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千岁爷》 楔子 【楔子】 紫霞王朝大将军萧奇,是太子原落云的八拜之交,当他还是个平民时,拜入太子门下任客卿幕僚,之后因武力智谋皆为出众,极受太子赏识,加之两人年纪相仿,很快便成了莫逆。 原落云推荐萧奇入阁,由兵部的小官做起,一路做到侍郎之位,之后成了督军,又因萧奇高强的武功,转任将领,最后成了一品大将军,镇守北方,好不威风。 然而萧奇却是狼子野心,他自视甚高,不甘贫困,从拜入太子门下甚至与太子交好,都是他的计谋,在一步步实现往上爬的理想后,他终于露出了本性,不但勾引太子的未婚妻,同时私下蓄积力量,阴谋造反。 紫霞王朝两百五十年,发生了史上最大的叛乱。 萧奇挟着强势军力,攻入京城,以皇帝昏庸为名,清除君侧。在此役中,皇帝被杀,太子为了营救皇弟原初云,以身为饵,让原初云逃出京城,自己却落在萧奇手上。 以往的好兄弟,如今成了弑父亡国的大仇人,原落云所受的打击及沮丧可想而知。若不是他错信萧奇这个人,未婚妻不会背叛,父王不会驾崩,紫霞王朝不会灭亡,他也不会成了亡国之奴。一时之间,他意志全消,灰心丧气,极度的自责令他一蹶不振,而这样的他,在萧奇的眼中,等同于一个废人。 紫霞王朝灭亡后,萧奇另立天宝王朝,自立为皇,而紫霞王朝的一干旧臣也被他清洗了一遍,但为了博得仁君之名,他并未杀了最重要的人犯原落云,且认为他孤掌难鸣、无力回天,便将他流放西南边疆。 原落云被流放之后,他的生死就不会有人关心了,所以即使在半途中囚队遭遇了什么祸事,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在如此松散的心情及看顾下,前往西南的囚队人心涣散,只想到了隐密的地点,快些处理妥当皇上交代的事,便能快些回程。 此时一遇到有人劫囚,囚队自然无法来得及反应,甚至在一瞬间就被杀了好几个官差。 「太子!快逃!老奴替你断后!」 一名老者不知由哪里飞身而出,奋勇地劈开了囚车上的锁,将原落云放了出来,还推着他让他跑在前面,自己则是奋勇抵抗追来的官兵。 原落云表情复杂地看着这名老者,此人名为老锺,是宫里负责替他驾车的马夫,直至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老锺是个武林高手。不过现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若是留下来只会成为老锺的累赘,因此他即使身体虚弱不堪,仍是死命向前奔逃。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官兵众多,老锺却只有一个人,最后被砍了好几刀,血迹斑斑的倒下了。很快地,官兵追上了原落云,也刺伤了他,令他无法再逃。本来想着干脆心一横直接把人给杀了,也算完成此行的任务,但官兵们的大刀才举起,突然间听到一声娇斥— 「官兵就可以滥杀百姓,好大的威风!」 一时间,兵器交击声此起彼落,一名英气勃勃、五官明媚的女子,持刀袭击了上来,她一个人,居然杀得官兵进退失据。她一身劲装马靴,勾勒得她姣好的身材更加玲珑浮突,而她大开大阖的气势,更是寻常男子望尘莫及的。 这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刀光飞舞间,她如风之迅疾,如水之畅快,又如山之矗立,她便是墨家马帮的大锅头墨潇。在马帮其他弟兄们迎上来杀敌时,她一个人已经将敌人解决得差不多了,不过须臾,囚队的官兵已全部被解决。 即使面对这般血腥的场面,墨潇仍旧神色自若,吩咐一些人清理现场后,她慢步走向穿着囚衣、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男子。 「大锅头,这人还活着。」马帮的弟兄王二说道。 墨潇点点头,蹲下身子,伸手将地上男子的脸转了过来。见到那张苍白染血却仍清俊斯文的脸庞,她不由得内心一动。此般气质的男子,出身必然不凡,她这次似乎救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在她盯着男子盯得出神时,背后又传来弟兄张三的叫唤声— 「大锅头!这里还有一个老人,被砍了很多刀,也还没死!」张三跑了过来,将手中一面金牌递给了她。「这是从那名老人身上搜到的。」 墨潇看了看手中的金牌,突然眉头一挑。这是前朝太子的身分令牌,如果她没记错,前朝太子的年纪应该不会比她大多少,所以绝对不会是一个老人,于是她的目光又回到昏迷的年轻男子身上,喃喃自语道:「前朝太子似乎叫原落云……是你吗?」 心里有数的她,用布满了刀茧的手轻轻抚去他脸上的血迹,突然觉得指尖一颤,有种异样的感觉。 「大锅头,要救他们吗?」张三问。 墨潇想也没想便回道:「救!当然救!天宝新朝暴虐无道,这些官兵为虎作伥,他们要杀的人,我们当然要救!」说完,她站起身,让属下处理救人的事。不过走了几步,她又本能的回过头来,皱着眉看向那些把原落云扛上马车货架的弟兄们,叮咛道:「你们轻点儿,别把他弄死了。」 第一章 【第一章】 所谓马帮,就是拥有自己的武装团队及马场的商队,平时接受委托帮忙运送货物,或是接受类似护镖的工作。由于马帮走的都是固定几条路线,通常是恶劣环境或是山贼盗匪出没之地,在这西南方一隅,多是丛林瘴疠之地,兼之域外的篓族时常入境侵扰、打家劫舍,所以马帮的存在实为必要。 墨家马帮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马帮的首领称为大锅头,目前由墨潇担任,她自十七岁父母出队意外亡故那年,便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整个马帮的营运。从一开始人人都不看好她、讥讽她,直到五年之后,她不仅稳住了马帮的生意,还将墨家马帮拉到与西南方马帮龙头的成氏马帮差不多的地位,这样的能力及手腕,或许不是后无来者,但肯定前无古人。 这一回墨家马帮护送一批财物前往南方,回程时见到官兵杀人,对于天宝新朝官兵痛恨不已的他们,自然出手相救,最后险些遇难的原落云及老锺,都被他们给带了回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伤势较轻的原落云已完全恢复,老锺则因为年迈又重伤,身上还有一些伤口未癒,不过身为前朝太子的原落云,养尊处优惯了,所以老锺仍尽职地服侍着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公子,他们送饭来了。」老锺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托盘进到房里,上头放着一素一荤的简单小菜加上两碗糙米饭,绝对称不上美味,顶多管饱。 原落云看到菜色就紧紧皱起眉头。「又是这样的粗食!教本宫……本公子如何下咽?」 「公子,多少还是吃一些,伤势才能更快痊癒啊!」老锺苦口婆心地劝着。 但原落云仍是一脸嫌恶,把放在桌上的托盘往外一推。「这样的东西,本公子咽不下去,赏你吧。」说完,他便闭上了眼养神,再也不想多看那些东西一眼。 在这马帮生活了一个多月,住的地方虽非破烂,却远远比不上以前皇宫的雕梁画栋;给他替换的衣服也都是粗布衣裳,磨得他的身体都痛了;更不用说食物都是些粝粢之食,令他光用看的就感到反胃。 这样的生活,已到了他的忍受极限,不禁萌生去意。可是如今孑然一身的他,又是个罪犯,能去哪里? 陷入沉思的原落云,最后长叹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名黑衣劲装女子,由于她的气质特出,英气逼人,脸上有一种坚定不屈的表情,令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一声,不过他以往贵为太子,不会主动与人交谈,这样的习惯仍未变,所以他只是静静盯着她,用眼神询问她的来意。 来者便是墨潇,她先打量原落云主仆一阵后,这才询问道:「你们的伤好了?」 老锺自然知道主子是不会与这些平民说话的,主动跳出来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大锅头关心。」 「很好。」她微微颔首。「如果你们伤好了,就可以和大伙儿一起工作了。等会儿你们就搬到大通铺去,和大家住在一起……」 「等一下!」原落云原本不准备说话的,但一听她似乎把他也当成普通人了,忍不住开口道:「一起工作?住大通铺?你把本公子当成什么了?」 老锺见主子不悦,也连忙帮腔,「大锅头,我们公子确实没有住过那种地方,恐怕不太适合。」 对于原落云几乎有些鄙夷的神情,墨潇并未动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这里只有大通铺可以住,要留下来,就必须工作,马帮里不养废物。」 听到废物这两个字,原落云瞬间瞪大双眼,气得脱口而出道:「那本公子就离开!」 此话一出,老锺脸色微微一变,显现出了担忧,虽然欲言又止,不过主子都放话了,他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墨潇面无表情的看着原落云。「你要离开,请便,不过阁下主仆的医药费截至今日为止,共是一百五十三两七钱三分,付清了你们自然可以走。」 原落云冷哼一声,「老锺,给她!」 老锺流了一头冷汗,苦哈哈地道:「公子,咱们没有银两啊……」 太子当惯了,连自己在流亡都忘了,一认知到自己现在穷翻天,原落云险些骂出声来,不过他学习的那些宫廷礼仪,硬是局限住了自己口出秽言,最后只能死死地瞪着墨潇这个见钱眼开的女人,害他刚才还暗自欣赏着她的气质,现在想想,他都替自己方才的动容感到不值。 墨潇似乎早知道他们的答案,也懒得多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瞄了原落云一眼,好像要把刚才的鄙夷全还给他似的,接着毫无起伏的道:「一刻钟后,我要看你们搬出这间房,半个时辰后,你们都得出现在马场。」说完,她很干脆地转身离去,彷佛连看都不想多看原落云一眼。 当初是见他们两人有伤,她才特地让人清出一间房让他们养伤,虽然他以前身分尊贵,但他也不瞧瞧自个儿如今是什么模样,还不懂得感恩,真是! 「老锺,你看看,她那是什么态度!」待人一走,原落云即刻开骂了。 「公子,别忘了这里不是宫中,你也不是太子了。」老锺叹着气道:「她是墨家马场的大锅头,叫做墨潇,她亲自来这里,已经算是很给咱们面子了。」 「本公子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原落云才不管她是什么身分。「老锺,你想办法去找那些以前支持我们的富商取些银两,咱们尽快离开,不必留在这个地方受气。」 这个太子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啊……老锺的表情更苦了。「公子,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现在已经是天宝王朝,不会有人买我们的帐,更别说萧奇的人说不定就在搜查我们,我们一离开这里,十死无生啊!」 原落云像被淋了一盆冰水,他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方才只是气过头了,听老锺这么一说,他也冷静下来,只是一口气还吞不下。 「有时候,当忍时还是要忍,离开这里,我们根本走投无路。留得生命,或许还能挣得一点希望。」老锺再次好言劝道。 希望?是什么希望?活命的希望还是复国的希望?原落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也对未来感到相当茫然,但接着转念一想,老锺说的也对,先把命保着,才能慢慢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可是想到要和一大群臭男人挤一个大通铺,还有做那些肮脏粗重的工作,原落云的眉头又不禁蹙拢,其间沟壑深到可以夹死苍蝇。 末了,他只是深深地吁了口气,极为无奈的道:「走吧,咱们搬到大通铺去。」 「你们初来乍到,还不懂得如何养马,就先砍柴吧。」领头的王二带着原落云主仆俩来到柴房外。「你们劈完这些,今天就可以休息了。」 原落云傻眼地看着那堆得比他还高的柴堆,他就算没做过,也知道很费力气,要把这些劈完,要劈到何年何月? 本来还不觉得这些脏活需要他这尊贵的身分动手,不过方才王二那鄙夷的表情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大步走到柴砧旁,使劲拔起了上头的斧头,光是这样已经流了一身汗,遑论这斧头怎么拿都不顺手。话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可是他一向只会吃肉,连猪长什么样都不太清楚,拿起斧头后,他茫然了,一脸不解地看向老锺。 老锺苦笑着劈了一块柴,动作干净俐落,虽然他以前是个随侍,不代表这些粗活儿他不会做。 原落云见砍柴原来这么容易,也来了信心,取了块木头放在柴砧上,便狠狠地劈了下去— 「公子!你杀人啊—」眼前莫名飞来一木块,老锺不由得怪叫起来,眼明手快地躲了过去。 原落云尴尬地抿了抿嘴,方才力道没抓好,劈下去的木头就这么飞了出去,差点砸中老锺。调整了心态,他不信邪地又拿起另一块木头,这次他一脚踩在柴砧上,比较好施力,接着摆足了姿势就要劈下— 「公子!你杀人不成也别自杀啊!」主子做出此等危险动作,这一斧下去柴还没劈到,肯定先砍了自己的脚,老锺连忙冲过去阻止,夺下了斧头,见主子一脸不忿,他只能无语问苍天地道:「公子,要不你在旁边休息吧,这些柴奴才劈就好,你可别伤了自己。」 第二章 原落云挑了挑眉,也很干脆地扔下斧头,走到一旁阴凉处歇息去。劈了这两下,他确实有些累了,反正事情有人做就好,马帮的人想整他,可没那么容易。 一整个上午,老锺劈了差不多一半的柴,终于到了放饭的时间,听到马场那儿传来的吆喝,原落云主仆也随人流来到了膳堂。 在膳堂中,马帮弟兄们排列成队整齐地打饭,原落云虽然不屑与这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也不想吃这些粗茶淡饭,可是折腾了一上午确实也饿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排在队伍末端,等着打饭的人将那白胖的馒头还有香气四溢的酱牛肉放到他碗里。 好不容易轮到原落云了,想不到打饭的弟兄一看到是他,便嫌恶地挥了挥手道:「你跳过去!下一个来装!」 原落云瞬间心火大起,这是哪招?于是他怒道:「为什么跳过本公子?」 那名弟兄理所当然地道:「咱们马帮里的饭菜,只给有做事的人吃。你倒是说说你一整个上午都做了什么,值得配上这一顿饭?」 原落云欲辩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打饭的弟兄翻了个白眼,手背朝着他挥了挥。「好了,你可以走了,别站在这儿挡路,下一个!」 原落云就这么被推开了,而下一个老锺,则是得到满满一碗酱牛肉,以及一颗又香又饱满的馒头。 此等厚此薄彼,原落云大为光火,一眼瞥到坐在不远处与大家同桌而食的墨潇,他极为不满的走到她身旁,用力一拍桌。「你这马帮是如此待人的吗?」他冷冷地瞪着她,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为气愤。「本公子吃这些粗食,已经很委屈了,那些人苛扣了本公子的饭食,你居然视而不见?」 墨潇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着他。「刚才弟兄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干活儿的人,就没有东西吃。」 「本公子……本公子有干活!」原落云气到都结巴了,「本公子至少劈了两块柴!」他确实有出力。 她表情漠然地直视着他,接着点点头,领着原落云重新来到打饭的地方,亲自替他打饭。 原落云见她如此识相,心中怒气这才消去了点。想不到她用杓子在锅里捞了半天,只捞起一块小到不能再小的酱牛肉,放进了他的碗里,之后就锅盖一盖,再也不理他,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用餐,他简直气炸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潇脚步一顿,回过头,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回道:「做多少事,就吃多少东西。否则若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出力,这些食物从哪里来?这里是马帮,不是善堂。」接着,她正眼看向他,脸色终于严肃了点。「只想吃却不想动的人,我只认识一种,就是乞丐,你是吗?」话落,她转身离开。 周遭不屑的讪笑声一阵一阵传来,令原落云几乎无地自容。 老锺连忙走到自家主子身边,好心地对着吃瘪的主子道:「公子,奴才这份给你吃吧。」 看着老锺递来满满的食物,又想到墨潇方才那句乞丐,原落云一时五味杂陈,他最在意的自尊,似乎在这一刻被众人踩在脚底了,赌着这口气,他怒哼道:「本公子不食嗟来食!」说完,他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搁,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墨潇注视着这一幕,原本微冷的目光,却透出些许温度,紧抿的嘴色也上扬了几分。 在墨家马帮,没做事就没有饭吃,但原落云又不是个劈柴的料,因此他只好在马帮里不停换着各样的工作,试图找到适合自己的。 马帮里的弟兄照理说该排挤他这个四处捣乱的人,但他们却出奇地对他有耐心,他想换工作就让他换,也或者他们不想见到有人拿斧头劈死自己,届时可是更麻烦。 当然,对于一个砍柴不是杀人就是自杀的家伙,他们也不可能分配给原落云太难的工作,于是接下来原落云到了马厩,负责替马儿上鞍辔。 这件事相当简单,就是把辔套在马脸上,鞍则是放上马背,绑上系带。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动作要轻柔,最好能先与马儿套套交情,避开马儿的视线去做这些事。 但原落云显然低估了这项工作,当他在装辔时,马儿龇牙咧嘴的,差点就咬断了他的手指,幸好一旁的老锺动作快,才救了他的手;而在上鞍时,原落云又弄痛了马儿,差点被一脚踢飞到马厩外,当然也是老锺有了心理准备,一把将主子挥开,虽然主子因此摔得灰头土脸,但至少保住一命。 自然,这餐原落云又没得吃饱了,只分到一小个馒头。 之后,原落云又尝试搬货,可是别人搬三袋草粮的时间,他只能搬一袋,而且气喘吁吁,需要良久的时间恢复才能搬下一袋,一整个下午,他原大公子就只搬了三袋,换来三块猪肉块。 由于这家伙实在太废,一事无成,最后只轮到了一个挑马粪的工作。 可是就连挑马粪,他都能弄得自己整个人砸在马粪里,一身臭味令人退避三舍。 这已经是最简单的工作了,要不是墨潇叮嘱特别关照原落云,别让他饿死了,马场里的管事都不太想理会这废柴了。 大清早的操练,是马帮每一个成员每天都要做的事。锻链强健的体魄,打下坚实的武术基础,就是未来马帮商队在遇险时活命的本钱,所以每个弟兄对于操练都十分上心,没有人敢摸鱼。 偏偏来了个原落云,马步不稳,出拳无力,每每抬个腿转个身,都摇摇晃晃像要倒下去似的。倒是老锺原本就是个武功高手,动作有模有样,还能和弟兄们切磋交流,但即使这样的他,也改变不了原落云笨手笨脚的事实。 在练打桩时,原落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被那横七竖八的横桩给打到了。明明桩是静止不动的,他老兄偏偏就是有办法自己撞上去。 这一日恰巧墨潇来巡视大伙儿操练,被打到一头火的原落云,一见到她就再次爆发了。 「本公子不练了!」在墨潇面前,原落云把汗巾往地上一丢。「这种操练太没有人性了!本公子是什么身分,需要学会这些吗?满腹经纶可治国,本公子就没听过浑身武艺有什么用!」 他这话说到重点了,墨潇静静地盯着他。「现任天宝王朝的皇上,你知道他是什么出身的吧?」 说到萧奇,原落云脸色一沉。「本公子知道那叛……那人是大将军出身的。」 「大将军就是浑身武艺,他最后成了皇帝。」 她一句话就狠狠打中了他的弱点,他咬牙切齿地道:「那是他手段卑劣。」 墨潇就是要激起他的意气,更是淡然地道:「手段卑劣又如何?满腹经纶,让你现在填饱肚子了吗?」 原落云的俊脸已经沉到都发黑了。「本公子只是来错了地方!」 确实,若是换了一个学堂或私塾之类的,他应可如鱼得水,现在他只能感叹为什么救他的不是个夫子,而是个马帮的大锅头。 「但你现在在墨家马场,满腹经纶没什么屁用,只有浑身武艺才能活下去,光会抱怨是没有用的。」她指了指脚下的土地。「你想让别人瞧得起你,在墨家马场,武艺越高、贡献越大,自然越受尊敬。」 「难道你就是这里武艺最高的?」在一群大男人里,他不相信她能有多厉害。 墨潇并没有被他激到,只是笃定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你攻击我,若你能碰到我一根汗毛,就算我输,你今天早上就可以不用操练。」 「好!」原落云答应得干脆,要打倒她可能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难,要碰到她还不容易?「而且,你还得替我今日的膳食加菜!」 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甚至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这分明就是在挑衅!他哼了一声,朝她冲过去,伸手就想抓她,想不到她只是脚步轻轻一动,就闪了过去。 原落云不信邪,又试了好几次,但无论他怎么抓,甚至声东击西,连脚都用上了,她就是有办法躲过,最后他整个人扑上她,但指尖都还没碰到她,就见她肩膀动了一下,他便跌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认输了吗?」墨潇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淡淡地道。 第三章 「不认!」原落云突然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拍下头顶的杂草。「这比试不公平!明明闪躲就比较容易。我们反过来比,你来攻击,我就不相信你能打到我!」 此话一出,不仅马帮里的弟兄,连老锺都是一脸狐疑,怀疑原落云被打昏了脑袋。 墨潇更是似笑非笑,伸出了一只手指。「好,我也不为难你,我就用一只手指和你比。」说完,她在众人眼都还没眨一下的时候,突然冲到原落云眼前,接着修长的指头轻轻在他肩上一点,他再次狼狈地倒了下去。 原以为这大少爷又要抓狂了,想不到他倒在地上,却是哈哈地大笑起来,露出了一个狡黠的表情,对着她说道:「你输了!我碰到你了……应该说,你自己来碰我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原落云使诈,难怪他会要墨潇来攻击他。 墨潇更是意外地挑了挑那英气十足的眉,最后淡淡一笑道:「浑身武艺学不到,手段卑劣倒是学会了,这次我认输,你今天可以不用操练了。」反正被他这么一捣乱,操练时间也快过了。 「我今天还要加菜。」原落云提醒道。 「加菜?」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会儿,接着吩咐道:「张三,今日每一餐多给他……一些肉汁吧!」 「肉汁」原落云忽地由地上蹦了起来,差点没和她再打一场,不过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呆立当场。 「对了,虽然你用这种方式赢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方才我用一根手指撂倒你,连一分的力气都没有出。」说完,她便如来时那般潇洒而去。 原落云顿时乌云满面,什么食欲都没有了。 原来,他的抵抗在她看来,连一分的力气都不值得出! 【第二章】 原落云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产生过这么矛盾的心情。 他欣赏墨潇,因为她具有寻常女人所没有的气势与谈吐,泱泱大气,理智果断,同时又有着不俗的外貌,与她的气质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忽视的吸引力,让男人别不开目光。然而,她的利落手段及不近人情,也同样令他恨得牙痒痒的,使他随时随地都有种想和她干上一架的想法。 偏偏,他又打不过她。在欣赏她的同时又要讨厌她,原落云都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生什么病。 膳堂里,大伙儿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原落云使奸却没有多得到一点食物,吃光自己的那一点点食物后,肚子仍饿到发慌,只得坐在原位生闷气,而旁人聊天的内容,自然而然也传进了他耳里。 「听说,成氏马帮与我们都在争百富庄的那笔生意啊?」张三一口馒头一口肉,边吃边说。 原落云不动声色的偷觑着他,好生羡慕的偷偷咽了口口水。 「他们毕竟财大气粗,咱们很难争得过啊!」王二有些忧虑地道。 「成氏马帮虽然有钱,但整体武力并不如我们,而且他们收费高昂,又态度奇差,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一个年纪较长的中年弟兄李大郎中肯地分析道。 「唉,那成氏马帮的二锅头成必胜……就那个成氏大锅头的儿子,一天到晚想着咱们墨大锅头流口水,上个月不是又来提亲了?不知道都提几次亲了!被拒绝那么多次还不死心,真是厚脸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张三呸了一声。 「依我看,成氏一直想与我们联姻,恐怕有别的目的……」 一群人扯东扯西,但原落云在意的却只有他从谈话中撷取到的一段讯息——有人向墨潇提亲? 于是他忍不住嗤之以鼻地插口道:「墨潇那女人,永远是那一副想要压过男人的样子,会有人喜欢她,想向她提亲?」 「喂喂喂,新来的,你不懂就别乱说。大锅头在咱们马帮,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张三瞪了他一眼。「要老子有成必胜那等财力,我也向大锅头提亲啊!」 「欸!别跟我抢!我可是誓死追随大锅头的!」 「若娶不到大锅头,我一辈子都留在她身边等她……」 听着一群疯狂祟拜者的话,原落云不以为然地抿抿嘴,咕哝道:「本公子倒看不出她哪里好。」 「新来的,原来只是觉得你笨手笨脚,想不到你连脑袋都笨啊!你根本是个睁眼瞎子,连大锅头的好都看不出来?」王二忍不住投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张三也搭腔道:「你可知道,咱们墨家马帮,以前只是一个数十人集结起来的松散组织,直到大锅头接掌,整顿内部,对外招收人马,凝聚向心力,同时扩大马场,才有今天数百人规模的马帮。要换成你,说不定还做不到呢!」 原落云很想反驳他本太子以前管的可是整个紫霞王朝,那是数万万人,疆域无边无际,要处理的事可多可繁杂了,然而仔细一想,他事实上并未真正接掌过政事,虽然接触的都是核心机密,但主要仍是在学习,处理的事也是无关大局,决策的还是父皇及那些股肱大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江山不是他打下来的,甚至到最后他还输了这个江山。 如此看来,在撑起一整个马帮,甚至将马帮发扬光大这件事上,他确实比不过墨潇,更别说她只是一名女子。 李大郎见他沉默,以为他心有所感,拍了拍他的背,接着说道:「咱们大锅头,不只要做好一个首领的事,同时,她也要做好身为大姊的本分。你可能不知道,马帮里管马场的年轻人墨风,还有那成天在校场玩耍的小女孩墨雨,是大锅头的亲弟妹,在前任大锅头夫妻去世后,大锅头便担起了教养弟妹的责任,她甚至因此误了婚期,也没喊过一声苦。像她这样坚毅勇敢的女子,至少我李大郎没在别的地方看过,相当了不起。」 原落云的表情微微变了,方才的不服气以及不以为然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及钦佩。难怪这女人对他会如此苛刻,因为她似乎对自己也没多好。 「喂!新来的,看你一副富家子的样子,平时一直自称公子公子的,还有个老仆……」张三指了指老钟。「你以前是做什么大生意的?」 原落云心头一窒,闷闷地说道:「本公子没做过什么大生意。」 他以前当太子就是吃饱睡睡饱吃,平日不是上课读书,就是跟在父皇身边学习政事,真要说什么大事他都没做过,连政绩都完全没有可以拿出来说嘴的。 「那你总该会些什么东西吧?」王二也插口嘻笑道:「像我们养马、种地,就是一门技艺,你好像什么都不会?难道就像唱大戏的那些富家子一样,镇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然后正事都不用做?」 他那句「什么都不会」就像把利刃刺进了原落云的心。他原本也是自视甚高的,甚至相当瞧不起平民百姓,但当他身在其中了,才发现自己才是什么都不会的那个。 不过,极度在乎自尊的他,也不愿失了颜面,讪讪地争辩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都懂……」 讵料,一屋子人居然哄堂大笑起来。 「喂喂喂!你们谁说说,诗词什么歌赋的,值几两银子?」 「琴棋书画我那在怡红院的老相好也很会啊!哈哈哈哈哈……」 众人一针见血的嘲笑,令原落云无地自容,又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李大郎厚道一点,安慰他道:「新来的,你也别丧气,这里的人说话就是这样,你这读书人当然会觉得刺耳,久了就习惯了。」 「好了,你们别笑了,快吃饱去干活了!」 李大郎年资老,喝止众人还是有点威信的,一下子讪笑的声音就逐渐消失,众人也一个个离席而去。 李大郎要走前,看了看原落云那个空碗,便自作主张拿了颗馒头放进他碗里。 「大锅头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她要管好这群嚣张的男人,自然要公平。你快吃吧,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儿!」 直到李大郎也走了,原落云还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直盯着碗里的馒头。 老钟知道主子不喜欢被人施舍的感觉,尤其方才那阵嘲笑,一定伤了主子的自尊,他担心地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原落云摇了摇头,口气有些苦涩地道:「老钟,本公子是否真是个废物?」 第四章 「当然不是!」老钟一口否决。「公子才高八斗,智慧无双,在宫里的时候,每个人都称公子是难得的栋梁之材,未来必可振兴我紫霞……」 原落云伸出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但与墨潇比起来,我真的是个废物。我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替紫霞王朝做过什么。」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吗? 老钟也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主子,因为他自个儿也很佩服墨潇,况且主子真的没有亲政的经验,所以比成绩,当然比不过别人。 他究竟还要当废物多久呢?这个领悟,如榔头般直直地砸向了原落云,令他脑袋一明,许多想不通的事,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想通了。 他突然由碗中拿起那颗馒头,就在老钟以为他会嫌弃地扔掉时,他竟塞进了嘴里,很快地吃了起来。 「公子,你……」老钟看得目瞪口呆,主子不是从不吃别人施舍的食物吗? 原落云只是淡淡一笑。「老钟,本公子突然觉得李大郎说的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原落云觉得,自己似乎慢慢可以跟上大家的节奏了。 一开始,是早晨的操练,以往只是踢个几下腿、蹲一会儿马步,就像要了他的命,但持续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可以站半个时辰的马步,也能赐破一些薄木板,甚至没再被木桩打到了。 而以前替马上鞍装辔,他都差点被马儿踢死,但现在马儿会跟他撒娇,令他也渐渐开始觉得这些动物挺可爱的;过去他搬个三袋草料就会累趴在地上,现在搬个十袋才会腰酸背痛。 原落云做出了成就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这个地方了。 马帮里的弟兄都是古道热肠的人,他们瞧不起懦夫,敬重汉子,所以原落云听到的讪笑声少了,虽然他与众人之间仍不是那么契合,但至少没有了一开始那种非我族类剑拔弩张的气氛,伙食也渐渐恢复正常。 可是要做到这样的代价,就是自己快累垮了。 这时候,他多想在墨潇那女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说「本公子不是个废物」,可惜她最近似乎在忙什么百富庄的事,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少了表现的机会。 这日,原落云在用完早膳后来到了马场,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照料好几匹马了,从清理马厩、补干草、喂草料、清马蹄到清洗马儿都不成问题,甚至从没握过缰绳的他,还学会了骑马,能负责带马儿出去溜溜。 不过,今日的马厩似乎气氛诡异,几个工人都表情惨淡,还有好几间马房站满了陌生人。 在马厩里的人,算是与原落云关系稍好的,于是他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还有,小丁去哪里了?」 小丁是个半大不小的小伙子,是马夫老丁的儿子。最近老丁生了重病,小丁才补上父亲的工作,前来帮忙。由于小丁与原落云一样都是生手,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感情不算太差。 工人听到原落云的问话,立即叹了口气道:「小丁闯了大祸了!前阵子不是有马儿类似燥屎的情形吗?昨天小丁就想把掺了巴豆的草料给马吃,想不到他竟然把草料堆弄错了,最后给错了马,导致五、六匹马儿拉到虚脱,现在小丁已经被大锅头叫去问话,还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呢?」 闻言,原落云表情微变,二话不说便回头往大堂之处跑去,想去找墨潇帮小丁求情,毕竟墨潇的公正有时候到了不通情理的地步。 他知道小丁是个孝子,最近照顾老丁已经精神不济,再加上还要代父照顾马儿,自然难以兼顾,或许因此导致了他给错草料的事,但他并不是存心的,情有可原。 当他来到大堂,就见外头站满了人,小丁则是垂头丧气地站在堂下。 墨潇目光冰冷地瞅着小丁,冷冷的道:「小丁,最近我们在争取百富庄的生意,马匹对我们格外重要,你在这时候捅这种楼子,若是传出去,如何说服别人信赖咱们的马队?」 「大锅头,小丁知错了。」小丁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惊吓加上内疚,让他忍不住双眼泛红,马上肯求道:「求大锅头别让我爹丢了工作,小丁愿意做一切事情补偿……」 「马,你是赔不起的。」墨潇说话仍是那般直接且不留情面,「不过谅在你父亲对我们马帮还有点贡献,就罚你把生病的马儿该做的事给做完,直到它们恢复健康。」 小丁一听,身子狠狠抖了一下。把马儿该做的事给做完?那可是五、六匹马啊!光是要抬的货就不知道有多少……万念倶灰的小丁,想着之后未知的惊人工作量,又想到差点被他弄死的好几匹马儿……等一下!