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贵的爱》 第一章 位在丝路上的陇西是个美丽的小绿洲,居民混杂着羌、氐、汉等各民族,其中又以氐、汉两族人数最多,多数时候彼此间倒也相安无事,但还是免不了有纠纷发生,且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密集。 虽然朝廷明文规定,禁止豪强世族私募佃客,以供自己奴役从事生产活动,剥削他们的劳动成果,但许多迁移到此地的人,基于生计,还是不得不被掠卖为奴。 对此现象,当然会让一些人产生反抗的情绪,只是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加上这里远离中原,朝廷鞭长莫及,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中原到这里做买卖的商人,愈来愈频繁和热络,虽然为这里带来了财富,但由于文化上的差异,冲突也就不可避免。 这是因为中原的汉人仍视归化的胡夷为野蛮人,所以言行中充满歧视和轻蔑,因此暴力事件层出不穷,其中以汉人欺压胡人居多。 现在一场惨无人道的悲剧,就活生生的正在上演-- 一名相貌娟秀的妇人,正被四名孔武有力的男人强压在床上,上衣已给脱去,其中一人用力扯开她的下裳。 「不要......」妇人恐慌地挣扎着,转头看着躺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丈夫,无尽悲泣地落下泪。「杨郎......」 她破碎地哭喊着,一边使劲地想要挣脱,但三名魁梧大汉抓住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他们还笑吟吟地看着令人发指的奸淫进行着。 看着身下仍顽强抵抗的女人,正在逞兽欲的男人不耐烦地大喝道:「贱人!妳可以服侍低下的野蛮人,让妳伺候我们一回就这样呼天抢地,可恶!」他朝她脸上狠狠甩了几记耳光,直到她的嘴角流出鲜血。 其他人对这幕景象视若无睹,毫无一丝怜悯。 入侵者的残暴使得妇人濒临昏厥,但在恍惚中她想起来,出外游玩的儿子即将返家,她绝对不能让他陷入危险之地。 「畜生......禽兽......」一声声充满恨意的辱骂,自她的口中逸出。 屋内隐隐传出的呻吟声,果然引起她正返家的儿子的注意。 是娘的声音吗?小男孩迟疑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听过母亲口出秽言,加上门口又停了四匹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小男孩放轻脚步,悄悄靠近窗户,他探头看进屋里,惨不忍睹的画面,让他惊愕地张大了嘴。 然后他缓缓低下身子,父亲和母亲遭到什么命运他一清二楚。 「呜......」他赶紧捂住嘴巴压下一声啜泣,明白对于屋里正在发生的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这种情形下,如果他现身只是多送一条人命而已,这件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遗忘,没有人会替他们申冤,所以他做了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小男孩两手用力捂住耳朵,但还是无法阻止母亲微弱的声音飘进耳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朝门口走来,小男孩警觉地躲到角落处。 「曹雷,我说过她不错吧。」说话的男人眼里闪着淫秽之光。「上回经过看到她时,就想尝一尝她的滋味了,哈!」 曹雷嘴角有着掩不住的得意,「莫严兄的眼光向来很好,是不是啊,朱明兄?」他看着身旁的男子问道。 朱明点点头,「是啊,莫兄无论到哪里,眼睛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漂亮的女人,也从不吝啬和朋友一起分享。」 走在他旁边的汉子,听了不禁大笑,「没错,而我刘俊彦对好友的盛情,是永远不会拒绝的。」 另外两人随即笑着大声附和。 在一片热烈讨论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角落处躲着一个小男孩,小脸愤怒地扭曲着,眼光充满森寒的杀气,他一一扫视过众人,将他们的脸、名字牢记在心。 「走吧,回家了。」莫严跃上马背,吆喝一声,领头策马前进。 曹雷等三人,连忙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疾驰而去。 每一个马蹄落下之声,都深深敲在小男孩破碎的心上。 「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话。从挂在马背上行李的商号标志,要在中原找到人绝对没有问题。 等确认危险远离之后,他迅速奔进屋子里。 「爹、娘......」 寂静的屋内一片狼籍,他走到躺在血泊中的父亲身边,伸出颤抖的小手摸摸父亲的颈项。 「不......不......」他不愿接受事实,拚命摇着头。「爹......」他扑倒在父亲身上喙啕大哭,直到身后的微弱呼唤将他震醒。 他猛地抬头,转身看着被打得浑身是血,几乎体无完肤的母亲,悲痛地发出怒吼:「老天爷啊!祢怎能让这么好的女人受到这种折磨呢?」 「娘--」他冲到母亲身边,抖着手把棉被轻轻覆盖在她的身上。 羞辱、愤恨和悲苦的泪水,盈满了妇人的眼眶,「屹儿......」她知道自己即将死亡,身上传来的痛楚,和嘴巴不住流出来的血说明了一切。 在回光返照,意识短暂的恢复下,她缓缓说出遗言:「为娘......和你爹......报、报仇......」以破碎的声音交代完话,她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随即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娘--」杨屹狂嘶吶喊的呼叫着,小小的身子拥着母亲强烈地抽搐。「会的!我一定会找到他们,为你们报仇的。」 他抬起泪湿的脸,看着母亲和父亲的尸体,在心里发誓,不计任何代价,即使要出卖灵魂,他也要报仇! 十七年后 南阳城 在这间生意兴隆、人声鼎沸的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两名客人,对喧哗的四周丝毫无动于衷。 「嘿,这是最后一个,终于可以结束这些年的奔波,好好休息个够了。」郇衍虽然嘴里吃着盘里的美食,两眼却是紧盯着对面的人不放。 杨屹轻哼一声,「事情没有结束的时候,记忆是永远无法抹去的。」他的视线由外头拥挤的人潮转向郇衍,冰冷的目光使人禁不住要打颤。 在他目光注视下,郇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我也看到了,但......」看着杨屹又把视线转向窗外,他不再多说。 杨屹的注意力让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所吸引,马车停在酒楼对面的绣庄,一名丫头先下车,然后伸手搀扶着一个丽人步出马车。 微风将几绺垂下来的发丝吹在她的脸上,她伸手把它拂到耳后,一举一动无不透露出细腻而优雅的女性风采,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酒楼里的男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对那名富家小姐挺有兴趣的。 「喂,襄阳首富莫家的少爷即将迎娶林家小姐的事,你们听说了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郇衍的背后传来。 「哼,这桩轰动全南阳的联姻,有谁不知道啊?」他的同伴讥诮地回答,语气里有着不屑。 「啧啧,你还不死心啊?」同桌的另一个男人瞥了他一眼,语气嘲弄地说:「看看我们在座的人,哪一个没有上门求过亲?结果还不是一句『门不当户不对』就给打了回来。」 「他奶奶的!」第二个说话的男人,狠狠骂了一声。「林伟元这个老家伙,认为我们看上他的女儿,全是为了她的嫁妆,哼!我就不信找上襄阳莫家,他就能保证自己女儿的幸福,谁敢说莫杰不觊觎、不贪图这些钱?」 他的话引起众人的热烈响应,甚至还有人为此打起赌来。 郇衍听着他们的讨论,眼里闪过轻蔑的光芒,暗嘲你们有哪一个不是垂涎美色,和那份丰厚嫁妆的? 「哼!一群无耻、软弱,只会大放厥词的男人。」他低声讥讽。 杨屹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后,脸上的表情更加令人不寒而栗,接着他起身下楼,离开嘈杂的酒楼,朝后方的马厩走去。 郇衍愣了一下,连忙付了酒菜钱,匆匆赶上他。 「喂,你干嘛不说一声就走了?」他不解的看着两手交抱胸前,背倚着马厩门的杨屹,似乎较平时还来得危险许多。 「我要她。」杨屹毫无感情地宣布他的决定。 「什么?」郇衍先是不明所以,随即会意过来,蹙起眉道:「杨屹,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林伟元是个规规矩矩的商人,决定把他排除在报复名单外的,不是吗?」 这些年来,他们陆续搞垮了曹雷、朱明、刘俊彦等三人的事业,并结束了他们的性命,至于他们的家人就任其自由离去,从未伤及其它无辜的人。 「没错,但我可没说包括他的女儿在内。」杨屹语声冰冷地回答。「要怨,就怨她爹没眼光,让一个欺世盗名的恶魔给骗了,还自以为替她选了一个好丈夫。」 「但是--」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定。」杨屹打断他的话,并投以严厉的一眼,「她既已跟莫杰定亲,就算是莫家人,而莫严是当年那件惨案的主谋,若没有他就不会发生......」他的声音因愤恨而微颤着。「我不会让他和其它三人一样,只一刀就痛快地死去,那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而他唯一的儿子,就是我报复的开始,懂了吗?」 郇衍沉默半晌,深思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作的决定?」 杨屹嘴抿了一下,知道郇衍的问题重点是什么。「八岁时我就发过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郇衍愤怒的瞪着他问道,「你这个混蛋,要我陪你做伤天害理的事,却又不告诉我计划,事后再硬要我把既成的事实给吞下去,是不是?」 他一脸气愤,两手紧紧抓住杨屹的前襟咬牙切齿着。 好半晌,他就只是这样怒视杨屹。 「骗子!」郇衍终于开口,不屑地咒骂一声,放开他转身就走。 「郇衍!」杨屹伸手紧扣着他的手臂,「对不起,但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的痛苦,那宛如梦魇的生活......」 郇衍一时无语,回想起刚见到杨屹的那一年-- 十一月冷得冻人的天气,一个小男孩全身血迹斑斑地挖着洞,神情木然,见到人也不打招呼,是他父亲察觉有异,派人进屋去查看,才知道里头发生了一件沭目惊心的惨剧。 「是谁做的?」郇沾等他把父母的尸体掩埋好,才开口询问。 「是谁做的,告诉你又怎样?」杨屹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你能帮我报仇吗?」 对他不驯的态度,郇沾不以为忤,定定地迎上他的视线,然后露出一抹微笑,「如果我能帮你报仇,你又怎样?」 这个一脸倨傲的小子,看来骨头硬得很,他眼里射出的仇恨火焰,只怕连千年冰山都会融化,嗯,有意思。 杨屹转头打量那人的随从,片刻后他下了个决定。 「如果你真能助我复仇,我这条命就是你的。」说着他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只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才能提供他机会,变得更有力量去复仇,而从一队训练有素的手下可以看出,这个人是有这个资格的。 「你真能忍受各种磨练吗?即使那看来是不合理,甚至是残暴的。」郇沾以特别强调的语气问道。 杨屹傲然抬头,「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郇沾点点头,「好,等你满二十岁时,我就助你报仇,但在那之前,你只能听我的命令行事。」他也不等杨屹回答,伸手指向坐在一匹小马背上的清秀小男孩说:「以后你就是他的伴读,除了陪他念书外,就是保护他的安全。」 杨屹瞥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 「他是我儿子,个性像我死去的妻子,天生一副柔软的心肠,所以你要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他,别让人欺负他,懂吗?」他抬手招来一位随从,要他牵一匹马过来。「走吧,我们回家。」 「为什么你要帮我?」杨屹跟在他身后,略带不解地问道。 郇沾的黑眸闪现一抹兴味,「因为我也是中原人称的『杂种』,哈!」他对自己的嘲讽,颇觉有趣地大笑。 回到中原后,郇沾便对杨屹施以严厉的训练,在他表现得不尽理想时,还会狠狠抽他鞭子。虽然郇沾逼他日夜加紧练功,但杨屹从不叫一声苦,或是发出任何的抗议,因为比起每天晚上,对父母的记忆所引发的痛苦梦魇,这点鞭子和劳累简直不算什么。 他将全副精力都贯注在剑术,和商场的尔虞我诈训练上,经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变得对人、对事彻底地冷酷无情,而正这是郇沾所需要的,唯有如此他才能成为一个完美的复仇者。 「可恶!为什么你和父亲都可以对任何事无动于衷呢?」郇衍回身往杨屹胸前重重打了几拳,他需要做些什么来发泄怒气,无论是对父亲、杨屹、他自己和那位姑娘,还有......老天爷。 「你知道原因。郇衍,你从一出生就被保护着,但义父和我就没那么幸运了。」杨屹淡淡的说。 郇衍定定注视他一会儿,杨屹的眼神和声音一样冷漠,显得一切都不在乎似的,但掩在其下隐藏的伤痛,却是与日俱增。 唉,郇衍暗叹口气。杨屹是不会向任何人倾吐,他是如何深受伤害的,即使亲如兄弟的他,只怕也进不了杨屹的内心世界。 「无人能意料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你真的不会感到良心不安吗?」 「你认为我还有心吗?」杨屹用问题回答,知道郇衍已经被说服了。 说真的,他需要郇衍的谅解和支持,在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是他在乎的,那就是这份友情吧。 「我去做安排。」说完,杨屹一脸漠然的转身离去。 是的,他已经没心了。这个男人不愿别人分担,选择独自让痛苦啃噬,只有这样他才能对一切视而不见,不是吗?郇衍看着他孤寂的背影,觉得心疼不已。 「天杀的!他们真该死!」他低声怒道,英俊的脸上满是苦涩。 「葛翰!」杨屹走到酒楼前,招来一个武士,一手指着对面的绣庄,然后在葛翰耳边细细交代一番。 听完他交代的话后,葛翰点点头便往对街走去,然后快速闪进旁边的小巷弄里不见人影。 葛翰和其它一百多名人,都是杨屹陆陆续续从各地找来的,他们都有相似的背景,不是因有外族的血统而饱受歧视,就是家人也同样被害而成了孤儿,杨屹以无比的诚意,和不空言虚语的话打动了他们,进而誓死效命。 热闹的市集里,各式各样的摊位前均挤满了人潮,无论男女老少都逛得不亦乐乎,但这也是扒手最忙碌的时候。 杨屹隔着街道,静心等着林梅步出绣庄,直到他等得有点不耐烦时,终于看到她袅袅娉娉的走了出来。 他微眯起双眼,看着葛翰佯装不小心撞到她,然后口里连声抱歉的快速离去,不一会儿,她的丫头发出尖锐的叫声-- 「小偷!快捉小偷!」 人群因为这声尖叫,而引起了一阵明显的骚动,众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前头正迅速消失的黑影。 杨屹的唇角微微一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这时的他最是危险,那是猎人看见猎物时,噬血的饥渴表情。 「葛翰,做得好。」他脚下一点,施展轻功紧追在葛翰身后。 来到人潮较少处,葛翰放慢急奔的速度,好让杨屹追上他,然后两人装模作样的一阵比划。 过了一会儿,葛翰见愤怒的民众正逐渐靠近,他向杨屹使个眼色后,便将手中的物品巧妙地交给他。 「可恶!算你厉害。」葛翰佯装愤怒的丢下话,随即转身飞也似的消失在街道上。 「他奶奶的!这小偷跑得可真快。」众人赶到杨屹身边时,气喘吁吁地咒骂着,更多人是对杨屹的见义勇为鼓掌叫好。 但杨屹只是定定瞧着站在绣庄前的娇小人影,对身旁的人和喧哗声,仿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东西应该还给它的主人。」他看了眼那只精致的绣袋,不带情绪地说。 他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围观的群众立刻让出路来,杨屹迈开大步,坚定地朝林梅走去。 这时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四周的嘈杂喧嚷,渐渐变成窃窃私语,整个市集笼罩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 「这只绣袋,是小姐的吧?」杨屹先礼貌地点头致意,才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最好清点一下,是否有遗失贵重的物品。」 林梅由丫头搀扶着客气地回礼,「多谢壮士的见义勇为,袋子里没放什么贵重东西,只有少许的钱而已。」她以感谢的语气回答,然后伸手取过绣袋。 就在这时,她忽然颤了一下,表情若有所思地蹙起了黛眉。 是她太敏感了吗?为什么她接过绣袋时,会感觉到他的手指是有意地拂过她的呢? 「小姐,妳怎么了?」杨屹语带疑问地迎上她不安的眼神,装作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 林梅猛回过神,脸上一热,「没什么。」他困惑不解的反应,让她尴尬地暗责自己昏头了,才会如此看待一个君子。 「我该回家了。谢谢你,再见。」她再次欠身为礼,但当她转身准备进入马车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会的,我们会再见的。」 这话引起林梅的惊讶,她猛旋过身,想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他早已飘远,轻巧地落在市集的那一头。 她不由得打个寒颤,「有点不对劲。」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浑身散发出一种「危险」的讯息,这让她大感不安。 他是针对她来的吗?为什么?她是做错什么事惹恼他吗?林梅的脑子里,闪现出一大堆问号,她不安地吞了口口水。 不,他应该不会有恶意的,因为她根本不认识他,不是吗? 第二章 迎亲的队伍在十几天前,就浩浩荡荡地离开南阳,今天他们得在正午以前赶回襄阳,以免耽误了吉时。 天还没有全亮,莫杰已经将新娘从客栈迎进马车,随后只见迎亲的队伍,顺着官道朝襄阳前进。 由于朝廷长年对北方的夷族争战,以致经济萧条,人民生活贫困,世道也越来越坏,为了避免不法之徒觊觎这笔为数不小的嫁妆,莫严特地安排了不少的保镖同行,除了要保护人外,更是要保护嫁妆的安全。 「来了。」葛翰骑着马站在山头隐密处,望着低下远处莫家的迎亲队伍,忍不住摇头道:「看来莫严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时候还好大喜夸,居然笨到把钱财公开亮相,真是不知死活。」 这一年多来,莫严的生意几乎被他们抢夺殆尽,林家这笔可观的嫁妆,是莫严能不能起死回生的活水,按理说,他应该学别人一样,把送嫁妆和迎娶分开才对,这样不但可以保护迎亲队伍的人身安全,也可让人因搞不清楚送嫁妆的时间,而减少被抢劫的机会。 不过现在看来,莫严并不怎么聪明,仍是想满足志得意满的虚荣感。 「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个笨蛋,还真是危险哪!」他故作哀悼地说。 杨屹瞥了他一眼,不懂一个人为何能自得其乐? 他自八岁起就不曾笑过,对旁人因一些嘲弄或笑话而捧腹大笑时,他仍是一丝笑意也无,因为他早已习惯掩藏和压抑自己的心情。 「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吧?」 葛翰轻笑了笑,「放心,没问题的,对方都是一群笨蛋。」 「是啊!」杨屹冷冷地回答,「那群笨蛋自投罗网来了,走吧。」他掉转马首,策马朝山下奔去,这个复仇的机会他已经等太久了。 林梅坐在马车里,纤纤素手掀起头上的红巾,隔着车窗帘子望着车外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原来他是长得这样啊!她脸上带着几分新嫁娘的娇羞,还算满意的点点头,至少父亲帮她找了个斯文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莫杰,先前她因矜持一直不敢偷瞧,不过想到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她觉得还是看一眼比较放心。 林梅缓缓放下红巾,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欣喜地期待着未来幸福的日子,但一阵马蹄声响,将她从美梦中给惊醒过来。 「小姐......」丫头喜儿声音颤抖地在马车旁低唤。 「喜儿,发生什么事了?」但回答她的,是莫杰的叫喊声。 「保护小姐!」他话才说完,马蹄震地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一群威风凛凛的大汉,已将迎亲队伍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莫杰看着显然是这群大汉的首领,不安地问道。 杨屹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冷肃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圈后,他以冰冷的声音道:「放下武器逃命去吧,我不想杀人。」 众人闻言纷纷拔腿就跑,但还是有人选择轻他的话,一名看似保镖的男人,拔出剑就要往前刺杀。 「哼,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这时,一支匕首射中他的手臂阻止了他,随即一声哀号响起,留下的人惊恐地左右张望,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唉,失手了,原本我还以为可以射中心脏哩。」葛翰笑吟吟地揶揄道,但一双锐眼紧盯着众人,当他的视线扫过一旁吓得腿软的喜儿时,忍不住对她眨了眨眼。 喜儿倒抽口气,「小姐,是那个小偷,和帮小姐抢回绣袋的男人。」她颤抖的声音,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林梅脸上浮现恐惧,心里很后悔,对那天不祥的感觉,她实在是太疏忽了。 葛翰微微一笑,「我们不是小偷,事实上,那天是我第一次偷东西,而今天嘛......」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杨屹一眼,「则是第二次。」 杨屹对他的戏谑充耳不闻,静静等着车里人儿的反应。 过了半晌,一只白皙玉手终于掀起车帘,林梅缓缓步下马车。 她已经把凤冠取下,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恐之色,怯怯地抬起头,害怕的视线迎上一个她曾经以为是见义勇为的男人。 杨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不是吗?」 莫杰对林梅的美貌虽有耳闻,不过此时目睹还是不免惊艳,然而更教他讶异万分的,是这两个应该搭不到一块的人居然认识。 「你们......很熟吗?」他语带质疑地问道。 虽然这桩婚姻的目的,只是为了要获得林家丰厚的嫁妆,以解决莫家面临的窘境,但林梅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反对另一个男人目不转睛,这轻忽的态度,令莫杰心里满不是滋味。 