我在哭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者是因为自己二十二岁第一次听说自己母亲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自己二十二岁第一次看见自己母亲的样子,总之我的心像被人倒灌了一口海水,咸的让人皱眉。 以前和别的小朋友起争执,对方大多会丢下一句我回家告诉我妈去。 那时候我也想说,我也回家去找我妈,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称谓,只能活在我的想像力。这或许是我这一辈子,离母亲这个名字最近的一次。 莫少卿看见我哭,朝我靠了靠,握住我的手。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如果我能早一点把你们接过来,没准我们一家人现在已经团聚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莫少卿摇头「听说是难缠。」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个版本还真是净化板,要是他知道她是因为被强姦之后精神失常,生下我的那天跳楼身亡,他会怎么想? 我恶作剧的想要告诉他真相,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被我咽了回去。我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屈辱多钻心,还是不要让他再来承受,即便是惩罚,这真相也太过血腥。 我并不相信莫少卿的话,他如果想要找到我,凭藉他的背景和势力,是一定能找到的。让我自己在梅姑和吴左身边呆了那么多年,肯定有什么背后我不知道的原因。 但是我不傻,莫少卿既然选择这个时候认我,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我搞清楚不如装傻,老老实实接受他准备给我的一切。 就算是我想知道事情真相,也肯定不是从莫少卿嘴里听来。 但我却始终有一个问题好奇,便问道「我很好奇之前兰桂坊的穆岚,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语气里并没有一个女儿对父亲应该有的尊重,说话之间的模式还和之前我和他说话的语气一样,像是商人之间的交谈,冷漠又没有温度。 莫少卿也并不介意,对我道「她在兰桂坊做了很多年,听说也是内地来的,别的不知情。」 莫少卿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我的眼睛,好像没有什么想要对我隐藏。我自认为很会看人眼神,但是从莫少卿的眼中却看不到欺骗。 岚姐的身份,我只能暂且当做是一个巧合。毕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以说通的理由。 我把头髮重新理了理,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在派你去老藤家里之后。」 我算计了一下时间,大概是两个月之前。 「那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而是选择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当时全香港所有的媒体公开。」 莫少卿起身,从旁边放着的盒子里拿了一支雪茄。 他抽菸,这是我之前没有见过的。 「委屈了你这么多年,我想给你一个真实的公开场合,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未来香港的话事人。」 我以为莫少卿只是一时激动用词不当,却没想到这正是他日后的目的。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为新界娱乐城的主人,却没想到还有更多的更多的事都在后面等着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卧底选拔 莫少卿在新界娱乐城开业这一天公布的消息,堪比晚间新闻,一时间各商界无人不知我的身份。 之前坊间流传我是莫少卿情妇的新闻,也被大力打脸。 而我不出意外的,在晚上的时候接到了钟sir的电话,他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在电话里和我谈,而是直接和我约在了之前的码头。 我到的时候他照例在钓鱼,熟悉的场景让我觉得这一年之内发生的事不过都是我的梦一场。 猎猎的海风吹着我的头髮,我还未来得及换下白天在开业典礼的那件衣服,穿着不舒服的高跟鞋,踩在礁石上还有些站不稳。索性脱掉扔在一边,光着脚走到钟sir的身边。 「时间过得真快。」钟sir看着海面愣愣的说。 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往远处看去,是啊,转眼已经快两年了。 最近的我很少回忆过去,但是此情此景确实容易让人想起不少事。 当初我高考失利,只凭着两科的成绩考上了北方的一所专科警官学校。 说是专科学校,其实就是个野鸡大学。别说三百多分,就算没有参加高考,只要父母花点钱就可以把孩子送来上学。因为有钱的人家也不会把孩子送来这样一所口碑极差的大学,所以我们学校里,除了混混再无其他。 我的初中看家世,高中看成绩,到了大学竟然要开始看拳头。 外面的人都说我们学校是个战场,拳头硬的才能说上话。而我抱着逃离原有生活的想法带着自己并没有多少的行李来到了这,本以为是救赎,却没想到亲手把自己推进了另一个黑洞。 搬去宿舍的第一天,我的行李就被同宿舍的女生扔到了操场。外面一直下个不停的雨把我的被褥和衣服淋的从里湿到外,我从食堂吃完饭回去之后看见她们几个坐在床上窃窃发笑。 自己从外面拖回了行李之后,站在屋子中间问了一声是谁干的。 几个人看杂志的看杂志,涂指甲的涂指甲,根本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的愤怒。然而彼时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的吴十五,高三一年我和野子他们混了一年,性格早就大不相同。 我反手一推把门锁上,目光冷冷的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今天如果不说出来到底是谁扔出去的,谁都别想离开这个屋子。」 一个叫张婷婷的女生镜子合上站起来,看着我满脸不屑「叫唤什么呀?我扔的怎么了?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在这龇牙咧嘴。」 她话音未落,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拼命朝后推去,一直把她顶在窗户边上。她腰朝后一仰,直接担在窗台上。 我们宿舍在六楼,高度虽然不算吓人,但掉下去也足够要人命。 另外两个女生大惊失色,连忙警告我赶紧放手,万一把人推下去了可是要坐牢的。 我把一条腿绕到张婷婷踮着的脚尖后面,这个时候只要我把腿往前勾一勾,手上再用力一些,就嗯呢过去而一举的把她推到楼下。 张婷婷两只手拉着我的手腕,好像生怕我放手。 她脖子仰着,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是一阵又一阵的咳嗽。我毫无怜悯之心,盯着她警告道「同样的事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我说完松开手,张婷婷像是如蒙特赦一般从窗台边上滑落,蹲在地上拼命的咳嗽。 我一脚踩着下铺的床边,一边把上面张婷婷的被褥全都拖下来,顺着窗户一个不剩的扔到楼下。旁边另外两个女生还要过来阻止我,却被我一个眼神震慑住,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张婷婷也饿没敢反抗,我把枕头轻飘飘扔下去之后语气平静的道「这几年我希望大家能和平相处,我这个人是疯子,最好不要来招惹我,没意思的。」我似在警告张婷婷,也像是在警告另外两个女生。 高中刚毕业的小女生,以为我平时不太常出声就是好欺负,万万没想到我是这种疯子一样的性格,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人敢欺负过我。 但是有时候你不找麻烦,总会有麻烦来找上你。 开学大概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学校要办入学典礼,把我当成了典型,要我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我推辞了好几次,但是导员以作为新生代表可以拿奖学金为由,鼓励我同意。 那个时候离开家,也不太希望每个月都和吴左要生活费,对于以前的事和人,还是能躲则躲。 没想到树大招风,开学典礼之后我被高年级的几个女生盯上,整日堵在教室门口找我麻烦。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大概那个时候看一个人不顺眼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看不惯这一个理由就足够充分。 我还记得是那天放学,我被几个女生堵在了网球馆的后面,几个人有人举着手机,有的伸手过来扯我的衣服。我掏出了之前一直带在身上的匕首,朝着为首那女生的大腿就捅了两刀。 后来吴左出面拿了几十万,才把事情私了,不至于给我送进少管所。但我捅人的消息在这个崇尚暴力的校园里,不胫而走。不知道后来的事用因祸得福来形容是否合适,反正慢慢的,开始有很多人主动想要认识我,大家打着结交朋友的口号,拉帮结伙。 我开始意识到不管在哪,一个人肯定都是会被排挤的那个,所以对于大家的主动靠近和示好都渐渐接受。 因为我成绩还算好,所以系里和老师对我平时的小来小去的错误都当做视而不见。一年半年过去,平时叫我十五姐的人的人也越来越多,我渐渐的从一个当初的学霸,变成了这个学校最有名的学混子。 山高皇帝远,吴左对于我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可以说是一无所知,除了那次捅人的事,吴左便再也没有过问过我的事情。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学校混了一年,大二的时候,学校莫名其妙的组织了一次野营。 参加的人是我们系里五十个人中的十五个。虽然不知道这选拔标准是什么,但是我和同寝室的张婷婷的名字全都被选中在列。 去的时候坐的大巴,学校只说这次来参加活动的都是平时表现比较好的同学,当时车里的人看见我也在其中,全都对导员的这句话产生了怀疑,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到了地方之后,让我们上交了手机钱包等等一系列的东西,就在我们都在好奇学校到底要干什么的时候,刚刚从帐篷里休息出来,就发现带队的老师都不见了。 十五个人各执一词,大家都争论不休。来的时候学校并没有告诉我们野营的地点在哪,路上司机七拐八拐的走的全是没有路标的小路,所以很难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只知道是在一片树林里。 大家瞬时陷入慌乱,一时间纷争四起,说什么的都有。 我没有加入到大家叽叽喳喳的争论里,就算争出个第一也不会有什么奖励,不如节省些力气,看看要怎么能和带队的老师取得联繫。 我回到帐篷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东西,又转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很惊讶的在不到一百米外的树枝上,看见了一个挂在上面的军绿色背包。 背包是新的,打开里面有军用水壶,军刀,压缩饼干,防风打火机全都是野外生存的工具。 我看一眼当即就猜到,野营只是学校搞得噱头,这个野外生存游戏才是重头戏。我正想着,背包里面一阵信号杂乱的声音传来,我在隔层中找到了一个小型的对讲机。 里面传来一个操着一口粤式普通话的声音,简单的介绍道「同学你好,欢迎来到这次的野外探险活动,你手中的背包将是你这次活动中唯一的物资,希望妥善保管,第一个走出这片林子的同学,我们会给予丰厚的奖励,现在是12号北京时间下午一点整,游戏计时开始。」 对讲机中的声音好像从林子的四面八方传来,我转头看见也有几个同学在背包里面发现了这个东西,对于这次野外生存的任务,大家也全部接收。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又兴奋的神情,好像真的接受了一项秘密的任务。我把对讲机扔到背包里,开始猜测学校到底在搞什么鬼。 按照我们学校的一贯作风,是不会浪费时间和经歷来带我们野外搞活动,毕竟是一帮乌合之众,连学校都把我们放弃的差不多,怎么会来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 我猜想,会不会是外校和我们学校联合搞得什么选拔,选做交换生之类的东西? 想到现在的生活环境,仿佛头顶落了一片乌云,始终阴霾不散。我抱着万分之一能离开这个学校的希望,背上了那个背包,开始计划着这次野外求生到底要如何才能取得胜利。 这或许是能让我翻身的最好机会。 第一百一十六章 脱颖而出 对讲机的信号覆盖都是有距离限制的,一般都在两百米之内。这就说明选拔我们的那帮人,现在就在距离我们不到二百米的地方在监视着我们。从现在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就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因为今天来的不光是我们班的同学,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大家也都深知团体合作,离开这里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凑在一起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没留心记人名,所以对大家的自我介绍也是一闪就忘。大家经过一致的讨论决定,一起活动。毕竟这树林里看起来诡异的很,一个人走没准遇上什么难缠的东西。 大家都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只有我默不作声。最后还是张婷婷有些畏畏缩缩的问我「十五,你看呢?」 「我随意。」大家松了一口气,研究之后决定朝一个方向走。 但是这林子好像有魔力一样,我们走了老半天也始终走不出一个怪圈。好像兜兜转转两个多小时,都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转圈,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会走到帐篷这里。 转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家决定晚上的时候还是不要乱走,先在营地将就一晚上。 我们原地休息,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继续行进。但是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兜兜转转,就算是从不一样的方向出发,最后还是会绕回同一处。 两天下来,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大家的水壶全都见了底,最后剩下的大家全都凑了凑倒在张婷婷的水壶里。 队里的一个女生突然说自己口渴,从张婷婷要水说自己想喝一口。 张婷婷从背包带上解下仅剩的半壶水,却在递到那女孩手里的瞬间掉在地上。女孩逃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本来都已经走在前面的人此刻全都回头看着张婷婷。 一直压抑的诡吊气氛在这一刻爆发,缓缓流干的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婷婷,我们可就剩这半壶水了,你给弄洒了我们喝什么?」同队的一个胖子对她道。 「好了,这下大家都别活,都跟这死了得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说完,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 张婷婷开口刚想解释,却被我抢了半句「大男人,别有点事就叽叽歪歪的,凡事看清楚了再说话。」 张婷婷或许是没有想到我会替她说话,有点感激的看着我。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两个大男生落井下石,抓住点事不放的样子让我觉得反胃。 「是她自己没接住。」张婷婷反击了一句。 她这一句让另一个女生有些下不来台,脸色陡然生变「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这还没搭到水壶的边你这头就松了手,现在反倒来怪我没接住?」 女孩纠缠不休,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张婷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撸起衣服袖子就要和那女生开吵。 我懒得理会她们之间的口角,目光扫向别处。这一眼却正好瞧见她身后不远的草丛里,有个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吵架的两个人身上,对于身旁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警惕。 「都给我安静点!」我突然大吼了一嗓子,吓得大家全都噤了声。 窸窸窣窣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从草丛里传出来,就在大家还没判断出声音来向的时候,我勐地在草丛中间看到了一条有我胳膊那么粗的蛇。 「嘘,都别动。」我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只是告诉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刚才还在和张婷婷吵架的女生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那条蛇的同时惊声尖叫。 这一声好像吸引到了更多的同类,旁边的草丛全部开始簌簌作响。我们好像打草惊了蛇窝一样,被这声音四面八方的包围。 本来还聚在一起的人全都四面八方的逃窜,我感觉出来哪里有些隐隐的不对,便把人叫住。 「都别动!」 本来大家没有人听我的话,但是见我站在原地不动,也都放慢了步子回头看我。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声音,就站在草丛的最中间,半晌之后那声音慢慢停歇,之前在草丛中一闪而过的大蟒也都消失不见。 大家又都掉头回来「诶?奇怪。」 我看向树林深处,心想着没什么好奇怪的,都是那帮人吓唬人的把戏罢了。我开始觉得,我们这一次野外求生,最大的敌人和要面对的困难不是野外的生存环境,而是对讲机的那一头的人给我们设置的重重关卡。 我想了半晌之后,把背包紧了紧,手脚并用的爬到树上。 视野开阔起来,对地势的观察也有利许多,从上面看起来,其实地形并不复杂,只是我们被一个小凹角窝住,一直都走不出那里。 我看过之后从树上下来,给大家指路「前面有一条小河,之前我们每次走到那都绕开,这么绕一下就容易走偏,直接淌水过去,再走不到四百米,就能出林子。」 大家喜形于色,废话不多说就开始直奔我说的地方进发。 我一开始跟在众人的后面,半晌之后趁大家不注意,偷偷离开了队伍,拐到另一个方向。 我掀开帐篷帘子的时候,里面的人看我的脸色都有些震惊。导员,系主任,还有现如今坐在我身边的钟sir,都在里面带着耳机,吃着东西。 我把背包扔在地上,坐在旁边的军用摺叠板凳上,翘着腿看着他们。 导员有些奇怪的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钟sir并未等我作答,只对导员和系主任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她谈谈。」 钟sir一开口并未对我直说自己的身份,只是问我,为什么要来这读警校。 我直说「没有理由,高考分数刚刚够。」 钟sir笑我直来直去,我并不觉得这么你来我往的打哑谜很有趣,慢慢的有些不耐烦。 他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表情下,终于直奔主题「我是来自香港刑事科的一名高级督察,我叫钟嘉良。现在来内地执行任务,从你们中选出三个警员到香港,来帮助香港警方完成任务。」 「做卧底?」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我却被他的样子逗笑「老闆有没有搞错,内地高等院校这么多,且不说重点大学,单说本科学校就一抓一大把,你要来我们这么个野鸡大学来找卧底?别逗我。你一会是不是还要说做卧底要交钱,八百块的报名费,交了就带我去香港。」 没想到钟老闆非但不生气,反而和我一起笑「没看出来你警惕性还挺高。」 不知道这话是夸我还是骂我,总之我听了也没觉得高兴起来。 「实话说,这次的卧底任务非常危险,你们要作为古惑仔打入到香港两大帮派的内部,完成线人接应外部警方的工作。我需要你有社会习气,中规中矩的书生气不是我要的。」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但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古惑仔,帮派,拍电影啊,这话我说出去都没人信。」 钟老闆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这一疑问,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几份合同。我拿过来一看,保密协议,线人合同,样样齐全,上面还盖着香港警察的章,只剩应该属于我签字的这一栏是空白。 「所有的东西一早就易筋经准备好了。我在内地呆了几个月,基本走遍了大部分的警官学校。今天的这十五个人,是我从几所学校里面选出来的。我一直在你们学校周围观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一直在你们学校周围观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这句话说得我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好像一直被人监视的感觉袭来,有些不太自在。 「那我能问问嘛,为什么这十五个人里,最后是我?」 「你都主动送上门了,我还能说不吗?」钟老闆耸了耸肩膀,好像很无奈的道。 我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上赶着不是买卖,那我还是先走为好。」 他笑着让我坐下「开玩笑,开玩笑。」 我坐下,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的对讲机其实是二十小时开启的状态,而且每相隔十米的树上,都有我们一早就准备好的监控摄像头。所以说你们这几天的表现和反应,都被我的看到一清二楚。」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这处隐秘帐篷里的设备,果真是一应俱全。显示屏,收音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特务居住的窝点。 我这边看着他,他那边又说。 「从你一开始回帐篷查看,到后来一系列种种淡定不慌不忙的反应,妥帖的处理问题的方式,我们这边都有显示。你有一个很适合做卧底的心里素质,所以我觉得你是不二人选。」 我觉得有些无奈「但你想选择我,学校方面好像未必同意。」 钟老闆一开始不信,直到最后真的受到了学校的阻挠。理由是我是个不知不扣的差生,混混,根本不适合去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那种情况下,钟sir竟然力排众议,从所有人里面笃定的选择了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认祖归宗 卧底这事自然是只有学校里面的几个高层领导知道,那天随我一起去野外求生的几个人对此都完全不知情。 出了林子之后,学校给大家的说法是只是一次拓展活动,大家表现的都很出色,学校会酌情给大家增加学分。 我们学校自然不会有人介意学分之类的东西,所以日后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我站在教导室门外,听着里面钟老闆和学校的几个领导争论。也没觉得心里不舒服,只是听着钟老闆的港式普通话,觉得有些好笑。 争论了半晌,钟老闆只留下一句「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但是警方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校方来指手画脚。我选的人,后果我来承担。。」 说完也不顾领导的阻拦,直接带着我去办理转出学籍手续。 不到一周,钟老闆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个全新的身份。他轻而易举的就将我之前拼了命想要否认的一切抹去,这份简歷虽然看起来孤苦伶仃,但是好在干干净净。 没有那个被强姦的母亲,没有那个进了监狱的父亲,一切都好像从零开始。 于是我扔下来所有的行李,斩断了过去,毫无顾虑的随着钟sir来到了香港,开始了这两年的摸爬滚打。说不上比之前过的好,但我对生活这东西向来都没什么期待,所以也都坦然接受。 所以当中sir开始感嘆起时间真快的时候,我才想起回顾一下自己这几年走过的路,到底有多长。 钟sir回头看了我一眼「当年的那个小姑娘,转眼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我垂下眼神,漠然的坐在他身边。 我心里有预感他要对我说什么,所以还未等他开口,心里便一阵酸涩。 「钟sir。」 「你知道我最中意你身上哪一点吗?」他直接问我。 「直来直去?」 钟sir笑着点头「这倒也算是一点。但其实,当初那场选拔,警方一开始选择的是你们同队的另一个男生。那男生表现的中规中矩,完全按照规则做事,没有一点出格的行为。反倒是你,精的像个鬼。做卧底的确是个危险的任务,但是这危险,即是对你而言,也是对我们警方而言。」 我有些不解他话里的意思,对于警方来说有何危险?不过就是少了一个线人,并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钟sir的下一句话,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们不需要卧底太过聪明,这样卧底一旦反水,就会变成警方破案最大的阻碍。」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所谓的战争中敌人不可怕,却怕曾经最亲近的人变成敌人的缘故,因为熟悉,所以后患无穷。 「本来我们第一个便pass掉了你,觉得你锋芒太露。但是直到你闯进帐篷的那一刻,我看见了你的眼神,我觉得或许你真的适合。」 我静静的等着钟sir继续说道「你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也不会被任何事吸引目光。」 想来也是,钟sir遇见我的时候恰逢我人生最迷茫的时期。亲人爱人一无所有,整天醉生梦死浑浑噩噩,除了打架混迹街头之外,再没什么别的事好做。 「但是现在不同了,十五,你眼神变了。」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 我刚想否认,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他多半是知道了我是莫少卿亲生女儿的消息,我顿了顿只好道「我依旧很清楚自己是谁,这点你放心。」 钟sir摇头「我不是指虚名,是你现在有想要的东西,你开始为你自己而活,你开始知道你想要什么。」 想到肖川,我喉咙一紧。 自从他出现之后,我的确不如以前那么迷失。在知道他现在犯下的种种事之后,开始想要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他,我并不否认,但想不到钟sir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自己。我一直都没有正视过的问题,却被钟sir一眼看穿。 「所以呢?」 「你被开除了吴十五。」他干净利落的说。 「做出今天的这个决定我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们都清楚,你现在的这个身份,根本没办法继续留在警队。」钟sir一点一点的,开始说起结案陈词。 我一早就料到会是现在的这个结果吗,莫少卿女儿的身份,卧底警员,这本身就是两个不可兼容的名头。如果硬要同时加在我身上,只会慢慢把我逼上绝路。血缘亲情无法割捨,就只有放弃自己的身份。 我点点头,坦然接受。 钟sir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不得不道「我会把方格调回警队,卖淫的那件案子不会再有任何卧底跟进。」其实到底会不会继续派卧底过来谁都不清楚,钟sir这么说的近义词就是,以后警方的事开始跟我划清界限。 但这也是情理之中,我并没往心里去。 抬头看着钟sir道「我这二十几年颠沛至今,做过你下属是我觉得最棒的事。」 做警察带给我的归属感和使命感,会永远被我放在记忆深处,用来提醒自己,我这一辈子也曾真真切切的活过。 钟sir感性得很,被我这么一说鼻子还有些发红,难得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小丫头,以后记得奉公守法,别指望我徇私舞弊。」 海鸥从远处的海面飞过来几只,不知道是觅食还是散心,在我们两个头顶盘旋一圈之后原路返回。海浪还在不停的拍打着脚下的礁石,只是声势有些渐弱。 礁石下面一圈被沖洗的发亮,颜色也都深了一层。 不知道这海底生物有几只听到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又有几个预见了我之后截然不同的人生。 至此我人生的第三次转折,正式开始步入下一个阶段。 莫少卿在一周之后,要带我回家认祖归宗。我本以为只是简单的烧个香拜个佛,列祖列宗排位前磕个头就算完的活,却没想到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团圆饭选择了在家里吃,莫家的老宅坐落在半山别墅,听说这一带住的人都非富即贵,家里都是在香港有一定背景的人物。 宅子古色古香,看起来有些年头。 莫少卿一路带我进屋,房门推开是一个繫着围裙的中年女子,看见我和莫少卿进门之后擦擦手朝里屋喊了一声「老爷和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我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上个世纪的宅斗电视剧中,直到换完鞋进屋才发现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张老大的圆桌放在屋子中央,少说也有十五六号人围坐在那等着我落座。 莫少卿引我到桌子边,大叔二叔的挨个介绍,最后指着在座年纪最长的一个告诉我,这个是莫少卿的父亲,莫振轩,也就是我的爷爷。 我想来敏感,一眼便能看出这屋子里的几个人没一个对我有善意,大多是打量的眼神和态度。 只是介绍来介绍去,好像落了两个女人。莫少卿留到最后简单介绍「二太,三太。」我不明白这算是怎么个称谓,既然他说我也就叫了一声点点头。 后来从家里保姆的口里才听说,这两个是莫振轩的小老婆,莫少卿的母亲死于十年前,老老爷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个四老婆,只是现在在哪一直都没人提起过,好像是个讳莫如深的秘密。 大家族至今三妻四妾也都正常,就算是经常暴露在新闻上的几位富商和老一辈的明星,哪一个不是老婆孩子成群。我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只是莫少卿几十年来一直没娶亲,倒显得不正常。 饭桌上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在我记性还可以,从莫少卿的介绍中,基本搞清楚了莫家现在的家族构造。 上面一个莫振轩,莫振轩下面三儿三女,莫少爱和莫少卿一男一女是大夫人所生,二夫人无所出,三夫人生了两儿一女,其中一儿莫然,一女莫念在读大学,小儿子莫奇还在念国中。四夫人生有一女叫莫巧言,饭桌上见过,今年不过五六岁,生的娇俏可爱,很讨众人喜欢。 一开始介绍的大叔二叔都是莫家的堂叔,实则莫少卿只有一个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姐姐,莫少爱。 这一圈饭吃下来,好似在战斗。 二太看起来五十多岁,正值更年期,加上无儿无女,性格好像也有些尖酸刻薄。但往往此类人最无心机,只是讲话不中听一些。 三太四十出头,还未开腔便先笑,只是只有嘴角在笑,眼中却毫无笑意,看人的眼神都在打量,城府绝对要比二太深得多。 我挨着莫振轩和莫少卿坐,面前正对着莫少卿的一个堂兄弟,好像也是香港一个地产集团的老总,说起话来大声小气。 「不知道我这侄女今年多大,叫什么?」 「吴十五,二十二了。」我简单介绍,说完却听见二太大惊小怪的的道「该打该打,怎么进了莫家的门还自称姓吴?是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 莫少卿替我道「叫了二十几年,一时半会转不过来,二妈也别太见怪了。」 虽说这女人只是个小老婆,但是莫少卿的礼节却周到,说话之间客客气气,不见有任何怠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包裹里的秘密 三太这个时候开口道「少卿说的是,这孩子年纪不大,在外面这么多年也受了不少苦,不懂这些规矩也是正常,不能要求太严格。」这话虽然说的表面上是在替我解围,但是也没客气到哪里去。听的人心里不舒服,窝着一股火。 没想到我顺口说的这么一句话,引起了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莫振轩一直沉默不语,等到众人都不说话之后,才幽幽开口问我「读书读到几岁?」 「国中之后就没再念了。」 二太三太的神色都一言难尽,喜形于色,好像我越不合莫振轩的心意,便越中她们下怀。 「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什么?」 「兰桂坊做事,再之前在sohu调酒。」 那堂叔大声道「sohu那地方可不是小姑娘呆的,乌烟瘴气。」 两个问题问完,莫振轩不再说话,看样子对我不甚满意。但我心里不以为然,这也不是豪门娶儿媳妇,表现不好容易被退货。我身上留着莫家的血,他们想否认也否认不得,况且我又不指望从莫家得到什么好处。 一顿饭吃的提心弔胆,几个堂叔轮流的问我一些问题,我都一一做答,再之后大家便把目光都转到莫少卿身上,开始议论起他主张要做新街娱乐城的事,大家的态度纷纷指责,好像无一人贊同。 莫少卿也不着急,依旧温文尔雅的笑,把问题都耐心解释,并表示自己有信心。 吃完饭之后,大家都各自散去,几个姨太太也都各忙各的事。莫振轩叫过我,连同莫少卿一起,来到了位于别墅的阁楼。 刚一上去,就一阵很浓烈的香味袭来,飘出烟雾。 走近一看,里面供着莫家几代的先祖排位,看起来是个家族观念极强的人家。 排位前放了一个蒲团,莫少卿点燃了三支香递给我「给列祖列宗上个香吧。」 说实在的我并没什么归属感,对于突然之间身份的转变并没有实感。只是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不管你接受与否,这些人都是你的家人。 我拿着香拜了几拜,插在香炉里之后跪下,磕了三个头,算是正是的入了家谱。 站起来之后莫振轩对我道「少卿是莫家的长子,你以后也就是我的长孙,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便好。」 我心里暗道,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是不知道你莫家的人是否把我当家人。毕竟就连莫少卿在对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都并无慈爱的神色。 别墅一共三层,算上阁楼四层。 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客房,二楼是莫振轩子女住的一层,三楼是莫少卿和几位姨太太的房间。 因为暂时还没有给我准备房间,所以在房间装修好之前,我在二楼莫巧言的房间和她同住。 从莫巧言的房间不难看出,虽然她母亲不知下落,但是莫家上上下下对她都很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屋子里也是大片的粉色装饰,绝对的公主房。 我对小孩子无感,说不上喜欢,更说不上讨厌,但是对于巧言却实在冷淡不起来。 从我到了她房间的第一天起,她就拉着我的手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听,我笑着解释「按照辈分,我应该叫你姑姑才对。」 她也不太懂我在说什么,转个身还是喊我姐姐。 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小裙子,零食,还有洋娃娃都拿出来往我的床上堆,说有好东西要和我一起分享。我初到莫家的阴霾心情,也因为莫巧言而少了一大半。 因为我的车撞毁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上下班都开莫少卿的车。 兰桂坊没了方格,对于我来说好像变得冷清和陌生。因为一时之间九龙这边招不到好的领班,所以我只能九龙和新界两处来回跑。 阿雅再见了我,说不上要用什么态度来和我说话的好,搓搓手有些拘谨的道「缘分这东西真是奇怪啊,短短几天没见,就这么大变化。」 我始终都记得之前在豹头的房间里听到阿雅打的那个电话,虽说现在我出于为兰桂坊的生意考虑,不能留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身边,但是出于对真相揭开的角度考虑,我还得再留她一段时间。 「命运这东西,说不准。一时要你风光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时要你落魄的跌进地狱苦不堪言,眨眼的事。」 阿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提醒道「以后兰桂坊这边我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还得拜託阿雅姐,你多帮衬着。」 她表情喜悦「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好了。」 从她的表现不难看出,她与电话里那一人的联繫可能不涉及兰桂坊的生意,更大的可能是仅限于豹头和左兴之间的买卖。阿雅现在基本把兰桂坊当作栖息地,自己毁了自己老巢的做法不太可能,所以还是可以暂时放心。 就在这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面是方格惊喜的声音。 「我知道那张纸上的内容是什么了!」 虽然我第一反应是想问什么,但是冷静想了一下之后我提醒道「方格,我被警队开除了。」 「我知道,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第一个和你说。」 我沉默的空档,方格已经按捺不住,自顾的说道「是九键的数字,我们之前都用26键所以没留意,我那天无意中切换了一下,发现那几张纸上面的数字正好能连成一句话。」 我被方格热血的语气也弄得有些紧张,方格紧接着道「一月二十四号晚上十一点交货,本埠码头,七号仓库。」 我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就是二十四号,再次确认了一下「你确定?」 「我特意按照包裹先后寄出的时间排列了一下顺序,没错,就是这句话。」 其实我的疑问也是多余,信息既然已经表述的这么明显,自然不会有什么纰漏。我第一反应就是告诉方格给钟sir打电话。 方格把我挂断之后,我心脏开始强烈的跳动,自己跟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要有一个了断。 不大会方格又重新给我拨过来电话,语气有些焦急「钟sir电话打不通啊。」 我情急之下就想让他打警队的电话,但是这次的任务很隐秘,保不齐队里根本不知道情况。这边又不知道钟sir是什么指示,万一警队也有那边人的眼线,一旦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 我没有丝毫犹豫,对方格道「你现在打车来兰桂坊,我们两个先过去看看。」 方格语气兴奋,答应了我一声「好!」 十分钟不到,方格的摩托声就轰隆而至。我这边已经发动了车子,他没有片刻犹豫,摩托车都没来得及锁就跳上了副驾驶。 「计程车太不好打了,我就直接骑摩托车来了。」 「安全带系好。」 路上我问方格「知道本埠码头在哪吗?」 方格半晌的迟滞「你不知道?」 我抬眼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如果路远,我和方格再耽搁一会就很有可能抓不住现行。我把手机扔给方格「帮我导航。」 方格解锁了半天都没打开,焦急问我「密码。」 「0812」 「你生日?」方格一边解开一边问。 我没回答,但那是肖川的生日…… 「你这怎么都是简体啊,我看着怪不舒服的,繁体切换在哪。」 方格一直在嘟嘟囔囔,我有点着急「这个时候你就别强迫症发作了,人命关天的。」 方格停止了唧唧歪歪,很快找到了本埠码头的位置,导航开始。我看预测时间一小时,但是如果正好顶在交货时间过去我和方格肯定是要暴露,所以想要提前十分二十分,只能超速行驶。 「扶稳了。」我提醒道。 说完还没等方格应声,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车子仿佛离弦的箭,轮胎在马路上原地转了一圈,直接开了出去。 「我顶你个肺……」方格被吓了一跳,小声咒骂。 我无暇顾及语音提示,按照地图上规划的路线,一路飞驰。 连闯了几个红灯之后,渐渐靠近了本埠码头的位置。 眼看着前面还有四百米靠近,我把车身一转,听到了距离码头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和方格下车步行靠近。 可远处看去码头一片黑暗,连点灯影都没有。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錶,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十一点,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轰隆声,有船进港。 我拽着方格的衣服躲在一片货柜的后面,因为之前吃过一次亏,便顺便小声提醒他把手机关机。 十分钟之后,一艘中型船靠岸,码头亮起几盏灯,开始有人影攒动。 我这才看见岸上有一早就准备好的起重机,船上的人把防雨布扯掉,上面赫然放着几个和我身前同样大小的货柜。 紧接着吆喝几声,起重机开始工作,把货柜从船上移动到码头。 几个拿着手电筒的人靠近,货柜一开,远远的正好看见几个被绑住手脚,嘴里塞着布条的女孩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外面的人。 船上下来人对岸上接手的人道「路上拉痢疾,死了一个。」 拿着手电筒的不满道「那你还拉来干什么,带回去,路上扔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个窝点——安氏诊所 远处灯光明明灭灭,估计着货柜里的女人没有二十个也有十五个,看来这所谓的交货就是贩卖人口的交易。 我和方格全都屏住了唿吸躲在货柜后,而我的眼睛却始终盯着为首拿着手电筒的那个人,很奇怪的总有种在哪见过的感觉。 船上下来的人进到货柜内,把里面的女人推推搡搡的拉了出来,赶到地上清点人数。这也方便我估计,大致数了一下,十六个人。因为头髮大多散乱着,所以不好辨认年纪。 加上刚才说路上死的一个,准确数字应该是十七。 就在这时,地上的一个女孩突然挣脱了脚腕上的绳子,拔腿就跑。 估计是绳子在车子的颠簸中一早就散开,现在看准了下车的时机,觉得再不跑可能就来不及。我的心跟着忽悠一下悬了起来,只见后面的人不紧不慢的从后腰拿出一个东西。 是枪! 还未等我做出反应,那人已经把枪口对准了女孩,一枪放出,正中小腿。悽厉的一声痛吼,女孩站不稳,整个身子向前扑倒。地上瞬间蔓延出一条血流,黑暗里看过去只是一滩漆黑的水。 其他人看到这景象,全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再不敢挣扎求饶。 几个男人嬉皮笑脸的上前把那女孩拖回来,丝毫没做任何处理,就扔在岸上一辆货车的后面。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围着地上的几个人不紧不慢的道「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不仅保证大家平安,我还能保证你们个个发大财,毕竟没人想做见血的生意。」 说完,吆喝上身后的伙计帮忙搭手,把地上的人都带到旁边的货车后箱里去。 货车的位置离我们这边比较近,我和方格只好又往后躲了躲,尽量不被前面的人发现。 几个人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把十几个女人全都转移到了货车上。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在远处和船上一同来的男人在说话,因为移动了距离,所以那两人在说什么我这边根本听不见。 这边的几个伙计把货车门关上之后,靠着门边点起了烟。 三三两两的站在车边道「不知道这次送来的几个怎么样,收不收管教。」 「不受管教倒是好说,就是别像上次那回,抓不住还放出去一个,搞得老窝都被端了。」 另一个把烟一吐问道「上次你也被抓进去了?」 「呵,上次抓进去的还没放出来呢,咱们老大当时是机灵跑得快的,说当时秃头佬被那女学生当胸一刀扎成了个废人,手黑着呢。」 「啧啧啧,这么犀利?不会是那帮警犬的人吧。」 「不清楚,但老大说只要再抓到人,绝对不能轻饶了。」 「我看难,不说当时见过她的人都被抓了吗。」 「痴线,咱们老大不也见过。」 两个人无所顾忌的交谈着,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在距离不到三米的位置正偷听着。 看来这帮人和当初被我端了的那一窝是同一伙,情理之中,和坤哥他们也是同一帮。之所以坤哥没有忌讳的能去兰桂坊找我,口口声声的要谈合作,全都是因为不知道我就是当初跑出来的那个女学生。 但是眼前的情况不简单,那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见过我。按照这两个人的说法,这男人只要抓住我肯定就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背后的这股势力肯定就是左兴无疑,我让左兴摔了那么狠的一跤,到时候不会放过我的可就不止这一个大哥,而是整个左兴。 但今天来都已经来了,不搞到点证据回去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我把手机调到视频录像模式,虽然看不清影响,但勉强还能听见声音。 远处有人在招唿这两个人过去,两人把手里的菸头一扔,连忙应声离开。 那车厢的门锁就在我眼前,只要动动手就能撬开把里面的女生救出来。但是救出来之后呢,他们发现人不见了肯定会追击,到时候我和方格连五个人都坐不下的下车子,要怎么才能把这十几个人平安的带走。 况且救了眼前的这几个,那神仙魔爪的其他人呢,我们要怎么去救。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脑子,我不计后果的对方格道「一会我上车跟他们一起走,你开车在后面跟着,保持车距,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我说完刚要出去,却被方格一把拽住「你疯了?万一我跟丢了呢,万一他们把我甩下了呢,太冒险了。」 「从邮寄包裹的时间能看出来,他们走货的时间间隔很长,如果错过了这次的机会又要等几个月以后,而且万一下次他们换了联络方式呢?我们要怎么查?」 我说的字字都是实话,方格也不得不考虑。 「可……」他还是担心我的安全。 「方格,我们……不,你,你是个警察,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神,少有的大义凌然。 钻进车厢的前一刻我还在想,我真的是为了所以得使命又或者是责任感吗?其实不然的,我只是在刚才逃跑被拖回的那个女生眼中,看见了刘倩的影子。 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个女生的名字,也会记得她是因为什么没能离开魔窟。 我欠她的,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弥补。 方格见劝说我无效,只好放手道「如果情况不对,打电话也好,大声唿救也好,一定要通知我。」 「行了,啰里八索。」 他好意我心领,但嘴上还是一副不知好歹的口气。 方格的眼神始终不放心,我避开不去看他,转身三两下便把车厢后面的锁打开,猫一猫身钻进去,以迅雷不及掩的速度把另一个女生拖了下去,推给方格。 「关门。」我在最后时刻对方格道。 「你千万要小心,千万千万。」 我这边还在担忧被他们发现,好在车厢这边正好被地上的货柜遮雨布挡住,从远处根本看不见。 「你再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可就安全不了了。」 方格突然开始吞吞吐吐,好像有话在嘴边不知道要怎么说一样,最后犹豫之下只咬了咬牙道「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敷衍着,自己从里面把门关上。 外面很快响起轻手轻脚的叮叮噹噹声,是方格在锁门的声音。 车厢里面一片黑暗,一点光都不透。我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也开了后置摄像头,放在口袋里照着面前几个人的脸。 车厢里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好像是潮湿腐烂的味道,又好像是屎尿混合的味道。多半是这些人被偷送过来,一路上不能下车上厕所,所以屎尿都只能憋在裤子里。 我也无心去管那些,只道「大家听着,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警员吴十五,绑架你们过来的,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卖淫组织,并且涉嫌地下人体器官的买卖。半年前,警方曾经打击过一次,但是并没有根除。现在,车上的各位都是这次交易的受害者。警方现在短时间之内赶不过来,所以就由我先混进内部做接应,希望大家可以配合,听懂了点头。」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想说的话说完,生怕她们有人到时候不知道我的身份坏了事。 我拿着手机在车厢里找了一圈,正好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捆麻绳,从衣兜里找出匕首,把绳子割开,在脚上系了一个死扣。 从外衣里衬扯下一条布塞在嘴里,又把绳子递给另一个女生,吩咐她帮我系个活扣。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往人群的最里面躲去,外面也恰好传来了脚步声。没有多余的交谈,直接上车发动,看样子方格已经带人藏好。 我稍稍安下些心,随着车上的女人一同,不知道要开向何处。 说实话是这次的心境比上次有很大的不同,没有更害怕,反而轻松了许多。 上次是一无所知的恐惧,而且孤立无援。这次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方格最起码还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跟着我,便多少能放下些心。 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中途车上死一般的气氛让我几乎睡着,最后全靠着指甲用力抠着手心才强撑着清醒。 我心里数着数字,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停下。 哗啦一声,车厢的门被打开,黑暗的地方呆的习惯,连外面月光一样微弱的亮度都觉得难以适应。 几个女人被连拉带拽的拉了下去,我这才发现我们现在竟然是在一片树林的中央。怪不得刚才最后一段时间的路崎岖颠簸得很,原来是在往山上开。 从树林里往前走一段路,绕开眼前这一片,就能看见树林最中间有一处废弃的小诊所。 白色的墙皮风吹雨淋之后已经有些剥落,雨水留下的痕迹变得发黄髮黑,像是一条条狰狞着往下爬的蛇,长长短短,爬了满墙。 一块木板歪歪扭扭的挂在大门上,上面竟然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刀噼过的划痕下不是很清晰的刻着四个字——安氏诊所。 第一百二十章 双番东 这帮人还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来给自己找可以藏身的地点。 之前是地下,这次是荒无人烟的树林之中。 但是这些人并未给我打探周边环境的机会,推推搡搡的把我们都赶到了诊所里。 诊所一共三层小楼,进去之后我左右看了一眼,估计一共两处楼梯,靠左一条,靠右一条。 我们被从左面的楼梯带上二楼,最角落的几间屋子。跟之前的模式一样,照例是两个人一间房,一条走廊两个人来回巡视把手。 但是跟之前的地下相比,这环境好像没那么隐秘,可以攻破的点很多,但好像也因为如此,人员监管的力度好像更大。 从进门开始到最后被关的一路上,我用最快的速度留意了一下所看到的所有内容。还有房间内的基本构造。 毕竟地上的建筑不似地下,空间巨大随意发挥。格局与格局之间都是相互联繫的,二楼是这样的构造,楼上也不会查到哪去。 就在我们刚要被关进房间的一刻,走廊的另一头突然传来十分悽厉的一声哀嚎。那声音好像从地底最深处传来,怨气加上痛楚,听得人后背发凉。 我心里多半有数,走廊尽头的那一间,和当初秃头佬关我的那一件差不多是同一地方。 我和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关在同一间,因为两个人手脚和嘴都被堵着,所以也没办法问她些什么。 只是从进了屋之后她就开始坐在床边哭,眼泪一滴又一滴,好像断了线一样。 我学会了方格的那一套,从一人的反应穿着等等方面,去猜测一个人的基本信息。 刚才推搡之间,她腹部的皮肤露出来。只一瞬间我便捕捉到了上面的妊娠纹,看起来应该是个孩子的母亲。 身上的衣服也是基本款式,没有价格太过昂贵的单品,但是都干干净净,应该平时就是个很整洁的女人。无名指上一道很深的痕迹,但却没有戒指。 不排除戒指被人抢走的可能,但是从她脖子上的项鍊还在这一点可以判断,戒指是她戴了很久,但是却被自己一早就摘掉的。 这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她离异。 一个离了婚的单身母亲,此刻最担心的可能就是年纪还不大的孩子吧。 这一路上手机里的证据估计录得已经够多,但是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左兴二字还没出来。只要想办法证明这件事和左兴有关,就大功告成。 不大会,一个男人穿着白大褂来给我们登记。 这男人看样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不像是左兴里面混码头的马仔,应该是他们请来的技术人员。 门口看守的人摘掉了我们嘴里的布条,白大褂问道「名字。」 「赵丽。」 「年龄。」 「三十二岁。」 「结过婚吗?」 「我有一个儿子,今年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保证离开这之后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报警,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别人讲,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只有我儿子了……」 女人手脚被捆住,扑通一声膝盖直挺挺的砸在水泥地上,听得我心里咯噔一声,两腿都跟着疼。 白大褂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朝旁边的马仔看了看,马仔便上前把那女人拖走。 问到我的时候,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不会说话。以为不清楚我推下车的那个女孩之前有没有登过记,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给自己照来杀身之祸。 白大褂皱眉「是个哑巴……这事不好办。」说完之后对旁边那人道「去告诉老大一声,这有个哑巴,看看要怎么处理。」 我这才恍然想起,哑巴肯定卖不上价,我这么做无疑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身旁的那个马仔已经跑了出去。 恰好他们叫老大的那人就在我旁边房间,骂骂咧咧的进来,看见我的一瞬间眼神中好像亮起了一团火。 嘴里叼着根牙籤,走到我面前一吐,尖锐的一头划过我的脸,一阵微微额刺痛感传来。 「又他妈的是你?」 「老大,你认识?」旁边有人问。 「场次就是这个婊子,害的我们上上下下一毛钱都捞不到,还白白搭进去了十几个弟兄。」 这一句话说出,旁边的人全都对我眼生怒气。 这被叫做老大的一把抓过我的头髮,把我往后一扯。 「老子今天道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道行,能把秃头佬搞成那个样子。」 做记录的白大褂把本子合上转身离开,好像不打算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临走只对那个自称老大的男人道「双番东,这次你自己搞出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别指望我们来给你打扫房间清理现场。」。 说完转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我和那个叫陈丽的女人,还有那个带着一脸隐隐期待神色的双番东。 「老早之前老子就觉得那秃头佬是废物,没想到最后还真就死在了你这么个学生妹身上。他搞不定的东西,我双番东可不惧。」 看来这双番东和秃头一早之前就有过节,怪不得见了我之后这人会是现在这种反应。 我手脚被绑着,就站在屋子中间。 那双番东从身后拿出来一条鞭子,盘在手腕上好几圈。鞭子看起来用了有段时间,上面已经油黑髮亮。 我看这东西的粗细,如果真用力耍起来,非把我抽个骨折不可。我情急之下也不再伪装,直接把手上的活扣解开,低头就去给双脚松绑。 双番东看我一早就留了一手,想也不想,手腕一提,甩出那条两指粗丈余长的鞭子,我眼角余光瞥到鞭子一闪,又听到头顶风声不对,吓出一身冷汗,迅速矮身蹲了下去,就听头顶一声巨响,双番东把鞭子直接甩在垫了玻璃板的木桌边上,生生打出个豁口,木渣子玻璃渣子溅的到处都是。 我暗自想着这力气要是刚刚打到了我身上,怕是要皮开肉绽不可。 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或许是自己经歷过的兇险还太少,到底还是把人的下限想的太高把情形想的太简单了。上次能从那暗无天日的地下逃离,已经算是我福大命大。这次竟然还敢主动往里钻,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 眼前这双番东不是个普通的只有几分蛮力只会几手拳脚的古惑仔头子,鞭子在他手上,像是长了眼一样,指哪打哪,但凡我有一个不小心,被鞭子给扫上那么一下子,非死即伤。 而双番东显然是下定决心不给我活路,一手鞭子舞起来唿唿生风,周围一丈方圆全是禁地,被鞭子砸到的地方,要么椅翻架倒要么墙屑乱飞,我很快就被逼进了死角。 我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会被鞭打成怎样血肉模煳的一团,就算拼着受一次伤,她也必须得从这个包围圈里突出去…… 陈丽这时候已经被吓得所在了床脚,躲在上面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指望她帮忙基本是不太可能,我一咬牙护住头部要害,向着前方双番东身后咬牙扑了出去。 可还没等我身子落地,左腿小腿就传来一阵钻心疼痛,痛的我浑身肌肉痉挛,面部的神经抽搐,咚一声就栽在地上。 低头看向下身,这一铁链下的实在太狠,衣服连着皮肉一起破开了,肉往外翻着,一时间不见血,只有白色的部分。 双番东鞭子一收扑了过来,膝盖压住我的腿,一把把鞭子从我腿上抽出来,我眼睛充血,身子开始疼的痉挛,双番东嘿嘿冷笑几声,把鞭子绕在我脖子上,抓住我的头髮把头给抬起来,然后又重重撞回地上。 我恍恍惚惚之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满脑子搜索,最后在新界的某个小村庄定格。 柴月,后院,那几条断了的绳子,上面散发的就是这种带着油腻味道的腥气。最后我发现不光是这条鞭子上,双番东的身上,手上,全都是这股油腻的味道。 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豹头,柴月,很有可能都是死在这人的手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着头问他「既然都快死了,我能问个问题吗?」 他看着我,仿佛看着自己砧板上的鱼肉「说。」 我一边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用一只手勾出了自己兜里的匕首,让它露出来。 我这个姿势不好发力,至于赵丽敢不敢动手,就要看我们两个的命。 「我想知道柴月和豹头,为什么非死不可?」 他略有些意外,对于我知道这两个人死在他手上的事,但是又不想在我面前露怯,并未问我怎么知道,只道「和左兴作对的,就统统要死。」 我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问出了最想知道的话。 下一秒双番东收紧了手,恶狠狠地道「这下送你走,你也能做个明白鬼。」 我感觉自己下一秒血管就要爆裂,两只手在地上无力的抓着。 最后只听一声刀锋刺破血肉的声音,随之一阵温热的液体就顺着我的脖子慢慢流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内心深处的魔鬼 我从双番东沉重的身躯后面看过去,赵丽两只手攥着我的匕首,正插在双番东的肩胛骨上。 双番东多半是没反应过来,悬坐在我正上方的身子僵住,并没痛唿出声。但是这一下并不足以致命,他很快察觉到痛,翻身就像挣脱。 我脖子上还缠着双番东的鞭子,趁着他坐起来的功夫,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一把躲过赵丽手中的匕首,在双番东反应过来之前,从他鼻樑上横着划过去。 两只眼睛被我划出一道血痕,他勐地大叫,从我身上跌倒。 我挣脱桎梏以后,眼泪几乎快要涌出来。双番东在我身边,垂死的狗一样翻滚挣扎,我拼劲浑身的力气往边上爬开一些,伸手把凌乱的衣服攥紧,然后抓住床腿,一点一点地挪坐到了床上,然后伸手把脖子上的鞭子一圈圈解下来,在床头槓上结了一个套。 双番东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响,像蛇一样嘴里发着嘶嘶的气,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癔症一样四处乱打乱撞,左眼已经成了个血窟窿,我冷眼看他撞翻凳子又撞上墙,重重倒地之后粗重地喘息着往床边爬,心里泛起几分復仇的快意。转眼再看旁边站着的赵丽,唇角居然挑起了微笑,女人一旦心狠起来,可比刀子还要锋利。 我弯下身子,把鞭子结成的圈套往下垂,垂在铁梭往前爬的方向,透过晃动着的环形套子,可以清楚看到双番东挂着一道血痕的脸,他看不见东西了,也已经丧失了刚瞎时乱打乱撞一气的躁狂,谨慎地皱着眉头想去听周围的动静,手在地上按摸着,似乎已经发现刚躺瘫在地上的我不见了,脸上露出极其惊怖的神色。 我轻轻抖了一下铁链,如同逗弄家养的宠物,撞击的声响引起了双番东的注意,他像是忽然遇到危险的动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动作很温柔很轻地把铁链套进双番东的头,顿了一两秒钟,脸色一冷,勐然收鞭,双番东身子一颤,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扒拉,我没给他机会,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臂钳住双番东的咽喉,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脖颈处,鞭子瞬间就凹进双番东的咽喉,他开始发疯一样在季我身下挣扎踢踏,我胳膊越收越紧,眼睛死死看着对面的墙,一动不动。 「他会死的。」赵丽突然畏缩,小声提醒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放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两只眼睛紧闭,上面一条极深的划痕在往外渗着血,像半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微弱的喘气。 我被自己刚才嗜血的第一反应惊骇,我本意是弄吓他眼睛,避免自己身份在左兴暴露。 我当初逃出去之后就引来了警察,自然有人开始怀疑我的身份。被抓进去的那帮人少说也都判了三五年,我姑且还能躲过一阵子。但是这双番东见过我,一旦让他再出去加上今天的事,我多半就会成为左兴上下最大的敌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血之后我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与生俱来的嗜血本能,促使着我对他下了死手。 我开始思考起当初钟sir说的那句话,思考起他的种种担忧。 屋子里开始变得沉寂,死人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在我身周萦绕着。在这种环境下,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有人推门进来。我忽然开始后怕,刚刚的生死恶斗,惨烈的不像是真的,由最初的被逼上绝路,一步步,终于走到亲手杀人这条路上。 那个痛下杀手的女人,陌生的不像是自己,如果说杀人是为了自卫,那我刚刚一瞬间的兴奋和报復的快感又算是什么? 是因为见的惨状太多,对杀戮完全不在意了,全然把自己性格里黑暗的嗜杀一面给暴露出来了吗?还是说过惯了这种孤僻封闭的生活,我的心理变得扭曲,不知不觉,已经有了绝对阴暗的思维方式和行为? 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脑子里开始轰隆作响,好像有几百火车在里面飞驰。赵丽有些惧怕我,站在远处并未朝我靠近。我注意到她脚下有想要往外套的架势,我揉着太阳穴,将她厉声呵斥住。 「你给我点时间,我想通了自有办法带你出去。」 我注意到双番东的上衣口袋里有烟,鬼使神差的探过身去拿出来,在唇边点燃。香菸入肺,我混乱的思绪才终于开始镇定下来。 我并不恐惧当前身处的环境,我恐惧的是我自己,是那个我从未发现的,心狠手辣的我自己。 这年头有人住高楼,有人在阴沟,或许我天生命里不朝阳,所作所为都是应当。我给自己找藉口开脱,但心里仍然有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难道不是自己一步一步把人生路走成了这样? 外面突然一声悽厉的声响,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这么紧张的环境,这么千钧一髮的时刻,我他妈的居然还在抽菸? 我把菸头扔在地上,脚尖踩熄。环视了一周,心里暗自思索双番东不可能一条鞭子走天下,看他身份不简单,刚刚被我钳制住完全是因为大意,他身上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防身工具。 匕首或者电棍之类的都好,找出来一样好给赵丽防身。 我并不把地上的双番东当成将死之人,想着他也没什么还手攻击能力,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口袋里翻找。 果不其然,我在双番东的后腰处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伸手向下探去,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是枪。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组织,连这种东西都能买到。 我彼时也来不及惊异,把枪套解开手枪拿出来扔给赵丽。 哪想到她第一反应竟是把枪又给我扔回来「要坐牢的。」 我心中无奈,把枪捡起来别到自己的身后,告诉她「一会跟着我,小心行事。」 我把门开了个缝,外面的人显然并不关心屋子里的情况,好几个都去旁边屋子看守关押的女人,走廊里只留一个男人在来回巡视,眼看着就要查到我们这一间。 我朝赵丽摆摆手,让她过来躲在我身后。 门是朝外开的,我把门锁打开,一只手握紧了门把手,做好准备。在那男人靠近之后,勐地推开,一下撞在那人的脑袋上。嗡的一声倒地,那人连唿救的声音都没有,就直接被撞倒。 相比之前的地下,这里明显要容易逃出得多,只要冲过楼梯,跑到外面就会有方格的车子接应我。 我快速从门里冲出去,身后的赵丽也跨过地上的人跟上。 没想到地上那人却在朦朦胧胧之间一把拉住赵丽的脚腕,朝旁边的屋子里唿救「有人要跑。」 赵丽大惊失色,觉得自己可能要没办法离开。旁边屋子里也开门跑出来人,之前被我打晕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双番东也爬了出来,地上流的满是血迹。 「老大!」大多数人都第一反应便朝着双番东跑过去,一片血腥的混乱和绝望之中,我举起枪,扣动扳机。 我并没有打算杀人,所以意料之中的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但是巨大的震响吓住了走廊里的每一位,突如其来的短暂静默中,我对着赵丽大吼:「还不快过来!」 赵丽想都不想,跌跌撞撞沖了过来,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正想有所动作,我抬手又是一枪,那几个人唬的就地扑倒,借着这几秒钟的生机,我拽过赵丽的手,拼命向着先前自己看到的另一个出口通道跑了过去。 也亏得她先前看过路,对方向了如指掌,完全没有犹豫,经过一个区域的时候,有个穿工作服的人估计是听到了枪响,把头往外探了探,又很快缩了回去。 身后的声音很快追了过来,甚至能听到有人大吼:「她有枪,拿枪!」 我的耳朵嗡嗡的,一直拽着赵丽跑,好不容易跑到楼梯处,却感觉到后面的人离我越来越近这样下去别说是我们俩,就算是来接应我的方格也可能离不开这片树林。 通往一楼的安全出口处,旁边放着汽油桶,轮胎,摩托车。我想了一下冲着赵丽吼了一嗓子:「帮我把车子推过来!」 人在最紧急的关头,似乎能够迸发出平日里难以想像的力量,赵丽全身发颤之下,居然能领会到我是让她把车子推过来挡住出口,她拼劲全身力气推过来一辆摩托车,其它的汽油桶实在推不动,只能歪歪扭扭推到一起,勉强把出口挡一挡,但这毕竟不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或者防御,对方可以跨过来跳过来…… 我带着赵丽站在楼梯口,转身再冲出门的同时,连开几枪,瞄准的都是摩托车的油箱。 但老天保佑,摩托车箱里一定要有油,不然这么不到十米的距离,他们跨过来便可以把我们抓回去,简直轻而易举。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结案 我从双番东沉重的身躯后面看过去,赵丽两只手攥着我的匕首,正插在双番东的肩胛骨上。 双番东多半是没反应过来,悬坐在我正上方的身子僵住,并没痛唿出声。但是这一下并不足以致命,他很快察觉到痛,翻身就像挣脱。 我脖子上还缠着双番东的鞭子,趁着他坐起来的功夫,从他胳膊下面钻出去,一把躲过赵丽手中的匕首,在双番东反应过来之前,从他鼻樑上横着划过去。 两只眼睛被我划出一道血痕,他勐地大叫,从我身上跌倒。 我挣脱桎梏以后,眼泪几乎快要涌出来。双番东在我身边,垂死的狗一样翻滚挣扎,我拼劲浑身的力气往边上爬开一些,伸手把凌乱的衣服攥紧,然后抓住床腿,一点一点地挪坐到了床上,然后伸手把脖子上的鞭子一圈圈解下来,在床头槓上结了一个套。 双番东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声响,像蛇一样嘴里发着嘶嘶的气,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癔症一样四处乱打乱撞,左眼已经成了个血窟窿,我冷眼看他撞翻凳子又撞上墙,重重倒地之后粗重地喘息着往床边爬,心里泛起几分復仇的快意。转眼再看旁边站着的赵丽,唇角居然挑起了微笑,女人一旦心狠起来,可比刀子还要锋利。 我弯下身子,把鞭子结成的圈套往下垂,垂在铁梭往前爬的方向,透过晃动着的环形套子,可以清楚看到双番东挂着一道血痕的脸,他看不见东西了,也已经丧失了刚瞎时乱打乱撞一气的躁狂,谨慎地皱着眉头想去听周围的动静,手在地上按摸着,似乎已经发现刚躺瘫在地上的我不见了,脸上露出极其惊怖的神色。 我轻轻抖了一下铁链,如同逗弄家养的宠物,撞击的声响引起了双番东的注意,他像是忽然遇到危险的动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我动作很温柔很轻地把铁链套进双番东的头,顿了一两秒钟,脸色一冷,勐然收鞭,双番东身子一颤,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扒拉,我没给他机会,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臂钳住双番东的咽喉,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他脖颈处,鞭子瞬间就凹进双番东的咽喉,他开始发疯一样在季我身下挣扎踢踏,我胳膊越收越紧,眼睛死死看着对面的墙,一动不动。 「他会死的。」赵丽突然畏缩,小声提醒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放开了自己的胳膊。 他两只眼睛紧闭,上面一条极深的划痕在往外渗着血,像半死了一样趴在地上微弱的喘气。 我被自己刚才嗜血的第一反应惊骇,我本意是弄吓他眼睛,避免自己身份在左兴暴露。 我当初逃出去之后就引来了警察,自然有人开始怀疑我的身份。被抓进去的那帮人少说也都判了三五年,我姑且还能躲过一阵子。但是这双番东见过我,一旦让他再出去加上今天的事,我多半就会成为左兴上下最大的敌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血之后我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好像与生俱来的嗜血本能,促使着我对他下了死手。 我开始思考起当初钟sir说的那句话,思考起他的种种担忧。 屋子里开始变得沉寂,死人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在我身周萦绕着。在这种环境下,外面随时都有可能有人推门进来。我忽然开始后怕,刚刚的生死恶斗,惨烈的不像是真的,由最初的被逼上绝路,一步步,终于走到亲手杀人这条路上。 那个痛下杀手的女人,陌生的不像是自己,如果说杀人是为了自卫,那我刚刚一瞬间的兴奋和报復的快感又算是什么? 是因为见的惨状太多,对杀戮完全不在意了,全然把自己性格里黑暗的嗜杀一面给暴露出来了吗?还是说过惯了这种孤僻封闭的生活,我的心理变得扭曲,不知不觉,已经有了绝对阴暗的思维方式和行为? 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脑子里开始轰隆作响,好像有几百火车在里面飞驰。赵丽有些惧怕我,站在远处并未朝我靠近。我注意到她脚下有想要往外套的架势,我揉着太阳穴,将她厉声呵斥住。 「你给我点时间,我想通了自有办法带你出去。」 我注意到双番东的上衣口袋里有烟,鬼使神差的探过身去拿出来,在唇边点燃。香菸入肺,我混乱的思绪才终于开始镇定下来。 我并不恐惧当前身处的环境,我恐惧的是我自己,是那个我从未发现的,心狠手辣的我自己。 这年头有人住高楼,有人在阴沟,或许我天生命里不朝阳,所作所为都是应当。我给自己找藉口开脱,但心里仍然有一个声音在嘲笑自己,难道不是自己一步一步把人生路走成了这样? 外面突然一声悽厉的声响,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这么紧张的环境,这么千钧一髮的时刻,我他妈的居然还在抽菸? 我把菸头扔在地上,脚尖踩熄。环视了一周,心里暗自思索双番东不可能一条鞭子走天下,看他身份不简单,刚刚被我钳制住完全是因为大意,他身上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防身工具。 匕首或者电棍之类的都好,找出来一样好给赵丽防身。 我并不把地上的双番东当成将死之人,想着他也没什么还手攻击能力,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口袋里翻找。 果不其然,我在双番东的后腰处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伸手向下探去,摸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是枪。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势力组织,连这种东西都能买到。 我彼时也来不及惊异,把枪套解开手枪拿出来扔给赵丽。 哪想到她第一反应竟是把枪又给我扔回来「要坐牢的。」 我心中无奈,把枪捡起来别到自己的身后,告诉她「一会跟着我,小心行事。」 我把门开了个缝,外面的人显然并不关心屋子里的情况,好几个都去旁边屋子看守关押的女人,走廊里只留一个男人在来回巡视,眼看着就要查到我们这一间。 我朝赵丽摆摆手,让她过来躲在我身后。 门是朝外开的,我把门锁打开,一只手握紧了门把手,做好准备。在那男人靠近之后,勐地推开,一下撞在那人的脑袋上。嗡的一声倒地,那人连唿救的声音都没有,就直接被撞倒。 相比之前的地下,这里明显要容易逃出得多,只要冲过楼梯,跑到外面就会有方格的车子接应我。 我快速从门里冲出去,身后的赵丽也跨过地上的人跟上。 没想到地上那人却在朦朦胧胧之间一把拉住赵丽的脚腕,朝旁边的屋子里唿救「有人要跑。」 赵丽大惊失色,觉得自己可能要没办法离开。旁边屋子里也开门跑出来人,之前被我打晕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双番东也爬了出来,地上流的满是血迹。 「老大!」大多数人都第一反应便朝着双番东跑过去,一片血腥的混乱和绝望之中,我举起枪,扣动扳机。 我并没有打算杀人,所以意料之中的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但是巨大的震响吓住了走廊里的每一位,突如其来的短暂静默中,我对着赵丽大吼:「还不快过来!」 赵丽想都不想,跌跌撞撞沖了过来,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正想有所动作,我抬手又是一枪,那几个人唬的就地扑倒,借着这几秒钟的生机,我拽过赵丽的手,拼命向着先前自己看到的另一个出口通道跑了过去。 也亏得她先前看过路,对方向了如指掌,完全没有犹豫,经过一个区域的时候,有个穿工作服的人估计是听到了枪响,把头往外探了探,又很快缩了回去。 身后的声音很快追了过来,甚至能听到有人大吼:「她有枪,拿枪!」 我的耳朵嗡嗡的,一直拽着赵丽跑,好不容易跑到楼梯处,却感觉到后面的人离我越来越近这样下去别说是我们俩,就算是来接应我的方格也可能离不开这片树林。 通往一楼的安全出口处,旁边放着汽油桶,轮胎,摩托车。我想了一下冲着赵丽吼了一嗓子:「帮我把车子推过来!」 人在最紧急的关头,似乎能够迸发出平日里难以想像的力量,赵丽全身发颤之下,居然能领会到我是让她把车子推过来挡住出口,她拼劲全身力气推过来一辆摩托车,其它的汽油桶实在推不动,只能歪歪扭扭推到一起,勉强把出口挡一挡,但这毕竟不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或者防御,对方可以跨过来跳过来…… 我带着赵丽站在楼梯口,转身再冲出门的同时,连开几枪,瞄准的都是摩托车的油箱。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丁屋 回到莫家之后,我仍然和莫巧言住在同一间房。楼下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帮我置办着家具。看着一样一样给我买的东西不停的被送进来,我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即将要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的感觉。 莫巧言记性倒是很好,即便是两三天没有见我,再看见我的时候仍然是姐姐姐姐的叫。 二太有时敷着面膜出门看见楼下帮我搬家的工人忙进忙出,鼻子里冷哼一声「本来这家里人就够多,现在又多了一张嘴吃饭。」 我知道这个家里,除了莫少卿之外,大部分的人对我都是不欢迎的。但是这有什么所谓,就好像我在别处就能收到大家欢迎一样。 新界娱乐城那边已经开业许久,因为刚刚开业的新生意,所以这段时间我往新界去的更加频繁,而这又註定了我会经常与肖川碰面。 左兴被重击这件事,其实英豪也受了一定的牵连。之前约定好的金三角的生意,因为要暂时躲避风头,所以不得不搁置。 肖川看起来愁容满面,倒是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想着他总归能平安一些。 但是既然是混商界,沉沉浮浮都是正常的事,一家公司的运转和经营,绝对不可能只靠着一方买卖来维持。 然而英豪作为兰桂坊新界娱乐城最大的投资人,猜也能猜到,往后的很多生意都即将要和兰桂坊合作。 我拿出了之前备战中考的劲头,开始苦心学习企业的经营。虽说新界娱乐城不是什么上市公司,但是投资相比一些几百万的公司,肯定是要多出不少。 莫少卿对新界娱乐城的管理向来都是撒手不管的状态,拿钱,补钱,这就是他全部的工作,而他好像也决心要把我推到最风口浪尖的位置,所以出面的工作都交给我来做。 我的办公室设在了新界娱乐城最高的一层楼,从上面能看到整个娱乐城的规划和俯视景。来来往往的人,开着车的老闆,送老闆来玩的司机,浓妆艷抹的女人,一脸青涩的学生妹,众生百态,都好似蝼蚁一样在脚下匆匆而过。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大多数的人都拒绝不了权利,这种站在高空的快感和支配慾,是常人所无法想像的。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最后却被一通电话拉到了现实。 我接起,对面前台秘书对我道「英豪的老总,肖川。」 我快速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最近是不是还有什么未清的帐和没解决好的生意,但是却没有想起来丝毫。 「接进来。」 半晌之后,肖川熟悉的声音响起,开口便是客套的问好。 「莫小姐正得空闲?」 「有话就说。」我开门见山。 肖川笑「有事找你,今晚八点,你来英豪酒店一趟。」 「鸿门宴?」肖川用的事公司电话,而且走到又是正式约见流程,先找秘书后通知我,不像是私人约会。 「有正事要谈。」肖川的语气倒真不像是开玩笑,我随口应下来之后挂断电话,没想到我和肖川竟然有一天会用这么正式的口吻对话。 想到之前穿着校服,大家都青涩的样子,还真是恍如隔世。 我不习惯穿裙子,又不知道晚上约见的是什么场合,如果大家都穿着随便,我一个人穿着礼服倒更显得奇怪。 为了不出错,我挑了一件休闲款式的灰粉色条纹相间的西装。下身九分裤,上衣的袖子挽起,露出腕錶。头髮不高不低的盘在脑后,看起来简单又干练。 我带了一人随行,这男生今年大学毕业,到我这来应聘的秘书。模样长相和方格有些像,连名字都类似,叫木心,和我同岁。 我就权当是方格还在我身边做事,说话适应起来也方便。 木心有些洁癖,开车每次都要带白手套。不像是方格为了装司机,而是正的嫌弃方向盘脏。我对这种特殊性格的人没什么排斥,反倒觉得这么坚持执着于某种东西还挺有趣的。 木心沉默寡言,加上和我不熟我们两个便都很少说话,一路静默,一直到英豪酒店门口。 我下车,木心要去把车开到停车场。 我一只手撑着门告诉他「不用,钥匙给门童,你跟我进来。」 木心第一次陪我出门,许多规矩还不懂,一路上楼坐电梯的时候我提醒他「寸步不离,你记住这个就好。」 木心在我身后点头,意识到我根本看不见知道小声对我道「明白了。」 十四楼直达,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正面正好对着一间客房。 三四百平米,承包了整个电梯开门之后的空间。 对面是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左边围着几张欧式的沙发,右面是一张转台,已经备好了餐具。地上样式繁琐的地毯,能看出主人有些格调的审美。 多半是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肖川闻声出来「恭候多时了,莫小姐。」 我估计是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人,所以肖川和我说话的语气让我听起来生疏的有些别扭,但既然是逢场作戏,怎么都要做的足一点。 「是不是来的有些迟了?」我语气中略带抱歉。 肖川回之以同样得体的笑容「是我们来的早一点。」 说话之间我已经被引向餐桌,发现屋子里除了肖川和他秘书之外,还坐着苏菲和另一个年长一些的人。 神情和模样看起来和肖川有些相似,两条剑眉不怒自威。一根拐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款式看起来和莫少卿的倒有些类似。不过这么说来,两个人的年纪也仿佛,眼前这人看起来可能会稍微大个几岁。 「这是我叔叔,英豪集团的董事长。」 我微微有些讶异,但还是故作镇静的上前打了个招唿。 「早就听说肖老威严,今日一见果然当真。」大家都是生意人,今天找我来多半是想谈合作,既然是谈合作,就应该有一个同等的位置。如果我开场就被长者威严震慑,估计接下来的生意也不会好谈到哪里去。 所以我开口便拿出官场逢迎的那一套,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成熟老道一些。 肖英豪的声音听起来很有磁性,像是歷经了几十年的沧桑之后沉淀下来的嗓音,沙哑中带着点让人不免想起立洗耳恭听的感觉。 「老头子了,谈不上威严,坐。」 我在肖英豪的右手边坐下,才发现这座位看起来很多,碗筷也有七八双,看起来今天要招待的,好像不止我一个。 坐下之后他竟然主动开口和我寒暄问起了莫少卿,看来莫少卿虽然不太露面,但是和各大企业集团里面老一辈的倒是常有联繫。 「早听说莫少卿有一女流落在外,今天才重新寻得,没想到你刚刚回来就被委此重任,看来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一辈的也快要退出去享享清福了。」 「占不得什么翘,年轻人莽撞,大事容易搞砸,还是要长辈们压阵。」 肖英豪笑,笑起来的样子和肖川更像几分。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肖川,发现他低眉顺眼,在肖英豪面前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只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不出声,我们两个说什么他都不插话。 「不知道今天肖老找我来,为的是什么事?」 他拿过旁边的拐杖,食指在上面有节奏的轻轻敲击,不紧不慢的道「不急,不急,人都到齐了再说也不迟。」 静默了几秒之后,好像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肖英豪神情一松「来了。」 说完便站起来,起身去迎接。 我还在想谁有这么大的架势,能让英豪集团的老闆起身迎接,转头就看见几个村民样打扮的人进屋,眼睛在屋子里不停的扫视着。 「几位快请快请,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大家过来喝一杯了。」 进门三个人,年纪看起来都六十多岁,腰板挺得很直,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好像底气十足的样子。 肖英豪一身低调名牌,不知道在这几个人面前为何如此低眉顺眼。 落座之后几个人简单交谈,我大约听出来了那三人的身份。 都是新界娱乐城附近几个小村子的村长,喝酒谈话只见偶尔还能听见丁屋之类的字眼。 新界娱乐城筹备之前,我曾经对丁屋有关知识做过一定的了解。 简单来说,就是在1967年六七暴动后,及1970年代政府计划发展新界,为了得到新界原居民的支持,当时的香港政府实施的「小型屋宇政策」,规定年满18岁,父系源自1890年代新界认可乡村居民的男性香港原居民,每人可一生申请一次于认可范围内建造一座共3层高(27呎/8.23米高),每层面积不超过700平方呎的丁屋,无需向政府缴付地价。 政府同时定立「限制买卖转让条款」,规定拥有丁屋的原居民如果想把丁屋出售及转让予非原居民,需向政府申请作补地价,并取得地政专员书面同意,才可进行。兴建丁屋的土地,通常是位于新界或离岛的村落或农地。根据新界乡议局的估计,拥有申建丁屋权利的男性原居民有24万。 1973年制订的《差饷条例》则规定在乡村范围内的屋宇,包括丁屋,可获豁免缴交差饷。1987年,政府把条例作出修订,丁屋及村屋需取得由地政处发出的豁免纸后,才可兴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收买土地 长久以来,新界的丁权政策,已经成为了困扰土地规划将近四十年的一大难题。换做内地来比喻,就好比拆迁动迁方面的困扰,而且形式要复杂许多。 我在几个长辈之间也不敢多言语,只能束起耳朵听这四人说话之间的话柄,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可利用的信息。 陈村长估计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另外两个人都不太开口,全权由他来代替回答一些问题。 一开始他们谈论起丁屋的时候,我以为肖英豪要大张旗鼓的从这些人手里买地。但是酒过三巡,肖英豪却只字不提生意的事。 话里话外问的都是这些年村子里发展的怎么样,多少个大学生,多少个留学生,多少个律师医生之类的问题。 本来三个人进门之后还全都是御敌状态,聊了一会之后都俨然把肖英豪当做了自己家人一般,点头说还好,村子里也富裕,大家生活的也好。 「多亏了肖老闆当初成立的助学基金,不然村子里那么多贫困学生,哪能个个都成材去外面上大学。」 肖英豪对自己的善举只字不提,只摆摆手道「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我有些对这人刮目相看,没想到当今商人做好事还能有这么低调的例子。大家都恨不得争先恐后的上电视,抛头露面,给自己的公司创口碑,打品牌。 听这几位村长的话,肖英豪这助学基金成立了有一段日子,但是作为合作伙伴,我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一顿饭就在这么和乐融融的气氛里度过,末了肖英豪引了我们过去沙发那边坐,叫人送上来一些饭后甜点和水果。 我全程像是个陪吃饭的旁观者,顺从的又跟了过去。 期间我给肖川递了个眼色,意在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肖英民到底要干什么,可肖川却并不看我。 终于在转到沙发上之后,郝村长想起来打听一下我到底是何人。 「这位小姑娘是?」 肖英豪笑着介绍道「远方的一个亲戚,内地那边过来的,来这边帮帮我的忙。我没孩子几位老哥也知道,只能指着家里的旁支。」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肖英豪要隐瞒我的真实身份,是觉得介绍我是新界娱乐城的人太过麻烦还是如何,但这几个人对肖英豪所说的我的身份看起来还算满意,和我热络的聊了聊天,问了问我内地最近发展的状况。 我其实很想说一句新闻里不是都有播,但长辈毕竟是长辈,我无理怼人的劲还是收起留到别处去用。 「都挺好的,日新月异。」我简单回答。 肖英豪把手里的果盘放下来到茶几上,后道「现在世界是这帮小一辈人的天下了,我们老了,也该退居二线享享清福。」 「可不是,家里儿子孙子上了大学,我们也没什么好顾虑,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开开心心安度晚年就挺好,但是现在子女都未成材,夜也放不下心。」 肖英豪语气纳闷「不是说考上了大学?怎么这还不算成材?」 「你以为大家都是你那争气的侄儿,年纪轻轻独当一面。我家那个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天天躺在屋头啃老,我这一把老骨头,不知道要被啃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说完,摇摇头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满面愁容。 我留意到肖英豪脸上短暂的闪过一丝笑,随后道「那不如让他来我公司帮忙,出人头地不敢说,总归还算有个正规职业。」 那村长听闻,好像抓住了一丝希望「弟弟,你那公司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去得上的,我听说招聘的可都是名牌大学,研究生和博士生待的地方。」 「老乡一句话,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事。」 「那感情不错,我那个儿子脑子聪明的很,就是懒了一些,只要有人肯给机会,工作肯定能做的出色。」 肖英豪顺水推舟道「正好我英豪公司想要在新界这边开一个分公司,周边肯定还会兴起一些其他的产业,公司规模扩大,正是招聘人才的时候,到时候我用生不如用熟,您儿子还能过来做个主管之类的工作。」 郝村长一听,高兴的拍大腿「那感情好,我老郝还出了个经理。不过,现在新界的地这么紧张,你这公司选址在哪了?」 肖英豪转头去看肖川,肖川起身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一张图纸,在茶几上展开。 图纸上面,新界娱乐城的标示赫然在列,围着新界娱乐城方圆几里的位置,全都被标红,写上了英豪二字。 几个村长指着那片红色的区域问肖英豪「在这?这里画的不就是我们水旺村吗?」 我心里暗自思踱,原来这绕来绕去一晚上,肖英豪在这等着这三个人呢。我闭口不言,等着看这一场明里来暗里去的好戏,看看这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谈话之间有何不同。 肖英豪故作不知的样子,把图纸拿过来确认,半晌之后拍在桌子上,转头怒气沖沖的问肖川「这怎么回事?这不是郝叔的村子吗?」 肖川解释道「我们只是看准了商机选址规划,新界娱乐城刚建起,可以说能带动范围相当广的一条产业链。娱乐,洗浴,餐饮,甚至是房地产,如果能尽早占用这个地段,打上英豪的名字,必定能带动企业的发展。」 肖英豪把拐杖在地上敲击出声,口气怒不可遏「那你让水旺村几百的村民都去哪里安家?」 肖川指着图纸上圈起的一处道「这里是整个规划区最好的地段,交通便利,地理位置适中,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处水旺小区,让水旺村的村民全都搬到这来住。」 三明村长中的其中一人不同意,拍桌子往前坐了坐「我们当初一家一块地,现在你要把地占了,在一人份内的土地上建几层高楼让我们大家住,这样便宜还都成你们的了。」 「这样一来可以带动村子发展,而且年轻人肯定也乐得这种情况。」 「那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呢,就都去死了餵狗算了。」 肖川还想辩解,肖英豪拐杖扔过去,砰的一声就砸在肖川的脑袋上,直接砸开了一个口子,流出血来。我惊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要去看看他伤势,却在身子抬起的一瞬间想起自己不能,还要在肖英豪的面前装作和肖川素不相识。 苏菲却在这个时候抢先,两步并过去,拿手帕捂住了肖川的伤口。 肖英民怒不可遏「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水旺村如果没有这几个叔叔伯伯,能发展到现在这样?真觉得你们年轻人能统治世界了?没断奶的东西,养你这么大都白养了。」 我号称第一能忍,但生平唯一忍不了的一件事就是肖川受一丁点的委屈。老子这么宝贝的一个人,他皱眉我都不忍心,岂是你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我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开腔「肖老闆这话说的自相矛盾,刚刚还说要退居二线,这会就开始骂后辈是没断奶的东西,我这个同为后辈的,听着怎么觉得好像也是在说我呢?」 郝村长见我这么顶撞长辈,指着我问「这,这姑娘怎么话说的这是。」 「没说您,您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觉着吧……」 「莫小姐。」肖川突然拨开身边的苏菲叫住我「茶凉了。」 我看向他,发现他眼中好多信息,但传递出来的主要内容,则是告诉我坐下别说话。 我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分得出轻重缓急,没准真是什么眨眨眼就几千万上下的大事,我也不好耽搁,话还没说话,便悻悻的坐下。 「年纪小,不懂事,几位叔伯见谅。」 因为我唱了出插曲,肖英豪只好重新把话题引向自己要说的事上,继续道「其实我这侄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许还真是好处更大。」 「你怎么?」那郝村长对于肖英豪突然的倒戈相向觉得不好接受,但是肖英豪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您先听我说,我是这么觉得。几位手拿丁权到如今,不过是多盖几尺丁屋而已。那屋子摆在那,既不能赚钱也不能生出几尺小屋子,不如把它转卖给我。我拿它利滚利,钱生钱,到时候大家一起分,岂不更划算?」 「说的容易,怎么个生发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就算是这地给了你,你拿去赚了大钱,我们不过就是得个买地的几万块,还能生什么钱,滚什么利?」 肖英豪拍了拍那村长的大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没听过有一个词叫入股?公司上市,资金入股。大家不拿钱,把手里的丁屋土地拿出来就当做股份,到时候大家都做股东,赚了钱年底大家一起分红。」 这明晃晃的诱惑连我听了都觉得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更不用说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村民,被肖英豪这么一忽悠,好像都上了钩,对于这件事开始有了不同的态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不会再放弃你了 郝村长明显被肖英豪的几句忽悠给搞得态度松动,但另外两个人头脑还算是清醒,忙在一旁提醒道「村长,这事不是小事,要不要咱们回去从长计议一番?」 这不用肖英豪说我也能知道,人的头脑一热往往都是暂时,一旦给他反覆思量的时间,没准最后会得到个什么结果。所以打铁要趁热,肖英豪看准了时机继续道「今天是您老在这我跟您说,在做三位手中的丁屋土地,我给双倍的股权,到时候各位家里的后辈工作我肖某都负责安排。咱们说白了,争来争去一辈子,为的不就是子孙出息,咱们享福,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三个人静默,面面相觑,好像觉得肖英豪说的却是也是那么个道理。 郝村长手掌在膝盖上摩挲了一番之后一拍大腿,好像下定了决心「好,几十年的活法,也是时候改变一下,咱们也入股做回投资人。」 三个人被肖英豪扇动的兴致高昂,最后决定回到村里和其他有丁权的村民交涉一下,让大家把土地都拿出来,入英豪公司的股。 肖英豪起身送三位,不忘补充「顺便说一声,土地不但可以入股,拆迁款按照政府的标准,我也一毛钱都不会差。」 这一句话更说的三位心花怒放,反覆表示这件事就交给几位,肖英豪笑着表示,自己相信三位的威望。 那三人走之后,肖英豪才想起来等在一旁的我。转身坐回到沙发上道「冷落莫小姐了。」 「肖老记得我还在就好。」这句话说出来带着气,不是因为他晾了我这么久连个解释都没有,而是因为他刚才打肖川的那一下。 苏菲已经找来了应急处理药箱,给肖川的额头做了个简单的处理。看着上面贴着的那片白色纱布,我心里就一阵疼。 肖英豪始终都没顾忌到肖川头上的伤,坐下来之后对我道「刚刚那三位……」 「新界娱乐城外三大村的村长。」我未等他介绍,直接说道。 肖英豪赞许的笑「莫小姐聪明人,那可有听出我找他们仨过来的用意?」 「新界的丁屋条例,困扰了香港土地规划四十几年,人人都知道这里寸土寸金,但是没有门路的便一寸土地都买不来。肖老闆想圈地,势必要打亲情牌,只要今天这三人回去说动村民,大家肯把兴建丁屋的土地转让给英豪,加上新界娱乐城的带动,可见这背后的发展潜力。」 肖英豪身子前倾去倒茶「莫小姐年纪轻轻,目光长远,怪不得莫少卿肯把手里的生意全权的都交给你去管理。」 「管理说不上,帮忙而已。」 「那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我猜你也多半知道了。」 我揣着明白装煳涂,问道「这个还真不知。」 「对外说,英豪公司是新界娱乐城投资人,但其实英豪对于新界娱乐城的投资数额远不及莫少卿,莫少卿对外如此公开,不过是转移目光而已。毕竟一个公职人员,如何来的这么一大笔资金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对外,英豪是金主,但对内,兰桂坊才有新界娱乐城的管理权。」 听到这我仍旧不清楚肖英豪到底想说什么,便未插言,听着他说完。 「现在我有收购丁权的门路,可以扩大新界娱乐城的规模,让它成为当之无愧的一座城。既然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尽心尽力,我还是希望这一次仍然能和兰桂坊合作。」 我瞭然,这句话说明白了就是希望兰桂坊来出钱收购丁权,把扩充开的地界也规划到新界娱乐城之中。 其实这件事之前莫少卿和我表示过,如果可以把周边地区都能规划进来,可以扩大新界娱乐城的规模,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到时,将兰桂坊做成夜店品牌这件事都可以搁置,一座娱乐城的收益肯定要比几家夜店要多的多。 以后甚至全香港,甚至是全国的人都慕名而来,成为拉动旅游,促进经济增长的一个产业。 我既然已经知道莫少卿的态度,对于和肖英豪的谈判也就有了大致方向,不能拒绝,但也不能表现的乐于接受。 「新界娱乐城好不容易建好,再破土动工,可不是几百万的小生意。况且丁权英豪可以收购的来,就是不知道等到真正开始建的时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你也知道,原住民最容易坏事。」 「简单,兰桂坊负责出钱,英豪负责解决麻烦,至于日后分红和股权的问题等到建成之后咱们再做商议。」 肖英豪的话虽然听起来大度不拘小节得很,但是我总觉得里面好像有很多我暂时还未参悟透的玄机。毕竟刚才见识了他游说那几位村长的套路,对这个人戒备心还是比较强的。 「我大致了解了,但生意上的事我做不了主,还是得等我回家之后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那是自然。」 我起身要走,肖英豪不忘提醒「帮我问候家父。」 「好。」 我简单应过之后,肖英豪冷着脸对肖川道「去送送莫小姐。」 我道「不用了,还是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免得感染留疤。」说完回头望了一下肖川,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伤。 肖川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无妨,我送你。」 说着就下楼去开车,我见推辞不了,便告诉木心自己开车,木心点点头,车子发动之后一直小心的跟在肖川的车后面。 我俩静默了许久,我看了一眼一直正视前方的肖川,打破了沉默「疼吗?」 「还好。」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肖川,叛逆,不服管教,但肖英民却始终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着,有求必应,从未让他受过任何委屈。到如今寄人篱下,为了配合肖英豪演一齣戏,还要被打的头破血流。 我才忽然惊觉,这么久我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 肖川如今风风光光,走到哪里都有人叫一声肖老闆,潜意识里觉得他应该过得很好,但我却一直都忘了问他到底开不开心。 两旁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从我们身旁闪过,速度不是很快,肖川好像故意放慢了速度。我把车窗放下来,吸了一口晚上带着湿意的空气,好像在扪心自问,也好像是在问肖川,声音有些喃喃的道「肖川,你说我们俩现在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我不清楚,我是为了你。」肖川看着面前,头也没转,语气淡淡的道。 我从车窗边上微微转过头,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在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之前,我得一直努力才行。」肖川语气平淡的好像是在阐述一个什么不变的真理。 如果我们两个能结婚,那还真是一对十分励志的夫妻。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互相保护,不停的在追逐对方的脚步。好像两条相互缠绕一起奋力向上的藤,为了互相支撑互相依靠,努力攀登。 「那还真是辛苦您了。」我看着他说。 肖川突然笑「所以说你干嘛要站的那么高,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等着我抱你不好吗。」 「血管里流淌的贵族血液,还真是让我盛情难却呢。」我少有的调侃,让肖川笑的更加开怀。 半晌之后他慢悠悠的道「一开始我以为,现在的我来养一个小太妹绰绰有余,后来发现你哪有那么简单。我想不行,还是得往上爬,不然哪天你身份泄露被人追杀,我连保护你的资格都没有。再后来我代表英豪,成了新界娱乐城的投资人,估计着怎么也能站在你面前挡风遮雨了,这个时候又偏偏听说你是莫少卿的女儿。」 肖川这么一说,我才发觉着一路他还真是追的够累。好像我的脚步从未停息,所以他也就一直都没有喘息的余地。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我一本正经的问。 「我想暂时先这样,等过段时间美国大选了我去试一试,没准成了总统,和你的贵族血液就般配了。」肖川回答的同样一本正经。 我被他逗笑,心情莫名轻松了很多。 「那就没想过放弃啊,既然这么累。」我笑过之后,试探的问。 「我不会再放弃你了。」肖川表情突然真挚,让还想继续开玩笑的我,突然说不下去。没想到他沉静如水的表面下,依然是一颗赤城火热的心。老天保佑,我的青春永远都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为了靠近我而努力着。 「我上辈子应该是做了什么好事。」我把头靠在副驾驶位置上,感嘆道。 肖川有点不可思议的看了我一眼「你长点心吧吴十五,人生都烂成这样了,我要是你就去找神婆看一看,是不是上辈子造孽太多。」 两句话说不到,肖川又开始抬槓。我随手找了一圈,发现身边没什么东西能抓起来打他,最后朝着他呸了一下。 肖川笑着躲开,我们之间相处自然的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享受着短暂的共处时光。 第一百二十六 和英豪的合作 半晌之后我问「你一早就知道吴左不是我亲生父亲?」 「我也是在开业当天知道的,后来派人找到了莫少卿做亲子鑑定的医院,证明那份报告确实没有作假,并不是莫少卿的什么计划阴谋。」 「当初你爸爸入狱之后,沐泽就告诉我吴左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他无意中听到了岚姐和吴左的对话,发现了这件事。我一开始觉得挺难接受的,但是那时候我要上学,也要生活费,所以就装作自己不知道。