那几匹马儿是—— 他突然双眼一亮,看向墨潇的目光尽是感激与动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激动的道着谢,「谢谢大锅头,谢谢大锅头!」 原本在一旁听着的原落云,深深觉得墨潇的处置太过分了,小丁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又见小丁居然对这种几近苛待的惩罚感激涕零,他忍不住就想冲出去,想不到他的脚步都还没动,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喂!云原,你想干什么?」 由于原落云在马帮里的时间也不算短,大伙儿对他的称呼也由「新来的」改为叫他的名字,而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身分,便取了一个假名「云原」。 原落云回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正是马场的场主墨风。在他心里,墨风虽然年轻却沉稳,还算是好沟通的人,他便气急败坏地抱怨起来,「墨潇那女人未免太过分了!对小丁的惩罚那么重……」 「我还觉得姊姊的惩罚轻了呢。」墨风耸耸肩说道。 「哪里轻了?」原落云愠怒。「要一个半大的孩子做这么粗重的工作?」 墨风摇了摇头。「你有看过那些马吗?」 「你说吃错小丁给的草料那些马?」原落云突觉蹊跷,很快便定下心来。「本公子还没来得及看,有什么不对?」 「那些马,都是老马,不是驮货的马儿。」墨风很有耐心地解释,「老马能干什么?平时不就带带路,要不就休息着等吃草散步。我姊要小丁做完马儿做的事,不等于只要他带带队?而最近又没有商队出去,是要带什么队?所以小丁压根也没受到什么处罚,更多了很多时间照顾老丁,你说这样的惩处还不轻吗?」 原落云听得愣住了,原来那总是没什么表情,几乎让他怀疑她的血是冰冷的墨潇,居然有着这么人性的一面?他以前知道的她,是真正的她吗? 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因为成见,根本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墨潇这个人,他一直想在她面前争一口气,孰不知他所做的那些事,比起她所做的,还要输得太多太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原落云觉得一个女人,有着足以与他平视的地位。 墨风又说道:「你以为我姊不知道吗?小丁这孩子也算她看到大的,她知道小丁做事一向仔细,这次会出这么大的差错,肯定是给老丁的病给累的。不过老丁这人脾气硬,先前我姊姊看他病了无法养家,要送银两给他他不愿收,所以她用另一个方法,不仅可以资助老丁,又可以让小丁帮上家里的忙,老丁也能快好起来,其实姊姊是用心良苦啊!」 深吸了一口气,原落云原本不太想承认,但最后还是有些不情愿地道:「墨潇确实有两把刷子,但这不代表她所做的事都是对的。」 「当然,孰能无过呢?不过当一个人的功远大于过时,那么那些小过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墨风意味深长地朝原落云挑了挑眉。「我原本不想和你解释这些的,但每个人都能误会我姊,就你不行!」 「为什么?」原落云不解。 墨风没有解释,只是神秘地微微一笑后离去。 他这古怪的反应,在原落云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暧昧的种子。 当年在皇宫里,原落云是怎么管理那些宫人们或是官员们? 对于宫里的奴仆太监,他几乎都没什么印象,足见他从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虽说没有苛待,却也不知道他们的喜怒哀乐及对主子的感觉,可是墨潇却能叫出马帮内大大小小每个人的名字,也知道每个人的个性及正在做的工作。像那小丁,代替老丁来才不到几天,她却很清楚他的情况,并做了对应的处置,难怪马帮里人人对她心悦诚服。 第五章 那官员呢?官员是国之栋梁,照理说原落云该向他们请教借鉴的,但他以前总看不太起那些官员,认为他们不配与他平起平坐,这些人以后都要跪在他眼前的,所以他也想不起来自己与那些官员有什么同甘共苦的情谊。 反观墨潇,如果不忙碌的话,她都与众人在同样的地方,做同样的操练,吃同样的饭,除了她是女儿身,不方便睡大通铺,她几乎把每个人会经历的酸甜苦辣都经历了一遍,对于工作上及生活上会遇到的各种事,没有人会质疑她的决定。 原落云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落了下乘。若是不流落到马帮里,他还无法发现自己的缺点,没有苦民所苦,没有体察民情,没有广纳下言,若是他真的登基为皇,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百姓与官员还不一定能对他真正的拥戴。 想到了这里,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以前究竟在想什么?富贵舒适的生活,真把他的心腐蚀得麻木不仁了?所谓的爱民如子,不过是他欺骗自己的假象,否则他不会在刚来马帮的时候,这么瞧不起马帮的人事物,他这个太子,从来就不够格! 摇摇头,叹了口气,原本坐在大石上的他蓦地起身,走向柴房。 今「分配给他的工作,与他第一天来时一样,砍三日份的木柴,虽说他砍柴的技术仍旧糟得令人掏一把同情泪,但至少已有所改善,不再成为人形凶器,这次不待人教,他自动自发地拿起斧头,立起木块,就要往下劈。 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做同样工作的老钟,见到此情景仍是胆颤心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斧头,走到主子身边劝道:「公子,这些粗活儿,让奴才来吧,你要不要到树荫下休息?最近已没有人看着咱们,不会有人知道你没工作,还是有饭吃的。」 原落云深深地看着老钟,他一直没体会到老钟对他的不离不弃有多么难能可贵,甚至老钟还去劫囚救了他的命,他以前只觉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感激,如今想来,他的想法简直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他才体会到猪狗不如这四个字用在自己身上真是恰恰好。 「老钟,我自己来吧。」原落云拒绝了他的提议,看着他斑白的发鬓以及满头大汗,心中突然窜上一抹难受。「你做了一早上,休息一下吧,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能完成,别小看我,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太子,说不定你的分量我还能帮忙做一点,今天的膳食换我分给你吃。」说完,他也不管老钟的反应,闷着头便砍起柴来。 老钟直盯着主子别扭的砍柴动作,眼眶蓦地变得湿润。 太子爷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成长,懂得体恤下人了,先皇派他保护太子的苦心没有白费,没有白费啊…… 远远地,一双美目将这主仆之情看了个通透,一向锐利的眼波,也因此变得温柔。 原落云在马帮待了多久,墨潇就暗中观察了多久,她看着他的转变,心忖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了许多。 当初救了原落云主仆时,她就知道他是前朝紫霞王朝的太子,由于天宝王朝横征暴敛,新皇萧奇多疑嗜杀,好大喜功,导致民不聊生,同时对于墨家马帮这种没有朝中人脉,却又自成势力的武力团体相当忌惮,抽取的税额是不合理的高,所以马帮的人都很讨厌天宝王朝。 她救了原落云虽是意外,但她也不否认自己抱着一丝希望,这个模样俊秀到令人目不转睛的男子,不知有没有治国的能力?有没有复国的魄力?为了马帮的未来,她决定赌一把,把落难的他带回来,提供他一个庇护之所,替他隐瞒身分。 她知道紫霞王朝有些旧势力逃走四方,未来若能拢聚这些势力,与现在的天宝王朝对抗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要有一个英明的领袖。如果原落云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可以考虑倾力帮助他复国,也算是帮助马帮,帮助天下的百姓逃离天宝暴政。 截至目前为止,原落云的变化令她惊讶,甚至是惊艳。这个男人是个可造之材,他的傲气总有一天会被磨成志气,届时就是他成功的时候。 「姊,你一直盯着云原,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小白脸了吧?」墨风见姊姊都看呆了,忍不住出言调侃。 墨潇没好气地转过头瞪着弟弟。「我救他,自然有我的道理,但绝不是出自男女之情。」 「对对对,你广济世人、义薄云天嘛!不过这小白脸确实俊,越看越顺眼也不是不可能。」他嘻笑着。「是说他虽然弱了点,但模样年纪和姊姊你倒是挺般配的,要不要我去替你说说?」 闻言,她的心跳失序了一拍,但很快地掩饰住,还是一脸淡然。「不需要你多嘴。他俊他的,干我何事?」 「姊,你不喜欢他,让给我吧?」一直听着的墨雨突然开口,才十五岁稚气未脱的她,朝姊姊露出一个甜笑。「我觉得云原哥哥除了俊,似乎也懂得很多东西,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 「不行!」墨潇本能的就否决,但似乎反应太快太直接,引起了弟妹的狐疑,她缓和了下情绪,连忙试图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年纪太小了,原落……云原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所以姊姊承担得起吗?」墨雨好奇地问。 「我至少看过的世面多,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倒……」此话一出,墨潇才发现自己落入了妹妹的言语陷阱。「小鬼头!连你也来套姊姊的话?」她似笑非笑地拧了下妹妹的俏鼻,倒是没有动气。 她心里暗忖着,自己直觉说出这样的回答,该不会表示她愿意和原落云一起背负那些沉重的责任,她想要在他身边? 她不否认原落云的外貌很让她失神,他的个性也令她越来越欣赏,但仅仅是欣赏而已,其它的事情,她根本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 墨雨仍是笑嘻嘻的。「我只是觉得,姊姊从小照顾我们这么辛苦,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人,那我们一定赞成,也会帮你的。」 墨潇摇摇头,「我不否认,云原很俊,但俊从来不是我选择伴侣的标准,我只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罢了,但要说到喜欢……还得看他是不是够格成为我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姊心目中理想的对象是什么模样?」墨风忍不住问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姊姊提起这个话题。 墨潇挑了挑眉。「也不难,只要力气比我大,打架赢过我,能在马帮里得到比我更高的声望,那就行了。」 闻言,墨雨瞪着大眼陷入苦思。 墨风则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你心目中理想的对象是爹,或是爷爷好了,我看你根本不想嫁出去嘛。」 墨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知道你就废话少说!马厩里来了几匹新马,你还不去驯马?否则你中午也没得吃!」 墨风知道再追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要是惹得姊姊恼羞成怒,他可能要像可怜的云原一样饿个几天,于是他嘿嘿一笑。「是!大锅头,我立刻就去!」 「姊,我也去看哥驯马!」墨雨也机伶地跑了。 「两个傻瓜啊……」墨潇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两个弟妹跑离,但脸上的浅笑却越来越淡,直至变得有些沉重。「你们也不想想姊姊都二十出头了,早误了婚龄,已经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没有人会娶年纪这么大的女人的……」 【第三章】 在西南一隅,马帮的势力双雄并立,其一是势力不俗、拥有马场及祖传武功的墨家,另一个就是财大气粗、在西南数省人脉广大的成氏马帮。 这两家几乎是一时瑜亮,难分轩轾,只不过这几年因为墨家马帮的大锅头是个女人,所以气势似乎有些被打压下去,但比起实力来,墨家马帮可是一点都没有输。 成氏马帮的二锅头叫成必胜,他是大锅头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为了培养他,马帮的事务几乎都由他出面及决策。然而,尽管成氏与墨家不时交锋,但成必胜却对墨潇这般味道独特又独立勇敢的女人相当垂涎,他玩过各色女子,就是没有见识过墨潇这种难得的气质。 第六章 他对墨潇是誓在必得,对他而言,她这大龄女子能够嫁给他,可是她天大的殊荣,而成氏马帮若能藉此并吞墨家马帮,不过是锦上添花,却能让成氏马帮独霸西南。 最近两家在争抢的生意,就是百富庄了。百富庄富甲天下,做的是什货生意,打从每个人起床时用的盆子镜子,到睡觉时的枕头及夜壶都有贩卖。最近百富庄想把生意扩展到南方数省,此去开辟商道路途遥远,艰困重重,但若能成功建立一条生意路线,那将是长远的利润,对马帮来说也是占尽了先机,这可是一笔长期的超级大生意。 墨潇最近每天就是在忙这个,偏偏这日帮里来的不速之客,让她反感至极,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接待客人。而墨风、墨雨也站在一旁,连原落云也悄悄的站在旁观的马帮弟兄之列,看着这个奇怪的客人。 来人,便是嚣张跋扈的成氏马帮二锅头,成必胜。 成必胜有个大肚腩,胖墩墩的脸上,眼睛都被挤成了两条缝,鼻子圆圆的,嘴巴大得出奇,形成了一副令人不敢恭维的尊容。不过他老兄倒是自认为长得挺俊的,穿着一袭质料上等的士人服,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恰好在这热天气里,替自己掮个不停。 「唉呀!墨大锅头,这么久不见,你依然美丽动人,容光焕发,足见墨家马帮的生意应该蒸蒸日上吧。」成必胜一见到墨潇,先是双眼一亮,接着就开始鬼扯。 墨潇偷偷翻了个大白眼,天知道墨家马帮被成氏马帮抢去了不少生意,最近正焦头烂额呢!「成必胜,你不用废话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明你的来意吧。」她懒得听他讲废话,开口便直指重心。 「墨大锅头就是干脆,那我就直说了。」他拍了两下手,后头的下人立刻端来一个用布盖住的托盘,他笑着把布拉开,里头赫然是一尊琉璃玉佛。 这尊琉璃玉佛十分澄透,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引人入胜,墨潇惊讶着这尊玉佛的珍贵,却不愿先开口落了下风,沉默的等着看他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这尊玉佛的价值就不用说了,买下你们墨家的马场说不定都够了。今天,我就要用这尊玉佛,来向墨大锅头提亲。」成必胜得意地笑道:「只要你嫁给我,成氏与墨家便是一家,等于从此以后西南所有生意都是我们的。否则你一个女人这么辛苦的撑着墨家马帮,也不知哪一天就被人并吞了或是消灭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来此的目的,除了提亲之外,最重要的还是炫富。如果提亲不成,至少也要让墨潇知道,成氏的财力经过这几年的巧取豪夺,恐怕不是现在的墨家可以比拟的,有了这样的底气,成氏自然更有自信抢到百富庄的生意! 墨潇沉着地应道:「很抱歉,我对成亲没有兴趣,尤其对和你成亲更是兴趣缺缺。我墨家马帮发展的势头正旺,不怕别人并吞或侵略,若有不识相的人想试试看,我不介意稍微展露一下墨家马帮的手段。」她这番话说得毫不让步,等于从成必胜的脸正面打回去。 但成必胜不但没生气,还脸上挂着笑,并默默抽出了一把刀。 见状,墨家马帮在场所有人全都警戒起来,两个武功较高的还护到了墨潇面前。 墨潇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道:「不必这么紧张,成二锅头只是展示他的刀,还伤不了谁。」 她敢这么说,自然有着十足的自信,就像成必胜敢只带着两个人就站在他们墨家马帮大堂一样。她与成必胜明面上都不能伤在对方手里,否则接下来就是两个马帮的火拚,最后只会导致同归于尽,没有人会拿祖宗的基业这么冲动行事的。 成必胜见她有胆识,点了点头,才续道:「我成氏马帮最近采购了一批新武器,最近每个弟兄都换上了这种武器,战力提升不少,我特地带来给墨大锅头瞧瞧,你们墨家用的还是那些破刀烂剑,只怕在武力上已然比不上我成氏了。」说完,他不客气地朝着一个墨家马帮弟兄挥刀。 那弟兄原本就在警戒之中,这一下他本能的持刀格挡,想不到铿锵一声才一照面,他的刀居然被应声砍断。 这是什么样的刀,竟有这样的锋利及硬度?墨潇一直淡定的脸色微变。成氏没有自己的马场,也不像墨家有祖传的武功,但他们胜在财力雄厚,如今若是换上了这样的刀刃,双方之间武力的差距就会缩小,在两帮的斗争之中,说不定成氏马帮真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唉,我也很不乐见墨家马帮如此被辗压,所以墨大锅头,你嫁给我是最好的方法,说不定还能保住墨家祖宗的基业啊!」 墨家马帮每个人都恨得牙痒痒的,这成必胜真是嚣张过头了,不过他拿的那把刀确实有不小的恫吓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场之中,只有原落云若有所思地盯着成必胜手上的刀,苦思半晌后,他突然眼睛一亮,出声道:「成二锅头的刀真有那么锐利?该不会是你用了什么巧劲吧,是否能借给我看看?」 听到这道清朗的声音,成必胜皱起眉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一个外表俊逸、气质不凡的男子。此人虽然身着墨家马帮的统一服饰,但质朴中不减那身出尘之气,令外表丑陋不堪的成必胜又妒又恨。 「就凭你这小白脸也敢质疑我?」成必胜冷哼一声,故意下原落云的面子。 「我们说话,有你这小子插口的余地?」 其实那把刀的锐利有目共睹,原落云的质疑确实有些强辞夺理,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一向律下甚严的墨潇,居然在这此时开口了—— 「难道你成二锅头迢迢而来,还怕我们抢你区区一把刀?」 原落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动容她居然会不顾得罪成必胜的开口帮他,而她只是冲着他点点头,一副天塌下来老娘顶着的魄力。 成必胜讨了个没趣,这个面子他一定要争回来,狞笑着将刀扔向原落云,还加了点内力。「要看便看,老子还怕你一个小白脸吗?」 原落云的身前突然闪出一道黑影,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把刀,便是一直护着他的老钟,老钟掂了掂刀子的重量,似乎心有所得,眉梢一挑,将刀递给了原落云。 原落云接过刀后,仔细观察刀身上的纹路,还用手弹了一下刀背,发出铿然清脆的一声,接着他持刀一挥,果然轻而易举地砍断了一张板凳,比砍柴还容易。 「如何?这刀是真的,连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都能砍翻一把椅子了,你还有什么话说?」成必胜得意一笑。 「你这把刀,是熔铸了乌石金钢吧。」原落云肯定地道。 即使一直想压抑,成必胜脸上还是不由得透出一丝惊疑。「你怎么知道?」 由于墨潇表现出来的是原落云是她的部下,在话语间,原落云自然收敛了本公子的自称。「而且我还知道,乌石金钢只产于西南的篓族。」 前朝篓族进贡时,就有数十把内含乌石金钢的刀械,父皇还赏赐了几把给他,故原落云对此知之甚详。 「乌石金钢在篓族,也算是希罕之物,连篓族的军队都只有一定级别以上的将领才能佩戴。」否则篓族不早就统一中原了?「你成氏马帮若每个人都要换上这种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你说谎,第二……你成氏马帮与篓族暗中勾结。」 一个雄据一方的势力,与外族勾结,代表的是什么?在天宝王朝才刚建立,皇权还不太稳定的时候,这样的行为肯定会被皇室所忌惮。 成必胜听了他的话,脸色忽青忽白,原落云指出的那两点,他都不能承认,否则落了威风不说,还会惹上麻烦,他只能咬牙切齿地道:「墨家马帮的人不可能有这种见识,你是谁?」 「他是我们马帮里的一名普通弟兄,只不过见识广博了点,你没看他就穿着我们墨家的衣服?莫非我还能神机妙算,知道你成二锅头今天会拿把刀来招摇撞骗,所以预先摆个人在这里揭穿你?」墨潇朝原落云抛去赞赏的一眼,接着好整以暇地睨着成必胜,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屑。「成必胜,你胡吹大气吹到我墨家马帮来,被我的人揭穿了,居然还恼羞成怒,你还要让你父亲丢多少脸?」 第七章 这一次,成必胜算是脸丢尽了,他狠狠地瞪了原落云一眼后,随口撂下两句狠话便狼狈而去,在他踏出墨家马帮大门时,还听到里头一阵阵的嘲笑声,这让他更是憋气憋到浑身的肉都在抖了。 原落云这次算立了大功,马帮里的人终于见识到他不凡之处,也不吝于给他赞美。 一时之间,被奚落惯了的原落云,还不太习惯别人对他这么好呢! 而他成功吓退成必胜,让墨潇不必被逼婚,墨潇自然也很感激他,还特地单独会见他,想要给他一点奖励。 「从今以后,你便不用睡大通铺了,我给你和老钟一间独立的房间。马场的事你也学得差不多了,便无需再去,以后跟在我身边吧。」她如此安排,自然是想让体魄变得强健后的原落云,有更多机会接触真实又残酷的社会。 原落云想了一想,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过他令人意外地主动要求道:「但是本公子还是想参加每日早上的操练。」 被称呼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他相当不满意,更不用说被墨潇一只指头撂倒的奇耻大辱,他都还没寻回来呢!所以训练自己的体魄和武功是必要的,而且他知道她从未吝于传授墨家的祖传武功。 「说真的,我以为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儿,吃不了苦。」墨潇与他的交谈,似乎也变得轻松。「你爹以前是个官吗?依你的见识,似乎不仅仅是一个富家公子哥会有的。」 废话,除了皇宫里的人,有谁能对异国的珍奇宝物如数家珍?不过原落云还不想透露自己的身分,想了想便道:「本公子家中富有的程度,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那我救了你,总该得到一些报偿,你说是吧?」墨潇偏着头,眉眼带笑的瞅着他。 她难得露出的娇态,令他心头一颤,不过她的话题实在太惆怅,他很快便稳住了心情,目光一黯。「我的家人……都随着前朝亡故了。」 「所以,你恨新朝吗?」她直指重心地问,他的答案对她将来如何与他合作,有很大的关系。 「恨。」原落云回得毫不犹豫,双眸射出精光。「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替我的家人报仇。」他说得隐诲,推翻新朝的决心却异常坚定。 墨潇认同地点了点头,却不知他究竟有多么坚定,半是试探地道:「虽然你寄身在我马帮,但我知道你不会永远在这里,只要你能表现得令我心悦诚服,说不定在你报家仇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本公子保证,那一天,不会太远。」或许是在马帮受够了刺激,他眼神中的坚毅非比寻常,不过现在说这些还为时甚早,他将那些怆然的心情收了起来,突然正眼看着她。「本公子替你揭穿了成必胜的谎话,所以获得了自己的房间,不过本公子同样替你档下了他的求亲,是否也该有些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墨潇不解,她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他看得上的吗? 「本公子希望,你能对我笑一下。」原落云这不是在调笑或是吃她豆腐,而是真心这么希望,毕竟两人难得如此心平气和的交谈,他不想只看到她冷冰冰的脸。 她姣美的脸蛋神色微微一沉,深深地望着他,察觉到他眼中的认真后,她缓下了表情,真如他所要求的,慢慢绽出一抹微笑。 她的微笑犹如春风抚过了他的心,令他有些心荡神驰,他没有想过她笑起来会这么迷人,这么令他的心蠢蠢欲动。 两人目光相交,居然就胶着住了,谁也无法先移开,一时间暧昧蔓延,那是一种心里头有着莫名期待,又夹杂着些微甜蜜、些微刺激、些微紧张的复杂感受。 原落云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想轻抚她看起来无一丝瑕疵的细致脸蛋。 墨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快要碰到她了,她却没有一点想闪避的念头,且从没有被男人碰过的她,居然心头悸动不已,本能的想感受一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时候,墨风鲁莽地从未阖上的门闯了进来。「姊姊,我听说你找云原那家伙做什么——」 厅里的两人听到声音,很快地往左右弹开来,而墨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两个,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墨潇轻咳了两声,脸上还微热,神色却已恢复如常,故作镇静地道:「你冒冒失失闯进来有什么事?」 「我、我……我……」墨风傻里傻气地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问云原……」 但又摇了摇头。「可是现在应该不用问了……打扰了、打扰了,你们继续。」他尴尬一笑,连忙倒退好几步,接着飞逃而去,未料才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又跑了回来,这次只敢把头探进来。「那个……我帮你们把门关上,嘿嘿嘿……」 门还真的关上了,偌大的厅里似乎还回荡着墨风暧昧的笑声,墨潇与原落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间的不自在,也都忍不住想着,如果墨风刚才没闯进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那个……」原落云清了清喉咙,假装若无其事地道:「本公子去向墨风解释一下……」话说到一半,他看着墨潇难得害羞的表情,顿时转变了念头,两个人维持现在这种若有似无的情愫似乎也不错。他紧瞅着她,语带深意地道:「不,本公子突然又不想解释了。」 这其中含有多少男女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就无需赘言了。 墨潇回视着他,像是心里经过了几番纠缠,再一次露出一个夺人心魄的微笑。 「那……就不用解释了。」 原落云与墨潇似乎成了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 在领导管理上,墨潇很有一套,两人聊天聊得多了,原落云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令他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他能及早拥有令下属心悦诚服的手段,或许他今日的景况不会如此凄惨。 原落云在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方面的造诣高人一等,有了与墨潇交流深刻的体悟后,他更放下身段与众人交心,试图让自己更融入大伙儿,除了教一些不识字的弟兄及孩童们读书写字,替他们写信画图,同时他也阅览许多治病医伤、强身健体的书籍,再把这些知识教授给其它人,因为这是马帮里最需要也最缺乏的资源。 当然,交流是双向的,他从小就接受帝王教育,只是没有机会实践,对于命令及统御等等威势的营造,他也给了墨潇许多启发。 很多时候她不由得想着,如果她有他那般才气,是否今天就能嫁入一个好人家,过着正常且充实的平凡百姓生活,而不是成天与一群男人混在一起逞凶斗狠,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 在墨风积极的造谣下,马帮里每个人都用奇怪且暧昧的眼神看着原落云与墨潇,当然人人都希望墨潇能有一个好归宿,就不知道原落云当不当得起那个人了。 「这一招袖里剑,是一种自救的手段,用得好的话,也能算是绝招。」 这日,墨潇正教着原落云一种小巧的武功招式。由于他起步晚,要成为武功盖世的大侠是没希望了,不过袖里剑这种招式只需熟练技巧,不需要什么内力,做起来又隐密,很适合原落云用来自保。 「剑放在袖子里,不会刺到自己吗?」原落云挑着眉,神情充满浓浓的质疑,他的肉可金贵着,要是伤着了怎么成!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练成这招,割到几次是难免的,但是说不定可以换你一命,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先让你擒住,光用这招袖里剑,就能反制你。」 「不用内力?不用其它招式?」这下他来了兴趣,他可是一直很在意被她一根手指撂倒的事。 「来吧。」墨潇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看你要擒住我哪里,我随时候教。」 原落云想都不想,陡然抓住她双腕,却不知空手的她从哪里变出一把短刃,居然反手就要由他的手上削下,令他不得不放手。 接着,他又试着抓她的肩、抓她的手臂,但她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使出短刃来,他只能一次次缩手。 最后气馁的他发狠了,突然上前由背后连同她的双手和腰一把抱住。「嘿,这下你没办法了吧……」正当他要加重手劲时,突然感受到怀里这副娇躯的凹凸有致,淡淡的香气让他顿时有些闪神。 第八章 她长期练武,健美的身段可不是寻常女子比得上的,她的腰部纤细,臀部盈翘,双腿修长,两人贴在一起磨蹭,真不知是折磨还是享受…… 「本公子突然觉得,练这门功夫还不错。」他意有所指地道。 讵料被他突如其来抱住的墨潇,因为本能地不想伤害他,所以被他得逞,一种异样的悸动由心中萌发,她甚至觉得身子与他碰触到的地方,都像要烧起来一样。 「我们再多练一下……」原落云居然把脸埋向她的后颈,贪婪地吸取她的香气。 她不自在地动了动,却没认真挣脱,她发现自己竟也沉溺在这种相拥的亲密及温柔之中,芳心狂颤,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抑住浮动的心绪,故作镇静地道:「云原,再发呆下去,你已经死了。」 他倒抽了口气,这女人根本是妖精来着,两人贴这么近她还动来动去,口里还能撂着狠话……才这么想着,他发现一把刀抵着自己的腰侧,而且只要她一用力,那把刀便会不留情地刺进他的腹间。 原落云放开她,忍不住叹道:「你真是太狠了,气氛正好你也下得了手。」 「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墨潇极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你究竟是学不学?」 「学!怎么不学?」也只有她这个女人可以这样让他屈服了,唉,想他堂堂紫霞太子,居然也落到被个女人吆喝,不过要是换个人,像她这种态度,大概会被他的冷眼射死。 两人学习对招之间,张三突然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对着墨潇说道:「出事了!出事了!大锅头,出事了!」他顾不得还在喘息,匆匆又道:「今儿个二锅头到马市买马……结果回程时被人偷袭……很多人都伤了……二锅头还不小心被马儿踢到脚……马儿全跑了……二锅头伤得很重……已经抬回来了……」 墨潇脸色大变。「成氏终于出手了吗?居然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去看看!」说完,她飞也似地跑离。 见状,原落云和张三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大堂,看到被大伙抬放在桌上、脸色惨白的墨风,他的右脚肿胀发黑,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涔涔。 原落云胆颤心惊,心里对成氏马帮顿时起了无限的恨意。墨风是他在马帮少数交情好的人之一,虽然身为二锅头兼马场场主的墨风热心开朗,却也有他的自尊,若是少了一条腿,难以想象他该如何承受…… 墨潇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当机立断地抽出随身佩戴的刀,朝弟弟右脚肿胀之处狠狠划下两刀,一时间血喷了出来,墨风也哀号了一声。 「叫什么!」墨潇冷言斥道:「平时就叫你要保持机警,现在居然被人偷袭,还让马儿跑了,划你两刀让你知道警惕!」 墨风疼得脸部肌肉扭曲,却是把姊姊的话都听在耳里,心中虽感委屈,却只能咬牙闭嘴不言。 墨潇对弟弟也是心疼,正要上前察看他的伤势,原落云却一个箭步挡在墨风身前,似乎和她对峙起来。 「你就算罚他,这也够了!」原落云对她不分青红皂白便先杀两刀的行为,心中感到无比的失望。「你还想对他做什么?他被人袭击又不是故意的,就算那些马儿跑了,会比墨风的腿重要吗?你在这时候砍他惩罚他,不是雪上加霜?」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听到他的质疑,墨潇面色一冷,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当然要管!墨风是我兄弟!」原落云是真的这么觉得,他来到墨家马帮后,若没有墨风的帮衬,说不定根本生存不下去。「方才对招你对我下手狠,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想不到你真的这么狠,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下得了手。」 墨潇欲言又止,以前她就算被人误解,都能心平气和地化解,但是他对她的不信任,却是加倍的伤害着她。既然他都觉得她是个狠心的人了,她又何必和他解释?她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我说过了,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她又恢复成那个冷漠的大锅头,甚至更加冷情。 他气急败坏,话没经过脑子就冲口而出,「大锅头的位置很重要吗?」 墨潇深深地看着他,咬着牙道:「大锅头的位置不重要,但这位置背后的信念,却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说完,她也不理会厅中的事务,甚至连桌上的墨风都没多看一眼,便匆匆而去,她还要去探看其它伤者,没有时间和他耗在这里吵架。 原落云极为不满的冷哼一声,也不再看她,连忙转过身察看痛得奄奄一息的墨风。「你还好吗?