林梅不满莫杰语气里明显的指控,现在是讨论她清白的好时机吗?在懊恼之下,她用忽略不理做回应,只专注在一件她刚刚想明白的事上。 「那天是安排好的,是吗?」她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疑惑的问:「你是针对我而来的?为什么?」她曾想过跟此人有关的事物,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有这个记忆,她肯定自己的确不认识他。 「是,也不是。」杨屹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是什么意思?」林梅礼貌地问,试着不刺激这个看来无情、骄傲,和拥有钢铁般意志力的男人。 「等时候到了,妳就会明白。」杨屹的回答很简洁。「现在你们还想抵抗吗?」他嗓音低沉的问着留下来的人。 这些人是莫严高价请来的保镖,虽说是为了钱而卖命,不过一旦遇到性命攸关之际,他们可不会笨到真的拿命去玩,所以听到杨屹的话,想也没想转身就逃。 完了!林梅大惊失色,但她勉力使自己不要慌乱,她必须冷静,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我爹愿意付赎金,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回去,不管你们开价多少,他都会答应的。」她单纯的以为他们要的是金钱。 听见身后传来葛翰的低笑声,杨屹不理会地看着她,「小姐,我会慎重考虑妳的建议,等我完成一件事后。」 她的话让他不由得蹙紧眉头,他看来真像个横眉竖眼的强盗吗? 「去他的,像又如何?」他咕哝地诅咒一声,然后示意手下将三人蒙上眼睛,随即朝葛翰在附近租下的一处隐密别院而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梅不安地环视布置简朴的房间。 自从他们被带到这处不知名的宅第后,她就一直待在这间房间,连她的丫头也不知所踪。 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门被人推开来,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那个可恶的男人带着莫杰走进来。 杨屹注意到她脸上困惑的表情,心想在等了十七年后,他终于可以尝到报复莫严的滋味。 「小姐,让妳久等了。」他冷冷地道,走向旁边的五斗柜。 「你到底想做什么?」莫杰绝望地问道。这个危险的男人的目的并不是钱,从他一直没开口要求赎款就可证明。 那他到底要什么呢?纳闷不已的莫杰,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要的是......林梅不成? 莫杰神色惊惶地看着她,随即压抑住想为她反抗的冲动,因为死亡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 林梅没有忽略他畏缩的眼神,不解地看着他,想了解那代表什么意思,但他躲开她询问的目光。 在得不到答案下,她只好把困惑的眼神移到杨屹身上,他与莫杰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虽然杨屹是个盗匪,但浑身散发出强烈的男子气概,一副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 她不自觉地拿眼下的两个男人做比较,不得不承认,即使莫杰拥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但还是比不上杨屹,光是毫无所惧的气势,就被人家给比下去。 杨屹打开五斗柜取出一张破旧的床单,看着上面的血迹因时间久远而泛黑,他把床单放在桌上,眼中泛起肃杀之气。 「莫杰,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道,声音锋利。 莫杰看着桌上染血的床单,微蹙起眉,「当然知道,那是张旧床单。」他不敢提起上面的血迹,只用一个「旧」字轻轻带过。 杨屹点点头,「没错,这是张旧床单,它也是我母亲的遗物,上面的斑斑血迹,是她当年留下的最强烈控诉。」他听到林梅惊喘一声,但他不理会,眼睛仍一瞬也不瞬的瞪着莫杰,「你知道为什么她的血会染红一片吗?」 莫杰颤抖着双手,不安地移动一下身子,「不......不知道。」他的声音干涩,感觉到令人不寒而栗的氛围,正逐渐笼罩着整个房间。 「那是十七年前,你父亲所主谋的一场强暴血证。」杨屹的声音仿若是从地狱传出的,既冰冷又阴沉。 莫杰畏缩地窒了窒,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你说谎,骗人!只有这件东西不能证明就是我父亲做的。」尽管他开口反驳,但微颤的声音,还是显示出他内心的恐惧--万一那是真的呢? 「如果这还不足以当作证据,那么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总可以代替我母亲说话吧?」杨屹冷冷的瞅着他,看他要怎么回答。 「噢,天哪!」林梅用手捂住嘴巴,压下恶心的感觉。「你的意思是......他父亲强暴你娘?」这消息让她的胃翻搅欲呕,连忙坐在椅子上稳住自己。 「没错,我母亲试着抵抗,因此被活活打死。」杨屹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微皱了一下眉,「他们先杀了我的父亲,然后再轮流对我母亲一逞兽欲。」 「你......」 他知道她要问什么。「我刚好出去玩耍,逃过一劫,但我回到家时,莫严他们还没有走。」 「他们?」莫杰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杨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莫严、曹雷、朱明和刘俊彦,都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不是吗?」 一阵打从心底深处涌上的恐惧,让莫杰脸色变得苍白,杨屹黑瞳里冷酷的光芒清楚地告诉他,他绝对会教莫严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十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那惨绝人寰的画面......」 从家破人亡的那天开始,他一心只想着报仇雪恨,让仇人也尝尝那种椎心泣血的痛苦。五年来,他已经杀了参与惨案的其中三个凶手,现在只剩下主谋莫严。 对于这个罪该万死的祸首,杨屹打算好好折磨他,让恐惧的梦魇每天啃噬他,那比一刀杀了他,还能让杨屹一泄心头之恨。 「换作是你,也不会善罢罢休的,不是吗?」他冷声道。 莫杰越听脸色越白,「你、你想对我做什么?」他虽然怕死,但他更怕这男人将他弄成半身不遂,没有尊严、生不如死的过日子。 杨屹瞥了林梅一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什么?!」林梅立刻明白他的企图,双眼惊骇地瞪大。 池......他认为夺走了她的清白,就代表莫家也同样受到羞辱吗? 她想到自己如果和他娘一样被玷污,不由得打个寒颤,「不,你不可以......」 「没错,你不可以这么做,这件事与梅无关,她是无辜的。」莫杰忿忿不平地说,但杨屹只是挑高一眉,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是破笼屉般,马上泄了气,心头只剩下恐惧,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这番神色变化,尽落在林梅的眼里,她知道不用指望莫杰救她了。 「我不会让你这样对我的。」她反抗地扬起下颚,美眸里充满了谴责。 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一再让杨屹感到惊讶。想不到她比莫杰还带种,居然胆敢摆出这种姿态反抗他。 「她是你的未婚妻,这个身分就已足够。」虽然他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林梅,但话却是说给莫杰听的。 接着他扬声一吼,「葛翰,把他带出去,绑在树上。」 葛翰随即推开门进来,把无能为力的莫杰带出去。 「想知道淫人妻女的滋味吗?回去之后,好好问问你父亲吧。」在莫杰垂头丧气的走出去时,杨屹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几句话,接着门被关上。 这话不只羞辱了莫杰的男性尊严,也像皮鞭一般抽在林梅的心上,她急忙往后退,想拉开和他的距离。 「你怎么可以让你娘的悲剧,发生在无辜的女人身上?你的良知跑到哪里去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看来一脸正直的男人,居然会如此冷酷无情,尤其是做出像他刚才所描述的暴行。 杨屹冷哼一声,「小姐,我已经没有心了。」他边说边朝她走近,「就算我还有心,它也是『黑色』的,而且是不会『跳动』的,懂了吗?」 他刻意的强调,让林梅浑身窜过阵阵寒意,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 「你在干什么?」看他开始宽衣解带,她惊慌地抓紧衣襟,仿佛这样就可免遭他的毒手似的。 「求求你,不要脱......」见他不理会她的褪下身上的衣物,她开始啜泣,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够了!」杨屹冷冷的喝令,目光如炬地瞪着她,「过来,妳应该很清楚我要做什么,所以不要浪费时间抵抗,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她死命的摇头,「不要!」她被他吓得两腿发软,花容失色的模样,仿若正面临狂风骤雨肆虐的花朵。 「随便妳。」杨屹淡漠道,对她充满哀怨的凄楚模样,视若无睹。 他原本想如果她认命的话,自己可以温柔的待她--虽然他早已不知道那两个字的意义--但现在想想,他实在太天真了,显然没有女人会安静地顺从这种事。 「我建议妳最好乖乖的接受现实比较好。」他褪下身上最后一件衣物,听见她发出细小而压抑的惊叫。 这声音让他冰封的情绪,忽然有种软化的迹象,他想到多年前......不!他不能心软。 「过来!」他不耐烦地命令。 林梅用力摇头,但在她还没看清楚他要做什么前,他已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抓住她。 「大坏蛋,放开我!」她又叫又踢,奋力挣扎着向后退,但身后的墙壁却阻挡了她,现在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难道她就这样任人宰割吗?不,即使她逃不过被人强行玷污的命运,但她也不会轻易屈服的。 杨屹见她无助地靠在墙上,雪白的小脸浮现惊恐的表情,像是落入陷阱的小动物时,他不禁犹豫了一下,想到她刚才听到他的遭遇时,在她眸中看见的怜悯。 他不想这么做,但是任何人碰到这种悲惨的事,都会设法将伤害家人的罪人,施以最无情的报复,不是吗? 他费尽心力安抚那一闪而逝的不忍。 终于,杨屹一咬牙,低吼一声将她抱起,然后放到床上,「妳还是省省无谓的抵抗吧,否则受伤的是妳自己。」 林梅惊恐地挣扎着,「不!我不会屈服的......」 她拚命扭动身体想挣脱,然而他轻而易举就化解了她的抵抗,壮硕的身体将她压在身下,使她动弹不得。 「是吗?」杨屹当她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抓住她的双手举至她的头顶,然后腾出一手扯掉她的衣眼。 眼看身上的衣服几乎被他褪尽,林梅仍试图挣脱他的箝制,但他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不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可以抵抗的。 「求求你,不要这么做......」她羞愤地啜泣着。 杨屹抬眼望向那双哀求的瞳眸,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竟微微触动了他。 「事情是无可避免了,妳何不让自己放轻松些,一切就会容易的多。」他首次对她心平气和的说话。 林婶梅神色凄怆,但依旧挣扎着,恨恨的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她高傲不屈的眼神,让杨屹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该死!若换成其它的女人早就识时务的投降了,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抗拒只是徒然吗? 「随便妳。」他冷冷的回了一句,同时褪掉她身上最后蔽体的衣眼。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小,却有一双修长白皙的美腿,而她的椒乳......他灼灼的目光在她颤抖的身子梭巡一遍后,在心底暗自赞赏,随即低下头将嘴贴在她的脸颊上厮磨,再沿着她的雪颈滑移到她的胸口。 一阵奇异的酥麻感自体内窜出,但林梅却痛恨这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强逼自己对袭遍全身的战栗不予以响应,她紧咬着下唇,阻止难堪的呻吟逸出口…… 杨屹整个人瘫在她柔软的胴体上,沉重的身躯没有移动的意思,只是静静等着心跳回复正常。 「大坏蛋,离开我的身子。」 第三章 一声愤怒的沙哑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放开箝制她的手,翻身离开她,伸展着身体躺在床上。 林梅抓起被子覆住赤裸的身子,然后啜泣地背过身。她的人生就这样毁在这个男人手上,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但还是无法接受一个与她无关的罪名而惨遭玷污。 背后传来的低沉呼吸声,和挨着她躺在床上的庞大身躯,在在证明他的存在,这不是一场恶梦,她忿忿不平地紧抓住被角,为什么是她? 如果她可以像他一样没有人性,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是否就能抹去这个残暴的记忆呢? 但林梅气愤地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答案。不过她却清楚一件事,她不会再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之前那个柔弱听话的女孩,已然从世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强、且敢于反抗男性不当压迫的女人。 杨屹两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床顶。他想着她眼中出现的苦涩和惊恐的神情时,不禁皱起眉头,那令他觉得自己就如她所想的一样,的确是个残暴的人。 可恶!如果她肯听他的话乖乖就范,就不会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了,不是吗?他已经尽力抚平她的恐惧,给予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温柔,为什么她就是要这么骄傲和固执呢? 还有,他为什么要检讨自己的行为?她的咒骂为什么会让他深感困扰?为什么这次的报复不同于以往,他心中竞有一丝的苦涩呢? 杨屹猛然从床上跃起,匆匆穿上衣服。 该死!他应该想点正事,而不是为了这个女人在忏悔。 他起身时,林梅惊恐地转过头,看他穿衣着服,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又紧张起来。 「你......你又要做什么?」发现他并不是朝门口而是走向她时,她不禁打起哆嗦。「你胆敢再碰我一下,我发誓绝对会杀了你。」她尖着声音提出警告。 「我需要证明。」杨屹冷冷的回答,然后伸手撕破床单上沾染血迹的部分。 林梅倒抽一口气,脸上出现惊惶之色,「你不能这么做。」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了。「求求你......」 他看着她哀求的神情,坚决地摇头,用力拉开她的手,「必须有这个证物,一切才有意义。」 「你会得到报应的!」当他走向门口时,林梅咬牙切齿地诅咒。 杨屹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看她,片刻后才开口,「我不在乎。」说完,他迈开大步离开房间。 走出房门,杨屹随即看到绑在树下,一脸颓然的莫杰,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响,才抬起头双眼大睁地怒瞪他。 莫杰眼中的怒火,让杨屹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葛翰!」 「是!」葛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等着他的指示。 「把这封信交给二爷。」杨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还有......这个。」他略微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将林婶梅失贞的证物,放进另一个袋子里,一并交给葛翰。 莫杰突然大吼出声,但杨屹和葛翰都不予理会,当他是隐形人般。 「叫那个丫头进去服侍她家小姐吧。」说完杨屹转身就走。 葛翰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些讯息,虽然他和郇衍一样,对这次行动有一丝的保留,但他明智的不表示任何意见。 因为没有人能分担杨屹的痛苦,所以他们也没有资格评论。但他话里并没有胜利的愉悦,反而带有一丝的哀伤。 应该是吧?葛翰猜测,然后看了眼紧掩的房门。这个女人如果可以引发杨屹除了恨以外的情绪,是否也能将他从仇恨中释放出来呢? 唉,这全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葛翰走向莫杰,将他带往另一个地方安置。 莫严从慌张跑回来的下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破碎,不但如此,还可能赔上儿子的一条命。 在众目睽睽与议论声里,他只好宣布取消婚礼,心烦意乱地回房,打算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料他推开房门,诧异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陌生男人,他一手指着男人,厉声问着妻子:「他是谁?」 莫夫人害怕地直摇头,「不知道,我们定进房间时,就看到他了,他说要在这里等你。」她声音发抖地回答。 「你想做什么?」 莫严小心翼翼地环视房间每个角落,确定只有他一人后,眼中闪过松懈的神色,但十分短暂,那人唇角饶富深意的微笑让他的身躯逐渐僵硬。 「我是来传话的。」郇衍平稳的声音,丝毫不泄漏情绪。「为十七年前,莫老爷和另外已经受到报应的三人,在陇西干下令人发指兽行的被害人遗孤传话。」他边说边盯着因他的话而一脸惊愕的莫严。 莫严乍听此事,悚然一惊。那件事发生的地点,因跟附近的村落还有一段距离,且当时除了那女人的丈夫外,现场并没有其它人,所以他们四人才敢动了色心,谁知还是让人给看见了。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发生的事,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他想怎么样?」莫严紧张地盯着郇衍,等他说出答案。 郇衍严厉地瞪他一眼,「我要说的话,全代表他即将执行的事,而且绝不妥协。」他顿了顿,冷声道:「像一刀杀了曹雷等三人这么便宜的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他要你亲眼看着自己的罪孽,带给儿女不幸,并时时刻刻活在恐惧之中。」 他不理一脸惊惶的莫严,目光同情的瞥了眼莫家小姐。 「悲惨的是你的女儿,不知道会流落到哪处妓院,供男人恣意狎弄而无力抵抗,只能怨恨自己有个卑鄙无耻的父亲。」 他清楚听见莫小姐和莫夫人的惊喘声,但他硬着心肠不理会,因为他先前已做了选择,所以无能为力。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你儿子亲耳听到未婚妻被人强暴的整个过程,就像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只是现在换你儿子代父受过罢了。」 唉,他深深为那个女人感到悲伤。 「人们总是好奇的,他们全都在猜测,到底莫严做了什么事,才会受到这么大的侮辱?」郇衍轻蔑地瞥他一眼,续道:「你开始每天想着自己做过的肮脏事,恐惧事情什么时候会被传开来?林伟元会不会因为你的恶行,连累了女儿被奸污而采取报复?想着儿子会因此而痛恨你吗?亲人何时又会因唾弃你而远离呢?这些事宛如梦魇,每天啃噬你、逼疯你,让你活在生不如死的恐惧里,然后它会让你尝到众叛亲离,如万箭穿心般 的痛苦滋味。」 这些话唤起莫严心底掩藏已久的恐惧,让他止不住浑身的战栗。 「他不能这么做,我的孩子是无辜的。」 郇衍的声音像鞭子般落下,「是啊,他是无辜的......」他冰冷的视线锁住莫严, 「你的抗议等见到他时,再告诉他吧。」 闻言,莫严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他......他今晚要来这里吗?」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不知道,看他高兴。」郇衍耸耸肩,「或许先送只你儿子的手或脚回来也说不定。」 见莫严一副惊惶的模样,他忍不住想要再吓唬一下,但瞥见莫家母女相拥而泣时,不禁心软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测,莫夫人不用太当真。现在我们就耐心点,静静等他的指示到吧。」 莫严惊恐地抬起头,然后看到自己最害怕的事,他的妻子和女儿眸中充满厌恶和轻蔑。 母女俩瞥了他一眼后低垂着头,就此没再看他一眼。 「可恶!」杨屹狠狠地踢了后院堆着的稻草一脚,「为什么每个人都对这次的行动有意见?」 当他从林梅的房间走出来后,手下碰到他时都迅速低头走过,不敢直视他,他因此强烈怀疑,他们是在表示反对,只是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他不满地开始咒骂,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跳的,乃至活的、死的他都骂,直到片刻后他才停止。 过了一会儿,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他反常的举止是因何而起?过了半晌,答案就出来了。 他只需要问自己,是遇见谁之后就改变的。 「可恶!」杨屹忍不住再诅咒一声。如果郇衍看到他这副德行,想必会以充满讥讽的语气说他活该如此。 老实说,他不知道强占她身子后会变成这样,毫无胜利的感觉,却隐约有着一丝怜惜,如果他对自己诚实承认的话。 更可怕的是,他居然渴望她柔软的身躯,想再次把自己深深埋进她体内。 「老天!」他唾弃自己可耻的欲望,却也无法克制想要她的冲动。 吸引他的不是她的美丽,那个女人的勇气和坚强,才是令他激赏、敬佩的原因。就在这时,杨屹突然发现,他居然有种想要永远拥有她的念头产生。 他简直是疯了,才会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杨屹满脸不豫的往回走,经过院子时,他对窃窃私语的手下投以严厉的一眼,他也对自己感到愤怒,但除了气自己外他还能怎么办?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喜儿扶着林梅坐起身,聪慧地没开口问曾发生的事。喜儿了解主子骄傲的自尊,是绝不容许任何怜悯的。 