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很穷[娱乐圈]》 第1章 第一块小甜糕 余年一脚踏进电梯厢时,里面已经站了一个人。两人视线相撞,各自顿了两秒,又交错开。余年转身站好,按亮42层,对方令人惊艳的眉眼长相却还在眼前晃了几晃。 晚他一步进电梯的师兄齐哲低着头,没注意到角落站着的人,他焦虑地捏了捏手指,等电梯门合上,才压低了声音说话,略有些惭愧。 “余师弟,师兄在星耀娱乐实习,还说不上什么话,这次也是看了你的照片,经纪人才拍板说要见你。等一会儿上去了,你好好表现啊,就凭你的颜值,肯定能留下来……” 相比起他的紧张,余年反倒笑容轻松,公共场合,他声音也放得低,诚恳道,“谢谢师兄帮我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一定努力。” 齐哲连忙摆手,都快结巴了,“谢什么谢,我也没做什么……再说了,你以前帮过我好几次,真算起来也是我谢你。”他指尖发抖,嘴唇都起皮了,又找了个话题,“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余年在心里算了算,实话实说,“除去刚刚买白衬衣的钱,还剩差不多两百。” 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感慨,真的太穷了! 齐哲担忧,“那不是外卖都快点不起了?要是今天没能留下来,”他停下话,又仔细打量穿着崭新白衬衣、浅色旧牛仔裤和黑色运动鞋的余年,肯定道,“不可能留不下来,你这颜值,可是连续四年碾压我宁大两万男同胞,未逢敌手!” 余年被逗笑了,忽然想到电梯里另外那个人的长相,恍了几秒的神,才接话,“不管能不能留下来,我都请师兄吃饭。” “算了吧你,师兄请你吃,就学校门口那家烧烤店,荤素随便点。”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齐哲连理了四五次衣领,低声朝余年道,“到了。” 电梯门在两人身后合上。 “这一整层就是星耀的经纪部,师兄还要去开会,就送你到这儿了。一会儿你直走右转,找到挂着写‘孟远’的牌子那扇门。” 齐哲见余年笑弯着眼看自己,呼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你这万事不扰心的心态也是真的稳,别的我不多说了,加油!” 星耀娱乐作为国内三大娱乐公司之一,是明眼能看出来的财大气粗,品味也很不错,室内精心的布景装饰让人赏心悦目,余年走在光亮可鉴的地板上,没有东张西望。 他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但脸长得好,气质又出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等到了孟远的办公室门前,余年整理好袖口,随后不轻不重地敲响了门。 很快,内里传出声音,“请进。” 余年手搭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微微用力,打开了门。 办公室四面宽敞,简洁明亮,冷气开得很足,一口凉气吸进鼻腔,倒是让余年更冷静了些。他还花一秒评估了角落放着的绿植——疏于照顾,枝叶都快枯了。 桌面凌乱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打电话,皱着眉,表情不太好,声音里压着暴躁。 余年朝对方点点头,站在原地没出声。直到对方半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才抬步走过去坐下了。 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进门到现在,对方一双眼睛就落在他身上没挪开半寸。但这种打量并不让人感觉不适,就像是打量一件……商品。 “我现在手上真没人……行,我帮你掌掌眼……知道,你经手的节目哪有不火的……”这通电话没再持续多久,孟远将手机搁桌子上,坐直了背,研判地看着余年,问得突兀,“照片是谁拍的?” 余年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当时齐师兄要照片要得匆忙,我就让我室友临时拍了一张。” 孟远点了头,很不客气地评价,“拍照的人技术非常不行,你的三分都没拍出来。” 余年没接话,只是笑,笑容干干净净的,让人很有好感。 “余年……21岁?” “是,上半年过的生日。” 孟远又盯着余年看了一会儿,头发是纯黑色,底子很好,皮肤又白又细。鼻梁挺直,但不显强势,唇线清晰,嘴唇较薄,下颌线近乎完美。 最出彩的是一双眼睛,典型的笑眼,眼睛大的同时,眼尾还延长些许,黑眸跟水洗过的一样,清清亮亮的。右眼眼尾下面还有一颗淡色的泪痣,眼光流转间,会衬出点秾丽的贵气。 以他从业十几年的眼光来看,这张脸骨架好,再来十年也一样好看。甚至现在还没完全长开,再过个两三年,才是颜值巅峰。 这还是素颜。 孟远已经确定,不需要多的,就凭这张脸,推着让人往镜头下一站,不可能不红。 余年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孟远打量,没有半点不自在,神态表情都很自然。或许是教养使然,他随意这么一坐,肩不塌背不垮,微微侧身,神情专注地听你说话,让人感觉到十足的尊重。 孟远暗暗点头,往心里的评分表上又加了十分,“齐哲说你唱歌不错?” “嗯,从小就喜欢。” 一问一答的间隙,孟远脑子里已经过了一遍调音师的名单了,嘴里还是说道,“那随便唱一首?” 余年想了想,“那我唱首校歌给您听听?” 孟远乐了。 自从他带的艺人火了之后解约离开,他也陆陆续续面过不少人,唱流行摇滚民谣的都有,还是第一次有人准备唱校歌的。 他捞了支笔捏指间,饶有兴致地拿笔尖敲敲桌面,“都可以,主要是听听你的音色。”至于唱功音准,他也没多奢望。 余年唱歌从来记不住歌词,但这个场合必定不能让他像平时一样瞎哼哼,他淡定地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搜出歌词,也没开伴奏,调整呼吸后,自己给自己打了两个拍子,直接开唱。 “啪”的一声轻响,孟远手里的笔掉了。 余年没受影响,他的视线牢牢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歌词,没注意到孟远骤然间不淡定的神色,直到听见对方说了声“停一下”。 他依言停下来,抬起头,眼带问询。 孟远做了个深呼吸,“继续。” 余年接上刚刚停下时最后的一个音,毫无阻碍地唱了下去。他的音色清透,如同空旷山林间潺潺的溪水,尾音带着点悠悠扬扬的韵味,每个字都咬得刚刚好。 一段唱完,孟远眼神压着点激动,“以前学过专业课?” 余年气息不变,弯着眼睛回答,“没学过,我大学是历史专业的。不过家里长辈喜欢唱歌,小时候就跟着哼几句。” 我特么——这是“跟着哼几句”的水平? 孟远手指快速敲着桌面,再开口,又回到了平稳的语调,“当时是齐哲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你也愿意特地过来一趟,我是否可以认为,你是愿意进这个圈子的?” 余年语气也正式起来,“是的。” “这就好。”孟远放松了绷着的背,靠到椅背上,搭着扶手,语气松了两分,“你我肯定是亲自带,不会埋没了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想知道,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理想啊目标啊,我们都可以谈谈。” 余年唇线紧了一瞬,很快又泛出笑容,坚定道,“我需要赚钱,很多钱。” 孟远没多惊讶,这个圈子里的人,为名为利为梦想,总会有个目标有个奔头。他没做评价,“我们合作,钱肯定不会少你的。但我先说开了,牵线搭桥拉皮条这种事,我不会做。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可以给你推荐别人。” 余年摇头,细软的头发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眼里晕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您放心,我只想好好工作赚钱。” 孟远松了口气。他从不指望手里的艺人有多听话,大家都是人,又不是提线木偶。但至少要能沟通、有底线,不要人还没红,就搞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儿出来。 孟远语气又温和了两分,“好好好,那我们也算是达成共识了。”他拉开手边第一个抽屉,亲自把文件递过去,“这是星耀的b级合同,你是纯新人,b级是我权限里最顶尖的了。签五年,你看看,要是不放心,也可以拿回去找人仔细看了再做决定。” 余年双手接下合同,“不用这么麻烦。”他挨着将近十页的合同仔细看了一遍,从笔筒里抽出黑色的签字笔,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写得漂亮!”看他签了字,孟远语气亲近了不少,接过合同,把自己的名字也签上了,心情大好。 “我话说这儿了,你要是不红,天理难容!” “真的谢谢您。”余年合上笔盖,将签字笔放回笔筒。 等余年走了,孟远顾不上斯文形象,把手里的笔一扔,抄起手机就回拨了一个电话。 “刚刚你说的那个节目,对就是比赛唱歌那个……”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孟远挑眉一笑,得意道,“对,位置给我留好了,你爸爸我现在手里有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就对视·攻·和年年一个电梯的谢游:我也想要有姓名! --- 第2章 第二块小甜糕 电梯在51层停下,谢游跨出门,听见动静的秘书抬头发现来人是谢游,慌忙站起身,双手贴合小腹,腰背都绷紧了,“谢总上午好!” 谢游停下,“嗯,”他声音冷淡,“曲逍然在吗?” 秘书规规矩矩地盯着大理石地板不敢抬眼,“曲总现在在办公室里,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好。” 秘书快步站到谢游的侧前方引路,一个字不敢多说。 她来星耀上班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碰见谢游过来找曲总,但还是次次都心跳加速——吓的。至于盛传的谢总惊人的美貌,她也没仔细看清过,对方身上的气势总压得她头都不敢抬。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谢游抬眼望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走近一看,果然,又撑着下巴睡着了。 谢游屈指敲了敲桌面,“老师叫你。” “哪道题!?”曲逍然噌一下站笔直,等迷糊过了,恼羞成怒,“艹,谢游你他妈能不能别每次都来这招?老子心梗被吓出来了你负责送终?” 谢游冷笑,“那你能不能别每次都在办公室睡觉?” “行吧行吧,”曲逍然抓了抓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重新坐下,有气无力,“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是没会要开了还是没文件要批了?” 谢游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封请柬,“我妈叫你过几天到家里吃饭。” 曲逍然正吊儿郎当地翘腿坐着,听谢游说完,伸手接下请柬,笑嘻嘻地,“行,告诉阿姨,我一定到。”说完,还吹了声口哨。 见谢游皱眉,曲逍然连忙坐端正,一脸谄笑,“听说搞了你的专访,还拿你的照片当封面的那本财经杂志,狂卖无数本,直接脱销?这销量这热度,直接秒杀我手底下的当红流量啊,谢总,有什么感想没?” 谢游:“没有。” 曲逍然早习惯了谢游的冷淡,自顾自地拿手机打开微博,声情并茂地念起来。 “一个叫‘我是谢夫人’的网友在你的微博下评论,错过了这一本,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我老公这张惊为天人的脸!我要把这本杂志传下去,老了给孙子看,告诉他这是你爷爷!” 谢游听完,皱眉纠正,“我不是她老公。” 曲逍然知道自己这发小表面上跟台自动冷气机一样,十米以内生人勿近,但实际上内里却格外纯情。 “对对对,你当然不是!”他挤眉弄眼,调侃,“我们谢总啊,可是要把贞操全数留给未来真爱的!” 谢游懒得说话,“我先走了。”他往外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们公司要进新人?” 曲逍然正拿着手机兴致勃勃地翻微博评论区,闻言一脸茫然地抬头,“我们公司要进新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谢游心道你知道就怪了,我果然就不该问这个问题。不等曲逍然说什么,他摆摆手,直接出了门。 秘书见他出来,连忙按下电梯。 余年没想到,竟然又碰见了。 他脚步一顿,神色不变地进到电梯站好,原本立志目不斜视,但隔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通过反射的镜面看了那人两眼。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对方五官立体,眉眼深邃,嘴唇略薄,配上冷冽的气势,有种锋利感。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系着领带,连凸起的喉结都显得格外性感。 谢游右手稍微松了松黑色的领带,在反射的镜面里对上余年的目光,“好看吗?” 声音也很好听……不对,被发现了!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并没有不高兴,余年干脆大大方方看得仔细,诚恳地笑着夸赞道,“嗯,很好看。” 但总是冒失地打量对方也很失礼,余年拿出手机低头,想了想,发了条微信给师兄,说自己已经成功签约了,有空一起吃饭。 站在两步远外的谢游神情不自在地侧过脸,耳尖微红。 要是曲逍然在,肯定会惊地跳起来——我特么谢游你竟然在害羞? 从星耀大厦出来,余年先去取了他的老式自行车,长腿一抬,在车上坐稳,一边往家的方向骑,一边在心里做计划。 孟远交了一串钥匙给他,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小区就在距离星耀大厦十分钟路程的地方,合约期间他都可以住那里。 他自己家在城西,过来一趟要一个小时,还不算堵车时间。三天后培训课程就开始了,他得尽快搬进去…… 这时,余年隐约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偏过头,发现隔着一个绿化带,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也在等红灯。 看清后座坐着的人时,余年愣了两秒,随后礼貌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谢游透过落下一半的车窗,看着余年挽起的白衬衣袖子,不经意地扫过那辆链条都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报废的自行车,最后又将视线转回到余年脸上,冷淡又克制地点了点头。 红灯跳到绿灯,车流再次动了起来。 余年要搬的不多,一些用惯了的小东西,几盆花,一箱子曲谱稿纸,一箱子衣服,再加两箱子书也就差不多了。为了省钱,他自己来来回回搬了几趟,花一天也就搬完了。 接到孟远的电话说要过来看看他住的习不习惯时,余年知道对方应该是想看看他私下里的情况,就没拒绝。 第二天上午,孟远进了余年家门。 他眼眶青黑,精神不太好,“介不介意我借用一下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昨晚熬了个通宵,年纪大了撑不住……” 余年听他说熬了整夜,就换了种茶叶,准备沏壶浓茶,“当然不介意,您随意就好。” 孟远得到允许,耷着眼皮进了卫生间,结果没到一分钟就冲了出来。 余年放下手里的茶叶罐,正想问怎么了,突然看清孟远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时候,孟远瞌睡疲倦全跑没了,正双眼放光,“这这这……这是不是云窑出的缠枝莲纹盘?!” 余年眨眨眼睛,“是缠枝莲纹盘,不过是仿的,我四十二块钱在古玩市场淘回来的。” 孟远小心翼翼地举着缠枝莲纹盘,“我就说,肯定是仿品,要是是真品,三四十万呢,怎么可能拿来搁卫生间放香皂……不过仿得可真好啊!你看这釉下彩,多好看!” 余年附和着点头,“嗯,我不太懂这些,当时觉得好看就买了。” 孟远又看了一会儿,托着盘子往回走,一边感叹,“越看越像真的,你运气不错,这仿品有不少本事在里面!” 洗了把脸,孟远精神了不少。他坐到沙发上,又研判地看着余年沏茶的茶具,“这套青瓷茶具也是仿的?仿得也很不错啊,你看这质地细腻,造型端庄,釉色青青莹莹,纹样也雅致,茶水泡出来,汤色很美。不错,挺讲究。” 余年递了杯茶给孟远,笑得不太好意思,“以前家里长辈喜欢泡茶,研究茶器茶具什么的,就看着学了些。” 喝了杯浓茶,孟远捏捏眉心,“今天过来,一来是想看看你住的习惯不习惯。” 余年放下茶杯,认真听他说话。 他这认真的态度孟远很受用,态度越发好起来,“第二就是和你说说我的初步计划。” 孟远语气正经,手指敲了两下膝盖,“我这两天认真看了你填的资料,不会跳舞,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声乐指导,这两方面我们要抓紧。我这边老师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课程表发到了你邮箱,你有时间仔细看看,上课别迟到了。” 余年应下来,“好,我一定认真学。” “你必须认真学。”孟远故作神秘,“我在一个节目里给你抢了个位置!” 余年笑起来,眼睛和弯月一样,配合着压低了声音,“是什么节目啊?” 孟远卖关子,“你猜?” 余年是真猜不到,告饶,“孟哥我是真猜不到,要不您直接解谜?” 孟远清了清嗓子,翘着嘴角,“何丘柏知道吧?” “知道的,前年大火的《天降之声》、去年大火的《天籁》,都是他做的节目。” 孟远见余年是做了功课的,也没多说其他,直言,“就是他,他今年正筹备《天籁》第二季,我把你塞进去了。” 余年是真的惊讶了。 他听师兄齐哲说过,孟远是星耀的两大台柱子经纪人之一,不少大明星见了都得好声好气喊一声“孟哥”。挑人眼光极高,但相应的,手里的资源也是极好。 “这就惊到了?”孟远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对上余年的眼睛,“我签了你,至少五年合约期内,我们是绑一起了。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也不用急,好好把培训课上了,我们一步一步来。” 余年知道好歹,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给孟远,“我听您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孟远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见阳台上,除了两盆花以外,余年竟然还十分居家地种了一盆葱,新奇道,“你还会做饭?” “嗯,会做简单的,有机会孟哥尝尝我的手艺?” 孟远连连答应,他自认看人眼光很准,余年一看家境就只会好不会差。才搬过来,房间陈设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算,竟然还会自己做饭! “会做饭挺好的,这也算一个不错的点,你现在对外的人设还没定下来,我再斟酌斟酌……” 正准备走,孟远的视线忽然凝住,“不对,你种葱的这个花盆……”他疑惑,“仿的青花梅枝大罐?” 余年面不改色,“嗯,对,仿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总:霸总不会害羞! 年年:嗯,都是仿的。 --- 第3章 第三块小甜糕 在家休息了一天,余年做了顿饭犒劳自己,六号一大早,他就到了星耀大厦。 孟远手里拿着张打印好的课表,边走边说。 “每天早上八点开始上课,晚上六点结束,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上午是舞蹈形体,下午声乐,晚上的时间你自由安排。能行吗?” 余年已经把课表背熟了,闻言答道,“没问题,这个强度我能接受。” 孟远拿课表扇风,叹气,“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我们时间挺紧,五天后,《天籁》的何丘柏过来看看你。我关系是到了,但能不能过他那关,还是得看你自己。” 他见余年知道轻重,没再继续说下去,手指点点纸面,“三十楼到三十五楼都是练习室,307和337在我名下,这几天你就别乱跑,好好跟着老师学习。” 余年应下来。他猜想应该是有什么原因,才让孟远特意叮嘱“别乱跑”。不过孟远没多说他也不多问,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课上好。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三十三层,孟远扬扬手里的课表,“老师就在里面,我还有个会要开,中午见!” 余年进到舞蹈室时,里面交谈的声音和画了休止符一样,瞬间停了下来。听到的模糊几个字里,好像有他的名字,应该是在谈论他。 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余年站在原地鞠了一躬,“两位老师好,我是余年,接下来几天要辛苦两位老师了。” 安成对上余年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怪不得孟哥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一定上心,单是这外形条件,就能说他这次确实是挖到宝了。” 他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抬手道,“你好,我是安成,合作愉快!” 余年抬手握住安成的手,礼貌道,“安老师您好。” 站在安成旁边的霍行就没给多少好脸色了,他眉心有不太明显的皱痕,看起来严肃又不好接近,“霍行。” 余年还是笑眯眯地打招呼,“霍老师您好。” 安成抱着手臂,朝余年挤挤眼睛,“你们霍老师就是这性子,要是你练习的时候偷懒划水,可是要被凶的。” 余年双手合十,眨眨眼,“要是我偷懒,请霍老师一定凶我。” 安成大笑,一巴掌拍余年肩上,“这小子不错,上道!” 不过一上午,余年都没有挨骂的机会。等孟远十一点半过来看情况时,霍行拎个黑色水壶,远远看着正跟着安成学动作的余年,简短评价,“很不错。” 孟远挑眉,得意道,“我选的人,不错是很肯定的!”他又有些惊讶,“不过竟然能从吝啬言辞的霍老师这里拿到这个评价,余年到底是干嘛了?” 霍行瞥了孟远一样,“肯吃苦,不喊痛,认真,聪明,尊重老师,有耐心有毅力,身体条件也好。” 孟远连着“啧”了好几声,玩笑道,“余年是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夸他?” 见霍行专心喝水不回话了,孟远正经了不少,“就五天时间,你觉得,余年能行吗?” 这个问题他比较想听听霍行的意见。 “见到人之前我觉得你是在做梦,见到人之后,”霍行没说得绝对,“可以试试。” “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孟远看着一跤摔地板上的余年利落地爬起来重新站好,继续学动作,从牙缝了“嘶”了一声,“这‘嘭’一下我听着都疼。” 霍行冷哼,“学舞哪儿有不疼的?” 十二点准时,音乐停下,安成转过身,扔了张白毛巾给余年,扬眉道,“辛苦了,学得不错啊。” 余年把毛巾叠了两叠,擦干净脸和脖子上的汗。他皮肤很白,因为热,透出一层健康的粉色,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眉眼清亮,“安老师和霍老师也辛苦。” 他声音还有些喘,拿毛巾的手臂也在不自主地发抖,安成都看着的,眼里的欣赏更深了两分。 霍行走过来,直接道,“刚刚最后那个动作没稳住,抬腿的时候也太低了,不到位。” 安成替余年说话,“练习强度太大,又是刚学,最后他腿都要脱力了,能抬起来已经不错了好吧?” 霍行是个较真的性子,皱眉,“动作必须标准,不然就是白练,他时间不多,每一秒都要抓紧。” 余年适时插话,声音带笑,“谢谢霍老师,当时确实是腿有些抬不起来了,下次我一定做到标准。” 霍行看了余年两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安成转过身朝向余年,手指悄悄指霍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余年抿着嘴唇忍笑。 中午和孟远吃过午饭,余年回舞蹈室找了张垫子铺开,手脚酸痛地躺下。不过才躺了两分钟,他又站起来,把之前霍行说的那个动作练了几遍。确定达标了,这才吁了口气。 这次躺下后,余年是真的不想动了,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也不知道,闹钟响起来时,才发觉已经一点四十了。 勉力坐起来,余年活动了一下四肢,坐电梯下楼。 到了声乐课的练习室,老师还没到,余年想了想,开始自己做开口练习。做完后,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余年赶紧站起身,“赵老师您好,我是余年。” 赵曦已经四十岁了,穿着黑色长裙,气质很好,说话也温和,“坐下吧,我看你的课表,上午是在练舞?”见余年点头,她笑道,“练舞挺辛苦的,不过刚刚你是在做开口练习?” “嗯,是的,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做得没问题。”赵曦一边把手里的几本书放下,一边问,“会看谱吗?” “会。” “嗯,”赵曦把书翻开递给余年,“把这首歌唱出来我听听。” 余年接下来看了一遍,自己打着拍子,准确地唱了出来。 赵曦满意点头,沉吟数秒,问,“以前学过声乐基础?” 余年没有隐瞒,“我外婆很会唱歌,小时候跟着唱,外婆就会教一点。” 赵曦仔细分析,“你的发声位置比较靠前,声音从喉咙发出后,打在硬腭上发出。呼吸上,用的是胸腹式联合呼吸法。这种发声方式不是不好,而是你可以做到更好。另外,你的音准、音色和音域都非常不错,可以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她抽出一张白色稿纸,“好了,我们上课。”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余年基本就穿梭在这两间训练室里。吃过晚饭,会抓紧时间在舞蹈室多练两个小时。 霍行发现他会自觉留下来练舞,先是冷叱了一句“这么拼不要命了?” 见余年只是笑,也不争辩。霍行没再说什么,但每天都会免费加班,留下来给余年做指导。 十一号上午,余年刚到孟远办公室,就被塞了杯牛奶,然后风风火火地被拉进了电梯。 孟远比余年还紧张,“有信心吗?” 余年喝了口牛奶,嘴唇上沾了点奶沫,少年气更重了。他点头,“有信心。” 孟远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如来佛祖耶和华老君在上!”之后嘀咕了些什么余年也没听清楚。他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眼里全是笑意。 到了录音室,孟远已经恢复了王牌经纪人应有的淡定。 “一会儿你进去找找感觉开开嗓,何丘柏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到,到时候你好好发挥,哥相信你!” 余年和孟远对了拳头,“嗯,我也相信我自己!” 星耀大厦门口。 曲逍然坐在副驾驶上,连打了三个哈欠,嬉皮笑脸的,“感谢谢总送我上班!” 他昨天去谢家吃饭,晚上喝了酒,干脆就在谢家住下了。早上又顶着谢游的冷脸,死皮赖脸地蹭上了谢游的车。 谢游脸上跟覆了层霜一样,“可以滚了。” “酝酿一下再滚,”曲逍然半点不怕,还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上次你来找我,不是提到说我公司里最近有没有进新人吗?我想想,招人来问了问,还真进了新人。” 谢游搭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 “……是孟大经纪人签进来的,叫余年,才21岁。” “余年?” “嗯,年年有余那个余年。我看了照片,长相挺不错,听说声音很好,孟远正筹划着让他上《天籁》第二季,今天节目组那边会有人过来看。” 说到这里,曲逍然极力邀请,“谢总要不要起驾一起去看看?” 曲逍然一直都担心自己这个发小天天忙工作会被闷死,有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都会拉着谢游。但十次邀请,基本十次都邀请不到。 “好。” “哈哈哈我知道你有一堆会要开但是——”曲逍然卡住,“咦,你刚刚说什么?” 谢游懒得理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见曲逍然还在发愣,他不耐烦地皱眉,“走不走?” “卧槽当然走!谢游你特么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谢游!” 两人走进录音室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孟远最先发现曲逍然,心里一跳,笑着迎了两步,“曲总您怎么来了?” 等他眼光一转,视线落在谢游那张令人惊艳的脸上,人都有点不好了,“谢总您好!您也来了?” 曲逍然做了个“嘘”的动作,笑眯眯的低声说话,“别惊动了,我们就是来看热闹的,你们忙你们自己的,不用管我们。” 说完,还真的就安安静静地站着。 谢游站在曲逍然身后,正透过玻璃,看着话筒前的余年,神色不动。一个穿格子衬衣的中年男人朝里面打了个手势,余年回了个手势,三秒后,一道极清澈的嗓音从设备里传了出来。 众人屏息,曲逍然惊讶地挑挑眉,正想回头问问谢游感想,却发现对方像是在……发呆? 谢游身体无意识地放松下来,不太明显地靠墙壁站着。他视线固定在玻璃房里,垂下眼睫专心唱歌的余年身上,心跳突然有加快的趋势。 是,就是这个声音,没有错。 在电梯里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他还不是十分确定,直到现在听到余年唱歌,他才肯定,就是这个声音。 在令人心生愉悦的声音里,好像时间流逝得都要快不少。余年唱完最后一句停下,站在最前面的何丘柏鼓了掌。 玻璃阻隔,余年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但能看见孟远竖起的大拇指,以及何丘柏鼓掌的动作。他摘下耳机,呼了口气,随后露出了笑容。 眼角余光看见一个背影,余年动作微顿——刚刚门边那个背影好像有些眼熟? 但他没来得及多想,从玻璃房走出去,孟远就迎了上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曲——”孟远一回头,发现曲逍然和谢游都不见了。 余年反应过来,小声提醒,“我取下耳机的时候,看见门动了一下。” 孟远应了一声,心道这果然是来看热闹的。转而又笑道,“这个就是我跟你提过几次的何丘柏。” 余年稍稍鞠躬,笑道,“何老师您好。” 何丘柏和孟远是多年的老朋友,看余年也顺眼,和和气气的,“小朋友唱得很不错,老孟给我看了你跳舞的视频,也很好,很期待合作啊!” 余年拍拍心口,眉眼带笑,“听到您这句夸,我心跳终于稳下来了。” 何丘柏爽朗地笑起来。 上节目的事情是稳了,下午节目组那边会来人商量合同。何丘柏百事缠身,没多留也不让送,说了两句就带人先走了。 录音室空下来,孟远又递了一杯蜂蜜水给余年,舒心道,“你确实争气,老何那人挑剔的很,你竟然一口气就入了他的眼,不错不错。” 余年几口喝完了一杯水,前额出了点细汗,他随手擦了,“我也没想到,练习的时候,都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了。”他放下杯子,迟疑了几秒,有些不太好意思,“孟哥,我能不能……提前预支一点工资?” 孟远反应过来,“是缺钱了?也是,合同那笔钱财务那边还没转,我一会儿去催催。至于工资就五六千,提前全支给你也行,不麻烦。” “劳烦孟哥费心了。”余年松了口气——说出来别人可能都不会信,他包里就剩二十块钱了。 时间不晚,上午的课还是要上的。余年自己乘电梯到了三十三楼,边走边回忆昨天舞蹈课的内容。经过一个转角时,却被两个人拦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总:霸总很忙,没有时间看热闹听歌! 第4章 第四块小甜糕 是不认识的人,但余年大概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果然。 说话的人神色挑衅,还带着明显的轻视,“你就是余年?除了脸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优点啊!” 余年仔细将面前两人打量过去,轻笑,“脸好看就是一个天然的优点。”他将“天然”两个字咬了重音。 对面两个人的脸色变了一变。 余年收了脸上的笑容。家教原因,他平日里待人大多数都很礼貌,面对教他的老师和孟远他们时,还会带上发自内心的尊重。但这并不代表他脾气就很软和。 没了笑容,余年眼神有些冷,“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如果你们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被孟哥选上,而你们却没有,那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去问孟哥。” 他抬抬嘴角,继续道,“如果是想问,我为什么被何丘柏选上,那你们大可以去问何丘柏。” 最后,他扬了扬白皙的下巴,嘴角微勾,衬着眼角的泪痣,显出点儿内敛的锋芒来,“要是你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能把我从《天籁》挤下来,我绝对不说半个字。” 说完,他没再浪费时间,抬脚就走了。 角落,看完这一幕的安成拉着霍行,“啧啧啧,竟然这么硬气。” 霍行收回迈出去的半步,淡声道,“不硬气,能拼着口气,五天把动作全学会?” 安成挑眉,“嗬,霍老师,你这是第几次夸余年了?就这么欣赏他?”他又回忆起刚刚那一幕,抱着手臂笑道,“不过那傲气的小模样,真的挺招人的,不错不错。” 霍行没否认,沉默片刻道,“要是谁都能欺负,他在这个圈子里也走不远。” 等安成和霍行也走了,谢游从藏身的位置走出来,朝余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乘电梯离开了。 中午一起吃饭,余年抽了双筷子,先递给孟远,起了话头,“孟哥,我想问个事。” 孟远右手捏筷子,左手拿手机在忙,应了一句,“你问。” “您之前提醒我,让我就在教室里好好上课别乱跑,是不是因为容易碰上人?” 孟远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脸色不太好,注意着余年的神色,“这是被找上门了?” 余年笑着点头,“嗯,上午回去上课的时候被拦下来了。” “然后?” “怼回去了。” 孟远大笑,“不错啊,干得漂亮!”他干脆放下手机,仔细跟余年说了说。 “公司大,有不少练习生和出道了却一直不温不火的。我嫌分心,还累,带人不爱带多了,就爱专心带一个。这次,之前的合作对象解约飞了,公司也催着我再重新带一个。” “好歹你孟哥我也混了一二十年,名气还是有的,那些不安分的就动了心思,我这边还什么口风都没漏,底下就出了好几起破事儿了。” 余年:“有机会,大家都想抓住。”他对自己定位,“所以我成了‘空降’?” “可不是?我签了你,公司里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底下肯定炸了锅,所以我才叮嘱你,让你好好学习别乱跑。”孟远还似模似样地感叹,“这一届的练习生行动力不行啊,竟然隔了这么几天才找上门。” 余年被这语气逗笑了,他心里也有了底——和他之前猜的大致相同。喝了口汤,余年又问,“那要是再碰见了,我是以和为贵还是怼回去?” 孟远已经看出来了,余年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笑模样那是家教好,他也没拐弯,“当然是怼回去!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余年也听懂了——他自己现在还没正式出道,但背靠孟远这座大山,不用忍气吞声,否则反而是平白跌份儿。 他举了汤碗,笑眼弯弯,“谢谢孟哥罩着我。” 孟远也端着汤碗跟他碰了碰,“好说好说,我可是还等着你大红大紫给我挣钱呢!” 和《天籁》的合同很快就签好了,因为余年是新人,价格定的很低,孟远倒是半点不在意,他把余年从舞蹈练习室叫到办公室里,递了平板电脑给他,还细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 “八月你就得去录节目了,这是你第一个节目,我肯定会全程跟着你,防着出什么岔子。但别的小朋友都有助理有团队,我们年年也得有一个,对吧?” 余年练了一上午的舞,身上还在发热,脸上透出一层健康的粉白。他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汗,才接过平板。 孟远接着说话,“团队我手里有一直合作的,我没签人,他们也闲着,现在得忙起来了。至于助理,得你自己选。