考上大学之后就很快离开了。」 肖川好像有什么想问,犹豫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我继续道「因为那场车祸,我没有参加第二天的高考,所以上了……」 「你出过车祸?」肖川拧着眉头问我。 事情过去了几年,连我自己都觉得可以释然,便云淡风轻的道「那会听说你爸爸在监狱里自杀,我第一时间就想去看你,眼看着都跑到你家门前了,被一辆车撞到。当时伤了后脑,昏迷了好长一段时间,出院的时候听说你已经搬走了。」我像是讲述别人的事,语气里虽然带着点遗憾,但讲起来仍旧轻松。 肖川却一脚踩住剎车,两只眼睛就那么睁着,迅速的蒙上一层水雾。 我探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我话还没说完,肖川一把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一把把我勾到怀里,死死的抱着我的脖子。力道极大,好像要把我揉碎一样。 我试图挣脱开他想要去看他的脸,但却被他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只好两只手攀住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 「怎么了这是?」我语气轻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肖川突然哭出声「我知道的,我知道那天门口出了车祸,地上都是血,好多的血,我不知道那是你。」 我笑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命大着呢。」 「那天我给你打了电话,我真的很需要你,但是你没接。我心都死了,但是我没想过你出了车祸。我恨了你那么多年,十五,我他妈的竟然恨了你那么多年。」肖川像个尽情哭闹的孩子,把自己的委屈,怨恨,歉意,悉数倾吐,毫不保留的在我面前展露着最脆弱的一面。 我鼻子一酸,差点跟着他一起哭出声。 我又怎么会怪他恨我,我该庆幸的是在他那么恨我,误会那么深的情况下,还能不计较所有的重新朝我敞开怀抱,他比我想像中还要爱我,我该感谢才对。 但我什么都没说,回报以同样的力度抱紧他,试图给他一点点的安慰和依靠,嘴里小声说着「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应该一早就死皮赖脸的跟着你,不管你怎么推开我都不要走才对。」 有时候我也时常在想,这个世界上我还能依靠谁,好像除了肖川,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好在我们还能互相依靠,能让你经歷千帆过尽之后,仍然有能毫无戒备的抱着大哭出声的人。 我两眼通红的回到家,家里早已没人在等,倒是莫巧言,听见我推门声之后,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小声小气的道「姐姐你回来啦。」 我关上门去换睡衣,一边问她「你还不睡啊。」 「刚才阿姨过来哄我睡觉,我偷偷闭眼睛,就为了等你回来啦。」 「等我干嘛?你有事要对我说吗?」我耐心的问。 「你这么晚不回家,我很担心啊。」 莫巧言的大眼睛在床灯的映衬下忽闪忽闪的,干净的像是一颗水晶。我忽然好想看到了沐泽的影子,他也会担心我,但却从来都不直说,每次都只会别别扭扭的问我这么晚去哪了,然后好想赌气一样的回房。 我上前坐在莫巧言的窗边,把她放倒在枕头上「那姐姐现在回来了,你快些睡,小孩子不可以熬夜。」 「那你也要快点洗澡快点睡,你也是小孩子啊。」 我灿然一笑,点头答应。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起了肖川离开时对我说的那句话。 「等到有一天我足够保护你,我会重新问你那句话的。」我有些不解的问他问什么的时候,他卖了个关子没说。 我心里不住的感嘆,怪不得都说男生是永远长不大的生物,二十几岁的人,西装革履,还能抱着我哭成那个样子。 想着想着,我沉沉睡去,梦里肖川拉着我的手,走上半山坡,指着满山的雏菊问我好不好看,我刚要点头,就被清晨的手机铃声叫醒。 我连忙翻身坐起,把铃声关掉,生怕吵醒了莫巧言。 又开始了一天,我把昨天肖英豪跟我说的事在心里整理了一遍,想着一会出去之后要怎么跟莫少卿汇报。 莫家依旧维持着一家人一定要坐在一起吃早餐的习惯,除了在外上学的,家里二太三太都在场,见我最后出去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不好意思,昨天回来的晚了。」 二太拿起面前的牛奶,抿了一口道「大晚上高跟鞋上楼的声音都听见了,咚咚咚的在头顶响,神经衰弱的吵一吵就睡不好,看来今天要去美容院做做保养,不然比不过这年轻女孩熬夜嗨皮,皮肤早早松弛。」 我坐下,挽起睡衣袖子,拿起面包一边吃一边道「没记错的话二太住我楼上吧。」 她刚要开口顶回来,莫振轩从报纸后面传来一声「闭嘴吃饭。」 我手上动作依旧未停,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 三太吃到一半后提议「今天我和二姐要去逛街,买些衣服鞋子包包,十五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公司有事,抱歉三太。」我语气诚恳,但二太却不领情,筷子敲一敲道「人家是莫家的长孙,以后可是要掌事的,三妹怎么好拖人玩乐不务正业,万一十五路子走偏,少卿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我总觉得这话暗有所指,但又很难听出指的是什么,总归不是好话。转眼去看莫少卿,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就闭了嘴没再说话,一直忍耐到吃过饭以后。 三太陪莫振轩去医院检查身体,我换了衣服,临去娱乐城之前,敲了敲莫少卿的书房门。 他本来背对着我坐,面向落地窗。转头看见是我之后把椅子转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问我「怎么了?」 我就势也坐下,但是和他离开了一段距离,简单说道「昨天英豪的老闆找我去吃了顿饭。」 莫少卿显然对这件事并不知情「说什么了?」 「说收购丁权盖楼的事,要兰桂坊拿钱,英豪平事,两家分红。」 其实昨天肖英豪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么点事,非要绕了个大弯子说。 莫少卿听了之后笑了两声「这肖英豪还真是人老了老了就开始煳涂,这种话也敢就这么说出口。」 我并未觉得哪里不妥,便问道「一早不是说过想要扩大娱乐城的规模,就是苦于收购不上来丁权,现在英豪公司主动说要帮忙,怎么又有顾虑?」 莫少卿站起身,去书桌上拿了一壶茶过来,摆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孩子你所有不知,英豪公司现在外强中干,已经不是当初的房地产龙头。地产生意不景气,他们靠做一些地下灰色买卖来维持公司的正常开销。但是你也知道,左兴被重创,他们的那条线断了,所以现在资金缺乏,这才想到我们。」 「所以,肖英豪所说的对半分红,我们是吃亏的?」 「吃亏不至于,但不是利益最大化。做生意吗,怎么都是做一次,当然是要自己赚的多才好。」 我有些明白莫少卿话里的意思,便道「是要我和英豪压价?」 「对啦。」莫少卿眼角泛笑。 这次没等我问,莫少卿先考我「你觉得你去压价,你打算压到几开?」 肖英豪现在提出的价格是五五,虽说他们出力我们出钱,看起来应该占比重比较大的人是我们,但事实上,丁权实在难收购,而且后续事情麻烦太多,所以就英豪出的力来看,他们要五成并不多。 可是基于他们现在资金短缺的点来看,他们的确需要兰桂坊的资金注入。 「三七。」我想过之后说。 莫少卿有些诧异这么数字「说来听听,为什么这么自信。」 「丁权虽然难收购,但是眼下他除了和兰桂坊合作之外并无他法。新界娱乐城外,如果介入别家产业,一定会遭到我们打压。而且不成规模,最大的发展不过就是为娱乐城服务。基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多要一层。」 「那另一层呢?」 「另一层是我胡说的。」我坦白直言。 莫少卿觉得有趣「肖英豪比我年长,你去和他胡说,这不妥吧?」 「女生买衣服,明知衣服值三百五,偏要给三百。这五十块用来试探,试探店家的反应,来判断这件衣服的利润多大,试探自己这三百五花的是否值得。同样的道理,三七这个数字只是用来试探肖英豪的反应。」 莫少卿笑着点头「妙,妙。」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莫少卿对于我的所提出的各种意见都没有反驳,不知道是想看我的能力还是有什么话没说。 反倒是把玩着手里的水杯,若有所思的对我道「收购丁权的时候,你最好盯着点,我怕肖英豪在这里面动手脚,到时候谎报丁权收购的价格。」 我点头,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和肖川之间的联繫要密切很多。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什么重物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声音。 我闻声起身,转身朝外面走去。 之间二太站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一脸惊恐的看着楼下。 我顺着她目光看下去,莫巧言后脑勺朝下趴在楼梯下面,地上白色的珊瑚绒地毯晕染了一周血迹。 我加紧跑过去跪在莫巧言旁边,没敢移动她,只是超楼上目瞪口呆的二太吼道「还看什么看,快叫救护车!」 二太也被吓住,没计较我是不是没有分寸,连忙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打电话。救护车很快就到,抬上担架的时候莫巧言迷迷煳煳的睁眼,一只小手抓住我的食指。 我本来要去娱乐城准备和肖英豪谈判的资料,但是被莫巧言这么一拉也不好脱身,只好由我陪着她一起去医院。 路上护士给莫巧言清理伤口,嘴里还说着「多亏没摔倒后脑勺,只磕到了旁边还真是万幸,小妹妹这是几。」 莫巧言的眼睛开开合合,好像已经神志不清,最后无力的闭上,但是手还是紧紧的拉着我。 「严重吗护士?」 护士摇摇头「不好说,虽然没撞到什么要害部位,但是小孩子身子弱,也说不好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转眼到了医院,推进手术室清洗了伤口,缝了七针。 送到病房的时候,莫振轩和三太都已经从检查身体的医院回来,匆匆赶到,坐在病房里一脸铁青。我打了热水回去之后就觉得气氛不正常,擦擦手站在一边。 莫振轩和三太坐在沙发上,二太坐在莫巧言的病房旁边。 莫巧言动了动,好像麻醉剂的药效褪去,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二太的脸,连忙吓得拉过被子遮住头。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莫振轩两步走过去把莫巧言从被子里拉出来,避免她碰到自己的伤口「有事对爸爸讲,言言不要怕。」 莫巧言这才安静下来,一边哭一边往莫振轩的怀里躲。 「爸爸不是说过下楼梯不可以跑跳,要小心,言言怎么这么淘气。」 莫巧言一听,委屈的鼻子一红,又哭了出来「言言没有淘气,言言不是故意摔下来的。」 这话说的有点蹊跷,什么叫不是故意摔下来的。 「怎么叫不是故意摔下来的?」莫振轩看着她问。 莫巧言的眼神看了一眼二太,然后又快速闪躲,好像在忌惮着什么。莫振轩很轻易的捕捉到了这个眼神,看向二太的目光带着些冷冽。 这边手里摸着莫巧言的头髮,安慰道「言言不要怕,爸爸在呢,没有人敢伤害言言。」莫振轩老来得了一个精灵懂事的女儿,自然宝贝的不得了。 言言听过之后,半晌鼓起勇气,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地上站着的二太「是二妈,二妈推我下去的。」 这一句话说的屋子里所有人都静默,三太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把二郎腿还翘了起来。二太连忙慌张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莫巧言收回手,没有再说话,表情委屈。 莫振轩如鹰钩一样的眼睛审视着二太,最后她实在承受不住压力,解释道「当时我要下楼,言言就趴在楼梯上玩,我让她让开她又不肯,我只好把她挪开一些,没想到,没想到她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这句话无疑就是认了罪过,莫振轩倒不至于为了一个孩子受的伤就把二太怎么样,但也是怒不可遏,连声怒斥她没有分寸。 三太站起来「老爷也别生气了,言言虽说讨人喜欢,但毕竟不是自己所出,我好歹还有两个可念可想,二姐就只有一人,看着言言心里有气也是正常。」这两句话表面上是在劝说,但话里话外我怎么听都像是在添油加醋。 「三妹这话说的,难道是说我故意把言言推下去的不成?」 「这话不是我说的,谁做的谁心里有数。」 二太不肯服软,撸起袖子就要理论,被坐在病床上的莫振轩吼住「别吵了!」说完抬头对我道「十五,明天联繫监控公司过来在家里装两个摄像头。」 这话俨然把我当成了莫家的管家,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毕竟自己现在正在做的工作确实也没什么两样,只嗯了一声。 莫振轩说完站起来,看着二太「别犯煳涂。」说完便拄着拐杖离开,三太踩着高跟鞋立马跟上,还不忘甩给二太一个眼神。 二太气的牙痒痒,但又没话可说,脚一蹬就气哄哄的跟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我和莫巧言,我把毛巾弄湿了之后坐过去给莫巧言擦身子溅到的血。刚刚送进医院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被医生剪开,现在身上就空空荡荡的穿着病号服,看起来像个生病的布娃娃。 「伤口疼吗?」我转移她注意力问道。 莫巧言躺下看着我「不疼,姐姐给吹吹就一点都不疼了。」 我有时候很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有时候那些让人听起来心里甜甜的话都是从哪学来的,但还是很受用,食指颳了刮她的鼻子「以后长大要开糖果店吗,嘴这么甜?」 莫巧言嘻嘻的笑,然后故意朝我摆了摆手,让我把头低下。 我狐疑的凑近,她两只手搂着我的脖子,靠近我耳朵小声神神秘秘的对我道「下一个就是三妈。」 我满脸疑问「嗯?什么?」 「姐姐不知道也行。」她话说一半不说完,只留下我满脸疑问。 我抬头看了一眼手錶,已经是中午。本来还想要打电话给木心交代一下下午的工作安排,谁知道莫巧言却十分懂事的告诉我「姐姐去工作吧,言言在这等你晚上来陪我。」 「那言言一个人在这会不会无聊?」 「有动画片,还有护士姐姐,不会无聊,姐姐快点忙完快点回来,我想吃甜甜圈。」 我摸了摸她额头上一圈软软搭在上面的碎发,答应道「一定,工作完就第一时间回来。」 莫巧言十分顺从的朝我点点头,我出了门之后给木心打电话,要他来医院接我。 坐上车之后我突然想起刚才护士在救护车上说的话,觉得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刚刚我发现莫巧言的时候她明明是后脑勺着地,但是却很意外的没撞到那里。 不然如果真受了伤,这么百精百灵的孩子,万一撞出了什么后遗症可就可惜了。 木心难得的和我搭话问道「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在医院?」 「家里人,没什么事。」 木心点点头,递给我一份文件,顺便向我汇报起工作。 「早上你让我调查的东西,暂时都在这里了。新界娱乐城周边一共三个村子,其中水旺村最大。拥有丁权的人家一共一百二十户。旁边两个村子加起来不过九十户,加起来共二百一十户。肖英豪的父亲,之前是水旺村的居民,所以他和村里的老一辈都很熟识。听说这几年过年,他都会回村大摆宴席,村子里年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养老基金送,总之算是一直在造福乡里。」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问。 「四年前。」 我盘算了一下,果不其然,四年前是兰桂坊新界娱乐城最初决定选址动工的时候。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肖英豪就已经开始打那几间丁屋的主意,只不过一直等到了新界娱乐城建成之后才对我们讲。 我一开始对自己四六分成的事还抱着很大的信心,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容易。毕竟他准备了这么久,让他让一分利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到了娱乐城大门口,我从正门进去,木心去停车。 准备直接上楼到办公室,却被服务生拦住,说是包房里有客人在等着我。 「英豪的肖老闆?」 服务生一脸难色「不是。」 我有些纳闷,不是肖川还能是谁,我在新界基本没有熟人。 直到推开门,看见那一头银髮,我才瞭然。 「你先出去吧。」我低头对服务生道。 陈嘉尔听见我说话的声音,放开手里的两个大波妹,嬉皮笑脸的朝我打招唿「才来。」 那两个大波妹并没走远,只是一左一右的依旧靠着陈嘉尔坐。 屋子里还坐着几个二三十岁的人,不知道和陈嘉尔什么关系,我也就直接忽略了没有打招唿。 「找我有事?」我坐下之后便问。 陈嘉尔两只手垫在后脑勺,大喇喇的往后一躺「拜託,别这么冷冰冰的,你可是合图的老闆娘啊。」 陈嘉尔说完话大家吹口哨,在一旁起闹。我看他是想存心来找我麻烦,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找人把你们扔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西双版纳 大家全都噤声看着陈嘉尔,陈嘉尔的心情倒未受影响,依旧面带笑容。最后坐直了身子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出去玩,我和大嫂有话说。」 我有些无奈,但也拿陈嘉尔没办法,只能随便他怎么说。 所有人都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我和陈嘉尔。 他看了我半晌,突然把身子朝我靠了靠,脸悬在我面前,唿吸均匀的喷洒在我脸上「你就不怕我?」 我淡定的回望着他,躲也不躲。 他把脸又朝我靠的更近了一些,缓缓的伸出一手把我散落的头髮拢到耳后,眼神更加迷离深情「这样,心跳有没有快一些?」 「没有。」我冷漠回答。 陈嘉尔不服输,侧过头朝我耳朵吹了口气,凉凉的风钻进我脖子里。 「这样呢?有没有快一些?」 「没有,慢的跟要停了一样。」我有些不耐烦。 陈嘉尔觉得无趣,骂了一声靠,坐回原位「你没救了你,你是不是心脏病啊。」 「你有话快点说,我现在忙得很,一屁股的事等着我去做。」 陈嘉尔朝我屁股底下看了一眼「我看看都在哪呢?」 我板着张脸,无心和他开玩笑。 陈嘉尔正色吸了吸鼻子道「不逗你了,我真有事情要你帮忙。」 「说。」 「你先说你要不要答应我。」 「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你怎么精的像鬼一样?」陈嘉尔一脸嫌弃的看着我「我还能要你卖身不成?」 「这点你早就应该清楚,到底什么事,快说。」 陈嘉尔顿了顿,和我慢慢道来。 「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泰国,办点事。但是这件事不想让外界知道,所以想找个掩护。」 我还是没懂他什么意思,便直接问道「那找我算怎么回事?」 「新界娱乐城开业的时候,已经跟媒体公布过合图是娱乐城的投资人之一,咱们互惠互利,我帮你撑场子,你帮我打掩护。」 说来也是公平的生意,都是借用名头,不浪费一草一木,都只是口头上的生意,用的是交情。 「你去泰国什么事?」 「这你就不用管了。」 「啊你要我帮你打掩护,然后做什么事还不要我管。摆脱大哥,万一你去搞乱斗,砍了人我也帮你背黑锅?还是要媒体警察追着你的时候要我出来替你挡刀?」 陈嘉尔装作一脸心痛的样子,表情做作「吴十五你这么说我可真伤心,我就那么下三滥?」 陈嘉尔这人虽然说平时不干什么正经事,但是也算是讲义气的人,最起码我相信他。虽然这种相信很莫名其妙。 「我要怎么配合你?」 他一听我这话里是有余地,连忙开心道「你只需要和我同行,对外我会放话说去谈新界娱乐城的生意,你配合着我被偷拍两张照片引人耳目就可以。」 「时间呢?我最近还有事。」 「一周,一周之后就返程。」 我沉默,想了一下丁权收购的事。水旺村村长回去谈收购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况且当初要陈嘉尔带着合图的名头来参加兰桂坊新界娱乐城开业仪式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给了我这个面子,这次就当我还这个人情。 「好,什么时候出发你随时通知我。」 「明天,先到西双版纳,然后转到泰国,在西双版纳我还要见一个人。」我没想到这么急,但是早去早回也好。 于是下午我简单处理了一下娱乐城内的事,便打电话通知莫少卿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莫少卿问起我有什么事的时候,我只说是私人事情。 莫少卿这点分寸一直把握的很好,虽然作为父亲,但是手从来都不伸的太长,一般只要我不主动讲的事,莫少卿都不会多嘴去问。 我仍然记得早上和莫巧言的约定,所以就算晚上忙里偷闲也去了趟医院。她看起来状态很好,见了我就一直笑。 护士换了药出门都会问我是不是我妹妹,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嘴甜又懂事,换药的时候小拳头握着,哭都不哭。 我把这些话都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莫巧言,让她知道自己今天表现的很好很勇敢。她本来听的还很高兴,但是听说我明天要出差之后,有些闹脾气。 「那言言出院以后就要自己住了。」 「言言可以的,之前不都是自己住的吗?」 「现在不习惯了,我习惯和你一起住了。」我看着她撅嘴的样子,心里一暖,反覆保证自己一周之后就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正准备叫车去机场的时候,从楼上就看见陈嘉尔那辆颜色骚气的跑车停在楼下,招摇的摁着车喇叭。 我连忙拖着行李下楼,出门之后低声吼道「别摁了,这么早都休息呢!」 陈嘉尔一身度假穿着,不知道是忙正事去了还是去玩。见我一身黑色休闲装,墨镜拉下来吐槽道「我对外也没说要去参加追悼会,你穿这么肃穆干嘛?」 「就你会说话?嘴闭上赶紧开车吧。」我把行李后备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陈嘉尔被我一句话憋住,直得转头坐进副驾驶,一边开车一边道「谁能想到当初在包房里跟我赔礼道歉的小领班,现在敢这么放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还没报你陈少把我堵在洗手间强行胁迫我的仇,你就夸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我又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 「你倒是敢,就不怕我把你变成陈小姐。」 陈嘉尔两腿夹住,想了想我的性格,很有可能真做出这种事,嘶了一声感嘆道「真不知道喜欢你哪。」 「这句话算是你今年最有含量的一问,陈少最好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的好好想想,没准你真就是把我当成看顺眼的兄弟。」 陈嘉尔敲了敲方向盘悠然说道「这不可能,我不会丧心病狂到想上自己兄弟。」 「在胡说八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和陈嘉尔说话向来没有顾忌,明明认识时候的身份悬殊很大,相识和后面相处的场面也极其尴尬,但是莫名的,对陈嘉尔就是有一种熟悉感在。 后来仔细想想,我这辈子也就对两个人不设防,一个肖川,还有一个就是他。全都因为我在这两个人面前暴露过最脆弱最真实的自己,往后也就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 想想这么多年,我在旁人面前连实话都很少说,更不要提心里话,也真是辛苦自己装了这么久。 我带了一个小型的行李箱,里面是换洗的衣服,和旅行基本套装。陈嘉尔一个背包,看起来轻便又休闲。撇着嘴陪我去託运,满脸嫌弃的说「不知道带那么多东西干嘛,直接花钱买就好了。」 然后后来的很多事,都给他现在的这句话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香港飞西双版纳并不远,几个小时很快就落了地。 刚一下飞机,一阵潮湿闷热的感觉就朝我们涌过来,我穿的本就不太清凉,当即就热出了汗,便不耐烦的问道「咱们得在这留多久?」 「明天上午飞泰国,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你……」 「我自己找个酒店歇着,你明天要走再联繫我。」我迫不及待的想找一间有空调的屋子。 「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不打算去逛逛?」陈嘉尔没有眼力见的问。 我摆摆手,出了航站楼去打计程车「你就麻熘忙你自己的就行了,甭管我。」 我刚上计程车,司机看我从机场出来,便问道「外地的吧?」 「嗯,麻烦去最近的酒店。」 「哦,好好。」司机答应过后,启动车子,顺手摁响了广播。里面机械的女音传来,开始向我介绍起这个城市…… 「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云南省最南端,是云南省下辖的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州。地处北纬约21°10』,东经99°55』至101°50』之间,属北回归线以南的热带湿润区。东西面与江城县、普洱市相连;西北面与澜沧县为邻;东南部、南部和西南部分别与寮国、缅甸山水相连,邻近泰国和越南,与泰国的直线距离仅200余公里……」 我把墨镜拉下来,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嘿嘿的笑。因为皮肤黝黑髮亮,所以显得牙齿洁白两眼,笑容亲切阳光「欢迎欢迎。」 我本来还觉得莫名其妙的心情,突然随着外面的天开始明媚起来。虽说气候和温度我不太适应,但好在因为这司机大哥的一个笑容,给我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这大哥也没绕路,直接把我送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酒店。 我到了地方之后给陈嘉尔发了个定位,便开了一间房入住,行李放好沖了凉之后竟然直接睡着。 迷迷煳煳,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醒过来之后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肖川打过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糟了。 连忙拨过去,电话里面响了好久之后才被接起,肖川带着点不悦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呢?」 我不好撒谎,只能实话实说「在西双版纳。」 「和谁?」他紧接着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爱就该不顾一切吗? 我有预感,肖川既然能给我打这个电话,肯定就说明听到了风声。 我也只好说实话「和陈嘉尔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因为之前陈嘉尔有说过,他这次来是有点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事要做,所以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也不好对肖川讲。即便这个人是肖川,我也应该替陈嘉尔保守秘密。 「娱乐城的生意?」 「嗯。」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肖川不依不饶。 「私下的事,你不知道也行的。」我不想撒谎,只好敷衍着说。 肖川声音冷了下来「你现在在哪。」 看来肖川只知道我和陈嘉尔一起离开了香港,却不知道我们到了哪。为了防止肖川突然过来,我还是不方便对他透露我的位置。 「我不在国内,下周回去。」 肖川声音顿了半晌,直接挂断了电话,我听着忙音,心里叫苦不迭。 陈嘉尔啊陈嘉尔,都怪你。 难怪肖川生气,之前我和陈嘉尔传出过男女朋友关系,现在不明不白的和他两个人出国,而且对于行程没向任何人透露,肯定会引起怀疑。这下回去之后不知道要怎么对肖川解释一下才好。 我脑子一团乱,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去想。 到了晚上六点多的时候,陈嘉尔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回来了,肚子饿得很,要出去吃饭。 「我换衣服睡觉了,你要去自己去。」 我这边对着电话刚刚讲完,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我一边拿着电话一边狐疑的拉开门,看见一脸得意神色的陈嘉尔就站在外面,朝我摇了摇手机,顺便打量了我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 「你睡觉就穿这么隆重?」 「管得着吗你?」我这边反手把门甩上,陈嘉尔直接把脚伸到门缝里,一脸讨好的神色「去吧,来一次总不能就窝在酒店里吃泡面。我知道这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小吃店,我带你去吃。咖喱饭,酸辣海鲜汤,包烧米线?」 说来我也有一天没吃饭,被陈嘉尔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陈嘉尔看出我松动的神色,连忙把我拉扯出去,塞到计程车里「沙湾椰德纳。」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是对这一片附近的美食相当有研究。 我毫无意见,只要能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就可以。 到了之后我发现这是个在商场二楼的小吃店,店面不大,但是里面的空间和食客很多。菜单上也都是一些低价的美食,单价都人民币十几块二十几块。我有些好奇,陈嘉尔这种富二代竟然还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 这边陈嘉尔轻车熟路的点完之后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好奇的问道「是二位用餐吗?」 「对。」 我本来还不理解服务员疑惑的神情是为什么,直到菜都上齐了之后我才理解。陈嘉尔毫无顾忌的足足点了有四五人的分量,盘子摆满了桌子。 「要不要这么夸张,你能吃得下?」 陈嘉尔把筷子擦一擦「每样都想吃,这次只能在这留一晚,当然要吃回本。」 我也拿起筷子开吃,一边吃一边问道「你之前常来?」 「在西双版纳住过一年,后来去泰国读的书。」 我有些纳闷「读书?读什么书?」 「总归不能是读幼儿园,这问题也是够白痴,当然是读大学,还能是读什么。」 「加拿大,新加坡,美国,英国,日本,怎么哪里都没去偏偏去了泰国?」 陈嘉尔冷笑了一下「人人都对这个问题好奇,但是问出口的就你一个。我爸安排我过来的,他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肯定是有利可图他才做,我在哪读大学,当然也要为他铺路。」 陈嘉尔脸上少见的落寞表情,这神情和语气我都颇为熟悉。 话问了个开头我便知道是家事,所以就没再多嘴。 不过这家小店东西的味道确实不错,我和陈嘉尔大口大口的,竟然吃得差不多,最后几乎快要扶着墙根走出商场。 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黑了天,但是气温却不见下降,仍然是之前下飞机时候的温度。感觉一阵潮湿的热浪扑过来,堵住你的喉咙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 但是相较于白天,好像没那么晒。旁边公园,绿化地,也有不少大人带着孩子出来玩,骑自行车的,吹泡泡的。 陈嘉尔突然提议说要走回酒店,我想着酒店也不远,刚才吃了那么多确实应该好好运动消化一下,便答应和陈嘉尔步行回去。 一路沿着河边走,陈嘉尔活动活动脖子,又扭了扭腰,享受着夜晚那么一丝丝不同于白天的凉爽,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问我「你觉不觉得,现在有点像大学校园里,学长和学妹饭后压马路。」 我笑他神经「陈少是扮角色还没玩累?时刻谨记自己是学生仔的身份?」 陈嘉尔被我怼了一下也不生气,摇摇头道「你就是不懂浪漫,好好的风景都被你那张嘴给破坏了。」 难得的安逸闲散时光,我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突然开始对陈嘉尔这个人好奇。好像任性几面实在难以融合的特质,在他身上都融合的特别好。 冷血又时常大发善心,孤僻又偏偏运动很好。第一印象觉得这个人像什么妖孽,杀伐决断一点都不留情面。现在认识久了,竟然会觉得这是个毫无攻击性的食草动物,阳光宅男。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他。 陈嘉尔看了我一眼「你?重症病人。」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我的预料,我以为他会说冷场王,或者性格孤僻之类,但万万没想到他会说我是个病人。 「什么病?」 「被害妄想症,神经病,晚期,已经癌变了那种。」陈嘉尔开始掰着手指头给我数。 「咱俩好不容易不吵不骂的聊会天,能说点正经的吗?」 陈嘉尔见逗弄我成功,笑了一下之后不紧不慢的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吧,觉得这妹好生勐,离近了看,长得还挺靓。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后来就想搞到床上去,着了魔一样。」 我冷眼看着他,他倒是不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后来被你捅了一刀,我知道可不敢随便碰,这是个带刺的。然后就想办法靠近,威逼不行,利诱不行,装可怜也不行,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不要脸点,上赶着认身份。」 我想起他反反覆覆在自己朋友面前提起我是合图老闆娘的事,不免觉得是陈嘉尔内心深处那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在作祟。行为幼稚,但是让人觉得并不厌烦。 我想打开他的心结,想了半晌之后道「那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或者换句话说,你觉得你是有我更好,还是没我不行。」 陈嘉尔被我这么一句绕来绕去的话搞晕,想了半天之后想不通问我「什么意思?」 我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如果当初进到那个包房里的不是我,是另一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妹子,你会不会同样感兴趣?再或者说,如果今天把我和合图这么大的家业放在天秤的两端,要你选一个保住。你是会果断的选择合图,还是稍作考虑之后再选择合图?」 我甚至没有自作多情的把自己放在合图的对立面,也没有给陈嘉尔选择我放弃合图的选项。我知道那太可笑,我不是不相信他的爱情,我是太了解人性。 只要他能说出会犹豫,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值得感谢的事了。 陈嘉尔不再说话,我有一种自己说服成功了的得意,拍拍他的肩膀「我很臭不要脸的说一句,世界上好女孩多得是,我真不是你非要不可的一个。」 我想,我终于能说出为什么无论经歷了什么,我都始终会把肖川放在生命中第一位的理由。 因为同样的问题问出口,我知道肖川一定会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个会为了我放弃所有的人,才值得我一生守护。 这就是喜欢和爱的区别,因为被肖川爱过,所以觉得后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不是那么爱我。 大家浅尝辄止,因为一时的共性和好奇慢慢靠近,抚摸我暴露在空气中的叶子。但是等到我放下了警惕,把自己泥土里的根都拔出来摊给他看的时候,大多都皱皱眉头,离我远去。 只有肖川,在我还没有长得枝繁叶茂的时候靠近我,给我挡风遮雨,给我松土施肥。在我根茎腐烂到不堪入目的时候,依旧能站在我身前,抱住我说爱我。 陈嘉尔突然哲学家上身,问了我一个值得所有学者戴着眼镜探讨半生的问题「可是爱,就一定要不顾一切才是爱吗?」 我被问的无言,最后只回答道「或许不是吧。」 这世上的感情千万种,太多感情都被过滤的稀薄而淡漠,但我希望唯独爱是飞蛾扑火一般,一腔孤勇不计后果的。 我和陈嘉尔之后的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回到酒店。 第一百三十章 被人跟踪 第二天早上,我订好了闹钟早早起来在酒店大堂等着陈嘉尔。 眼看着飞机就要赶不上,陈嘉尔才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 「干嘛了这么慢?」因为我没有事情等着要去做,所以也并不着急,只是有些好奇。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你好,退房。」陈嘉尔把房卡递过去,前台把房退好之后递过押金。陈嘉尔用手推回去,嗓音低沉的说了一声「替我给你买一束花。」 我被油腻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前台女生倒是很吃这一套,脸红红的低着头不敢看陈嘉尔。 陈嘉尔把墨镜往上推了推,步履生风的走出去,在出了酒店大门之后两只脚像踩了风火轮一样,窜出去到马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去机场。」 「泡妞要是事业估计你这会就已经是产业龙头了。」我关上车门道。 陈嘉尔一脸二世祖的表情「经过昨天晚上的反思之后我认清了一个问题,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每朵都很新鲜,我干嘛非得在你这一棵狗尾巴草上吊着自己,太吃亏了。」 我如释重负「恭喜陈少贺喜陈少,但是你这么形容我,听起来怪别扭的。」 陈嘉尔原地动了动身子,好像是压到了自己的衣服角。 「我对你也就是一时新鲜,等我过了新鲜劲,估计连你是谁都记不住。」 「好好好,最好你连我是男是女都记不住。」 我说完,感觉心情顿时轻松很多。这世界上的责任千种百种,我最不愿意背负的就是别人的错爱。 正是因为我尊重这种感情,也知道这种感情的可贵,所以就更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消磨别人的耐性。我希望每一个觉得我值得爱的人都能真正幸福,虽然幸福我给不了,当最起码要负起让他转头去找幸福的责任。 我本来和陈嘉尔在一起的时候就莫名的放松,现在听他终于释怀之后,心情便更加轻松,开始觉得这次泰国之行,没准还真是一次不错的放松机会。 可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 西双版纳距离泰国并不远,飞机没有多久就很快降落。出机场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我们很有可能是又回了西双版纳,因为气候空气湿度之类的东西,都太过相似。 陈嘉尔出去之后突然对我道「墨镜摘下来。」 我估计着是从现在开始就有人跟踪拍照,便配合的摘下墨镜和陈嘉尔走的近了一些。 我本来以为我们还要自己打车去酒店,却没想到刚出航站楼,一辆黑色的加长车就停在面前。车里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把我和陈嘉尔手里的行李全都接过去放在后备箱,然后拉开车门示意我们上车。 我回头看了陈嘉尔一眼,陈嘉尔先对那人说了一句中文,见那人并不理解又换为说泰语。陈嘉尔的泰语讲的很流利,倒真像是个留学过的样子。 「上车吧,他们安排好了酒店,他一会直接送我们过去。」 说完他接过车门给我拉开,我弯腰钻进去,陈嘉尔从另一侧进来就坐在我旁边。上车之后两个人又用泰语简单交流了几句,车子开始发动前行。 道两旁的树和国内的并不同,品种奇特,多是我没见过的树种。 国内外环境的差距,其实除了美食之外,我觉得最大的不同就是街道设计风格,各个国家之间都很迥异。虽然都是绿色的植被,一样的规划,但是常见的树木品种都大不相同。 我看着看着,无意中扫到了后视镜,发现斜后方有一辆粉色的电动摩托车。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就在我探头伸过去看的时候,那粉色的摩托车突然往车后面一躲,避开我的视线。 这个动作就有点惹人生疑,我对陈嘉尔道「你让司机把副驾驶的车窗放下来。」 「热的话开空调。」 「开什么空调,车窗,把车窗放下来。」我着急道。 陈嘉尔简单的和前面的人沟通了两句,黑色的车窗被放下。从右面的后视镜里,果真又看到了一辆款式相同,但是颜色不同的摩托车。两辆车并驾齐驱,并未注意到副驾驶的车窗也被放了下来,所以全都集中在右侧,好像是为了躲避我的视线。 我坐正了身子,想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泰国街头很多这样的小电动车,如果不是因为他刚刚躲开我的动作太明显,我肯定发现不了奇怪之处。 而且如果要跟踪的话,一定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两个小摩托。因为想也要预防,一旦我们发现了跟踪的人,加大油门开始快速开,这两辆车绝对追不上我们,所以除了这两辆车之外,后面一定还有一辆车在跟着我们,最起码一辆。 陈嘉尔见我看完了之后不说话,刚要问我怎么了的时候,我就开口道「后面有人在跟踪我们,你告诉司机一声,想办法把人甩掉,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酒店的位置。」 这里是异国他乡,要说在香港的时候,陈嘉尔惹上了什么人,被人跟踪伺机报復还有可能。但是这么远,我们俩又是刚刚下飞机,按说泰国这边根本不可能有人认识他。 所以我才像,这些人肯定和陈嘉尔要做的事有关,不时从中作梗,就是商业对头。合图是什么地方我心里也有数,两方中间的过节肯定不会少,一旦被这帮人跟踪抓上,后患肯定无穷。 陈嘉尔从前面的后视镜看了一眼,好像也看到了一直跟的很紧的那两辆摩托车,之后便对司机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 不过这司机之前可能是开飞机出身,一路计程车都没碰到地上的减速带和坑坑洼洼,一路奔驰,靠着速度把两辆摩托车成功甩掉。 但是紧跟在后面的那辆红色名爵却一直锲而不捨,看来这就是我之前猜测的,跟踪党的同伙。 但是这司机好像除了飙车之外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甩开后面的人,我急得没办法,在下一个路口转弯之前让陈嘉尔告诉司机靠边停车,自己坐到正驾驶上,中间交接的速度不过几秒,便再一次发动了车子继续开。 陈嘉尔被我左摇右晃的想吐,不满道「飙车这种事就应该让我来,你倒是什么事都第一个往前沖,关键你看看你车技!」 陈嘉尔说完,我故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再好的车也禁不住颠簸了一下。陈嘉尔撞到脑袋,捂着头不再说话,生怕我下一个不小心,就直接把车开到沟里。 后面的那辆车,明显就是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一路咬的不紧不松,张弛有道。 「你们家是不是惹上什么大佬了?怎么刚到泰国就被人堵成这样。」 我试图甩了两次,但都被后面的那辆车很巧妙的追了上来。 最后前面一个弯道出现,我想起陈嘉尔之前在赛车的时候甩到彭程的办法,虽然冒险但还是值得试一试。 我勐地把剎车踩到底,把后轮放空,车身的着重力都放在前轮上,两只手死死的把住方向盘,生怕一个松弛就连人带车翻了出去。 车上的泰国司机小哥不知道嘴里碎碎叨叨的在说什么,但是从语气和表情依稀可以分辨,好像是脏话。 两秒之后,好像所有的动作都被放慢再放大。 最后车身以飘移的姿势通过弯道,拐过来之后稳稳落地,我没有停滞的时间,直接松开剎车踩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后面被堵住的车停在弯道上,从后视镜看过去,等再想发动车子追上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连我的车影都看不到。 陈嘉尔惊魂未定,朝着我后背嘟囔「我就说你是精神病晚期,你之前从来都没做过飘移,这种时候就敢试?」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表情「怎么?我都不怕,陈少怕了?」 「怕?我是怕了你。」 但怎么说也是我带着他甩开了跟踪的人,陈嘉尔也不好一直朝我生气,缓了半晌之后不情不愿的说「不过完成的还挺好的,有空可以教你赛车。」 「陈少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从小天资聪颖,但凡什么东西都是看一眼就会,赛车这东西,上次陪你跑了一圈之后就学的八九不离十,没什么意思。」 「哟,我看十五小姐就讲大话最厉害,你要是真像自己说的那么犀利,名牌大学早就随便上,还来香港跑码头混社会?」 陈嘉尔提起读大学,我刚要反唇相讥就把话咽了回去,生怕那句话说错了惹人怀疑,从而调查我的身份。陈嘉尔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所以有些话还是忌讳一些最好。 陈嘉尔等了半晌,不见我还嘴,有些心虚的问我「怎么?不高兴了?」 我调整表情「没啊,陈少讲实话,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我道歉,刚刚的话不是故意的。」尽管我都说了无所谓,但陈嘉尔好像还是觉得我是因为他说那句话而不开心。 也罢,他怎么想都随便,我不方便解释,也就顺势接受了他的道歉。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请佛牌 我饶了一大圈,把车子停在了酒店后面的停车场。从停车场下车走出去,要经过一个小公园才能到酒店大堂登记。 路过公园时发现,里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皮肤黝黑,各各脸上笑容洋溢。 有个老伯坐在轮椅上,老婆婆在后面一路推着,两个人时不时停下凑在一起讲话,好像是老婆婆耳朵不太灵便,老伯讲话的声音大的我和陈嘉尔都能听到。 两个人尽管大吵大嚷,但看起来默契十足,让人羡慕。 我沉浸在幻想里,想着如果是有一天我和肖川老了,头髮斑白,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 一群少年拍着篮球从我和陈嘉尔的身边吵吵闹闹的跑过去,肩膀撞到了陈嘉尔,刮掉了他手中的手机。 那少年连忙道歉,我本以为陈嘉尔会发火,却没想到他捡起来手机,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篮球,木讷的摇摇头「没事。」 那几个男生还是觉得抱歉,反覆对不起之后才离开。 我顺着陈嘉尔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身影,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之后才收回目光。 「怎么了?眼熟?」我问。 陈嘉尔摇摇头「没什么。」 他不说我也就没再问,转眼间走回了酒店。这次我和陈嘉尔都住在同一层的隔壁房间,我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住我隔壁?」 「怕什么?都说了以后对你没兴趣,还怕我突然爬过去?」 「我是怕陈少来了兴致找两个妹妹到房间谈心,我这个人睡觉轻又敏感,怕把陈少的好事通通收音。」 陈嘉尔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放心,我尽量小声。」 酒店大堂的人听不懂中文,也不知道刚刚在聊的是什么少儿不宜的话题,登记好了之后把房卡和身份证递给我和陈嘉尔「3010,3012.」 「不是连着的房间?」陈嘉尔拿着门卡问。 前台确认了一下,抱歉的用泰语解释了一遍,说的是什么我也没听懂,但最后还是陈嘉尔妥协。 上楼的时候陈嘉尔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等我回房间把东西简单归置了一下之后,突然有人来敲我房门,我开门一看,竟然是鞋都没换的陈嘉尔。 他很灵敏的闪身进来之后递给我一个布袋套着的乌黑髮亮的东西,我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把手枪。 只看了一眼之后我就连忙装回袋子里扔给陈嘉尔「自己拿着玩,别坑我。」 「留着防身,泰国没那么太平。」 「防身物件我有,你这违禁品还是早早收起来的好,不要逼我打泰国警署的电话,把你抓起来去慰问狱中饥渴大汉。」 「吴十五小姐不像是谨慎小心奉公守法的人,我以为你胆子蛮大的。」 「承蒙抬举了。」 陈嘉尔没再和我斗嘴,只是把东西留下之后转身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有备无患。」 我看着洁白床单上哪个乌黑髮亮的东西,心中渐渐生出一种不祥之感。潜意识里告诉我,这趟泰国之行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和陈嘉尔第一晚住在曼谷,是人口相对来说比较密集的地方。虽然可以逛一逛的地方并不少,但是我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兴致,始终觉得还是躺在酒店吹空调的好。 手机拿起,并没有肖川给我打来的未接电话,心中有些郁闷,不知道那个别扭鬼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哄好。 正想着想着,只觉得酒店屋子里面越来越热,抬头看一眼空调,显示灯已经黑了下去,好像是不工作了。 我爬到床头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半天都没有人接起。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拔了房卡,穿着拖鞋下楼。 这刚一开门,就正好看见斜对面的陈嘉尔从房间里匆匆出来,夹着手机,不知道在对里面说些什么。 我快走两步真想跟上,一句话却让我定在原地。 「这种事情我肯定会瞒着吴十五,不劳你费心。」 听见我的名字,我心里一紧,闪身躲在拐角处,任由着陈嘉尔坐电梯下楼。瞒着我?有什么事情好瞒着我?虽然我信任他,但是这话也确实说的让人心生疑问。 我在原地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抬脚跟上。 陈嘉尔出去之后绕过那个公园,直奔停车场,开了一辆并不显然的车出去。我见他走开一段距离,打了一辆车也跟在了后面。 虽然我不会讲泰语,但好在英语还算是比较适用的语言,简单的说了一句跟上前面的车,司机师傅就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 车子大概开了半个多小时左右,开进了一个庙门十分小的佛寺里。 可就在离那佛寺还有不到四百米的时候,计程车司机却赶忙让我下车,说什么也不肯再送我一路。我有些奇怪,但是既然陈嘉尔进去了,也就不怕跟丢。我给了司机几张泰铢,紧接着也跟进了寺庙。 众所周知,泰国最兴盛的宗教,是佛教。 据统计,泰国有大约三十多万所寺院。 所以说如果陈嘉尔想要拜佛的话,据说泰国曼谷北面的法身寺,是全世界最大的寺院,占地面积约为一千英亩。 放着那么大的寺庙不去,为什么左转右转的偏要来这么一家小庙,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我看不出的原因? 加上之前他离开酒店的时候说的那句瞒着我,更让我疑心四起。 我前脚刚进去庙门,后脚身后的大门就被人关上。我心里一惊,吓了一条。 再转过头的时候,陈嘉尔正站在庙中间看着我。 「我就知道你一路鬼鬼祟祟的跟过来没有好事,说吧,想干什么?」 我见被人发现,也就只好实话实说「我刚在走廊听见你讲电话,说有事瞒着我。」 陈嘉尔嘆了口气,摇摇头无奈道「什么事还都瞒不住你了。」 他看了我半晌,最后不得不把自己这一次来泰国的真正目的告诉我。 原来他老爸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一个外界不知道的习惯,就是常年佩戴佛牌和养古曼童。 我听见前者感觉还好,但是后者却让我起了一身冷汗。 关于佛牌,因为之前坤哥有所研究,所以相关知识我也知道不少,门道颇多。 佛牌就是一种缩小了的佛像,神像等等,可以用来佩戴的一种护身法宝。 在早期的佛教中,并没有佛牌。 相传,在古时候的泰国,有一位虔诚信仰佛教的官员,家里供奉了一尊佛像,每天早晚都会念经。 在某一个时期,泰国常常发生旱灾。 有一天,泰皇命他前往灾区视察灾情,由于他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希望能将佛像一同带去,藉由佛的力量,保佑灾区人民平安。可是苦于佛像太大,不方便携带。 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梦见那尊佛像告诉他,用寺院里的泥土,按照他的样子做成小的佛像,佩带身上就可以得到他的庇护。 他依照梦中的指示,这样做了之后,果然灾情很快就得到了缓解。 又有一个说法,是说古时候的泰国,战乱频乱,民众纷纷跑到寺院,祈求得到佛祖的保佑。 于是,寺院里的高僧,便制作成许多小的佛像,分发给民众佩戴,以期望他们能够平安避祸。 佛牌由此在泰国,就渐渐形成了一种民间需要。 发展到今天,佛牌的制作材料,已不单单是寺院的泥土。。 佛牌本身也已变得种类繁多,不再是单纯的佛像。比如还有泰国民间,或者宗教信奉神灵,以及歷史上曾出现过的英雄人物等等。 由寺院高僧亲自参与制作的佛牌,通常在用料上会用到佛门圣物,舍利子、高僧的骨灰,高僧穿过的衣物,还有一些药材、金属等等。这一类佛牌,由于出自正规寺庙的僧人之手,所以也称之为正牌。 最着名的正牌佛牌中,有崇迪,药师佛,查度勘,四面佛等等。最着名的正牌高僧牌中,有龙婆普佛,龙婆托佛等等。最着名的神像佛牌中,有坤平将军,象神,五眼四耳,鲁士,招财女神等等。 在众多佩戴正牌的人中,绝大多数人都有一些神奇的感应。比如在灾难中得以保命,在职场中得到人缘,防止小人等等,或者运气走入低谷,突然会有显着的提升等等。 阴牌就主要是一些,横祸而死的人,其魂魄没有归宿。经由修士的召唤,用法力净化他们的灵魂,使其附在制作好的佛牌之上。。 这一类佛牌,由于寺庙的僧人并不参与制作。是由泰国的在家修行人,也就是所谓的阿贊们制作的。 阿贊中又分白衣阿贊和黑衣阿贊。 白衣阿贊是以法术,行助人为乐之事。 黑衣阿贊就是所谓的,拿人钱财。只要你肯花钱,他就会替你做事,而不论正义与否。 白衣与黑衣之间,就有些类似正义与邪恶的降头师一样。 阴牌所用的材料,是以死人的尸油,人肉,人体器官,或者活取动物的器官等等一切阴料为主,所以称之为阴牌。 最着名的阴牌佛牌中,是以拍婴,依霸,九尾狐仙,难产女神,燕通等等为代表。 佩戴此类佛牌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有异常强烈的灵异体验。比如说有许多人,一接触到这类阴牌,便会明显有头晕头痛,身子发冷,浑身寒毛自然立起的感觉…… 甚至这一类佛牌,在求桃花运,生意场上得到人缘,惩罚小人等等这方面,要比正牌的灵验来的迅速有效。只不过这一类阴牌,在泰国本土的佛牌市场,并不占据主流地位。 以上两种佛牌,只要是正宗的,价格都是不便宜的。因为正宗的佛牌,是由泰国的高僧或者修士,纯手工艺制作出来的。 不论是从制作与用料上,都十分不易。 大陆在之前是没有佛牌的流行,只是这几年才由东南亚流入大陆市场的。尽管初期大陆有不少民间帮派,比如风水,算命的民间门派,强烈的反对,甚至有宗教界人士的干预。但是佛牌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打开整片大陆市场,这无外乎佛牌本身的强大灵异,与其强大的宗教信仰。 随着佛牌不断地在大陆渗透,上至地方官员,娱乐明星;下至普通老百姓,学生,已有很大一部分人群,对佛牌的信任已经超越了所有大陆本土的信仰。 加上混我们这一行的人,都会给自己找点信仰,生怕哪天横死街头无人保命,大多都把希望寄託于关二爷和这些所谓的护身符身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来泰国的真正目的 所以说,陈嘉尔父亲佩戴佛牌这事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古曼童相较于佛牌来说,可要邪性的多。 佛牌这东西有真有假,国内市场上大多都是假牌,所以陈嘉尔才这么老远来泰国请一张回去。但是这东西就算是假了,充其量不过毫无用处,但古曼童可就大不相同。 八卦杂志上总看,哪个明星又养了小鬼,当年艷绝五台山的蓝洁瑛,坊间就有很多传闻说她是因为养小鬼不当,所以落得最后那么个疯疯癫癫的下场。 我觉得这东西危险,再加上自己又不太了解,所以更觉得有些心慌。 陈嘉尔看出我表情有些不对,避开寺里的僧人把我拉到一边,好像怕我说错了什么话。 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转过身小声提醒「你之前有请过这种东西吗?」 「没有,我爸也是第一次,虽然佛牌带了几年,但是古曼童就从来没碰过。」 「那能行吗,我听说这东西可邪性得很。」 陈嘉尔看着我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不会吧你,你还迷信?」 「宁可信其有。」我什么都信,神也信,鬼也信。 但是陈嘉尔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老头不知道听谁说的,请个这东西回去能保平安发大财,助他一臂之力马到成功。」 我脑子里转了一圈问道「合图最近有动作?」 陈嘉尔像看鬼一样看着我「我看古曼童不可怕,就你最可怕。」 看反应是被我说中,我接着道「不会是要趁机打击左兴,斩草除根吧?」 陈嘉尔看着我的表情更为惊讶,但半晌之后又恢復正常,只问到「你是怎么猜的?」 「拜託,这很难猜吗?警方刚刚打击过左兴一次,现在左兴元气大伤,这个时候作为最有利的竞争者,合图不在这个时候有动作还等什么?等那只老虎吃饱了喝足了,攒好了力气再扑过来?」 陈嘉尔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忌讳的问我「你和左兴不往来吧?」 我无所顾忌的说道「我之前就是从左兴混出来的,陈少忘了当初在sohu我砸的那个酒瓶子?」 「我意思是现在,还有联繫吗?」陈嘉尔好像急于求证这件事,我也没继续和他卖关子「没有没有,你以为我玩无间道,这边和左兴联繫这边接近你?」 陈嘉尔松了一口气,再和我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由分说的命令「和左兴保持距离,离得越远越好,记住了吗。」 「你们合图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好就可以。」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嘉尔要我这么说,但是看他表情严肃,我下意识顺从的说道「好就可以。」 陈嘉尔的严肃脸突然崩不住,看着我笑了一下「吴十五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我刚要说话,旁边过来一个穿着袈裟的僧人,看起来和国内的僧人没有什么两样,弓着身子朝陈嘉尔说了句什么,陈嘉尔转头对我道「你去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我,我最迟一个钟头就出来。」 说完之后陈嘉尔随那人去了二楼,我就在楼下花坛喷泉旁边等着。进来的时候那个小门已经被锁上,旁边还站着一个僧人好像是在看大门,估计这是请牌的时候只许进不许出,要等到仪式结束之后才可以离开。 不到五分钟,楼上突然传来几声撞钟的声音,紧接着是僧人的诵读。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清心寡欲,反而心里慌慌的。 楼上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我听不出户乐器的音乐声,最后我实在觉得气氛诡异难忍,只好把耳朵堵住。 半晌之后音乐声音不散,我顺手把手机拿出来搜索了一下关于古曼童的相关资料。 原来,古曼童是来自于东南亚有着一百多年歷史的圣物,也被称为「金童子」或者「佛童子」。用不同的材料制作成为孩童的样子,经过高僧或法师加持,使堕胎或意外死去的孩子的灵魂入住。供信善人士供养,以保家宅。供养者也会因为供养古曼而为自己和子孙后代积福。古曼童以香火为主食,生性善良。 可演变到后来,则是利用法师催咒烧符的方式迫使孩童的灵魂追随。 有传闻,法师用符咒施法于大门下的挡板,待有孕妇跨过挡板即刻流产,此时法师再将流产的孩童灵魂收服并纳为己用,其方法与立意跟古曼童的制作天差地别。 简单来说,古曼童的灵魂是自己自愿来当古曼童的,是以慈悲心为出发点与他共修的。养小鬼则是用法术禁锢、屈服孩童的灵魂任意指使,其心态与手段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但是传来传去,不知情的人就开始把这两种东西混为一谈。 我有理由相信,陈嘉尔请的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金童子,而是被期许了某种邪恶力量的寄託。但是在香港,信奉这种东西的也实属正常,我觉得反对,根本毫无用处。 随手正翻到腕上贴出来的古曼童图片,一个个看似稚嫩的婴儿模样,但是空洞的眼神里却透露着让人不寒而慄的阴冷。 「看什么呢!」陈嘉尔从我后面突然窜出来,贴着我耳朵大喊了一声。我惊了一下把手机脱手掉到了喷泉水池里,咕嘟嘟两声沉了底。 陈嘉尔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抿着嘴站在原地不说话。 我手上维持着动作,他愣愣的问我「怎么办?」 「手机捞出来,电话卡取出来,下去再去给我买个手机。」我一样一样的吩咐,每说一样他就顺从的点点头。 下午去商场逛了一圈,但凡找到的手机店里面的手机都没有中文字体版,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暂用英文版。 买了手机之后陈嘉尔显然轻松了许多,不在小心翼翼的和我说话,大大咧咧的说「住持都说那个是许愿池,扔的钱币越多,许的愿望就越灵。你托我的福,扔了个手机,这下子估计你想做总统都有得做了。」 「你少在这说风凉话,你现在正事也办完了,能走了吗?」 陈嘉尔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嘴里嘟囔了一句「好像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我手机就响了起来,里面是莫少卿的声音。 「十五,晚上的时候你和陈嘉尔去谈一笔生意,具体怎么做,你听他安排就好。」 我看了陈嘉尔一眼,他反应显然是知道莫少卿会给我打这个电话。 我应允了之后挂断,把手机放在口袋里问他「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你就听我的就行,别的不用管。」他说完想走,转头看我却没有跟上。 「怎么了?走啊。」 「这次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了,我肯定是不会再跟你多走半步。」 之前的事因为涉及不到我,所以我可以装作无所谓,不知情。但是莫少卿点了名要我去陪他一起谈买卖,这就说明这件事莫少卿知道,合图上下也知道,里外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蒙在鼓里当枪使,我不方便问莫少卿,但是陈嘉尔我还是有办法撬开他的嘴。 陈嘉尔见我态度坚决,只好无奈道「咱们回去走水路,顺便带点东西回去。」 我当即觉得不详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警惕的问「带什么?」 陈嘉尔忙道「不是你想的那东西,手机,都是最新出的一批。」 从国外逃过海关带东西回国内,这就是明显的走私行为,让陈嘉尔说的竟然跟带纪念品一样简单。 我果断表达立场「我不干,随便你找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陈嘉尔的挺身而出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和我一起来了泰国,就算你不管,这批东西带回去,你觉得你能摘得清关系?」陈嘉尔开始跟我耍无赖。 我冷着眼看他「陈嘉尔,跟我来这一套没用,我最不怕人威胁。」 他多半是想起了我之前脾气秉性,脸色一缓对我道「这又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莫少卿刚刚不是给你打了电话,这是合图和兰桂坊之间的生意。」 其实这件事并不严重,我气得不过是这两个人先斩后奏,把我当枪。 稀里煳涂的打人情牌把我骗来泰国,最后要我协助这单生意完成,好像一步一步都是设计好的一样。 见我不说话,陈嘉尔安静了半晌之后道「其实这一趟具体行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在莫少卿给你打电话之前才收到要带货回去的消息。但是你放心,无论这次走货危险系数多高,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陈嘉尔这么一说,我反倒没了脾气。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等简讯,一会这边的卖家会联繫我们。」 我嘆了口气,天上的云彩不知道被哪阵风吹得飘过来挡住了太阳。本来还闷热的天气突然变得阴阴凉凉的,佛寺里刚刚散去的那阵诡异的诵经声好像余音还迴荡飘散在墙与砖瓦之中。 我和陈嘉尔脚下散落的影子,随着天上云彩的聚散改变角度和方向。一切都在我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当初答应钟sir的话,好像就真的身不由己的被我慢慢遗忘。 大概是吃午饭的时候,我无意中问起了他请古曼童的事。 陈嘉尔觉得对我没什么好隐瞒,便直言说的确是为了牵制左兴才想到的办法。 我问了句题外话「你当真觉得,养这东西会有用?」 「你觉得无用?」 「如果真的有奇效,香港街头哪还有那么多古惑仔为了抢一寸半寸的地打的头破血流,大家全都回家供奉佛像拜关公好了。」 「你什么都不信。」 我们俩正说着话,陈嘉尔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便放下筷子对我道「地址发过来了。」 我接过一看,显示在曼谷市内。 「没搞错吧,在闹市区?」 陈嘉尔把眉头紧锁在一起,好像也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怎么说这事也算是走私,不说掩人耳目最起码不能招摇过市。但是看这地图上显示,交易地点明明就是在曼谷市内最繁华的地段。 陈嘉尔把手机放起来「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再说。」 我们俩草草吃过饭之后,叫了辆车直奔简讯提示的地址。到了之后发现竟然是曼谷市内的一家市场,卖的多半是瓜果蔬菜还有生鲜肉类。 刚刚下车靠近,就觉得一阵吵杂的声音传出来,并不像是个能谈隐秘事情的地方。 就在我们两个下车之后,陈嘉尔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简讯,提示我们顺着生鲜区往里走。 我和陈嘉尔对视了一眼,觉得好像正在被人监视。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人家的监控范围之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往里走。 一直走到生鲜区,腥味扑鼻而来,陈嘉尔的手机又再次响起,上面写着「第三家海鲜摊位,和老闆用中文打招唿。」 陈嘉尔耐着性子找到第三家海鲜摊,那人用泰语问好,陈嘉尔问道「请问你知道这上面的地址吗?」 那人连陈嘉尔的手机都没看,只听了一句之后便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半晌之后用普通话对我们道「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出市场的后门,一路绕到库房。 库房里面温度很低,我进去之后不住的打了个摆子,最后那人引着我们走到了一处类似下水井的井盖旁,蹲下之后有节奏的敲击了两下下水井盖子。 里面回应了同样的节奏之后,好像搬动了什么机关,上面这人就轻而易举的把地上的那块铁皮掀开。 「请。」对我们两个做了个手势之后,我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下面是个地窖。连接着井口的是一条台阶,幽长看不清通向何处。 我刚要下去,陈嘉尔就拉住我「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 说完自己蹲下,顺着台阶走了下去,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人,然后转头跟上。 大概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被拖动的声音,洞口被跟随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人封住。我心里觉得有些压抑,但是这时候也没法走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十几米之后,前面亮起微弱的灯光,我走过去,只见几个身上带着纹身,高矮胖瘦皆有的人坐在地下,好像在商讨些什么。 看样子应该都是东南亚这一带的人,但是泰国和越南缅甸的人长相上并无太大的诧异,所以我单凭看分辨不出这几个人都来自哪里。 直到为首的一个胳膊上纹着一串梵文的人用泰语和陈嘉尔搭话,我才确定这人是泰国本地人。 陈嘉尔却并未着急和那人说话,只是对我道「他问你是谁。」 我想着这里可能还是要我自己介绍,也没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便说道「我叫莫十五,合图的合作伙伴,这次的这趟货我们两家负责合运。」 「之前为什么陈光标乜有提起过。」那大鬍子用不太标准但是很流利的中国话问。 看来这帮人没少和中国人做生意,连中国话都会说不少。 「我也是临时受命,如果有不信任可以打电话问合图老闆。」我说话不是很客气,那人的表情有些微微异样。 半晌之后冷笑着对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给陈嘉尔使了个眼神,陈嘉尔的表情明显是在告诉我他也不清楚。但是既然这么问,身份应该是有点来头,从这帮人谨慎的程度上不难看出,这是个还算有组织并且谨慎的队伍,我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为好。 「知道您手段通天,能保证我们走货成功便好。」 他不吃这一套,但是见我服软也没再和我纠缠,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 就在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色发亮又有些冰凉的东西顶在我的太阳穴。 咔哒一声扳机被扣动,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进入戒备状态,包括陈嘉尔。 陈嘉尔一把握住枪口,想也没想就要挡在我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意识到这帮人没再开玩笑,把陈嘉尔从我面前拉开,自己直接迎着那枪口站,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是强装淡定的问「怎么着,是我有哪句话说的没对各位老闆的心?」 那男人把枪在手里紧了紧,歪着头对我道「一开始只说合图来走这批货,半路杀出来个合作伙伴,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看样子是把我当做眼线,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一车走私手机而已,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但是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怎么能让这人尽快打消对我的怀疑才是首要做的事。 要不然这身处黑市,我和陈嘉尔要真是出点事,立马赶来营救都来不及。 「我也是今天白天接到的电话,临时受命,诸位老闆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求证,我没有任何意见。」 那人看了一眼陈嘉尔「我现在信不过任何人,包括合图,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蠢到被警察混在身边。」 看来今天我的出现,让这帮人一直对合图半信半疑的态度激化,从生疑到彻底怀疑。 我见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那我无话可说,各位老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如果你们有什么方式想要用来验证我的身份,我愿意配合。」 他听我这么说,朝后面的人勾了勾手。 一个透明小袋子被拿出来,里面装着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那人把里面的粉末倒出去,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分成了三股。 「要货,可以,你自己去试试纯度,如果能试出来我就信你,试不出来……」他说着,把枪口贴近我的太阳穴,我能真切的感受到那阵冰凉。 「你们两个就通通完蛋。」 我知道这个时候百般解释也无用,我所有的解释都会变成他怀疑我的藉口。我在原地犹豫半晌,拳头死死抓紧。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这一趟要带的货,根本就不是手机那么简单。这帮人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做手机出口走私生意,真正要被我和陈嘉尔带回去的,就是桌子上的东西。 我实在难下决心,面前这大鬍子放下手中的枪,转身走到桌子边从下面抽出一张扑克牌递给我,要我验货。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看。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隐藏在衣服下面的枪,好像都在等着我摇头拒绝的一刻,然后齐齐掏出来对着我,把我和陈嘉尔打成马蜂窝。 我脑子里设想过无数的结果和下场,甚至连自己在戒毒中心哭喊求饶的场面都浮现眼前。但条条路好像都走不通,我现在除了吸掉桌子上的东西之外毫无办法。 最后我下定决心,咬牙打算伸手把那人手中的扑克牌拿过来的时候,陈嘉尔却先我一步抢走,不由分说的把桌子上一条白色的粉末吸到鼻子里。 我在原地差点惊叫出声,陈嘉尔好像瞬间晕眩了一下,把扑克牌扔掉,缓了几秒钟之后问「可以了吗?」 大鬍子不依不饶的指着我「我是要她试。」 陈嘉尔看了我一眼,在我刚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果断拿起桌子上的扑克牌,将分好的三份白色粉末通通吸掉。 我连忙冲过去捧着他的脸,他鼻子里面流出一道血,整个人的神志看起来都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强撑着对那大鬍子道「做生意,大家讲个信任,你出货我出钱。合图做了不是一天两天,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你心里清楚。我话说到这,货给我,我保证今天你逼我们吸粉的事我老爸不会知道。但如果你敢动她,我保证就算你逃到冰岛,也一样会有人追着把你砍死。」 陈嘉尔这么做,一是为了弥补之前并没有通知他们我会随同的事,二是这样一来也就能打消他们的顾虑,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从刚才的事也能看出一二。如果真的依旧怀疑,肯定会做出点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那大鬍子看陈嘉尔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而且刚刚的试探也足够让他打消顾虑,最后只好退步道「好,你小子有种。货明天装船,你在合同上签字,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命悬一线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和我一起来了泰国,就算你不管,这批东西带回去,你觉得你能摘得清关系?」陈嘉尔开始跟我耍无赖。 我冷着眼看他「陈嘉尔,跟我来这一套没用,我最不怕人威胁。」 他多半是想起了我之前脾气秉性,脸色一缓对我道「这又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私事,莫少卿刚刚不是给你打了电话,这是合图和兰桂坊之间的生意。」 其实这件事并不严重,我气得不过是这两个人先斩后奏,把我当枪。 稀里煳涂的打人情牌把我骗来泰国,最后要我协助这单生意完成,好像一步一步都是设计好的一样。 见我不说话,陈嘉尔安静了半晌之后道「其实这一趟具体行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在莫少卿给你打电话之前才收到要带货回去的消息。但是你放心,无论这次走货危险系数多高,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陈嘉尔这么一说,我反倒没了脾气。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 「等简讯,一会这边的卖家会联繫我们。」 我嘆了口气,天上的云彩不知道被哪阵风吹得飘过来挡住了太阳。本来还闷热的天气突然变得阴阴凉凉的,佛寺里刚刚散去的那阵诡异的诵经声好像余音还迴荡飘散在墙与砖瓦之中。 我和陈嘉尔脚下散落的影子,随着天上云彩的聚散改变角度和方向。一切都在我不知不觉间,悄然改变。当初答应钟sir的话,好像就真的身不由己的被我慢慢遗忘。 大概是吃午饭的时候,我无意中问起了他请古曼童的事。 陈嘉尔觉得对我没什么好隐瞒,便直言说的确是为了牵制左兴才想到的办法。 我问了句题外话「你当真觉得,养这东西会有用?」 「你觉得无用?」 「如果真的有奇效,香港街头哪还有那么多古惑仔为了抢一寸半寸的地打的头破血流,大家全都回家供奉佛像拜关公好了。」 「你什么都不信。」 我们俩正说着话,陈嘉尔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他拿起看了一眼便放下筷子对我道「地址发过来了。」 我接过一看,显示在曼谷市内。 「没搞错吧,在闹市区?」 陈嘉尔把眉头紧锁在一起,好像也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怎么说这事也算是走私,不说掩人耳目最起码不能招摇过市。但是看这地图上显示,交易地点明明就是在曼谷市内最繁华的地段。 陈嘉尔把手机放起来「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再说。」 我们俩草草吃过饭之后,叫了辆车直奔简讯提示的地址。到了之后发现竟然是曼谷市内的一家市场,卖的多半是瓜果蔬菜还有生鲜肉类。 刚刚下车靠近,就觉得一阵吵杂的声音传出来,并不像是个能谈隐秘事情的地方。 就在我们两个下车之后,陈嘉尔紧接着又收到了一条简讯,提示我们顺着生鲜区往里走。 我和陈嘉尔对视了一眼,觉得好像正在被人监视。 但是既然已经走到了人家的监控范围之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往里走。 一直走到生鲜区,腥味扑鼻而来,陈嘉尔的手机又再次响起,上面写着「第三家海鲜摊位,和老闆用中文打招唿。」 陈嘉尔耐着性子找到第三家海鲜摊,那人用泰语问好,陈嘉尔问道「请问你知道这上面的地址吗?」 那人连陈嘉尔的手机都没看,只听了一句之后便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半晌之后用普通话对我们道「跟我来。」 说完转身走出市场的后门,一路绕到库房。 库房里面温度很低,我进去之后不住的打了个摆子,最后那人引着我们走到了一处类似下水井的井盖旁,蹲下之后有节奏的敲击了两下下水井盖子。 里面回应了同样的节奏之后,好像搬动了什么机关,上面这人就轻而易举的把地上的那块铁皮掀开。 「请。」对我们两个做了个手势之后,我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这下面是个地窖。连接着井口的是一条台阶,幽长看不清通向何处。 我刚要下去,陈嘉尔就拉住我「我先走,你跟在我后面。」 说完自己蹲下,顺着台阶走了下去,我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人,然后转头跟上。 大概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一声重物被拖动的声音,洞口被跟随我们一起过来的那人封住。我心里觉得有些压抑,但是这时候也没法走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十几米之后,前面亮起微弱的灯光,我走过去,只见几个身上带着纹身,高矮胖瘦皆有的人坐在地下,好像在商讨些什么。 看样子应该都是东南亚这一带的人,但是泰国和越南缅甸的人长相上并无太大的诧异,所以我单凭看分辨不出这几个人都来自哪里。 直到为首的一个胳膊上纹着一串梵文的人用泰语和陈嘉尔搭话,我才确定这人是泰国本地人。 陈嘉尔却并未着急和那人说话,只是对我道「他问你是谁。」 我想着这里可能还是要我自己介绍,也没管他们听不听得懂,便说道「我叫莫十五,合图的合作伙伴,这次的这趟货我们两家负责合运。」 「之前为什么陈光标乜有提起过。」那大鬍子用不太标准但是很流利的中国话问。 看来这帮人没少和中国人做生意,连中国话都会说不少。 「我也是临时受命,如果有不信任可以打电话问合图老闆。」我说话不是很客气,那人的表情有些微微异样。 半晌之后冷笑着对我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给陈嘉尔使了个眼神,陈嘉尔的表情明显是在告诉我他也不清楚。但是既然这么问,身份应该是有点来头,从这帮人谨慎的程度上不难看出,这是个还算有组织并且谨慎的队伍,我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为好。 「知道您手段通天,能保证我们走货成功便好。」 他不吃这一套,但是见我服软也没再和我纠缠,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 就在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色发亮又有些冰凉的东西顶在我的太阳穴。 咔哒一声扳机被扣动,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进入戒备状态,包括陈嘉尔。 陈嘉尔一把握住枪口,想也没想就要挡在我面前,厉声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意识到这帮人没再开玩笑,把陈嘉尔从我面前拉开,自己直接迎着那枪口站,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是强装淡定的问「怎么着,是我有哪句话说的没对各位老闆的心?」 那男人把枪在手里紧了紧,歪着头对我道「一开始只说合图来走这批货,半路杀出来个合作伙伴,谁知道你是人是鬼?」 看样子是把我当做眼线,我顿时觉得有些奇怪,一车走私手机而已,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但是现在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怎么能让这人尽快打消对我的怀疑才是首要做的事。 要不然这身处黑市,我和陈嘉尔要真是出点事,立马赶来营救都来不及。 「我也是今天白天接到的电话,临时受命,诸位老闆如果不信可以打电话求证,我没有任何意见。」 那人看了一眼陈嘉尔「我现在信不过任何人,包括合图,谁知道他们有没有蠢到被警察混在身边。」 看来今天我的出现,让这帮人一直对合图半信半疑的态度激化,从生疑到彻底怀疑。 我见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道「那我无话可说,各位老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如果你们有什么方式想要用来验证我的身份,我愿意配合。」 他听我这么说,朝后面的人勾了勾手。 一个透明小袋子被拿出来,里面装着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那人把里面的粉末倒出去,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分成了三股。 「要货,可以,你自己去试试纯度,如果能试出来我就信你,试不出来……」他说着,把枪口贴近我的太阳穴,我能真切的感受到那阵冰凉。 「你们两个就通通完蛋。」 我知道这个时候百般解释也无用,我所有的解释都会变成他怀疑我的藉口。我在原地犹豫半晌,拳头死死抓紧。 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这一趟要带的货,根本就不是手机那么简单。这帮人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做手机出口走私生意,真正要被我和陈嘉尔带回去的,就是桌子上的东西。 我实在难下决心,面前这大鬍子放下手中的枪,转身走到桌子边从下面抽出一张扑克牌递给我,要我验货。 一瞬间,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看。我甚至能感受到他们隐藏在衣服下面的枪,好像都在等着我摇头拒绝的一刻,然后齐齐掏出来对着我,把我和陈嘉尔打成马蜂窝。 第一百三十五章 莫少卿的怀疑 肖川看见我满身的狼狈,不由分说的就要走进屋子。我还螳臂当车遮掩了一下,却没拦住肖川。 陈嘉尔这个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地上的满地狼藉都在还原刚才激烈的场景。 肖川眼里射出一团火,转头看向我的时候怒气更甚「你是不是疯了吴十五?」 肖川的表情明显以为我吸食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我正要解释的时候,肖川已经冲到床边,单手拎起床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陈嘉尔。 「肖川,他刚冷静下来,有事我们出去说。」 我在肖川身后祈求着他,但他却完全不顾我在说什么,直接把陈嘉尔拎起来抵在墙上。陈嘉尔慢慢恢復意识,本来涣散的瞳孔也开始聚焦,在看到肖川的时候眼神闪过一丝陌生,随即又恍然想起。 「你怎么在这?」陈嘉尔问。 肖川声音冷冷,字字都带着愤怒「你们合图搞什么事作什么死我不管,但要是再敢把吴十五带进来,我不会放过你们。」 陈嘉尔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肖川「我还轮不到你在我这耀武扬威,管好你自己。肖英豪现在得到了线索,说自己亲生儿子就在香港,你还是多为自己费费心,免得到时候正主一回来,你个流浪狗就要被扫地出门。」 这话连我听了都觉得刺耳,但是肖川之前的那个火爆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磨得这么没有稜角,听了这种话倒觉得稀松平常。 「多谢提醒,吴十五我带走了,要做什么生意什么买卖合图自己说了算。」肖川说完之后放开陈嘉尔的衣领,转过身拉上我的手。 我在原地挣了一下,解释道「陈嘉尔是为了我,才吸了那么多,我不能这个时候放着他不管。」 并非出于仁义道德,而是我知道,刚刚要不是陈嘉尔替我挡下来,今天在这房间里发疯跳楼的就会是我。而且那么大剂量的要,会不会对身体留下副作用都是两说。不能光凭陈嘉尔现在状况有所好转就掉以轻心。 我如果这个时候跟肖川走了,未免太不是东西。 我本以为肖川会因为我这句话震怒,但没想到他只是沉默半晌之后转身走回来「我陪你。」 我有些感激的看着他,眼神中千言万语。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还是肖川。不会让我陷入危难,一切都以我的角度出发考虑。 陈嘉尔身子使不上力气,转身坐回床上,长腿一搭朝我们俩道「要不然吴十五留下,要不然你们俩都走,留个陌生人在这看嘛,看我笑话?」 我知道他对肖川不满,而且这两个人的身份,于公于私都很尴尬。 于公,肖川所在的英豪公司之前和左兴来往更多,而且当初决定跑金三角线的时候,断了不少合图的财路,这都是我一早就有所耳闻的事。 于私两个人中间夹了个我,怎么看都尴尬。 我朝陈嘉尔走过去,把打湿的毛巾挂在床头,顺便拧开一瓶矿泉水「你现在多半是迴光返照,别以为脑子清楚了药效就散了,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确定你没事了再说。」 陈嘉尔连带着看我不顺眼,仿佛我和肖川成了同一阵营中的人。 「用不着,要么你自己留下,要么你们两个都走。」 我劝说不了陈嘉尔,只好回头去看肖川。 肖川直接把门关上,斜靠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大有在这睡午觉的架势,只好转过头来继续劝说陈嘉尔。 我开始演苦肉计,把刚才身上受的伤露出来给陈嘉尔看。 胳膊上满是淤青,不过是一个小时之前受的伤,现在已经演变成了青紫色。陈嘉尔还是在意我,看见我身上的伤脸上愧疚的神色更多。 「这都是我弄得?」他想伸手去碰一碰,却在接触到我皮肤之前停了下来,顾忌着什么,收回了手。 「你药效一旦发作起来,我根本控制不住你,你也不想自己发起疯来衣服脱光跑到大家上去丢人现眼吧。」 陈嘉尔多半是脑中自动浮现了那个画面,毕竟他比我更清楚,这种东西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到什么程度,而我所说的事都不是在吓唬他,而是真真切切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陈嘉尔偃旗息鼓,收掉了之前对肖川的敌意转换成了视而不见,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三分钟不到,唿吸逐渐沉稳,好像已经睡着。 他躺下之后我疲惫的坐在沙发上问肖川「吃饭了吗,这么老远过来。」 肖川没回答我,而是用座机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要了个医药箱。 把医药箱在茶几上打开,纱布,棉棒,酒精,药水,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在我伤口上涂抹然后包扎。动作轻柔,好像我是一件易碎品。 「一会下楼自己去买跌打损伤的喷雾,我在楼上看着他不会有事。」 我把衣服拉下来「没关系,都是皮外伤,看着挺吓人的其实一点都不疼。」 肖川看我的眼神带着些责怪,我把话题引开,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泰国?你又在我身上装了定位?」 我这次来什么都没拿,就连手机都坏了换的新的,所以这句话自然是开玩笑。肖川说道「香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想要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国,和谁出国,出国之后去了哪,并不难。」 想来也是,英豪集团虽说不是只手遮天,但最起码想要知道一些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凭猜测也能猜出基本状况。 「你们来泰国之后,都发生了什么?」肖川看着满地的狼藉问我。 其实我对这件事也正处在茫然的阶段,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这时候和肖川说说也好,没准还能给我出些什么主意。 「一开始陈嘉尔说,来泰国有事要做,要我来帮他当幌子,对外就说洽谈新界娱乐城的业务。我想着之前在开业的时候,我叫他来代表合图给新界娱乐城充场面,也算是欠了人情,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一下。我们先到的西双版纳,他去见了一个人之后,第二天转机来的泰国。」 「见了谁?」肖川问。 「这个我不清楚,他没跟我说我也没问。来了泰国之后,我听他打电话,说什么事要瞒着我,我觉得奇怪,就打车跟踪他,一路去了泰国的一个小寺庙里,才发现原来他去那是帮他老爸请佛牌和古曼童。」 肖川的表情和我刚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基本一致,但他对于那件事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到「然后呢?」 「然后我手机坏了,掉到了水池里。换了新手机之后莫少卿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陪陈嘉尔去收货,然后带着货回香港。」 「带的货就是他吸的那东西?」 「一开始没说,只说是手机,后来到了交易地点,那帮人突然怀疑我身份,逼着我验货,陈嘉尔没办法,只能替我,就变成现在你看到的这样了。」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基本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肖川听,肖川听完眉头紧锁,好像猜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你手机是怎么掉进水里的?」没想到我说了这么多事,肖川竟然对这个问题更感兴趣。 「我当时在看手机,陈嘉尔从我后面跳出来,吓了我一跳,手机脱手就掉到了水里。」 肖川听过之后,思索半晌,慢慢转头看着床上唿吸浅浅的陈嘉尔,头也没转的对我道「你相信他吗?」 原来是在怀疑陈嘉尔,我表达自己的看法「我相信,他救过我。」 肖川没有反驳我,更没有举出什么例子让我看清事实,只是对我道「可能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巧合,一步一步都好像是有人在牵着你鼻子走。这个人就算不是陈嘉尔,也有可能是陈嘉尔的爸爸,甚至还有可能是莫少卿。」 『莫少卿要害我?这不合理。」我对肖川的话表示难以接受。 「算计并非等于害,你现在反观自己,这一路走下来你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估计设计圈套的人也有足够的分寸,能在尽量不伤害到你的情况下,试探你。」 我万万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想要试探我。肖川的话说得模稜两可,我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呢,陈嘉尔的爸爸也好,莫少卿也好,他们为什么要试探我?」 「你以为他们混到现在,是靠相信这个世界的真善美才爬到这个位置的?如果这人是莫少卿的话,其实好解释。对于你,这么一个横空出现在眼前的亲生女儿,他还没有完全的信任。所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观察你的反应。但如果是陈嘉尔的爸爸,那其中的事情可能就有点复杂,不是单凭眼前的事就能分析出来理由的。」 肖川说的话,虽然让我有些难接受,但还是句句在理。 只是我之前没想过这种情况,就是经歷了这么多之后,莫少卿还是不相信我。的确我之前身份敏感,但是我已经彻底和警队脱离了关系,所作所为问心无愧,这种没有尽头的实验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肖川知道我是在为莫少卿的事多心,便说道「你要理解他。」 「可以理解,但不接受。」 肖川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好像在给我力量。 我喃喃开口「为什么呢,这世界上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太相信我。可能是我本身不够可爱,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摆出一副疏离的面孔,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抛弃我的姿态。我很少做错事,因为我知道我一直都在被选择,如果出一点差错我就会被人毫不留情的抛弃,连眼都不会眨。」 肖川安慰我的失落,对我道「你忘了我。」 我转头看他,四目相对的时候,眼神里带着感激。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把他当做寄託的理由,我永远知道还有一个人会站在安全地带,做我最坚实的壁垒。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对于莫少卿,或者是陈嘉尔爸爸的不信任。」我向肖川求助。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那个做起事来杀伐决断嘴下不留人的吴十五简直酷毙了,比你现在优柔寡断要好得多。」 好像的确,随着莫少卿的出现,我性格较于之前有了很大的转变。我努力配合他作为新界娱乐城的代表。从仪态到谈吐,处处小心谨慎,却没想到到后来还是落得被怀疑的下场,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做好自己,不取悦任何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追 虽说和莫少卿之间也没什么亲情可言,但得知他对我有所防范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想起可以藉助的有伟大力量的香菸。 可没想到我还没做出什么动作,肖川便先开口问我「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好奇的看向他「什么?」 「把烟戒掉。」 我心里咯噔一声,表情未变的问道「怎么,不喜欢我抽菸?」 「只是不希望你藉助其他的东西来解决烦恼,为你分忧的有我一个就够了。」 我笑着答应「好啊,保证从今天开始一根不碰。」 我菸瘾并不大,只是有时候脑子乱起来需要点东西帮我理清思路,肖川不是喜欢对别人行为和生活指手画脚的人,既然他提出来了,我就照做。 我这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我隔着门问了一句「谁啊。」 外面回了一句泰语,我听不懂只好看肖川,肖川却靠在我耳边小声告诉我让我说对不起不需要。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 说完之后外面那人果然离开,可肖川脸上的表情却没因为那人离开而有所缓和。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这人听懂你的话了,不奇怪吗?」 我回想了一下,的确从一开始我的文化和回答都是讲的汉语。但是转念一想,没准是这家酒店的服务生都会说一些基础的汉语,对于东南亚国家的这种大酒店来说,也不奇怪。 肖川并未打消心中的顾虑,转身打电话到酒店前台,用泰语和前台沟通了几句。 挂断之后我问道「说什么呢?」 「刚刚外面那人说自己是客房服务,但我给前台打电话,前台说客房服务人员现在还在六楼没有上来。」 这么说来的话,外面的另有其人了…… 想到之前下飞机之后我和陈嘉尔被人围堵的情景,我才对肖川道「对了,之前我忘说一件事。」 肖川的脸色随着我这句话紧张起来「什么事?」 「我和陈嘉尔之前刚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被人跟踪过,后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们甩掉。」 肖川听了这话之后稍作思考,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去叫醒陈嘉尔,不知道陈嘉尔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肖川突然弯腰拍了拍陈嘉尔的脸。 我连忙从沙发上冲过去,发现陈嘉尔嘴唇青紫,浑身发抖。 「陈嘉尔,陈嘉尔!」我大声叫他的名字,发现他始终没有反应。 我手心开始出汗,慌慌张张的问肖川「怎么办?是不是药效又发作了?」 肖川把陈嘉尔扛起来在肩头,朝门外走去「送医院。」 我想起之前陈嘉尔清醒之后的交代,说道「陈嘉尔说不能去医院。」 「再不送医院要出人命了,我口袋里有车钥匙,下飞机时候租的车,你拿上开车,导航一下医院的位置。找私人医院,不要找大医院。」 肖川很快的吩咐完,我只好一样一样的照做。 先从他口袋里拿出车钥匙,把门卡拔下来给肖川开门。 刚刚走到门口,走廊的另一头就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器械碰撞声。肖川察觉到不妙,赶紧把肩膀上的陈嘉尔放下来,用手擎着他的后背,从后面看就像是一个喝醉酒的,靠着旁边的人。 「别回头,往前走。」肖川小声告诉我。 我意识到后面那些人有可能和当时出机场之后跟踪我们的是同一伙,便两只手握紧了车钥匙,按照肖川说的安静往前走。 眼看着前面就要走到电梯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粤语腔「前面三个,站住。」声音不紧不慢,好像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身份,只是想问些问题。 我和肖川装作听不懂,后面那人往前跟了两步,又问了句泰语。我和肖川微微加快加上的步伐,头也没回。 那人终于看出了异常,大喝一声「我叫你们站住!」 我和肖川相视一眼,齐齐朝电梯跑去。正好电梯这之后停在我们这一层,打开之后我和肖川直接站进去,他俩靠后,我在前面关电梯门。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摸出腰后的那把匕首,做出防御姿态。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合上,一人快步跑过来就要把手伸进来,我想也没想,直接把匕首朝下一刺,就扎在那人的手背。 那人尖叫一声收回手,电梯门正好应声关上。 他们应该转头跑楼梯下去堵,好在我房间在高层,他们再快肯定也比不上我们坐电梯的速度。但预想不到的是,电梯下降到一半的时候停住,在中间那层是个办公楼,好多文员晚上下班,一起涌进电梯里,耽误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下到一层,我先探着头出去看看有没有刚才那帮人,发现没有之后才放心的叫肖川出来。 酒店从后门绕出去是一个公园,穿过这个公园才是停车场。之前来的时候觉得这花园简直是这个酒店设计中的点睛之笔,能让来这的人好好放松放松,有个可以散步的地方。 但估计一开始设计这个公园的人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因为被追杀,开始嫌这个公园设计的多余。 好在后面一直没有听到他们追过来的声音,我和肖川快速冲过公园之后找到了地下停车场。 我刚要把车钥匙递给肖川,肖川便推回来递我道「你开,我怕他路上出什么么蛾子。」 我看了陈嘉尔一眼没推辞就坐到驾驶位置,发动车子。 这时候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涌进来六七个男人,手里拿着器械,分明就是刚刚酒店楼上追下来的人。 我把安全带系好,想也没想就一脚踩下了油门直接朝那几个人开过去。 我分明听到了肖川在我后脑勺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但是我破釜沉舟,不管不顾,紧紧握着方向盘,大有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再怎么穷凶极恶的人,见了我这种连名都不要的疯子,怎么也得自觉退散。 就在我眼看着要碾过他们的时候,那帮人大叫着散开,在我绝尘而去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个个嘴里都骂着扑街,神经病,叼你老母。 那帮人显然是没做好开车追击的准备,所以只能呆在原地气的跳脚,却没有车能追上来,只能眼看着我们远去。 肖川见我上了马路,车速稍稍慢下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坦言道「我还以为刚刚要杀人了。」 「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这种情况我都不知道经歷了多少次,比这追的紧的也不是没遇见过。有一次我被人堵在小胡同里,后来愣是爬烟筒逃走的。」我一边看着手机里的导航,一边说。 肖川好像并没有为我的成功解围感到开心,反而有些脸色变沉。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肖川把陈嘉尔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靠在座椅上道「我倒宁愿你一辈子不谙世事,所有的问题都依靠我来解决。也不想你像现在这样,样样精通。」 我没说话,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肖川顿了半晌之后说「这些年过的,辛苦吧?」 我无所谓的笑笑「你也是啊。」 肖川没有再说话,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导航里显示最近的一家小诊所距离我们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 但是泰国的路标指示牌我有些看不懂,所以绕来绕去的,好像离终点越来越远。 陈嘉尔在经歷刚才的盗汗之后又开始出现新的症状,浑身发抖,嘴里开始吐出白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公厕躲避 我在前面开车,隐约能听到陈嘉尔那边传来的微微响动,我为了安全驾驶,却始终没敢回头。 「大概还有多远能到?」 我低头看了一眼导航上面慢慢变红的那条路,好像距离越来越短。 「好像马上就要到了,不到几百米。」 这条马路上人不多,所以后面突然窜出来的两辆车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就是之前在机场出来的时候一路跟着我们的那几个人,连车子都没换。 肖川好像也注意到了我们被跟踪的事,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路况。 再开二百米左右,就会进入一条闹市街,人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我们可以借着人群来遮掩,坏处是带着陈嘉尔这么一个丧失行动能力的,肯定跑不了太远。 就在我纠结无比的时候,肖川对我道「前面那个公厕旁边停车。」 「哪个是公厕?」我慌张的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肖川说的厕所。 「黄色砖的那间。」 我加速开到之后勐地踩了一脚剎车,肖川下车之后把陈嘉尔拖到后排座位的地上,关上车门。 我趴在后车窗上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是干什么?」 肖川没来得及解释拉着我的手就朝公厕里面跑进去,直奔女厕。 「躲这来干嘛?这不是自找死路吗?」厕所根本没有后门,只要那帮人追进来我和肖川连个逃得地方都没有。 