你姊姊真的太狠了,居然这时候还想着惩罚你,砍了你两刀……你放心,马上就有人替你上药包扎。」 讵料墨风虽然都快痛死了,却仍用尽吃奶的力气抓住了原落云的手臂,苦着脸道:「云原,我想你误会我姊了……」 原落云伸手先阻止他说话,马上让其它弟兄帮他上药包扎。 墨风极力忍着痛,解释道:「我姊是在救我,不是真的在罚我。」虽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暗忖,或许姊姊拿刀划他的腿时没有上麻沸散,痛得他哭爹喊娘,还真有那么一点惩罚的味道。「我的腿那时都没有感觉了,只知肿得快爆开来,我还想这条腿定然保不住了,不过姊姊当机立断替我划了两刀,及时将瘀血放了出来,是想救我这一条腿。」他认真地道:「所以云原,你真的误会我姊了。她是要救我,不是害我。」墨风认真地道。 原落云感到五味杂陈,一时间所有的愧疚、不舍、难过、后悔全涌上了心头,这才知道方才墨潇冷漠表情下所受的伤害,或许比他想象的重多了。犹记得在皇宫里,那些个娘娘嫔妃的,受了一点委屈就是哭天怆地,讨求荣宠。同样是女人,她却坚忍地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冷眼面对他人对她的误解,这是要多大的勇气? 而她早已把他看成马帮的一分子,所以才会教他武功,与他交流,甚至两人间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之情,连他这种自己人都曲解了她的行为,她这大锅头的位置究竟有多难坐? 不狠,怎么坐得上大锅头的位置? 这是墨潇说过的话,如今却是狠狠地击在了原落云的心上,让他不由得低下头反省自己,他的心性根本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遑论什么复国? 她狠,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除了要有当机立断的理智,还要有面对千夫所指的勇气。仔细想想,紫霞王朝的太子之位,不就和她所说的大锅头之位一样?太子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但这位置背后的信念,却是要守护整个王朝。她墨潇区区一名女子,都能守护祖宗基业不让人觊觎,他身为亡国太子,怎么能不加紧脚步砥砺自己,复兴祖宗的江山? 「墨风,本公子应该找她谈一谈。」原落云握着拳头道。 墨风却摇摇头。「你现在找不到她的,帮里正乱,她需要一点时间处理,何况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很在意你,你这番误解了她,她不会听你解释的。」 「她心里很在意本公子?」原落云似乎从他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姊姊带领马帮商队纵横西南多年,也救过不少落难的人,但只有你,是她特地照应要留在帮里的。」墨风确实不知姊姊硬要留下他的理由,他只知姊姊似乎暗中在培植这个男人。「否则你以为凭你刚到咱们帮里时那不堪一击的模样,会有那么好过吗?」 「都是你在帮我,本公子自然感谢——」 墨风打断他的话,「是我姊叫我暗中帮衬帮衬你,别让你被整死了,后来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才,才慢慢把你当成兄弟。你今天替我挡住姊姊,虽是误会,我却挺受用的,我很高兴姊姊并没有看错人。」 说真的,云原方才顶撞姊姊时那句「墨风是我兄弟」,确实令他乱感动一把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帮本公子?」原落云不解。 墨风耸了耸肩,却牵动腿上伤势,疼得龇牙咧嘴,好一阵子才道:「……原本我以为她看上你,但后来又好像不是这样,或许她是觉得你有潜力吧?毕竟你那老仆老钟,是个不俗的战力,而你本身除了不会武功之外,学识及见识都比我们这些野路子强得多,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气势,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生来就要做老大一样。」 第九章 原落云心头一惊,这墨风看来不拘小节,但其实观察力不俗,难怪年纪轻轻坐上二锅头的位置,也没有人置喙,足见墨潇放了多少心思在教育弟妹?要教出墨风这样的人才,又要花多少心血,吃多少苦? 墨风看着原落云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只是你和我姊后来似乎越走越近,原本我也乐见其成,不过姊姊为了马帮、为了我和妹妹误了婚龄,我猜她多少还是在意这点的,你若对我姊姊不是男女之情,或许借着这次误会拉开一点距离也好,我不希望姊姊受伤害。」 原落云坚定地望着墨风,相当有决心的道:「墨风,照你这么说,本公子更要和她好好谈谈了。」 他想清楚了,他绝不愿让这次误解而造成的伤害继续扩大,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原落云了,以前他身边的女人,就算哭死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但墨潇不同,她在他心中有着难以形容的重量,她是他要超越的目标,更是他想拥有的女人,他绝不能一手斩断两人之间那条暧昧的线。 在脚伤的痛苦之中,墨风却爽朗地笑了。「好,冲着你的决心,我帮你!」 【第四章】 墨风被成氏马帮袭击,新添购的马儿全跑了,照理说墨家马帮应该转为低调行事才是,想不到这个晚上,大伙儿竟彻夜狂欢,聚在膳堂里喝起酒来,还是受伤的墨风带的头。 西南方的酒味香韵长,而且比起北方的烈酒不遑多让,只是后者入口烧喉,一喝就醉,前者则是余韵不绝,喝下大半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原来不胜酒力。 原落云没喝过这种酒,以前他在皇宫里,为免失态都是浅尝即止,哪里看过别人像喝水一样用灌的。 「云原,别长得像小白脸,喝酒也娘里娘气的。」王二放了一壶酒在原落云身前。 原落云端出了架子,马上回道:「别胡说,本公子今天要保持清醒……」 但现在马帮里谁吃他这一套,他的话头马上就被掐断。 「唉,清醒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李大郎举壶向他一敬,大口灌了几口酒。 「这……本公子有很重要的事……」 「喝!喝!不会喝就不像咱们马帮的兄弟!」张三也跟着起哄。「咱们一开始觉得你没用,不过这些日子你倒是表现不错,替咱们墨家马帮长了不少脸,还气走那个成必胜,所以我认你是兄弟,你就要喝!」 「对!你云原以后也是我兄弟!」 「我也是……」 原落云一听,心中暖意顿生,他猛地一拍桌,豪气干云地道:「好!你们认本公子是兄弟,本公子也认你们是兄弟丨」 待他说完,每个人都睁大眼看这个马帮里最斯文的男人,将要如何粗鲁的灌酒,想不到他这豪气的姿态摆完后,竟慢条斯理地拿过酒杯,先倒了一小杯,接着皱眉轻啜一口。 「好酒!」入口的甘美令原落云双目一亮,笑吟吟地看向众人。 然而每个人都是一脸鄙夷地瞪着他。 「这个……」原落云有些赧然,显然自己被瞧扁了。 「你要不要干脆喝茶算了?」张三没好气地道。 士可杀不可辱,都到了这个地步,原落云把酒杯扔向一边,不顾老钟的阻止,举起酒壶就是狠狠一灌,未料他这一下喝得太猛,被酒液一呛,差点没全喷出来,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把酒给吞下肚,却受不了的猛咳起来。「咳……咳……」 他这拚搏一个气势的模样,倒是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气氛也更为欢乐。 这时候,一道倩影出现在膳堂门口,却是脸色差点没全黑了的墨潇。 方才听到墨雨通报哥哥带头喝酒,她便急忙赶来,看到的就是一群臭男人喝成了一块儿,唱歌的唱歌、划拳的划拳,根本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连原落云这般斯文的人都喝到俊脸透出酡红,尤其是那个受伤该好好躺着的墨风,竟也在旁敲箸助兴,一点二锅头的自觉都没有。 墨潇刻意不去看被灌酒的原落云,走到弟弟身边,看着他心虚的笑容,沉着脸低斥道:「这是该喝酒的时候吗?大伙儿成了什么样子?!」 「大锅头你来啦!」张三已经喝到茫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 「一起喝啊,大锅头!」连稳重的李大郎也醉得笑嘻嘻地道。 墨潇没好气地盯着这群喝了酒就成了儍蛋的男人,正要开骂,墨风却笑道:「姊,就让他们喝吧,这阵子为了争取百富庄的生意,大伙儿都绷得很紧,再加上这次买马受到袭击,若不再让他们放松一点,就怕哪天哪个比较冲动的,一个不开心就杀到成氏马帮去,届时就不好办了啊!」 墨潇阴沉沉地睨着他半晌,最后轻叹口气。「随便你们!不过明天的操练谁要变成软脚虾,谁就多操练一个时辰!」 闻言,众人高声欢呼,也招呼着墨潇一起喝酒,更拱着一直喝得很节制的墨风与原落云再灌几口。 不过墨风才刚举起酒壶凑到唇边,立刻被墨潇挡住,她皱着眉道:「你伤口未愈,跟人喝什么酒?」 「二锅头不给面子啊!」王二发着酒疯。 「喝啊喝啊,不喝难道瞧不起我们?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啊!」张三也醉得胡乱吃喝。 墨潇瞧弟弟被逼得急了,心一横,索性夺过他手上的酒壶。「我代替他喝!你们全都给我闭嘴!」说完,她豪气地执起酒壶,咕噜噜地灌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被她给喝光了,她还脸不红气不喘。 「大锅头好啊!」众人再次起哄。「再喝!再喝!」 无奈之余,墨潇又喝了一壶酒,然而她的神态仍然清明,甚至姣好的脸蛋都没露出一丝红晕。 就在这时候,墨风突然悄悄地向原落云挥手。「差不多了,你过来。」 原落云来到墨潇身边,不过她却是看都不看他,只是直视着前方,不知是否仍在生他的气。 墨风笑嘻嘻地道:「现在你数到五,应该就可以带她走了,她不会反抗的。」 「数到五?」原落云不解地看着墨潇,实在不觉得这么短时间她就会屈服。 墨风皱着眉。「你不相信?不信你就数数看……现在应该只要数到三就好,三……二……一!」 在他话声一落的同时,墨潇突然直挺挺地往后倒,在她身旁的原落云顺势一接,就这么美人入怀,果然一点反抗都没有。 「她这是……」原落云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姊的酒量就是两壶。」墨风笑得神秘。「现在你可以带她走了,相信等会儿她会带给你更大的惊喜。」 原落云怜惜地看着连醉倒都眉头深锁的墨潇。「好吧,本公子先带她去休息。」 众人喝得欢畅,该醉倒的也醉倒了,完全没有人注意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事,原落云抱着墨潇,大大方方的要走出膳堂,却在跨过门坎时突然又被墨风叫住—— 「等等!」墨风朝着他挤眉弄眼,那表情说有多淫贱就有多淫贱。「可别做得太过分,我是给你机会和她独处,可不想抓奸在床啊!」 原落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便抱着美人大步离去。 由于许多人都被墨风叫到膳堂喝酒了,原落云很顺利地将墨潇抱回房里,途中一个人都没遇到。 将她放在床上,他细细地端详起她那细致的五官,如果不是这副英气勃勃的打扮,她将眉修细了,躲在房里将皮肤养白了,画上胭脂水粉,穿上披肩长裙,不也活脱脱是一名美人? 不过想到那画面,他又摇了摇头,那样的墨潇,就不是他认识的墨潇了,这不是活生生把她最吸引人的地方抹煞了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墨风使计灌醉了她,制造两人独处的时光,但她如今醉得不省人事,他能和她说些什么? 摇了摇头,他替她盖上了薄被就想离开,这还是他第一次服侍人呢! 讵料,在床上的人儿突然睁大了双眼,而且相当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酒醉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原落云即使没对她做什么失礼的事,仍不免一阵心虚,支支吾吾的解释道:「呃……本公子只是送你回房……马上就要走了……」 第十章 想不到墨潇突然眼神一柔,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窝进他怀里,嗲声道:「我要你陪我睡。」 「什么?!」他瞬间身子狠狠一僵,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我要你陪我睡!现在!马上!」她像是生气了,双手突地一使劲,便将他拉上了床,而她则是像只猫儿般趴在他胸膛上,还很满意的笑了。 这……这武艺不精所以被她压倒,他该伤心还是该庆幸? 「这样不舒服。」墨潇突然又不喜欢这个姿势了,她在他身上扭动磨蹭着,找着舒服的姿势,简直拨撩得他直想将她就地正法,最后她双手双腿缠抱着他,螓首埋在他肩窝,才长吁了口气,不再乱动。 原落云被她如蛇般缠住,就算要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恨自己当初武功为什么不好好练,美食都送到嘴边了却吃不到,简直比下地狱还痛苦。这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喝醉后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痴缠,就不知她清醒后会不会记得自己曾做过什么,要是他就这样被她霸王硬上弓了,也要有证据才好控诉啊。 难怪……想起墨风那副淫贱的表情,肯定是知道自家姊姊醉后的怪癖,所以他才会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还要他把持住别让人抓奸在床。 天知道明明他才是被强迫被压制的那个人,还要他忍耐,这、这……这简直有违天和啊! 「你模样儿俊,我喜欢你!」墨潇突然双眼迷蒙地望着他,直率说道:「你喜欢我吗?」 「你……」天啊!她这模样简直迷死人了,原落云吞了口口水,凭着本能说道:「喜、喜欢……」 「太好了!」她捧起他的脸,细嫩的脸颊马上贴了上去。「你只能喜欢我,不能喜欢别人喔……」她的话语突然一顿,动作也跟着停止,接着仰起身,眯起眼睛,像是很用力地在看着他似的。「不对!我记得你还有喜欢别人!你是不是有一个未婚妻?她很漂亮,对不对?」 他被她拨撩的情欲,在听到未婚妻这三个字时,顿时像兜头被浇下一盆冰水,令他打了个冷颤,心绪也纷乱起来,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对,本公子曾经有一个未婚妻,不过她现在是别人的妻子了。」原落云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却又有些落寞。 宫雨瑶,原本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门亲事从小就订了,所以她也注定是未来紫霞王朝的皇后,然而当年原落云与萧奇交好,宫雨瑶也很欣赏萧奇文武全才,在他忙于学习政事时,她竟与萧奇越走越近,最后得知萧奇欲谋反,她不看好原落云,便选择暗中投奔萧奇。 在紫霞王朝易主那天,便是她泄露了原初云的行踪,很显然她是想引开萧奇的注意力,刻意放走他,或许是她对自己的背叛有着一丝愧疚吧?可惜他没有领她的情,回头救原初云,导致他为保原初云出逃而被抓。 宫雨瑶后来虽然成了天宝王朝的皇后,却听闻萧奇甚少宠幸后宫,新朝官员跋扈也大多视而不见这个有着污点的皇后,更别说民间对她的风评极差,是以到最后她坐到了高位,却是高处不胜寒。 他喜欢宫雨瑶吗?如今静下心来,他扪心自问,却无法寻出个答案来,他不知道当初欣赏宫雨瑶的才貌算不算喜欢,但今天被墨潇这么一问,他发现自己对宫雨瑶的怨胜过一切情绪,他很想再见她一面,是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他?又为什么既然背叛了他,还要纵放他? 「本公子不喜欢她了。」原落云叹了口气。「至少现在不喜欢了。」 墨潇一听,喜上眉梢,满天花雨似的在他脸上狂亲。「你说的!你说的!那你以后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你不知道你那天误会我,害我好伤心……」说到后来,她喜悦的面容又化为愁苦。 相对于她清醒时坚毅的表情,如今的委屈更加令他不舍,他被她说得心都化了,她对他展现的亲密更令他心猿意马,他情不自禁轻抚着她的脸,突然仰起头,在她的小嘴落下轻轻一吻。 她愣了一下,傻傻地摸着自己的嘴。「这……这是什么感觉?」 「这是喜欢的感觉。」原落云对于这样可爱的她毫无抵抗力,索性压下她的头,给了她深深的一吻。 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记得这一切,说不定他会被她当成趁人之危的登徒子,可是他不后悔,他就是要吻她,就是想和她更加亲密。 片刻,唇分,他深深地望着她,说道:「本公子知道自己误会你,很抱歉,那是本公子误判了。本公子保证,以后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你,这是我的承诺。」 虽然他不确定她是否听懂了,可能说了也只是白说,不过倾吐出自己的歉意,毕竞让他放下了胸口的大石,在这种情况下道歉虽然始料未及,但也让性格别扭高傲的他比较能说出口吧。 「你说什么?」墨潇爱娇地打了个呵欠。「我好想睡……」 随着她的话声渐小,这可人儿竟然就睡倒在他的胸膛上,令原落云不禁啼笑皆非,喝醉酒的她,要比清醒时可爱几十倍啊! 他怜爱的抚着她的发,明明该要离开了,他却舍不得这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时刻。 「唉,本公子真的该走了,否则真要被墨风抓奸在床。」 硬生生逼自己放开了手,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让她躺到床上,接着他由床上起身,但仍是贪恋她娇美的睡颜,多喝了几杯的他,跌坐在椅子上,想多看她几眼,却也禁不住沉沉的睡意,头一偏睡了过去。 良久、良久,窗外才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二锅头,咱们可以进去了吗?」 「老钟,你公子就算再怎么勇猛,该做的也该都做完了,你扶着我进去。」 再片刻之后—— 「咦?他们怎么一个在床上,另一个在椅子上?」 「唉,你公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机会都给他了,他却不给我们机会抓奸在床,连衣服都没脱还一人睡一边,一点搞头都没有……」 既然原落云与墨潇仍是清清白白,墨风也不想闹出太大的风波,于是在老钟的帮助下,将原落云偷渡回自己房间,就当做没发生过两人独处这件事。 隔日,校场上操练的男儿们,全是一脸萎靡,原落云也不例外,直到墨潇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校场上时,大伙儿才装模作样的呼喝出声,拳打得是虎虎生风,腿一踢可以横扫四海,人人又瞬间变成健壮的男子汉。 墨潇没好气地瞪着他们,看得众人浑身发毛,以为大锅头真要每个人加一个时辰的操练,想不到她双手一拍,一副放过他们一马的淡然模样说道:「操练完就去用膳,等会儿张三和王二随我出去几天,带上我们准备好的东西。」 她的命令一出,众人如获大赦,收拳之后纷纷散去。 等到众人走得差不多了,原落云却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她身边,他幽幽地望着她,眼中那抹柔情的光采与以前大不相同,迟疑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昨天晚上……」 「听墨风说,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房的,谢谢你了。」墨潇并没有与他对视,只是淡淡地道。 他心忖她是否在害羞,否则为什么不看他? 「本公子昨晚和你说的话,还没有听到你的回应。」他吸了口气说道,毕竟这才是他昨夜要和她独处的主因,却因为她醉倒而没了下文。就算有之前那些亲密行为铺垫,让他知道她喜欢他,但他还是想要个答案。「我说,对于墨风受伤那件事误会你……那是本公子误判了,本公子以后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你——」 在清醒的她面前,他还是没能坦荡荡地向她道歉,他的自尊让他表达得轻描淡写,对他而言,就算是放下身段,面子还是很重要。 想不到,墨潇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冷静地打断他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的酒量不是太好,醉了之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既然你有这个诚意,那么我接受。」 「什么?!」原落云错愕的张大了嘴,差点没在平坦的校场上跌倒,什么柔情都不翼而飞。「所以昨晚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 第十一章 「不记得。」她回得脸不红气不喘。 「你说因为本公子很俊,所以你喜欢我……」 「在我醉的时候,就算是看门的那条小黑,我也觉得很俊。」 这是什么回答?原落云觉得自己快被她给气死了。「那你对本公子又搂又抱,又亲又摸……那些都不算数?」 墨潇深深地看着他,良久方道:「你的意思是,我差点毁了你的清白?」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他皱起浓眉思索,他可不想两人的浓情密意成为一场美梦,为了让她就范,他硬着头皮承认道:「对!你差点毁了本公子的清白,你要怎么负责?」 「我知道我酒后会有点失态,我不否认。」她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酒后失态是人之常情似的。「可是我问你,我扒了你的衣服吗?」 「这倒是没有……」 「脱了你的裤子?」 「……也没有。」 「除了我的嘴巴和手,我还有哪里碰到你的身体?」 这样还不够吗?「这……如果隔着衣服不算,那还真没有,可是……」 墨潇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很好,那不就代表着我们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你的清白干我何事?」 「那你亲我又抱我怎么算?」原落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到底昨晚是谁占便宜谁吃亏,他都被她搞迷糊了。 「好啊,我让你亲回来、抱回来,只要你办得到。」她轻轻巧巧地挥了挥手,一把小剑在她袖中隐约发着光。 他这下更无奈了,他可是试过她那招袖里剑的厉害,只怕还没碰到她,就先被她用剑在身上作画了。 见他束手无策的样子,墨潇终于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是你自己放弃的,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件事就此扯平。」 原落云内心虽然愤愤不平,却也只能哑然地看着她离去。这女人简直既可恶又可恨,他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什么时候被人这般玩了不算数?明明醉倒时的她那么可爱啊…… 「对了。」墨潇突然转回头。「等会儿我启程去百富庄,你也跟上。」 「你都对我始乱终弃了,还要本公子去做什么?」他悲愤地道。 始乱终弃?要不是她要维持大锅头的形象,她真的会笑出来。「我只是觉得,或许你派得上用场,去不去随便你!」 原落云狠狠瞪着她半晌,一副老子绝不示弱的样子,可是对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最后他仍是咬着牙道:「哼!去就去!本公子还怕你吗?」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彷佛先走的人就赢了一样。 墨潇看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墨潇要向成氏马帮讨公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总不能直直的杀过去,所以只有拿下百富庄的生意,才是给成氏最大的打击。 这天便是百富庄的庄主杜正明的生辰,她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为今天准备贺礼,除了亲自送去表达诚意之外,带着原落云也有另一层意思。 众人花了一天一夜才来到百富庄,这里不愧是西南最富有的庄园,由外头看过去一望无际,都不知那长长的围墙通到哪里。进去之后美仑美奂,假山流水回廊飞檐,无一不精致细巧,亭台楼阁多不胜数,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与石料,上缀栩栩如生的雕花。而放在大门口那颗巨石,上书「百富庄」,更让这座华丽无比的庄园显得古朴大气。 墨家马帮离这儿不算远,可是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宾客如云了。由于百富庄要做南方的生意传出后,许多镖行、商会及马帮都知道消息,也纷纷派人前来表达诚意。而其中最有竞争优势的,则是具有地利之便,兼之信誉卓着的墨家马帮与成氏马帮两家而已。 因此墨潇的到来,受到了百富庄的特别款待,连杜正明都亲自前来接待。 杜正明是个豪爽的大汉,年过半百却是精神矍铄,双目有神。他在迎接墨潇时,虽也惊讶她的年轻出众,但更多时候,目光却是落在她身后默然不语的原落云身上。 「墨大锅头,这位兄弟是……」杜正明寒暄过后,终是忍不住问了。 墨潇浅笑着解释道:「这位兄弟名叫云原,是一次我在商途上救下来的弟兄,现在云原已经是我们墨家马帮的一员了。」 「这样啊……名叫云原……」杜正明又多看了原落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接着,杜正明与墨潇谈起了生意,听她介绍往南方的路线,可能遇到的侵袭及威胁,同时墨家马帮可以提供的协助,他不禁钦佩墨潇确实当得起大锅头的位置,这宴会中宾客众多,更不出各帮会的瓢把子少东主等人物,但如墨潇这般杰出的屈指可数,甚至连成氏马帮的二锅头成必胜,都少了一丝她的沉稳与自信。 突然间,他与墨潇的对话沉了下去,声音低到没有人听得清楚,而百富庄的家丁更是有意无意地围在他们四周,避免有心人士靠近探听。 不一会儿,两人密谈完了,墨潇离去入席时,却像忘了似的没有带上原落云,而是径自前去,反而是杜正明笑嘻嘻地直盯着原落云,看到他都不自在起来。 不过与生倶来的傲气,令他并不闪躲杜正明的目光,而是正面迎击,表现出不屈的气势,连见多识广、睿智精明的杜正明,都没办法压下他半分。 「云原弟兄,好气魄。」杜正明笑着朝他走过来。「听墨大锅头说,你是她在落马谷救回来的?」 「是。」原落云淡淡地回道。 「该不会……云原弟兄当时还是个囚犯吧?」杜正明突然语带玄机地问。 原落云起了警戒。「你问这个做什么?是谁告诉你的?」 「呵呵,你放心,墨大锅头并没有提到关于你的任何事,是我个人对你很好奇。」杜正明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幽幽说道:「老实说,杜某很不满意现在的天宝王朝,皇上萧奇多疑嗜杀,各项赋税又征敛无度,搞得民不聊生,听说萧奇可以推翻前朝成功,都要怪前朝太子原落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原落云脸色铁青,这杜正明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话中诸多暗示,令他不由得猜测此人是否认出了他的身分,他压下被批评的怒气,冷漠地道:「那与本公子何干呢?」 「没什么,只是原落云听说流放时被人劫囚,就是在落马谷一带失踪,云原兄弟的名字及模样年纪,令杜某有所联想罢了。」杜正明摇了摇头,一声长叹,但那遗憾的表情中,仍不由逸出了一丝愤恨。「你不会知道杜某对天宝王朝的恨。前朝紫霞皇帝仁恕,社会风气清白,萧奇篡位谋反,已是天理不容,他的军队军纪不佳,战争期间烧杀掳掠,我杜家祖坟更是在战乱中被人刨了,连陪葬的一副羊脂白玉环都不翼而飞。唉,若非杜某的基业在这里,其实我多想远离这个天宝王朝。」 「杜庄主在这里批评萧奇弑君篡位,又一副怀恨难消、心怀旧朝的样子,难道不怕被人告发?」原落云满心狐疑。 「我敢告诉你,又怎么会害怕?杜某还公开出高价找寻过那祖传的羊脂白玉环呢!如果真让我遇到了失踪的前朝太子,说不定我还会出手相助,复兴我紫霞河山!」杜正明豪迈地一拍胸膛。 原落云仍有着戒心,不过心里已信了几成,这些事都是很容易查证的。只不过光凭这几句话并无法打动他,所以他并未表明态度,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杜正明。 「云原弟兄,时间会证明我的话,我看着你亲切才坦诚以告,否则就像你说的,光是这些话就够我被抓去砍十次头了,我没有必要骗你。」杜正明自然知道他的顾虑,所以没有强逼他什么,而是旁敲侧击地又道:「这一次百富庄要扩展到南方,原本我是属意成氏马帮。不过说不定看在你与前朝太子相似的分上,我会考虑找墨家马帮呢,哈哈哈!墨大锅头确实对我很了解,她带你来这里,确实是带对人了。」 原落云眉头一动,墨潇带他来,似乎意外打动了这个心系旧朝的百富庄杜庄主,他不清楚墨潇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因为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更不怕官兵起疑将他纳入马帮,不过这个杜正明,肯定已猜到十之八九。 第十二章 他该帮帮墨潇吗?但这么做,会不会逼得他泄露自己身分?然而若是百富庄的生意落到了成氏马帮手上,墨家马帮会受到多大的打击?那些渐渐把他当成马帮一分子的兄弟们,又会不会因此生命受到威胁? 自身的安危与墨家马帮的未来有了扞格之处,这个挣扎在原落云心中转了许久,他想着老钟舍身劫囚,马帮弟兄的热情豪爽,最后是墨潇可爱的醉态…… 最后,原落云想通了,心中再无犹豫,对着杜正明问道:「若本公子便是原落云,你是否一定会把生意交给墨家马帮?」 杜正明双目一亮。「那是当然!若你便是原落云,帮墨家马帮便是帮助你,以后你要复国,一定也要算我百富庄一份!」话说到这里,饶是他这般老练精明的人,即使已经九成确定了,却仍是想求取最直接的证据,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云原兄弟,所以你真的是……」 原落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由身上拿出一面金牌,递给了他。 杜正明接过仔细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将金牌还回去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原落云,突然微微一笑,在心中暗忖着,或许选择墨家马帮才是对的。敢搭救原落云,把原落云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重点是还知道带这样一个人来百富庄打动自己……墨潇果然是个聪明人啊! 杜正明富甲一方,举办的寿宴自然奢侈豪华,席面上尽是山珍海味,宾客的来头也都不小,连端盘送菜的女侍们,都有着不俗的容貌体态,看来是特别挑选过的。 一场宴会下来,宾主尽欢,杜正明也展现了他圆滑的手腕,让每个有头有脸的贵客们不致受到冷落。也或许大伙儿都知道百富庄要扩张至南方一事,人人也使出浑身解数巴结他,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况下,自然场面营造得无比欢乐。 而宾客们送给杜正明的贺礼,自然也相当精彩,对于送得比较贵重的宾客,杜正明都亲自表现了感谢之意。 「李大人,你送的紫沁玉如意,真是太美太珍贵了,杜某受之有愧啊!」 「何统领,那份千年人蔘可谓药中之皇,杜某能得到这样的礼物,足是三生有幸……」 瞧着杜正明游走在宾客之间,成必胜不自觉露出了一丝不屑。礼单上谁的礼物都有,就是没有成氏马帮的,那是因为他早就做足了准备,刻意要在众人面前亲手将贺礼交给杜正明,要力压群雄,让其它人知道,百富庄这笔生意,他成氏马帮是拿定了! 直到杜正明走到墨潇身旁时,成必胜知道机会来了,在两人开始交谈时,他刻意插入两人之中,像没看到墨潇般,装模作样地道:「杜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般的富贵命,要见到您老还真不容易啊!」 「好说好说,是杜某怠慢了。」杜正明也连忙和成必胜寒暄起来。 「我看到杜庄主四处酬谢宾客的赠礼,唉,其实杜庄主不需要这么辛苦的,因为最好的礼物,根本不在礼单上啊!」成必胜傲然说道。 此话一出,引起了宾客一阵哗然,不过看在成氏马帮势力大的面子上,暂时还没有人要当出头鸟吵架,只是忍住气先观望。 墨潇没有这样的顾忌,冷冷地开口道:「诸位宾客送的都是四方珍奇,贵重的不是物品本身的价值,而是心意。」 「就是嘛、就是嘛……」其余的人连忙附和。 「喔?不知墨家马帮送的是什么呢?」成必胜就等这一刻,故意反问她。 墨潇送的礼物,绝对不是最珍贵的,但她相信绝对是杜正明需要的,所以她也自信地说道:「二十匹白额黑驹,已驯良,都是两年马。」 白额黑驹是一种名马,马的额上有着一撮白马,全身黑得发亮,这种马比其它的马要健壮许多,四蹄有力,上山下山如履平地,载人载货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平时要得到一匹都不容易了,更何况是二十匹,而且都是两年的年轻马儿,照顾得好,还有十年左右时光可以役使,对于日后要常往来南方的百富庄来说,无疑是最实用的礼物。 每个人听到墨家马帮的礼物,也纷纷赞叹起来,如此看起来,什么玉如意、千年人蔘等物只是锦上添花,墨潇果然是女中豪杰,竟想得到这样的礼物,还这么有魄力的一次送了二十匹出去。 「呵呵呵,墨大锅头真是有心了,为了这二十匹马,恐怕我那马房还要拆掉翻新一番,否则怎么照料得来如此名贵的白额黑驹呢?」杜正明确实很满意,顺口恭维了下墨潇。这女人的聪明,确实比他人更胜一筹。 讵料成必胜仍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笑脸,还故作姿态拍了拍手道:「好礼物好礼物,我怎么就没想到送马儿呢?」 他的随从此时从旁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托盘,托盘上的东西看来不大,却用着名贵的丝绸盖着,不知又在卖什么关子。 成必胜故意一脸歉意道:「杜庄主,你应该不会怪我没把贺礼放到礼单里吧?实在是这份礼物太贵重,我必须要亲自交给你才会安心啊!」 杜正明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不敢,成二锅头送的东西,就算是石头也是相当珍贵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令成二锅头这么重视,还得亲送呢?」 成必胜朝着托盘一摆手。「杜庄主何不自己看看呢?」 杜正明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其实不只他,每个人都相当好奇,连墨潇的一颗心都沉沉的,不知道成必胜能拿出什么比过她的二十匹名驹。 