毕竟天天跟着你,要对脾气对眼缘才行。” 余年应下,翻了翻平板上的档案信息,询问,“孟哥有什么建议吗?” 孟远听他问了,这才开口,“页码1、2、3、7、8这五个,我都看过,还不错。你选一个或者两个都行,随你开心。等你红了,多得是事情要人去做。” 余年仔细看了孟远建议的五个人选,最后选了一个叫“施柔”的女生。 孟远又笑了,“你眼光不错啊,施柔以前当过艺人的助理,是熟手。脾气性格都挺好的,做事情效率也高,还很会拍照。” 余年也是这么想的。他是新人,可以说该知道的都不知道,等过了新人期,孟远肯定不会时时刻刻都跟着他,所以助理就显得很重要。 “不再选一个?” “不用了。”余年把平板电脑递回去,“一个就可以了,我不太喜欢太多人跟着我。” 孟远不强求,“行,明天就见见,要是没问题,就定下来。” 施柔是个高高瘦瘦、眼睛很大、说话温温柔柔的女孩儿,比余年大五岁,入行已经快六年了。听余年叫她柔柔姐,还很不好意思地连着摆手。 见了一面,双方都没问题后,施柔就直接上任了。 几天下来,余年发现,孟远推荐的人确实很不错。至少每天上课的时候,施柔会以他的名义给两个舞蹈老师买好饮料,给声乐老师准备蜂蜜水。要是他晚上练舞练晚了,还会给他准备低热量的宵夜,话不多,但非常细心。 五十一楼。 端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曲逍然绝望地丢下手里签字的笔,望向旁边正面无表情翻财经杂志的谢游,语气暴躁,“来,兄弟,我们好好聊聊。你手下的公司是都要倒闭了吗?你这几天怎么闲的天天往我这里跑?” 见谢游抬头扫了自己一眼,应都没应一声,曲逍然撑着额头,有气无力,“我哥我爹都没这么盯着我批文件过……你还一天来两次天天见,”他悚然一惊,“艹,难道你这是认识了二十年,突然春心萌动爱上我了?” 谢游终于出声,“闭嘴。”他放下财经杂志,看了眼时间,起身道,“我走了。” 曲逍然巴不得谢游早点走,走了他就能在办公室玩儿游戏了,笑眯眯地挥手,“谢总啊,要不要小的送送您?” “不用。” “那您明天还来吗?” “……来。” “……” 走进电梯,谢游按下负一层。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视线定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上。 46、45……35、34、33——“叮”! 余年带着施柔走进电梯时,意外地又看见了那个人。对方还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服,身高腿长,比例极好。深色银边的领带系得工整,脸上冷淡没有表情。 两人视线对上,余年礼貌地点头打招呼,“你好,好巧,又碰见了。” 谢游静了三秒,颔首道,“嗯。”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施柔好像有些怕对方,低着头站到了角落。 见对方眼神深邃地看着自己,余年笑着开口,“算起来,这都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 “嗯。”同时在心里纠正,明明是第六次! 余年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擅长言辞,但并没有不想和自己聊天,于是试探着道,“我叫余年,年年有余的余年,刚签进星耀。” “谢游。”他在心里把自己的年龄身高体重家庭地址都报了两遍了,但硬是没能从嘴里说出第三个字。 “谢游,”余年对上对方眸色略深的眼瞳,笑着问,“是逍遥游的游吗?” “是。” “这个名字很好听。”这时,一楼到了,余年挥了挥手,“我先走了,再见!” 没人看见的地方,谢游的耳尖又红了。 从电梯里出来,施柔吐了口气,又好奇,“年年你和谢总认识吗?” 余年回忆,“算是认识吧,在电梯里碰见过两次,等红灯的时候碰见过一次,说过两句话。” 施柔尽职尽责地跟他科普,“他姓谢,是曲总的发小,据说两人家里是世交,穿尿不湿的时候就一起玩儿了。所以偶尔能在星耀看见谢总,但频率也不高。” 她捂捂心口,心有余悸,“我在星耀工作了六年,只碰见过一次,谢总脾气不太好,气势也冷得不行,靠近他方圆一米都快被吓死了。” 余年倒没这么觉得。他对谢游的印象大概是长得很好看和不善言辞,没感觉到害怕。 另一边,谢游拉上车门,又隔着车窗往电梯的方向看了看。 ——嗯,交换了姓名。 作者有话要说:谢总:很开心。 第5章 第五块小甜糕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很快。 余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态度,还是孟远私下里特意去打过招呼,之后都再没有人来拦他的路。但相应的,他也没有朋友。有时会和用旁边练习室的人碰见,但对方看他一眼,就会急匆匆地快步走开。 安成扔了条白毛巾给余年,靠着门框,自己拧开饮料喝了一口,“安老师心灵小课堂开讲了,”他指指快消失在拐角的人,“会不会心情不好?很明显,你被针对和排挤了。” 余年接下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听安成问,他摇摇头,笑着回道,“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应该做的是什么。” 安成站直,“你倒是清醒。”他在星耀当了七八年的舞蹈老师,教过不少艺人,有的火有的凉,人人都有不一样的际遇,但他敢说,余年的心性,绝对是拔尖的。 他伸长手臂,拍在余年肩上,“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把时间心力花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好好学好好练,你会一飞冲天的。”用手指点点自己的眼角,安成笃定,“你安老师的眼光,不会错。” 余年捏着微微湿润的白毛巾,眼里是细碎的笑意,“嗯,借您吉言。” 十二点准时下课,施柔进来,说孟远让余年下了课就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应该是要开一个小会,午饭孟哥叫了酒店的外卖。” 余年点头,手里拎着没喝完的饮料瓶,乘电梯到了42楼的经纪人部。 一开门就是一股食物的香味,余年也没客气,打了声招呼就坐下开吃。练了一上午,他是真的饿。 孟远挺乐意余年不和他客气的,转转手里的手机,直入正题,“今天主要是聊聊你的人设的问题。” 余年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放下筷子,“是讨论出结果了吗?”他前两天就听孟远提过,正在拟定他对外的人设形象。 “没错。”孟远上下打量余年。练了大半个月的舞蹈形体,余年本来就吸引人视线的身形气质更夺目了。身上只穿了件纯白色的宽大棉质t恤,硬是像马上能往灯光下一站,开始拍画报一样。 孟远顺口问了一句,“你身上的t恤多少钱?” 余年扯扯衣服,“这件吗?十九块九买的,特价,我买了一打,换着穿。” 孟远:“……” 上次余年找他预支工资,孟远就知道余年手头不宽裕,但没想到不宽裕到了这个地步! 拿手机的尖角磕了磕桌面,孟远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对余年人设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不过,再看了两眼余年的外形气质,他又没了迟疑,“讨论出来的,是对外塑造‘贵公子’的人设。” 余年听得认真。 “近两年圈里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包装的,但都没成功。在我看来,‘贵公子’这个人设,只要是包装好了,不崩,那不管是吸粉的速度,还是以后代言的水平,都会有质的不同。” 孟远盯着余年吃饭喝汤的小细节,越看越有信心,“这也是我结合你自身情况定下的,你底子在这儿,艹这个人设肯定崩不了!” 余年放下手里的汤勺,勺柄和碗沿相碰,却没有发出丁点儿声音。他点头,“我相信孟哥的决定,那我以后需要做什么?” 孟远摆手,“你就保持你现在的状态就行,真的特别能唬人。”他感叹,“就说你身上的t恤吧,一眼看过去,至少九百九十九!” 余年眼里晃开笑意,“当时我买了一打,一共十件,老板还打了折,算下来一件只要十六块。九百九十九可以买六十几件了。” 这一刻,孟远又开始怀疑,这个人设到底定的对还是不对了,就问,哪个贵公子穿十六块钱一件的t恤? 真是令人发愁。 一旦定下了路线,方向就清晰了。《天籁》录制在即,孟远拉着团队开始一步步筹划,怎么将余年更好地推出去。反倒是余年自己没什么事,依然重复着之前的步调,每天按时上课。 很快就到了八月。 余年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演播厅门口,被何丘柏的助理领了进去。何丘柏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手上捏着瓶矿泉水,见余年和孟远过来了,朝旁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三人到了后台的休息室,关上门,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开,室内安静下来。 何丘柏不顾形象地坐到沙发上,声音沙哑,“我他妈三天没好好睡一觉了,逮着谁都想骂!” 孟远带着余年坐到沙发上,挑眉,“火气这么旺?来跟爸爸说说?” 何丘柏顺手把旁边的抽取纸砸到孟远身上,笑骂,“别瞎哔哔,当我老子,就不怕折寿?”被这么一打岔,他情绪松弛了些,坐直,看向一边笑着没插话的余年,问,“对《天籁》了解多少?” 余年很快回答,“一共录制八期,其中七场淘汰赛,最后一场是留下来的人进行总决赛,定下排名。第一场五个人上台,由观众和评审团打分,最低分被淘汰,剩下的四个人连同补上的新人一起进入下一场比赛,继续同样的赛制。” 何丘柏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嗯,《天籁》的看点在于,参赛的都是出道没多久的歌手,或者像你这样的纯新人,会很有新鲜感。第二就是一场淘汰一个人,轮换非常快,总有新面孔。但一直留下来的,绝对会被所有观众记住。” 他将只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放在桌面上,注视着余年,“有信心留到最后吗?” 余年没有谦虚,神色坚定,眼里像是弥漫着光,“有。” 何丘柏抚掌大笑,“好!就是要有这份志气!老孟和我没看错你!” 第二天才开始正式录制。在演播厅熟悉了几圈后,孟远怕余年紧张,自掏腰包请吃饭。 车一路开到了城西,天色渐渐黑下来,驶上一段狭窄的石板路后,两边的路灯昏暗,孟远放慢了车速。 见余年往外车窗外看,孟远顺着视线也看了一眼,“你应该很少来这边吧?我们在清溪路,刚刚路过的是思宁公馆,挺老的一个宅子,好像现在还有人住。据说宅子主人好像出自——” “青山余氏。” “对,就是这个。还挺巧,跟你一个姓氏。”孟远仔细看着前面黑黢黢的路,评价了两句,“住这边倒是清幽,车不多人不吵,但去一趟市中心得一个小时,挺费劲。” “对,是挺不方便的。”余年在心里补充,要是遇上上班高峰期堵车,路上要花差不多两个小时,必须提前起床出门。 路越开越窄,又过了好几分钟,孟远才停车。 “到了,今天你孟哥请你吃私房菜,给你打打气!” 余年下了车,站在青石地砖上活动了手脚,打量四周。孟远说的私房菜馆是一栋老式洋房改建的,从大门进去,建有一座小拱桥,水面上浮着几丛睡莲,夜风里含了几缕茉莉的清香,让人心思自然而然地沉静下来。 孟远走在前面带路,“这家餐馆味道很不错,就是地方太远,还不好找,也不打广告,全靠口碑相传。” 越往里走,花木越繁盛。小路拐过弯时,余年低头经过一簇垂枝蔷薇,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停下脚步回头,就看见谢游站在不远处,正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 余年下意识地笑开来,打招呼,“谢游?” 谢游在原地多站了几秒,像是犹豫什么,接着,迈开长腿走到余年近前,抿唇,低声道,“别动。” 余年仰头看他,听话地没动。 谢游抬手,从余年头发上取下了两片淡粉色的蔷薇花瓣,下意识地捻捻手指——头发好软。 余年看见他指间的一点粉色,笑道,“谢谢你。”又问,“你也到这里来吃饭?” 谢游捏着花瓣,将手揣进口袋里,“嗯,和朋友。” “我也是,和我经纪人过来吃晚饭。”余年往后退了小半步,轻快道,“那我就先不打扰了,祝你和朋友用餐愉快。” 谢游垂眸看着余年,轻声回道,“好。” 余年总觉得对方好像突然有些……不开心?但看谢游表情没什么变化,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等余年的背影不见了,谢游还站在原地没动。不多时候,曲逍然的声音传过来,“门口最后一个车位都被占了,害我把车停老远,你是不是等——”烦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曲逍然的声音就卡在了喉口。他震惊地看着谢游,“你你你……你在笑?” 谢游一秒收回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恢复了平日里冷淡的表情,“你看错了。” 曲逍然还有些恍惚,“我也觉得我看错了,肯定看错了!”他又偏着头仔细观察谢游的神情,肯定道,“不过你心情好像挺好,这个我绝对没看错!我不就是去停了个车吗,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谢游视线落在落了一地蔷薇花瓣的青石板路上,隔了几秒给出答案,“蔷薇花很好看。” 曲逍然抬头看着路边满架的蔷薇,疑惑,“粉的白的,也没多好看啊……” 第6章 第六块小甜糕 余年跟着孟远坐进包厢,窗外花木扶疏,枝叶借着路灯的光打落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水墨一般的影子。 孟远伸手递了一份用毛笔写出的菜单给余年,“这段时间你上课也辛苦了,想吃什么随便点,别怕会把你孟哥吃穷。” 余年接下菜单,也没客气,点了一荤两素。孟远又补了一荤一素一汤,之后摇了桌边放置的铜铃,两个身穿深青色刺绣旗袍的女侍应推开门走进来,收走了菜单。 等上菜的这段时间孟远也没打算白白浪费。 “趁现在空着,我跟你说说明天要你和一起录节目的另外四个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余年喝了口泛着涩意的花茶,笑道,“我原本正打算问这个问题的。” 孟远也不废话,“《天籁》的保密工作做得向来很不错,事先只扔大价钱给节目宣传预热,但从来不提参加比赛的都有谁,也不会提前告知参赛的歌手。 因为这个,不少不温不火的新人十分积极地蹭了一波热度,顺便也替节目组炒了一波热度。” 余年捧着用青竹做成的杯子,好奇,“那孟哥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我堂堂正正地从老何那里看来的名单啊。”孟远理直气壮,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我跟你数数。一个是叫赵若,两个月前唱过一部偶像剧的片尾曲,声音属于甜美那一挂,唱功一般。” “第二个是许萱,一个新出道的女团的成员,能唱能跳,算是她们团里人气最旺的,这次参加《天籁》,肯定是想往实力派上靠,再圈一波人气。” 孟远评价,“这两个女歌手横向比较,赵若弱不少。再来三个男歌手,你,方怀,夏明希。” 余年接话,“我知道方怀,他之前出了一支单曲。”又补充,“是柔柔姐帮我整理了一下近段时间新人歌手的资料。” “她挺细心的。”孟远手指敲了敲桌面,接着道,“但这个方怀我其实没放在眼里,他艹的是腼腆暖男的人设,形象气质实力都只能算中游,说实话,孟爸爸我还看不上。” 余年翘着嘴角笑起来,也听明白了,“所以压轴的,是夏明希?” “是他。”孟远感慨,“含着宝石汤匙出生,说的就是夏明希。”他往下说,“夏明希的爸爸叫夏渊,妈妈叫张阑,歌王和影后红了几十年,长盛不衰,就他一个独子,祖传粉丝已经就位,只等他出道了。而且我见过夏明希两次,真的是挑着父母的优点在长,和你一样,是纯靠脸就能火那个类型。” 余年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强调,“孟哥,我明明是准备靠才华的!” 孟远也笑,“是是是,明明可以靠脸,偏要靠才华,任性!” 两人端着花茶干了一杯,孟远总结,“所以第一轮被淘汰的多半是赵若。我对你的要求,是稳扎稳打慢慢来,让所有看这个节目的观众都记住你就行。” 余年没说话,垂手晃了晃竹杯,思忖几秒道,“孟哥,我之前练舞的时候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孟远挑眉,“说说看?” 余年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有些不确定地等孟远表态。孟远摩挲着竹杯,打量余年,眼里全是笑,“我觉得我可以回去准备通稿了。” 余年轻咳,有些不好意思,“您觉得能行吗?” 孟远吸了口气,忍住了没伸手拍桌子,“当然行!怎么不行?明天就跟老何沟通沟通,他肯定也同意!”他不能再清楚这里面的套路了,“谁都想先声夺人,你这个想法就非常不错!”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包厢门从外面被打开后,点好的菜依次上了上来,一个身穿深青色旗袍的女侍应,在一旁温言细语地讲解菜品的做法和用到的原材料。 上到最后两道菜时,孟远疑惑,“这两道菜我们没有点,是不是送错了?” 女侍应笑意盈盈,“这道豆豉酱烧黄鱼和鸡汁鱼腩羹是我们主厨师傅送与两位品尝的。” 听见这两个菜名,余年才注意到最后上上来的两道菜,他愣了愣神,迟疑道,“请问……主厨师傅是不是姓沈?” 女侍应微笑点头,“是的。” 孟远听明白了,“认识的人?” 余年点头,“嗯,认识的人。” 等女侍应关门出去了,孟远还有些惊奇,“我来这里吃过好几次,沈师傅脾性大得很,多少老饕想见一面他都不耐烦见。做菜也随心情,要是心情不好,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做。” 他看着多出来的两道菜,估摸着道,“应该是看见你来了,想见见你,但不好贸然打扰,干脆送两道菜来探探路。我倒觉得,要是没有深仇大恨,可以吃完饭去见一面,说不定以后我沾你光,过来次次都能吃到沈师傅的手艺。” 余年浅笑,“嗯,那吃完饭孟哥你等等我。” 饭后,跟在女侍应身后,余年左拐右拐进了后厨。 沈味一见余年,眼睛就红了。 余年好笑又无奈,“沈叔,您要是哭了,我可是要笑话您的。” 沈味闻言揩了揩湿润的眼角,又将余年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小少爷,您都还好吗?” 余年拿数据安对方的心,“我都还好,比三年前长高了几厘米,也重了不少。” 沈味不放心,“老夫人去世后,我就不应该听您的话走的,留下来,好歹也能给您一天做两顿饭。”他在余家当了三十年的厨子,可以说是看着余年长大的。 听了他的话,余年有一瞬间的恍神,回神又笑道,“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之前又在读大学,一直住在学校里,也没有您发挥的机会啊。而且我自己现在也会做饭了,不会饿瘦的。” 沈味皱眉,“怎么能让小少爷您自己下厨?我——” “沈叔,”余年打断他的话,声音轻了些,“我总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我也长大了。” 沈味没再说下去,叹了声气,把话题转到了餐食上,“豆豉酱烧黄鱼和鸡汁鱼腩羹您从小就爱吃,我挺久没做过了,也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余年故意睁大眼睛,夸张道,“怎么可能不合我胃口?我一个人解决了两盘菜,就差把盘子也吃了!” 沈味笑起来,眼角皱纹都带着温和,“小少爷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哄我开心。”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余年不好让孟远多等,没有多留就准备回去了。走之前想起孟远说的,又道,“和我一起过来的朋友很喜欢吃您做的菜。” 沈味脸上的笑纹愈深了些,“小少爷的朋友就是我的贵客。” 余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多了几分少年气,“谢谢沈叔,我下次馋了的时候,再来找您煎条小黄鱼吃。” 从后厨出来,余年一个人沿原路往回走。夜风清凉,带着草木的浅淡气味。他被勾起了不少回忆,之前着急着搬出来,现在却突然有些想家了。 只是那个家,就剩他一个人了。 谢游原本是受不了曲逍然打游戏时的聒噪,才出来散步,没想到会再次碰见余年。 很巧。 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发现余年像是在发呆,他犹豫着,还是走近,“余年。” 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余年回过神,见是谢游,笑道,“你出来散步?” “嗯。”谢游谨慎措辞,“你心情不好?” 余年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他又笑道,“我明天就要去录制《天籁》的第一期节目了,说实话,其实还是会有一点紧张。” “不要紧张。”你肯定是第一。 但保险起见,谢游已经在脑子里计划怎么独家注资这个节目了。 余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虽然和谢游见过几次,但并不熟悉,想来对方应该也没有这个闲暇听自己的心情。 他轻轻吁了口气,重新看向谢游,笑着道别,“我经纪人还在里面,我就先回去了。” 眼角余光扫见一抹淡粉,余年抬手,将落在自己肩上的几片蔷薇花瓣,顺手拂了下去。 谢游遗憾地收回了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的手。 第7章 第七块小甜糕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就和孟远、施柔到了演播厅。他们到得很早,何丘柏正一脸睡眠不足地窝在椅子里吃早饭,见他们来了,没什么精神地打招呼,“早饭吃了吗?” “吃了来的,”孟远“啧”了几下,“这么惨?你这是又一晚上没睡?” 何丘柏喝了两口豆浆,“嗯”了一声,“快天亮的时候在椅子上眯了两个小时,”他语调一变,提高声音吼道,“我他妈还要说多少遍?灯光别打七号光,拍鬼片呢!” 灯光师远远应了一句,何丘柏没心情吃早饭了,扔下豆浆,看向余年的眼神倒是温和不少,“老孟昨天跟我说了你的想法,虽然只加了一个小细节,但舞台效果肯定会很不错,我已经让造型师安排好了。” 余年笑着道谢,“谢谢您,费心了!” “谢什么谢,我还指望着你和夏明希帮我扛收视率和热度呢,热搜我都买好了。反正你有什么奇思妙想都说说,大家一起研究。” 何丘柏摸摸胡渣凌乱的下巴,“你来得最早,先去走位彩排。这是你第一次上台,虽然我们是录播,后期会剪辑,但还是尽量不要出差错。时间充足,我们多走两遍看看。” 这也是孟远的打算。 余年虽然不怯场,也被霍行和安成拉着补了不少舞台常识,但听一千遍也不如一次实践有用。要是录制的时候出了小差错,后期会减掉或者拿其它的镜头补,孟远表示:余年的镜头,有一个是一个,一个也不能少! 余年记忆力很不错,走第一遍位的时候,还会犯新人常犯的小错误,被纠正之后,第二遍就完全挑不出毛病了。 何丘柏在台下看完,朝余年招手,等人过来了,他吩咐道,“一会儿正式彩排,我会让音效组跟上。现在我教你,以后不管上什么节目,都要把每一次彩排当成正式演出来做,这样就算是直播,也不会出差错,自己心里也踏实不慌。” 余年认真点头,感激道,“我记住了。” 何丘柏扣了顶鸭舌帽在头上,盖住乱糟糟的头发,“嗯,牢牢记着别忘了,你以后路还长。” 正式彩排走了两遍,何丘柏拉着灯光师到旁边训去了,孟远去找摄像看总体效果。余年调整呼吸,接下施柔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跳舞弄出的一额头的汗。 这时,一道声音传过来,“我还以为我是来的最早的,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早!” 余年偏头,一张五官明艳的脸就闯进了视线里。 而对方因为余年突然偏头,也眨巴着眼睛愣了两秒,“你……你漫画里走出来的?” 余年笑弯了眼睛,“我也正想说这句话!”他伸手,“我是余年,年年有余那两个字。” 夏明希开开心心地握住余年递过来的手,“我叫夏明希,光明的明,希望的希。”他收回手,抓了抓自己半长的栗色头发,嘟嚷,“我还以为我是来得最早的,结果你竟然比我还勤奋,彩排都走了两遍了!” 余年接过施柔递过来的水,拧开喝了一口,“我早上醒得早,醒了就睡不着了,干脆提前过来看看。” 夏明希连连点头,“早点过来是对的,录制的时候很容易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出错,多排排肯定没毛病。”他说着,从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包小饼干来,“给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余年伸手接下来,直接拆开吃了。嘴里叼着饼干,也从自己口袋里摸了颗薄荷糖出来,递过去,笑着道,“嗯,以后就是朋友了。” 夏明希接下糖剥开塞嘴里,眨眨眼,十分直白,“你笑得可真好看!” 余年翘着嘴角,唇边还沾着饼干屑,“应该也有很多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特别漂亮吧?” “哈哈哈我们这是商业互吹?”夏明希扬扬下巴,“不过确实,比如我妈就每天夸我一百遍!” 余年笑出声来,“张阑老师这么有趣?我外婆以前就特别喜欢看张阑老师的电影。” 夏明希发现,自己越看余年越喜欢。他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认识的人很多,但朋友挺少。旁的人听他提起父母,要不就是假装不在意,要不就是鄙视他是个靠父母的星二代,或者一阵恭维讨好。像余年这么自然说起,不故作姿态,也不故意奉承的,实在少见。 和这个人说话真的很舒服。 然后余年就发现,夏明希看他的眼神一阵放光,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以为自己脸上开了朵花出来。 这时,训完了灯光师的何丘柏走了过来,见到夏明希,“来这么早?” 夏明希礼貌点头,“何导好啊!是我经纪人老早就来拍我门的,要不是路上堵了,还能再早半个小时。” 何丘柏见夏明希和余年站在一起,相处得还不错,感叹了一句,“有你们这两张脸在,我这节目收视率是有保障了!” 夏明希直言,“何导,我就明说了啊,我唱歌跳舞都实在很一般,我爸自己上阵教我唱歌,最后掀桌子不干了。又高价请了声乐老师,但还是没能挽救我破烂的水准。所以,我也就真的只有脸能看了!” 余年听完他十分诚恳的话,没忍住,在旁边笑了出来。夏明希瞪大眼睛,过去挠余年,“你竟然笑我!” 余年赶紧往后躲,两人闹成一团,何丘柏闲闲地加了句,“注意别把脸挠花了!” 等两个人走完彩排到后台的化妆间,已经肩膀擦肩膀聊起了天。夏明希说话不爱拐弯,“卧槽你刚刚在上面彩排,我在下面眼睛都看直了!我的祖传经纪人直接说,要是他先发现了你,还有星耀和孟远什么事啊!” 余年才跳过舞,眼尾泛着点红,衬着眼下的泪痣,这么波光流转地看过来,弄得夏明希夸张地捂心口后退一步,“我的小心脏,动了!” 余年深感夏明希就是个活宝,故意冷酷一笑,“我是不会负责的。” 夏明希哈哈大笑,“年年你这个渣男!”笑完了他又好奇,“不过来采访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离开提词器就不能活的?我可是发现了,你一边跳舞,一直在看提词器!” 余年也很无奈,“我曲子看一两遍就能哼,词背二十遍都会记岔,自己写的词也是,写出来之后还要背,背了还记不住。” 夏明希爆笑,“我回去能跟我爸说了,我终于遇见了一个记歌词比我还菜的小伙伴!” 一直到快十一点,另外两个女歌手赵若和许萱才一前一后地到了。在化妆间看到夏明希,两个人都有些激动,相互自我介绍之后,她们正想再和夏明希说几句,却被何丘柏的助理叫走了。 夏明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都快中午了,那个叫方怀的竟然还没到,这么大牌?” 余年正在努力背歌词,听见夏明希的嘀咕,“也可能是堵车了?” 夏明希压低声音,一脸八卦的兴奋,“我悄悄跟你一个人说啊,是从我经纪人那里听来的。据说那个方怀还不太乐意来这个节目,说这个节目档次太低,配不上他当今的咖位。” 余年也压低了声音,惊讶,“何导策划的节目一播一个火,《天籁》第一季也火得不行,档次……很低?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夏明希翻了大大一个白眼,“谁知道呢,如此膨胀的心态我们这种凡人不懂。” 十二点半都过了,何丘柏的表情黑的不能再黑了,方怀才带着经纪人和三个助理姗姗来迟。 夏明希暗戳戳地和余年说悄悄话,“看看,一个拿水杯一个拿衣服一个拿手机,我爸我妈都没这个排场!”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个方怀的嫌弃。 余年倒不是太关注,反倒觉得夏明希的表情语气十分有趣,多聊了两句。 五个人终于在化妆间里集合,方怀的一个助理开始派发礼物,笑眯眯的,“这是我们方怀特意为几位准备的小礼物,希望接下来能好好相处。” 夏明希收下小礼盒,又小声和余年吐槽,“我敢打包票,方怀本人肯定都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鬼。” 余年还在努力背歌词,闻言接话,“不管知道不知道,终归算是一份心意吧。” 夏明希想想也是,“也对,”他把小礼盒放到桌面上,见余年这么认真背歌词,觉得自己打酱油不太好,也拿了耳机出来听歌。一时间,化妆间里安安静静的,只会时不时传出赵若和许萱小声说话的声音。 晚上七点,前台传来了喧闹声,观众和评审团已经开始入场了。余年正在做最后的发型整理,夏明希比他先做完,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余年斜斜瞥了他一眼,提醒,“夏明希,你手里耳机快掉了。” “啊?……哦哦哦!”夏明希把耳机放好,复又盯着余年看,感慨,“我天天照镜子,觉得自己好看的不得了,今天见了你,突然觉得,你当第一我当第二,我也是同意的!” 化妆师先被逗笑了,“你们风格气质不太一样。明希是明艳张扬,年年是五官精致带着贵气,各有各的好看。” 余年也笑着从镜子里看他,“商业互吹一整天了,你竟然还有不一样的吹法,在下失敬失敬!” 夏明希昂首,“那当然,我吹我妈可是能不带重样的吹一天!技能满点好吗?”说完,他正经了表情,小声说,“年年,你肯定会红的,非常非常红。” 余年做了个深呼吸,和夏明希对视,“嗯,我们一起加油。” 八点准备开始候场。之前抽签,赵若抽了第一,夏明希第二,方怀第三,许萱第四,余年第五,表演完后,会进行现场投票,当场淘汰一个人。 赵若上台后,夏明希也先出去了,化妆间只剩下三个人。 发现方怀坐到自己旁边,余年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方怀略显倨傲地点头,打量余年,“纯新人还是不要急功冒进,攀高枝,一不留神就会摔下来。” 余年捏着歌词单的手一顿,反应过来方怀说的是什么,原本温和带笑的眼神冷下来,“我和谁交朋友,就不劳你费心了。” 方怀有些恼怒,但想起经纪人的话,又忍下来,端着姿态,“我就直说了,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夏明希背景在那儿,绝对是我们最麻烦的对手,我们两个合作——” 余年打断方怀,“你可能有什么误解。” 他白皙细瘦的手腕上缠着一截黑色半透明丝带,理了理黑色丝质衬衣的衣领,余年笑意微冷,“第一,我不会和你合作对付夏明希。第二,你最麻烦的对手,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总:我也想有姓名。 第8章 第八块小甜糕 这时,方怀的助理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注意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声音低了不少,“方哥,前面通知到你候场了。” 方怀看了余年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开了。 余年重新坐好,闭了两秒眼睛,将“方怀”这个人的所有相关都从脑子里清扫了出去,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歌词单上。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记歌词的能力惨不忍睹,记岔歌词的能力异常卓绝,所以才谨慎地选了当红女歌手郁青的主打歌之一——《野》,想着难度系数应该会低不少,却没想到还是怎么记都记不住。 看来只有和提词器相依为命了。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但因为他是最后一个上场,一直到化妆间里的人都走光了,才终于轮到他去候场。 余年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紧张,但越是接近那个舞台,他越是淡定,到戴上耳麦时,连心跳都趋于平稳了。 造型师帮他做好最后的造型调整,确定一切妥当后,余年将黑色的半透明纱带从手腕上解下来,自左耳上方开始,交叉着绕过右耳,蒙住眼睛,最后系了一个结。 确定系稳了,他微微侧头,适应眼前视野不清的感觉,然后听见了造型师清晰的吸气声。 余年唇角勾起一抹笑,透过薄纱看向造型师所站的位置,“请问效果怎么样?” “超出预期的好看!”造型师看着余年与薄纱相衬的白到反光的肤色,赞叹,“非常好看,加油!” “嗯,”余年最后调整一次耳麦,“谢谢您。” 轮到他上台了。 当升降台停止运作,余年靠着隐约的视野和之前彩排时记下的画面,稳稳地站在了舞台上。这一刻,无数灯光汇聚在他的身上,他是现场唯一的焦点。 导播很快将他的特写切在了大屏幕上。 余年身形修长挺拔,黑色的裤脚扎进短靴当中,绷出小腿极匀称的线条。同色的丝质衬衣顶上两颗扣子随意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衣袖挽至手肘,肌肉紧实的小臂、细瘦的手腕与骨节分明的手指,半寸不掩。 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是他的脸。黑纱蒙住了眼睛,不仅没有损害他半分颜值,反而添了几分冷艳与色气。 就在全场的寂静下,小提琴轻快的乐声响了起来,几个呼吸后,一道极清澈的嗓音分毫不差地嵌入到乐声当中,通过设备盘桓在演播厅里,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孟远站在台下,仰头注视着舞台中央的余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选的人啊。 黑色的薄纱在灯光下微微反射出银芒,漆黑垂落至眼尾的头发、露出的挺直鼻梁、唇线分明的嘴唇、近乎完美的下颌线,在眼睛被蒙住后,惊艳了所有人的视线。 余年嗓音清澈中带着几分疏淡,舞蹈的每一个动作都正正踩在节拍上,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节奏中听从他的指挥,分毫不差。 孟远想起自己天黑以后悄悄去到三十三层,不管哪天,练习室的灯都是亮着的。 余年像是不知道疲惫一样,一遍接着一遍地重复练习动作,极力做到最好。常常最后累趴在地板上,几分钟后自己站起来,接着继续练。 他是他见过的天分最高的艺人之一,最勤奋的艺人——没有之一。 歌曲到了节奏高潮的部分,余年劲瘦的腰用力,一个旋身,踩着黑色短靴的右脚应和节奏踏在舞台上,左手抬向后,拉住黑色纱带的一端,轻轻用力。下一秒,轻纱垂落,一双夺人心神的眼睛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余年看向镜头,轻笑,眼里像是鞠了一捧星河的水。 孟远听见了观众席传来的惊呼与尖叫声。 余年就像是本该站在台上接受万人瞩目的那一个。 节目都还没录完,但孟远已经断定,自己让人写好的通稿,全都能发了。 歌曲不长,加上前奏一起只有四分多钟。最后一个节拍落下,余年站定。他顺手将之前扔在舞台上的黑色半透明丝带捡起来,缠在了右手手腕上。随后朝向观众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汗湿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晃,露出微微泛红的眼尾,“大家好,我是余年。” 因为之前全开麦,边唱边跳,他气息还有些喘。缓了呼吸,余年略有些忐忑地望向观众席,“大家……能给我一点反馈吗?” 下一秒,现场爆发出震耳的尖叫声。 余年将左手手掌放在耳朵后面,笑着问道,“可以再大声一点吗?” “余年——余年——” 余年这才放下手,又调了调耳麦的位置,笑道,“我感觉到现场的各位对我的认同了。”他鼓了鼓腮帮子,呼气,“刚刚的歌和舞,希望你们能喜欢。” 观众席回应热烈:“喜欢——” 余年因为剧烈运动,心跳还很快,他望着荧光闪烁的观众席,突然词穷,干脆再次鞠躬。 跟着工作人员下台往休息室走,余年接过旁边递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有人在问,“对自己这一场的表现评价怎么样?” 