林梅颤抖的站起,只要稍微移动身体,她的下身就来一阵剌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小姐,妳不要紧吧?」喜儿惊呼一声,赶紧抱住她。 她摇摇头,咬紧牙强忍疼痛,「不要紧,扶我过去。」她要洗去他在她身上留下的气味和痕迹。 林梅坐入热水里,闭上眼睛吐出一口长气,「喜儿,把那张床单拿去毁了,别教我再看见它。」她冷冷地下令。 「是的,小姐。」喜儿开始收拾床铺。 「也别让这里的人看到它。」林梅涩声地再补上一句。 虽然今晚过后,全襄阳城的人,都将知道她的贞洁已被毁,但待在此地的时候,她还是想维持基本的尊严。 「小姐,妳放心,我会谨慎处理的。」喜儿从柜子里找出新床单,一面铺着床,一边回答她。 林梅缓缓睁开眼睛,以布巾仔细拭去腿问的血迹,一语不发地洗完澡。 她自浴盆中颤巍巍地站起,喜儿迅速拿来一件衣服给她穿上。 「小姐,妳要休息,还是想吃点东西?」 这时候有个知道她的困窘,真正关心她的人在身边真好。林梅感激地点点头,「喜儿,谢谢妳,我想先吃点东西。」 喜儿回以一笑,对她还吃得下东西而高兴。她知道有些女人面对这种情形,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我这就去帮妳......」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她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房门。 杨屹推开门,看着一脸害怕的喜儿说:「妳可以出去了。」 喜儿犹豫地看着林梅,「可是......我还要服侍小姐呢。」 杨屹没说什么,只斜睨她一眼,喜儿立刻恐惧地照办,快速离开房间。 他关上门,转身面对林梅,她要自己不能退缩,勇敢地迎上他慑人的眸子。 他看了她良久,脑中被下午的回忆占据着。她痛苦的呻吟,手腕上的淤伤,还有床单上的血迹......老天!这辈子他可能没办法忘掉那景象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林梅阴郁地盯着他,这个男人看她的表情变幻莫测,甚至她还在他眸中见到......怜惜。 她一定是看错了。 林梅脸上浮现怀疑、警戒的神色,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你来做什么?」 杨屹面无表情地走向她,「妳怎么样?还会痛吗?」 这话让她脸一红,她随即别开脸,「你会关心吗?」只要想到她的不幸,羞耻和愤怒又涌上她心里。 杨屹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让她不得不面对他,「是的,我关心。」他很少透露自己的心情,然而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跟她说谎。 说实在的,承认这件事,对杨屹而言可是不容易的。 林梅讶异地睁大眼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她可能听错了,要不然就是气昏头,以致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见她一脸迷惑样,他觉得有必要再次说明自己的行为。 「如果我有其它的办法,我真的不愿这样伤害妳,但妳的身分使我不得不这样做,那是我报复莫严的第一步,没有人能改变这个决定。」 这下她总该清楚,他并不如她所想的,是那么卑鄙无耻的男人了吧,至少他还关切她的感受,不像一般强暴犯,作恶完毕后随即抛下受害者不管。 至于他的话,是不是对她受伤的心灵有所抚慰,他就不敢妄加揣测了。 「你说什么?」林梅以压抑的声音问道。他看似不经心的解释,把刚才她感受到的一丝温暖全都抹煞了。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他强暴的理由她会不清楚吗?还用他可恶地一再强调它吗?他就不能走开,非要再来践踏她的尊严,彻底羞辱她一次吗? 「你就是为了说这些话而来?」 如果杨屹细心一点,就可以听出她语气里的怒气,可惜他是个大老粗,完全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不过她的问题,倒是让他愣了一下,「我是为此而来吗?」他自言自语。 杨屹不知道答案,或许还有想得到她谅解的意图吧,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是吗?他这时才感觉自己愚蠢至极,居然会抱有这种念头。 他看着她点点头,「是的。」 「很好。」林梅挥掉他握着她下颚的手,从齿缝间挤出话来,「你的话我听到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这里吗?」 杨屹清楚看见她眼里的怒火,但......为什么呢? 「妳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我说错话了吗?」杨屹不是个会拐弯抹角,以虚言欺骗女人的男人,他只是说出心里的话,这值得她如此的愤怒吗? 他说错话了吗?这个可恶的男人,居然这样回答她。 林梅抬头怒视,他脸上的困惑表情登时让她明白。这个可恨的大坏蛋,真的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可恶的事。 「小姐,我会离开这里,但不是因为妳的命令。」他神情高傲地说,并极力掩饰心里的挫败感。「顺便告诉妳一声,在这儿可以来去自如的是我,不是妳,听懂了吗?」 林梅从他眸中看见冰冷的嘲讽,这使她的怒火更加高张。他凭什么生她的气?有权愤怒的人是她,受到无谓波及的可不是这个可恶的男人。 「是的,我听得一清二楚,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的话了。」她握紧拳头,强忍愤怒的开口,「谁都看得出来,被拘禁的是我,但只要那个不问是非曲直就强暴女人的男人高兴,便会施舍一些自以为是的温柔,如果我不领情,他立刻露出狰狞面目,反正对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他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你看,我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她的冷嘲热讽让杨屹的脸色变得冷硬,「妳不可理喻。」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吼道。 这就是他不愿和女人打交道的最大原因,麻烦又尖刻。而且他似乎多虑了,她看来很有精神,哪里像被人强暴过。 「而我恨你!」林梅忿忿不平地反击回去。「既然你已经达成目的了,就请滚出我的房间。」 就在此时,她忽然警觉地瞪着他。 不会吧?这个男人不会是想...... 「你不会是还想逞兽欲吧?」虽然她为此可能性而骇然,但她强迫自己不要显露出惧意,并选择出言挑衅。 「这次,你又要找什么里由来强暴我?」林梅神情轻蔑的讥讽问道。 她知道自己在走险招,这个自以为正义的男人,可能会因为她的话,变成禽兽、恶魔,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直觉他会为了自尊掉头就走。 这还真是一个大讽刺,她居然相信一个无恶不作的强盗会有尊严? 杨屹有点尴尬地呆愣了下,没料到自己隐藏的秘密,居然会被她轻易地看穿了,他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他开始气自己,也不打算承认她的话。 「我可以向妳保证,绝对不会动妳一根寒毛。」他尽量以平稳的语气回答,然后放开她的手臂后退几步,不想再冒险让她看出自己的弱点。 「是吗?」林梅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一次,但她不敢因此而掉以轻心。「那么请你现在就离开,像你这种男人,我可不会笨到心存侥幸,免得你又反悔。」 老天!这女人真懂得如何惹恼男人。 「妳--」杨屹忿忿地想要反驳她,但甫开口就闭上嘴。 她说得对,既然他已经达到目的,就不应该再出现这里,那不啻是对她造成强大的精神负担,也是一种骚扰。 思及此,杨屹觉得自己理亏,随即向她施礼告退。「小姐,如妳所愿。」他转身打开门,就在这时,他听见她的叹息从身后传来,他猜测那是她松了口气所致。 「该死!」他看起来真如此残暴吗?忆起她眸中不自觉流露的恐惧,他不禁对自己的行为恼火起来,然后他再次咒骂:「可恶!」这次是针对他自己说的。 第四章 郇衍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在等杨屹的下一步指示,但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可恶,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他嘀嘀咕咕的不满声音,把莫家小姐吓了一跳,郇衍正想对她说声抱歉时,房门被人推开,葛翰出现在门口。 「你可来了,差点把我闷死在这里。」郇衍不满地先发一顿牢骚。「说吧,他交代了些什么?」 葛翰很清楚他的脾气,忍住笑将一封信递给他,「二爷,大爷吩咐的事都写在信里,他说你看了就会懂。」说完,他把手中的另一个袋子,以充满轻蔑的表情扔给莫严。 「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郇衍边低声抱怨,边抽出信纸。他快速地浏览过信的内容,看完后嘴唇紧闭。 禁脔?杨屹改变了计划,他不知道要留下莫杰和林梅多久,是事情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吗? 这时,莫家母女突然惊叫出声,郇衍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把两人给惊吓到,忙转过头看去。 看着莫严从袋里取出的一块沾着血的破布,郇衍不禁一阵愤然,并暗暗咒骂,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任何人都知道女人被男人掳走,下场就只有一个,这还需要拿证据出来以示证明吗? 他目光严厉地瞪了葛翰一眼,仿若怪他没有阻止杨屹。 「去完成你该做的事吧。」 唉,不是他没有阻止,而是他也无能为力呀!葛翰暗叹口气,无奈地点头,「是的,二爷。」 然后他走向一旁已给吓得脸色发白的莫家小姐,「来吧,跟我走。」 莫兰用力地摇头,死命抱着母亲不放。「不--不要--」想到那块染血的破布,恐惧随即攫住她,她颤抖着身子和母亲相拥而泣。 郇衍见状,上前和葛翰一人抓住一个,并掩住母女俩不住呼救的嘴。 「严夫人请放手,我不想伤了妳。」他硬把莫夫人的手扳离她女儿的手臂。 好不容易成功地制止住她们,葛翰一手捂着莫兰的嘴,迅速离开房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郇衍朝兀自发呆的莫严,嫌恶、讥讽地丢下话,「等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后,你儿子就会回来......对了,提醒你一声,有钱的就是大爷,所以别妄想官府会帮你,你也不配得到公平和正义。」他顿了顿,又开口道:「说真的,我倒希望你去报宫,让你的恶行公诸于世,也好把这段仇恨尽快了断,但只怕你没这个勇气吧?」 对莫严冷嘲热讽一番后,他望着痛哭失声的莫夫人,深感内疚。 「莫夫人,我会尽量不让妳女儿受到太多的伤害。」说完这话,郇衍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他对这场愚蠢的报复已感到厌烦。 林梅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被限制行动,杨屹让她享有有限的自由,但她不愿踏出房门一步,因为无论她定到哪里,都提醒着她--无路可逃。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想藉此向杨屹表明,她不会也不屑接受他任何的施舍。不过,这种反抗的意志维持不久,因为这间充满痛苦和羞辱的房间,逼使林梅不断回想着,某些她极力要忘记的事。 在过了一天沮丧的生活后,她终于决定享用杨屹给的自由。 反正她只是到走廊透透气,这并不算她投降,况且那个可恶的男人从那天过后就没有再出现,她不会那么倒霉碰到他的。 是的,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的。林梅高傲地扬起下巴,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打开房门。 在灿烂的阳光下,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杨屹的身影。 「不可能!」她喃喃地闭上眼睛,祈祷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她怯怯地张开眼睛,差点惊呼出声。这是真的,杨屹就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她望着他,一颗心在胸腔中猛烈跳动,是惊讶抑或其它的情绪所引起,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不过这下被他当场捉住,她可是百口莫辩,这就是心存侥幸的代价。他会怎么对付她呢?嘲讽她还是讥笑她一番?思及此,林梅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 当她的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杨屹也吓了一跳,两人的意外见面,除了使彼此都大吃一惊外,也十分尴尬。 就在这种氛围中,他们沉默以对,一会儿后,杨屹才举步走向她。 「他们跟我报告,妳这几天一步都没离开过房间,我只是过来看看,并无他意。」他语气温和的解释,怕她又误会他的靠近有不良的企图。 果不其然,他就是等着看她的笑话。「你站在哪里,就只是为了证实?」林梅开口问道,她的双眸阴暗。 这下子他可洋洋得意了吧?他心里一定认为她终于屈服了。 杨屹点点头,「是的。」 他话一说完,便看见林梅那张俏脸浮现愤怒的颜色,他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他苦涩地一笑,从这一点就可看出他在她心中评价之低。 杨屹打量她脸上愤然的表情,「我的动机很单纯,只是想知道妳是否有其它的需求,并没有妳想的那么邪恶是吧?」他的声音充满自嘲的苦涩味道。 她有没有听错?林梅微眯着眼睛,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你究竟在要什么阴谋诡计?」 她这质疑的态度,差点又把杨屹给激怒,他连忙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激动的情绪。 「我在妳眼里,或许是个卑鄙无耻之徒,却不是麻木不仁的人。」 杨屹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她不屑地掷回他的脸上,但他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妳的哀伤我不是不了解,但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并不是减轻悲伤的最佳方法。」 林婶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了解?不!你不会了解,否则你就不会这么做了。」这个可恶的男人,难道他以为凭这区区几句话,就可以让她忘记双腿被迫分开,无情地被占有的情景吗? 她的控诉全写在脸上,杨屹感到心里涌上一阵痛楚。「我知道妳不会相信,不过有句话我必须告诉妳,而且我......我只说一次。」他脸上忽然出现尴尬的神情。 其实杨屹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虽然她是他的报复工具,但她说的没错,她也是一个无辜受到牵连的女人,所以...... 「对不起!」他的道歉简单明了。 杨屹是个高傲的男人,要他开口致谢或道歉,其实是件相当困难的事,除了郇衍之外,他是不可能说的,但一个不知名的原因,却让他觉得非说不可。 林梅这次真的目瞪口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说假话来哄骗自己,因为他太骄傲、太自负了,但......为什么泥? 她稍微后退一步,想看清楚他的表情......他脸上的神色的确是愧疚,他是真的关心她的感受。 「为什么?」林梅困惑地问道。她忆起被强暴那天,他一开始是很冷酷无情,但后来他试图对她温柔,只是她不领情。 杨屹躲开她询问的目光,「没有为什么。」他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老实说,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但他不想为此而说谎。 这真是个谜样的男人,林婶梅不安地想道。他一面释出善意,另一方面却又急着加以掩饰,她实在猜不透个中的原因,然后她决定搁置不理。 「我何时能离开这里?」这才是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还要几天吧。」他清楚这个答案她绝对不会喜欢,但他别无选择,因为郇衍和葛翰还未回来,不然他倒是可以派人先护送她回南阳。 她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是吗?」 看吧,她的反应果然在他的臆测之内。「妳还有其它的要求吗?」杨屹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个受伤的女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对女人是如何的笨拙了。 林梅轻轻摇头,毫不掩饰她的失落和沮丧。 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在杨屹眼里,满是心疼和不忍。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安慰,但理智告诉他,那是一个十分疯狂的念头,林梅只怕会被他这个举动给吓得惊叫连声,还以为他又要强暴她了。 唉!杨屹暗叹口气,将双手放到背后,拚命克制自己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伸出手。 「我走了。」他必须尽快离开,因为他意识到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正迅捷地攫住他,而那种全然陌生的感觉使他惊恐。「如果妳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吩咐其它人一声。」他再次叮咛,随即转身离去。 林梅缓缓抬起头,没料到杨屹会如此关切她的感受。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脸困惑的喃喃自问。 在她的认知里,强盗就是强盗,是不会有仁慈之心的,然而杨屹却一再出乎她意料之外,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沉思,她还是得不到答案,不过她却因此对杨屹有了另一番的了解,她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部分冰冷的角落开始融化。 自从和杨屹那回无意中见过面后,他就开始避开她,这些日子来,很少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如此,林梅偶尔还是会看见他的身影匆匆而过。 由于无聊和一股莫名的焦躁,她借着女红来打发时间,坐在窗前,她不时隔着窗棂,望着其它人做他们分内的事。 其实她那时不愿出房门,还有一个原因,她怕会看到他们脸上有猥亵、轻蔑,甚至是她不想见到的怜悯表情。但相反的,她却发现他们温暖的微笑,亲切的态度,让人充分感受到其中真诚的友善。 这时,外面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她必须对自己承认,她是在来回忙碌的人们中,搜寻阳屹高大的身影,或期待听到他的声音。 杨屹并不是她起先想象的那么卑鄙无耻之人,他对部属虽然严格却公正,不像有些主人专横跋扈。 有一件事让她记忆深刻,就在十几天前,罗彬带着一位老人出现在院子里,杨屹那时刚好在操练手下。 「大爷,这位是陈家村的村长,他说有急事,定要见你一面。」 「找我有何要事?」杨屹脸上带着怀疑的神色问道,目光锐利的打量来者。 「我是代表陈家村全体百姓来请求你,帮我们肃清附近日益猖獗的盗匪。」村长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陈家村依山傍水,虽然走兽游鱼带来了地方的繁荣,但相对的,地势也提供了盗匪藏匿方便之利,居民受此骚扰已到了夜不能眠的地步。」说到此,他忽然大叹一口气,「前几天那群盗匪更是胆大妄为,居然强掳人家未婚夫妻,我们为此深感恐慌。就在这时,听到『肃靖团』在此地停留的消息,我们决定商请壮士为陈家村杜腋肘之患。」说着他一揖到地。 杨屹连忙上前扶住他,并瞥了躲在窗后的娇俏人影一眼。 村长的话,让众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人人头上仿佛笼罩上乌云,更怕屋子里的林梅开口呼救。 「没事。」杨屹平静地说道。他这句话是对着紧张不安,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村长说的。「你说的盗贼,在来这之前,我们就有所耳闻了。」 他深思地想了一会儿,「好吧,我们可以帮你们找出那些人,但我无法保证能全部肃清,因为再过几天,等我们的同伴回来,就是我们离开之时。」而要消弭这些匪类,没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是绝对办不到的。 村长感谢地直点头,「这样就够了,当那些人知道『肃靖团』是应我们所请而来时,相信足可使他们往后的行动三思而行的,至于费用嘛......」 「不用。」杨屹打断他的话。「就当是帮你们收惊吧。」 众人听了全都惊愕地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地盯着杨屹,这个一向冷酷无情的男人,居然有了恻隐之心? 「怎么,你们有意见吗?」杨屹望着一脸震惊的手下,以坚定的口吻问道。 罗彬清清喉咙代表言,「没有,我们同意大爷这个明确的决定。」这句话得到所有人一致约认同,只见他们全都咧嘴而笑,猛点着头。 「那就这么决定了。」杨屹再瞥一眼窗户,然后视线回到村长的身上。「你先回去,我们这就出发去探路。」 村长一脸的感激,在连连道谢声中,由一名大汉送了出去。 杨屹想了想后,才轻声下着命令,「罗彬,挑十个人跟我出去。」说完,他转身就走。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呼救呢?杨屹疑惑不解地离开时,林梅也在想着这个问题,她的答案很快就出现。除了为村长的安全感到担忧外,是好奇和惊讶阻止了她。 原来葛翰当日说的全是真的,他们不是盗匪。她曾听过「肃靖团」这个响当当的名号,知道这种以保镖为业的人,几乎是以利益为优先考虑,然而她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如果杨屹处事不公正,绝对无法获得手下的尊敬。一个严苛残酷的主人,更不可能赢取属下信任,这不是用权势和财物就可以办到的。 就是这些观察,让她决定冒险继续待下来,她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在几天过后发生的一件事,更加深了她对杨屹的好奇之心。那是他答应缉盗后的第三天,当她散步回房时,正巧遇上他和罗彬自外返回。 「捉拿『自己人』的感觉如何?」她讥嘲的笑问道。说实在的,她十分在意杨屹为何要隐瞒真实身分的事,心里总有着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自己人?」