当杜正明掀起丝绸时,他先是倒抽了一口气,几乎是抖着手把托盘上的东西拿了起来。 而其它人看清了那样东西,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尤其是墨潇,几乎整张脸都黑了。 「这是……我祖宗陪葬的羊脂白玉环!」由上头的纹路及颜色,杜正明能确定这绝对是真品无误。 众宾客或多或少都听过杜正明在寻找这项失踪的陪葬品,想不到居然让成必胜得去了,而且还在这样的场合拿了出来,看来这次百富庄合作的对象,应该就是成氏马帮了。 原落云原本以为他都披露了身分,墨家马帮与百富庄的合作案该是十拿九稳,想不到成必胜祭出这大绝招,现在连原落云都没了自信。 杜正明确实陷入了两难,虽然他心中比较想与原落云的墨家马帮合作,但成氏马帮的诚意十足,完全没有可以挑剔的余地,而且说真的,就算他最后选择了成氏马帮,日后若原落云要复国,百富庄一样可以暗中相助的,只是这样在原落云面对未免就失了诚信…… 「杜庄主,相信这份礼物,能够代表我们成氏马帮想与百富庄合作的诚意了。」成必胜看准了时机,又在这节骨眼鼓吹了这么一句。 杜正明表情阴晴不定,几乎就要答应成必胜了,想不到原落云这时候站了出来。「且慢,杜庄主可否听我一言?」他淡淡的语调,在这样的僵局中,显得特别醒目。 「你是什么身分,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成必胜上回被原落云奚落了一顿,对此人忌惮尤深,现在他居然又跳了出来,成必胜自然要眨低他一番,质疑他说话的可信度。 墨潇突然开口了,「云原弟兄说的话,就代表我说的话。」 原落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悄悄地向他点了点头,她目光中透出的信任,令他心中闪过一丝暖意,想想之前自己还误会她呢,两人胸襟的差别由此可想而知,他确实在某些方面,还比不上她的明快果断。 杜正明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打着圆场,「既然如此,就听听云原弟兄怎么说吧,毕竟我杜氏羊脂白玉环的回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嘛!」 主人都这么说了,口头上虽然像是感激成必胜,但立场却是偏向原落云,双方都不得罪,果然是老狐狸,成必胜再不悦,也只能吞了下去,狠瞪着原落云。 原落云不疾不徐地道:「这副羊脂白玉环,在天宝王朝成立后,曾经出现在皇帝萧奇送给西南篓族的礼品之中,我并不是空口白话,此事有当年的礼单为证,这里有几位大人,尽可以至内库档案查询,作不了假,只是……不知道流落到篓族的东西,怎么会到了成二锅头手里,还成了礼品送了回来?」 第十三章 当初萧奇为了刺激羞辱他,还在他面前一样一样拿出原紫霞王朝国库里的东西以及从各处搜刮来的奇珍异品,准备送给四方邻边之国,以暂时稳定天宝新朝的局势。他本来在听杜正明说的时候还没有联想到,但现在亲眼看到这眼熟的玉环,就完全想起来了。 「这……」成必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神通广大到连这玉环的来历都知道,一时间竟想不出理由搪塞。 原落云乘胜追击道:「上回成二锅头到我们墨家马帮来,还显摆过你购买的那批掺了乌石金钢的兵器,我那时也说了,乌石金钢只有西南篓族有生产,看来成二锅头与篓族关系密切啊!」 听了这话,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墨潇是个聪明人,立刻打蛇随棍上,附和道:「如果成氏马帮真与篓族有什么勾结,只怕迟早受到官兵查办,杜庄主,你在选择合作对象时,可要小心谨慎,别被人陷害成了帮凶啊!」话音一落,她与原落云会心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一次两人事前都没有说好,但彼此默契十足,狠狠反打了成必胜,让他措手不及,而原本存在两人心中的那暧昧情感,像是当场对上号了似的,一种同命鸳鸯的情愫油然而生。 成必胜一下子从必胜的天堂被打落,变成了必败,脸色已经不是铁青雨字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像死了老子j般的僵硬乌黑。 杜正明原就不满天宝新朝,想不到新朝挖了他家祖坟,还把他祖宗的陪葬品送到异族,更过分的是,成必胜似乎还与异族勾结,拿回他祖宗的陪葬品向他献宝?!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成二锅头,云原兄弟的话,可是属实?」杜正明表情一沉,语调也冷了许多。 「我……这……」成必胜脸上的肥肉抽搐,好半晌才深吸口气,硬拗道:「他说的我都不知道!这副白玉环是我听杜庄主你出高价寻找,我派下人到处搜罗才找到的,至于来源……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这很显然是诡辩了,成必胜竟然能无耻至此,把责任都推给下人,令杜正明心生厌恶,更不用说他勾结篓族的可能,根本是犯了杜正明的大忌。 「我明白了。」杜正明手一挥。「总之,成二锅头能替我百富庄将祖宗的东西找回来,杜某很感激,你的心意我领受了,但既然杜某曾开出过高价,便不能赖了这笔帐,来人啊,把准备好的银两拿出来,交给成二锅头。」 「杜庄主,你……」成必胜语气一变,杜正明摆明并没有领这个情,给钱等于他不想欠下成氏这个人情。 「我百富庄欲往南方发展,既然大伙儿都很在意这桩事,那我直接在此宣布了。」杜正明没有给成必胜再一次机会,而是直接走到墨潇身边一揖。「我百富庄,将聘请墨家马帮为我日后商队主力。墨大锅头,今后就麻烦你了。」 「为我所愿,不敢请耳。」墨潇豪气地回以一揖。 这件事就这么底定了,成必胜面子里子全丢,也等于与百富庄撕破脸了,怒哼一声,愤然而去。 杜正明相当老练地圆着场子,招呼宾客,很快的,寿宴又回到了原本的欢乐气息。 墨潇慢慢地走向原落云,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看来我今日带你来,果然没有带错。」 原落云挑了挑眉。「本公子的运势可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若真运势那么强,会落到今日隐姓埋名的田地?她觉得一阵好笑,他这人真是爱面子爱到极限了。「我带你来,是因为你见多识广,总是可以想出克制成必胜的方法。你瞧,你果然又让他铩羽而归了不是?」 「他我还不放在眼里。」被她这么一说,他本能地整了整衣襟,突然觉得自己英俊挺拔了一些,背脊也挺得更直了。 「还有……」墨潇瞄了他一眼,这一眼,竟有些娇媚的味道。「你让我发现,原来男人之中,也是有可以依靠的。」说完,她不待他回应,便走到了杜正明的圈子里,留下怔住的原落云。 她那句话什么意思?她把他视作可以依靠的男人?所以她终于认同了他也有比她强的地方? 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原落云站在原地,自我感觉良好了半晌,才突然轻轻「啊」了一声,懊悔地一击手。「本公子刚才应该借机与她干一杯的……不,是干两壶!」 【第五章】 墨家马帮与百富庄合作,第一批货近日便要出发。 由于是首次八口作,双方都无比重视,百富庄派出了精英人马,运送二十大车的货物,墨家马帮也是精锐尽出,只留下一半成员看家。 墨潇知道,成氏马帮不会就此罢休,必然会想办法破坏墨家马帮的好事,尤其原落云点出了他们可能与篓族有勾结一事,依成必胜的个性,也许会想直接消灭墨家马帮,所以不得不防。 她采取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方式,在出发那日,大队人马大张旗鼓的在马帮门口祭天,祈求商途顺利,但事实上真正运货的队伍,在十日前早已化整为零悄悄出发,她即将带领的这批队伍只是个幌子,二十辆大车里载的都是稻草而已。 而原落云,身为一个只有脑子却战力不强的家伙,被墨潇留在马帮之中。 这自然不是他的意愿,男人就是要站在女人身前保家卫国,他可不愿被认为是软脚虾,所以他找上了墨潇。 「你不想留在帮里?」墨潇挑了挑眉,意外他会做出这种决定。 「本公子认为自己也该有些历练,而不是一直被保护在后方。」原落云是下了决心的。他操练了这么久,自认不再是以前那个软弱的公子哥儿,自然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到什么程度。 「此去危险重重,你不怕——」她仍想阻止他,此行之凶险,不是笼里的金丝雀可以了解的。 「你一个女子都不怕了,本公子身为堂堂男儿,怕什么?」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有些不悦。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墨潇叹了口气,索性坦白道:「我老实告诉你,我带的这一条路线,是虚的,是刻意用来引诱敌人的队伍,所以必会遭遇敌袭。成必胜如今对你恨之入骨,若你出现在队伍里,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原落云一点都不介意,反而更燃起了熊熊野心。「那不是更好?有本公子吸引敌人注意,其它人就更有余裕解决更多敌人,我们的另一个暗队,也更有保障。」 「唉,你怎么说不通呢?」她受不了的几乎要像个小女孩般跺脚了。「连我自己都可能不保了,万一剩下你怎么办——」 「那本公子就跟你死在一块!」他毫不考虑地道。 「你……」墨潇心中一动,直视着他真诚的双眼,一时竟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是第一个愿意和她一起死的男人,为的原因是义气,还是爱意? 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改变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他一如往常的骄傲,却用他的毅力征服了她的心,那种骄傲便成了一种自信,让她真切感受到他的可靠与坚忍。 好像被墨风说中了,在她眼中的他,越来越俊,几乎让她别不开眼了。 原落云似乎也因自己脱口而出的决心而一怔,但很快地恢复了清明,信誓旦旦地道:「本公子是认真的。」他像是看着她,但目光却透过她的眼,看向更悠远的地方。「对如今的天下来说,本公子死了也不过多一具尸体,但对我自己而言,这种血与汗的历练是必要的,否则本公子为何要那般辛苦的锻錬?为何要练你那撒手锏?」他伸出双手搭上她的肩,恳切的道:「让我去吧,总有一天,本公子要亲手把自己失去的东西夺回来,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墨潇当然没有揭破他言下之意以及他敏感的身分,却是再说不出一句阻止他的话。她虽想锻炼他,却不希望他遇险,就是这样的矛盾,令她犹豫再三后决定将他留在帮里,可是他自己都有了觉悟,如果她还硬要护着他,不等于斩断了他的成长之路? 他说的没错,他总是要面对血腥的,而且他未来所要遭遇的,说不定比她现在可能要面对的凶险百倍,她总不可能次次护着他,更何况,凭她之力,在他真正要成事的时候,还不知是否杯水车薪,能帮上他多少? 第十四章 一切,还是要靠他自己啊! 墨潇长吁口气,终于妥协了。「好吧,既然你有这种觉悟,那我不拦你,只是你必须听我的指挥,不得擅动。」 总之,到时候她会暗中护着他,他的命,毕竟比她的重要多了…… 「太好了!」原落云那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令他本能地抱住了她。 墨潇吓了一跳,要是换了别人,早已被她打飞出去,但眼前的男人是原落云,望着他那俊逸的脸庞,她竟下不了手,只能浑身僵硬的被他搂住,没多久她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温暖,身子渐渐放松,也完全忘了要挣脱,两人就如同重逢的爱侣一般,难分难舍。 突然间,原落云清了清喉咙,促狭地道:「啧啧啧,大锅头,你这样可不行,这么容易就被敌人擒住了。」 「你……」她瞪大了眼,用力一把推开他,脸蛋儿气到都鼓起来了。 他哪里看过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这样的她令他爱煞,忍不住逗弄起她来。 「放心,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本公子会保护你的。」 「你有这个能耐?先顾好你自己再说吧……啊!」 她话还没说完,原落云居然又一把抱住了她,而且这次他加重环着她的腰的手劲,让她凹凸有致的曲线几乎完全贴合着他的身躯。 「瞧,你不是又被本公子擒住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知道她不会对他动手,所以恣意妄为,在她抗议前,用他那深邃的眼眸直视着她,彷佛下一瞬就要吻她似的,令她倒吸了口气。「墨潇,本公子说话算话,要你死我一定不会独活,我们这回做个同命鸳鸯!」说完,他大摇大摆的离去准备东西,无视她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其实在她刚强的外表下,偶尔泄露出的女人味和傻气,真的很可爱,他若不走,恐怕真要做出一些脸红心跳的事,届时马帮的商队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出发呢! 这还是第一次她被他扔在了后头,直到他走远了,她才啐了一声,连忙用手为扇,搧了搧发热的脸,快步跟上。 十大车要到南方的临海城需要约半个月的时间。在出城的前三天,走的都是又大又直的官道,一切可谓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原落云更好好的饱览了南方独特的风光,只觉自己像是出宫秋游似的。 原落云平稳地坐在马上,在马帮练习骑术这么久,这回总算派上了用场,否则依他以前太子的派头,不是乘车就是坐轿,哪里需要自己骑马?而且,自己操控方向的感觉,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比起被关在车轿笼子里好得多了,还能欣赏美景。他以前似乎因为那些高人一等的尊荣,失去了很多体验真实生活的机会啊! 午时,为了避开阳光,车队在路边的茶棚内暂歇,一群弟兄挤爆了茶棚,有些人宁可到附近的树荫下还比较凉爽,原落云便是其中一个。他站在一株树下,眺望着远方的风景,很是自在。 「你倒是悠哉。」墨潇也不想和一群大男人挤在一起,便举步走向他闲聊。看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自己却是时时警戒,相比起来,好像变得是她太不镇定似的。 他弯唇一笑。「这里是官道,人来人往,还日日有官兵巡视,本公子再怎么没经验,也知道敌人不会在这条路上动手,不过……」他的目光突然转向远处的大山,瞬间变得锐利几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穿过那座山,山上丛林密布,要做什么坏事选那里就对了,届时我们才真该紧张吧。」 「看来我不用担心你了。」她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悠闲,但事实上情况倒是掌握得不错。 「呵呵,你不可能不担心本公子的。」原落云胸有成竹地望着她。 确实,先不说成必胜对他恨之入骨,若知他在队伍中,必定会针对他,他的武功又是这队人之中最弱的,不打他打谁?何况就她与他之间的情意,她也不可能不理他,这个男人确实有他骄傲的理由。 想通了这一点,墨潇觉得这种被他看透的感觉真是糟透了,而他那眼神中的暧昧之意,更让她觉得自己大锅头的风范与威信在他面前荡然无存。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她不再理会他,否则在敌人袭击他之前,她可能会忍不住先袭击他。 午时过后,商队再次出发,又走了两个时辰,进入山区,而他们早有准备,替马儿换上了适合山路的蹄铁,走到崎岖处,一群人也下马步行,让马儿全去拖车。 这样虽然降低了行进的速度,却最大程度保障了人和马的体力与安全。 走到了一处略高于他处的平台,墨潇警觉的环视周围一圈后,举起手说道:「停!今晚在这里扎营。」 大锅头一声令下,墨家马帮的兄弟相当有默契地分散开来,扎营的扎营、生火的生火,甚至还分出了一小队人出去查探有无敌人潜伏四周。一切就如往常一般正常,每个马帮,甚至是武功不怎么样的商队,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感觉少了一点慎重,原落云走到墨潇身边,并不开口,只是用眼神询问她。 墨潇面不改色地低声道:「今晚必有敌袭,这里的地势顶多让他们埋伏百来人,还在我们应付的范围内,可以减少受伤,说不定我们这队伍还能多演几天戏,但若再继续前行,我就不能保证了。」 她的计划是在遇到敌袭时拖住敌人,不敌时再四散逃离,各自分散行至南方临海城集合,毕竟他们没有要保的货物,只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好,化整为零反而好逃离,同时他们在这里拖越多天,暗队平安抵达临海城的机会就大增。 再者,敌人也不是要抢商货,他们的主要目的是给墨家马帮一个沉重的打击,因此除了杀人越货,主要狙杀的对象就是墨潇,只要她能留得性命,代表墨家马帮就可能东山再起,所以她比别人更需要保障自己的安全。 就在酒足饭饱、众人入帐休息时,已是深夜时分了。今晚的云有些厚,月光显得朦朦胧胧,直到月光完全被乌云遮住,山林里只剩墨家马帮的一堆小篝火发出微光时,四面八方的树林里突然齐声呼啸了起来,接着是轰然的脚步声杀了过来。 敌人一靠近帐幕,自以为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想不到墨家马帮的反应更快,个个从帐幕中杀了出来,不仅让他们的偷袭未竟全功,出师未捷更增加了伤亡。 墨潇武功高强,很快便解决了好几个对手,然而渐渐地她觉得不对了,敌人似乎有种杀不尽的感觉,而且武器精良,自己的刀已算是佳品,却仍被砍出好几道口子,这样墨家马帮的精英就算再厉害也会被磨死,而且那些敌人的武功路数,显然不是成氏马帮那一套。 喘息之间,她一刀砍中了敌人,并将敌人挥到火光边,很快的那名敌人身子一抖,就再也没了气息,她凑近察看,用刀尖勾去对方的黑面罩,更一刀划破了他的黑衣服,却在黑服下发现了疑似篓族的鲜艳布衣,更不用说此人比中原人更加黝黑的皮肤及那浓眉大眼,在在说明了此人根本就是篓族人,难怪他们人数多不胜数,武器显然就是掺了乌石金钢才会那么坚硬锋利…… 糟了!成氏马帮果然如原落云所推测,与篓族有所勾结,但她没想到的是,成必胜竟有办法说服篓族帮他打这场仗。 若是只有成氏马帮,墨潇有把握把他们玩得团团转,但再加上篓族的力量,那就非同小可了。她不可能拿弟兄的性命去赌篓族是否倾巢而出,但她知道至少成氏马帮加上篓族的力量,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抵挡的。 「篓族与成氏马帮勾结!大伙儿照原定计划!」墨潇突然高声喊道。 墨家马帮的兄弟很有默契地齐齐大喝一声,顿时震住了敌人们的攻势,而他们也开始互相掩护,引开敌人,分散敌人的兵力,替自己与其它弟兄争取逃脱的机会。 墨潇仍在平台处杀敌,她的用意很简单,以自身为饵,就能救出更多弟兄,而且她的武功也不俗,能抵挡得更久,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原落云,不知道他逃走了没?她特地要他低调些,甚至微微改变一下发式,蓄点胡子,就是希望混乱之中敌人认不出他,而她也安排他和老钟在一起,她相信老钟无论如何能保得他周全。 第十五章 才这么想着,她又挥刀劈倒了一个敌人,此时的她真有那么一丝油尽灯枯的感觉,心忖弟兄们应该也逃得差不多了,她正想也朝着自己早就看好的后路退去,于是她刻意露出一个空门,让敌人挥刀过来,她才能以伤换取逃脱的机会。 刀光映着火光,她正等着那皮开肉绽的疼痛降临,没想到那一刀迟迟没有砍下,反而铿然一声,刀子落在了地上,而那名意图杀她的敌人也软倒了下去。 此人背后,赫然出现了一个身着墨家马帮服饰的弟兄,在救了她之后,还拿着刀乱无章法的抵挡着敌人,看起来似乎是想帮她减轻一点压力,却是险象环生。 「你……云原!」墨潇睁大了眼,忍不住骂道:「该死!你怎么回来了!」 「你不走,本公子不会走的!」原落云一想到她一个人必须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及敌人的攻击,他便无法视而不见。不管是出自于对她的钦佩,抑或出自于一个男人想保护自己女人的心态,总之,他回来了。 「你……小心!」看着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不敌,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要往他肩膀劈下,墨潇想都不想便扑了过去,代他受了这一刀,刀锋划过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残酷冰冷,她闷哼一声,不敢叫出声,反而用尽最后的力气,来了一招横扫五岳,一时之间四周的敌人全被她划倒在地上,替她与原落云争取了一点时间。 「你快走!我有办法自己逃走的!」她指着一个方向喊道,但其实现在的她,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没有说什么,突然一个弯身,将她背在背上,朝她指的方向狂奔过去。 「该死的,你别想在这时候搞什么舍身取义,本公子说过我们要死就一起死!」 墨潇原想再挣扎,不欲拖累他,但听到他说的话,浑身的力气像在这一刻全消失了一般,令她只能依靠着他宽大的背。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自己原来也只是个弱小的女人;这也是第一次,有男人愿意用他的背让她依靠,用他的命来救她;这更是第一次,她被一个男人背着,却是心口一酸,感动到眼眶都红了。 明明他在一年前,还只是个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啊,如果他今天在这树林里出了什么意外,她或许会悔恨一辈子,当初为什么要带他回马帮?为什么要寄望他能复国拯救天下苍生?如果救了他让他自甘平凡,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是也很好吗? 「我马帮里有你这个弟兄……」 墨潇才开口,却被原落云打断了,「本公子救你,不是因为我是马帮的弟兄,本公子是在救自己的女人。」他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但他说这句话时,却透出一股凛然。 她娇躯一颤,突然轻笑道:「好!我们要死就一起死!」带着泪光微笑的她,比任何时候都美。 这时候,原落云就庆幸自己当初凭着一股意气,硬着头皮随马帮弟兄操练,虽然武功只比乡野莽夫好一点,但至少体力大大增强,才能背着墨潇跑了好几里的山路。 这条路是墨潇早就探好的退路,因此她熟门熟路地指引着方向,再教导原落云顺手消除逃跑留下的痕迹,或者制造一些假象引开敌人,趁着黑夜很快就抛开了追兵。不过难得她落单了,她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再出动一倍的人力搜山都有可能。 但考虑原落云的体力也到了极限,若是他也倒了,两个人都活不成了,于是即使虚弱至极,头也发昏,眼前忽明忽暗,她仍是和他寻了一个隐密的天然的洞穴,躲了进去。 幸好洞穴里相当干燥,也没有什么毒虫,稍微清理一下勉强可以久待,墨家马帮每个人都把干粮带在身上,也是早就为了在山里分散逃命做准备。 「看来,非要在这里待个几天了。」原落云呼出一口气,抹去额际的汗。 墨潇勉强笑道:「前提是,我们不被他们抓去才行……」 听她声如蚊蚋,他连忙拨开洞口的草丛,借着微弱的月光察看她的情况,就见她面无血色,他当下倒抽了口气。「你……」他想查看她的伤势,却在扶她的时候,摸到她背上湿漉漉的血迹。「不行!你失血太多,得快些替你的伤口收口,否则会死的。」 这时他再一次庆幸自己这阵子读了很多医书,对草药医理什么的还算有初步了解,否则他要还是一开始的落难太子爷,此时就只能看着墨潇香消玉殡,两人真要死在一起。 没有经历磨练,就不会发光,他终于真真切切体会了这个道理。 「本公子去帮你找些草药。」他一咬牙,就要拨开杂草离开山洞。 墨潇却软绵绵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用尽全力气地喘息道:「你……别出去……外面很多敌人……」 「你放心,本公子会小心的。」原落云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充满了决心与不舍。「我要这么贪生怕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逝去,连个洞都不敢钻出去,还算是个男人吗?」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本公子承诺你,我会安全回来,而且会带回草药治好你,所以你自己留在这里也要努力撑过去,别忘了我们要一起死的!」 她无声地流着泪,这还是她在接掌马帮后,第一次像个女人一样,为了男人的承诺而哭泣。可是这是喜悦的泪,即使在此危急存亡之秋,仍旧令她感到温馨,于是她安心地放开了他的手,因为她相信他的承诺。 原落云小心翼翼地钻了出去,还仔细地把草丛恢复原状,从外头绝看不出来这里头有个山洞。远远的已传来敌人的脚步声及忽隐忽现的火光,他眉头一皱,遁身进入漆黑的树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天?更或许是一年?可是山洞里一如往常的昏暗,墨潇用意志力坚持着自己不昏睡过去,却是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今夕是何夕。她的信念只有一个,就是等着他回来,若是她没有撑下去,他却安然回来了,那还得陪她一起死,不是很冤吗? 这时候,突然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出现了脚步声及草木拨动的声音,躺在地上的墨潇微微侧头,让耳朵离地面近一些,这是她唯一做得到的动作了,接着她敏锐地听到来者有好几人,而且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不可能是原落云!一定是敌人已经搜查到了这附近,只要他们一拨开山洞的草丛,立刻就会发现她。 墨潇已经够虚弱了,但她仍用那些微的体力,强逼自己别紧张,极力缓和心跳,就怕呼吸粗重一点,都会被敌人察觉。 十步、九步、八步……不不不,应该是三步、两步……她昏沉沉地在估算着敌人与山洞的距离,那脚步声已来到极近处,似乎只要她伸出手,透过草丛就能抓到对方的脚踝似的。不过她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只是无法克制自己身躯越来越颤抖,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刷!一把刀,居然就这么伸了进来,直直地劈到了墨潇鼻头前一寸,此时她真的很庆幸自己太虚弱,兼之够冷静,才能没发出任何声音。 那刀在她面前晃了两晃,又虚应故事般地收了回去,敌人或许错估了这草丛的浓密程度,所以没料到里头还有个山洞,渐渐的,敌人的脚步远去了,那些交谈声及砍动草木的声音,也慢慢变得轻微,犹如山风吹过。 突然间,一丝微光刺入了墨潇的眼中,她惊骇地半睁开眼,见到的却是灰头土脸的原落云,手里似乎还拿着些什么,受尽了精神折磨的她,这一刻终于能放松下来,眼角一滴泪水滑落,就要昏睡过去。 「我会救你的!放心,我会救你的!」 在墨潇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她只听到了这句令她安心的话。 敷上了药,墨潇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可她却发起高烧,高烧到一个程度后,又开始畏寒,原落云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取来露水让她喝,又把干粮用水泡软了喂她,她热的时候,他替她脱去外衣,用草叶替她掮凉,而她冷的时候,他又用自己的身体替她保暖。 敌人的搜查毫不间断,夜晚搜寻无果后,白天又来了一次,之后不定时都会有人在树林里查探。 第十六章 原落云十分有耐心,总是在敌人离开之间的空档出洞采药取水,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幸好他沉得住气,才挺过了许多难关。 就这样过了几天,墨潇终于清醒了,当她发现自己半裸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时,居然难得地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幸好洞里的光线不清,才没让她出了大糗。 背后的伤虽然依旧疼痛,但她知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再加上她身体底子好,在休养过一天一夜后,精神已恢复了许多,甚至可以伸展一下自己的身子了。 「你要抱多久呢……」墨潇赖在他怀里叹息了一声,她怕自己太过依赖这个怀抱,以后就离开不了了。 「以前你名义上是本公子的女人,现在你被我摸光看光,实质上也是本公子的女人了,我爱抱多久就抱多久。」原落云不可一世地道,要不是太暗,他一定能看到她娇瞋的白眼。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我答应你了吗?」 「事实便是如此,你能不答应吗?」他突然低下头,朝着她的芳唇便是一吻。 这一吻突如其来,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原落云一开始只是恼她居然不认帐,想占点便宜,却在两唇相接之后,贪恋她的甜美,把自己都陷了进去。 不知是洞里太小还是怎么,两人之间的热度逐渐升高,他这一吻欲罢不能,像是彼此的暧昧瞬间大到爆炸一般,一种昏头的冲劲,让他们只能依本能的需索对方的一切,他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充满弹性、完美的身体曲线,那腰肢的凹弧,那小腹的平滑,那胸前的丰满,都令他爱不释手。 他的抚触令墨潇轻噫了一声,娇躯不自觉更贴向了他,也学着他轻抚着他健壮的胸膛。她从没想过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是这种刺激又撩人的感觉,她总觉得身体越来越空虚,越来越需要他给她一些什么。 两人几乎要被欲望灭顶了,原落云不能自已地将她压倒在地,却见她一个抽搐,痛叫一声,他这才像被雷劈到一样大梦初醒,心知自己压到了她的伤口,连忙身子一滚,离开她的身上。 然而山洞狭小,他这一滚,整个人就压上了洞口的草丛,半滚出洞外,那大亮的天光也洒落进来。几天不见天日的墨潇,马上闭上双眼,他一时间也是大皱眉头,然而在两人都习惯光线后,不由得看向彼此,却是在一怔之后齐声笑了出来。 他满头的草加上一头乱发就不说了,身上还带有她的血迹,混着泥土灰尘不知成了什么颜色,让他身上头上红一块灰一块的,要是当初在落马谷看到的人是这副德性,她怎么也不会把他与太子联想起来。 而墨潇也没好到哪里去,大伤元气的她脸色有些苍白,头发披散盖住了她半裸的身子,脸上身上同样是沾满草枝灰土,可是偏偏这样的她却带着一种野性美,令原落云一时别不开目光。 「啧!登徒子!」墨潇脸一热,顺手抓起身旁当初他为她敷药时褪去的衣服披上,虽然破了一个大洞,总比什么都没穿要好。方才在黑暗里她任他为所欲为,现在看得一清二楚,彼此是一般的狼狈,她怎么也没办法回到刚才那种亲热的状态。 原落云摸摸鼻子,苦笑道:「咱们这下真成了同命鸳鸯了。」 「扶我起来。」她在他的帮助下,缓缓站直了身子,脚软的她还费了一阵子才适应站着的感觉。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是在她的指示下扶着她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她四周察看了一番后,才松口气说道:「我们应该逃过这一劫了。」 「怎么说?」原落云到现在还紧张着,万一敌人又杀回来了,他们可是来不及躲了! 墨潇指着地上的一个脚印。「这个脚印的深度及状态,大概是在两天前留下的,而我方才大致看了一下,没有再比这个脚印更新的了,所以代表着两天前他们就没有再回来。记不记得我们躲在洞里时,他们每半天就会来一批人,现在两天都没人来,代表着他们应该放弃这个地方了。」 不愧是马帮大锅头啊!原落云大为钦佩她的判断,不过仍是有些遗憾地道:「本公子倒希望他们多来几次,让我们在山洞里待久一点。」 墨潇马上就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好气又好笑地瞋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光想那种事!」 瞧着她居然用那块破布也能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他不由得一叹,「现在真的只能想了……」 她还想说些什么,突然表情一肃,锐利的目光望向树林间的某处。「我想,你的希望说不定要成真了。」 「什么意思?」原落云一愣,但很快地,这几日磨练得更加敏锐的感觉,也察觉到了有人正往这里靠近,而且人数还不少,他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就一把将她抱起来。「我们快躲回洞里。」 「来不及了。」墨潇的神情有些古怪。「你快把我放下来,来的人似乎不是先前那些敌人……」 果然如她说的来不及了,原落云都还抱着她,树林那端便冒出了许多人,两人见到是穿着墨家马帮服饰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找到了!找到大锅头了!还有云原弟兄!」 一群人连忙聚集过来,但当两人看清了来的人不只墨家马帮的弟兄,还有混着一些不知名的人时,墨潇眉头微皱,原落云却是瞪大了眼。 「你……你是曹统领?还有陈副统领?」这些全是紫霞王朝以前皇宫里的禁军啊!原落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和他们在一起?」 「启禀太……启禀公子,此事说来话长,而且我也不是统领了。」曹新见到原落云先是惊喜,但目光却忍不住一直瞥向他手中抱着的女子。「总之,初云公子在南方聚集了我们紫……的旧部,众人一直隐居在临海城,由于我们发现南方最近居然出现蒌族人,刻意盯着他们的动态,意外救了一些墨家马帮的人,其中便有老钟。」 原落云懂了,也讶异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皇……小弟现在正在南方临海城吗?」 「是的,初云公子去寻另一个山头了,所以正好与公子错过。」曹新再也受不了与抱着女人不放的原落云说话,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位姑娘便是墨家马帮的大锅头吗?」 原落云点点头。「本公子在落马谷时,幸好有她搭救。」 「那个……」曹新面色古怪。「公子,你手不酸吗?」 「酸?为什么会酸?」原落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倒是墨潇听懂了,轻轻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胸膛。「他的意思是,你还要抱多久?可以放我下来了。」 原落云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曹新,本公子忘了告诉你,这位除了是墨家马帮的大锅头,也是我的女人。」他轻松的掂了掂嗔怪不已的墨潇。