余年拉了拉手腕上缠着的黑色半透明纱带,眉眼带笑,“我下台的时候看见我经纪人在笑,大概……应该还不错吧?” 摄像机一直在跟拍,余年看向镜头,想了想,举起右手比了一个心,“希望能留下来。” 休息室的门刚打开,一个人影就扑过来,给了他一个熊抱。余年倒退两步,无奈笑道,“夏明希,你力气太大了吧?” 夏明希没管余年说什么,激动道,“我的天你的舞台太棒了吧!有——”他想不出来形容词,干脆展开手臂比划,“——这么棒!” 镜头下,之前坐在沙发上的赵若、许萱和方怀都纷纷出言恭喜,余年一一道谢握手,完成了相互吹嘘的友好场面。 休息室挂着的小屏幕里,前面的评审团和观众正在打分。趁着这一段用上的镜头不会很多,五个人也就没再说话,都安静地等结果。 夏明希有些坐不住,不着痕迹地往余年的位置挪了挪,小声问,“我就好奇问问啊。” 余年眼睛看着小屏幕,也往他边上靠了靠,“想问什么?” 夏明希:“你眼睛被蒙住了,是怎么看到提词器的啊?” 余年声音更小了,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把蒙着眼睛唱的那段歌词重点突击,连着背了好多遍。至于后面半首的歌词,全靠提词器。” 夏明希拍大腿,“机智啊年年!” 余年叹气,“你不知道,唱歌的时候有两句歌词差点没想起来,当时很想提前摘了蒙眼睛的纱带,看一眼提词器,一眼就好!” 那一刻,余年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我的命都是提词器给的”。 夏明希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十五分钟后,五个人再次由工作人员带回台上,按照出场顺序依次站开。赵若哭过,眼眶泛红,遮了一下,还是能看出痕迹来,微微低头不敢看镜头。 在报了一遍广告词后,主持人打开一个银色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长方形卡纸,开始宣读投票结果。 “我们这一次的宣读结果就从中间开始好了,先公布第三名。”主持人环顾现场,“第三名是,夏——明——希!” 夏明希还挺意外——他很有自知之明,实在是没遗传到半点唱歌跳舞的天赋,没想到还能拿个第三,于是一脸满足地朝观众席连连挥手,心情非常好。 “第二名是,许萱!” 许萱也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拿第三或者第四,特别是在看了余年的表演后,就没想过去争第一。没想到竟然压了夏明希,拿下第二名。 这时候,赵若预见到自己的名次,眼眶又红了,余年能听见轻微的啜泣声。而方怀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身体僵硬地等着结果。 “现在宣布的是,第四名,”主持人趁机又报了一遍冠名商,之后才再次道,“第四名是,方怀!” 方怀的脸色一变。但他到底顾忌着这是在镜头下面,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还算绷住了。 公布到这里,余年松了一口气。而观众席上,也陆陆续续传来呼喊他名字的声音,逐渐汇集在一起。 “现在我宣布,《天籁》第二季第一期,第一名是,余——年!恭喜!”镜头切换到余年的面部特写,主持人在旁边继续道,“很遗憾,赵若即将离开我们的舞台,下一期又会是哪一位歌手来补位呢……” 录制完成,五人前后陆续往后台走。余年察觉到方怀投过来的暗沉目光,朝对方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 “余年。” 听见方怀在叫他,余年礼貌地停下来,“又有什么事情吗?” 方怀黑着脸,喉结滚动,“这次是你用了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下次——” 余年打断他,“下次,我依然是第一。” 余年忽然发现,这种对方看不惯自己,但又干不掉自己的感觉简直让人神清气爽,“如果不信,下次就看仔细了。” 不过刚走到化妆间门口,他才绷出来的高冷表情就被孟远的一个拥抱破坏殆尽,“我就说,你要是不红,天理难容!”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比一个彩虹屁组成的心心~ 谢总:我依然没有姓名。 第9章 第九块小甜糕 从演播厅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临走前,夏明希拉着余年交换联系方式,一边扫微信一边问,“话说年年,你最近忙不忙啊?我比较话唠,你要是忙的话,空的时候再回我消息就行。” 余年笑着点头,也不避讳,“最近都挺忙的,课程排得很紧,上午上舞蹈课,下午上声乐课,我之前没基础,也不是科班出身,全靠现学。” 夏明希晃晃手机,笑起来明媚亮眼,“嗯那一起加油,我回去肯定也会被我爸押着上课,等有空了我们一起玩儿!” “好,一定!” 夏明希跟着经纪人先走了,余年又和孟远一起去和何丘柏打招呼。 何丘柏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但精神很亢奋。一看见余年,手就啪的一声拍到了余年肩上,笑呵呵地,“不错不错!中间解开黑纱带那一下,视觉效果非常得好!我们导播摄像巴不得把镜头怼到你脸上拍!” 他又朝向孟远,“能唱又能跳,还知情识趣,老孟你在哪里挖到的宝贝?” “山里挖的。”孟远抱着手臂哼笑,“当时我打电话跟你说我手里有人了,是谁还偏要来看看才给上节目的?” “我这是为节目负责!”何丘柏再次看向余年,就像是看着飚红的收视率,满脸和蔼,“小余啊,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们下一场再战。还有就是,节目开播前,记得转发节目组的宣传微博,配合一下宣传。” 余年应下来,“好的何导,一定不会忘的。您也辛苦了,好好休息。” 何丘柏心里熨帖,又拍了拍他的肩,才继续忙去了。 坐上车,孟远递了条毯子给余年,一边问,“和夏明希认识了?” 余年平日里作息时间非常稳定,这个时间点早就睡了,他脑子转得慢,隔了一会儿才回答,“嗯,夏明希人很好,我们也聊得来。” 孟远迟疑两秒,还是提醒道,“他父母的身份地位在那儿,你和他交好,肯定会被人挖苦抱大腿的。” 余年想起之前方怀说的话,倒是不介意,靠着椅背弯唇笑道,“如果旁人看不惯我,我便做什么都是错,何必为了成全旁人而委屈自己?” 他裹了裹小被子,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了,“孟哥,能不能到了叫我?” 孟远让施柔把车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嘴里说道,“行,你安心睡,到了叫你。” 他看着睡过去的余年,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了,这么裹了被子歪头睡着,透了点尚不成熟的少年气出来。孟远忽然就在想,家里到底是怎么教的,明明才二十一岁的年纪,心思怎么就这么通透呢? 录完节目的第二天,孟远原本是替余年请了半天假,让他在家里补补觉。不过第二天早上,余年还是按时到了练习室。 安成正端着杯蔬菜汁,见余年进来,用手肘捅捅霍行,笑道,“我们都猜对了,年年肯定会过来上课的。” 余年反手关上门,照例问好,“安老师霍老师早上好。” “精神不错。”霍行打量他,没多话,“自己热热身,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更严格。” 余年呼了口气,眼里熠熠生光,“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和录节目之前没什么区别,他还是提着水杯穿梭在两个练习室之间,一点一点坚实起自己的基础。 直到《天籁》第二季第一期播出。 晚上,余年没有再去练习室,而是捧着外卖盒坐到了孟远的办公室里。 节目组在宣传上投了一大笔钱,再加上第一季的余热还在,从两天前开始,《天籁》就已经常驻热搜了。不过直到开播前二十分钟,节目组的官博才慢慢悠悠地发了条官宣,将参赛的歌手都圈了一遍。 很快,#方怀天籁#的话题就挂上了热搜前五。 孟远嗤笑,“这是生怕谁抢了他的热度?要是我的艺人拿了第四,我绝对不会这么急急忙忙地买热搜。”他又得意补充,“当然,我的艺人是不可能拿第四的!” 余年放了筷子,正在聊微信。 夏明希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过来,“我要是方怀,现在巴不得悄悄窝着不出声,倒数第二很骄傲?” 没过一会儿,第二条信息又来了,“我爸我妈打开了电视,准备观看我的舞台首秀。我想死,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余年脑补出画面,忍不住发了一串哈哈哈过去。 夏明希连打三个感叹号,“唉,绝望。所以说,我还是适合去当流量男演员,唱歌跳舞真的太不适合我!” 余年认真思考后回复,“你的外形条件很好,说不定真的可以去演戏。” 夏明希秒回:“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哎呀看电视看电视,开始了!” 谢家。 一身黑色西服的谢游进门时,家里暖色的灯光正亮着。他打招呼,“妈,我回来了。” 阮云眉披着米色的薄披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容温和地开口问谢游,“今天开会又开这么晚?晚饭吃了吗?” 谢游点头,“吃过了。” 阮云眉心疼儿子,吩咐厨房熬一盅汤过来,又日常念叨,“别每天把自己绷这么紧,平时多和逍然出去玩儿,”她说着,忽然停下来——谢游松了松领带,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去书房继续工作,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谢游目光扫过茶几,定在果盘上,“我给您削水果。” 阮云眉有些奇怪,但还是笑道,“好。” 这时,电视机里传出了主持人的声音,“欢迎收看《天籁》第二季第一期……” 谢游削水果削得非常慢,可以说是拿出了准备雕琢出一个精美工艺品的专注力和耐心。但速度再慢,到余年出场的时候,面前也已经摆了好几个削好了的苹果。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放下水果刀,开始看电视。 阮云眉以为他是工作上遇见了什么事情,就没出声打扰,但好像……跟她猜测的不太一样? 顺着谢游的目光看向电视屏幕,一个用黑色薄纱蒙着眼睛的年轻男孩站在舞台中央。阮云眉试探着说道,“这个叫余年的男孩儿虽然蒙了双眼,但长得真好看。” 谢游一双眼睛牢牢固定在屏幕画面上,回答,“他唱歌更好听。” 阮云眉惊讶了。 因为家里出了事,所有的担子朝夕之间全压在了谢游身上,她几乎是眼看着儿子一天一天变得沉默,看着他戴上面具,逐渐学会和那些老狐狸周旋。却也不知道多久没见他笑过了。 这让她一度很忧心,却全无办法。 她真的很害怕在失去了长子和丈夫之后,再失去仅剩的儿子。 视线扫过削好的一排苹果,以及谢游专注的眼神,阮云眉没有再说话。 谢游没注意到阮云眉的眼神,他下意识地全身都放松了下来,认真听着余年的演唱,目不转睛地看余年跳舞,不漏掉每一个细节。 等余年唱完,谢游站起身准备上楼。阮云眉问他,“不看看比赛结果吗?” “不看了。”谢游笃定,“他只会是第一。” 回到书房,谢游关上门,找出了那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的歌。 点击播放,话筒细碎的声音后,是一道清澈还略带有少年气的嗓音,“前几天,我的外婆也去世了,我很想她……我写了一首歌,想唱给她听。”说完后,响起的是悠悠的洞箫声。 是余年的声音,让在他最难捱的时候,撑住了没有倒下去。 谢游看着书桌上做成了标本的蔷薇花瓣,低声自言自语,“我遇见你了。” 星耀大厦。 办公室里,孟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余年,压抑着激动,“你火了。” “都没用上我们买的热搜,#天籁余年#这个话题就一口气冲上了第四!”施柔的脸因为兴奋有些红,她语速很快,“节目才刚结束没多久,我的首页就已经被年年摘下蒙住眼睛的黑色薄纱的动图刷屏了!”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这真的不是我产生的幻觉吧?” 孟远笑道,“当然不是幻觉!你看年年的微博就知道了。” 手速极快的网友们已经通过节目组的微博点进了余年的主页,粉丝数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已经冲上了六位数。 而在《天籁》节目组的官博下面,充斥着各色评论。 “——三分钟!朕要知道这个叫余年的人所有的资料!” “——啊啊啊啊我就是那条蒙眼睛的黑纱带!我要溺死在这双眼睛里了!我的天呐这双眼睛里真的有星星!” “——卧槽这是什么神级颜值!停不下截图的手!求高清大图!求原图!” “——实至名归第一名!我宣布,以后他就是我老公了!锁了锁了!” “——求无污染音源!卧槽这嗓子肯定被天使吻过!” 与此同时,孟远的团队也很给力,开始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陆续发布通稿,配合着微博的热度,一口气将余年推了出去。 到第二天上午,《天籁》第二季的热度持续走高。先是余年的动图刷爆首页,热搜都占了两个。再是夏明希出道的话题登顶热搜榜,祖传粉丝纷纷帮忙炒热度。 一时间,果然和何丘柏预计的一样,两个人撑起了节目的大半热度,何丘柏还特意给余年打电话,好好夸奖了一番。 夏明希趁着午休跟余年聊视频,抱怨,“我妈昨天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凶的要死。原因是他们都认为是自己的粉丝让我爆了一波热度,抢了热搜第一。我怂不敢站队,只好一脸呆滞地坐沙发上吃零食。” 余年正往声乐教室走,听完他的抱怨,笑着道,“一样的,以前我外公外婆斗嘴,我也是悄悄的,后来呢?” 夏明希没好气,“后来他们就丢下我,恩恩爱爱出去约会了。” 余年忍笑,“嗯,同情你十秒好了。” 夏明希哼哼了两声,把话题拉回正轨,“对了,你收到何导发过来的东西了吧?我看了之后头发都要抓秃了!第一场让我们随意发挥,第二场就要求在选歌的时候,要选能体现出唱功的歌,实不相瞒,唱功这东西我真没有,我都想罢赛了!” 余年上午知道的这个事情,安慰他,“你声音条件不错的,抓紧时间好好练练,留下来肯定没问题。”他想了想,“我知道几首歌,属于听起来唱功不错,但实际上唱着不太费劲那种,我一会儿把歌单发给你,你给你的声乐老师看看。” “这么优秀?好兄弟,够义气!”夏明希知道余年还要上课,自觉结束话题,“嗯,那我一会儿研究一下,等我选出来了告诉你。” 另一边。 曲逍然昨晚玩儿到了后半夜,快天亮了才睡觉。听见手机响了,他半睁着眼睛打开手机,“十二点半……谢游这家伙怎么会给我发消息?”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角,定睛一看,发现谢游发过来的竟然是一个链接。 等点开来,曲逍然惊了——《天籁》的第二季?什么情况?但他瞌睡得不行,脑子全是浆糊,没心思看节目,退出来准备翻身继续睡,没想到谢游又发了一张动图过来。 他仔细看了两眼动图,越看越眼熟,好像是……他公司新签的艺人?叫什么来着?余年? 紧接着,各个角度的动图,截图,q版图,手绘图,一窝蜂地全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还都是同一个人的。 曲逍然:“……”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字,“谢游老子不想看了谢谢!” 发图的频率骤然停了几秒。 正当曲逍然松了口气,以为谢游在他的抗议下收手了,没想到,一个音频文件被发了过来。 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满屏都是音频文件! 曲逍然揉揉太阳穴,大骂,“谢游你他妈有毒啊!” 但想到自己这个发小好像就认识自己这么一个好兄弟,他决定躺平不再挣扎,“行吧行吧,您开心就好!” 第10章 第十块小甜糕 夏明希打电话过来时,余年刚下舞蹈课。他按下接听,顺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明希?” 夏明希那边奇怪地安静了几秒,正当余年想问怎么了时,夏明希弱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年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余年不解,“我刚下课,什么打扰?” 夏明希沉默,之后噼里啪啦都不带停顿,“卧槽我以为你在那什么啊啊啊你说话这么喘让我一不小心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对不起!” 余年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骂,“夏明希,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我喘是因为我才跳了舞!跳舞!” 夏明希连连轻咳了好几声,“这真是一个尴尬的故事,来我们就此打住。” 他火速转移话题,“年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我把你之前安利给我的几首歌给我声乐老师看了,她说都非常、非常好!演唱难度不高,适合我这种菜鸡,但唱出来现场效果会很不错!” 余年拎着白毛巾笑道,“那就好,这几首歌的词曲作者是我外——”他转口说道,“是我很喜欢的盛令仪女士。” 夏明希没注意到中间的停顿,“对对对,我老师给我科普了,说盛令仪老师可是辉煌了几十年,国宝级词曲作家,我才知道我听过的好多歌都是盛老师写的,哦哦哦对还有宁城大学的校歌也是!” 余年有几秒的出神,很快笑道,“嗯,我第一次见孟哥,他让我唱首歌来听,我就唱的宁大的校歌。” “哈哈哈,”夏明希爆笑,“余年你真特么是个奇才!唱校歌是什么清奇操作?你经纪人肯定都被惊到了!”他笑完之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对了,你选歌选好了吗?” “选好了,郁青的《远星》。” 夏明希惊了,“我的天!要不要这么任性?这首歌又出名又很难唱的!要是翻车了你会被嘲到死,不过你怎么又选郁青的歌?” “她的歌的词曲我都比较熟悉,”余年还是很有信心,“我应该能把感觉唱出来,如果歌词能尽量记住的话。” 夏明希想起他说的“我的命是提词器给的”,又是一阵爆笑。 很快就到了第二期的录制时间。余年依然是第一个到演播厅的,不过没十分钟,夏明希也戴着顶鸭舌帽窜了进来。 “惊不惊喜?我猜你肯定都来得特别早,所以我早早过来找你玩儿了!” 余年把手里拿着的两瓶鲜榨果汁分了一瓶给夏明希,心情也很好,“你吃早饭没?” 夏明希摇头,晃晃手里的果汁,“喝一瓶这个就够了,我经纪人天天都在担心我会胖。” 这时,何丘柏走了过来,巴掌挨着拍过余年和夏明希的肩膀,“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了热搜!” 余年实在没绷住,别开脸笑了出来。 何丘柏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跟你们说啊,节目开播之前,那些媒体大v一个个的,全都在唱衰,说什么《天籁》第二季是典型的‘综二代’,就算第一季火的不行,第二季肯定爆冷。”他笑呵呵的,“现在挨着挨着全被打脸,我这心情,舒畅啊!你们两个加油,多给节目挣几条热搜啊!” 余年好奇,“何导,这一期补位的歌手是谁啊?” 马上开始录了,何丘柏也没瞒着,“是资方塞进来的人,纯粹来赚一波流量的,应该挺不到下期去。” 夏明希拍拍胸口,夸张深呼吸,“我留下来的几率又大了一点点!” 何丘柏笑他,“看你这点出息!” 这一次,许萱和方怀都比之前来的要早。方怀假装没看见余年,余年也没想过去贴冷脸。倒是许萱坐了过来,拿出纸笔,“抱歉打扰了,我妹妹看了第一期之后特别特别喜欢你,天天念叨着让我找你要签名。” 余年接过纸笔,发现了许萱的局促,笑道,“老实说,除了在卖身合同上签字以外,这是我第一次签名。”他利落地在粉色的纸面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问,“要写上你妹妹的名字吗?” 许萱连忙点头,“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妹妹叫许芙,芙蓉的芙。”等余年写好,她双手接过来,感激道,“你写字真好看!谢谢你,拿回去她肯定高兴地不得了!” 余年将笔盖合上还回去,也笑道,“有人找我签名我也很高兴的。” 许萱回去自己的化妆位后,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方怀冷哼了一声,余年当没听见,继续抱着手机努力记歌词。 这一次抽签,余年抽了一个倒数第二,方怀第一个出场,夏明希第二,来补位的郑娜第三,许萱最后。 等镜头转开,方怀就扔了手里写着序号的签。夏明希看不下去了,拉着余年小声叨叨,“这人好神奇啊,难道他觉得,抽到了其它的号他就能拿第一了?” “大概是,总要为自己的成绩找一个理由吧?” 《远星》是一首即要求唱功又要求感情投入的歌。由当红女歌手郁青演唱,词曲作者思宁填词写曲。讲的是亲人去世后,主人公倾诉,希望逝去的亲人能够化成天边的远星,夜夜再见。 和第一场完全不一样,余年只上了淡妆,使得上台后不至于脸色不能看。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衣,将衣袖随意地挽至手肘,站在聚光灯下,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沉静下来。 当他的声音合着大提琴哀伤的乐声响起时,全场都仿佛被带进了那一份忧思当中。 “我每夜每夜遥望星空,寻觅你的影踪,想要再见你的音容……”余年单手握着话筒,指节分明又白皙。眉睫低垂,在如白瓷一样的皮肤上打落浅淡的阴影。 唱着唱着,他的眼泪逐渐在眼眶里汇聚,直到雪一样干净的高音随着曲调叠叠升高时,余年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一曲唱完,余年站在原位,红着眼睛不太好意思,缓了缓呼吸,“抱歉,失态了。”他睫毛还湿着,带着淡淡的鼻音,努力笑出来,“我想我外婆了。” 观众席开始有人在喊,“没关系——”很快,更多的人一起喊道,“余年,没关系!” 余年双手拿着话筒,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从台上下来往休息室走,旁边跟拍的人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余年点头,更不好意思了,“已经好多了。我答应过我外婆不哭的,只是唱歌的时候完全忍不住,谢谢各位关心。” 休息室里,夏明希手里拿着包抽纸,见余年进来,瞪眼,“这个锅你背定了,你在把自己唱哭的同时,顺便也把我和许萱唱哭了。”他鼻尖发红,声音低下来,“我想我奶奶了。” 一旁的许萱刚刚补好妆,“听你唱歌我也听哭了,我也想我外婆了,特别想她。” 等余年坐到夏明希旁边,夏明希又趁着没镜头,小声和余年分享八卦,“哇你不知道,那个谁不是第一个唱完吗,一进休息室,就把凳子踹翻了,脾气大的不行!他的经纪人要求节目组后期一定要把这一段剪掉,不然人设就要崩完了,唉,可怜的经纪人,真是操碎了心。” 余年发现,夏明希简直就是自己的八卦源泉,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你唱的怎么样?” 夏明希扬扬下巴,得意,“我问了我经纪人现场效果,说留下来肯定没问题,就是不知道是拿第二还是第三。” 余年估计,“要是唱得没问题,应该是第二。” 和余年估计的一样,这一场拿第三的是许萱,方怀依然第四,补位的歌手郑娜直接被淘汰,一日游。而夏明希得了第二,余年再次得了第一。 这次录制开始地比较早,录完才十点。夏明希妆都没来得及卸,就起哄,“年年你拿了两次第一了,我实名建议年年请大家唱歌!”说着,他还朝余年使了个眼色。 余年明白夏明希的意思,于是他笑着应下来,“要是大家一会儿有空的话,我请大家一起唱歌怎么样?” 最后一共十一个人去了会所,大家年纪都相差不大,又有夏明希活跃气氛,半点不冷场。 一号包厢。 曲逍然开门进来,绕开台球桌,走到谢游坐的地方,极力怂恿,“谢小游,真的不去打一局?” 谢游正盯着手机翻看着什么,闻言冷淡道,“没兴趣。” “是是是,没兴趣,那跟兄弟说说,对什么有兴趣?”曲逍然也玩儿累了,干脆坐到谢游旁边,促狭道,“我知道我知道,对那个新人有兴趣!” “他叫余年。” 曲逍然被谢游冷眼扫过,赶紧纠正,“对对对,余年!年年有余那个余年!”他又嘀咕,“啧啧啧,护这么严实……” 谢游继续看手机,没理他。 曲逍然坐着没劲,努力找话题,灵光一闪,“对了,那个余年是参加了《天籁》是吧?我刚刚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听见两个人在聊,好像是谁又拿了第一,过来请唱歌,欸你等等——谢游你他妈去哪儿!” 谢游出了包厢,却发现自己忘了问曲逍然是在哪里碰见的了。他想了想,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余年出来接了孟远打过来的电话,刚准备往回走,没想到一转身,又看见了谢游。 “真的好巧,又碰到你了!”余年打招呼,“晚上好啊!” 谢游看着眼前笑意盈眼的人,觉得从心脏开始,到全身,都有一点热。他单手松了松领带,声音略有些沙哑,“晚上好。”隔了两秒又道,“恭喜你拿了第一。” 余年有些惊讶,又笑弯了眉眼,“谢谢你!你也看了《天籁》第一期?” “嗯。”一天两遍,看了十二遍。 谢游又添了一句,“我妈很喜欢。” 余年理解地点头——谢游应该是为了陪妈妈,才看了这个节目。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谢游虽然话少,但相处着很舒服,余年轻松道,“我刚刚录完第二期,结束后和朋友一起过来唱歌。” 谢游认真回道,“我也是,和朋友一起。” 余年算着时间,他出来太久不好,于是道,“那我先进去了,玩儿的愉快啊。” “好,玩的愉快。” 余年走后,谢游没有直接回包厢,而是去了主管办公室。 一号包厢从来都是为谢游预留的,会所主管知道谢游今晚在,胆战心惊怕出事,一直让人注意着。见谢游过来,更是诚惶诚恐,头都不敢抬,“谢总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查查余年是在——算了,”谢游想了想,简洁吩咐道,“今天晚上所有包厢都免单。” 于是等接近凌晨一点,余年去结账的时候,就被告知,由于老板心情好,今天所有包厢全部免单。 第11章 第十一块小甜糕 余年一向自律,第二天按时去了公司,却被施柔告知,孟远病倒了。 他端着鲜榨果汁的手一顿,皱眉回忆,“孟哥生什么病了?昨天晚上录节目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施柔说得仔细,“昨晚孟哥没和我们一起去唱歌,跟何导出去吃了一顿烧烤,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导今天好好的,就孟哥上吐下泻还高烧退不下来。” 余年哭笑不得,“孟哥之前不是还说要养生防秃,每天不熬夜戒夜宵吗?”他不放心,“那孟哥家里有人照顾吗?” “应该是没有的。”施柔声音小了一点,“孟哥原本是不婚主义者,后来遇到了真爱,半个月就闪婚了,当时震惊了不少人。但后来两个人过不下去了,就又和平离婚了。” “嗯,”余年放下果汁杯,没怎么犹豫,“我下午去跟赵曦老师请个假,提前下课,过去看看孟哥,你跟我一起吗?” 施柔点头,“那我去买点儿东西。” 孟远住的地方离星耀也很近,一梯一户的大平层。余年和施柔到的时候,孟远正精神萎靡地靠在门口,见人来了,说话也提不上劲儿,“自己找鞋穿,水也自己倒,你们孟爸爸虚弱地快升天了,没精神招呼你们。” 余年先找了一双客用的拖鞋出来递给施柔,自己再换上,仔细打量孟远,“吃药了吗?” 孟远穿着睡衣,没精打采,“吃了,医生也来看过了,艹,老何怎么就没事……”他看清余年手里提着的东西,又立马笑开了,“哎,来就来,还买什么菜做什么饭啊?” 余年找到了厨房的位置,弯唇,“孟哥你现在不能吃杂了,不然会加重,我去给你熬一点粥?” 孟远心花怒放,“好好好你别客气,锅碗瓢盆随便用!再炒两个菜,你和施柔也在这里吃了吧!” 孟远家的厨房干净得一尘不染,连一罐盐都没有,余年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调味料全都买了。他做菜熟练,不到一个小时,四菜一汤就都上了桌,分给孟远的鸡丝粥热气腾腾。 孟远闻着香味馋的不行,吹着吹着尝了一口,双眼一亮,“你这是什么神仙水平?你以后要是在娱乐圈混不走了,完全可以转行当厨师!” 他拿勺子搅着鸡丝粥,又摇头否定,“不对,按照你现在的势头,不可能在娱乐圈混不走。” “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我不是跟何丘柏吃烧烤吗,哎哟一说起来我这肚子就疼!”孟远嘶了一声,接着比了个剪刀手,“第二期已经剪出来了,不出意外,你又能包两个热搜了!” 施柔好奇,“是节目效果很不错吗?” “哪儿只不错?我看了年年唱哭那一段的特写镜头,哎哟我的老心脏啊,跟着抽抽!这播出去之后,不知道会带着多少人哭得稀里哗啦。”孟远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不愧是我签的人,只要不出什么破事儿,红起来是早晚的事。” 他想到了什么,又看着余年的眼睛,“就昨天,已经有商家找过来了,想请你当代言,被我推了。” 余年放下手里的瓷勺,“嗯,孟哥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 “对。”孟远担心他不高兴,解释道,“不管是从你事业的长远前景来看,还是从你的人设出发,现在都不适合接代言。没有好牌子好产品,也没有好的宣传,接了就是你以后的黑历史,最恐怖的是,还会拉低你整个人的档次。” 余年点头,“嗯,我清楚。” 孟远见余年能明白他的苦心,揣着的石头落下了。他想起之前,“我跟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进这个圈子,是为了钱吗?” “对,我确实很需要钱,很多很多钱。”余年很坦然,说起钱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之前做过其他的事情去赚钱,但赚到的钱离我的目标太远了。” “只要红起来了,是很挣钱。”孟远沉吟,“今天就你我施柔三个人,我们摊开来说。你到底需要多少?时限是多久?这样我心里也有个底,知道怎么规划你以后的路。” 沉默了几秒,余年比了两根手指。 孟远松了口气,“两百万?难度不大难度不大。” 余年笑着摇头,“不止。” 孟远试探,“两……千万?” 见余年还是笑,他倒抽一口凉气,“卧槽,两个亿?” 余年收回手指,点头,“嗯,至少两个亿,大概五年里。” 孟远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松了勺子,伸手去摸余年的额头,忧心忡忡,“到底是我发烧了还是你发烧了?两个亿啊!艹,怎么你说的跟两块钱硬币一样!” 余年表情半点不见沉重,笑容明亮,“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孟远让自己淡定,纠结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介不介意我问问,你现在有多少钱?” 余年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之前找孟哥你预支工资的时候,只剩二十块钱了。” 施柔惊讶,“年年你竟然比我还穷!” 孟远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决定安安静静喝个粥。 太他妈刺激了! 和孟远预测的一样,《天籁》第二季的第二期刚结束,余年就带着两个热搜冲进了前三,分别是#余年远星#和#余年别哭#。 孟远拉着团队开会,让余年旁听,一边翻看整理好的数据一边咋舌。 “老何真的得请我吃饭!吃大餐!看看看看,到你和夏明希出场的时候,野榜收视率跟吃了激素一样蹭蹭蹭往上飙升!” 他又把电脑屏幕移向余年,“你自己看看这弹幕墙,厚的都看不见你那张基因优秀的脸了!” 大家都笑起来,这时,施柔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年年好像被人黑了。” 孟远收了笑,转而诚恳感叹,“啧,这一届的水军不行啊,竟然这么久才行动起来了吗?” 施柔原本挺紧张的,听孟远这么一说,抿着嘴巴笑起来,晃晃手里的手机,“确实像是买的水军,主要集中在节目组的官博和年年的微博下面。” 余年好奇,“他们……水军黑我主要是黑的什么?” 施柔张张嘴,念不出来,犹豫,“要不你看看?” 孟远干脆地把桌面上余年的手机递过去,“哥教你啊,以后有多少人喜欢你,就会有多少人黑你骂你,心理承受力,从现在练起。” 余年接过手机,想了想,先点开了自己的微博,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因为各种消息过多,进软件的时候界面都会卡一卡了。 “——啊啊啊年年啊妈妈爱你!乖别哭!哭得妈妈心都碎了!” “——来姐姐抱抱!我也想我外婆了,真的特别想她!我年也真的棒!” “——唱得什么垃圾!就这水平,怎么拿的第一?《天籁》这个节目真是越来越差了,完全比不了第一季!扑死算了!” “——我特么嗷嗷叫,这什么神颜!这什么天赐嗓音!本仙女吹爆!远星真的巨好听!翻唱比原唱情感更充沛啊!” “——第一明明就是夏明希的!这个叫余年的是谁?就这水准还拿第一?别是走后门上的节目吧?滚!” 余年大致翻下来,抬头问,“买水军黑我的……是不是方怀?” 孟远挑眉,“为什么觉得是他?” “很简单,觉得我没资格拿第一,挑拨我和明希的关系,认为我是走后门上的节目,这三点很符合他对我的看法。” “逻辑很不错,”孟远仔细观察余年的表情,不太放心,“网上骂你骂的这么难听,你真的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余年放下手机,“我自己什么水平、怎么进的节目组,又到底配不配拿第一,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孟远放心了,往后靠到椅背上,忍不住问,“你这心态,啧,家里爸妈到底怎么教的?” 余年很喜欢听这种夸奖,弯着眼睛笑,“不是爸妈,我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他们教的。”他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我外婆很会赚钱,外公就负责努力花钱买买买,他们都特别好。” “……” 施柔这时候插话,“年年又被送上热搜了。” 停了聊天,孟远看了眼热搜榜,笑出声,“余年黑幕?热搜第七?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指控,哎哟对家帮我们炒热度,这一波稳了!” 五十一层。 见谢游身上冷气嗖嗖直冒,方圆一米内都在降温,曲逍然躲老远,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董事会哪个老家伙又惹你了?没关系,谢总削他!” 他边说边暗戳戳在心里流泪——无比怀念以前随便可以欺负的谢小游! 谢游冷着一张脸,眼神锋利,“有人骂他。” “他?谁?余年?”曲逍然反应过来,他虽然是个天天就知道瞎浪的甩手掌柜,但手下这么大的娱乐公司,该懂的还是懂不少,“有人在黑余年?” “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出手收拾人了。” 曲逍然拍拍胸口,忽略心里二十年的纸尿裤情谊就快要比不过余年了的危机感,轻松道,“我跟你科普一下啊,娱乐圈呢,向来都是这样,不怕被黑,就怕没人黑没话题!被黑了,有话题了,艺人的热度也就上来了。热度上来了,红了,钱挣得就多了。” 曲逍然热情讲述自己的往昔故事,“给你举个栗子啊,我之前不是还真身上阵,怼过一个缠着我不放的女明星吗?结果人家借着我的名头,唰唰唰天天出新闻,按照剧情发展,我现在应该已经和那个女明星相爱相杀,快娶她回家生孩子了!” 见谢游若有所思,曲逍然再接再厉。 “还有啊,之前不是有个演电影的女演员,被黑是整容吗?热搜挂了好多天!然后人家拿了证据出来,证明真的没整。一转眼,辟谣了,热搜又挂了好多天!粉丝好心疼啊,我女神被污蔑!纷纷去买电影票支持女神,票房大爆。” 他总结,“所以,被黑并不是件坏事,没有话题不红才真的要命!” 谢游:“真的?” 曲逍然点头,“我要胡说八道,回家就被我哥揍!” 谢游没有全信,但脸色好了不少。 曲逍然见谢游没之前那么凶残了,打了个响指,得意道,“信我没错的!” 第12章 第十二块小甜糕 早上,孟远开着车去接余年录节目,余年坐进副驾驶,笑着问,“孟哥早啊,身体好些了吗?” 孟远侧头看他,心情很不错,“好的不能再好了,我决定以后不管老何怎么拿烧烤诱惑我,我都要坚持本心!” 余年接话,“坚持本心跟何导一起去吗?” 孟远哈哈大笑,“年年你懂我!一次肠胃炎怎么可能会把我打倒?” 车一路顺畅地开进地下停车场,两人下了车,往出口的方向走。孟远手指一圈圈转着车钥匙,问余年,“这一场是要展示个人才艺,夏明希选的什么?” 余年之前也问过,“明希他钢琴小提琴长笛街舞都会,还没定下来,说先看看许萱和方怀选什么,他就选个不一样的。” 孟远点头,这时,忽然从停车场的水泥柱后面窜出了好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余年的照片或是q版图,背包上也别着一串余年的头像圆章。 