杨屹看来有点困惑,片刻后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我们绝不是盗匪。」他坚决的辩驳,随后又加上一句:「不管妳相不相信。」 「如果不是强盗,为什么当初不敢表明身分?」她质疑地问道。自从村长出现,揭露他们的身分之后,她一直存着这样的疑惑。 他有没有说很重要吗?杨屹不懂,女人怎么老是对这种小细节如此在意。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自己是强盗,是妳硬要把这两个字加在我们身上的。」他耐心地向她解释。 他是没说过,但他的行为跟强盗有何分别? 「你刻意让人误会,让逃回南阳或襄阳的人以为我们是遇上强盗而被掳,这就是欺骗。」林梅昂起下巴,直率地反驳。「那甚至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有把罪行全推在那些人头上的意图。」 「妳--」太瞧不起人了。杨屹实在很想回她这句话,但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冷静!他不能让她轻易地挑起怒火,这无济于事。 杨屹不习惯跟女人解释自己的行为,但也不想让她继续存有这种想法。虽然他在她眼里,是个恶贯满盈的大坏蛋,不过把他看成是逃避责任甚至是个懦夫,实在太伤他的自尊了。 他沉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想着该如何跟她说清楚,至少下要再如此看轻他的人格。 「我--」杨屹刚开口想要解释,就被罗彬的声音给打断。 「林小姐,妳误会了。我家大爷不是个贪生怕死、让无辜之人为自己顶罪的人,即使那些人是罪该万死之徒。」 「哦,是吗?」她语气中仍有一丝怀疑。 「是的,妳一定要相信--」 「够了,罗彬。」杨屹举起一手阻止他说下去,他的问题,由他自己解决。 「我放走那些人,只是不想滥杀无辜。至于为什么不表明身分,我承认是为了不影响义父的声誉,我的确有意隐瞒,毕竟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至于妳的另一个问题......我无意让任何人为我顶罪,等时间到了,我会如妳所愿,得到应有的报应。」 林婶梅一双美眸微微眯起,眼前的男人看来不像在说谎,但还有一个可能性她没有忽略。 「或许你之所以不说,是怕我爹报复吧?」 「我不怕任何人向我报复。」杨屹尖锐地反驳道。 他握紧拳头,觉得胸口仿若受伤般的疼痛。她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难道贬低他就可以消她心头之恨吗? 他不想再听见从她口中吐出轻蔑他的话语,见她张嘴想要说话,他随即大步离开。 他要远离她!这个女人非常有本事惹他生气,而他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他还有点怕她。杨屹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是真的很怕,每次只要看见她眼中流露出对他的厌恶、憎恨,或听到像刚刚那种尖酸刻薄嘲讽他的话时,他心里实在很不好受。 唉,若是让郇衍知道他居然怕起女人,怕不笑掉大牙才怪。 「该死!」他忍不住咒骂道。 林梅显然被他拂袖而去的举动所震惊,一脸错愕的呆愣在当场,罗彬更是尴尬,只觉进退两难,一副手足无措样。 他没想到杨屹会对她的话如此敏感,这跟他一向给人冷酷无情的感觉大相径庭,但这也证明了,他多日来的观察所得是正确的。 「林小姐,能不能请妳不要再这样批评他?」想了一会儿,他觉得有必要为杨屹澄清一些事。「事实上,大爷准备在杀了莫严,了断一切仇怨后,亲自上南阳任由妳父亲处置的。」 「什么?」林梅吃了一惊,杨屹说的「报应」是指这个吗? 「真的。」罗彬朝她点点头。「他从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更不会逃避他应负的责任,所以我请妳不要再刺激他,大爷十分在意妳的话哩。」 是吗?他真的如此在意她吗?她不禁回想起杨屹这些天对她的态度,他是变得越来越奇怪,她违逆他、羞辱他,给他充分的理由可以施暴,但他却一再容忍。 她接着皱起眉头,思考罗彬刚才的惊人之语。他说的是真的吗?杨屹打算向她爹认罪?他知不知道那可是死路一条啊,除非......她为他求情。 老天!这个念头令她震动,她会这么做吗? 「你的话我会好好想想。」她不能给他任何保证,在她都还不知道,是什么使她如此慌乱不安时,她很难作出正确的决定。 但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必须找个地方消化这些讯息。 第五章 林梅又想起另一件事,让她开始静心下来思考整件事发生的原委,和他多年来隐忍的悲痛心情。 那天喜儿在院子里准备打水洗衣服,罗彬正好经过,便热心地上前帮忙。 「喜儿姑娘,我来帮妳。」他接过她手中的水桶,帮她打水上来。 喜儿有些害怕地瞥他一眼,「谢谢。」 罗彬察觉到她的轻颤,「对不起,我不知道妳这么怕我。」 「盗匪谁都会怕。」虽然害怕,喜儿仍忍不住嘟起小嘴喃喃低语。 「喜儿姑娘,我们真的不是强盗。」他敛容向她解释。 喜儿投给他讥讽的一瞥,只要抢过一次就是盗贼,管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她用不着说什么,罗彬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这位姑娘脸上的神色显示她根本不相信。 「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正正当当的保镖,虽然曾经因为被辱骂是『杂种』而和人打杀,但自从被大爷收留后,就没再干过一件坏事。」 看着喜儿对这个解释的反应是皱起眉头,罗彬叹了口气。 「好吧,除了这件事。但妳应该知道,大爷掳人的原因,我们虽然没有他那么悲惨的遭遇,但能深深感受到那份痛,因为大伙都是从小被欺负长大的孩子,妳们有家人的保护,是不会了解的。」 这段话加上随后几天的观察,杨屹的性格越来越让林梅印象深刻,她慢慢了解扭曲的人生,是如何对他造成影响。 自从答应村长的请托后,他每天四处搜捕盗贼,回来往往已是夜晚时分,隔天早上,她总是在他严厉的声音中清醒,聚集在院子里的手下,在出发之前,都要聆听他的训示。 从话中,他对罪有应得的人非常严苛,一向严惩匪徒无丝毫怜悯之情。但他看似残暴的行为,却对受伤的部属或死亡的手下,有着绝不遗弃在战场上的坚持,真心诚意的义气表露无遗。 最先改变的人是喜儿,杨屹虽然严肃,但对属于弱势的人,态度便温和多了,喜儿看见他,不再因害怕而发抖。 林梅想到昨天傍晚她和丫头喜儿的谈话-- 「他看起来似乎很受部属的爱戴。」她倚在窗前的长椅,望着外头来来去去的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小姐,妳也这么认为吗?」喜儿放下手中整理的衣物,惊讶地转头看着她。 她微蹙起眉,「也是?」 喜儿脸红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清楚他的手下对他的观感如何,但我渐渐感觉到,他不像是个邪恶之徒。」 最后一句话让林梅为之一愣,她就这样呆了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原来妳改变想法了。」最后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喜儿露出忧虑的神色,自从她被派给林梅当贴身丫头开始,由于两人感觉一见如故,所以在短短时间内,她们就建立了主仆之外的友情,这包括对彼此信任,分享所有的事,她们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 「我以为妳跟我一样恨他。」林梅想到连情同姊妹的喜儿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就有着深受伤害的感觉。 「小姐,我并没有背叛妳,只是诚实的说出我的想法。」喜儿惶恐不安地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解释,「我相信如果情况允许,他绝对不会选择伤害妳的。」 林梅陷入沉默,半晌后,她低头看着在膝上交握的四只手,涩声道:「我怀疑那对他究竟代表什么意义?他强调公平正义,却强迫我屈服他,让我受到难以弥补的伤害。」 真讽刺,他也会讲求公平正义?林梅不想变得和喜儿一样,因为在了解的过程中,潜伏着认同的危险,但......就只是这个原因吗? 喜儿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深思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小姐,仇恨有时会让人不得不做些事来抚平伤口,如果把他当作是个残暴的人,能让妳比较释怀的话,那我们就恨他吧。」话虽是这样说,但喜儿的嘴角却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其实这十几天下来,她看着小姐睇向杨屹的眼光,已经由原先的憎恨,渐渐转变成比较温柔了些,当然,她不会笨到去问小姐转变的原因,毕竟无论她们感情如何要好,牵涉到个人的感情时,还是站在一边默默支持就好。 恨他,这就是她要的答案吗?林梅迷惑地抬起头。当她感受到喜儿投在自己身上那意味深长的眼光时,她略微不安地动了一下。 「当然,我永远恨他。」她语声尖锐地说,仿若不是如此,就等于投降了似的。 然而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嗡嗡作响,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居然能使手下甘心为他卖命,连喜儿都对他顺服。 她陷入长长的沉思之中。 从庭院里传来的嘈杂声响,使林梅自回想中清醒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最近老是想着杨屹的事,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把心思放在那个男人身上? 林梅懊恼地警告自己,不管这些日子来,她的看法有何改变,杨屹对她还是完全不公平,无论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都不应该忘记,他是夺取她清白之身的罪恶之人。 叩叩!门上传来轻敲声,林梅以为是喜儿,没多加理会地继续盯着窗外,随后她听见脚步声往她这边慢慢踱来。 当一只手抚摸上她如云秀发时,她全身一僵,只有一个人会给她这种既可恨又战栗的感觉。 她连忙转过头,「是你。」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喜悦。 站在她面前的是杨屹,自他那天拂袖而去后,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如果不包括他晚上回来时,偷偷跑进房间看她睡觉的话。 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只是把这件事当作秘密,仿若如此就可将两人的关系紧紧联结似的......唉,这又是另一件教她困扰的傻事。 思及他每晚轻抚过她秀发的手,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接着是一股悸动突如其来地袭上她。这个男人对她有一股无法解释的吸引力,每当她想到他,总要天人交战一番,才能找到一丝力量抵抗他。这种现象可不是件好事,而且隐含相当的危险。 杨屹注意到她的轻颤,慢慢收回手。「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刚才一进屋,他就被她慵懒地倚在窗前的模样给迷失了心智,才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忘了她对他的触碰有多么的厌恶。 他苦涩地一笑,林梅的反应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痛苦。 杨屹等自己的心稍定之后,转身坐在她旁边,双臂交抱于胸闭目养神。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她?他应该避她唯恐不及才对,但整天忙着抓盗匪,和担心毫无音讯的郇衍、葛翰,让他心情不佳,脾气也变得火爆,今天回到这里,他一心就想往她的房间跑,仿佛在此可以寻到纡解似的。 林梅暗暗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阳刚的气质,配上鲜明立体的五官,形成他个人独特的风格。 她的视线紧锁在这十几天来,强横地主宰她命运的男人,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杨屹心情烦躁的样子,他心里在为什么事而烦恼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本来不想开口问,但一颗好奇的心怎么也按捺不住,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出口了。 杨屹一脸惊讶地张开眼睛,转头仔细打量她。有可能吗?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光芒,那是关心的神色吗? 对他深感意外的表情,林梅不禁脸红了起来,「我这么问有什么不对吗?」她尴尬地垂下螓首喃喃问道。 这是杨屹首次在她身上,看到小女儿家的娇羞神态,那带给他一份比欲念还要更尖锐的渴望,这个女人完全让他失去了自制力。 杨屹迟疑了一下,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碰她,这是愚蠢且不尊重她的行为,第一次他还有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但这次...... 他抛开所有的顾忌,将她拉入怀里,迫不及待地抬起她的俏脸,将他的嘴压向她的唇,感觉自己冲动得就像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子。 「不要,会被看到的。」林梅低头闪避,两只小手象征性地推着他宽阔的胸膛。 她的心跳得好快,为什么这次他的靠近,没有令她不安还忘了恐惧?而且她的身子仿佛触电般开始暖烘烘的。 她并不是在抗拒!这个事实清晰无误地传到杨屹脑海时,令他惊讶不已,大手坚定地捧着她的脸,他看见她颊上涌起红晕,那深深震撼了他。 他没有会错意,但为什么呢?她知不知道如果吻了她,接着下来他还会要求更多,甚至是她的身体,即使是这样她也愿意吗? 他不要再想下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杨屹转头看了窗外一眼,院子里的人正三二两两地窃窃笑着。 「罗彬,带你的部属离开这里。」他声音粗嘎地命令道。 「是的,大爷。」罗彬忍住笑的回答。 在这段时间里,杨屹和林梅的微妙关系,落入罗彬等人的眼睛里,他们判断两人可能都不知道能够影响对方的不可思议力量,这从众人不时逮住他们,总是在寻找对方的身影中得到证实。 杨屹不懂手下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是代表着什么含意,他的反应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对不识趣的手下投以严厉的一眼,随即关上窗户。 他再度伸手,将十几天来他极度渴望的女人,用力拥进怀里,并把嘴覆在她半启的朱唇上。 当他们的唇紧贴在一起时,林梅整个人都软了,她感觉天旋地转,好像一道电流迅捷地通过她的身体。 她无法对自己说谎,说她不喜欢这个吻,而且他的亲吻,比她愿意承认的更教她震撼,它不像他第一次侵犯她时,强加施予的那种令人厌憎、作呕的吻。 他热情的舌头、她的手感觉到的急速心跳,让她沉浸在他的怀抱中,浑然不觉自己正响应他逐渐激情的吻…… 老天!她是不是被关疯了?居然放荡地回应他?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些日子如果杨屹要硬来,她除了厌恶地承受也奈何不了他,但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这一次还是她默许,才使得他大胆地放肆起来。 也许就是这一点温柔,让她放弃无谓的反抗吧。 杨屹的手不住搓揉她的乳房,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快感刺激着她,但她却猛然想到那天的痛楚感觉。 「还会痛吗?」她将脸埋在他的颈项间喘息地问道。 「不会。」杨屹抬起头凝视她,他的眸子很温柔,脸上充满怜惜。「那次......很痛吗?」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他还是以出乎自己意料的温柔问道。 这个尴尬的问题,顿时让她羞红了脸,她咬着下唇轻轻点头,「是啊!」她看到他脸上浮现一丝的忏悔,那使得她的心盈满温暖。 不过你温柔的表情,给了我不少安慰。林梅很想这样告诉他,但她最后仍旧决定放在心里,不想让他误以为她已经原谅他的行为。 这时她的思绪,不知怎的忽然回到他进房时的忧虑上,「你......有烦恼吗?」 杨屹摇头,「不是,我派到莫家传话的人还没回来。」 林梅的身体一僵,就在这一瞬间,意识又清晰地回到她的脑海里,除了痛苦再度扭绞着她的心,莫杰的事也深深困扰着她。 她从喜儿口中知道,莫杰被单独关在柴房里,门口还有人守着,每天除了进食之外,嘴巴是让人给封住的,这是为了防止他大声呼救引来麻烦。 「你需要一直囚禁他吗?」她仰起晕红的脸蛋,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她的问题大出杨屹的料想之外,他定定的看着她,怀疑她刚才那么驯服,难道是为了......莫杰? 「妳很关心他吗?」想到这个可能性,意外地引起他的愤怒和嫉妒。 林梅因专注在自己的困惑上,以致忽略了他语气中的护意,她点头承认,「莫杰也是无辜的,不是吗?」 杨屹瞪着她,热情随之冷却。「无辜?」他语气里有着危险的讯息,「我只知道他是仇人的儿子,其余的不在考虑之内。」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林梅望着他的脸,希望能找到他柔软的迹象,但她随即被他黑眸中的阴沉震慑住了。 杨屹面无表情,刚毅的下颚紧绷而严厉。 这时候他忽然很羡慕莫杰,即使沦为阶下囚,还有一个高傲美丽的女人,愿意为他舍弃尊严和身体。 杨屹突如其来然的变化,令林梅错愕不解。这个男人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比女人还要难以捉摸。不安让她的心往下一沉,她知道自己即将要说的话,可能只会惹得他更为不悦。 「你应该很清楚,莫杰无法对你们造成困扰的。」她无法教自己坐视不管,但她确信自己的劝说失败了,要不然他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我忘了你们是未婚夫妻,确实是应该为他千般设想的。」杨屹以尖刻嘲讽的语气说道,黑眸冷酷地迎上她惊愕眼神。 林梅僵住了,难道他以为她...... 「你误会了。」她宁愿他眼中的是愤恨,而不是轻蔑,她不能接受这种莫名的指控。「我不是为了这个原因而帮他说话,你--」 「够了!妳不用向我解释,好像我对妳来说很重要似的。」他看见她脸上血色尽失,那更让他认为,她是震惊于自己的计谋被他给揭穿了而显得惊惶失措。 「妳似乎也忘了是我的囚犯,还没有资格跟我请求任何东西。」杨屹再度开口时,声音听来更是严厉。 他诅咒她该死的诡计,这一刻他猛然明白,为什么男人会被女人玩弄于股掌间了,诱人的身体,绝对是她们最佳的武器。 他的话使林梅大受伤害,「你欺人太甚!」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看待她、羞辱她。 她拉上敞开的衣襟,急急想要挣离他,但杨屹却把她抓得更紧。 「我可没让妳走。」他的脸冷硬无情,眼中燃着无法形容的怒火。「莫非我该提醒妳所扮演的角色?」 这话让她小脸一白,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你这个大混蛋--」她举起一只手想打他。 杨屹一把抓住,「该死,我听够了。」仿佛是为了要让她认清事实,他不顾她猛烈的挣扎,低头将唇压向她。 「唔......」林梅用力推拒他,但他丝毫不为所动,两手更紧捧着她的脸,在她嘴里如狂风暴雨般,肆虐一切彻底的蹂躏。 她的挣扎再次激起他体内的情欲,以前从未曾有女人如此影响他,可恶!他定要让她知道,自己才是两人身体的真正主宰者,她别以为在床上逢迎讨好,就可因利趁便控制他。 一股怒气往上冲,他将手恣意滑进她的襟口,在她尖挺的蓓蕾用力搓揉、爱抚,林梅顿时瘫软如泥,紧紧靠在他怀里,再无反抗之力。 「嗯......」杨屹在她身上游移的大手,让她的渴望愈来愈强烈,她迷惑不已地想着,为什么她已经无法对他筑起坚强的抵抗之心了呢? 噢,老天!她爱上这个大混蛋了,否则她如何解释自己无法理喻的反常行为? 为什么看到他眼中的轻视,她会感受到尖锐的刺痛?而且照理说,她为未婚夫求情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她却急于向他解释,不愿他有所误会,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反应了她的感情,那是她自认无法勉强做出的行为。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始的,如果真要为她的改变说出一个明确时间点的话,她想应该是从那次意外的谈话之后吧,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近他的心,了解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出自内心的关怀,更意外地触动了她。 林梅抬手轻轻爱抚他的脸庞,一股爱意汹涌而上,她同时也为这个受尽精神折磨的男人感到心痛。 「杨屹......」她温柔地轻唤他的名字,仿若是在安抚他多年的伤痛。 当杨屹听到这声盈满感情的呼唤时,不禁吓了一跳,他眯起眼看着她:心里不禁猜测这个女人又在耍什么把戏? 哼!她休想再玩弄他,这辈子他绝对不会任由女人摆布,尤其是仇人儿子的未婚妻。 他将她抱下腿,「脱衣服,为我,服从我。」他的眼眸漾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光芒,诱惑道。 林梅感觉到那冷酷的黑眸中,一股令人为之窒息的决心。「是的,这是为你。」她解开腰带,然后褪下身上所有的衣物。 是的,这是为你,我的爱人。她痛苦却又甜蜜地服从他。这真是一大讽刺,她居然在他身上找到人们一直歌颂的爱情。 这个她又爱又恨的人,不像那些乏善可陈的名门世家子弟,只懂逢迎拍马、浑浑噩噩过日子,杨屹浑身散发出一种睥睨万物的豪迈气质,这是个不会为了任何诱惑,而出卖人的男人。 她甚至开始喜欢两人针锋相对的斗嘴,杨屹让她鲜活起来,她感觉自己仿若撕下一层伪装,变得更坚强勇敢。 如果是这个男人,不论贫富贵贱她都愿意和他共度一生,她不在乎这个决定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现在她只知道这是她要的男人,是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男人。 杨屹唇角扬起一抹邪笑,因为她的顺服,使他得意得喜形于色。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视线梭巡过她赤裸甜美的娇躯。 他以一只手指在她的乳尖画着圆圈,「它已经为我绽放的如此美丽。」他喃喃赞赏,低沉的嗓音像是爱抚......未来。 他继续恣意挑逗她…… 第六章 她将眼光偷偷瞟向他的脸,真是不可思议,她竟对这个男人怀着这样的柔情,一个令她情难自禁,且无法抗拒的事实--她爱他。她再次为这个发现而震撼,久久不能自己。 杨屹也不解自己刚才失控的行为,和现在充塞在脑袋里的杂乱思绪。