「抱着自己的女人,怎么会手酸呢?她,是本公子亲手救的,你们很快就会知道,本公子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了!」 【第六章】 原初云一直很祟拜皇兄原落云。 原落云是紫霞王朝的太子,外表俊逸,风度翩翩,还有一种天生的贵气,令人想对他臣服,且他从小就接受皇室的精心栽培,文才过人,智慧高远,又多随朝中重臣学习政事,每当皇帝问政于他,他总是能滔滔不绝地说出一段道理来,这是原初云所远远不及的。 所以,原初云从小就很爱黏在原落云身边,跟着他学东学西,当他的小帮手,而当两个皇子间的学识能力渐渐拉开距离后,原初云不但没有妒嫉,反而转而勤练武功,希望不谙武力的皇兄登基后,自己能成为他最得力的臂膀,替他开疆拓土,成就一番功业。 所以兄弟之间无话不谈,也没有阋墙的问题。在萧奇谋反时,原初云带兵于京中抵抗,险些身死,还是已经逃离的原落云又回到京城,以自己的自由换取原初云的命,让他得以脱逃。 原初云知道,这辈子自己是欠哥哥一条命了,所以他忍辱负重地集结紫霞旧部,希望能复国,替父兄报仇。想不到萧奇为了虚名居然没有杀原落云,只是流放,当时原初云亦派人去劫囚,却晚了一步,听到原落云的囚队在落马谷被歼,原落云则是不知去向。 第十七章 从此之后,原初云便抱着能够与原落云重逢的希望,偷偷训练自己的私兵,也幸得萧奇倒行逆施,反天宝王朝的人与日倶增,一直到现在,原初云的军队都在日渐扩大增强中。 意外救回了原落云与墨潇,等于紫霞旧部的军队又会增加墨家马帮这个生力军,如今属于原落云的势力,几乎已经大到可以收服整个南方了。 原落云一到临海城,便被带到一处大院落,与墨潇分别梳洗完毕后,两人来到了大厅。 由于临海城没有墨潇平时习惯穿的那种劲装,马帮的人又没见过她穿裙子,只能折衷地替她准备了一件女性较为柔美的裤装。 她头一次穿这种轻飘飘的衣服,出现在原落云眼前时,几乎让他看直了眼。 「你……好美!」原落云眼中不掩欣赏。以前的她是英气勃勃,现在在那股飒然之气外包裹着甜美,给人一种矛盾的冲击美感,反而更突显了她的野性与不羁,那是一种让男人想征服的气质。 「你的眼光让我想起来,原来我还是个女人。」墨潇似笑非笑地道。 「这点你丝毫不用怀疑。」他一脸认真的回道:「本公子证实过。」 「你……」她简直哭笑不得。 「而且本公子刚刚大略看了一下,这庄子里都是男人。」他说得大义凛然,「你一个女人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本公子决定,今天晚上要亲自替你换药,你千万不要觉得太麻烦本公子,本公子不介意。」 「你忘了厨房大娘是女的了吗?」对他的自大,墨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原落云扼腕地一握拳。「可恶!本公子怎么忘了还有厨房大娘这号人物!」 两人目光突然对上,接着同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们的关系,已经比朋友又亲密了许多,一些在他人面前的假面具,也不需要再戴着,所以这样的笑容,也只有彼此看得到。 在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咻一声冲了进来,而且直直冲向原落云,墨潇本能地挡在原落云身前,袖里剑就要掷出去。 想不到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她手中有着武器的亮光,反身一转,居然抽刀挥了过来,短剑与长刀铿的一声交击,接着两人各退了一步。 「慢着!都别冲动!」原落云连忙站出来,没好气地瞪着那名莽撞冲进来、还与墨潇对了一招的男人。「小弟,你还是那么鲁莽。」 原初云方才匆匆忙忙冲进来,屋里只有一男一女,他直觉男子便是他要找的大哥,此时正眼一看,大哥的身材变得更为健壮,皮肤黝黑,他不由得先是一愣,接着双目爆出惊喜。「真的是你!我以为、我以为……」 「先别以为,你不知道她受伤吗,居然朝她挥刀?」原落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原初云这次帮了他,两兄弟感情又不错,他绝不这么轻易饶他。 原以为兄弟重逢的情景会是多么感人,想不到劈头就是一阵数落,原初云搔了搔头,回想了一下方才兄长与此女似乎交谈甚欢,那笑容是他在宫里从没看过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打断了什么好事。 「这位是墨大锅头吧?真是抱歉,方才一场误会。」原初云早从曹新那里知道兄长似乎与墨潇有着情愫,态度马上变得相当客气。「墨大锅头武功过人,小弟佩服,还要谢谢你救了我哥哥,他对我们家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墨潇微微一笑。「这回是他救了我,算扯平了。」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墨大锅头对我们原……呃,我们家的恩情,绝对比你想象的还大,日后若有需要,小弟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初云诚恳地道。 「没有那么严重。」她摇摇头,意有所指地道:「以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很多,没有什么谁欠谁的。」 「大锅头说得好,以后我们还要合作呢!」原初云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逐颜开。 寒暄到这里为止,墨潇知道原初云必然有很多话想问原落云,她若还在这儿,他们不好说话,便善解人意地道:「你们聊吧,我去看百富庄那批货的情况。」 虽然她有把握货已安全抵达,但没有亲眼看到还是觉得不安心。 「墨潇,你的伤……」身上还带伤,原落云不希望她这么劳动。 「有厨房大妈在啊!」墨潇瞄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了。 原初云看着兄长那若有所思的神情,稍微思索了一下,忍不住说道:「大哥,她看起来是个好女人,但不像是你会选择的那一种类型。」 闻言,原落云的眼神才不甘的转回弟弟身上,挑了挑眉。「怎么说?」 「她很独立,否则不会成为一个帮会的领袖,光看方才我冲进来,她受了伤却仍要保护你的样子,就知道她对你情根深种,而我们两兄弟要谈的事属于机密,她也聪明的离开不介入,再加上她也算姿容不俗,这样的女人实在没得挑了。」原初云先说完他的感想,接着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大哥,我总觉得,她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毕竟以前和你订亲的宫雨瑶,那可是倾国倾城,我见犹怜,足以激起每个男人的保护欲……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那一种。」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为兄真正喜欢的类型?墨潇就如你所说,具备了各项优点,连我这堂堂三尺男儿都有点自叹不如,且她最厉害的就是,她的气场及手段影响改变了周围的人,但周围的人却不知不觉。」原落云朝弟弟笑了笑。「小弟,你看为兄变了很多吧?」 「是啊,大哥,我看你变得更精神了,而且眼神里多了一种……呃,坚毅的感觉,也更壮实了一些,以前你可是个白面书生,风度翩翩,哪有这种剽悍的气质。」原初云突然领悟过来兄长要和他说什么,有些错愕的道:「你是说,你的改变与墨潇有关?」 「你看到的还只是外貌,不管是意志还是体力,为兄都觉得比以前那外强中干的样子要强上太多了,再加上这个……」他一步靠近原初云,突然一把短刃莫名其妙地冒出来,抵在了原初云的腰际。「为兄甚至有了自保的本领。」 原初云见大哥这一招与刚才墨潇用的手法如出一辙,不由得叹服道:「才一年多的时间,能让哥哥改变这么多,她确实不同凡响。」 「如果没有墨潇,为兄说不定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边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一边却又自怨自艾,一辈子都不可能振作,还谈什么复国?」想到以前的自己,原落云都觉得可笑。 「那宫雨瑶呢?」原初云很好奇大哥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当年宫雨瑶许配给太子,可是郎才女貌一时佳话啊! 「宫雨瑶……」原落云并不多加评论,只淡淡地道:「她背叛了我,就这么简单。」 一个不求回报的帮了他的忙,另一个以诚相待却报以背叛,孰胜孰败,根本不用多说。 只不过,原初云心思虽然直率,但也知道感情的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口中说不爱就不爱。「但是宫雨瑶可是天下少有的绝色……」 「别提她了。」原落云不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同时他知道墨潇并不喜欢被谈论,尤其是感情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快带为兄的去看看咱们紫霞王朝的旧人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说完,他也如墨潇一般洒然离去,连挥手的动作都差不多,不留一丝云彩。 原初云看着自家兄长居然被同化成这样,不免哑然失笑。「绝口不提宫雨瑶,是认为她不重要了,还是仍然非常在意呢?大哥啊大哥,这次选女人,你可要做对了决定啊。」 「该死!该死!」成必胜用力一捶眼前的桌子,但一下就费了他大半体力,他只能气喘吁吁地瞪着眼前的属下。「没有搜到墨潇和云原,还让百富庄的货品成功的送到了临海城!好一个暗渡陈仓!你们都是白痴吗?篓族都这么帮我们了,居然还会失败?」他气得一脚踢翻了跪在那里的部属。 「成二锅头,息怒,你现在教训属下又有什么用呢?」一名包着头巾,身上挂满五颜六色的饰品,衣着显然不是中原样式的中年男子,坐在成氏马帮的大堂里,冷冷地笑道。 第十八章 此人便是篓族的代表唐阿,他哪里不知道成必胜只是故意打骂下人给他看,事实上是在批评他们篓族办事不力,在自己熟悉的山林里居然还会失手,不过没杀死墨潇是事实,他确实不便多言。 在成氏马帮与篓族的合作上,一开始是言明了,若成氏马帮拿下了百富庄的委托,日后商道上篓族会给予方便,而所得获利他们也能分一杯羹;若是成氏马帮没有拿下百富庄的委托,那么篓族就要帮成氏马帮杀死墨潇,而第一批百富庄的货物,则归篓族所有。 就唐阿的立场而言,冒险与中原人合作,只赚这一票当然不够,杀死墨潇绝不是个好选择,反而让墨潇次次都能成功送货到南方,他们在中途劫掠拿一点好处,才是长远之计,所以他不否认在这件事情上,篓族稍稍放了点水,不过能逃出生天,也算是墨潇好运,当然,这一点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唐阿大人,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成必胜转向他时,已是一脸虚假的笑容,只是那充满算计狡诈的精光,还是透过那双眯眯眼泄露了一丝出来。 唐阿在心中冷笑。「成二锅头,如今本族已经暴露了,墨家马帮若要检举你们勾结外族,你们成氏马帮也不好过,相信你会有解决的好办法。」 说到这个,成必胜突然又变得气定神闲,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即使没杀了墨潇,他也有整倒墨家马帮的想法。「这件事,就要落在墨家马帮那个叫云原的小子身上了。」 「云原?他有什么特别?」唐阿不解。 「哼!还什么云原!他根本就是前朝紫霞王朝的太子原落云!」成必胜心中已有八成的把握。「听说云原是被墨潇在落马谷搭救,带到墨家马帮的,当时前朝太子原落云的囚车,刚好经过那里,之后官府还搜查出了几个囚队官兵的尸体。此外,听说原落云面貌俊朗,与云原那小子不谋而合,更不用说能察看礼单,认出羊脂白玉环的人,没有在宫里混过我实在不相信。」 唐阿也知道中原情势,更知天宝王朝新皇帝萧奇的多疑,不由得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成必胜阴险地一笑。「不管他是真是假,总之我们快些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到时候自然有官方替我们解决云原那小子,至于墨家马帮嘛,包庇罪犯,想必会一并被扫平吧,哼!既然墨潇那女人不知好歹拒绝我的提亲,我就要让她墨家马帮消失在西南一隅!」 原初云买的这栋院落是一个没落富豪的宅第,当初会选择这里,一方面是里头宽敞,还有个小操练场,可以训练兵员,之后他又把四周邻居的房舍全买下打通,外表仍是好几户,根本看不出来临海城的这一个小区,早就布满了旧紫霞王朝的人马,万一真遇到有人围剿,逃走的路线也足以让敌人眼花撩乱。 再者,这院落位在临海城边陲,也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在城外数里处,就是紫霞大军秘密驻扎之处,像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自然成了原初云等人最好的隐蔽之处。 原落云仍维持着在墨家马帮的习惯,早早起身之后,先到操练场上打一趟拳。 如今的他挥拳虎虎生风,姿态矫若游龙,绝非先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爷可比。 每个经过操练场的紫霞王朝旧部,看到这幕都像看到鬼一样,怀疑他真的是以前那个白面书生般的太子吗?那个阳刚、俊朗又充满男子气概的人,真的是他们心中那有点娘子气的主子吗? 众人惊叹于他的转变之余,突然有种危机感升起,如果自己不再好好加强操练,万一武功被主子给拚过去了,那他还需要他们保护吗?说不定哪一天还要靠主子来救,就真的糗大了。 大伙儿的这些想法,原落云自然不会知道,他只是按部就班的出拳、吐纳,收功,最后正在擦汗想去洗个澡时,老钟却是面色凝重地飞跑而来。 「启禀公子,出大事了,初云公子已召集众人,等着你去商议。」 能让老钟这么稳重的老者都变脸的事,想必非常严重,原落云也不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地直往大厅赶去。「我们边走边说,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京城那里谣传,前朝太子是在落马谷被墨家马帮救走,如今化名云原在马帮内潜伏,欲借着墨家马帮之力复国。」老钟紧皱着老眉。「究竟会是谁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墨家马帮出了内奸?」 「别忘了,连墨家马帮都不知道本公子真正的身分,顶多是墨潇有些猜测,但我相信她绝不可能泄露任何关于我的事。」原落云心里有数。「成氏马帮!除了成必胜,本公子想不到有任何可能性,即使他对本公子的身分只是猜测,但只要放出流言,墨家马帮便会被官兵查个底朝天,他轻松便制衡了我们这方,说不定还能破坏我们与百富庄的合作,只可惜……」他冷冷一笑。「成必胜并不了解杜正明与我们真正的协议,他更不可能估量到杜正明对紫霞王朝的忠诚!」 此话说完,他已和老钟来到大厅,厅里除了原初云,一干紫霞王朝的旧重臣武将齐聚一堂,正在商讨着谣言散布开后,即将来到的狂风暴雨。 「公子……」在临海城,紫霞旧部彼此间的称呼都已改变,免得被听出端倪,故而每个人见到原落云都称公子,只不过这声公子,唤得却是忧心忡忡。 「本公子已经知道事情经过了。」原落云很快地道。 「要不两位公子先逃吧!」武将出身的刘勤说道:「我们的武力,应该能抵挡官兵一阵子,足以让公子逃到域外了。」 「对,公子是我们紫霞王朝的希望,绝对不能有事!」另一名曾任户部尚书的李忠山也激动附和,白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我马上叫人备马……噢不,备马车!」 其它人也鼓噪起来,一听就知道,他们对原落云的印象,还停留在紫霞王朝的那个时候,认为未经人事的他一定不堪一击,面对这种危机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下子原落云更看清了,大伙儿效忠的是紫霞王朝,却不是他原落云这个人,为了扭转他们的印象,他清咳了一声,淡定地道:「诸位静一静。」 此话一出,众人一下子全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盯着他,看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这次的谣言,本公子断定是成氏马帮散播出来的,因为本公子曾经坏了他们的事,他们针对本公子,同时也要打击墨家马帮。」他中肯的分析着,接着犀利地盯着众人。「所以,我做出了几个决定,你们听着,有什么意见再提出来。」 每个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太子这么有魄力,全都是内心一惊,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原初云则是双眼泛着信心的光芒,期待兄长有什么好计谋。 看着众人的反应,原落云点点头,方朗声道:「我们首先要对付的是成氏马帮与篓族,只要揭发他们勾结的事实,朝廷自会去抓捕,那么放在我们身上的注意力自然会减少,至于证据,成必胜不是在百富庄众人面前亮出了他得到羊脂白玉环吗?把这消息放出去,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 闻言,众人瞬间眼睛一亮,对于以前的太子这般有决断力,深感惊艳。 原落云沉稳地续道:「这样还不够,我们要选出几个身形与我相仿、长相有几分相像的人,重点是身手要好,让这些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出现,好让捉拿我们的官兵疲于奔命,也替我们及墨家马帮争取更多时间化明为暗。」 基本上,说到这里,原落云提出的方法,已经为众人所接受了,不过李忠山不愧是当过户部尚书的人,立刻问道:「公子,若是化明为暗,我们一些建立的事业就必须放弃,届时若兴兵所要的缁重该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本公子已经考虑过了。」原落云自信一笑。「西南的百富庄会全力支持我们的复国计划。」 大伙一听,更是心悦诚服,频频点头。百富庄可不只在西南一地富裕,在整个王朝都是赫赫有名的有钱,要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原落云看着众人赞佩的模样,知道自己终于第一次靠自己获得众人的认同,也越来越有自信。 第十九章 「暂时先这样,不过这些只是本公子真正计划的铺陈而已。初云,等会儿你和为兄进房细谈,本公子要成氏马帮与篓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们复国大计的重要棋子。」 仔细与众人详谈各项计划的细节后,原落云便与原初云先离开了大厅。 没有了主子在场,众人才不避讳地聊了起来—— 「喂,老钟,你说说,太……呃,公子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智珠在握,沉稳老练,要是在先皇之时,公子就有此等谋略见识的话,何愁萧奇这等叛徒出现?」李忠山感慨地道。 「就是说啊,我今天早上晨练,居然看到公子在打拳啊!那可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有模有样有劲道的,我还想着,要是再让公子多练几年,说不定我都打不过他了。」刘勤也忍不住附和。 老钟瞧着众人一脸期待的模样,忍不住与有荣焉的笑了起来,似乎主子的长进,他也有一份功劳似的。「我告诉你们,公子能有今天这种进步,都是在墨家马帮磨的,我一直觉得墨大锅头特地想磨练公子,所以一边打击他,一边激励他,让公子觉悟自己的不足,进而发愤图强……」 他很仔细地把原落云在墨家马帮里,墨潇对他明里暗里的协助说了出来,当然更没错过两人之间的暧昧之情。 「真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众人一边感谢,也一边感叹。 然而在众人之间说话极有分量的李忠山,却是一拍桌子,很认真地道:「年纪大了一点又如何?就我看,有这般品性及能力的女子,足够资格做我们紫霞王朝的皇后娘娘!」 紫霞王朝旧部要与墨家马帮合作,已是势在必行,然而这件事最大的困难点在于——原落云始终隐瞒了自己的身分。 原落云知道,或许墨潇多少已猜出他是前朝太子,然而只要他没有明说,那么这件事便始终是个模糊地带,做什么事都名不正言不顺,尤其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又不同了,依两人交心相爱的程度,连身分都瞒着,似乎有着欺骗之嫌,若是让她因此对自己产生了芥蒂,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有鉴于官府很可能在短时间之内就会到墨家马场找麻烦,这件事再也拖不得,因此原落云特地寻到了墨潇房里,屏退了左右,略显不安地在她面前欲言又止。 相形之下,墨潇相当冷静,好整以暇地整理着行李,相当有耐心地等着他先开口。 「墨潇……」他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最近北方传来的谣言你可知道了?关于紫霞王朝太子的」 「那个谣言说紫霞王朝太子就是你,而这件事会拖累到我们马帮。」她很干脆地帮他把话说完了。「很显然那是成氏马帮放的谣言,你没见我在准备行囊了?为了这事,今天我就打算赶回去。」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对于她的镇静,他相当佩服。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她沉着地反问。 原落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也是,如果连澄清自己身分的这种事都要她开口问他才说明,未免太没有诚意了,他今天特意找她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思索了一会儿,他豁了出去,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成必胜的猜测并没有错,本公子就是原落云,前紫霞王朝的太子,云原只是本公子的化名。」 墨潇没有马上响应,只是直直地望着他,若有所思。 原落云以为她生气了,心里有所不安,抓住她的手臂解释道:「本公子不是故意隐瞒的,你知道本公子的身分很敏感,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机,所以本公子才不愿意说出来,我也怕会连累了马帮的人——」 讵料她仍是相当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这次换他一怔。「什么?」 「我说,你的身分我早就知道了,别忘了我救你的时候,你还穿着囚衣,那面太子的金牌也还在老钟身上,要是这样还猜不出来,我这大锅头也可以卸任了。」 墨潇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些几许促狭的成分。「否则你以为,我这么帮你是为什么?」 她果然在帮他……从一开始故意刺激他、奚落他,再后来做生意赴宴都硬拉着他,还刻意让他过着平民百姓的辛苦生活……没有这些日子,哪里有现在自信满满的他?原落云心里一下流淌过了好多感触,或许是佩服,或许是感激,但更多的是情意。 不过他可不会就这么被她调侃,彷佛自己示弱了似的,于是他刻意把尾巴翘得更高了。「说不定你是看本公子俊朗,一开始就喜欢上本公子了,所以才会苦心帮我,否则包庇本公子可是要杀头的!除了爱情的力量,本公子想不到其它的。」 她似笑非笑的瞋他一眼。「那是金钱的力量,因为我不想一直被天宝王朝抽高税,所以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是吗?」听她的语气,似乎真不计较他隐瞒身分一事,原落云的心也放了下来,大步一迈凑近了她,俊脸贴向她的,试图施以美男计。「你真的一点也没有被本公子迷住?」 他问得如此直接,墨潇倒真是有点心虚,刻意想把脸别开,想不到他抓起她的脸蛋儿,就印下了一吻。 两个人在离开养伤的山洞后,好久没有这么亲密了,墨潇也没有拒绝他,两人温存了一阵,才缓缓分开来。 终于,两双深情的眼对上了,却不是含情脉脉,而是带着笑意,最后一起笑了开来。 原落云轻轻拥了拥她,收敛起一向的傲气,真心说道:「你不会明白本公子对你有多惭愧与感激。惭愧的是,本公子一开始居然那么讨厌你,误会了你的苦心,现在还害得墨家马帮面临危机。至于感激,那就不用多言了,本公子相信你知道我的心。」 墨潇洒脱一笑。「你无需自责,墨家马帮迟早要面临成必胜的陷害与挑战,你何不认为,他此举反而将我们与你紫霞旧部不得不绑在一起,这不仅免去了还得与马帮弟兄解释的麻烦,也顺了你我的意。」 「确实顺了本公子的意,因为我们确实需要马帮的助力,但顺了你的意嘛……本公子能不能解释为,因为你想和我有更多的时间和理由在一起?」他突然灵光了起来,立刻挑出她的语病。 她难得发窘,不过她也不愧是女中豪杰,即使这么羞人答答的事,她仍是相当坦然地道:「或许也有这种考虑吧。」 原落云闻言大喜,又吻了她好几次,甚至轻轻地将她压制在墙边,侵略性十足的说道:「那么,本公子可以推倒你了吗?天知道本公子忍多久了!」 墨潇娇美一笑,迷得他神魂颠倒,以为可以和她成就好事了,她却又将他一推。「推倒我,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刻意走离他两步,免得他色心大发又扑上来,接着正色道:「我行李都准备好了,自然要立刻回马帮,想办法将我马帮的人组织起来做出防备,免得被官府一网打尽。这么多事要做,我可没空与你厮混。」 听了她的理由,他沮丧的肩头一垂,抱着头,一副苦恼的样子说道:「你一定要提醒本公子这些吗?还有一堆事要做,说得本公子都不想复国了。其实我们已有夫妻之实,只差最后那一步,什么时候才能跨出去啊?」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笑,不过她可没那么容易被他得逞。「你想和我跨出最后一步,那也得让我明白你究竟有多认真。」 原落云立刻正经脸色。「墨潇,其实本公子也算是朝不保夕,现在要你把自己交给我,确实有些不负责任。只要我能复国成功,我保证一定给你一个名分。」 「我并不在意名分,我年纪也不小了,一般姑娘到这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我早就绝了嫁人的心,我在意的只是你是否一心一意的对我,比如说……宫雨瑶。」她也认真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宫雨瑶?」原落云失笑。「老实说,本公子几乎都要忘了她了。」 「是你刻意遗忘,不代表她不重要。」墨潇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萧奇与宫雨瑶三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管你对她的感情如何,这个背叛毕竟是你情感上的心结,我希望你这个结解开了,再来追求我墨潇,否则你就算要给我名分,我还不见得接受。」 第二十章 她果然了解他啊……他不禁苦笑。「本公子真的对宫雨瑶没有爱情了,但这要如何说得清?只能靠时间来证实了。确实,本公子很在意她与萧奇对我的背叛,如果可以,本公子只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要背叛我?难道本公子对她不好?或者本公子真有那么差,比不上萧奇?当然,这是我的骄傲放不下,而不是我的爱情放不下,仅此而已。」 原落云从来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反应对他来说会这么重要,因此他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慎重起来。 「所以如果我成功复国,证明自己可以成为你依靠的男人,届时你可不许拒绝我。」 墨潇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展颜一笑,主动捧起他的脸,轻轻一吻,之后飞快的放开他,在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拎着行囊轻快地踏出了门,同时丢下一句话,「你的诺言……我拭目以待。」 【第七章】 最近一个月,原就纷纷扰扰的天宝王朝,更加不平静。 紫霞前朝的太子原落云似乎重振旗鼓,准备复国,不断侵扰天宝王朝各地的军队,但令人困惑的是,他今天可能抢了驻北方军队的缁重,过两天居然又从西方出现,烧毁了西方军队的营帐,令人防不胜防。 加上天宝王朝不管是军队的布置或是城市的防卫等,都承袭了紫霞王朝的旧制,因此对原落云等人来说更加方便。这样的游击攻击成功奏效,不仅临海城无失,还让紫霞旧部收复了一部分国土,有些城镇甚至主动投诚,愿意归顺紫霞共同对抗天宝王朝。 至于墨家马帮,早在军队镇压前就做好了准备。派来剿灭一个马帮的军队不可能太多,因此马帮与天宝王朝的军队形成了僵持,也替南方紫霞旧部争取到了不少空间,只不过民对官,毕竟岌岌可危,要不是祖产无法带走,墨家马帮的人早就化明为暗全散了。 同时成氏马帮与篓族勾结的消息甚嚣尘上,由于在百富庄庄主杜正明的寿宴上,许多人都亲眼看到成必胜拿出了篓族才可能拥有的羊脂白玉环,几乎坐实了谣言的可能性,所以天宝王朝也向成氏马帮出兵。 有了墨家马帮的经验,天宝王朝这次出兵又快又隐密,狠狠地击溃了成氏马帮,这也让成必胜不得不率领残兵投奔篓族,与军队形成对峙。此举也造成了天宝王朝与篓族正式开战,好一部分的军队都被牵制在西南隅,这也让原落云等人行事更加方便。 对紫霞前朝的人来说,如今情势一片大好,然而原落云却在此时做「一个冒险的决定——他决定前往京城,行刺萧奇。 此意一决,让紫霞旧部人人为之哗然。 原落云的考虑是,他们如今消耗天宝王朝的战力或财力,这些其实都是紫霞王朝原本的财产,也是他们复国后的基础,如果与天宝王朝对抗的时间一拉长,这些资源耗之一空,即使未来顺利复国后,这个国家也是一个烂摊子,随时可能被更强的外族推翻。 偏偏天宝王朝因多方交战,所以对于南方紫霞旧朝最难打的这一块,采取了拖字诀,或许想等其它方面的战事结束,再一鼓作气与南方决战。这种内耗,原落云等不起,所以要速战速决才好。一如萧奇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萧奇,只要激怒萧奇,想加快战事不是不可能的。 同时,若是因为原落云的出现,能将天宝王朝的军队牵制在南方,不只能减缓这种战争的消耗,也减轻了危在旦夕的墨家马帮很大的压力。 虽然这很可能也让西南的篓族得利,但成氏马帮已灭,原落云大患已去,何况要如何对付篓族与成氏余孽的联军,原落云心中早有定见。 所以刺杀萧奇虽然冒险,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不管成功不成功,都值得一试。 只不过道理上知道这行得通,不代表心理上能接受。由于原落云如同紫霞旧部的精神象征,不容有失,因此几乎人人都反对他亲自入京行刺,但他却认为,刺杀萧奇与其它任务不同,萧奇对他太熟悉了,任何替身出现都有被认出的风险,届时他们声东击西的战略就会被识破,不能再收奇效。所以他亲自出现就像一个饵,吸引萧奇及主力军队的注意力,才能真正为自己和墨家马帮争取到时间。 原初云与原落云兄弟的第一次争吵,在这个时候爆发了,虽说都是为了对方好,却是谁也不让谁,最后原初云没有办法,只好连忙找来墨潇,希望墨潇能劝劝原落云打消入京行刺萧奇的念头。 墨潇自然也知道此事危险,得知原落云欲做傻事的消息后,顾不得墨家马帮还在作战,连夜潜至南方,亲自会见原落云。 「你……这个笨蛋!」在临海城宅院的中庭,墨潇顾不得他的身分高贵,也顾不得四周都是他的部属,劈头就是一阵骂,也只有她敢做这样的事了。「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如果你要送死,当初我何必救你?」 「本公子不是送死,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重要,当然会尽力保住性命。」原落云丝毫不落气势地回答,「你也知道,我们需要更多时间,否则不管是墨家马帮,或是我们南方的基地,只有被击溃的分。只有本公子去牵制萧奇,才能争取更多时间和空间,我做这件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说的,她当然知道,可是在现实的情况上,她无法接受他冒这样的险,尤其这里没人比她更了解他有几斤几两重,去行刺萧奇无疑是送死。「但你真的逃得掉?你有把握毫发无伤?万一你死了,别说时间和空间,我们什么都没有了!」 「本公子当然会以自己的安危为优先考虑,不会太过冒险,何况本公子这些日子在你墨家马帮受训练,你也要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原落云很有信心,他知道自己的不足,当然不可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只有这般的小心翼翼与深谋远虑,才是他保命的本钱。 他这是动之以情,更扣了一顶大帽子在墨潇头上,但她毫不领情,心中一急,顾不得旁人在听,脱口而出道:「你不一样!原落云,即使大伙儿受的都是一样的训练,但在我心里,你和其它弟兄不一样!他们不能死,你……更不能死!」她幽幽地望着他,急得眼眶都红了。「他们死了我会替他们报仇,可是你死了……我会和你一起死!」 原落云难得见她露出一丝示弱,心中万般不舍,却更坚定了他的决心。「所以你更要相信本公子能保住性命,因为本公子也不想看你死。」 他不想再看到她露出这种表情,两个人的未来,是他要保护她,而不是让她挡在前面。 至此,两人之间的感情在众人面前简直就是明朗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都是真情流露,毫不忸怩,也都完全为对方着想,居然没有人对他们在公众前互诉情衷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更加钦佩羡慕他们的互信互爱。 墨潇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最后一个发狠,突然挥刀指向他。「如果你一定要去,那么先打赢我吧!」她犀利地瞪着他。「只有赢过我,大家才会相信你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怎么说都说不通的话,只好回归到最原始最粗鲁的方法,用武力解决,打赢就可以当老大。 闻言,众人也认为这是个解决的方式,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公子,如果你能打赢墨大锅头,我们也才放心让你去啊!」 「没错,有着大锅头都比不上的武功,我们就相信公子在京里也能自保!」 虽然大伙儿仍在想办法阻止,但原落云没有丝毫怪罪,反而更坚定自己去刺杀萧奇的决心,且众人对他的忠心,令他更生出了要保卫大家的使命感。 「好,墨潇,你的挑战我接下了,我知道自己还差你很多,但我不会放弃的。」原落云接过旁人递上的刀,同样直直指向她。 两情相悦,却是刀兵相向,追究其中的原因却不是为了恨,而是因为爱。因为对对方的不舍、心疼、爱意、担忧,所以一定要打败对方,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令人感慨的? 「少说废话,看招!」