肖川把我推进一间厕所隔间里,外面已经响起一群人冲进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我害怕的看着肖川「你要干嘛去?」 肖川没回答我,只是跑到厕所墙的后面,踩着地上的箱子踮起脚推开了厕所上面一排的窗户,最后在那帮人冲进女厕所之前,成功的躲到了我这件隔间里。 厕所隔间并不大,肖川起伏不定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而此时此刻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外面吵闹的声音上,心跳随着他们慢慢靠近的脚步声而加速。 一声撞击之后,是门板被砸开的声音,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看样子他们已经推开了第一间厕所的门。我在心里暗自数了一下,我和肖川藏身的这间是第四间,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我们。 肖川的下巴就悬在我头顶,我仰着头看向他,却突然发现他嘴角含笑的正盯着我的头顶看。 一声巨响在我们身边响起,我的心被攥成了一团,感觉好像死神倒数一样。我想着总不能被堵在这里面,死也不痛快,再怎么着也要自己试着拼一次,跑不出去也不能等死。 就在我下定决心想要推门出去的时候,肖川突然单手扣着我的后脑勺,把自己的身子和我的完全调换了个位置,自己的后背靠着墙,面朝门口,只把我的后背朝向外。 另一只手环过我的腰,把我朝自己用力勾了过去,在我脑后的手稍稍用力,把自己的唇紧贴在我的唇上。 另一只腰上的手顺着臀部滑下去,反着勾住我大腿内侧往起一抬,我整个人借不到力,只好紧贴在他身上。 身后的门在下一刻被推开,肖川在我唇上肆意反覆碾压,我为了配合,两只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不用看也知道这场面多火辣。 肖川一脸被打断的不悦,看着我背后的那帮人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泰语,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从语气也能听出来不是好话,多半是在骂人。 那帮人见没有要找的人,退出去之后往外面看了一眼。 一个人走到厕所后门,看着那扇被推开的窗户说了句什么,一群人唿唿泱泱的追了出去,被肖川的调虎离山之计引走。 我看着那帮人彻底离开,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来才意识到自己和肖川还维持着令人脸红心跳的姿势,连忙推开他自己站的远了一点。肖川看我的表情觉得有趣,拉着我的手便快步朝外面走出去。 「没时间给你害羞了,晚上再回味。」 我被他说的脸更红,甩开他的手首先走到外面把车门打开。 陈嘉尔的状况并没有好转,只是身体的抽搐好了不少。肖川把人从车里拖出来,抬头对我道「看一眼导航,他们认识这辆车,车不能再开了,距离不远走着去。」 我把手机摁亮,找了一下重点,显示就在距离这个市场不远的位置。 「不是很远,几百米。」 于是肖川扶着陈嘉尔,我们从市场最拥挤的地方挤了进去。泰国的人口密度比我之前想像的要大得多,摩肩擦踵的,好多人都把东西举在头顶走出市场。 七拐八拐的,绕过市场,路过一条两边都是小摊位的胡同,终于找到了那家地图上显示的小诊所。 门口坐着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看起来大肚便便,拨弄着手里的收音机。里面咿咿呀呀的传来旧上海时候的小调,悠扬动听。 我试探的用中文问了一句「您好,请问这二楼是诊所吗?」 那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肖川「中国人?」 我有些惊喜「是的,我朋友生病了。」 那人站起来朝陈嘉尔走了两步,稍作查看,表情来瞭然。可能是在这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陈嘉尔这种病情没看过一千也能有八百。 手里的收音机一关,朝我们摆摆手「二楼。」 木制的楼梯很窄,肖川扶着陈嘉尔根本上不去,最后只好不情不愿的把陈嘉尔背起。 我跟在后面上楼,顺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后有没有人跟上来。 谁知道那个穿着唐装的男人摁了一下楼梯拐角处的开关,外面的卷闸门缓缓放下,一楼陷入黑暗。 诊所看起来有些年头,木质楼梯上面深深浅浅的都是擦不干净的黑色印记。二楼拐上去,空间大了许多,但是一眼望去第一反应还是杂乱。 走廊里面几间病房,尽头那间上面亮着灯的好像是手术室。 我有些担忧的问「这还能做手术?」 那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们这正规医院。」 我环顾四周,愣是没看出来正规在哪。那人带着我们到了观察室,观察室一张办公桌,地上中间一张单人病床,旁边是吊瓶的架子,还有一些医疗器具瓶瓶罐罐,看来倒是齐全。 陈嘉尔被放平在上面,手脚还在不停的抖动,好像是冷,但身上又热得很。 这人用手摸了摸陈嘉尔的额头「感冒了?」 想到刚才陈嘉尔又淋凉水又吹风又折腾了那么久,不感冒倒是怪事。感冒虽然是感冒,但这背后的理由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肖川直接道「之前吸了点东西。」 那人见怪不怪问道「吸了多少?」 肖川不知道具体数量,转头看我。我的大概形容了一下那小袋子的大小「这么大,一个透明小袋子装的粉。」 「那这是自杀,不应该来找我,应该直接送殡仪馆。」他人两手一摊,估计是觉得陈嘉尔精神不正常。 「您想想办法,钱不是问题。」 那人听肖川这么说,态度有所缓和,估计是和满意摊上了个会办事的。话锋一转说道「他之前吸过吗?」 我想到很久之前在洗手间被他堵住的那次,状态就十分不正常,便回答道「应该是有碰过。」 「既然认识这东西,他不可能不知道一次性吸这么多会出人命,你最好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好判断他吸的到底是什么。」 我本来还打算隐瞒,但是现在看来情况紧急,也只好对大夫说实话。 那人听我说是在市场的地下,脸色就有些微微转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和那帮人打交道?」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先想办法稳定住他得状况才是首要。」肖川直接说道。 他看了陈嘉尔一眼,外面这时候进来两个护士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这人让我和肖川出去休息等着,一会叫我们。 我有些不放心,但是留在这也不起什么作用,只好随着肖川到病房外面的椅子上等着。 我坐下之后把脸埋在掌心,自责道「当时那种情况我应该拦着他的。」 「你能不一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怪吗?」 「我也不想,但事实就是陈嘉尔替我挡了下来,要不然现在躺在病房里面神志不清的就是我。」 肖川脸上的神情复杂,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也不好和我争辩,只道「现在说那些都没用,还是先想想今天追你们的是什么人,你们这批货明天要怎么办。」 肖川这句话让我想起正事,陈嘉尔一倒下,好多事情都像断了线,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最后我实在头疼不已的捏着太阳穴「我也想不到,或许是合图的对头来拦着这趟生意,也有可能是和兰桂坊作对的人,但是我真想不到会是谁。」 肖川看我状态不稳定,没再说话。 病房里面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应该是陈嘉尔药效发作,状态不稳定起来。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突然站起来拿出手机给莫少卿打了个电话。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折磨 莫少卿很快接起,好像在等着我这边的情况。 我没说话,他觉得气氛不对,问了一句「怎么了?」 「你猜。」我带着气的问。 「到底怎么了?」 「莫老闆事到如今还在跟我装无辜?你一步三算会算不到我这边发生了什么?这趟来泰国合图到底要做什么,你一早就知道了吧。合图瞒着我应当,陈嘉尔瞒着我也可以,但你呢?你为什么始终都没告诉我真相,那我当枪使,看我这段时间被磨得亮不亮?」 莫少卿不满我质问的语气,凌然道「莫十五我是你父亲,你现在跟我说话的态度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态度?」 「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该做的事?」我同样反问回去。 莫少卿被我说的无言,最后避重就轻道「你现在在哪?」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还没死。」 我把眼前造成所有的后果,都怪罪于莫少卿,要是他一早就能给我透露这一趟吉凶,我也不至于被动到这种地步。 莫少卿没说话,我继续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一趟我到底被你们骗来做什么,走的货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在泰国的这帮买家又是什么人,你在国内或者国外还有什么仇人。」 莫少卿听我这么问,多半是猜出了我现在处境不是很理想,只好对我说实话。 要走的货的确是那批粉,一开始只是听说合图要走那帮货,后来无意中听说我也跟着来之后,以此做把柄和合图谈条件,要兰桂坊也参与其中,如若不然,便把交货地点和供货商全都曝光。 合图不知道我真实身份,只是调查之后发现确有我这么个人,所以答应了莫少卿的条件。 这才有莫少卿半路突如其来的电话,和后面合作的事。 要是这么说来的话,好多事情都变得很好理解。之前追着我们的那帮人,甚至都有可能是合图派过来的。 「十五,你现在安全吗?」莫少卿这句话倒不像是在惺惺作态,语气中充满着担忧,但我并不领情,冷冷的对他道「现在供货商那边已经被我的突然出现打草惊蛇,合图的陈少被逼着吸了三条粉,现在是死是活还不清楚。如果这一趟陈少出了什么事,合图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 莫少卿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有些语塞。 我依旧冷静道「这边的事情我会尽量处理妥当,如果不能解决就算是我能力有限,是死是活看我造化,但是我不想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莫少卿很满意我解决问题的态度,应允下来。 我没空听他对我的嘘寒问暖,藉口这边一团乱很多事等着我处理便挂断。我对着医院二楼尽头的窗户,往后拢了一把头髮,心中郁结。 我给任何人的信任就只有一次,一旦被利用,想要重塑十分困难。这点我心里清楚,虽然有时候也自己劝自己说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内心深处就是没办法接受,潜意识的疏离和划清界限。 我曾经试着接受莫少卿,把他当做亲人,当做依靠,但现在看起来很难。 肖川在那边打着电话,好像在安排什么。从他说的是泰语就能看出来,在和这边认识的人交涉。 我才想起之前肖川也有生意在这边。 不知道到过了多久之后,那男人穿着白大褂从病房里面走出来,我上前去想问问情况,那人便先我一步开口说「没大事,服了药,暂时稳定住了。他之前确实也有吸食的前例,你们要不要考虑让他借着这个机会,直接戒掉,不然以后再碰,可能会诱发更严重的后遗症。」 戒掉,这两个字说来轻松,坐起来谈何容易。 戒过烟的人尚且觉得抓心挠肝难以克制,更何况陈嘉尔面临的是会让自己上瘾千百倍的东西。我有些没有把握,不敢做决定,但是那人的一句话,让我做出了选择。 「他看样子也就二十几岁,不戒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向来不是个会替被人做决定的人,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一种想要把陈嘉尔从深渊中捞出来的想法。 因为我把他当朋友。 「大概要多久,会有成效?」 「三个阶段,脱离,控制和后期康復。在这只要暂时完成脱离阶段,后期的控制和康復就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需要后期观察。」 我在稍作考虑之后,决定暂时放弃其他事情,把陈嘉尔的问题解决之后再离开。明天的走货我根本不知道具体流程,看样子还要去联繫合图。 肖川问了我的打算之后,只问我一句话「你当陈嘉尔是你什么人?」 我能感觉到这句话里并没有赌气,只是很冷静的询问。 我想了想之后道「朋友。」 「你向来不交朋友。」 「陈嘉尔算一个。」 肖川沉默半晌之后对我道「明天走货的事我帮你联繫,从交易地址能查到消息,到时候你只需要出面代表兰桂坊签字,其他的事我来帮你处理妥当。」 我看着肖川,为他的理解感激。 肖川给我留下些泰铢「我先离开一下,晚饭之前回来,他这边的事你自己解决,有什么搞不定给我打电话。」 说完刚要走,还不忘转头提醒我「对了,下午不要离开这。」 我点头,应允之后,肖川交了陈嘉尔的住院押金便离开了,估计是去联繫明天走货的事。 后来我才知掉,接待我们的男人就是这家诊所的院长,人姓李,叫什么我也没问,只知道叫李院长。 李院长把陈嘉尔安排在地下室里的一间,说是药效发作的时候,有可能会引起旁边邻居商户的注意,只好把他暂时安置在这。 我给了护士几张泰铢,当做跑腿费,让她买来了一些食品和换洗衣物加上书本。我估计会是个很漫长很艰苦的过程,所以一开始便做好了准备。 一直到晚上的之后,肖川也没有回来。 陈嘉尔从昏迷开始步入浑身疼痛、厌食失眠、暴躁不安阶段。 时时刻刻如同一只愤怒雄狮,夏天的爆竹,稍不小心他便爆炸。 李院长看起来并不专业,找来铁链和护士一起把陈嘉尔绑在床上。我有些不理解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专业,李院长给我的解释是现在不管再怎么高的科技,用的都是这一种疗法。 我也不了解,只好任由他绑,只是那时候平静的我并未想到,这个过程会如此的痛苦和不堪。 陈嘉尔发作起来扯动铁链哗啦啦响,成为世上最最燥郁背景音乐,额上青筋爆裂,野兽一般嘶吼,疼痛与渴求令他忘却一切,他挑选最恶毒言语刺伤我,攻击我,好像要令我无地自容,羞愤离去。 有时是怨愤,「贱人,我这么对你,你却要恩将仇报!贱人!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有时是诅咒,「要你全家去填海!你等我,等我迟早撕碎你!斩断关节餵野狗!」 我只好装作听不见看不见,一本新书,一段段文字翻来覆去咀嚼,我应当放声唱一首国际歌,或是向上帝祷告,请求他原谅人世间所有「恶」。 罪恶被毒品无限制放大,所有丑恶横亘眼前,血淋淋伤口一次次撕开,逼你直视。 咒骂失效,陈嘉尔改换策略,以自残反抗暴政,他以头撞地,皮肉砸向凹凸不平水泥地,砰砰砰一声接一声响,或为报復,或为掩盖蚂蚁噬心疼痛,他对自己残忍之极,要就此结束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状况。 我手上拿着小型警用电击棒,是刚才托那护士买来的,五十万伏直冲电流傍身,我对俯趴在地已失去理智的陈嘉尔发出最后警告,「你再不停手,不要怪我选用非常手段。」 陈嘉尔哪里听得见人声,额头砸向地板,巨大冲击震动大脑,没得空余接受外界讯息。 于是就在他的疯狂自虐中,我不得已将手中电击棒击中他手臂,滋滋电流声空气中轻响,不过三秒,前一刻疯癫可怕的男人即刻倒地,人事不知。 我连忙叫来护士,拿麻绳将陈嘉尔绑得死死,再扔回床上。 额头上血肉模煳伤口清洗上药,等他醒,才领会何谓痛苦,何谓愤怒,长绳太紧,皮肤上勒出一道道伤,嘴上被帖封条,骂也无处骂,只能咬紧牙,绷紧神经,硬生生忍,忍这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痛。 我筋疲力尽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这转眼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人,却被那东西折磨的如此不成样子。本来只是暂时性受到的刺激,却没想到引发了他体内原本的药性。 我看着陈嘉尔,眼泪突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好像也装不了多久,面对如此疯狂的场面,我也只能勉强装一会,肖川再不回来,我可能真要在这间屋子里被陈嘉尔逼的崩溃。 我开始害怕他死于这个过程,怕他熬不过第一阶段结束,这才刚刚开始,我便没了之前雄心壮志要拯救他的勇气。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背叛 肖川离开许久之后尚未回来,只给我发了个简讯说晚上可能要晚一点回,我问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肖川只说不用我担心。 反过头来看陈嘉尔,风浪过后,沉沉睡去。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就惊醒,精疲力竭之下已经让他无力思考,嗓音被人抽干水,嘶哑干涸。 他的疑惑越发深,忍不住说,「吴十五,你就不应该管我。」 床单被套已被李教授更换一新,水红色底深红色花,一团一团喜庆热闹,带着洗衣粉与阳光混杂气息,令人在这样阴湿阴冷午后,被暖风机烘干温暖一颗心。 「为感谢你肯抽空陪我玩游戏,这理由很充分。」 陈嘉尔说:「戒不掉的,不必白费力气。」 我不理他,照例坐在一边角落的桌子旁看书,轻翻书页,随意回答「无论你怎么想,只要是你以后还想做个正常人,这东西你就一定要戒。」 陈嘉尔病怏怏的靠着床头冷笑「真当你是我阿妈了,我人生如何选择,还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操心?」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且我有我评估分数,但你在做什么,你花时间想过没有?一生混混沌沌从生到死,有眼睛却要当瞎子,不肯睁眼看一看自己。讲实话,垃圾也有垃圾存在意义,扫成堆,循环利用又有价值。你却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不觉得可笑吗。」 陈嘉尔觉得和我说不通,无奈道,「大晚上的,你同我讲人生哲学…………」 我见他状态还算稳定,能容我暂时活动活动。便把地上被他砸碎搞乱的东西扫成一堆,转身端着出门,「你当我无聊多管闲事发牢骚,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我铁了心想要做一次救世主,无论如何也要把陈嘉尔带到正常人生轨道。我对这种人生的毁灭带着怜悯之心,虽然低头看看自己最值得怜悯,但是此刻并不这样以为,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救他。 肖川后半夜回来,对我道事情解决的顺利,只是出货走货的时间要有所调整,推迟到下个礼拜。虽说夜长梦多,但是这一个礼拜的时间推迟,正好给了陈嘉尔脱药初期治疗的时间。 我并不知道自己这么擅作主张到底是对是错,只是既然已经开始,就要暂时摒弃杂念做下去。 这段日子里的许多夜晚,都在陈嘉尔被疼痛逼出的嘶吼中度过,他试过野兽一般用全身力气企图挣脱铁链,也试过牙齿啃咬皮肉,在虚软无力的右手上留下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疤痕,外翻的皮肉,断裂的静脉,血流如注。 我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竟然会被药物刺激到这种程度。那稀碎的粉末,和白面无异的东西,怎么就能如此吞人心智。 善恶福报,因果循环,年轻时没所谓种下的籽,不论是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总有苦果等你来尝。 某一日他骂够也宣洩够,颓然无力瘫倒在床,喘息着问我怕,「你日日听脏话,都不生气不发火?」 「发火有用?说的像我能打得过你一样。」 我知道陈嘉尔要面子,所以从来不让肖川来病房,有事的时候都接了电话出去说。我也能看出肖川的脸色日渐阴沉,但是陈嘉尔状态一天没有好转,我就不能半途而废。 只有一天,李医生带着陈嘉尔出去检查身体,我难得空闲,实在扛不住趴在陈嘉尔之前躺着的床上小睡了一会。 再醒过来的时候,竟让发现肖川坐在书桌上翻看我之前看过的书本,认认真真揣摩字句,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书卷气。 那是顾城的《黑眼睛》,简单文字写无尽愁思,卷边的那一页正写着《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我坐起来问问:「当年提起学习课本就大吵大嚷着看不懂,现在你读这个,不会头痛?」 合上书,肖川宽大的手掌抚摸书皮,目光从封面那只抽象化的眼睛上转移到我脸上,笑笑说:「太无聊,没其他节目,你又躲在这屋子里不出现,我就只好看书消遣。怎么?现在陈嘉尔不再,你还不许我进来?」 我被他别扭的语气逗笑,肖老闆读书的歷史画面多么珍贵,应当拍照留存,供后人瞻仰。 我看着肖川,相较于最开始的新奇、试探、游戏,眼下纷纷扰扰思绪更令人沉重焦灼,心如乱麻。到底我和肖川之间,要如何收场。是始终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不远不近,还是终有一日我能变成他手里捧着的那本书,被带回家细细研读。 可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是超出预想,不知好坏,更无法逆转。 半晌之后,李院长把人带回来。肖川早已经在那之前先行离开,李院长对我道「控制的很好,第一阶段基本算是挺过去了,之后不需要那么偏激的捆绑手段,一切全凭自觉。」 陈嘉尔在这段时间的折磨之后,俨然已经瘦掉二三十斤。本来还算健硕的肩膀现在变得单薄无比,好像风吹一吹就会倒地不起一样。 陈嘉尔跟在李院长身后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对李院长道「要是我不能活着离开这,还拜託你帮我报警,告这位小姐谋杀的罪名。」 我听出他在赌气,无奈的朝院长笑了笑。 人都走光之后,我坐在距离陈嘉尔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感觉身体怎么样?」 「被掏空,好像不是我自己的。」 「李院长说了,现在第一步基本算是完成,只要你自觉,而后好好保持,就有希望成功戒除。」 陈嘉尔不以为意,长腿一搭躺在床上「那到时候我可要在新界娱乐城挂鞭炮感激吴十五小姐的再造之恩,多亏了你我陈某才有新生。」 「你到底是真的怨我还是说风凉话?」我心生疑问,一开始只是以为陈嘉尔在跟我闹别扭,但是次数说得多了,难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多管闲事。 陈嘉尔看我突然正色,也略微有些慌张,咳嗽了两声说「那我不就真成了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东西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想我有个美满人生,但是这钻心刺骨的滋味,你没感受到你不会理解。」 我并不介意陈嘉尔之前说的话「那我就权当你在发牢骚,左耳进右耳出。」 陈嘉尔顿了一会「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香港?」 「你大概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四天之后吧。」 「那批货呢?」 我沉默一下,看着他道「退了。」 「退了?为什么?」陈嘉尔有些愤怒。 「不为什么,我自己搞不定,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我知道按照规矩,我和陈嘉尔人已经在泰国,这个时候退货我们俩很有可能把卖家惹怒离不开这。所以东西该拿回去还是要拿,我只是想借这件事看看陈嘉尔的态度。 陈嘉尔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回嗓子眼,转而对我道「护照和身份证都在酒店。」 「这个我会想办法拿出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呆在这等我消息就行。」 我说完之后起身对他道「我去给你买晚饭,你休息一会。」 陈嘉尔没再说什么,任由着我离开。 我打电话叫了外卖,吩咐护士帮忙拿上楼给陈嘉尔。自己转身出去联繫酒店的前台,让她帮忙把屋子里的东西打包送过来,自己则支付辛苦费。 等到东西拿到手,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肖川这段时间好像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也没空问。 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小护士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对我道「不好了,他不见了。」 这家诊所的护士医生全部都是华人,所以沟通起来并不成问题。 我心里当时一惊,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发现陈嘉尔的床上果然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我往床里面走了两步,赫然看见一个晕倒在地的医生,手里还拿着针剂。看来是准备给陈嘉尔注射的时候被打晕,陈嘉尔藉机逃跑。 我计算了一下今天的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好像知道陈嘉尔在哪。 我打上计程车,把之前记好的交易地点给司机看了一眼。一路上心里都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不会的,这只是我并不太准的第六感,不会是那样的。 曼谷并不大,转眼就到了一处不开放的海边。我远远便下了车,刚刚靠近海岸的时候,果真看见了一艘船停在浅谈。 陈嘉尔身上带着伤同那天在地下看见的那帮人交易,其中还有几个瘦得只剩三两骨的「二流子」,满头满脸油,几支烟带着几颗头凑在一起,驳火,交心。 陈嘉尔手中捏着一包「货品」,高调发声,「你卖一个赚几块钱?够不够你自己吸?不想多养个女人,hgh足之后还有有余兴节目,爽到过瘾。你帮我同你大佬传话,我有路,一个月十万二十万,看他有没有胆做。」 油头仔对他的发财建议嗤之以鼻,「你当我白痴啊,十万二十万,人民币还是冥币?嘁——鬼才听你吹水。」 陈嘉尔这时候难得好脾气,只伸手拍一拍油头仔肩膀,力道足够他哭他死去老母,回家后红肿淤青,半月不消。 「你大佬从哪里拿货?一块『原料』掺葡萄糖、蓝精灵,还当高纯金砖价卖给你,等到你手上掺墙灰再出货,货不好还想卖高价,你当人家都傻的,没大脑买石灰粉回去吸。」 陈嘉尔烟不离手,因为身体这两天被折腾的不轻,香菸呛喉咙,吸菸像吞胡椒,烟燻火燎,眼泪鼻涕都逼出来。 陈嘉尔手里握住只金色打火机,推盖,推盖,再推盖,一声接一声叮叮咚咚响,节奏鲜明,跳脱。 脸上的表情阴冷,又恢復到了我之前最初见到他时的样子。 说话之间不像是刚刚还在屋子里和我谈心的陈嘉尔,神态动作无一不在显示自己合图陈少的身份。 「同你大佬讲,我有路,带他直接从金三角拿货,不必等对岸转手,又有各个『仓』接驳,十几年走同一条路,障碍前人都踏平,只等他出钱,就货如轮转,风生水起。」 油头仔脑坏死,多讲几句就云游天外,要等陈嘉尔耐不住性子,一个个响亮耳光扇过去,一记耳光接一句,「明不明白?」 「我问你明不明啊死扑街!」 油头仔左边脸肿得变形,哆哆嗦嗦,恭恭敬敬答:「明…………我明啊…………大……大……大佬…………」 「滚——」陈嘉尔不耐烦,把手中香菸一甩骂道。 第一百四十章 背叛下 香菸在红砖上摁灭,晚霞照亮他渐行渐近脸孔,我突然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打到出血才好。 原来这段日子,都是陈嘉尔和我演的一齣戏。我已经开始分辨不出,到底那一幕是真,哪一幕是假。 现在眼前的局面看起来,并不难理解。 一共三伙势力出现,卖家就是泰国地下遇见的那帮人,中转商是合图陈嘉尔,下家便是那油头仔。原来根本没有带货走货这一说,所有的买卖,事关合图的部分,在泰国码头便能轻松解决。 那为什么,要始终把我蒙在鼓里?这件事我知道与否,是否参与进来,到底有什么重要? 只是面对陈嘉尔的这般欺骗,我已经觉得真相不是那么重要。为什么说女人向来是感情用事的动物,无论爱情也好,友情也好,女人从来都不是用大脑去思考,而是用心。 几次三番的事经歷过后,我以为自己和陈嘉尔已经算朋友。在我这种朋友稀缺的人身上,能被寄託这种感情,应该是很难得。我也难得卸下心防,第一次义无反顾的想要救赎一个人,可最后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我没有出现,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只是静默的转身,回到了诊所。 陈嘉尔推门进去的时候,我已经摆好了买来的酒,和两个诊所里借来的玻璃杯。 陈嘉尔看见我,表情微微一愣,但也多半猜到我发现了什么。 我伸伸手,示意他坐在我对面,然后抬手给他斟满一杯,自己仰头把面前的一杯喝光。酒精冲口,天灵盖都在震,人却更清醒,看陈嘉尔的眼神像透过x光放射仪,一根根骨都数得清。 杯底磕桌面,好大声响,我好奇望住陈嘉尔,问:「你怎么不喝?不肯赏脸?是我不够资格同你合图陈少饮酒?」 陈嘉尔不多话,听我这么说之后,举起杯,一饮而尽。 「有什么想问,我都一五一十同你讲。」他主动请缨,让我有些意外。 我忍不住笑,笑自己的天真好骗,也笑他虚伪造作的诚恳,「陈嘉尔这次的事,到底是预谋还是意外?」 他捏住个空杯指尖转动,眼睛看茶杯不看我,低声说:「一半一半,很多东西我一时说不清,但你要相信,骗你不是我本意,只是顺水推舟,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中间差错太多,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好。」我说出话来都觉得心中苦涩「就当你救我是真,骗我并非本意。」我给自己找藉口,好让自己的擅作主张帮他改变人生这件事,看起来不那么好笑。 「十五,对不起。」陈嘉尔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陈少,我敬你。」第二杯酒,火一样烧过食道,焚毁内脏,烈火烧心,灼痛。我不再叫他名字,而是恢復了那个最开始,陌生又疏离的称唿。 「我多事,再多问一句,你从泰国人手里收的,是不是就是你那天吸的东西?」 陈嘉尔接一杯,没否认,「是。」 「那你这段时间的表现,也都是为了隐瞒?」 陈嘉尔再次简单回答「是。」 选择臣服,还是反抗? 选择放弃,还是坚持? 选择诀别,还是纠缠? 多少不同选择,多少不同路,你走哪一条,那就是你人生。 「陈少,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又同你做过那样多可笑白用工,你…………你能不能应我一件事?」 木然沉默,久久,听见陈嘉尔开口,「你讲,我什么都应你。」 我握住酒瓶,为自己倒满一杯酒,「过段时间我回香港,今后不管陈少你如何,是横死街头还是风光发达,都同我没有关系。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无瓜葛,你别打着喜欢的藉口来纠缠我,我也不会再有求于你。」 我同他碰杯,临别祝酒,「陈少,往后祝你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我喝光这一杯,他的酒还未动,似笑非笑望住她,隐怒层层,「未见得我陈嘉尔就没有出头日,也未见得你的肖川就压我一头。你不必现在就着急撇清关系,好歹等我回去,看看势头再说。」 我冷笑道:「从认识你的那天,我就未指望从你身上得好处,不同人,不同轨迹,与其互相欺骗利用,不如尽早划清界限,大家轻松。」 陈嘉尔说:「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狠心,吴十五,你同我讲,上一句都是气话。」 人人心中一桿秤,你的命值几斤几两,帐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人生来富贵,金山银山不换,有人生来烂命一条,为八块八抢劫搏命,菜市口枪毙,死后姓谁名谁新闻头条,要用以警示民众,宁可穷死饿死,也不要违背富人政客,希尔顿酒店里冥思苦想,为穷苦大众定下的从生到死法律规则。 他陈嘉尔往后人生如何,我不会再插手过问。与他而言,我已经问心无愧,就当我这段时间的相信和坚持,来抵消无视他感情的罪过。 我走之前转过头来不忘提醒他「你记得以后不要在同肖川相提并论,他永远都不会骗我利用我,你做不到。」 陈嘉尔最后留给我的表情是一脸阴狠,当时的我并不知那表情代表了什么,我只想离开。 出去之后我给肖川打了个电话,还没等他先开口,我便说道「来接我,我要回去。」 肖川淡淡的嗯了一声,车子没到二十分钟就已经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把陈嘉尔的证件全都留在了诊所的前台,自己拿上了自己的,上了肖川的车。 肖川见我一脸低落,旁敲侧击的问道「心情不好。」 陈述句,并没有疑问。 「你是不是早就看穿?」我转头看着他。 他轻轻嗅了一下「还喝酒了?」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不依不饶,不让肖川转移话题。 「当时问你把他当什么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七八分。」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肖川无奈的笑了一下「我没凭没据,凭什么说他陈嘉尔算计你?最起码要拿出证据摆在你眼前,才好让你相信。」 「那这么说,你这段时间都在查他?」 肖川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先说说你,你现在都知道些什么?」 提起陈嘉尔的事,我再次低落,整理了一下对肖川道「我跟踪他,发现他偷跑出去和泰国的那帮人联繫,当初说走货回国都是骗人的,他另有买家在泰国,而且也是香港人。」 这点可能是肖川不知情的,他眼睛里明显多了一丝疑问。 「他承认了?」 「嗯。」 我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肖川有点不满,一边看我一边看着前面的路「吴十五,你当着我的面为一个男人伤心,你就不怕我生气撞路边的护栏和你同归于尽?」 我苦笑「胡说什么呢,换你别人骗,还是你口口声声说当做朋友的人骗,你会不失落?」 「我已经很少再去相信别人了。」 肖川说的平平淡淡,但是在我听来却是心酸无限。这么大的城市,没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这种心灵上的孤单,可能比独来独往更让人觉得寂寞。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骗我。」我钻进了牛角尖,愣是想不通。 陈嘉尔对我如何,我以为我心里一直都是有数的。但是现实给了我沉重一击,让我久久缓不过来。 「那你不如回头想想自己,有多少身不由己的事,解释不清,又无意中伤害了自己不想伤害的人。当然了,我这不是在替那小子说话,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纠结。」 肖川的一句话,的确让我心情开阔许多。当初为了中考,和肖川划清界限,又因为做卧底,造成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误会。的确全都不是出自我本意,但又在一定程度上对肖川造成了伤害。 这么一想,好像陈嘉尔的託词显得也不那么生硬,只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但多少心里都会舒服一些。 「现在想去哪?」肖川问我。 「回香港吧。」我语气始终低沉。 肖川想了一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要不要去?」 我转头看着肖川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我这段日子,惊险刺激也有过,提心弔胆也有过,突然就真的很想找个避风港,暂时逃离一下眼前的生活。 鬼使神差的问道「什么好地方?」 肖川笑笑没说话,一脚油门直接开到了海边带我去坐船。 一艘快艇在海面上划过,看着渐渐离我远去的海岸,我忽然有了一种自己终于逃离那个生活的想法。转身朝着广阔的海面大喊了一声,释放自己。 肖川就始终都站在我旁边看我,宠溺一笑,好像我还是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吴十五,受人欺负需要保护。 我看着海面,眼睛微微眯起来对肖川说「好像只要有你在,我就变的很软弱。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之前没有再遇到你的时候,我连流血送急救都不会哭,现在有点屁事就想找你抱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海岛度假 「什么时候的事?」肖川问我。 我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愣愣的问了一句「什么?」 「你急救。」 没想到这么长的一段话里,肖川着重听到的竟然是这个。 那件事已经被我忘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肖川问起,我都快忘了那天的具体情节。 应该是刚到香港的时候,钟sir什么都没说,就直接给我扔在了九龙熙熙攘攘的街头,临走告诉我一句注意安全。 我当下觉得最重要的并不是安全问题,而是温饱问题。 钟sir不知道那部电视里面学来的烂招,考察警员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方式。兜里一分钱不留,只留一部在警局有定位的手机。 我在街头闲逛了半天之后,实在是扛不住饿,去附近一家店里点了一桌子东西吃。 那家店刚巧是坤哥的相好开的,我吃完打算赖帐的时候坤哥带着一帮人出现。我当时刚刚离开大学校园,那个我一直称王称霸的环境,所以自当把这街头的古惑仔当成我之前认识的那帮货色。 可万万没想到,那帮亡命徒个个打起架来命都不要,追着我一个人我哪里逃得脱。最后被人堵在街角,我出于自卫,一刀扎在了堵着我那人的肚子上。 后来被抓去左兴,原本以为免不了一阵毒打,但是刚巧那个时候坤哥出现,饶有兴致的问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掏出同样的一把匕首递给旁边的人「人是我捅的,大不了你原封不动的给我来一刀。」 结果坤哥就让人真的原封不动的给我来了一刀,不深不浅,捅完了还十分人道主义的给我叫了救护车。 也是那次,机缘巧合之下让坤哥看中我,觉得我是块适合出来混的料,便提点我进了左兴。 我在脑子里把当年的事过了一遍,却埋在喉咙里没对肖川讲,最后轻描淡写的道「出了点交通事故,没什么大事。」 肖川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我这突然沉默之间,压下了多少想说不能说的话。最后伸出手来摸摸我的头,好像当年一样。 「回去之后,我们结婚吧。」肖川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弄得我措手不及。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把手从我脑袋上拿走之后,慎重的说「以后不做小太妹,不做话事人,做我老婆好不好。」 我好像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肖川简单的几个单词就搅得我脑子一团乱。 肖川长臂一圈,把我勾在怀里「就当你同意了。」 我愣了半晌,从他怀中挣脱,一本正经,丝毫不当做儿戏的回答「我觉得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 「具体是指?」 「你。」听陈嘉尔之前的话也不难听出,肖川现在的境遇很棘手。肖英豪已经知道了自己亲生儿子就在香港,一旦这个亲生儿子找到,肖川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都是泡影。 我并不介意和他做一对最普通的情侣,但是对这后果是否有心理准备,这还要看肖川是怎么想。 「我不会让那个人出现。」 肖川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陌生,让我不寒而慄。好像那天半山腰的营地里一样,冷静到有些冷酷。 「你要怎么办?肖川,你不能再做错事。」我开始变得警惕,并且深知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绝对会破坏眼下的好气氛。 肖川不再继续下去,只对我道「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再把你带来我身边。」 我的心情却并没有随之放松,反而变得有些沉重。 转眼靠了岸,肖川一早就安排了人在岸边等。自己先下船之后回身拉着我,地上那一身泰国男人打扮的人看见我好奇的问道「怎么不是苏菲?」 说的是中文,看起来是中国人。 「这次是我自己来的泰国,行程帮我安排好了吗?」肖川带我下去之后问。 那人叉着腰,和肖川说话的语气中我多少能听出来,他和肖川关系很熟络。这让我有些意外,毕竟连肖川自己都说,他这么多年根本就没有朋友可言。 简单的对话中我能听出来,这个老严之前是内地到泰国来做生意的生意人,觉得对泰国文化十分感兴趣,便在这安了家,置办了产业。 我心里一直对刚才他提到的苏菲有些介意,所以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老严倒是没问肖川和我是什么关系,反倒是肖川自己主动介绍「这是老严,我的生意伙伴,这是吴十五,你弟妹。」 老严眼神中难以掩饰的惊讶,最后伸过来和我握手「奇闻,奇闻我以为我们肖老闆不好女色,原来早就有意中人。」 我这个时候突然有了疑问,也没憋着,直接问道「那刚才提到的苏菲?」 老严哈哈笑道「怪不得看着闷闷不乐,原来是因为这个在吃醋。苏菲的爸爸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之一,苏菲又是英豪集团的股东之一,所以谈生意的时候多半会和肖川一起。」 我表面上很淡然的点了点头,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开心。之前因为苏菲的问题,我没少折磨自己,甚至把这当成我和肖川之间最大的阻碍,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老严和我说完话之后,开始和肖川抱怨「干嘛这么急,突然就说要过来让我帮你安排,你当我是私人管家,拜託老闆,我好歹也是个做生意的。」 「不要念了,有好处拿。」 老严比了个五「让我包赚这个数?」 肖川给摁掉了后面三根手指「这个数。」 老严手上比着八,立马喜笑颜开「好说好说,你这一趟吃穿用的,全都算在我身上。」老严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里都是商人眼中看到利益之后的光。 看来这两个人业务上的往来不少,而且肖川是老严的上家。 我想到这,不住的摇摇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毛病,听见任何人说话,第一反应就是猜测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往前走了不远,出现了一道树林屏障。这里已经远离市区,人烟稀少,地处一座小岛。不过风景比市区倒是优美许多,天蓝海阔,让我忘了自己刚刚从怎样的一个心情中抽离出来。 走了没多远,前面出现一条小河,远处几声鸣响,我转头看过去,有人牵来了两头大象。 「咱们是要坐大象过河是吗?」 老严点点头,给我介绍起了泰国关于大象的歷史和渊源。 这个大象啊,与佛教相关。是泰国很多佛教故事和传说中的主角,又是泰国歷史上身经百战的「功臣」。 就好像中国古代将领身骑战马冲锋陷阵,泰国古代战将大都骑着大象驰骋沙场。 传说在歷史上,泰国皇家军队中曾有2000只训练有素的战象,连国王出巡都是骑着大象。在泰国曼谷的大皇宫展出的一个3米多高的御象台,就是专供国王乘象而设立的。东南亚歷史上几次着名战役也与大象有关,一位泰国歷史学家曾说:如果没有大象,泰国的歷史可能要重写。 老严讲起泰国文化,正经的好像一个老学究。肖川好像一早就对他这个性格有所了解,我倒不是很熟悉,虽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但也勉强着往下听,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老严拍拍自己身下的大象说道,大象的所有品种里,数白象最为珍贵。除了白色,大象还有金黄、银白、嫩绿、淡红等肤色。这种得了「白化病」的大象,在东南亚被视为至宝,象徵着王权与繁荣,无论谁发现了白象,都要献给国家。 歷史上,暹罗与缅甸之间着名的「白象之战」就是为争夺两只白象而引发的。 甚至到现在,泰国海军舰旗上都仍然是白象的图案。 我不明觉厉,茫然的点头说道「厉害厉害。」 老严看我听的认真,越说越起劲「泰国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如果泰国国王对哪个部下不满,就会送他一只白象,为了供奉白象,这个大臣很快就会倾家荡产。后来……」 「行了行了,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大象的子孙。」肖川拯救我与水火之中,及时打断老严。 老严悻悻的把话憋了回去,无奈的摸了摸自己身下的大象。 我想着这老严既然对泰国的文化这么了解,索性就问了问自己想知道的一些问题。 「对了老严,古曼童的这东西,你知道多少?」 老严抬头看我「古曼童?好东西啊,保平安的。」 「那用来算计害人的呢?」 「那叫养小鬼,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养小鬼,单是听着名字就觉得怪瘆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嘉尔来泰国请古曼童的事,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这东西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用处,真的能够致使旁人家破人亡。 以前我不信,但现在总有一丝丝的不安,不知为何。所以便想多做了解,好打消自己对未知的顾虑。 我这么一问,正好勾起了老严的回忆,他坦言道多年前,自己有位友人便是谗言于养小鬼的异能,花了几万块钱从泰国请回一只小鬼。据他回忆其实是一只花盆,里面埋着婴灵的骨骸。 老严那朋友回到家供桌设坛,开始恭恭敬敬地拜鬼乞福,每隔半个月,便从胳膊肘弯处,用针筒抽出半管鲜血餵养小鬼。 后来有段时间,他突然恶梦不断,经常梦见那小鬼在梦里对他说:「老大啊,我好饿啊!你什么时候来餵我啊?」梦里鬼气森然,一个绿瞳婴儿露出血淋林的牙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脖颈…… 那人惊醒后一寻思,原来因工作繁忙已有两月没有餵血给小鬼喝了。但所梦场景歷歷在目,心中着实害怕,不由存了弃养小鬼的心思,不愿再用血供养小鬼了。 谁知小鬼已成了些气候,自此那人开始频触霉头,事事不顺,甚至差点丢了性命!他惊魂难定,四处求法解煞,免受小鬼反噬,后来去年的时候,去海里游泳,游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上来,在岸上躺了好一会,等家人再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蹊跷的是,医生诊断为溺亡。因为已经上岸许久,而且他上岸的时候并没表现出来自己身体不适,所以院方给的说法是干性溺亡。 不过后来听说,那人在尸检的时候,脖子上出现了一个手印,小小的,还不足成年人半个手掌大小。 老严说到最后把声音放低,听起来阴森恐怖,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儿 肖川在我和老严前面,回头喝了一声「别吓唬她。」 老严笑了一下「看你这妹子不像是弱不禁风的百灵鸟,心理素质不至于这么差吧。」 我勉强咧嘴笑笑「没关系,没关系。」 一共三只大象,我这只最小。肖川本来走在最前面,然后通知旁边的人放慢速度跟我一齐。 河不宽,老严给我讲完那两个故事之后基本就快到了对岸。肖川下去以后在下面接着我,我无处下脚,只好朝肖川张开胳膊,让他抱我下去。 老严一脸羞涩的表情,在旁边打趣「难得难得,枯木开花,不对,应该是铁树开花。」 老严这人中等身材,身高长相都没什么特殊。唯一的特徵就是喜欢抖腿,能看出来已经极力克制,估计是早年混社会养成的习惯。 手臂上一条被洗掉的纹身疤痕还清晰可见,这老严以前多半也不是吃素的角。 但是对待肖川的态度诚恳,不知道两个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过河之后便开始有了海岛的样子,一座独栋的小别墅,有泳池,旁边靠海。看老严的样子,这应该是他的住处。 「我的私人海滩,先在这安顿一下吃个午饭,下午去看节目。」 老严说完之后去安排下午的事,我有些不安的看了看肖川「会不会有些麻烦?」 肖川笑笑「这麻烦他接的心甘情愿。」 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明白十分也能懂得八分。这两个人中间有利益关系,一但不再互相麻烦互相利用,估计这关系也就开始不牢靠。 老严办事牢靠,这一下午从吃饭开始到后来晚上去附近海滩看节目,都安排的妥妥噹噹。 节目到尾声的时候,突然开始放烟花。 「海岛上放烟花,不怕招来海上巡逻警察?」 老严拿着扇子,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说到「现在这个世道,事在人为。」 这话我觉得莫名熟悉,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听过。 「好像比维港的烟花好看。」我抬头看着,木木的说。 「我敢保证这是你目前为止看过的最好看的烟花。」老严的确准备充分,烟花样式多,连绵不断,放了足足十来分钟。 我没说话,老严以为我是默认,其实我想说的是,那年肖川生日,礁石旁边看的那场烟花,已然是我生命之最。 不过好在那年的那个人还在我身边,稚气褪去只剩成熟,但在我眼中并没有太多改变。 海面风平浪静,静的像是湖水一样。我以为这一刻的安稳就是全部,但是生活一直把我当主角,这么久没给我安排剧本,难免会手痒痒。 而我退出战场许久,好像已经忘了当初厮杀的冲劲,温水煮青蛙,被慢慢耗的没了杀气。 回到香港之后,我彻底断了和陈嘉尔的联繫。这个城市就是这样,热络又无情。你想要联繫,晚间新闻能见到,过个马路能见到,连去看个电影去洗手间的功夫也能见到。 但如果你想断了联繫,即便我们同是合作伙伴,见面的机会也找不到。 对于陈嘉尔,我说不好是什么心情。我心里清楚绝不是喜欢,如果非要比喻,我觉得他对我来说有些像沐泽。 一个这纷乱世界里,我能毫无戒备相信的一个人。可能今天换做是坤哥算计我,别说我把我骗去泰国,就算坑我几百万,我都不会有怨言。 但陈嘉尔,有一点隐瞒我都觉得难以接受。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我便和莫少卿讲明了立场。 他不知道从哪买来了一堆花花草草,我对植物盆栽没有研究,所以也看不出名贵与否。 我去书房找了一圈,发现不在,莫巧岩跑过来拉拉我的衣襟「大舅舅在阳台。」 我看了一眼,莫少卿果然在窗户外面侍弄花草。 我拉开推拉门,他看了我一眼一脸喜色「回来了?」 我靠在窗边「这么多花草?」 莫少卿宝贝一样的看了一眼「前两天去拜了拜佛,回来以后感觉通透许多。看阳台空空的,少了点活气,就搬来了两盆。」 「莫老闆去拜佛,求什么?」我不咸不淡的问。 莫少卿拿起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擦了擦手「十五,你从来都没叫过我爸爸。」 我心里凉了一下,笑着倒「那我要道歉了,不习惯,毕竟这个词我二十几年没说过。」 「我知道你恨我。」 莫少卿这句话把我点燃,他欺我瞒我之后竟然要反过头来说我恨他? 香港市民是否应该自发投票来评评理,看看是不是我吴十五心狠,不认亲生父亲。 「不敢不敢,作为我唯一的亲人,我还要等着莫老闆给我一处容身之所。」 为了他,为了他的家业,我放弃了卧底的身份,到头来竹篮打水,换谁谁会认?真当我吴十五是橡皮泥,随意什么形状塞到哪里都可以? 「我真的觉得亏欠你,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偿你。」 我声调提高「补偿我?我以前希望你能填补父亲这个空缺,让我感受到父爱。后来我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尽快成为你家人,现在我只求莫老闆不要再算计我,那我就已经谢天谢地。」 莫少卿脸色难看「十五,那不是我本意。」 「莫老闆当我是什么?齐天大圣孙悟空还是美国队长钢铁侠?我今年二十二岁,你把扔去和毒贩做生意?陈嘉尔如果不帮我挡那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要以监护人的身份把我送去戒毒中心?还是说你莫老闆金山银山吃到老,可以供我后半生吸粉发疯?」 我说到最后牙关微微颤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委屈,好像是极大的委屈。 这明明是我的父亲,为何要如此对我? 莫少卿没有说话,慢慢朝我走过来。手在衣服里怀里摸了一把,拿出来一个红布包着的三角形,上面还带着金色笔写的痕迹。 「我去庙里求的符,保佑你平平安安。」他拿起我的手,把平安符放在我手心。 小小的三角形带着莫少卿身上的温度,和我掌心的热度融到一起。 「你应该比我清楚,一家娱乐城想要做大,不是靠卖酒就可以。我们需要关系,需要不被同类娱乐场所落在后面,泰国市场是一定要接触的。不光如此,东南亚,以后还有可能会涉及到非洲和欧洲,而往后长长的一条路,都必须首先经过泰国这一关。合图想要垄断,我在九龙兰桂坊成立之初就在想尽各种办法参与进去,一直到你和陈嘉尔离开香港,我才算找到突破口。」莫少卿把原原本本,从始自终都耐心和我解释。 「那会有自己的父亲处心积虑算计自己女儿的道理,但是娱乐城现在腹背受敌,新界新兴的娱乐产业太多,一旦被人落下,那么大的一座城,我前半生所有的心血就都白费了。」 莫少卿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也带着渴望。 我注意到他头顶已经出现斑斑白髮,原来这个野心勃勃的莫老闆,也不过就是个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中年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明知故问。 莫少卿摇头「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女儿这两个字撞击了我胸膛最柔软的地方,吴左从来都叫我名字,最讽刺的名字。 十五,因为我是正月十五生,所以便取了这么个名字。但是从小活的支离破碎,不知什么叫团圆。 所以莫少卿这一句最普通不过的称唿,让我之前对他的怨恨和不解,瞬间降了大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神秘录像 我性子再淡漠,也不过就是个小女生。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活在父亲的保护下,做一个小公主被捧在掌心到出嫁。 只是我从小便没有这种待遇,所以仅仅女儿二字就够让我为之动容。 我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语调松了下来。 「冤头债有主,出来混迟早都要还,这点莫老闆比我清楚。」 莫少卿并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这年头,人在世上走,铮铮铁骨也难免浑身是锈。」 这句话直中我的心,好像恍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慢慢崩塌。 莫少卿看向我,眼神里都是毫无戒备的信任,赤裸,毫无保留。 「十五,我老了。我这一生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那座城,你要帮我保住它。」 我避开莫少卿的目光「sorry,我并没有信心。」 莫少卿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这件事让他过去,以后我也不想再提,就这样吧。」 我说完转身就走,不顾莫少卿看着我的眼神。我好像站在人生路的十字路口,眼下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改变我的人生轨迹。然而我的人生在几经波折之后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我不希望再有什么变动。 我离开之后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莫巧言站在客厅玩着自己的玩具熊。看见我表情并不轻松,便跳下来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是不是大舅舅又凶你了?」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有,姐姐只是身体不舒服。」 莫巧言听完之后哒哒跑开,不大会拿来她芭比娃娃的医药箱在我脚边打开,拿出一个创可贴贴在我额头「把这里贴住,姐姐就不会再皱眉头了。」 我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摸了摸她的头。 还未起身,就看见一个人推开门进来,原来是莫少卿的一个堂哥,按说我应该叫表叔。 身高不足一米七,按现在年轻人的生长基本高度来说,算是半个残废。脸上坑坑洼洼的痘痕,最小的也要有小米粒大小。油光满面,眼袋发黑,一脸纵慾过度的虚弱像,人毫无朝气。 我只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做生意的,但是具体生意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从那个肥头满面的样子也不难看出,并不是什么清廉之辈。 他进来之后,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却转向了我,定定的看了许久。 我本来还未注意到这眼神中的含义,但是顺着那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我身穿职业包臀裙,因为蹲下和莫巧言说话而露出来少许大腿。 我毫不顾忌的怒视回去,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若不是因为这人是莫少卿的长辈,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在莫家,我恐怕早就一记耳光打了上去。 他意识到我看到了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声音油腻的问我「少卿呢?」 「阳台。」我冷冷的回答,之后从他身边走过。 肩膀触及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雷达扫视一样的眼神从我头顶到脚底都看了一遍。我动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方才忍住没有把他过肩摔倒地上的冲动。 晚上的时候这人竟然留在了莫家吃饭,饭桌上二太三太对这人的态度竟然意外的热络。三太是笑面虎并不奇怪,难得的是基本看不上任何人的二太,也对着人态度热络有加。 莫少卿给我介绍「叫二叔。」 我点点头,并未说话。 二太抓住我把柄「要不然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得从小接受教育,不求年年都拿奖学金,只求懂事明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得我没教养。 我并不以为意,低头吃自己的饭。 但是莫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莫振轩没有放下筷子,大家就都不能先吃完离桌。 二叔摆摆手一脸大度的道「没所谓,女孩子认生,亲戚之间多走动走动就好了。叫十五是吧?」 我未说话,莫少卿多少看出了一些异常,替我回答道「对,满月那天出生的。」 我奇怪的看了莫少卿一眼,印象中我是满月出声的这件事,好像从来都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怎么会知道。 二叔笑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说完看着我道「我在新界有几家百货商场,十五要是想购物或者和小姐妹逛街的话,可以随意去逛。」 听他提起商场的语气都极为轻松,好像只是他众多生意中的小买卖而已。我心里暗自猜测这个人的势力和财力到底有多大。 「我没朋友的,不麻烦二叔了。」 全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表面上赔着笑,但是嘴角都有些尴尬。我算是莫家最让人不放心的一张牌,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个稳定因素。 只有那个二叔,脸上没有一点怒色,反而笑意盈盈的端着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眼神还在打量着我。 「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先回房间了。」我破天荒的说。 莫振轩看了我一眼「回去歇着吧。」 我放下碗筷,转身离开。 二太三太不知道在我背后小声嘟囔着什么,总归不是好话。所有的声音不悦都被我扔在脑后,转身关上房门,稍作逃避。 好几天没有处理兰桂坊的生意,我打开电脑照例查看了一遍邮箱。一封一封的看下去,一封一封的回,回到大概第六七个的时候,发现是一段视频。 发送日期已经有一段时间,一般邮箱发送给我的都是文件,很少有视频,所以我当即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视频点开,里面灯红酒绿,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夜总会的包房内大多没有差别,千千万万家都一样,从后面的字不难看出,这家叫做皇后夜总会。 没记错的话,是合图名下的夜店。 看屋子里的状况,俨然是陈嘉尔做东,还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彭程。 屋子里三十几位靓女任挑,穿泳装穿制服,大波翘臀,大哥大佬娇滴滴叫,真正销金窟。 几位大佬左拥右抱,酒足饭饱,正是吹水时。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叫做龙彪,抓住只波捏圆搓扁,脸泛红,同陈嘉尔说:「陈少,你不用忍气吞声做乌龟做成这个衰样啦。肖家不懂规矩,不知进退,他做不成的,肖英豪在一天,他肖川好一天,肖英豪爷一出事,他分分钟死的嘛!」 剩下个瘦子像猴一样的叫德勤,两杯酒下肚,德勤抱怨道:「大家做生意几十年,卖糖的卖糖,卖春的卖春,价钱有分歧,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谈,不是他一句话,要你卖九块就卖九块,要你加量你就加量,不听就滚的嘛。喂,不是我贪钱啊,手下几千几万兄弟要吃饭要钱花,难道要我跟他们讲,不要做古惑仔啦,做差人咯,做差人比古惑仔赚得多!痴线,离话事人还差得远,就玩赶尽杀绝这一套,我们合图搞民主的,话事人要大家通过,不是谁一句话一件事就能定的。」 还有一个一直闷不做声的,旁边的妹子叫他火牛哥,火牛开口道:「陈少,到时你做香港话事人咯,我撑你。」 陈嘉尔有些微醺举杯,并未正面回答,「大家发财!」 「大家发财!」 德勤喝多感嘆,「不过肖英豪真箇好犀利啊,六十几的人啦,还养着情人消遣,我见过的,靓得很啦。」 晦暗不明灯光中,陈嘉尔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是我未曾见过的阴毒。我看了一眼进度条,时间不短,后面好像还有什么重要内容等着我。 画面转眼到客厅屋子,我并不熟悉,之前好像也未曾见过。 前半部分视频里面的人都同时出现在这一间装修豪华的客厅,刚刚听到的几个名字,火牛、龙彪几个看起来应该是合图的大佬带下属,连同陈嘉尔,浩浩荡荡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好像前来拜会。 一个个纹身肌肉男瞬时间填满大厅,如同电影里古惑仔砸车砸店气势汹汹暴力场景,一言不合,就要烧你铺子杀你全家。 我好像在屏幕的这一头,目睹目睹陈嘉尔孤注一掷,迈进什么属于旁人的私人地界。 一场争端,一个古惑仔的生与死,变数陡升,一切都无法确定。纵然陈嘉尔是合图陈少,但是从场面上来看,这一次究竟是凶是吉还无人知。 阶梯旋转向下,好像有个人无声无息站在楼梯拐角处,看陈嘉尔跪在一个老人脚边,服服帖帖斟茶认错。 龙彪做和事佬,开口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嘉尔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犯错,陈叔大人大量,没必要同后生仔计较。」 看来面前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陈嘉尔的爸爸,合图的话事人。 陈叔手里,一杯滚烫热茶一滴不剩通通砸在陈嘉尔头上,茶杯落地,顷刻碎裂。 听他语重心长教育儿子,「你根叔有千错万错,都是你长辈,你记不记得你见面要喊他一声根叔。擅作主张,轻易杀人,我也保不了你。」 火牛插嘴,「话不是这样讲的陈叔,阿根出卖帮会,大家都知道啦,只是你大肚量,过去的事情不同他计较,才让他活到今日,嘉尔杀他,也是为帮会做事,清理门户,陈叔你无需动气啦。饮过这杯茶,大家都当没事发生,兄弟仍是兄弟,父子仍是父子,皆大欢喜。」 长沙发上,满头银髮未老先衰的龙彪也跟着发声,「老陈,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陈嘉尔这些年为合图出生入死尽心尽力的份上,饮过这杯茶啦。」 德勤点头说:「是呀是呀,只要是一心为帮会好,一时之错没所谓得啦。陈叔,你当卖我个面。」 在座,只龙彪一人敢称合图话事人作老陈,元老的面子不能不给,但看起来要他向同陈嘉尔低头,不是易事。 火牛这时候顺势递过来一杯茶,放到陈嘉尔面前「来来来,同你老爸敬过这杯茶,恩怨一笔勾销,权当是年轻人莽撞不懂事,做错的事就这么算了。」 陈嘉尔好像刚受过伤的样子,右手不受重,一杯茶也端不稳,止不住颤抖,哆哆嗦嗦左摇右晃,溢出的茶水落在他头顶,也不知是热水还是温水。 当着合图诸位叔伯长辈,他沉声,一字一句说:「这些年多要感谢老爸纵容包含,自打我从泰国回来之后进入合图做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未有一日敢忘提拔老爸警示我尊老,今次犯错,罪有应得,但也是为了合图考虑。还希望看在你我父子情义,多给我一次为合图效力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电玩城 我性子再淡漠,也不过就是个小女生。哪个女生不希望自己活在父亲的保护下,做一个小公主被捧在掌心到出嫁。 只是我从小便没有这种待遇,所以仅仅女儿二字就够让我为之动容。 我没了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语调松了下来。 「冤头债有主,出来混迟早都要还,这点莫老闆比我清楚。」 莫少卿并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这年头,人在世上走,铮铮铁骨也难免浑身是锈。」 这句话直中我的心,好像恍然之间有什么东西慢慢崩塌。 莫少卿看向我,眼神里都是毫无戒备的信任,赤裸,毫无保留。 「十五,我老了。我这一生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那座城,你要帮我保住它。」 我避开莫少卿的目光「sorry,我并没有信心。」 莫少卿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这件事让他过去,以后我也不想再提,就这样吧。」 我说完转身就走,不顾莫少卿看着我的眼神。我好像站在人生路的十字路口,眼下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改变我的人生轨迹。然而我的人生在几经波折之后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我不希望再有什么变动。 我离开之后走了没多远,就看见莫巧言站在客厅玩着自己的玩具熊。看见我表情并不轻松,便跳下来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是不是大舅舅又凶你了?」 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有,姐姐只是身体不舒服。」 莫巧言听完之后哒哒跑开,不大会拿来她芭比娃娃的医药箱在我脚边打开,拿出一个创可贴贴在我额头「把这里贴住,姐姐就不会再皱眉头了。」 我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摸了摸她的头。 还未起身,就看见一个人推开门进来,原来是莫少卿的一个堂哥,按说我应该叫表叔。 身高不足一米七,按现在年轻人的生长基本高度来说,算是半个残废。脸上坑坑洼洼的痘痕,最小的也要有小米粒大小。油光满面,眼袋发黑,一脸纵慾过度的虚弱像,人毫无朝气。 我只有过一面之缘,只知道这个人好像是做生意的,但是具体生意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从那个肥头满面的样子也不难看出,并不是什么清廉之辈。 他进来之后,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却转向了我,定定的看了许久。 我本来还未注意到这眼神中的含义,但是顺着那目光低头一看,原来是我身穿职业包臀裙,因为蹲下和莫巧言说话而露出来少许大腿。 我毫不顾忌的怒视回去,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若不是因为这人是莫少卿的长辈,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在莫家,我恐怕早就一记耳光打了上去。 他意识到我看到了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声音油腻的问我「少卿呢?」 「阳台。」我冷冷的回答,之后从他身边走过。 肩膀触及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雷达扫视一样的眼神从我头顶到脚底都看了一遍。我动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方才忍住没有把他过肩摔倒地上的冲动。 晚上的时候这人竟然留在了莫家吃饭,饭桌上二太三太对这人的态度竟然意外的热络。三太是笑面虎并不奇怪,难得的是基本看不上任何人的二太,也对着人态度热络有加。 莫少卿给我介绍「叫二叔。」 我点点头,并未说话。 二太抓住我把柄「要不然怎么说这孩子还是得从小接受教育,不求年年都拿奖学金,只求懂事明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得我没教养。 我并不以为意,低头吃自己的饭。 但是莫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莫振轩没有放下筷子,大家就都不能先吃完离桌。 二叔摆摆手一脸大度的道「没所谓,女孩子认生,亲戚之间多走动走动就好了。叫十五是吧?」 我未说话,莫少卿多少看出了一些异常,替我回答道「对,满月那天出生的。」 我奇怪的看了莫少卿一眼,印象中我是满月出声的这件事,好像从来都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怎么会知道。 二叔笑笑道「好名字,好名字。」说完看着我道「我在新界有几家百货商场,十五要是想购物或者和小姐妹逛街的话,可以随意去逛。」 听他提起商场的语气都极为轻松,好像只是他众多生意中的小买卖而已。我心里暗自猜测这个人的势力和财力到底有多大。 「我没朋友的,不麻烦二叔了。」 全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表面上赔着笑,但是嘴角都有些尴尬。我算是莫家最让人不放心的一张牌,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个稳定因素。 只有那个二叔,脸上没有一点怒色,反而笑意盈盈的端着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眼神还在打量着我。 「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先回房间了。」我破天荒的说。 莫振轩看了我一眼「回去歇着吧。」 我放下碗筷,转身离开。 二太三太不知道在我背后小声嘟囔着什么,总归不是好话。所有的声音不悦都被我扔在脑后,转身关上房门,稍作逃避。 好几天没有处理兰桂坊的生意,我打开电脑照例查看了一遍邮箱。一封一封的看下去,一封一封的回,回到大概第六七个的时候,发现是一段视频。 发送日期已经有一段时间,一般邮箱发送给我的都是文件,很少有视频,所以我当即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视频点开,里面灯红酒绿,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场景。夜总会的包房内大多没有差别,千千万万家都一样,从后面的字不难看出,这家叫做皇后夜总会。 没记错的话,是合图名下的夜店。 看屋子里的状况,俨然是陈嘉尔做东,还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彭程。 屋子里三十几位靓女任挑,穿泳装穿制服,大波翘臀,大哥大佬娇滴滴叫,真正销金窟。 几位大佬左拥右抱,酒足饭饱,正是吹水时。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胖子,叫做龙彪,抓住只波捏圆搓扁,脸泛红,同陈嘉尔说:「陈少,你不用忍气吞声做乌龟做成这个衰样啦。肖家不懂规矩,不知进退,他做不成的,肖英豪在一天,他肖川好一天,肖英豪爷一出事,他分分钟死的嘛!」 剩下个瘦子像猴一样的叫德勤,两杯酒下肚,德勤抱怨道:「大家做生意几十年,卖糖的卖糖,卖春的卖春,价钱有分歧,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谈,不是他一句话,要你卖九块就卖九块,要你加量你就加量,不听就滚的嘛。喂,不是我贪钱啊,手下几千几万兄弟要吃饭要钱花,难道要我跟他们讲,不要做古惑仔啦,做差人咯,做差人比古惑仔赚得多!痴线,离话事人还差得远,就玩赶尽杀绝这一套,我们合图搞民主的,话事人要大家通过,不是谁一句话一件事就能定的。」 还有一个一直闷不做声的,旁边的妹子叫他火牛哥,火牛开口道:「陈少,到时你做香港话事人咯,我撑你。」陈嘉尔有些微醺举杯,并未正面回答,「大家发财!」 「大家发财!」 德勤喝多感嘆,「不过肖英豪真箇好犀利啊,六十几的人啦,还养着情人消遣,我见过的,靓得很啦。」 晦暗不明灯光中,陈嘉尔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是我未曾见过的阴毒。我看了一眼进度条,时间不短,后面好像还有什么重要内容等着我。 画面转眼到客厅屋子,我并不熟悉,之前好像也未曾见过。 前半部分视频里面的人都同时出现在这一间装修豪华的客厅,刚刚听到的几个名字,火牛、龙彪几个看起来应该是合图的大佬带下属,连同陈嘉尔,浩浩荡荡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好像前来拜会。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秘视频第二封 我知道方格的好意,无非就是不放心我,才要和我一起过来看看。 电玩城离我家距离不远,大概开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不像我想像中的商业百货区,这家电玩城孤零零的在一片待拆的老楼区中间。旁边好像都搬走了不少住户,剩下的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 看见有外来的车子都觉得十分新奇,拿着扇子看了老半天,一直到我和方格进到楼里才算完。 楼前挂着一个霓虹灯的牌子,写着电玩城三个字,能看出来灯泡早就已经不亮了,只剩下红红绿绿的底色还在。 「电玩城都是这样?」我觉得和我想像中的样子有很大的出入,所以不免好奇的问。 方格一脸奇怪的看着我「没去过电玩城?」 我木木的摇头「没有。」 「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去过?不能吧。」 「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哪里会有机会来这种地方。」我随口而出,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方格却先我一步笑了出来「你?就你?说你学习好谁信啊。」 以前的事我也没什么必要去辩解,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我和方格从正门进去,一楼零散的放着几台老虎机和捕鱼机。里面的窗户都被锁死,挡着厚厚的遮光窗帘。头顶开着灯,蓝色红色的都有,只不过都不是很亮。 正对着门口的是前台,桌子上有爆米花机器,柜檯下面有各种积分兑换的小礼品,只不过都落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不会有哪个智力不足的来买。 方格随手掏了一张纸币「换游戏币。」 前台坐着一个玩手机游戏的女人,抬眼撇了一下方格手里的钱,两只手指夹下去,在柜檯下面拿出来一个小盆,里面装着不少游戏币。 方格端着转身刚要走,又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回去问「你们这三层楼,都有什么玩的?」 那女人回答都没有,直接指了指自己身后挂着的海报,上面清楚的介绍着电玩城这几层楼都有的设施。 一楼是前台和老虎机加上捕鱼机,后面是麻将房。 二楼是常见的一些电玩城应有的设施,跳舞机,投篮机,竞速摩托车,cf等等。 三楼只简单的写着两个字:网吧。 我和方格对视一眼,心想着应该就在那了。 一楼老虎机基本没人玩,只有麻将房里能隐隐传出来说话的声音。我扫视了一圈,发现这电玩城里面处处都有监控摄像头,看来老闆相当谨慎。 我和方格直奔二楼,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故意在几台机器面前玩了一会。 玩到篮球机的时候,方格突然说要和我比试一局,并承诺自己单手投篮。一粒粒扔球的时候,我仿佛想起了多年以前带着沐泽在电玩城里玩游戏的场景。 现在回想起来不过就是昨天的事,但真的就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玩到满头大汗,方格还提议要去玩赛车,我体力不支的摆摆手「别忘了我们俩是来干什么的。」 从二楼上去,三楼网吧入口处又放了一张台子。 我把身份证递过去给前台「开两台电脑。」 前台坐着个男生,很瘦,从手指长度来看,个子应该不矮。 看了我和方格一眼之后问道「二位有会员吗?」 我摇头「没有,能办吗?」 「暂时办不了了,二位想玩只能用大厅,包房开不了。」 「行,那就开两个大厅的机器。」 那人手指在键盘上输入之后,把身份证递给我和方格,手指了一下,示意我们俩进去。 刚一进门,我就能明显感觉出这里网吧的气氛和外面有点不太一样。 虽说上学的时候很少去游戏厅,但是来了香港这么久,网吧倒是经常来。打个架,收个债,大家都喜欢往网吧里钻,所以基本来这种地方抓人都一抓一个准。 平时进的网吧,一般都吵闹声震天,时不时的一句脏话,不带耳机的话两个小时不到就会被吓得心脏病突发。 但是这网吧里异常安静,大家好像都在做自己的事。 有人看视频,有人在默默打游戏。我和方格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前后都没有人在。 坐下之后方格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码,这边小声的对我说「觉不觉得这网吧里面的气氛怪怪的?」 「很安静。」 「我刚才进来的一路上大致数了一下,大厅有十二个人,大部分都是自己来的,而且一个女人都没有。所有人的视频播放不到五分钟,游戏基本都是刚刚开局,而且打的是人机。」 方格开启了自己神算子的能力,条条是道的说道。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之前都在做别的事,听到我们两个要进来的声音,才切换了桌面。」 我恍然的点点头,暗自道原来如此。那看来这个网吧还真不是什么简单地方,最起码人人都有秘密。 我对方格道「能查出来之前给我发邮件的人当时用的是哪台机器吗?」 方格四处看了一圈「这个有点难度,因为这里面所有的电脑共用的都是一个ip位址,而且网吧的电脑下机之后数据都会消失,所以不太好查。」 好像千辛万苦找到这里,信息突然中断了一样。方格坐了一会,站起来说要去一趟厕所。 我坐在原地,观察了一圈刚才方格说的那些人。 大家好像都从靠在椅子上的姿势,恢復到了两只手放在键盘上的伏案状,看起来不像是来网吧游戏,倒更像是公司职员在工作。 方格的这趟厕所去的时间尤为漫长,大概十多分钟之后,在我就快要给他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掉厕所里的时候,他两只手甩着水回来了。 没等我文化,便一脸神秘的说「我刚才厕所里面遇见一个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间网吧的幕后老闆是一个黑客,给网吧的所有电脑都加了密,号称全香港安全性最强的网吧。」 「所以给我发邮件的那个人才会特意选在这,就是怕我们反追踪查到他。」 「对呗。这里面的人,不是私家侦探就是炒黑股的,要不然就是做黑客,用自己的电脑总觉得不安全,怕人家查到自己家的地址,所以才选择来这上网的。」 不过方格说到这,我心里对他的敬佩又多了不少。 毕竟是一个加了密之后的地址,方格竟然能攻破找到这,这本身就说明了其中的不容易。 我们俩正说着话,手机突然来了一条消息,显示说我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我连忙点进去,发现邮件的名字是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xc。 我对其他字母数字通通不敏感,唯独这两个,我一眼就能看出是肖川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学生时代,不知道多少次在自己的作业本的空白处写着这两个字母。因为写名字怕人发现,所以只能用这种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旁人却猜不到的方式,来诉说自己的小秘密。 我点开文件的手有点微微颤抖,打开之后发现又是一个视频。 从视频定格的封面上能看出来,这视频的真正主角就是肖川。 我避开方格的目光,站起身「我也去趟洗手间。」说完捧着手机快步离开。 厕所隔间的门板一关,我靠在门后点开了视频。 一个中年人跪在地上,两只手被绑在身体后面,面朝地,脑袋上被套着一个黑色的口袋。 一个男人走进画面中,穿着那身我熟悉的风衣。鞋头被擦得发亮,五官像是刀刻的雕塑一样完美。肖川不笑的样子,还真的让人看起来就心生畏惧。 好像是与生俱来的威严,也好像是歷练多年,自成的一身气场。 「大家各自赚钱这么多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现在多事之秋,你又偏偏过来插一脚,若是我不做出点什么动静来,怕是以后都要让道上的人骑到头上来。」 脑袋被套着袋子的那个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好像之前也是个有话语权的人。现在被人摁在这跪在地上,声音里不免带着怒气。 「你们英豪搞房地产,发大财,何苦要来和我们抢生意。后生仔,没听说过断人财路的罪名,就相当于灭人九族?你现在做事这么猖狂,全靠你家叔叔在上面遮阴庇护,一旦这棵大树到了,想问你还剩什么。」 「剩我年轻岁月长,赢在比你们将要多活的几十年。」 肖川并未被激怒,用更能刺激地上那人的方式把话甩了回去。我之前早便说过,和人争论,无需动怒,只要挑准对方最介意的事情说回去,轻描淡写,随随便便,只一句话的威力就能比得过原子弹。 「枪打出头鸟,别以为脖子伸得长了,你就是凤凰。刀口舔血的日子在后面,若你始终这么张狂,可能也未免活得过我。」 肖川往前走了两步,把地上那人的外套脱掉,顺便摘下他头上的黑色口袋。手里拿着一把黝黑髮亮的东西,挑起地上那人的下巴。 「龙根叔记住我这张脸,日后地下生死簿阎王找我算帐的时候,你看看我们二人到底谁的寿录长。」 肖川说完,站起身子,抬手朝着地上那人的太阳穴就是一枪。 巨响过后是一片死一样的安静,镜头里面的每个人都保持着最正常的动作,但是在我眼里看来,就好像电影镜头里被放慢了速度一样。 龙根的头微微后仰,太阳穴上被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第一次看见被近距离包头的人的死状,子弹打进去的位置乜有太大的创口,只是射出来的方向像是被轰开了一样,皮肉均翻。 肖川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把枪上的指纹擦了擦又扔到龙根的身上。表情淡定冷漠,对于地上没有声息的尸体视而不见。 脱掉身上溅了血的风衣扔给旁边人「烧掉。」 说完抬脚刚要走,目光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把自己躲开。 镜头前的人也一样,察觉到肖川在看自己之后,举着镜头开始往山下奔跑,一不小心不知道绊到了何处,手上的镜头咕噜噜的滚了老远,最后屏幕一片漆黑。 我回想起前因后果,才震惊的发现,这应该就是之前我在半山腰的营地上,看见肖川逼问那几个人时,提到的视频。 原来这视频上记录的是这样一幕,怪不得他情绪暴怒,这样的一则视频一旦流露出去,肖川的五官录得清清楚楚,牢狱之灾肯定是没办法避免了。 我正入神的想着,厕所旁边的隔板突然传来一声敲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搞垮合图 一开始只是轻轻的敲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无意中的剐蹭。但是顿了半晌之后,旁边又再次敲起,类似于敲门声一样。 我没说话,等着对面出声。 两秒之后,对面传来十分诡异的一声「吴十五吗?」 之所以说这声音诡异,完全是因为她声线异于常人。好像是我们玩变声游戏的时候,用的那个声音过滤器。 带着点机械音,在厕所里面迴荡,加上刚才视频上的内容,更让我觉得头皮发凉。 我警惕的问道「你是谁?」 「咱们还是先省了这些没有意义的对话,直奔主题吧。」 从声音我能听出来是女人,但因为加了变声器,所以我听不出是多大年纪的女人。 我现在地位被动,但又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便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打算悄悄的把门打开,看看旁边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可我用上力推了一下才发现,这门根本打不开,外面好像被人堵死了。 她听见我这边微微传去的响动,瞭然的笑了一声「不用太紧张,只是有些事和你谈,我不会伤害到你。」 我放弃挣扎,把手收回来「你说。」 「刚刚的视频好看吗?」她问我。 「你到底什么意思?」 「别着急嘛,这一封加上一封,我拿到合图和英豪去公开拍卖,可能都够买下半个新界娱乐城了。但是我如今无私奉献给吴小姐看第一遍,可见我对吴小姐并没有敌意,反而,我想和你做朋友。」 拿着陈嘉尔和肖川的把柄给我,我看她不是想和我做朋友,而是想威胁我。 「估计吴小姐也看出来了,英豪公司的小老闆肖川,杀了合图的第二把交椅龙根。地上扔着的那把枪,是刻着陈嘉尔名字缩写的一把定制枪。消息传到道上,就变成了陈嘉尔为了巩固自己以后接班的地位,不惜下手杀了自己的叔叔为自己铺路。陈龙天听说了这件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放话逆子不能包庇,打算逐出合图以正帮规。后来你也看见了,合图上下元老求情,陈龙天不舍自己亲生儿子,网开一面,重新接纳陈嘉尔回合图。」 我还是不懂她绕来绕去,把这些事都和我讲一遍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在这件事,她占据着什么角色,而我知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来说,又有何妨。 「所以呢,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陈嘉尔现在扬言三年之内要让英豪公司破产,将肖川和其叔叔逐出香港,以报嫁祸之仇。但这是对外的说法,年轻人气盛,谁知道要不要搞血债血偿那一出。」 奇怪了,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我保住肖川? 但她接下来的话,又打破了我的猜想。 「而英豪集团那边,既然一开始已经做出了傢伙的举动,想必已经准备向合图宣战。这两个人到最后肯定只会剩下一人,春风得意。吴小姐心中天平如何倾向我大致了解,所以今天来找你说这般话,看看吴小姐愿不愿意出力,直接搬倒合图?」 为了让肖川高枕无忧,为了清除有可能拦住他的障碍,这个人赌我能答应她的提议。但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再冲动,凡事摆在我面前,我会着重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合理性和后果。 肖川我是一定会护着,但是採用什么办法,怎么护着,我并不希望别人来指手画脚。 「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出手来保住肖川的一天,我自然会义不容辞,但并不是现在,更不是要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如何。」 对面笑,声音尖细,加上变声器传来的共鸣,震得我耳朵发鸣。 「吴小姐别忘了,肖川的把柄我们手上照样也有。能拖垮他的可不止是合图,我们照样有这个能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想必吴小姐听说过。一旦你成为了合图的敌人,那我们自然而然就是朋友。朋友的秘密理应守护,但如果你拒绝,某些事,我们可能就不会帮忙隐藏太久。」 这明显就是在威胁我,但是此刻,我竟然除了被威胁之外,没有其他选择,这点让我很窝火。 我快速的思考,觉着扳倒合图这件事可能还需要些时日来计划准备,眼前最紧要的是先帮肖川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不希望搞出人命。」 「成交。」对面很随意的回答道。 我提出要求,只是为了能让对面更加信任我罢了,并非我真的打算与合图为敌。换作之前,可能我会把这件事和陈嘉尔只说,具体要怎么办看他怎么做。 但是现在,我对陈嘉尔丧失信任,所以到底该如何,只能看我自己。 旁边许久都没有动静,我再次把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推便开了门。旁边隔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是地上浅浅的泥印子证实了我刚刚的猜想,和我说话的的确是个女人。 我刚推开洗手间的门,方格就风风火火的冲过来。 看见我出来之后抱怨了一句「我还以为你掉进马桶里,半个小时都不见出来。」 我未回答,方格看出了我情绪有异样,便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送我回公司吧。」 「啊?不再找找看了?」 「不了,就像你说的,这家网吧安全性和密保工作做得那么好,而且能发匿名邮件的,肯定就做好了你会调查的准备,哪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找到。」 方格可能是听我说的,觉得好像也不无道理。不过想了想之后还要对我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话题「先走吧,有时间再来,我下午回娱乐城有点事要处理。」 方格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去拿起车钥匙,带我离开。 路上我脑子一团乱,想的都是肖川开枪时候的那一下。怎么我梦里那个白衣黑裤的篮球少年,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我虽然混虽然性情大变,但是却从来都没做过什么道德边缘的事。肖川这些年,看起来分光,很可能亲身经歷的事比我要多的多。以致于变成了今天这副,覆水难收的样子。 路上方格时不时的看我,想要我问我什么,又怕我回绝,犹犹豫豫的来回舔嘴唇。 「方格,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方格没想到我会先开口问,便回答道「没有。自从卧底任务被终止了以后,我就没回警队,也没交警队。打算休息一段时间,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 「那现在考虑好了吗?觉得自己适合做什么?」 「你觉得呢?」方格反问我。 「警犬吧。」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嗅觉灵敏,对与案件的分析准确度异于常人,但是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为什么就这么的别扭。 「吴十五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急剎车就给你甩出去。」 「别别别,我错了,开个玩笑。咱们俩什么交情,那可是一起被大卡车撞过的交情。」 说起来云淡风轻,但其实想起那天的事我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那听起来很脆弱啊,撞一下就碎了一地。」 我被方格两句玩笑,说的心情好像没有那么沉重了,只是脑子里照例是一团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现在事关陈嘉尔和肖川两个人,所以这两个人我都要暂时瞒着。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我最信任的,还真就剩方格一个人了。 我转头问他「你觉得朋友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想也没想就掉进我的圈套。 我一脸正经的问他「那你觉得我是你朋友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疯子 方格很快就反应过来我话里是个陷阱,警惕的问我「你要干啥?」 一个香港人,活生生的被我逼成了东北口音,也是难得…… 「不干啥,就是想让你回兰桂坊帮我的忙。」 方格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我不去。」 「反正你现在也是个无业游民,在哪工作不一样?去兰桂坊,我给你的工资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不是钱的事。」方格的态度看起来不可动摇。 「那是什么事?」我不依不饶的问。 方格看起来有些为难,吞吞吐吐,我脑子转了一圈,多半是想到了什么「钟sri交代的?」 方格许是不想承认,但既然我已经猜到,他的表情反应都已经出卖了他。我瞭然的点点头,且当做自言自语道「也正常,即便是你不在警队了,钟sir提醒你也是应当。我现在身份复杂,再加上兰桂坊日后也免不了的会做一些灰色生意,还是不要沾手的好。」我不带情绪,好像是把眼前的情况慢慢分析给自己听。 说完了,刚才一时兴起提出的建议也就当没那么回事了。 没想到方格却在这个时候否认我「我倒是不在意钟sir说过什么,我怕的是……」 「怕什么?」 方格思前想后,还是对我说了真心话。 「我怕你越走越远,我拉不回又跟不上。」 这简单的一句话,实则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所谓的我越走越远,就是身处这个位置,肯定要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而方格,作为一个曾经的梦想是成为热血神探的前警员来说,是万万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把方格留在我身边做事,我们两个都免不了纠结。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我直接转移话题,不再提刚才的事。 「去夜市吧,好久没热闹过了。」 香港最有名的露天市场——便是九龙油麻地的庙街夜市。 油麻地分南北两段,因中段有一庙宇故名庙街。庙街是香港龙蛇混杂之地,亦是香港早期烟花之地,香港很多电影曾多次以庙街为题材及在此取景拍成电影。庙街区共有四座庙宇,全都集中在众坊街附近。 反正香港也没多大,只是人多热闹了一些,所以从新界道九龙,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到了油麻地之后,夜市已经支起了摊子,楼上和附近小区的人们都开始出来闲逛。 大家穿着随意,同样都是放松,但是同夜店里那帮眼中透着亢奋的男男女女不同,这种放松更偏向于闲散。 辣鱼蛋、砵仔糕、鸡蛋仔、鱼肉烧卖、碗仔翅、菠萝包、猪皮萝蔔、糖葱饼…… 想吃遍香港美食,来夜市逛一圈基本就可以全部搜罗。我和方格穿梭在冒着热气的美食街之中,几乎把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小吃全都买了一圈。 「猪皮萝蔔原来是甜的。」我一边吃一边感嘆,方格说「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味道的。」 我这边刚要说话,旁边就响起一阵人群一闹而散的声音,夹杂着摩托车的轰隆声。 「救命啊,杀人啦。」一个穿着粉色背带裙的女人,一条背带被扯断,头髮散着冲进人群,身上还带着血污,好像是刚刚收了重伤。 人群散开,尖叫声不绝于耳,紧接着那女人身后追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头髮已经长得遮住了眼睛,嘴唇上一圈的胡茬能看出来这个男人有多久没有梳洗过了。 现在已经转眼又要入夏,这人身上还穿着一件长袖的登山衣,看起来和围观群众格格不入。 等他靠近的时候,我只隐约听到他嘴里嘟嘟囔囔传来的自言自语。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跌跌撞撞的,手里拿着一把刀,朝前面跑走的那女人追去。速度很快,眨眼便过。 可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方格便从我旁边嗖的一声跑了出去,动作快的像是上了发条。 我实在有些不放心,毕竟后面的那个男人看起来精神也有些不正常。我和方格交过手,我知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可能连前面那个逃跑的女人都制服不了,更不用说后面那个男人了。 我把吃剩下一半的萝蔔猪皮放在摊位上,还不忘交代老闆说自己一会回来吃。说完之后,便跟着方格追了过去。 油麻地这附近既然是夜市,也就註定了没有交通管制,地形也杂乱道复杂。所以左转右转的,好像跑到了一处老旧居民楼的死胡同里。 我走进去,看见刚刚跑在前面的女人已经跑不见了,只剩方格把那男人堵在了角落。 那男人蓬头垢面,看起来很焦虑,情绪十分不稳定。 方格把两只手伸出去,掌心朝那男人摊开。这是示意自己没有攻击性的动作,也是为了让对方不那么紧张。 但是事实好像不如理应的那样,那男人见方格靠近,举着手里带血的刀就往前划了一下。从我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从方格的掌心划过。 我心忽悠一下,但是看方格没什么反应,好像是没受伤。 「滚,滚开,你们都想害我,你!尤其是你!你想杀了我!」 从之前在警校多多少少学过的知识来分析,这个人一定是因为某种能危及生命的压抑环境中逃离,长时间的生命受到威胁,导致的精神失常。所以在离开原有环境之后,会对身边所有他认为可能会做出攻击行为的人,表现出极力的抗拒。 但是方格却不死心,一心想要说服那人,放下他手中的刀具。 「我没有恶意,但是你身上流血了。这样好吗,那把刀给我,我带你去医院。」 方格说完刚要往前凑,那人就快速的把刀往前比划了一下。我连忙从后面拉了方格一把,他这才免于破相的危险。 「滚!你们都要害我!你!还有你!你们都要杀了我!」他越说情绪越激动,到后来直接两只手握住刀把,狠狠的朝我们俩刺过来。 方格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抬起脚一脚就踢在了那人的肚子上。这一下子,那疯男人借力摔出去老远,后背撞到墙上,手里的刀也握不住,滚落到地上。 我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一脚把刀踢开,蹲下想把那人制服住的时候,却无意中看到了那人的脸。 都不用仔细回想,一眼我便能看出来,这就是那天在半山腰营地上,被肖川逼问那段录像下落的男人。 「是你?」我问。 方格走过来,先我一步把地上的人两只手反扣在身后,解开皮带绑上问我「你认识?」 我没有空理会方格的问题,这个人被肖川控制在山上的营地里,如果不交出录像便不会放他下来。 那么现在我在山下看见他,一共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他交出了录像,被肖川释放。 第二种是他没交出录像,但是自己偷偷的跑了出来。 第三种是他没有交出录像,而是一早就把录像给了别人,最后被另一伙人救了出来。 这三种可能性里,我最偏向的,是第三种。 逐条分析,第一种,并非我说的难听,但是看肖川当时剁下那女人小手指的样子来看,如果这人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录像带,不会活到现在,肖川一定会斩草除根,杀人灭口。 第二种,营地上少有也有十几号人来回看守,别说是看几个没有攻击性的人,就算是看守几只野兽,也绰绰有余。 唯独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先是有人拿着录像带来找我,这就说明录像带的内容已经被泄露出去了。加上他现在又逃离了营地,这就足以说明还有另一伙人在暗地里帮他。 把他从营地里救了出来,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在闹市区里,会捅出什么事谁也没办法预料,看来这个人是存心想要让他惹事。 一旦惹事,被人送了警察局,警察顺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找到肖川。 我想了一下这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立马就觉得坚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把那人从地上拎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头上,摁着就把他押走。 那男人一路挣扎,力气我比不过,只好抬手就是一记手刀,砍在他的后颈,他身子一歪,就瘫了下去。 「方格过来搭把手。」 听我这么喊,方格在过来在另一侧架住那男人,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躲过别人监视的目光,一边问我「这到底怎么回事?这疯子是你家亲戚?」 「现在不方便,一会路上跟你说。」 方格把人送到车上之后,发动了车子刚要走,我才遗憾的想起什么「萝蔔猪皮还被我放在摊位上,看来今天吃不完了。」 方格看了一眼车后座昏睡的人,着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吃?我们现在去哪?」 「去安全屋。」 之前我和钟sir定好的安全屋在九龙,环境清幽,而且离油麻地的夜市还近,所以是不二选择。 当初的钥匙我还留了一把,不意外的是,钟sir并没有换掉这个房子的钥匙,所以钥匙一拧,锁眼就打开了。 这间房子当初交了两年的房租,我在这待着不到半年,就被迫搬走。再进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还是有些感慨。 方格把那男人放到沙发上,激起一层灰。 扔下之后拍拍手站起身继续追问我「现在说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去给你接点水。我说着,轻车熟路的去找一次性纸杯,还有饮水机。方格绕到我前面来抢走纸杯「这水上面都长绿毛了,你还敢给我喝?别拖延时间,快说。」 我见逃不掉,但是这件事又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方格。一是要提肖川保密,二是少给方格惹点麻烦。不知为何,这一次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但凡和这件事情沾边的人,最后肯定都会引火上身。 「这人知道我朋友的一些秘密。」 方格听过之后更煳涂,我深觉得这件事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便直截了当的道「这件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事,你相信我,我保证我不会做违法的事。但如果我告诉你实情,这件事你可就落了实锤,日后麻烦不小。」 方格看我表情诚恳,最后挠了挠头坐在另一边的单独沙发上「那现在怎么办?说绑就绑了个大活人回来,总不能一直放在安全屋里?」 也不光是方格愁得慌,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拿着人怎么办。只是短期内我还不能放这个人离开,我知道只要他一出这个屋子,就会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一不小心我就会害肖川陷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失踪了 我回答方格「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不如就先放在这,我平时来送饭送水。」 方格摇摇头,好像我在搞笑。 「窗户和门呢,你都打算怎么办?锁死?这人是精神失常不是瘫痪,他破坏力有多大你刚刚也看见了。万一要是他打开窗户跳下去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摔不死,但最后不还是一样跑出去。」 我也有些颓然,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那现在怎么办,我肯定是不会让他再回到闹市区晃来晃去了。」 方格默不作声,安静了许久,最后站起来只对我说了两个字,有了。 第二天,方格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昨天晚上我们救下的那个女生的联繫方式,那女生在听完方格的陈述之后,决定答应我们过来帮忙去警局做笔录。 后来不知道方格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把这男人送进了看守所,还是单人单间。 除了派出所之后,我对方格刮目相看「行啊小伙子,很有头脑吗。」 「这都小事,以后有事您说话。」 我笑了一下,顺便问道「这人能关多久?」 「肯定不能按正常拘留故意伤人的罪名来算,毕竟哪个明眼人一看这人就是精神错乱,这种人是受国家保护的。所以关不了太长时间,最多一个礼拜,你要做什么就要趁这段时间,抓紧办。 我长吸了一口气,最后缓缓的吐出去,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晚上方格把我送到家,时间还不是很晚。