两人停下来,孟远有些惊讶,“竟然有粉丝知道了你的行程?” 这时候,余年已经被粉丝团团围住了,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孟远和施柔他们之前都帮他预演过,他倒也没有慌乱。 “你们好,请问——” “余年,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一个圆脸背着大大的双肩包的年轻女孩儿站在最前面,笑眯眯地将自己手里的一个空白笔记本递了过去。 “可以的,你想签什么?”余年笑容温和,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儿忽然双手往前伸,随后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下似的,往后连退几步,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原本围着余年的另外几个“粉丝”尖声叫起来,大喊“你不想签就算了,干嘛要推人啊!”“好像被推倒在地上起不来了!是不是受伤了?”“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还这么喜欢你!” 变故就出现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被挤在外围的孟远脸色骤变,低咒一声“糟了!”只是等他过去挡在余年前面时,原本围着余年的七八个人嚷着“竟然还要叫保安!”跑开,很快就不见了。 余年站在孟远身后,很轻地吸了口气,“她们是故意的。”他强调,“我没有推她,真的没有。”尾音有一点抖。 孟远转过身,见余年看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紧抿了唇,又重复“我真的没有推她”这句话的时候,心口莫名发闷。 “嗯,我知道,我们被人设计了,那些是特意来碰瓷的。” 缓了几秒,余年笑道,“所以……我是又要上热搜了?” “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孟远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热搜应该是上定了……” 等孟远带着余年上到演播厅时,何丘柏皱着眉,“热搜怎么回事?余年推粉丝?” 余年笑着解释,“我没有推她,是被人设计了。” 何丘柏眉心的皱褶更深了,望向孟远,“怎么回事?” 孟远黑着一张脸,声音紧绷,“还能怎么回事?一下车,就碰见几个伪装成粉丝的人把年年围住要签名,也是我失职,当时在想事情就没太注意,结果那几个人就开始上演什么叫标准碰瓷了!” 何丘柏在这个圈子里做了十几年,套路见得多,回想起微博上看见的视频,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把手机递给孟远,“你自己看看,热搜第九了。” 孟远心烦,“这阴人的套路老子都能背!发视频买热搜买水军,受害人哭诉、大号转发带节奏带风向,推粉丝这惊天巨锅就稳稳扣在年年头上了。艹,还特么是在老子面前动的手!”他是生气,但头脑还是冷静,“停车场的监控能调出来吗?” “能,你自己调来看,不过我估计悬,对方既然是有计划的,那肯定事先找好了角度。” 孟远点头,转头看向余年,缓和了语气,“年年,你彩排和录制别受影响,你分得清轻重的,我一会儿让施柔来跟着你。” 余年点头,“孟哥你也别太着急,我会好好录的。” 孟远一笑,“明明被设计被骂得这么惨的是你,你反倒来安慰我。”他又看着何丘柏,“老何,帮我照顾着点。” 何丘柏应下,“行,你去。” 没过多久,夏明希扣着鸭舌帽风风火火地跑进化妆间,喘着气,“卧槽,年年你被人陷害了?那个热搜是什么鬼?” 余年心下一暖,笑着问,“你也看见了?” “能不看见吗?热搜第六了都,我在车上翻到,人都要被吓死了!连看三遍确认到底是不是你的脸!”夏明希包都没心思放,见余年手里握着手机,很明显刚刚是在翻看。他仔仔细细看余年的表情,担心,“年年,你还好吧?” 余年点头,嘴角的笑淡了一点,“只是——”他停了一瞬,“只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恶意,有些难过罢了,后面应该会习惯吧。” 夏明希心里也闷,“你这么好,都没想着把我淘汰下去,还帮我选歌,那些骂你的人,又没见过你没跟你相处过,凭什么就那么骂你、断定你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就是因为没见过,所以骂得才更没有心理压力。”余年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些评论,“就像前两天才夸我说,年年你唱歌跳舞都好厉害,我一定会一直支持你的人,刚刚留言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个女孩儿只是想找你签名而已,你太过分了,粉转黑了。” 夏明希只是听余年复述,心口都缩了一下。他在原地走了两步,觉得自己言辞笨拙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了,只好骂道,“艹啊背后那个人真的歹毒!”从他进来就没看见孟远,又意识到,“孟哥是去调监控了?” “嗯。”余年反过来给夏明希做心理准备,“不过可能结果不太好。” 果然,没过多久,孟远就回来了。他阴着脸做了个深呼吸,看向余年,“监控里因为位置和角度的问题,没有多少对我们有利的画面。” 夏明希先爆发,“肯定是方怀!他不就觉得你挡了他的路,觉得这个第一名应该是他的吗?” “我可以告你诽谤。”向来都临近中午才会到的方怀今天来得特别早,他站在化妆间门口,一脸笑容地看着夏明希和余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知道吗?” “你——” 余年伸手拉住了夏明希。 方怀扬扬下巴,“我先去跟何导商量商量舞台效果,就先不陪聊了,你们忙。” 等人走了,余年问孟远,“还有什么办法吗?” 孟远字典里就没有坐以待毙这一条。他捏捏眉心,“我先找人,看能不能把热搜撤了,限制住影响——” “孟哥,”一直在旁边看网上风向的施柔惊喜地开口,“孟哥你快看看,热搜上年年推粉丝那一条没了!” 孟远赶紧翻出热搜,连续刷新了好几遍,吁了口气,“不管是谁动的手,这撤热搜撤得真的很及时。” 曲家。 曲逍然在自己卧室里看见谢游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捏了捏大腿,“嘶”了一声,“还真不是做梦……”他清醒过来,“不对啊我去,谢总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开例会吗?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推迟了。”谢游冷声指出关键点,“你不接电话。” 曲逍然从枕头下面摸出自己的手机,谄笑,“哈哈哈我昨晚上不小心关了静音——等等,出什么事了?你竟然连着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谢游没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余年又被黑了。” 曲逍然预感被证实,“我就知道,肯定又是你家年年有余出事了你才这么急吼吼地来找我,”他抓了两下头发,又意识道,“很严重?” 谢游脸色明显又冷了一个度,声音低沉,“很多人骂他。” 曲逍然已经开了手机,点开热搜,连着往下翻,奇怪,“咦,没热搜啊。” “热搜我让人撤了。” 曲逍然惊了,“撤热搜?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操作?”他又手动输了余年的名字,才看见了具体情况。 “推粉丝?我去,节目有黑幕啊整容啊什么的黑料都不痛不痒,相反,还能顺便炒一波热度赚流量,但推粉丝这种黑料伤筋动骨,一个不小心路人缘就败光了!” “他没推粉丝,这是造谣。”谢游没心思多说,“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曲逍然努力开动睡钝了的脑子,“他是在哪推——呸,他是在哪里被诬陷的?最好是调出当时的监控,证明没动手。但现在他经纪人那边都没动作,我猜应该是监控找到了但没用。这就有点麻烦了,口说无凭,就算说没推,别的人也不信啊。” “要证据是吗?” “对,最好是能直接证明,余年是被陷害的。”曲逍然没和余年接触过,担心如果事情反转,他这发小的内心会遭受重创,于是小心问了句,“不过你确定……他真的没推?” “他很好,不会这么做。”谢游没再多话,“我先走了,你继续睡。” 看着卧室门关上了,曲逍然倒在床上,忽然激动,“啧啧啧,谢小游这是要爆发了?” 第14章 第十四块小甜糕 接下来三天里,余年的热搜一直稳稳当当地挂在前十的位置,施柔觉得有些奇怪,“年年和方怀都还不火,照理来说,过了舆论最高峰之后,热搜很快就会被其他的事情盖下去才对啊。” 孟远翘着腿,“你孟哥指点指点你啊,你去看看年年的微博粉丝数。” 施柔记得清楚,“往上蹿了快一百万了。” 孟远打了个响指,“对,这就是关键所在。在后面动手那个人很懂套路,一方面用这件事帮年年炒热度,一批水军骂方怀,一批水军到处安利年年,两边都没误。 另一方面是给大家一种心理暗示,下次年年再出什么事的时候,大家就会下意识地猜,嘿,是不是跟上次一样,余年是无辜的,后面也会有大反转?” 施柔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孟远手指搁膝盖上点了点,断定,“不过今天明天这个话题就会下去了,挂太久会视觉疲劳。” 跟孟远预测的一样,第二天,余年的热搜就没了,热度开始降低。但没隔多久,《天籁》第二季第三期开始预热,宣传和曝光度再次接上。 孟远感慨,“这操作是真的厉害。”他看了眼正认真喝果汁的余年,问施柔,“知道哪里厉害吗?” 施柔这次重点抓的很准,“方怀没消息了。” 孟远赞许,“没错。年年的热搜刚下,方怀的所有消息,不管是好的坏的,就全没了。这个圈子最怕什么?最怕销声匿迹。现在还有少数死忠粉在维护方怀,但再过一个月两个月,还会有几个人记得方怀是谁?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余年放下手里的果汁杯,忽然想起来,“孟哥,你上次不是问我这次是谁帮我吗?” “你知道是谁了?” “嗯,知道了,是谢游。” 孟远原本懒懒散散地在椅子上坐着,听见这个名字,背瞬间撑直,“你等等!谁?谢游?” 余年笑着点头,“嗯,就是他帮的我。” 孟远总觉得太不科学了,“他帮的你?你跟谢总很熟?” 余年说的实话,“碰见过几次,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他这么劳心劳力地帮你?”孟远心里各种猜测念头转来转去,试探着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出手帮你吗?” “他说他妈妈喜欢听我唱歌。”余年猜到了孟远的想法,宽他的心,“可能顺手就帮了。” 孟远也犯嘀咕,“也是,要是真的有那什么……别的目的的话,应该早就有消息了。可能确实是因为他妈妈喜欢听你唱歌,你又是曲总公司的艺人,他心情好,就顺手帮了你一把。” 他话是这么说,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毕竟谢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顺手帮人一把的性格。但又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孟远干脆懒得想了,决定找时间去探探曲逍然的口风。 他又问余年,“你知道谢总是谁吗?” “柔柔姐说过一次,说谢游是曲总一起长大的发小。” 孟远点头,趁机会科普,“对,曲家和谢家是世交,曲总和谢总都是家里的幺子,上头有个继承家业的哥哥。只不过后来谢家出了事,谢总的哥哥和爸爸先后离世,他年纪不大,就直接被推上了最高的位置,很难服众。 开始两年,谢氏内部斗争激烈得不行,真真假假的小消息传出来不少,各种腥风血雨。老一辈的想把年轻的继承人拉下马自己上位,可惜谢总年纪不大手段却很厉害,高层陆陆续续落马了一大批,这才消停了。” 孟远叮嘱,“这两年谢总时不时会在星耀出现,但公司里不管谁遇上,都屏气凝神的不敢招惹,因为之前有个女艺人想缠上去,没两天就销声匿迹了。” 他越说越觉得奇怪——实在是难以想象,谢游竟然会见义勇为,出手帮余年一把。 被讨论的谢游正和曲逍然在外面吃晚饭。 曲逍然抱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问,“今天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跟你说,你这么天天冷着一张脸,以后谈恋爱是要吃亏的……卧槽这什么猪队友!” 他干脆扔了游戏机,认真和谢游说话,“我之前听我哥说,你那边又有人开始搞事情了?都几年了,还不消停。” “嗯。”谢游语气平淡,不太在意,“四年前他们没能赢过我,以后也不可能。” “行,兄弟相信你!不过你小心,一定注意安全,别着了道。”曲逍然一拍脑门儿,“对了,我爸他自己不好说,就让我转告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游神色少了两分冷意,“帮我谢谢曲叔叔,我暂时能应付。” “能应付就好。”曲逍然正担心,忽然看见坐对面的谢游打开了手机,没一会儿,就听见手机里传来“欢迎收看《天籁》第二季第三期……” 曲逍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卧槽啊,谢小游,你特么别告诉我,你今晚上破天荒地请我吃饭,就是为了让我跟你一起看这个节目?” 谢游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不然你以为呢?” 曲逍然捂着自己的心口,“完了完了,我们纸尿裤的友谊快碎了……”他见谢游看得认真,心里又猫爪一样好奇,慢慢吞吞地挪过去,小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那个年年有余到底是有多厉害,让你护成这样……” 《天籁》第三期的播出还没结束,就迅速霸占了热搜。夏明希是第一个出场,他拉大提琴的侧面也是最先刷屏的,祖传粉丝们纷纷热泪盈眶,惊呼不愧是歌王影后最强基因的结合,这到底是什么完美侧颜!之后是许萱一边弹钢琴一边唱歌,不算惊艳,却也中规中矩。 最后出场的是余年。 他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布料很轻,走路时像携着风一样。细软的黑色头发没有做造型,自然地垂落,衬的皮肤和白瓷一样。 等他拿出一支碧色的洞箫,十指按着小孔,抵在唇边,眼睫低垂,吹出悠悠扬扬的乐音时,弹幕瞬间炸裂。 “——啊啊啊我要死了!我就是那支箫!谁也别跟我抢!” “——这手腕这完美的下颌线这睫毛!我吹爆年年小哥哥!他怎么这么好看!谪仙下凡么!” “——明希家的祖传粉丝表示,唯一能跟明希拼一把颜值的,也就是余年了!” “——之前说这一期参赛选手会展现个人才艺,我还和群里的妹纸打赌,没想到我们都猜错了!竟然是洞箫!这什么神仙才艺!八千字彩虹屁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激动!” 曲逍然盯着密密麻麻的弹幕,表示难以理解,“虽然是挺好看,唱歌唱得也很好听,但——” 他看着谢游扫过来的一眼,到了嘴边的话也重新咽了回去,掷地有声,“真是太优秀了!” 第15章 第十五块小甜糕 孟远和余年也正在看这一期的《天籁》。 “啧,你说你会吹洞箫的时候,我和老何也惊了惊。你这技能点,全娱乐圈也找不出几个来,我真心挺好奇的,你还会什么乐器?” 余年掰着手指头数,“还会古琴,竹笛和钢琴。” 孟远嘀咕自言自语,“我这是挖到了个什么宝贝……” 这时,正在播的节目里,方怀刚唱完离场。孟远注意力被转开,感慨,“方怀的心态真的不行,之前膨胀地太厉害,趾高气扬,巴不得用下巴对着你们。等出事了,录制的时候完全慌了神,弹钢琴弹错了好几个音,唱歌高音破了,抢拍,忘词,他不被淘汰谁被淘汰?” 余年不会对下狠手设计自己的人抱有什么同情心,他看着屏幕里略显狼狈的方怀,“我很小的时候,外公就常教我,欲人勿知,莫若不为。做了坏事,就要做好有一天会暴露的准备。” “欲人勿知,莫若不为,你外公教得很好啊。””嗯,“余年回忆道,“我外公还在世的时候,每个星期,外公都会出题目让我写文章。六七岁,让我翻着字典写《我的外婆》,他会在后面写评语。等后来,题目就变成“何为‘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扰攘者自冗’这一类的了。” 孟远咋舌,“六七岁就捏着铅笔开始写小作文了?” “不是铅笔,是毛笔。我小时候还没学怎么拿筷子,就先学的怎么用毛笔,但我手小,外公就亲自动手做毛笔给我用。不过小时候不懂,经常都拿毛笔墨汁往脸上画,这事情后来还经常被外公翻出来嘲笑。” 孟远看得出来,余年和家里人关系很好。之前又说过没有爸妈,是外公外婆养大的,想来这后面肯定藏着什么陈年往事。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说道,“下一场要邀请帮唱嘉宾,你没什么熟人,节目组会出面安排。老何让我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歌手什么的,说不定能请到。” 他想起余年之前两场都是唱的郁青的歌,“你要是想邀请郁青,节目组可以去试试,不过郁青咖位太高,最近又在戈壁滩上封闭拍戏,我估计有点悬。” 余年想起今天下午打过来的那通电话,“郁青已经答应了,会按时赶回来的。” “啊?”孟远回过味儿来,睁大眼睛,“等等,你让我缓缓!已经答应了?你认识郁青?” 余年点头,“嗯,认识很久了。” 孟远好几秒没说话,最后呼了口气,“老何确实该请我吃个十顿烧烤!郁青啊!那可是郁青!她来上节目,收视率还不得爆?” 录节目当天,一大早,余年的门就被敲地“砰砰”响。余年放下浇花的洒水壶,开了门。 郁青进了门,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美艳张扬的脸,“有吃的吗?我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真的快饿死了。” “家里只有面条了,我去帮你煮一碗?”余年说着往厨房走,嘱咐,“记得把门拉上,拖鞋在柜子里。” 郁青把八厘米的高跟鞋扔到一边,趿拉着凉拖鞋跟在余年后面,“,面里可以放一个煎蛋吗?拍戏这段时间老娘人都饿得不好了!” “嗯,但只能煎一个,不然你吃完又嚷着会胖。” 郁青边走边打量余年现在住的地方,皱眉,明显的嫌弃,“你住的地方怎么这么小?” 余年开了火,把挂面拿出来,“就我一个人,够住了,大了反而空荡荡的。” “行吧,你住的开心就行。”郁青靠着料理台看余年煮面,一边聊天,“我之前还没来得及问,我不就出去拍了两个月戏的功夫,你怎么突然就签星耀出道了?还有之前那个方什么,跳这么高,还搞事情,要是当时老娘在,一巴掌拍死他!多亏你团队给力,没让他得逞。” 余年穿着件普通的白色棉t恤,透出些清清爽爽的少年感,他没纠正,只是回答,“你也知道,我需要赚很多钱,我有个师兄在星耀实习,机缘巧合,就签了星耀。” 郁青知道余年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没多说,“星耀还不错,曲逍然虽然不靠谱,但背靠着曲氏这棵大树,没问题。孟远也还不错,你眼光很好。” 她看着余年的侧脸,没忍住,“说实话,你才二十一岁,这么小,没必要这么逼自己。” 余年拿碗出来盛面,弯着眼睛笑道,“我没逼自己,人活一辈子,总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不是吗?只是我要做的这件事会困难一点而已。况且,我也很喜欢唱歌。” “那么多钱,哪里只是困难一点?”郁青懒得说余年,自己伸手端了面,凶巴巴地瞪他,“看着你就来气!” 不过等到了演播厅,郁青又一改之前的懒散和嫌弃,仪态端方地给余年撑场子,“谢谢何导对年年的照顾,年年是我弟弟,年纪还小,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麻烦何导宽容宽容。” 余年是第一次见郁青这么温温柔柔地说话,努力憋着笑。等到了化妆间,旁边没了外人,郁青翻了个白眼,“你那是什么表情?非要老娘桌子一拍,说你是我罩着的?那是会崩人设的!” 说到这个,郁青问,“孟远让你艹什么人设没?” “嗯,有,孟哥安排的是贵公子人设,说以后代言会顺畅很多。” 郁青又翻了个白眼,“你还用艹贵公子人设?不过也对,你看看自己,哪个贵公子会穷到连外卖都点不起!” 余年递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给她,“要注意,白眼翻多了会长皱纹的。” 两人合作的是舞曲。郁青黑发红唇,身材高挑,穿上黑色的皮衣皮裤,八厘米高的铆钉高跟鞋,往聚光灯下一站,气场节节往上。余年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衬衣,加重了眼线,衬着眼下的泪痣,极抓人视线。 谢游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何丘柏见来的是谢游,连忙快步迎上去。心里疑惑,谢氏那边说要注资,会有人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直接来了彩排现场,更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谢游本人。 谢游一进场,视线就锁在了余年身上。等发现余年正跟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人跳舞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在彩排?” 何丘柏赶紧道,“对,是余年和郁青在彩排,郁青是帮唱嘉宾,抽时间从剧组赶回来的。” 他说完,有些疑惑——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冷? 谢游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舞台上,助理秦简跟在他身后,适时说道,“何导您忙。” 台上灯光开的亮,余年没发现谢游过来了。他和郁青贴得很近,有些不太习惯。 郁青又想翻白眼,但想起余年说的要长皱纹,忍住了,小声说话,“老娘小时候还给你换过尿不湿,握你手怎么了?” 余年纠正,“你只比我大五岁,不可能给我换过尿不湿。” “好像也对……那我也看过你外婆给你换尿不湿!”郁青强调,“到录制的时候放轻松一点,我明天正好有个采访,会提你名字,让孟远把热度跟上。” 余年应下来,“谢了,姐。” 彩排完,郁青出去打电话,余年准备回化妆间再背背歌词。刚走几步,就看见了一个背影,他不太确定,“谢游?” 见谢游转身,他有些惊喜地笑起来,“刚刚只看见背影我还不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只看背影就把我认出来了。 谢游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他走近了和余年说话,“刚刚你唱得很好听。” “谢谢,”余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歌词还没完全记住,跳舞的时候一直在偷瞄提词器,幸好没被何导发现,不然肯定被骂。” 谢游把提在手里的礼盒递过去,“上次糖的回礼。” 余年双手接过来,看见木质礼盒上印的标志,眼里像是落了星星,惊喜道,“青河路的那家糕点铺?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吃!” 谢游神色没什么变化,悬着的心却落下了,“你喜欢就好。” 他迟疑几秒,还是拿出纸笔,将练习了几十遍的话顺畅地说了出来,“我妈妈很喜欢你,可以要一张签名吗?” “当然可以,是我的荣幸!”余年接下纸笔,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 余年递回去给谢游时,两人的指尖相触。 谢游呼吸微颤,将纸笔收好,看着余年,“那我先走了。” 余年点头,“嗯,谢谢你的糕点!路上注意安全,下次见。” “下次见。” 第16章 第十六块小甜糕 孟远过来,看见有人从走廊走过去,顺口问了一句,“刚刚那是?” “是谢游,他好像是过来有事,正好碰见了。”余年见孟远急急忙忙的,问,“出什么事了吗?” 孟远没好气,“我特么算是见识了,”他声音放低了些,“这一场不是有个补位歌手吗,正在前面跟老何争执,就觉得节目组安排给他的帮唱嘉宾没咖位,没咖位?天王巨星才配得上他?他也不先看看自己是在什么位置!” 余年转瞬就明白过来,“因为我和夏明希?” 孟远哼哼两声,“不止,你请来了郁青,夏明希请了红了十几年的孙林,许萱公司想把她推成女团门面,特意找了一个正当红的师姐过来带新人,对方刚好发了新专辑,也挺愿意过来露面宣传。 节目组也没亏待,好言好语地花大价钱请来了两个实力派。虽然没有你们三个的这么带流量,但也是非常不错的了。” 他知道余年不爱在背后议论什么,“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这个欧阳宇怕是个搞事精,一过来就不消停。” 他还听见欧阳宇质问何丘柏,说凭什么余年能和郁青搭档,他就只能搭一个快过气的歌手?但他怕余年有心理压力,就没提这一茬。 余年点头,“孟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提着糕点刚回到化妆间,已经彩排完了的夏明希就窜了过来,拉着余年八卦,“我发现来这个节目我真是来对了!” 余年被他双眼放光的眼神逗笑了,“因为八卦无处不在吗?” “对啊!完全是八卦喷泉!”夏明希兴奋兮兮的,“之前走了一个方怀,现在又来了一个欧阳宇,我看何导的头发都要愁秃了!” 余年疑惑:“说起来,我刚刚搜了一下,欧阳宇不是走的演员路线吗?” “是演戏的啊,走的流量偶像剧男主角路线,现在有一部网剧正在播,叫什么《青色之恋》。他公司应该是准备捧他,干脆让他来唱唱歌挣挣曝光度。”夏明希撇嘴,“他粉丝战斗力挺强的,要是他侧面煽动煽动,八成节目组官博要炸。” 余年明白过来,“但节目组必然不会让步,不然会得罪嘉宾。” “对,所以我有预感,这个欧阳宇八成要搞事情!” 半个小时后,欧阳宇带着两个助理大步走进化妆间,又特意将余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一个字没说。 余年对旁人的态度不怎么在意,他正打开谢游送的木质食盒,准备吃糕点垫垫肚子。 夏明希凑过来,看见食盒上印的字,惊讶,“清河路那家的糕点?老板现在年纪大了,一天只做十盒,超难买的!” 余年手一顿,“现在很难买了吗?” 这家糕点铺离他家很近,他小时候很喜欢吃,糕点铺的老师傅就会隔几天送一盒过来,还会特意将糕点做成小动物的造型逗他开心。 不过,谢游怎么知道他喜欢吃这一家的糕点?或者只是……巧合? “对啊,我妈之前嘴馋,扛着会发胖的巨大心理压力,让助理姐姐去排队,也排了足足三天才买到!”夏明希皱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糕点盒子,“我前两天称体重又重了三斤!小饼干都被没收了!要是被经纪人发现吃甜食,绝对会出人命关天的大事!” 余年合上食盒的盖子,“行,我不刺激你,我回去再慢慢吃。”他心里想着,谢游给的回礼这么用心,看样子挺喜欢他做的糖,那他也回家试着多做几种糖好了,说不定哪次遇见了,能再给谢游尝尝。 事实证明,孟远和夏明希的预测都是正确的。 余年穿着批发来的宽松棉t恤,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擦了擦汗湿了额发的汗,刚拿起手机,微信提示音就接连响了起来。他点开,果然是夏明希发了一大串的链接和截图过来。 他点开了其中一条链接,发现是一篇名叫“欧阳宇实名爆节目组黑幕,称受到不公平待遇被淘汰”的帖子。 长长的标题后面飘着一个大大的“爆”字。 余年点了进去。 “——欧阳宇?名字好熟,是不是那部网剧的男主?颜是真的能打!不过怎么唱歌去了?” “——哥哥真的很有勇气了!他只是一个还不红的小新人,却因为节目组黑幕被淘汰,现在敢站出来揭露真相,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要不要这么输不起?被淘汰了就说是节目组黑幕?脸大?而且节目还没播,就爆出部分排名,这样也行?” “——确实是黑幕了。夏明希不说,星二代我们惹不起!许萱一个十八线女团主唱,也请到了当红流量!那个叫余年的更夸张,一个纯新纯新的新人,竟然叫郁青作配!没黑幕?你是傻哔你信?” “——抱走年年,你们家和节目组撕比别牵扯到我们年年,我们年年只想好好唱歌!” “——只想好好唱歌?装无辜?第四期还没播吧,排名没全爆出来吧?但第一名肯定内定了信不信?” “——年年拿第一实至名归!唱功和舞蹈功底你没眼睛不会看?哪儿来的那么多内定和黑幕?” 余年看到这里,切回页面,皱着眉回复夏明希,“欧阳宇是准备拉大家一起下水?” 夏明希很快就打了语音过来,语气很不淡定,“哪里是拉大家,是拉你!他不敢动我,许萱又是女生,作用不大,你现在话题度高,热度也高,所以你仔细看他买的这些水军,还有他粉头带的风向,完全就是想把节目组黑幕这口锅盖在你头上!” 余年喝了口水解渴,“然后我就变成节目组黑幕的最大得益者,他就是受害者?可是他现在已经被淘汰了,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夏明希被余年稳当当的语气连带着,语速也慢了不少,“我之前听说他经纪人正跑关系,想把他塞进一个热门综艺,《天籁》是跳板。结果他自己不给力,没起跳成功,只好自己炒一波热度出来。” 余年明白了,自己这是被当成跳板了。 夏明希抓抓头发,“现在这情况,你也别去看微博的评论,肯定糟心得要死。” 余年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好,谢了明希。” 孟远中午吃饭的时候也说起这个事情。 “欧阳宇野心不小,他倒是眼光好,瞄准了你。” 余年放下筷子,笑道,“孟哥你这是在夸我?” “就是在夸你!”孟远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气就没顺过,但看着余年,心情好了不少,“你是真的争气,连着四场拿第一,等这一期播了,你还得占一波热搜!粉丝八成会被你勾得嗷嗷叫。” 余年还没看过剪出来的全片,“跳舞的时候,我还被郁青吐槽太青涩了。” “够了够了,要的就是这种青涩里面带点不自觉的勾人的感觉!”孟远盯着余年的五官看,一边看一边笑,“看见你的脸,你孟哥我饭都多吃两碗!” 他又和余年说道,“这一次先让欧阳宇蹦跶两天,等节目播出来了,让那些瞎哔哔的人看看,你不拿第一,谁还能拿第一!” 办公室。 谢游开完视频会议,松了松领带,偏头问曲逍然,“你刚刚说余年怎么了?” 曲逍然歪歪倒倒地躺在沙发上,见谢游终于忙完了,赶紧坐起来邀功,“我这个兄弟够义气吧?一知道你家年年有余出事了,就连忙跑过来找你!” 谢游一上午连着开了三个跨国视频会议,还没空隙去关注余年的消息,他有些担心,皱着眉问曲逍然,“他出什么事了?” 曲逍然早就组织好了措辞,“就是一个演偶像剧的,这一期被淘汰,非要说节目组有黑幕,余年连拿几次第一名也是暗箱操作内定的,在网上搅风搅雨的。” 谢游直接问重点,“那个人的目的?” 曲逍然:“我刚刚拿到最新消息,那个搞事情的欧阳宇,因为这一波热度,已经接到消息说能上另一个火爆的综艺了,摆明了目的就是为这个,拉着余年和节目组当跳板呢。” 听完,谢游思忖几秒,“因为这一次炒起来的热度?” 曲逍然点头,“嗯,对啊!”他给谢游补课,“就像你家年年有余,想认真唱歌出唱片开演唱会,但歌唱得好,唱片质量高,也得有人听有人买才行对吧? 虽然说起来挺悲哀,但这就是现状。你得要有热度了,别人才会真正去看你一眼,才会听你唱歌,欣赏你执着的东西。” 谢游心里一动。 他想起余年唱歌时,眼里像是揉碎了星光在里面的样子——是真的很喜欢唱歌吧。 “但这个欧阳宇,也只敢在节目播出之前黑余年,”曲逍然接着道,“余年真的争气!我们倒是想弄黑幕,可是没机会啊!孟远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人,真的是全凭自己水平拿的第一! 我问了孟远,这一期跟郁青的合作,也是精彩,等节目一播,赶着这热度,绝对反转收割一波热搜!” 听见“郁青”这个名字,谢游想起之前在彩排时看见的画面,停了几秒没说话。 曲逍然没注意到谢游细微变化的神情,吹了两声口哨,“本少爷坐等打脸!去特么的黑幕!” 第17章 第十七块小甜糕 节目开播前,郁青又跑来余年家蹭饭。 她在房子里认真逛了一圈,看见书房桌子上摆着的云窑白瓷兽面笔洗,“啧”了一声,“这笔洗都多少年了?” 余年正在给盆栽剪枝,闻言仔细回忆,“大概三百多年了吧?听外公说,好像从外公的爷爷的爷爷就在用这个笔洗了。旁边那个砚台也是,都是传下来的。” 郁青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瓷面,又赶紧缩回来,感慨,“也就你们余家这么用古董,真是够奢侈的!”她又道,“不过你们家好像一代传一代都是这么用的?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余年拿着黄铜花剪,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水洗牛仔裤,清清爽爽的,他笑着回道,“外公以前说,这些东西要是不用,放在角落沾灰,它们是会寂寞的。” “挺有道理!”郁青又小心地摸了摸砚台,“这个砚台我记得很清楚,我以前见你外公用过。” 她站直,评价道,“跟你家比起来,我家里纯粹是暴发户!也不怪小时候我奶奶恨不得把我扔给你外婆养,就希望我多沾一点诗书贵气。” 余年想起什么,放好花剪,问郁青,“姐,几点了?” “刚七点。” 余年算了算时间,“孟哥让我发个弹钢琴唱歌的视频到微博上,我现在去录,你一会儿不要入镜了。” 郁青挑起弯眉,“哟,孟远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你录个在家弹琴唱歌的视频,又没化妆又没打扮,还清唱,简直就是在直直白白地说,老子有颜有才还能唱!有本事你继续黑我啊!” 余年笑道,“对啊,明天还会发练习室练舞的视频,我都不知道孟哥是什么时候拍的。” 半小时后,余年的微博发了一段长度有七分钟的视频。没到一分钟,就攒了几千条评论。 “——还没看!先打卡!反正我年年最好看!” “——卧槽我一个暴风尖叫!黑白键上的手是艺术品吗?素颜都这么好看的吗?穿白体恤都这么帅吗?清唱竟然可以这么好听!我眼光是有多好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小哥哥!” “——视频里面的人,已经和我结婚了!!” “——抑制住激动听完了才评论!吹爆嗷嗷嗷!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声音真的太好听了!一百个天使吻过的嗓音!唱功也好扎实!阿姨爱你!” 郁青在旁边刷评论刷得很开心,“年年,姐姐发现你的粉丝完全可以出一本彩虹屁大全了!”她又单独拎了几条念出来, “——就我的视线一直在视频角落的那个青瓷贯耳瓶上吗?贼眼熟!” “——我我我还有我!一眼就看见了!但应该是仿的吧?真品拍下来接近七位数,应该不会有人买回去用来插枯枝当花器的……吧?不过年年品味是真的好,这么摆真好看!” 郁青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继续念, “——我们年年还会写曲子!我看见边上随意放着的手稿了!虽然看不清,但年年超棒!” 余年无奈,“姐,你要是不念了,我一会儿还能去做个冰糖雪梨,看节目的时候一起吃。” 郁青立刻打住,“不念了不念了!您请!” 八点准时,余年打开电视,和郁青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人端着一碗冰糖雪梨。 郁青吃着吃着又翻旧账,“当时要不是我自己打电话给你,你是不是都不准备找我和你搭档上节目啊?” 余年点头,“对啊,你不是忙着拍戏吗?当时我准备节目组请谁,我就和谁搭档。”他见郁青眼一瞪,连忙道,“多吃点雪梨,去去秋燥,别暴躁。” 郁青拿勺子戳戳碗底,制造噪音,又扬扬下巴道,“我经纪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闭关拍戏这么久,老娘也是时候上上热搜刷一刷存在感了!也得让那些小妖精看看,是她姐的人还是她姐!” 另一边,何丘柏正捧着外卖,跟策划聊天。 “你觉得这一期收视率会有多少?” 策划不太乐观,“欧阳宇的粉丝不是说要抵制吗?” 何丘柏摆手,不以为然,“他粉丝基础看着红火,实际上都不牢固,没多少人附和要这么干的。更多的,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黑幕法儿,余年到底是不是又拿第一了。 你看着吧,我话搁这儿了,今天收视率得使劲往上冲冲。” 这一期开场的是许萱,带她的师姐控场熟练,一上来就点爆了现场。 何丘柏瞄了一眼收视率,还没破二。他耐性好,拉着策划一起看,“你注意弹幕和评论,已经有人在问余年是多久上场了。” 策划也被带紧张了,盯着屏幕,“会不会——” 就在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喊道,“涨了涨了!” 何丘柏眯眼一看,哈哈笑出声,“我就说,余年和郁青一上来,收视率会爆一波!” 看到一路往上升的数字,策划也眉开眼笑,毕竟上涨的收视率可都是钱啊!他凑近了问,“老何,你很看好余年?” “嗯,你仔细看看这个现场。郁青气场向来压人,更别说这一期走的是冷艳御姐的路线。黑发红唇,黑色的皮衣皮裤,铆钉高跟鞋,往台上一站,就是焦点。 