墨潇俏脸一肃,挥刀就朝他砍去。 原落云惊险的接下几刀,但一个不注意,就被她用刀背在肩上一敲,险些跌个狗吃屎。 第二十一章 「只有这样的武功,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进京行刺了吗?再来!」她真的生气了,她又再次挥刀,这次她牵引着他狼狈地转了两圈后,突然一入中门,让他为了躲避刀影,狠狠地跌坐在地。 原落云用刀撑着地站了起来,一咬牙也挥刀直上,与她交手好几招,但每每不是被打得毫无形象跌倒,就是被刀背敲得龇牙咧嘴,一刻钟过去,他已经狼狈不堪,身上虽然没有任何伤口,但被她内力震得身子里一定带了伤,旁人都不忍卒睹了。 连墨潇也第一次觉得手快握不住刀柄了,他那凄惨却又不认输的模样令她动容,她怒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认输?!」 「因为本公子不能认!本公子要扞卫我们紫霞王朝,要扞卫马帮,除了为这些兄弟,更是为了你!你可知道,本公子还等着娶你呢!」原落云吐掉一口血,居然笑了起来。「再来!无论你要砍多少刀,本公子都不会退缩的。」 每个人几乎都要被原落云的意志力与坚持给说服了,连墨潇那愠怒的美眸,也不由得眨了眨,百般滋味侵扰心头,让她都想放下刀来。 最后,墨潇神色微变,像是做了什么决断,眼神更加凌厉。「别啰唆了,我总会打到你认输的,来吧!」 原落云费力地举起刀,动了动身子,觉得不那么痛了之后,才又挥刀而上。他以为他会再一次被打飞或打倒,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出乎他意料,墨潇确实举刀格挡了,但格挡的力道比他想象得要轻许多,所以这一刀除了击溃了她的防卫,更直直挥到了她身前,堪堪要划到她细致的颈项时,他连忙停手。 亮晃晃的刀锋,就这么指着墨潇的脖子,再进一寸,便要见血。 墨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柔,最后把刀往旁边一扔,很干脆地说道:「我输了。」 每个人听到墨潇认输,都张口结舌不敢相信,但转念一想,原落云都快被打成残废了还不放弃,再加上他也是为了墨家马帮冒险,墨潇输在他手上的结果……即便事有蹊跷,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墨潇不知自己做这个决定对或是错,但事已至此,只能同生共死了。不过她并不想在此时面对原落云,免得自己又想留他,于是她也不在乎脖子前还有把刀,转过身就要离开中庭。 「墨潇!」原落云连忙放下刀子,本能地唤住她,「本公子知道我不可能打赢你的……」 她没有回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前行的同时幽幽的道:「我只要你完整的回来,我不希望我的男人,以后是缺了胳膊或是少只脚。」 原落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眼中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柔情。这里有这么多人,也只有她真的了解他,真的体谅他。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京城皇宫,皇后寝宫之中,皇后宫雨瑶衣着华贵,姿态高雅而冷肃地端坐在厅堂之中,而一旁立着的,却是身着龙袍,威武之中又透出一丝不屈之气的萧奇。 自从当上皇帝后,萧奇没有一天脱下这件龙袍,即使不必上朝也一样,她没有想到他恋栈权位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一方面在朝廷里铲除异己、大杀功臣,另一方面又在天下广设探子,只要听到对皇帝或王朝不满的言论,就是杀无赦。 在萧奇还没上位之前,两人虽是背着原落云苟且,却是浓情密意、无话不谈,可是在他亲手杀死先皇,拿着血刃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开始,她觉得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对她甜言蜜语,也不再耳鬓厮磨,每回出现在她面前时,说的都是争权夺利那一套,只要她一有意见,他便是责骂怪罪,甚至认为她妇人之仁、见识浅薄,动辄好几十日连她的寝宫都不想踏入。 对,他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后宫三千他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在她的想法里,她似乎只是他财产的一部分,而不是他可以交心的妻子。她帮了他,所以他给了她皇后之位,两人间就像一笔交易,过去的恩爱荡然无存。即使他站在她身边,她仍是觉得他好遥远。 这样的结果是她要的吗?她当初背叛原落云,帮萧奇取得紫霞江山,却落得自己要孤单老死深宫的后果,她说不出自己有多后悔。相较之下,过去原落云待她彬彬有礼,尊重有加,从来不会视她为无物。 她不是不知道原落云待她好,也不是不明白她当初若没有背叛原落云,乖乖的嫁予他为妻,最后仍是会坐到皇后之位,可是以前的萧奇飞扬跋扈、野心勃勃,给了她一种刺激的感觉,掀动了她以为已然波澜不惊的心湖,她才知道自己与原落云之间太过平淡,那不是爱情。 宫雨瑶忍不住望向萧奇,却露出了一抹失望。她以前认为的优点,现在全成了他的缺点,其实他对她很残忍。 「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她的情绪,很轻易地感染了如今正烦躁着的萧奇,引得他动气。「告诉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朕,朕如今万人之上,只要朕愿意,皇后随时可以换人!」 又是这种威胁的口气,她微微一叹。「你认为我很希罕这个位置吗?」 「哼?你不希罕皇后之位,当初何必背叛原落云,投入朕的怀抱?」说到这个,萧奇不免得意起来。 他一直很羡慕原落云天生好命,不必做什么就等着当皇帝,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加身,可是他一条贱命,却要拚了命的往上爬,不过如今原落云被他逼到险些身亡,原家的天下也成了他萧奇一个人的,足以代表着他并不比原落云差! 宫雨瑶犀利地回道:「你会这么说,代表原落云仍是你的心结,你心中的自卑一直拿自己和他比,觉得自己坐上皇位并不服众,才会镇日惶惶不安,挞伐异己……」 萧奇狠狠地在她面前一拍桌子,英俊的脸孔也跟着扭曲狰狞。「原来你还在想着他?你可知道,他居然在民间集结军队,四处侵扰我天宝王朝,要是让他得逞「,朕的江山没了不说,你以为你还能当这皇后?光凭你以前背叛他,他就不可能再接受你!」 「那不也好?我欠他的,我还给他。」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没那么容易!」萧奇用力掐住她的下巴,把她娇美的脸蛋硬是抬高,目光冰冷且残忍地望着她。「是了,以前原落云曾赞美你的姿色才气,想必他对你应该念念不忘,说不定你装个可怜,还能回到他身边捞个小妾当当。」 宫雨瑶被他抓得痛了,受不了的落下泪来,看着他的目光却充满了伤心与不满。 萧奇自然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心里还有着旧情人,尤其是她的眼神更是激怒他,此时的他突然起了一种玉石倶焚的想法,陡然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是了,是了,就是你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说不定能让原落云再上一次当呢!」他终于放开了她,但却是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就当再帮朕一次,彻底解决原落云这个后患。」 「你想做什么?」宫雨瑶立刻心生警惕。 「你说,如果朕放出消息,要斩你这个皇后娘娘,理由是你不守妇道,心系旧人……或许朕再加油添醋一把,说朕当年没有斩了原落云,只是流放他,是出自于你的求情,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她瞬间脸色大变。「你不能这么做!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所以你也觉得他会来?很好,朕果然没看错,你这贱人,变心果然像翻书一样啊!」 萧奇此时再也不相信宫雨瑶,甚至对自己想出的办法沾沾自喜,那疯狂的神情已然不再是个正常人了。 「就这一次,朕要和原落云彻底决断……」 天宝王朝的皇后宫雨瑶被打入冷宫,听说不日便要赐下白绫毒酒。 表面上的原因,只是她激怒了皇上,但事实上京里都在谣传,是她并未忘情于原落云,得罪了皇上,才会赔上一条命。 每个人都说,当年萧奇原是要斩了原落云,但宫雨瑶替他求情,所以萧奇改为流放他至西南,想不到给了他脱逃的机会,他今日才能东山再起,企图复国,也因为他最近攻势凌厉,所以萧奇更是迁怒到了宫雨瑶身上。 第二十二章 这段皇室秘闻京里人传得沸沸扬扬,只有原落云本人对此却是不为所动,同样依照他原本的规划,带着几名好手回到了京里,潜伏起来。 随他来的都是以前紫霞王朝禁军里武功高强之辈,都在皇宫里生活过,自然也知道原落云以前与宫雨瑶感情甚笃,不免担心着京里如今甚嚣尘上的谣言,是否会影响原落云的判断。 直到预定潜入皇宫刺杀萧奇的那一天,原落云淡淡提了一句「救出宫雨瑶再行动」时,大伙儿才知道他确实把谣言的真实性放在心里了。 寅夜,皇宫西门的侍卫们方巡查经过,围墙便跃下了好几道黑影,接着这几道黑影像是熟悉极了皇宫的布置,西拐东弯地躲过了好几拨侍卫,直阅后宫,最后悄悄来到了一座位置偏远、规模狭小的宫殿之外。 这便是冷宫了,多少红颜老死于此,在这夜黑风高的时候透出一股清冷,竟也凭添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 冷宫里有着微弱的灯光,想必里头的人便是宫雨瑶了吧?在她背叛原落云时,是否想到也会有今天呢? 原落云目光一凝,与其它人交换了眼神,上前轻轻开了门,趁暗窜入了冷宫之中。 虽是深夜,宫雨瑶却是一丝睡意也无,只是撤下了左右坐在厅中,她对自己沦落到今日的境地感到无比悲哀。 此时,几道黑影出现在她眼前,她心头一惊,却是隐忍着没有叫出声。此时黑影其中一人慢慢地走到她身前,透过桌上油灯的微光,她才将他看了个清楚。 「你……你是原落云?」她惊得直身而起,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一脸坚毅又浑身透出一股劲气的男人,竟会是原落云那软弱太子爷。 原落云只是点点头,心知现下不是问话的时候,淡淡道:「不必多说,我是来救你的,和我走。」 「你居然真的来救我了……我根本不值得……」宫雨瑶摇摇头,连忙推着他。 「不!你快点走,我会当做你没来过!这是个陷阱啊!」 陷阱?!原落云还来不及想清楚,外头已传来一个熟悉却又令他痛恨的声音—— 「都自己送上门了还想走吗?视我皇宫的防卫于无物了?」 突然间,四周大亮,多名侍卫持着火把、灯笼踢开门冲了进来,宫殿外似乎也被密密麻麻地围了起来。 接着,那敞开的大门外,徐徐地走进来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是身着龙袍的萧奇。他冷笑着盯着原落云,而此时的原落云与宫雨瑶站得如此靠近,更引发他一丝杀机。 「原落云,朕等你很久了,想不到你为了这个女人,真的胆敢潜入宫里。」萧奇嚣张地看了宫雨瑶一眼,后者即使表情有些不情愿,仍然很快地被侍卫带回他身边。 原落云自然不会坦白他今日进宫的目的,于是将错就错说道:「我只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可惜,这女人如今属于朕了,而且你紫霞王朝的每一寸土地,通通都是朕的,就连你这条命……如今也掌握在朕的手里。」萧奇故意一搂宫雨瑶的腰,冷冷地瞪着他。「把他们全给朕拿下!」 「慢着!」原落云大喝一声,果然震住了所有侍卫的脚步。 毕竟他曾是太子,威势仍在,而眼前皇宫侍卫有好些都是以前紫霞王朝的人,会被他喝住并不意外。 今晚的阵仗是个陷阱,却有些出乎原落云的意料之外,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计划,反而思量着在这样的困境中让众人全身而退、将伤亡减到最低的方法。 现在复国的人马仍是势弱,每一个人手都弥足珍贵。 「萧奇,你要的只是我,我可以束手就擒,但你要让其它人离开。」原落云先稳住他,便摊开双手,空手朝着萧奇走过去。「你先不必急着把我们一网打尽,我紫霞王朝的密库,相信你还没有搜寻到吧?那密库是历代先祖收藏的珍宝,如果你放了他们,我答应带你前去寻找。」什么密库当然纯粹是胡扯,但他说得信誓旦旦,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现在的天宝王朝仍动乱不堪,先不说当年篡位时大伤国本,如今南有与篓族的战争,国内又有原紫霞王朝的人马滋扰,事实上确实财政拮据,令萧奇有种无力感,现在听闻紫霞王朝居然还有密库存在,如何教他不心动。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原落云朝他走来,其它黑衣人则是慢慢地往门口移动,果然未受阻拦。 在萧奇的认知里,原落云或许练了些功夫,有了点长进才闯得入皇宫,但过去对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形象印象深刻,故而萧奇并没有太过提防,只是命人先擒住原落云,他的注意力反而放在其它欲逃走的人身上。 此时,原落云在距离萧奇两步远的时候,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萧奇也是反应极快,身具武功的他连忙挥出一掌,想不到原落云的袖里突然冒出一把短刃,狠狠地划伤了萧奇,而在萧奇吃痛无法反击时,原落云那把短刃已来到他颈项之上。 袖里剑,果然是好招数!原落云此时不知多感激墨潇教了他这一招,否则如何能趁人不备拿下萧奇? 萧奇面色铁青,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栽在这种暗招上。他确实小看了原落云,让自己几乎完美的计划有了如此大的破绽。 原落云很想一刀杀死萧奇,但他知道不行,以眼下的情况,萧奇一死,今日所有闯进皇宫的人都会死,而自己若死在这里,紫霞旧部顿失重心,复国之计可能告吹,天宝王朝或许摇摇欲坠,或许被人取代,但紫霞王朝却永远回不来。 「萧奇,叫他们让开!」原落云冷声道。 萧奇不情愿地做了一个手势,果然众多侍卫们投鼠忌器,让开了一条路。 黑衣人们先是慢慢地往外走,留着两人随原落云殿后,挟持着萧奇慢慢踏出门外。 「原落云,我知道我今日或许难逃一死了。」萧奇突然幽幽地开口,连朕都改口说我了,足见他的感慨至深。「曾经我真的视你为兄弟,但为什么会走到今日的地步?你的命太好,生出来就是未来的皇帝,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我却是穷苦出身,为了博得你的赏识,花了我多少努力与牺牲。所以我不服,真的不服。」 原落云不语,但抵着他脖子的短刃显然放松了一点。 萧奇叹了口气续道:「直到成为你的幕僚,我才觉得你不如我,我学识不输你,武功更是比你高,甚至你麾下的谋士们,对我的推祟都大过于你。所以我想,我能不能取你而代之呢?这样王朝的未来,才会是更好的王朝。」 「但事实证明你错了。你若真的比我好,如今的天宝王朝,不会生灵涂炭,不会内外不安。」原落云不忿地道。 「我真的错了吗?真的错了吗?」萧奇垂下双肩,像在自问,也像在问他,他微微侧身,想要正视原落云。 原落云感受到了他的感慨,也想看如今的他会是什么表情,便再把短刃拿远了一些。 就在这一刻,萧奇扯住身旁的宫雨瑶,硬是将她拉向了原落云,自己则是趁机退开。如果原落云够心狠,大可一刀划下,萧奇可能会死,但宫雨瑶也要受重伤。 可惜原落云毕竟下不了手,他的短刃在宫雨瑶身前硬生生一收,换成了双手接住她,此时萧奇已脱出他的掌握。 「放箭!」萧奇冰冷地道。 「萧奇!你该死!难道你不顾宫雨瑶的性命了?」原落云见四周高处屋顶围墙等处突然立起许多箭手,忍不住喝道。 「哼丨她的心不止有朕一人,留她何用?放箭!」 一下子万箭齐发,原落云等人背对背围成了一个圈,将宫雨瑶护在中间,众人用刀格挡着飞箭,但仍有人不小心中了几箭,眼看这个防御就要崩溃了,萧奇的冷笑也渐渐扩大,讵料此时变生肘腋。 站在围墙那一方的侍卫,突然惨叫几声后全落了下来,随之而来十数名武功看来不弱的黑衣人,却是跃上了墙,同样用箭朝着屋顶那方的侍卫射去。 原落云等人的压力陡然消除,他拉起宫雨瑶便往墙边退,赫然发现,黑衣人之中那箭术最为卓绝的一人,竟然是墨潇! 「是你!」原落云此时看见她,不知是喜是悲。 第二十三章 「我说过,要死一起死!我让你来了,不代表我会坐视不管。」墨潇突然射出一箭,对方又是一声惨叫,接着是重物落地之声。 方才见到宫雨瑶、擒拿萧奇,又被他反制为止,原落云都维持着冷静,但此时墨潇以这种方式出现,却立刻在他心里掀起了极大的波涛,让他既感动又自责。 「放箭!快放箭!其它的侍卫呢?都给朕上,一个都不准放过!」萧奇没料到原落云还有援兵,气得大骂。 「大伙儿快走!」墨潇停弓喝道。 「你先走,我断后!」原落云突然将手上的宫雨瑶往墙上一抛。「带她先走!」 墨潇本能地接住了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长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她就是宫雨瑶?刺杀萧奇的任务算是失败了,但原落云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急之中,还要救下她,这代表着什么? 可惜情况危急不容她多想,她一咬牙,将宫雨瑶带下了围墙,跨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骏马,直到看到原落云等人也跃出了宫墙,跳上另一匹马,才急忙策马离去。 京城的夜晚风声鹤唳,不时有士兵严密地巡逻着,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直接闯入民宅搜索或是直接抓走无辜百姓,一夜之间惨叫声及求饶声不绝于耳,城里的百姓人人闻风丧胆。 而在城中贫民区一个不起眼的茅屋里,或站或坐着许多黑衣人,有的疗伤有的闭目养神,其中墨潇虽没受伤,却是神情凝重地立在一个房间之外。 房里是原落云及宫雨瑶,由于宫雨瑶被从宫里救出来之后,便是哭泣不止,只愿与原落云说话,因此两人便辟室独处至今。 墨潇自然知道即使孤男寡女,以如今的时机及气氛,他们两人在里头也不可能做什么,只不过自己的男人与另一个女人,还是有过情愫的前未婚妻,两人独处这么久,谈的话还不让她知道,心里总是不好受。 而房间里的原落云,却不若墨潇所猜想的什么婉言相劝、动之以情,反而是无语地看着宫雨瑶自己哭到累,被压人的沉默逼到开口—— 「……或许现在说这句话太晚了,但我若是不说,此生抱撼。」宫雨瑶用绣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才红着眼眶对着原落云道:「对不起,关于过去背叛你我很抱歉,可是你要相信我,这一次萧奇利用我设陷阱诱你来,不是我自愿的。」 「本公子相信你。」原落云回答得很干脆,「否则你不会在本公子一到之后,就叫本公子立刻走,萧奇也不会不顾你在场直接放箭。」 想到萧奇为了杀原落云,竟连她都要舍弃,不禁又是一阵鼻酸。「我没想到自己错得这么离谱,自以为选了一个好男人,却是自私自利,心狠心辣。我现在倒真的后悔了,当年与你虽然平淡,但安安稳稳的看你上位,做你的皇后,或许才是幸福。」 想不到他竟摇了摇头。「本公子不知道那样幸不幸福,但若没有走这一遭,本公子不会发现自己的不足,也不会遇到墨潇这么好的女人。」 「墨潇?是救我的那名女子吧?」宫雨瑶被萧奇藏在深宫中,自然不知道当今正与朝廷作战的墨家马帮,所以也没听过墨潇。她想了想墨潇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忍不住苦笑。「墨姑娘能得你如此高的评价,绝非凡人,当年对于我,你都没有赞美过几次呢!」 想了一想,原落云才保守地说道:「你自然有你的好处——」 「你不必怕刺激我,要不是我坐在皇后的高位,什么水性杨花、奸夫淫妇的话早就把我淹没了。」这时候,宫雨瑶居然坚强了起来,正视自己的弱点,只是表情难免苦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我为什么会背弃你,并不是你有什么不好,或是萧奇哪里胜过你,说穿了不过是贪图新鲜。」她的目光变得幽远,彷佛承载着无限的哀伤。「当年我俩之间太过平淡,萧奇带给我的是激情又神秘的感受,比起你处处以礼相待,出口之乎者也,他甚至还有些粗野。从来没有男人在我面前如此无礼又不加矫饰的,所以我沉沦了。 「但你要相信,我背叛了你并不是没有愧疚,所以我设法把萧奇的追兵引到原初云那里,只是我想不到你会回头救他……」她原本还想替自己的作为解释什么,但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切都难以挽回了,想通了这一点,她突然自怨自艾起来。 「我如今再后悔又如何?你不会原谅我的……」 「本公子原谅你。」原落云突然说道。 「什么?」宫雨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居然如此轻易原諌我?」 他笑了笑,心中像有什么结像是打开了一样,他从没想象过见了她之后,竟会有如此海阔天空的感受。「本公子一直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连未婚妻都选择背叛,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发现自己已经放下了,因为在你和本公子解释之前,本公子早就学会了面对自己的不足,也用尽全力加强自己,才有你今天看到的原落云。」他坦然地与她四目相对。「说真的,本公子一点也不恨你。」 「你这么说我该庆幸的,但为什么我有点难过呢?没有爱就没有恨,所以你根本没有爱过我。」 她很是遗憾,他改变了许多,变得更有男人味,也更加开朗,如果以前的他就是这副模样,她会深深爱上他的,但她知道,自己行错一步,这辈子与这个男人再也没有交集了。 「我乏了,想休息了。」她淡淡地道,有些忧伤自己放在心里就好,再多说也无益。 原落云似乎知道她的愁绪,不再打扰她,默默的打开房门,便要离去。 外头的人见门开了,都将目光射了过来,尤其是墨潇,看得更是仔细,她甚至可以由敞开的门扉,与里头的宫雨瑶有着视线的接触。 在宫里的时候光线昏暗,这时候墨潇才真正看清了宫雨瑶的模样,除了那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蛋,还有掩之不去的高贵,尤其宫雨瑶身上一袭白衫长裙,素雅不张扬更是突显了她冰清玉洁的气质,与俊朗的原落云站在一起,确实有几分郎才女貌的味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这一袭裙子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模样?有没有宫雨瑶百分之一的风姿?会不会让人觉得是个男人偷穿女装? 这些想法都只有一瞬,房里的宫雨瑶朝着墨潇笑了笑,接着原落云已关上房门。 墨潇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此时天已蒙蒙亮,京城里的搜索虽然仍在持续着,但已然放松许多,原落云这时候也终于有空与墨潇说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马帮里才对?」原落云只是一句没大脑的问话,却撩起了她的些微火气。 「外头这么多官兵,你希望我这时候走吗?」墨潇有些冰冷地道。她来京里当然是来帮他的,难道是来逛市集不成? 「啊!本公子真是累昏头了!」一整个晚上的紧张,还有刚才应付宫雨瑶,他真是乏了。「本公子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出现在宫里,还适时救了我们……咦?墨潇,你怎么又要走了?」 「看来你很不希望我留在这里,你说的话,也代表你的心思根本不在我身上,我还留着做什么?」她憋着一肚子气,就要往外走。 「不,墨潇,本公子没那个意思,外头官兵还多……」原落云弄不清她生气什么,连忙想留人。 「你有比体恤这些受伤弟兄还重要的事情,」墨潇淡淡地看了一眼那阖起的房门。「我也有比耗在这里更重要的事情,看来这次我是来错了。」说完,她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不再多看他一眼。 原落云完全留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飞也似的离去,他脑子一片乱哄哄的,一下子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无奈地望向其它的黑衣属下们。 「你们说,她是怎么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有几个人忍不住点醒他这个呆头鹅—— 「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墨大锅头带人来救你,你不道一声谢就罢,一回来就和宫姑娘躲在房里。」 第二十四章 「公子你不知道,墨大锅头很担心你有没有受伤,结果你一躲就是一整个晚上,墨大锅头也在门外站了一整个晚上,这样也就算了,方才你出来却没有任何解释和安慰,任谁都会以为公子对宫姑娘旧情难忘啊!」 「而且公子你刚才还问墨大锅头怎么会在这里,好像她不应该出现似的,不等于告诉她她等了一晚都是白等,是人都会气炸啊!」 原落云一听,忍不住冷汗涔涔,原来他不经意之中对她如此轻忽,难怪她要生气了。 他以前没有真正爱过一个女人,从没经历过这种闹脾气的情况,这下不管身分再怎么尊贵,也要不耻下问了,于是他尴尬的又问:「现在本公子该怎么办?」 众人一副看着白痴的表情看向他,第一次怀疑复国大计交在这家伙身上真的可以吗? 「公子,你已经错失了追上墨姑娘的良机,现在只能等逃出京后再找她了。」 【第八章】 萧奇遇刺的消息被完全封锁,在大搜京城三天后,许多调派到外地的军队,都被抽调回来往南方挺进,果然萧奇被激怒之后,决定一股作气要灭了紫霞旧部了。 也因此,原本天宝王朝占了上风的篓族战事得以暂缓,墨家马帮的战事也由你来我往成了单纯的监视。马帮外头的天宝王朝军队只剩以前的一半不到,进攻显然不合理,所以只是包围在四周盯着。不过这对墨家马帮来说简直可以无视,因为马帮有太多路可以不知不觉地进出,端看在战事紧绷时,墨潇还能偷跑到京城协助原落云就知道了。 照理说,墨家马帮大可唱个空城计,到临海城去协助紫霞王朝的人,然而墨潇却没有任何动作,每日仍在马帮进行正常的防守及操练。只不过她的笑容没有再展现过,虽然她不会迁怒于下属,但帮里的气氛总是怪怪的。 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也在心里想着原落云那王八蛋什么时候才要出现,他们一心景仰的墨潇因为原落云而心情不好,大伙儿也快乐不起来。 原落云由京城潜逃而出,现在天宝王朝的兵力已开始往南方集结,照理说他该先回南方布置他的下一个计划,但他总挂心着墨潇由京城离去时的神情,只想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策马直奔西南墨家马帮。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这一天,原落云出现了,他绕过了监视马帮的天宝大军,由秘道进入,这日看守秘道的人恰好是张三,弟兄们好久不见了,原落云试图向他打招呼,想不到张三只是冷哼一声,却不搭理他。 原落云思忖了半晌终于想通了,却只能苦笑,他得罪了墨潇,还想要马帮的弟兄给他多好的待遇?原本以为墨潇这么明理,他只要来解释一下就好,现在看来她气得不轻,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这时间她该待在书房里的,他寻了过去,却在书房门口遇到了李大郎,李大郎倒没有张三那么直接,却也是叹了口气,朝着他摇摇头,闷声不吭便走了,他无奈地进到了书房,却发现她不在里头,倒是墨风、墨雨及老钟正在商讨什么。 老钟是他留在墨家马帮传递消息兼帮忙打仗的助力,看到自家主子回来,态度并未像其它人这般不善,却也没有以往热络,至于墨风、墨雨则是表情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还是墨风先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道:「老兄,你终于来了?老钟叫你公子果然没错,好大的派头啊!」 「本公子逃出京里后,已经直奔马帮,只不过中途要逃避天宝官员的巡查,才会耽拦了点时间,本公子连南方都还没回去呢!」原落云连忙喊冤。 「唉,我姊不高兴好几天了,你这回再不搞定她,我真不当你是兄弟了!」墨风埋怨道。 「她很生气吗?」原落云趁机询问。 这回墨风没吭声,却是个性天真直率的墨雨开口了,「云大哥……啊不,原大哥,姊姊千里迢迢去帮你,你没有感谢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藏着一个女人呢?这样太过分了!如果姊姊以后不理你,那我也不理你了!」 原落云只觉有口难言,他与宫雨瑶的事,并不是三言两语说得通的,因此得罪了墨雨实在是无妄之灾,他便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了老钟。 不过平时都无条件支持他的老钟,这次也有了点意见,并没有立即替他开脱,反而皱着老眉,语重心长地道:「公子,墨大锅头到京城支持你,当时马帮里可还是与军队战火正酣,如此来回奔波,对她自己和马帮来说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就不用多说了,但公子你救了宫雨瑶便罢,为何还与她共处一室那么暧昧?何况在京城那当下你没有拦下欲走的大锅头,隔了这么久才来,就算原本没那么生气现在也气坏了。」 原落云恍然大悟,他错的比自己想象的大得多了。那些什么忽略了墨潇的苦心,与宫雨瑶暧昧都还是其次,重点是他把墨潇的容忍与体谅当成了理所当然,虽然自己与宫雨瑶之间他问心无愧,但他确实没有照顾到墨潇的心情。 以前光是成必胜那癞蛤蟆觊觎墨潇,就让他气得火冒三丈了,何况他与宫雨瑶之间还曾有过婚约,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和墨潇解释清楚两人的关系,如此想来,他确实太糟糕了,弟兄们对他冷淡,也只是刚好而已。 「她在哪里?本公子去找她。」原落云几乎坐不住了。 「在房里,快去吧!」屋里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半晌,原落云已在墨潇房门之外,他虽然与她关系匪浅,但这方她的小天地,他当真没进去过,现在进去是要道歉的,多少有些局促。 他敲了敲门,没说话。 「茶泡好了吗?拿进来吧。」里头传来一道无精打采却显得有些冰冷的声音。 原落云将错就错的进了房门,还不忘将门带上。他默默地走到了房中的小厅,只见她背对着门坐着,正在擦着刀,察觉她的背影有些消痩,他心疼的轻唤,「墨潇……」 墨潇很快地转过身,手上的刀却直指着他,眼神有些提防。「怎么是你?」 「你让我进来,我就进来了。」他第一次把姿态放这么低,连「本公子」这种嚣张的自称都不敢用了。 「你不是送茶的人。」 「连我和送茶的人脚步声不同你都没有分辨出来,足见你心神不宁。」原落云一点都不怕地上前,拨开她的刀。「我是来向你解释的。」 「你要和我解释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难得赌气地将刀往桌上用力一放。 他叹了口气道:「你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向你说明清楚,否则放任误会扩大,以后要解释就难了。」 他不过迟到了几天,整个马帮的人就不太理他了,万一他再不让墨潇高兴起来,恐怕下回他连马帮的门都进不了。 他很真诚地看着墨潇的眼。「我与宫雨瑶谈了一夜,她只是告诉我当年她背叛我的心情及原因,我与她并没有任何暧昧,我也终于明白,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或许以前对她有怨,但如今她可怜的遭遇,让我最后一丝怨恨也消了。」 「所以你很轻易地原谅了她。」墨潇冷冷地道。 对她而言,连背叛他让他失去了江山都能原谅,这叫做没有爱过她? 「我原谅宫雨瑶,代表我已经不在意她了,谋我江山的是萧奇,她顶多是个帮凶,现在她也自食其果了,我不必放太多情绪在她身上。」原落云神情坦然。「先前她背叛我,这次她却准备背叛箫奇,告诉我们萧奇的计划,所以已经两清了,我对她的任何感觉,甚至于对萧奇的心结,都已经放下了。」 原落云朝她笑了笑。「甚至我还有点感激她,若不是她的背叛、萧奇的篡位,我还遇不到你这么好的女人。少了你的激励,我更不可能由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变成吃得了苦、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事实上,墨潇在看见他时,气已先消了一半,现在经他解释,还对自己这般推祟,她心里已经不怪他了。不过这些日子的苦闷与委屈,却不是他三两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所以她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好了,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第二十五章 「这样还要赶我走?」原落云费了半天唇舌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让他不免有些错愕。 「不然呢?」她冷眼瞪他。 原落云见机不可失,连忙说道:「或许你可以留我住一晚——」 「滚!」墨潇毫不留情地说道:「天宝大军开进南方,你必须搞清楚什么才是现阶段最重要的!现在朝廷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马帮这里,你可以带马帮的弟兄走了。」 她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就是在告诉他,现在复国才是最重要的,于她最重要的儿女情长,她都可以让他先放一边,甚至麾下的力量都能拿来帮助他,这是她的体贴,也是她的理智。 虽然她冷冰冰的,可是一颗心却仍挂在他身上啊! 原落云感动莫名,忍不住坐到她面前,与她对视,直到墨潇别开目光,怕自己硬装出来的冷漠,会在他热烈的注视下破功。 他终于笑了。「你放心,对于未来的战事,我已做好了计划。曾经背叛过我、甚至曾经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饶过。」 「你准备怎么做?」她被他的话牵动,不自觉又把目光移回他脸上,不仅语气和缓了些,端着的严酷表情也有了裂痕。 原落云听出了她的软化,心里偷笑着,表情却十分严肃地道:「如果可以的话,你让我亲一口,我便……」 一把刀挥到了他眼前,她俏脸一沉。「说!」 他知道这已经到了她忍耐的极限,不由得在心里轻叹可惜,不过今日也不算白来,至少两人把话说开了。 他再一次轻轻地拿开她的刀子,这次还特地拿远了一点,免得她听了他接下来的话,会直接朝他劈下来。 「如果我们要赢,那么在马帮弟兄随我走之前,这场仗,必须要输给天宝大军。」 西南一隅,天宝王朝的军队已经休战快一个月了,篓族及成氏马帮的联军得以喘一口气。不过此事来得蹊跷,以往成氏马帮在中原也有一定的势力,虽然被搞垮了,不过要探查一些消息也不是太困难,因此没过多久,便有确切的情报来到了成必胜手中。 