三太敷着面膜楼上楼下的走,好像在找空调遥控器。 莫少卿在自己书房里面写书法,二太下楼看了一圈,阴阳怪气的问我「今天怎么看不见言言。」 我随口回答「言言睡着了。」 二太冷笑一声「人小鬼大。」 我不知道这话里是什么意思,摇摇头感嘆,这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二太这大晚上的穿着桃粉色的喇叭袖雪纺睡衣,头髮还烫了大波浪。肤白得很,胸前露出一大片肌肤,看起来性感撩人。 莫振轩这些日子不在国内,好像要下周才回来,二太这个时候打扮成这样,到底是平日常态,还是有什么猫腻? 我多嘴问了一句「二太这么晚了,要去哪?」 「去外面超市买用品。」这藉口说来也搞笑,把我当成几岁的小孩子骗?家里保姆平时把家里欠缺的东西全都购齐,而且来莫家这么久,我就从来没见过二太操心家务的事。 她走到我旁边的时候,香水味最先钻进我的鼻子。这香味浓烈,丝毫不含蓄,在看这身性感的穿着打扮,多半是要约会什么情人。 女人四十如豺狼虎豹,莫振轩的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这二太耐不住深闺寂寞一切想来都合乎情理。 她匆匆走过之后,我心里感嘆,看样子还密会了一个洋人,这身上的香水味,是所有来中国的美国留学生,身上都带有的气味。 我并不说破,也不拦门,任由着二太离开。 自己觉得实在无聊没事可做的时候,便偷偷的回了房间。 没开灯,怕吵到莫巧言睡觉,但没想到,刚刚躺下,一个肉唿唿的小东西就朝我被窝里挤进来。 「姐姐,我今天想跟你一起睡。」 这么多年,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身边始终都一个人没有,好像来来去去的,也习惯了。突然被窝里钻进这么一个小东西,我还有点手足无措。 「姐姐这样睡不好呀。」 莫巧言听我这么说,连忙手脚并用的抱住我「不要不要,言言今天就要和姐姐一起睡。」 我无奈的笑笑,把被角拉上来盖住她「那好吧,不许踢被子。」 莫巧言在被子里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之后意识到我可能看不出来,又文字般大小的嗯了一声。 三四分钟,莫巧言都没再说话也没动,就老老实实的缩在我的怀里。 就在我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突然问我「姐姐,你觉得,我们家里你最怕谁啊?」 我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好奇咯,就像言言最讨厌打针了一样,姐姐肯定也有最不喜欢的人。」 我觉得当一个小孩子的面子上,但说无妨。想起那私生活混乱的二太,就活该她偷情被发现,然后被打的半死。 「二妈吧。」 她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早早起来去派出所探视了一下昨天送进来的那男人。确定他人还在派出所,生命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我才放下些心,转道去了新界娱乐城。 也是许久没来,但是生意还是蒸蒸日上。我想着新界娱乐城在最开始做前期准备的时候,莫少卿肯定就能预料到这会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不过投资的多,可能收回成本的时间要拉长一些。 我到办公室了以后,发现已经堆了一堆的文件。之前在家的时候把电子邮件都处理了,现在就剩下这些需要签名的文件。 一路翻翻翻,终于看到了有关收购丁权的事情。 本来这件事是我要和肖川一起,但是因为泰国的事耽误了时间,先是我,再是他。所以导致丁权的收购一拖再拖。 看着被积压的各种住户收购合约,我拿起电话随手拨通了肖川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五声……对面迟迟没有人接通。 本来我还以为是手机不在身边,或许是静音再开会,便等了一会再打,可结果还是一样,依然是没有人接。 在打了第三个电话之后,我开始有点慌乱,心想着肖川不会出什么事吧……随即摇摇头,驱散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 我在办公室里实在坐不住,便给木心打了个电话「预约一下英豪集团的肖川经理,就说有关于丁权收购的事要再谈一谈。」 木心机械的回答,好像不带感情色彩「好的。」 我两只手交握在办公桌上,一会用指尖互相触碰,一会攥着拳头把胳膊压在桌面上,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不大会木心的内线接了进来,我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接起「怎么了?」 「暂时预约不了。」 「为什么?」 「肖经理前些日子去泰国,暂时还没回来。」 …… 我挂断电话,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肖川当时明明就是和我一起回来的,怎么变成了还在泰国呢?到底是因为他回来之后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导致他又去了泰国一次? 只是不光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肖川也不应该不接我电话。加上这段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一些事,所以我心里有一种很强的预感,肖川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再次把电话拨出去,对木心道「帮我预约英豪集团的苏菲,就说晚上八点半,星光酒店吴十五有请。」 晚上我穿着随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到。 直到九点,苏菲才穿着包臀裙,修身西装姗姗来迟。 苏菲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的,但就是普通女孩身上没有的。 她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髮,我并不急着切入主题,从旁侧问道「剪头髮了?」 「是啊,剪了轻松。」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拿过菜单来递给她,示意她点餐。 苏菲很会点,道道菜都是这间餐厅的招牌,我不想喝酒,便又多点了一杯柠檬水。 我抱着缩头乌龟的心态,一直没敢问肖川的事。 就在我端起柠檬水准备喝一口的时候,苏菲却幽幽的说「你找我来是想问肖川吧。」 我把杯子放下「他去哪了?」 「失踪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爱没有藉口 我垂头看着桌面的眼睛没有向上抬,缓了许久之后再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控制不住的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阵脚,这样肖川的处境就有可能更危险。 「前一阵子去泰国,之后就没再回来,至于他去了哪,我想你不该来问我。」苏菲话里话外的意思,肖川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 虽然没有必要向她解释,但是日后肖川的事还免不了要找她帮忙,所以我道「肖川在回国之前的确是和我在一起,但是落地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繫过。」 苏菲看样子好像并不着急,但是按理说她的反应不应该如此。我心中存疑,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们最后一次联繫是在他去泰国之前,我帮他订机票。」苏菲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微微酸涩。 说着说着,话锋转到我身上,她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一下,端着手看我「吴十五……不,现在或许应该叫莫十五。当初我第一次在sohu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这个人不简单。」说到这她从上到下打量我一圈「但我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笑了一下摆摆手打断我「实话跟你说,我和肖川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这段脆的一碰就碎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单恋。好在我家和英豪公司之间的业务往来密切,为了公司利益,对外宣称我们两家联姻,我和肖川成为业界的模范情侣。起初我也以为,没准走到最后,这一切也许就真成了真,直到你出现之后。」 苏菲完全不顾我说什么,自说自话,好像要今天做个了断一样的架势。 「一开始我还想要抗争,想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下,但是现在我不想了。」苏菲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最后杯子放在桌子上,玻璃之间撞击,我听到的都是碎了满地的声音。 「肖川去泰国之前,正值丁权收购。肖英豪放话,他这个时候如果走,之后项目上所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一切责任都由他来承担。我知道他是去找你,你和合图陈少相约游泰国的事,商圈里人尽皆知。我拿家族融资做筹码,赌他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的东西。事实证明他放弃了,那现在我除了死心也没什么路可走。」 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的话,我抽丝剥茧整理出来一句,毫不顾及情面的问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肖川的事你不会再过问了对吧。」 她无所谓的摊摊手「就算我过问又怎么样,这么多年陪着他,不算是出生入死也算征战四方。到最后他站在高处,自始至终也只是为了让你看到,我觉得再耗下去也没意思。」 苏菲也是个爽快的女人,爱就争取,争取不来就放手。 我点点头,对她道「好,我知道了,以后肖川的事我不会再找你。」 「多谢。」苏菲说完站起身,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轻飘飘的离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唏嘘感嘆。都是女人,尽管表面上说的轻巧伶俐,但要说心里不难过,可能也都是骗人的谎话。我尊重她的选择,即便如果没了苏菲,对于找到肖川下落这件事上可能会徒增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要排查他身边有可能绑架的人的可能性,这样一来,对肖川工作上的事还算了解比较多的苏菲,就能成为很大的助力。 但今天苏菲既然不愿意帮这个忙,并且理由已经跟我说的清清楚楚,我也只好绕一圈去调查。 这世界上的事,几分真几分假,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 就好比刚刚拒绝过我不会和我同流合污的方格,还是照样被我一通电话叫来了娱乐城我的办公室。 方格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什么事啊不能电话里说,非要大老远的把我折腾过来。」 我用一次性纸杯接了点水,放到方格面前的桌子上「十分钟的车程还算远?」 「关键我是走着来的啊。」方格喝了一口水,继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我踢了踢他的脚「你起来,我有正事要说。」 多半是因为我这个人从来都没说过什么正事,所以偶然这么一说,方格倒还真有点紧张。眼睛慢慢睁开看着我「什么正事?」 「你路段监控那边,有没有什么朋友?」 路段监控,说白了就是每天查看公路上监控摄像视频的那帮人。方格之前在交警队干过,说不认识我都不信。 「认识倒是认识,怎么了?你车被人划了?」 「不是,是我有一个朋友失踪了,我现在想从监控里面追踪一下他的位置。」 「别逗了,你知道全香港多少个摄像头吗,这些摄像头都是全天候覆盖传送视频的你知道吗?你要是想靠找视频来找到你那朋友的下落,估计到他六十六岁大寿的时候你都找不到。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先想办法带我去就行了,具体该看哪天哪个路段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方格犹豫了一下,趁火打劫「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焦虑的不得了,随口回答道「你想要什么都行,钱能买来的都可以。」 方格一只手挎上我的肩膀「吴老闆现在财大气粗和当初就是不一样。」 我没有心情和方格开玩笑,把手机扔给他「半个小时之内,带我去看监控。」 虽然作为警员有几年的时间,但是警署和派出所,我基本都是因为斗殴和一些不法事件进来的。第一次作为无事人走进来,还意外的觉得有点新鲜。 方格看起来在资料管理这边人缘很好,即便是停职这么久,来了之后还是有不少人在给他打招唿。方格都喜笑颜开的简单寒暄两句,带我直接来了一个暗房。 之所以叫暗房,完全是因为这一间没有窗户,根本就像个明亮的办公室的样子。 里面办公桌上围着放了两台显示屏,屋子的左边和右边也都分别的放着桌子,桌子上面是同样大小的显示屏,显示的事一段路况。 「先等一会,这屋新来的那个好像出去了。」 「你连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都知道?」 「之前在这做的是我警校的同学,叫李子,当然了,这名一听就是绰号。李子毕业之后就分到这来了,听说是警校毕业的大家最不爱去的地方。 枯燥,乏味,二十岁的时候就过着五十岁的生活。 「我来之前给老李打电话,老李说自己已经不在这做了,现在这屋里的这个,是来接他的班的。」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清脆的一声问好「师哥你们……」 方格闻声转头,在看见那女孩的时候愣在原地,女孩口中的话也被吞回去一半,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我看了一眼那女孩,好像和我差不多高的样子,眼睛圆圆的,下巴有些微尖,皮肤很白,一点瑕疵都没有。低盘发在警察的帽子下面,髮型看起来还有点不符合气质的成熟。 「是你?你现在怎么在这了?」方格木讷的问,听这话,两个人是原来就认识。 女孩也很快从不知所措里面缓过来「啊,我爸觉得风吹日晒的,不适合小姑娘做,就想办法给我调到这里面来了,平时查查路况,工作比以前不知道轻松多少。」 方格笑笑「也的确,工资都一样,但是坐办公室吹冷风,总比大马路上晒着指挥交通要好。」 女孩点点头,不知道接下来还要说点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再找话题,气氛陷入了沉默。 我心里着急,提醒道「办正事,大哥,把妹等一会再说。」 方格被我这一句话喊回了神,连忙对那女生道「小雅,这是我朋友,想要查一下英豪集团门前车辆来往的情况。」 那女生看了一眼方格「没有批条吧。」好像是意料之中,对于方格从来不按照套路做事的习惯好像了解非常。 方格不好意思的笑笑「怎么隔了这么久,我还是没什么长进。」 那小雅无所谓的摆摆手「我早都习惯了。」说完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旁边的展示柜里,弯下腰,简单操作着电脑。 最后箭头放在键盘上,轻轻一点,画面开始播放。 「帮我找肖川的车,有没有开进来或者开出去过。」我说完肖川的车牌号和车的颜色之后,眼神开始专注的看着面前显示屏的画面。 没想到方格才看了不到三十秒,便告诉小雅「加快。」 这速度确实有些让人着急,速度快了之后,看的速度就明显提升。没想到方格还是不满意,盯着面前的显示屏,嘴里说道「再快。」 小雅调好之后方格又继续说道「加快。」 「加快。」 「再加快。」 视频一直快到让我眼花缭乱,上面移动的一台台车子都变成了线,五颜六色的,在我面前快速闪过。 我有些放心不下「这么快你能看得清是什么?」 方格没有说话,视频维持在十几倍数的速度,快速播放着。我和小雅全都凝神屏气,一直等着方格发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停!方格突然叫住我,把滑鼠从小雅手里拿过来,自己往后退了一点点进度。 画面里面,肖川的那辆车绕开正门,直接奔着地下停车场开了过去。而这进去之后,在我盯着他看的足足几十秒的时间,他就好像已经消失在停车场里面一样。 我看了一眼监控视频上面标着的时间,就是我们两个刚刚从泰国回来的时候。 这么说,我们在泰国回来之后,肖川的确来了公司,但是直接拐到了车库里面,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方格把滑鼠递给小雅,命令道「继续。」 小雅也不怠慢,此刻的方格就好像是嗅着危险气味的猎豹,认真专注的样子,当真要颁发一下最佳好市民奖。 最后一段视频眼看着快看完,方格转过来对我道「之后那个车子都没有再出来过。」 一般车库都不会修什么后门之类,唯一的可能就是那辆车干脆还在停车场,根本就没出来。 我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就打算直奔英豪公司,不管肖英豪对这个侄子意见多大,但毕竟是自己扶持了这么久,终于快要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被人绑架,换做是谁谁都没办法再忍气吞声。 第一百五十章 相爱别离都是刚刚好 方格看我突然站起来,连忙对小雅告别,也就简简单单的说以后有时间再说。小雅也笑笑回了一个好。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脑子一团乱,只好找点话题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看着方格,我突然八卦之魂膨胀,转过头问道「刚刚那个小雅,是你什么人?」 「同学,高中时候的同班。」 「我看没那么简单吧。」我意犹未尽的说,方格只好对我说实话「好吧,是我初恋。」 我就猜到了,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我看着人挺不错的,怎么就分开了呢。」 认识方格这么久,从来没见他提过什么女生漂亮波大之类的话,我甚至一度怀疑这个人的性取向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但是现在看来,方格也不过就是个最普通的大男孩而已。 方格再遇初恋,感慨颇多,一路上没用我继续再问什么,自己便陷入回忆道。 「高中的时候吧,我们是男女生混合高中,老师希望男生女生之间可以经常交流,经常互动,所以就把我们两个安排成了同桌。后来时间一长,我觉得这女生好漂亮,也好可爱,就每天欺负她。 欺负到后来,就走到了一起。那会是高中,高考学习任务那么紧张,早恋是大忌。所以我们俩就一直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任何人发现。我以为就能一直这样了,可后来上了大学,香港虽然不大,但是也不算小吧。一座城市,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学校里,即便读的都是警察专业,好像慢慢的也少了很多话聊……」 方格回忆,当时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理由,没有新欢,没有争吵,两个人从无话不谈,变成了无话可说,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相爱最艰难的就是这种感觉,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但是却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处境。 病来如山倒,爱去如抽丝。 直到后来,后来即便这个人还留在自己的联繫列表里,但是再看见她的时候,心中除了一点对过往的感慨,并没有太多的不舍。 「在一起这么久,就这么分开了,不觉得可惜吗?」我问。 方格笑「两个人没能走到最后,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不够爱。什么明明相爱却不得不放手,又不是拍电视,哪有那么多无可奈何。大家都活一辈子,相爱的话怎么可能会走不到一起。」 方格的这些话,很意外的给我上了一课。 我开始懂得,所以能错过的,都不是爱情。那些酸涩的遗憾,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只是我们漫长人生路上的节点中,发生的一件极其特别的小事。 点缀生命已然是它能完成的最重大的使命,不值得被赋予更多的意义。 「所以说,相爱的人,是分不开的对吧?」我看向方格,好像在寻求一个肯定。 「当然。」他回答道。 我开始确信这世界上所有的缘分,相爱,别离,都是刚刚好的事情。 我以为我和肖川的缘分,会止于肖英民被捕入狱,可是没有。 后来我以为,我们两个的缘分,会止于我的卧底身份,但是也没有。 那么多我以为会让我们两个错过的事,最后都没有成为阻碍,恰好印证了那句话,相爱的人,是分不开的。 肖英豪的公司算是在市中心,很好找。 因为和英豪集团有业务往来,所以我手上有英豪集团停车场的停车证。不然这栋楼里面,除了英豪的员工之外,任何地方都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现在是日常工作时间,方格把车停下之后,我们两个下车寻找肖川车子在哪。没想到找到最后,竟然就在最显眼的位置,大摇大摆的停放着。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车子里面什么都没有。方格并不关心车里,而是蹲在地上检查起车胎的痕迹。 看了半晌之后声音远远的传来「这车之前被人追过?」 「什么意思?」我走过去问道。 「你看车胎上的磨损,从钢圈能看出来这是个新换的轮胎,但是新换的轮胎上通常不会有这么大的磨损痕迹。这只能说明这辆车之前曾经在快速行驶的时候剎过车,或者漂移躲避过。」 漂移的确是容易造成车胎的磨损,但是万一要是急剎车,这个怀疑就不成立。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方格明显也考虑过,指着后车门上的几条划痕说「这是剐蹭,从长度能看出来,在意识到剐蹭之后,司机还是坚持的往前开了一段时间,这个动作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我想了一会,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可疑问的点。 肖川的这台车价值不菲,如果一早就剐蹭过,肖川不会容忍车就这么在没补漆的情况下上路,所以这剐蹭一定是在肖川失踪之前,最后一次使用中形成的。 我开始有点发黄,心里扑通扑通的跳。 「你给他打过电话吗?」方格站起来问我。 「打过,一直都没人接。」 「再打一个试试。」 我拿出手机,没翻通讯录,倒背如流的直接打上了肖川的电话号码,摁了拨通键。 半晌之后,电话铃声在车里面响起,我和方格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电话正在驾驶位置的脚下亮着。我挂断电话,看着地上闪烁的手机,头疼不已。 方格看我状态不对,便问道「你怎么了?脸色白的吓人。」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 话刚说完,眼前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的发黑。停车场,车,肖川的手机,包括方格,所有东西都开始在我眼前打转,转来转去,上下颠倒。 我身子往后一仰,还好方格即使在旁边接住我,我才不至于后脑勺磕在地上。我被方格就这么扶着,摇了摇头,眼前好像又清亮了不少。 「你可别吓我啊,你怎么了?」 我手扶着肖川的车,靠在上面慢慢滑坐在地上「没事,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又没休息好,有点低血压。」 方格有点不信「是吗?我看你脸色真的很不好。」 我拿手背贴了一下,摇摇头「没事,一会就好。」 头疼是老毛病,连我自己都不是很介意了。反正短暂的晕眩之后,很快就能恢復过来。 我坐在原地想了一会,把方格刚刚提供给我的消息都梳理了一遍。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但是可以确定肖川多半是被人绑架了。 先是被追车,后是手机落在车里,种种迹象都表明,现在肖川地位很被动。 我坐在原地想了好久,突然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带走肖川的人。 …… 陈嘉尔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对于我的到来觉得很诧异。合图陈少身边自然少不了跟班的小弟古惑仔,我并不介意,也没有羊入虎口的不安。 「总觉得你找我就没好事。」他眼睛看着我,手上端起杯子去喝水。 「我来要人。」我语气平静的说。 陈嘉尔喝水的动作一顿,抬头问我「什么人?」 「英豪少东家,肖川。」 陈嘉尔动作未受影响的继续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朝后面的小弟招唿「换一壶水。」 那小弟走过来,把托盘都一齐端走。 陈嘉尔靠在沙发上,这沙发我熟悉得很,那段视频里,陈嘉尔就是跪在我脚前的位置,求他老爹原谅的。现在不过几日,又这么风风光光的做合图陈少,看来人这一辈子命里有多少,生死簿上早就写的一清二楚。 要你几时落魄。要你几时风光,都是一早就安排好的节目。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清晨的警笛声 也不知道合图最近出了什么事,陈嘉尔包括身边的那几个人在内,全都是一触即发的状态,屋子里虽然很安静,但火药味却十足。 我只身前来并不理智,或许是因为我心里还残留对陈嘉尔的信任,所以才敢这么冲动。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我盯着陈嘉尔的眼睛,并不打算从他的话里来判断真假,一个人是说谎还是讲真话,眼神中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也好,不是你也罢,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如果你敢动肖川一根汗毛,我倾家荡产也要搞垮合图,让你无枝可依。」我语气冰冷。赤裸裸的威胁。 陈嘉尔对我的话有些吃惊「我以为我们两个之间是有情分在的。」 「的确有,曾经我把你当作朋友。」 但那只是曾经,即便没有他骗我这件事在前,即便他到如今仍是我的朋友,但只要他敢碰肖川。我就会随时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 不光是他,换作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敢和肖川站在天平的对立面,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 陈嘉尔表情无奈,苦笑道「就算是我绑架了肖川。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陈少,我不会傻到什么把握都没有,就来和你讨价还价。要你放人,我手中自然是准备好了交换的筹码。」 陈嘉尔以为我实在打马虎眼,有些不以为意「想像不到你会有什么筹码。而且十五,我并不打算和你讨价还价。」 陈嘉尔绕来绕去,始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探听的八九不离十,最后趁他没有戒备,说了一句「最后见到他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 「但是和他一起回国的人是你。」 陈嘉尔说完之后我换了个眼神,审讯的眼神看着他,陈嘉尔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两只手在身体前交握,心理学上分析这是防御的动作,人在不安或者需要思考的时候很容易出现。 「和他一起回国的的确是我,但是那个时候陈少并不在场,请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陈嘉尔无言以对,最后只对我道「没错,我是派人跟踪过你们,但是他到底去了哪,我当真不知情。」 我见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而且我一早也做好了他不会轻易松口的准备。我这人又不擅长打感情牌,所以就只好硬碰硬。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俯视着他「无妨,那我就来陪陈少游戏到底。」 我说着抬脚走了两步,又缓缓停住,并未回头,只是面朝着大门声音幽幽的对陈嘉尔道「今天我走出这个门。此前你我之间的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再相逢,就是陌生人了。」 所有人都小瞧了我,我吴十五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六亲不认。陈嘉尔的确对我好过。但如今碰到我的底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陈嘉尔站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声音有些愠怒「有必要吗?好歹不济我们两个相识一场,非要做的这么绝?」 我转过身子,眼神中已经毫无波澜「你算计我。可以。你想动肖川,不行。」 我说完把衣袖从陈嘉尔的手里拉出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按理说,我邮箱里的第一个视频,完全可以交给钟sir。让他去调查龙根的事。警方一介入,陈嘉尔焦头烂额,对于肖川的事肯定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我再从侧面寻找突破口。 但是第二个视频里面就是赤裸裸的真相,警方不深入调查还好。只要稍微用心调查一下,很有可能就会顺藤摸瓜的找到肖川。这样一来我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让肖川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想要入手,还得从合图和英豪之间的恩怨开始调查起。查出这两家的过节,才好对症下药。 我给肖英豪的秘书打了个电话,秘书说肖英豪有事出去了一趟,可能会稍微晚一点的时候回来。 我预约了一个时间,等着肖英豪回来之后再了解一下情况。 另外英豪集团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我已经让方格去找自己认识的黑客去调,估计最迟不过明天就能够有结果。 能做的事,暂时能想到的事,都开始实施,我漫无目的,最后也只能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吃完了,莫振轩和二太三太都在客厅看电视,莫振轩的怀里还坐着莫巧言。 听见我开门的声音,莫巧言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莫振轩的身上招唿我「姐姐姐姐,过来坐。」 二太讥讽「诶呦。这可乱了辈分。」 莫振轩并不以为意「哪有那么多规矩,十五过来坐。」 莫振轩亲自开口,我也不好说什么,把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面,穿着拖鞋走到沙发边上去坐。 换做寻常人家,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二太三太其乐融融,嗑着瓜子吃着水果,时不时的还能交流一下时尚心得和对明星的八卦意见。 二太道「莫然有没有在校园里谈恋爱?」 我无意中听了一句,想着莫然应该就是三太还在上大学的那个大儿子。 三太按摩着自己的脖子,预防松弛「还没有。」 「怕就怕妹妹你不知道,没准哪天带回来个孙子给你看,吓得你燕窝鱼翅都吃不消。」 三太鲜少当着莫振轩的面露出情绪,但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瞪了一眼「莫然这孩子可听话,出去读书之间我分明嘱咐过,不可以自己在外面结交女生。我们莫家,在香港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要是敢找个模特,小演员之类的,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说白了,莫家在香港算是个能经常上八卦周刊的豪门。没人介意到底是大太所生的长子,还是三太所生的次子。只要是姓了莫,在外一律都被成为莫少。 电视上和八卦周刊上所说的女星嫁豪门,其实在这个圈子里还是少数。真正的名门望族,更希望儿媳妇是海外留学归来,家世雄厚的大家闺秀。 「年轻人的感情还是管不得,女星模特算什么,只要不找回来个小太妹,你就关起门来烧高香吧。」 二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朝我这边看。我习惯了她的指桑骂槐,内心毫无波动。手上剥瓜子的动作不停。 莫巧言突然从莫振轩的身上站起来,朝我张开手「姐姐抱,我要姐姐抱。」 莫振轩拿她没办法,只好送到我手上。我把莫巧言放在腿上,剥好的瓜子放在她手心,她也不吃,一个一个的又都全餵到我嘴里。 二太看我没有反应,多半是觉得不过瘾,直接把话头扔给我「十五,听说前两天你去了趟泰国。最后两手空空的就回来了?」 「二太对生意上的事还有关心?」我眼睛看着电视,眨都没眨。 「毕竟是莫家的生意,交到外人手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口口声声的把我当成外人,怪不得都说三太精明二太傻,当着莫振轩说出这种话来。可见这二太的智商果真不高。 「外人指的是?」我明知故问。 二太被我这么赤裸裸的一问,当即语塞,又不好明说,被堵了一下的表情看的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要等着我去做,实在不应该在这把时间都浪费在和她斗嘴上。 我抱着莫巧言站起身对莫振轩道「我带言言去睡觉。」 莫振轩看着电视里的晚间新闻,点点头。 电视里面穿着藕粉色套装的主持人,拿着一根银色的伸缩笔,在后面的地图上指出地区,平静叙述道: 06月17日(周五) 多云转阴 25~30c 无持续风向 微风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楼下吵闹的警笛声叫醒的。 一开始坐在床上缓了一会,确定是警笛声之后,我一个翻身蹦到地上冲出房门,随后又想起什么,转身看了一眼莫巧言。还在沉睡,便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为了预防她自己跑出来。 一楼大厅进来几个警察,我眼看着几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拿着箱子走进来,我连忙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只看见二楼栏杆正对着的下方,一个女人头朝下趴在地上。 头边上流出的血渗出一大片,白色的羊毛地毯也被染得暗红。 从那女人的睡衣和身形不难看出,是二太。 我披着一件针织衫,穿着睡裙坐在客厅接受警察的例行询问。 「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这话一般不都是留到警局去问的吗?」我对这一套早就熟记于心。所以流程上面出现的偏差都不免觉得奇怪。 「你家身份特殊,所以一开始的排查就在这完成便可。」那警察说的囫囵不清,但我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有钱不光能使鬼推磨,还能让警察更改司法程序。 「死者是我爷爷的续弦,我父亲是长子,原配所生。」 这警察一时半会没有捋顺我的家庭关系,不过这并不奇怪,就连我身在其中,有时候都要想上好几遍才能想通。 「昨天晚上死者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的事?」 「法医判定初步死亡时间,在昨天夜里一点到两点。」 「我昨天睡得早,那个时候睡的最沉。」 「就是说你昨天夜里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我点头,不置可否。 其实这事说来我也觉得奇怪,二太一百多斤的体重,从二楼或者三楼掉下去,不可能没人听见。我回想了一下她坠楼的位置,正好是在地摊上。可能是地毯的厚度吸收掉了一部分声响,导致巨响变成了闷响。 但即便如此,二楼的高度,想要把人摔死,的确也需要十分凑巧。 一般人掉下去,也不过就是伤了腿或者脑震盪,这二太直接丧了命,的确有些奇怪。 「你和她平时关系怎么样?」这警察可能警匪片看得太多,问题都陈旧老套,毫无新颖。我看了一眼旁边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便凑过去问那警察「你们现在警校里,就不学点什么新的?怎么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一个老枪老调。」 他听我口气熟络,转眼就想和我聊学校的学习经歷,但是转念又想了起来现在是在办正事,便敲了一下桌子,正色道「严肃点。」 我觉得无趣,扫兴的坐了回去回答道「不怎么样,我是大陆来的,学歷又不高,二太这人心气高,看不上我也是正常。」 「那你们俩平时有过节嘛?」 「有,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扬言要杀了对方全家的那种。」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二太死了 那警察看我的表情目瞪口呆,想了一会之后对我道「妨碍公务可是大罪。」 「这个我知道啊,但是阿sir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要听到点什么劲爆刺激的内容,不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咬着不放个什么劲?」 「我没有!」他否认。 「那我拜託你用脑子想一想,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们两个有过节,我一气之下出于报復杀了人,我会对你讲嘛?就算你诚心诚意的问我,你觉得我会说吗?」 可能是我这话说的也有点道理,那警察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问我「那你觉得。我应该问点什么?」 我无奈的摇摇头,暗道真的都是一帮吃公粮的酒囊饭袋。 我自己主动把我和二太之间的情况简单交代之后,转头看见另一个警察正在围着莫少卿问问题。 我想也没想就起身走过去,坐在莫少卿的身边。那警察看见我之后对我道「不好意思。例行公事,我们要和莫先生单独聊一聊。」 「我爸身体不太好,我有些担心他的状态,警官也不像落得一个逼问之下。导致死者家属心脏病发的罪名吧?」 莫少卿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这只是我想出来的一个为他挡刀的说辞。 莫少卿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着道「你们也清楚,莫家里里外外的事情,暂时都是由十五管理。你问她跟问我一样。」 那警察最后只好妥协,但要求问题必须由莫少卿来回答,我只能负责照顾莫少卿的情绪波动。 我庆幸好在我过来了,这个警察的问题明显比审我的那个犀利的多,莫少卿一直都没有亲自出面应付过媒体,可能还正适应不了这个。 初期审问的环节都过了之后,开始处理地上的尸体。 法证一早就来人开始准备,最后四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人装在一个类似睡袋一样的蓝色袋子里,抬上了警车。 剩下几个手里拿着摄像机的东西,在小心拍摄屋子里的角角落落,每一处可疑的地方都不放过。 莫巧言还在楼上睡觉,莫振轩始终都没有露面。三太刚才还穿着吊带睡衣,外面罩着一件丝绸的浴袍出来看热闹,后来见法证把尸体抬走了之后便回到了屋子。 大家走马观花,好像对楼下发生的这场惨剧一扫而过,到后来,我惊奇的发现对于二太的死,我竟然是内心波动最大的一个。 即便这个人平时对我冷言冷语没有好脸,但是在看到她尸体躺在楼下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不免触动。 都说不管你恨一个人也好。怨一个人也罢,在听说这个人去世的时候,心里都是会难免一紧的,这就是人本身对生命的敬畏。 但是我看这豪门之中。只有利益,并无敬畏。 我开始觉得后背发凉,即便坐在上万块的沙发上,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后背发硬。 警察走了之后,作为案发现场,我们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可能要被暂时封锁。警方给我们提供了住处,但是莫家的房产千千万。又怎么会沦落到需要住进警察安排住所的地步。 莫振轩却突然提议,要住到新界娱乐城的酒店里。 三太听说要住酒店,一百个不愿意,又说酒店空调太干。自己皮肤不适应,又说住酒店闲杂人等太多,不安全。 三太叽叽喳喳的无人理,最后还是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继续住在这间屋子,三太就不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对于三太这种人,还是乱神的好。 三太咽了一下口水「我又没说还要住在这,莫家又不止这么一间房子,干嘛偏要去住酒店。」 说这话的时候,莫振轩不在,所以刁蛮刻薄通通都朝我们来。 我道「住酒店是老爷子的说法。」 三太听见我这么说,顿时没了脾气。 全家人对于二太的死,平静的让我觉得奇怪,最后我实在忍不住问莫少卿,这到底是为什么,莫少卿给了我一个很合常理的回答。 因为二太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外人。 一开始我不解,毕竟二太再怎么说都是莫振轩去的老婆,而且在三太之前,怎么就成了这个家最大的外人了? 莫少卿道「你看这个家里,我母亲当初去世,有我伤心,说句难听的,你爷爷,或者三太有百年那天,底下所有的儿女都会伤心。唯独二太,是无人牵挂的。」 「最起码老爷子也该伤心难过吧?」 「难过会有,但不会太多。如果对二太的感情够深,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三太存在。况且夫妻之情,相处消磨几十年,二太性格又刻薄,留到最后还能称之为感情的东西,当真是少之又少。所以到最后,还是要看子女。」 这话说的绝情,但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二太无儿无女,莫振轩对她又没有感情,在这个世界上还能奢求谁来为自己伤心。 为什么人都说要生孩子,要培养下一代,要有儿有女。或许为的就是自己百年之后,能不太快的被这个世界遗忘。 或许二太如果也有孩子,当自己的尸体被警察抬走的时候,最起码会有一个人哭的撕心裂肺在后面喊一声妈。而不是被众人用冷淡的眼神送走,仿佛清出去了一件垃圾。 莫少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这就是血浓于水。」 第一次,我对于这种话没有反感,而是开始意识到血缘这层纽带的重要。 世间感情大抵都是极不安稳的,唯独亲情最少猜忌。 一上午。我都在忙着给莫家全家办理酒店入住,忙里忙外。把人安排进去了之后,让家里的保姆把行李打包,下午再托人送过去。 事情安排的妥妥噹噹。包括房间的位置,楼层,入住的时间,原来房子的看管之类的问题。莫振轩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我并不觉得自己被肯定,因为这些事向来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我交代了酒店的保安,说莫家现在全家都住在七楼,务必要保障好出行安全。另外我又多留了个心眼。让他帮我留意一下这些天都有谁出去,具体都去了哪。 说是安置了莫家全家,其实不光是莫振轩和三太还有莫巧言,现在正值暑假。过两天三太的那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就都要放假回来,所以房间也要提前预留好。 再加上家里的保姆,司机,管家。全部都要安排住宿。好在新界娱乐城的酒店够大,这些人通通入住也不会造成客房紧张的问题。 我都安排好了之后交代下去,对于二太坠楼这件事,谁都不能透露出去半句。交代完之后。又给警方去了个电话。 大概就是希望对案件保密,对方警察倒是很客气,告诉我「这个您可以放心,对与案件的调查结果,我们肯定不会首先对媒体公布的。」 「我指的是这一整件案子,从发生,到结果,我不希望传出去一句半句。」 我说的并不客气,对方也知道我什么来头,所以不敢怠慢,直顿了顿点头说话。但我知道,这年头警方的话也不能全信,所以又多说了一句「电话我已经录了音,如果走漏了消息,我会提出上诉的。」 对面连声应答,回答的比刚刚确定得多。 我放下电话,揉了揉太阳穴,木心正好打电话进来「肖英豪回公司了,约在下午办公室见。」 「好,我知道了。」片刻也休息不得,肖川一定要尽快找到才行。虽然我知道只要有肖英豪在一天,合图就不敢对肖川怎么样,但是让他吃点苦头,那也是我无法容忍的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乔氏兄弟 早在之前,我就有了英豪公司的通行证,所以进出公司并不是什么难事。之所以事先和肖英豪预约,也全都是因为尊重,或者说让他心理上有准备。 肖英豪的办公室设计简单,都是老派的装修手法。植物不少,不知道和莫少卿养花的初衷是不是一样,都觉得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全有灵性。 我去的时候肖英豪正在打电话,我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之后,他才有时间抽空问我为什么事前来。 我开门见山「我听说,肖川失踪了?」 肖英豪的眼神里充满着警惕,反问我「莫十五小姐是从何所知?」 我笑「肖叔叔不必这么戒备我,好说歹说咱们也是合作伙伴,况且丁权收购的事一直都是我和肖川交接,联繫不上自然会打听。英豪公司这么大,知情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我虽然没指出这话是谁对我说的,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说的都是苏菲。想也知道,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舆论影响,肖川失踪的事肯定不会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估计知道的人也就是英豪公司的核心管理层。肖英豪算一个,苏菲也算一个。 「的确失联了几天,但是我想恐怕还没有人敢绑架绑到我们英豪头上,所以用失踪这两个字来形容,有些小题大做。」 看肖英豪不紧不慢的样子,我心中异常不满。肖川怎么说都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么危机的时刻,怎么会做到如此淡定。 我到底还是年轻,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心情焦虑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无论这题大题小。总要解决,肖叔叔现在有什么解决方式的话,兰桂坊会不留余力的帮忙。」 「这倒不用,家事怎么好麻烦你们。」 他这话说的也对,再怎么说我都是个外人。表现的太热络太上心,难免会惹人怀疑。我转了话锋,从生意角度出发「不管怎么说,丁权收购的事我一直都是和肖川沟通的。」 「这个事情暂时交给俊杰,他暂时顶替肖川的工作。」 肖英豪口中的俊杰我之前便听说过,是肖英豪之前资助过的一个大学生,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了英豪集团,也算是忠心耿耿,除了肖川之外,最得肖英豪信任的就是这个秦俊杰。 我心里当即凉了大半,也知道肖川在肖英豪的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这个外人眼里看来是个天之骄子的肖川,在自己叔叔这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在的话更好,如果不再也不会收太大的影响,随时随地都会有人填补空缺。 我才开始知道肖川这么多年活的有多难,不敢松懈半步,不敢有半点差池,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后面准备好的甲乙丙丁踩在脚下。为了能暂时留住肖英豪的目光,花了多大的力气可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肖叔叔这意思是不打算过问了?」 肖英豪奇怪于我太过上心的态度,对我道「我自己的侄子,还轮不到莫小姐来指挥我作何。」 我知道肖川失踪的蹊跷。查起下落来可能要费些力气。现在英豪公司事务繁忙,肖英豪不想太过分神,但是对于自己侄子失踪,袖手旁观好像也不合常理。 能解释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肖英豪根本就知道这件事和合图有关。也知道肖川和陈嘉尔之间的过节,所以打算弃卒保车,彻底不过问肖川的事,把他惹出的麻烦和合图划清界限。 现在看来,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既然如此。我就没必要再和夏英豪多说什么,也不要指望他能和我合作救出肖川。一瞬间,所有的事情和希望通通的落在我的肩膀上,许久没有的斗志都因为肖川的失踪而重新燃起。 我想起肖川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爱是两个强者的风花雪月。不是两个弱者之间的苦大仇深。我要变得强大,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爱人。 现在当务之急,我要找到合图的马脚,以此作为要挟,来交换肖川。 但现在兰桂坊势单力薄。我又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没有任何社会资源,想要凭我一己之力动摇合图的地位,好像可能性不大。 我又不想和那天给我发邮件的人合作,毕竟那人手里掌握着肖川的犯罪证据,一旦以后她反水,有可能反手将我一军。 明朝的时候,朝廷设立东厂又设锦衣卫,两处机构实际上来说完全可以合併为一个。职责义务说出来有区别,但其实基本都差不多。那为何皇帝要留着这么两个机构呢,实则就是想完成一个相互制约的作用,确保每一方的势力都不至于大过皇权。 藉由这点,我想到了左兴。作为唯一可能制约合图的帮会,大概也就只有他们。 上一次的风波,导致左兴受到了重创,势头被合图碾压。只要我在暗处辅佐左兴,把左兴重新抬起来,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帮我去找合图的把柄。 而且左兴的马仔基数庞大,想要打探消息并不难。所以我可以一面完成对左兴的辅佐,一面藉由左兴的力量来打探肖川的消息。两不耽误。 我不想让自己的目的性暴露的太过明显,所以想方设法和左兴住在新界的势力核心,乔氏两兄弟打好关系。 这乔氏兄弟以前在万水中学就是两个双胞胎学混子,大哥叫乔雷,脾气暴躁,手段狠辣,弟弟叫乔雨,心机颇深。因为两个人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打架斗殴,后来被学校开除。 不上学了之后就开始在万水中学校门口收保护费,一来二去的认了不少高中的叛逆学生做小弟。小弟辍学之后再认小弟,十来年之后竟然发展成了一帮颇有规模的团伙。 后来被左兴看中,直接收入帮中,算不得堂主,但也算能和上面说得上话的头目。 这两个人前年的时候在万水中学不远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撞球厅,听说消费不低,去的人都是赌球。 有下注的,有赌球的。各自都压自己支持的一方,甲乙两方,打撞球。最先清台的赢。 所以这乔氏兄弟撞球厅,赚的钱不是大家打球开的台子钱,而是赌注的抽成。 这些事我在左兴的时候就有所耳闻,而且听说这兄弟俩还算讲义气,要不然也至于能拉拢那么多人死心塌地。听说在乔氏兄弟手下做过事的小弟,很少重新拜码头认大哥的,可见这两个人对小弟之好。 我从高三开始就和野子他们一起泡吧泡撞球厅,自认为打的还算可以。所以撞球厅这件事,倒是我一个好的切入点。 乔氏撞球厅里面装修的并没什么格调,涂鸦的墙壁,乱七八糟的画着什么我看不出的东西,隐约的能看出有几条龙。 前台旁边摆着一尊关公,桌子上放着一只金蝉。一楼有几张撞球桌,但是都没人玩,鼎沸的吵闹声从楼上传出来。看来人多半都在二楼。 我到前台去,只说拼个台子。 前台女生看了我一眼,估计很少见女人来说要拼台的。 来之前我做过功课,开个台子一般都是正儿八经来打撞球的,拼台就是赌球的一种隐晦的说法。 「一个人?」她问我。 「嗯。」 她随手点了电脑屏幕几下,递给我一个带着一块金属牌的手环「戴着上楼,下来的时候结帐。」 我不置可否的把手环戴上,嘀的一声扣紧,看样子她不给我解除程序这手环应该是摘不下来,可能是也是预防赌输的人赖帐。 我从楼梯走上去。二楼缓步台的位置放着一个舵盘,和这店里的整体装修风格完全不搭。这老闆还真是没有什么审美,想一出是一出。 二楼好像正在赌着一局,大概十来个人都围着撞球桌看。我走上前去,看见一个人正动作浮夸的半躺在撞球桌上。眯着一只眼睛盯着前面的黑八。 方格?这货怎么会在这? 他瞄了半天,正打算打进洞的时候,抬头朝围观群众得意的笑了一下,这一下正好撞到了我盯着他看的眼神,手上一抖,黑八歪歪扭扭的滚了出去。 围观群众嘘声震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他遗憾的咒骂了一声,若不是因为这杆球打偏,方格的半球就全都进袋了。 这下对手得空,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方格绕到我这边。在嘈杂的人声中问道「你怎么来这了,小姑娘家家的?」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号称乖乖仔模范生的吗,干嘛跑来着赌球?」 方格欲说还休「哎呀,说来话长。一会出去和你说。」 我们俩没再交谈,而是都专注于他的对手。 看样子是专业选手,手上还戴了一个我没见过的护具。这人打全色球,还有两颗,进洞了之后就可以打黑八。所以虽然说方格的球都已经进了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只要这人的球都进,方格便没有翻身的机会。 手起杆落,红色球很顺利的直线滚进右下角,旁边的人吹口哨的吹口哨,嘆气的嘆气。 下一枚球,离的较远,那人起身去哪了驾杆。 瞄准许久,好在最后打偏了,方格又有了重新上台的机会。 黑八很顺利的进袋,旁边人开始欢唿。方格得意一笑,好像一早就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在人群之中举起手「我也想试一局。」 方格一把拉下我的手「你试什么试,你知道这一局一赔多少吗?」 我脸上表情未变,转头对旁边坐在计分器前面的老闆说「062,开一局。」 我只见过乔雷乔雨两兄弟的照片,这两个人很相似,所以我也分不出来坐着的是哥哥还是弟弟,但是无所谓,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在场就行。 按照规矩,新人开局是由上一局的优胜者来陪着开局,所以我的对手自然而然就成了方格。 看了方格刚才的表现,大家理所应当的把钱都压在了方格那一边。况且我一个女生,估计也没多少人会相信我撞球玩得好。 我在人群之中略作失望的对老闆说「老闆,不如你拿一万块压我。」 他看着我问「打算让我赚多少?」 「盆满钵满啊。」我语气肯定,他有些意外我的自信,抬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好,一万就一万。」 我转过头来对方格道「不要手软,该怎么打怎么打。」 说完之后转身去挑杆,我挑了一根并不是很轻的杆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还算合手。 方格这时候多半也看出来了我有别的用意,但还是没搞懂我到底要干什么,所以眼神中始终带着疑问。 第一百五十四章 桌球小天后 顺利开局,起初我被方格压制不少,但是打到后半场的时候我慢慢发力,把局势扳了回来。我能看出方格从一开始的刻意放水,慢慢变的十分认真,但还是被我压了半头。 最后我黑八打进的时候,方格还省三个球没有进。 比赛结果爆冷,方格受了不少埋怨,但是愿赌服输,而且乔氏撞球厅也不是会给他们闹事机会的地方,所以即便是输了钱,也都没有二话。众人都带着满腹埋怨散去。 方格看了我一眼,带着点小怒气。 我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把杆子放回去,转身问老闆「怎么样乔老闆。是不是盆满钵满?」 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来,我才发现这人戴着副眼镜,看起来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不像脾气暴躁的样子,应该是弟弟乔雨。 「乔氏开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女球手,还是个小姑娘。」 「莫十五。」我伸出手,他很客气的回握了一下「乔雨。」 这人的气质并不像是没读过几年书的混混。直到楼下一个五大三粗的声音响起「听说今天来了个靓女,让大家跌破眼镜,混哪里的这么劲爆。」 声音越靠越近,楼梯上来一个和乔雨长相一样的男人。但是穿着打扮却却完全不同,黑色的紧身半截袖,小脚裤,看来这就是全国混混的工作服,无论内地还是港台,审美好像都没什么相差。 「这是?」我故作不知的问道。 方格给我介绍「乔氏的另一个老闆,乔雷。」 乔雨补充「我哥哥。」 我回身打了个招唿,乔雷看见我,嘴里止不住的赞嘆「果真是靓女,听说打球又好犀利,不如我们一会打一局?」 没等我说话,乔雨便先说到「这位吴十五小姐来头可不小,你这身份应该配不上。」 「这话什么意思?」乔雷大声怒问。 听乔雨这话是知道我的身份背景,要是这样的话这人就很危险了。 「前警司莫少卿的女儿,新界娱乐城的代表人,我说的对吧?」他说完好像寻求肯定的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奇怪的看向方格,方格立马撇清关系「可不是我说的,我哪知道你今天会来。」 乔雨笑「十五妹妹不用紧张,新界娱乐城当初开业闹得那么轰动。我见过你也不意外。毕竟都是吃这一口饭的,都要谨慎小心些,哪天不小心得罪了大佬可就不是小事了。」 我点头,并未觉得冒犯「这话说的是。」 乔雷大声道「什么代表不代表的。来了我们这玩了一局了,就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这乔雷倒是真不把我当女生,边说话边拍我肩膀。好在我并不娇气。换做普通女生,恐怕要被捶出肺出血。 我几番推辞,但是乔雷执意要请我吃饭,说是以后都在新界这片混。免不了还要打交道。我就借坡下驴,稍微推辞了两句之后便同意了。 去吃饭的路上,我和方格同乘一辆车。 他一边打火一边说我「你有问题。」 我系安全带,漫不经心的回答「你才有问题。」 「我太了解你了,无缘无故的你会主动和别人套近乎?无利不起早,你精明着呢。」 「好好好,你厉害,从我头髮丝便看穿到脚趾尖。我精明的像鬼,但看在我拿你当兄弟的份上可不可以不要拆穿我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混过去好不好啊。」 方格并没答应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又跑来这折腾,那么大家业都不管了?」 肖川失踪的事我不想和别人透露太多,所以连方格也打算暂时瞒着「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不杀人放火。」 方格还要说什么提起气了之后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好像明知道和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来这打撞球。还是赌球?」 「这件事说来话也长。」 不过方格倒是没学我,说完说来话长之后,便开始从头跟我介绍起他跟这乔氏兄弟的缘分。 应该是之前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方格抓劫匪,被人抓单,三个人拿着大西瓜刀把他堵在了小胡同里。这条胡同正好就在乔氏撞球厅的楼下,所以楼上正在喝茶水的乔雨看见楼下的一幕,便从上面招唿了一声「警官。你不是要查我们家吗,走错了?」 那是哪个劫匪抬头看见乔雨,便认出了这个是左兴的头目,所以也不好在人家后院放肆,转身离开。 方格刚从死亡线上走了一遭,心里害怕的要命,想起来乔雨刚刚的话,觉得还是应该要亲自上楼感谢一下。 上去之后才知道。这哪是什么撞球厅,这就是一个赌博窝。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救过自己,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 进去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两桌散台的人在玩,应该是赌球的时间还没到,所以大家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方格看见别人玩球手痒痒,在那人瞄准之后指导道「你现在身子根本没有压低,视线如果不能和球桿维持在水平线,你打出去的球一定是歪的。」 那人调整了一下动作,方格又开始絮絮叨叨「身子也要放低,别光脑袋压下去了,屁股撅的挺老高,你不怕脑供血不足?我的天啊。你说你……」 絮絮叨叨几分钟,那人终于受不了了把球桿一扔「你来。」 方格身上还穿着警服,手套一摘扔在桌子上「我来就我来。」 说着拿起球桿,几杆进洞,桌面上瞬间就一干二净。最后拍拍手,一脸得意的表情,这时候乔雨突然拍着手走出来「警官打的一手好球啊。」 方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从刚才的得意之中回过神。正色的朝乔雨道「我特意上楼来说声感谢,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乔雨不着急接受,而是转身把方格带到屋子里,给方格倒了杯茶。谈起了自己的条件。 「谈条件?这不是见缝插针吗?」我道。 「可不!」看来方格对他的这种行为也觉得令人髮指,我一说,引起了他不少共鸣。 「那就拿他救过我当条件,让我每个月都来帮他打一次球。本来我不同意,我说这是炸赌。但是他说,我又没让你放水,你就拿出你自己的实力玩,输了赢了都算我的。后来我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我又没有出老千,赢得光明磊落有什么不行。但是后来我又想,这就算是参与赌博了,太影响我警察的名声。可后来又被他一句话说服了。」 「什么话?」 「他说也别担心那么早,你又不一定能赢,我也是冒险尝试。这句话当时说的我就搓火,这是对我的球技产生了怀疑,这我能忍吗?这完全不能忍。」 「后来你就答应了?」 「嗯……然后就一个月一次,打了大半年。」 我倒是了解方格的性格,的确是容易被激将法说动。这样的性格又冲劲,但是极其容易被人操控和摆布。 方格讲完了之后才意识到,好像一直都是我在问他问题,心里觉得不平衡。 「你当真不说为什么来找他俩?你可想好了,你和我说说没准我能想办法帮上忙,你要是自己憋着,可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我仔细想想也是,这么长时间来,方格充当的角色都是智囊团,从来没有拉过后腿,而且人又靠得住,所以和他说说也无妨,便道「我想要他们两个帮忙找一个人。」 「什么人?」 「英豪的少东家,肖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游说 方格算是所有人之中,比较了解我和肖川关系的。虽然从来没主动问过我,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数。 只不过方格好奇的点并不是为什么我要插手管肖川的事,而是怎么会有人敢动肖川这张这么显眼的牌。 「多半是之前有什么恩怨。」我说的含煳。 方格一听便知道我有所保留,便对我道「你要是和我说实话,没准我还能帮上你,你要是一直就这么吞吞吐吐的说不清,可就得你自己孤军奋战了。」 我思来想去,孤注一掷的把之前的收到邮件的事和方格都说了一遍,当然,我跳过了肖川杀了人这件事,只说了陈嘉尔视频的那一段。 方格陷入回忆,之前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这件事。说陈嘉尔大逆不道,杀了自己的叔叔上位。陈家老大只是装作教育了一番,但事后毕竟人家两个还是亲父子。一扭脸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试探的问「不知道大家心里都是怎么想,我觉得陈嘉尔杀了自己叔叔这件事根本没逻辑。他无论对内对外,都是合图的少东家,陈家老大有百年的那一天,合图上上下下不都是他陈嘉尔的。何必要惹这么一手腥。」 方格的语气有点神神秘秘「这你就不知道了,房间都有传闻,说陈嘉尔不是陈龙天的亲生子。」 要不要这么狗血,豪门八点档师奶剧我莫家一家就足够演个几天几夜,没必要再拉上陈家。 「有什么根据吗?」 「陈嘉尔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长到十六岁就被陈龙天送到泰国。对外说是念书,其实做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你来香港没几年应该不知道,陈嘉尔十八岁那年,做过一件当时震惊两道的事----杀了泰国当时最有名的一个毒枭,结果被人追杀。躲到缅甸两年,风波过了之后才敢回国。谁都没想到,他从缅甸另一个供货商给合图,合作之后,合图才从一个小小的帮会。一跃成为能威胁左兴这种大帮地位的组织。那时候陈嘉尔才二十岁,说到合图的开帮功臣,陈嘉尔的功劳可要比那个龙根大得多。」 想不到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个富二代花花公子的陈嘉尔,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十八岁的年纪,杀了人,只身躲到缅甸。语言不通,毫无门路,能生存下来已经是难事,跟别提能和缅甸当地的毒枭打好关系,做生意。」 陈嘉尔现在也不过二十六岁的年纪,这一切的经歷都不过是几年前的事。但是从陈嘉尔的身上,我并看不到这么重的戾气,唯独一次,当时在泰国我在码头跟踪他的时候,那才多多少少有些方格口中的陈嘉尔的样子。 「所以你看,哪个当爹的能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狠心,当真就扔到缅甸三年不管不问?」 「这不能这么说,凭这点就说陈龙天不是陈嘉尔的亲生儿子,我觉得武断。」 「当然了,谁也没说是一定。都只是猜测,当然了,猜测的理由肯定不止我和你说的这些。」 我们两个说着话,车子就听到了吃饭的地方,原来这乔氏兄弟选的是一家程度特色火锅。 我许久没吃川菜。也有些期待。 黄喉,毛肚,鸭肠,牛肉,虾滑。这些必点的单品点了一遍之后,我们四个坐着等上菜。 最先上来一个鸳鸯锅,因为乔雨和方格不能吃辣,所以我和乔雷就坐在了面对面,靠近辣锅这一边。 我当着这两个人自然不能像和方格一样说话那么直白。只是把桌子上放着的香油罐子递过去「有机会二位去内地,我带你们去吃正宗的四川火锅。」 乔雷把筷子放到碗里搅了搅香油和葱花,最后叼着筷子道「那感情好了,你别看我从小土生土长在香港,但其实最爱的还是内地小吃。尤其是川菜,水煮鱼,水煮肉片,燃面,样样都好吃。」 我笑了一下,开始研究着把话题往肖川身上引。 一筹莫展的时候方格突然问我「丁权收购的怎么样了?」我一开始被他问的一愣,想着他怎么突然关心起丁权的事,但是短暂的停滞之后还是回答道,合作商出了点问题,现在人不在香港,只能等他回来之后再动工。 乔雷这个人是急性子,一听工程还没完成,老闆就出去旅游还离开了香港便大声道「这太不像话了,这哪有点做生意的诚意,这态度太不端正了这。」 「也不止,这人的确也是失踪的蹊跷。」我这才明白刚才方格那个突然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原来都在等我一步一步的把话题引过来。 乔雨倒是先对我的话题感兴趣「哦?失踪?」 「一周之前,那老闆和我一同去泰国谈生意,回来之后一路被人追着堵到了自家公司的停车场里面,乘坐着的车和手机都在。人却不在了。」我并不带感情色彩的说道,好像失踪的那个人和我并无太多瓜葛,就只是我的一个合作伙伴。 「有意思有意思,英豪公司的肖老闆?」乔雨一语中的,我眼神中带着点难以置信,记得我从未说过肖川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 乔雨看到我眼中的惊讶,解释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是新界娱乐城的代表,你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何况前些日子还陪你一同去的泰国,可见并不是简单的伙伴,最起码是长久发展,有项目合作的。」 乔雨顿了顿继续道「新界娱乐城的项目,正在开展的,也就剩丁权的收购了吧,再加上丁权收购的事一直都是英豪公司和你们在合作,所以我能猜到也不奇怪。」 分析的头头是道,好像和方格由同一种癖好,喜欢观察。喜欢琢磨。 我也知道认定「没错,的确是英豪公司的肖川。这人一天不在公司,丁权的收购就又要往后拖延。工人全都在现场,停工一天花出去的冤枉钱不知道又有多少。」 我说完,故作苦恼的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没想到这酒和啤酒不同,辛辣的割嗓子,我强忍着没吐出去,竟然意外的憋出了眼泪。 方格见缝插针,拽出一张纸递给我「你看你,有什么好哭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这本来就是男人要操心的事。」 乔雷连忙在旁边帮腔「对啊妹子,你看你这一哭,让我们这当大哥的心里也不舒服。」 方格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能找到那个肖川。而且不被任何人发现我们在找人。」 应该是几两酒下肚,乔雷也开始亢奋,说话吵吵嚷嚷的控制不住音量,一拍胸脯「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香港这地方我打听个人还不简单,两天之内,我给你具体位置。」 「谢了乔雷哥。」我道谢了之后,继续道「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很复杂。我不能打着兰桂坊或者娱乐城的名号,大张旗鼓的去找肖川。这样一来打草惊蛇不说。还被外界的人议论,所以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人就最好。」 乔雨神志清楚,对这件事还有点自己的看法,便对我道「你有没有调查过,之前其他的人和肖川。或者是英豪集团有没有过节。」 「我想不可能没有。」我实话实说。 我看着乔雨的样子,不像是能那么痛快的答应我,所以这个时候就有必要亮出自己的筹码,大家互惠互利。 我没等乔雨再开口,便说道「这次兄弟两个帮我的忙,我肯定不会让你们白帮,新界娱乐城也一直在考虑单独设立一个撞球厅,我觉得咱们乔氏的这种玩法,很新颖。不如到时候二位把分店开去娱乐城里面,房租减半。水电我包,稳赚不赔的买卖。」 人人都知道新界娱乐城是一个多么大的商机,也能意识到我跑出的是一个多么有诱惑的橄榄枝。一旦乔氏的撞球厅在娱乐城里面开起来了,能赚得钱可不是他们现在每天帐面上的这些。 乔雷估计不能知道,但是乔雨心里就跟明镜的一样。顿了半天之后问我「你和那个肖川?」 「合作伙伴。」我自然不会对这两个人说实话,所以一直拿合作伙伴这件事来敷衍。况且就算知道我和肖川两个人之前感情非比寻常,但是对这件案子的侦破又有什么作用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乔雨听了我的交换条件之后道「怪不得莫小姐是生意人。」 「毕竟这年头谁都不是慈善家,大家事出有因,事出有理,无利不起早的事情,要我做我也不会做。」 乔雷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下个月是不是合图陈龙天的六十大寿?左兴也收到了邀请。到时候牛鬼蛇神一窝,不如去参加看看他们这阵子在搞什么把戏,也好扫听扫听你那个合作伙伴的事情。」 陈龙天大寿……或许还真的是我接触合图这个团队核心的一次好机会。只是我去参加大寿倒是无妨,只是这请柬要到何处去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合图话事人 乔雷笑笑「今天你请了这顿,请见我来帮你弄。」 也不知道这乔雷哪里来的本事,到了真的给我搞来了两张邀请函,上面还煞有其事的印着我的名字。好在这酒店宴席进门并不需要刷什么认证,只要递上请柬之后就可以自行入场。 我照例带着方格,打着带他见见世面的旗号,实则让他做我的男秘书,负责提醒平时我需要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宴席办在酒店,可能也是害怕弄乱了自家的客厅,出来玩的话,弄成什么样子不用自己收拾。 新界最大一酒楼开一百九十九桌大宴宾客。一个老阿婆穿民国旧服装,头髮梳的光亮,三十六颗牙只剩一半,握着龙头拐杖台上教子,骂陈龙天不学好,从小出来混,偷鸡摸狗打家劫舍。没阴功,迟早出事,不如趁今天收山。」 看来这头髮花白的老太,竟然是陈龙天的母亲。只是不知道为何平时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所以那天我是第一次见。 大家表面给老夫人鼓掌,实则小声耳语。都被我听见「收山?我还没赚够,收什么收,收惊吧你。不是我不敬长辈,不过如果当初不是陈老做古惑仔,哪有她今天?摆一百九十九桌祝寿,不是你劳苦功高,是人家陈老有本事。」 两母子吵架,合图的一位长者做长辈当然出来劝和,「你少讲两句,看我面,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饮宴。」 陈龙天一直都没露面,门口的服务生身子死板。不懂得变通,直接招唿诸位大佬进「花开富贵」中厅,六张桌,六六大顺。点心茶水都上齐,但六张桌,一桌十二人位。才得合图六位大佬入座,门锁死,一人一张桌,一人一壶茶,无人开口,有人玩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人隔岸观火守株待兔,一个个心中算盘噼里啪啦响,算时运算未来算成与败生与死,是否今日能如头顶匾额,花开富贵。 我当天穿着和平时大不一样,丸子头盘在头顶,穿着一身服务生的衣服。游走在人群之中,却始终没有看见陈嘉尔在哪。不过看不见也是好事,不然我这一身即便是和平时不大一样,陈嘉尔也很有可能一眼就认出。 我假装送光了香槟之后,转身打算到吧檯边上去倒满一杯。 就在这时候我注意到陈龙天的身影,身后跟着陈嘉尔,好像直接进了一楼的包房。 我没敢有丝毫放松,直接轻手轻脚的就跟了上去,楼上一个服务生走过,看见我鬼鬼祟祟的在门口便问道「你干什么呢?」 我假装把自己表摘掉,之后再捡起来,回身摇摇手道「找手錶呢。刚刚下楼的时候满了。」 那服务生并没有觉得有太多奇怪,问过之后就扔下我直接去忙了。我找了一个能随时躲避,又能随时逃跑的位置。 屋子里面喝茶的声音清晰可闻,声音我熟悉,好像就是那天在酒吧和陈嘉尔谈话的龙彪! 龙彪心浮,最先出声。「陈叔,你上位之后,我们左兴十几年都未换过话事人,我敬你为社团为兄弟尽心尽力劳苦功高。不过现在大家都搞民主,你看左兴,话事人三年一换。公平公正,不靠出身,靠实力,人人都有机会出头,这几年发展有多快,大家有眼都看得到。」 我这才注意到门口是虚掩着的。从门缝我能看见里面,这又让我的视野开阔不少。 桌上那壶茶是热滚滚铁观音,醇厚、甘鲜,不负盛名,他口中却只尝到苦,青心乌龙。苦且涩,你们来同我谈左兴选举?多半不是简简单单闲聊,龙彪,你想说什么照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旁敲侧击。」 龙彪摁灭烟,高声喊:「吶,是你要我说我才说。陈叔,你霸主话事人这个位太多年,也该学学左兴退位让贤的嘛。」 陈龙天冷笑,毒辣目光落在陈嘉尔身上,「我不做,谁来做?叫他自己讲。」 陈嘉尔坐在一边沉默,分毫不动。 龙彪接口说:「龙叔,合图多得是青年才俊,后生晚辈,不缺人选。只要你肯点头,和和气气吃过这顿饭,新的话事人出头,大家都好过。不然你知道的,我手里也有把柄,母女二人,好不好过我也保不齐。」 陈龙天拍桌,怒不可遏,「你----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脱身!」 龙彪头上一把火点燃,勐地上窜,他站起身,一只脚踩椅上,气势汹汹。 「我早就想问,陈叔你当初口口声声为合图为兄弟,但陈嘉尔害死龙根,又私分帮会的帐,同大佬b私下商量要做掉我,这些陈叔是一概不知还是明知故犯?我都想不明白,合图能到今天,是兄弟们拿命拼出来。不是你陈叔住洋楼开豪车三两句话搞定,凭什么上上下下都要听你们差遣,想杀谁就杀谁,说拆伙就拆伙,干脆不要叫合图,改姓陈不更好?」 陈龙天手边的茶杯一摔道:「谁借你的胆,敢跟我叫嚣!」 剑拔弩张,处处争锋。 陈嘉尔还在忍,一声不出,百忍成金。 只不过这龙彪前后的态度我觉得有些应接不暇,之前在邮件视频里面,录得龙彪睡觉。我没看到哪里有不一样。可是既然是同一个人,为何前后的反差这么大。 德勤适时出手,做和事佬,但却比龙彪更难缠,「好啦好啦,就事论事,吵什么吵。陈叔,龙彪嘴臭,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不过我们左兴创帮到现在,是时候改一改规矩与时俱进。女王头像都要换人民币,老规矩不好一尘不变。你同我都老啦,不如今后钓鱼玩鸟,颐养天年咯。退一步,让他们年轻人去争吧,等他回来,也一样可以选。今后合图话事人两年一换,大家轮着做,都有机会。皆大欢喜。」 见陈龙天没反应,德勤继续讲:「这几年龙根怎样做事,你我心知肚明,帮会的帐目不清不楚,他私下分多少生意,算不清,也没必要算…………」于是数出血淋淋罪状,龙根更成了禽兽败类,阴险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四位大佬都投票支持,配合他逼宫,戏演到这一场。秦四爷回天乏术,只得望向杯中浮上落下的茶叶长嘆,「既然你们都支持,我点不点头都没意义。」 龙彪去看陈嘉尔,陈嘉尔点头,这才开口。「爸,你能退下来我也能放心不少,以后帮里的事我来盯上,你可以安心养老。」 陈嘉尔的表情,好像按捺着皮肤之下疯狂跳动的脉搏,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终于等到,多少付出不必说,在座六个人谁没有自己一番打算,利益平衡,他占去头名,将来如何尚未可知。但腥风血雨又如何?他的人生从此噼开崭新篇章。 万万没想到,我偷听的这么一会功夫,合图竟然做了这么大的重大转变。话事人直接就从陈龙天换成了陈嘉尔,几位元老,一开始都和陈嘉尔走的比较经典的几个,比如龙彪。比如德勤。 这些人更是鸡犬升天…… 我听过重要信息之后连忙下楼,生怕和哪个走得快的打了个照面,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半晌之后,我还在一楼的擦着被子,陈龙天带着当时还不大的陈嘉尔:当众宣布,合图新一届话事人正式出炉。说完之后,单手环过陈嘉尔的肩膀,当作鼓励一样拍了拍。 陈嘉尔跪在神龛前,敬过关二爷三炷香,一切都值得。 动物大都知道自身寿数,这似乎成为本能,陈龙天纵横黑道十余年,亦能领会其中「天命」,乃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最极致凸显,输就是输,没理由,没退路。 多少人的鲜血铺陈,仍有人前仆后继费尽心思踏上这条不归路,陈龙天之后是陈嘉尔,陈嘉尔之后又是谁? 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走上这条路,自认为风光的发达无限,但实则其中酸楚只有自己知道。正如今天顺利成为陈少的陈嘉尔,当时不也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扔到泰国,最后甚至被人追杀到缅甸。 孤孤单单的纪念,肯定要比我的心里创伤更大。 我见过那一幕之后,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没有看到的原因。且不说陈龙天就陈嘉尔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是从其他角度考虑,陈龙天能这么痛快的答应退位也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毕竟所有人对权利二字都有执念,只看执念深浅。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后半场,陈嘉尔春风得意,到场的嘉宾纷纷上前和他客套寒暄,为了让这个合图的话事人对自己留一个好印象,态度都表现得很恭敬。 我一直在按住观察着陈嘉尔的动作,直到他手机铃声响了之后,陈嘉尔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旁边的人道「我先失陪一会,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按着手机急匆匆的走出去,一路走到了安全出口的楼梯间,隔着一层并不厚的铁门,里面说的话我全都一清二楚。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周之内 「这种事你心里该清楚,不必对我讲。」陈嘉尔直接对电话里面道。 「暂时不能动手,并非我拖延,肖川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只是要再留些时日,我有自己的打算。」 电话里面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陈嘉尔讥讽的笑了一下「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不过肖叔,你这心可是够狠的。」 我听到肖叔两个字,当即靠着墙反应了一下。心中第一个猜到的名字就是肖英豪,但是却不敢轻易断定。再怎么说,肖英豪都是肖川的亲叔叔,两个人不是直系亲属,也有血缘关系。况且肖英豪膝下无子,即便是对肖川的关心不多,也不至于痛下杀手。 肖川这么多年为英豪集团立下汗马功劳,英豪集团由衰至盛全都是肖川一手经营起来,拓展人脉。拉动经济,肖英豪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这超乎我一直理解的逻辑。 我不敢妄下判断,继续偷听着陈嘉尔的电话。 「肖叔,我年纪轻,但也不是不会看眼色的人。您说的大义凌然。什么肖川犯了错误就应该自己承担,也是的的确确,我和他之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但就拿这个当託词,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这段话说的散碎,但是我还能拼凑出陈嘉尔话里的大致意思。多半就是一开始肖英豪找到陈嘉尔的时候,藉口说的是知道自己的侄子做了错事嫁祸在陈嘉尔的头上,所以大义灭亲,把肖川主动送到合图的手上。 但是这逻辑根本立不住,不过看肖英豪的样子,多半也是不介意了。 陈嘉尔说完之后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当然了,这都是题外话。目的一致,合作就能维繫,至于背后的事情,我还没有那么多心情去挖掘。再给我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内,手里的事我会处理的干干净净。再不让肖川出现在香港。」 听到这,我知道这通电话打到了尾声,便赶忙离开。 一路上心里都在怦怦跳,对自己刚刚偷听到的内容觉得难以消化。 肖英豪是肖川的亲叔叔,不可能因为和合图之间的矛盾就把肖川捨弃,肖川和肖英豪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外人不知情的矛盾,导致肖英豪不得不借合图的手把肖川剷除。 我一早就在酒店外面安排好了人,前门后门各一辆车,做好了跟踪的准备。一旦陈嘉尔离开酒店,马上就会有我的人跟上,不管他是去做什么,我都会随时掌握。 但是出乎我预料的是,陈嘉尔从楼梯间走出来之后并没有离开酒店,而是继续泰然自若的和来往宾客逢迎做戏。 酒会过了半旬,陈龙天蹒跚着走上了前面搭着的一处并不高的舞台,话筒发出尖鸣声,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他看去。 「鄙人,陈龙天。」他简单介绍,下面的人随即鼓掌。 掌声渐歇之后,陈龙天不紧不慢的开始打官腔「显示要感谢各位来参加这场宴席,在座有我认识的,有我不认识的,有合作伙伴。也有一直把合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不管哪一种,我陈龙天今天敬一杯酒谢谢各位,承蒙抬举和照顾,也承蒙各位看得起,我小小合图才能有今天的发展。」陈龙天说着,把手中的香槟杯端起来。看了一眼台下众人,好像每一处都没忽略。 这帮人说话几十年都没个心意,不管是黑道白道,也不管是看场子的还是收租的,举起酒杯来都像是要选世界小姐,口口声声感谢磨难感谢对手。背地里恨不得雇几个人直接把仇家斩死在街头。 人人心里一桿秤,多轻多重谁心里怕是都有数。 但是陈龙天作为今天的主人,开口了底下的人势必要给面子。所以紧接着,下面便一片配合的举起了酒杯,大家隔空碰撞,然后一饮而尽。 服务生上台。把陈龙天手中的香槟杯收走,陈龙天正了正话筒之后道「大家也看见了,我现在年纪大了,社团里的事大多力不从心。所以决定暂时把社团里的事,都交给犬子陈嘉尔,我就退居二线。过两年安生日子。」 陈龙天这话一出,下面便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今天来参加生日宴的,大多都是合图内部的人,上到堂主,下到马房的领班。我夹杂在人群之中,听的真切,有人说说陈嘉尔年轻气盛,没有经验,合图刚刚有起色就要换话事人,这不是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没出路啊没出路。 但说的最多的,还是陈嘉尔杀了亲叔龙根的事。 倒真有心直口快的直接道「陈叔,咱们拜码头的人人都讲个义字。不信天不信命,但最起码得信得过身边的兄弟。但这小太爷想要让我们信得过,怕是有点难吧。」 有第一个开口的,就免不了接下来有人随声附和「对啊,自己亲叔都能砍死,更何况手底下的小弟,这让大家怎么能做事?」 陈嘉尔一直站在人群远远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一言不发。对于底下人的抱怨和不信任并不以为意,眼神中透露着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陈龙天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场面,伸手摆了摆。作势往下压的样子「大家听我讲,龙根的死还有蹊跷,不能把帽子扣在陈嘉尔的身上。前一阵子大家也看到了,我并不会徇私舞弊来护着他,但是现在合图上上下下加在一起,实在选不出一个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这句话说得可能是实话,下面的人议论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陈龙天接着说「陈嘉尔从小就被我送到泰国去读书,后来发生的事帮里的人应该都有所耳闻,能力也毋庸置疑。」陈龙天现在当着众人说的话,和之前在屋子里的时候说的完全就是两个态度。 陈嘉尔却在这个时候开步走上台,站在陈龙天的身边。陈龙天看了他一眼,把话筒位置让了出来。陈嘉尔底下身子道「我老豆身体不好,想要把合图託付出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也说过,我年纪轻,想要扶我上位,恐怕帮里大部分人都不会同意,所以老爸,这件事还是听我的,先缓一缓。」 别说是台上的陈龙天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做位看客的我,也不知道陈嘉尔这葫芦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开始几乎是逼宫一样让陈龙天退位,现在又改成再缓一缓。难不成就是为了说给台下的人听的? 陈龙天没得空说话,底下一个之前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也不是我们不信你,可你总得做出点事来让我们大家都看一看啊。」 众人的情绪是容易被言论导向的,这个心理学上面曾经就研究表明过,跟打哈欠传染的道理一样。人在所处大环境的时候,其实内心的看法和原则都很容易随着身边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所谓人云亦云,说的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 这人这话一出,马上便有人随声附和「对啊,小弟们出来混眼前看的就是点蝇头小利,只要利不薄,我们认谁做老大都一样。」 传说中的有奶便是娘。 陈嘉尔好像一早就有所准备,从容的回答道「不管做不做这个话事人的位置,让合图的所有人吃好穿好那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大家愿意给我时间,大概一周,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覆。」 可能实现和龙彪就对好了词,陈嘉尔说到这的时候龙彪适时上台。作为合图中还算有威望的老一辈,大家还是很给龙彪面子。 「那就这样。给他一周的时间,到时候做不做这个话事人,咱们各位投票表决一下,陈嘉尔呢也愿赌服输。」 陈嘉尔点头「那是自然。」 而后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你来我往的圆场词,好想把这生日宴搞得一团糟,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把话往回拉一拉,让大家吃好喝好之类的。 我无心听那些,只觉得陈嘉尔口中的一周之内的证明,好像和肖川也有点什么关系。 莫不是把肖川解决掉之后,拉拢肖英豪做金主。扩大合图的买卖吧? 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不知道。 我看着陈嘉尔摘掉领结,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我走到角落,拨通了外面一直等着消息的两台车「他马上就要出去,一会保持车距把人跟紧。如果跟丢了就不用回娱乐城上班了。」 我边说边往厕所走,脱下了一直穿着的服务生制服,换上了之前就被我藏在厕所里的自己的随身衣服,然后紧忙绕到后门,方格一早就停好车在原地等我。 看见我上车,方格随手发动「怎么走?」 「绕到前面,一会陈嘉尔出来了就跟上。」 方格得意「跟踪这事是我老本行,你也不看看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说着自己繫上了安全带,轻轻打火之后车子开走,绕到了前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嘉尔出来走到地下车库,大概四五分钟之后,陈嘉尔骑着一辆摩托车从车库里面开了出来。 另外两辆车还一头雾水的在原地傻等着。以为陈嘉尔会开走来的时候坐着的那辆。方格这边眼睛尖,第一个看见了便想都没想的就跟了上去。我拿起车上之前就准备好的对讲机「目标在黑蓝色摩托上,现在挑头跟过去。」 我说完了之后,身后那两辆车才跟了过来。 陈嘉尔的飙车技术我见识过,一旦被他发现,他有一万种办法把我们甩开。保证几百米开外,让我连发动机的声音都听不到。 而且今天他骑得是摩托,小巧灵活,随意开进哪个小胡同我都只能干瞪眼的看着,毫无办法。 所以方格的车开的不敢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 陈嘉尔好像也一直都没发现我们在后面跟踪,骑得中规中矩,一点都看不出是在骑赛车的样子。 方格跟了一段路之后有点狐疑的说「这小子是不是在绕我们呢?」 「怎么说?」 「刚才的那条路他只要从岔路口下去,不到五分钟就能开到主干路,可他非得从正路走。」 「或许是不认路?」 方格心中疑惑未消「感觉不像。」 我找的藉口不过都是矇骗自己罢了,要说我是不是真信,其实我也不信,但往往都不想往坏的一面去想就罢了。 我们两个正说着话,前面突然传来一声马达的声音,方格连忙换挡「这孙子开始加速了。」 我眼看着陈嘉尔骑着那台车,和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一百五十八章 阴谋 方格这边也不含煳,随着陈嘉尔的加速,把车速也提了起来。 我当时心里已经把今天的跟踪放弃,陈嘉尔一旦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肯定会想办法把我们甩掉。我们四个轮子的轿车,体积又大又笨重,窄小的胡同根本就挤不进去。 勉强跟着陈嘉尔,一路从主干路开下去,七拐八拐的拐到镇子上。路开始颠簸,高低不平。陈嘉尔身子一闪,直接就闪到了一条胡同里面。 方格勐地一脚剎车停在巷子口,气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我知道我的机会并不多。如果错过了这一次,肖川的危险可能又会多了几分。我往窗外看去,正好看见一台摩托车停在了巷子口,车主应该是去买东西。所以车钥匙还插在摩托车上。 「帮我善后。」我说完几乎是跳下了车,直接骑上了摩托车追进了巷子里。 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巷子总体往上,偶尔还有几个台阶。陈嘉尔的车好,爬坡不是问题,但我这抬骑起来都咯吱咯吱有零件响的摩托车,爬起来确实有些吃力。 好在我骑摩托车的时间也有几年,还算熟练。 但是开出这条小路的时候。我却发现,本来只比我多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陈嘉尔早就不见了踪影。面前的路四通八达,好像走哪一条都不对。 我站在所有交错纵横的中心,停住了车子。喘着粗气。 身后好像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我提起胳膊肘就要攻击,没想到那人却先我一步摁住我的肩膀,把我胳膊反着一拧固定在身后,让我动弹不得。 我想转过身去,最起码看看这个人的样子,但是力量悬殊,我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这里不算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偶尔还是会有出门逛街的人。 多半是怕被人看见,这人一只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我的头上,直接把我拖走。 也不知道七拐八拐的最后拐到了哪,那人松开我把我往前一推,我两只快被摁的发麻的手才算解放,第一点事就是摘掉头上的衣服。 第一眼看脚下,水泥地,坑坑洼洼的。身边还有一张简陋的床,多半是个闹市区里的出租屋。 一瞬间香港新闻里面看过的各种兇杀案都浮现脑海,我开始构想各种乱七八糟的可能性。 但是在看到面前那人的时候,打破了我所有猜想。 肖川换下了之前的西装革履。穿着一身休闲装,简单的灰色运动裤,白色的t恤,好像是校园里的学长。干干净净。 我在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冲上去检查他的身上,脑袋拨来拨去的看了两圈,衣服袖子也都掀起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没受伤之后我才冷静下来,退回去坐在床边。 一直以来的紧张情绪好像微微放松,我开始不争气的鼻子发酸,本来打算质问。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软绵绵的娇嗔「你去哪了你,没事怎么没告诉我一声。」 肖川刚要回答我,外面就传来一个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声音「吴十五可能是属狗的,紧咬着我就不放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 陈嘉尔说着话推门进来,看见我的时候吓得就跟见了鬼一样。 「你,你怎么在这?」 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的开场白吧…… 陈嘉尔和肖川站在同一侧,没有我想像到的剑拔弩张和水火不容,相反的,倒给我一种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小默契的感觉。 肖川坐在沙发上一脸微妙的表情,陈嘉尔愣愣的看着我,感慨道「有意思了……」 他们两个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并排坐在沙发上。 我正对着他们两个坐在床上,翘着腿「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嘉尔抬头看我一眼,好像觉得我表情有些过于严肃。便对肖川道「问你呢,怎么回事?」 肖川见自己没办法再继续敷衍,就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同我一起道来。 原来早在泰国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已经勾搭上了…… 找诊所的那件事,不管怎么说,肖川也算是救了陈嘉尔。陈嘉尔这个人二世祖归二世祖,但是讲义气,是非善噁心里都跟明镜的一样。所以清醒过后。找肖川道谢过。 肖川说是还他替我挡的事,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陈嘉尔当时觉得,这个人还挺可交。 后来泰国走的那批货,其实中间出了点差头,但是肖川在中间都给默默的解决了,这让陈嘉尔知道了以后还挺感动。 虽然事后肖川对我说,帮着处理只是为了让我少惹是非,没想到能把陈嘉尔顺道一起收买。 后来从泰国回来的时候。肖川在回公司的途中被人追着砍。砍人的雇来的打手,和泰国的那个油头仔认识,所以这件事就传到了陈嘉尔的耳朵里。 陈嘉尔派人到停车场替肖川解了围,并告诉肖川自己得知的实情。 那人是肖英豪派去的,并不要肖川的命,只要肖川一条腿,让他残废。 「为什么啊?」我愤怒的质问。 肖川倒是不觉得怎么样,淡定的对我解释「我在英豪公司做得越久,肖英豪的地位就越不稳固。人人都想做老大,只要我在肖英豪的身边,就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事听过吧,肖英豪曾经也这么找过我。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不能答应他把我之前所做过的所有努力都化为零,我还要给你一个交代,所以我不能。」 陈嘉尔在这时候接了一句「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肖英豪要废他没废成,竟然开始联繫我,给了我一段肖川杀龙根的视频,来刺激我。」 肖川接着道「我是听了肖英豪的话去杀龙根,最后留下的证据也是肖英豪提供的。而且他事先就在我身边安插好了眼线,不然这视频录像从哪来?」 这么一说,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我坦言道「我也收到过视频。」 肖川有些惊讶「什么视频?」 「龙根,还有陈嘉尔给陈龙天敬茶的那一段。」 「我靠!那你岂不是看到我跪下了?」陈嘉尔觉得很没面子。 既然陈嘉尔的那个视频是肖英豪发去的。那么我手里的那几个视频也很有可能是肖英豪发来的。而且合图的情况视频里也都出现过,这说明就连合图里面也有肖英豪的眼线。 陈嘉尔想了想,好像没想明白「可是我想不通,他把视频发给你,目的是什么?」 「他想拉拢我和他站队,搞垮合图。」 「我叼他老母。」陈嘉尔咒骂道。 合着里外里我们三个小一辈的,被一只老狐狸耍的团团转,互相咬着尾巴追。要不然怎么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肖英豪的这一招用的还算是天衣无缝,而且环环相扣。 可能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陈嘉尔和肖川这两个人的性格,都是光明磊落。且善良的性格。这两个人先建立了战时同盟,所以后面肖英豪做的一系列栽赃误会的圈套,就很容易被轻易识破。 听了一大圈之后,我问道「那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们两个没人告诉我?」 肖川道「这事不简单,我不想你也掺和进来,到最后一拖拖垮一群。」 「我现在都已经垮成这样了,你以为你还能把我拖成什么样?」 肖川沉默不语,照样打着为我好的算盘。 我没给他机会,接着说「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我已经追到这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所以这次你俩肯定甩不掉我。」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秘地下室 令我很奇怪的是,一天之前还被我视作这件事里最大敌人的陈嘉尔,竟然转身就和我站在了同一阵营。 我看了看周遭的环境,问道「那这段时间,你就一直都住在这?」 肖川道「肖英豪对合图并没有完全的信任,他这个人多疑我了解,所以在陈嘉尔控制我的同时,他肯定还留着后手在找人调查我的下落。」 这个时候就暴露了我的无知和幼稚,我竟然问肖川「你觉得,如果你能和肖英豪好好谈一谈条件,他会不会对你不这么赶尽杀绝?」 肖川微笑着摇头「他要的就是对我赶尽杀绝,如果不能要我的命,最起码也要让我在香港待不下去。」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便直接对肖川道「会不会是肖英豪找到了亲生儿子的下落?」 肖川听我提到这件事,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觉得我这个猜测也有一定的道理。 从逻辑上并不难分析,肖川这个侄子,只在肖英豪膝下无子的情况下才有利用价值。一旦肖英豪的亲生儿子出现。肖川就会变成和他亲儿子分一杯羹的下场。这也就是之前莫少卿跟我说过的,血缘至亲的意义。 陈嘉尔说「我们两个不是没想过要从肖英豪这个亲生儿子下手,但是据肖川说,这么多年来肖英豪打探儿子的消息向来都是瞒着肖川的,而且也没有任何人知情,所以想从这条线索找起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想说那不如我们就重新调查,但是转念一想,肖英豪查了这么多年刚刚有点眉目的事,我们几天的时间想要了解,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 但我转念想了一个题外话,有点怀疑的看向陈嘉尔「不过我纳闷的事。肖川的事你为什么这么上心?」 陈嘉尔一脸看不上我智商的表情「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肖英豪当初要指示肖川杀了龙根叔然后嫁祸给我?」 这一句话还真让我思考了许久,半晌之后猜测道「他想拖你下水?」 「岂止是想拖我下水,合图现在老一辈的人除了我老豆之外就剩龙根叔一个,剩下的都是色厉内荏,看起来张牙舞爪。但其实并没有多大权力的龙彪,德勤几个。龙根放倒,嫁祸给我,我老豆身体不好,保不齐哪天就驾鹤西去,到时候合图里里外外一盘散沙。他就是想把我们这个社团给灭掉。」 这个肖英豪的野心还不小,不过陈嘉尔这么一说,倒是更加肯定了我之前的猜测。、那个视频,很有可能就是肖英豪发给我的。 因为他当时给我开出的条件,就是要拉垮合图,没想到早在拉拢我之前,这些事他就已经在一步一步的实施当中。 肖川冷静分析道「他先是要搞垮合图,后来又派人追杀我,如果我没猜错,你很快也会有危险。」 「我?为什么?」 陈嘉尔道「还看不出来吗,他在给自己的那个儿子铺路。」 这么说来,逻辑倒也通顺。先从我们这一辈不成气候的开始处理,他儿子接管英豪集团之后,几乎在香港就可以算得上是只手遮天了。 不过算来算去,好像漏算掉了一伙最强的势力,左兴这个名字在这一整件事里面,好像鲜少被提及。 肖川道「这件事我也奇怪,左兴之前和英豪有业务往来,但是上次被警方打击之后就已经基本断绝,没有联繫了。」 我们三个莫名之间就变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拴着我们的这条绳,就是肖英豪亲手缠上去的。 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了沉默,陈嘉尔最先受不了说出去上趟厕所。 我眼睛还盯着自己的鞋尖,脑子里一团乱。 肖川在我面前不远处淡淡开口「之前我顾忌的。就是这么一天。不想太早给你承诺,怕的就是我东奔西走,你跟着我一起担惊受怕。」 「我这个人呢,就註定是这个命了,你也必然太担心我,我不是那个遇见什么事就知道哭鼻子的小姑娘了。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我想,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和他一起并肩站着,接受风雨。 肖川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在我眼里看来是一种稳稳的心安。 …… 而后,我从那片出租屋离开。骑着摩托回去,正好遇见了在巷子口团团转的方格。 方格看见我之后便开始抱怨「你还真去追啊,这么多条巷子,我就一条一条的找起来也要找个几天,你连点影都没留就往里钻。」 他看我一直捂着胳膊,关切的问道「受伤了?」 我把手拿下来摇头道「没有。就是习惯性的动作。」 此前的事情,我几乎都告诉了方格,但是这一次,我不打算再对他说实情。就像是肖川说的,这件事会给每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都带来麻烦,然而我给方格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没必要在平添几分。 我表情失落,对方格道「走吧,追不上了。」 方格还在好心劝说我「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下次注意点我们一定能追上。」 我点头,对他说了一声谢。 方格开上了车之后问我「一会打算去哪?」 「送我回酒店吧,折腾一天也累了。」 离开那间出租屋的时候,肖川各自安排了一下我们这几天所要做的事,最主要的事情都在陈嘉尔的身上,大概是帮助肖川做客户源的转移之类,我好像也帮不上太大的忙,对于肖英豪这件事,那两个人看起来好像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 即便是不能日日见面,但也要抓紧这一周的时间。毕竟一周之后,就是肖英豪给出的最后期限。七天一到,肖英豪就会起疑心,从而自己採取什么非常的手段。 所以所有的努力,都要在这七天之内完成。 我倒是不怀疑陈嘉尔和肖川的能力。只是不知道肖英豪这个人做事会绝到什么程度,所以心里还是不免担心。 我难得回去的比较早,还想着要不要去他们房间里打个招唿,问问酒店住的还安稳吗。但是前台一打听才知道,莫少卿去和老战友打高尔夫,三太出门打麻将,莫振轩恰好也不在。 二太的死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大家欢声笑语,业余生活,没有丝毫的改变。 我打算先去翻翻看丁权的合同,再怎么说这合同是白纸黑字签好了的,现在施工也到了一半。如果真有撕破脸的那一天,我把这合同拿到肖英豪面前,没准也算是一份有重量的筹码。 亲情不介意,那钱呢?不会有人不在乎吧。 我回办公室找了好久,发现那份合同不在,后来打电话给木心,木心提醒我上次加班带回家去了。 但我心里却没有什么印象,只好先回家看看,找找再说。 