但余年半点没被这气场压住,他上台就穿了件白衬衣,可站在郁青旁边,硬是让人移不开眼!就凭这一点,够吹了!” 两人一上台,现场尖叫声四起的同时,弹幕也跟疯了一样,密密麻麻一大片。 “——郁青现场炸天!!这气场,先趴下为敬!” “——年年的眼线和泪痣啊啊啊好魅惑啊!勾人不自知!我的鼻血止不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女王和小王子!两个人的颜值都逆天了!这到底是什么美妙组合!” “——哈哈哈我的关注点是不是歪了?年年和青姐的鼻子长得好像!一样都好好看!” 就在两人表演的时间,#郁青余年#的话题一口气冲上了第五,#郁青天籁#和#余年黑幕#的话题也挤进了前十。等欧阳宇在第四个表演完时,根本不用带风向或者控评,网上的评论已经完完全全一面倒。 “——#余年黑幕#e话,欧阳宇被淘汰得不冤!对比来看,要是欧阳宇搭郁青,我可能全程都看不见他!气质啊气场这种东西,真的是存在的!可惜他没有。” “——艹被圈粉了!我明明是来看黑幕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结果我特么嚎叫年年你怎么这么棒!啊啊啊啊颜粉音粉舞粉!我是不是掉进了一个深坑!” “——#郁青余年#同台分高下,余年到底是怎么长的,一个新人,竟然在气场上能和郁青互碾!之前看他个人场的时候还没发现!” “——实话实说,节目组要是把第一,不,把前三给了欧阳宇,那才是真正的黑幕!!” 郁青抱着手机不顾形象地笑倒在沙发上,“哈哈哈这些人怎么这么逗!欧阳宇看见是不是得气死?” 她扔开手机,心里憋着的那股气顺了,“跟你第一次同台,又被花式吹捧,值得庆祝!走,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两个人都不是拖延的性子,节目都没看完,就直接出了门。郁青开车,问余年,“想吃什么?今天我请!” 余年系好安全带,“沈叔在老宅那边的一家私菜馆做菜,你要不要尝尝?” “行啊,好几年没吃到沈叔做的菜了。” 晚上的路不堵,车一路开到城西,经过思宁公馆的时候,郁青放慢了车速,问,“之前怎么想着搬出来?” 余年看着昏黄的路灯下老宅的剪影,笑容淡了一点,“这边太远了,要是堵车,两个小时都到不了市中心。” 郁青大咧惯了,看见他的神色,猜余年是因为住在老宅里,会念着外公外婆,恼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于是顺着往下说,“确实,你那个小房子收拾得也挺好的,我看阳台上那盆葱长得真的不错!” 等车开到了私菜馆门口,郁青拍了拍方向盘,“年年你先进去,这里没车位了,我停远点儿。” 余年不放心,“我跟你一起?” 郁青哼笑,“不放心?你姐我散打拳击跆拳道,谁要是敢劫我那是谁倒霉!” 城西这一片都是老建筑,少了繁华,多了清净。余年沿着小路往里走,经过满架的蔷薇花时,忽然想起上次就是在这里碰见谢游的。他顺手从地上捡了一朵落花,继续往里走。 来之前提前打过招呼,余年还没到包厢,就看见了等在小拱桥尽头的沈味。 余年加快步子,“沈叔晚上好啊!” 跟小时候一样,沈味递了几个洗干净的小番茄给余年,笑容慈和,“郁青小姐没一起吗?” 余年咬了一口小番茄,笑着回道,“一起来的,她停车去了,还说好久没吃到您做的菜了。” 沈味笑呵呵的,“今天小少爷想吃什么?沈叔都给你做!” 余年故作纠结,“这个我真的选不出来,都好吃,沈叔您想做什么做什么吧!” 沈味被逗笑了,“行,那您就先耐着性子等等!” 等沈味走了,余年一边吃小番茄一边往里走。经过一个叫“月影”的包厢时,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四目相对,余年先反应过来,“曲总您好。” 曲逍然眨眨眼,意识到自己没眼花,张口就朝里面喊,“谢小游,你家年——呸!你过来!” 曲逍然心道,谢小游还说我犯馋了跑老远来吃饭,打扰了他看节目。节目有什么好看的?这里有真人! 谢游听见余年的声音,几步就走到了门口。他看着余年笑意盈眼地站在门外,“余年。” 余年惊喜,“谢游?”他明白过来,笑着问,“你们是一起过来吃饭吗?” 曲逍然看谢游半分钟吭不了一声出来,心里着急,干脆自己来,“对啊,这里菜味道真的不错!”他又笑道,“还没恭喜你又拿了第一!” 说完,他悄悄在背后扯了扯谢游的袖子。 谢游也道,“恭喜你。” 曲逍然要绝望了,这时候明明应该表现表现,比如夸余年浑身是宝,全是仙气什么的,结果谢游你竟然就蹦了两个字出来?一个字是要半条命啊? “谢谢!”余年看向谢游,弯起唇角,“上次的糕点我很喜欢,听明希说现在很难买到,费心了。” 明希,是夏明希吗? “你要是喜欢吃,下次再买给你。” 谢游的语气旁人听起来还是惯常的冷淡,但曲逍然跟谢游从小一起长大,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这一听就吓住了——卧槽,这么温柔?还特意买了糕点? 他深刻认识到,纸尿裤情谊真的不值钱了! 就在这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是郁青抱怨的声音,“年年,外面真是太难停车了!咦,你遇见认识的人了吗?” 第18章 第十八块小甜糕 郁青踩着黑色的高跟鞋走近,看清正和余年说话的人时,惊讶了一瞬,马上又笑容得体地打招呼,“谢总,曲总,好巧!” 曲逍然心里咯噔了一声,克制住没去看谢游的表情,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试探着道,“你们……一起来吃饭吗?” 他一边问一边祈祷,希望还有别的人!希望是朋友聚餐!希望是节目组庆功!然而满天神佛都没搭理他,他听见郁青回答,“对啊,庆祝年年拿了第一,过来吃饭,没想到这么巧。” 她和余年站得近,不管是语气称呼还是表情,都透出一种惯以为常的亲近感。 曲逍然只觉一股冷气从谢游的方向唰唰唰蔓延过来,弄得他打了个激灵。纠结两秒,曲逍然出言邀请,“既然没别人了,我们要不拼个桌?你们两个人,我们也两个人,一起吃还能热闹热闹!” 郁青想着曲逍然虽然不太管事,但怎么也是余年的顶头上司,谢游更不用说,多少人排着队想和他吃个饭都没机会。今天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吃个饭聊聊天对余年没坏处。 但她没直接做决定,问询地看向余年。 余年见郁青看过来,笑着答道,“当然可以,那我们就打扰了。” 曲逍然自觉办成了一件事,心情好得很,“不打扰不打扰,人多热闹!” 四个人进到包厢,里面空间宽敞。谢游他们也才刚来,点了单,但饭菜都还没上桌。 坐下后,郁青拎起茶壶倒了杯热茶,习惯性地先递给余年,轻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曲逍然坐在对面,看得牙疼。 他在这个圈子里混,是知道郁青的。背景不清楚,但就是个脾气霸道的主儿,性格又强势。据说之前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因为发现对方劈腿,直接把人腿打折了。 这么一个女中豪杰,现在竟然温温柔柔地帮余年倒茶,还细心地叮嘱小心烫。 一看就很有问题! 他突然后悔刚刚做的这个决定,总觉得自己是在往兄弟心口上插刀,一插一个准。 但不能冷场,曲逍然努力找话题,“就刚刚,我看了你们合作的现场,配合得特别默契!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到底谁该拿第一!” 郁青被夸得开心,撩撩头发,笑容光彩四射,“对,跳舞跳得很开心!曲总也在看这个节目?” “每一期都看,”都是被谢游硬拉着看的,“余年每一场都特别不错,孟远确实是挖到宝了!” 曲逍然又假装好奇,“你们私下里应该也是朋友吧?” 郁青嫣然一笑,“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曲逍然忍不住瞥了眼谢游——完了,青梅竹马! 这时,点好的菜上来了。谢游视线落在一盘掐丝荷络糕上,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放到了余年面前。 余年筷子一顿,朝谢游弯着眼睛笑起来。 掐丝荷络糕是沈叔以前研究出来的吃食,他一直很喜欢吃,但谢游怎么知道?还有上次彩排时谢游送的糕点,也正好是他喜欢吃的。 或者,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郁青和曲逍然在各个场合见过几次,各自都是交际能手,聊得起来。余年吃饭的时候话少,不过也会适时地插两句。倒是谢游,全程安安静静地吃饭,基本没说话。 又过了半小时,余年他们的菜也端了上来。 取了一个青花小碗,余年盛了一碗汤给郁青,“刚刚在路上,不是就一直念着这道汤了吗?” 郁青双手接下小碗,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道!好久没尝过了!” 曲逍然估计,要是现在拿一片ph试纸贴谢游身上,颜色肯定是深红,极酸! 这时,余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了“夏明希”三个字。 他抱歉道,“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余年拉开门出去,时不时会有隐约的声音传进来。 “嗯对……我看见了,真的?……是是是,谢谢明希……” 谢游觉得吃在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他放下筷子。 曲逍然正和郁青聊得开心,见谢游停了筷,疑惑,“是不合口味吗?” 谢游摇头。 曲逍然想起余年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心道,那应该就是心情不好了。他伸手拍了拍谢游的肩膀,在心里感叹,哎,我可怜的兄弟啊! 吃过饭,两方人道别离开。走之前,曲逍然还机智地把自己的名片给了郁青和余年,然后悄悄拽谢游袖子,成功让他把自己的名片也给了出去。 见谢游还盯着余年离开的方向看,曲逍然吹了声口哨,“回神了谢小游,黑漆漆的,人影子都看不到了。” 很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两人坐进后座,曲逍然仔细打量着谢游的神色,“你……还好吧?” “还好。” 好才怪了! 曲逍然抓抓头发,琢磨,“你说郁青和余年是不是在一起了啊?或者,看那节奏,郁青正在追余年?” 没等谢游回答,他自己又否定,“应该没有,我之前就听说过,说郁青应该有恋爱对象,就是那个叫思宁的词曲人。你应该不知道,余年上上场不是唱了一首《远星》吗,就是这个叫思宁的写的。 咦,这么一说,余年上节目,第一场第二场都唱的郁青的歌!” 感觉旁边冷飕飕的,曲逍然赶紧住了嘴,继续之前说的,“郁青最近三张爆火的唱片,都是这个思宁给写的。不过思宁神神秘秘地没露过面,还就只给郁青写歌,所以都在传,说思宁和郁青是恋人关系,所以才不为钱财名利所动,只一心一意专为她写。” 曲逍然絮絮叨叨,絮叨完了,又摸了手机出来打游戏。开局打了五分钟,他忽然听见沉默了大半天的谢游开口,“我认识一个人。” 曲逍然一秒兴奋,游戏也不打了,双眼锃亮,“然后呢然后呢?” “认识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三年。” 三年?曲逍然仔细算了算,三年前谢游应该坐上位置没多久,强敌环伺,一群老狐狸个个都想从他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他记得那段时间因为弦绷得太紧,谢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还怕被抓住短处,连医生都不敢看。 想到那段时间谢游的艰难,曲逍然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然后呢?” 谢游坐着,脊背笔直,像是什么一直撑着让他不敢放松一样。但车窗外偶尔照进来的路灯的光,映出了他眼里的柔和,“我想尽量离他近一点。” 这句话让曲逍然心里莫名一酸,“怎么这么可怜巴巴的?你是想让我帮你出谋划策对吧?” 谢游颔首,“是。我跟他还不熟。” 曲逍然震惊,“认识了三年竟然还不熟?谢小游你也太不争气了吧!” 谢游没有辩解,“嗯,不熟。” 曲逍然靠到椅背上,犯愁,但想起谢游最近两年气势越来越吓人,话越来越少,自己秘书各个都畏他如虎,忽然就觉得认识三年还不熟也挺正常的。 “他怕你吗?敢跟你说话吗?” 谢游想起余年对自己的态度,摇头,肯定道,“不怕,会主动跟我说话。” “那心理素质还不错啊!”曲逍然又来了精神,“那你们怎么还会不熟?是接触得太少?” “很少。” 曲逍然挠头,“那要不……先制造接触机会,一天偶遇好几次什么的?然后找各种话题聊天?哦对了,他闷不闷?” “偶遇过,有好几次。”谢游又补充,“他有很多朋友,人缘很好,不闷。” 曲逍然一拍大腿,“我知道问题所在了!”他语速快,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对方朋友多人缘好,你又三句话蹦不出几个字来,说不定偶遇完,人家转头就把你忘了。所以啊,谢小游你得多刷刷存在感,让他注意到你,然后多偶遇,多接触多聊天,慢慢就熟悉了!” 另一边,郁青把车开到了主干道上,嘴里咬着一根细长的女士烟,没点着。她看了眼时间,“这都十二点过了,我明天还得早起去机场,给你选择权,是你去我家住一晚,睡客房,还是我去你那里,你睡沙发我睡床?” 余年也有些犯困了,“去你那里吧,你还得收拾行李什么的。” 郁青打了方向盘,偏头朝余年笑,“不错不错,长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郁青家还放着余年换洗的旧衣服,他洗了个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两张名片。 花里胡哨的是曲逍然的,另一张黑色底,文字烫银的应该是私人名片,上面只印了谢游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余年点开短信的页面,手指点按屏幕,“你好,我是余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今天很开心,晚安。” 第19章 第十九块小甜糕 余年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看见谢游回复的信息——“我也很开心,晚安”。 心情很好地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年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发现郁青贴了张便利贴在冰箱门上,上面字迹凌乱,“吃了早饭再走,不准不吃!!!”句末的三个感叹号占了半张纸。 冰箱里放着两块三明治,余年又热了一杯牛奶,吃之前还特意拍了张照给郁青看。估计郁青在飞机上,没回,余年正准备放下手机,短信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 是谢游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早安。” 余年轻快地打字回道,“早上好!” 拎着一杯鲜榨果汁到了舞蹈室,安成一见余年就打趣道,“孟哥那边把你在练功房练舞的视频发出来了,我看微博上好多人都在夸你说跳得好。” 余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差得远。” 一旁霍行绷着的嘴角放松下来,“心里清楚就好,不要被捧了几句就飘飘然,不管是唱歌还是跳舞,基本功都必须要扎实。” 安成挑眉,“我说霍老师,你就不能多说两句好听的?” “想听好听的,他可以去看他粉丝留的评论,不缺我这两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余年插不进话,只好在旁边做热身,等两位老师说完了再开始上课。 谢游整个上午心情都很好。 特助秦简在一旁汇报工作,结束后又道,“有动静了。” 谢游签字的笔尖悬在半空,“什么。” “昨天晚上丁董事在嘉廷山庄设宴招待了宋董,作陪的还有王经理和赵经理,几人相谈甚欢,一直到十一点才相继离开。丁董事还亲自为宋董拉开了车门。” 谢游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知道谈了些什么吗?” 秦简:“应该是和之前会上提到的开发案有关,丁董事筹划了这么久,可能是想从这里下手。” “他们插不进手。”谢游思忖数秒,“还有吗?” 秦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游视线落到他脸上,“说。” 秦简没敢看谢游,平铺直叙道,“今天上午,王经理和秘书处的人遇见,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余年是谁。” 他刚一说完,就发现谢游的神色骤冷,声音都像是结了冰,“还有呢?” 秦简垂眼,加快了语速,“还明里暗里打听,您前段时间是不是常去星耀找曲总,是为了什么事。公关部的负责人也来找我,说赵经理的秘书在和公关部的同事闲聊时,也提起了余年。” 谢游没有说话。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憋闷到令人窒息。 秦简接着道,“当时公关部的同事没注意,顺口说了几句,事后发觉不对,这才报了上来。” 他注意着谢游的脸色,但没看出什么,只好揣测道,“我们动作太快,他们根本抵挡不住,应该是着急了,就抓了这一点出来,想动动手脚。” 秦简说完,也有些唏嘘。 他以前是谢游父亲的特助,谢游接位之后,就一直跟着谢游到现在,是亲眼看着谢游是怎么一步步把位置坐稳的。 谢游几乎是硬逼着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冷静克制,学会掩饰自己的喜好,学会不动声色地和那些老狐狸周旋,学会戴着高冷而强势的面具,令下面的人战战兢兢,不敢欺负他年纪小。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谢游到底有多久没笑过。 面具戴久了,也再难取下来了。 旁人只看见谢家的年轻的掌权人越来越有上位者的风范,越来越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却极少有人注意到,他不过才二十三岁,放到普通的环境里,不过才刚走出大学校园而已。 心里不忍,秦简却还是开了口,“您需要克制。” “不然就是害了他,对吗?” 谢游声音很轻。 他视线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上面是一条短信,余年发的,在跟他说早上好。 秦简看着谢游捏着笔,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了的手,还是说道,“是。因为您以前没有弱点。” 因为没有弱点,对手就没办法伤害你。 但现在有了,会让敌人兴奋。 许久,谢游按熄手机屏幕,“我知道。” 他看着黑色的手机屏幕,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告诉公关部的人,之前的事,是曲逍然拜托我帮的忙。我最近常去星耀找曲逍然,是因为和他一起迷上了地下拳击,还花了大笔的钱。至于余年,”他停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下去,“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秦简应了一句,“我会办妥。” 谢游起身,“下午的视频会议先推了。” “您——” “秦叔,我去一趟星耀,”谢游紧紧握着手机,声音很低,“我想再看看他。” 秦简叹息,没再反对,只是道,“放心,没有人会发现的。” 曲逍然正坐在办公室里打瞌睡,见谢游突然来了,还有些奇怪,“怎么突然过来了?” 谢游沉默几秒,直言,“昨天晚上丁兆先在嘉廷山庄设宴招待了宋克。” 曲逍然瞌睡全醒了,噌一下站起来,“我草他——行,本少爷不说脏话!丁兆先和宋克?他们两个怎么搞在一起了?宋克那一系不是被你拆得七七八八了吗?还想蹦跶着搞事?” 谢游没说话。 曲逍然心里预感不太好,他抓抓脑袋,知道自己智商有限,平时带着谢游玩儿可以,遇到这种正事,“我哥这两天挺空的,你要不要见见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谢小游我知道你厉害,但一个人单打独斗,还是挺危险的。丁兆先那个人根基稳,势力大,手段还脏的要死,我真的怕你着了道!” 谢游没应下来,转而问道,“曲叔在国内吗?” 曲逍然心里一咯噔,连忙点头,“明天晚上的飞机回来。” “我后天见见曲叔。” “好好好,”曲逍然连连点头,他心里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忍不住问,“你心情很糟糕……是还出了什么事吗?” 谢游将握成拳的手放到了背后,“他们盯上了余年。”极力克制,但在曲逍然面前,他的尾音还是有些微的抖。 “艹!”曲逍然眼睛都瞪大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那几个老不死的真他妈不要脸!”他猛地反应过来,咽了咽唾沫,“那你准备怎么办?” 他一路围观下来,是清楚那些人的手段的,当年就逼得谢游连着睡不着都犯偏头痛了,也不敢看医生吃药,怕被动手脚。 后来谢游撑下来,反杀成功,踢走了好几个老家伙,这才消停了。 那段时间,谢氏内部是真的腥风血雨,他天天都担心谢游会不会出什么不是意外的“意外”。 谢游的语气反倒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上次余年被粉丝碰瓷那件事,是你拜托我帮忙的。” 曲逍然重重点头,“好。” “这段时间我总是来星耀,其实是跟你一起看地下拳赛,还养了黑市拳手。” 曲逍然记下来,“好,我今天就去办。” 谢游缓了缓呼吸,“他在哪儿?” 曲逍然反应很快,“余年现在应该是在上声乐课。孟远没给他接乱七八糟的通告,他不录节目的时候,就上午上舞蹈形体,下午上声乐,有时候再学学其它杂七杂八的。” 他顿住,又问,“谢小游,你……要去看看吗?” “嗯。” 两个人坐电梯下到三十层,曲逍然带着谢游站到练习室门口,低声问,“就在里面,要不要进去?我随便找个理由就行。” 谢游摇头。 他靠墙站着,仔细听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曲逍然站在一边,心里着急,他第一次觉得,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些练习室的隔音做这么好! 没一会儿,有唱歌的声音隐隐传出来。曲逍然一听就听出来了,是余年在唱。 他悄悄看了眼谢游,发现谢游还是之前的站姿,但整个人都像是轻松下来了一样。 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涌起一股涩意。 要是谢小游的爸爸和哥哥还在多好啊,那他应该也会和自己一样,上班玩游戏打瞌睡,下班想玩儿到后半夜就玩儿到后半夜,出麻烦事了,上面还有大哥帮忙顶着。 不用连喜欢一个人,都害怕自己的喜欢,会被别人利用,变成刺伤对方的尖刀。 站了五分钟,谢游偏头道,“走吧。” 曲逍然回神,“要不……再多听一会儿?” “不用了。” 再听,他会想推门进去,看他一眼。 第20章 第二十块小甜糕 余年下了声乐课,先去了一趟孟远的办公室,一进门就被塞了一个橘子。他坐下来剥着吃,问孟远,“孟哥,节目组的策划定了吗?” “定了,和之前说的一样,请了好几个有资历的词曲人,全大佬阵容,现场为你们各自量身打造一首歌,让你们现场直接唱。” 孟远晃了晃手机,“刚刚老何还在跟我聊,说原本想花大价钱请给郁青写歌的那个思宁,但问了一圈,竟然没谁有他的联系方式,完全找不到人,又联系了郁青,结果郁青直接给拒了,就只能算了。” 余年剥橘子的手一顿,没接话。 孟远没发现余年片刻的不自然,继续说了下去,“我之前特意去问了你的声乐老师,说你进步很大,就算不排练直接看词曲唱现场,应该也没问题。” 差不多的话,到彩排的时候,何丘柏也说了一遍。 “现写现唱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我们要的就是真实的效果,你也别紧张,该怎么唱就怎么唱,肯定没问题!” 余年正坐在镜子前上妆,听见何丘柏说的,小幅度地点头,“好的何导,我会尽量不出差错的。” 等何丘柏走了,坐在一旁的夏明希发愁地直叹气,“年年,我觉得我这一场要完,要是跑调了破音了大喘气了怎么办?我大概会被我爸嘲笑死!” 余年安慰他,“你别太紧张,词曲老师应该不会写太难唱的歌的。” 夏明希焉焉嗒嗒,“期望吧!这样好歹不会太车祸……” 录制开始,余年五个人依次上了舞台,观众席传来阵阵尖叫声,余年还看见了好几块写着自己名字的应援牌。接着,主持人提高了声调,“现在让我们有请著名词人姜博老师!著名作曲人苗秋老师!著名……” 见镜头没扫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夏明希隐蔽地和余年小声说话,“这一大串名字,啧,节目组也是撒钱了,来的全都是大佬!” 余年之前被孟远补了课,也点头,“确实是,据说出场费都特别贵。” 夏明希小声八卦,“之前微博上在传,说思宁也会来,还传的有模有样的,我都差点信了。”这时,镜头转了过来,夏明希火速闭嘴,保持住了标准微笑。 这一场是由请来的词曲人合作,现场填词写曲。而在开始之前,会先由词曲人选择要合作的歌手。 苗秋最先按亮座位前的绿灯,撩了撩烫成大卷的头发,笑道,“不用花时间考虑,我选择给夏明希写曲子。” 主持人问道,“请问苗老师可以透露透露原因吗?” 苗秋直言,“他爸爸之前连打了四个电话给我,拜托我一定要选他儿子,不然说不定夏明希会成孤儿,到最后也没人捡走!” 全场一阵大笑,夏明希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词人肖淡扶了扶黑色的帽檐,也按亮了绿灯,“同一个爸爸同一个套路,夏渊也打了电话拜托我,通话内容一模一样,并且还许诺了好处。” 主持人好奇,“可以透露是什么好处吗?” “请我吃三顿烤肉。” 苗秋惊讶地接话,“哎呀,我也是!” 夏明希连退两步背过身,一点也不想看镜头,观众席又是一片笑声。 现场气氛炒热后,按照台本,各位词曲人开始思考并做选择。 姜博几乎是在主持人宣布完规则的一瞬间就按下了绿灯,“我想给余年写歌。” 被点名的余年往前站了一步,握着话筒,得体地笑着道谢,“谢谢姜老师!” 很快,一旁的江澄也按亮了绿灯,“我十年如一日地想和姜博老师合作写一首歌,所以,余年,你的曲子我承包了!” 余年再次道谢。 镜头对准了姜博,姜博直接开口道,“按照流程,主持人现在会问我为什么选择余年,我干脆就自觉回答了。” 他扶了扶衬衫领口的话筒,“我第一次听余年唱歌,是我朋友安利给我的,跟我讲,姜博你快听听这个人的声音!不听后悔!我点开之后,发现前奏是远星,当时还觉得,哎怎么是这首歌?太难唱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结果我就舍不得关,循环了一晚上。” “当时我就想,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给这个声音写歌。” 余年没有说话,诚恳地朝姜博鞠了一躬。 江澄的选择理由就一句话,“我相信姜老师的眼光!” 选择环节很快结束,余年他们到休息室候场。 夏明希没精打采地挂在余年身上,苦着脸抱怨,“我爸怎么这么坑!重点是,他的宝贝儿子竟然就只值三顿烤肉?三顿?我要跟我妈告状!” 余年笑道,“知足吧明希,好歹也是三顿。” 夏明希眼一瞪,“年年你竟然站我爸那边!友尽了!” 候场的时候有人过来采访,问到余年“姜博老师和江澄老师为你写歌,压力会不会很大”时,余年点头,“压力挺大的,会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将这首歌诠释好,但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夏明希被问到了差不多的问题,他朝镜头做了个鬼脸,“我会加油唱,不让我爸这三顿烤肉打水漂。” 只花了半个小时,完成的词曲就送到了余年他们的手里。 夏明希看了眼自己的,“啧,我爸肯定没少说我唱功差,这首歌难度不大,我差不多能顺顺当当地唱出来!”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眼余年的歌单,没压住音量,“卧槽,这一大波高音转音——真的能唱?” 余年也在看,他跟着旋律哼了两声,“高潮部分确实很难,”他眼里透出亮色,“但这首歌真的很好听,写得特别棒!” 余年只庆幸自己抽的出场顺序是在最后一个,能让他有时间多熟悉词曲。他知道自己的短处,歌词只读了十几遍,加深印象,确定不会磕绊就好,更多的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曲子上。 要是刚上节目的时候,他肯定不敢唱这首歌。但现在他天天上声乐课,也习惯了舞台的演唱——可以试试。 这一次因为加入了词曲人的点评,候场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轮到余年时,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他戴好耳返,站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灯光没有亮起,四周一片漆黑,在光线缺失时,一段短暂的低吟逐渐响起,紧接着,是余年低缓的声音,“倾一杯浊酒,洒入江湖河流,时光如水是否如旧……” 随着歌词字字推进,余年空灵而幽静的声线俘获了所有人的听觉,现场安静无声。 “……我等一段长久,妄图把过去挽留,世事荒谬,连同心锁也生了锈……”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停止,一段小提琴的弦乐嵌入,十秒后,乐声全然止歇。现场的观众才终于像回过神来一样,掌声如潮水般,将整个舞台包围。 余年轻轻吐了一口气,笑着鞠躬,“谢谢大家,我唱完了。” 灯光大亮,主持人大步走上台,照例采访词曲人,“请问两位老师,余年是否有将你们想要表达的东西诠释出来?” 江澄看了看姜博,先说了话,“我很惊喜。”他认真评价道,“我当时和姜博老师一起写歌的时候,就问,哎姜老师,我们写个什么样的? 姜老师坑人不留余地,直接说,写个高难度的。然后就有了这首歌。” 他摸摸鼻子,“我只能说,真的唱得特别特别好,如果以后你要出专辑,我愿意为你免费写歌!” 余年鞠躬道谢。 姜博转了转手里的笔,说话前先自夸,“我发现自己的眼光真的很不错。” 观众被他话里的得意逗笑了。 “余年唱我和江澄老师写的这首歌,唱法跟之前的都不一样。这一次,他将音色控制到明亮又略带沙哑,给人一种朦胧的听觉感受。起音很轻,喉位较低,喉咙并没有积极打开,有几句像是刻意追求那种从嗓子里挤压出来的感觉。高音部分停留了很久,加上转音,十分厉害,太动听了!” 姜博在写字板上写下四个字,双手举着写字板转向舞台,上面清晰地写着——天籁之音。 “这就是我想说的。” 写着“天籁之音”四个字的写字板,也被姜博拍下来,在节目播出那天发上了微博,配的文字是,“不虚此行。” 与此同时,#余年天籁之音#也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刷上了热搜。 “——一口气听了三遍!也太好听了吧!!真的唱到我心里去了!我妈路过我房间门,也忍不住跟我一起听,还问我唱歌的是谁!” “——第一第一!又是第一!啊啊啊我年年竟然唱了姜博老师和江澄老师写的歌!这是什么神仙大佬组合!啊啊啊期待以后的专辑!” “——真的是天籁之音了!我之前爱我年的颜!现在发现,过去的我实在是太肤浅了!” “——啊啊啊啊啊我和这个小哥哥锁了!!啊啊啊他是谁!这声音也太好听了叭!” “——就我一个人发现,年年从头到尾视线一直不敢离开提词器吗?哈哈哈哈爆笑!太可爱了!爱他一万年!” 孟远正在练习室刷微博,见余年练完舞,递了张毛巾过去,“擦擦汗,别感冒了。”他又晃了晃手机,眼尾的纹路里都是笑意,“我现在都淡定了,节目每播一次,你要是不上波热搜,我都不习惯。而且还不用买,真是太省钱!” 余年弯着嘴角擦汗,又拎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时,孟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年年……你要不看看?” 余年嘴唇上沾着水迹,闻言偏头,“看什么?”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最上面是新发出的一条微博。 “谢游:#余年天籁之音#呵,肯定调音了,怎么可能唱这么好听。” 二十分钟后,#谢游余年#和#谁是余年?#两个话题,齐上热搜。 第21章 第二十一块小甜糕 与此同时,五十一楼,曲逍然一口可乐呛在了气管里,咳得惊天动地。等他缓过来之后,抖着手给谢游打了个电话。 “你好。” “你不好!不对,我不好!”曲逍然又连咳了好几下,挣扎着嘶哑道,“谢小游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是不是!” 谢游声音很淡定,“没有。” 曲逍然重重拍着胸口,觉得自己气快上不来了,“那你发的微博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很在意你那个年年有余吗?难道是本少爷眼花了? 不对不对,丁兆先那边已经差不多快糊弄过去了,还是又生了什么波折?不然你怎么跑到微博上刷存在感——刷……刷存在感?” 卧槽! 曲逍然福至心灵,一秒内大脑转飞快,干巴巴地问,“你、你之前说的那个认识了三年的、还不熟的、想靠近一点的那个谁,是余年?” 谢游有几秒没回答,隔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曲逍然一巴掌拍自己脑门儿上,又瞪大眼,震惊于自己竟然脑补了谢游害羞脸红的画面!他猛摇头,把这种崩坏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努力让自己理智一点。 “等等,我们先来理一理,你之前往我这里瞎跑,到底是来干嘛的?” 谢游:“见他。” 曲逍然:“……” “艹,亏本少爷还自作多情,以为你是突然关心我!” 谢游:“不是。” 觉得自己心脏遭受了暴击的曲逍然努力摆好心态,“那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发这条微博,目的是什么?”他语气带了点小心忐忑,即好奇,又生怕揭开谜底后自己会被吓到。 然后他听见谢游回答,“我和他一起上热搜了。” “啊对,我看见了,”曲逍然心道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你们肩并肩手拉手一起上热搜了,“所以……再等等!” 曲逍然凭借自己和谢游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一点点默契,迅速排除了三年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狗血猜测,张了张嘴, “那……你、你难道是因为,在解决丁兆先几个老狐狸之前,一段时间不能接近余年,你又怕他朋友太多,完全忘了你,所以你干脆……独辟蹊径,不走寻常路地怒刷一波存在感?” 谢游没说话。 但曲逍然知道,自己这是猜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然后,你……你这么明着黑,丁兆先他们摸不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余年,但也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再去关注余年是谁了,还会很放心,毕竟你现在特别不务正业,不是养黑市拳手、看地下拳赛赌钱,就是怼明星,他们喜闻乐见?” “是。” 他看着不断上涨的话题量,结结巴巴,“再然后,你……你还舍己为人,勤勤恳恳,帮余年带了一波热度?” 谢游“嗯”了一声。 嗯屁啊嗯! “他那么好,只要有人注意到他,就肯定会喜欢上他的。”谢游还用上了最近学会的专业术语,“会被他圈粉,”他接着道,“会喜欢听他唱歌,会买他的专辑,会去他的演唱会。” 曲逍然冷漠,“哦。” 曲逍然两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这么仔细一想,“不过……好像也没什么毛病!麻痹了对手,保护了余年,帮余年带了热度,还让余年注意到你记住了你,一石四鸟!” “对。” “对?”曲逍然扶额,觉得心好累,他有种自己的逻辑岌岌可危,马上就要被谢游带偏了的恐惧感! “……那你有没有想过,余年看见你实名黑他,会不开心?” 谢游沉默了几秒,认真道,“我会努力。” 曲逍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要是余年,怕是要觉得谢游是个精分! 挂断电话,他实在忧心谢游一片漆黑的未来,木着脸翻了翻谢游微博下的评论,结果翻着翻着,发现谢游好像还注册了一个小号在回评。 这什么骚操作? “——啊啊啊我老公发微博了!放烟花庆祝!!这一次的微博竟然不是什么德文金融学论文,也不是什么各种线条缠一起的图表!我竟然看得懂我老公的微博!喜极而泣!” “用户7341509:不是你老公。” “——天呐我也在追余年!超喜欢他的声音!天呐有朝一日我和老公竟然有共同话题了!不过年年真的没调音,之前发的那个弹钢琴唱歌的小视频可以听出来,是真的唱得好!” “用户7341509:对。” “——余年是谁?之前总上热搜那个歌手?谢总为什么要怼他啊?赌一张谢总照片这里面肯定有故事!” “用户7341509:有。” “——一人血书求谢总上杂志专访!求照片!求盛世美颜暴击!” “用户7341509:没空。” “——好奇我谢总在黑的到底是谁,忍不住点开了话题,卧日这什么神仙小哥哥!三秒被圈粉!