「原落云潜入京城,救走宫雨瑶,现在逃回南方,而天宝王朝的大军都往南方集中了?还有什么……墨家马帮大败,已退出西南?」成必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但是很快的,一道计谋浮现在他心中,令他笑得全身的肥肉都颤动起来。「难怪我们这里的战况变得轻松,唐阿大人,我想我们有办法赢过天宝王朝了,而且是全胜!」 「什么意思?」唐阿被派来成氏马帮的阵营里当做桥梁已有多时,所以与成必胜也有了一定的交情,对于这家伙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他可是佩服得紧。 「原本我们只是想拿下天宝王朝的西南几省,交给我成氏马帮打理……」成必胜眼中精光一闪。「如果我能拿下整个天宝王朝,西南几省送给你们篓族又如何?」 「你有办法?」唐阿即使佩服成必胜,但对这般大话也不免有些怀疑。 「现在天宝王朝大军重心都摆在南方,毕竟原落云对萧奇的威胁要比我们大得多了,我们何不利用这种情势?现在围困我们的军队不算多,如果我们可以借机突破,直指中京,而皇宫里的萧奇,绝想不到我们会趁虚而入,南方的军队必来不及回援,若我可以趁此机会拿下萧奇,成为天宝……不不,成为新的王朝的皇帝,只是送出区区西南几省,我不会吝惜的。」成必胜光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你竟有这么大的野心?」唐阿有些不以为然。「就算你成功取代天宝王朝好了,你还不是要回头再对抗原本紫霞王朝那些人?」 成必胜自信满满地道:「那又如何?如果有你们篓族相助,这件事我自然更有把握。」 这简直异想天开!唐阿还想奚落他几句,但仔细一想,成必胜提出的办法虽险,却并非没有可行性,而且……成氏马帮对中原的了解比他们篓族更多,若真能把他们带到皇宫里,成功杀死萧奇……谁做皇帝还不知道呢! 唐阿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如果能辅佐成二锅头上位,自然是我们篓族之福,只不过此事甚大,还得与我王好好商讨才是。」 「那当然!我也要和我爹禀报一下。」成必胜知道自己说动唐阿,就等于成功一半了,更是笑得连五官都快看不见了。「唐阿大人,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彼此彼此。」 一道道的毒计,就在两人狼狈为奸之下筹划起来,只不过在彼此各怀鬼胎的情况下,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天宝王朝一夕变天。 在所有王朝的军队全部集中火力攻打南方紫霞旧部的军队时,等于其余地方的战事都举起了免战旗,不过并不是萧奇想免战就免战,总会有人想要趁虚而入,譬如成氏马帮与篓族的联军。 凭着成氏马帮在中原地区的情报,加上篓族确实出了血本加倍了军力,由成必胜及篓族族长领军的这一路军队,由西南方向朝京城所在的东北方强攻,短短两个月内,居然真的成功的攻入了天宝王朝的中心地带。 要不是因为成必胜与篓族族长之间不是一心一意,彼此仍有猜疑,说不定速度还会更快。 南方的天宝王朝主力军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们被逼得不得不暂时放下南方的战事,回头去追成氏与篓族的联军。然而成必胜不是笨蛋,他也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只要比后头的军队早一步入京擒住萧奇,什么天宝大军不顿时成为散沙一片? 他,或许可以成为成家家族中第一个当上皇帝的后辈,这打下的可是一整个江山,光宗耀祖啊! 只不过天宝王朝只是把主力调往南方,但原本各城还是有守军的,所以这些人也多少拖住了成氏马帮的脚步。 在第四个月的时候,成氏篓族联军终于成功地杀到了京城边,只不过比起出发时的浩浩大军,如今也损伤大半。 「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今日过后,换我们成为这个王朝的主人!」成必胜极具蛊惑力的言论,让后头的联军兴奋不已,连语言不太通的篓族人都嗷嗷直叫。 「杀!」 「杀啊——」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抡起刀枪往前杀,很快地,京城的城门便被攻破,联军犹如洪水般涌入了京城之中。 成必胜不是个傻子,他每回叫得好像自己身先士卒一般,但事实上他的位置总在先锋军的后一步,就算危险也很有限,更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前线的战况来决定要不要逃走。 就如此刻,他信心十足的随军冲进京城,本以为冲破这道城门就成功一半了,想不到京城中聚集的军队是他想象中的十倍。 十倍!这是个怎么样的数字?代表着萧奇始终保留着实力,如果这些军队拉到南方打紫霞王朝旧部,说不定这场仗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只可惜萧奇始终怕死,才把精英都留在身边保护自己。某种程度来说,原落云刺杀他的计谋比想象中还奏效,不仅加速了南方的决战,更硬生生把庞大军队及萧奇死死的牵制在京城,而这些兵力,现在都原封不动的送给了成必胜。 成氏篓族联军几乎是一交锋就被击溃,但城门狭窄,后头的人不知道直往内涌入,令前方溃败的军队也跑不出去。成必胜惊恐地看着自己兵败如山倒,也跟着想回头跑掉,却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眼见自己人信心即将崩溃,死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只好把心一横,决定背水一战。 「来人啊!别怕,咱们杀过去!萧奇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虽然听来很牵强,但他的话多多少少起了作用,反正后退不得,而站在原地一定死,为什么不前进拚拚看?于是成氏篓族联军的人一下子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踩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往前冲,与京城守军决一死战。 京城的守军或许也没想到他们突然变得这么猛,只能加大了攻击的力量,一时之间两军僵持,杀声震天,京城陷入一片混乱。巷弄里随时有人杀出有人被杀,亡者的鲜血染红了平时高官马车会经过的石板地,到处都是尸首不全的尸体。 此时,守城军里突然传出一阵擂鼓声,接着是数个人用着惊雷般的嗓子大吼道:「圣上驾到——」 第二十六章 这下子守城军一下子像沸腾了一样,气势一变,又恶狠狠地杀了回去。 要知道萧奇是出了名的暴虐,若是守城不力让他看到,那可是必死无疑,而且保证死法比阵亡在战场上还要惨一百倍;反之,若是奋勇杀敌入了他的眼,届时官职连升三级都不是不可能。 所以很快地,在萧奇抵达后,守城军渐渐控制住了情况,三个时辰过去,成氏联军已是强弩之末了,最后成必胜及篓族的残兵剩将,被多于他们数倍的兵力,围困在中央,胜负已定。 此时,穿着龙袍的萧奇大摇大摆的现身,虽说守城军也是伤亡惨重,但打胜这一仗除去了一心头大患,也让他得意洋洋。 「几个化外之民和边远蛮夷就想犯我天宝王朝,你们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让那些意图对我不利的人看看,自己将会死得多么凄惨……」 「呸!」成必胜反正死定了,他也豁出去了。「要不是中了你的计,今日我必推翻你天宝王朝!你以为你剩下这些兵力,还能恫吓得了谁?」 萧奇皱起眉思索他言下之意,不过很快的又勾起冷笑。「那又如何?我由南撤回的精兵,很快再推回去,迟早能拿下原落云那帮人,至于京城……只要成功消灭你们,谁又知道京里外强中干呢?」 成必胜颓败的闭上眼不再多言,一旁篓族的军队将领也放弃了抵抗。想不到此时京城之外居然又传来大批兵马踏地之声,隆隆地冲了进来。 最前方的,居然是一身戎服的原落云及传说中不知下落的墨潇,比起守城军与成氏篓族联军刚打完仗后的萧条,原落云身后的军队显得阵容庞大,兵强马壮,给了在场所有人不小的压力。 原落云跳下马背,大步来到成氏联军被围困的不远处,冷冷笑道:「萧奇,你的话恐怕要落空了,你推回南方的军队,只会中了我们的空城计,而现在外强中干的京城,就是你未来的陵墓!」 「原落云!」萧奇难掩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难道你不怕死吗?!」 原落云还没来得及回答,成必胜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一身肥膘不停抖动着。 「哈哈哈,萧奇你这白痴,还不懂吗?我们都中了他鹤蚌相争之计!现在原落云这个渔翁要来收网了……哈哈哈……你辛苦了一辈子把自己送上高位,又培养一堆废物,现在全都要吐出来了!哈哈哈……」 「你笑什么?现在胜负未定——」萧奇怒道。 「你不用骗自己了!」成必胜望向了原落云,眼中又是钦佩又是绝望又是难过,诸多心情交杂,忍不住问道:「我知道自己今日必然活不下去,但我死之前想知道,你如何知道我一定会攻入京城的?」 对于觊觎他女人美色的人,原落云自然没有好脸色,只是淡淡说道:「某种程度上你和萧奇是同一种人,贪心不足,所以本公子刻意让墨家马帮败了,同时天宝王朝兵聚南方,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可能不心动,果然你上钩了,攻到京城与萧奇决一死战。」 「你和墨潇的感情,居然大到让她宁可舍弃老祖宗的基业,也要佯败配你赌这一把?」成必胜虽是问着原落云,但目光却望向墨潇。 墨潇目光一凝,冷冷的道:「他承诺事成后会帮我再将墨家马帮夺回来。」 成必胜一怔,接着苦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对他的感情竟已深到这种程度,无条件的相信他。这一场仗我输得不冤,我自以为怎么都比个半吊子的前太子强,想不到原落云的心计早就超过我甚多,你选择了他我没话说了。如果我没有强攻入中原,而是按兵不动,等到天宝王朝与紫霞旧部打个两败倶伤,最后得利的就是我成必胜了,一切都是我太贪心,最后我只能赔上自己的命……」说完,他突然举起刀,在众人面前自刎。 一个区区马帮的二锅头,能杀到京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事,也算轰轰烈烈了。 成必胜的死,令在场所有人一阵欷吁,不过却不包括默不吭声的萧奇。在他看到原落云的大军时,就知道自己败势已成,现在他只想着如何偷偷溜走东山再起,一点反抗的心都没有了。 「萧奇,你不用想着要走,本公子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原落云突然将目光转向萧奇。「本公子太了解你了,你现在应该想着如何再制造一个混乱,然后自己偷偷跑掉吧?像你这般无耻又不讲道义的行为,连本公子这般一手提拔你、对你恩重如山的人你都可以背叛,我已经见识过一次了,此举只是让这些忠于你的人多丧命,你自己却得以逃出生天,真是好算计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原落云便动摇了那些萧奇的人马,果然他们看向萧奇的目光都多了一丝古怪,手上的兵器似乎也拿得不是那么稳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萧奇不由得站了出来,色厉内荏地道:「原落云你别含血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我不会丢下自己人跑掉的!」 「是吗?」原落云冷冷一笑。「要不要问问她呢?」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之后突然走出了一名宫装俪人,正是一脸哀怨的宫雨瑶。 萧奇一见到她,果然脸色大变,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宫雨瑶朝原落云福了一福,才转向萧奇。「萧奇,在你拿我当饵诱骗你的敌人,又不在乎我的死活时,我应该就要对你心灰意冷了,但我却仍是那么在意你,为什么呢?」说着说着,她眼眶就红了。 她缓步走向萧奇,却没有人阻挡她,连萧奇都像冻僵了似地只能看着她走来。 「我很羡慕墨潇,墨潇与原落云互信互爱,所以他们得到了成功。如果当初你也对我如此,说不定我会配合你的计划,你也不会落得今天的境地。」宫雨瑶的泪水落下,楚楚可怜之中有种悲到极致的凄美。「两个男人之中,其实我只爱过你萧奇,但我要问你,萧奇,你爱过我吗?」 萧奇迟疑了一下,才回道:「或……或许吧,我一开始只是利用你,可是——」 她举起了玉手。「不,你不用解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最后不管如何,你能抱抱我吗?就像你以前哄我那样,就当我们最后的结局了。」 萧奇提防地退了一步,然而这么多只眼睛看着他,每个人都知道他骗了宫雨瑶的感情,若是他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似乎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了,于是他一咬牙,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宫雨瑶突然笑了,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中,还有什么她不能面对的呢?突然间,她袖子里滑出一把短刃,狠狠地刺向了萧奇的腹部。 萧奇吃痛,一把将她推开,不敢相信最后暗算他的会是她。 她疯狂地笑了起来。「墨潇教了我这招袖里剑,萧奇你是第二次中招了吧?不要恨我,这条命,你欠我的……」她突然转向一脸惊讶的原落云,神色也恢复正常,只是俏脸不知为什么慢慢惨白。「墨姑娘是好人,你要好好把握,我与她短短几日相识,只恨没有早点认识她,或许我的一生不会是一个悲剧,也能像她那么独立又坚强……」说着说着,她居然吐出血来。「原落云,我对不起你,现在我把你的紫霞王朝还给你,至于我与萧奇……」她望向了临死前还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瞪着她的萧奇,凄凉地绽出一抹微笑。「我们的爱恨,等到地府重聚再论吧。」 话声一落,她的身子一软,再也不省人事。原来她在暗算萧奇前,就先服好了毒药,早就想着要与萧奇同归于尽了。 一场叛变至此落幕,天宝王朝短短几年光阴,或许在历史洪流里会被淹没,不过原落云决心要把这一段也载进史册里,以儆后世。 「原来你竟与宫雨瑶建立了交情?」原落云来到墨潇身边,轻轻搭住她的肩。 「本公子记得不久前你还很忌惮她的。」 见到了萧奇与宫雨瑶的爱情,又见到了成必胜的贪婪与失败,原落云如今格外珍惜他与墨潇这在患难间建立的情感。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墨潇横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他在众人面前的亲热动作。「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我教她袖里剑,是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不要再被男人利用,想不到她竟用在这种地方。」 第二十七章 「他们的爱情,掺了太多东西了。」他摇摇头。「成必胜也一样,他喜欢你,更多的却是征服及贪婪,萧奇对宫雨瑶则是多了算计与利用,宫雨瑶对萧奇则是盲目和迷恋,最后搞得自己伤心而亡,这样的爱情太不纯粹了。 「不同于我对你的感情,虽然你对我有恩,但那是一回事,我爱你只因你是墨潇,没有别的。」原落云感慨且深情地道:「所以墨潇,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成功复国,成为你可以依靠的男人了,你不可以拒绝我。」 他等这天,可是等很久了。 「我记得。」墨潇状似感动地道:「我说过我会拭目以待。」 原落云双眼发亮地望着她,「今日我已达到这个要求了,所以我——」可以推倒你了吗? 「喔?」墨潇弯唇一笑,打断道:「我只说我会拭目以待,但我答应你了吗?」说完,她潇洒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去,或许她以后要在这里待好长一阵子,先看看风景也好。 原落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墨潇!等等我!你可不能这么赖皮,我为了这一天,可是拚到连命都差点丢了啊……」 【第九章】 天宝王朝短短数年,已化为历史的灰烬。 成必胜死后,其父成氏马帮的大锅头心灰意冷,也主动投降,还出卖了篓族,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成氏马帮的存在,篓族也被消灭殆尽。至于萧奇与宫雨瑶,原落云分别将他们的遗体火化送回故里,并没有将他们葬在一起,他知道宫雨瑶的心意,下辈子她不想再和萧奇纠缠了。 紫霞王朝复国,原落云成为复国后第一任皇帝,不同于萧奇登基后大杀功臣,排除异己,他则是赏罚分明,更积极拔擢有才能之士。同时因为四方外患加上内乱同时平定,所以国家得以休养生息,他索性减税一年,让那些受尽前朝剥削的百姓能松一口气,对新朝更有向心力。 王朝百废待兴,原落云镇日忙得不可开交,但他也没忘了把墨潇带入宫,只是迟迟没有时间为她立后,只能让她无名无分地先住在后宫,幸好她个性独立,不必时时刻刻都黏着男人,因此她在宫里游玩赏花,过过一阵子的富贵生活。 然而二十天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没能见到原落云一面,开始觉得不高兴了,同时,她心里也牵挂着马帮的重建不知到了什么地步,即使她未来要成为他的妻,但马帮始终是她的根,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这个责任。 于是,她决定去找原落云谈谈,不过前提当然是她得知道原落云在这迷宫般的皇宫何处,才能把他给找出来。 当她询问服侍自己的宫女时,只见那宫女突然脸色一变,急急忙忙地奔跑出宫,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很快的又跑了回来,这次带了五个人,手上还端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饰品等,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这是……」墨潇完全傻眼。 「墨姑娘要面见皇上,依咱们紫霞律例,必须穿着正式的宫服才行。」宫女认真地回答。 「要这么麻烦?」不过就是见见原落云,还得打扮?墨潇皱起眉头,却也知道宫女只是依律行事,就算对她们发脾气也无济于事,何况她们都是无辜的,她淡淡地看着眼前的衣饰,想想自己懂事以来也从来没有穿过裙子的印象,不如今日就试一试,于是她妥协道:「好吧!不过这衣服我可不会穿,你们得教我。」 「教?」宫女掩唇笑了起来。「墨姑娘,不用教,本来就是我们服侍你穿的,这些行头自己怎么穿得起来呢?」 「什么意思……」 墨潇话声未落,那群宫女很快地便动了起来,负责梳头的梳头,负责脱衣的脱衣,甚至还有在她脸上扑上香粉的,让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等,你在我头上弄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重?」 「墨姑娘,这叫堕马髻,宫里很流行的,等会儿还要插上金簪,会更重,你忍一忍。」 「喂喂喂,你快把我勒死了,不就穿个里衣吗,需要用绳子勒成这样?」 「墨姑娘,这宫装共有七层,为了突显你的好身材,得要先把你的腰束细了,还要把胸垫高起来,否则穿好后看起来会显得臃肿。」 「这……这又是什么?你要把这么多颜色涂在我脸上?」 「这是标准的仕女妆,还有花钿没贴呢!」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直到墨潇觉得自己快被这一层层的宫装和妆容给裹得透不过气后,宫女们终于完成对她的打扮。 墨潇忍住气,低头看着盖住脚踝的裙子,忍不住往铜镜前一站。 这……这是她吗?她意外地看着镜中的俪人,她并不是眉如远山、眸似秋水那样的温柔婉约,却是清雅高华之中夹杂着英气勃发,一身繁复的宫装突显了她的气势非凡,贵气之中更衬着凛凛的威仪。 难怪听人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突然开始对自己的外貌有自信了些,不知道原落云看到了她这装扮,会是什么反应? 心中有了定见,墨潇忍住了脱掉这一身比战甲还重的装备的冲动,淡淡启唇道:「带路吧。」 讵料几名宫女听到眼睛都快凸出来,其中一位连忙说道:「墨姑娘要找皇上,方才已经请太监去通传了,等皇上有暇,应会回复墨姑娘。」 墨潇俏脸微沉。「你的意思是说,从我开始换这身衣服前,就已经去通传了,然后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没有任何回应也就罢了,还要等原落云他老兄有空,才能来理会我?」 宫女见她发怒,连忙跪下道:「这……这是宫里的规定。」 「规定吗?我倒要看看他见不见我。」墨潇没有继续为难宫女,只是径自大踏步地走出了宫门。 她练过武功,宫女们自然跟不上她的步伐,只能看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几乎要出了后宫的范围…… 墨潇凭着先前夜探皇宫的记忆,朝着御书房方向走去,只不过在正要通过一扇门时,却被侍卫拦了下来。「墨姑娘请留步,你不能出后宫的。」 「不能出后宫?」那不等于软禁她了?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要见原落云。」 整座皇宫里,能直呼皇上名讳的也只有她了,侍卫们一脸苦相,却坚持不放行。「请墨姑娘体谅,若非皇上召见,嫔妃不得出后宫。」 「嫔妃?」墨潇没好气地指着自己。「我是他的嫔妃吗?」 两名侍卫一呆。「这……皇上登基后还没立妃,所以好像不是……」 「那不就得了。」她翻了个白眼,就要越过他们,想不到侍卫这次连刀都架了出来,硬是不让她过去。 「若是墨姑娘硬要闯入,恕小人无礼了!」侍卫硬着头皮道。 「凭你们,还打不过我。」墨潇眯起眼。 这头都快吵了起来,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突兀地插入了众人之间。「皇上等会儿会从这里路过,谁大胆在此喧哗?」 之后,一名白头发身材削瘦的太监走了过来,正是专门打点后宫琐事的刘公公,他见到墨潇后,双眼一阵精光,心中若有所思。 「我要见你们皇上。」墨潇住在后宫,自然知道这刘公公,在原落云登基时就是跟前跟后的,那模样可巴结了,虽然她不太喜欢刘公公略显阴险的眼神,但她仍是给足了原落云面子,没有当场发飙,又耐心地重复了一次自己的来意。 「皇上是你这等民女说见就能见的吗?让你住在皇宫里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刘公公阴恻恻地道。 这墨潇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住在皇宫里居然没有打点他这个负责后宫事务之人,他自然不喜,更不希望她未来真成了贵妃甚至皇后。 「是原落云让你这么说的?」墨潇当然听得出来刘公公特意刁难,否则宫女早就通报了她要见原落云,刘公公不会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大胆民女!居然直呼皇上名讳!还不跪下受罚!」刘公公摆明了和她杠上,要灭灭她的威风,让她知道谁才是后宫的主人。 墨潇冷笑了起来,懒得和他吵。这老家伙方才说皇上要路过是吧?她索性放开喉咙,直接原地大声叫道:「原落云!本姑娘找你!限你一刻钟之内给我出来,否则我绝不再理你!」 第二十八章 她是练过功夫的人,真要叫起来,那可是半个皇宫都听得到。 刘公公闻言,面色倏地变得铁青,唠叨不休地教训起她来,她却充耳不闻,只是静候当场。 果然不到半晌,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居然是原落云带头跑了过来,而后头的宫人们只能跟随他的脚步也匆匆赶到。 墨潇一见到他,便没好气地道:「原落云,要找你还真麻烦,非得这般大声喊叫。」 原落云想解释,但下一刻看清了眼前的她,瞬间整个人呆住,甚至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穿裙子,甚至施了脂粉。他没有想到她打扮起来竟是如此出众的美丽,什么柔情似水、娇柔婉转都不适合拿来形容她,她有一股独特的气质,傲然而挺秀,让她无论在多少女人之间,都是那么特出。 「你……」原落云想称赞她,却发现什么话都不足以道出她的美好。 原本憋了一肚子气的墨潇,见到他这呆样,气顿时消了不少。「呆子!看够了吗?」 「不够……啊不是,够了够了!」被骂了一声呆,原落云才回过神来,自己这皇上差点就在宫人面前丢脸了,怎么可以流露出这么急色的表情呢?于是他正了正脸色,仔细想想她方才说的话,连忙解释道:「是了,你要找朕对吧?你可以请宫人通报——」 「我请了,而且是快两个时辰之前就请了,若我不叫这么一嗓子,只怕我再枯等另外二十天,都不见得能见到皇上你的大驾啊丨」她不冷不热地打断他。 原落云眉头一皱,当然知道这其中有人动了手脚,他明明交代只要关于墨潇的事就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显然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他狠狠地瞪了眼缩头缩尾的刘公公,对四周人冷哼一声道:「你们都退下,自己去领罚!」 周围的宫人包含刘公公连忙告罪磕头,接着全部散去,自己领罚还可能苟且轻罚,但若是让皇上发火了,那处罚就很难说会有多重了。 原落云趋走了旁人,立刻领着墨潇走到一旁,见四下无人,他突然狠狠地抱住她,吸取着她颈间的香气。 「天啊!我累死了……」只有面对她时,他才能做为真正的他,而不是皇上。 原本被吓了一跳差点一掌打飞他的墨潇,见他这副疲态,也不好多加责怪,只得乖乖让他抱着。 「我只是……很久没见到你了。」墨潇别扭地道。 「我也觉得很久了,久到我都怕你忘了我长什么样子。」原落云抬起头,亲了她一口。「现在新政上路弄得我晕头转向,还有一堆帝王礼制要学,六部尚书齐轰炸,比以前在马帮被你操练还累……我也想见你,不过一堆官员看着,弄得好像我去找你就是个失职的皇帝一般。 「他们还说什么前朝的皇帝萧奇虽然暴虐,但有一点却值得学习,他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泡在御书房里,冷落了后宫那如花似玉的皇后也不在乎。」说到这儿,他重重一叹。 「你想学他那样吗?」墨潇问。 原落云哀怨地抬起头来,很认真地一字一字回道:「死、都、不、要!」 她被他逗笑了,抬起手轻点了下他的鼻头。「呆子啊!你在马帮难不成都是混假的吗?以前王二、张三他们找你一起摸鱼时,是怎么做的?」 「你是说……」他突然来了精神。 「总之呢,我不想今日与你分别后,又要等无数个二十天才能见到你。」她凑近他耳旁,压低声音道:「今晚来找我吧。」 原落云吞了口口水。 「我告诉你,宫女在替我穿上这繁复的宫装时,可是把我的兜儿都褪去了,里头什么都没有……」她大胆的暗示。 他觉得脑子一阵发热,似乎有什么要从鼻子喷出来了,连忙停止脑子里那不当的幻想。 「我今晚一定去找你!无论如何!」他信誓旦旦地道,但随即眉头一皱,可怜兮兮的又道:「不过晚上还很久,能先给点利息吗?」说着说着,他的大手便在她的背上开始胡摸着。 「今晚我等你。」墨潇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接着用力推开他,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又回后宫去了。 原落云扑了个空,虽然饮恨,却是又气又好笑地瞪着她的背影。「这个妖精……」 夜半三更,入秋的风已经有些凉意了,今晚更刮起了大风,将后宫花园里那株红枫摇得落叶缤纷,沙沙作响。 随着这嘈杂的声音响起,一道黑影也趁机闪入了院落之中,眼看四下无人,竟是一闪而至宫院门外,隐没而入。 片刻,那黑影在花厅中出现,此时他再无那鬼鬼祟祟的姿态,大摇大摆地往内室走去。在他揭开轻纱进到房中时,见到的画面,险些让他屏息。 房的中央是一座大床,床中央躺着一个美人,由那修长的颈项,纤细的蜂腰,圆润的臀至修长的腿,身形无一不完美,而那名美人见到了来人,却没有呼救,只是浅笑着盯着他,目光中勾引之意十足。 是的,来人便是夜半来偷香的原落云了。他想不到墨潇竟然这么上道,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他可是想要她想很久了,当初碍于他身怀重任,又可能随时身死,不敢与她成就好事,然而今晚天时地利人和,就算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他。 就在他目露精光,下一刻就要扑上床与她大战三百回合时,她突然开口了—— 「慢着!」 原落云止住了所有动作,差点没憋得内伤。「这时候你居然叫我慢着?现在慢得了就不是男人了,你不知道良宵苦短吗?」 墨潇娇媚地白了他一眼。「我叫你来,是有大事与你商讨,你还想做什么?」 「商讨?」他差点没吐血。「你这一副绝世尤物的穿着,还千娇百媚的躺在床上对着我直笑,这不是整我吗?你别忘了自己下午还特地暗示我,你的宫装里什么都没穿,这和共商大事有什么关系?」 「有人规定上一句话下一句话一定要有关系吗?」墨潇虽没有正面承认,不过那矫情的态度就等于告诉他,对!老娘就是在整你! 「而且我们可是快一个月不见了,我这一整个月都是这么入睡的,你从没来过,误以为我在勾引你,我也没办法。」她耸了耸肩。 原落云简直欲哭无泪,只能压抑下满腔欲火。「好吧,你找我共商什么大事?」 墨潇坐直了身子,突然正色道:「我要回马帮。」 「为什么?」他也认真起来。「在宫里不好吗?」 「在皇宫里,女眷都不能踏出后宫,闷死我了!」她甚至还没向他告状那刘公公态度之恶劣。「何况现在墨家马帮交由墨风墨雨重建,少了我这个大锅头,我实在有些不放心。」 原落云叹了口气,在床畔坐下,搂着她的肩道:「未来你做了朕的皇后,终究要习惯待在宫里的,何况马帮总有交给墨风、墨雨的一天,你必须信任他们。」 墨潇靠着他的肩,幽幽说道:「我知道,只不过我虽然想伴着你,却又不想象只金丝雀般的被关在皇宫里,你教我怎么办才好?」 他知她吃软不吃硬,立刻放下了架子,打起了哀兵政策。「我现在国事繁忙,习惯了马帮的不拘小节后,宫里的人不是酸儒就是学究,老实说看得我都烦了,现在你可是我唯一的安慰,要是连你都不陪着我,我一定会累死。」 她确实动摇了,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下他的唇。「这样的安慰够不够呢?」 「自然不够。」原落云享受着这一刻的亲密与温馨,也回吻她。「我永远都吻不够你。」 情潮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却不是猛如浪涛般的肆虐,而是柔似涓涓细流,以一种令人舒服、潜移默化的方式,交织了两人的缠绵。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全身赤裸,气息纠缠着,用一种最原始的方式,探索着彼此从未到达过的激情感受。 墨潇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是这么一回事。她或许也曾幻想过,但事实证明幻想与现实完全不同。其实有些痛楚,并不完全舒服,可是那种情意的直接交流,以及他对她的极致呵护,让她明白了身为女人的真谛,她愿意为这个男人奉献一切。 第二十九章 所以她完全放弃了矜持,也放弃了抵抗,反正她年岁也不小了,对于婚嫁之事看得很开,既已认定了这个男人,把自己给他又何妨?她信任他不会辜负她。 原落云也是第一次与女人有这种灵肉契合的感觉,果然床笫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爱情。他以前与宫雨瑶以礼相待,却从没有想在肉体上与她更进一步,然而墨潇不同,她除了个性及脾气让他深深迷恋之外,那副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吸引他,她在情欲上也丝毫不扭怩,让他得到了完全的满足。 果然如他所说,良宵苦短,云雨过后的两人,如鸳鸯般交颈而眠,回味着激情的余韵,享受着依偎的温情。 「唉,我真想一辈子这么抱着你。」原落云感叹道。不过他也知道要当一个好皇帝,想成天抱着女人是不可能的。 墨潇不知为什么突然浑身一僵,滚离了他的身子。「你想抱我一辈子的心愿,恐怕很难。」 「怎么了?」 他想将她拉回,屋外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接着刘公公那尖锐的嗓音响起了—— 「皇上!奴才特来恭请皇上回宫了!」 原落云与墨潇同时皱起眉,后者正想起身披件衣服,却被前者按住。 「刘公公,明明还没到朕上朝的时候。」原落云不悦地回道。 「皇上恕罪,奴才也是为了皇上好。依咱们紫霞王朝的后宫律例,新皇第一年不能在嫔妃的宫中留宿,以免沉溺女色误国,更何况……」刘公公停顿了一下,反而更引起听话的人注意。「更何况,墨姑娘还不是嫔妃呢!」 原落云一怔,似乎真有这样的规定。虽然他真不想理会刘公公,但他现在是皇上,总不能带头违例,他还得做出榜样给人看。 至于墨潇,则是听得浑身不舒服。她总觉得刘公公的话是针对她而来,明明这样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执行得如此一丝不苟,倒像在找麻烦了,不过她也是识大体的女人,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和原落云闹。 两个刚刚还温存着的有情人,就这么硬生生的被分开。 「明晚等我。」着好装后,原落云在她额上亲了一记,便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墨潇突然有种凄凉之感,想到以前听说过那些后宫嫔妃日日关在宫里,就是等着不知什么时候皇上宠幸,万一失宠还落得冷宫老死,她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苦笑着低喃道:「明晚……我真能等到你吗?」 果然,隔天晚上墨潇并没有等到原落云,而且又一个二十天过去了,原落云虽然不像先前那样连一面都看不到,但只要他偶尔抽空陪她用膳,或前来探望她,总是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又会被刘公公提醒去忙这忙那,真要加起来,这二十天两人相聚的时光还不到一天。 不过,一件令墨潇不明所以的事,却在这时发生了。 刘公公带来了工匠,大肆修补后宫一些老旧的建筑及摆设,原本这后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及一些服侍的宫女住,现在倒像是有别人要住进来似的。 就在墨潇的忍受即将濒临极限时,这一日刘公公竟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她的宫室之中。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群人开始拉着她丈量身材,另一个像是画师的人开始画她的画像,最后,一名老妪带着温和却阴险的微笑,居然像要扒下她的衣服。 「你要做什么?」墨潇闪过了她鸡爪般的手,冷冷地看向刘公公。「刘公公,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这些人想做什么?」 