他必须承认,投入缉捕的工作,除了想弥补受惊的居民外,最主要的是因为他怕会陷入一种......爱强占她多少次就多少次的可耻欲望,所以他一直避开她。 半个时辰之前,当他领悟到她终究是莫杰的未婚妻,且不惜以她的身体为他求情时,他居然会感到强烈地嫉护和痛苦。 荒谬而且可笑的感觉。 杨屹慢慢做了几次深呼吸,抗拒着那种疯狂的想法,然后他很快地挣脱出这些危险的思绪,甚至决定不再见到她。 杨屹坚定地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长久以来他计划的报复行动,林梅在这里只有一原因,无论是谁或发生什么事,也不能丝毫动摇他的决心-- 他的思绪被门上的轻敲声打断,「谁?」他涩声问道。 「是我。」这是罗彬的声音。 杨屹睁开眼睛,「有什么事?」他心知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急事,罗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打扰他的。 「二爷已经到了。」 这个讯息让杨屹马上离开林梅的身子,「我一会儿就到。」他下床拾起衣物快速穿上,然后朝门口走去。 他打开门时,脚步停留了一下,但只是迟疑半晌,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梅自床上坐起身,她听到他们的谈话,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想着自己的未来。 他会如何安排她呢?一个期盼在她心里升起。也许他会把她带在身边,毕竟她的失贞已经达到羞辱莫严的目的,杨屹总该给她一个交代,不是吗? 「会的,他一定会这么做的。」她喃喃说道,并祈祷老天赐给她勇气,准备迎接自已的命运。 「你在搞什么,怎这么慢才回来?」杨屹一进大厅,劈头就给郇衍一顿牢骚。 郇衍才不怕他状似凶狠的样子,「我回洛阳老家一趟。」说着还斜睨了他一眼,「反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也过得很惬意不是吗?」 杨屹微一吃惊,随即严厉地瞪着他,不喜欢他说出的事实,虽然他知道郇衍打一开始就不赞同他的计划。 「别转移焦点,我问你的话还没回答。」 郇衍的唇噙着狡舍的笑容,「我把她带回家,让厨房的林大娘看管,至少让她学会一技之长,再放她出去自力更生也不迟吧。」 杨屹打量他脸上的表情,深思一会儿后,他以平静的语调说:「就依你吧。」 郇衍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呆怔在当场。 「我要走了。」杨屹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疲倦。 这回换郇衍一脸困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物,淡声道:「我想回陇西祭拜父母,然后到大草原走走,顺便看看族人。」 「你不想杀莫严了吗?」郇衍怀疑地问道,目光仔细观察杨屹脸上的表情,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肉,怎么可能放过罪魁祸首不杀他?」杨屹冷冷地从齿缝问挤出这些话。「只是想让他多尝尝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痛苦滋味后,再一刀了结他,在这之前,就让他苟延残喘些日子吧。」 「你不怕他就此躲起来,不见踪影?」郇衍困惑地看着他,黑眸中充满好奇。 他想也不想很快地回答,「这我倒是很放心,因为你不会让他躲起来的,不是吗?」 「我就知道,到最后倒霉的还是我。」郇衍不满地吼道,并回以锐利的一眼,「那林梅怎么办?你就这样放下她不管吗?」 杨屹斜瞥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到窗外,「她是莫家人,不需劳烦你多操心。」 「你当真不打算对她有所交代?」 「不想。」杨屹以语气冷漠的说,脸上的线条冷硬。「她只是一个我藉以复仇的工具,没什么好交代的。」 是的,只是这样而已。他必须一再这样提醒自己,别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自找羞辱罢了。 郇衍注意到他脸上的肌肉明显地一抽,以他多年来的观察了解,杨屹与林梅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杨屹,她是个好女人--」 「不要再说了。」杨屹猛地旋过身,目光锐利地瞥了他一眼,「我比谁都清楚她是个好女人,要我提醒你,我是第一个占有她的男人吗?」 杨屹很想大声告诉他,自己并不如他所想的对林梅的伤害无动于衷,但他能怎么 办?她是仇人儿子的未婚妻,而且她对他恨之入骨。他相信她应该非常喜欢莫杰,才能勉强自己忍受他再一次的触碰。 「郇衍,她选择做莫家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以充满疲累的声音说,觉得身心俱乏,他想今晚就离开此地。 「是吗?」郇衍有些惊讶林梅的决定,他拍拍杨屹的肩,语声温和的说:「好吧,随你。」 杨屹凝视着他,心想如果真能一切随他意就好了。他抓过郇衍的手略微收紧,默默 感谢他多年来的支持。 转身离开时,他轻轻说了一句:「我会回来。」 杨屹走到大门外,翻身上马,在他策马离开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为什么?离开这里他为何会感到一丝哀伤呢?他--停止!他必须甩开这些愚蠢的感觉。 杨屹用力一踢马腹,胯下的马儿开始奔驰,他希望尽快回到记忆中那片辽阔的大草原,仿佛如此就可拉开他和林梅之间的距离。 是的,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将暂时告别中原的一切,尤其是那个被他俘虏的女人,草原是他的新未来,而未来必须不受过去的羁绊,绝对必须! 连着三天都没见到杨屹,林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对正在整理衣物的丫头,「喜儿,他们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她移步到窗口,视线紧锁着在庭院里走动的人们。 喜儿知道她要问的是什么,只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说出口。 是该让她知道的时候了,喜儿实在不想再看到她每天引领而望的模样。 「小姐,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林梅惊讶地转过身,她的反应先是松了一口气,但当她发现喜儿忧伤的神色后,觉得事有蹊跷,不禁大感不安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平静下来,「要把我们移去哪儿呢?」 「和莫少爷一起回襄阳。」喜儿怏怏然地回答。 「什么?!」林梅惊呼一声,然后俏脸一沉,「喜儿,我要找杨屹谈谈。」说着她急步走向门口,眼中闪着熊熊的怒火。 这个可恶的大混蛋,到底在做什么?如果杨屹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一刀杀了他。 「小姐,他不在。」眼见她就要冲出门口,喜儿连忙告诉她。 林梅立刻停下脚步,转身惊愕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他不在这里吗?」 喜儿看见她不自禁流露出的恐慌,同情地点点头,「三天前他就离开这里了。」 心中的疑问得到证实后,她整个人僵住了,两手紧握成拳,怒气和羞辱再度自她心底猛烈升起。 「他该死!」林梅声音严厉地诅咒出声。 杨屹彻底把她近二十天来的愤恨和不平推升到了极点,她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 「小姐!」喜儿连忙跟在她身后,十分惊讶主子的怒气。说真的,她没想过平时斯文娴雅的小姐,也会有如此狂怒的一天。 不!他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若无其事地离开,绝对不能! 林梅急急走过通往大厅的廊道,四周好奇的视线不时朝她瞥来。 她骄傲地挺起胸,即使是心如刀割的现在,她也不允许自己表现出软弱,被彻底击垮的可怜模样出来。 郇衍正在交代罗彬明天应该注意的事项,当他发现林梅凝着一张俏脸,向自己急步而来时,他惊讶地看着她。 「林小姐有事吗?」他关切地问道。 林梅张口正要发问,但看了罗彬一眼又随即止住。她要说的话,除了郇衍之外,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 郇衍见状,明白她是为何而来。他对罗彬点点头,后者会意地离开大厅。 「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林梅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出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郇衍从她激动的语气知道自己料想的没错,这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单纯。 「他回陇西祭拜父母,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则不确定。」他决定试探一下,想了解她的反应。 他的话稍微抚平林梅的怨愤,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为什么要把我送回莫家?是他交代的吗?」 咦,这不是她的决定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杨屹误解了她的意思吗?郇衍心里纳闷不已,但他却轻轻点个头,「是的,这是他下的指示。」他说这话时,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表情。 失落的痛击梗在喉间,使她好一会儿都无法开口。「原来......这真的是他的决定。」她以双手搂住身体,感到一阵冷彻心扉的寒意。 「为什么?」她仿若自言自语地问着,声音干涩。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是想延长莫严的痛苦罢了。」郇衍抓住机会,想逼她显露出真心。 被人离弃的痛苦,让林梅看来摇摇欲坠,她的黑眸充满哀伤,闪烁着莹莹泪光。「杨屹!」他的名字像把利刀刺进她的胸口,斑斑血迹混杂着她的心伤让她快要崩溃。 郇衍至此完全确定她爱上杨屹了,他的唇弯成一抹浅浅的微笑,「当然,我并不认同他这个决定,所以我会送妳到任何妳想去的地方。」 他认为杨屹的自以为是需要得到教训,只要想到杨屹从大草原回来,找不到心爱女人时的那种焦虑和不安,就值得他费心计划这一切了。 虽说这十几年来,杨屹是为了复仇而活的,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一些东西的,否则他就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跑到大原草。 现在他终于知道杨屹在逃避什么了,除了想独自让伤痛啃蚀他之外,如今又多了一份疚悔的心,和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爱。 傻瓜!郇衍在心里咒骂道。杨屹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不出林梅的真心。他又瞥了她一眼......不会错的,她的眸中没有怨恨,只有愤怒、痛苦和爱意。 林梅走到窗边,她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 「不,我会听他的话,到襄阳莫家。」长久的沉默后,她说出心里的决定。 「什么?」郇衍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还是他猜错她眼中流露的讯息?他看人的眼光真有这么差吗? 「说的也是,莫杰是妳的未婚夫婿,自然是应该回到他身边的。」他边说边在心里暗骂自己昏头了,居然会以为她原谅了杨屹,甚至还爱上他,现在想想,他的愚蠢想法真是可笑至极。 事到如今,他只能希望莫杰不会责怪她身不由己的过错,而且她也是为了莫家才失贞的,莫杰应该更珍惜这份感情,换作是他就会这么做。 林梅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莫杰才去莫家。」她的唇忽然扬起一抹诡谲的微笑,「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吗?不,我要等他回来给我一个交代。」 是的,她终于想透彻了,杨屹的愤世嫉俗,源自于他双亲惨死,只要他活着就永远不会忘记,但她不会逆来顺受的当个祭品,她要成为他的一部分,心灵的分享者,当他摆脱复仇枷锁后的奖赏。 她值得他付出真心,而且她也会赢得这份爱。 林梅不理会郇衍一脸惊讶的模样,她高傲地抬起头,转身离开大厅。 郇衍脸上渐渐绽出一抹微笑,以充满兴味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背影,「她真勇敢又坚强。」 这个女人的坚强不逊于杨屹。 有意思,她绝对能让杨屹脱离悲苦孤寂的日子,因此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必须为杨屹好好保护她。 当初他虽然不赞成杨屹复仇的行为,但是现在嘛......嗯,或许老天还是有眼,这出悲剧说不定会有个好的结局。 喜儿带着莫杰走进林梅的房间,后者起身朝他福了福,但莫杰却避开她的目光,神情显得局促不安。 「妳找我来有事吗?」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内疚、羞愧和无助等难堪的情绪。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林梅不带情绪地说,仿佛这近二十天的囚禁,只是一场冒险游戏。但它还没有结束,只是暂时休兵而已。「我打算随你一起回莫府。」 她的话让莫杰极度尴尬,他以为在经过这些事后,她会自动要求离去的,没想到她竞要跟他回莫府,这...... 莫杰怯懦地看了她一下,谨慎地开口,「妳......妳不想先回南阳,等过一阵子后,再来谈婚礼的事吗?」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虽然在这件事上是莫家对不起她,而且他也没胆向林伟元提出退婚,但以他的观察看来,林梅高傲的性情,或许会坚持不再与他有所瓜葛,以保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处子之身,否则他会成为襄阳城的一个大笑话,这是他的自尊所无法忍受的。 林梅猜出他的心思,哼!她感到一丝恼怒。这个男人和其它人并无不同,同样自私的要求自己妻子的第一个男人应该是他,却从未检讨他们是不是回报妻子同样的纯真。 「我仔细地想过了,暂时还是不要回南阳,并不是怕我爹不欢迎,相反地他会尊重我的决定,但我不愿意让他跟着我一起痛苦。」她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莫杰必须清楚知道一件事,应该和她一同面对难堪的是莫严,而不是她父亲和整个林氏家族。 莫杰感到脸上一阵燥热,为自己的私心教她给看穿了。 「可是......」他稍顿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妳待在莫家不是会更痛苦吗?若是不想回南阳,也可以考虑其它的地方。」 「不必,我就是要和你回襄阳。」 这句话一出口,莫杰随即明白她的目的了。 笨蛋!她就是打算要他们父子和她一起承受这份痛苦,否则以她的性格怎会自取其辱,毅然往火坑里跳呢? 「妳确定吗?别人的闲言闲语会让妳十分难受的。」也会让他颜面扫地,莫杰焦急地提醒她。 林梅一点也不担心,她冷傲地抬起头,「我不怕,而且总有一天我会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她看着一脸忧虑之色的莫杰,想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等我找到自己未来的归属后。」 从现在开始,这场游戏将由她来设定规则,是走、是留也由她来决定,而非是任何人。 「虽然我知道那会带给你不少的困扰,但目前也只好有难同当了。」她平静地道,声音里隐隐带着对他的轻蔑。 要不是此刻莫杰心神不宁,否则此时她脸上的讥讽,真会让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归属?」他喃喃重复她的话,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她到襄阳,并不是要他为这件事负起责任。「妳的意思是,莫府只是个暂歇之处吗?」 唉,自私的男人。林梅十分清楚他的意思,「当然!」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莫少爷,我不会待在莫家一直不走的。」 是啊,妳只是想等羞辱我们够了才走。莫杰暗忖。 「我明白妳的意思了。」他的回答苦乐参半,既为庆幸可以摆脱永远的羞辱,也为自己逃不过被讥笑的命运而苦恼。 林梅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后,说出心中的想法。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我相信莫林两家可以缔结一桩良缘,我和你相敬如宾的过完这一生。但现在我知道,你不可能是我的未来,也无法满足我心灵的期许和梦想,这场劫数未尝不是我为脱离日后更大的浩劫,而必须有所牺牲的磨难。」 她高高地抬起下巴,丝毫不为自己大胆的言论而羞惭,想着那个远去的男人,她脸上不禁泛起甜美的微笑。 她是怎么做到的?莫杰惊讶地睁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没有几个女人在失去贞操后,还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一切的,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多数的女人只会向命运屈服,而她...... 她身上自然流露的尊贵,和不容人诋毁的骄傲,终于触动了他的心,直到这一刻,莫杰才深深为自己错过这个女人而感到可惜,后悔莫及。 第七章 林梅写了一封信,跟父亲解释她的决定。她知道自己得说出会重重打击他的事实,但她也知道父亲爱她,从小她就是他的喜悦、他的安慰,他清楚她的决定不会使他羞愧。 她父亲的回信简单明了,他尊重她的选择,没有谴责或蔑视,只有从字里行间传出的温暖。 「爹,谢谢你的信任和谅解,女儿绝不会让你蒙羞的。」她知道作出这个决定,父亲定承受了很大的痛苦,她为此感激不已。 就这样,林梅忍受着莫府众人异样的眼光,由莫杰安排住进西厢房里,虽然饱受歧视的日子不好过,但她很快就习惯了,也不以为意。 说实在的,她对自己的抗压力也相当惊讶,但这是真的,有时她还会苦中作乐揶揄自己一番呢。 这天,林梅从针线篮里拿出一条金线,准备绣一幅尚未完成的帷幕,她听见门口传来声响,猜想是喜儿。 她转过头看去,果然没错,不过喜儿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倒让她有些不解。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喜儿捧着托盘走进来,将午膳放在桌上,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林梅实情,最后她选择实话实说。 「莫家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好像我们是要饭似的,给得心不甘情不愿外,还加上一顿冷嘲热讽,真是气死人了。」她不满地发起牢骚,不再掩饰心里的不悦。 原来是气这个啊!「妳这是在自寻烦恼,我们不是早知道情形会是如此吗?」林梅不以为意,反而柔声地劝她,「喜儿,如果妳不能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步,那只会气坏自己的。」 喜儿叹了口气,「小姐,我真是服了妳。」唉,当事人都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了,她还能怎么样?想着不禁气消了一大半。 「这里不是有间小厨房吗?干脆从今天起,我们就自己打理一切吧。」 林梅起身走到一旁的五斗柜,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一包用精致绣帕包裹着的东西。 「这些首饰足够维持我们好一段日子。」她打开绣帕,取出一只玉镯交给喜儿,这些是当日她出嫁时身上戴的首饰。「不够的,就拿我做的女红到市场上卖吧。」她必须未雨绸缪,不能坐吃山空。 郇衍送她们到襄阳时,曾表示要资助她们,但让她拒绝了,她想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等杨屹回来。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喜儿伸手接过玉环,无奈地表示。 日子就这样在等待中过去,直到两个月后,林梅的生活才又有了变化。 已经是十一月天了,寒风阵阵,林梅披着一件较厚的外衣做着女红,过了一儿,她抬起头,慢慢转动身子。 「真是奇怪?最近我老是感到疲倦、腰酸背痛的。」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瞥了喜儿一眼。 「小姐,别忙了,累坏身子可不得了。」喜儿扶着她到一旁的躺椅上休息。 不用她说喜儿也注意到了,过去这一旬多来,小姐时常要求吃一些特别的食物,早上还会反胃感到恶心,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有两个月癸水没来了。 那只证明一件事--她怀孕了。 喜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小姐,难道妳没有怀疑吗?」 林梅眨眨眼,突然想到一件事,一只手反射性地放在小腹上,「喜儿,妳的意思是......」看了喜儿一眼后,她呼出一口气,「我是有所怀疑,也感觉到身体上的一些变化。」 「小姐,我想妳是怀了杨大爷的孩子了。」喜儿把手放在她肩上,低头向她微笑。 林梅的手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想到自己肚子里正怀着的小宝贝,不禁沉醉在惊喜的愉悦中。 「妳想......他会高兴吗?」他会吗?当他回来,发现这个事实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是个她无法预测的答案。林梅咬着下唇,压下一声叹息,苦涩的哀伤,瞬间淹没了之前的喜悦。 喜儿安慰的拍着她的肩,「我相信他会喜欢的。」以她在被囚禁时的观察,如果杨屹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她相信他定会负起责任的。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小姐,再过不久就瞒不了人了,妳有没有想过,当莫家父子知道妳怀了仇人的孩子时,会有什么反应?」 林梅惊惶地抬起头,看着喜儿忧虑的脸,双手保护性地紧抱腹部,「这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让他们伤害他,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这个孩子是杨屹送给她的礼物,无论莫家人是如何轻蔑地看待这件事,甚至命令她拿掉这个他们在眼中代表了羞辱的孩子,她也绝不会妥协让他们得逞。 