对不起谢总,我决定左心房揣你,右心房揣余年!” “用户7341509:你可以左右心房都是他。” 三十楼,练习室。 孟远握着手机,看不懂了,“不是……你怎么瞬间涨了这么多粉?” 余年捧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 “谢总……”孟远斟酌着道,“你之前得罪他了?” 余年仔细回忆,摇头,“没有。”他们见过几面,交流不算很多,但还算友好,不可能得罪。相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前还发了短信互道早安。 而且,被假粉碰瓷那件事,明明是谢游帮的忙,为什么现在又变成曲逍然拜托谢游做的了? 孟远就纳闷了,“谢总跟曲总还是发小,你是曲总公司的艺人,没道理怼你啊!而且这个怼点也不精准,调音没调音,去听你之前发的钢琴弹唱的视频就知道了……” 这时,练习室的门被敲响,施柔探了个脑袋进来,“年年,你的外卖到了。” 余年疑惑,“我没有点外卖啊。” 施柔走进来往旁边让了让,指指门口,“可是他们说送过来的糕点签收人是你。” “糕点?” 余年仔细看,发现一共五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木制的糕点盒。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青河路上那家糕点铺的东西。 心里一动,他转而说道,“对,是我找老师傅买的,之前没想起来,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等人走了,余年看着叠在一起的糕点盒,有些出神。孟远看明白了,“这不是你买的吧?是谁送的?” 余年打开其中一个盒子,看着里面泛着甜香的糕点,笑道,“是谢游。” 知道他很喜欢这家店的糕点,还会特意买来给他的,只有谢游。 “谢总?”孟远突然一把按住糕点盒,“这这这……不会有毒吧?” 余年好笑道,“不会的。”他拈起一块精致的小点心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孟远还是不放心,“说不定是什么慢性毒药!” 余年合上盖子,摇头,“他应该是有什么原因。” 施柔接话,“才发那条微博吗?” “嗯,这么说虽然有些自作多情,但他对我,应该没有恶意。”余年看着面前的五盒糕点,没把后面一句话说出来—— 在微博上怼了我,又马上送了糕点过来,好像是在……哄我? 施柔还是有些不放心,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年年之后的路会不会不太顺?” 孟远明白她的意思,“星耀背靠的是曲家,还有曲总在。再有,只是在微博上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又没封杀,不用太担心。”他又转头跟余年说话,“年年你不要被影响了,好好准备下一场,舞排得怎么样了?” 余年点头,“孟哥放心,安老师和霍老师帮忙盯着的,动作都排好了,再练练就没问题。” 从星耀回家,余年刚把糕点收好,手机就响了。看见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他呼吸都快了两拍,“荣叔叔您好。” 对面的荣岳兴奋道,“年年你前段时间拜托我找的幽鸟鸣枝玉樽找到了!是在一个法国收藏家的手里,前段时间他的家族出了变故,不得不变卖一部分收藏换现,这才放了出来。” 余年向来稳当的心跳加了速,“是要上拍吗?” “嗯,已经确定会上拍。” “那就好!只要上拍,就有机会。”余年吁了口气,又笑道,“那就又要麻烦荣叔叔了,钱我凑够了,晚些时候就转您账上。”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荣岳又劝道,“你年纪还小,别把自己逼这么紧,你外公外婆要是知道,也会心疼的。” “嗯,”余年领了对方的心意,温声道,“谢谢您,我有数的。” 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余年屈着长腿坐在地板上,头靠着沙发,忍不住弯起唇角笑起来。 想起什么,他重新点开手机,查了查自己银行卡的余额。之前卖身给星耀的钱,以及天籁节目组结的钱他都攒着没花,一串零看着让人特别开心。 不过等把钱打给了荣岳,余年把余额连数三遍,长叹一声——又只剩五百块钱了! 他再次看向谢游送来的五盒糕点,开心起来。 接下来几天的早餐,有着落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块小甜糕 不过余年没想到,竟然不止早餐有了着落。 刚和伴舞商量着改了两个动作,合伴奏合了一遍,余年就看见施柔进了练习室。 “年年,你点的外卖到了。” 外卖?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余年很淡定,“快到十二点了,要不把外卖都放到孟哥办公室去?” 施柔点头,“那你快点儿过来吃,凉了就不好了。” 等施柔离开,余年拿了放在旁边的手机,打开微博,果然,谢游转发了他弹钢琴唱歌的视频,配字,“钢琴弹得很一般。” 余年忍不住笑起来,和伴舞说好明天的时间,一边往孟远的办公室走,一边看评论区。 “——感谢谢总的建议和指导,我们年年现在还有很多不足,但一定会继续努力哒!” “——呵呵,谢总可都下场了,脑残粉还在瞎吹,有意思?被嘲也是自找的!谢总在接手家族事业之前,念的勒托音乐学院,主修钢琴,懂?” “——!!激动!又是一条我能看懂的微博!不过……又是余年??我老公到底跟这个叫余年的有什么仇什么怨?” “——钢琴专业的路人小声哔哔,视频里这个小哥哥钢琴弹得很不错的,明显从小就开始练,谢总是大佬嘲很正常,那些键盘侠,有什么资格冷嘲热讽?” 余年没注意一刷新,说谢游主修钢琴的那条热评竟然就不见了,不过……勒托音乐学院? 余年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孟远之前提过几句,说谢游和曲逍然一样,都是家里的幺子,上面还有个哥哥,原本根本就轮不到他继承家业。 这样自然不会受到限制,进音乐学院学钢琴也很正常。后来好像是出了变故,谢游才成了继承人。 不过,谢游的钢琴应该弹得非常好吧,毕竟勒托是世界三大音乐学院之一,想被录取难度极大。 推开办公室的门,施柔见余年拿着手机,有些紧张,“年年你——” 余年一笑,“我刷微博了,还去看了看谢游微博的评论区,没什么的,我又没办法让所有人喜欢我,而且——”他看到桌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菜品,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那些菜,都是上次他和郁青、谢游还有曲逍然一起吃饭时,喜欢吃的菜色,掐丝荷络糕更是有三盘。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可能只是多夹了几次,但现在,全都摆在了他面前。 施柔将筷子递给余年,见他没接,“怎么了?” “没什么。”余年回过神,接下筷子,先尝了一块掐丝荷络糕。心里却在疑惑,谢游他……到底怎么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余年早起晚睡,天天泡在练功房,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到了录制那天,连去演播厅的路上都在练歌。 不过勤奋终归有成果,并且这次跟余年合作的伴舞都是公司的,舞台经验比余年丰富许多,走完三遍,何丘柏就打了个手势,“休息两分钟,配着伴奏再来最后一次!” 余年回了个手势。 何丘柏看着镜头里边唱边跳,跟伴舞配合默契的余年,笑着朝孟远道,“他成长地非常快,我还记得第一次彩排的时候,走位不会,看镜头也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跑到镜头外面去了。再看现在,带着伴舞在台上,找镜头找角度也十分精准,半点失误都没有!” 孟远“嗯”了一声,又幽幽地叹气,“唉,知道他很快就会大红大紫的不止是我,这段时间,找上门来的代言广告杂志多得不得了!” 何丘柏知道他是在炫耀,没好气,“你都没应是吧?” “那当然!”孟远扬扬下巴,“人吶,都是相互的。他既然给了我完全的信任,我自然会尽全力,把他的垫得再高一点、再牢实一点。” 就在这时,坐在塑料凳子上的何丘柏突然起身,朝突然一团乱的舞台吼道,“怎么回事?” 孟远瞳孔微缩,见余年竟然跌在了舞台上,心脏都快停跳了,赶紧几步上台到了余年旁边。 “年年你怎么样?哪儿伤了?” 余年摔下去时,脚踝的位置痛得眼前一黑,等把劲儿缓过去了,见孟远一脸焦急,他勉强笑道,“脚扭了。” 孟远心下沉了沉,先利索地把人扶了起来,朝何丘柏道,“我送年年去医院,你帮我看着点儿。” 他是清楚的,余年练舞时经常摔地上,如果不是疼的厉害,都会稳着表情站起来继续练。这一次,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说话气息也在抖,肯定有事。 何丘柏懂他的意思,知道他可能是怀疑什么,没多说,只多提醒了一句,“晚上还有录制。” 孟远沉着脸,“我知道,电话联系。” 上了车,余年吸了吸气,开口第一句就是,“孟哥,我摔倒的地方,很滑。” 猜测成了现实,孟远一拳砸在了椅背上,“我草他祖宗!” 渐渐习惯了痛感,余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出的一层汗,眼神有些冷,“晚上我还是照常录制。” 孟远拳头微红,盯着他的脚踝,气不打一处来,“还录什么录?脚不要了啊?” “孟哥,”余年虽然还在笑,但语气少了平日的温和,“有人想让我录不成节目,我不想如他的愿。” 孟远对上他清清透透的眼神,知道他心里透亮,隔了好几秒,才重重叹了声气,“你……听你的。” 余年眼里这才真正染了笑意,“谢谢孟哥。” 去私立医院做完检查,孟远一手拿检查报告,一手拍着心口感慨,“还好还好,没骨折,不用手术,不算太严重。” 余年心情也松下来,“嗯,我踩下去的时候察觉不太对,摔倒时就调了调重心。”他抿抿唇,“要是我没注意到,应该会是膝盖着地,到时候伤的是膝关节,碎的就是半月板了。” 孟远狠狠吸了口冷气,他清楚,余年也清楚,这明显是有人想废了他的腿,让他跳不成舞! 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孟远拿着检查结果,“医生说这两周都尽量少走路,跳舞什么的也——” 对上余年的眼睛,他还是妥协,“行行行,你跳!艹,怎么就这么倔?” 余年轻笑,又伸着手指头发誓,“谢谢孟哥,等跳完了,我肯定少走路。” 孟远倔不过,恨恨道,“我……我我一定多发几篇新闻稿!” 余年忍着没笑出声来,眼神明亮,“嗯,那就辛苦孟哥了。” 回到演播厅,夏明希跑过来,围着余年急慌慌的。何丘柏特意过来,拉了孟远说话,担忧,“能上吗?” “能上才怪!”孟远没好气,“但死倔死倔地,非要跳舞!”他注意着旁边没人,压低了声音,“老何,年年说台上有水。” 何丘柏什么脏的污的都见过,“你走之后我亲自去看了,没留多少痕迹。但前两次跳舞都没摔,就最后一次摔了,说明那水应该是后来洒上去的。放心,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夏明希彩排还没完,一脸担心地被赶回了台上。施柔看着余年肿得厉害的脚踝,眼眶发红,想了想,“我一会儿去买双拖鞋,等你跳完舞下来,就换上,别穿硬邦邦的靴子了。” “麻烦柔柔姐了,”余年笑着点头,“不过靴子应该穿不进去,柔柔姐能不能帮我去找双浅口的皮鞋?” 施柔连忙点头,“好,我这就去。” 脚虽然伤了,但余年撑着,录制时表情也没露出什么异常,很顺利。 只是唱完结束时的高音,定在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按照设计,余年应该要抬手,很帅气地撕开衣服。同时,会有“砰”的一声音效配合。 然而想象总是美好的,余年大半心思都忍痛去了,手扯着黑色衬衣的衣领,用力往下撕拉,没想到扣子太严实,竟然没成功! 余年愣了一下,干脆临时改了动作,好歹圆了回来。 一下台,施柔就过来帮他换上了拖鞋,孟远将新买好的拐杖递给他,还念叨,“好好护着你的脚,千万别用力!” 余年这次半点没倔,撑着拐杖慢慢地往休息室走,一边还问,“孟哥,我刚刚表现地很好吧?” 孟远见他跳了全曲下来,疼得全是汗,衣服都湿透了,要是没上粉底,脸色不知道会有多差。不忍道,“跳得很好,我都没看出来你脚伤了。” 余年呼了口气,眼睛明亮,“那就好。” 孟远扶着他,“我已经跟老何说好了,下次我们搬一张沙发到台上,你就坐上面唱歌,不跳舞了。” “好。” 孟远瞪他,“哟,现在又这么听话了?” 余年又只是笑,不答话了。 节目播出时,余年坐在沙发上,接夏明希的视频电话。 夏明希先照例问了他脚恢复地怎么样了,听余年说没那么疼了,他才放了心,又大笑起来,“对了我是来干什么的来着?对了!哈哈哈年年你太搞笑了!我之前还不知道,你最后是想撕衣服的对不对?结果没撕开对不对?哈哈哈!快去看弹幕和微博!我都要被笑岔气了!” 挂断视频,余年挣扎了一下,放弃了看弹幕,迟疑着点开了微博。 果然,他之前转发的节目组的微博下面,已经哈哈哈一片。 “——哈哈哈我年年那懵逼的小模样!笑死我了!停不下我截图的手!珍藏!” “——哎呀都怪衣服质量太好了!年年不哭,我们就悄悄笑一笑!hhhhhh” “——年年撕不开衣服?让我来啊!我帮你撕!一人血书求帮忙!”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看见我年年的xxx了!不过撕衣服没撕开一脸懵逼什么的,真的巨可爱啊!” 另一边,谢游开完跨国视频会议,夜已经深了。他跳过其他人的镜头,只看了余年唱歌那一段,特别是最后一个镜头,进度条来回拉动,连看了好几遍。 镜头下,余年站在舞台上,伴舞都半跪着在他身后。聚光灯令他眉眼灿然,眼尾的泪痣更衬得眸光如水色。 因为跳舞,他呼吸有些喘,黑色的衬衣质地轻薄,被汗水浸湿了些许。额发湿透,但眼神极亮。衬衣领口敞得很开,露出了雪色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止歇,他应该是想把衣服往下扯开,没想到扯了一下没成功,表情有瞬间的茫然。但很快,他手上换了个动作接上,放弃了撕衣服。 弹幕上全在刷“哈哈哈耍帅失败!”“服装师的锅!”“可怜的年年,心疼!” 谢游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看着舞台上虽然领口凌乱,但好歹衣服完整的余年,很想给这个服装师打钱。 第23章 第二十三块小甜糕 不过,在谢游不知道第几次往回拉进度条时,手突然顿住。他轻轻蹙着眉,将一个并不特殊的画面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不对劲。 谢游心里悬着没着落,他拿了手机,飞快拨通曲逍然的电话,不等对面说话,先道,“余年怎么了?” 曲逍然显然没反应过来,茫然反问,“什么怎么了?我哥出国了,我这几天都没去公司,”他听着谢游的语气不太对,赶紧道,“谢小游你别急别急,我马上帮你问!很快的!” 谢游挂断电话,握着手机,视线落在屏幕里的余年身上,没有移开。 他没有看错,有那么一帧,余年的脸上露出了痛色,但很快又被笑容盖过去了。 没多久,曲逍然回了电话过来。 “欸,你是怎么知道的?余年确实出事了。” 谢游呼吸一窒,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我直接打给孟远问的,孟远说录节目那天,就彩排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黑心黑肺的,往舞台上余年踩点的位置洒了水,余年没稳住就摔倒了。原本应该是膝盖着地,但余年自己聪明,避开了膝盖,只扭了脚。” 谢游的语速愈加慢了些,“彩排……的时候?” “对啊,就是彩排的时候!后来孟远亲自送去了医院,没大事。不过你那个年年有余还真的能忍,录制的时候,踩着伤脚跳的舞。”曲逍然说起来也挺唏嘘,“跳舞跳了好几分钟呢,硬是撑下来了,想想都觉得疼!” 肯定很疼。 谢游又把那一段画面眼也不眨地看了一遍。 一定是疼得实在忍不了了,表情才露出了这么一秒的破绽吧? “……喂谢小游你在听没?” “在。”谢游的声音有些哑,“有结果吗?” “快有了,节目组那边,说是会给交代。” 挂断电话,谢游有几秒没动。好一会儿,他点开短信的界面,手指悬在屏幕的按键上许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现在,他不能。 眼里浮起自嘲,随后又被更深的冷厉所取代。谢游握着手机,点开节目继续看。 画面里,余年表情半点看不出异样,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投票结果,笑容轻松,时不时会和旁边的夏明希说两句。 掠过的一个远镜头里,能看见余年已经换下黑色皮鞋,穿上了浅色的拖鞋。不少观众也注意到了,一时间成了弹幕讨论的焦点。 “——余年怎么换上拖鞋了?虽然是在休息室,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说不定皮鞋磨脚,娇气呗!” “——呵呵,才出道就这么耍大牌?” “——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 与此同时,孟远正在跟余年通电话。 “新闻稿我撒出去了,砸了大价钱让他们转!艹,竟然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黑粉说你娇气耍大牌,真气的头疼!在视频弹幕上吵一通不算,还把阵地转到微博继续吵!他们这么闲?” 余年反过去劝孟远,“他们最多就在网上说说,又不能到我面前来怼我。” 孟远哼了两声,勉强压下火气,“现在这样也行,越说你娇气的,说你耍大牌的,脸被打得就越疼!”他憋着气,转而又道,“就刚刚,老何给我打电话了。” 余年明白过来,“有结果了?” “屁的结果!”孟远音量又提了两度,“查来查去,最后说是一个负责杂务的工作人员不注意,在彩排休息那两分钟里上台收拾,毛巾没拧干,一直滴水,水就留台上了。我特么,这也行?” 余年垂眼,视线定在空气的某个点上,“但现场人多,大家都忙,又没有监控,所以根本就不能确定到底是无心还是故意,对吗?” “对。”孟远声音发涩,“我也没办法去找老何硬要一个说法,他也拿不出来。” 听余年没说话,孟远继续道,“节目组那边会发一个声明,说明具体的情况,医药费什么的会翻着倍赔偿,我们的要求,能配合的他们也会尽力配合。” 余年清楚,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甚至,里面还有孟远的面子和人情在。毕竟,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刚刚在这个圈子里砸出一丁点儿水花的新人。 “孟哥,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不容易了。”余年语调平和,笑道,“我以后也会多注意的。” 孟远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余年是明白了,但可能是孩子太懂事反而更让人心疼这种心态,孟远叹气,“这事情出来,又有节目组声明,你的形象会很正面。你现在就好好休养,别被杂事影响了状态,”他苦笑,“好像我经常都在说,让你别受影响。” 余年回道,“不怪孟哥,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听了这句,孟远原本就觉得自己没能护好余年,现在心里更愧疚了,他又担心余年压力大,“反正都连着拿几次第一了,下一场我们拿第二第三也没关系,把脚养好最重要,后面路还长着。” 余年垂着眼睫,眉目舒朗,弯唇笑道,“不能跳舞,我还有嗓子,想让我不拿第一,对方可能得找个方法,把我毒哑才行。” 孟远一怔,哈哈大笑,一时间心里郁气都消了大半,“对,第一我们占着,谁也别想抢!” 刚挂断孟远的电话,余年的手机又响了。他看见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接电话时不自觉地在紧张,“荣叔叔?” 荣岳声音带笑,“这么晚了,没扰到你睡觉吧?” 余年连忙道,“没有没有,还没睡,您那边是下午吧?”他又满心忐忑地问,“……成功了吗?” 荣岳知道他担心了好几天,没卖关子,“很顺利,我和欧洲的一个收藏家抢了三个回合,后来他不情不愿地收了手,我成功拍下来了。手续已经办好,很快就可以把幽鸟鸣枝玉樽带回国了。” 回来了。 余年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荣叔叔,谢谢您。” “哟,听这声音,我们小年年是要哭鼻子了?”荣岳故作惊奇道,“来算算,荣叔叔都多久没见你哭过鼻子了?” 余年吸吸有些泛酸的鼻子,笑着反驳道,“没哭,真没哭。” “要是真想哭,叔叔可以假装没听见。”荣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温和,“老师和师母临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都是你。说你面上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实际太倔,认定了,千难万难也必会去做。就叮嘱我们,多看着你一点。” 余年靠在抱枕上,轻轻地“嗯”了一声,“外婆总是不放心。” 他想起外公曾经说,他们结发定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团聚了吧。 手机里,荣岳笑道,“不说这个了,不然挂了电话,你说不定会偷偷躲被窝里哭。我明天就启程回国,到时候亲自把幽鸟鸣枝玉樽送到公馆。” 这一次,孟远的动作非常快,节目还没结束多久,就已经把热度带起来了。《天籁》节目组也配合着迅速发表声明,详细说明了情况,并圈了余年。又连发微博,给出了余年下台时撑着拐杖的画面。 声明发出来不到半小时,评论区就炸了锅。 “——特意重新看了一遍年年比赛的现场,之前还跟着欢乐哈哈哈,说衣服没撕开,现在眼泪都忍不住了!整整六分多钟啊!难以想象会是多疼!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坚持跳完的?” “——1551心疼到爆炸!我给我闺蜜看,问你能看出跳舞唱歌这个人,脚扭伤了站都站不住吗?她看了三遍,都没看出来。只希望节目组以后注意细节,他受伤,我们真的心疼!” “——卧槽那些怼年年娇气耍大牌的,现在哪儿去了?耍大牌能脚伤了一样唱跳完整场?娇气能唱歌的时候全开麦尾音都没抖一下?能跳舞的时候没有一个动作出错?你们特么有本事指出来啊!气哭!明明年年这么敬业!” “——之前以为那些汗是跳舞太热出的,现在才知道,都是疼的qaq路转粉,很不错的歌手!” 办公室里,谢游挂断曲逍然打来的电话,神色看不出喜怒。 “他们查不清楚,我查。注意着,动静小点儿。” 一直等在旁边的秦特助点头,“我明白。” 静坐了许久,谢游站起身,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秦特助开口,“您——” “我知道分寸。” 谢游开了不常用的车,在城里绕了一圈,最后才停在了余年小区外面的马路边上。 已经是九月底,风一吹,落叶就纷纷扬扬。谢游熄了火,握着手机,透过车窗,看着余年窗户的位置。 窗户的灯还亮着,应该是还没睡。 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疼得睡不着?会不会心情不好? 谢游就这么一直坐到了下半夜,直到收到消息。 “查到了。” 将查到的东西仔细看完,谢游思忖良久,尽数转发给了余年。想了想,又写到,“你做决定,都依你。” 第24章 第二十四块小甜糕 因为脚受了伤,余年不用去上上午的舞蹈形体课。不过他跟着外公外婆养成的作息时间很固定,按着生物钟,七点就早早醒了过来。 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接着给阳台上种的花和葱浇了水,期间,因为又回去封闭拍戏,消息要比旁人慢几拍的郁青打了电话过来,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念叨。 余年知道她是担心,耐心地从头听到了尾,又再三保证确实是意外,没有人欺负自己,抑制住了郁青买张机票就要飞回来帮他找场子的冲动。 “对了,你《天籁》录完之后,有确定的安排没有?” 余年回忆道,“孟哥提过,会先筹划着出单曲和ep,再上一个真人秀,至于广告和代言,都还在挑选,其中有两个孟哥觉得可以划进考虑范围。” “行,孟远这安排还不错,没压榨着你吸血。”郁青又戏谑道,“那你的歌准备找谁写?找思宁?” 余年无奈,“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吗?” “行行行,不开你玩笑,说正经的,”郁青直接道,“我不是在拍电影吗,你有没有兴趣唱推广曲?” 余年是知道郁青正拍着的这部电影的,国内排前三的知名导演,男一是影帝,投资了好几个亿,还没杀青,就已经被各方看好。 他一顿,笑道,“姐,我这算不算是靠关系上位?” “是又怎么样?”郁青那边风声很大,她提了音量,“老娘不罩着你罩谁?原本是准备让你跟我一起唱片尾曲的,但你资历够不上,折中一下,推荐你唱推广曲是没问题的。” 她又笑,“不过机会我给你争取到了,至于能不能唱,还是得看你自己,懂?” “明白的。” “那过几天片方这边会联系你,到时候好好表现!”郁青想起什么,“对了,还有片尾曲,现在交上来的几个成品我和导演制片都看不上,制片还问我,能不能邀请思宁来写写看。我觉得行,他们出价出的挺高。” 余年问,“多少?” 郁青说了个数,“你‘思宁’这个名字,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有不低的咖位了,他们诚意挺足,也没压价。你拿思宁的名字写歌,我来唱,等上映了,我顺势把单曲出出来,还能分成给你。” 余年听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又缺钱了?” 郁青无语,“就你那买买买的大手笔,什么时候没缺过钱?” 余年知道马上要被念叨了,应下来,“你先把剧本发我,看完过几天,我把初稿写出来给你看看,” 他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上次做你专访的杂志也发了,我去买了一本来看,封面拍得很漂亮,就是不太像你。” “滚滚滚,拍得温柔贤淑就不像我了?”郁青嫌弃,“不过隔了怎么久才发,我们合作舞台的热度都散得差不多了,亏了亏了。” 余年很知足,“我的粉丝们都很开心,说我被郁青表扬了一百九十七个字。” “哈哈哈你粉丝都这么可爱的?”郁青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咳嗽,“这鬼地方张嘴笑都灌了一口沙!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好好养着,下次我回来,一定得活蹦乱跳的!” 挂断电话,余年发现自己不仅一边接电话一边浇完了花,还把修枝剪叶除草一套都做完了。 看着重新变黑的手机屏幕,他有些出神。 昨天晚上,他仔细看完谢游发过来的东西,大致明白,为什么谢游会让他自己做决定。 放好洒水壶,余年又把洗好的衣服晾上。郁青动作很快,还没过多久,剧本就已经躺进余年属于“思宁”的那个工作邮箱里了,郁青还在邮件末尾写了句“年年加油”。 余年笑着回了邮件,站在原地思忖许久,切换界面,发了条微信出去。 “如果有时间,能见面聊聊吗?” 约的地方是在小区外面的咖啡厅,很近,余年脚伤了不敢用力,干脆扣着顶白色鸭舌帽,一边晒太阳,一边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许萱看见余年,下意识地站起身,又神色不太自然地捏着手包重新坐下。 余年坐到了许萱对面。 “你……”许萱看了余年一眼,目光又飞快地移到了面前的咖啡杯上,“你是知道了吧?” 她很清楚,她和余年,最多也就是参加同一档节目的嘉宾的关系,这一次余年约她见面的目的,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余年看着许萱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的手指,“是。” 听见余年的回答,许萱僵着的脊背松弛下来——这一秒,时时刻刻悬在心头的利刃落下,她竟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时,包厢传来敲门声,余年等许萱戴上了口罩,才应道,“请进。” 一杯牛奶被放到了余年面前。 余年道了声谢,等服务生出去将门重新关上,他才继续回答许萱之前的问题,“如果你是指,你花钱让工作人员故意将水洒在舞台上,导致我摔倒受伤这件事,那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许萱将散开的长发别到耳后,出了会儿神,摇头苦笑道,“你不应该约我见面的,你肯定有证据,那应该直接将这个消息放出去,这样获得的利益,才能弥补你的损失。” 余年视线扫过许萱死死掐进手掌的指尖,认真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的经纪人,没告诉媒体,现在也没录音,我约你面谈,是想知道原因。” 收到谢游发过来的调查结果时,余年仔细回忆印象里的许萱。印象最深的是许萱非常努力,他曾经不经意看见过她手肘上因为练舞被摔出来的青紫,那种印子,他自己也有不少。 私底下,许萱穿着简单,少了在镜头下的娇俏,没化妆,气色也不怎么好。她从包里抽了一根女士烟出来,没点燃。 “确定要听吗?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一出苦情戏,道德和怜悯会令你心软。” 余年点头。 许萱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她别开视线,低声道,“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钱。节目组设了奖金,第一名那个人能拿五十万,我想要这五十万。” 余年捧着牛奶杯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而我是你的阻碍,对吗?” “对。只要你站在那儿,我就不可能拿到第一。”许萱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平静,“我们几个人里,夏明希脸长得好,人气也高,但他跳舞唱歌都比不过我。另外两个人都是来露个脸的,也不可能超过你我拿第一。” 她勉强提了提苍白的嘴角,说得很简洁直白,“我很缺钱,我爸妈走得早,妹妹病很重,一直住院,要吃药,要手术,每天都要砸很多很多钱进去。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出去了,但不够,还是不够,就像无底洞一样,能把人逼疯,” “可我不想她死。” 余年忽然道,“你妹妹,是叫许芙对吗?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你还帮她找我要了签名。” 许萱有几分狼狈地点头,笑容自嘲,“对,她很喜欢你,我把你的签名拿回去给她,她高兴了好几天。可能她完全不会想到,有一天故意害你的人,就是我。” 余年记得很清楚,谢游是查了那个工作人员,在录制节目前后的财物往来,发现他曾经收到过一笔来自“许芙”的转账。顺着查下去后,确定许芙就是许萱的妹妹,因为重病,已经在医院住了很久了。 许萱没有撒谎。 “我清楚,害了人就是害了人,不管是有多少理由,都掩盖不了害人的事实。在旁边看你彩排的时候,我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那一瞬间,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甚至厌恶自己,觉得恶心,但我还是做了。 那五十万奖金,是离我最近的一笔钱。拿了第一,还能得到更多的资源,更多的钱。” 指间的香烟因为受力微折,她轻声道,“我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包厢里安静下来。 余年松开捧着牛奶陶瓷杯的手,看向许萱,摇摇头,“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 许萱木然抬头,愣住,“什……什么?”她手里的烟落到了桌面上。 余年笑道,“我外公曾经教过我,被欺负了,一定要欺负回去,不吃闷亏。但也教我,以直报怨,与人为善。 但我这次不追究,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或者认可了你的做法,只是因为你妹妹现在很需要你,而我,大概是在成全自己的善良,或者说成全自己的圣母病吧。” 许萱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眼眶却发酸。 余年继续道,“我现在也很需要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并且,我尊重作为对手的你。所以第一的位置,可以凭实力抢,但我不会拱手让给你,半分也不让。” “至于,”他指了指自己伤了的脚,“我反应快,没膝盖着地,伤得不算太重,所以就算你欠我个大人情好了,等我想到了,再让你还。” 许萱双手抓着包,郑重应允,“好,我一定做的。”她犹豫着,还是轻声道,“余年,谢谢你。” 余年回了家,给谢游发了信息,把谈话内容和结果大致都说了,犹豫了片刻,又写到,“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处理是不是对的。” 谢游消息回得很快,还是一贯的话少,“你很好。” 余年看见这三个字,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这一页揭过去了,余年除了谢游,谁都没说。 他不能上舞蹈课,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练歌上,剩余的时间,就翻看郁青发来的电影剧本找写歌的灵感,正事并没有因为脚伤耽搁。 中途,他还抽了个空闲的上午回思宁公馆,跟荣岳交接了千里迢迢回来了的幽鸟鸣枝玉樽。对方看见他伤了的脚,少不了又被一顿念叨。 录制当天,孟远在休息室里帮余年装好了手机支架,不放心地嘱咐,“一会儿九点准时,你就开始直播。预热宣传之前就做好了,人数不会少,但管理员都在的,不会出问题。还有还有,很多粉丝都非常担心你的脚伤怎么样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记得要仔细说说。其它的,你就随便发挥吧。” 孟远信心十足,“至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符合人设,在你这儿没这个要求,你本色出演就行,反正不会有崩人设的可能!” 这两段话从一早见面开始,余年都至少听孟远说三遍了,连施柔都在旁边笑,“孟哥,你真的越来越絮叨了。” “我这是为了谁?”孟远瞪眼,安置好手机支架,又确定光线角度没问题,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啊!” 按照安排,九点准时,余年打开了直播。 他身上穿着自己批发来的白色纯棉t恤,锁骨肩线都漂亮,头发还没做造型,看起来细细软软的,很清爽。 朝镜头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余年笑道,“大家好,我是余年,这是我的第一次直播。现在我在准备《天籁》第二季第七期的录制,不过还没轮到我,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在后台跟大家一起直播聊天。” “——啊啊啊这什么神仙颜值!竟然真的没化妆纯素颜?我到底粉了什么绝世小哥哥!” 刷过去的弹幕层层叠叠太多了,余年看清其中一条,笑着回答,“对,因为我脚上有伤,所以彩排的时间比较靠后,还没轮到我上妆。” 他往镜头凑近了一点,“应该可以看出来吧?还没化妆,是素颜,昨晚没休息好,有一点点黑眼圈。” “——窒息!美颜暴击!” “——截图!录屏!我快不能fu吸了!麻麻救我!” “——这神级素颜!求您别凑近!我快死了!” 爆了一样的弹幕中,余年看见有几条在问脚伤的情况,就详细地把用药和恢复情况都说了。他心里也暗暗舒了口气——对着屏幕和弹幕说话,适应地比他自己想象地快。 就在这时,整个屏幕像是卡住了一样,突然暗了两秒,随后跳出一行彩色的大字,“用户年年有余赠送给主播余年钻石x100”,随后,这句话连跳了五次。 余年是第一次开直播,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钻石是有什么作用,但弹幕卡壳了一瞬间,就全然爆炸。 “——卧槽谁告诉我我是不是眼花了?钻石多少钱一颗来着?一千r?” “——我数学不好,五百颗钻石?一次砸了五十万?真壕!!” “——啊啊啊土豪大佬惹不起!这一砸,全平台反复循环播报啊!” 余年看了密密麻麻的弹幕才反应过来,星海直播平台的礼物道具里,钻石是最贵的,一颗一千块,有人一次砸了五百颗给他。 他也有些惊讶,“谢谢这位‘年年有余’,破费了,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唱歌。” 余年的话音刚落,画面又卡了两秒,紧接着,同样的一行彩色大字,再次连跳五次霸屏。 “——嗷眼睛被闪瞎了!这是又砸了五百颗钻石!?”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什么绝世巨豪!一分钟没到就怒砸一百万?” “——不对不对,快看礼物榜第一,九百九十九颗钻石,九十九万九千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行吧我跪着祝99!!”