莫家老宅并没有被警察封门,毕竟二太是坠楼死,起初判断为意外,所以也没有引起警方什么调查的注意。 我起初是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类的东西,但是这平时满是人的老宅。今天趁着傍晚第一次来,还真的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莫家的老宅是一个花园洋房,外面一扇大铁门锁着,几米高,什么贼都跳不进来。 我把车停在前园的草坪前,按着钥匙下车直奔之前和莫巧言一起住着的房间。 短短几天没有住人而已。屋子里面就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木头味道。多半是因为莫家这件是老宅,所以楼梯地板全都是没太经过化学加工处理过的木头,味道就难闻了一些。 我摒着唿吸推开房门,在柜子和书桌前都找了一圈,也没有找见那份合同。 楼下传来等等等的声音,我本来就心烦意乱。听着那声音就更觉得心跳加速。 短暂的不耐烦之后,我瞳孔收缩了一下。 老宅子里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那等等等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我停在原地没有动,想辨别一下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什么巧合之下发出的声音。但最后我发现都不是,这是一种很有节奏感的敲打,等,等,等,每一声都在节奏上,而且是一个有柔软外皮包着的东西撞击坚硬物体的声音。 举个例子,就好像头。在撞墙壁发出的声音。 我站起身,从房间里走出去,感觉声音好像小了不少,那东西,应该就在我和莫巧言房间的正下面。 我不记得家里有暗道或者是地下室之类的东西,而且我和莫巧言的房间在二楼。 我从厨房绕过。拿了一把餐刀在手里,手机调成手电筒模式,壮着胆子往下走。 我和莫巧言的房间下面虽然没有房间,但是却是一条楼梯,楼梯里面是应该是存放杂物用的,一直都上着锁。我也没进去看过里面到底有什么。 走到跟前的时候,我开始给自己洗脑,没准就是两只老鼠,都是我自己吓唬自己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等等等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好像一声一声的都在敲击着我脆弱的心理防线。 我知道,如果今天这扇门不打开,我不能亲眼看到里面的东西,可能我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辗转难眠,每每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这个声音。 为了不让自己长期额陷入这种纠结和痛苦里,我用之前在左兴的时候学的那一套,把门锁撬了开。 打开的一瞬间,就推翻了我之前所有的预想。没有堆得满满的杂物,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楼梯,盘旋而下,好像在指引着我。 我拿着手电筒,根本看不见底,但是下面就好像从几十米深的地方传来蛊惑人心的唿唤,下来,下来,下来。 我鬼使神差的顾不上害怕,迈出了第一条腿。 越往下面走,我的身上就越凉,本来还只是微微有些寒意。到最后竟然愈演愈烈,冷的我牙关打颤。 也可能是环境使然,再加上我得心理作用,我觉得这下面好像就是个冷藏窖。 大概往下走了一层台阶,十四五节的样子,脚下就踩上了平地,应该是到了底了。 我拿手机往前看去,惊奇的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一个房间! 而且看样子还是个女人的房间,梳妆檯,镜子,一应俱全。然而这屋里面最多的。则是挂在墙上的,有的则是放在抽屉里的,各式各样的画。 我拿出抽屉里的那一副,手机灯光缓缓挪上去,发现画的左下角是电梯,轿厢内火焰红如花,一个人影在火焰中起舞,火光透过电梯门把外面的走廊照亮,仿佛白昼。 第一百六十章 莫巧言 那束光把画面切割成两半,光很细,光亮的走廊上摆着花瓶等静物,而两边的灰暗里,堆着无数死人的尸体,奇形怪状,摆着诡异的姿势。 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下,这种画便更显得诡异,看得我毛孔张开,冷汗直流。 我把画拿出来,没想后面有道把手。我试着一拧,身后沉闷的机器声。回头,墙上的木雕装饰原来是一道门。 里面是个酒窖,存着五颜六色的洋酒。一排一排的木架上堆满了玻璃瓶,并没异样。 灯光昏暗。酒瓶上反射着冷光,阴森森的。我走近粗略看了一眼,发现酒瓶子都已经落满了灰,手指轻轻一擦都能擦出一条痕迹的那种。 我在酒架间走动。正要折身而返,余光却瞟到某个酒罐里有杂质。 那是最后一排酒架。 缓缓走过去,被遮挡的视线渐渐开放,我这才发现。那排透明的玻璃罐里,用酒泡着各种奇怪的东西,红手帕,绿领巾…… 我赶紧拿手机拍下来。一转头便吓得魂飞魄散。有个大酒瓶里泡着一个芭比娃娃,她被戳掉眼睛,脸上划得稀糟,令人毛骨悚然。 我实在觉得这地方诡异异常,便转身就走,过了几排酒架,撞见大堆大堆的画作,全部装裱,风格极度诡异。 我一幅幅看下去,冷气渐渐席捲全身。 都是相同的风格。 比如有一副,右上角是繁华的车水马龙,阳光透过空空的井盖照进窨井,井里坐着一个花裙子的小女孩。井道里,阳光两旁的阴影中,是大片的下水道世界,里面堆满垃圾。废弃物,和……数不清的尸体。 还有一副是田埂上的稻草人,被人扒掉了衣服,肚子上的稻草也被掏的稀烂。了无生气的丢在那。画的背景颜色选成了黑色,好像是墨染的天空,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来临前的暗夜。、 我甚至能通过这幅画,感受到画画人绝望又压抑的心情。不知道这是艺术的感染力,还是什么之间的共通。 我还想继续翻看,忽然就感觉阴森森的,嵴背发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缓缓回头,只看见莫巧言穿着血红色的裙子,站在高高的木头台阶上,眼神空洞。幽幽看着我。 走廊的灯光灿烂地投进来,和酒窖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心里像是有鼓点在敲,在看见莫巧言的脸的瞬间鼓点已经密集到让我觉得快要压制不住心脏。 莫巧言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我,半晌之后换了一脸笑容「姐姐你怎么在这呀?」 我把手里的画放下,回了回神,一边往上走一边说「姐姐回家来拿东西。」 「那找到了吗?」莫巧言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带着她出去,转身又锁死了铁门「没有呢。」 莫巧言说「我记得上次你回家,就直接去了大舅舅的书房,会不会在那啊?」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像上次真的是因为莫少卿找我有事,所以去他书房聊了一会,还真没准是把文件落在那了。 我到书房一找。果真就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我把莫巧言抱起来挠她痒痒「言言好厉害,姐姐都不记得了,你竟然还记得。」 莫巧言笑着躲开我,我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这么远,你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 「我去上幼儿园了,大舅舅说今天大家都没时间接我,所以我坐幼儿园的班车回来。」 莫家也是刚刚才搬到酒店去住,估计班车的司机也是不知情。 「那你怎么没告诉司机呢?」 莫巧言在我肩头趴着,随手摘下了一片树上的叶子「我看见姐姐的车在外面啦,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家。」 莫巧言这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机灵得很。之前每次看见我开车回来都只是远远的从车窗里看一眼,这样就能记住车型和车牌号,倒真是不容易。 我把莫巧言带回酒店安置好,自己又去了赌场那边。 上个月底开始,赌场这边也已经开始正式营业了。虽然和澳门没法比。但也算是香港新界这一带比较豪华的赌场。 令我意外的事,赌场的来客除了有钱没地方花的那帮人之外,竟然还有导游从内地带来的游客。 我叫来了赌场的领班问了一下大致情况「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旅行团?」 领班看我不悦。连忙回答道「不是和我们一早就商量好的,都是他们导游自髮带人过来的。」 「轰出去。」我想都没想就说。 领班表情有点为难「这不好吧,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就这么把人撵走,是不是有点瞧不起人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导游带来的这帮人,年纪明显都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这个年纪的人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本身就不清,攒了点钱出来旅游消费本来是好事,但我知道,赌场这个地方。进来了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跪地求饶的我见过,把儿子女儿拉来说卖人顶帐我也见过。之前我手软,能帮则帮,但是现在我想通了。赌博的人耍起来六亲不认,我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眼吧前的这几个人,也不像是几十万不当钱的主。所以还是别让他们搅浑水的好。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领班没办法,只好这边答应我,那边去找导游沟通。 导游的情绪很激动,我隐约的在这边还能听见她说什么我们是来消费了,有没有要从你们赌场抽红分好处,凭什么撵我们走? 我见领班安抚不了,便上前站在领班的前面,示意那女人有话朝我说。 导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就是你说不让进的?」 我点头「是我。」 「凭什么呀?凭什么就不让我们进啊,瞧不起人是吧?」这导游很会煽动大家的情绪,这一句话说的后面几个游客也开始和我争论「对啊,瞧不起人是吧。」 真真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然而我也没有和她纠缠的力气「我们赌场不接旅行团。」 但是那女人不依不饶,戴着导游袖标就开始胡搅蛮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旅行团了?」 我许久没和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打交道,心里还有点略微兴奋。 我把头髮往后搂了一下,上前一把扯掉了那女人胳膊上的袖标「首字母缩写cq,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春秋旅行社吧。内地来的团,听你口音,河北?」那女的眼孔收缩了一下,我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从进来开始就和发牌的小倩还有我们领班使眼色,这抽成不是赌场给的,是他们俩给的吧?你们买庄,他们两个买贤,你们买贤。他们两个买庄,是这么回事吧。」 领班当时紧张的不得了,想要和我解释,却被我打断「赚这种钱是要折寿的,这帮人是因为信任你才走进的这,要是真不巧哪位家里债台高筑,这次赌博就成为全家跳楼轻生的助推力,生死簿上可要记你一笔,投胎之前血债血偿。」 我两句话说的那导游脸色发白,后面的游客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个局,抓着导游不放,说要转交到警署,一路撕扯出去。 我头也没回,转身便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顺便告诉领班「去告诉小倩她被开除了,让她现在走。」 领班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以为我把他这事给忘了,我抬脚走之前顺便说道「还有你,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沐泽的欲言又止 领班一听见我说这话,连忙过来求饶「十五姐,我只是一时煳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了我这一次吧,我奶奶生了重病,就等着我赚钱看病了。」 我听着这种耳根生茧的话,心中毫无波澜。 这么多年,比这可怜的理由我听过太多,从一开始的同情手软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其实也用不了多久。 我转头对他道「不在兰桂坊做你还可以去sohu。还可以去皇后大道,还可以去夜未央。不过我劝你,不管以后在哪工作,都老老实实的,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当是忠言一句,腻不腻耳就不知道了。 那领班见我不为所动,语气倒强硬起来「我在兰桂坊做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这里上上下下你去打听一圈,哪个人手脚干净?你张口一句辞退,知不知道有人就要流落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指责说的义正言辞,搞得我真快把自己当成断人后路的恶霸。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什么叫养虎为患,今天只是动些小手脚,日后会不会捅出大篓子谁都不知道。但是这人看样子不是个讲道理的。我只好道「那就怪你投错胎,没摊上好的dna,不然像我一样,生来就是富贵命,吹灰之力都不用,这么大的娱乐城就收入囊中。」 打蛇打七寸,怎么能让这种人偃旗息鼓我最清楚。 我说完,没心思去看他在我身后咬牙切齿的样子,直接转身离开。 走到半路,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沐泽。 「香港有游乐场吗?」沐泽招唿都没打就问我。 「干嘛,泡妹子啊?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人去游乐场约会的。」我知道我说得这种可能性太小,沐泽从小就长着一张不会和凡人同流合污的脸。 「那一般人约会都去哪?」 「游泳馆啊。」 「为什么?」沐泽被我勾起了好奇心。 「笨蛋,既能让你看到女生素颜,又能全方位看到身材的地方,除了澡堂子也就剩游泳馆了吧。」 …… 沐泽半天没说话,我知道是我这玩笑听起来不是很好笑,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正色问道「我也没去过,地图搜索一下应该会有。」 「一会我四点下课,你来接我。」 「别闹,我这边好多事要忙……」 没等我说完话,沐泽那边就直接挂断。这孩子从来都不是会给人找麻烦的性格,今天突然这么说,估计是有事。 即便是焦头烂额,手里捧着一堆烂摊子,我还是在四点他下课之前,赶到了香港大学门口。 我靠在车门上,沐泽出来的时候故意耍坏的朝他吹了个口哨「帅哥,上车带你去兜风啊?」 来来往往的同学路过。全都朝我们俩看过来。 沐泽也不介意,背着书包低着头就钻进了车后座。 我上车,从后视镜看他「怎么不坐副驾驶?」 「危险系数太高。」 「这话说的,好像你坐后面就能安全多少一样。」我发动车子,终点导航在了附近的游乐场。带着沐泽直接前往。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火急火燎的非要去。」 沐泽看着窗外,侧脸对着后视镜。我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他下巴锋利的弧度,高挺的鼻樑轮廓和长的过分的眼睫毛。眼神忧郁,就像是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少年。 想不到这小子这几年非但没长偏,还越来越好看。 只是小时候看起来和肖川有些相似的眉眼,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分化成两个方向。 肖川是浓眉大眼。沐泽则是细长的丹凤眼。 沐泽沉默不语的时候,我总会多想一些。虽说我自己的人生一塌煳涂,写出来都是一部辛酸史,但是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中,我最心疼的人。就是沐泽。 内心世界真正的孤独,也是完全的封闭。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会对什么样的人倾心,对什么样的人卸下防备。 游乐场停车,我和沐泽两个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的人,看着里面热闹的景象觉得无从下手。 「我们第一步要做什么呢?」我问他。 沐泽冷冷的回答我「买票。」 好在游乐园是一票到底,买了一张入园票之后就可以领园内的地图,按照地图再找自己想玩的游戏设备。 「海盗船想玩吗?」我指着问。 沐泽摇头「幼稚。」 我又找了一圈「过山车呢,我看这个还不错。」 沐泽看了一眼,还是冷冷的摇头。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买了两份鱼丸和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研究玩什么。 沐泽找来找去,都没有找到心仪的项目,最后我问「你不会就是来游乐园吃鱼丸的吧?」 沐泽翻了我一眼,最后指着卡片上的一处「就这个了。」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旋转木马。 「沐泽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害怕?」 沐泽没回答我,端着鱼丸径直就走了。 但是游乐场的游戏设施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不玩刺激的实在没有什么可玩。最后沐泽被我拖着,硬是上了海盗船,五分钟的刺激,下来之后吐了好一会。 我一边帮他顺气一遍哈哈的笑「你刚才喊得都是些什么玩意?」 估计沐泽也是吓着了,乱七八糟的喊救命,放了我,不玩了之类的。平时从他嘴里根本听不见的话。 沐泽没空搭理我,我虽然心疼他,但是还是觉得好笑。平时像个假人一样,非得受点刺激才能像个活人。 「游戏五分钟,呕吐一小时。」我在旁边说风凉话。 「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但我依然没有收住笑声,持续了足有五分钟才停。 最后一项考虑到沐泽可能实在接受不了,选则了坐一圈摩天轮。 摩天轮上到半路的时候,沐泽开始有点微微紧张,两只手扶着旁边的护栏,不敢松开。 「玩也玩了,今天找我到底什么事,说吧。」我始终都没忘正事,沐泽这种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想来游乐园玩。 沐泽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始终沉静。半晌之后开口,问了我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我认真思考,发现真的没办法点头。长这么大,我是否真的过过开心的日子?虽说现在众人眼里看来,我风风光光。要什么有什么,但我面对自己拥有的这一切,却始终都笑不出来。 这一路上我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旁人被动施加到我身上的。 我一开始的梦想,做医生,做律师,做老师,哪一样是实现了的? 我沉默不语,看着摩天轮下面的景色一点点的下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沐泽说「我总觉得这么久了,你好像都没真正开心过。以前是,现在也是。」 人的痛苦,不快乐,大多来源于求而不得,然而我是个例外,我并无所求,所以更无所谓得到。 我不想被沐泽看透,神情一转「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快乐不快乐,你能门门功课拿满分你老姐就很快乐了。」 「吴十五你看着我,我今年二十岁了,我不是小孩。」 「你管我叫什么?」我眯缝着眼睛看他,半晌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才悻悻的收回目光,反正吴沐泽也没管我叫过姐。 沐泽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吸了吸鼻子说「不管以后我在哪。成为什么样的人,你都记着我是你弟弟就行。」 我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沐泽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沐泽自己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撇着头不看我。但我仔细回味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有些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我能有什么事,无牵无挂的。」沐泽避而不答。 我太了解他的性格。只要是他咬准了不想告诉我的事,我问什么都没用。尽管心里很多的猜疑很多顾虑,但是话到嘴边统统被我咽了回去。 「沐泽我给你讲个故事。」 他抬头看我,好像有点兴趣。 「其实也不能算故事,我刚来香港的时候,兜里一分钱都没有。至于为什么就不用问了,被人拿走了。后来混街头,一个女生学人家做古惑仔,要帐,打架。怎么打得过呀,打不过就耍狠的,大不了就不要命了被,没什么好怕的。没有弱点,就没人能威胁到我。可我来香港之后,第一次感觉害怕你猜是什么时候?」 沐泽愣愣的问「什么时候?」 「你被绑架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至今我都能回忆起我当时的心慌和恐惧。并不完全是因为沐泽是我的弟弟,而是因为他太像我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翻版。这样一个童年没有尝过任何甜头的孩子,我太想张开我并不宽厚的肩膀来护住他。 沐泽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好像花火被点亮一般。 「我当时是真害怕,绑匪要什么我给什么。养父也好,继母也好,亲生父亲也好,这些人在我眼里没有一个可以被我称之为亲人。但是你不一样,我把你当成亲弟弟。」我说着,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好像是兄弟之间的问好。 「所以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得记着你不是了无牵挂,你还有我。」我真诚且慎重的看着他许诺。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想有太多的负担,因为我知道,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否则就不要答应。所以今天我对沐泽说了这句话,自然就是做好了准备会永远站在他的身后。 沐泽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跑这么远来这和我说这些的,基于这一点来考虑,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让他知道比较好。让他知道最起码还有我这么个姐姐为他挡风遮雨,作为后盾。 「说这么煽情干嘛?」沐泽短暂的感动之后,理智恢復。 我耸耸肩「没有,就觉得气氛到了,是时候开始了。」 我们俩在接下来十分诡异又尴尬的五分钟之内,转完了摩天轮的全程。送沐泽回学校的时候,沐泽刚下车,就敲了我车窗两下。 我把车窗放下来问道「怎么了?」 沐泽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的说「路上小心。」 我没说话,看着他起身远走,随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他们导员的电话。简单询问了之后导员表示沐泽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没有和社会上的人继续来往。 合上电话之后我仍旧是满心疑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沐泽到底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却又没跟我说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痛下决心 第二天早上,我在酒店醒来,习惯性的打开新闻,然后开始刷牙洗脸。 今天是一周之约的倒数第二天,肖川和陈嘉尔那边好像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明天几管齐下,一举搞垮肖英豪。听说是手里掌握着肖英豪不少的把柄,肖川貌似已经把英豪集团掏空,资金转移到另一个帐户,肖英豪户头剩下的就只有欠款。 肖英豪一旦铁了心想要鱼死网破。肖川就会开始操作。 不知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香港会是怎样一副混乱的景象。 我正刷着牙,就听见电视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机械音,播报着各种的花边新闻。 其中,肖英豪私生子几个字,就那么撞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叼着牙刷出去,看见肖英豪召开了记者发布会,拄着拐棍,对各界新闻媒体证明,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就是他从小到大都长在内地的儿子。顺便宣布,今后英豪集团他名下所持有的股份,都会转移到自己这个亲身儿子的名下。 而我看向旁边那个少年的脸,那分明就是吴沐泽! 我嘴里的牙膏叽里咕噜的掉在地上,白色的泡沫溅的我满鞋都是。但我却无暇顾及,看着电视上沐泽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昨天还见过的人,今天被屏幕放大,和肖英豪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倒真有几分相似。 我想起之前肖川说过的话,顾不上其他,连忙打电话过去「餵?你看见新闻没有?」 肖川声音低沉「嗯,你也看见了吧。」 「可是怎么能够呢?沐泽不是,不是肖英民的孩子吗?怎么又变成了肖英豪的?他到底是谁的私生子?」 我彻底被这个惊天大新闻炸的大脑一片混乱,肖川接下来的话,让我感觉更加费解。 「不管是谁的儿子,都不能阻止我。」 「你什么意思?」 「是我动的手脚。肖英豪一开始只是怀疑吴沐泽的身份,我拖动关系找人改了亲子鑑定,就像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心狠到用完我就一脚踢开。」 「所以结果呢?」 「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肖川的声线有变,感觉明显是顺着电视看上去。「一旦找到了亲生儿子,我就什么都不是,用完的瓶盖,说丢就丢。」 肖川的声音越来越不对,我刚要说什么的时候,肖川突然道「我这边来电话了,先接。」 「好。」我回答了之后关上手机,捡起地上的牙刷扔到马桶里。快速的洗完脸换好衣服,打算先去找沐泽。 可没想到就在我快要打开车门的时候,接到了沐泽的电话,沐泽招唿都没打,只对我大吼「跑!不要碰那台车!」 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两步,紧接着一声巨响,砰的一声在面前响起,再然后就是滚滚翻腾的烟雾,还有炙烤皮肤的热气。 我被强力的热浪掀翻在地。脑袋一摔就不知道是什么知觉了。 好在我没上车,所以也只是暂时的休克。 警察到了的时候,我都已经在病房挂上药水开始打针了。简单的问了问我什么原因,什么情况,我也故意的把方向往小事上引。 沐泽知道这件事。说明这件事和他也有很大的关系。他上午刚刚被拍,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他太大的压力,所以尽量的帮他转移注意力。 「应该是天气太热,我里面香水还有打火机,被烤了之后爆炸了。」这个理由很合理。给了警察交代,又让他们节省了写病歷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肖川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但是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我拿起手机刚要给肖川打个电话,发现收件箱又有消息提醒。 我点开一看。又是一封匿名的邮件。 时间很新,就在昨晚。 一间昏暗的屋子里面,我看不清摆设,但是能感觉到是一间相对宽敞的屋子,只是没开灯。所以看着空间不大。 忽然,客厅的灯被人打开,屋子里四个人明晃晃的坐在沙发上。 肖英豪两只手被绑着,独坐在一张沙发,肖川和陈嘉尔,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中年男人坐在另一边。看穿着打扮,另一个人应该是律师。 肖英豪好像还不适应光亮,眯着眼睛抬头,看见了肖川。 并没有惊讶,只是一脸坦然和镇静。 肖英豪抬眼,看着肖川「我收留你,未想到为自己埋一枚定时炸弹,处心积虑要除掉我。这本帐没有你一份功?现在撕破脸,要撇清自己,还是要断我后路?」 陆显在他逼视下坦然自若。没有羞耻心可谈。这件事到头来说不上谁对谁错,谁光明,谁磊落。 他入座,饮茶,平平常常不挂心。 「叔,当初我来香港投奔你,你要我在门外跪足三个小时才肯见我。多亏我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要拼命努力往上爬,才能被你看见一星半点。可后来呢,即便我把英豪集团经营的妥妥噹噹。可你不还是对我处处防范?我对你的确是感恩更多,你找你亲生子我自然不反对,万贯家财,怎么说都是你一手经营起来,我只是负责钱滚钱,利滚利。本来是我无可厚非的一件事,但你为何偏偏要除掉我?」 我能感觉到肖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他重感情,我知道。对于一个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当做长辈一样存在的叔叔,在做出今天这种举动的时候,内心有多煎熬我更清楚。 肖川吸了吸鼻子,用拇指揉搓了一下「在你第一次想要杀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后鱼死网破的准备。今天早上,我已经开始转移英豪名下的资产,所以即便你带来了你的亲生子。他也就是个傀儡。替你负债纍纍的傀儡。」 肖川说着,把公司帐本丢到肖英豪的面前。 老人家气急攻心,面部神经不受控,嘴角抽出,面颊扭曲。捧住一本旧帐细看,气虚胸闷,「你早留一手,等今日将我一军。肖川,看来是我低估你。」 肖川不言语,倒一杯茶,亲自送到肖英豪的手里,半途被他打翻,滚烫茶水泼在手背,他却似无知觉,平心静气开口,「叔,讲实话,我原本打算给你做牛做马一世,是你嫌脏不想做的,怕惹事要撇清的事情都由我去做,任劳任怨没多话。但我听你话,死过一回,害十五几乎送命,今日不为我自己,为她,有仇不报非君子,你救过我一命,我还你一命,现在我要为我和自己在乎的人开个太平。再会。」 旁边那个中年人慢悠悠饮茶,「之前你转移出去的钱,该还的一分不能少,你不写支票,这事没完。」看来他们之间涉及的经济利益和纠纷。好像还不止我表面上看见的这么多。 只是肖川,肯定不是被钱伤透了心,而是肖英豪一次又一次,把他当做绊脚石是的冷酷与绝情。 「我儿子还在你们手里,我敢不出血?」他的愤怒与不甘昭然若揭,簌簌写支票,转而看肖川,这一刻已不见先前气势,「肖川,不论恩怨,只看相识一场,让我人死百事销。」 陆显未应承,中年男人撑起肥硕的身躯走到沙发对面。 「我送肖老闆上路,二哥走好----」 那中年男人举枪,黑洞洞枪口对准从前恩怨情仇。肖英豪的气魄、风度一时间成灰,等待湮灭。 肖川看着曾经亦父亦师恩人,对着一双垂垂老矣斗志全无的眼睛,要用一颗子弹了解过去,扭转未来,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背叛 同样的监控角度,我开始觉得后背发凉。到底是什么人,在这背后偷偷的记录下了这一切。 况且不论是陈嘉尔的家里还是肖川的家里,肯定都不是等闲杂人能进入的地方。 这个人不光进去了,并且在这两处全都安放了监控摄像头,确实让我不得不承认他本事通天。 我颤抖着手关掉了视频,连忙给肖川打了个电话。 一声之后没有人接起,两声三声之后还是没有人接。我开始心慌,拨通了陈嘉尔的电话,这两个人好像约好了一样。全都是忙音。 我开始设想,如果是我在清理了肖英豪之后,会第一时间做什么。 想了一大圈,我拔掉手上还在输液的针管,快速超外面跑去。 一路上撞翻了几个护士手里端着的托盘,最后一个估计是我们病房里面的护士,认出了我,指着我追过来「十六床,你要去哪?」 我没时间回答她,一心只想着刚刚那个可怕的想法。 既然现在肖英豪已经被处理掉。那么被当作傀儡的亲生儿子,那个对外才是英豪集团最后继承人的沐泽,就成了肖川最大的阻碍。 我出门之后直奔英豪集团,发现外面已经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我手上给肖川打电话的动作不停,转身进了停车场。 上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肖英豪的办公室。门外已经没有秘书拦着我问预约情况了。 但是公司里的一切运转还是如常,好像并没有因为肖英豪的离开而受什么影响。 我找到了肖川的办公室,发现里面还是没有人。 就在这时候,转身就见到了苏菲。 「才来?」苏菲一脸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我没有心情和她玩文字游戏,便问「肖川呢?」 苏菲下巴指了指「会议室。」 我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她却叫住了我「干嘛去啊?」 我奇怪的回头看她,苏菲下一秒道「这个时候去,可能会听到些你不想听到的东西。」 「不管你话里是什么意思,我还是觉得你既然想让我知道不如明说,这样猜来猜去你累我也累。」 苏菲挑眉,好像我是一个可怜虫「吴十五我对你没有敌意。」 「我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并不能在任何事上威胁到我。」 我实在是不喜欢她对我说话的这个态度,就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唯独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被她玩弄。因为她一句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心里被搅动的无法平復,这种被引领被压制的感觉,让我很不爽。 没想到苏菲却并没因为我这句话而生气,仍旧是那一脸玩味的表情看着我。我转身离开,不去理会。 往会议室走的一路上,我其实都在想着苏菲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或许真的是在提醒我什么,会议室里真的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内容? 我临近会议室,心情开始紧张。会议室是全玻璃的落地窗,远远的就能看见肖川坐在桌子的最中央,仿佛是在座所有人的主人。 我见旁边的休息室门开着,便进去打算等一会,等肖川散会之后再聊。 我坐在休息室里,也并不是有意的想去听会议里面的内容,但因为两间屋子相隔并不远,所以还是不免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起初都在商议肖英豪的死。 在座的董事会都觉得肖英豪去世的消息太突然,但因为肖英豪最近一些日子身体都不是很好。加上他律师的证明,证实了肖英豪确实是昨晚心脏病突发离开了人世,并且把遗嘱更改,转到了肖川的名下,给自己的公开承认的沐泽。只留下了一间子公司,但要在沐泽留学回来之后才能继承。 因为在座的人多半都是和肖川共事多年的,所以对于肖川领导公司这件事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令我奇怪的是,沐泽的声音竟然也在会议中响起。 沐泽表示,自己接受遗嘱的更改。 我越听越觉得这件事奇怪。好像从头到尾沐泽对这件事都好像知情一样。 说到一半,突然有人开始提到丁权收购的事。 因为这件事和新界娱乐城也多多少少有关系,所以我也稍微留心了一下。 说着说着,有人突然说「丁权现在已经基本收购完毕,我们这边也已经挨家挨户的签完了合同。从法律上讲,娱乐城周边的地皮已经属于英豪集团。」 我心里一惊,因为上一次探讨这件事的时候,英豪集团给我们的回馈还是暂时没有谈妥,而且按照之前的合同上来说。因为是新界娱乐城出钱,所以从法律上讲出面签合同的人应该是我们。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变成了英豪集团,签合同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肖川应了一声,也表明了这件事是他一早就默许了的。 「下午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留下几家影响力比较大的新闻媒体在会议室等我。」肖川道。 后来又说了些对于我而言无关痛痒的事,我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想着地皮的事。 最后应该是散会了,里面的人稀稀疏疏的开始收拾东西离开。我还坐在休息室没动。 最后却没等到肖川出来,好像留下了人在会议室里。 我侧耳听去,好像是和沐泽。 沐泽低低的问了一句「她不知道?」 肖川没说话,多半是摇摇头。 沐泽嘆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我劝你这事拖着不如早说,拖的越久,麻烦事越多。她的那个性格,你比我知道。」 肖川「都到了今天这个份上。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她未必像你想的那么脆弱。」 肖川顿了顿「一个小女生,能怎么坚强,换你知道自己被从头骗到尾,一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蒙在鼓里,你怎么想?况且她之前还是个警察,我怕她……」 「但那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你就真不问问她的意见?」 「我就是不想伤害她才不对她讲。」 「随便你,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事。这次你要我帮你,我来帮了,只希望你能妥善处理。别让她太伤心。」 「我知道。」 这话的意思,是肖川和吴沐泽联手,骗了我一遭? 想要朝莫少卿下手,因为我是个警察,所以仍旧不相信我。从泰国开始。一直骗我,利用我。 肖川最后的目标不是英豪集团,他还有野心想要吞掉新界娱乐城,把莫少卿赶尽杀绝。 我愣愣的在休息室坐着,听见有人开门走的声音。也始终没动。 肖川,这个我从来没怀疑过的人,骗了我。而且从头到尾,把我当傻子一样的利用,是这样吗? 这种感觉也不是伤心,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力量,摧枯拉朽的一样把我整个人都击垮。信仰崩塌,我好像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尽量的张开嘴唿吸。让自己不至于缺氧。 我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看见肖川坐在里面。 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一个人两只手撑着太阳穴,反覆揉捏。 听见我进来的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强行打起精神朝我走过来「你怎么出院了?我正打算一会过去看你,大夫怎么说,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我绕开他,脸上带着笑,淡淡的,含在嘴角。 「不记得你戴眼镜啊。」 肖川看了看桌子上的眼镜,还没等解释就被我拿起来戴上,我自言自语道「没有度数啊,戴着还挺舒服的,应该是抗疲劳的吧。」 肖川看我有点异常。便道「我送你回医院吧,之前大夫说你可能伤到了头。」 「没事,这几年我经常伤到头。」我自己无所谓的敲了两下「都习惯了。」 我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周,看着肖川刚刚坐过的椅子,坐下之后问他「这个位置怎么样。坐着舒服吗?」 好像也没多久之前,肖川问过我类似的问题,现在换做我反问,肖川照样觉得没办法回答。 我手里摸着真皮坐椅,不看肖川「这个位置是不是坐的还不够满足,还想要坐的更高。」 肖川一直盯着我看,满脸疑惑。 我突然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在隔壁休息室等了你一会,下次会议室最好做成隔音的,不然容易被我这种人听见。」 肖川的脸色大变,好像什么秘密被我发现。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会,肖川并没有急着向我解释,我大脑一阵空白,气血上涌,就快把我吞噬。 我在下一瞬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勐地向肖川扔去。 「我把你当命,你他妈的竟然骗我!」我几近疯狂的吼出这句话,声音大到在落地玻璃围着的会议室里来回飘荡。 肖川动也没动,被我丢出去的文件夹砸到了头,金属夹子在他额头留下了血痕。 我两眼通红,胸膛控制不住的上下起伏。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肖川朝我走过来,不由分说的抱住我。 我好像被什么恶魔近身,疯狂的挣扎。肖川的力量已经控制不住我,被我挣脱。 我站在他几米开外,声音颤抖的说「从泰国开始你就骗我,我无所谓,因为是你,我也以为你是真的有苦衷。后来呢,沐泽的事也是你一早安排的,你杀肖英豪还不够,丁权收购的事你也瞒着我。为什么?就因为之前你发现我是个警察?怕我故意留在你身边,发现你的罪行之后去报告警方戴罪立功?即便我和莫少卿并没有太多的父女之情,但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当真忍心不顾我的感受对他下手?」 肖川欲言又止,好像不知道面对如此愤怒的我,还能说什么。 毕竟刚刚他说过的所有话,都证实了我所说的这些。 「你下一步还打算干什么,如果我拦着你,你是不是还要除掉我?」 「你就这么认为的?」肖川反问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总之落在脸上的时候,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即便是没有我说的这么严重,但我也知道,我不会再相信肖川。这个世界上我觉得唯一一个不会骗我的人,竟然骗我这么深。 陈嘉尔当初对我说谎,我以然是那么大的反应,更何况这是肖川,这可是肖川啊。 世界上所有人的背叛,轻视,误解,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只是肖川,对我一点点的隐瞒都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从一开始就设下全套让我走,利用,算计,防备。 我才终于体会到了当初肖川的感受,那种感觉的,当真比地球毁灭更让人绝望。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世之谜 「你给我点时间,等我都解决好了,我再跟你解释。」肖川没顾脸上的血,看着我说。 「怎么个解决办法啊?」我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问。 「你只需要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我收了笑,冷冷的看着他。 肖川朝我走了一步「十五……」 我随之往后退了一步,始终和他保持距离。 「我以为我就算活的再烂我最起码还有你,我想错了,我这个人生来就是两手空空。我命里什么都没有。」 「我是为了你好。」肖川坚持道。 我甚至觉得他的坚持可笑,把我耍的团团转,结果告诉我是为了我好。 我长出一口气,绕开身前的肖川就想离开。 可他不依不饶,紧紧拉住我的手腕。 「放手。」我语气警告。 肖川手上用力,想把我拉到自己身边。 我拼了命的往后挣脱了一下「我让你放手!」 肖川用力把我往回拉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朝我大声道「你这人脾气怎么像驴一样呢,听风就是雨。我说话你就不能听听?」 「我听的就是你说话!」我瞪着眼睛朝他吼。 我指着肖川刚刚坐着的位置「刚刚是不是你坐在这的时候说的,丁权已经签了合同,法律程序上讲已经是属于英豪集团的,新界娱乐城拿起的钱来收购丁权。一开始肖英豪是说好了的自己只要经营时候的分红,这件事你骗了我。再说吴沐泽,的确是你设计掉包的,但是你事先就和他讲好了条件吧,这件事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故意瞒着我!你觉得我是个警察,你到现在为止你还在防着我,你既然不信任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呢?就为了利用我?」 我几乎是咄咄逼人的语气,肖川被我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解释起比较好,只好承认「对,你说的对。丁权的事我是瞒着你了,沐泽的事也是。但是沐泽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是为了拉下肖英豪才想到的这个办法。至于丁权,我承认,我想最后除掉莫少卿,让他在香港没有立足之地。」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肖川,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来和我说的这些话。 「肖川,莫少卿是我亲爸,你跟我说这些?」 肖川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真让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隐情,只是即便我再能理解,再相信他,我也始终没办法给这件事找一个好的理由。 「你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之后再告诉你,你能等我吗?」 他就那么看着我的眼睛,让我说不出更加难听的话。 这不光是信任才可以。这需要完全的盲目信任。 「你什么都不说,就让我等你给我答案?你觉得我会有安全感吗?」 肖川估计也能猜到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也深知这件事如果他不对我说出个一二三,我不会善罢甘休。 他反覆权衡了之后。对我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你妈,真的去世了吗?」 这句话问的我一身冷汗,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身世我不是没和肖川说过。他也知道我妈在生我的当天就跳楼自杀了,这么多年我也很少提过她的消息。这个时候突然问我这个,我不冒冷汗才是不正常的事。 我本来因为肖川骗我的产生的狂躁情绪也平復了许多,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跟我说的这句话。想了半天之后觉得实在是想不通。只好问道「什么意思?我之前应该跟你说过,我妈在生我的当天跳楼自杀,我从小跟着吴左的姐姐长大。」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梅姑。」我脱口而出,半晌之后才想起来肖川并不知道梅姑是谁。便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吴左的姐姐。」 「你信吗?」 我皱眉,不知道肖川到底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信还是不信有意义吗?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人早就没了。而且当时我一个婴儿,从小就被人告诉说你爸是强姦犯,你妈再生你的那天就跳楼自杀了,即便我不信,也完全没有不信的理由。 「我的意思是,当时你还小,思维和认知都容易被人左右。从小吴左的姐姐就告诉你你妈去世了,你妈去世了,你当然自然而然的就认为你妈去世了。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没准她还活着。」 肖川越说越离谱,我身上的冷汗好像也越来越多。 「这不可能。」 「我也是无意中知道,当时你出生的那年,县城的小医院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女人因为精神失常,跳过楼。」 这句话让我目瞪口呆,久久反应不过来。 我开始回忆从小到大,吴左坐监狱这件事。无数个小朋友在和我一起玩的过程中当做奚落说出来,但是我妈精神失常跳楼自杀这件事,却一直都没有人提起过。 我起初把那当成人性深处最后的善意,但是却没想过这件事是不是有真实性。 「可是。可是梅姑为什么要拿这件事来骗我,完全没有必要?」 我想不通,即便是我妈没死,梅姑这么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设想过。有可能是吴左隐瞒了梅姑,梅姑不知情。把我从吴左的手里抱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是没有母亲的人。所以为的版本,都是吴左再把我託付给他的时候,所说的谎话。 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我推翻了,因为按照梅姑所说,当初是她把我从医院里抱了出来,这件事她完全没有必要撒谎。从这一点上来看,我觉得梅姑并不是被吴左蒙在鼓里。 「后面的事情可能会很复杂,我一会给你讲,但现在我问你的问题。你都要先回答我。」 本来是我问肖川,现在突然反客为主变成他来问我,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思计较这么多,边点头任他问。 「你说。」 「莫少卿认了你之后,有没有跟你提过你母亲?」 我回想了一下点头「提过,给我看过她的照片。」 「他说什么了?」 当时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照片上,所以要回忆莫少卿都说了什么属实有点吃力。不过我凭藉着自己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拼凑。把能想起来的细节都对肖川讲。 「他好像不知道我母亲的死因,也不知道最后的时候她精神失常过。我也没跟他说,毕竟这件事不是什么容易接受的事,我经歷过我知道。还不如就让他以为我妈是自然死亡,或者是病死。」 「莫少卿不知道?」肖川的态度再次疑问。 关于这一点我印象很深,确定的点头「嗯,他确实不知道。」 肖川慎重的对我说「但我了解到的信息是,在你出生那年,莫少卿人就在内地,而且就在你出生的那个市。」 这一点和莫少卿之前跟我说的就有很大的出入,莫少卿说在我出生之后的几年,曾经回过内地,但是并没有找到我的下落,只是听说了我母亲的死因,然后便悲痛欲绝的回到了香港。 可肖川今天的话,便通通打乱了之前莫少卿和我说的所有事。 我开始困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相信谁。 「莫少卿曾经在内地滞留过很久,你出生之前的几年,你出生之后的几年。而且他所在的位置,和你的居住地非常非常近,我说句武断的话,他如果当初想要认你,他不可能找不到。」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好像就是冥冥之中又被人放弃了的感觉。 这么说来,莫少卿骗了我?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我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为什么会在能找到我的情况下,对我视而不见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相 说实话肖川和莫少卿中间,如果一定要我选一个人来相信,那我自然是相信肖川。 即便是血缘至亲,但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怎么都要比一个只有血缘的陌生人要可靠的多。 我耐着性子听肖川继续说下去,然而肖川接下来的话,却好像一个又一个惊天秘密,挑战着我的承受能力。 「从一开始莫少卿在新界娱乐城的开幕上。承认是你他亲生女儿的时候,我就开始调查他。调查到后来,这个人就越来越奇怪。早些年的时候他从政,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间就辞去了所有职务。但是按照他父亲,你爷爷莫振轩在政治上的威望,莫少卿如果继续从政,肯定会大有前途。但是在二十年前,莫少卿却突然捨弃了这一切开始从商。」 「或许,或许是因为做生意比较赚钱?」 肖川觉得我的想法简单,摇摇头道「自古官商是一家,我举例子来说,做官就好像是地主,做商就好比佃户,你一年精耕细作到头来不还是给别人干活。所以做生意,处处受人管制,自然不比做官。」 这么说倒也是不无道理,更何况就算是莫少卿想要做生意,官职也并不会成为阻碍,两不耽误。 肖川表示,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这。 「我猜测,莫少卿是不是二十年前在内地的时候,做过什么可能会影响仕途的事,导致他回到香港之后要急于把自己从官场这个大环境剥离开。因为你知道,搞政治身份敏感,只要有一点点瑕疵就会被媒体群众抓住不放,但是做商人不一样,花边新闻人人都有,大家茶余饭后说完就忘,不会影响到他。」 所以说,莫少卿当初很有可能在内地做了什么,只是这件事,会和我有关吗? 「我查过莫少卿和你的亲子鑑定,没有错误,你确实是他的亲生女儿。我觉得既然这件事没有误会,那源头会不会在你母亲身上?于是我派人找到了你老家,查出了当时你出生时的医院。」 肖川慢条斯理的向我讲着这段时间以来他找到的所有消息。我的情绪也渐渐平復,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耐心听他讲述。 原来当时,在那家医院,从来就没有一个产妇因为精神失常从医院楼上跳下去。只有过两起命案。一是医疗事故,导致病人在麻醉过程中心脏休克去世,二是因为高额负债,一个男人从医院顶楼跳了下去。但是无论是哪一起,和我都没有关系。 肖川至此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奇怪,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被人蒙在鼓里。 肖川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吴左也不是那个村子的本地人。吴左大概在我出生两年之前才来到那。之前村子里的人也没听说过梅姑还有一个在外打工的弟弟,但是突然之间就领回了一个弟弟的女儿。 大家都觉得奇怪,但是这种事都是别人的家事,不会有人好奇更不会有人考证。 「但是我查到。梅姑并不姓吴,她姓范,范丽梅。」 「梅姑不是吴左的姐姐?那她为什么要帮吴左养我那么多年?」 说完之后我自己忽然想起,当初抚养我,吴左是会托人每个月给她打钱的。就当做养我是工作,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这件事说来就相当奇怪了,我并非吴左的亲生女儿,他却把我託付给梅姑,自己每个月都支付赡养费。 「那这么说来,吴左也没犯过强姦罪?」 肖川摇头「我託了我爸之前的朋友查到,吴左的确做过七年牢,就在你出生之后。」 查出这件事之后。肖川决定从当时这件案子的被害者开始查起,这一查,便查出了一点眉目。 受害人叫孟兰,这跟莫少卿和我说过的我母亲的名字倒是一致。 当时档案上面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这个人的基本信息。但是太过详细的地理位置并不清楚。肖川大概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查出这孟兰家里的住址和当时莫少卿在内地的时候住的十分相近。 派人去打听,才听说孟兰一家早就已经搬走,至于搬去了哪没人知道。 「所以是,搬走了?」我问。 肖川看着我点头「所以我说,你有没想过她可能只是搬走了,因为在那个小镇里只要在多打听一翻就能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不可能有假。」 即便是查到了这。可是就算是她没死,她还能去哪? 肖川看我满脸疑问,接着道「而且我怀疑,莫少卿根本也知道你母亲没死。真相他知道,只不过没有告诉你。」 我原地反映了一会,站起来便想走,肖川拉住我忙问「你要去哪?」 「我去找莫少卿问清楚。」我当下的大脑已经放弃理性思考。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我自己完全想不到逻辑来通顺。 肖川两只手把我摁住「你别傻了,既然莫少卿瞒着你,就肯定有他瞒着你的原因,你这么贸贸然的去问他,你觉得他会说实话?」 「那我怎么办呢?」我发现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强装独当一面,其实我遇到了什么事还是手忙脚乱,没有主意。 「所以之前我告诉你要你等我,要你等我变强大,等我足够有力量和莫少卿抗衡的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对你讲清楚。」 「所以丁权的事……」 「丁权的事只是一个引子,我还想办法威胁他撬开他的嘴,如果他真的在算计你,并且还在计划着什么,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在香港没有立足之地。」 原来肖川一早就已经为我想好了后面所有的可能性,并且一直在背后默默的保护着我。 我顺着肖川扶着我肩膀的手看向他「肖川,我害怕。」 是真的害怕,最可怕的并不是虎视眈眈的狼群,而是羊群里混入了一只勐兽。一个被我从小就认定了的事实,现在突然推翻在我面前。袍子里面藏着的丑陋和欺骗,让我不忍直视。 肖川抱住我,让我把头靠在他怀里,被他紧紧箍住。 他沉稳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还有我呢。」 「今天这事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打算对我说。」 肖川嘆了口气「没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么多。日后所有事情都理清楚再告诉你,万事无忧多好。」 我有点委屈喃喃的说「怪我咯?」 「当然怪你。」 「那你为什么又告诉我?」 肖川被我这么一问身上好像一晃,顿了半晌之后道「你刚才,太吓人了。」 我听着肖川瑟缩的语气。突然破涕为笑。然后顺着看到他头上的伤,伸手擦掉上面流出的血,眼神心疼「对不起,我刚才太生气了。」 肖川拿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一定要相信我。」 「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该怎么做怎么做,不要受我影响,我怕莫少卿看出什么有戒备。」 我看着肖川的眼睛,慎重的点头。 再回到新界娱乐城的时候。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于我刚刚离开之前。我坐在落地窗边,看着下面的楼,下面的建筑,下面来来往往的人发呆。 身后传来敲门声。我转头,看见了莫少卿。 「上午不在?」莫少卿径直进来。 我从椅子上坐起来,调整了一下情绪「嗯,出去了一趟。早上看新闻说英豪集团出了事。去看看。」 莫少卿自己沏了杯茶,漫不经心的问「怎么样?」 「还行,肖英豪临死之前改了遗嘱,把集团交给了肖川,前两天认得儿子被肖川送到了国外读书。公司总体来说没受到什么影响,运转如常。」 莫少卿点点头「耽误不到丁权收购的事就好,江山易主,有些事情难免出岔头,丁权收购和丁屋大厦的兴建,你最好全程都盯紧一点。」 听莫少卿提到丁权,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但表面上还是淡定回答道「知道,明天去新界周边的村子去看一眼,看看工程的跟进情况。」 莫少卿点头,半晌之后问我「你和肖川,走的很近?」 我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掩饰道「都是些生意上的事,联繫的多一些。」 莫少卿看我紧张的样子喝了口茶「男女生之间交往很正常,不过听说肖川和那个叫苏菲的一早有婚约,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解除了。英豪和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肖川这孩子虽然无父无母但为人很不错,商界奇才,要是你们两个能发展发展,也不是坏事。」 我不知道莫少卿是感觉到了什么还是只是无意中提起,不过我只能暂时装作不当回事,回道「想多了,没有的事。」 「哈哈哈,这么大的人了,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连忙找了个别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生怕这件事再聊下去暴露出来什么,毕竟莫少卿这个老狐狸,我眨眨眼没准都知道我在想什么,想骗他可能有点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换血 莫少卿又问了问我二太那边警方调查的情况,我说最近这段日子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打听,但是我表明了,这件事不希望任何人知情,封锁了媒体。 莫少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对我道「晚上的时候可能有个饭局,你准备一下,替我去一趟。」 「什么人?」 「领导。」简单两个字,我便知道今天饭局上这人是什么来头。多半是新界这一片管商户的领导,要想好好做生意。这种应酬总是少不了。 不管莫少卿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如意算盘,我一定会把新界娱乐城经营好,做什么都不如强大自己,真到了新界娱乐城离不开我的那一天,莫少卿再想扳倒我也困难。 那领导因为公事上午去了趟九龙,莫少卿吩咐我把丁屋大厦那边管工程的工头叫上,一起吃个饭聊一聊,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拉拢一下感情。 我让木心去打听了一下,这领导平时的喜好,倒真没有什么别的,最大的爱好就是好色。我想着拉拢感情,什么都不如歌厅舞厅,几两黄酒下肚,什么领导老总,全都乐乐呵呵。 我本来打算把地点约在兰桂坊,毕竟都在九龙,聚起来也方便。但是转念一想,最近这些日子英豪集团不太平,没准警察那边顺藤摸瓜会连带着监视兰桂坊,所以还是多事之地,不如换个别处。 拿钱消费,去哪都一样。 那管工程的工头先到,不是我之前见过承包新界娱乐城的那个,换了个中年男人,叫张光标,看起来贼眉鼠眼,给我的第一印象便是酒量不错。也不知道这第一印象是从何判断,总之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我找了一家格调,环境,消费都还算不错的一家夜总会。 张光标走在我前面,刚一进门,服务生便弓着身子问道「老闆,到大厅还要要包厢。」。 我明显能感觉到,刚进了这个门厅,张光标便一下子被美仑美奂的水晶吊灯看晃眼了,他嗯了声,看着奶油服务生,笑着道:「大厅人多,多不清静。」 「那老闆到包厢吧,我们这个音响效果很好,如果老闆喜欢,我们可以给您准备乐队和舞伴。」服务生殷勤地介绍着,音响、乐队、水酒、舞伴……特别强调舞伴,如果是单身客人出来找乐子。谁也知道是什么。 张光标回头看了我一眼笑着道:「这是他吹牛了吧?有那么好吗?我听说东莞那边才是男人的天堂,你们这儿不算。」 「老闆,这两天千万别去天堂。」服务生小声道,然后以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劝着张光标道:「天堂正在扫黄。」 我对这种话题无感,但是短短两句话我便听出来。这张光标也是个粗俗至极的人。但好在没什么心思可藏,想到什么说什么。 灯亮,音响悠扬,落座,人几乎陷到了沙发。张光标脚直搭到茶几,很没品位的二郎腿,我曾经琢磨过心理学,从行为习惯上讲,土大款和土豪没有什么差别。所差不过是在心态上。土大款因为畏畏缩缩什么都在乎。所有没人在乎你。 而土豪越是满不在乎,就越有人在乎他。 张光标这个动作,虚张声势的够明显。我本来并不打算和他多说话,但是现在就只到了我们两个人,简单的寒暄客套话我还是要说。毕竟应酬不是相亲,不满意就一拍两散。 果不其然,我听口音判断,此人来自煤老闆的家乡;再看这动作语气,和以前见过的那些浑身散着馊味的土豪无甚差别。我实在觉得聊不下去,便安排服务生准备包房,一会留着领导来了,再转移阵地。 无奈张光标想要先在卡座凑热闹,所以我也就只能暂时陪同,等领导到了再换。 服务生多半也是看出来了张光标的性格秉性,两句好话多少钱都能花,服务的更加殷勤,问着喜欢什么音乐、喜欢不喜欢跳舞,一试果真很灵,这张光标都不懂。一摆手:「来两瓶酒,红的白的都成。」 「那老闆,要不要找位美女陪您解解闷?」服务生顺势道。 「还用我说吗?没漂亮妞我立马就走啊。」张光标大气地撂了句,服务生眨眨眼睛,暧昧地道了句:「放心吧。老闆,一会儿您一定捨不得走。」 张光标看了看我「莫小姐不介意吧?」 我应付的笑笑「来玩就是要开心,您随意。」 服务生轻轻地掩上门,回头时,服务生看了闭目小寐的张光标,这么坦然的样子,恐怕看也能看出是个财主。 这种极度尊崇客人的地方,谁也不可能进门就看客人的钱包,而且也不能以貌取人,无数事实已经证明。很多衣着打扮土得掉渣的货,内里可是富得流油。久而久之形成了重任全部交付到迎宾侍应的身上,全靠他那双利眼来安排客人。 但估计这服务生也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财主并不是闭目小憩的张光标,买单的是我。而真正的大户还没到。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手里盘着一串菩提子的,穿着唐装的男人走过来,我一眼便猜到,连忙站起来「齐叔叔吧?」 他看见我眼神亮了起来「莫小姐?」 我点头伸出手「齐叔叔好。」 他回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还不作罢的放在我手背上来回摩挲「没想到莫少卿的女儿这么漂亮?别说,眉眼还真的有些像你爸爸。」 我笑着把手抽出来,齐领导表情略微尴尬,我在这个时候介绍张光标「这是丁屋大厦的工程负责人。」 张光标抬眼看了一下这位领导,还未站起来,我小声介绍了一下这人的身份,张光标立马站起来,连忙握手问好。 这位领导主动把手拉出来,表情和我刚才一样。 转过头来对我道「那咱们楼上聊?」 我点头,叫来服务生,引我们去楼上的包房。 张光标有些不情不愿,毕竟楼下热闹,真进了包房,哪有这么多长腿酥胸可看。刚上去坐了没多久,聊天的时候漫不经心,问起工程造价和计算情况说的也都含煳其辞。 我对这人实在有些不满,但又不好发作。 楼上坐了没多久,张光标藉口自己想要去趟洗手间,先离开一会。我知道他是找藉口出去泡妞,也就没理他。 包房里只留下了我和那领导我觉得气氛诡异,便叫木心从停车场上来,又叫领班找来两个激灵的姑娘陪我们在屋子里唱歌。 张光标估计是觉得当着我们的面,有些耽误事,所以便自己出去猎艷。 我怕他惹什么乱子,便叫木心帮我看着他。 木心出去,找了没多大会,就在厕所门口看见了出去的张光标,顺便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录像给我。 「其实我也期待一段美丽的邂逅,不过从来没有遇到过。」张光标靠在女厕门口,略带羞涩地说道。 而且美女姐姐似乎窥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修长的手背,轻轻地抚过他的脸颊,揶揄地问着:「今夜之后,你一定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希望如此,不过。我怕好景不长,美景难再。」张光标心虚地说道。 又说了两句,张光标被那双縴手拉着,在远处传来的音乐中漫步,两个人时而如痴如醉地走着舞步,还真像有一种自心灵上的默契。 最后两个人走到了之前开了的卡座,点了一杯红酒。木心始终在后面跟着,领导这边被几个小姑娘伺候的喜笑颜开,自然没有时间管我。我始终盯着手机,看着张光标的表现 「你在想什么?」一瓶酒去了大半。两腮坨红的美女姐姐靠在张光标的肩头轻声问着。 「我在想,这么美好的氛围,永远不要结束。」张光标道,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估计是再不回来不太合适。结束的时间不会很长了。 「如果你喜欢,就不会结束。」美女姐姐揶揄地口吻道,美眸迷离地看着张光标。 「我很喜欢,不过它还是会结束的,其实我来这儿是出于一种报復心态。而且想麻醉一下自己的神经,不过我突然现,不管怎么麻醉,我依然很清醒,而且我真的不想骗你。」张光标道。 「继续灌酒,喝多为止。」我对着耳朵里面戴着的耳机吩咐。 没错,这美女是我故意安排的,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张光标惹出点是非,然后换掉他。 今天让我带他来,说明这人和莫少卿还算是熟识。留下这样一个人,无疑就是定时炸弹,一旦肖川那边除了什么差头,这个人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莫少卿的眼线,所以必须搞掉不可。 几杯酒下去,张光标的脸上已经有了醉意,动手动脚的朝那女生胸前摸去。 美女腾地起身,杯酒朝张光标的脸上一泼,杏眼圆睁、倒眉含忿、朱唇轻启、贝齿紧咬、妍态尽失地雷霆一句: 「色狼,你把我当什么人!」 她哼了哼,高跟鞋响着蹬蹬蹬出了门外,重重地一拍门,张光标只听到美女姐姐气急败坏的叫声,跟着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然后嘭声门开,进了五六位大汉,半圆包围着他,个个虎视眈眈,一言不,盯着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就在一起吧 「甭费劲了,报警吧,好歹爷也有个去处了。」张光标面不改色地道,吃了个果盘,喝了瓶酒,陪了陪妞,应该不至于被灭口。 我看着手机屏幕不禁摇头,这人还真是个无赖的做派 又过一会儿,来了位中年男,是夜总会的经理。盯了张光标片刻,手指一勾,那几位大汉把张光标摁着,衣服、裤子细细搜过了,除了烟和一部卡片机,一无所获,发现是个装土豪的土逼,老闆回手就扇了领班一耳光。 张光标懒懒地欠身道着:「别看了,我没带钱来,想要钱,你们自己打我通话记录里面的第一个号码朝他要。要么报警,抓我走啊。」 按照时间来算,张光标手机里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应该是打给我的。我来给他付帐,他自己便能解脱了,如意算盘打得很精。可不料有事是想不到的。 那经理并不着恼,笑着道:「不用你教,我们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对付你这种人还需要惊动警察,太小看我们了。」 那人一收手机,一摆手。迳自出了门外,手指勾着服务生安排着什么。而房间里,噼里叭拉通、噼里叭拉通,很有节奏地响着,像dj的鼓点。偶而还夹杂着某人吃痛的呻吟,不过被悠扬的音乐掩盖住了。 白吃白泡妞都是这个下场,享受过了,让你难受难受,不揍你一顿都对不起夜场混的名头。 过了好久,经理感觉差不多了,进了门,那几位住了,拎着张光标到了另一个屋子,一顿痛揍让张光标全身疼,站着腿都有点哆嗦。 我把手机关掉,转身起来对那领导道「齐叔您先玩,我有事失陪一会。」 这齐总沉浸在几个大波妹的波涛汹涌之中,哪有时间理会我。笑呵呵的朝我点头说「去吧去吧。」 我转身出去找到了张光标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之后张光标看见我,好像看到了大救星。 酒店经理和领班都是我一早就买通了的,见我进屋做好准备陪我演戏。刚刚的那个大波妹已经不知道去了哪,我进来之前已经吩咐木心去付给她报酬。 「你怎么在这?」我好像不知道一样,一脸惊讶的问。 这个时候张光标哪里有时间管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看到了大救星。顾不上身上的伤朝我冲过来「莫小姐救命,莫小姐救命啊。」 我转头问经理「怎么回事?」 经理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套词说「这人来我们地盘上动手动脚,占我女朋友便宜,今天你们要是不拿出点什么来,这事没完。」 张光标觉得委屈「我。我怎么知道那是经理的女朋友,我就以为是小姐,我,莫小姐我真不知道。」 我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张光标觉得这次真的惹了什么大麻烦。 「经理你看。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经理看了一眼地上瑟缩着的张光标,转头对我道「拿钱吧,一百万,不多不少,有零有整。」我看向地上的张光标。他一脸为难「家里的钱我都拿去做工程了,现在工程做了一半,钱款放出去了收不回来,我现在兜里根本没有钱。」 我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 「你自己惹的麻烦你自己来收拾。我是你老闆不是你妈。」 我说着转身就要走,张光标连忙扑上来拉着我的裤脚「莫小姐,今天你要是走了这帮人肯定会把我打死的,我死了不要紧,丁屋大厦的事才做到一半,临时换负责人肯定做不好。」 我站在原地故作思考了一下,对他提议道「这样吧,丁屋大厦这个活你让出来,我另找让人去做。之前你做的那些我给你二十万,之后的事你就放的干干净净。对外就说你身体不好或者是老母病危。我觉得今天这个事,你也不希望被人大肆宣扬吧?」 我就是一早抓准了张光标的这个心态,我之前找人调查过,张光标家里也有妻儿老小,并且在家里人眼中这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像是会寻花问柳在外惹是生非的主。 估计今天也是以为天高皇帝远,离家里也远,所以也就放开了耍。但是中途被我来了这么一下,也是措手不及。 我见张光标犹豫不决,在旁边助推了一句「不同意就算了,我倒是无所谓。」 张光标被我丢在身后,我稍微使了个眼色,经理带着那几个壮汉又重新围了上去。张光标看着害怕,连声求饶「我答应,我答应。」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张光标看着我继续道「接手的工程方你来找,前期结款给我二十万,之后的事我就不管了。」 我舔了一下嘴角,故作思考的答应「好吧,我就当帮你这个忙。」 我转而对经理道「明天上午你去新界娱乐城找财务给你开支票。一百万一分钱都不会少,只是希望今天的事你能保守秘密。」 张光标自然听不出来我这句话一语双关,他以为我是在提醒经理对张光标今天挨打这件事保密,实则我说的是要他对我买通他演这齣戏的事保密。 经理勉强答应,之后带着几个壮汉撤离了包房。 我冷眼看着地上的张光标。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好像刚刚重生。 我心里并无愧疚,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如果这个人足够正直,我的圈套也套不住他,自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这么多事。 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我转身离开,并未对他多说什么。 回到原来包房的时候,那领导正笑靥如花的抱着大胸妹有说有笑。 见我进去,忙里偷闲抬头看我一眼问道「那个工头呢?」 「有事,先走了。」 领导皱皱眉,表情扫兴。这次前来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搞掉那个张光标,其他别的都是后话。 接下来我一直兴致缺缺的陪到了半夜十二点,见那领导好像有带人上楼开房的意思,便藉口先离开,对外面领班交代一会的消费都算到我的帐上。 出门的时候很意外,肖川竟然等在门口。 难得的没开车,换上一身休闲装,在外面站着。 见我一个人出来,把手里带着的长袖衣服披在我身上,单手环着我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对我道「怎么自己出来了?」 我回头回脑的看,发现肖川身后还真的没有其他人,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我说恰好路过你会信吗?」 「当然不信。」 「那你还问我,当然是专程来接你的。」 我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肖川会出现在这,肖川这才对我解释「之前打你秘书电话,他说你来应酬,有些担心。」 我抿抿嘴,低声哦了一下,心中却又一丝甜蜜慢慢化开。 「以前肖英豪在,我做什么总要有顾虑,不敢靠近你,怕的就是哪一天我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连累了你,现在不怕了,我想离你多近,就离你多近。」肖川说着,把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 我忽然想起之前莫少卿对我说的话,顺便跟肖川提了一嘴「莫少卿只前问过我,和你的关系怎么样?」 「你怎么说?」 「我就说是合作关系,别的没什么。」 肖川表情好像有点略微不开心「其实承认也无妨。」 「承认。承认什么啊?」我装作不懂的样子,其实心里明白。 只不过之前和肖川有误会到现在,两个人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的状态。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模稜两可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没什么安全感。 肖川一脸洞察所有的表情看着我,更让我觉得不好意思。 「做我女朋友吧。让我照顾你。」肖川看着我,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说出这句话。 我抬头看他,半晌之后才想起来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肖川一脸坦然。 「都说人体细胞七年一代谢,大换血之后人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你说,你对我的喜欢,会不会只是当年的延续,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 我知道跟几年前的自己相比,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清楚的知道,如果肖川在我身上只是想找到以前的影子。答案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我希望肖川能认清楚这一点。 肖川很慎重的握着我的肩膀「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喜欢现在的你。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全新的人,没有任何影子。」 我伸手抱住肖川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那好,我做你女朋友。以后可能还会做你老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肖川在我头顶轻笑「傻,应该是我保护你。」 漂泊了许久的小船,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港湾。我停靠在这,祈求能够遮挡我一世的风雨。 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一个人未知的未来就要再添进一名成员,以后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明天一起去努力。 那天的月色很宁静,平常的像是之前看见过的几百次的月夜,没有任何不寻常。往后再回忆起那天,只是觉得凉风秋月,有点惬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遇故人 警察那边的验尸报告结果出来了,二太死于后脑勺的致命伤,坠楼导致。家里其实之前莫巧言坠楼之后就已经按上了监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太去世的那天晚上,监控突然莫名其妙的坏了。 这一切说巧也巧,说是人为当然也说得通。 警方草草结案,对外称二太不小心从楼梯上掉下,导致死亡。 但是根据警方提供的种种线索,我都能明确感受到很有可能是家里人做的。 但无论是三太还是莫振轩,都完全没有理由要去害她。没有作案动机。自然就可以被第一个排除。家里里里外外我都想了一大圈,发现每个人都没有作案动机。 这一切源自于二太并没有子嗣,所以涉及不到遗产纠纷的问题。 豪门之间的恩怨,可能电视上看到最多,逻辑也是最说得通的就是遗产纷争,但是二太这件事首先就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好把二太的死当做一场意外。 事情过了有段日子,一次晚饭在娱乐城的餐厅吃,我提议事情已经解决完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搬回老宅子去住。 莫振轩觉得可以,但是三太却始终都不接受。 筷子一拍「莫家这么多屋子房子和楼盘,凭什么我们还得住死了人的房子?」 估计也是真真的不想住,不然不至于当着莫振轩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二太这话说得,中国这么几寸土地,几千年来死的人足够铺上好几层。你现在落脚踩地的每一步,都能踩到几十几百个人的尸首,要是这样的话,二太就不必再逛街购物,每天捧着脚在家里闻也不是一件好事。」 二太怎么说都是个长辈。被我这么一说觉得很没有面子当场和我摔起来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在这和我说这些?你就是莫家丢在外面的一条狗,现在老爷子觉得其他人不行了,家里用得上你才把你找回来的,要不然你觉得你凭什么坐在这和我说话?」 我情绪一点都没受影响,倒是莫振轩。直接把手里杯子的水倒了出去,正好倒在了那女人的脸上「那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换在古代就是个妾,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 莫振轩这两句话,把三太的脸说的一阵一阵的发红。 当着我她敢发脾气,但就是再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跟莫振轩说什么。 被骂了一句只好悻悻的继续吃饭,我心里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好像刚才有人放了个无声的屁。 不过她刚才的话倒是多少给我提了个醒,我充其量不过是莫家现在想要用来推出去做事的傀儡,莫少卿年纪大了,身份不变不好露面,三太的那几个孩子还未成人都在上大学,而且据我之前的了解好像两儿一女还全都是乖乖仔,只知道读书的那种人。 新界娱乐城这么大的生意,什么人能做,什么人做不了,用不着我自己争,莫振轩和莫少卿的心里都应该有数。 只要我做的够好,莫家暂时没有人能撼动我的地位。 我草草的吃完饭之后向莫少卿告假。说是过段时间要去新界周边的农村看一看,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 莫少卿对丁权收购的事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也没问我什么事,就直接让我去了。 其实是前两天收到的消息,说是有几户老钉子户。住在那六七十年了,对房子住出了感情,不想离开。 施工队没有办法,金钱诱惑也用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劝了。最后推土车都上了,打算强拆,那老太太往地上一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最后大家都没办法。只好作罢。 我跟肖川说了一声,肖川说英豪这边还有点别的事要忙,要我等他两天。 我照例没听话,自己开车打算先去看看,如果自己能解决得了。也就不折腾肖川再跑一趟。 新界农村到娱乐城的这条路,我没跑过几百也有几十趟,所以轻车熟路。 到了之后直奔工程队说的钉子户那,还没等我过去,就看见老远一大帮人围着。 我走到人群中间,试图和那老太太沟通。 「大娘,您有什么条件跟我说,我是工程的负责人。」 那大娘两眼一闭,对我道「没什么好说的,要想拆我的房子。就得从我身上碾过去。」 这就开始蛮横不讲理了,明知道我们不敢拿她怎么样。 「大娘,咱们又不能让你无家可归,这老房子不要了,我送您去住更好的房子去,何苦这样呢。」 「你们这帮孩子知道个屁,这家里每一样东西拿出来都是百十年的歷史,我孩子在这屋里生,我老伴在这屋里死,反正今天你们要是想把这房子怎么样了,我老太太绝对不答应。」 旁边的围观群众好像也都是熟人,大家矛头就纷纷指向了我。 我并非想强人所拿,而是娱乐城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给这些丁权交出来的人准备的都是比较好的住处,按照货物等价比,完全是不亏的,而且也能卖上个好价钱。」 这大娘不捨得离开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么大的工程,总不能因为一家不肯搬走坏事,那上下就不是几千万的事了。 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年纪和我相仿的小姑娘,穿的很随意,长相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美女,但看着就是让人觉得舒服。 她走过来蹲下,靠在那大娘耳朵边上耳语了几句话。大娘坐起来一脸惊奇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姑娘一脸理所当然「肯定是真的,我还能骗你啊。」 那大娘一听说这话,连忙站起来,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姑娘对不起啊,耽误你们时间了。那什么,我也回屋子里去收拾收拾,下午的时候你们再找人来抬走。」 我被这大娘突然的态度弄得措手不及,但这大娘根本就没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走。 那姑娘蹲在地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离开的大娘。 我向来不会和人主动打招唿,但是这女生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好像浑身上下哪里都舒服,我好奇的问那姑娘「你刚才和她说什么了,她态度变得这么快?」 女孩笑了一下「我说啊,她老伴很希望她能离开这,屋顶都漏了,冬天一到的话就更加刺骨寒冷,守着一个没用的老房子,不如早点换一个,享受生活。」 我瞭然的点点头,点了两下之后才想起来,刚才这大娘不是说她老闆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那女生鬼精灵的样子,瞭然的问「你是不是胡说八道的?为了把她骗走。」 女生难得正色「当然不是,我是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刚要再说话,旁边人群里又挤出来一个男人。身材高挑,长相俊逸,眉眼和脸型都是数一数二挑不出毛病的类型。 四处寻找之后看见我面前的这女孩,阔步朝我们走过来。 「小奚刚找你半天,你怎么跑这来了?」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是在我听来都是满满的担忧和宠溺。 女生张望了一眼「她现在在哪玩呢?」 「慎虚说去给她抓鱼,两个人去河边了。」 不知道这男人口中的慎虚是个什么人,但是名字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让他俩玩吧,正好这边还有点事。」女生说完就朝大娘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小谷!」男人站在后面喊了一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也开步跟上。 好像是情侣关系,但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又很轻松。 我恍然想起自己也不是该看热闹的时候,连忙跟着那大娘走过去。 屋子里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贵重的家具,但是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能看出来这大娘平时真的很在意这个家。 走到门口的时候十分留恋的往房门里面看了一眼。眼眶湿润。 我也是真的不忍心,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没想到女孩的状态倒是一直很积极,反覆的告诉大娘,大爷的确非常乐意看到她能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剩下的小半辈子都举着一张照片过活。 「爷爷很希望看到你能走出来。去过全新的生活。」 大娘把就快要流出眼眶的眼泪擦了擦,脸上带着笑「知道啦姑娘,谢谢你。」 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一脸羞涩。我目光扫到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两只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面前的女生,一颦一笑,好像都在尽力收在眼里一样。 看着这男人的眼神,我竟然想到了肖川,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肖川也在我身后这么看着我? 女生转头兴奋地提议道「季陆。今天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能不能奖励我晚上烤鱼吃?」 被叫做季陆的男人故作思考,半晌之后点点头「那好吧,勉为其难答应你。」 那女生转头看见我,连忙跟我提议「要不然你也跟我们去钓鱼吧。我看你好像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很温暖很可爱 女生盛情邀请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去抓鱼。我不太习惯别人的热情示好,便婉拒了。 女生也没失望,蹦蹦跳跳的转身拉着旁边站着的那男人离开,一边走一边研究着一会去哪找蚯蚓,说了两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道「完了,我们好像没带渔具。」 「我去买,你在这等我。」男人当即说。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能听出来这男人平时对她有多宠溺。没有过多言语,也没有其他赘言。你想要的我就满足你,深爱理应如此。 女生虽然性格活泼,看起来也有点鬼马,但还是很懂事,只是语气带着点失望「算了吧,天快黑了,一来一回要好久呢。」 我车里一直随时带着渔具和高尔夫球具,为了预防随时应酬。回想起刚才那女生也算帮了我一把,我便难得的主动提起「正好我有渔具,不如借给你。」 女生眼神里好像被什么点亮,星星眼看着我问「真的吗?」 我转身到车里面拿出来,递给她「你先用。」 她看了看我车上,再次问我「你自己来的啊?」 我点头。 她不由分说的拉过我的手「那就一起来吧,你借我渔具,我给你做晚饭。」 我看了她身边那男人一眼。男人眼神也算欢迎,好像这女生的提议他都不会拒绝。反正在这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解决晚饭,干脆就跟着一起走了。 到了河边我才发现,这女生就是张罗的比较热闹,其实什么都帮不上忙。从找鱼饵到放线挂钩字都是男人一个人忙前忙后,她就办了张小马扎和我坐在河边的树荫下面乘凉。 我难得有了想要搭话的欲望,看这女生年纪也不大,便问道「你男朋友?」 女生嘿嘿一笑「我老公,帅吧。」 我忽然有点羡慕,看着男人的背影喃喃说「真好。」 她听我语气好像有些奇怪,转头看着我「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事。」 我觉得她有点神「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眼神很累啊。」她坦然的说。 没想到我隐藏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看穿,我也不掩饰,低头搓手点点头「算是吧,活的太累了。」 听到我说这话,正常反应肯定是同情或者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没想到这女生直接手一挥,大大咧咧的说道「都不算事。」 我苦笑摇头,心想自然是不能奢求一个陌生人理解我。 谁知道她反而更加认真的说「我说真的,不管你经歷了什么,但是你相信我,我的经歷可能会比那要糟糕一百倍。但是有什么呢,都过去了之后我不还是好汉一条,该吃吃该喝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真的特别难熬的时候就咬着牙挺过去,第二天睡醒了你会发现生活还是很温暖很可爱。」 与此同时,旁边响起了车开过的声音。 我转头看了一眼,是肖川的车,估计是集团那边的事情忙完了,过来陪我。 看着肖川还没来得及换下西服就急忙来找我的样子。我点点头,回味着这位姑娘刚刚说的话。 「嗯,还是很温暖很可爱。」 肖川到了之后我们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知道那男人叫季陆,女生叫奚小谷。两个人不但结婚了,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叫季小奚,家里是做古董生意的,来香港谈生意,正好逢上周末。和朋友带着孩子来农村玩一玩。 吃完饭的时候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鱼是季陆和肖川两个人钓上来的,简单的刷了点酱油烤了烤,味道也很鲜美。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那季陆和奚小谷的手上都有一条银色的链子,看起来有些相似但又不是完全一样。估计应该是情侣款。 最有趣的就是两个人的女儿,鬼灵精怪的,活脱脱就是一个迷你版的奚小谷。神态动作,连说话时候的语气都很像。 季陆就像是一个傻呵呵的观众,不管这娘俩说什么。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我看过之后心情也跟着变好,想像着幸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晚上吃完饭以后他们准备离开农村,为了方便明天早上谈生意。 临走之前奚小谷神秘兮兮的把我叫到了一边,对我道「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我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我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性格还真是和我截然相反。 她很认真的告诉我「我之前在河边说的那些话,都不是骗人的。我当初的经歷,真的是你想像不到的糟糕,甚至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去接受。但是结果没什么不一样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元气满满的样子,倒真让我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 「诶呀,这有啥的呢。」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边季陆喊她过去上车。 她转身忙朝我打了个招唿之后急匆匆的跑过去,坐在副驾驶,一家人驱车离开。 肖川有些好奇的过来,看着我盯着那辆车远走而出神,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羡慕。」 肖川一只手环过我的腰「那明天去登记,争取年底我们也生一个,儿子女儿都行,诶呀,但要是女儿脾气随你了可怎么办。」 我还没说什么呢,肖川那边已经开始自言自语的说到了以后孩子上学的问题。我翻了他一眼。摇摇头觉得幼稚。 肖川笑了一下跟着我走了过来「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你这人从来都不和陌生人说话,这次怎么就几个小时,就和那女孩混的这么熟了。」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就是第一次见,却觉得莫名熟悉。可能是性格开朗的人,都会让人觉得有亲和力。 「对了,你那边的事情解决完了吗?」 肖川点点头「本来也没什么事,都解决完了。」 当时我也没多想,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肖川说都解决了,我也没再追问。 晚上的时候那大娘已经离开了,这一片的拆迁一早就安排好了要住的小区,所以大娘不存在无处可规的问题。 因为已经晚了,所以施工队没办法再继续工作。大娘的房子只能暂时放在这,等到明天早上再来拆。 然而除了这一家,附近不到二百米还有一家,听说是一个男人自己住。 我和肖川找到那一户,发现这是个挺老旧的房子。给人感觉当初搭建的时候就不是很费心,摇摇欲坠的,顾忌来场暴风雨就能吹倒了。 我本来打算走在前面进去,却被肖川拉了回来。 肖川敲了两下房门,刚一露头,就被里面的人扔出来一把扫帚,正中脑门。 我们两个谁也没反应过来,肖川就被这么实打实的打了一下。 扫帚是竹子的,不算什么兇器,但是好像打的也不轻,我当即就来了一阵火。 肖川拉着我,示意着咱们是来求人的。 我压下火气,走进去只看见一个男人半躺在床上。 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脏的不像话,有的棉絮露出来在空气中,裹着床上的男人。 「您好。是赵全吗?」我试探的问。 「要我卖丁权没可能,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间屋子里。」又来了一个态度激烈的,只不过这人看起来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光棍一个,还真不好游说。 肖川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对他道「不逼你卖屋子,我就好奇问问,这屋子都破成这样了,你有什么不想卖的。」 「我就这么一间祖屋,把它卖了你要我去睡马路?」 「拆迁之后我们会安排新房子。供你们这些丁权户居住。」 男人冷笑,根本不把这事放在眼里「然后呢?我现在在村子里有左邻右舍,大家还能来给我送点吃的,接济接济我,搬走了之后我去要饭还是卖血?」 原来是担心这个。我在一旁提醒「你的左邻右舍早就已经搬走了。」 男人不信的转头「不可能,前屋赵阿婆不可能搬走。」 原来心里是打着这个主意,那这就好办了,我把赵阿婆签好的房屋转让合同给他看。这人也是个识字的,只看一眼就知道现在村子里果真就剩下他一个,眼神才有些慌乱。 我这个时候趁热打铁,继续道「现在签了合同,我给你安排新界最好的养老院,以后你衣食住行我们承包,专人陪护,你看怎么样?」 我提出的待遇应该算是相当不错,这样一来他可以换个很好的生活环境,又不用担心没有人照顾他的事情。 不过这男人戒备心倒是很强,在我把合同递过去之后并没有着急签,而是推回来对我道「现在不能签,等我看见你说的那个养老院,等我住上了之后再说。」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万一我真是无良奸商,合同签过之后就不管他的死活,那他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我为了给他吃个定心丸,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边安排木心连夜尽快给他找养老院,这边叫人明天早上直接过来把人接走。 都安排妥当了之后,我对肖川道「动员这帮丁权所有人搬走的,应该都是英豪集团的员工吧?」 肖川挑眉点头,问我「怎么了?」 我把手机放起来「都开了吧,办事效率太低了。」 肖川看着我,半晌之后竟然笑了一下,见我不解的看着他,连忙干咳了两声道「我笑你有点像老闆娘的样子。」 我有点不好意思,胳膊打了他一下「别乱说,谁是老闆娘,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完径直朝前走,肖川在后面连忙追上来「听这话的意思你还有二心啊?你倒是敢,我看全香港还有谁敢娶你?」 「那这么说我还要好好巴结肖老闆,不然你要是生气了的话我可能就嫁不出去了。」 肖川得意「那你以为呢?」 我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通电话,肖川直接对我说去前面取车,我点点头,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面传来了一个诡异的声音,和那天我在网吧的隔间里听到的变音器变音过的声音十分相似,我一下就听出来又是当初的那个女人。 「好长一段时间不联繫,吴小姐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 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真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有事吗?」 对面轻笑「这话说得就生分了,我想我有什么事吴小姐一早就知道了吧。」 多半还是要说陈嘉尔的事,但是当初我以为陈嘉尔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所以才有些许犹豫。 第一百五十章 地下室谜团 可现在我已经知道陈嘉尔和肖川一早就开始合作,这样一来变敌为友,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帮她的忙去扳倒合图。 可是我只是表面上装作配合也不是个办法,早晚有一天会被拆穿,到时候就没有办法拖延了。 我心一横,干脆直接拒绝,打算看看她的态度。 「合作这个东西讲究的互相信任,但是现在我在明你在暗。明显你就是根本不信任我,这样一来我觉得咱们的合作根本没意义。况且合图的生意和我新界娱乐城不冲突,我觉得您要是想找合作伙伴,不如换个方向。」 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把自己摘开,就是不知道这女人会不会答应。 「吴小姐现在又开始这么说,当初我记得我们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前些年的时候大家还全都削尖了脑袋去搞房地产,这么短短几年的时间不还是不景气的几乎快去要饭?审时度势,这一刻自然和上一刻不同。」 对面换了个语气,好像十分不悦,但还强忍着不表露太多的情绪。 「这是在跟我装傻了?耍我?」 我知道这人手里抓着不少把柄,所以也不敢怠慢。把话头往回拉「您大可以这么想,我新界娱乐城和合图不冲突,就算我们合作,日后真有事出起力来,我肯定不如真正的对家卖力气,所以您不如把目光放远些,转投到别处看看。」 我说的话那女人基本没有听进去,语调变冷对我道「话说到这我也大概明白吴小姐的意思,既然不能合作那就抱歉了,日后若真有什么后果,还要抱歉通知你自己承担。」 这话里满满的威胁,让我听着心情不悦。 相较于之前,我这一年来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不过不代表我现在这样,就是常态,我心里依旧压抑着之前的那个半句不顺心的话都听不得的吴十五。 这女人成功的点燃了我心里的火,我也撕下之前客客气气的面具道「您也别把我看得太无能,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手段。别以为我说话客气,就是真怕了你。找到我之前肯定也是对我做了不少功课,不然不至于一口一个吴小姐的叫我。」 这句话让对面那女人噤了声,我心里冷笑,这种事情想要分析出来还不是轻轻松松。 我被大家熟知,自然都是因为当初在新界娱乐城开业之时。莫少卿对着各界新闻媒体宣布的身份。如果没有调查过我之前的事,怎么可能知道我此前姓什么。 可知道我之前是什么人,我并没觉得她本事通天,相对来说要害怕的反而是她。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就应该能知道我是被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人。 对面没说话,我接着道「我这个人最不惜命,也最不讲道理,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手里有我忌惮的东西,这个东西我并不奢求你能交出来,但是我希望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曝光,就算你躲到地下我也会把你找出来陪葬。我说到做到。」 说到这,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心里也不是不忐忑,只是觉得不能被人继续这么牵着鼻子走。太被动,到最后这人一定会变本加厉,一件又一件事的要求我。 想要不被控制,一定要这么做才行。 肖川这时候从车里面探头出来「好了吗?」 我被喊回神,应了一声连忙走过去,坐上车之后还装作若无其事。 一路上思绪飘了很远,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哪,突然问肖川「莫少卿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肖川摇摇头「不算是有进展,只打听到孟兰当初在生下孩子之后就离开了原来的那座城市,但奇怪的不是举家搬迁,只是她一个人搬走,但是搬去了哪,没人知道。只不过看旁边人的语气,当初孟兰的走应该不是很被动,怎么说呢……应该是带着期待离开的。」 我有些好奇,转头问道「什么叫带着期待?」 之前租在孟兰家楼下的一个女人,她和孟兰同龄,平时也能多说两句话。听说当初孟兰走之前,她父母去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和新衣服。好像孟兰要出国留学一样,欢欢喜喜的把人送走,之后过了大概一个多礼拜,孟兰的父母才搬离那个县城。」 「这么说,他们还不是一起离开的。」 肖川点头。 