「喔?你不知道吗?」刘公公一副慎重其事的样子。「墨姑娘,下个月就是皇上登基半年了,依据我朝律例,半年内皇上必须遴选美女入宫纳嫔妃,我这便是来登记墨姑娘你的资格。」 「选妃?」墨潇冷哼一声,心情却有些沉重。「原落云怎么没告诉我?」 「皇上国事繁忙,自然无需特地在意这些小事。」刘公公语气简直是在奚落她,告诉她在皇上面前,她也只是一件小事。「还有,墨姑娘你最好别一直直呼皇上名讳,因为这些我都会登记在册,你的分类已经很差了,届时别连选妃的资格都构不上。」 「分类又是怎么一回事?」墨潇瞪着他。 「天下美女无数,根据群臣推荐及搜罗天下而来,自然也有优劣之分。长相不端、身上有斑点疤痕、甚至是有异味者,都会先被剔除,而墨姑娘你嘛……」刘公公像在品评货品一般,很无礼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阵。「长相身材勉强过得去,身上的瑕疵则是要等女官检验后,才知是否合格,不过……」他卖了一个很可恶的关子,这种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几乎成了他的习惯了,他也认为这样能制造出优势,在气势上压过对方。「你年纪太大,加上出身背景复杂,最有可能是被评为最劣,再差就要出局了,所以你得注意你的态度,能不能留在宫里,还得看咱家的心情……」 墨潇表情冷肃,但心中早已燃起熊熊怒火。「你以为本姑娘很想留在宫里吗?要是我走了,你们皇上第一个必然拿你开刀!」 刘公公冷笑起来,像她这种自以为受宠的女人他看得多了,最后失宠后哪个不是哭哭啼啼的来求他?「哼!女官,快将她拉去验身。」 「你们谁敢碰我!」墨潇摆出架式,大有搞得老娘不爽就大干一架的气魄。 刘公公脸色微变。「怕她做什么?给咱家抓起来!」 一群人涌向了墨潇,但这群乌合之众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她只是轻轻一挥,几名宫人和宫女便倒成一片,痛呼声四起。 刘公公气得发抖。「你、你这是要造反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了宏亮的唱喏—— 「皇上驾到!」 刘公公一听到这声音,眼睛一亮,对着一脸不驯的墨潇冷笑道:「哼!皇上来了,届时见你如此顽劣不堪,必会重惩,说不定直接去你候选的资格,你死定了!」 原落云身着龙袍,很快地踏入墨潇的宫室,但才刚进来,便见到宫里的人倒了一大片哀号着,墨潇则是脸色难看地不发一语,至于刘公公,则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一见到原落云便急忙跪下,只差没就着地板滑过去了。 「刘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板起脸问。 「奴才叩见皇上。」刘公公不愧是佞臣,这时候还不忘问安之礼。「皇上,是这样的,奴才为了接下来的选妃大典,特地来评定墨姑娘的遴选资格,想不到墨姑娘对皇上出言不逊,还出手打了奴才等人,皇上要为我们作主啊!」他只差没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原落云完全不在乎他的委屈,反倒是对他话中提到的某个消息感到不快。「选妃?朕怎么不知道?」 对于这样的质问,刘公公早就准备好说词,他不疾不徐地道:「新皇登基后半年内需遴选妃子,此为紫霞后宫祖制,历任的皇上都是如此,奴才心想皇上事忙,肯定给忘了,便知会了礼部,先将这事给办了。」 原落云皱起眉,他虽然不知道此制,但若已知会礼部,这奴才是不可能说谎的,礼部自然也只能照规定来。所以刘公公的言下之意是,选妃大典势在必行,否则便是违反祖制,届时皇帝可是要下诏罪己,之后嫔妃便要由礼部遴选出来,完全不能依他的心意进行了。 难怪……原落云看向了墨潇,他承诺会给她名分,却阴错阳差的必须用这种方式,难怪她要发火了,更不用说选妃大典或许会选出数十名美女,有谁会高兴自己未来的丈夫一娶就是一大群?遑论她是那么独立那么潇洒的性子,没直接给刘公公一记袖里剑已经不错了。 既然选妃大典无论如何都要举行,那么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只选墨潇一个人不就好了?反正祖制又没规定皇上一定要一次选满,之后他再以新政推行不思儿女情长为由,无限延长再次选妃的事,有谁能说什么? 于是原落云怒哼一声,对着刘公公道:「你不晓得墨潇是朕内定的嫔妃人选吗,还评定什么资格?」 第三十章 刘公公吓得直磕头。「皇上恕罪!奴才就是知道墨姑娘身分特殊,才会特地前来提点一番,只是墨姑娘……墨姑娘不领情啊!恕奴才大胆的说,墨姑娘年纪……呃,已超出了遴选范围,那个又不是……又不是处子之身,本来连在名册里的机会都没有,是奴才以专例处置,将、将她纳入——」 「够了!」原落云打断了他的话,自己的女人,是一个太监能评断的吗?「总之,墨潇不需要评比,她是当选的人选,这件事朕说了算!」 「是、是……」刘公公人老成精,连忙带着众人唯唯诺诺而去。 终于,只剩原落云与墨潇了,他屏退左右,皇帝的架子马上放了下来,好言好语的道:「墨潇,选妃大典这件事,我事前并不知情。」 墨潇深深地望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我明白你不知情。」 他一喜。「那你不生气了?」 「我气的原就不是你。」她自嘲一笑。「我也不是什么好条件的女人,本来也不奢望自己的丈夫只有我一个妻子……」 「但我只要你!」原落云轻扶着她的双肩,与她四目相交,慎重地道。 「真有这么容易吗?」墨潇怅然地望着他。「我入宫也几个月了,先不说见了你没几次面,其它时间便是在枯等。若真有要事想找你,还必须层层通报,通报后还不见得见得到面,偏偏我还不能强求你的时间,否则就是误了国事,甚至……甚至连夫妻敦伦之事,都要三更半夜被迫分开,我实在想不出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 她说得连自己都有些鼻酸了,只是坚强如她不习惯以软弱示人,只能漠然。 「其实一开始很简单,不过就是我想伴着你,你想伴着我,如此而已,只不过你现在的位置,已不容许我们这么做了。」 「不!」原落云沉声道:「你相信我,相信我最后一次,我一定会想办法解——」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外头的领路太监的声音已朗朗地传了进来—— 「皇上,礼部尚书已在御书房等候,请皇上移驾。」 原落云却是冷哼一声,「让他等。」 墨潇不愿见他为难,勉力一笑道:「你先去吧,国事为重。」 「你等我回来,礼部尚书想来就是要跟我说选妃的事,我会解决。」原落云总觉得她神情不太对劲,让他有种莫名的心慌,彷佛洒脱如她,会悄悄地从他手上飞走似的。 「你去吧,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了。你都给了我特权,这选妃大会,我不去看看不是挺可惜的?」她安抚着他。 原落云再舍不得,也只能不甘不愿的走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墨潇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却无法追上去。 【第十章】 新任皇帝原落云的选妃大典,在礼部联合钦天监夜观星相日算历法,众人绞尽脑汁之后,终于选出了个吉日吉时。 在金銮殿的广场上,众家美女千娇百媚地站成了好几列,约有上百名。 由于原落云年轻有为,又是复国的皇帝,他的故事几乎成为传奇,所以不管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全挤破了头想被纳入选妃的行列,诸位礼官大臣皇亲贵胄为此都快忙昏了头,从上千名人选中一一淘汰,选出了最后这近百人。 其中,墨潇自然是最特别的存在,她是皇帝钦点一定要在名单内的人选,幸好一字排开,谁也不认识谁,倒显不出墨潇的特权。 此时百官站定,一旁也围着众多宦官宫人,连刘公公也在其中,其实多数是来看热闹的。 礼官难得露脸,精神焕发地在殿前宣读选妃的过程,「……特此吉日吉时,选立嫔妃,中选者依序入宫,检其品德,验其心性,一月后再行遴选,始订品级,颁予衣冠信物……」 他的意思就是,今日获选入宫还不算拍板定案,还得先在后宫生活一个月,检查其品性,之后还要再选一次,才能决定真正的嫔妃名额。 许多秀女只是中等之家,并没有管道事先知道选妃的程序,因此一听到与期待不符,不免埋怨,全小声地吱吱喳喳了起来,连墨潇都皱起了眉,觉得这未免麻烦了一点。 礼宫一皱眉头,大喝了声肃静,秀女们才安静下来。 这时候,原落云出场了,他俊朗的外表及尊贵的气质,让众秀女的目光中都透出了火热。皇上不愧是人中龙凤,果然如传说中那般英俊非凡,不怒自威。 见到众女对原落云的迷恋,却让墨潇心里老大不舒服。 终于选秀到了高潮,由皇帝仔细观看每位秀女的容貌仪态,亲自遴选,他后头则跟着两名礼官,一名执号码牌,另一名则持着托盘。每位秀女都有一个号码别在身上,皇帝若挑中了谁,道出号码,后头的礼官便会取出一块代表该秀女的号码玉牌,放在托盘上。 原落云也很干脆,他飞快地走完了一趟,接着便回到广场之前,大声说道:「三十八号。」 礼官复诵了一次三十八号后取出号码牌,另一名礼官则是连忙端上托盘,好好安放玉牌。 这三十八号自然就是墨潇了,她很清楚的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羡慕及敌意,不过令人意外的她竟没有表现出一丝欣喜,反而是一如往常的淡然。 原落云说完三十八号后,便没有再做任何表示,就这样,广场上沉默了好半晌,直到气氛都有些尴尬了,礼官才干笑着提醒道:「皇上,下一位?」 「没有下一位了。」原落云笃定地道。 「什么?!」 这下不只众秀女,连围观的官员宫人什么的都惊呼起来。史上选妃从来没有只选一位的,那接下去的品性检验还有什么意义,直接封她为后不就得了?这简直是超级大的舞弊,而且还是皇上带头的舞弊啊! 「啊!这位不是墨家马帮的大锅头墨潇姑娘吗?难怪皇上会选她了,当初皇上复国时,墨家马帮可是出了大力啊!」 「但选妃岂可如此儿戏?墨家马帮有功,自然会有相应的封赏。皇后之位母仪天下,不应以后妃之位做为赏赐啊!」 「是极是极,这简直不符律例!皇上万万不可这么做,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何况墨潇居住于后宫之中,个性刚烈不驯,甚至屡屡直呼皇上名讳,并非是嫔妃的好人选啊!」 众官忍不住七嘴八舌起来,甚至当面直谏,尤其像刘公公这看墨潇不顺眼的人,更是无法忍受她上位,否则以后他就惨了,所以连她在后宫生活的一切都抖了出来。 原落云听得勃然大怒,他这个皇帝连选妃都要受到官员律例掣肘,当得实在窝囊非常。「难道朕不能决定谁要伴朕一生吗?」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回道:「皇上,这依例不合啊……」 「不合哪条例了?你们瞒着朕举办选妃大典,朕依了,现在朕选出自己想要的人,你们又有意见,紫霞王朝哪条律法说选妃不能只选一人?」原落云怒声道。 「这……」礼部尚书冷汗都快滴下来,仔细想想还真没这种规定。但有史以来哪个皇帝不是选越多越好,有谁会想到后代的皇帝会有只选一名妃子的? 就在原落云与群臣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身为箭靶的墨潇突然开口了—— 「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大胆!」刘公公相准了这个机会,大声斥道:「选妃大典,岂有秀女出声过?你还敢叫皇上听你说话,简直……」 「让她说。」原落云锐目扫了刘公公一下,后者缩了缩脖子,立刻知机地马上闭上了嘴。 墨潇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如果不考虑她的年纪及出身,确实,光凭她的模样气质仪态,已胜过场上大多数的秀女,许多官员正眼瞧了她,才发现原落云的选择确实有他的道理,然而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惊得众人的下巴都差点掉了。 她慢慢的走到原落云身边,突然拿起他身旁礼官托盘上的玉牌,狠狠往地上一砸。 铿啷!玉牌碎成片片,原落云心口一缩,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随着玉牌碎了。 「皇上,不必为民女为难,什么皇后嫔妃的,不做也罢。」她说着说着,居然拔下了头上的金钗,取下了号码牌,甚至代表秀女的金线肩褂,也被她取了下来,全放在托盘上。「皇宫毕竟不适合我。」她幽幽地望着他,目光万般不舍,却是带着微笑。「我想,我还是不适合穿裙子。」 第三十一章 原落云听出了她的决定,眉头深皱,急忙道:「墨潇,不要做傻事!」 「我考虑了很久,并不是冲动行事。」她朝着一干秀女们望去,眼神里带着怜悯。「我不愿在皇宫这牢笼里过一辈子,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与其失去自由枯萎而死,不如任性做自己,所以,我要离开皇宫!」 她望着他的眸光,是那么缠绵,而她的音量,也压到只有原落云听得到的程度。「我仍爱着你,也会想着你,你放心,我一个大龄女子,也只有你这傻子喜欢了。未来你总有出宫的机会,那就来墨家马帮看看我,我等着你。」 原落云知道自己无法挽回她了,她太过独立自主,太过聪明潇洒,把她困在皇宫里,确实太残忍了,他喜欢的是意气飞扬的她,并不是关在深宫惆怅伤感的她啊! 若非一旁有这么多人,他还能抱着她,使出各种方式要她别走,但是他的良心告诉他,留她,反而是害了她。 因为原落云的沉默,让众人知道皇上选的妃子,似乎嫌弃了后妃这个位置,一时之间骂声四起,每个人都像是为了紫霞王朝帝王的颜面及尊贵而愤慨,开始攻击起墨潇。 「你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皇上独钟于你,你竟敢拒绝?」 「还说什么不愿老死深宫,你被皇上选出就已经是妃子了,批评皇宫便是有罪!」 「没错没错!墨潇从住在后宫开始,就是败坏体制,现在又破坏了选妃大典,一定要重重责罚!」 群臣的攻击,在听了墨潇的话后,似乎全转向了她,而刘公公自然也是攻击得最厉害的一位。 墨潇坦然受了,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这也是她这时候站出来的用意,让众人骂她,总比众人骂他要好,反正她要走了。 至于走之后是否又违反什么例律的,那已经不干她的事了,原落云还是皇上,他总会帮她搞定的。 虽然她平淡如往常,但原落云却觉得自己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之中,读到了她的心意。她连这时候都还要为他着想,把众人的怒骂转移到她身上,但他究竟为她做过什么? 想想这一路走来,他同时对抗萧奇、篓族与成氏马帮,九死一生的情况下推翻了天宝王朝,他追求的不过是恢复紫霞王朝的国号,让百姓安居乐业,然后能与她双宿双飞而已。如今复国他已做到,让百姓安居乐业,只要是贤明的君主都能做到,也不一定要他来做,然而与她双宿双飞,却是非他不可。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他突然眼睛一亮,像是领悟了什么,深深地望向了墨潇。「现在,该我为你做些什么了。」 原落云不顾众人咋舌侧目,迈开脚步走向她,但在行进间时,他居然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帝冠,扒下了华丽的龙袍,顺手扔给站在他后头的原初云,最后终于来到她身边。 「我说过爱情要纯粹,我要给你的,就是最纯粹的原落云。」原落云深情地说道:「那些什么权势、什么地位,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要你!」 墨潇没想到他居然为了她放弃江山,一直压抑着的情感瞬间爆发,眼眶内猛地积蓄泪水。「你知不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为了我,值得吗……」她用力摇着头,却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捂住嘴,不让哽咽出口。 「我已经为了这江山的所有人恢复了紫霞王朝,也建立了制度,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你。」他庆幸着,这时候省悟应该还不算太晚。「我愿用我的余生来爱你、补偿你,我还怕你嫌弃我这个被你一指撂倒的文弱书生,觉得我配不上你呢!」 墨潇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在她的印象之中,在她接下马帮家业之后,她就放弃了哭泣这种女孩子才有的权利,但今日她却被他感动得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奔流却也压不住她的激动。 原落云不舍地轻轻搂住她,两个有情人的结合,在场众人男男女女的利益与权利可说都与这两个人有关,却没有人有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彷佛打断这对有情人互诉情衷,是天大的罪恶似的。 而且原落云说的对,他不欠这里任何人什么了,他为紫霞王朝已做得够多,如果连他想与相爱的女人厮守都做不到的话,这对他未免太残酷也太不公平。 这里毕竟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原落云不一会儿便放开了墨潇,牵着她的手就要离开广场。 原初云尴尬地抱着一堆衣冠,忍不住向前一步,急忙说道:「大哥!你真要抛下我们了?」 「对了,紫霞王朝的皇位,就交给你了。」原落云回头一笑。「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的。」 「什么?」原初云傻眼。「让我继位?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能在太子流亡期间收拢我朝旧部,蓄积兵力于南方,代表你很有能力及号召力,足以胜任皇帝的工作,同时你也是皇室血脉,更重要的是,协助复国的皇子除了我之外,就是你了,又没有人规定大皇子就一定要做皇帝,我就觉得你很适合。」 「可、可是我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原初云还想推辞,今日所受冲击太大,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啊! 「没有人生出来就会做皇帝的,有这么多大臣辅佐你,你还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吗?」原落云瞥了众人一眼,这一眼若有似无地洒落了无比的威严。 诸位大臣们原本也想留人,但一听原落云的意思,似乎去意甚坚,何况他说的也没错,原初云除了经验不够丰富之外,各项条件确实符合当一个皇帝,万一未来原初云真的登基了,他们现在不赶快巴结,还要等什么时候?所以一个个精得像狐狸一般的臣子,连忙附和着原落云的意思,表明愿意拥戴原初云。 有了众人支持,原初云抗拒的心思不再那么强了,此时原落云突然带着墨潇转身走回,接着放开她凑向原初云,搭着他的肩低声道:「兄弟,你总不希望为兄的为了当这个皇帝,被你嫂子抛弃,一辈子真的做个寡人吧?这个忙,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现在又动之以情了,而且用的是兄弟之间亲昵的口吻,原初云从来没觉得他与皇兄的距离竟是这么近,他祟拜的人,原来一直以平等的地位在看待他,这令他感到窝心。 于是他不再多想,硬着头皮点头应允,「好!我一定不会丢大哥的脸,做一个好皇帝!」 「好!」原落云赞了一声,环视一圈四周众人,这些臣子不是紫霞的老臣,就是新拔擢的有志青年,虽然有些人难免迂腐,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忠臣,见他们如今的神情都流露出一种使命感,他也放下了心。「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做。」他突然伸手拿了原初云手上的龙袍,随意地挂在肩膀上。「皇位的交接大典之前,朕应该还是皇帝吧?」 「呃?那当然。」原初云愣了一下才回道。 「那好。」原落云突然走向广场的一角,站定在面露惊恐的刘公公身前,然后二话不说,突然一脚踹出,刻薄的刘公公立刻摔了一个狗吃屎。「你在后宫欺负朕的女人,以为朕不知道吗?限你今日之前滚出宫去,否则以后朕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说完,他拍了拍手,很潇洒地回到了墨潇的身边,把肩上的龙袍丢还给原初云后,又牵起她的手。 墨潇看到这一幕,终于破涕为笑,他这是为她抱不平呢!这个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是越来越有男子气概,她也越来越爱他了。 离开前,墨潇突然回过头道:「对了,未来的小叔皇帝,你登基以后别忘了替我们马帮减税,偶尔也要罩一下我们马帮啊!」 原初云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头。 墨潇与原落云江湖式地朝着四周的众官员们一揖,当做是道别,也是对他们辅佐过原落云的道谢。 两人转身离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谁先开始,一个个居然都跪了下来。 原落云在位的时间虽然短,但绝对是个好皇帝,更是紫霞王朝有史以来最为传奇的皇帝,如今他不恋栈权位,让这些臣子都兴起了无比的敬意。 「臣等恭送皇上!」 尾声 【尾声】 回到墨家马帮,原落云受到弟兄们空前的欢迎,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为自家的大锅头抛弃了江山,没有几个男人有这种魄力的。 原本众人想大喝个三天三夜庆祝大锅头回归,还拐了当朝皇帝做丈夫,不过当原落云与墨潇当众宣布择日成婚时,马帮每个人都疯狂了,一致决定把所有的酒存起来,等婚礼那天非喝个昏天暗地不可。 在众人积极的筹备下,很快地置办好所有东西,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盛大的婚礼就在马帮中举行。 先不说原落云的身分是前皇帝,墨潇身为马帮大锅头,人脉之广就不必多说,即使他们已经很低调的不宣扬,但在婚礼这一天,宾客几乎是如潮水般涌来,连皇上原初云都微服而来,收到的贺礼像山一般高,全都堆到马厩可能都堆不完。 马帮的婚礼很有趣,新郎官必须连过三关才能娶得新娘子,而众人也知道原落云与墨潇是经过众多磨难才结合的,因此大多放水让他过关,只不过这水放得有点离谱,惹得宾客哈哈大笑就是了。 首先是比骑马,和原落云比的自然是马帮里骑术最好的墨风。 原本原落云还摸摸鼻子心想干脆投降输一半时,拉出来的马儿却让各个看好戏的宾客们笑得前俯后仰。原来墨风怕原落云输得太难看,搞了一匹汗血宝马给原落云,而自己骑的却是之前拉肚子的老马,两匹马光站在一起就差了快一倍大,更不用说墨风才刚坐上马,那马儿就颤巍巍的像要垮了似的,害他吓得又跳下马,原落云自然轻轻松松获胜了。 第二关是比刀法,这次是李大郎出马。 两人在校场上站定,李大郎居然搞笑的拿了一把菜刀。每个人都以为原落云闭着眼睛都会赢了,想不到他们还是低估了李大郎的武功,即使他已拚命露出空门,拚命放水,原落云仍是挡得险象环生,最后原落云居然弃了自己的大刀,拿拳头去拚。就在众宾客不忍卒睹时,变化突起,不知什么时候李大郎居然被原落云用把小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招袖里剑不愧是墨潇亲传,终是让她自己能顺利的嫁出去啊! 第三关便是文比了,出来应战的是王二。 当宾客们知道王二大字不识一个时,全都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王二也很干脆,当原落云的一句「情意似水长」被他对了一句「马粪比较香」时,连马帮自己人都狂笑冲上去把他拖了下来,免得他继续丢人现眼,原落云则是无条件获胜。 如此三关全过,终于成功迎娶了新娘。而马帮是个开放自由的地方,新娘子又是大锅头,所以不必像其它女子一样羞答答的在洞房里等着丈夫宴罢回房,而是在入了内室后,又换上了较为隆重的裤装,回到宴席上与宾客同欢。 「干杯!今日太过开心,大伙儿不醉不归啊!」墨风起了头,每个人都是开心地拿酒灌来灌去。 原落云的友人中,自然有一些是宫里的文臣或士子,一开始还对这种气氛不太适应,到最后感染了欢乐的气息,全放开胸怀大吃大喝大笑起来。 原落云四处敬酒,墨潇自然也陪同,不过她知道今日是自己的婚礼,众人又喝得如此畅快,最后醉得七荤八素需要有人处理,因此她以茶代酒,随时保持着清醒。 这一场喜宴延续到了深夜,但宾客们显然不想放过原落云,还纷纷劝着酒。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早觊觎着自己的新娘子,恨不得能快些回去洞房呢! 当然这些事要墨潇配合,原落云觑了个空,便悄悄地与她低语起来。 「娘子。」他略带醉意地看着她,觉得心也陶醉「。「我想回房了。」 「你想回房?」墨潇不以为然地看了眼仍在狂欢中的众人。「但客人们还意犹未尽,我们当主人的可不能失礼。」 「可是这样会误了我们的洞房时机。」他不情愿的皱起眉。 她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这急色鬼!一心就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今天客人的情况看来,或许要喝个通宵了,我看今晚我们是没办法洞房了。」 「什么?」原落云忍不住高声叫起来。「那怎么可以?」 因为他的音量,身为主人之一的墨风忍不住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道:「怎么了?姊夫,你该不会成亲第一天就和我姊吵架了吧?」 原落云有些醉了,说的话自然带了点以往的少爷性子。「不不不,是你姊姊说今日宾客可能会喝个通宵……」 「她没说错啊!」墨风指着四周的人。「你看有哪个人想散的?」 「可是、可是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啊!」原落云说得咬牙切齿。「怎么可以因此取消?」 墨潇听他居然全说了出来,脸色一红,连忙捂住他的嘴。「墨风,别听他胡说,他喝醉了。」 「呜呜呜……」原落云很想大声说他没醉,他为了洞房花烛夜可是保留了几分实力的,想不到她一句话就摧毁了他的美梦。 墨风看得好笑,只能耸耸肩道:「姊夫,这我就没办法了,除非你能搞定我姊,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可不介入。」 原落云无奈地双肩一垂,企图装可怜,可是事关墨家马帮的颜面问题,墨潇只能当做没看到,一点都不想让步。 此时,百富庄的庄主杜正明特地来向原落云夫妻敬酒,原落云一见到墨潇杯中的茶,灵机一动,刻意说道:「墨潇,杜庄主在我们复国时可是帮了大忙,这回咱们可不能用茶蒙混了,要换成酒才行。」 墨潇深以为然,以杜正明的贡献,及双方的交情,确实当得了她敬一杯酒,于是她点了点头,吩咐婢女取酒来。 原落云一看婢女取来的是好几瓶酒,顿时乐了,他不拿酒杯,反而自己拿了一瓶酒,又递了一瓶给墨潇。 「来!杜庄主,为了表示对你的敬意,就这一瓶,我们夫妻和你干了!」原落云大气地说道。 杜正明也是个豪迈的性子,一听到喝一整瓶,腹中酒虫鼓动不休,也把酒杯一放,不做作地举起一整瓶。「好!咱们干瓶!」 墨潇见两人气味相投,也不好驳了丈夫的面子,何况一瓶酒而已还醉不倒她,她也很干脆地举瓶,三个人各干下了一瓶。 「好酒!」杜正明意犹未尽。「你们墨家马帮的酒是加了什么,味道真不错!」 「不错的话,就再来一瓶!」原落云笑着又递一瓶给他,自己也再拿了一瓶。 「这回,我与杜庄主喝就好,我妻子酒力不佳,不能再多喝了。」 听到这话,墨潇眉头一挑。「谁说我不能喝的?」说完,她也拿起一瓶,咕噜噜地和两个男人干瓶起来。 见她如此豪爽,杜正明也开心地敬酒,只有原落云边喝着,边在心中偷笑。 在墨潇喝光第一」瓶时,杜正明忍不住拍手。「大锅头,好酒量!」 「不敢不敢,怎么比得上杜庄主你呢?」墨潇谦虚了一句,却见原落云兀自站在那里念念有词,忍不住问道:「相公,你在做什么?」 「我在倒数。」原落云笑得神秘。「五……三、二、一!」 最后」声一落下,墨潇突然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在原落云怀中。 杜正明看得目瞪口呆。「大锅头这是……」 原落云笑道:「我说她酒力不佳嘛,这不是倒了。」 此时,在旁边从头到尾将这一整段看完的墨风,忍不住大笑出声,对着原落云比出大拇指。「姊夫,你这招高啊!」 「还不是跟你学的。」原落云一把将墨潇打横抱起。「好了,墨风你代我向诸位宾客们致个歉,就说我们夫妻醉倒了,请大家继续狂欢。」说完,他便喜孜孜地抱起墨潇,迫不及待地往内室走去。 墨风看着他夫妻离去,却赫然看到被原落云抱在怀里的墨潇突然张开了眼,朝着他咧开嘴笑了笑,偷偷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惊得他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姊姊这是……难道她以前都是装的?」墨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之前我撮合姊姊和原落云,故意灌醉姊姊,她也很配合的醉倒了,那究竟是……」 就在墨风大为震惊''思绪陷入一片混乱时,原初云走了过来,不过他却是带着羡慕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远去的原落云夫妻俩。 「啊,好一对鹣鲽情深,夫唱妇随,朕真是羡慕大哥啊,娶了嫂子这么好的女人。想想朕还是孤家寡人,继续当这皇帝,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爱的那一个呢?还不如大哥逍遥。唉,这下刺激得朕也不想当皇帝了。」说着,他突然抬头看向墨风。「喂!大舅子,不晓得你想不想捞个国舅来当当?几年之后朕可以把皇帝之位让给你——」 「开什么玩笑!我在马帮自由自在的,你可别害我!」墨风吓了一大跳,甚至倒退了三步。 「你也算复国有功嘛。」原初云还不放弃。 「呃……我姊夫交代我要和宾客解释他们夫妻为什么不见了,我很忙,先走了,皇上告辞了。」说完,墨风逃得比飞得还快。 原初云叹了口气,突然看到呆立一旁的杜正明,顿时像是捡了黄金一般,笑容灿烂。「杜庄主啊,在复国那段期间蒙你大力帮忙,你也算有功人员,不知杜庄主想不想做官,只要撑个几年,朕便可以把皇位——」 「那个……皇上……草民方才酒喝多了……肚子痛,草民上个茅厕先。」杜正明同样吓得落荒而逃,这皇位还可以这样让来让去的吗?简直比街上卖的大白菜还不如啊! 原初云看着杜正明跑离,连拦都来不及拦,不禁怅然若失,苦笑着摇摇头,转身欲回宴席上时,赫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名清丽如出水芙蓉的少女,看得他双目一亮,完全无法把目光由她身上移开。 她好美!好清纯!好可爱!这少女与原初云梦中的仙女一个模样,在这眼波交会的瞬间,几乎就把他的魂魄都给吸走了。 「你是……姊夫的弟弟吧?我是墨雨,方才听你要让什么东西给我哥哥和杜庄主,好像很好玩,要不你让给我吧?」墨雨好奇地打量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头呆脑的男子。 「好啊!」原初云想都不想就答应,后来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说的话,又急忙摇头。「不不不,只有你不能让……也不是这么说,让给你可能有点麻烦。」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墨雨微微垂下了明丽的双眸。 他自然不会看着一见钟情的女孩失望,连忙说道:「要不这样,你随我入宫,我给你一个更好玩的位置,只有女孩子可以坐的位置,可以让这里所有的宾客以后都听你的喔!」 「真的吗?好啊好啊!」她完全不懂他的暗示,天真地笑了开来。「我随你入宫,你要一直陪我玩喔!」 「那我马上带你入宫……等一下!待我想想我要怎样才能一直陪你玩……」原初云突然想到自己国事繁忙,又开始苦恼起来,但没多久又续道:「这……你先和我入宫,住个个把月的,要记得不能出去喔!然后半年内就会有人来替你画像,检查你的身体,接着就会有一个大典,我会在典礼上指定你,你只要点头,以后我就可以一直陪你玩了。」 「啊?还要半年?听起来好麻烦,那我不要了。」墨雨皱了皱可爱的鼻子,竟是转头就走。 「喂!喂!墨雨姑娘,别走啊!要不这样,我在大典上指定你,你只要摔碎玉牌,我就可以把皇位让给别人,以后也可以一直陪你玩了……」 后记 【后记 成功的女人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动手写《奴役千岁爷》这个故事,最开心的就是写到墨潇这个角色。 她潇洒,自信,美丽,武功高强,才智过人,在这个故事中,比她漂亮的人当然有,比她聪明比她高明的人也都有,不过她始终没有失去自己的特色,坚持选择了自己的路,最终赢得了她的爱情与事业。 就风光而言,墨潇这样的角色简直可以当做现代女性的表率。若是在观看这本小说的女性读者(风光相信女性应该比较多)在自己的爱情遇到敌手时,何不考虑考虑墨潇的做法——该她的就是她的,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不会跑,也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自信,即使拿到现代来看,也没有多少女生有啊! 同时,她支持自己的男人,却不是犠牲自己成全他,而是选择与他一起努力一起奋斗,最后成功了,她也顺理成章的享受了成功的果实,不会矫情的推卸或是拒绝,风光很欣赏她的做法。记得有一句话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身为现代女性的我们,受了这么多教育,所有学经历也不比男人差,这句话是否也能改成:「每个成功的男人身旁,都有一个成功的女人。」很显然的,墨潇做到了这句话。 至于说到男主角原落云,由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被打入民间,成了落魄的马夫,但他令人欣赏的部分就在他没有因此灰心丧志,认为自己这辈子就烂了,所以才会在墨潇的激励下成长,最后甚至能找到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宁可抛下他一手打回的江山。 由于本书中墨潇的光芒太盛,要把原落云写得与女主角并驾齐驱,着实让风光在构思这个故事时,为难了一阵子。不过当真开始写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困难,原落云性格及心思的转变,自然而然的就随着故事的进展而发生了,最后也成长为一个可口的男子(呃……)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风光满想把他后期运筹帷幄的部分多写一点,不过这个故事是罗曼史啊!只能用深入浅出的方式,让读者很快就能知道他的成长,毕竟他与墨潇的感情进展,还是看这本书的读者最想知道的啊! 最后,希望看完这本书的读者,会和风光一样喜欢墨潇这个角色,而虽然墨潇出自风光的笔下,但风光自己也正在努力朝着她的方向迈进!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臣欢妻下之一《闲夫值万金》; 02、臣欢妻下之二《奴役千岁爷》。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