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被这连着的两次砸钻石砸晕了,由于全平台滚动播报,一时间,直播间里在线人数猛涨了一波。 孟远也吓了一大跳,赶紧联系,确定不是公司找的托儿,也不是粉丝集资,而是真的野生粉后,木然地小声问施柔,“我们没做梦吧?” 施柔揉揉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余年没受太大影响,继续自然地聊起了以前录制时的趣事。而昵称叫“年年有余”的那个人,在砸完钻石之后也没了动静,一直到结束都安安静静地没说话。 这边余年刚下直播,#余年粉丝砸一百万#的话题热度就迎风飞涨,还顺便压了#余年神级素颜#的话题热度。 没过多久,谢游的微博突然发了条带tag的更新,“#余年神级素颜#呵,这叫神级素颜?” 从前两次之后,关注谢游的除了他自己原本的粉丝外,还多了不少余年的粉和黑。于是谢游这微博一经发出,很快就冒了大片的评论出来。 “——是自炒没错了,神级?这描述看着就尴尬!” “——说有巨豪粉丝在直播间砸了一百万送礼物,也是炒作吧?手法也太老套了,公司力捧就是不一样,砸钱不带手软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本了。” “——哈哈哈老公是失落了?放心,你的脸是我心里唯一可以封为神颜的!再次感叹:今天老公发的微博我也能看懂!” 曲逍然懒洋洋地歪在谢游办公室的沙发上,也在看微博。 刷出谢游更新的内容,他翘着腿想翻白眼,“谢小游,本少爷真是服了你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简直不敢信!前一秒给你家年年有余怒掷一百万,生生霸占了他直播间的钻石榜第一名,搞得全平台都爆了。转个眼又去微博怼人家,你说你图什么啊?” 谢游在文件末尾签上字,一心二用,“话题热度追上去了。” “啊?什么追上去了?”曲逍然一秒坐直,仔细看了两遍微博的榜,更气了,“艹,你一个当总裁做生意的,就靠着钱和脸,热度竟然直逼当红流量!本少爷不服!” 谢游语气平淡,“不服?哦。” 因为谢游这条微博,粉和黑在评论区吵成了一团,之后战场扩大,职业黑粉路人吃瓜群众全都挽袖子下场,连带着#余年神级素颜#这个话题的热度,也奋起直追,跟上了#余年粉丝砸一百万#,并驾齐驱挺进前十。 曲逍然对比着前后数据,是真的被谢游这骚操作惊到了,喃喃自语,“这反向操作——竟然还挺有用?你这是在凭一己之力搅浑一池子水啊谢小游!” 谢游低头批文件,没答话,嘴角却弯起了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没人理曲逍然也不在意,自娱自乐地很开心,没一会儿又拍着沙发道,“哟哟哟新闻推送来了!深藏功与名的谢总,我念给你听听啊!《惊爆眼球,这个粉丝竟然……》,哈哈哈这标题有趣!还有还有,《土豪粉丝倾情砸钱,上演互联网热恋》,这什么鬼?哟还有这种,《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哈哈哈!” 谢游抬头,严谨地纠正,“有缘。” “啊?”曲逍然反应了几秒,“好好好,是是是,你们有缘有缘!” 翻了好几篇大同小异的新闻,扣下手机,曲逍然问谢游,“我挺好奇啊,虽然星海直播是星耀传媒旗下的,肥水没流外人田,但你这一砸一百万的,为什么啊?就为了制造话题帮余年带热度?” 听见这个问题,谢游停下手里的笔,回答,“他很缺钱。” 谢游现在都还记得清楚,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电梯里,余年说,买了白衬衣之后,就只剩不到两百了,外卖都点不起。 “哈?” 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曲逍然手机也不看了,坐直了胆战心惊地问,“所以、所以你注资给《天籁》节目组,还特意设立了有五十万奖金的一等奖,也是因为这个?” 谢游点头,笃定,“嗯,他肯定是第一。” “这竟然才是真相?”曲逍然有点儿眩晕,“你、你这送钱送的,可真够九曲十八弯的!” 谢游修长的手指捏着笔,耳尖有些红,“嗯,想给他钱花。” 这一刻,曲逍然觉得周围连空气都甜齁了! 谢游在自己最新发出来的微博下,一连拉黑屏蔽了好多个黑粉的评论,等热评区看着清爽了,他估算着时间,将手写好的菜单发给了余年喜欢的那个私菜馆。 又有理由可以买吃的送给他了。 余年正坐在化妆间和夏明希聊天。 夏明希语气惊叹,“太气人了!你第一次开直播,我还想着一定要在你的礼物榜上留下姓名!结果!你那个土豪粉丝是哪儿冒出来的?竟然一砸就砸了一百万!吓得我默默收回了即将砸出去的十颗钻石。” 余年下直播到现在,已经被不少人问到这个问题,“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当时把我也砸懵了。” 夏明希也就感叹感叹,完了又想起来,“说起来,我爸前两天教育我,让我要向你学习,不要太娇气,半点都不能忍痛。” 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夏明希一脸嫌弃,“结果你猜怎么样?我爸去端菜盘子,被稍微烫了一下,就飞快蹭着蹭着到我妈旁边,要吹吹!” 他搓搓胳膊,“这种肉麻画面,我看了二十年早都看腻了,他们竟然还没腻!” 余年跟他一人一包小饼干,赞同道,“对!我外公和我外婆也很腻歪,每年七夕节,外公都会写一封刚好九十九个字的情书给外婆。外婆会细致地用一个木匣子装起来,存了很厚一叠,最后我将木匣子一起埋进了土里,陪着外婆。” 两人都深有体悟,一起笑起来。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敲了休息室的门,告诉余年说叫的外卖到了。 已经饿了的夏明希兴奋偏头,“年年你叫了外卖啊!” “啊?好的,谢谢你。”余年很快反应过来外卖是谁叫的,他心里有些好笑,想起之前看见的谢游的微博——这是又哄他来了? 外卖送进休息室,摆了满满一桌子。夏明希认了出来,“天!这是城西那家私菜馆的?那家店不是不送外卖吗?年年难道你是他们的终身vip?” 余年糊弄过去了,心想,我不是,不过谢游应该是。这么一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明希又拿了一包小饼干交换了蹭吃蹭喝的机会,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听我爸说,郁青正拍的那部电影,片尾曲被她自己承包了,还找了思宁作词作曲,等歌一出来,肯定又要爆火!” 余年夹菜的手滞了滞,垂眼认真吃东西,没好意思接话。 夏明希正大口吃菜,没发现余年的不自在,咽下食物后兀自说道,“不过思宁的词曲是真的好,出一首火一首,就是太难约了,也没见露过面,”他话题跳得快,“对了,你录完节目准备干嘛?” 余年这才说话,“出单曲或者ep,再上个综艺。” “你出单曲细碟肯定都会爆的,”夏明希叹气,“我爸见我唱歌跳舞都不行,就让我妈找找朋友,把我塞进哪个剧组里面去,试着演演戏,要是行,就往演艺圈发展。” 余年见他不太有精神,“你不愿意吗?” “也没有。”夏明希放了筷子,手撑着下巴,“我脑子很清楚的,我爸我妈红了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会比旁人轻松容易很多,我不讨厌唱歌或者演戏,就是,”他别开眼,皱皱鼻子,“就是挺怕给我爸妈丢脸的。” 余年笑起来,他想起自己写歌的时候,也总是很怕给自己外婆丢脸。 余年的彩排时间被安排在下午,按照孟远之前的构想,果真搬了一张欧式天鹅绒鎏金沙发过来,放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你脚伤了干脆就不动,坐在沙发上跟着升降台起来。我想好了,找个角度,让摄像从下方往上给你拉个镜头上去,视觉效果肯定惊艳。”何丘柏又问孟远,“两套演出服,定下用哪套了吗?” 孟远都不带犹豫的,“有白色毛领那件!” 余年没穿过奢华型的演出服,“会不会太夸张?” 孟远驳回,“不会,你长得好,五官精致脸也小,重点是气质很能撑得起来。穿白色毛领的衣服,镜头下面会很贵气,是时候让观众体验体验被颜值秒杀的感觉了!” 余年相信孟远的判断,“好,那就听孟哥的。” 彩排很顺利,到正式录制时,许萱主动来找余年说话。 “我会尽力的,还有,对不起。” 余年正在记歌词,抬眼笑道,“我也会尽全力的。” 许萱站了一会儿,郑重道,“谢谢你。” 余年出场顺序又抽了个第五,在他前一个出场是这场补位的歌手,也是才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候场时,余年能听见前面传来的音乐声。 造型师正在做最后的妆发调整,施柔递了插好吸管的水给余年润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余年自信地回以一笑,“我一定加油。” 前面音乐停下,余年坐上了猩红色天鹅绒沙发,很快,升降台开始缓缓上升。 在他出现在舞台正中的一刹那,一束灯光点亮了他的周遭。 余年姿态惫懒地靠着沙发背,微微低着头,白皙的下巴尖陷在雪色的毛领里,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水色潋滟,眼下的泪痣愈加勾人。前奏过后,余年才举起了拿话筒的手。 他起音很低,带着点压抑的缠绵的味道,“此刻长夜,细雨不停歇,湿冷将心裹得层层又叠叠……温柔,体贴,依依惜别,所有细枝末节,随世界全数崩裂……” 随着他的歌声,心里像是真的下起雨来。 休息室里,夏明希抱着个抱枕,原本很担心余年的发挥,听见第一句就知道稳了,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要是我这么能唱,我爸妈做梦应该都能笑醒……” 坐他旁边的补位歌手听见他小声嘀咕的话,也接了句,“要是我颜值这么能打,我经纪人做梦肯定也笑醒了。” 夏明希礼貌微笑,努力回忆,对方叫什么来着? 这时,余年正唱到高潮部分,舞台开始上升,他站在猩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前,色彩对比极为明烈。镜头自下往上拉,较窄裤脚绷出的小腿线条极为吸人视线。最后,镜头给了一个面部的大特写,余年的睫毛上,都像是落了光。 说话的那个歌手又小声抽气,“连着在高音部上一直转音,还能不破音,气息也不喘,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这歌是谁的啊,好听。” 夏明希与有荣焉,“年年他自己写的词曲!” 办公室里,玻璃窗外是冷清的霓虹,谢游正在通电话。 “想好了吗?” 谢游视线定在桌面上摆放的蔷薇花瓣标本上,沉声道,“曲叔叔,我想好了。” 曲正乾称赞,“你很有魄力。当年你父亲还不放心,担心你少了杀伐果决,会被欺负。既然你确定了,那我这边配合着你开始动手,先把证据一样一样都找好。” “好,麻烦曲叔叔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再有,你弄出来的不务正业的假象有用,最近他们的防备心弱了不少。”曲正乾又提醒,“不过,你要清楚,他根扎得比你要深,不到最后一刻,紧剔丝毫都不要放松。” “嗯,我明白。” 挂断电话,谢游坐在椅子上,头稍稍往后靠。他将余年之前送给他的两粒糖握在手里,许久才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 不能心急,四年都过来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抬手,用手腕遮住眼睛,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敢纵容自己将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上一松。 也纵容自己,去想想那个人。 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他了。 谢游迟疑许久,还是起身,拿着西服外套往外走。 夜已经很深了,谢游又换了一辆车,绕远路到了余年小区外面停下。 余年家的窗户是黑着的,不知道是已经睡了还是—— 车停在路边,余年下了车,弯腰朝里面道,“柔柔姐你就别送我上楼了,今天录得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施柔不放心,“可你的脚还伤着啊。” 余年先一步关上车门,挥挥手,“没几步路了,我自己能行,明天见!”说完就拜托司机快开车。 施柔只好作罢,叮嘱,“那你小心一点!” 车开走了,余年站直,将拐杖拿好,转身往小区里面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路灯挨着坏了两盏,余年熟悉路,就没开手电筒。心里记挂着给郁青电影写歌的事,一个没注意,拐杖压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打滑,瞬间重心不稳。 就在余年以为自己又要再摔一次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了。对方力气很大,强行帮他稳住了身形。 余年站好,刚想道谢,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雪松的冷冽香气。 “……谢游?” 谢游松开扶住余年的手,“是我。” 黑暗的遮掩下,没人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余年抬头看他,懊恼道,“谢谢你,刚刚差点摔倒,怪我想事情太出神,没注意路。” “要小心,”谢游顿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余年说着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路边停着的车,谢游顺着他的视线,“准备回家。” “路过时看到我,所以下车帮忙是吗?” “嗯。” 夜很安静,余年不知道怎么的,在谢游面前,整个人都很放松。他笑意像星子一样溢满双眼,语气轻快,“今天节目录完了,这场我又拿了第一。” 两人独处,谢游心跳有些快,语气倒还稳得住,“恭喜。” “谢谢。”余年眨眨眼,再添了一句,“外卖都很好吃。” 谢游呼吸一窒,不舍得移开视线,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块小甜糕 许萱设计致使余年摔伤这件事,直到28号都还高高挂在热搜第一的位置,其中的反转和逐层揭开,让吃瓜群众直呼这年度大瓜太过瘾了。 很快,许萱的大学同学和同公司的艺人也纷纷爆出,许萱向来都是以妹妹病重需要很多钱为由,从而博得旁人的同情心和怜悯,或者进行道德胁迫,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时间,她这种手段又引发了一阵议论。 余年没待在家,一大早就去了公司。 办公室里,孟远翘着腿正关注进展,“哎,我说许萱这经纪人速度也真够慢,看许萱的账号发出来的这封道歉信,肯定是公关代笔的,要是许萱自己有这么高的觉悟,就不会干出在舞台上洒水这种黑心黑肺的事情了。” 坐在一旁的施柔正开着小号致力于掐架,闻言接话,“就是就是,再有就是,要是年年你不止伤了脚,而是真的摔伤了膝盖,半月板碎了,那以后跳舞都没办法跳了!道歉有什么用?” 余年正一口一口喝果汁,咬着吸管点头,“嗯,所以我报了警。” 施柔打字的手顿住,恍然,“对啊!我傻了,竟然没想到该马上报警才对!” 余年笑道,“对啊,上学的时候就学了的,要学会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施柔猛点头,又迟疑道,“倒不是同情许萱,她坏成这样,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才对。就是、她妹妹以后要怎么办啊?” 杯子里的果汁喝完了,吸管发出“滋滋”的声音,余年松开吸管,狡黠道,“我之前给了那家私立医院一个小建议。” 孟远也好奇,“什么小建议?” “这次事件的热度很大,如果院方愿意全力救治许芙,肯定能带起一点知名度。要是院方愿意免费为许芙做手术,那——” “那可以趁机打一波广告!”孟远大笑,“年年,你真是贼精贼精的!” 余年捧着空杯子,眨眨眼,“我也只是给了一个小建议而已。” 还没过多久,施柔就开心地指了指手机屏幕,“快看快看!这家医院真的很机智啊,他们让许芙的主治医生录了个视频,详细说明了许芙的病情和后面应该怎么治什么的。 最后说会免费提供治疗,直到许芙完全康复出院。要是出院后有困难,也会继续提供帮助!评论区全都在刷医者仁心,也不知道是不是买了水军。” 孟远吹了吹杯子里的热咖啡,心情也挺好,“啧,这种套路还挺让人开心的!” 余年把空杯子放到桌面上,话题一转,“孟哥,第七场不是都要播了吗,我选好第八场要唱的歌了。” 孟远:“选好了?选的哪两首?” “选的《落叶》和《星轨》。” “落叶和星轨啊——”孟远突然反应过来,盯着余年,“落叶是高难度抒情曲没什么毛病,但星轨不是舞曲吗?你想干嘛?脚是不想要了?” 余年轻轻吐了口气,就知道孟远是这个反应。他笑道,“孟哥,我问了医生的,只跳五六分钟,能撑住。我跳完了就去医院复查,肯定不会有事。” 孟远紧皱着眉,咖啡也不喝了,“五六分钟?你上台是只跳五六分钟,但台下呢?你不跟伴舞磨合了?你自己不熟悉动作不练习了?” “嗯,不了。” “……”孟远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好几秒才缓过气来,“你、你这是拿了几个第一就膨胀了?啊?不练习不排练直接上?你怎么不上天?” 余年坐在椅子上,安安分分地听孟远念叨,不反驳,但也不妥协。 孟远见他跟座小山一样稳稳当当地戳那儿,看着眼睛疼!在心里默念这是自己的艺人自己的艺人,才缓了语气,“你有把握?” 余年这才开口说话,笃定,“有。” “真有?” “真的有。”余年眉目粲然,带着灼眼的自信,“孟哥,我这两个月每天都努力练习,除了伤了脚,一直都没懈怠过半点儿,我相信自己能跳完全场。而且,这次要是因为没有全力以赴,没能拿到第一,那我会遗憾很久的。” 合作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孟远也算是看清楚了,余年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温和有礼,实际上倔的不行。 “你确定?” “确定。” “要是现场车祸了搞砸了怎么办?被全网嘲讽怎么办?拿倒数第一怎么办?” “不可能。” 孟远眉头松开,笑道,“好!就冲你这‘不可能’这三个字,孟哥支持你。”他又问,“不过,你真的不要伴舞?” 余年摇头,“不要,我脚伤着,也没办法跟他们练习磨合,还不如就自己上场跳舞。” 孟远摸摸下巴,眼里是明显的欣赏,“你年纪小,野心挺大,那就让你孟哥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压住场。” 一旁刷微博的施柔插了句话进来,“那个……你们要不要看看?许萱的账号和节目组都发了消息,许萱退赛了。” 孟远听完半点惊讶都没有,“这事情爆出来的时候,许萱就不可能留在《天籁》了,她这是典型的有严重道德问题的污点艺人,后面肯定还会负法律责任,老何就是傻了也不敢留。” 而这条消息出来后,微博上风向一面倒。 “——作为祖传粉丝之前还十分担心,这女人会不会一个‘迫不得已’,就往台上泼一盆水,让我们明希也摔一跤?看到退赛了,瞬间放心!” “——鼓掌了!连亲妹妹都害的人,不配站在舞台上!” “——真是难得见到这么被全体抵制的明星了,人在做天在看,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在当天晚上播出的《天籁》中,节目组虽然把许萱的镜头剪的差不多了,但为了保住节目的完整性,许萱上台唱歌那一段还是没去掉。之前围观了年度大瓜的网友纷纷准时收看,视频网站的弹幕厚的都看不见人脸了,收视率也跟着一涨再涨。 等余年穿着精致奢华的白色毛领演出服,姿态惫懒地坐在猩红色的复古天鹅绒沙发上,随着升降台,逐渐出现在舞台上时,弹幕有一瞬间的卡顿,紧接着,是成倍的疯涨。 “——啊啊啊这颜值啊啊啊我死了!被秒杀!” “——这眼睛这睫毛这泪痣还有下巴嘴唇我的天!我终于亲身体验到了什么叫美颜暴击!” “——造人的时候,我是泥巴随便捏的!小哥哥是玉石精心雕刻的!我的小心脏啊!” 等余年坐在沙发上,拿起话筒开始唱歌时,弹幕又变成了满屏的“开口跪”。 “——我刚想发只要有这张脸就算没唱功我也粉了,转眼就被愉快打脸!” “——这张脸这嗓子肯定被上帝偏爱过!我特么真的尖叫了!” “——是我眼花?词曲竟然都是余年!这么棒啊啊啊!” “——我要买同款沙发!买同款毛领!谁也别拦我!” 节目还没结束,#心里下了一场雨#这个话题就被刷上去了,连带着余年唱歌时的动图也飞快占领了首页。颜粉音粉吃瓜群众齐齐贡献热度,努力到处安利。 没多久,谢游也更新了微博。 “谢游:#心里下了一场雨#呵,肯定整容了,怎么可能长这么好看?” 夏明希正和余年视频,一边看节目一边吐槽,一心几用还顺便开着小号去给官博下夸自己的评论点赞,操作行云流水。 陡然刷出谢游的微博,他气鼓鼓地,“年年,你跟这个谢总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他真的是一心一意地在黑你啊!怼完声音怼素颜,现在又说你整容不可能这么好看,怎么就不可能了?虽然他说话不算难听,但看着好心塞!” 余年也一心几用,正拿着支铅笔在本子上编曲子。听夏明希嘀嘀咕咕,他将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几圈,笑道,“他其实很好。” 夏明希震惊,又凑近镜头担忧道,“年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所以言语才这么错乱? 余年失笑——他应该怎么说? 这时,门铃响了。余年放下本子和笔,起身去开门,发现站门口的,又是上次那个穿黑西服的。和之前一样,送过来的也是一个小盒子。 他伸手接下来,坐回沙发。视频里,夏明希好奇,“是外卖到了吗?” 余年打开盒盖,夏明希看见他的表情,更好奇了,“哇里面是什么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开心?” 余年低头看着盒子里摆放整齐的小饼干,仔细辨认,加上了绝佳的联想能力,才勉强认出来,小饼干的形状大概是小兔子、叶子、花、小鱼,或许还有……小熊? 余年诚实地回答了夏明希的问题,“谢游送的夜宵。” 夏明希惊得站了起来,“年年小心不要碰!肯定不是硫酸就是炸弹!” 第27章 第二十七块小甜糕 就在这时,从夏明希那边突然隐隐传来关门的声音和问询声,“什么硫酸和炸弹?宝宝你在说什么?” “完蛋!”夏明希一巴掌捂在脸上,最后挣扎,“年年……你什么都没听见对不对?” 余年坏心眼儿,点头,“嗯,我什么都没听见,夏宝宝。” “绝望了!”夏明希别开脸不看余年,语速飞快,“我爸妈回来了不说了不说了挂了啊,晚安!” 视频被挂断,余年将手机放到旁边,转了转手里的铅笔,左手拿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想起刚刚夏明希说的硫酸和炸弹,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不过这些饼干,仔细看看,做得还是很可爱的。 第二天早上,余年打了个视频电话,把写出来的曲子给郁青听了一遍,问她,“怎么样?” “挺好听的,”郁青素着一张脸,没上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眼下的青影很重。 余年仔细看她,“姐,你这两天没睡好?” “嗯,连着全是夜戏,但能应付,”郁青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挑眉,笑道,“倒是你,之前不是说没灵感吗?怎么突然又把曲子写好了?” 余年闲着的手按按琴键,回道,“昨晚吃了两块饼干,灵感突然十分充沛,很快就写出来了。等我把词嵌上,再给你看看。” 郁青打了个哈欠,声音有几分沙哑,“行,你慢慢来,不过吃饼干就有灵感了?那等以后你再拖着歌写不出来,我就把饼干一箱一箱地往你房子里送。” 余年只是笑,没接话。 上午十点,孟远过来接人,一边开车一边跟余年数今天的安排。 “今天过去之后先接一个采访,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小时。要问的问题我都看过了,中规中矩没有出格的,你琢磨着答就好。至于……要是问的问题跟列出来的单子对不上,还不好回答,我就在旁边站着,你给我打手势就行。” 余年应下来,他想起早上郁青提起的事,开口道,“对了孟哥,郁青不是在拍徐导的《古道》吗?” 孟远看着路,“嗯,没错,都磨了几个月了,镜头还没磨完,怎么了?” “郁青推荐我唱电影的推广曲,那边同意让我试试。” 听完这话,孟远心理承受能力很不错,没油门一踩怼前面车屁股上去,但还是惊讶了两秒,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郁青给你牵的线?” 余年点头,“嗯,说让我自己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机会确实好!徐导新电影的推广曲在找歌手这个事我知道,但你就参加了一个《天籁》,虽然周周屠热搜,实力也够,但综合起来竞争力还差点儿,我就没去争。但既然要争,”孟远回忆各处听来的消息,心里有了底,“你最大的竞争对手有两个,一个是尤优,一个是何俊宇,这两个都非常想把这机会抓住。” 余年记起来,“尤优是不是之前过生日上热搜的那个歌手?” “没错,他过生日的时候,粉丝包了金融中心五座大楼的led屏做应援,还有其它的,太多了也记不清楚,反正声势很浩大。”孟远从后视镜里看了余年一眼,笑着打趣道,“你的‘年糕’也很好啊。” 见余年抿着嘴巴笑得开心,孟远也跟着笑起来,“我去看了看,‘年糕’这名字挺不错的,年糕又叫年年糕,是年年高的谐音,寓意也很好。” 他话锋一转,“所以我才担心,你这里才起步,尤优的粉丝却已经积攒得有规有模了,说不定到时候,你把他挤下来了,转身就会被他的粉丝围攻。” 余年摇头,“这我不怕,而且面对谁都想要的机会,向来都是各拼实力,谁厉害谁上。” 孟远就喜欢余年这个不怕事儿的心态,“对,机会摆面前,没有不争取就放弃的道理!” 到了后台,夏明希已经先到了,一看见余年就跑了过来。 余年拄着拐杖,见他走近,“夏宝——” 夏明希眼睛一瞪,手指抵着嘴唇,“嘘——!” 余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今天来这么早?” 听余年没把那个羞耻的小名喊出来,夏明希才放下了心,“不是有采访吗,天还没亮就被祖传经纪人大叔叫起来了,我想睡个回笼觉都不敢。” 余年笑他,“会被告状?” “对啊!”夏明希拍拍余年的肩膀,叹气,“你懂我!” 他又压低声音,“对了,许萱不是退赛了吗?上一期的补位歌手林想原本都被淘汰了,现在又回来补位置,他经纪人开心地不得了,火速在微博上买了个热搜,各种花式夸林想运气爆棚,就差把他夸成锦鲤成的精了。” 余年对林想有不浅的印象,挺阳光的性格,最喜欢且擅长的事情就是跟经纪人互怼,跳舞很厉害。 夏明希嘀嘀咕咕,“说起来,录制的时候我爸我妈也要来,据说我妈还特意去做了一个镶钻的灯牌,决定在我上台的时候举起来,我都担心自己看见的时候会被惊得破音!” 余年弯眼笑道,眼睫却微微垂了下去,“你爸妈都能来,多好的,要是我外婆还在,肯定也会拉我外公一起过来。灯牌不会有,不过外公八成会抓一根毛笔,写张大横幅出来。” 夏明希是知道余年家人都不在了的,呐呐道,“年年,你是不是……想他们了?” 余年没有回避,“嗯,很想他们。” 他想起外婆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里,像是世界都没了光。半夜惊醒过来,突然就发现,前庭后院,楼上楼下,空荡荡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文物没找回来,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悲伤里,不能那么懦弱。 采访和彩排进行得都很顺利,不过孟远可能是有了心理阴影,在余年上台走位踩点的时候,跟追光灯一样,全程在旁边脚跟脚地盯着,生怕余年再摔一次。 最后这一场,余年终于抽中了第一个出场的签。换上演出服,造型师正在帮他补眼线,一旁有跟拍在问,“对这一场拿冠军有把握吗?” 余年闭着眼睛回答道,“我会尽全力的。” “那有什么想跟支持你的粉丝说吗?” 眼线画好,余年看向镜头的方向,歪歪头,粲然笑道,“我会努力,不辜负你们的喜欢。” 跟拍的摄影呼吸一顿,已经全然预见,这个镜头放出去,又要被粉丝转发成千上万遍了。 另一边,书房里,谢游打开了电脑,屏幕上,是演播厅布置精良的舞台。灯光还没完全亮起,细节看不太清楚。 曲逍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了瓶气泡水在喝,见谢游一脸专注地盯着舞台在看,拿手肘碰了碰他,“我说谢小游,论起败家来,你其实比我还厉害!砸了那么多钱,竟然就只让节目组给你连了个实时画面过来,你说你亏不亏啊?” “不亏,我能见证他拿到第一。” “……”这一瞬间,曲逍然觉得自己喝进去的气泡水都是苦的。 当他什么都没问! 这时,几声穿透全场凝滞空气的沉响后,黑漆漆的舞台上出现了一束光,将坐在舞台中央奢华座椅上的人瞬间照亮。 曲逍然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画面,难得地怔了两秒,“他、刚刚灯光打下来,他突然抬头往镜头看过来的那一眼,简直带着杀气!” 谢游眼神温软下来,“很好看。” 曲逍然悄悄翻了个白眼——谢小游,你的词汇量也太匮乏了吧? 舞台上,余年穿着白色的宫廷风演出服,金色藤蔓边,流苏肩章,手臂伸展,翘着长腿,气焰凌人地坐在座椅上,透露出一种睥睨的气场。 全场寂静无声。 曲逍然话多,啧啧称奇,“上次在私菜馆见他,不是挺温和的性格吗?怎么一上台,就和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过确实够惊艳的,五官身材都完全没得挑!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谢游一眼都舍不得错开,头也没偏地简短回道,“嗯。” 见余年从座椅站起身,曲逍然疑惑凑近,“欸谢小游,你家年年有余不是脚伤了吗?他这是要干嘛?卧槽竟然要跳舞!” 谢游眉头也微微蹙了蹙,有几分担忧,但很快又松下来,“他有分寸。” 乐声响起,余年应和着重重踏在舞台上,背景灯光跟着一颤。再一下,鼓点骤起,像是一声声震落在人的心头。 双腿岔开,余年站在金属话筒架前,修长白皙的五指搭在话筒上,精致的下颌微扬,和着节奏,以一段极为清透高亢的高音做了开场,瞬间点燃了全场气氛! 高音断得干净利落,绕过话筒架,扶了扶黑色耳麦,音乐节奏如火焰腾起,与之相应的,余年的舞蹈也极为有力流畅,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寸关节都在乐曲中受他完全支配,肩章的金色流苏颤动,在灯光下撩点微芒,他挑着嘴角,酣畅淋漓。 就在歌曲的高潮处,余年一边跳舞,一边甩了甩汗湿的额发,顺手解开了衣服的金色纽扣。 下一秒,随着激烈的舞蹈动作,窄腰,布满细密热汗的白皙紧致的胸腹,都在灯光下露了出来,被特写镜头完全展现在了大屏幕上,刹那间就引发了观众席的一阵尖叫! 谢游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水洒出来,落到了地毯上—— 余年,把衣服穿好!! 第28章 第二十八块小甜糕 从台上下来,一直等着的施柔连忙将干净毛巾、拖鞋还有拐杖递给余年,担心道,“年年你脚感觉怎么样?” 余年先接过毛巾擦了汗,这才撑住拐杖,缓了缓呼吸笑道,“没我预计的那么疼。”他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好笑道,“小熊拖鞋?” “嗯,你的小年糕们送的,都说很衬你,我也觉得挺衬的。”说着,施柔还拿出手机,连拍了几张照。 余年听见是粉丝送的,就没拒绝,踩着小熊拖鞋进到化妆间,先将脚上缠紧了的绷带取了下来。 施柔见他小腿上都被绷带勒出了红印子,“幸好下一首你选的是抒情歌,在台上站着不动就行,不然这也太受罪了。” “嗯,”余年没准备一味逞强,他坐到化妆镜前,笑道,“要是两场都跳舞,孟哥和主治医生应该会一起炸掉。” 施柔笑得开心,又好奇,“不过年年,刚刚跳舞的时候,你怎么突然想到要解扣子的?现场效果是真的好,我看到的时候都差点尖叫!” 余年捋了捋前额湿润的头发,不太好意思,“其实不是故意的,是当时跳舞跳热了,出汗,演出服又很紧,磨皮肤磨得难受,我干脆就顺着舞蹈动作,把扣子解开了。”他眼里又有点自豪,“而且我现在有腹肌了。” 造型师正好听见,指了指自己手上拿的衣服,“这件不紧。” 候场的这段空隙里,余年抓紧时间调整状态。化妆师帮他改了妆容,把较深的眼线擦掉,画上新的,眉毛的颜色也浅了不少,一时间,余年凌厉的气场重新变得轻淡起来。 书房里,谢游对上场的其他人都没兴趣,曲逍然也一样,他闲的没事做,干脆拉着谢游聊天,一边等余年的第二场。 “说起来,之前我问我爸,你这边进展怎么样了,我爸都不告诉我,就塞了我一张卡。我哥也是,我一问他正事,他也塞了张卡给我,本少爷像是缺钱了?” 谢游疑惑,“你不是才买了一辆车?” 曲逍然摸摸鼻子,讪讪道,“哈哈,好像、好像是有一点缺……” 谢游倒没瞒着,“我和曲叔叔商量好了,会从环海开发案下手,丁兆先现在暂时动不了,但宋克那一系我有把握,这次能一次削掉九成。” 他说的冷淡简洁,但曲逍然很清楚这后面会有的凶险,不过还是跟着兴奋起来,“等把宋克那边拆干净了,丁兆先那老狐狸肯定会安分一段时间!” “不一定。”谢游靠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眉目沉静,“丁兆先不是被人欺上门了还会看情势忍着的人,我估计,要是宋克真的被拆分完,他肯定很快就会主动出手对付我。” 曲逍然见过丁兆先好几次,想起对方那双阴鸷的眼睛,心底就发悚,小声道,“那你哥哥到底是不是——” 谢游瞳孔微缩,轻声道,“没证据。” 曲逍然闭了嘴,没再问。 他看着谢游跟覆了冰霜一样的侧脸,突然想起小时候,谢游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自己小时候闹腾,爬树抓蚂蚁拔草找蛐蛐儿,天天把保姆吓得拍心口。但谢游不一样,谢游从小就安安静静的,走路吃饭都很规矩,脸皮薄,喜欢弹钢琴,他在上树掏鸟窝的时候,谢游就已经能在琴凳上坐一整天,十分流畅地弹曲子了。 他记得有一天,谢游还站在庭院的树下面,红着耳朵,小声却很坚定地说,“逍然,我以后想当一个钢琴家,到世界各地去开巡回演奏会,让好多好多人听我弹琴。” 他当时握着从鸟窝里掏出来的鸟蛋,兴奋地回答,“好啊谢小游,等你开演奏会了,我就帮你卖票!” 长大了,他自己考了个国外挺有名气的商学院,准备拿个漂亮的文凭就了事,反正家里大哥在,轮不上他。谢游很争气地被勒托音乐学院录取,主修钢琴,离梦想又近了一步。 但命运总是不按着期望的那个方向走,他们两个在国外没多久,就传来了谢游的大哥意外去世的消息。他陪谢游连夜飞回国,参加了葬礼,又再次回学校,办理退学手续。 教谢游的老教授很惋惜,说能不能不退学,办休学。其实是想问,还有没有余地。 谢游苍白着一张脸拒绝了,沉默着深深鞠了一躬,垂眼道别。 等回了国,他看着谢游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父母,“哥哥走了,还有我。” 那时候他心里空落落的,很想大声问,谢小游,那你弹了十几年的钢琴怎么办?你坚持了那么久的梦想怎么办? 但他心里清楚,钢琴没了,梦想只会是梦想。 再后来,他几乎没见过谢游再弹钢琴,才被推上继承人的位置时,偶尔因为压力大得实在喘不过气来,谢游才会悄悄地弹一次。 不过等谢叔叔过世之后,谢游就再没有碰过钢琴了。 想起十七八岁,谢游穿着黑色燕尾服,在老师的演奏会上压轴,被各方记者誉为古典音乐界最受期待的未来新星。 他捧着杂志,大声把报道念给谢游听。 谢游手指搭在琴键上,脸都红了,但眼神特别特别亮。 他当时多自豪啊——我兄弟,是未来的钢琴家! “发什么呆?” 曲逍然回神,很快笑道,“在想我那辆超跑要刷什么颜色的漆,你觉得绿的怎么样?唰一下开过去,哇,眼前一道绿光!” 谢游看他一眼,没做评价。 曲逍然兴致勃勃地,“这颜色多好!你不是也才买了车?要不一起漆了?” 谢游盯着曲逍然,“要是你敢,我就把你之前一个星期没去上班的事情告诉你哥。” 曲逍然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咿咿唔唔挣扎着出声——“好歹是兄弟!” 这时,视频里传来现场观众的欢呼声,能辨别出喊的是“余年”。注意力被拉回,曲逍然放下手,琢磨着,“他这一次应该不会跳舞了吧?脚肯定受不了,就是不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 漆黑的舞台上,只有一束光,从上方射落下来,将余年笼罩在里面。 余年站在话筒架后面,一身白,里面是轻透的薄衫,能隐隐看见白瓷一样的肤色,扣子三颗都没系上,露出了锁骨和一小片胸膛。外面搭着同质地不规则剪裁的外衣,布料垂坠感很好,又轻又薄,风从侧面吹过来,引得发丝微晃。让他显得身形单薄,整个人像是黑暗里发着光。 轻轻吸气,曲逍然再一看,谢游已经手快地截了屏。??? 曲逍然在一旁震惊地看着谢游连续且快速地连续截屏——卧槽,这手速! 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他又感慨,“等这期一播,弹幕肯定刷余年美哭了、绝世神仙小哥哥、天使下凡之类——” 谢游侧过头,“你有异议?”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有?”