这件事好像越来越奇怪,孟兰当初既然不是被动的离开,那能是因为什么呢?和人私奔?也不像是……最奇怪的是,这一整件事。莫少卿竟然都不知情。 我并不想接受自己的母亲除了莫少卿之外还有其他的暧昧对象,所以第一直觉就排除了她和人私奔的想法。 肖川这个时候突然提到了一个可能性「你说,孟兰会不会是和莫少卿走了?」 「不太可能,莫少卿说从他最初离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肖川话里有话的说「你相信?」 的确。莫少卿骗我的事也不止一件两件,这件事的可信度也跟着降低了不少。 想着想着,我好像突然想想起了什么,连忙对肖川道「我之前有一次。回莫家老宅的时候,发现老宅有一个地下室,之前我最开始回到莫家的时候,莫少卿也提醒过我不要靠近。」 肖川想了想「你进去过吗?」 「上次走到了一半,莫巧言突然来了,我就没再接着走。」 「莫巧言?」肖川对莫家的成员并不熟识,之前我也很少提起过莫家的事,总觉得太乱,但是现在看还是有必要交代清楚。 「莫巧言是莫振轩四老婆的女儿,还是个小孩子,几岁而已。」 「奇怪,关于莫家的事之前在八卦周刊上也看过不少。二太三太的新闻层出不穷,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莫振轩还有个四老婆。」 「不光是你了,我去了这么久也从来都没见过。莫家的人好像对这个四太都讳莫如深的,很少提起。我也就没问过。」 肖川的表情越来越疑惑,想了半天之后问我「你还有老宅的钥匙吗?」 我点头「有。」 肖川在马路上突然把车子掉了个头,把我搞得晕头转向「这是去哪?」 「莫家老宅,去看看那个地下室。」 肖川的样子突然让我有点紧张。好像是一个什么被包裹了好几层的秘密就摆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等待着我去解密,这种暴风雨之前的准备,总是让人心跳加速。 「你说的那个地下室,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回忆了一下。惊奇的觉得时至今日我想起来当时地下室的画面,还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冒凉气。 「应该是墙上的画吧,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虽然画的很好,但是很诡异。」 「怎么个诡异法?」 「说不上来,就是看了让人浑身不舒服。」 肖川想了想「莫家有人会画画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三太的那两个孩子不了解,但是按照三太的那个凡事都炫耀的性格,如果她孩子画画那么好的话,不可能不拿出来炫耀,估计要真是她儿子画的,没准画展早就在香港开了好几圈。 莫振轩平时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军事新闻,楼上连个书房都没有。 莫少卿也不用说,我们两个接触的还算多,从来都没见过他画画,所以这么一想,莫家好像还真的没有人能画出来那些画。 肖川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些画,会不会是一直没露面的四太画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生罪犯 我觉得不太可能,我来莫家少说也有一年,这一年里,别说是莫家的人,就连从管家保姆的嘴里也从没听到过一丝半句。 而且我记得当时看见的那幅画,虽说不是油墨未干,但最起码不像是几年前画的,所以我觉得那几幅画画完的时间并不出长。 只是莫家从头想到尾,也没有看起来会画画的人,所以还不能把肖川的猜测一竿子打死。 「莫家的人现在还没回老宅住是吗?」 我点头「之前是提过什么时候回来的事,但是莫振轩的三太太不同意,觉得这间房子死过人。有点晦气,想去住别的房子。」 「那为什么还没搬走?」 「莫家怎么说呢,是个家谱都传了几百年的家族了,这种老宅子,祖上留下来的,莫振轩在一天肯定就不会轻易搬走。」 虽然这事莫振轩也好,莫少卿也好,都从来没对我提起过,但凭我分析,一个死了人之后的房子,况且交通位置也不是十分便利,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大够气派,但莫家比那要好的房子多的多,所以除了寻根这个理由之外,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了。 转眼间我和肖川的车已经开到了老宅前面,虽说这里位置僻静,但我还是让他把车停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之后下车走了一段路才来到老宅前。 这两天下过雨。大门总也没有人开,竟然凭生了一些绿苔和红锈。 肖川费力的把铁门推开,我们俩从下面的小门洞走进去,我径直带他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打开门,走进下面的台阶,这里面的气氛和我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不同。阴凉。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走进去没多久,发现能见度越来越低,一摸口袋才想起来我和肖川全都忘记带手机。 「知道家里哪有手电筒吗?」 「二楼楼梯上去左转第一间,我房里有,你去找找。」 肖川交代我站在原地别动等他,他马上就回来。 我点头答应。告诉他不用担心。 肖川走了之后我才开始更觉得这里面的氛围有些恐怖,面前的画没有移动位置,只是好像多了一幅。 我站得太远有些看不清,只能又往前走了两步,仔细观察。 是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站在栏杆前,后背不知道怎么的出现了一个血窟窿。女人脸色苍白,挂在栏杆上摇摇欲坠,这场景,竟然有些像极了二太死之前的样子。 我背对着地下室的入口,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我看一样。 我一转身,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的莫巧言,抱着一个歪着头的娃娃站在地下室入口处。 默契哦啊样脸色白得吓人,几岁的孩子表情空洞得像死神,有一道阴影从她头顶晃过,渐渐靠近。 她站在高处,抬手往墙上一摁,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酒架机械地运动起来,摔在地上,酒精流淌,剧烈的玻璃罐爆裂声一个接一个…… 莫巧言没有任何语气地说: 「妈妈,她知道了。」 「烧死她吧。」 …… 我心脏开始剧烈的狂跳。看着莫巧言的样子,好像有一块缺失的拼图被凑到了一起。莫巧言是四太所生,所以说她口中的妈妈,自然就是四太。 我转身看向漆黑一片的地下室,猜测着四太应该就在这里面。 但是我的时间好像也并不充裕,昏暗的酒窖里,酒罐接二连三坠落。玻璃爆炸,震耳欲聋。 高度数的洋酒哗啦啦地奔流,狭窄的空间里瀰漫着浓郁的酒精味,刺鼻呛人。 玻璃罐成批地砸裂,酒精洗刷着地板。 我想冲上楼梯,但万万没想到,站在入口处的莫巧言已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苗在她手上跳动。 我不动了。静静的等着肖川这个时候能快点找到手电筒赶紧回来。只是这地窖里面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肖川不可能听不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我隐隐慌张,急促地把画框推倒横放,爬上去不让身上沾到酒。高浓度的伏尔加,虽然烧到最后会剩下一部分的水。可到那时。酒窖里的木制结构早就全部点燃了。 她看着玩弄打火机的莫巧言,震惊的问道:「言言,你要杀我?我是姐姐啊?」 但是莫巧言这个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天真单纯,不仅如此,她甚至完全找不到一点像是一个几岁小孩的样子。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狠厉异常,好像真的要把我置之死地才能罢休。 我想到了之前在警校的时候学过的一个词,天生罪犯。 这类人通常指的都是童年的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或者留下过什么童年阴影,导致了长大以后,带着反社会的人格,和超乎年龄的行为和动作。 我猜测,莫巧言会变成这样,一定和四太的神秘失踪下落不明有着绝对的关系。 我想尽量的拖延时间,但是莫巧言现在就好像发了狂一样,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嘴里来来回回的重复着「妈妈,她知道了,烧死她吧。妈妈。她知道了,烧死她吧。」 我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无数条能跑出去的路,从这里上去直接撞到莫巧言,然后夺下她手里的打火机。虽然难度不大,但是怕的就是打火机在我抢夺的过程中掉下来,刚刚因为酒柜的倾倒和酒瓶的碎裂,我身上已经被浸的半湿,一旦碰见明火,肯定就是全身被点燃。 到时候即便是肖川能及时赶到,我恐怕也会被烧的不成样子。 肖川。 一想起肖川,我的心就像被狠狠扯了一下,紧张更甚。甚至想放声大哭。 要是死了,或者毁容了?再也见不到肖川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被人控制住了?还是被人抓起来了,还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在楼上找手电筒? 不想死,不管是眼前正在经歷了什么,接下来有可能还会经歷些什么,我都不想死。 我开始发现自己不是当初那个生死置之度外,疯狗一样的吴十五了。肖川出现之后我游了牵挂,我开始期待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肖川坐,想和肖川结婚,还想和他生小孩子...... 「莫巧言」我竭力稳住唿吸,却忍不住哽咽,「你不能杀我,不能,不要杀我。」难以置信的是,我现在竟然在对着一个连学都没上过的小孩子求饶,而且痛哭出声。 莫巧言没作声,也没动静,低下眼睛。 半晌之后再抬头,神情漠然:「或许烧不死呢。」 手一抛。 金属打火机叮咚掉下,蓝色的火苗一闪,水波般散开。 我惊地一缩,心瞬间被恐惧攫住,没了知觉。 酒窖门关上了。 火起初温柔。像拨火罐的酒火,美丽,不锋利,小小矮矮的,浅蓝色的火苗随波飘荡。 可很快,木质酒架也着了。火焰如藤蔓爬上去舔舐天花板。 我跪坐在玻璃框上,恐惧像一双手捂住她的口鼻,她抱紧头,不停地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跑,可双脚动不了,谁把她的脚绑住了……我低头看去,并没有人绑着我的脚,但就是很奇怪的动也动不了。 谁在悽厉地哭:「妈妈,救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这个地窖就好像一个燃烧着的异次元空间,我能听到许许多多奇怪的声音,有的从地底传来,有的来自于我的内心深处。 就在此时,酒架垮塌,地动山摇,更多的酒罐砸落,噼里啪啦,泼出更大片的火花。 脚下的画框和玻璃开始摇晃,骤然塌陷碎裂,碎片划过我的腿,鲜血直流,却感觉不到疼痛。 我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 烟雾瀰漫,呛得我眼睛睁不开,不停地落眼泪,却渐渐没了表情。 会窒息而死? 我目光空茫,喃喃地说:「肖川,你怎么还不来救......」 「十五!」 肖川的声音?他没被人控制?还是说解决了困境? 我的眼睛瞬间聚焦,勐地抬头。酒窖里血光沖天。烟火迷雾。 「啊!」 我痛得尖叫,低头一看,腿上全是玻璃片和鲜血。自己都记不住什么时候伤到的? 「十五!」 「肖川!」 我才开口就吸入浓烟,空气烤得发烫,导致我剧烈咳嗽, 「肖川!救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我大声唿喊,想让肖川知道,我一直都被困在这个地窖里,从未离开。 话音未落,肖川拉开了酒窖的门,望见底下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不见了。 ...... 我随机目瞪口呆,脑子瞬间空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肖川,可他居然跑了? 心坠入前所未有的深渊,咬着牙,眼泪夺眶而出: 「肖川,你tmd的王八蛋!」 音才落,肖川再度出现,这次他浑身湿透,手里拿着什么,跃下楼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我面前。 酒架在身后垮塌,他从火幕里扑过来,用一张湿浴巾裹住我,包婴儿一般,连头也裹住。 被浸湿的浴巾像一层保护网,在火热的空气中凉丝丝的。 他将我收入怀里。高大的身躯把她整个罩住。 他身上全是湿的,凉透了。 我一把抱住他,哇地大哭,却骤然安心。情绪的奔溃来自于刚刚认为自己必死的绝望,现在的安心源自于肖川在我身边 烧焦的木架噼里啪啦地炸裂,我一惊,踮脚抬头,越过他的肩膀去看,才一眼,肖川就摁住我的头,把我压回胸膛。 「唔......」我的嘴堵在他胸口,发不出声音。 他抱的太紧了。 肖川拍拍我的肩,嗓音有点儿哑:「别怕。」天生不太会哄人,听上去生涩而笨拙。 我一愣,鼻子发酸,温暖如潮水把她包围。 这是第二次,肖川不管不顾的救我,好像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我有危险,肖川都能想都不想的就冲进来。 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真的值了。 肖川用浴巾捂住我的鼻子,自己也低头捂住口鼻,两人的脸颊只隔着湿润的一层布。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场的高温,他的身体烫得吓人,脸颊发红。唿在我耳边的鼻息,即使隔着湿毛巾,也能感觉到异样的温度。 我刚要问什么,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毛巾不太清晰:「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嗯?」 我:「......」 王八蛋......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该怎么出去?」我打岔敷衍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谜团 「好像出不去了。」他略显遗憾,「看来,要烤成人肉干。」 我:「......」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想不到肖川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我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该笑,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半晌之后意识到情况不对,刚要对肖川发作,却听有沙石下落的声响。 外边有人往酒窖里倒泥土。 警察?不对,警察该用灭火器......是......会是谁呢? 「我打电话叫了陈嘉尔过来。」 我惊喜的抬头看着肖川:「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说完。又埋头到他怀里,蹭了蹭。 外面来的人好像很多,很快用院子里的泥土铺出一条路。 酒窖里烟雾瀰漫,肖川扶住我往外走。我被烤得浑身发热,头脑发晕,眼睛熏得张不开,只一个劲儿偎在他身边,跟着他坚定而稳妥的脚步。 身旁忽然一声爆裂。 我扭头,见木头烧裂开,裹着火焰,朝我砸过来。 我甚至来不及考虑,就被勐地推开。余光里。灭火的那些人全一脸惊愕盯着我身后,迅速沖了过去。 哪里猜不到,恐慌地回头。 肖川半跪在地上,衣衫左手臂上烧出一个大洞。那架子早被其他人踢去一边。 我心惊肉跳,冲过去:「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他身子一侧,右手拎着我身上的浴巾,绕个圈把我裹紧。手搭上我的肩膀,固定住,「走吧。」 话没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出了地下室,来到了外面的客厅,烟雾始终瀰漫,我们只能通通都跑到院子里。 大火最终还是没有烧起来,陈嘉尔带来了不少人连泥土再灭火器,七手八脚的一起把大火扑灭。 我在短暂的喘息之后开始四处寻找,陈嘉尔问我「怎么回事,你俩怎么把房子烧着了?」 「先别管这个了,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了吗?」 陈嘉尔纳闷的摇摇头「没看见啊,你俩还有孩子了?」 我不知道这种手忙脚乱的情况下要怎么和陈嘉尔解释,连忙转头看着肖川「你看见莫巧言了吗?一个小女孩,五六岁。」 「没有,我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按理说肖川赶到的时间和莫巧言离开的时间相差并不多。莫巧言人又小,移动速度非常有限,怎么可能没看见呢? 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掉头朝老宅子跑去。那边的火还没有燃尽。肖川一把拉住我「你要干嘛去?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人,四太在里面。」 肖川和陈嘉尔听我这么说当即对视了一下。陈嘉尔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之后连忙冲出去,对救火的道「赶紧的,干冰灭火器给我拿来一个。」 今天这事如果最后再牵扯进去一条人命,那最后闹得可就很大的。 别说是我和肖川。就算是前来帮忙的陈嘉尔,也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合图现在已经正处于多事之秋,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吸引媒体注意的好。 我也想要过去看看情况,却被陈嘉尔和肖川两个人齐齐否定。理由是我刚刚吸入了太多的浓烟,搞不好的话一会再接近高温就很有可能休克,到时候还是添麻烦。 我听着他们两个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所以就干脆站在远处等他们的消息。 大概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陈嘉尔气喘吁吁的回来对我摆摆手道「没有,地窖里面除了一些画和颜料,再就是烧起来的那几瓶酒,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觉得奇怪。转头一想,会不会是莫巧言编出来的谎言,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力? 「确定地窖里面没有别的出口?」 陈嘉尔擦擦汗道「大姐,那可是地道,怎么可能会开后门。」 这就奇怪了,我刚刚明明听见莫巧言对着里面里面说了一句「妈妈,她都知道了,我们烧死她吧。」声音真的很渗人。 「这个莫巧言的妈妈就是四太?」 我点头「是的没错。」 「但是咱们来这这么久。也一直都没看见你说的那个纵火的莫巧言,再者说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她真能放火要烧死你?恶作剧吧。」 陈嘉尔没有看见刚刚的场面,所以觉得有些许的怠慢。 但是对于见过里面火势的肖川和我来说,心里都应该能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想,莫巧言到底是怎么自己从娱乐城的酒店来的这呢? 我连忙拿出手机给莫少卿打了个电话,莫少卿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平时我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出什么事了吗?」莫少卿问。 我连忙转移话题「啊,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换一台车,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推荐吗。」 莫少卿明显出了一口气「好啊,那你回家来,我给你开支票。」 「不了吧,我也不着急,就是先问问。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车吧。」我说完之后,假装无意之中提起「今天家里的人都在酒店吗?」 莫少卿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略微有点敷衍的语气「对啊,都在酒店。」 「那一会我去幼儿园接莫巧言回家吧。晚上到家之后咱们再好好的吃。」 「言言已经回来了啊,她们学校今天只上半天课。」 我觉得目瞪口呆,新界娱乐城距离我在的地方,坐车也不过半个小时。刚刚从着火到现在,短短十几分钟,在这期间,莫巧言想要走出莫家老宅的大门,在上马路打车,再到新界娱乐城,这中间的路程,七七八八的加在一起,怎么也要四十多分钟。 莫巧言这不成立啊。 我开始陷入一头雾水之中,乱七八糟的摸不出个头绪来。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刚刚在楼上威胁我,和我说的话的那个,就是莫巧言,至于为什么这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莫少卿根本在撒谎。 但是这件事莫少卿如果帮莫巧言,理由完全不成立。 这种时候,我最大的想法打就是赶紧开车回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 肖川执意不让我开车。说我现在头脑不清楚,一会上了环路之后脑子肯定不够用。 最后没有办法,我又拗不过肖川,只能让陈嘉尔开车送我回去。 莫家老宅那边火已经就完了,对外就说是森林着火,带到了莫家。 肖川有些担忧「那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总不能说我被莫振轩的小女儿关到了地下室,然后姐妹之间互相残杀,她要我命我要她死一样。」 媒体记者这种东西,只要给钱怎么都好说。 陈嘉尔开车的速度很让人放心,短短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就开到了娱乐城楼下。 我告诉肖川和陈嘉尔在楼下停车场等我,我上楼看一眼莫巧言如果真在的话,我很快就下来。 然而等我蹬蹬蹬的跑到了楼上,又不好意思太明显,便压下了因为剧烈运动留下的唿吸声。 莫少卿看我脸色微红「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锻鍊来着,刚结束。莫巧言呢,我有好东西要给她。」 「在房间里呢。」莫少卿随便一指。 我一看,就在莫少卿房间的左手边,很近。 我直接推门进去。就看见莫巧言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裙子,正坐在地上搭积木。 说实话我现在看见她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问「言言在搭积木啊,搭的真高。」 莫巧言十分得意的告诉我「对啊对啊,言言从下午放学一直搭到现在呢!」 我看着地上摆列有序的积木,还真不像是临时摆上去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到底是谁 从刚刚屋子里着火到我被救出来,其实中间一共没有多长时间。 即便莫巧言不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就算是有人在外面接应她,她也不可能有这么快。而且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陈嘉尔带了不少的人过去,那么多的人,一个两个看不见,不可能所有人都没看见莫巧言吧。 所以这件事,就显得更加诡异。 莫巧言瞪着眼睛看着我「姐姐你怎么这么喘啊?」 我平稳了一下唿吸「我刚刚跑回来的,有点事。」 莫巧言哦了一声低头继续玩着自己手里的积木。样子认真,表情也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时候肖川已经停好了车来到了楼上,看见我急急忙忙的样子便问「怎么回事?」 我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回答肖川「我刚刚在地下室的时候,看到了莫巧言,她就站在楼梯上面看着我,表情特别吓人。后来我和她说话,她就好像听不见一样,摁了个机关,把酒柜全都弄倒,然后点了火。」 肖川回想了一下,有些奇怪的问道「莫巧言今年不是还不到五岁。」 「这是一码事,最重要的是陈嘉尔当时没看到莫巧言。而我回来之后莫少卿说莫巧言从下午放学开始就一直在酒店玩。」 肖川想了想「莫家有监控吗?」 「我想到的也是这个。」我手上的动作未停,一直翻找着之前莫家上下佣人的联繫电话簿。 我对高科技之类的东西使用的并不是很顺手,所以电话和备忘录之类的东西还是习惯写在本子上。 莫家之前的管家从二太去世之后就辞职回了家,我想着他年纪也大了,就给他结了一笔赡养费。这次有关于监控的事。可能还要问到他。 找了半天,总算在办公桌的最后一格抽屉里找到了电话本。 翻开第一页,就是郑伯的电话。 郑伯隔了好久才接起,没等他说话,我便直接说道「郑伯吗?我是十五。」 「啊啊。十五啊,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老宅监控的事,二太死的时候警察不是说监控那两天故障了吗,我想问一下后来你有带人去修过吗?」 「有啊有啊,就大家搬走的那天下午,我就带人去修好了。」 我松了一口气,好像心里有了点底一样。 既然我们搬走的第二天就已经修好了,那就说明今天下午的事监控里面肯定都记录下了画面。 「郑伯,监控视频的密码是多少。」 郑伯恍然大悟「诶呀你看我,老了老了煳涂了,走的时候忘了让你重新设置密码了。」 「没关系,反正老宅现在也没住人。」 「密码是668247,就在老爷的电脑上。」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了郑伯的电话之后,我对肖川「监控郑伯修好了,画面都收录在莫振轩的电脑里,我们两个可能还得回去一趟。」 肖川没回答我,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嗯,有监控,但是得把电脑拿出来。你去楼上看一眼,烧没烧到。」中间停顿了好久,肖川多半是在给陈嘉尔打电话。 过了好一会,肖川又对电话里道「找到了吗?电脑拿过来。」说完之后挂断电话「不用着急,我让陈嘉尔把电脑送过来了。老宅着了火,保不齐一会媒体就会赶过去,别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我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这个时候完全不能像肖川一样冷静思考。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陈嘉尔抱着一台桌上型电脑来了我办公室。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之后瘫在沙发上。 「我看宅子里那么多古董花瓶呢,什么都不拿偏偏要拿这个?」 肖川把我办公桌上的电脑网线都拔掉,一边安装一边说「不是都告诉你了里面有监控吗。」 「啥监控啊?失火的监控?」 「嗯。」肖川这边回答着,那边已经把电脑安装好了。莫少卿他们住在楼上,火充其量只烧到了地下室和一楼的一些木制家具。楼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电脑很顺利的开机,我找到桌面上的加密文件夹,输入了郑伯之前告诉我的密码,和肖川还有陈嘉尔一起站在电脑屏幕前看着画面。 从我和肖川进去老宅开始,一直到肖川离开上楼。始终都没有快进,就那么看着画面缓慢的播放着。 一直过了好久,画面里面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稀里哗啦的玻璃碎裂声,还有木头倒地砸出的闷响。 但是地下室的入口却根本没有任何人,我按照回忆回想了一圈,之前我明明看见莫巧言就站在入口那,完全是监控能够录到的范围,怎么这突然就不见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看着我从地下室走出来。拉上了两扇门,然后又重新退回到了地下室里面。 肖川当即摁停了画面,我们三个人全都石化在原地。 陈嘉尔看了我一眼,但我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画面里的那个我。 眼神空洞,动作僵硬,除了长相之外,和我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衣服,配饰,还有那张脸,就算是我想抵赖。也没有可能。 肖川把画面倒退回去,重新播放了一次。 依旧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的画面,传来了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最后是木柜子倒地砸在地上发出的响动。再接着就是我表情呆滞的从地下室里走出来,淡定自若的关上门,把自己锁在里面。 我摊开掌心看了一眼,上面果真沾了不少灰,还有点红色的铁锈。 我有些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肖川,慌乱的不知所措。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呆呆傻傻的解释。 肖川两只手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耐心问道「别着急,好好想想,是不是当时吸入烟尘过多,有点头晕出现幻觉了?」 我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锁门的时候火还没烧起来,而且我看见莫巧言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我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监控画面不会骗人,但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最起码我的脑子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当时是我自己锁上门的印象。而且肖川和陈嘉尔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也一样是带有疑问的。 这并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毕竟眼见为实,我说什么都没用。 「会不会,被你锁到里面了?」陈嘉尔说。 「不可能!莫巧言在酒店上面玩积木呢,而且们根本就不是我锁的。」 「可是这监控里面。」 「不是我!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开始蛮不讲理,几嗓子喉完。陈嘉尔也有点经受不住,捂着耳朵忙点头「好好好,不是你不是你。」 我又开始没出息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样,肾上腺素标高的时候就有点想哭,还真是个没出息的体质。 肖川看了我一眼,表情心疼的把我抱在怀里「乖,别想了。」 肖川身上的味道让我莫名安心,但又不能完全驱散我对着视频里面所出现画面的冲击。 「不是我,不是我,应该,不是我吧……」我自己喃喃自语,说到最后也有点不确定,我开始恐惧,对未知和不解的恐惧。 肖川在我头顶微微的嘆了一口气,我缓了一会忽然从肖川的怀里挣脱出来「你们两个先走吧,我自己冷静一会。」 但是肖川太过了解我,越是我说希望自己冷静的时候,恰恰越是需要人陪的时候。陈嘉尔并不知道这一点,只当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冷静,对我道「我先去帮你处理老宅那边的事,救火加上现场清理,可能需要点时间,弄好了我给你电话。」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谢谢。」 陈嘉尔听我这么客气有点别扭「我也不希望这件事招来媒体,毕竟合图还要和娱乐城合作。莫家出事肯定会影响你们上市之后的股价。」 陈嘉尔说的冠冕堂皇,我心里清楚他不过是不希望我觉得太内疚。 我点头,领了他的好意。 陈嘉尔离开之后,屋子里就只剩我和肖川。 我转身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两只手撑着太阳穴「你也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会。」 肖川绕到我身后,低头把下巴架在我的颈窝处「不行,我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呆着。」 我把他的头推开「我真没事,你走吧。」 好像是这一天折腾的,我忽然开始头疼,而且痛感越来越强。 我不希望肖川担心,所以便想趁着我还能控制住疼痛的时候把肖川打发走。 我把肖川往门口推「你走吧,我自己再看两遍这个视频。」 肖川长手长脚的卡在门口「不行,我得陪你一起看,我刚刚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呢。」 肖川看样子是打算死缠烂打,我干脆翻了脸,换上了严肃的表情。 「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安静一会,我现在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讲话声音太大,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忽然觉得脑子缺氧,开始一片漆黑。 我不想在肖川面前倒下,强撑着站住。 但是脑神经的抽痛,好像被几万根针同时扎着一样。大概两秒一次的强烈钝痛,也在一点一点刺激着我。我看着眼前的肖川越来越模煳,心里说了一声抱歉。好像又要让你担心了。 紧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能感受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肖川抱着我剧烈的晃动,我早已经习惯了头痛,但是这次好像相较于之前来的更加勐烈。 我看着肖川的脸在我面前从清晰到模煳,变成黑白,变成淡淡的灰色,到最后我干脆两只眼睛一闭,脑袋一歪倒在地上。 梦里好像有人喊我,喊我一起来玩。 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学生装,跑在我前面。朝我招手「十五,十五快来和我一起玩。」 我被蛊惑了一样,慢慢朝她走近,我看见了那张只在照片里见过的一张脸,那是孟兰。 「妈……」我喊出那个生涩又拗口的称唿,她朝我甜甜的笑,然后大声的答应「诶!」 我好像尝到了甜头,舔了舔嘴唇又大喊了一声「妈!」 她也同样张嘴,刚要回答的时候突然变天了。 本来阳光明媚,春风万里,忽然之间狂风大作,猎猎的风吹过捲起了她的衣角。 她被那阵黑风携裹着,离我越来越远。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我往前走了一步,她又随着后退了一步,我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不能逾越的距离。身后的乌云慢慢卷积,形成了一个黑洞,把孟兰吸了进去。 我疯了一样的想要抓住她,最后只抓到了一片虚无。 我看着她的身子支离破碎,从无声到湮灭,最后世界上的一切都归于平静。 我呆呆愣愣的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好像大梦初醒。 是眼角一阵冰凉的泪惊醒了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熟悉却许久未光临的病房里。 大夫拿着查房的本从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手上好像还在整理输液的速度。 看见我睁眼,有些惊讶道「醒了?」 我浑身不舒服,好像已经维持着这个姿势躺了许久,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大夫连忙摁着我的肩膀让我躺下,并告诫我「暂时不许起床,你男朋友去交住院费,马上回来,不许乱动。」 她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了匆匆赶回来的肖川。 看见我醒了,把手里的单子和乱七八糟的一些东西放在门口的沙发上。朝我走过来。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大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我早就说过,你的头不能再受伤,不能再受伤。你也没有个记性。」 肖川问「她怎么样?」 大夫「还好,没什么大事,你一会跟我来一趟,我再给你开点药。」 肖川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再躺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两个人说着,就离开了病房。 之前每次晕倒都是因为头部受创,这无缘无故的就倒,还真有点奇怪。没准是因为我最近的这段时间劳累过度又不怎么吃饭,所以造成的血压低之类的原因。 我突然觉得尿急的很,四下看看也没有护士查房,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扯掉了手上的针头出去找厕所。 刚走出去没两步,就看见那大夫和肖川两个人走在我前面。 我快走了两步打算迎上去的时候,就听见肖川问了一句严重吗? 大夫摇摇头「不好说,时间太长了,她自己一直也没当回事,耽误治疗时间了,而且脑子里的东西不比别的。」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在我耳朵里听来也越来越模煳。 他们两个拐到了医生的办公室,我站在原地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跟过去偷听一下。 肖川背对着门口坐着。医生手里拿着一张片子,单手插到了旁边的灯光下。 「你看这里,这是她的脑内造影,这一片阴影的地方。就是淤血,应该是之前因为什么打击,导致脑内血管破裂扩散出来的淤血。当时可能只是一个小的出血点,所以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后来几次的累计。她头部经常受创,所以这个出血点就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肖川的后背佝偻着,好像随着我的昏迷。他也跟着老了好几岁。 「最差的情况,会是什么?」 大夫犹豫了一下,好像想找到一个听起来最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 「她频繁性的头痛,这就是第一个徵兆。淤血的扩散没有目定性,也就是不可控。也许会影响视觉神经,或者听觉神经,或者其他感官,这些都是说不好的事情,再严重一点,就有可能会危及生命。对于这种情况,大脑又是个非常非常敏感的组织。所以并不太好治疗,我们只能拿出最好的办法,来尽量治疗。而且鑑于你之前给我提供过的情况,我觉得你应该安排她到神经科再去鑑定一下。」 我颓然的靠在墙上,万万没想到当初自己并不当回事的头痛,竟然背后隐藏着这么大的祸患。视觉神经,听觉神经……还有那个其他感官是什么意思? 还有危及生命……又是什么意思? 肖川沉默了一会,之后道「好的。我清楚了,接下来的治疗方案,还要院方多多费心,钱不是问题。」 医生两手交握「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 「希望这件事对她保密。」 「一定。」 肖川点点头,站了起来。 我连忙躲开,顺着走廊的另一边离开。 我在医院的楼梯边上,兜兜转转一大圈,才绕到了厕所。慢慢吞吞的上完之后,回到病房里正好撞见了肖川那张着急的脸。 彼时他正抓着一个大夫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女生从病房里出来,着急的样子让我觉得忍俊不禁。 我的笑声吸引了肖川的注意,他手放开大夫,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我跑过来「你跑去哪了你?这么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干嘛?怕再也见不到我啊?」我问他。 肖川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回病房「瞎说什么呢?」 我在后面苦笑着摇头,傻肖川,就这种演技,怎么能骗得过我吗。 我还是很配合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既然肖川不打算让我知道,那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这样能让他轻松一些。 肖川把我摁在床上,被子扯到脖子下面。 我又两下扯下去「这大夏天的。也不怕我捂出痱子。」 肖川停滞了一会,语气有点抱歉的对我道「十五,我不太会照顾人。」 我有点难过,换了个语气「没关系啊,我也不太习惯被人照顾。」 肖川握着我的手「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不会的我可以学,不习惯的你可以慢慢习惯。」肖川越说眼眶越红,再这么下去都不用我说破,肖川自己可能都要装不下去。 我连忙叫停「好了好了,干嘛呢,我不就是营养不良吗,刚刚护士小姐姐都告诉我了,吃点好的,睡一觉就没事了。」 肖川苦笑一下「对,那你得乖乖吃饭。」 说完之后,他想了一会接着道「一会下午约了一个医生,我陪你一起上去看看。」 我知道他说的多半是那个神经科的医生,怕肖川不好解释,我也就没问,简单答应了之后就躺在床上告诉肖川我饿了。让他去给我买好吃的。 肖川如蒙特赦的点点头,连忙转身出去。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睡一醒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脑子里面就有阴影了呢?怎么突然就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了呢? 我还没做好准备,我不是那个不知死不爱活的吴十五了,我想活着,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想陪着肖川一辈子呢。 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呢? 我太想大哭一场,但是怕肖川一会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眼睛红红的担心,所以只好忍了回去。 对面床的男人帮老婆洗毛巾回来,嘴里嘟囔着「我刚从洗手间回来,看见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小伙坐在楼梯间哭,不知道出了啥事,但是听的我心里怪不得劲的。」 女人嘆了口气感嘆「肯定是什么生死的大事,要不然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伤心成那样。」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听得我心里好像绞起来了一样的疼。我太想站起来冲到楼梯间抱住肖川,告诉他你别哭,我不死。我不会死的。 我太想抱抱他了。 我捂着胸口翻了个身,把自己缩成一团,咬着被角不哭出声。 我和肖川中间,隔着几间病房,几十米不到的距离,好像分割成了两个画面,却在为同一件事悲伤。 病房的电视里适时的放起了张卫健的那首歌,记得当初第一次听的时候,还是在肖川家的车里。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遇见你,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还有我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肖川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说是开车到附近买了不少招牌的小吃。 我打开之后病房里面充斥着味道,我看旁边的小孩子馋的不像样,便递过去一个鸡腿。 「下午去看过医生之后,再转vip病房。」肖川一边给我拿纸巾一边说。 我吃着东西含煳不清「我才不住院,大夫赶紧看,看完我还得回去,一大堆的事等着我来处理。」 肖川刚要回绝我,但转念想了想可能是怕我多心。只道下午看看那个大夫怎么说。 我之前从来没看过精神科,毕竟我觉得自己精神方面毫无问题。 肖川在问询室门口等我,大夫安排我躺在一个类似按摩椅的东西上,尽量的放松神经。 这个地方也好像是有魔力一般,刚躺下不到三分钟,我就有点昏昏欲睡。 期间大夫问了我很多问题,包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还有之前在地下室发生的所有情况。我昏昏沉沉之中,对时间没有概念,只知道清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日落了。 大夫把肖川叫进去,肖川想要支开我,但我一口回绝。 精神类的疾病再重也不会死人,我觉得没什么好对自己隐瞒的,况且我也想知道,当时在地下室到底是怎么回事,导致我出现了幻觉,自己走过去把门关上。 我和肖川坐在大夫办公桌的对面,大夫两只手交握,标准的宣布病情的姿势。 「莫小姐之前有出现过这种类似情况吗?」 我摇头,表示从未有过。 大夫转头对肖川道「初步诊断为人格分裂症,人格分裂在学名上称为「解离症/间歇性人格分离,英文名字叫做dissociativedisorders」,别名「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它的主要特徵是患者将引起他内在心里痛苦的意识活动或记忆,从整个精神层面解离开来以保护自己。但也因此丧失其自我的整体性。此类患者在临床上并不常见,而常见于戏剧,小说中。人格分裂大致可分为两类:心因性失忆症和多重人格症。但是莫小姐的病症有区别于这两种,鑑于她之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我怀疑是遗传性的精神疾病,潜伏期较长,导致现在才暴露病情。」 遗传性…… 莫少卿看起来并不像是有精神病史,难道是孟兰…… 肖川看起来依旧冷静,有条不紊的询问医生「这种疾病治癒的机会有多大?」 大夫有些为难的摇摇头「精神类的疾病,很少有能根治或者治癒一说,只能够维持病情,只要不受刺激,应该就会避免復发的可能性。」 「那这么说来,我这一次犯病,是因为受了刺激?」 大夫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应该是见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造成刺激之后,神经元出现了短暂的失衡。」 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收到过刺激,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莫巧言的出现,但是事实证明。莫巧言的出现全都是我的臆想,是在我的神经错乱之后出现的假象,这就说明,即便我是受了刺激,那也是在那之前。 我开始模煳。没有记忆,不知道真真假假,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现了问题。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又开始阵痛,肖川最先看出了我的不适,连忙问我「怎么了?头又开始疼了?」 问话的这会时间已经好了不少。我摇摇头「没事。」 大夫接着道「我的建议是这周先静养,下周一预约一下,来做个催眠,或许能对回忆当时的情况有点帮助。」 肖川看了我一眼,转头应允「好。那我就下周带她过来。」 肖川说着谢过那医生,拉着我就走出了诊疗室。好像我的监护人一样,带着我办各种手续,回病房收拾东西,换衣服。 我一直呆呆傻傻的跟在肖川后面。好像变成了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东西都收拾好扔到了车上,肖川带我开向了完全背离新界娱乐城的一条路。 我回头回脑的看「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我家。」 「啊?」 「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莫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能照顾好你的,先在我这待着。」 「这,不,不好吧。」 肖川笑了一下,倒是很喜欢我这种窘迫的样子「不应该十五姐,这么扭扭捏捏的可有点不像你。」 我知道他在存心调侃我,其实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自己都说不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如果一旦再出现之前在老宅之后。自己把自己锁起来的情况,如果没有个人在身边看着我,还真的容易出点意外。 出于大局考量,我也不必再和肖川客气。 的确,留在他身边,是个还不错的选择。 「但是我有个要求,你得满足我。」 「你说。」 「白天我还是要回娱乐城上班。」 肖川很干脆的点头「可以,早上我送你去,晚上我接你回来,莫少卿那边我来打招唿。」 「啊?你打算和他怎么说?」 「干脆公开。我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在瞒着了。」 「不行。」我拒绝的果断,肖川的表情有点不是滋味。 我解释道「莫少卿跟我提起过你,说是觉得我们两个合适不如尝试着发展一下,但我觉得这个人好像做什么都有预谋一样,我怕他是想利用我来接近你。到时候如果真做了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我害怕……」 「你也开始怀疑他了?」 我很认真的扭头看着肖川「我天生多疑,想要让我怀疑只要一个眼神就够了,我这辈子无条件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 肖川回望了我一眼,右手握住我的左手。 肖川现在住在一个私人公寓,并不是肖英豪之前留下来的房子。 肖川把我行李放进屋子里,我进去之后才惊讶的发现,肖川的屋子和这个人的反差竟然这么大。 墙上不少很有创意的手绘,整体的装修风格并不是大众化的简欧或者地中海。反倒是十分活泼,创意为主。 很多摆件和装修都带着小心机,只要花时间仔细观赏,总能找到让人觉得啧啧称奇的地方。 见我对屋子里的东西和装修十分满意,肖川倒了杯水靠在沙发上递给我「怎么样?还不错吧?」 我一边看着墙上画着的小机器人。一边接过水回答「超好看。」 肖川一脸得意,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都是我画的。」 我有些震惊,抬头看了一眼两米多高的墙「这一整面墙,都是你画的?」 「对啊,还有桌椅和柜子上的手绘,都是我自己设计自己画的。」 我嘴巴张成o形,有些惊讶。 要不是肖川说,我还真忘了他之前也会画画。看着肖川西装革履的样子,有点想不出他是怎么处理完几千万的合同,下班回来之后繫着围裙在墙上画来画去的样子。 「你喜欢就好。」肖川满足的喝了一口水。 肖川这个房子是复式。一共两层。楼上楼下全都是同一种的装修风格,都很卡通。 「我去停车,你自己放一下行李。」 肖川为了方便,把车停到了门口,但我看车库好像离得并不近,便点头让他去,我自己收拾行李。 一楼没有客房,房间都在二楼。 我拎着刚刚到娱乐城收拾好的行李上了楼,也不知道肖川让我住的房间到底是哪一间,便随便推开门走进去。 起初我看见的就是一面墙。墙上挂着最少几十张的a4纸。 我慢慢走近,当年的一幕再次涌上眼前。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本来用图钉钉在墙上的痕迹还留在纸上,只不过这一次换做用夹子夹在绳子上。 坐着的我,睡着的我,每一个我凑在一起,拼成了这面墙。 还是当年的那几幅画,被肖川一路带到了香港,挂在了这间房子里。 当初从内地搬走的时候,肖川没有丢掉这些画,是不是说明即便是那么伤心欲绝想要逃离那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真正的记恨过我? 我拿出手机把墙上的几幅画都拍了下来,肖川进来正好看见我的动作。 表情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干嘛偷拍我的画。」 我把手机放起来「我还要问你呢,干嘛偷画我?」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肖川语气傲娇。 我没绷住笑了一下。翻身躺在了旁边的床上,两只手垫在自己的后脑勺。 「哎,怎么办呢肖川同学,你好像真的离不开我。」 肖川过来拖我的腿「没脱鞋呢,下来。」 我翻了个身,躲开他,肖川直接扑上来把我压在身下「对啊,离不开你了,所以你不要再躲了。」 这突然拉小的距离,反而让我脸红不已。 肖川的眼神澄澈,并没有什么暧昧不明的色彩,但我就是莫名心跳的离开,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也是确实,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游走在比较暧昧不明的环境。但从未和其他男人有过一丝一毫的接触。 在我眼中的异性,只有肖川和其他人的区别,所以这种侷促到唿吸困难的情况,只有肖川才能让我感受到。 肖川的脸悬在我面前「脸红什么?」 我脑子一抽,忽然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面的台词,磕磕巴巴吧的回答「容,容光焕发。」 肖川倒是配合,笑了一下歪着头问「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得蜡。」 肖川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轻飘飘的亲了下来。手上的动作在拨弄着我鬓角的头髮,另一只手捧着我的脸,好像怕我偷跑了一样。 只是轻轻的一吻,肖川就离开了我的嘴唇,眼睛含情的看着我,眉目依旧明朗。 「这么多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现在梦醒了你还在,正好。」 肖川的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一件稀世珍宝。这一辈子能被人这么宠爱一次,应该也是不枉此生。 我们并不是普通情侣,这一路的坎坷和心酸非看客能够感受得到。从遥远的天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真的难。 「肖川,以后我们会怎么样?」我对前路依旧渺茫,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向何处。莫少卿的事就已经足够我焦头烂额,现在再加上脑袋里的阴影和那个什么遗传性的精神分裂症,让我对未来更加没有信心。 「未来,或许会很有钱,或许会很穷,有可能把英豪和娱乐城合併,也有可能你要跟着我去推车卖煎饼果子。未来变数太多,就好像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催眠 肖川说到这顿了一下,紧接着道「但不管未来是何种可能,做老闆还是做小贩,我都保证让你一转身,就看见我在你旁边。」 我两只手环住肖川的脖子,把他紧紧抱住。 肖川压在我的身上,他的重量让我们两个的这个拥抱更加紧密。 但就是这么个亲密无间的姿势,并没有营造出来什么暧昧的气氛。反倒让我心里更加宁静和感到安全。 我在肖川家里住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或许就是我此前的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天。 肖川这件房子的后面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一个小湖。傍晚吃完饭之后,肖川就带着自己买的渔具带我到湖边去钓鱼。 有的时候钓不上来,肖川总怪是我太吵。我觉得确实委屈,毕竟我除了咳嗽之外也不太说话。 肖川号称自己是钓鱼高手。之前都一钓一个准,这次没钓上来的原因主要还是怪我。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那就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吧。 也是后来我们俩才知道,这湖里面压根就没鱼。 我还好,肖川挺尴尬,为自己吹过的牛逼。 我们两个好像新婚的夫妻,会一起去超市买菜,会一起逛宜家,给屋子里挑一些挑东西摆设,又或者是檯灯。 肖川督促我吃药,我也乖乖的配合。想着万一真能治好,那就好了。这样的日子,我想和肖川再过个几十年。 转眼就到了一个星期,肖川开着车带我回医院去接受催眠治疗。 我对这一天的到来,说实话是有点抗拒的。我总觉得这次催眠,好像能带出来什么我并不想面对的东西。 按照那医生说的,我当时很有可能是收了什么刺激,导致短暂性的失忆和行为失控。既然能把我刺激到失控,相比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所以内心深处,我对这个真相,是有些害怕的。 走进医院之前,肖川好像窥探到了我心里的秘密一样,拍拍我的手对我说「一会我进去陪你,不要怕。」 我点了点头,好像多了一点力量。 我照例躺在那张椅子上,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女人做催眠师。 没有电视剧里的情节。催眠师也并不是拿着怀表在我面前摇来摇去。一开始进去,女医生便很自然的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杰西,我就是你今后的治疗医师。」 我打了个招唿,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肖川。在看见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着。心里才能稍稍的放下来。 杰西并没有着急对我进行催眠,而是向我和肖川介绍了一下催眠的方法。 「催眠只是一种引导,我们首先要对被催眠者询问解疑。了解被催眠者的动机与需求,询问他对催眠已有的看法。答他有关催眠的疑惑,确定他知道等一下催眠时哪些事情会发生而没有不合理的期待。 其实很多时候,催眠师可能都要花点时间做个催眠简介,因为大多数人对催眠的了解很少。这很少的了解中偏偏又有大部份是误解。」 看来是怕我们在接下来的过程中不能很好的配合她的工作,所以擦介绍的这么详尽。 肖川道「只要能成功唤醒,前期我们一定会配合。」 杰西笑笑「但事先向患者介绍催眠流程,是我们的职责。所以该说还是要说。」 我点头「没关系,做个了结,我也好放松一点。」 杰西继续道「第一个阶段结束之后,就开始第二个诱导阶段。这一阶段是催眠师运用一定的诱导技巧,让对方进入催眠状态。常用的诱导技巧有渐进放松法、眼睛凝视法、深唿吸法、想像引导、数数法、手臂上浮法,及其他变形与伪装的方法。我们常常在魔术表演中看到的魔术师用怀表或者水晶项鍊晃来晃去的方法,就是其中之一的方法。」 看来这拿着怀表摇来摇去,也并不都是电视里演出来骗人的东西。还真有这种治疗方法。 「紧接着,当被催眠者进入催眠状态之后,就引导被催眠者从轻度催眠状态,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常用的深化技巧有手臂下降法、数数法、下楼梯法、搭电梯法、过隧道法等等。 再然后就是接触状态,然后是唤醒,我们的催眠基本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杰西说了一大堆,专业用语加上名词,听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肖川却突然有点担心「这个过程大概要多久。会不会出现醒不过来的情况?」 杰西的表情有点异样「这个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这种接入到潜意识的治疗,本质上来说还是有很大的风险。只不过既然你们选择了我来做你们的治疗医师,我肯定会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 肖川开始犹豫不决。迟迟不好下决心。 在我劝慰的时候反驳我道「那万一要是醒不过来呢?」 杰西笑了一下「那这就属于是医疗事故了,损失肯定都要我们医院来承担。」 「人要是醒不过来了,这责任你们医院要怎么承担?」肖川的担心的确正常,但我觉得这东西的风险有是有,但不至于太大。 就好像做胃镜之前,大夫都会让你签一个协议一样。 协议的内容写的吓人,说是在治疗过程中如果造成肠壁破裂,或者引发了心脏病死亡。医院都概不负责。 我觉得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其实真正能造成那么严重后果的情况,都是少之又少。 我跟肖川解释了一大通之后,还不忘和杰西道歉。 「他就是太担心我。您别介意。」肖川的语气的确是有些急躁,连我听着都觉得不妥,更何况矛头直指的是杰西。 杰西也并没有放在心里,只笑着说「没关系,我毕竟是精神科的医生,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的。」 这一句话说的我忍不住想笑,巧妙的骂了肖川一句,还让人找不到把柄。这个杰西不光人长得漂亮,嘴上也是不饶人。 屋子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我示意杰西可以开始催眠了。 中间过程繁杂,和之前心里治疗的时候很相似。 我只记得自己没用五分钟,就已经沉沉的睡去。 说是睡着,但其实一直都能听见杰西说的话。 我就好像出生在盘古开天闢地之前的世界,身边一片混沌。慢慢的,慢慢的。身边雾气消散,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场景。 我站在森林里,是那种特别原始的森林,我甚至能看见小鹿在树林中来回的穿梭和跳跃,一会出现,一会消失不见。 我追了两步,之后发现森林里突然安静下来,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连鸟飞过的声音,昆虫鸣叫的声音都听不见。 「往前走,试着往前走一走。」杰西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顺着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最后发现地上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了一条藤。慢慢往上爬,缠住了我的脚。 「往前走啊。」杰西还在不停的告诉我。 「我走不动了,我被缠住了。」我用力的挣脱地上的束缚,但都无济于事。 「缠住你的是什么东西?」 「树藤……」我说完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缠住我的哪里是树藤,绿色的,黄色的,一条条都是我手腕粗细的蛇,正缠着我的裤腿想要往上爬。 我尖叫一声,想要把脚拔出来逃离。 刚一用力,发现脚上的蛇突然不见了,我也并没有在原地逗留。拔腿就跑。 脚下好像生了风,一路飞奔出去。 慢慢的,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不远处烧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地下室的秘密 我觉得前面热的让我不敢靠近,好像有一股热浪正迎面朝我扑过来。 「不行,我不能再走了,前面好像着火了。」 杰西的声音在我头顶幽幽的传来「别担心,不是着火了,你走过去看看,看看前面有什么。」 这个时候我已经完全分辨不出现在所处的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对前方的恐惧让我迟迟不敢迈开脚下的步子。我看着前面火光一片,马上就要蔓延到我的身边。 「不行,我害怕。」我卡在这里,动也不敢动。 「十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说话的是肖川。我连忙回答「能听到,我能听到。」 「试着往前走一走,如果实在不敢的话也没没关系,就回来。」奇怪的是肖川这句话并不像是从那个远处传来,而是仿佛就在我面前。 我仿佛看见肖川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朝我伸出手,好像只要我在往前走上两步就可以拉住他。 我鬼使神差的超他走去,也顾不上前面沖天的热浪。 「肖川?你在哪呢?」 我走到热浪中间,突然没有声音了。杰西的声音消失了,肖川的声音也不见了。我什么都听不到,好像被人丢在这个异度空间里。 前面火光一片,我走过去。突然看见一个披头散髮的女人从里面冲出来。她一路尖叫着,嘶喊着,嘴里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喊声。 我在她经过我的瞬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板正她的身子,迫使她和我对视。 那张脸,就好像是老了二十岁的我。眉眼,鼻子,脸型和轮廓,简直都和我一模一样。 我有短短几秒的愣神,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我,这是孟兰,我的母亲。 她看见我,突然冷静了下来。楞楞地看着我,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我的脸,最后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什么。 可惜我听不清,我无法分辨她说的内容。可即便我什么都听不懂。她的出现带给我的冲击,也是让我久久难以平復。 她还活着,岁月在她脸上的的确确的留下了二十年的痕迹,证明这二十年,她也是经歷过的。 「你怎么还活着?」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伸出去的手也开始颤抖。 梦中我无数次的幻想过我和她在一起时的场景,有的时候我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抱着我,咿咿呀呀的逗我笑。 有的时候是我放学回家,捧着几近满分的试卷递到她面前,她一边打着毛衣,一边夸我真棒。 那个时候我想,就算是让我知道她坟墓在哪里都好,能让我受了委屈之后,有一个诉苦的地方。 可是什么都没有,从小到大,母亲这个称唿在我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时至今日,我在亲眼面对她的时候,仍然喊不出一声妈,这是让我觉得最难过的地方。 就在我伸出的手,即将出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我开始紧张。甚至抓狂。 妈!妈!我一声比一声悽厉的大喊着。身边的森林消失,花鸟消失,炙热的火光消失,我回到了那片大雾之中。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头痛,头疼欲裂。我跪在地上,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恨不能一下撞在地上,让自己直接晕过去,也比现在这样要好过的多。 救我,肖川,救救我,我快要疼死了。 我感觉失重。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在转来转去,我开始打滚,疼痛从头部蔓延至全身。 仿佛我体内藏着一颗定时炸弹,在下一秒就要炸裂一样。 就在这时,我身后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把我卷了进去。 我在水中沉浮。起起落落,最后被一只大手拖住,拉上了岸。 惊醒时,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半,彼时我正半躺在地上,肖川的两只手拖着我。唿吸急促的看着我。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感觉身上的痛感也慢慢消失。 向旁边看去,地上一片狼藉,花瓶,纸张,都被我扔在地上。地上的玻璃碎片割伤了我的手,正往外流着血。 我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好像都是自己被催眠的这段时间里干的好事。 肖川看我呆呆愣愣的,连忙问杰西「她这算是醒了吗?」 杰西好像也被我吓到,迟滞了一会点点头「应,应该是吧。」 肖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把下巴往我额头位置贴了帖。嘴里小声说着「你可吓死我了。」 「刚刚发生什么了?我怎么都记不得了?」 肖川把我抱起来,放在之前我躺着的椅子上,杰西心有余悸的说「催眠大概两个小时的时候,你开始听不见我们说话,一开始的时候还会回答我们的问题,后来无论我问什么你都不说话,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开始不停地哭,然后……」杰西指了一下满地狼藉「就开始发狂,把我的诊疗室都砸了。」 我回忆了一下杰西说的时间点,应该是在我看见孟兰的时候。 肖川问我「你看见什么了?」 我抬头看着肖川,刚才眼睛里面的眼泪还没完全散去,就再次氤氲上了一层水雾「我看见我妈了……肖川。我看见我妈了。」 在杰西的眼中,肯定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催眠的过程中看见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好哭的,但是肖川却因为我的这句话触动不小。 「怎么回事?」 我给肖川和杰西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我刚刚在梦境中看到的情形,杰西听完分析道「之前的催眠,我很刻意的引导你回到之前受刺激时候的场景中,据你形容。你母亲出现的那个时间点,应该就是你受刺激的那个点。」 我忽然从椅子上坐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当时很有可能在地下室里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 杰西点头「理论上讲应该是这样。」 我震惊的转头看向肖川,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合不上嘴吧。 我在短暂的反映过后,连忙开始翻找自己身上的手机,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手机当时被我落在了医院,这么多天和肖川在一起,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过这件事。 「肖川,赶紧给陈嘉尔打电话。」 肖川会意,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陈嘉尔的电话。肖川摁了免提,陈嘉尔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从里面传来。 「怎么回事啊?这两天你们两个连人影都找不到。」 「陈嘉尔。那天你带着人把火扑灭了之后,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出来?」 「没有啊,怎么了?地下室里面不就你和肖川两个吗?」 「你有没有再进去看过?」 「当然没有,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们家的房子,主人都走了,我带人善后。总不能不请自进吧,不太好。」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抓过电话挂断就开始朝外面跑去。 肖川见我瞬间消失的身影,连忙跟杰西交代「我会负责善后,办公室器械的损坏还麻烦你计算一下,我原价赔偿,这是我的联繫方式。」 肖川在留下名片之后连忙追出来,先我一步跑到车前。 没用我再多废话,直接一脚油门就开向了莫家老宅。 一路上我都沉默不语,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所有本来在我眼前模煳至极的事,开始渐渐明朗了起来。现在只等我回到地下室里面一探究竟,一切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老宅还是没有人过来。看来莫少卿当真把这里当做了废弃的屋子,打算不管不顾,着火这么大的事都没人过来看一眼。 我和肖川直奔地下室,入口处已经被烧的不像样子,但还能下脚。 进去之后除了潮湿的味道,空气中还多了点木炭味和煤灰味。 肖川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在我面前给我把楼梯照亮。地上的那幅画已经不在了,连同那场大火被烧成了灰烬。 每次我都是走到这就止步,上一次是看见了莫巧言,这一次这也是看见了莫巧言。但我很明确的知道,第一次看见莫巧言并不是幻觉,只是第二次收到了刺激之后。潜意识的把之前经歷过的一幕在脑海里面重新回放了一遍。 我转头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发现肖川一直跟在我身后,顿时觉得心里好像踏实了许多。 肖川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我呢,别怕。」 我深吸了一口气,算是给自己的鼓励,硬着头皮往下走去。 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出现了一处很宽阔的空间。 正中间一张破烂的小床,旁边的地上还散落着两条铁链,粗细都有我两根手指的程度,好像拴着大型犬的狗链。 里面的味道很重,不同于外面的发霉潮湿味,里面更重的确实屎尿的臭味。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环视了四周一眼。 除了这张床之外,旁边没有一个可以算得上是人类居住所必须的物品。最最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地上摆放的画架和颜料。 画架上面布满了污渍,年代久远,堆积而成的污垢,油腻腻的厚厚一层。地上的颜料也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形成了厚厚的一层。 画架的前面有一张椅子,看起来好像一直都有人坐在这里对着画板写写画画。只不过这屋子里面的环境,实在不是能够作画的环境。虽然环境封闭,但未免也有些太过恶劣。 肖川和我走向两个方向,却突然停在了床里面的一侧。 我转头看向他,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表情古怪。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 肖川看样子很像努力的控制表情,但眼前的东西似乎太过有冲击力,让他愣神了许久。 我查觉到事情不妙,连忙跑过去。 只看见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小小的,瘦骨嶙峋,不知是死是活。 肖川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把我抱住,好像要把我推离这个地方「十五听话,你先出去叫救护车。」 「你放开我。」我眼睛死盯着地上的那个人,我知道那是谁。我知道自己眼前所出现的到底是什么情景。 肖川看我情绪几乎就快要失控,两只手紧紧的压着我的肩膀「十五你听我说,现在这个时候,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千万不能再这个时候出差错。」 我用我仅有的一丝理智,听懂了肖川说的话。 我极力克制自己身上的颤抖,咬紧了牙关对肖川道「你放心,我会克制好我自己。」 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病人,情绪很容易失控,但是有了上次纵火的那件事,我知道自己不能,我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然会让眼前的场面更加混乱。 第一百五十八 活着 肖川照顾我已经够难,我在这个时候不能帮忙,但最起码不能添乱。 我两只手死死的握着拳「肖川你放开我吧,我有心理准备。」 这句是实话,在开车前来的这一路上,我早就预想过一千种一百种可能。无论在我眼前出现的是哪一种,我都有心理准备接受。 肖川有些不信任,但我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肖川的眼睛。很坚定,很清醒。肖川慢慢放开握着我的手,我绕过肖川,蹲下,一只手搭在地上那女人的肩膀。 她肩膀上的骨骼隔着我的掌心,我一眼便能估计出她现在体重绝对不足七十。我一口咽下所有的情绪,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妈……」 我怕她答应,也怕她不答应。 地上的这个人。是死是活,对于我来说都是一种负罪。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事,接下来的事,我统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半晌之后,就在我以为地上的这个人已经没有了声息之后,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好像受惊了一样,把手从她的身上拿开,自己也躲开了一段距离。 肖川也很惊喜,看见地上的人还活着,连忙拨通了急救电话。 地上的人慢慢甦醒。我看到了那张刚刚在梦境中见过的脸。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我想我的眼中也是同样。 我们两个安静的对视了足有两分钟,她突然眼神一变尖叫了一声,疯狂的向后躲开。 「你走!你走开!你别过来!」 「是我,是我啊。」我努力的向她证明着我的身份,但看着她茫然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从始至终,这个人就不是忘了我,而是从来就不认识我。 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我有些无力,有些颓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孟兰缩在墙角,恶狠狠的瞪着我说。」 我干脆不再解释,朝她伸出手「跟我出去,我带你去看医生,去医院。」 我刚刚凑过去。她便一脚踢开我,正中我的小腹「我不要去医院,滚开!我不去医院!」 她一边挣扎,两只脚一边不停的朝我身上踢过来。 委屈和心酸一下子涌上来。我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企图摁住她「妈,我是十五啊,正月十五那天出生的。我是你女儿。」 听见女儿这两个字,她微微愣了一下,这两秒钟的迟滞,让我心里更加酸疼。但也就是短短的两秒之后。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发狂,一把抓住我的头髮,张嘴就咬了过来。 这一下正好咬在我的脸上。好在肖川反应的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不然这一下,我非被咬掉一块肉不可。 肖川一边摁着她,一边推开我。 我后背撞在画架上,缩在墙角不停地哭。 遗传性的精神病史,会不会有一天。我也变成了那个样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也能伤害。 屋子里面混乱了好一阵,肖川勉强把孟兰控制住,一直等到外面响起救护车的声音。 最先进到地下室的是陈嘉尔,看见屋子里的场景骂了一嘴脏话之后到「这是什么情况?」 肖川把怀里已经折腾累了的孟兰交到陈嘉尔和医生的手上「你帮我把人送到医院,路上照顾着点。具体情况我稍后再跟你说。」 陈嘉尔也是察觉到了情况紧急,也没多问什么废话,连忙招唿大夫和护士过来。 在离开肖川的瞬间,孟兰的情绪再次激动。但医生的手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剂,一针下去,孟兰就像是被泄气的气球,瘫在了担架上面。 人都走了之后,肖川走向已经哭得脱了水的我。 他蹲在我的脚前,鞋尖顶着我的鞋尖,低头柔声问我「还好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咧着嘴笑了一下「我妈还活着。挺好的是吧?」 肖川表情心疼,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摁着我的脖子带到了自己的怀里「十五不怕,有我在十五什么都不用怕。」 这一句话冲垮了我的所有的坚强。我放声开始嚎啕大哭。 「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为什么。」 我似乎一直都在感嘆命运的不公,一件一件的事好像都是一个个很没有品位的玩笑,上天一直都很满意我的表现,所以一路上设置了不停的关卡等着我去闯关。 我的哭声从嚎啕到湮灭,最后好像把自己身体里最后一滴水流干,我擦擦眼角对肖川道「我们去医院吧。」 肖川用很大的力气握住了我的手。这种无声的诺言,好像在告诉我他永远都会给我力量。 大夫检查结果表明,孟兰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加上精神上的疾病,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一些。 「她的病,是先天性的吗?」 鑑定孟兰病情的医生,就是之前给我下诊断的医生。 医生听了额之后点点头「遗传性的精神类疾病。」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如果这个人是我母亲。你之前怀疑过的我的病情,是不是就可以确诊了。」 大夫的表情有些微微诧异,可能想不到我和肖川看起来光鲜亮丽,浑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可以买一辆汽车的人,会和这种衣衫褴褛因为营养不良住院的人扯上母女关系。 但是职业操守让她没有暴露出来这种情绪,惊讶只是在眼角一闪而过。 半晌之后点头,语气确认道「几乎是可以确定了。」 我认命的接受,好像一开始在怀疑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受了这种说法,现在只不过是确定了一下,在我心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肖川带我到孟兰的病房外面去看了一眼,孟兰因为一些原因所以需要隔离一段时间。确定身上没有携带什么传染病之后才能出隔离病房,所以这一段时间内,我们想探视,只能隔着这个厚厚的玻璃。 我和肖川回家的路上,肖川对我说起了之前在地下室的时候自己发现的一些细节,证明一直有人在暗中默默的照顾孟兰。 我有些奇怪的转头看他,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肖川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其实也说不上是照顾,只能说是有人在维持孟兰的生命。」 「什么意思?」 「当时孟兰的脚边,有一个很小的塑料角,抱着她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眼,应该是食物的包装袋被撕下来的缺口。莫家的人,看样子自从搬走了之后。就把她遗弃在那,不打算照顾。所以也就没有可能去买东西送给她吃,而且也没有可能在送给她东西之后,还小心的把所有东西的包装袋全都带走,你也看到了,那里面虽然不整洁,但是并没有食物垃圾。」 我当时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自然是不能冷静的分析这些东西。 「所以我怀疑,一直有人在偷偷的维持她的生命。」 「可是能是谁呢?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光是对莫家来说,可能全世界来讲,孟兰的存在就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除了我之外,还会有谁希望她活下去? 肖川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想下去「我也是这么认为。」 …… 「你的意思是,有人维持她的生命,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一切?」 肖川点头「对,目前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动机。」 当时我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人,就是那个带着变声器的女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缅甸 我之前倒是和肖川提起过那个带着变声器的女人,只不过我们两个最近的事情太多,所以一直都没有经歷去顾及那个女人。 而且自从上次我对她表明了立场之后,那女人也再没有出现过。 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就已经把这个人逐渐淡忘,直到这件事出现,我才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肖川思考了半晌之后道「你之前提起过,那个女人的额最终目的是陈嘉尔并不是你,我觉得你应该从莫家出发,来想想,到底有什么人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肖川这么一说。好像这件事和那女人包括陈嘉尔的关系也并不大。和莫家有关系,我的身世……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太适合的人----岚姐。 这个早已经被我淡忘的名字,这个自从之前在兰桂坊的时候,和豹头一起失踪就再也没出现过的人,身上开始迷雾重重。 这个人的名字在肖川那里应该是一个禁忌,但不用我说,肖川自己都首先想到了那,转头试探的看了我一眼。 四目相对的时候,都不用过多的言语,只要一眼便能知道,彼此都想到了一起。 「你也觉得和岚姐有关系?」肖川问。 我点头「就像你说的,之前那个带着变声器的女人,就算再怎么接近我也好,最终的目的都是陈嘉尔,都是合图。所以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人,应该就是一直都神神秘秘的岚姐。」 只有这个人同时和我的身世有关系,还和莫家,兰桂坊有关系。 「这个人消失了很久吧?」 「之前豹头死的时候,岚姐就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听过她的消息。」 「是没听过还是没打探过?」肖川这句话倒真是让我重新思考了一下。 并不是岚姐一直都没消息,而是我从来都没注意过这个人的死活。 我拿出手机给沐泽打了个电话,电话半晌之后响起,沐泽在看见是我的来电的时候说话的语气有些尴尬。 「餵?姐……」记忆中少有的沐泽喊我姐。 「你骗我的事咱俩以后再算帐,我现在问你。自从去年夏天岚姐失踪之后,她有联繫过你吗?」 沐泽想了一下「中间联繫过一次,要给我打钱,我告诉她我现在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你付的,她什么都没说就挂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 沐泽想了想「大概圣诞节前后吧。」 这就说明岚姐在失踪半年之后,还曾经出现过,最起码证明了这个人没死,还活着。 「你还记得是哪里的号码吗?」 沐泽对我倒是没有什么戒备心,直接道「我当时还真觉得那电话号挺奇怪的,后来上网查了一下,是缅甸的电话号。」 缅甸? 「她就没说别的了吗?」 沐泽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没有了,打那之后她也在没给我来过电话。」 「还能找到当时的那个电话号码?」 「能,我抄下来了。」 这倒是让我觉得有点惊讶,这孩子的心还真是够细。 「那你一会简讯发给我。」 听我语气不对,沐泽这才想起来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怕他担心,便说道「没什么事,兰桂坊一些生意合作方面的事,以前都是她在处理,所以有些事想要问问她。」 我这个理由很合理,沐泽也没有不信的余地。但这个孩子心思重。所以到底信了几分也不好说。 我挂了电话之后等了不到两分钟,沐泽就给我发过来了一串电话号码。我记下来之后发给了方格,后面简单的附上了一句「江湖救急,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在缅甸的什么位置。」 因为是座机号码,所以流动性应该不会太大。 岚姐之前用这个号码打出过电话。肯定就说明她曾经在那附近出现过。顺藤摸瓜,只要知道这一件事,后面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方格什么都没问,只给我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我心内感激,但是矫情的话打出来之后又被我删掉。最后只说事成之后给你买钢铁侠的限量版手办。 合上手机,甚至都能想到方格两眼反光的样子。也是男的,做过警察,做过卧底,最后还能保留着一个热诚之心。我低头想想自己。感觉自己已经老了许多。 肖川看到了我再给别人发信息,便问道「怎么办了?」 「沐泽说岚姐在圣诞节前后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电话号码是缅甸的一个座机拨出的。我让之前的同事帮我追踪了一下电话号码,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肖川的重点竟然放在了「同事?」 这个词可能从我嘴里说出来有些奇怪,毕竟我一直都在混迹夜场。管那些妈妈小姐叫同事,听起来的确挺违和。 我解释道「之前做警察的时候,同事。」 肖川倒是忽然感了兴趣「其实我一直都挺想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卧底?」 「做卧底不好吗?风风光光,任务完成之后升官加薪,被人崇敬,总比现在这种身份好得多吧?」 肖川摇摇头「你别告诉我,你当真以为做卧底这么简单。」 「不然呢?我做了好多年,现在不还是毫髮无损。」 肖川顿了顿,好像本来并不打算对我说的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在知道你是卧底之后,我曾经派人跟踪过你。」 肖川这么说我倒并不觉得生气,毕竟他之前都曾经把监听器放在我车下面,所以派人跟踪我,好像也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事。 「我顺藤摸瓜的找出了钟嘉良。你的那个钟sir。」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肖川,忽然有些后怕。 倒不是后怕肖川会对我做什么,而是后怕当时我和钟sir的联络方式,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发现。好在是肖川,如果一早在sohu的时候就被人发现,恐怕现在我有十条命,都不够去餵维港的鲨鱼。 「圈里的人都知道,钟sir曾经放出去过一批卧底,后来因为任务冲突,面临着被曝光的危险。钟嘉良不顾几个卧底的安危,执意继续任务,导致四个卧底全都牺牲。」 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并不好接受,毕竟在我心里,钟老闆一直都是个体恤下属的警官。 「但我在他手下做事的这段时间。他从来都没亏待过我。」 我还尝试着辩解,肖川继续道「当然我不是质疑这个人,而是他在面对生命和任务时候的态度。不过好在现在你已经和警方解除了工作关系,我还不用太担心。」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钟老闆对我的种种,还是觉得有些话想要替他平反一下。 「我承认钟老闆这个人很喜欢成功的感觉,他很享受那个状态。」这一点我之前就有发现。 「但正是因为这个人热血,所以才会这样。」 肖川反驳我「我现在没有和你探讨那个问题,我只是说这个人,他很危险。」 我看肖川好像马上就在生气的边缘,所以便没有继续争论,只是闭着嘴不出声。 肖川见我半天没动静,便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别扭着嘴硬。 「不高兴了?」 我不出声,肖川继续道「不至于吧,我就是跟你说一下我调查到的事实,反正这个人现在也不是你上司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肖川反反覆覆解释的样子,让我觉得他是真的很在意我,生怕我有哪怕一秒的不开心。 我换了个态度道「没关系啊,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和我还算是认识,记忆里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有些不好接受。」 肖川这个直男,发誓要将残酷真相贯彻到底,不依不饶的接着道「但是是这样的,你们两个之间没有面临过同样的选择,所以根本不好说在那种选择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这话说的倒也的确有道理,我只好接受肖川所说的事实。 不过好在我现在已经不在他的手下做事了,所以这个人对下属如何,也影响不到我。 我和肖川正说着话,这边手机突然响了。 我接起来一看,原来是方格。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本以为方格是没弄懂我的要求,打电话过来问问,打听一下细节。但万万没想到,方格是来直接告诉我结果的。 电话号码在缅甸的孟邦,在一个小城镇里。 之前缅甸这个城市对我来说,只是歷史课本上的一个名字,尽管和中国相隔很近,但我也从来都没去过。 我在接到了方格的消息之后,随手百度了一下,得知缅甸是一个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旧称洪沙瓦底。1044年形成统一国家后,经歷了蒲甘、勃固、东吁和贡榜四个封建王朝。 这些东西对我们想要知道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也算粗略的对这个国家有个了解。 现在眼前的情形几乎可以说是一团乱,本来还没有搞懂莫少卿骗我的意义,就又在地下室发现了已经精神失常的母亲。这两件还都没理清楚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一直在维持孟兰生命的神秘人。 然而我却始终都有一种预感,好像找到这个神秘人,从这开始为切口,就能慢慢的把这一整件事渗透。 我突然转头看向肖川「我想去缅甸,找岚姐。」 好像是一种莫名的冲动和第六感。我总觉得岚姐现在依然还在缅甸,而且岚姐绝对会是这件事情的关键。 其实想要找到岚姐,还有一个切入点是吴左,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麻烦他,因为这么多年无论吴左过的好坏,从来没有跟我拿过一分钱。 况且现在吴左人在哪,恐怕比岚姐还要难找。 肖川估计也是知道我现在的这种热锅上煎蚂蚁的心情,只对我说「给我一天的时间,我把公司里面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后买机票陪你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还是留下来先忙吧。」肖英豪刚刚去世,公司里面肯定有一大帮的事情等着接手,我自己也做过那个位置我心里清楚,那种忙的连个吃饭时间都没有的程度也是有可能的。 「你自己去?你万一去了之后被人追了,打了。关在地下室了,我去找谁要人去?」他一本正经的问我。 肖川质问我的样子认真的可爱,最后还是我忍不住投降「好好好的,答应你,你先去忙,忙完了过来和我一起出发。」 肖川听我这么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早这么说,我剩了多少力气。」 我笑不出来,开始对这一次的出行充满担忧。 第一百六十章 抢劫 肖川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头的事,然后转道陪我去医院安排好了孟兰接下来几天的治疗,按照医生一开始的预期,等到我和肖川回来了之后,孟兰的状态应该便能恢復的差不多。 于是我和肖川连忙,坐飞机首先前往昆明机场。 因为从香港没有直飞缅甸的飞机,所以就只能先到云南之后前往边陲,然后肖川再找朋友。把我们尽快送到缅甸去。 于是折腾了一天之后,我和肖川来到了云南边境处的一个小镇。 狭窄的街道,灰白墙瓦堆砌的民居,和一些垂着铁闸门的杂货小店混杂在一起,在青石板堆着的高低起伏的路上走出几步,有时也可以看见红黄木板筑成的阁楼。 我虽然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南方的小镇,总是莫名的多了一些惬意和悠扬。 当天到了之后已经很晚了,我和肖川只好找了一间民宿住了下来,第二天的时候再联繫肖川的朋友,让他把我们送到缅甸去。 我们俩租的民宿在一条溪边,是间黑色尖顶、白色墙面的屋子。门板用红色的漆涂上了一层又一层,显示点喜庆。小溪对面排着几棵挺拔的槐树,临水而照,这个季节正好是叶落的时候。杏黄色的叶片在水面上飘了一层又一层。 今天是礼拜六,本来还有人烟的街道,今天显得异常安静。 肖川在屋子里待不住,提议要带我出去划小船。我知道他是想办法驱散我心里的阴云。也没推辞,跟着他出去。 撑着条小船在河上晃荡了会儿,停在溪水边靠近市集的渡口。 岸边的桥头上去后,是条长长的走廊,左边用木质的雕花栏杆拦住了下水的道路,右边是参差林立的店铺,弯弯曲曲地沿着廊道排着,有一些已经拉开了卷闸门营业。 一切都显得是如此的惬意悠扬,我干脆躺在小船上,两只胳膊垫在自己的脑袋后面,眯缝着眼看天上的云和落日。 肖川坐在船头问我「怎么样?要不要以后在这岸边买一所房子,暑期和春节的时候都过来玩一玩?」 「算了吧,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这么一会可以享受的时间。」 到了缅甸之后,我能想像到是怎样一副混乱的场景,所以眼前的宁静和祥和才显得尤为重要。 肖川看我兴致还是不高。有些懊恼的撑着头对我道「你这个丧到极点的性格,到底要怎么才能克服克服?」 「算了吧,命里带这个,改不了了。」 「起来。带你出去熘达。」肖川想一出是一处,拎起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拖走。 上岸之后出了弄堂,在小巷里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闹市区。 道路两旁都是四角翘檐的老式店铺,刷上了一层红漆。黑色的瓦片、红色的窗棂、碎石砌成的台阶,还有家家户户门前垂下的大红灯笼,都带着点古色古香的味道。 从路口向前走去,在人海里穿行。远处房屋在视野里高低起伏、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庙口的地方,才被青烟渐渐覆盖。 几个小孩子拿着烟火在路上玩闹,大人在后面追赶呵斥。 肖川拉着我在路边的一个摊头停下来。 这是个卖面人的小摊头。卖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汉,穿着件短衫,坐在身后的台阶上现场捏着。他的手虽然粗糙又难看,但是非常灵巧,一个小小的面人只要几分钟就完成了。白一彦看着有趣,路又实在拥挤,就在旁边看了会儿。 旁边有些细碎的小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扎着两条羊角辫,眼巴巴地盯着面人。 肖川微微笑了笑,付了钱。买了个猪八戒的面人给她。 小女孩很单纯,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谢谢哥哥!」 「小嘴儿好甜啊。」我笑着拉拉她的羊角辫。 小女孩揉了揉肚子,抬头盯着我们俩「饿……」 我回头去看。 右边的廊道口有家两面敞开的饭馆,也都是用木板造的屋子,看上去像旧时的酒家。肖川揽了小女孩就提起来,几步跳上了台阶,叫了碗面条。 热气腾腾的面马上就端上来了,肖川掏出纸巾把筷子来回擦了几遍,递了一双给我,递了一双给小女孩。 小女孩饿急了,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我这边看着小女孩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沉闷的爆破声,斜对面银行二楼的玻璃窗寸寸碎裂,像是电影特技般爆发出一大块的火烧云,热浪滚滚地翻开。 几个持枪的匪徒从上面翻出来,在铺着黑色瓦片的屋顶上快行,手里还劫持着一个年轻女人做人质。 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人们争先恐后地向庙口的方向逃去,踩踏情况屡屡发生。 肖川反应快,直接抱了小女孩,另一只手拉着我,钻进了人群。 好不容易退到了庙口,人群争相涌入庙旁墙上的两道窄门,导致人流根本无法疏通。 大家好像都听到了枪响的声音,开始纷纷惊慌失措的朝庙里逃来。 外面更乱了,有一些人见无路可去,也逃进了庙里,在里面找藏身的地方。 肖川抓了我的手臂。藏在了放贡品的桌案下。黄色的桌布呈三角形垂下来,边角还缀着流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桌子下非常狭隘,旁边还有一尊堆放着的矮个子佛像,已经积满了灰尘。我只能肖川的方向移了移,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怀里的小女孩已经吓傻了,在肖川怀里发抖。我轻声安慰「别怕,没事的。」 明明我自己也怕地要死。 肖川生出些笑意,撩起黄色的桌布往外面看了看。 庙口的广场上已经空无人烟,能逃的都逃出了门。后来的却被人海堵在门外,拼命缩在墙角的地方。几个持枪的歹徒站在广场中央,劫持着两个银行女店员。 警车停在远处的路口,全副武装的警察有秩地跳下车,沿着街道迅速逼近。十几架冲锋鎗对准了广场中央的三个歹徒。 ----看这形势,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肖川放下了桌布,好像默认了这个藏身的位置是安全的。 糟糕的是几个匪徒走投无路,只能退进庙里。领头一个一脸兇相、左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朝天上开了一枪,粗声粗气地大骂,「活着的全都他妈给我滚出来,到中间来!」 庙里一片尖叫声,不管男女,六神无主地抱着头。 「快点!妈b的!」刀疤男后面一个扎着头巾的男人提着把45mm口径的hk-ump,勐地提起基座,朝着地面就是一阵射击。 掉落的金属子弹壳在地上溅起一阵火花。 人们尖叫着跑到中间。抱着头紧紧缩在一起。我和肖川这个时候还抱着那个小女孩躲在桌子下面,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矮个子的男人大骂几句,一脚踹翻了地上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老实点!别他妈的搞什么小动作。」 就在这时候,本来都一起藏在桌子下面的几个人,听见那人威胁,便心有余悸的从桌子里面钻出来,这一下正好,把我和肖川挤在最外面。 「很被动啊……」肖川侧过头对我说。 我胳膊肘打了他的腰窝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呢?」 外面这个时候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一个穿着防弹衣的武警躲在建筑物后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立刻释放人质!法院会从宽处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们会採取强攻手段。」 老套的港片里面电视剧的营救台词,说了几十年了还是没有一点新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夜 我心里暗骂了句「无脑」。 果然,刀疤男并没有被震慑,朝天勐然开了一枪,「半个小时内,给我们准备一架直升飞机,迟一分钟,我们就杀一个人质!」 武警队长抢过喇叭,「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弄不到。」 刀疤男抓了一个短髮女人推到庙门口,拉开枪栓一通连射。女人雪白的汗衫前爆出一朵朵血花。倒在血泊里。临死前,她还惊恐地大张着眼睛,双手极力向门槛外伸去。 肖川直接捂住我的眼睛,我只听见外面又是一阵不断的尖叫声。 其实比这还要血腥吓人的场面我不知道见过多少,但肖川的这个动作还是让我觉得莫名的暖心和安全。 矮个子男人道,「别废话,半个小时看不到直升飞机,我们就立刻动手!」 死寂----在空气里蔓延。 之前倒是听说过边境这边乱,但是万万没想到只是短短驻足的这么几天,还被我们俩给碰上了这么件事。 我正想着,外面警队的喇叭声又响起来了。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弄不到直升机,只能给你们一辆车。」 头巾男拖起地上一个少女,把她扔了出去。少女翻过门槛,在地上滚了几下。顺着台阶摔下去,魂不附体地朝庙外爬。子弹无情地穿透了她的四肢,却不打中要害,她一边爬,冰冷的金属一边射进她的身体。爬了大概有10米远。她离开了庙口,终于倒在了广场上。 地上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庙里拖出,一直延伸到广场中央。 触目惊心。 ----他是故意的。 不替我曾经做过警察的经歷,单说面对这样的场面。一个还有良知的人能不能看得过去。人性泯灭,视生命如草芥。 刀疤男朝天上又打了一枪,「再给你们半个小时。」 说罢,直接关了庙门。 所有人质抱着头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肖川抱着小女孩,我看女孩脸色不对,伸手摸了她一下,发现她手脚冰凉。小女孩早就吓傻了,缩在肖川的怀里不敢露头。 我四处看了看,都是惊惶不安的人。 三个匪徒站得累了,坐在旁边的供桌上休息。刀疤男粗鲁地放下枪,直接拿了供盘里的一个冷馒头,狠狠咬了口。 「呸」的一声,馒头屑被吐到地上,骂骂咧咧,「妈b的,什么东西,比石头还硬?」 头巾男凑上来,「老大,算了吧。我们平时吃的也就这样,将就一下……」 「闭嘴!」刀疤男瞪了他一眼。 头巾男闭上了嘴。 半个小时快过去的时候,外面终于重新响起了喇叭声。刀疤男拉起一个女人勒在胸前,一脚把庙门踢开,广场上。几个武警荷枪实弹地对着他们。头顶上方传来「嗡嗡嗡嗡」的声音。 拿着喇叭的换了队长「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请尽快释放人质。」 「少废话,让直升机停到对面空地去!」头巾男提着女人,朝地上的人质大骂,把一堆人像赶鸭子一样赶了出去。矮个子男人也提着枪。躲在两个人质中间,避开了武警的射程范围。 三个匪徒挟持着人质,越过了庙门口的一小段空地,朝着林子走过去。 十几个警察藉助路边的障碍物和车辆遮掩,慢慢跟上去。 我们里面剩下的其他人。被其余的劫匪看管着,带到了庙门口。不知道一会那几个人藉由了直升飞机离开之后,剩下来的这几个人打算怎么办。 这个时候,如果让他们退进树林,警察就很难再抓住他们了。」 但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毕竟现在匪徒的数量太多,不能让里面的这些人质白白牺牲掉。 怕就怕这帮警察的选择有误,现在已经有人死了。就算警察不开枪,报纸上也会报导,他们如果选择做出一点牺牲,把匪徒给枪毙掉。这样,还能救下更多的人。 如果任由匪徒离去,一旦进入缅甸境内,就再也擒不住他们了,上面怪下来。他们还是要倒霉。况且,一架直升机的损失,警察可担当不起。