再说,她也不认为莫严胆敢冒着再得罪她父亲的险,而莽撞冲动行事的,不,他不敢,那个懦弱的男人绝对不敢,她有信心可以平安等到杨屹回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这一天,莫杰急步往林梅所住的西厢房走去,才跨入院子的拱门,就看见她坐在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上。 「莫少爷。」林梅有些惊讶,自从她住进这里,他还是第一次到西厢房来。 可是他为何一脸怒气冲冲的呢?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放下手中的针线,勉力让看来已有些臃肿的身子站起来。 「你有事吗?」她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莫杰表情吓人,双唇痛苦地扭曲着,努力挤出话来,「妳为什么要生他的孩子?那对妳不是一个残暴的证据吗?」他特别强调最后一句话。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她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腹部上,怕他会因为愤怒而伤了孩子。 注意到她的反应,莫杰更加迷惑地眯起眼,「妳可以拿掉他的,为什么要留下来?」他怎么可能忍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就在他发觉自己的感情时。 「拿掉?!」林梅意识到危险的讯息,苍白着脸往后退了一大步,想拉开和莫杰的距离。「谁也不准碰我的孩子。」 莫杰眼里闪着怀疑的光芒,「什么意思?难道妳一开始就打算生下他吗?」他一个跨步上前,紧抓住她的手臂。「现在外头都知道妳怀了一个杂种,妳不觉得羞耻吗?」 他话里的意思是指私生子,并不是针对杨屹外族的血统而言,但林梅听起来的感觉却不是如此。 「不准这样说我的孩子。」她生气地反驳,并试图挣脱他的手。「他会骄傲有这样血统的父亲。」 什么?骄傲?她怎么会这么认为?难道她...... 「老天!妳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莫杰惊讶地问道。 林梅不做任何表示,只是以沉默代替回答。她怕自己的承认会引发他强烈的反应,毕竟他自小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恐无法认同这个事实。 「不!不可能。」莫杰惊愕地直摇头,「他是个强暴者,低下佃农的儿子,既粗鲁又残酷,更毫无家世背景,妳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爱上这种人?」 不是吗?莫杰困惑地想。既然他都无法打动她的心,凭什么一个低贱的下等人,可以赢得她的芳心? 这些轻蔑的评断,让林梅一直压抑的脾气终于发作了出来,「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就老实告诉你,因为我是一个女人,所以我了解,而我......原谅。」 这个怯懦的男人,凭什么这样批评杨屹?她讨厌这些依恃家世,满足于他们的地位,却不积极走出自己人生的男人。 「原谅?」他喃喃地重复,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原谅强暴她的人,对他却如此地冷漠相待? 他那天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比起杨屹的恶劣行为,更加来得情有可原,但为什么她就是不能谅解他呢? 莫非......女人真的天生就是爱坏男人? 想到这里,莫杰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酷,愤恨使得他失去了冷静。「如果我也以同样的手法强占妳......」看见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得意自己终于扳回一城。「那么高尚的林小姐,妳也会原谅我是吗?」 说着莫杰用力把她拉过来,不顾她的极力挣扎,粗暴的强吻她。 「不要!」林梅不断扭着头,想要避开他使人作呕的嘴,当他的舌头准备硬闯进她的口中时,突然整个人被用力推开。 「卑鄙、无耻!」罗彬一拳打在莫杰的脸上,鲜血随即自他的嘴角、鼻子流了下来。 莫杰气愤地转过身,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下人,胆敢来坏他的好事。 但当他看清楚来人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你是那群匪徒之一!」莫杰大吃一惊,想到杨屹随时会出现,他不由得呼吸一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家大爷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处置莫严,又怕那缩头乌龟会躲起来,便命我守在这附近。没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子,如果我没有及时出现,你不就要重演当年的事件了吗?」罗彬语带嘲讽地道。 「别拿我跟那两个人相比。」莫杰忿忿地道。「可恶!杨屹那个混蛋,到底要折磨人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他忽然眯起眼睛,盯着林梅瞧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我懂了,原来妳是在等他,因为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吗?」 这项认知像柄利刃刺进他的心,为她这份坚定不移的爱而伤心欲绝。 「原来妳是这样的爱他,哈哈......」莫杰放声狂笑,然后转身便走。 「莫少爷!」林梅急忙唤住他。「如果我都可以不在乎那些污蔑,你没有理由不重新振作起来,不是为谁,而是为你自己。你父亲所犯的罪过,报应只到此为止,你不需要勉强自己再背负下去。」 「我没有妳的坚强和豁达。」莫杰淡淡回了一句话就走了。 此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西厢房一步,因为他知道,他和林梅之间再也不可能有机会重新开始。 一年多后 春暖花开的时节,热闹的市集里聚集了满满的人潮,林梅在步出绣庄时,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紧锁着她,但当她转过身瞧去时,又没发现任何异状,她只好摇摇头,快步赶回莫府,因为儿子正等着她哺乳。 杨屹打从她进入市集,眼光就不曾稍离过,他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望着她,敏锐地发现众人脸上轻视的神情,有些还隐有谴责的意味,仿若她是妓女般。 「这是怎么回事?莫杰为什么放任那些人如此对待她?她选择回到莫家,得到的竟是这种结果吗?难道连林伟元的权势也没有办法保护她吗?」他困惑地喃喃低语,一连串地疑问撕扯着他的心。 老天,他做了什么?杨屹颤抖起来,郇衍一语成谶。他必须承认,郇衍警告过的这个可能性曾经出现在他心里,但随即让复仇的意念掩盖住了,但他作梦也没想到,最后真的引发了这种结果。 「莫杰,你该死!」他怒不可遏地吼道,怎么也没想到他复仇的代价居然是--他的最爱被毫无尊严地丢弃、糟蹋。 是的,他爱她。离开中原,他每晚都梦见她,刚开始他以为那只是一时的激情罢了,他终究会遗忘她,但孤寂反使他看清事实,承认自己的感情。 但这个觉悟来得太迟了,他无法改变她已经成为莫家人的事实,不过他还是得回中原,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除了父母之仇需要了断,他也想亲自确定她生活过得是否如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种情况。 「为什么妳会沦落至此呢?」他的双手紧握得发疼,但都比不上此刻心里感到的痛苦。 他要弥补她的伤害,不管她接不接受,他都要设法赢取她的认同,而他向来说到做到。 「我发誓,绝不让妳再受伤害,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这样轻蔑妳。」即使有这种认知,也无法减轻他的罪恶感和痛楚。 杨屹带着深深的歉疚,紧跟着林梅的身后追去,他必须从她口中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到一会儿工夫,杨屹就跟上她,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考虑是否该此刻现身?他没有忘记当初她有多恨他,现在看到害她落得这么凄惨地步的男人,只怕会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吧。 唉,算了,她大发雷霆也是应该的,只希望她不要因此而气坏身子。 林梅听见声音,怀疑有人跟踪她,她连忙回过头瞧去。 「杨屹?!」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定是幻觉,但为什么会有个熟悉的低沉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是我。」杨屹小心地开口。他看见这句话对她的影响,她眼中明显地露出惊愕,终于相信他是真实的。 「妳......好吗?」这真个愚蠢的问题,话一出口,杨屹随即知道完了,这下子她不想杀他也难。 林梅眨眨眼,过了片刻才明白他说了什么,她不假思索地用力打他一巴掌,「你这个可恶的大混蛋!」她气得全身在发抖,几乎要恨起他来了。 这是记结结实实的耳光,杨屹捂着刺痛的脸颊,连吭一声都不敢。 「我不是那个意思......呃,也不是不想知道妳好不好......」他到底在说什么啊?看着她已经被他气得脸色雪白,他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下去。 林梅强自按捺住冲动,免得扑到他怀里,因为她实在是太生气,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示弱。她等了一年多,没想到等到的是一句「妳好吗?」这个大笨蛋,她看起来会好吗? 「你回来就是为了笑话我?看我这副凄惨的模样,你很高兴吗?彻底满足你报复的欲望了?」林梅仔细端详他脸上的表情,她必须知道除了报仇外,他可有一丝是为了她而来? 她怎么会这么认为?杨屹惊愕地愣了一下,然后轻叹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事实上,他还痛心得很。 杨屹沮丧地站在那儿注视她,毫不惊讶胸口如锥剠般的疼痛,一年多了,他在她心里的评价还是这么的低。 唉!看来要改变她根深柢固的想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打破沉默再次开口,「妳为什么......」会沦落到以刺绣为生?难道妳爹也觉得妳是羞辱,决定不承认妳这女儿,使妳得不到奥援而遭到遗弃吗? 杨屹很想这样问她,但话一到舌端就是说不口,他深怕得到的是自己最不想接受的答案。 老天!他真是个懦夫,难怪她会那么鄙视他了。 林梅从他的脸上的表情看出他的心思,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如果她没看错,那张捡上除了歉疚还有一丝......爱意。 她心里盈满喜悦,不过她再度把投进他怀里的冲动给压抑住,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他表明她的爱,她必须让这个可恶的男人,也尝尝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至于他的疑惑嘛,她暂时还不打算解开,除非他的回答让她满意,她才会告诉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襄阳?」 「和莫杰成亲不是妳的愿望吗?」他声音干涩地回答。 她爱莫杰,为他付出一切,这么明显的事实,他如果还不清楚她的心意,那就真是迟钝的大老粗了。 林梅猛地僵住不动,对他怒目而视,「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我可不记得曾经跟你说过这句话。」 还用说吗?杨屹的嘴唇扬起苦涩的线条。「那次......我是说......妳是为他求情,才会勉强和我发生关系的,不是吗?」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哀伤。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逼他说出这些话,那回忆像鞭子般落在他的心上,又痛又苦。 「什么?」他的话让她脸色倏地刷白,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利刃般刺心,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原来你是这样看待那件事的......」 她终于明白当日他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他怎么可以如此轻贱她,难道他加在她身上的耻辱还不够多吗? 林梅因愤怒而强烈颤抖,恶狠狠的瞪着他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再给他一巴掌,接着转身离开。 杨屹呆愣着用手掩住脸,显然被她这个举动给吓到,片刻后,他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是不是?」 林梅深吸一口气,拚命要自己冷静下来,免得被活活气死,但这实在好难,就在她气得几乎要冒火了,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猛地施过身,怒瞪着他,「不要跟过来,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瞧她的眼睛像是喷出火般,杨屹这才知道自己惹她生了多大的气,而且从她的口气听得出来,她可不是说着玩的,他不禁畏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对你不客气。」林梅恨恨地吐出这些话,拎起裙角快步离去。她气极了,没办法再看他一眼,至少现在不能。 在还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没办法答应她这个要求。杨屹摸着自己的脸,不解他为什么老是把她惹恼?唉!无奈地叹口气后,他再度悄悄地跟了上去。 杨屹远远地瞧见她绕行到莫府的后门,他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怔怔地看着她由一扇小门走进莫府。 他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怒气直往脑门冲。 「莫杰,你该死!」杨屹咬牙切齿地吼道,他绝对饶不了莫杰! 正当他怒不可遏之时,一只大手猛地拍上他的肩头,他反射性地甩脱,并快速的转过身。 看见来者是谁后,杨屹不禁惊讶地张大眼,「罗彬?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彬微微一笑,「大爷,你终于回来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吧。」 两人来到远离莫府的一座小庙前,杨屹急切的开口问:「罗彬,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二爷的指示,目的是为了保护林小姐。」见他还是皱着眉头,罗彬决定说得更明白些。「自从大爷决定送她回来,二爷就命令我们要暗中保护。」 「二爷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郇衍最怕惹麻烦上身的性格,除非......「是不是二爷发现有人要伤害她?」只有这个理由,才会激起郇衍的恻隐之心。 杨屹双手紧握成拳,眼里燃着冷酷的怒火,若是让他知道是谁要伤害她,他非把那人碎尸万段不可。 「林小姐刚到襄阳时,因为......」罗彬忽然停顿下来,尴尬地看他一眼,所要传达的讯息不言而喻。 杨屹紧抿着嘴,「有人动手动脚骚扰她吗?」他的声音听起来无比严厉。 罗彬赶紧摇头,「那倒是不敢,毕竟她是林伟元的女儿,不过背后的冷嘲热讽从未断过,唉,对一个女人来说,那也的确够难受的了。」 杨屹脸部肌肉一紧,充满了愤怒。「我看见她拿着绣品到绣庄去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疑惑地问道,声音更加阴沉。 可恶!只要想到莫杰居然不顾她的生活,他就不禁怒火中烧。那个男人该死,他也诅咒自己下地狱。 「那是她独力自主的收入来源,虽然这里的居民不屑一顾。」见杨屹一副欲杀人的凶恶模样,罗彬顿时寒毛直竖,急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二爷已经拜托过绣庄的老板,把林小姐的绣品全部买下,那些东西全放在你的房间。」 唉,只说到这里,他都自责成这个样子,那另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不就要让他内疚到恨不得杀了自己?罗彬暗付。 过了良久,杨屹才提出最后一个他最害怕的问题。「为什么她不回南阳?是林伟元弃她不顾,还是因为她太爱莫杰,舍不得离开他?」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忧虑和愤怒,如果答案是后者,那她会答应跟他走吗?疑虑充满杨屹心中,他开始忐忑下安地踱起步来。 罗彬目光充满兴味的看着杨屹脸上明显表露的情感,他知道这个一向冷酷无情的男人,终于对林梅动了心,就如郇衍所预料的一样。 这个发现让他喜悦地笑了。 「大爷,这个问题你必须亲自问林小姐,我没有资格代替她回答。但是二爷说过,她选择留在莫家,是为了等你回来。」 「什么意思?是她亲口说的吗?」杨屹不懂他话中的含意,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一定是因为她丈夫冷漠的态度,使她恨我入骨,想亲手杀了我对不对?」虽然他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他还是被一股深深的悲伤击倒了。 「不对,莫杰不是她的丈夫,他们并没有成亲。」罗彬笑吟吟地回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杨屹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份惊喜让他看得直呼过瘾,也抚慰了他这一年多来的辛苦。 杨屹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惊讶地睁大眼,「他们没有成亲?那她为什么要住到莫家?」 罗彬搔了搔头,「这个嘛,依二爷的观察,怀疑林小姐可能爱上大爷了,她认为可以在这里再遇见你,所以只好委屈自己待在莫府。」 「什么?!」杨屹忍不住大叫,眼睛瞪得更大了。「罗彬,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而且你非常的清楚,我从来不开玩笑的。」 他警告的语气是威吓十足,但罗彬只是咧嘴笑着,完全不受威胁。「我不是在说笑话,不过真实性如何,你得自己去问她。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他然压低声音神秘地道。 杨屹紧抿着嘴,恶狠狠地瞪着嘻皮笑脸的手下,「罗彬,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你最好快点说,否则我敢保证,待会你绝对会跟我哀叫求饶。」他说着并示威性地上前一大步。 罗彬连忙后退一步,收起捉弄的心,开口道:「是孩子,林小姐帮你生了一个孩子。」 这对杨屹来说真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他的自制力到此完全瓦解。 「孩子?!我的天......」虽然他及时压下一声呜咽,但仍掩藏不住心里那份激动和骄傲。 快乐使他卸下严肃的面具,他一把抱住罗彬,「谢谢!谢谢!」他感激地道。 不过他心里明白,最应该感谢的人是郇衍,他的兄弟早就洞悉这一切。郇衍,谢谢你。 然后杨屹放开罗彬,头也不回地就要往莫府冲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此刻想做什么。 「等等,大爷,你儿子需要休息,等晚上再去看他们吧。」罗彬忙将他唤住。他能感受到杨屹心里的喜悦,不过现实的一面不得不考虑到,现在是大白天,总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上门吧。 杨屹停下脚步,心喜地转过身,「儿子?是儿子啊......」他以充满感情的声音说道,发觉自己的眼眶都潮湿了。 这时他终于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哦,好吧。」杨屹有点无奈地答应,他了解罗彬话里的意思。确实也是,在这关键时刻,他可不能莽撞冲动行事。 反正也不差这一点时间,这么想让他扫去些许的失落,快了,他就要能见到他们母子了。 第八章 夜幕笼罩着大地,莫府的人早已陷入梦乡中,唯独林梅睡不着,在床上小心地翻来覆去,深怕吵醒一旁的儿子。 她的思绪回到今天早上和杨屹见面的那一刻,还是和一年多前一样,蠢笨如牛......不,甚至还要更严重。想到他说的话,她既愤怒又痛苦地咬着牙。 开门声音很轻,但她还是警觉地听见,而且她知道来人会是谁。 林梅的心跳加速,知道自己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杨屹轻轻关上门,静静倾听着儿子平稳的呼吸声,他同时也知道她是清醒的,因为她的背紧紧绷着。她还在生早上的气,即使如此,他仍快乐地叹口气。 他先点燃桌上的蜡烛,然后才走向床。 「妳醒着吗?」他柔声地问着,并好奇地微倾身躯,探头看了儿子一眼。 林梅没有回答,只轻轻动了一下身子。 杨屹被她赌气似的小女孩举动逗笑了。自从了解她的心意后,他的心情一直维持在兴奋的状态,他毫不迟疑地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摇着她的肩膀,「妳真的不跟我说话?」 这个混蛋,他做了那么可恶的事,为什么他还能如此一派轻松?林梅再也忍无可忍,猛地坐起身,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虽然她已经把力道放轻,不过孩子还是明显地受到惊吓,嘤嘤地啜泣起来。 「乖,不哭。」她连忙抱起儿子加以安抚。她知道如果要禁止这阵骚动,不引起喜儿的关切,只有一个办法。 林梅虽然极不愿意,但她不想在此时此刻加入喜儿,因为她有许多帐要跟他好好地算清楚。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好红着脸轻声下着命令,「喂,你转过头。」 杨屹闻一言呆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得罪她,乖乖转过身,一手摸着脸。这是他这辈子第三次挨巴掌,还都是同一个女人打的,男人会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吧,但为什么他却感到甜蜜幸福呢? 他知道原因,唇角浮现一丝笑容,「他叫什么名字?」他真是差劲,居然忘了问罗彬儿子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杨融。」 「杨融?」杨屹知道这个「融」字所代表的含意,不禁为此震动不已。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她的真心了,没有怨恨,只有无比的深情,她把这个孩子视作宝贝,而不是在被人强暴后不得不生下来的耻辱。 杨屹感动地转过身,「梅......」他随即倒抽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完全忘了她刚才的警告。 