我能看出来这直升飞机是他们临时向部队借的,如果真被这帮匪徒开走了,这赔偿的费用。又由谁来承担。 估计这帮警察当时脑子没过,只想着稳住匪徒,现在想想,还真是一个烫手山芋。 三个匪徒还在靠近树林,警方这时候骤然的开枪,打中了矮个子男人的肩膀。刀疤男当机立断,拉开枪栓一通疯狂扫射,赶着几个人质进了树林。 场面一阵混乱,庙门口的这帮人听见枪声全都抱头鼠窜,一直看守着我们的劫匪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枪扫射。 肖川这个时候还算冷静,拉着我就直接站在其中一名匪徒的身边,没跑也没躲。 我两只手捂着那小女孩的耳朵,缩在肖川的身边。 也就是在这混乱之中,我看见我身旁那名匪徒的身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淡青色的纹身。 这纹身的样式很特别。之前我曾经在左兴的时候见过。 那会在sohu,前一任酒保的身上就曾经有过一个。我好奇打听过,他说自己老家在云南,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加入过一个贩毒的组织。这个组织比较邪恶,每年都会选一拨替身。 所谓替身,换句好理解的话就是敢死队。如果出了什么事,要护着上头的人转移,自己要随时做好死亡的准备。 然而现在在这几个人的面前,此种情况下,我突然感觉我和肖川凶多吉少。 这么一帮抱着必死之心的人,拿我们的姓名肯定也都不当回事。 我努力的回想,他们这个组织的名字,最后恍然想起,叫暗夜。 我有一个冒险的想法,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用。 我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和肖川交流,只能自己凭着冲动做事。 我靠近身边的那个男人,小声的说了一句「暗夜的兄弟?」 这个组织的名字也是极其隐秘的,只有帮内的成员才知道。当初那个酒保也是隐姓埋名,在一次喝醉的过程中。无意的说出了这件事。 这个组织就有些类似云南本地的黑社会团伙,打砸抢烧,走私贩毒,什么事情都会沾边,比较兇狠。 我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棋行险招。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 「大家同源,当初我也是从这离开之后去了香港,现在混得还不错。不如你带我回去,我去见老大,我有话要和他说。」 他扫视了我一眼,我知道他是在找纹身,便掀起来衣服袖子,露出了下面的一块疤「当初不懂事,纹身被我颳了。」 他表情看不出情绪,但单单凭我能说出这帮会的名字这件事,他对我的怀疑就少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肖川和那女孩,我连忙道「我老公和我女儿。」 那小姑娘机灵的很,听见我这么说,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家。」 给我弄的措手不及,连忙反映了一下哄着她「丫丫不哭,丫丫不哭。」 我哪知道她叫什么,随口胡说八道的。 那男人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先躲到庙里去别出来。 我和肖川在他的掩护下,躲过了一阵枪林弹雨,退回到庙里。 外面吵闹声震天,肖川一头雾水的问我,怎么回事。说什么刚才? 「他们是云南当地一个组织里面的人,我只想到这个办法能让我们俩暂时脱身了,要不然你看外面的架势,怕是要死在这不可。」 「那然后呢,迟早会露馅的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哪有那么多时间。」我这边说着,脚下就要往后面跑,想要去找找看里面有没有后门。 这个时候劫匪突然拎着几个人质从外面进来,压着我和肖川直接朝后门走去。 刚出去我才发现,原来这庙的后面早就备好了一台车,留作逃生用。 看来刚才钻进树林里面的那几个,才是真正的替身,吸引警察注意力的敢死队。 我们被这几个人押上车,这才发现,原来刚才的那个刀疤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树林里脱身回来了。 车子一路向北开。路上那个男人对刀疤男小声耳语了几句,之后刀疤男问我的名字。 我看这人年纪并不大,顶多三十岁的样子,未必对组织里面的每个人都有印象,所以也就干脆敞开了说。 「吴十五,入帮两年离开的。」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有点说不出来的意味。 我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毕竟现在是生死一线的情况,一句话说的不对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刀疤男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方言。接下来一路无话,汽车飞驰着带我们离开之前的边境地带,来到了一处能看到废弃楼房的地方。 几个劫匪下车,拖着我们和刚刚绑来,侥倖在枪战中没死的人质,压着走向一座写字楼。 写字楼很老旧了,内部的装潢也是老掉牙好几年没修缮过的。长长的走廊里昏暗无光,通向前方,像一只会吞噬一切的巨口。 第一百六十二章 原来如此 沿路走进去,旁边的墙皮都脱落了,只剩下斑斑驳驳的黑黄色印痕。包括我和肖还有和小女孩在内,被挟持进楼的人质一共有十一个。 矮个男人被打中了左肩,虽然没到心脏,也受了很重的伤。头巾男扶着他,把一帮人质赶进了尽头、靠着安全通道的一间仓库里。 仓库不大,25平方米的大小,堆满了各种杂物,似乎常年没有人进来过。到处都是灰尘。 仓库里没有任何窗子,只有门板下面有百叶窗一样的开口,透进一点光亮。 头巾男在门口的位置,帮矮个子男人简单地处理伤口。刀疤男持着枪站在他们旁边,对准一帮蹲在地上的人质。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等处理完伤口,矮个子男人的伤势终于有所控制。只是,子弹如果不尽早取出来,他这条手臂可能会废掉。 「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做过医生?」刀疤男冷冷地开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没有人应答。 一个女孩举起手,「我……我学过一点护理。」 「过来!」刀疤男大喝一声,从腰间抽出把军刀塞到她手里。那女孩吸了口气,颤着声音说,「没有手术刀和仪器,手术是无法进行的。况且。我只是学过一点护理,并没有学过正经的……」 「少废话,臭婊-子!老三要是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头巾男大吼。 那女孩只好接过匕首,划开了矮个子男人的肩膀。子弹嵌入很深。她深吸一口气,「没有酒精,没有办法消毒。」 「臭娘们,你他-妈是不是耍我?」头巾男抓起她的头髮就要打。 我在这时候开声「现在只有她一个女生学过医,条件有限她说的也是实话。这个时候打人有什么用呢?该死的不还是要死。」肖川动作没有快过我,我就这么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刀疤男警惕地把枪口对准我。 肖川把丫丫放在地上站在我面前,两只手举起来道「没有酒精的话,或许可以烧红刀子去菌。」 那女孩听过,连忙点头,「对。」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不过,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中,哪里还会去想。头巾男放开了那女孩,大骂了一声「那还不滚去烧。」 那女孩哆哆嗦嗦,无从下手。我把自己的衣服扯下来几条,堆成碎布片在地上。随手又找来了几块木板木条之类的东西,架成了个三角形。 「有火吗?」我抬头问刀疤男。 他扔过来一个打火机,我把布条点燃,很快,布条就引燃了上面堆着的木板。刀子放在上面烤了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开始发红。 我把刀递过去,那女孩侧头深吸了口气,接过毛巾和烧红的刀子,用力一划。割开了伤处的皮肉。 她的额头流着冷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把那颗子弹给挑出来。 鲜血涌出,连忙用毛巾止血。 刀疤男道,「不能再拖了。」俯身过去。在矮个子男人和头巾男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三人点点头,大喊了几声,把一帮人质赶出了杂物室。 。 三个匪徒挟持着人质退入了身后的安全出口,拴上了黄色的安全门。 安全门里还是黑红玻璃碎粒石铺成的楼梯。我们和几个人质被赶着向顶层走去。到了楼梯上方的尽头,一道铁栅栏拦在面前,挡住了通向顶层平台的路。 确认了出口,刀疤男拿枪对准人质,「下去!」 几人只好退到楼梯下面的安全门底层。 朝上面望去。只看得到楼梯中间转弯的平台,看不到楼梯顶层的情境,几人心里有有些惶恐。 铁闸门被拉开的声音,然后是平台上传来的「哐哐噹噹」的响声,似乎是一些瓶瓶罐罐倾倒的声音。 一种奇怪的刺鼻味道从顶层传来。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铁闸门沉重地一声响,关上了。 楼梯口安静地听不到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众人终于知道这种不安的源泉。 黄色半透明的液体顺着楼梯口淌下来,继而是滚滚的浓烟。 这些歹徒,竟然关了铁闸门,点燃了顶层平台上的汽油,要把我们活活烧死在这儿! 看来我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并不起作用,这帮人还是没有打算放过我。 一般的安全门上都有一块正方形的玻璃,可以砸碎。但是,这个楼梯口的安全门居然是最老式的那种封闭型。 几人像疯了一般敲打着它。还有几个向楼下逃去。 到了下面,他们才发现一楼的安全门也从外面被封闭了。 这幢写字楼似乎废弃很久。 浓烟很快从楼顶窜下来,但是,因为烟轻浮于表面,一时还到不了二楼。火舌捲住了三楼的转弯口。视野里已经看不到上楼的路,剩下留在安全出口的人也无可奈何,只能慌不择路地向一楼冲去。 一楼也无法逃生,继而逃向地下室。 路上的时候我还不忘朝外面看一眼,那辆面包车还在,说明那些人根本就没离开。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栋楼一会烧起来了,这帮人要怎么逃生呢? 不过现在眼前的景象根本不给我时间多做考虑,肖川单手抱着小女孩,另一只手拉着我,拼命向下面冲去。 后面有人踩到了我的脚,我顿时摔倒在地。火焰像一个饱胀到极点的气球,「砰----」地一声爆炸开来。 滚滚热浪勐地向我袭来,我觉得自己快被灼烧了,只觉得头昏脑涨之间。我好像顺着哪里逃离了那个地方。 唿吸顺畅,意识才慢慢恢復过来。 眼前黑漆漆的,头顶上方却不断传出火光。 原来我们现在和一帮人一起在地下室,门口被安全门堵住了,火势一时进不来,但是,浓烟却还是溢进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要被烧死了!」一个中年男人在地上走来走去,忽然像发疯一样踢着脚边的杂物柜,扬起一阵阵灰尘。 一个女人勐地尖叫起来,声音可以震破屋顶。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紧张,就像一堆干燥的柴火堆,一旦被点燃,就熊熊燃烧起来。尖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肖川把小女孩放在地上,起身去查看着地下室有没有什么能逃生的出口。 濒临崩溃的男人大吼出声,「要死了,我们要被活活烧死了。」 「你别他妈吵了。」我怒斥一声,骂了句脏话。 这个时候的这种话,最能鼓动人心。扇动大家的情绪。 如果这个时候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我们真的就很难逃离这里了。 「不----我要出去!我不要在这里等死!」男人冲到门口,拼命拍打着门,甚至还想去开门。 「外面就是火,不怕死,还想害死大家的,你就尽管开门吧。」肖川冷冷的道。 听了这话,男人停止了动作,抱着头,靠着门颓然地滑到地上。 肖川朝上面看了一圈,找来两张桌子和踮脚的东西,爬了上去。 在黑暗里敲了敲,不出意外,果然发现了空心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下室,肯定有通风口,即使后来封住,也会留有缝隙。而且通常,通风口一般会设置在屋顶的地方。 他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三两下划开了封口的木钉。 一阵灰尘从头顶透进来。 这是两块简陋木板封住的通风口。 肖川掰开木板,刚刚好能通过一人的大小,肖川探出个头,双手撑地一举跃了进去。后头对我道,「先把孩子给我。」 我把丫丫抱起来,传到他手里。 肖川又对她伸手,「把手给我。」 我顺着通风口往前爬,只听见肖川对后面的人说「我并不确定里面到底有什么,所以想来的可以跟着过来,不想来的就自求多福。」 的确,我们两个没有能力再为其余更多的人生命买单了,丫丫孤身一人我们不能把她扔下。别人的死活还得全靠造化。肖川把话说在前面,怕的也是这通风口爬出了之后,还是火光通天的一片。 出口之后,是二楼的一间杂物室。我爬在前面,带着丫丫快速地跑了出去。肖川的方向感很好,在陌生的地方七拐八拐,凭着热感指挥我要怎么走,所以就很容易地找到了出口,而且没有被火势波及。 这又是一间地下室,我们好像爬着爬着又爬到了下面来,不过好在这一层没有火,我和肖川能够勉强躲过一会。 地下室里面阴冷着,什么东西都没有,只在地上有一个类似井盖一样的东西。 我看着眼熟,站在原地想了好久。 最后恍然大悟。忽然记起之前在哪见过。 这明明就是那个地下贩卖器官组织的入口,两处的圆井盖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我想,或许只是个巧合,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铃铛声。 那是外面进来的物体落到网上,引起的铃铛声,我再熟悉不过。 我看了一眼这间屋子的出口,是一个铁门,已经被锁死了。 眼下除了这井口,这场大火我们无处可躲。 我看了肖川一眼「要不就下去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去见老大 肖川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内心活动,有些纳闷的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下去?」 这个时候时间紧迫,我也来不及把这件事原原本本从头到尾都和肖川说一遍,只言简意赅的解释「之前我做卧底的时候,曾经搅毁过一个打着卖淫的幌子,内地里做器官买卖的团伙,我现在不确定是不是和眼前的这伙人是同一伙,但是这个入口处的密封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里面的那个铃铛声,我之前也曾经听过。」 我便说,便伸手要去掀开那个井盖。 肖川在后面一把拉住我的手「既然如此,你自己也说了那是个穷凶极恶的团伙,你现在下去不就是送死。」 「那我们现在也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啊,你告诉我现在还能怎么办。」 四周全是密封着的,我和肖川根本插翅也难逃。 但肖川好像打算把突破口放在被锁死的大门,并不打算从这下面找出口。 我承认我自己有私心,是之前做警察的那些年在作祟。我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那伙人,既然今天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老巢,我可以确定,这个暗夜的团伙的中心组织就在这。 当初把左兴重创,也不过做的都是表面的功夫。 这要这个组织存在一天,今天的这种惨案,当年的那些事情。就统统都没有完。 我在肖川眼中,几乎就可以算作一个透明人。我的动作,想法,只要我一开口。肖川全都能猜的明明白白。 肖川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腕,十分认真的问我「十五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现在不是打掩护,搪塞的时候,所以也同样认真的回答「自从莫少卿公开了我的身份之后,我就被开除了警籍。但是肖川,我曾经是一个警察。」 肖川凝神看了我一会,最后妥协,我紧接着说「我觉得我有办法,让我们三个安全的离开这里。」 肖川沉了一下,只说了一句话「答应过你,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陪你做到,我说话算话。」他说完,直接上前用力,准备掀开地上的井盖。 「过来搭把手。」肖川回头招唿我。 我发自内心底的笑了一下,抬脚上前。帮肖川一起抬起了井盖。 里面果不其然的出现了一条甬道,我在这个时候把丫丫抱过来,仔细嘱咐道「我是你妈妈,这个是你爸爸。你在云南出生,香港长大,知道吗?」 丫丫重重的点了点头「刚才那个带着刀疤的那个人说,叛徒不用管。」 我回忆了一下。丫丫说的应该是刀疤男对电话里面说的那句方言。 我想了想之后,摸了摸丫丫的头「好的,妈妈知道了。」 「下面是一个坡,要有心理准备。不会太长,七八米的样子。」我说完之后两只手撑着洞口,向下滑了下去。 等到了底之后,我在下面喊了一声。示意肖川他们可以下来。 可这时候还没等我转头,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就已经顶在了我的头上。 我僵硬着脖子没敢转头,把两只手举过头顶。 「自己人,自己人。」我脚上踩着软软的网,慢慢腾腾的站起来。 那个人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把枪头朝着我的脑袋顶了顶。 这个时候肖川和丫丫也滑了下来,看见我头顶上放着一把枪,神情紧张。 肖川一只手护着丫丫。一直手伸向那个男人「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枪放下。」 这个时候里面一个房间里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是底十分厚重的马丁靴的声音。我一点点的挪下网,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白天时候的那个刀疤男。 他看见我之后表情有些惊讶,仿佛在说怎么还没死。 微微愣神之后示意前面这人把枪放下,可能是觉得这下面是他的地盘,也不对对我太过紧张。 「你们跟我进来。」 他勾勾手,带着我们三个往里走。 听这人的口音不像是云南本地人,更像是北方人说话的腔调。 我一路和肖川交汇着眼神,心里不停的盘算着一会到底要怎么应付。 刀疤男带着我们来到了一间屋子,说是屋子。其实就是地下室里面挖出来的一个隔间。 地上有几张椅子,还有一个已经破了皮的沙发。 我和肖川带着丫丫坐在沙发上,刀疤男直接坐在对面的椅子,好像是要准备审问的架势。但要说是审问。他态度好像也有点漫不经心,带着点玩味。 「你说,你以前是我们组织里的人?」 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当初年轻不懂事,偷跑了出去,到香港隐姓埋名到现在,打算来云南探亲,刚巧遇见。」 他冷笑了一下。这一笑更让我心里觉得没有底。 「你看我们组织里,有女人嘛?」他这么一问,我心里惊了一下,好像从刚才进来到现在。的确没有看见过哪个人是女人,漏了这一点,可真是大忌讳。 但是这个时候怎么能露怯,咬着牙也得继续撒谎。 「是有的,当初我来的时候,上头也说从来没有过女人加入,我是特例。」 刀疤男好像想起了什么,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交流的语言,又变成了我听不懂的方言。 半晌之后挂了电话,摸了摸下巴「女人吗,我们暗夜的确是有。当初也逃跑过,至于是不是你,就不好说了。」 这巧合还真是巧到让我都觉得有些无厘头,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难不成还真有这么个人。 他说着话,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我过来吧,我们老大要见你。」 我和肖川当即对视了一眼,外面进来了三四个男人。一人站在一边,盯着我和肖川不让我们两个交流。我们三个很被动的站起来,准备跟着刀疤男走。 没想到他口中的老大,并不在这地下。而是带着我们从地下的另一头直接走上楼梯。洞口一推开就进了山。看来这还真是有个后门,不管怎么说,我眼前的这一步算是走对了,最起码我带着肖川和丫丫离开了火场。免于了被烧死的命运。 刀疤男开车,后面带着四个壮汉看守我和肖川不让我们两个有机会搞小动作。 车子一路向前,开到了城北山脚下。 参天茂密的树林里,换做我们的话。若没有当地人指引,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条公路隐藏在灌木丛中,路边开着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越野车快速地在上面前行。过了很久。眼前的的树木稀疏了点,左边的山岩从藤蔓和灌木中冒了出来,依约是块很大的石壁,连着西北方的一片山峦。 再朝窗外看去。原来已经到了山上。 一扇三四米高的巨大木门挡住了去路,两个荷枪实弹的男人守在了门口,看到车子,上前盘问。 我坐在车里,远远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车门打开,刀疤男从驾驶座上一跃而下,淡淡地倚靠在门边,和这两个持有枪械的站岗男人交涉了几下。 确定之后,才把我们放了进去。 木门之后,依然是长长的山道,林木繁盛,安静地听不到一丝鸟雀之声。 越野车大概开了半个小时,眼前的地带渐渐开阔,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墓园。墓园外围修筑着铁门,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就只好带着我们下车步行。 墓园中间有一条狭窄的石板小路,曲径通幽,两旁白色的墓碑整齐地伫立在泥地里,上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偶尔有几簇鲜花摆在墓碑前的石台上,也大多是直接从园内摘来的。沿着这条小路走进去,地势渐渐拔高,半晌,我们上了一个石板砌成的平台。 平台上是三尊佛像,依山而建,前面就是一面平整的峭壁山岩,已经没有别的去路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横生枝节 男人在石像上摸索了几下,拉出镶嵌在像身里的一个铜环,卯足了力气,把佛像拉了出来。 佛像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山洞,里面黑黝黝一片,深不见底。刀疤男朝后面的四个人摆了摆手,那四个人就首先把我们几个推了进去,刀疤男跟在最后,怕横生什么枝节。 刀疤男在靠近岩壁的地方摸了一下,掏出一根蜡烛。用随身的火石点燃。 一块岩壁随之上升,露出了一条黝黑冗长的洞口。我满脑子只剩一个疑问,这个暗夜的老大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吸血鬼不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要住这么一个诡异阴冷的地方,搞得好像是墓穴。 岩壁下面露出的洞口很狭窄,但洞内却很宽阔。 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嵌在洞顶,不时有水滴落在地上,打湿脚下的黑泥。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积满了水,有些地方倒还算平整。入口的地方很宽,往前十几米的地方却越来越狭窄,长长的山洞只有一人行走的宽度了。 这么多年,我也号称是什么环境都见过。连豹头和他姑姑时候家里那种噁心的场景我都游走过一翻,但是今天来到这,我却莫名的觉得后背发凉。 看来血腥和诡异,还真是诡异给人心里上带来的冲击更有持续性。 刀疤男拿着蜡烛,小心翼翼地在山洞中行走,这四个男人加上我们三个安静地走在他的前面,刀疤男和我们始终隔着五六米的距离。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洞渐渐变宽。走过横跨在上面的一座石桥,洞终于到了底。 洞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这是一个很大的花园,中间挖着个大型的喷水池,透明的池水在金色的阳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华。西面有几间木屋。一字排列着。蓝色塑料屋顶盖着一个很大的露天篷房,伫立在木屋中间,连接着后面的一个院子,隐隐有鸡鸭的叫声。 原来,原来。 幽深阴冷的地下通道不过就是一个隐秘的幌子,这老大的真正住所是在这里,看环境,也算是一个世外桃源了。 想来那鸡鸭的叫声,应该是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一堆人躲在这里,食物的来源就只能是这些了。 我心中思量,再看肖川,他脸上也始终不露一点声色。 我们一路被带到一个大型的篷房里。 只见十几个男人都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和宽松的牛仔裤,三三两两地坐着,有的叼着根烟,有点喝着酒,围着打牌,不时说些黄段子。 地上掉了一地的拖鞋。 在这堆人中间,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躺在躺椅中,脚边跪着个云南少女。小心地帮他捶打着膝盖。这人有张国字脸,眉眼微微闭合,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蓝色的泡沫拖鞋耷拉在他脚上,轻轻摇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胜哥,人带来了。」刀疤男上前,一改之前的态度,弓着背唯唯诺诺地说。 我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离躺椅上的男人两米远。 男人还在假寐。似乎没有听见声音。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把目光落到我和肖川两个人的身上。 肖川也就任由他们看着,神色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个叫胜哥的才睁开了眼睛,换了一个坐姿。少女马上跪倒在地。唯恐惹恼了他。 王胜挥挥手,把她屏退。他皱了皱眉,打量着我,又转过头去打量肖川。 不过这胜哥脸上的表情,和之前刀疤男脸上的倒是一致。全都是满脸的不屑和不以为意。并没有对我们两个做过多的理会,转头对旁边另一个男人道。 「先说我要的货带来了吗?」看来我是谁并不重要,在这个人眼里还是生意最重要。 我身后站着的一个穿着红上衣的男人绕过去,把随身携带的箱子摆到中间的桌上。那个叫胜哥的打开检查,用指尖戳破一小包粉末,捻了点含入唇中咀嚼,然后吐掉----果然是纯度很高的货,微微点头,「雄哥果然没有让当家的失望。」 「货是高老大那边的,我们台北只负责提供钱。」红上衣补充道。 「这我知道。我们三边的合作。一向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半晌,胜哥露出一丝微笑,给他拉开一个位子,「坐。」 红上衣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 胜哥道,「雄哥让你来,除了带这趟货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红上衣道,「让我顺便去缅甸那边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听到缅甸两个字,我的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好像冥冥之中这一切,都是互相联繫的。 阳光似乎在这一刻暗了暗,胜哥原本还算自然的目光。渐渐地阴沉下来,「以往交易,只管货到,缅甸那边,我们老大和你们雄哥一直都保持友好关系。互不干涉。雄哥这次,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意思,我也不清楚。」红上衣笑了笑,并不畏惧。 胜哥阴冷地说,「就算是什么大事,派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去?别说我不信,换了别人,别人也不信。」 「左兴的老大在金三角也是个人物,却用你一个从西北逃出来的杂碎。换了是我,我也不信他会用你。」这红上衣说的话一点都没留情面。连我听了都不住的捏了一把汗。 「臭小子,你他妈的说什么屁话?敢这么说我们胜哥!」旁边一个大汉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红上衣笑道,「想动粗啊?」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他妈今天就要……」 「放开他。」胜哥低头说。 「可是大哥……」 「我不说第二遍。」 大汉打了个寒噤。连忙退到一边。红上衣整了整衣领,环顾四周,「这儿吃住简陋,养的狗倒是不错,牙口锋利还会乱咬人。」 「你----」大汉刚想怒骂,被胜哥一个森寒的眼神又逼回去。 不知道这个红上衣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这个态度嚣张,而且在暗夜组织里看起来是个领导人物的胜哥也退让三分。 我和肖川虽然一直都在肩并肩的站着,但是却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机会。这种感觉这让我觉得憋了一口什么,心中好多疑问想要和他说一说。但是都没有机会。 胜哥这时候拍了拍裤子,从躺椅中站起来,这才正眼看了我一眼。沉默的探寻,一瞬之间的事情。 再转过头就又是对红上衣说「三天后我们动身,你准备一下。」 众人正准备散开。忽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一个围着头巾的男人朝这里冲过来,扑向红上衣。篷房外围晒扁豆的架子都被他撞翻了,红上衣微微蹙眉。等他近身,微微一侧,避开他挥过来的拳头,一记侧踢把他撂倒,球鞋踩在他的脸上,印了个鞋印。 头巾男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 红上衣饶有兴趣地看他做着垂死挣扎。眼神不屑。 「阿发,你发什么疯?」胜哥冷冷瞥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刀疤的面子上,我会收留你?虽然都是从西北出来的,但是。你要是坏我的事,照样给我滚蛋!」不管发生过什么,头巾男这样没有头脑的行为,显然是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狠狠扫了他的面子。胜哥心里恼火。 后来上来几个手下,架住了他。头巾男神色疯狂,拼命大喊,「胜哥,别信他。这小子是『针』,二两就是他杀的!」 这个词我倒是能听懂,所谓的针就是卧底的意思。 胜哥神色一凛,重新审视那个红上衣。 红上衣不见闪躲,「如果真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是『针』?哪个正常的警察会胡乱开枪杀人?」 他什么也没承认,也推了个干净,偏偏头巾男没办法反驳他。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是不可能。我做过卧底我清楚,就算是卧底警察。也不被允许在卧底过程中杀人,而听这个头巾男的说法,那个叫二两的,还就是死在这个人手里。 「好了,你也闹够了,下去。二两在下面看到你这副样子,也不会死得安心。」最后,胜哥发了话。 头巾男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几个男人把他带下去,名义上是「送」,几只手却扣在他后背。头巾男估计也很清楚,胜哥就是把他当一条狗,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绝不容许他质疑他的威严。 头巾男被带走之后,篷房里又回归了安静。 我利用这短暂的安静,重新思考了一下这一整件事,包括他们两个刚刚的对话。 这红上衣听语气是台湾那边的团伙,胜哥是暗夜的老大,也服从于左兴,认左兴为大佬。 左兴搞金三角的生意,因为上一次事的失利,随时都有可能终止和暗夜之间的合作。 那个雄哥,应该就是红上衣的老大。 这样一来,缅甸这个地方就和我熟知的几方力量全都扯上了关系。 左兴,金三角,还有肖川……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暂时安全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肖川在金三角那边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也不清楚肖川到底是自成一路还是和当地的很多势力也有牵扯。 但是这个东西不用问,凭猜测也知道是怎么样的一条产业链。没有单枪匹马走天下的,一定要靠当地的背景和人脉,生意才能做得来。 我只听过这几个人短暂的对话,但是这短短几分钟之内,我便能听出来,这个红上衣大胆色并不一般。 对话之中有太多我听不懂的内容。但只有一点,这个红上衣要和胜哥合作去某地,三天之后动身,这一点可以说是确定了的。 红上衣这时候瞥了一眼我和肖川问道「这两位是?」 胜哥这才想起来屋子里还有我们两个的存在,转头看了一眼之后问刀疤男「电话里说的什么情况?」 刀疤男态度恭敬「这女的说自己之前是咱们暗夜出去的。」 我注意到旁边的几个人听见这话之后都开始议论纷纷,好像从这里面出去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胜哥点了一支雪茄,吧嗒一声吸了一口又吐了出去「暗夜出去的还敢回来?」 说完审视了我一圈,站起身朝我走过来,本来面目还算和善,可却在靠近我的瞬间脸色一变,从后腰上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了我的头上「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天之内被枪定了好几次,换作我之前的脾气肯定是不能再忍,但现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没等我说话,肖川却在这时候直接握住了胜哥的枪口,胜哥一脸难以置信。但肖川脸上的表情始终未变「说话归说话,拿枪指着女人,有点不仁义。」 胜哥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两声「好啊。那我指着你。」 说完把枪口掉转,放在了肖川的额头上。 我却好像比威胁自己还要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胜哥把保险拉掉,手指勾在了上面,我连一会要怎么把他手里的枪抢下来都准备好了,肖川却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的开口。 「她的确不是你们的人,但我觉得我的身份你有必要听一听。」 胜哥一脸玩味,好像等着肖川说。 「我是个商人,平时也会跑金三角的这条线,来回带的货不多,但也不少。胜哥如果有心思可以扫听一番,看我是不是在说谎,我叫肖川,英豪集团的老闆。」 胜哥不说话,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刀疤男,让他去调查一下。 我站在一边大气都没出。就等着肖川继续往下说。 「之前撒那个谎也是因为走投无路,你也看到了,你的兄弟一把火把上面都烧了,横尸遍野的。不找这个藉口,可能我连现在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赶巧,我听说你这边接下来要去缅甸走一趟,我在那边正好有一只自己的私人僱佣军。可以帮上忙。」 「当我是没头没脑的古惑仔?你这么说我就会信?」 「没指望您现在信,您大可以等到了那边眼见为实。如果我真有一帮可以帮得上你的力量,到时候您把我放了,如果我撒谎。你把我打成筛子我也没意见。」 我知道肖川抓准的是这个胜哥的什么心理,我从刚才的对话中也能听出来,这个胜哥在缅甸没有什么势力,要依靠着红上衣带来的一些资源。 现如今肖川这么说。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我们两个已经无疑是瓮中之鳖了,肖川说的僱佣军多半是在骗人,估摸着可能到了缅甸当地要再想办法逃离才是。 这时候刀疤男回来,伏在胜哥的身边说「查过了,确实有这么个人,网络信息照片都对的上,还有……」 胜哥转头「还有什么?」 「这个女的,是莫少卿的女儿。香港最大的娱乐城董事。」 胜哥看了我一眼,但是没露怯,挥了挥枪对旁边的人道「领下去,先在这住下。三天之后出发。」 我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总算能喘口气,最起码这三天之内,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一个黑衣男带着我们和那红上衣走到园子里,一轮红日在远处山峦上渐渐沉没。 园子很大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飘着翠色的落叶,脚边的青绿色草丛里,偶尔有几朵浅黄色的鸡蛋花冒出头,点缀着单调的颜色。西面有个竹园。隔着几个菜园子放眼望去,绿色的竹子掩映地茂密。 一条被人踏出的小路连接着菜园子和竹林。 我们上了这条小路,往竹林后绕去。 「站住!」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我回头一看,是刚才被拖下去的那个男人。听旁人的称唿。似乎叫「阿全」。他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阴鸷,像只马上就要扑上来的野狗。 红上衣在看见阿全的时候哂笑一声。 「你笑什么?」阿全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红上衣道,「我天生爱笑,你也有意见吗?」 「一会儿,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唰」的一声,他从袖中抽出把寒光闪闪的军刀,在手里转了转。 旁边那个黑衣的男人就要上前把阿全拦下。但却被红上衣制止住了。 红上衣故作讶异一声,「刀啊?你要干什么?」 「宰了你!」 「宰了我?,你以为我会怕?一只小狗有什么好怕的?」 阿全气得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听不清楚吗?」红上衣道。「我说你是狗,一条不会咬人的狗。」 阿全抡起军刀就沖了上来。 红上衣气笑,等他近前,才提起一脚踹在他的下半身。阿全手里的刀落了地,捂住滚倒在地,翻来覆去,神色痛苦。哀嚎声响彻竹林,也引来了别处的人。脚步声从来时的菜圃传来。阿全大喜,指着他,「我……我要你好看。」 红上衣神经质的笑了笑,左手顺直垂下。一道绿影迅疾而过,落到他的脸上。 阿全疑惑地捞起来一看,赫然是条吐着红芯子的竹叶青。我这人对蛇天生恐惧,看见那东西扭来扭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在云南,林子里面有这东西好像也不奇怪。 「啊----」 小路尽头出现了不少人,看到倒在地上的阿全都纷纷冲上来把他抓走。阿全四肢抽搐,一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着这只手的手腕,双眼暴突,脸色不断变红,最后。痉挛了几下就不动了。竹叶青在地上打了个转,一转眼又熘进了旁边的竹林。 「人要是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好端端的走个路都能被蛇给咬了。」我看着这红上衣冷血的样子。想到刚刚阿全怀疑他是针,好像实在是不可能。 绕过竹林,发现竹林后是个静谧的山谷,东面是处高地。一块块或大或小的岩石上布满了青苔,重叠堆垒,呈阶梯状从东面的高地排列而下。有条潺潺的小溪渐次滑过一块块凹凸的青石,在西面的低洼地汇聚成一个直径十几米宽的小潭。 山谷里安静地只有「哗哗」的水声。 在小溪南面的岸边。有一间褐色的小木屋安静地坐落在那里,四周的草地上开满了淡黄色、淡紫色和淡红色的鸡蛋花,和山上飘落下来的金色叶片混在一起,点缀着绿意葱茏的山谷。 简直像个世外桃源。 这个胜哥还真是会享受。拿着不义之财肆意挥霍,不知道哪天就会遭报应。 前面一处木屋,黑衣男说是我们几个暂住的地方。他并没有跟着我们过去,我四周看了一眼,园子的墙上都拉着电网,四周全都是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谁知道擅自逃跑之后会不会有人拿着狙击枪瞄准,看那暗夜做事的风格,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推门进去,木屋不大,布置地却很别致。靠里墙角的地方有一张木质的大床,铺了一条蓝色格子布的薄棉被。中间有张藤条编制而成的方形桌子,桌旁还放了两个黄色灯芯绒垫子,用来跪坐。 向南一面开着扇窗户,是直接在木头堆成的墙面上开的,安上了一扇七彩印花的半透明琉璃窗。几个骨头上穿着红绶带和绑着红绳的羊角、牛角随意地挂在墙上,带着一股原始质朴的感觉。 这胜哥好说歹说的,还把我们当成了客。不知道是照顾那红上衣还是照顾我和肖川。 算上丫丫,我们四个全都被安排在同一间木屋里,可能是为了方便集中监管。好在这木屋不小,两个古代的围床离得都很远,我们和那红上衣进了木屋之后就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我和肖川不方便说话,照样是相对无言。 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一个黄头髮的小弟,找过来对我和肖川道,「晚上大家有个聚会,胜哥叫我来喊你们一起去。」 我和肖川坐在床上没有动,好奇的对视了一眼,难不成还真把我们当客人了? 不料,红上衣这时走过去,低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粗枝大叶的黄髮小青年,笑了笑,忽然从后背掏出了手枪。 枪栓解开保险的一瞬,眨眼就过去了。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发缅甸 小青年差点吓尿了,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吓得朝红上衣不停磕头,「别杀我,别杀我啊,我们无冤无仇的……」 「砰----」一声巨响。 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不知所以,僵硬地站在原地。 只见红上衣俯下-身,在黄髮小青年的腰间顺了一下,扯下已经破裂的皮带。 皮带在他手里转了一下,在对方看不到的情况下。掰断了手里的金属片,反手一转,摊开在对方面前,「抱歉,事出紧急,还望谅解。如果我不先爆了这个,恐怕我们都会有麻烦。」 「监视器?」黄髮小青年惊唿,「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红上衣表情玩味,「这就要问你了。」 「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啊。」 「我都不相信你,更何况胜哥?我把这个交给他,他马上宰了你餵狗。这个金属片跟了你一直到这儿,说明你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被那些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已经暴露,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完蛋了。到时候,别说胜哥不会放过你,别的每个人也都想要你的命。一伙儿一起上来,每人咬下你一块肉,恐怖你身上也没什么器官剩了。」 小青年已经快吓得尿出来了。六神无主地瘫坐在地上,「那……那怎么办?」 「其实很简单。」红上衣微微一笑,「这件事和你没事就行了。我没有看到这个金属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别人的疏忽大意造成的。」」 「别……别人?」 「对。」一彦笑意更深。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你想想,谁之前一直在外面呆着,最容易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而且你来之前,在路上,曾经都遇见过谁呢?」 「……刀……刀疤?」小青年惊喜出声。 「好聪明。」红上衣拉了他起身,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你自己的命,也就只能对不住他了,反正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你不用愧疚。」 「什,什么意思?」 红上衣笑道,「我听说,你们从西北监狱共同出逃,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中途分道扬镳?」 「因为……」 「因为人各有志,他们三个其实一点也看不起你们,宁愿去做强盗抢劫,也不愿意和你们一起像条狗一样给人卖命。你们把他们当朋友。他们可不这么想。现在刀疤只是暂时落难,所以才对你们胜哥服服帖帖,要是将来给了他机会,必定取而代之。为了你的忠诚,你也不能放任他这个毒瘤留在这儿?因为你关心你们老大。」 红上衣一顿。最后一笑,「你明白了吗?」 看来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和暗夜格格不入,但其实对这手下的小弟和暗夜的组成都相当有了解,看来我之前看的没错,这个人真的不容小看。 红上衣说的理由冠冕堂皇。小青年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起来,底气也足了,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红上衣又叫住他,把这个破裂的金属片塞到他手里。贴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明白。」 「去吧。」 这发生的一切,就像快镜头一样掠过。明明这么巧言令色、卑鄙无耻,他的神色一片坦然,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和自在。 「还看着我干什么,去赴宴啊。这么有趣的宴会。怎么能不去?还有两天就要动身去缅甸了,那里的原始森林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到时候想休息都没机会。」 红上衣转过头来招唿我和肖川。 「走了。」肖川抓住她的手,带着我走出去。 说是宴会,其实只是一个当地少数民族形式的篝火晚会。 刀疤被人发现身上有监视器,交到胜哥的手里。很快,刀疤就被两个人拖了下去。我看了一眼红上衣脸上的表情,有种微不可查的得意,好像是计划成功了一样。 我突然开始怀疑,那个监视器,到底是不是刀疤放上去的。 看刀疤平时对胜哥的那个态度,应该不像是有外心的样子。和刀疤相比,我更加怀疑的却是这个红上衣。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宴会匆匆取消,我和肖川带着丫丫回到了木屋,却不见红上衣和我们一道回来。 刚走到后院。清晰可闻的一声枪响,我身上打了个摆子,震惊的回头,转过头来之后对肖川道「应该是刀疤。」 肖川不置可否。 刀疤男死了以后,估计是胜哥害怕计划暴露,突然把形成提前。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和肖川就被喊了起来,坐上了一辆中巴车。 同车的还有不少看上去就是边境当地人的男人,都阴冷着脸。好像要去赴死的表情。 胜哥带着我们在中缅边境停车,好像有什么人要见。 老旧的街道里,发黄的墙面上斑斑驳驳,还有楼上下水道渗漏的不明液体。二手房楼道里到处堆满了垃圾,一个星期也不见物业的来收拾。 一种难闻的臭气充释着狭窄的空间。 这是老式的出租二手房。一共有五层,每层都有一条长长的楼道,左右两边是出租的房间。 一彦带着清河走在寂静的楼梯上,到了三楼的楼梯口。 走廊里安静地没有一点人声,十几米长的楼道,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 走到楼道左边尽头的倒数第三间房,胜哥旁边跟着的黄毛抬起手指,叩了三下木板门。 两长一短。 过了大约两分钟,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青年警惕地往四周一看。把我们放进去,「快点!」 屋子里瀰漫着一股劣质的烟味,灰色的雾气在半空中蒸腾,把入口的大厅染得乌烟瘴气。这是一间一百平米左右的屋子,室内的装潢也比较老。黄色玫瑰图案的墙纸都有些泛黄。大厅连着左边的一个走廊,尽头是厕所和厨房。右边则是两间卧室和一个杂货室。 「这么晚了,还杵在这里这里干什么?」胜哥眯着眼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的人,低头抿了口烟,吐出浑浊的雾。他咳嗽了两声,声音平平没什么波澜。 当天并未着急走,听着他们的话好像还要再等一个人。我和肖川还有红上衣就好像是摆设,没人管也没人理。 晚饭几人吃的是冰箱里剩余的,十几包泡面,一起下锅煮了。 一帮人围着个大锅子蹲在大厅里。眼巴巴等着水滚。 这间屋子没有餐厅,吃饭的地方就和大厅在一起了。 酒足饭饱,几个男人拍拍肚子,我有些作呕,吃不进饭。但是为了接下来可能会遇见的事情考虑,还是得勉强吃两口。 吃到一半,一个瘦长黑脸的男人对胜哥说,「胜哥,屋子里那三个怎么处理?」 胜哥吃了口泡面,头也没抬,「女的还能用上段日子,至于男的----」他比了个手刀,切在玻璃桌上。 我身上一紧,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控制不住的想要站起来阻止。但是这个时候肖川却在下面摁住了我的手。 男人明白了,掏出腰间的手枪,打开了右边主卧的房门。 半晌,里面传来沉闷的一声枪响,没了动静。 这么小的声音。分明是用枕头之类的软物阻挡了子弹的冲击力。内行人知道声音大小,不会让隔壁听到。 我甚至能想像到旁边不到几米远的位置血流成河的景象,而我就坐在这里,一动都不能动。 无力感和挫败感,第一次让我感觉到。自己还算是个有感情有血肉的人。肖川的神情同样不是滋味,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吃过晚饭之后,胜哥吩咐我们要在这里等到半夜,还有可能是明天清晨。 这屋子里我粗略估计了一下。算上杂物间,房间也只有三间,不可能让我们单独居住。一间被胜哥占了,另一间房被几个有资歷的小弟平分,剩下的人在大厅里打地铺,我和肖川就只能到杂物间里。 门外还有没睡的人在守夜,所以我们根本也动不了什么要逃跑的心思。 本来很乱的地方,我动手收拾了一下,算是能下脚。箱子都堆到了最里面的角落里,靠墙边的角落就空出了一块地方。杂物间里正好有一张空出的床板,就拿来垫着了。 杂物间的灯坏了。只能靠窗外一点微弱的星光照明。因为怕暴露,这屋子里所有的窗子都被胜哥叫人用木板钉死了。 这时候杂物间的门被人推开,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红上衣。 本来我们也没有交流,但这时候我却突然想试探一下这个人的底。便找了一个话题打算搭个话。 「估计咱们可能要在一起待上一段日子,能知道你叫什么吗?」 我语气可能也不是很客气,红上衣撇了我一眼压根没理我。 肖川看见我吃瘪,竟然没忍住笑了一下,我冷着脸问他「你笑什么笑哦?」 丫丫这个时候抬头「爸爸笑你自言自语没人理你。」我扬着手假装要打她,她连忙躲到肖川的怀里,偷偷摸摸的看着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发缅甸二 一晚上,外面的鼾声如雷,大家好像都并不紧张。同屋的那个红上衣也是一样,倒头就睡,好像睡的比谁都死。 肖川随手把自己的外套盖在我的身上「睡一会吧,看样子明天好像还有的折腾,身体怕是要吃不消。」 我本来并没有什么困意,但是肖川的手一直放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拍着,过了大概没有几分钟眼皮就已经开始有点沉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有两个小弟出去买食物,但是,到了中午还没有回来。大厅里围坐着人,一个个神经紧绷,已经没有昨天的悠闲和惬意。 胜哥有些烦闷地抽了口烟,站了起来说「再过十五分钟。要是蛮子和阿力再不回来,我们就马上离开。」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分明不是约定的两长一短。 胜哥第一时间拔出枪,贴着墙面到了门口,「谁?」 敲门声又响了几声。「大哥,是……是我……阿力,快开门啊。」 胜哥马上会意过来,用眼神示意其余几人。其余人贴着门墙缓缓后退,很快就有秩地退到了走廊里。打开厨房的窗子开始下爬。我知道是早上出去的那两个人出了问题,看这屋子里大多数人的表现也能看出来,应该是警察找上了门。 胜哥趁机和门外的人周旋,「蛮子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 「他……他说去买包烟,所以和我走散了。」 「走散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胜哥。对不起,我的腿磕伤了,你快点开门。」 他说话的功夫,胜哥也退到了窗边,打开窗子跳了下去。落到了二楼的阳台上。后面房子里「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强行撞开了,武警已经冲进了房子。几个歹徒有点慌了,争先恐后地抢着地方逃命。有几个没有站稳,直接坠下楼去。 撞地声不绝于耳,很快,下面就模煳一片。 这栋楼后面是一处老旧的巷道,道路狭长弯折。到了那里,警察就不容易抓住他们了。几人快速地下楼。 肖川一把拉过我和丫丫,踩着空调盒子攀上了四楼的阳台,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不要看下面!」 武警到了窗口,朝着下面射击。 「砰砰砰砰」的响声此起彼伏,空调箱被打得七穿八洞,又有两个歹徒中枪,从二楼的阳台坠落下去。还有两个刚攀上阳台的钢条,腿上中了一枪,被里面的人拖了进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肖川抱着我和丫丫,躲在四楼突出阳台的一个雨棚上。下面的人看不到。 这时,胜哥带着剩下的人从二楼的屋里出来,手里勒着一个女人,手枪抵在她的脑袋上,「上面的的人听着。马上给我们准备一辆车,开到外面的空地上去!」 武警队长拿着喇叭趴在窗口,大声说道,「万胜!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束手就擒,还可以……」 万胜直接一枪,朝楼上蹦去。 队长马上躲开,子弹在不锈钢窗框上打出凹凸的弹痕。 「少废话。车,」万胜已经穷途匕见。他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要是被抓,枪毙都是好的了。 双方人马对峙了一会儿,队长松口了。 过了一会儿,下面的空地上开进了一辆车。我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动点脑筋。但是看情形似乎有点困难。 万胜朝人质的腿上开了一枪,「你他妈耍我?让你开到外面去!」说着,几人挟持着人质从屋里退了出去。 队长忙吆喝几人跟着出房。 忽然,四楼屋顶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站在我家棚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几个警员重新冲到窗口,朝上面望去。隐约有两个人影在四楼的雨棚上,攀着空调架朝五楼爬去了。队长大声道,「分开行动,老三老四去上面,其余人跟我去下面!」 我紧紧地抓着肖川,感到身体在半空悬空了,还会摇动,肖川踩着空调盖子攀进了两栋楼之间的缝隙。这样老式的楼房,两栋楼之间大约只有半米宽。双脚撑着可以固定式身子。这里离地面有十几米高,我觉得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肖川扳正我的脸颊,「乖一点,别想太多,也不要往下面看。」说完就顺着水管往下滑。我差点尖叫出来。 到了地面,我也从未感到的不真实。 肖川藉机拉着我出了巷子,到了外面的卖场。 说是卖场,其实也就是个闹市区。这个时候正是热闹,鼎沸的人声喧嚣地人听不见别的声响。肖川直接踢开了一个男人。抢了辆摩托车,把丫丫藏在两个人的身子中间,载着我跃出了人群。后面两个跟来的警察连忙骑着连座的摩托警车追上去。 「借过借过!」警察在后面喊着。 我伏在肖川耳边问「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傻了吧,刚才一路上我们看见万胜那伙人杀了这么多人都没有阻止,这都能算上包庇罪了。而且现在不是有时间去警察局解释的时候,还是先躲过这一段再说。」 人群里更热闹了,路边摆的摊位不时被掀翻。这两个警察分明还是新手,在路口被拦下来。几个大妈追着他们要钱,两人憋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一句话。回头一看,肖川早出了卖场口,潇洒地转了个车,朝他们摆摆手,直接踩住油门。绝尘而去。 一路上风驰电掣,我紧紧地抱住肖川的腰,生怕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摩托车开了没多远,肖川突然掉了个头,好像知道什么地方一样直奔着过去。 「这是要去哪?」 「找万胜他们。」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去找他们?」 「缅甸僱佣军的事我并没有骗人。我怀疑这个万胜好像和我一直经营的那条线有点关系,我们两个现在什么证件都没有,想要去缅甸有点不太可能。还不如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想要怎么过去。」 倒也是这么回事,我们两个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找岚姐,恰好岚姐在缅甸,也算是一箭双鵰的事。 肖川说来之前曾经听到过万胜交代他们在哪碰面,所以便直接带着我前往。 肖川扔了摩托车,带着我进了巷子的深处。这里地势比入口更低,道路两边一排的地下车库。直接连接着里面的楼房。我们从楼道里进去,在里面的偏门敲了几下,才有人警惕地开了门。 这栋楼已经荒废很久了,上面的住户全都搬空。听说之前要拆迁,造成百货商场,但是拆到一半老闆的公司破了产。再加上外面原本的一个大型旅游区搬了地方,封了上面下来的路,地段也冷清下来,一直没有人来问经。 这栋楼下面的楼道里连着五个地下车库,最西面的两个车库被人租了,改造成杂货店。万胜让人绑了那个店老闆,把这五个车库全都关了,作为暂时的栖居地。这样,食物来源也就不用担心了。除了店里的食物,还有车库后面的几个厕所间也被这老闆租了。改造成了堆积货物的仓库。这地方本来就偏僻,他本来是想减少进货的时间,方便一下自己,谁知道,这时候却方便了这帮歹徒。 死了很多个人。路上还失散了不少,现在万胜这边只剩下了六个人,在车库里围着一个锅子煮东西。吃完了东西,万胜不禁意地对肖川说,「你来得挺及时的。」 肖川仿佛没听到他话中的含义,「不及时怎么赶得上你们?」 万胜扔了碗,开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他的脑门,「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怀疑我?」。 万胜阴郁着脸「那怎么我们之前都是好好的,你一来了之后就把警察也给引了来?我不怀疑你。还有什么别人好怀疑吗?」 肖川冷笑「你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包括刚刚死的那些,开门的时候你没怀疑,现在来猜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我们,有点不应该吧。」 其实只要是认真回想一下。就能知道是早上的那两个人出去买早饭的时候,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所以完全没有必要猜到我们头上。 万胜想了想,放下了枪。 两天后。 清晨,我们乘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驰进了东边的一个小镇。 沿路是参差不齐的白色楼房,偶尔也有低矮的平房,混杂在一起,墙面乌黑,很多拆了一半,水泥块和木屑随意地堆积在路边。汽车往前驰了会儿。在一个拆迁过的空地上停下来,开进了有稀疏几颗椰树的草地里。远处正前方有个卖场,赶集的男女老少急急忙忙地朝那里走,根本不注意这辆车。 一场大雨过后,地上湿漉漉的,汇聚成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凹地。 车后箱敞开,万胜和剩余几个小弟沉着脸一跃而下。我抱着丫丫也轻松地跳下去。一个摸着伤腿的中年男人问道,「胜哥,接下来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七章 被蛇咬了 万胜四处看了看,「赵哥的人说快到了,会在这个地方接应我们。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落脚的地方再说。」 估计这是之前在那间屋子要等的人没有等到,临时变更了接头的地点。 傍晚的时候,他们找到了路边一家正在出租的民房,一厅三房,后面还有个院子,很是宽敞。更重要的是,离卖场近,附近还有夜店和街区。 万胜交代了几句,和几个小弟分配了房间。我和肖川分到了走廊最里面、靠近院子的房间。院子里养了鸡鸭,味道比较浓,所以这房间没人愿意住。肖川也不计较,脾气很好的样子。只是出去找了几盆花放在房间里,又通了会儿风,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清新起来。 这么多天混过去,万胜这伙人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再也不是什么洪水勐兽。万胜估计也看出来了。不用对我们两个严加看管,我们两个也不会离开。大家相互利用,就是一个很和谐的关系。 大概在那里住了又不到两天,万胜要等的人来了,于是我们匆忙的收拾了行李。连夜上路。 吉普车离开商业区,开上了丛林掩映中的公路,一连着几天功夫,都是在车上过的,我的骨头都有些松乏。这个时节正是雨季,每天正午到傍晚都下起倾盆大雨,像密集的子弹,把公路两边高地上的红泥冲下一大片。茂林的森林遮地阳光都几乎看不见,只有叶片罅隙中射出的一点光斑,在车身上不间断地晃过。 「过了这地界,再开个半个多小时,就到了。」说话的是一个黝黑强壮的青年。叫李德,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是赵家派来接头的人。 万胜道,「坤哥近来一切都好?」 「好,怎么能不好。」李德笑了笑。「刚刚并了合山的另一个山头,缴获了一个兵工厂,发现了多个窑洞,算是弥补了前几个月的亏损,还有盈余。过几天还是小姐的生日,大爷可开心了。」 「小姐也回来了?」万胜的语气有些疑惑。 缅方各地的势力每一年都会向境外售卖各种自己能够售卖的东西,至于这东西是什么,恐怕不说我们也都清楚。这是这地方的主流买卖,但是,这种买卖毕竟见不得光,不被外界认可。近年来,政府为了获得联合国的资助,也不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击力度渐渐加强,境外势力也不断加大拦截力度,被关口抓获缴获的事情是很常见的。 李德说道,「货都带了吧?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恐怕不好交代。」 「我办事,坤哥还不放心吗?」 李德的话就问到这里,也不去看我和肖川。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我拉紧了肖川的手,想到接下来可能会见到的人、去的地方,心里就紧张地不得了。肖川摸着我的头髮,可我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宽慰。 公路地形慢慢抬高,吉普车上了山。丛林渐渐稀疏,视野里半山腰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平台,仿佛是被剷平的,树木相对稀疏。平台依靠着山后一条瀑布,小溪顺着山势。从山顶缓缓淌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就建在平台上的丛林里,所有的竹楼都高起于地面两三米,甚至有的建在悬崖上,窗口开着,可以看见廊上的风铃清泠摇摆。 下了车之后。一个围着红色纱笼的老妇人牵着我的手,带我绕过了这一带的村落,到了后山的一个山谷里。我抱着丫丫,四周的扫视着。相比于前方的竹楼聚集,这里非常空阔。山石累积着堆在东南方入口的位置。流水顺直而下,形成水帘般的一个洞口,「哗哗哗哗」沖刷着谷里浸在水中的岩石----深浅不一、但大多湿润光滑。 峡谷由窄变宽,出了前方一道口子,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川,血红色的罂粟花随风而舞,风里有种甜腻到奇异的味道。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不太适应。 罂粟地边缘地带有一大片的空地,只长了些杂草,空置着几幢灰绿色的竹楼。搭了两米多高的地基,背靠着郁郁青山。 我被领进其中一幢。 奇怪的是,肖川在下车之后就被万胜叫走,说是要和赵家的人谈一谈合作的事情。估计是对肖川的身份并不怀疑,毕竟网上新闻上都可以查到消息。 所以连着好几天。我都没有看见肖川,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这个老妇人在照应。屋里有洗漱的用品,后屋一个窗口对着山壁上一个凸出的洞口,每天有清水涌出,正好可以用来洗漱。早中晚。老妇人都会帮我端来饭菜,我照例吃下就是。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在我的担心和焦虑就快要爆表的时候,肖川总算是回来了。 我连忙追问这么多天他都去哪了,肖川说「去看了一眼暗夜在这边的地。还有地里长出的植物。」 肖川说的隐晦,但是地里长的是什么,不光是我,丫丫都能猜的出来。 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男人。穿着这地方的土布衫,腰里都配着枪,为首的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看起来不苟言笑。他用冷硬的目光把我和肖川扫了一遍,道。「今晚有很大的篝火宴,任何人都要出席。」 晚会在前面的山头,一片宽广的空地上,无数的人升起了火把,脸上涂着油菜。身上穿着色彩鲜艷的羽衣,绕着打圈子跑动。旁边还有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女,跳着当地的舞蹈,乐声震地我的耳朵一阵阵地疼。 我乖乖地跪坐在肖川的身边,眼睛却暗暗打量四周。丫丫留在屋子里,老妇人看着她睡着觉。 虽然是混乱的晚会,位次却泾渭分明。从高到底,按照身份排。首位的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一张国字脸,显得较为中正严谨。举着酒杯向下面的人对饮。 其他男人脚步都跪着两三个女人,只披着件半透明的纱笼。好像是一个民智未开的地方,大家生活的方式都极其原始。想必这里是越来越靠近缅甸的边界了。 酒过三巡,首领走下来,到了下方一片区域,肖川起身,和他碰酒,简单的用缅语说着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只能猜测,这个首领应该就是赵家坤,之前听肖川和万胜说过。他们似乎谈地很愉快,最后,赵家坤还握了握肖川的手,用蹩脚的中文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肖川笑了笑。回到了原位,贴在我的耳边,却说了句,「前浪死在沙滩上。」 我差点笑出来,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对。硬生生忍住了。 「母亲是中国人,却连句中文也说不利索。一知半解还要出来献丑,哎----」肖川嘆了口气,我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鄙夷。 不知道他们商定了什么事情,后面的谈话都非常融洽,至少表面上看来,一片和乐。 赵家坤的目光,不时从上面落下,在我身上扫过,让我不寒而慄。 赵家坤而我们汇合之后。第二天便带着我们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这一路上的组合都十分奇怪,一个台湾来的二流子红上衣,一个半路捡的我和肖川,这是属于香港的势力,再加上赵家坤。看样子也是台湾那边的人,再加上和左兴一直有合作的暗夜,算是云南当地,对缅甸这边比较熟悉的人。 我们一行人各怀鬼胎,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上了路。 路上我也有点担心的问丫丫,要不要在这边就直接找个人家把丫丫寄养在这,如果真能有命活着回来,再把她接走。 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丫丫家里无父无母,经常被叔叔和婶婶毒打,所以才自己跑出来的。也就并不奢求能找警察把她送回家去。 但我一这么说的时候,丫丫就立马可怜兮兮的抱着我的腿,求我不要把她送走。 四目相对,丫丫脸上的表情再无辜一些,我也就顾不上什么是对的,什么事错的了,执意要带着丫丫一起去缅甸。 丫丫叫我和肖川爸爸妈妈倒是叫的顺口,时间一长我还有点习惯。 我一开始的猜测并没错,万胜和赵家坤果然没有通过正当渠道带着我们进入缅甸。而是绕进了一片林子里,打算徒步走过去。 我本来还讶异这是一场多么浩大的工程,但是路上听说,只要走过这一片林子最密的地方,不远处就会有车来接我们。 可就在我刚刚掉以轻心的时候,丫丫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连忙低头去看,她已经跌坐在地上。 之前丫丫一直是被肖川抱着的,可她说自己腿麻,想要下来走一走,所以这才放她下地。 我连忙蹲下去看丫丫,发现她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腿,抬头看我「妈妈,我疼。」 我掀开她的裤腿,看了一眼。 布料下面是整齐排列的两个牙印,两个紫红色圆洞一样的眼,一看就是被蛇咬到了。 我和肖川停下,万胜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里的蛇都毒着呢,不用救了,浪费时间。」 第一百六十八章 遇袭 我权当没听见,毕竟不能奢望这几个人能残存爱心,帮一下我们。他们几个能够容忍我到今天,没把我和肖川在路上解决,我已经心存感激了。 我正焦灼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红上衣突然凑过来看了一眼,幽幽的道「圆头的,无毒,没事。」 我看丫丫确实也没有嘴唇发青发紫的情况出现,这才勉强放了些心。我点头朝红上衣示意了一下,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我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转头撇开。 我也习惯了这个人就是这种性格,丫丫脚上被咬了一下,虽说没有毒,但是也疼的不敢走。所以接下来的路就由肖川一路背着她。 接下来的一路上,万胜都在和赵家坤搭话,但是看赵家坤的样子,好像也并不把万胜放在眼里,一物降一物。当时那么不可一世的万胜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我们一路走到河边,赵家坤提出要休息休息,所以几个人便暂时歇脚,在树林里休息起来。 肖川和红上衣坐在火堆前烤鱼,画面异常的和谐。我时不时的关注着丫丫的伤势,看她样子好像没有什么大碍。 我之前一直都没注意,赵家坤带来的人好像有一个和红上衣熟识,而且还对红上衣唯命是从。红上衣管这人叫瓜皮。 瓜皮在树丛里摘野果。红上衣拿了根树杈,一边拨弄火堆,一边喊道。「别跑远了,要是让我看不到,我就剥了你的皮。」 高个子大汉连忙走近了点,红上衣大骂,「你脑子进水了。这么近哪里有果子,再远点。」 瓜皮跑远了点,红上衣道,「你是不是想逃啊?」 瓜皮又跑近,红上衣翘起二郎腿,「不想干你就直说,我送你上西天好了,省得在我面前碍眼,连採个果子都不会,养你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去捉一只狥狗。」 瓜皮好像脑子真的不是很灵光,即便是红上衣这么说还是又跑远…… 就这样周而復始,我在旁边看着,忽然觉得那个瓜皮其实也蛮可怜的。精神不正常,还被人利用捲入到这种事里面,朝不保夕,谁知道那一天就出了差错。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吃饱喝足后,赵家坤站起来,对大家嚷道,「瓜皮。前面开路。」 瓜皮脸长得黑,又迫于他的淫威,只好被他驱使。他拿着削好的棍子,在密集的草丛里探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怠慢。要是出了什么事,不说红上衣不放过他,树林里的蛇虫蚁兽照样不能放过他,自己的小命就先玩完。这种地方,毒虫毒蛇毒蚁都是很常见的。 走了会儿。耳边似乎有潺潺的水声,红上衣指了东南方,对众人道「往那边走。」 走了没多远,地形突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 我们从那条不深的河水里面走过。万胜在上岸之后回头回脑的问道「咱这是在哪啊?」 「缅甸!」赵家坤头也没回的说 「啊!缅甸?这就到缅甸了?刚不还在云南么?」万胜大吃一惊说道:「你别告诉我刚才那条小河就是边境线!」 「没错,刚过的就是界河,过了河就算出国了。我来这儿一年多,每天出国好几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国境线虽说是无比神圣的。但也可能只是条几步就能趟过的小河。我们就这么出了国,而且是在稀里煳涂不知所以的情况下。 这万胜看样子之前是很少过来,所以对路线并不熟悉。回想着刚才越过的毫不设防的国界,加上可能是自己一路上所设想的偷越国境是如何的惊心动魄,不禁嘆了口气:「这算什么界河。鸡都淹不死一只,连块最起码牌子都没有。」 说完了之后可能还是怕赵家坤听着不爽,所以眼神还有些小心。 赵家坤大概喘匀了气,听着他的话一撇嘴说:「瞎嘆个什么气。你以为这是拍《渡江侦察记》吶?这样怎么了,我看这样挺好。不这样,你过得去吗?别说地雷机枪碉堡大炮飞机坦克原子弹全给摆上,就是弄俩战士牵条狼狗往这一站,你个驴日的公安机关通缉的要犯,也别想过去。」 红上衣好像是对这里地形最熟悉的一个,往前面走了两步之后说道「过了界河,沿着村子里人採药砍柴的小路走两架山,下山后接着过一条大江,再沿着河谷一直往南走,有住人家,我们先住下,安顿好了之后再交易。」 我本来心里有些打鼓,但看红上衣胸有成竹的模样,也就有了些底,最起码这条路我们走不错,肯定是会平平安安的到达缅甸境内。 过了河之后,此时他们脚下的土地,就属于缅甸北部,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这里还有一个响彻世界的名字----金三角。 行走在异国的土地上,我起初感觉路两旁的景色跟云南那边差不多。可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山更高,林更密,盘着粗藤的十五六丈的大青树随处可见,原始森林里树木遮天,很多地方终年不见阳光,生满了苔藓,地势比较高的地方,还能有大片的松柏和竹林。 不知不觉走了一天,林子里天黑的早,打架在条小溪边找了块地方。准备休整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我看丫丫的状态恢復的十分不错,早早的把她哄睡了,和肖川尽量离开人群一些距离,小声的交谈。 大概经过了这一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说是距离缅甸越来越近,一切也开始按照我和肖川一开始打算的方向进行。 肖川却有了一个疑问,又或者说是警惕。 「我始终觉得那个红上衣,有些怪怪的。」 我点头同意「这个倒是的确,但说不上来哪里怪。」 亦正亦邪。不像坏人,但绝不是好人。 「这个赵家坤,之前离开的那几天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和这个红上衣在台湾的老大阿雄是拜把子的兄弟,只不过生意可能没有那边做的大。所以地位低了一些。这个红上衣是阿雄面前的红人,头脑灵光,为人机灵。过一阵子到了缅甸境内,我们就算是安全的了,所以先苦这一段日子,很快就能离开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肖川。 第二天开始继续赶路,过了一处丛林,眼前渐渐开阔起来,一条小溪在前方蜿蜒流淌。从高处流到低地。 瓜皮欢唿一声,朝有水的地方奔去,我也抬脚刚要走,肖川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把我拉回来,直接就地一滚。把我护在身下。 「砰砰砰砰」,子弹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坑洞。 远处,瓜皮被一枪打穿心房,倒在河边。 肖川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看也不看,甩手而出,扯着我和丫丫就朝低洼的灌木丛中滚去。 「扑哧」一声,躲在河边芭蕉树的一个持枪人倒下,匕首正从他的天灵盖插---进去。 「杰森!」一同躲在芭蕉树里狙击的两男一女大惊,没想到对方的身手这么了得。不过,对方没有火力,他们却早有预备,只要小心谨慎,灭了对方应该不难。这么一思量,其中一个高个子男人道。这四人都是黑髮黑眼睛。显然是东南亚某个势力的。 我和肖川逃离了狙击范围,躲在丛林里。万胜和赵家坤他们听见声音也快速散开。 远处的高地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是行内人根本听不出。 肖川竖起手指在我唇上点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出声,整个人无声无息地潜入了丛林中。 三人端着枪,呈一个三角包围的形状,缓缓包抄。忽然,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我暗叫不好,正要抬头,三颗石子迅疾而过,打落了他们手里的枪。一脚横到,直接把一个女人踢得脸都歪了,狠狠滚到一旁。 红上衣踩着槐树的侧枝,如履平地,转眼就到了两个男人面前,一脚一个,把他们踢翻在地。 「别,有话好好说,我们可以合作!」其中一个男人大喊,红上衣穷凶极恶,一脚踢碎了他的门牙,「闭嘴。」他一指那个爬都爬不起来的女人,「你说。」 「说?说什么?」女人惊恐地看着他。 「不说也行,等我把你们剥皮抽骨,吊起来烤的时候,可别后悔。」 「我说!」另外一个男人道。 红上衣一脚踢在他的裆里,「问你了吗?闭嘴!」 男人抱着裤裆嗷嗷直叫,估计是碎了一个蛋。 女人已经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道,「我们就是商量了联手,这样比单个闯要容易很多。」 看样子这帮就是藏匿在山里等着抢劫过往来客的,因为从这条路走的大多都是身份不明的人,所以即便是被抢劫了,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想到我们反映的这么快,加上红上衣有这么好的身手,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被拿下。红上衣却没着急处理这两个人,而是把人押着,让他们在前面带路。估计着是因为红上衣也只知道最寻常的路,但是当地人,肯定有怎么能快速出去的办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疟疾肆虐 果真,走了不到十分钟,眼前的山坡下,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正在山脚下延伸,在茂密的丛林中时隐时现,消失在群山的深处。 在茫茫的群山中看到了路,我心中一阵兴奋,端详着脚下的路,其实充其量只是条一人多宽的小径,地上被人踩的没了草,裸露着中南半岛山地里的特有的红色土。我突然有了种安心的感觉,山里杂草疯长,而这条路上光秃秃的,证明是经常有人走。 顺着路向两边望去,都是层层叠叠的山林和飘荡缭绕雾岚。不知道通向何处。但有了路就代表有了方向,有了路就意味着有了人,他们再不用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转,只要能顺着路找到人家就可以了。 就在此时,忽然不远处一串叮叮噹噹的铃铛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声音是从路边的小山坳中传过来的,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竟然又听到了大牲口的喷出的那种鼻响和蹄子踢打地面的声音。最后拨开茂密的树丛一看,只见一匹大黑骡子正站在一棵树下悠闲的吃草,身上还驮着小山似的东西,脖子上系了个大铜铃铛,随着大脑袋上下晃动,叮噹作响。 路边有骡子更证明了这条路是经常有人走的,我们往四周望了望,却没有人的踪影。有人大声喊了几句「有人么?」可除了问出去的声音的回音外,也不见有人答应。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骡子总不会是山里野生的吧,我心里微微有些犯疑,心想估计是谁家的走丢的。红上衣从骡子侧前方走过去。拍了拍它的脖子。 但是,一声突然的枪响,让我们的动作顿时停住了。枪声传来的方向,正是我们刚刚过来的河谷。 红上衣也顾不上那只骡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掉转过头来就差我们道「快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两声枪响不同,总之这次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一脸酱色,如临大敌。 我们一路快跑,从丛林的另一次跑出了河谷,慢慢的走上了有人烟的路。红上衣估计是看见了什么,顺手一指。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下面地势低洼处果真有几处人家。 赵家坤好像对这个村子很熟悉,随便把我和肖川还有红上衣安排在一家,他则和万胜他们住到了旁边的屋子。 令我惊讶的是这家的男主人竟然会说中国话,而且很流利。估计着是因为经常和内地人打交道,所以练就了这一技能。 我好奇的问家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吗?男主人摇摇头,表情变得很沉重,说自己还有妻子和儿子,儿子叫帕多,生病了。很不舒服,一直在屋子里躺着。 我抱着丫丫走进去时,那个伶俐的叫帕多的孩子正躺在地铺上,眼睛紧闭,面色潮红。嘴唇发干还起了疱疹。我凑过去手一摸他额头,竟然烫手!这样发高烧小孩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呢。 只不过显然,这个家庭对帕多的现在的状态束手无策。 他躺在茅草上辗转不安,呻吟不止,我叫他父亲打来一点凉水。用毛巾浸了水,敷在他额头上,其实这样也无济于事的,只能稍微缓和一下。我问他们,这里难道没有医生可以医治吗?帕多的母亲矮小。黑瘦,只是呆坐在地上垂泪,绝望又伤心。我知道自己多此一问,在这偏僻的山区任何一点小病如同瘟疫,而且我打听了一下帕多父亲孩子的病状。听起来十分像疟疾。 在这种地方,哪有有效的药物来治疗这种可怕的转染病,根本是天方夜谭。我告诉帕多父亲,尽量不要让蚊虫叮咬,可以到山上采一些驱蚊虫的草药。在家里熏一熏,这样可以减少疟疾传播的机会。 这是之前在农村和梅姑一起住的时候,曾经听说的法子,土偏方也很管用。 听我这么说,帕多的父亲把我当成了外面来的活菩萨,拉着我就出去旁边家里看其他人的病情。 我也很被动,没头没脑的就被当成了大夫。 硬着头皮出去看了一圈,也都打听了一下,无一例外,都是疟疾,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些村民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孩子一步步走向死亡。还有许多大人也不同程度地染上了疟疾,整个村寨被一种死亡的恐惧笼罩。 而这一切的发生,就是我们到来之前,短短不到半个月的事。 听说,在村寨后面的山坡上,葬满了这样被疟疾夺走性命的孩子、大人。现在正是雨季,山谷里空气闷热潮湿,四周丛林茂密,村寨里到处是臭水沟、腐烂的菜叶,是蚊虫繁殖生存的最佳地,再加上人们生活条件艰苦卫生意识几乎没有,这样恶劣的情况,难怪在金三角疟疾是高发病,每年不知要夺走多少人的生命。 我不知道是没有节育措施。还是为了多几个劳动力,或者是村民知道孩子成活率不高,所以每家都生有好几个孩子,这样下去贫穷飢饿成了恶性循环。 即使在医疗昌明的二十一世纪,地球上仍然有很多边远落后地区遭受疟疾的侵害,被夺走无数的生命,被称为世界上致死性最强的疾病。据报导在非洲,它每年要夺取100万人的生命,何况是在此时的金三角呢。这里的很多人患了疟疾,只能等死而已。 沿着成片成片的烟田往回走去。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晒得我有点头昏眼花,那些被病魔折磨的可怜孩子难受的面孔来回在我面前晃荡。 帕多的父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只是在告诉那些人我之前教过的中草药熏制的方法之后,有些欣慰。以为这样一来,疟疾就能够被制止。 但我心里知道,那种办法,只能隔靴搔痒,并不能起到什么真正的作用。 金三角,这个如同受到诅咒的地方,除了盛产邪恶的东西,还集中了战争、贫穷和疾病以及死亡,居住在这里像难民一样的村民和孩子。他们饱受伤害,被疾病、贫困和转乱繁复煎熬,在这不见天日的大山里,被世人遗忘,如果没有鸦片,他们几乎不能换得生活必须的盐巴和米。 一路走着,放眼望去,崇山峻岭在我身边蜿蜒起伏,像受伤的伏兽,默默无语。我的眼睛有点干涩。 此时此刻,金三角在我眼里不再是那个可恨可憎的魔窟,而是个饱经苦难的孩子,被世人抛弃,唾骂。金三角没有错。这里的人也没有错,是一个时代的错。我甚至觉得,他们种植赖以生存的鸦片也是值得原谅的,只因为,他们要活下去。 大家都在用力的活,我有我的方式,他们也有他们的方式。 最让我心里难受不痛快的一个原因是,我看到了这些问题,我也看到了这些情况,但是我无力改变。 回到香港,我有我自己重新的生活,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会被我遗忘。或者说每年当做慈善,捐个几十万几百万,来换取自己良心上的安宁。 但是在那之后呢,长达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要由谁来救赎? 可是尽管生活苦难,我们还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我一路垂着首回到了帕多的家,肖川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还想调节一些我的心情,打趣道「怎么了十五神医?」 我径直坐在肖川的身边,把头靠在肖川的身上,喃喃的看着地面说「我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我也不是不知道生活不易,但是看到这么多人只能干瞪着眼睛坐在那等死,心里还是怪难受的。」 肖川坐着,任由我依靠「没想到我们十五还是有点人性的。」 我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胸口,肖川抓过我的手,说「你自己也经常说,人这一辈子,几斤几两重生死簿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一分都不会多,一分都不会少。都是自己的命,你管不了的,就好像当初你在香港街头混生活,讨饭吃的时候,路人那种莫名的同情对于你来说,有用吗?」 肖川在告诉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会因为我一时的心软而改变什么,所以我的同情就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 我点点头,坐直了身子「知道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推门出去的声音,我顺着看出去,原来是红上衣在院子里透气。 本来我就是一闪而过,并没有多留心,但却在目光收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他的手,所以便立马又转回头去仔细看了一眼。 红上衣的右手食指在裤线上一下有以下有节奏的敲着,动作很轻微,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但是我是警校出身,又做过卧底,我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摩斯密码。 他的裤线上的某处被缝上了感应器,另一头的终端会根据他敲击的次数和数字来判断他传出去的信息。 原来那个阿全的指控还真的没错,这个红上衣果然是根针! 第一百七十章 花园 我心中顿时有些激动,是一种莫名的热血沸腾。好像在这件事的外面早已经被布下了天罗地网,于我而言是一种稳稳的放心。 但我并没有急于向红上衣亮明身份,毕竟我现在也根本没有身份。我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到收网的时候,尽自己能尽的最大义务。 我们暂时都在那个小村庄住下,时间一长我也知道了,那里根本就是赵家坤在缅甸的一块地,用来种植他们日后提炼那些东西的原材料,罂粟花。 万胜并不信任我,倒是对肖川显得有些热络。估计是刚到缅甸的那天,肖川就已经和当地英豪的私人僱佣军取得了联繫,所以万胜对于我们的身份不信也得信。 神奇的是,帕多因为我说的草药疗法,身体竟然一天一天的有了好转。我也在心里感嘆自己可能还做了一件好事。 第二天白天,万胜他们和肖川好像要去地里看看植物的长势,我不想自己留在村子里,所以执意要跟着一起去。 万胜本来不同意,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骨子里对女人就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我求助的目光看向肖川,肖川并没有和万胜商量,直接说「那你要跟紧我。」 到了山上,发现花朵早已脱落,剩下的是满眼摇曳的鼓鼓囊囊的果子,椭圆型的果大小和形状与鸡蛋相似。 地里满满的人手里都拿着小刀,在植物的根茎上割着。好像割这东西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在每天中午太阳位于正午时分才开始割划这些果子。 有个村妇,他们叫做阿梅,她给我找了个斗笠。戴在头上可以遮阳,我穿着长衣长裤,在脸上包上一块毛巾,再戴上斗笠,全副武装。 红上衣看见我的装扮,哂笑一声,可能是笑我这个样子何必要跟着他们一起出来。我并不以为意,拉了拉自己脸上的毛巾。 长成的蒴果壁体中有一种乳白色的汁,山民们将刀片磨到很薄,用刀片在饱满的果实上熟练地划上两三下,乳白色的浆液便流出来,四五个小时后,浆逐渐发黑变硬,这就是生的原材料。 他们熟练的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别看他们快,做起来还真没那么简单。果子大还好点,碰上小的果子,要小心翼翼地用手扶住它,再轻轻的用刀划那么两三下。动作重了更不行,果子划得太深就枯萎了,不会再分泌乳汁。有时力气一大,那小小的杆子就断了。 我也耐心地试了几次,不得要领,被太阳晒得晕头转向,弄伤了好些罂粟果子,看着那些菸农心疼的神情。又莫名地烦躁起来,干脆站在一边看他们刮。 菸农必须在第二天太阳还不太强烈前用半月形的小镰刀轻轻刮下半凝固状态的烟膏,每个果子一次只能刮下小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生品。那些熟练的菸农操着刮刀在田地里不断移动,从不同的果子上收取胶状的原材料,刀上的胶状物越来越多。不一会儿,黑褐色的原材料就沾满了刮刀,菸农再将这些原材料放入铺着塑料薄膜的框子里,又挥舞着刮刀在果上轻快的移动,去收取更多。 直到正午前这些村民收鸦片的劳作才会停止。他们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经过加工,会变成万恶的魔鬼,成为多少犯罪的源泉。像对待再普通不过的庄稼,今年植物收成好,他们的神情愉快而又满足。这时候,他们才会吃上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原来他们通常一天只吃两餐饭。等到太阳爬到苍穹天顶时,又一轮的划烟劳作又开始了。 看着这些女人黑黝黝的脸庞,淳朴。勤劳,羞涩、腼腆的笑容,明明才二三十岁的年龄,因为飢饿、劳作、生儿育女,却已经显得很老了。生活在金三角的他们。是如此的贫瘠,艰难。 我正陷入眼前的景象里,万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起来餵了两声,只道自己知道了,天黑之前会赶过去。 说罢之后对我们道「这块田也看完了,雄哥那边你也好有个交代,下午要去县城一趟,大姐让我们在那边等。」 我有些奇怪,这个说是要和万胜他们会合的人,竟然是个女的? 从一开始的云南边境就让我们等,一路等到了现在还不现身,还真是有脾气。 我和肖川全都没带换洗衣服,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天,帕多父亲给我们三个每个人都找了一件衣服。 小号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也是超大号,整个人几乎就淹没在衣服里了,再戴上个帽子,就只能看见我的下巴了,大头皮鞋更不用提,像两只小船。后来还是在阿梅那里借了双解放鞋,轻便些了,可还是大。 看见自己脱下来扔在地上的chanel今年的最新款女式休闲西装,无奈的耸耸肩。富贵贫穷不过都是一张纸,十年前我在初中校园里备受欺凌的时候,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大学里横行霸道,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掌管着新界最大的娱乐城。 而就算是半个月前的自己,坐在写字间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一天,穿着缅甸当地居民借来的衣服,游走在这片丛林里。 崎岖的山路蜿蜒曲折,隐没在黛青色的大山里。两旁的丛林幽不可深,茂密的树叶间只透下来几缕阳光,显得阴森可怖,整个大山如同魔兽的大嘴,一张就会把我们吞噬。 不会儿,我就走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早知道这么累,不出去也罢,一路上,我不停地问着肖川:「还有多远?还有多远啊?」肖川也不知道,也不说话,只是拉着我的手一路往前走。 爬过一座山峰,到了一个平坦处,万胜让大家歇息歇息。 我求之不得,一屁股坐在路边,再也不想动弹。赵家坤带来的一个人似乎要方便,碍于我在场,只好一个人钻进了树林里,立刻就不见了人影。树林里传来几声「沙、沙」的声音,我用手不停地往脸上扇着,大家坐了好一会儿,确还不见那个人回来,肖川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脸色突然一变,说了句:「坏了!」 赶紧抓住我的手,从腰间拔出万胜给他的手枪,其他几个人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机枪纷纷上好膛。我一见这阵势,顿时万分紧张,难道碰上山贼土匪了? 肖川紧紧抓住我的手,一群人拨开树枝,往刚才那个人走的方向寻去。我紧张地看了眼肖川,他的脸紧绷着。眼睛警惕地察看着四周,护在我的身边。 突然前面的人停住了,我好奇地往前一看,全身的血液顿时凝住了,天啊!一条水桶粗的蟒蛇懒懒地躺在丛林中,庞大的身躯在树林中时隐时现,大家的目光停在了一处,那是蟒蛇的腰部,鼓得似乎都要涨破了,隐约可见人形。我震惊万分,全身动弹不得。 我这个时候才有了些小女生的样子,吓得直冒冷汗,肖川一手把我摁在他的怀里,不再让我看这恐怖的场面。「哒哒哒」一阵机枪的扫射过后,林子里传来几声巨大的扑腾声。树枝被撞得来回「哗、哗」的响,不一会儿没了声音。 我双手死死地抓住肖川的衣服,全身发抖,手心里尽是汗。肖川低沉的声音传来:「没事了,走吧。」牵着我往外面走去。我步履蹒跚,不敢回头看那血肉模煳的场面。 但空气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还有些腥臭。 我的心像是被浸到了冰水里,一阵阵紧缩。不过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这片林子就好像吃人一样,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葬送在这里。 我开始觉得我们脚下所行的每一步,都是危险之处。 快到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果敢县城。 果敢便是缅甸的一个小城,也是距离我们居住地方最近的县城。 街上的喧闹稍微沖淡了我刚刚的惊吓。来到这里,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似乎是回到了国内。 果敢街上的商店、饭馆招牌,几乎以中文为主,缅文只是一种装饰。一张张晒得黝黑的面孔和中国人没什么两样。我知道,金三角地区生存下来的果敢民族,实际上是中华民族文化善于自我延续的一个很好例证。 60年代,正是缅甸排华情绪高涨的时期,缅甸国内一律取消汉语和汉字,更不允许教授汉文。机智的果敢人便把他们讲的汉语称为果敢语,使用的汉字成为果敢文,用这样的方法保存了自己汉民族的文化。 街上乱闹闹的,小摊小贩,人来人往。引人瞩目的是各种赌场高低林立。正因为果敢的博彩业发展兴旺,所以被成为「小澳门。」 我对博彩业的熟悉,可能是万胜还有赵家坤都万万想不到的程度。 然而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果敢,这条街道,这座县城里面的人和气氛,都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仿佛这就是我之前生活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不夜城。 第一百七十一章 意想不到的人 夜晚的果敢城真是个「不夜城」,到处霓虹闪烁,人头攒动,一派繁华景象。一些打扮风骚的少女、半老徐娘站在街边,挥舞着手里的手帕,娇声叫喊着,四处拉客。看来这里的服务业跟博彩业一样发达。 万胜带着我们走进了一家挂着「富贵大酒店」招牌的店子,一进门,一个老闆模样的人立即迎了过来:「万爷!」 万胜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还是老地方。」 这么熟络,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这个酒店似乎是当地不错的,里面灯火通明,生意火爆,划拳喝酒的,一派喧闹。老闆带着我们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我们俩坐了下来。跟班的几个人站到了门外。 肖川看了一眼「走了一天了,他们不吃?」 万胜听见肖川这个说,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摆摆手朝外面的人道「找个包间去吃饭,别站那杵着了。」 「万老闆。今天想吃点什么?」老闆屈膝弓腰地问着。 「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万胜财大气粗,举手投足之间和我之前见过的为官的和做老闆的都不一样。之前我鄙视那种人装腔做调,现在相比之下,我还是更不喜欢这种暴发户气质十足的。 「好咧!那……那个……」老闆看着穿了一身迷彩服的我,对万胜说:「要不要喊几个陪酒的姑娘啊?」 万胜抿了面前的水杯一口:「情况紧急,叫什么姑娘!上菜就是!」 「是!是!马上上菜」老闆被吓住了,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菜一个个端了上来。足有二十来个,各式各样的摆了一大桌,好像要招待的是什么贵宾级的人物。 我们屋子里几个人。赵家坤一直没说话,红上衣也坐在那玩手机,万胜带着一个贴身的小弟,还有我和肖川两个人,正好留出一个空位,围着一张桌子坐。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又听见外面老闆打招唿的声音。 我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的转过身。 岚姐怎么会在这? 岚姐好像并没注意到我,毕竟我现在是后背对着她。 但是那张空位就留在我面前的位置,这个房间又不大,免不了一会要打个照面。 没想到万胜和赵家坤看见岚姐进来,全都整整齐齐的站起身,连忙伸手打招唿。 岚姐摆摆手,声音和语气都很随意「坐吧坐吧,弄这么拘谨干什么。」 万胜和赵家坤明显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全都偃旗息鼓坐在岚姐的身边,像是两个跟班小弟。 岚姐这个时候抬头,好巧不巧的看见了我和肖川。 眼神里快速的闪过一丝震惊,随后又很快的平静下来,装作语气淡定的问万胜「这两位是?」 完胜连忙殷勤的介绍道「一位是香港英豪集团的老闆,说是能为我们提供当地的私人军队保护,还有一个是新界娱乐城的董事,这两位是夫妻俩。」 我们两个的谎话在岚姐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缓解场面,心里也不敢奢求岚姐能不当面拆穿我们两个的身份。但是万万没想到,岚姐这个时候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称唿?」 「肖川。」肖川眼神平淡如水的说道,好像也只是为了搪塞应付过去眼前的情况。 「莫,莫十五。」 「这位小姐姓莫?」岚姐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抻着我没有对得起吴左?还是有什么其他别的含义。 不过很快。岚姐的话头便没有集中在我的身上,开始和万胜还有赵家坤讨论这次缅甸之行的事。 而我也尽快从看见岚姐的冲击中走出来,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的对话之中。 我大致能听出,岚姐在这边的势力能有二百人左右,类似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配备精良武器,富有经验。 他现在除了加工那些我之前见过的原材料往外卖出,更多的是收集原材料卖往几百公里外的寮国境内的班广。 这里崇山峻岭,交通极为闭塞,岚姐他们有一只专门运货的马帮。那些加工好的原材料全靠这些马匹、骡子运送。每次往班广运货,来往需四五天。其过程充满艰险,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会来劫货,拼杀伤死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岚姐在这一带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很少有人能敢上前。 据说这边还有一伙势力,罗家,领头人叫罗家兴。罗家兴是金三角的头号,正是因为他,才使得「金三角」成为举世闻名的魔窟。 他为人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善于交际,与缅、泰的许多高官都有勾结。他拥有数千匹骡马的马帮进行原材料贩运,还自己兴建了若干个提炼工厂,有许多宽大的仓库。在罗家兴手中,原材料产、供、销组成了一条龙,他此时俨然是「金三角」地区的一代「大王」。 而现在岚姐这边的发展势头直逼罗家兴,俩人都是掸邦的头头,一山难容二虎,两个集团之间的厮杀自然是格外激烈。之前岚姐吃过罗家兴不少的亏,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这才找来了赵家坤还有万胜,想要一同联手。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谈论起当今现状造成的根源。说是在1961年初,当时迫于缅甸强大的军事和政治压力,部分国民党军队开始陆续撤台。同时剩余的部队退入泰国北部境内一侧的荒山野岭地带。 司令部迁往美斯乐。在泰国的国民党残军一度被台湾及泰国政府遗弃,生活几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极其困难,为了生存,部队官兵只得自力更生,有的选择垦荒种粮。有的为来往商贾押运货物,经歷了千辛万苦。他们为了生存,在原材料运往泰国的沿路设置关卡,收取过路费,有的甚至经曾种植和贩卖的生意,养军,以军掩护,如今也是做这种生意的一只强劲武装。 这种势力遗留到现在,对岚姐和万胜他们之间的生意,也依旧能够产生影响。 听说班广是寮国境内一个盛产木材的村寨,位于湄公河畔。驻扎在这里的头目据说是寮国政府军的一个司令,人称「总司令」。他在这里秘密兴建了自己的提炼厂,也是他向岚姐订购原材料指定交货的地点。每次岚姐和手下们押着驮着重重原材料的骡马队,冒着夏天的酷热和雷雨,穿往在热带密林的山道上,并从沿路等地的小型运输队收购陆续加入行列。 行列就像汇集了小溪的河流,越来越大,当到了最后,这支沿着山嵴行走的骡马运输队,据说已长达1.5公里以上,情景颇为壮观。 关沙这次又要往班广运货,这次出发的是大部队。整个收割的季节已将结束,关沙把从菸农手里收购来的生原料,除了一部分用来加工吗啡,大部分是卖给班广的那个叫温迪的总司令。已经出去五六天,按说该回来了。守在家里的一些手下渐渐沉不住气了,要知道出现这种延误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路上出问题了,何况这次运的货如此之多。 我知道这里的所谓司令和官职,也全都是当地民间的武装力量,说不上和政府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我看了看肖川,好像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司空见惯。很久之前才有的担忧再次涌上来,我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便藉故说自己出去上个厕所。便匆匆逃离。 我站在阳台上,过了一会儿,「噔噔」的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肖川上来了,不由自主地走到楼梯口,默默地等着他,看着他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往上走,肖川也看到我了,一直装作还算平常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疲惫、虚弱的笑容。脚步加快,两三步跨到我面前,下一刻,我已经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铺天盖地,可是这次我竟然不觉得沉醉反而是觉得有些冷,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的腰,「我们走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那声音里竟然有着丝丝的颤抖,似乎害怕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肖川手摸着我的头「傻,当时要带你走,但是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一时半会走不开。岚姐出现了,之前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终于要有结果了,现在走。不就是功亏一篑。」 我知道,肖川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要来缅甸找岚姐也是我的主意,但是现在我所说的离开,不是肖川理解的离开。 「我是说走,离开香港。永远别再回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海岛,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人认识我们,放下之前你所有知道的,触碰过的一切,离开这里,干干净净的。」 肖川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身上一僵。 我抬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行吗?我们离开这,走吧,都放下,我真的开始害怕了。」 肖川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沉默了半晌之后重重点头「好的,我答应你,都不要了,我带你走。」 第一百七十二章 岚姐的条件 「这回又想跑到哪去呢?」岚姐的声音从我们两个身后幽幽的传来。 我从肖川的怀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慢慢站起身。 对视着,沉默着,半晌之后我开口道谢「谢了。」 「谢什么?」岚姐好像并不领会,明知故问道。 「谢你刚才没有当着万胜和赵家坤的面,揭穿我们两个的身份。」 岚姐听了我这话觉得十分奇怪,歪着头看我「肖川的确是英豪集团的老闆,而你也的确是莫少卿的亲生女儿,我有什么好揭穿的呢。」 想来岚姐说的也是,我和肖川并没有说假话,而且至于我们两个藏在表面下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计划些什么,也真的没有人知道。 我以为我们的对话就会到此为止,我转念却又突然想起了岚姐刚刚的那句话,莫少卿的亲生女儿。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缅甸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要找岚姐把这件事问个清楚,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经歷了这么多,怎么到头来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倒把真正目的忘个一干二净了。 而且听刚才岚姐的话。对于她失踪之后我和莫家之间发生的事,应该是一清二楚。 我刚要开口问,岚姐却伸手把我拦住「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难不成孟兰的事她一早也知道? 「你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我的生父明明是莫少卿,吴左当年却要把我抱回村子里去养。」 岚姐耐心的把我的问题一件一件的都听完,不紧不慢的对我道「你想问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不能现在告诉你。」 我态度立马变得警惕「什么意思?」 岚姐从楼梯口绕过来,靠在我和肖川身边,眼睛看着楼下,意味深长的道「十五啊。从你小的时候我就可怜你,当初也好心劝过你,但是无奈你不听,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本来这些话,时至今日我是不应该再说的,但是现在我需要你。」 我强压着所有的疑问,只问道「需要我干什么?」 岚姐把眼神一转,放到肖川的身上「确切的说,我是需要他。」 肖川对岚姐向来没有什么善意,要不是今天是我在这,我都想不到肖川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岚姐,毕竟这是一个让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我并不喜欢被人威胁。」肖川看着岚姐,冷冷的道。 岚姐笑了一下,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依旧风韵犹存「相信我,你们两个现在所经歷的一切就是一场阴谋,这件事肖川卷的浅,但是既然你还是决定要和十五在一起,这件事你们两个就全都择不开。到底是在阴谋中继续团团转,还是要跳出来自己做主人,你们两个自己想。」 我能感受到,肖川并不在意自己,而是更多的想要知道我的意愿。他知道,自从我知道孟兰没死这件事之后,我对这些疑团的执念就已经达到了最深。这一趟我搞清事实,已经是势在必得的事。 肖川转过头去说「什么条件。」 岚姐得意一笑「我刚问过万胜,你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缅甸的那批私人僱佣军,我倒是曾经听过一个香港富商在这边训练了一批具有专业素质的私人武装力量,我想要借用他们来帮我。」 「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答应过了。」 岚姐忍不住笑了一下「孩子。这种话你用来骗万胜还可以,我会天真到以为你会那么简单的就把自己的私人武装军队拿出来?我不傻,我也在社会上混了几十年,今天除非我拿吴十五当筹码,否则你是不会借我的。」 我之前倒是没想过肖川会骗万胜。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范就是了。 肖川眉头一挑「好,我答应你。」 「先别着急答应,先听听我要做什么也不迟。」 看样子这件事,并不简单。 肖川没说话,岚姐继续道「罗家兴的事你们在饭桌上也听到了。我之前托人和他交涉过,但是他不肯退步,既然如此我就只能想办法来硬的。光凭万胜和赵家坤那两个生意人,肯定是搞不懂罗家兴手下训练有素的罗家兵,所以我要借住你的力量。」 我听得有点瞠目结舌。岚姐这意思是想火拼,硬碰硬? 这样一来就危险了,肖川的私人僱佣军就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即便不会全军覆没,至少也是受重创。想要养成这样的一支队伍。其中要付出多少的心血和金钱,可能只有肖川知道。 肖川听完岚姐这么说,稍作考虑了一下,看了旁边的我一眼,转头过去轻描淡写的道「好,借你,事成之后,把你知道的事,原封不动的讲给十五听。」 我想要阻止肖川,却被肖川拦住。 岚姐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这段时间还要麻烦你们两个同行。」 「为什么?」我不满的问。 肖川冷眼看着岚姐「这是怕我的僱佣军不尽全力?」 「还是聪明人好说话。」 岚姐并不信任我们,长眼睛都看出来了。 我们三个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肖川很痛快的答应了之后摸了摸我的头髮「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我们的队伍里面又增加了几个人。赵家坤莫名消失,只剩红上衣,万胜,岚姐,还有岚姐的一个贴身保镖叫阿虎。加上我和肖川,也才六个人。 出发之前。肖川的僱佣军到了一小部分,大概七八个人,个个看起来都训练有素,腰背挺得直直的,不苟言笑。 也是后来打探之下我才知道,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是岚姐在缅甸林子中的一个原材料加工厂。 话不多说,整个部队就往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原材料加工厂行进,据了解,岚姐把种植基地和原材料加工厂分开算是有先见之明,基地被摧毁了,损失了一部分士兵和货品,可是加工厂那边还保存着一部分势力,这样不至于像都聚集在一起那样,一下子被连根拔起。 到了加工厂,岚姐指挥着那些僱佣军们开始忙碌起来,砍树开地,搭建房子。 在金三角,没有砖瓦,但是树木的资源十分丰富,那绵延起伏的原始森林里的大棵树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里搭建房子虽说十分简易,但没有大量的人力是不行的。用大小适中的树木做桩子,深埋进土里,地面夯实,在桩子之间用木板钉起来,房顶搭好几根大梁,再钉上小的树木,最后盖上几层树皮。 当然,这样房子遮风挡雨的效果并不好。在金三角还有一种是竹子做的吊脚楼,我个人比较喜欢,离地面高,没那么潮湿又比较干净,可是建造起来很费时间。最好的是铁皮房子,牢固又结实。可是造价也高。 忙活了一整天,本来看起来已经快要废弃的加工厂,开始有了点重新运转的样子。 就在第二天下午,宁静的山谷一片沉寂,这是大家短暂午休的时间,也是为了躲避毒辣的太阳。 除了岚姐,我们当中没人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而就我对岚姐的了解来说,不管我怎么问,岚姐肯定也是不能对我说实话,所以还是干脆省点口舌。 闷热的空气里偶尔传来树林虫鸟的叫声。烦躁压抑,似乎是大雨降临的前兆,我躲在屋子里,想午睡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这时,一阵隐约的轰鸣声从远处飘来,传入到了我的耳中,我侧耳倾听,略加分辨,似乎是飞机的声音?正在疑惑的时候,尖锐的哨声响起,瞬间整个工厂似乎陷入一片混乱,所有人紧急结合,外面开始传来异常吵闹的声音。 我惊诧不已,立刻就知道出事了! 其实做我地址后,我已经养成了警惕的习惯。一有动静就得马上戒备起来。我迅速跳下床,三两下套好长衣长裤,一边大声叫着肖川,掀开枕头,拿出压在下面万胜一早就给我们准备好的手枪。检查子弹,塞进裤腰里。 外面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几乎就在我们的上空。炮弹扔下来,震耳欲聋的轰炸声响了起来,浓烟滚滚,竹木的楼房和树木顿时燃烧了起来,热浪阵阵袭来,火光沖天,灰烬飞扬。 我开始陷入震惊,岚姐这到底惹上的是一帮什么样的人?难道这天上的就是罗家兴?这得在当地有多大的势力还敢动用直升飞机往下扔小型炸弹。 红上衣带着除了僱佣军之外的人们率先往南面的深山老林里撤退,后面的一些僱佣军掩护着我们且战且退。枪击声,炮轰声,嘶叫声,杂乱的脚步,争相逃命的人影......此情此景,我好像是在梦里游走一样。身后的炮弹如同道道催命符,迫使大家拼命逃窜。肖川拉着我,夹杂在人群里一路狂奔。 我们不敢有半点耽搁,继续随着人群往山林里走。树枝挂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虫子掉进脖子里已顾不上惊叫,在性命尚且不保的情况下,哪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商杉 进入丛林安全了很多,四周高大茂密的树林如同一座天然屏障保护着我们,至少地面的枪击命中率就会低很多,那些直升飞机也不会穷追不捨,毕竟他们对这一带的山形不如这里的人熟悉。空中盘旋的飞机还在轰炸后面的大部队和基地,这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消灭岚姐的那个原材料加工工厂。 雨季的热带森林绝对让人心惊胆战,和那些恐怖的电视电影里说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尤其是对于像我这样怕蛇的人来说,更是步步惊心。 脚下,头顶,身旁的树枝随处都有可能盘伏着或是缠绕着各种各样的蛇,吐着芯子,闪着阴暗的眼睛,在大热天也会让我不寒而慄。幸亏队伍里人多,声势浩大。很大一部分蛇都被吓走了,肖川让我走在人群的中间,就算是有什么蛇虫鼠蚁,蝎子窝,蚂蝗什么的。都有人在前面帮我试探。 没过多久,我们能感觉得到后面的大部队也撤离了,往这边走来。 这些僱佣军都是训练有素,对肖川也都是忠心耿耿的精锐部队,希望这次的伤亡不要太惨重才好,毕竟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对方的轰炸声和枪击声也随即往这边密集紧追而来,透过密密层层的树林,飞机的唿啸声一闪而过,「轰」的一声炮弹就在我们不远处炸开,肖川迅速拉着我躲到一块岩石下面。我蜷缩着身子,缩着脑袋一动也不敢动。 轰炸声还在继续,看来这帮人是要赶尽杀绝,我抬眼一看,身边的人一个都不少,好在没有人掉队。 就在走神的瞬间,脖子上突然传来凉凉的感觉,难道是岩石上滴水?正要转头去看,旁边的红上衣低声说:「别动!」吓得我立马顿住,脖子僵硬着。 下一刻,凉意已离我而去,只见红上衣的手一甩,「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小蛇!顾不上危险,我吓得马上从岩石地下钻了出来,大叫:「肖川!快给我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声音都发抖了,想起刚才和那条小蛇的亲密接触,吓得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肖川把我拉了进去,拍拍我的后背,说:「好了,什么也没有了。」我上下前后把四周细细打量了一番,确信没有蛇了,这才放心。 炮弹的轰炸让树林燃起了大火。我们不能再躲着这里停止不前了,得马上撤离,大家都意识到了,在僱佣军中首领剑豪的指挥下,大家又开始在丛林里逃亡。 天空开始下雨。一开始只是细小的雨滴透过树叶缝隙之间滴落下来,渐渐的,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像是刻意在给这群逃亡的人造成阻碍。队伍只好停下来。大家纷纷躲到密集的大树底下躲雨,衣服都被淋湿,一片狼狈。 不过这样的大雨对于对方的直升机来说,同样不利。渐渐的,飞机的轰鸣声远离而去。枪击声也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筋疲力尽的我们冒雨在山林里穿行,天色越来越晚,不能再继续停留了。 大家都垂头丧气,默默无语。第一天前往森林。就遭遇了这么惊险的事情,看来岚姐当初给我和肖川做的铺垫全都不是骗人,真实的情况要比她说的还要惊险一万倍。 雨停了,队伍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看见了七零八落的村寨。大家都疲惫不堪。倒在路边歇了下来。看来,今晚的安身之处要定在这里了。 天色沉了下来,四周陷入一片暗淡,气温也降了下来,蚊子也多了起来,「嗡嗡」的像一片小黑云在头顶飞来飞去,萦绕在身旁,幸亏我穿着长衣长裤,不然早已被叮得一身是包。 自从上次见识了疟疾的可怕,我对蚊子可是防备有加。赶紧喊了几个人一起去拣一些稍微干的树枝,在金三角柴火是不缺的,很快就在营地烧起了几堆火,红上衣告诉大家,尽量每一个棚子前面都烧一堆篝火,再去割一些艾叶,四处熏着,减少被蚊子叮咬的机率。 吃过饭,逃亡奔波了一天的人们都疲倦不堪,纷纷躲进自己搭好的棚子歇息。临时搭建的棚子本来就不太够,我也不奢望能自己一个人独住一个帐篷。这样未免也太说不过去。尽管我是很不习惯和哪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睡觉,可是没有办法,现在是非常时期,能忍就忍吧。我也不希望自己仗着是关沙的女人就享有特权,何况这段日子,我吃穿住行也都是和大家一样的。 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潮湿的,大家砍了些树枝垫在棚子的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上面一躺,就是一张天然的床,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人甚至能立刻唿唿大睡。很快整个营地就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听到那些值班的哨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外面篝火燃烧细微的「噼啪」声,四周陷入一片沉寂。 大家都睡了之后,我实在睡不着,便想出去透透气。 这段日子以来,失眠已是家常便饭。干脆起身走到院子里,在花坛边坐了下来,从披着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支却才想起没有打火机。 嘆了口气正准备把烟放回去,右边花丛边伸过来一只手,举着点燃的打火机,我一惊,吓得屁股往后一退,「啪」的一声跌到了地上,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不由得大为恼火,低声吼道:「干吗不出声?装神弄鬼的,吓死人了!」 微弱的火光下红上衣的表情有点尴尬,火光熄灭,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有点过火,明明是自己没看到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还没睡吗?」 打火机又递了过来。「还要吗?」 我愣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了香菸,点了一根抽了起来。收回打火机,他也点燃了一根烟,黑暗中二个菸头像微红的焰火,时明时灭,照亮了两张朦胧的面孔。 我思绪慢慢飘到很远,开始想莫少卿,开始想孟兰,开始想从头到尾自己身边发生的所有事。肖川好像和岚姐他们去安排明天的行进路线。一边的帐篷里面烛火点点。 我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没想到你也吸菸?」 回过神来,我吸了口烟,吐出一圈烟雾,说:「很惊讶吗?心烦的时候偶尔抽抽。」转过头,身边的男人一张脸隐在黑暗中,时而被照亮,平时总是面带微笑的他此刻竟然显得如此落寞,想起这个人的身份,不免对这个人的敌意小了许多。 「你是台湾人?」我其实是不愿意问别人这些的,对金三角的人来说或许每个人都隐藏着难以启齿的伤心旧事。可不说点什么似乎太安静了。 果然身边的人沉默了会儿嘆了口气才回答我:「我是四川人。」 「是个好地方,天府之国。」 红上衣不太会主动挑起话题,我这个时候也没有了想要从他口中套出什么的心思,所以在他眼中看来,我可能就没了什么攻击力。 我缓缓的吐出烟。红上衣突然开口「我叫商杉。」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会突然对我说这些,然而他好像看透了我眼神中的话,目视着前方喃喃道「没什么,你就尽量记着,记不住也行。但最好还是记住。我只是希望,自己死了之后,最起码能有个人知道我曾经活过。」 商杉脸上的落寞和无所求,仿佛就是两年之前游走在香港街头的我。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走过去。 迷茫,无助,心里有一千句话想要倾吐,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突然很想让他发泄一下,毕竟在现在的这个地方,作为警察的任务好像也没那么重要,能不能活着都开始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我舔了舔嘴唇,把手里夹着的香菸伸出去,在半空中有节奏的敲了几下,传递出去的意思是,我是警察。 商杉眼睛瞪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笑了一下把烟叼在嘴上,眯着眼睛看着半空中的月亮。 真是我一早就想过的表情,当年要是有人突然对我说这句话,恐怕我会开心的跳起来。 「你?」 「嗯,我也是。不过是之前,现在不是了。」 沉默。 两分钟之后。 「为什么?」 「因为身份特殊吧,自己没办法继续以警察的身份生活下去,有时候人生是挺无奈的,你好不容易通过一件事找到了生活的意义,阴差阳错的就会被剥夺。」 「你的上司是谁?」 「这个按照规定是不能说的吧。」 商杉好像早就忘了和上面联繫的规矩,恍然点点头「对,还有规定这一说。」 他说晚抬起头看着斑驳的月色「好久了,我被扔在这片林子好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警察。」 他这么说,我也才忽然想起来,商杉曾经都做过些什么。这些事情只要被上面知道,他的警员身份肯定就会不保。 第一百七十四章 出发 我并没有同情,我知道在这个世道,同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我吐了一口烟之后道「当初选你出来的时候你阿sir的话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活该。」 我语气尽量的平常,也顾及着他的情绪。 商杉嘆了口气「我和你比不了。」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我有些不爱听「比不了?我也是死过好几次的人。什么没见过。」 商杉笑了一下「来这几天了吧,这片林子里面都有什么你也看见了,不像香港。往天上说,不过是打架斗殴,中学生玩腻的那一套。但是在这边,刀枪不长眼,每天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 我回想起我们这一路上经歷的种种,的确脑袋也一直都别在裤腰带上。我在那种环境下尚且觉得压抑,更何况商杉。 商杉也可能是被我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搞得愣住,所以才和我说了这么多,意识过来的时候。把手里的香菸熄灭,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对我道「好好休息吧,之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诶!」我叫住他「我能知道你的任务吗?」 「保密。」商杉什么都没说,头也没回的离开,只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原地。愣愣的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第二天直到下午的时候,岚姐带着我们继续开始赶路,路上只说要带我们去见一伙人,可以带我们安全的在这一片穿行的人。 看来岚姐还真是谨慎,有了肖川的私人僱佣军还觉得心里没底,还要找来这么一伙人。 见面之后我才了解到,岚姐说的那伙人,原来是『马会』。 所谓马会,就是按民间约定俗成的方式组织起来的一群赶马人及其骡马队的称唿。 马会是大西南地区特有的一种交通运输方式,它也是茶马古道主要的运载手段。面对险恶而随时变化的环境、生死与共特殊的生存方式形成马会自己严格的组织和帮规、有自己会内的习俗禁忌和行话。 演变到后来,所有交通不便的地方,都渐渐兴起了这种灵巧轻便的运输方式。 马会的首领是个络腮鬍,看起来红面方脸,颇具威严,不苟言笑。 和我们汇合了之后简单和岚姐说了两句话,便带着自己的马会在前面带路。这样一走,就又走到了天黑。 夜里山路险恶,万胜的腿都迈不动了,他身子又极重,身边的那个年轻跟班架着他都累得唿哧唿哧直喘粗气,再没什么力气说话。就这样又翻过了一架山,来到山间一片地势较平小坝子,那中年汉子络腮鬍一笑:「到了。」 眼前就是马会今晚的营地,七八个大火堆在路边烧得极旺,照得周围亮堂堂的,炊烟裊裊,饭香飘飘,每一处火堆边都聚了八九个人一起吃饭抽菸聊天,百十匹骡马被卸下了驮子赶到一起吃草,而货物则小山一样堆在几个火堆中央。人欢马叫,一副嘈杂喧闹的图景。这是我越境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 原来我们折腾了一天,不过是从一个阵地转移到另一个阵地,岚姐到底想干什么,没人知道。 到了之后。在商杉的解释下,我才对马会有了更为详细的了解。 马会是一种很独特的交通运输方式。在中国的云南、西藏地区以及缅甸、泰国、寮国三国交界的金三角地带,到处高山峡谷,丛林密布、地形崎岖复杂,自然交通条件十分恶劣。很长一段时间里,现代化的交通难以展开,物资运输只有依靠马会。 解放之后,云南大力修桥修路,改善交通后。马会越来越少。但在依就偏远落后的缅北金三角,马会这种运输方式仍然是运输主力,山里山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靠马会来运送,木材、土特产、布匹、盐巴、煤油、日常用品甚至军火,当然还有金三角最为有名的鸦片。而我们眼前的这队马会。就是向山里贩运货物的。 马会规模有大有小,大的有成百上千匹骡马,小的二三十匹也能成帮。每个马会中除了骡马外,还有赶马的马脚子,一个马脚子能照看七八匹骡马。一个马会中还要有一个头领,统领马会,负责制定路线作息、採买开销、联繫事情,是一队马会的核心,称为马锅头。 这队马会的马锅头。就是这位个子不高的络腮鬍,头裹布巾,一看就不是汉人打扮。 那中年汉子操着云南口音,用汉语跟他讲了讲林子的险恶和这次行动的困难,最后提出不要肖川的私人僱佣军一路随行。万胜听了忍不住面露难色,有几分不情愿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担心马会办事出尔反尔,还是担心肖川带来的这帮武装力量会比马会带来的好处更多,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某种意义上威胁到他们。 所以便藉口一会儿说带的粮食不够吃,一会儿说他自己不能拿主意要跟大家商量,推三阻四的不想答应。 我虽然不清楚马锅头的职责,但也猜得出那人是马会里管事的头领,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如果不让肖川的私人僱佣军同行,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肖川肯定是会被第一个丢下的人,连点保护都没有。 就在这时,商杉突然把马会头头叫走,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果然,过了一会,马锅头的态度果然迴转。点头同意。吩咐手下人给我们弄吃得,又招唿着把找回来的两匹骡子卸下驮子,赶到一边吃草。 本来一直没出声的赵家坤这时突然含含煳煳的说起了话:「快扶我到边上去……我肚子疼。」 从赵家坤说自己肚子疼,到躺地上打滚叫喊,中间相隔不到五分钟。 肖川只是看了一边,便怀疑到「多半是被传染上痢疾了。」 这种东西传染性极强,而且疼起来相当要命,当初在帕多家里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识过。 马锅头连忙命人把赵家坤抬到屋子里,拿来了他刚才抽菸用的竹烟筒,凑到上边噗噗的吸了几口,趴在赵家坤面前把烟喷在了他脸上。来回几次,赵家坤的渐渐由痛苦转为了安静,从刚才的痛嚎变成了呻吟,虽然眉头仍然皱着,但显然不如刚才那么难受了。 烟雾缭绕,我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甜味,跟平常菸丝燃出的烟截然不同,便问道:「那烟里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那络腮鬍淡淡的说出了一句话:「你们地里种的东西,你应该比我熟悉。」 我一听,头脑里一阵发蒙,同时又恍然明白,这里是金三角,是全世界有名的鸦片产地,王国,又怎么会没有那种东西。这就是大烟。 但从小的歷史课中,中国的近代史是从鸦片开始的,西方列强就是靠这个毒害中国人的肉体和精神。他们竟然在给赵家坤喷这种东西,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是在吸毒。 虽然赵家坤在我眼里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种近乎被动沾染这东西的行为,在我眼里看来还是有些不妥。我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制止络腮鬍。 络腮鬍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低声说道:「你急什么,这东西本来就是药,抽得多了才会上瘾。看不下去就别看。这儿是金三角,到处都有,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东西能不能救人另当别论,万一上瘾了呢?你们没权在这人意识还不清楚的时候替他做这种决定吧。」。 络腮鬍子大汉放开了我,好像懒得和我废话,只是淡淡的说道:「这是在救人,不然痢疾发作,疼也疼死他。不想让他死,你就老实点。」 络腮鬍说完看差不多了,把烟筒放到了一边。找来了个铜碗,又叫人拿来了一个纸包,打开露出一坨牛屎一样东西,掐下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用水化在了碗里。 络腮鬍子告诉我们:「那东西就是生的膏。」 紧接着,又走到草丛里一阵摸索,找出一棵草药。把药草放在火上烤焦了,搓成了灰放进碗里,一根指头伸进碗里把水搅匀了,扶起赵家坤的头,把碗放在了他嘴边餵给他喝。 碗里的水黑黢黢、脏兮兮,好像还发出臭烘烘的味道,让人闻了忍不住噁心,赵家坤皱了皱眉,把头撇到了一边不愿意张嘴。 络腮鬍说道:「喝了吧。喝了就好了。喝了生膏水,肚子就不痛了。里边还有草药,吃了就不会打摆子,快喝吧。」 声音好像有什么蛊惑的力量,赵家坤之前实在是疼的没有办法。于是眉头一皱,把一碗水都灌了进去。 喝完之后人打了个激灵,过了没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心里清楚这种东西治标不治本的,现在肚子疼了发作喝一碗暂时麻痹一下神经,下一次呢?下一次是不是要直接吸才能缓解? 我忧心的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赵家坤,并不是为他感到心里不舒服,而是因为自己对这里的这种流行病和现状实在无能改变的一种无力之感。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看透说不透 再次度过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很累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煳煳的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亮了,赶马人都在收拾驮子,饭也做好了。 简单吃了早饭,整个马会整装待发,马队像一条长蛇一样缓缓蠕动起来,沿着山路蜿蜒在深山中,我和肖川带着随身的东西,就这么跟着马会上路了。 百十匹骡马驮着货物逶迤而行,马铃叮噹,悠扬悦耳。最前边的是匹开路的头马,脖子上挂着一面小镜子,据说是照妖镜,可以辟邪。 马会队伍庞大。首尾延绵数里,在曲折的山道上,必须前后唿应,所以马队的前后都有马脚子拿着铜锣,不断「锵锵」的敲响。马锅头则根据锣的点子,掌握行进的状况。马会的骡马成年累月听这样的锣声,认得信号,失散的骡马也是靠铜锣招唿寻找。 几百年来,一代代马会的脚步从没停下过,在金三角的丛林里踩出了一条条裸露着红土的羊肠小道。 但道路上地势依旧险峻沟壑纵横、谷深流急,高山峡谷间常有所谓的「单边路」。这种路一边是悬崖峭壁直插云天,另一边则刀噼斧削般濒临深谷大江,刚刚够落下一只脚,人马稍有不慎就会跌下下去,连尸首都拣不回来。到了这种最危险的地方。马会就要停下来,把骡马身上的货卸下,由人背着货过去,防止骡马失蹄连货一起跌下山去。肖毅他们跟着马会,真正领会了其中的艰辛。 因为有我,队里有这么一个女人,所以我和肖川被安排在整个马队的最后,这样跟大队人马隔开距离,也是出于对我的安全和他们的安全考虑。 出了事我不至于牵连到他们,也不会耽误到他们及时撤退。 山路崎岖起伏,我和肖川跟着骡马步行,而赵家坤走不了路,只有趴在一匹给他腾出来的骡子的背上,被颠的七荤八素,浑身都快散了架,抱怨道:「驴日的臭骡子,颠的我肾疼。怪不得长征的时候,首长们都把马让给伤病员,走这种路骑马,整个儿是活受罪。」 商杉却说道:「行了,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人家骡子本来就是驴日出来的,你就省点力气少骂两句吧。」 络腮鬍陪着大队人马一起走在后边,这时沖两个人摆了摆手,竖起手指放在唇边。神情严峻,意思是让他们别讲话。两人一看周围的确没有一个人说话,就住了嘴没再吭声。 休息时问起来,才知道原来马会赶路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说是菩萨不保佑舌头长的人。 就这样跟着马会走了一天。我就慢慢看出了些门道。 这个马会其实是由两股人组成的。一大半是马脚子,由马锅头络腮鬍领着,负责照看马匹、赶马卸货、做饭生火;而另有一些人,则是归后面另一个身材干瘦的大个子管。 每天只是挎着枪走在队伍中间,警戒四周。前后逡巡,并不怎么搭理马匹货物的事。马会中另有几匹骡马身上驮的都是武器弹药,一次驮布没有盖严,露出了两挺机枪,都被我不小心看到。 后来那络腮鬍吃饭的时候提起过。金三角世道乱,到处都是土匪,抢劫商旅、杀人越货,马会行走在山间的弄不好就会丢货死人,所以常要重金请护商队押镖。保一路太平。 而马会里拿枪的,大部分是护商队的枪手,并不算是马会的人。 我一听,心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天晚上他说马会要仰仗他们吃饭。马锅头管不了。原来是分工各有不同,根本就不是一个系统的。 就像马会里赶马人都叫做马脚子一样,护商队里的挎枪的都被称为枪手。枪手就相当于这里面的僱佣兵,这队枪手管事的就是那个络腮鬍子,姓钱,而那干瘦的大个子,姓段,也是护商队说话算数的的人物。络腮鬍是汉人,或者说是中国人。 而那个精瘦的高个子,是摆夷人。摆夷就是缅甸的掸族,马会和护商队里最多的就数汉人和掸人。掸族和中国的傣族、泰国的泰族十分相似,属于同源异枝的民族。 姓钱的络腮鬍子为人比较沉默少语,平时除了发号施令外不怎么爱开腔,身上带着一个白铜酒壶,休息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喝酒,给人感觉有点冷冰冰的。而那姓段的高个子则很健谈,常和商杉还有肖川他们仨坐在一起闲聊。 因为年龄仿佛,都是二三十岁的样子,因为他总是一口云南腔。所以他们三个就按着云南话叫他段大爹,也算是个戏称。 又是一天晚上扎营之后,马脚子在石头上支起锅,拾来树枝生火煮饭。马会的规矩,一天只吃两顿饭,早晨起床时一顿,晚上扎营时一顿,中间一大白天就一直饿着,谁都不准吃东西。 马会的用的炊具十分特别,叫做锣锅,用红铜锻打而成,像一只没了脚的圆鼎,肚大、口小、容量大、受热面积大。而锣锅的锅盖类似一平底锅,底部略带弧形,既是锅盖,又能翻转过来当炒菜锅用。 因为锣锅对马会来说关系重大,所以马会的头领才被称为「锅头」。常年在外打野,马锅头练就一手焖锣锅饭的绝技,从歇驮子开烧到饭熟,半个多钟头就可以完成。饭熟打开锅盖,整锅米饭都包上了一层金黄的外皮,香味扑鼻,叫做「黄鳝皮」锅巴。 我们几个简单的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金三角吃饭不用筷子,都是汤水米饭混在一起,直接用手抓着吃。我们却从来没这么吃过饭,技术不过关,一把一把往嘴里抓,饭粒沾了一脸,汤水滴滴沥沥撒了一身,却吃不到嘴里多少,吃相狼狈,又是被人一阵笑话。 瓜皮把手里的汤汤水水一擦道:「奶奶的,这吃法也太原始了,我怎么觉得咱这样跟动物园的猴子似的。」 商杉瞄了一眼「我看猴子都比你文明。哎。你刚洗手了没有啊?这本来是白米饭都被你抓成黑稀泥了。驴日的,你这哪是吃饭,根本就是猪刨粪。」 瓜皮这时候也不怕商杉,立马反唇相讥:「什么是我抓的,就没你的责任吗?看看你指甲那么长,一只手整个儿就是一大粪叉……」 段大爹听不下去了,操着云南腔赶紧打断道:「你们两个年纪不大,说个话咋个就这么漕乃(噁心),还让不让人干饭(吃饭)了,都给我打住。」 不知道是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和共同经歷。还是因为大家人都在这个环境之中,所以很微妙的就产生了一些熟悉之感。 说话之间少了拘谨,好像相处的气氛也融洽了一些,但我知道在,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万胜和岚姐的态度一直都冷冰冰的,看起来不近人情,让我觉得心里还能舒服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路向西,同吃同宿,在山里走了了五六天,始终没见到人烟。虽然奔波劳累,但路上风平浪静,吃喝上也有了保障。 白天休息时,我曾经问过段大爹最后要到哪里去。 段大爹告诉我,岚姐找他们来。说是要去接一批货,然后把货运运过萨尔温江,那边的山里有几个大的摆夷村寨,用货换了村民刚收的原材料,再把原材料运到泰国或者寮国(寮国)卖掉。价钱翻上四五倍,而他们护商队会从里边拿抽成。 段大爹直言不讳,让我心里咯噔一声,说道:「这不就是犯法么?」 段大爹看着我大惊小怪,不屑的一笑:「犯法?金三角哪个马会不犯法?山里人买东西没得钱,只能拿原材料换,不然你让他们咋个整。」 几天的接触,我也发现段大爹和络腮鬍子虽然一热一冷,性格迥异,但同样有着一份看惯了世事的淡然,或者叫做漠然,可能是在金三角这块太过奇异的土地上见识了太多的事,就变得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但他们的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息,却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一年之前,照着镜子里的我。 好像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一片,没什么好驻足的,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但是这么想,好像也不太贴切,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段大爹在说这种话时候的神情,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之前曾在哪里见过,在莫少卿的脸上。 即便莫少卿是个从小没有经歷过太多艰苦的人,从小衣食无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给我一种无欲无求的感觉。行动上,语言上,处处都表现除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但唯独眼神,冷冰冰的,就连新界娱乐城开业那天,他看着自己的娱乐帝国,眼神中都没有出现过太大的波澜。 是人到了那个年纪之后,就真的什么都不会太介意,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了吗? 我难得的回忆着莫少卿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当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被围攻 岚姐不希望我和肖川对于她要做的事知道太多,但是并不刻意规避我们什么事,只是不会主动对我们讲而已。 在一起走了一段时间了,也能看出来马会是个风险极高的行当,毒虫勐兽,官兵土匪都是极大的威胁。 络腮鬍子是整个护商队的首领,一直走在队伍中间指挥协调,而段大爹、商杉,岚姐,瓜皮,万胜,赵家坤还有我们几个依旧走在最后。 头一天晚上晚上宿营的时候,远处山里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整个马会的人提心弔胆过了一夜,不过好在没有出事。 如今再翻过两座山,就能看到萨尔温江,天黑前过江,在对岸扎营。再走不到两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希望已经近在眼前,在山里已经奔波了好几个月的马会这时都精神一振,脚步也轻快起来。 马会开进了一处小山坳,两边的山坡上都是茂密的热带丛林,山高林密。树木参天。段大爹的脚步突然一顿,察觉到了什么,警觉的望了望两边,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他看了会儿没发现什么东西,摇了摇头,示意大家继续走,却把枪拿在了手上。 我的神经也开始随着大家的动作开始紧绷,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样意想不到的情况。 可刚没走几步,段大爹又突然停下,转身端起枪,瞄向路边一处树丛,盯了一会儿。仍旧是什么都没有,摆了摆手。这么一来,其余的几个人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全都留上了心,脚上走着路,却都支起了耳朵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段大爹的冲锋鎗马上指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几个人同时侧头看过去。 是个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只野猪拱开了树丛,撅着屁股哼哼的跑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几人暗松了一口气。可这时我却隐约听到一声轻响,余光中一瞥,感觉一个人影在树林里一闪而过,急忙转头去看,那里一根树枝还在微微颤动。 段大爹更早一步察觉,根本不瞄准,直接一排子弹扫了过去。子弹「噗噗噗」的落在了树丛里,接着「啊----」的一声,是人中枪之后的惨叫,树丛哗哗的晃了几晃,就又没了动静。枪声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整个马帮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附近竟然跟的有人,几个人面色一沉,这种时候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边的,除了想劫道的土匪,还能有谁? 但是这土匪向来脑子可能也是不够灵光,我们山穷水尽的在这林子里走了这么久,身上哪里还会有可以被他抢劫的东西,还至于一路这么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 段大爹沖商杉打了个眼色。商杉点头会意,提上枪,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查看,而段大爹在身后举枪掩护。 商杉的身影刚刚没入灌木丛。 突然,一阵急促的机枪声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山坡上三个地方同时喷出火舌。交叉火力之下,子弹雨点一样铺了过来。马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阵脚大乱,几个马脚子中弹倒地,还一些骡马受了惊,挣脱了缰绳到处乱跑。几个枪手伏在路边树后,开枪向山坡上还击。 肖川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我摁住在一面山坡的下面,死死的抱在怀里。肖川对于眼前的情况,还有我们即将发生的事全都不抱任何的期待,全程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我的身上而已。 「趴下,把稳骡子。躲到牲口后边。」段大爹伏下身找掩护,冲着身边的人大嚷。如果对方是来抢货的,一般只会打人而不会打骡马,不然牲口都死了,劫了货也运不走,所以躲在骡马后边反而会安全些。 即便我们知道我们现在身上没有货。但是对面来的这一伙并不知情。 机枪的子弹打在路边的树上,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好像在砍木头,让人听着心惊肉跳。肖川再次拉起我躲在一匹骡子身后,和几个马脚子在一起,赵家坤本来人在骡子上。听到了枪响,一骨碌滚了下来,趴在了路边的草丛里,忍不住想抬头看个究竟,一串子弹「扑扑扑」落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吓得他又赶紧把头埋了起来。 马会目标大,又始终在明处,不管派出多少探路的人,被伏击仍然是常有的事。对方刚刚一轮机枪扫射,主要是震慑作用,子弹大部分落在了路边和脚下,马帮的伤亡并不大。 但连对方脸都没看到,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埋伏,被机枪死死的压住,还是让人窝火,段大爹靠在一棵老树背后,抱着枪不敢露头,嘴里不住的大骂。 山坡上枪声稀疏了下来,可能是在换弹药,络腮鬍子抓住机会,操着汉语和掸话冲着山上大喊了两遍:「对面是哪个山头上的朋友?报个名号,什么事好商量,莫伤了和气。」缅北地区民族众多,各自都有各自的语言。而其中掸族人数最多,汉人文化最先进,所以缅北地区通用掸语、汉语。 山上有人叽哩哇啦的回了几句,商杉听到山上的喊话声,脸色微微一变,张口想说话,上边又是一通子弹狠狠的砸了下来,嗖嗖嗖的从身边飞过。肖川这时候大腿上被子弹蹭了一下,带下了一片肉来,我看到一声惊叫,肖川捂着伤口连说没事,忍着痛大喊着问段大爹:「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什么?」 「狗日的,说的不是掸话,我听不懂。讲都不讲就开打,太不懂规矩,你们别乱动。老子干他娘。」段大爹躲在树后,子弹「咄咄咄」打在树干上,激的木屑纷飞,他眯着眼睛看准机间隙,伸出抢来回击,一梭子子弹扫了出去。 其实就算是马会押货,和土匪真正硬碰硬对干的时候并不太多。更多的时侯都是两边各自掂量对手实力,互相试探,如果实力悬殊,弱小的一方就只能自认倒霉等死,可如果两边旗鼓相当,就是以和为贵,各依本钱讨价还价,最后马会留下些买路钱认个朋友,土匪高抬贵手放马帮过路,两边心照不宣,尽量避免大规模冲突。 现在马会依着道上的规矩想讲讲价钱,可对方却不管不顾,继续开枪,能三挺机枪同时连续开火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小毛贼有的实力,我们这边加上肖川的那帮私人僱佣军,的装备也算是精良,可这回算是碰上对手了。 子弹「嗖嗖嗖----扑扑扑」,打得周围的树枝草叶乱飞,马会中受伤的不少,没命的不多。对方似乎是在藉此展示实力。让他们放弃抵抗。又是一轮射击之后,枪声稀疏下来,山坡上又传来呜哩哇啦的喊话声,马帮里边马锅头也叽里哌啦的回答了起来。 「驴日的,说的什么鸟语!球也听不懂。」赵家坤吐露了口唾沫,气哼哼的说道。好像肚子的疼都好了不少,被气的身体迅速恢復。 「他们说要我们留下所有的马和雾气,不然就不放我们走……」商杉说道。 段大爹换了个弹匣,一拉枪机,奇怪的问道:「外地仔,你听得懂他们讲话?这好像是缅话,妈卖逼的。老缅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当土匪?」 这话我一开始觉得奇怪,但是反覆思量过后觉得好像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自己人跑到自己人的地盘上来抢,就不怕也抢到自己人吗? 大多数这些隐匿于树林中的土匪,都会去到离自己居住地比较远的地方。比如云南人出境,缅甸人到云南境内去。 不过现如今,奇怪的并不只是这一帮突然出现的劫匪,而是能听懂缅甸话的商杉。 缅族是缅甸的主体民族,讲缅语,主要住在缅甸西南的靠海平原地区,缅北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两边的民族矛盾很深,所以在缅北,缅语反而不如掸语和汉语流行。段大爹常年在金三角行走,汉语之外,还懂得掸话和佤族话、克钦话,缅语却不在行。 商杉怎么会懂缅语?就算是懂,肯定跟赵家坤还有万胜的水平不相上下,怎么会所有人都不懂的句子。偏偏就让商杉听懂了呢。 就在这时,路边的树丛突然一动,从里边钻出一个人来,是瓜皮。他猫着腰跑了过来,身后还拖了一个人,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 山上的人看到这边有动静。机枪的又响了,一串子弹追了过来,岩罕眼疾手快,趴在地上,拉起身后的人挡在身前。「扑扑扑扑」,子弹打进那人的身上,爆出几团血雾。 就算那人先前没死,现在也肯定不能活了。瓜皮抓着尸体慢慢的爬了过来,我们看清那个尸体穿着灰色的军装、军裤,身上挂着弹药带,脚上还有一双军靴,摸样并不像是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土匪。 段大爹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眉头紧皱,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他妈的,这哪里是土匪,这明明是老缅的军队。」 第一百七十七章 肖川受伤了 机枪又急切的响起,山坡上闪出了一熘身穿灰军装的人影,借着机枪的掩护,沖了下来。但机枪虽勐,但会误伤骡马,所以他们就只有派人下来抢了。 护商队的带的两挺机枪也架了起来,开始准备对射,既然对方这么蛮横的不留余地,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不过敌人是居高临下,占了地利,相比之下马会是仰攻,没什么优势。若是让政府军冲到了身前。护商队还有马脚子和这么多骡马货物的拖累,就更加施展不开了。 赵家坤骂道:「驴日的,连马会也抢!」 段大爹无所谓的道:「很正常,马会也并不多什么保护。」 事后我才知道,这天抢劫我们的缅甸政府军,是早就被打残的部队,在山里游荡,看上过路马会的马匹和武器,再加上以为我们是已经收了货的队伍,这才紧咬着不放。 冲下来的缅军越来越近,一颗流弹夹着风,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打中了身边一个正探出身还击的僱佣军。 子弹打穿了他的脖子,顿时多了一个血窟窿,热血飞溅,喷了肖毅一脸,用手一抹,又黏又腥。还带着热意。那个人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很快就不行了。 一个大活人,只是一眨眼就倒在地上变成了尸体,虽说那个枪手跟我只是刚认识不久,但这是我第一次经歷同伴在身边死去。 这种冲击,是看到尸体。或者目睹段大爹杀人那种情景所不能比拟的,让我一时有些发楞。 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的滚落到我们身前不远处。正嗤嗤冒着烟。 「趴下!」我还在发呆,段大爹的一声大喊,把我拉了回了现实。手榴弹眼看就要爆炸,躲是躲不开了,肖川一把抓起了刚才死掉的僱佣军的尸体,咬牙扔了过去,盖在了手榴弹上。 「轰」的一声,尸体刚刚落地,手榴弹就炸开了,尸体登时腾空而起,四分五裂,像一朵人肉做成的花。但因为死尸挡住了飞射的弹片,所以没几个人受伤。 一股气浪刮过,残肢断臂落在了周围人的身上和脚边,我第一次经歷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看着身边几块模煳的碎肉,甚至还冒着烟透着焦熟的味道。 不知是因为惊恐还是噁心,胃部一阵痉挛,捂着嘴直想吐。 「你不会白死,哥哥这就给你报仇。」段大爹就算是久经战阵,但亲眼看着兄弟死在身边,自己还拿着他的尸首去压手榴弹,心里刀搅一般的疼。 他两眼泛红,一拍肖川的肩膀:「看好骡子,还有他们几个。我去把老缅的机枪搞掉。」说完,缩着身子一窜,跑上了山坡。一串子弹顺紧贴着他脚后跟落下,扑扑扑带起了一蓬土。 马会这边几个枪手看出了段大爹的用意。如今他们被政府军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只有夺下山坡上的机枪,才会有转机。当即举起枪,突突突的向山上射击,吸引着缅军的注意力,火力掩护段大爹。另有几个枪手也跟了上去。可惜有一个不如段大爹的运气好,中枪倒在了路上。 段大爹的身影在密林中时隐时现,像一只潜行的野兽,躲避着子弹和敌人的目光,迂迴着向缅军的机枪摸过去。 枪林弹雨中,我从刚才一直的惊恐。直到如今已经麻木的叫不出声,我的心里只有肖川身上刚刚收的枪伤,行动不便只好转头看过去,血还在不停的流着。万胜还是趴在路边一片洼地的草丛里,不敢抬头,看起来像个脓包。 肖川这时候扎住了大腿止住血。简单的包了一下。意识到这里就是战场,而他必须弄把枪才行,而那把五六式半自动自从被拿走后,就没再还给他。侧头一看,发现一把卡宾枪正躺在不远的地方,是刚才死去的枪手掉下的。 距离那枪还有点距离。于是他微微侧了下身,探出身子伸手去够,指尖刚刚要碰到枪带的时候,突然几发子弹正落在手边,便又连忙收回了手。 「别,危险!」我在旁边看到了他的动作。担心的阻止道。 但是无奈我和肖川中间现在还隔着一段距离,我想要过去,又恐这身边的枪林弹雨。 可谁知肖川一咬牙,竟然勐跑过去,手一探捡起枪,又向前紧跑两步,躲在了刚才段大爹藏身的大树后边。坐稳之后,冲着对面的我晃了晃手上的枪,笑了笑。 冰冷的枪身上还带着血,又黏又滑,肖川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对这种东西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一看就知道这是把美国的m1。 肖川拉开枪机,看了下里边还有子弹,调了下瞄具,端起枪,准星罩住了一个政府军士兵的脑袋。 肖川手里的枪瞄准了又放下,来回几次,却怎么也抠不下扳机。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可能是顾虑我在旁边,不想让我看见这样的一幕。 这时旁边的人一声闷哼,又一个护商队的枪手倒在了缅军的枪下,肖川咬着牙,拿起枪瞄上了一个缅军。 可还没等开枪,马会这边突然爆出一阵欢唿,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段大爹他们得了手,已经夺下了一挺机枪,调转枪口开始朝缅军射击。后院起火,山路这边的压力顿时小了。而段大爹的神勇也激发了护商队所有枪手的士气。几个枪手野兽一样怪叫着,迎着缅军冲上了山坡,开始奋起反击。 一时间,形势开始向有利于马会的方向发展。抢货的政府军军本来就是败兵,士气不高,欺负老百姓是还算厉害,但没想到护商队还有如此的战力,这时山坡上夺下的机枪与路上的护商队同时开火,军心一乱,阵脚开始松动。 肖川扶着树站了起来,想跟着护商队一起冲上山坡,可旁边的瓜皮一把拉住他。大着舌头大叫:「缅人,多,打不过。让跑,押货,人死,货不能丢。」 护商队收钱是为了保货。不是打仗。 缅军虽然被段大爹抢来机枪打了个翻盘,但人数仍旧是比护商队多,武器也占优,而且根本搞不清他们的底细。络腮鬍子下令分出人手在山坳里拖住敌人,而马帮带着货物先撤。政府军只是想谋财,并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应该不会为了这点东西穷追不捨。 于是整个马会又开动了起来,马脚子们枪声中赶起了骡马,在肖川那帮私人僱佣军的掩护下,开始玩命的往山坳的出口跑去。只要跑过了山坳,前边是一段峡谷边的单边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只要守住路口,政府军就追不上来。 蹄声杂乱,马铃声带着焦急的意味,又开始叮叮噹噹的响了起来,骡马驮着沉重的货物,打着鼻响。吃力的迈着步子。 商杉把趴在地上的赵家坤拉起来扔上了骡背,牵起骡子跟着另外几个马脚子向前跑。赵家坤在骡子背上,回头大喊让万胜跟上快走。 肖川掂起枪,跟在商杉后边,看到路边马会留下的不少人马尸体,连我心里都不是滋味。肖川大腿上受了伤,走一下疼一下,咬着牙一瘸一瘸向前跑,痛的一抽一抽的,倒吸凉气。我心里难受的紧,也只能问两句怎么样,会不会很疼,但我知道这样的询问都无用,并不能帮他缓解疼痛哪怕一丝一毫。 肖川看到我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安慰道「没关系,我自己的腿我自己知道,肯定没有伤到里面的筋骨,休养两三天就好了。」 我没说话。不想让肖川这个时候还要分神来安慰我。但是他也说了是要休养,可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种环境,哪里有条件让他休养。 本来伤势并不重,可在这林子里面继续折腾个几天,怕是伤口都要溃烂发炎,到时候可就不是小伤了。 突然「嘘嘘嘘----」一阵尖利的哨声划空而过。几发炮弹像一群大黑鸟从天而降,落在我们的身边,「轰隆隆」的一串爆炸。我只觉得眼前火光飞溅,天地变色,周围土石和树木都被炸飞了起来。马上滚倒趴在地上,大喘着气。听着身边的爆炸声,一时有些发懵,没想到他们还有炮。 几发炮弹正好把我们两个和前边的马队隔了开来。看着前边硝烟中商杉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我不敢掉队,赶紧拉着肖川追上去。 没想到又是「嘘----」的哨声,一颗炮弹正落在前边不远,一声爆炸,一棵大树被拦腰炸断,我只觉得脑门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胸口一闷,凭空一股大力把他一下掀翻,飞出了几米,落在了路边的一个小沟里。 周围的炮声枪声仍然不断,地面还在随着炮声一下下震动,可我却突然听不到了声音,周围变得很静,除了嗡嗡的耳鸣,什么都听不到。 我意识不清的叫着肖川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回应,我感受不到其他,只感觉眼皮却异常的沉,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再也睁不开,不省人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孤军作战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悠悠的醒了过来,费力的睁开眼,视线有点模煳,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眼前是一片绿色的灌木和树藤,身边不远处一条土红色的小路,这里还是马会刚才激战的那个山坳。 原来我刚才被炮弹震飞,落在了路边的土沟里,一挤眼之后人事不知。这时醒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山坳里躺了很多死人死马,马会和肖川他们却都没了踪影。我怕耳朵里虽所仍旧嗡嗡的,但已经恢復了听觉,周围十分的静,鼻子里还闻得到淡淡的硝烟味和血腥气息。 我到底昏了多久?马会哪里去了?僱佣军哪里去了?肖川,岚姐,商杉都在什么地方?我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头痛欲裂,用手一摸,一手湿乎乎的都是血。 脑袋出了血,让我忍不住有点害怕。 毕竟之前医生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我,千万不能再让头部受伤。一旦我脑子里的血块再受到什么冲击散开,影响或者触碰了我的其他神经,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我突然发觉浑身都疼,赶紧坐到沟边,给自己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头上的伤口和之前的那个枪伤外,没少什么零件。轻轻松了口气。 背后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我下意识回头一看,吓得我赶紧缩身躲回沟里。伏在沟里轻轻的探出头,透着树丛望过去,顿时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 眼前。几个围剿我们的那帮人,正说着话沿小路慢慢的走过来。 我赶紧埋着头趴在土沟里不敢再动。看样子那几个人还没有发现我,而我手里的枪早不知掉到哪去了,现在手无寸铁,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大概有十来个,身材不高,身上背着枪越走越近,我甚至已经能看清他们衣服的扣子和黝黑的脸了,悄悄埋下了头不敢再看。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每一步好像都踏在了自己的心里,脚步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来,一个个从我藏身的土沟边经过,脚步声在我头边响起,第一个,第二个,我紧咬着嘴唇,屏着唿吸大气不敢出一口,神经绷到了最紧。 终于,最后一个人也走了过去,其中一个还往树丛里吐了口痰,恰好落在了我身边,好在热带的植物长得茂密,为我遮住了身形,仍旧没被那几个人被发现。 听着远去的脚步,我暗松口气。暗嘆自己运气好侥倖过关,希望这几个人只是路过,盼着他们赶紧离开,我才好出去看看肖川他们的下落。但事实却恰恰相反,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发生了,几个缅兵从我身边走过之后。竟然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几个人叽叽咕咕的不知讨论着什么,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出他们在搬弄尸体,心头不禁一凛,他们在拿之前那些死人的东西。 这时面前几个人这时候四下散开,嘴里念念有词的弯着腰一具具尸首摸过去。总能掏出些东西,找到了金银细软、首饰、还有弹夹子弹之类值钱的东西时,就会得意的一声欢唿。旁边的人看到了,一阵眼红之后,就继续抓紧时间更加卖力的寻宝。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好像正向我这边慢慢的靠近。我感觉得到。那个人在每一个尸体身边都会停留一会儿,再走向下一个尸体,越来越近,只要再向前走几步拨开树丛,就能看到沟里的我。 我紧闭着眼,埋着头咬着嘴唇浑身紧绷。一动不动的趴在那,心里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发现。肖川岚姐他们现在全都不在我身边,按照这帮人刚才的兇残程度,一旦抓到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我恐怕肯定是凶多吉少。逃也逃不掉。 可我的祈祷好像并不起什么作用,那个人走的更近了,正当我准备放弃隐藏,决心跳起来搏命一击的时候,那个人却停下了脚步。 听得出他坐了下来,接着一股烟味飘了进了鼻子,他在抽菸。 闻着飘来的香菸味道,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在这人的眼皮底下,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长。 心脏「咚、咚、咚」跳的厉害,连耳膜都随着心跳一起震了起来,我甚至有些担心这样剧烈的心跳声都会惊动那个人。 这种紧张又无助的感觉几乎让人崩溃,紧紧的神经随时都会绷断。心里不停的思考着对策,却又无计可施。 是继续躲下去?还是跳出来搏一把? 如果躲下去,但是那人只是抽菸而已,发现我依然是迟早的事。但如果夺枪,别的人又距离这么近,即便夺下了枪。似乎也逃不过死在乱枪之下的结果。两种选择,只不过是死法的不同。 要做决定就要快,一支烟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就是着几分钟的时间,我的脑子里却闪过了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多的念头。 短短半分钟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犹豫什么,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拼一下。我悄悄的抬起头,露出了眼睛,从草丛里看到了那个人的侧面和一缕青烟,离自己大概有七八步的距离。 我深吸了口气。浑身运满了力,准备一下扑过去,可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吸菸的的动作一停,摸着枪,转头看了过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那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扭头朝枪声的方向一看,一个激灵抓起枪,只是又往我藏身的地方稍稍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就赶紧骂骂咧咧的跑开了。 山坳里又响起了的枪声和刚刚还在我附近游荡的那些人的唿喝声。似乎是什么人在跟他们交火。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我转危为安,刚才若是被发现,就只能跟那那人正面交锋,连偷袭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女体力悬殊不说,单说他手中的武器。我肯定就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几米之内,还有十来个他的同伴,我斗得过一个,却斗不过十个。 我劫后余生,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因为刚才身上绷得太紧,这时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酸疼,腿脚有些发软使不上力。 稍稍缓了一下,我贴着地面爬出了土沟。抬头只看见那几个人大声叽里咕噜的叫着,猫着腰,散开了朝着山坡上的一片树林跑过去。不时往停下往那里打上两枪。 将这十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那一点,没人看到我。我四下扫了一下,看到了旁边一个死去的僱佣兵手边的美制小卡手枪,爬了过去捡了起来,趴在地上隐蔽在尸体后边。 林子里有人不时射出子弹,围过去的人却一个接一个中枪倒下。但究竟是谁在跟他们交火。因为离得远,树林里又很暗,我根本看不清楚。而围过去的这几个人的手明显潮得很,只是盲目的往树林里开枪,却跟本打不中目标。最后几个人追进了树林,留下了两个人看着几个没了战斗力的伤员,在树林外掩护,。 我往枪里推上了子弹,眯起眼,准星圈住了一个留在外边的人。虽然不知道林子里正跟这伙人交战干的是谁,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有结成最为广泛的统一战线,才能战胜兇残而又强大的敌人。 树林里的枪声仍在继续,而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林子外边的两个人紧张的听着树林里的动静,全然不知道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的一个,死神正在慢慢降临。 在这,只要枪法够好。那么根本不用徵求当事人的同意,你就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如此大好的机会,我心中不停的对自己说着「开枪!开枪」,仍是迟迟不能扣下扳机。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忍,我只知道如果这枪打中了。那就是我第一次杀人。 之前我的确也曾经有过想要对某人痛下杀手的时刻,在暗夜之前留在香港的据点里,我曾经想要杀死那个光头,还有很多很多的一瞬间,我承认我是真的有过那种邪恶的想法。 但是现如今,我对面前这几个人的恨还远远不到想要杀了他们的程度。所以才于心不忍,迟迟难下手。 可就在这时,树林里的枪声勐地停住了,外边的两个人对望一眼,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时树林里突然冲出了两个之前躲进去准备换得情报的人,浑身带着血,满脸惊恐,呜哩哇啦的大叫跑开了。 另外两个人听了顿时变色,胆怯的往树林里看了一眼,扔下了地上躺着的的伤员,赶紧追在两个后边人狂奔起来。几个伤员在他们身后一边爬一边大叫,似乎是让他们别丢下自己,前边跑着的人却全然不顾。 我听着心都揪成了一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和肖川走散 这帮人进去树林七八个,却只出来了两个,其他的全死在了里边,这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再没心思去看对手是谁,只知道顺着路撒开腿的逃命,而我正趴在路边,他们的前边。 我也猜不到林子里面的人会是谁,但是从刚才交火的状态上来看,应该数量也不多,枪械也不够抗衡,所以才以退为进。一边退着一边打。 四个傢伙没跑几步,身后两声枪响,接着其中一个背后中枪,惯性的向前勐冲了几步,趴倒在地上,再没起来。三个人估计也是知道这是树林里的人杀出来了,更是吓掉魂,根本没了抵抗意志,惊叫着脚上跑得更快了。 可就在这时,突然看到了前边的趴在路边的我,慌慌忙忙举起了枪。 看着他们跑近,再也没时间多想,狭路相逢,你死我活,我抬手,扣下扳机,接着一个对面一个人胸口飈血,仰面倒下。 转动枪口。根本没时间瞄准,再次扣下扳机,又打倒一个。但根本来不及开第三枪,对方的枪也响了。 我侧向一滚,子弹飞来落在了身边。我趴在地上又是一枪,子弹从枪管里激射而出。夹着风飞去,正中最后一个人的脑门。那人在最后一瞬间,戴着帽子一闪。 子弹直接打在了他的帽子空空处,并没有伤及到他的姓名。 打完了万分惊险的三枪,我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被自己报销的人,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开抢了,我是不是杀人了。」 我现在只觉得一阵的空虚,大汗淋漓,全身脱了力。轻轻松开了枪,手一撑,翻身仰面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天大口喘气。 天仍然亮晃晃的有些刺眼,肖毅眼前白花花一片,回忆着刚才的情景,心里一阵噁心,十分想吐。 我知道我并没有开枪,但是内心里还是被那个声音吓到。 这时又是「呯、呯呯」的几声枪响,树林里的人出来杀掉了后边的几个人。我勉强坐起身,想要看看和他们接火的到底是谁。可我突然发现,眼前不远的地方,也坐着一个人。是刚才被我「打死」的三人中的一个,而那人这时手里拿着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那是被我第二枪打倒的人,慌忙之中,没能一枪毙命,这时先我一步坐了起来。时间仿佛瞬间停住了,我本能想去摸枪,可又哪里来得及。在我眼里。那缅兵的衣着相貌都是模煳的,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黑洞洞的枪口。 「呯----呯」的两声枪响,我勐的闭上了眼,可枪声过后,再睁眼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睁眼一看。对面的人双目圆睁,身上有多出了两个血窟窿,汩汩流着血,整个人似乎突然没了支撑,歪倒在地上,手上还紧握着枪。却再也不可能扣下扳机了。 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又赶紧把自己的枪抓在了手里,长出口气,生与死只是在这一两秒钟之间,又是一次死里逃生,但愿这回是真的没事了。环顾四周。寻找着刚才开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段大爹?」我口中惊唿,用枪枝撑着站了起来。我没想到刚才在树林里和这帮人枪战,之后又救了自己一命的,竟然就是段大爹。 「你咋还在这?咋没跟马会先走?」段大爹早看到了是我,走近了问道。 我把自己被炮弹震晕前后的经过说了,说完后急不可耐的问:「大爹。你怎么还在这?最后跟他们打的怎么样了?马会去哪了?肖川呢?」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被震晕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段大爹好像根本没听到我一连串的问题,四下一张,注意到刚才被我打死的几个缅兵,砸吧了下嘴,啧啧说道:「买买伞伞,以前没发现。小娃娃枪法不错嘛,枪枪要人命。」 我听了有些黯然:「我……第一次开枪,这算什么枪法,打死的人还能坐起来。刚刚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一回了。」 段大爹见我刚才瞄准打的不是胸口就是脑门,枪法又准又狠,又听我说竟然是第一次,微微有些吃惊,拍拍我的肩膀:「小娃娃真呢是第一次?看不出来嘛,已经够整得成呢啦!大爹我第一回上阵开枪,就打来我前头老乡呢屁股。」拿过我手里的枪看了看,又还给了他,接着说:「你后收(后边)错就错在不该把枪丢了。以后么长点记性,不管喃时候都得挨枪抓稳的。在金三角,枪就是命!」 「在金三角,枪就是命!「我心里不禁跟着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些天来,我也越来越意识到了枪的重要性。有枪就是草头王。 段大爹看了眼天,说道:「马上要下雨,他们说不定还会再来,这儿不是久待的地方,我们得快走。」 「去哪?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呢?马会呢?肖川呢?岚姐呢?」 段大爹抽抽鼻子:「小娃娃就是心痒毛抓呢,一下问那个多,喊我咋个回答的上来?我们这哈不就是可找马帮噻。」 原来,我被震晕之后,对面来攻击的这部分人的炮火仍旧没能拦住马会,在僱佣军的掩护下,很快冲出了山坳。 僱佣军的枪手们在山坳里与对面的人纠缠许久,为马会争取了时间。可自身损失很大,最后也不得不且战且退,脱离了战场,对方也尾随着追出了山坳。至于段大爹,是带着几个人殿后掩护,被隔在了最后边,才碰巧和偷跑回来的这几个人遭遇。 段大爹刚才说他一起留下殿后的还有其他人,我四下一看,眼前只有段大爹一个人。 段大爹瞧出了我的心思,一声嘆气,沉声道:「不用找,都死了。就剩我自己了,现在又加上了你。」说着在死人堆里转了一圈,找了些能吃的东西,捲成了一包,又收集了不少适用的子弹,沖肖毅招唿道:「走吧!」 「那马会现在在哪?咱这又是去哪?大爹。你把话说清楚啊。我什么都可以不知道,那你告诉我,肖川现在在哪,他到底有没有事。」我紧张的问道,心脏开始砰砰跳。 「你问我,我咋个晓得?不过他们应该是奔江对岸的摆夷寨子克了。毛啰逼嗦,快点走,等哈就要下雨了……」段大爹喊着我就走。 我诺诺的应着段大爹,可没走几步,突然发现不对,停下问道:「大爹,方向是不是不对啊?我怎么记得马会是朝那边去的。咱们走反了吧?」我伸手一指马帮逃走的方向,跟他们如今走的方向正好南辕北辙。 段大爹一拉我:「毛啰逼嗦,快走,莫要停下。」 「可那边……」我腿上有伤,被段大爹一拉没站稳,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段大爹脚上不停。边走边说:「那边是条单边路,险的很,大爹要猜得不错,马会过去后,赵家坤会让人把路炸断,挡住对面来的人,才好放心的赶路。现在那边都是敌人,再说路断了已经过不了人,不能再走了。我们得绕远路去摆夷寨子,和赵家坤会合。」 只是这几句话的功夫,一片看不到边的乌云从头顶黑沉沉的压了下来,天暗的极快,林间颳起了风,接着轰隆隆的一串闷雷,像是一个大铜鼓在天上滚了过去。 又没走出多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拍打着林海,发出「哗哗沙沙」的声音。越下越急。 雨点又大又密,瓢泼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走在雨里感觉有些窒息。眨眼的功夫,山路就变得泥泞不堪,我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根本分辨不清方向,只能紧紧的跟着段大爹。 雨越下越大,汇聚的雨水顺着地势流淌,泛着红色,不知是因为沖刷掉了尸体上的血,还是中南半岛特有的红色土壤的缘故。渐渐在山坳里汇集。形成了一条红色的小溪。 终于,在雨变得更大之前,我和段大爹找到了一个在高处的小山洞。说是山洞其实也不恰当,这只能算是山崖向内凹进去了几分,留出了方圆几步一片雨水不侵的地方。本来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小动物也在那里躲雨,可看到有人来,就四散惊逃跑了出去。 两个人早就被雨水湿透了,湿衣服贴在身上又湿又凉,很不好受。肖毅大腿根上还带着枪伤,走起路来和衣服摩擦不断,又被雨水蛰的生疼,伤口都胀发了起来。可他们身上虽然带的有火柴子弹之类的东西可以引火,却找不到干柴,不能生火烤衣服。 无奈之下,我把湿了的衣服拧了拧了再穿上,又拿出被打湿的干粮,各自吃了一点。段大爹掏出香菸,可烟已经被水泡成了一滩稀泥,一声嘆气把烟扔到了一边,说道:「今天是走不成了,睡吧,明天有的路要走呢。」 我应付的嗯了应了一声,看着洞外茫茫的雨幕,忍不住想道:「肖川现在到底在哪呢」 我浑身又潮又冷,凉风一吹,竟然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才渐渐的被体温暖干了,迷迷煳煳的马上就要睡着,却突然被一连串剧烈的炸雷惊醒。 第一百八十章 找到肖川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手榴弹扔到我脚边,轰隆一声响起。 与此同时我刚好被旁边的段大爹给推开,掉落到山坳里。 爆炸的声音响过许久之后,我脑子逐渐清醒,恢復意识。再看,旁边,段大爹已经没了声息。 我战战兢兢的爬过去,试探的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段大终归还是去了,带着几分遗憾。他静静的躺在血泊里,插在嘴里的烟很快燃到了尽头,身体也逐渐变得冰冷。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让人毫无心理准备。我觉得很茫然,不知道下边应该做些什么,也什么都不想做。 我只是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尸首,不愿相信段大爹就这么死了。想到这一路上段大爹对自己还算照顾有加,甚至最后这一下如果不是他推开我,很有可能躺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我了,这样一想,心情就更加的沉重。 天还是渐渐的黑了,它不会因为段大爹的死而改变,滚滚的萨尔温江永远不会懂得人间的悲喜,依旧没心没肺的流淌。我也不知在原地坐了多久,终于慢慢的站了起来。段大爹已经死了,可我还得继续活着。 我得找到肖川,我得和他们汇合,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搞清楚,我不能死在这。 我抱起段大爹破碎的尸体,感觉很轻,我不能确定周围是不是还有地雷,只能极力回忆刚才是怎么跑过来的,按着原路走回去。还好,没有踩上地雷,也没有再听见爆炸的声音。 捡柴、生火、煮水、把干粮烤热,这是我来到缅甸之后。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吃饭。段大爹就躺在旁边,却再也不会操着云南腔跟我天南海北的聊天了。 默默的嚼着干粮,我不得不开始思考下边的路该怎么走。这些天段大爹给我留下的印象几乎是无所不能的,这让我不自觉的产生了依赖感,但现在段大爹不在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一想到这里,我就意识到了一个眼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晚上没人能和我轮流睡觉守夜了,我必须上树才能休息。 要上树,段大爹的尸首却不得不留在下边,那样只会便宜了野兽,山里豺狗的本事。我是已经领教够了。必须先找地方把尸体给埋好了,等以后找到了马会和肖川他们汇合了,再想办法回来取。 我用水给大爹洗净了脸和手,勉强算是整理遗容。 翻遍他全身,除了枪、子弹、匕首和香菸外几乎没有别的。这时「叮」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段大爹的衣服里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发现竟然是个沉甸甸的铜质奖章,拿到火光之下一看,圆形的奖章的中间有几个小字,可能是佩戴的时间太长,所以到底写的是什么已经很难分辨。 但是仔细看去,好像和什么远征军有关。 看着那几个字。我心头不禁一凛,难道说段大爹的家里人曾经是赴缅远征军。 手里铜质的奖章在火光照射下闪闪发光,我心头不禁一阵感慨唏嘘。从我和段大爹相识开始,抢缅军的机枪,趟过地雷阵,枪林弹雨鬼门关,都安然无恙的一路闯了过来,却不明不白的躺在了萨尔温江边。 我嘆了口气,把东西收好,找了片不会积水的坡地,用匕首和树枝费力的挖了个大坑,摘了许多大片的树叶。在坑底铺了一层,把段大爹的尸身放了进去,用树叶盖在上边,这才把土一捧捧的放了回去。 这一晚睡的并不安稳,不但要提防野兽毒蛇的袭扰,而却始终坐在树杈上硌得浑身难受,还总是做各种光怪陆离的噩梦,一觉睡完身心疲惫,恨不得比睡之前还要累。 清晨,我腰酸背痛的下了树,临走前去和段大爹告别。看着微微隆起的小坟丘,我拿出了他身上带着的三根香菸,点燃了插在了坟前,恭恭敬敬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说:「大爹,我们一起上路。」当然,我走的是寻找马会之路,段大爹走的是黄泉路。 按照段大爹先前的推断,马会如今应该已经到达了那摆夷寨子,而我们因为是从雷场绕路,大概要多走两三天的路程。金三角的村寨大多都是临河而建,段大爹临终前交代我顺着萨尔温江往上,遇到一条支流后,继续溯河而上,就能找到马会。 虽然没说寨子的具体位置和特徵,但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但要沿河而上,我就必须经过昨天段大爹踩上地雷的那片河滩。 天知道那里现在还有没有地雷,我没有排雷的那手本事,要是冒冒失失的闯过去,段大爹就白死了。好在河滩上还算宽阔,没什么大树遮挡,我急中生智想了个应急的办法,就地取材,找了根很长的竹竿,在前边又扑又打又戳又扫,提前引发地雷,再或者拿了大石块向前边扔,石块安然落地之后,再踩着石头向前走。办法虽然又笨又土,但是还算有效,还当真又弄响了一颗藏在泥里的地雷。 我战战兢兢的走完了那片河滩,身上囫囵完整,没少一个零件,庆幸之余,回头望了眼,见段大爹昨天留下的大片血迹还在那里,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沿着河水走,想像着很简单,可我走起来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河岸周围地形很复杂,经常有不能通行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河道却不能顺着上去,都必须绕一个大远,才能又回到河边。而金三角虽说雨旱两季分明,但山区是立体气候,局部的天气很诡异莫测,时而下雨,时而晴天,时而大雾瀰漫,好几次下雨和下雾时。我摸不清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边是深不见底的绝壁,晚发现一步就会掉下去摔成肉丸子。而这时候已经偏离河道很远了,只能骂句走错路了,再折回头去重新找路。 跋山涉水,山路险恶也就算了,最烦人的是的毒虫毒蛇,水陆空全方位联合袭击,让人避无可避。我趟过一条小水沟,岸边烂泥盈尺,茅草遮身。 钻出来之后。被叮得满身大包,又疼又痒,搞的我只想撞树。而之前为了防范蚂蝗,就扎上了裤腿,可现在解开拉上一看,还是有七八条大蚂蝗不知怎么钻了进去,刺破了皮肤挂在小腿上,浑身一鼓一鼓的蠕动,贪婪的吸血。 我头皮发麻,被整得没了脾气,连骂人的心情也没有了,无奈的点了支烟。对着脚上的蚂蝗尾巴就熏,蚂蝗就跟腰带似的蜷成一团,一条条掉了下来。 被蚂蝗咬过之后,伤口会血流不止,我往伤口上吐了一口唾沫,因为据说唾沫可以消毒,又用力压着上边的血管止血。过了好半天,血总算是停了。 掉在地上的蚂蝗吸饱了血,浑身肿胀透明,体积大了两三倍。我一脚踩上去,啪的一声轻响,蚂蝗浑身爆裂。血浆四溅。 其实被各种毒虫叮咬,损失点血也没什么,我最担心的是被叮了之后染上疟疾,跟当初赵家坤一样。而我现在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又没有马锅头的那种灵丹妙药,很有可能会病重不治,不明不白死在半路上。 除了担心得丛林病之外,我大腿上的一些伤口情况也越来越糟了。整日的汗水浸、衣服磨,还经常泡臭水,根本就没法癒合。 伤口发炎溃脓,疼痛难挨,十分影响速度。可我现在急着赶路。又找不到当初段大爹给我用的那种草药,实在是顾不上打理伤口。 想不到我短短几个月之前还坐在香港最繁华,地价最贵的地方吃早点和下午茶,几个月之后就沦落到这么山穷水尽的地步,生死一线,人生还真是有趣,上一秒的你都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走了大概一夜的时间,我总算看到了段大爹口中的那个小支流。 大概走到支流的时候,我的体力实在不支,便就地躺下准备小睡一会。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天亮。 又是一天的早上,我醒了之后竟然觉得自己脑门有点烫。发起了低烧,这让我怕着实恐慌了一阵。 不过很快发现好像只是这么不温不火的烧着,没有像疟疾那样一阵寒一阵热,又让我放了点心。低烧的原因也许是伤口感染和缺少休息,只要不是打摆子,问题就不大。 我顺手找了个粗树枝当拐棍,拄着一瘸一瘸的支撑上路。虽说伤病交加,体力大不如前,但好在自从沿着那条支流往上之后,周围的山势反而要平缓了一些,勉强还能应付。 其实,险山恶水和伤病都不算什么,在山里真正最难熬的是孤独与无助。这么多天,没有看到一点人烟,茫茫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因为是单独一个人,在步步惊心的丛林里,什么都必须靠自己,我要时刻紧绷着神经,注意这周遭的动静,睡觉也没人可以换班,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有风吹草动就得醒过来。 身边的河水哗哗流淌,看到的除了山就是树,要么就是惊鸿一瞥的丛林动物。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可以聊天,甚至想找个人吵架都不行。我现在真是无比怀念万胜他们的那几张闲不住的烂嘴。 最主要的,我是担心肖川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平安。 但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有顾虑,肖川如果是平安的,那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或者说当时为什么会让这些人丢下我? 思考着,行走着,一个人实在是憋得不舒服,我就顺口背几句诗词大声唱歌来给自己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树林里壮胆,弄出点动静来缓解一下心情。我知道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招惹是非,但不这么来一下,心里实在不痛快。 虽说得的不是疟疾,但病却是越来越厉害了,烧得头晕不说,我觉得越走越是吃力,没几步就要歇一歇,脚上虚软,浑身的重量渐渐的都压在了那粗树枝上。 那天下午,我用尽了吃奶的劲爬上了一个陡坡,胸口好像拉风箱一样唿哧唿哧直喘气。思忖着我如果不在走不动之前找到人家,就得在山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把病养好了再赶路,否则暴尸荒野就是绝对的事。 想到这,颤巍巍的又迈开腿准备继续走,谁知道脚一滑膝一软,拐棍也没用上力,没有站稳,竟然沿着另一边的山坡滚了下去。一路滚得天旋地转,去势颇急,山坡上的石块树枝又在身上挂出了不少口子,我脑子还算清楚,用手撑地试了几次,却都没能停住。后来是用手里的拐杖卡在了两棵小树中间,才定了下来。 浑身酸疼的扶着树慢慢站了起来,可一下没站稳,手上也没抓牢,往旁边踉踉跄跄歪了两步之后,脚下意外的踩空,底下没了着落,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 「扑通」一声,我感觉自己好像是从高处直接摔了下去,后脑勺着地,眼前金星乱舞,耳边钟鼓齐鸣,浑身都快散了架。斜躺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恢復过来。坐起身来一看,一圈是竖直的土墙,天光从头顶射了下来。自己竟然掉到了一个大坑里。 刚才那下摔得颇重,五脏六腑被墩的疼得生疼,我揉了揉肚子,扶着坑壁站了起来,发现这坑很深,差不多有两个人高了。很明显,这坑并非天然形成的。坑底很大,形状也很规则,大概成个圆形,四周的坑壁光滑平整,还能看到一道一道很有规律斜纹,似乎是用铲子挖坑时留下的痕迹。 我回忆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坑口,是一脚踩空陷下来的。荒山野岭的,竟然有一个人为挖出来的又深又大的土坑,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这是猎人为了抓捕野兽挖下的陷阱。 稀里煳涂的掉了下来,自然得想办法出去。但坑这么深,想要徒手爬上去恐怕不大容易。看着四周坑壁光滑,没地方可以借力,我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在膝盖高的墙上剜出了个小洞,一只脚踩了上去,试了下还吃得住力。 觉得此法可行。就在手够得着的地方从下往上挖了四五个小洞,这么手抠脚踏,紧贴着洞壁一边上一边挖,竟然硬生生的向上爬了将近一米。 可越往上走,土质越是松软,往往一刀下一带下一片碎土,抠不得也抓不得,试了很多次都不行。离地面还很有一段距离,却再也不能往上一步。而且这种爬法十分费力,再加上我又是一身伤病,没多久就感觉头晕目眩,四肢发软,豆大汗珠滚滚落下。好不容易又挖出了一个小坑,换了手,刚要把腿撇上,谁知脚下没落稳当,整个人又掉了下来。 握心有不甘,在坑底歇了一会儿,又试着爬了两次,可体力越来越不行,每次都半途而废,还就数头一次爬得最远。 本来这些天过的就很不顺,我心情十分糟糕,这会儿更是越想越窝囊。 但眼前不是要发泄的时候。我只好渐渐平静心绪,认真的思考起来: 这里有陷阱,就证明周围该有人烟,有了人烟也就意味着有了落脚的地方,可以养伤养病。但依我现在的本事,估计是爬不出去了,除了傻等没别的办法。又不知道那猎人多久才来看一次陷阱,这下边没吃没喝,要是等上个十天半个月才有人来,我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渴死。 好在掉下来时随身的东西还都在,干粮还有一些,能够支撑一段时间不至于饿死。但要命的是没有水喝。但这里天气热,水消耗的很快,水壶里边只剩下一小半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喝光。到时候要是猎人还没来怎么办? 猎人一直没有出现,甚至连个经过的动物都没有。这中间我又试了用别的方法出去。比如把枪带解开放到最长,横绑住枪后往外扔,希望能挂到什么地方或者卡在哪里,就能抓着枪带爬出去了。可惜我运气太差,也不知道试了几万次,可每一次除了带下来一堆烂树叶子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水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喝光了,不过好在之后下了一场小雨,雨水流下来,缓解了我的口渴。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求生欲望竟然这么强,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死在这,就算是死,我也得看见肖川是平平安安了之后再死。 因为缺水,嘴里发干,所以我连把嘴开合的想法都没有,慢慢的就好像粘到了一起。 如今终于知道了「坐井观天」是什么滋味,几天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研究头顶那片几尺方圆的天。坐着看躺着看歪着看,景色十分空洞无聊,偶尔飞过去一只鸟都能让我兴奋半天。 低烧一直都没退,头始终是蒙蒙的,紧绷绷的好像有个金箍扣在上边,再加上缺水,总之浑身没一个地方舒服。 我一滩烂泥一样歪坐在坑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干巴巴的咽了下口水,眯着眼呆呆的望着天。拿起了水壶晃了晃,里边发出了「叮叮咣咣」的声音 收集的雨水也早就已经喝光了,我不禁摇头苦笑,没想到自己一路沿着河走,到头来还搞到一滴水都没有,还真是搞笑。 我渴得觉得两眼都发花了,竟然能从蓝天里边看出了粉红色,就在这几乎快要昏厥的瞬间,我听见头顶传来声响,抬眼瞧去,一个人正趴在坑边探出身子瞧着自己。 我一看,这不是之前马会队伍里面的瓜皮吗? 我从未有这么欣喜的时刻,好像语言功能已经被我遗忘的差不多了,看见瓜皮之后又重新记起。 我两忙站起身跳着脚摆摆手「是我啊,是我,快救我上去。」 瓜皮在看见我之后明显也是认出了我,连忙招唿后面的人过来「你们快来,这里面有人!」 于是,我就在快要渴死的最后关头,奇蹟般的被救了出来。 上去之后看着明晃晃的日头,还有商杉那张好久不见的脸,看了一圈,却没看见肖川。 就在我刚要开口问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开始晕眩。 我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可能是我脑子里的淤血又在作祟,这种环境下,一旦我復发了,可能照样是死路一条。 但我的意识已经支撑不住我问出那句话,一秒之后,我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好像是两万五千里长征之后的最后一步,走过来之后彻底松了力气。 我整个人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就连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意识都不是很清楚。 我睁开眼,只看见商杉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土房子里,强撑着坐起来问我「肖川呢?」 我怕他一时想不起肖川是谁,便又问了一遍「就是之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 商杉转头继续倒水给自己和「你们俩还真有意思,醒了之后问的第一句话都一样。」 听他这么说我多少放了点心,这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肖川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人在哪呢。」 商杉抬着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帘子后面,我坐起来拉开帘子,正看见肖川躺在另一张床上,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衣服上满是鲜血。 我身上受了再多的伤,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只要肖川流一点血,我都会心里难受的想杀人。 「枪伤,子弹打进去了,说什么都不肯跟我们回来疗伤,要找你,后来失血过多,休克了,也是瓜皮在外面捡回来的。」 我靠着他的床边慢慢蹲在地上,看着他的睡脸,觉得这一趟好像把他拖累的不轻。对于他来说,我好像一只都是一个麻烦制造机。从来都没有让他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他胳膊上的枪伤并不浅,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病症。 就在我正看着肖川的时候,岚姐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我之后问道「只有你自己回来的,段大爹呢?」 我回头看见她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恨到牙根都在痒痒。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结局 看岚姐一脸祥和云淡风轻的样子,估计着我们应该是到了最终的目的地。 岚姐的目的达成,这一路上,因为有我和肖川两个人在队伍里,所以肖川的那帮僱佣军也十分卖力,总算是豁出了性命保我们平安到达。 一路上经歷的所有,对于我和肖川来说,参与感都不强,这件事的最终赢家竟然变成了岚姐。 我从肖川的身边站起来,强撑着自己还虚弱的身体来到岚姐身边。 我攥着拳头,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七情六爱小旅馆里面,胆怯又隐忍的吴十五。 「满意了吗,走到这一步。我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有你赢了。」 岚姐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她的脚步放的很慢,好像在等着我跟过去。 我压下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跟着她出了门,一路来到门口的一条小溪边。 岚姐看着面前的小溪对我道「三十八年前,我出生在这里。」 我惊讶的看着岚姐,原来她是缅甸人。 岚姐看着面前的那条小溪,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身世,以及后来的一切一切,语气平淡的就好像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生存环境,所以从小,我就和那种带着毒的果实一起长大。我见过太多人一夜暴富。也见过太多人倾家荡产,我知道这里就是一个魔窟,我必须要逃离这里才行。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是我的救赎。」 我开始猜测着那个名字,但是岚姐并没有打算和我卖关子,直接说道「我第一次看见吴左的时候。就是在这条小溪边。我在河边洗衣服,他带着马会晃晃荡盪的从树林里走出来,像个流氓。」 大概是每个怀春的少女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幻想着自己的白马王子会想一记惊雷一样,轰然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当时年少放荡不羁的吴左,就成了岚姐所有少女心思的依託。 「后来我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和吴左跑了出去。一路来到内地。也是在那我才知掉,吴左一直都有一个心仪的姑娘。那个姑娘和我太不一样了,斯斯文文的,讲话轻声细语,好像是怕惊到身边的人一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一个男人就算再怎么强硬,他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也永远都是柔的像一滩水。而那种眼神,吴左这辈子都给不了我。」 「后来我离开了他,也只是离开他的身边,并没有离开他的城市。 我当初从这里逃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辈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过了几年,让我没想到的是,吴左主动来找我,问我有没有认识的人,最好住在乡下,单身女性。我说有,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只说是有个孩子想要託付。」 岚姐的话,一句一句之中,好像把我的前半生都串联到了一起,她当真如一开始答应的那样,把事情的真相对我全盘托出。 「你也猜到了吧,那个人就是梅姑。她不是吴左的姐姐,她只是我之前在髮廊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后来吴左把你抱来了,什么都没说就给了我几万块,让我每个月都定时给梅姑打钱,确保你能平安的活到成人。 后来我照做了,也多少猜到了你的来头,所以也并没打算对你的生活多加过问。 吴左入狱第三年,我去看他,他在审讯室给我跪下了,只求我一件事,让我去接近肖英民。用任何方式都好。 我想都没想,我说行,条件是我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 岚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的执念让我有些骇然。到底是什么样的梦境,能让一个女人为爱做到如此地步。 可岚姐并没有受我影响,继续道「后来吴左出狱了。把你接了回来,也把我接到了身边。 可能是良心发现吧,这么多年来,能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一直死心塌地的人,就只有我而已。而我也成功的接近了肖英民,有了他的孩子。而关于沐泽的一切,肖英民并不知情。」 我开始觉得,这件事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一张天罗地网,计划中的,把我们每一个人都紧紧围住。 「再后来,你长大了,后面的事你也清楚了。我接近了肖英民,收集了证据,最后关头亮出了沐泽,不惜以伤害自己的儿子为代价,扳倒了他。」 「岚姐,你在跟我绕圈子。」我直言不讳。 岚姐笑「什么时候你的脾气也变得那么急了。」 岚姐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可能是不知道我有抽菸的习惯。所以也就没给我,自己点燃,放到唇边。 吞云吐雾之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有一个少爷,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生活在象牙塔里。后来因为点原因,离开了象牙塔,来到了小城镇。 俗套的故事。他遇见了心仪的姑娘。 但电视里的故事不会每一天都在现实生活中上演,两情相悦这种事概率太低。这位少爷因为得不到,便想用极端的手段去占有。所以召集了一帮游手好闲的兄弟,绑了那个姑娘。 姑娘在被凌辱之后,意外怀孕,生下了一个孩子。 因为这位少爷的家里背景实在过于雄厚,所以买通了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做了个伪证,活生生的把真兇,变成了另一个无辜的人。 那人,刚巧是这位受害者的青梅竹马,因为案发之前曾经去过受害人的家里,所以成了最理所应当的替罪羊。 那位少爷犯了错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象牙塔。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那位姑娘在生下孩子之后孩子就被抱走,託付给另一个人代养。 大概过了一年,这位姑娘得知消息,说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偷偷跑了出来,说要带她私奔。 谁知道这私奔的美丽泡沫,不过又是一个陷阱。 是那个回到了象牙塔的少爷,仍旧对这个曾经得到过的姑娘念念不忘,所以把人骗走,关在了自己的象牙塔里。 青梅竹马出狱之后,一直在找这位姑娘的下落,但是久寻未果,所以只好展开自己的报復。 岚姐很快的把这个故事简明扼要的讲完了,我听过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全身不住的在发冷。 岚姐转过头来看我,挑眉问道「听出来了吧,那个少爷,就是你的生父莫少卿,那个姑娘,就是你的生母孟兰,青梅竹马就是后来的吴左,而那个徇私舞弊收受好处的警察,就是肖川的父亲,肖英民。」 老一辈人的爱恨纠葛,机关算尽,听得我觉得陌生又遥远,又觉得好像就是眼前的事。 我颤抖着手伸过去「给我一根。」 岚姐从盒子里抽出来一根,对着火把我这根点燃。 我放到唇边勐吸了一口,企图用尼古丁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莫少卿说给我的谎话。什么狗皮真爱,什么为了找我花费了好多年的经歷。这么长时间以来,莫少卿一直在利用我。 利用我来为他做事,来为他牟利。 岚姐说完,转过身来看我「该说的就这么多,希望你听了这些之后,不会觉得失望。」 我的心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幽幽的看着远方「从云南一路来到这,就为了这几句话,挺值得。」 其实这就已经是我想要知道的全部了,孟兰为什么会被拴在地下室,吴左当初为什么要养我,这一切一切的事情都在瞬间明了。 我看着面前的小溪,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岚姐,我想走了。」 「走吧,走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岚姐像是魔怔了一样,愣愣的看着面前,头也不回的对我说。 我和肖川对于岚姐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所以岚姐对我们也不再有留恋。 肖川的身体恢復的很快,大概两三天的样子,就已经能够下地活动行走了。 肖川自己在缅甸这边有僱佣军,有船,所以在肖川的伤好了一点之后,我们两个便又坐船离开了缅甸。 这一趟只听岚姐讲了个故事,可能是算是值得了。 回到香港的第一件事,我报了警。 罪名是非法软禁,状告莫少卿。 所以当我和莫少卿对簿公堂的时候,引起了全香港范围内不小的轰动。 莫少卿一直都不知道和他打官司的人是我,所以在我推开大门他看见我的一刻,我满足于他那个惊讶的表情。 我在法庭上,一桩桩的指责他之前的罪过,以及对我的隐瞒和欺骗,我把这件事情处理的颇具毁灭感,我铁了心的要毁了莫少卿,甚至不惜付出伤害自己的代价。 舆论和民众监督的力量是伟大的,最后大家的言论一边倒,莫少卿被判了刑。 还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莫少卿,在看见我去看他的时候,情绪也显得很平常。只是咬着牙对我道「吴十五,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狠的心呢,我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血缘至亲。」 我坐在玻璃的另一头,拿着电话,冷冷的对莫少卿道「从你用这种方式强迫人与你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其实我和你之前,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你胁迫来的一个孩子。」 莫少卿情绪开始激动,声音变大「我把新界娱乐城都给了你,我把我的一切,我让你站在香港最高的地方低头看着所有人,这些还不行吗?」 「而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 我只希望做这个世界上最普通的人呢,过着最普通的日子,那种真正的快乐,我也感受一下。而不是做一个傀儡,为了没有子女的莫少卿争家产,成为他守住家业的工具。 我知道莫少卿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所以作为私生女的我。就成为了帮他守住家业的最后希望。 否则,我有理由相信,一直到这辈子过完,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我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了看守所,也毫无疑问的被莫家赶了出去,离开了新界娱乐城。 因为我一直都是新界娱乐城的总负责人,所有的业务也都只有我最清楚。莫家现在没有可以掌握话语权的人,所以董事会一致决定,把莫家的股份瓜分,瓜分之后,最大的股东竟然变成了英豪集团。 我回到楼上,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带着下楼准备去找肖川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开着一辆崭新的房车停在新界娱乐城楼下。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肖川拍了拍车门「傻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我把自己的行李甩到车上,坐在副驾驶一脸不解的问肖川「车哪来的?」 肖川云淡风轻的说「刚买的,准备带你环游世界去。」 我以为肖川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我刚刚坐稳,他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直奔高速。 我连忙拉紧了旁边的把手,迎着风声问道「公司呢,公司不要了?」 肖川笑了笑「有人会去接班的!」 我不知道的是我和肖川两个人丢掉一切准备去环游世界的时候,吴沐泽正被一群老头子拎着耳朵嘱咐有关公司经营的相关事宜。 肖川低头看见沐泽的电话,想都没想直接挂断。 转过头来大声的对我道「第一站我们就去挪威好不好,开车也好飞机也好坐船也好,我们去挪威好不好?」 我心情是难得的愉悦和轻松,配合着肖川重重的点头「好啊!」 什么都不要了,跟着你,去哪,都好。 肖先生,这苍茫的来路,狗血的人生,未知的旅途,能和你并肩而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