林梅让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谁教你转过身来的!」她不客气地指责。 杨屹对她的斥责充耳不闻,灼灼的目光紧锁在她的裸胸上。 她感觉自己为此而轻颤,只好咬着下唇,把那股因他而起的悸动给克制下来,还恨恨地瞟他一眼,然后移开儿子,他发出咿唔不依的声音,但只抗议了一下,随即沉沉地入睡。 林梅替儿子把被子盖好,再把敞开的衣襟拉好,这次她小心地以不吵醒他的声音,回头咒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这样对待我,真是没良心......不,你早就没良心。」 她滔滔不绝地叨念着,仿佛如此才能一消心头之恨,到最后是越骂越起劲,还哭红了眼,但即使是这样,仍然无法消除她心里的怒气,她忍不住朝他胸膛一阵猛击狠捶。 杨屹并不逃避,任她发泄一年多来累积在心头的不满和愤怒。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给人勇敢坚强印象的她,居然会哭得这么的伤心,他不禁惊慌地手足无措起来。 「梅,别哭。」他伸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但她似乎不领情,还扭着头拚命想躲开。 「走开。」林梅语气不驯地低喝。哼!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这一年多来,她吃的苦、受的罪,他必须彻底明白,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弥补的。 杨屹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对甜言蜜语哄女人完全不在行,也从来不感觉需要好习,唉,日后他得好好学习这一课才行。 「对不起!」不知道这三个字能不能稍微平息她的怒气,除了这句话,他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安慰她了。 「我不希罕。」林梅顽固依旧,不过语气中已没有那么严厉,她显然是在给他机会把话说清楚。 他也了解到这一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抹去妳受过的伤害,但我希望妳能静静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她知道他在等她的反应,可是她仍倔强地把视线转开,决心硬起心肠不理会他。这个可恶的男人根本不清楚他是如何伤害她,而她誓言为自己讨回公道。 杨屹无奈地再叹口气,「梅,妳听我说。」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我是个大老粗,对女人一向没有感觉,也不会刻意去注意她们,当日妳的善良,我把它误认是对莫杰的爱,那让我非常的嫉妒和痛苦。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不了解那对我所代表的意义,才会作出那个错误的决定,但不管怎么说,做错就是做错,如今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一切。」 是的,他错了,不过他会用余生来向她证明,他再也不会让自己或任何人伤害她。 「我不敢奢求妳的原谅,但求妳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补偿妳的机会好不好?」 林梅定定地看着他,用力眨回威胁着要流出来的泪水。这一直是她想要听到的,但她却摇头回应。 「不要!我不要原谅你这个大混蛋......」她很想尽情骂出自己的委屈,但一滴清泪潸然滑下脸庞后,她就开始掩着嘴痛哭起来。 这可把杨屹吓坏了。「梅,别哭。」他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把脸埋在她透着香气的颈项问,不停地致歉。 「不要碰我。」她使力想要挣脱,不想这么快就让他说服。 杨屹怕她伤到自己,强壮的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原谅我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恳求,「不然妳说,要怎么惩罚我妳才会气消?」 「你别以为用这一招就能安抚我。」林梅哽咽地道。她的挣扎根本徒劳无功,所以她已经放弃。「你不断伤害我......」 她语气里的痛苦让他的心因悔恨而疼痛,「梅,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次又一次地温柔抚慰,直到她的啜泣稍止。 「老实告诉我,你回来除了报仇之外,有几成是为了我?」她终于控制住情绪,仰起俏脸看着他问道,她想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她眼中闪现的奇异光芒,让杨屹生出警戒,「五成吧。」他谨慎地回答,但显然他还是不懂女人的心。 「只有五成?」林梅不满地嘟囔。哼!她满心满眼都是他,为什么她就不是他的一切? 这次杨屹可学乖了,只看一眼她脸上的表情,他马上投降地举起一只手发誓,「超过五成,真的,我绝对没有骗妳。」接着他把她拥进怀里,下巴在她头上爱怜地摩挲。「梅,这一年多来,我真的好想妳。」 「那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她困惑地问道。他的话前后矛盾。 「唉!」他叹口气,深感抱歉地瞅着她,「因为莫杰,我以为妳嫁给他了。」他有预感,他的回答绝对又会惹她生气。 果不其然,他的话让林梅憋了一年多的怒气直往上冲,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想我?或是......」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脑海,「说!这一年多来你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像他这种充满阳刚味的男人,一定有不少女人乐意上他的床,他八成也不会拒绝。 杨屹轻声笑了起来,为她展露出的嫉妒而高兴。 「别胡思乱想。」他捧着显然气坏的娇颜,收起玩笑的心情,认真地说:「是有女人喜欢我,但我没有接受,因为除了妳,我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的女人。」 说到这里,杨屹深吸一口气,说出心里的渴望:「梅,嫁给我吧!」只有成亲,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他的身边。 林梅眸中泛出喜悦的泪水,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我从不撒谎,更不可能骗妳。」他举起一手发誓。「梅,说妳愿意好吗?」他紧张地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一脸幸福地倚在他怀里点头,脸上漾起快乐的笑容,「你知道我愿意的。」 她完全属于他了!杨屹感到一股深沉的满足,将她紧紧搂住,「梅,谢谢妳。」他无限深情地道。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相爱的男女在久别重逢后,终于无法忍受甜蜜的折磨,擦出激情的火花。杨屹急于想和她分享男女之间情爱的喜悦,搂着她倒在床上。 他想将自己深深埋进她的体内,让她抚慰这些日子来的思念,但他必须先考虑到她的感受。 「可以吗?」他一边拉开她的衣襟,大掌抚着她丰满的乳房,一边温柔地问道。 「嗯。」林梅像只温驯的小猫般低喃出声,搂住他的脖子回以一记深吻,再也不做任何保留,任自己随着感觉走。 他们的舌相互交缠,深切地渴望着对方,用每一个触碰燃起彼此的欲望火焰。 他先用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再轻轻地进入她口中探索,他就这么地一再挑逗她,直到她因欲望而强烈地颤抖。 她热情的喘息刺激着他,强烈的需要更使他想马上冲进她体内,和她深深结合在一起,让一年多来的欲望得到纡解…… 杨屹倒抽一口气,还来不及反应,心爱的女人已经强横地将他扫掠而去...... 杨屹在日出前一个时辰醒来,紧贴着他的温暖躯体告诉他,昨晚的一切,不是一年多来困扰他的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睁开眼睛,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女人,随即露出满足的微笑,接着他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儿子脸上,他倾身亲亲他红扑扑的小脸蛋。 轻手轻脚的下床,他在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拾起裤子,穿上并绑好腰带,拿着长剑走出房间,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鸡啼日出前练功。 他来到天井开始练功,白光剑影,随着他的思绪而翻腾时,一个男人忽然大叫一声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林小姐的院落?」那是名中年的仆人,怀疑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还衣衫不整的。」 杨屹狠狠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当作回答。除了莫严,他不想对任何人动手。 「哎呀!难道你是......」那名仆人开始颤抖,似乎知道站在面前的男人是谁了。一年多前,他家主人遭到不明人士寻仇的事,全城的人都知晓。他惊骇退却数步,丢下手中的水桶,转身飞也似的跑走。 杨屹不理会他是否跑去通风报信,心知罗彬安排盯梢的人,如果发现异样,会立即通报,他才懒得担心,还是回房抱着妻儿再睡一觉,比较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心动脚动,他随即转身就走。 那名仆人直冲到莫严的房门口,伸手在门上一阵急敲,紧张的喊道:「老爷,不好了,快醒醒啊!」 敲门声让莫严惊坐起床,这一年多来,他都是胆战心惊地睡觉的,只有沉溺在女人的肉体里,才能寻得一时的解脱。 他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女人,语气不耐地说:「喂,起来了,快去开门。」 「这个时候,是谁胆敢吵了老爷的清梦?」身材丰腴的女人揉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穿衣。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还坏了她的睡眠,在她整晚都在服侍老头子,累得半死之际。 她打开房门,气恼地睨了仆人一眼,「出了什么事?」 「我有急事找老爷。」那名仆人尴尬地回道,一双眼睛忍不住盯着她胸前微露的春光。 「让他进来吧。」莫严强作镇定地道。 「哪,进来吧。」哼!又是一个老色鬼,她轻蔑地暗忖。 「什么事?」莫严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刚刚准备到井边去打水,却见到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站在林小姐的院落里。」他注意到自己的话,让他家老爷脸色瞬间刷白。 「终于来了吗?」莫严低声自言自语,接着声音微颤的问:「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子?」 「看起来像是外族人。」 「果然是他。」莫严再也按捺不住的跳起来,这时候可不是表现主人该有的威严,而是逃命要紧。 「快!通知莫勤,准备所有的马车待命。」他一边穿衣,一面下着命令。「还有,叫他再去雇三辆马车回来。」 「是,老爷。」仆人点头应道,他没笨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免遭到池鱼之殃,他最好也赶紧逃难去吧。 襄阳城最热闹的妓院,虽然门庭若市的景况,已随黎明的到来而散去,但留宿在此的达官贵人、富贾豪商为数仍不少,以至于一大清早,妓院里的婢仆,仍在各院落间穿梭服侍。 这是一个集谣言和名人间轶闻趣事的交换处所,而今天早上的消息是从莫府传出--林家小姐偷人的情事被人给撞见了。 莫杰当然也听到这消息,这对他简直是天大的羞辱,他匆忙离开妓院,急着回家问个清楚。 虽然林梅曾劝他要振作起来,但他仍无法做到对那些耳语和轻蔑的目光无动于衷,而得不到她更教他伤心难过,为了忘记所有的痛苦,他每天流连在妓院和酒馆,沉浸在钏动钗飞的温柔乡,和醉生梦死的世界里。 「说什么重新振作起来,不需要勉强自己背负父亲的罪孽......这些话说来真是容易啊,哼!我又不像妳厚颜无耻,一点羞惭之心都没有。」莫杰气恨难消、咬牙切齿地吐出蔑视的话。 这一段话是林梅对他的鼓励,但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却显得讽刺十足。 「可恶!」在恶狠狠的诅咒声中,他加快脚下的步伐,但急促的脚步,却在接近莫府大门时骤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大门前停满了马车,而莫家的大总管正指挥仆人来回搬运重物上车,正忙得不可开交。 莫杰首次体悟到父亲贪生怕死,却又舍不得抛开一切,最后逼不得已连亲情皆弃,独自逃命的作为是如此无耻、可恨又可悲,但他不想多说什么,这一年多来,他们父子的关系早就降到冰点。 莫严见儿子看到他一语不发,径自往府里走,连忙唤住他,「慢着,你要去哪里?我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我把事情解决完再说。」莫杰语气十分冷漠。 莫严冷哼一声,「解决?你要怎么解决,把她和那个男人杀掉吗?」他嘲讽道,「只是我们都没有这个能力,否则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莫严仿若失去理性般,倏地上前抓住儿子的衣襟,「可恶!当初你为什么不让她自生自灭,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想重新得到她的尊重,让时间慢慢抚平她的伤口,甚至是赢得她的爱,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有她在身边才行,不是吗?只是这个愿望,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 「因为我还有一丝良心,无法做到残暴不仁、冷眼旁观的地步。」莫杰毫不留情地回答。 他实在太不屑父亲的行为,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把过错怪罪在一个为他受过的无辜女人身上,难道他以为杨屹会轻易忘记这个深仇大恨,不找他报仇雪恨吗? 儿子的话让莫严差点气疯了,「良心?你的良心能够抑止外面沸沸扬扬的闲言闲语,和抹灭『永远』的羞辱吗?」他无情地反击回去,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 莫杰怒不可遏地瞪视他,老天!他在外面受的蔑视还不够吗?回到家还得接受一切罪恶根源的人的侮辱吗? 「你不也是无法拭净自己的罪行吗?现在可好,报应到了,却不见你夹着尾巴逃命,反而大张旗鼓的,不怕更早去见阎王吗?」 这已经不是父子间的对话了,而是生死不相关、毫无瓜葛的两个陌生人。 莫严哪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明嘲暗讽,气得一张老脸都绿了。 「是又如何?」莫严怒吼道,轻蔑地睨视着他,「你有什么资格羞辱我?连一个被人玷污过的女人都嫌弃你,你还能有什么作为?」他冷哼一声,继续往下说:「就是你这副懦弱无能的样子,才会让我失去一切。你难道不知道一个男人失去尊严、财富和名声,就什么也不是了吗?」 莫严拚命在他伤口上洒盐,对莫杰不再有丝毫的父子之情。 莫杰身子不住颤动着,是啊,他是失去了一切,但是谁让他变得一无所有的呢? 见他一语不发的走进大厅,这举动让莫严不解,更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 「怎么?这次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我了吗?」这一年多来他们父子两人,为了林悔起了不少严重的冲突,每次都非得将对方羞辱的体无完肤才甘心收手,为何这次莫杰没有反击回来? 莫严想得一点都没错,莫杰是不可能如此简单就放过他的,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火炬,面无表情的走出大厅。 「喂,你要干什么?」莫严大吃一惊踉跄后退,深伯他是要危害自己的生命。 莫杰嘴角浮出嘲讽的微笑,「你的卑鄙无耻,早就毁了我们家的一切,如果不是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们兄妹、母子何以沦落到此?」他语气苦涩地指控,「我是一无所有了,不过我保证,很快的你也会尝到那种滋味的。」 莫严怀疑地看着他走近马车,然后他知道莫杰想要做什么了。 「来人,快阻止他!」他骇然大叫。 但四周的仆人们只是在一旁观望,谁也不敢妄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见众人胆怯的模样,莫严忍不住怒气往上涌,戟指怒骂道:「养你们这些奴才有什么用,枉我之前如此厚待你们,他奶奶的!」 闻言,众人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心想他什么时候「厚爱」过他们,除了打骂苛刻外,从没替他们的生活着想过。 此时此刻,莫严也没心思理会他们的不敬行为,眼看莫杰已经烧了三辆马车,正要烧第四辆车子了,他不由得急得跳脚。 没有那些财物珠宝,他如何东山再起? 「莫杰,住手!你瞻敢再放肆?」莫严顾不了自身的安危,急步上前就想把他给拦下来。 哼,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妄想拿父亲的威权压制他?莫杰对他的举动感到可笑至亟。 「为何不敢?」他把手中的火炬举高,另一手用力推开莫严。 眼看毕生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莫严简直气坏了,情急之下他忙脱下外衣,上前试图扑灭火势。 莫杰冷眼旁观着,但莫严的举动,给了他一个主意,他的唇弯成一个邪邪的微笑。 不错,这个主意真不错,既然活在世上那么痛苦,同归于尽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看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省悟,了结自己即是面对事实......好吧,那么我陪你一起走,也许黄泉路上,咱们父子俩还可以再『挖心掏肺』地畅谈一番,直到面见阎王老爷。」莫杰嘲讽的话才说完,在莫严反应不及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他跌进燃着熊熊火焰的马车里。 「啊--」惨嘶哀号之声响了起来。 莫府的仆人被惊吓得目瞪口呆,有不少人口中还喃喃念着:「报应!一定是报应......」 这番骚动惊醒一向浅眠的杨屹,他警觉不对劲,立刻下床穿上衣服,随手抓起长剑,就要庄外冲。 「杨屹,出了什么事?」林梅半睡半醒地问道,她也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音,不知是发生什么事。 「不要出来,我找喜儿过来陪妳。」说完,杨屹随即开门离开。 第九章 他一出房门便看见罗彬伴着惊慌失措的喜儿,站在院子里。 「喜儿,妳来得正好,照顾梅和我儿子,直到我回来。」看着前头烈焰冲天,还来不及和帮他照顾妻儿的喜儿致谢,杨屹先向她下命令,「去帮妳家小姐收拾细软,我们待会就离开。」 话声方落,他以电打雷击的速度,飞快奔往出事地点。 杨屹的身高在此时发挥作用,在层层围观的人群里,他看见三辆起火的马车,和不住拿着水桶往火场里泼的仆人们。 从四周不断传来的耳语,杨屹终于知道整件事的经过。说实在的,他没有意料中复仇的喜悦,尤其是对莫杰的死,他有种说不出的内疚。 杨屹一语不发地转身往回走,火焰熄灭后残留的灰烬,和他此时阴霾的心情相应和。他感觉到好累、好累,有一种想立刻拥抱家人的渴望。是的,家人,这两个字,迅速抚平了他心里所有的创伤。 站在房前引领而望的人,才是他的未来。杨屹急急迈步迎向他们。 「杨屹!」泪水浮现在林梅的眸中,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罗彬派去盯梢的人,刚刚已经来报告,现在正准备马车要来接她们离开。 「我们回家吧。」杨屹紧紧搂住她,轻声说出这句话。 虽然他极力自制,但林梅还是感受到一丝的异样,她大概能捉摸到他此时的心情,也知道此刻不是谈话的最佳时机。 突然,一个啜泣的哀求声响起-- 「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 杨屹让这个悲伤的声音震撼了,急急转过身,看到一名身着锦衣的老妇人朝他冲过来,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 不用多问,他已经知道她的身分,「莫夫人,妳放心吧,莫小姐很安全地待在一个地方。」 老天!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刻体认到自己有多残忍,居然让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如此担忧地过日子。 莫夫人稍稍止住哭泣,拉住他臂膀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带我去找她,求求你,我想见她......」 他了解为人母亲担心儿女的焦虑,但......杨屹抑郁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摇摇头,「不行,从襄阳到洛阳路途遥远,妳的身子恐怕支撑不住,不过妳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派人送她回来。」 虽然莫严是罪魁祸首,但这件事他真的做错了,他不应该把气出在她无辜的女儿身上。 「对不起!」杨屹诚心地向她道歉,他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耻。 莫夫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把注意力放到杨屹的身上。这一年多来所发生的事,虽然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心神,但她的理智还是非常清醒。 「这件事不能全怪罪在你身上。」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杰儿之所以会选择这条路,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他无法原谅自己,当日没有对林小姐伸出援手。」虽然不见得有用。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我不愿这样批评自己的儿子,但他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生为一个男人,他实在是懦弱、无能,女人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来保护,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何来幸福可言?」说到这里,莫夫人摇头再叹了口气,「他一直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无法重新振作起来,是个性决定了他的命运,谁也阻止下了今天的悲剧发生。」 话虽是如此,杨屹还是一脸愧疚的表情。 莫夫人看了他一眼,现在她有点了解林梅为什么不痛恨这个男人,反而会爱上他的心情了。至少这个男人勇于认错,且有着无比坚强的意志力,不让自己被敌人打倒,不像她逃避责任的丈夫或怯懦的儿子。 这一年多来,她在林梅身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要再做个没有声音的女人。女人,尤其是被人玷污后的女人,在这崇尚「贞节美德」的社会是会受到排挤的,但林梅却有勇气坚强的对抗,如果林梅做得到,她也能够。 不过首要之务是必须找回她的女儿。 「现在凶手受到制裁了,还赔上我儿子的一条命,但我不想让这场劫难再继续下去,我只想要结束它。孩子,回家去吧,也让我的女儿平安回来。」莫夫人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坚定地道:「回家吧,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杨屹为她的宽宏大量润湿了眼睛,「对不起!」他深深鞠躬致上诚挚的歉意。 莫夫人见他流露出真心的感情,「我原谅你,但给我一点时间。」 是的,原谅,如果他们能从这整件事学到什么的话,那就是--原谅。 杨屹一行人离开襄阳城没多远,他突然勒住马,要求在此处暂停,让儿子休息,也让林梅能安静地喂奶。 他翻身下马,独自定到空旷处,然后他蹲下身在地上挖了个洞。 杨屹先将一张破旧床单放进洞里,再以泥土覆盖,他遥望西方虔诚地祭拜祈祷,「爹、娘,安息吧。」 往事一幕幕闪过他的脑海,痛苦、愤怒和仇恨,一一得到解放,但他的眼睛却开始湿润,因为他也感到-- 「杨屹!」林梅探手搭在他的肩头,温柔的声音有如抚慰。 「哦,梅。」杨屹跪坐在地侧转身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心情收藏起来。 她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抚着他的黑发,「在我面前,你不用强作坚强的,我们是夫妻,不是吗?」她说着将他拉进怀中,紧紧搂住。 看着心爱的男人受苦,同样也带给她痛楚。 老天爷啊,请停止这种折磨吧! 「梅......」杨屹再也无法忍受,把脸深深埋进她的怀里,泪水滑下两颊,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是自八岁起,他第一次释放禁锢的情绪。 「这件事不全然是你造成的,只能说因而导致莫杰的不幸感到遗憾。」林梅心里也有内疚,但她现只想好好安慰怀里的男人。 「我从未料到莫杰会--」 「我也没想到,但他已经做了选择。」她打断他的话,然后抬起他的脸,「你必须停止内疚下去。」 他摇摇头,「我需要一段时间。」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现在他终于尝到那种苦涩滋味了。「梅,我从他身边夺走妳......」他看着她心虚气弱地道。 林梅拉他站起身,然后坚定地摇着头,「即使你没有做那件事,我跟莫杰也不可能在一起。」 杨屹有点困惑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他懦弱的一面,而我无法嫁给这种男人。」林梅叹口气告诉他实话。「你也知道,强盗掳走良家妇女的目的,所以不管你有没有做,在莫杰和世人的眼中,我的清白已经被玷污了,这已经在我和他之间埋下阴影。」 而莫杰是不可能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和闲言闲语的。 「反正这件事到最后,还是会以解除婚约做收场。」 「是吗?」杨屹有些惊讶。 原来他不用强暴她,也能达到他原本的目的--让莫家活在羞辱之中,但看看他做了什么? 老天!杨屹的眼里浮现他对自己的愤怒。 「梅,告诉我,如果妳真的和莫杰解除婚约,而且妳也没有爱上我,妳会......怎么样?」一定恨我入骨吧。他不禁畏缩了一下。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起初我当然会恨你,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坦然接受这种事,但当我慢慢了解你以后,我想即使没有爱上你,我也会试着去原谅你。」 尤其在她知道他打算到南阳负荆请罪后,她无法让这样的人以死谢罪。 「那不是世上最糟糕的事,还有人比我更凄惨、更悲苦的,不是吗?」像他就是,所以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宽恕他。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当真和莫杰成了亲,她相信两人定会相敬如「冰」的过完这一生,因为莫杰软弱的个性,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会慢慢地发现,而那会磨灭掉她可能的尊敬,两人将因此别别扭扭地过一辈子。 与其过那样的生活,倒不如重新再做选择,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的磨难。 这又是另一个宽宏大量的女人。 「婶梅!」杨屹伸手将她紧拥入怀,悔恨和歉疚交织的泪水,瞬间滑落他的脸龎。 她任他啜泣纡发情绪,只是抱住他给予安慰,直到他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时,她才抬头开口道:「别为我感到难过。」她温柔地拭去他的泪水,「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寻求活着的人的谅解。」 他困惑不解地看着她,「活着的人?」 「是的。」林梅唇上忽然浮现一抹诡秘的微笑,「首先,你必须陪我回南阳,拜见我父亲。」 闻言,杨屹尴尬地直搔头,「噢,说的也是,再怎么说他也是老丈人,是应该去拜见的。」当然,还有求取林伟元的原谅。 关于这一点,杨屹全然没有把握。在中原世家大族的眼里,他是什么身分地位,没人比他更清楚。 他的语气听来充满忐忑不安,她了然地露齿一笑,「放心,只要让爹认识你,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杨屹可不这么想,怀疑地瞅着她,「妳好像很有把握?」 「是呀!」林梅戏谵地笑道。因为他们两人其实很像,不管是在商场或战场上,都是指挥若定控制大局的领导者。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相信父亲经过这件事后会深自反省,谨慎评估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再以家世背景取人。 况且爹深爱她,不会将她的幸福枉然断送。 想着到里,林梅突然伸手拍拍他的脸,「你好自为之吧。」她狡诘地笑着转身走向马车。 杨屹对她那个笑容有点胆战心惊,愣了一会儿后忙追了上去。 「梅,等等!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夫妻,她应该先提点一些老丈人的喜恶,让他心里有个底吧。「我先前的问题,妳还没告诉我答案呢。」 「答案嘛,在你身上啊!」这会是一个寻求谅解的归乡之途,也会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之旅。 南阳 「爹,他已经在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您的处罚应该也够了吧?」林梅忍不住提出抗议,她觉得父亲实在做过头了。 「哼!才这么几天工夫就无法忍受,叫女人来为他求情,这还算是个男人吗?」林伟元只瞥了女儿一眼,继续逗着怀里的孙子不为所动。 「您知道不是这样的,别拿话来侮辱他。」 「谁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欺负我女儿的全不是个好东西,我没剥了他的皮,将他大卸八块已经算是客气,他--哇,痛啊!」林伟元赶紧将胡子从孙子的小手中抽出来,「小家伙,别拉外公的胡子啊!」 他骂得正起劲呢,这小子凑什么热闹,胆敢拔......咦?难不成他也加入抗议的行列?林伟元怀疑地瞪着他。 其实小家伙只是觉得有趣极了,他没见过多少男人,自然也没看过下巴长胡子的,所以他完全把眼前的人当玩具耍。 于是爷儿俩大眼瞪小眼,一个笑呵呵的,一个则是故意出现气急败坏的表情,想吓唬小家伙让他有所收敛。 但小家伙似乎不受人恫喝,仍旧笑嘻嘻的抓着外公的胡子玩着,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 「小子,放手。」林伟元徒劳地轻拍他的小手,心里不禁感到讶异,只要他瞪起眼来,没有几个男人能不害怕的,而这为数不多的男人,其中就包括杨屹,看来这小子也继承了父亲的胆色。 这个发现,不知为何令林伟元满心欢喜,他忍不住又笑开了脸,任由孙子予取予求。 林梅看着这好笑的一幕,这两个大小孩子,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了。 「爹!」她没好气的唤道。 林伟元回过神,看着一脸不豫的女儿,「那个......」他尴尬地清清喉咙,「妳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杨屹,您的女婿,想起来了吗?」她激动地提醒。 「哼,我还没承认他是我的女婿。」他立刻反驳女儿的话,虽然心里已经有一点软化。 「爹。」林梅语气缓和下来。「我跟您解释了前因后果,以您的智慧难道还勘不破吗?」 从刚才他和儿子的互动中,她知道父亲是全然接受了这个孩子,不会因他有外族人的血统而有所歧视,既然他能爱这个孩子,那么对于孩子的父亲,就没理由再拒绝了,不是吗? 第十章 「女儿,那是因为爹心里仍有疑虑,必须把妳的幸福摆在第一位啊!妳知道自己的决定,将让妳放弃优渥的生活,往后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林伟元以充满感情的声音问道。 他仍因自己当初决定的婚事,而导致她发生的事怪罪自己,也因为内疚,所以他尊重她决定到莫府的选择,即使他并不赞同。 现在见到杨屹,这个羞辱他的女儿,伤害他家族并带来痛苦的男人,一时之间要他接受,谈何容易? 再说虽然女儿贞洁被玷污了,但林伟元相信,凭自己的财富、势力,还是能帮她再找到一门好亲事的。 「女儿,他值得让妳放弃一切吗?」 「是的,他绝对值得我勇于面对一切异样的眼光。」林梅语气坚定地回答。「其实杨屹并不如外表给人的那么冷酷无情,他有正义感和勇气,在我面前呈现的是他最真实的真面目。」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爹,老实说,那让我不时想到您呢。」 闻言,林伟元脸色一沉,「别拿我跟那个混蛋相比。」真是的,那个杂......男人,怎能比得上他? 他冷哼一声,但对女儿的坚持已有所了解。「看来妳是真的很爱他。」 林伟元明白自己的女儿,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寻常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当初他会选择莫杰,看重的不只是他的身家背景,还有他儒雅的气质,莫杰温和个性,让他相信女儿会很满足这样的婚姻。 但杨屹却全然相反,他浑身散发着阳刚粗犷的气质,而这也是林伟元心里一直存在的疑问:女儿是迫于现实不得不做的抉择吗?因为怎么看,女人喜欢的应该是像莫杰那样的男人,不是吗? 不过此时他已经放下这个疑虑。 「哼,叫那个浑小子进来吧。」为了女儿,他必须对杨屹再多几分了解。对这个俘虏他女儿,也网住她心的男人,他还没正眼瞧上一眼过呢。 父亲的话终于让林婶梅脸上绽出这几天来难得见到的笑容,「谢谢爹,我这就去叫他。」说着她一溜烟跑出书房,去把那个跪得一肚子气的杨屹给请进来。 看看,这哪像个大家闺秀?还没见到两人结合的实际好处,他女儿已经跟个野女孩差不多,然后他看了怀中抱着的孙子一眼,「嗯,你这个小家伙除外。」 就在林伟元的感叹中,林梅拉着杨屹千叮咛万嘱咐的,后者的脸色已经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知道了,我不会给妳丢脸就是。」 虽然他一脸懊恼之色,不过说话的语气倒是十足的温柔。林伟元还算满意的点了一下头,但目光还是充满肃杀地瞪着他,一副想上前狠揍一顿的样子。 「岳父。」杨屹恭敬地向他行礼。 但见他一脸敌意,杨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脾气,又不自觉地上升起来。哼,他下跪是为了婶梅,可不代表是伯了他......好吧,也是向他请罪,因为他不该欺负他宝贝的女儿。 一思及此,杨屹便觉得理亏,脸色瞬间又缓和下来。 林伟元对他情绪的变化一目了然。「哼!别叫得那么快,我还没承认呢。」他才没那么好说话。 「爹!」林梅再次提出抗议。 「别吵,我有话要问。」林伟元将孙子交给女儿抱着。「小子,你准备把我女儿和孙子带回陇西,抑或是大草原?」 如果杨屹要选择回到这两个地方其中之一,他就不答应把女儿、孙子交给他。那里严酷的气候和复杂的民族,他不认为女儿在短时间之内可以适应,最重要的是,他的力量还不到那里,而他想把女儿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好好保护。 杨屹想也没想地摇头,「不,梅和孩子没有办法适应那边恶劣的气候,以及艰苦的生活环境。再说,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曾经答应过这一生都不会离开郇府,当然,除非义父把我扫地出门,那又另当别论。」说到最后,他幽了自己一默。 这并非不可能,一年多前他的不告而别,可以想见必定让郇沾暴跳如雷。 林梅对这个幽默可不怎么欣赏,狠狠瞪了他一眼,「正经点,别开玩笑。」 难道他是跪坏了脑袋吗?否则平时不苟言笑的人,这回怎会开起玩笑来了?林梅脸上清楚写着他是否疯了? 杨屹明白她在想些什么,轻笑道:「放心吧,我度量大得很,不会为了跪三天三夜而气疯的。」 林梅瞪他一眼,「这可是关系着我们未来的重要时候,你给我认真一点好不好?」她有点懊悔地轻声斥道。 她实在是太紧张了,林伟元有那么可怕吗?杨屹不以为然。 「我只是想让妳放轻松一点嘛!」他低声解释。如果林伟元还是不肯原谅他,大不了他带着她和孩子回洛阳,这有什么值得她烦恼的呢? 「轻松?」这个时候?她没有紧张个半死,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林梅再瞪他一眼,「你这样更教我烦恼和不安。」显然的,这个男人会为了她和孩子受屈辱一次,但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父亲的轻蔑。 这两个高傲的男人需要时间了解,才会学着欣赏彼此和接纳对方,但她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她想让父亲了解她的选择,无论是现在或将来都不会羞辱他。 她想开口请求他,不要冲撞她父亲,但杨屹以一个眼神制止她。 「别担心了,我乖乖听妳的话就是。」他柔声道。是她刚才的话让杨屹改变态度,她看起来真的很在乎林伟元对他的印象。 算了,如果他暂时放下自己的尊严,可以换来她一生的快乐,那就这么做吧,毕竟她为了他做了很大的牺牲。 林梅喜出望外,他真的把她放在很重要的位置,否则绝对不会让步的。 「谢谢!」她柔情似水地说。对这个发现,她显得非常的高兴。 他们夫妻之间的互动,全看在林伟元眼里。杨屹显然极爱惜他的女儿,最重要的是,女儿也以同样的心情在爱着他。 唉,好吧,为了女儿的快乐幸福,他勉为其难地退一步就是了。 「女儿,就依妳的选择吧。」说着他长身而起,「走吧。」 在林伟元快走到门口时,杨屹这才提出自己的疑惑,「梅,我们要上哪啊?」他在看来喜上眉梢的妻子耳边轻声问道 。 他认为还是问清楚点比较放心,林家可是名门望族,要是连七姑、八大姨都得拜见,最好让他心里有个准备,否则难保不丢林家的脸,他可不想看到梅一再为他烦恼为难的样子。 林梅才想开口,但她父亲已抢先一步回答。 「真是个蠢人,去哪还用问吗?当然是去祠堂,给林家的列祖列宗叩头,再找个好日子让你们两个完婚。」林伟元转过身,劈头就骂。 哼!以为他上了年纪就耳背听不见吗?他忿忿地又瞪了杨屹一眼,「真不知道我女儿到底看上你这木头人哪一点?」他边走嘴里边念念有词,仿若这样才能消去他心头累积下来的不满似的。 「但我和梅已经私下拜过天地了啊。」杨屹赶紧提出说明。林伟元或许喜欢热闹,但他可不愿意将自己的婚礼搞得惊天动地的,最教他感到可怕的是,如果因此把全南阳的老百姓都好奇地引来看热闹-- 一想到那幕景象,杨屹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鸡皮疙瘩爬上他的全身。 「哼!你也知道是『私下』,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父母和亲友在场为新人祝福,这婚礼不算数,你们必须公开给我举行一次,不要就小囡拔萝卜--拉倒!你自己一个人滚回洛阳去。」林伟元头也不回地说,语气是坚决不容质疑的。 唉,他死定了。杨屹黝黑的脸庞顿时惨白如雪,「喂,妳也说说话啊!」他小力扯着妻子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林梅耸耸肩,回以一笑,「该来的还是会来,你就忍一忍吧。」她才不会阻止父亲,而且还深切期待着呢。 她可以想象杨屹穿上喜袍时,那副不知所措的愣模样,一定好玩极了。 洛阳 「终于回来了。」杨屹望着前方熟悉的宅第,心里感触良多,他离开这里已经两年了。 「这就是你成长的地方啊!」林梅抱着儿子站在他身旁。 他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第二个故乡。」接着他对她狡黠地一笑,「走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林梅知道他是在报南阳的一箭之仇,她扬眉抬起头,语气自信的说:「走就走,谁怕来着。」 饶是如此,杨屹还是能听出她的声音有点干涩,那代表她很紧张。 「妳放心,义父会喜欢妳的。」他低声笑道,把她先前说过的话回敬给她。 她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当然,那还用说。」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自满了。 杨屹一脚才跨入大厅,郇沾的怒吼随即响起-- 「你这个大混蛋,还知道回来吗?」 唉,看来他是流年不利,走到哪里就被骂到哪里。 「义父。」杨屹心虚地上前行礼,打算引见媳妇和孙子给郇沾认识,以消消他熊熊怒火。 但郇沾的吼声再度回荡在整个大厅,「你们两个大小混蛋是约好的吗?一个好不容易才想到该滚回来了,另一个却又趁夜溜走,想把我给活活气死是不是?」 杨屹大吃一惊,「什么?郇衍走了?」 「没错,小混蛋昨天夜里留了一封信,然后就跑得无影无踪。」郇沾气呼呼地把信掷给杨屹。 杨屹摊开一看,信里只简单的写了两句话-- 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我逍遥去也。 他看了不禁苦笑摇头,这个「你」是指谁不言而喻。他还能怎么办?谁教自己破例在先,不是吗? 「义父,我--」 郇沾伸出一手阻止,眼角余光瞥见一名美丽的女人,她手上还抱着孩子,看来她就是郇衍提过的林小姐了。 他的兴趣全来了,大步走到林梅身旁,「刚才没吓坏妳吧?」他轻声问道,并投以抱歉的微笑。他们父子三人,都足以这种方式在说话,一时之间他也改不过来,只好要她多担待了。 林梅眨眨眼,真想告诉他是吓到了,声音吼得大概全郇府都听得到,但她还是露出甜甜的笑容,「义父。」说着就要朝他行见面礼。 「免了、免了,妳现在抱着小孩,不方便。」郇沾连忙阻止她,低头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这孩子真讨人喜欢,比他那个混帐的爹可爱多了。」 看他兴致勃勃,用发亮的眼睛看着孩子的模样,林梅有种好笑又亲切的感觉,「您老人家想抱他吗?」 「可以吗?」这句话只是客套而已,郇沾早将手伸向孩子一把抱过来。真是可爱。」然后他将头一撇,问着杨屹:「喂,他叫什么名字啊?」 「杨融,是梅给孩子取的。」杨屹恭敬地答道。 「哦?」郇沾有点惊讶,他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瓜葛,也明白这个「融」字所代表的含意。 他赞许地直点头,「杨融,不错,这名字取得真不错。」他乐不可支地把孩子举得高的高,「你们过来看看,我的宝贝孙子,是不是很可爱?」 在这温馨热闹的场面里,杨屹却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义父,怎么没看见葛翰?」 「我接到你的信,就派他送莫小姐回襄阳了。」郇沾高兴地逗弄孙子,头也不回地道。 杨屹忽然一僵,深邃的黑眸闪过一抹歉意,这时一只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他。 林梅瞥他一眼,看见他眸中的愧色,低声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你别想那么多了。」 现在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因为她不想打破这个欢乐的气氛,她必须耐心等到晚上,再跟杨屹好好谈一谈,这次,她非彻底将他的心解给解开不可。 是夜,林梅先哄儿子入睡后,才在房门外的走廊找到丈夫。 「你还在想早上的事?」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是啊。」杨屹将手环上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我本来是想亲自跟莫小姐道歉的。」他的声音带着苦涩,为自己的行为深感愧疚。 「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再责怪自己。」林梅搂紧他安慰。 他点点头,「会的,我答应妳,会尽快让自己走出阴霾,就像莫夫人说的,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让复仇的念头占据了整个心灵,对世上其它美好的事物视若无睹,但现在他已经走出仇恨了,已不再是那个整天想着报仇雪恨的人。 梅给了他一个家,她用爱改变了他,当他手中握着长期渴望的一切之后,他怎么可能不珍惜? 「嗯,这才是我倾心相许的男人。」林梅在他颊上印下一吻,「我爱你。」她并不期待能够得到他的响应。 自重逢以来,这句话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但这个脸皮薄得像纸一样的男人,就只是哼哼啊啊的含糊带过,所以这次她也没带什么希望。 「梅......」杨屹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呃,那个......就是那个......我也......爱妳。」 她没听错吧?「你爱我?」林梅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杨屹,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男人的心底话只说一次。」杨屹尴尬得满脸通红,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将她拉向自己,「好了,我们回房睡觉。」 林梅懊恼地在他怀里挣扎一下,但杨屹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她只好放弃。 不过她喜孜孜地暗忖,他终于说出爱她的事实,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有一就有二,她保证绝对会使出全力,让他再也无处遁逃,甚至要运用女人的诱惑技巧也在所不惜。 她的唇弯成一个诡异的微笑,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