曲逍然斩钉截铁,“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台上,余年双手握着话筒,“……情真,世人晓我意深,却不知我心如落叶,满是陈旧伤痕……失神,在夜雨里逃奔,我不想承认,我已变成你的旧闻,不敢问来人……” 他的声线本就清透,咬字清楚,音调里加上了些微的鼻音,显得多情又哀伤,歌里曲间的情感,像水波一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 一首唱完,余年尾音落下的同时,舞台的灯光也归于黑暗。几个呼吸后,现场爆发出大力的欢呼声。观众席上,还有许多写着“余年”的灯牌熠熠发光。 曲逍然轻轻吸了口气,“这嗓子真的好,唱的我心里都酸酸涩涩的,”他又拿手肘撞谢游,“你看看,这么多人喜欢你家年年有余,有什么感觉没?” 谢游唇角有不明显的弧度,“他们眼光很好。” “还有呢?” “他值得被更多人喜欢。” 曲逍然眨眨眼,“啧啧啧,我之前给你找的那么多霸总小说你都白看了,难道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他是我的,其他人都不准看’吗?” 谢游摇头,“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站在舞台上耀眼又夺目的余年,心里严密压着的阴云,终于透出一丝缝隙,令他得以畅快呼吸。 余年两场唱完后,就没什么事了。他坐在休息室里,通过屏幕看其他歌手的表现。因为给到这边的镜头不多,倒还算自在。 余年刚将赞助商给的饮料打开喝了一口,休息室的门就从外面被推开,夏明希走了进来。 余年笑道,“你唱完了?”见夏明希额头脖子都是汗,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夏明希坐到沙发上,一边擦汗一边连着点头,“唱完了唱完了,不过我妈竟然不是说着玩儿的,还真的做了一个应援灯牌,特别闪眼睛!在台上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他又低头看,“年年你脚怎么样了?跳了舞没事吧?” 余年摇头,“没事,就是下来的时候有点疼,现在缓过去了。” 夏明希放了心,“对了,刚刚我一下来就问我经纪人,他说你这场发挥很不错,比之前还好些,第一应该是稳了!” 余年说不担心自己的状态肯定是假的,不过最终的排名还没出来,他笑道,“反正我尽了全力,不会留下遗憾。” 没过多久,林想和另一个女歌手薛雅林也回了休息室。已经是最后一场,没了淘汰的名额,又各自对自己的排名都有数,四个人之间气氛很平和。 夏明希小声念叨,“希望我不要垫底,要是垫底了,我爸妈可能会到微博上实名diss我,然后我肯定会上头版头条,说不定还会承包一个热搜!” 林想坐在旁边,也跟着发愁,“希望我不要垫底,我爸也来了的,要是垫底了,他肯定会跟邻居讲,我不是他亲生的,是二十几年前从楼下花坛边上捡来的。” 薛雅林是清冷的性子,一直都不太爱说话,可能是这一场录制完,几人各忙各的,也不太能再见得到面,她坐近了些,提议,“一会儿这边完了,我们约着去吃个宵夜?” 林想一拍大腿,“可以!在台上跳舞的时候,跳着跳着就饿了!”他又问余年和夏明希,“要不要一起?” 余年和夏明希对视一眼,笑着应道,“我们当然也去,之前不敢吃太多,现在也都饿了。” 很快,前台的票数统计已经出结果了。林想站起身,把余年的拐杖递给他,一边还在念叨,“我想吃烧烤,我经纪人管的贼宽,说吃了烧烤要长痘,上镜不好看。” 夏明希小声接话,“不怕不怕,我们今晚悄悄吃,放心,绝对不告你的密!” 于是去前台的一路上,夏明希和林想都在讨论菜单,半点没有紧张感,弄得旁边跟着不能下班的工作人员直咽口水。 书房里,曲逍然打了两把游戏,见终于开始公布结果了,赶紧扔开手机凑近,“虽然知道第一名五十万非你家年年有余莫属,但我怎么还是紧张地手心出汗?” 谢游从余年一出现,视线就没转开过。 “他会是第一的。” 这一次,主持人没有卖关子,一上来,先报了第三名。 “获得《天籁》第二季季军的是——夏明希!” 曲逍然搓了搓手指,“接下来肯定是报亚军,这个主持人语速能不能快一点?” 现场的主持人报得很慢,等观众席的欢呼声停下来之后,才念出了亚军获得者——薛雅林。 曲逍然又紧张兮兮地喝了口冰水,“薛雅林挺厉害的,下面的人前几天才跟我说,她和老东家的合约快到期了,一直没续,准备把她签到星耀来——等等,咦,第二第三都出来了,那余年不就——” “恭喜余年,获得《天籁》第二季冠军!他凭借优越的唱功与舞蹈功力,一举斩下连续七场第一!同时……” 虽然早就对结果有底,曲逍然还是激动地一巴掌拍到桌面上,偏头一看,发现谢游在摆弄手机,“你在干嘛?” 谢游弯着唇角,“去微博转发抽奖。” “马上马上,我要第一个转发,不知道能不能提高中奖概率!”打开软件,看了谢游更的微博,曲逍然突然就觉得有点虐,“你……你转发抽奖是为了庆祝余年拿第一,但别人都不知道啊。” 谢游轻道,“没关系,他知道就好。” 第29章 第二十九块小甜糕 录制结束后,何丘柏也提议说一起去吃饭庆祝,余年他们就没有单独行动,一群人各自开车往目的地的方向赶。 夏明希蹭了余年的车,坐进后座的时候在打电话,“嗯妈我知道我知道,不会喝很多酒,也不吃高热量高脂肪的东西……能不能不要叫我宝宝我都二十几岁了……” 挂断电话,夏明希抓抓头发,一脸忧愁,“啊!我爸说等这一期播了,他要去发微博庆祝我拿奖!我就拿了个第三有什么好庆祝的?还要发微博!等我妈一转发,那些叔叔阿姨也顺手一个转发,他们的粉丝再一转发——” 他双眼无神地靠在座椅背上,“年年,完了,说不定我真的要靠这个上热搜了……” 余年拧好喝水的杯子,笑道,“挺好的啊,他们很爱你。” 他想,要是外公和外婆还在,肯定也会和夏明希的爸妈一样,不管自己拿了第几,都会把这件事特意跟他们的那些老朋友们通通吹嘘一遍吧? 夏明希拍拍自己的脸,“算了不想了,丢脸就丢脸!我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都被他们发过微博,祖传粉丝人手一张,这次庆祝一下算什么?” 说着,他拿了手机出来,想观察观察他爸妈的微博有没有什么动静,结果先看见了,“年年,那个总黑你的谢游在转发抽奖!” “谢游?” “对啊,就是他,”夏明希仔细看了看,“晚上十点过发的,那时候我们节目还没录完在颁奖呢……哇,竟然发这么多!这是在撒钱吧?不过发的内容真是够简洁的,就两个字,恭喜。恭喜什么、恭喜谁,都没写,他微博下面全都在猜……” 余年微怔。 回忆被这两个字牵连出来——会所的走廊上偶然遇见,谢游说,“恭喜你拿了第一”。在私菜馆碰面,谢游说,“恭喜你。”他拄着拐杖差点摔倒,谢游扶了他一把,聊天时说起比赛结果,谢游说的也是,“恭喜。” 余年,恭喜你拿了第一。 蓦地将头偏向窗外,余年垂着眼睫,笑了起来。 第二天临近中午,余年去医院做了复查,孟远不放心,前后都一步不离地跟着,确定医生说没出问题,才放下心。 从医院出来,孟远一边开车一边跟余年说话,“昨天老何喝醉了,拉着我一个劲儿地夸你,说你进步快,说你一个人也撑得住场,说看见你就像看见了热搜,还说你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他口风一转,“你说你,这次非要跳舞,幸好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事了,有你后悔的!” 见余年应是应下来了,但孟远心里有底,要是以后遇见差不多的事情,说不定还是一样,或者倔上一层楼,“算了算了,不念叨了,我都觉得自己变啰嗦了……” 余年笑道,“当然没有!” “信你才有鬼!”孟远话是这么说,嘴角的笑容是出来了,“对了,徐导那边联系我了,推广曲的试唱定在十月十一号,在这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养着,别到处蹦跶,把脚养好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懂?” 余年知道轻重,认真点头,“懂。” “嗯,这才对!《天籁》的五十万奖金已经打在你账户了,这笔钱曲总亲自发话说公司不抽成,还有星海直播的钱这两天也会结过来,你自己注意着账户的余额。” 见余年笑得开心,半点没掩藏心情,孟远拍拍方向盘,“心情就这么好?” 余年“嗯”了一声,“心情特别好!” 孟远也跟着笑,“行行行,反正我们一步一步走稳了,你那个五年赚两个亿的梦想,说不定真的能实现!” 回了家,余年开小火熬上汤,静下心,一口气把斟酌了好些天的词写了出来,也没再修改,直接发给了郁青。 郁青回电话回得很快,声音不太淡定,惊喜道,“年年你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这词一填上,老娘恨不得现在就进录音棚!” 余年被逗笑了,“哪儿有这么夸张?” 郁青笑声愉悦,“是真的很不错,比起你之前写的,确实又有了进步。等排的这两场戏拍完,我就给制片他们看看,我估计一次能过。” 余年语气舒畅,“能过就好。” 郁青很敏锐,“听你这语气……年年,你是又缺钱了?” 余年诚实道,“还没缺,《天籁》的奖金和直播平台的钱这两天都会结过来,不过快要缺了。” “你又要买东西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消息说那个什么鸟玉樽出现在国外的拍卖会上,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了,是不是你?” “幽鸟鸣枝玉樽,”余年把名字念了一遍,回答,“是我,荣叔叔给我的消息,也是他亲自过去帮我拍回来的。” 郁青沉默几秒,“和星耀签约的钱、《天籁》给的出场费、攒的词曲的版税,是不是都砸进去了?” 余年声调轻快,“嗯,有人竞价,幸好钱刚好够,不然说不定还不能顺利买回来。” “东西呢?” “都在保险库里放着的。” 郁青想说什么,吐出来两个字又顿住,“那几句话翻来覆去我也说烦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她缓了语气,“一会儿我跟制片聊的时候,争取把价钱再给你说高点儿。虽然知道你不会开口,但要是没钱了,记得跟我说。” 余年笑道,“姐,谢了。” “谢什么谢,推广曲那边你自己好好努力,要是被选上了,价钱我不好插手,得你经纪人使力。” “我明白的。” 十月五号晚上八点,《天籁》第二季的最后一期即将播出。原本第二季的《天籁》从一开始,不管好的坏的,热度反正就一直居高不下,周周播出的时候,都会抢占话题度。节目组又很财大气粗地买了两个热搜,已经在榜上驻扎了一两天了,目测还会坚持下去。官博也发布了余年四个人的二十秒短视频,成功在首页预热了一波。 何丘柏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子,问孟远,“老孟,你就不紧张?” 孟远正啤酒烧烤配着吃,闻言奇怪道,“我艺人都拿第一了,还是连着八场第一,我现在有什么好紧张的?” “……”何丘柏脚步一顿,“好像是这个道理!”他坐到沙发上,也开了罐啤酒,“这期收视率肯定是会往上冲的,就是不知道能冲到多少!” 孟远递了两串烤土豆给他,挑眉,“要是破不了三,孟爸爸叫你三天爸爸!” 何丘柏拍着大腿大笑起来,“行,就冲你这句话,要是没破三,我也开心!到时候定上十桌酒席,听你叫爸爸!” 孟远:“……” 节目前面几分钟都是观众又爱看还能凑时间的花絮,收视率不丑,不过也没什么波动。 抽签结束后,主持人上台,何丘柏一口喝了半罐啤酒,“要是一会儿收视率真破了三,我承包你半年的烧烤!你看——” “何导,涨了!”旁边一直盯着实时收视率的助理拍桌子道,“第一了!我们现在就冲上第一了!” 何丘柏满脸喜色,又开了罐啤酒,心里稳了,“破三有望啊!” 孟远啃完一串排骨,趁机提要求,“要是真破了三,你得给余年发红包。” 何丘柏大手一挥,“发发发!发个大的!” 另一台电脑的屏幕上,余年已经唱完了开场的高音,镜头经过剪辑和处理,画面十分流畅。焰火腾起,配合着节奏瞬间点燃全场,弹幕也是一秒就爆炸了个彻底。 “——啊啊啊给年年打电话!我他妈要疯了!我真的好爱他!” “——小年糕报道!差点错过开场!这欧式宫廷风演出服也太好看了叭!啊啊啊我只会尖叫了!” “——我要瞎了!年年你长大了都会解扣子了!妈妈命令你迅速赶快扣回去!” “——哈哈哈这是一雪前耻吗?把上次撕衣服没撕下来的耻辱在今天血洗?笑死!” “——他在发光!这腰这腿,截图停不下来!太特么好看了我也要瞎了!” 而旁边的助理也激动道,“何导,破三了破三了!” 孟远哈哈大笑,“老何,你孟爸爸半年的烧烤就交给你了!” 与此同时,#余年一雪前耻#这个话题也飞快冲上了热搜,刚好就在节目组买的两个热搜位置的下面,排第五位,热度还在涨。 孟远放下烧烤翻看手机,啧了两声,“你说谁能看出来,他脚还伤着?我有时候都觉得,余年对自己是真的狠。” 何丘柏心情畅快地吃了个鸡腿,拿烧烤签点点桌面,“就是这样的,以后才会大红大紫!你就等着看吧,我看人眼光奇准!” 节目还在继续播,不过余年刚下场,助理就实时汇报,“何导,收视率在慢慢掉了。” 孟远得意地哼了两声,“我话说这儿了,一会儿年年再上台的时候,收视率肯定起来。你这红包要是发的不大,孟爸爸转个身就到微博挂你!” 和孟远说的一样,等第二场余年再次上次时,落下去的收视率迅速会涨,弹幕也再次暴增。 “——我年也太适合穿白色了!这画面真的惊艳到我了!” “——就站在那里静静唱歌,我就能截一百张图!好美的歌好美的人!” “——只我一个人觉得,这种真的是又干净又欲吗?!年年到底是什么神仙极品!” “——喜欢听他唱歌!声音真的太好了!听得我要哭了!!哪里有音源啊啊啊!” 何丘柏看了会儿弹幕,又打开手机去看微博,结果没一会儿就乐了,“我说老孟,谢总不是你们曲总的好兄弟吗,怎么一心一意地专挑着余年黑?好像还有一帮子黑粉天天守在他微博下面,就等着他出来怼余年!” 孟远眉头一皱,“他又说什么了?算了我自己看。” 等孟远点进谢游的主页,就发现谢游几分钟前更新了一条,“#余年一雪前耻#呵,有什么可看的?” 下面粉黑路人扎堆,热火朝天。 “——赞同,靠解扣子来吸人眼球,那不如干脆不穿算了!能不能好好唱歌了?” “——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脑残粉嗷嗷叫,不过现在这些流量,要唱功没唱功,要跳舞不会跳,也就只能搞这种伎俩来艹热度了!” “——卧槽谢总你是不是吃醋了哈哈哈!好好好不看他我们只看你!你最好看!不过,谢总要不要考虑什么时候再抽一次奖?跪求!” “——路人求问这是谁!跳舞也太好看了!唱歌也贼好听!两分钟,本宫要知道他到底是谁!” “——前面的小姐姐,他就是和我们谢总相爱(x)相杀(x)的余年,一搜就能出来,这段时间都屠热搜榜了!” 办公室里。 谢游发完微博,开始思考,又有理由送吃的了,那这次要给余年送什么吃的才好。 列了个单子出来,十选七,七选五,五选三,三选二,最后实在选不出来,想了想,谢游决定,干脆两种都送好了。 他又去翻了翻微博的评论区,把说话难听的号一律拉黑停止评论,看见张口就骂的,还顺手举报了。 谢游正熟练地操作着,手机忽然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漫不经心地点开收到的信息一看,谢游瞳孔微缩,手机差点没拿稳,不止耳朵红了个透彻,连呼吸都无意识地止住了。 信息里,是余年拍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余年应该是在家里,灯光明亮。他站在镜子前,稍稍低头,眼尾唇角都弯着。穿着水洗牛仔裤,黑色皮带圈着窄腰,指节分明的左手将白色t恤拉了上去,露出了白皙紧实的腹部。 图片下方是三个字,“有腹肌。” 第30章 第三十块小甜糕 余年把茶泡好,又都喝完了,才收到谢游的回复,就一个字,“嗯。” 意态疏懒地坐在沙发上,余年靠着抱枕,没注意到自己嘴角都泛起了浅笑。他打出几个字正想回复,没想到又跳了一条信息进来。 “好看。” 这下,余年没忍住,笑出声来。他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觉得这段时间的形体没有白练——至少会很有底气。 把之前想回过去的内容删掉,余年改而问道,“那今天会有外卖吗?”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有,两种。” 余年又笑了起来—— 很期待。 不过特别外卖还没送到,孟远的电话先到了。 “年年,就刚刚,收视率冲上三点九了!”孟远的声音还没落,何丘柏就在旁边说话,“哎呀哎呀,同时段的那些节目怎么这么不能打呢!” 孟远笑道,“何导啊你这是膨胀了?行行行,随便胀,反正别忘了年年的大红包就行!”他又转向余年,“还有还有,三个带你名字的话题进了前二十,热搜榜前十五里,《天籁》相关占了一半还有多!” “老孟你这人也太严格了,这成绩还不能让我膨胀膨胀?” 余年没插话,眼尾带笑地旁听孟远和何丘柏斗嘴。等两人争完了,他才开口道,“这次真的很感谢何导给我这个机会。” 何丘柏笑呵呵的,“都是互相的,我也要谢你啊,本来用新人风险就大,要么节目爆红赚翻天,要么就血本无归赔到底,幸亏有你有夏明希,给我这节目撑起了半边天,不然我也没心思在这里吃烧烤喝啤酒了。” 孟远在旁边哼道,“老何你是不是还应该好好谢谢我?好歹人是我拉你面前的!” “是是是,谢你谢你!”两人干了啤酒,何丘柏语气认真了不少,“这个圈子里呢,长得好看的、唱歌好听的、会跳舞的,从来都只多不少,但你是独一无二的。余年啊,好好努力,好好跟你孟哥混,以后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余年恳切地再次道谢,“何导,谢谢您。” 挂断电话,余年看着黑下来的屏幕,忽然就觉得,以前雾茫茫一片的未来,终于清楚了一点,至少隐约能看见路了。 他正出神,手机信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划开手机,发现不是谢游,而是荣岳发过来的消息,说拍卖会内场的入场资格已经帮他拿到了。 余年算了算时间,内拍的时间就在电影推广曲试唱的第二天,刚好错开了,于是回复,“我一定会准时到的,麻烦荣叔叔了。” 回完消息,想起刚刚孟远说的,余年又打开微博看了看,果然,《天籁》热度大爆,而热搜第六的位置上,正是夏明希。 余年点进去,发现二十分钟前,夏明希更了微博:“#夏明希#球球大家,能不能不要发我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了?我也是要脸的qaq” 评论区是齐刷刷的一大片不能。 余年也坏心思地转发,“不能。//@夏明希:#夏明希#球球大家,能不能不要发我光屁股的照片了?我也是要脸的qaq” 刚转完,夏明希的微信就过来了,一连发了九个伤心欲绝的表情包,余年回了一个叉腰的表情包过去。 “夏明希:还是不是兄弟了?对了,我刚刚知道,我大后天就要进组拍戏了,我妈连行李箱都给我打包好了!!” 余年打字的手一顿,惊讶,“这么快?” “夏明希:对啊,挺厉害一个剧组,我妈找朋友好不容易把我塞进去的,肯定要配合人家的时间。我还得提前过去准备准备,差不多后天早上就出发。” 余年明白了,打字,“那等你回来了再聚。” “夏明希:说好了啊,年年你一定不要忘记我!等我大半个月,回来了一起玩儿啊!” 十一号上午,孟远开车过来接人。 见余年弃了拐杖,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白衬衣,眉目清朗,透出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孟远再次意识到,余年也才二十一岁。他回神笑道,“怎么又穿的这件?没去买点儿贵的衣服鞋子什么的?之前听说,aj的球鞋好像又出联名款了,各个品牌秋季新款也上了。” 余年上车系好安全带,笑着摇头,“没买,衣服够穿就行,我也不太爱买衣服。” 以前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家里人的衣服都是一个老裁缝做的。式样简单,料子也好,一件能反复穿很久,所以他没有经常买新衣服的习惯,都是够穿就好。 孟远啧了一声,“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节约的艺人,不抽好烟不喝好酒,不买房子不买表,不喜欢奢侈品也不爱豪车,连日常穿的衣服都是一打一打批发的,我要说出去了,肯定没人信!” 说到这个,余年好奇,“那孟哥你呢,钱一般花在哪儿?” 孟远挑眉笑道,“前些时候喜欢淘古董古玩,认真钻研了几年,但还是架不住假货实在太多!后来喜欢投资收藏级珠宝,之后爱买房子,现在就喜欢攒钱,看着一大串数字,我就心情好!” “对了,说正事,”孟远想起来,“一会儿你过去,应该会和尤优还有何俊宇碰面。之前消息说尤优的试唱是在下午,不过徐导的行程紧,就全放在上午了。” 余年点头,“孟哥你放心,歌词曲子都记住了,我昨晚还边唱边录,听了听,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孟远信心足了一点,不过还是先一步劝道,“要是没被选上我们也不要灰心,你这事业才刚正正经经地成功迈出第一步,以后多得是机会!” 余年知道孟远是担心他的心态,“嗯我知道。” “我们慢慢来,放心,跟着你孟哥混,肯定是少不了你肉吃的!” 电梯上到三十层,一跨出电梯门,就有人过来引路。 余年两人跟着往里走,到了一间录音室外面。 一眼就认出了站着的人,孟远笑容满面地先打招呼,“徐导,宁制片,好久不见!” 徐向澜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随意,全身只有黑灰两个颜色,嘴角的纹路很深,显得有些不好相与,但笑起来时,神情又很温和。 他跟孟远握了手,又将视线转向余年,“我听了你在《天籁》上唱的所有歌,很不错。” 余年不卑不亢,“谢谢徐导!”他又笑弯了眼睛,“我很喜欢看您的电影,每一部都不止看过一遍,没想到竟然有机会能见到您本人。” 徐向澜挑眉,向旁边的人笑道,“我拍的片子大多都是些沉沉闷闷的文艺片,没想到还有小朋友这么喜欢!”他又语气和缓地问余年,“你最喜欢哪一部?” 余年没犹豫,“最喜欢《国士》和《求生》,特别是《求生》,最后云来在房子里自杀那一段,印象最深,我连着好几天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个画面。” 徐向澜没想到余年会喜欢《求生》这部片子,这是他很早期的作品,也是他个人最满意的作品,便又多问了两句,“那你觉得,云来该自杀吗?” 余年思忖几秒,认真道,“没有应该不应该,人活着,总得有口气有股意念撑着,云来就是那口气散了,意念没了。” 徐向澜没有说对也没说不对,拍了拍余年的肩膀,“麻烦你们稍微等等,还有两个歌手要过来,都到了我们再开始。” 跟孟远一起到了旁边的休息室,里面没人,工作人员端了两杯茶过来,放下也出去了。 孟远细心,没让余年喝这里的茶水,递了个保温杯给他,也不问余年是不是真喜欢徐向澜的电影,只介绍道,“徐导旁边那个,是这部电影的制片,宁格,为人很低调。不过就选个推广曲的歌手,导演制片都来了,看来他们对这部电影是真的很重视。” 余年把名字和人对上号记下,聊了两句后,又把歌词单拿出来巩固记忆。孟远就没吵他,拿手机出来忙自己的。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打开,尤优跟何俊宇是一起到的。三个人客气地问了好,不过都是竞争对手,之前也没见过,谁也没有故作热络,整个休息室都安静下来。 很快,工作人员进来,将何俊宇带了出去。十几分钟后,尤优也出去了。 孟远收回视线,发现余年竟然比自己还沉得住气,“你就不紧张?” 余年把视线从歌词上移开,“紧张也没用,还不如多背两遍歌词。” 孟远思索:“好像是这个道理。” 又等了快二十分钟,门再次打开,工作人员客气道,“徐导让我来叫你们。” 余年道了谢。 进到录音室,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玻璃之外。余年没去看外面站着的人的表情,戴上了耳机。 徐向澜跟宁格站在一起,目光研判地打量着站在话筒前的余年,低声问,“你觉得外形气质行不行?” 宁格抱着手臂,“徐导,到底你是导演我是导演?你手下的角色你自己选,问我干嘛?” “懒地动脑子就直说。”徐向澜沉吟,“还得再看看,我自己再琢磨琢磨。” 宁格点头,集中心思仔细听余年唱歌,等间奏的时候,问,“倒是他唱歌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徐向澜没迟疑,“比尤优好不少,比何俊宇好很多。” “是这样没错,但他粉丝没尤优多,虽然前段时间霸占热搜,热度是爆了,但人气基础还是太薄弱,也不稳定。”宁格手指在臂弯敲了两下,“我选尤优。” 徐向澜没马上开口,还是之前那句话,“我再琢磨琢磨。” 结果不会当场出,要过几天才通知经纪人。唱完之后,余年从录音室出来,礼貌地打完招呼,之后就跟着孟远离开了。 电梯里,孟远没拐弯,“这次挺悬,我跟尤优的经纪人聊了两句,看情况,尤优挺被看好的。” 余年闻言神情没什么变化,“我这次唱歌没失误,要是没能选上,我也尽力了。” “尽人事了,”孟远又叹气,“现在电影的前期宣传越来越重要,就算是名导大制作,为了票房,也不得不流俗。我听过尤优的现场,比不上你,唯一能比得过的,就是他的粉丝基础比你牢固。” 余年反过去劝孟远,“我们慢慢来,我以后也会很厉害的。” 孟远心头阴云被打散,笑出来,“是是是,你以后肯定会很厉害!” 下午,余年继续去公司上专业课,他的脚伤基本是恢复了,为了不影响以后跳舞,或者出现习惯性扭伤等等各种后遗症,得把脚踝力量训练之类的都跟上。 等晚上回家,余年戴上口罩,先到临近的商场买了排骨和海带,经过货架,又选了一个灰色的保温桶。 细致地处理好食材炖上,开了小火,余年去书房翻了一页纸出来算账。 跟星海签约的钱、直播的结款,加上《天籁》的奖金和结的出场费,再加上给郁青的电影写的主题曲,片方打过来的报酬,算下来也有七位数了。 把零头留出来,剩下的都放在账户里。余年估了估价——只要不遇上不差钱的那种竞价对手,或者恶意竞价,把东西买回来应该没问题。 排骨汤炖了快两个小时,有食物的香气从厨房挥散出来。余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进厨房,忽然听见了门铃声。 确定来人之后,余年打开门。 还是之前那几次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对方把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过来,还附着一张卡片。 余年先打开卡片,映入眼里的是有些熟悉的字迹,铁画银钩,很好看,“吃晚饭时尝到,很好吃。” 所以就想给自己也尝尝吗? 余年失笑,抬头朝来人道,“请稍等两分钟,我有东西要麻烦你带回去。” 进到厨房,余年从柜子里拿出已经清洗干净的新保温桶,从锅里取了些排骨汤出来。 将盖子拧好,确定汤不会漏出来后,余年才提到门口。 对方接下保温桶,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曲逍然从饭局出来,直接开着新买的跑车到了谢家,熟门熟路地进到了谢游的书房。 推开门,暖色的灯光倾泻,曲逍然踩在浅色的地毯上,手指勾着车钥匙转了转,扬扬下巴,“谢小游,这么火急火燎地连打两个电话给我,让我今晚一定要过来一趟,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了吗?” 谢游轻轻吸气,指指手边好好放着的保温桶,“你……要不要听听它的来历?” 第31章 第三十一块小甜糕 曲逍然深吸一口气,心想,本少爷看在跟你喝过同一罐奶粉的情谊上,就听你说说这破保温桶的来历! 他往沙发上一坐,翘着长腿,松了松亮色领带,觉得就算谢游告诉他,这保温桶内胆是镶了上中下三层钻的,他也会波澜不惊,这才开口,“我准备好了,你说。” 谢游视线滑到灰色保温桶上,看了一眼又马上挪开,“是余年送的,里面有排骨海带汤。” 曲逍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才发现,来历真的就这么一句! “没了?” 谢游疑惑,再次重复,“这个保温桶是余年送给我的,里面是他炖的排骨海带汤。” 望着落地灯投在地毯上的阴影,曲逍然双眼无神。 哦。 他搓搓自己的脸,发挥想象力,“你家年年有余炖的排骨海带汤?然后拿保温桶装起来,送给你喝?” “嗯!” 看谢游穿着一件丝质黑色衬衣,脊背笔直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努力抑制住开心的情绪,但还是没能藏住红了的耳朵尖,曲逍然乱七八糟没办法好好用语言描述的心情,突然就沉下来,微微涩了一下。 像是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坐在钢琴前,有些腼腆,被钢琴老师夸奖后,眼睛会很亮的谢小游。 他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谢游了?现在的谢游,不用说一个字,就能把自己的秘书吓哭。一个眼神,就能让整个喧吵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喜怒不辨,深不可测,手段果决,高高在上,冷冰冰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这是旁人对谢游的印象。 但其实,他很清楚,谢游根本不是这样的。 只是不得不戴上的面具时间久了,也长进了肉里。 然后他听见谢游继续说话,声音有些轻,像是担心会惊动什么,“保温桶是新的,我喜欢灰色。” 这个保温桶是余年特意买给他的。 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曲逍然觉得牙真特么疼! 行行行,你们牛逼!他思来想去,又觉得很神奇,“虽然你发微博只会那一种句型,还往地下五千米藏着七拐八弯的心思,但在其他人眼里,你就是在真情实感地黑余年啊!这都好几次了,余年就不会讨厌你,然后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 说着说着,曲逍然突然紧张,咽了咽唾沫,“我说谢小游,那个汤你还没喝吧?里面……真不会有砒霜什么的?” 谢游,“……” 看着谢游一言难尽的表情,曲逍然住了嘴。 行吧,虽然他不太懂,但这大概是一种……小情趣? 曲逍然又想起来,“对了,明天开会,我哥直接打电话过来,要求我必须列席,没办法陪你去拍卖会给阿姨挑礼物了。” 谢游点头,“嗯,我带助理过去。” 拍卖会当天的傍晚,余年到场很早,在出示邀请函后,他被人带进了大厅里。 拍卖会内场定在一处建在山野间的仿古别墅里,别墅占地很大,亭台曲水,在室内也能隐隐听见假山飞瀑的声响。 室内十分宽敞,时间还早,会场里人稀稀疏疏得也还不多,且基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者,或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余年这么一个穿着简单白色棉t恤和牛仔裤的年轻后辈走进去,顿时引来了不少瞩目。 他气质好,也不怯场,神态自然,只是才刚往里走了两步,忽然就被人叫住了,“是不是余家的?” 余年停下脚步看过去,对上了一个老者的视线,他仔细回忆,想了起来,弯起眼睛,“古爷爷?” 古益延拄着拐杖,笑起来,“看来小朋友记忆不错啊,算起来,你也只在九年前见过我一面,竟然都还没忘!” 余年快步走到古益延近前,配合老人略有些佝偻的背,稍稍弯腰,也笑道,“您比我还要厉害很多,我都长大了,您竟然还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 古益延打量余年,语调徐缓又和蔼,带着怀念,“你眼睛像极了你外婆,鼻子又很像你外公,我一打眼啊,就觉得熟悉。再有,今天云浮松鹤瓶不是要上拍吗,我猜你肯定会过来。” 旁边的两个中年人听古益延提起云浮松鹤瓶,跟这个年轻人说话语气又熟稔,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疑惑道,“古老,这位是?” “看我,只顾说话了。”古益延笑着介绍道,“他是余年,青山余氏的后人,年纪还小的很,你们可不能欺负他,不然我们几个老家伙都不依!” 余年知道古益延是在帮他撑场,笑着安安静静没插话。 “原来是修宁先生的外孙!”问话那人恍然大悟,又连忙跟余年握手,赞叹,“修宁先生高风亮节,福泽后代,时常都听古老他们说起!” 余年礼貌地跟着寒暄了两句,就听古益延道,“我们这几个老的之前就说好了,这次拍卖会,宝物我们尽己所能,能留多少在国内,就留多少。” 他又笑呵呵地说道,“你也安心,我们也说好了的,要是余家有人来,就都不跟你争云浮松鹤瓶。若是你外公还在,看你把瓶子买回去了,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谢谢古爷爷,”余年压下心底的酸涩,点头致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实属应当,修宁先生一辈子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了,我们没人会忘。” 古益延的双眼略显浑浊,但精神还算矍铄,又看着余年,“我还记得当年,修宁先生过世,你才十二岁的年纪,小小的一个人跪在灵堂,看着都揪心。时间过得快,现在你也长大了,” 他想到什么,“要是我没猜错,这三年在欧洲上拍的《江山连雨图》,《仕女图》,还有山水纹鱼尾瓶,都是你买回国的,对吗?” 余年态度恭敬,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话,“是,您猜得没错,而且都还挺惊险的,抢的人很多,但幸好最后都带回来了。” 古益延满是皱痕的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小年纪,不容易。” 又聊了几句,古益延被人扶着上楼去了包厢,余年目送对方上去之后,才转身去以屏风隔开的雅座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会场布置得十分雅致,连隔绝私人空间的屏风都是用的双面三异绣。 他正好奇地研究绣法和图案,门口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余年侧身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谢游。 和往常见面时有些不一样,谢游穿着深灰色的西服,身高腿长,红宝石领带夹在室内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他神色冷峻,嘴唇略薄,显得锋利。从大门进来,半分眼色都没分给旁的人。 工作人员恭谨地在前面引路,谢游带着两个助理很快就上到了二楼,不见了身影。 留下无数人窃窃私语。 “没想到维杰里先生这场拍卖会,连谢家都来了,也真是很给面子了。” “应该是两家有合作,特意过来露面的,不过谢家这个,气场是真的强,据说性子也冷得很,手段厉害,要是不说,真看不出来只有二十来岁!” “就是啊,不过能把谢家当时铺开的摊子撑起来,肯定是厉害人物!” 谢游进到包厢刚坐下,门再次被两个保镖打开,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白人快步走了进来,热情道,“谢,没想到你会过来!” 谢游起身,抬手,“好久不见。” 维杰里知道谢游的性子,握手两秒就赶紧放开了,“你能抽空过来就是荣幸,这场有不少好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我发话给你留下来。” 谢游摇头,拒绝了,“谢了,不用费心。” 包厢里没有旁人,维杰里压低了声音,笑容收了点儿,“我听见了风声,你是又要开始动手摁死扰人的苍蝇了?” 谢游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直言,“对我们的合作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请维杰里先生放心。” 维杰里往后退了小半步站直,笑容扩大,“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和我爸当然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游点头,“好。” 七点半,拍卖会准时开始。谢游对拍品都不太感兴趣,只挑了两件收藏级珠宝、一套翡翠首饰给母亲当礼物,就停了手,开始远程办公。 楼下的余年竞拍也很顺利,因为有古益延他们的嘱咐,他只跟一个加国人、一个澳洲人竞了两轮价,就顺利拍下了云浮松鹤瓶。 办好手续,确定已经成功买下来了,余年喝了口茶,心里紧绷了好几天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在云浮松鹤瓶下面上拍的,是一对从欧洲王室流出来的袖扣,余年顺便多看了一眼,很漂亮,蓝色日辉纹,圆润的八角设计,一起价就很高,五轮竞价后,被一个买家以两百万拍下。 没过多久,余年就注意到谢游提前离场了。又过了一个小时,拍卖会结束,余年特意等古益延下楼,诚恳地道了谢,才离开了拍卖会场。 心情非常好,余年找出外公常用的一套青瓷茶具,细致地烧水泡茶。想起孟远说的,要多更新微博,余年顺手给泡的茶拍了照,发到了微博上。 还没来得及翻看评论,门铃就响了。余年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唇角先弯了起来——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他起身打开门,接过盒子和银灰色的卡片,先看了卡片上的字——“汤很好喝,谢谢你。” 落款是谢游。 一边将卡片重新折好,余年想起来,“请问保温桶有带来吗?”要是下次正好又熬了汤,还可以盛一点给谢游。 站在对面的人怔了怔,没回答,沉默着转身就走了。 余年也没在意,关上门,打开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方形盒子,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呼吸一窒,脚步瞬间就顿住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对极为精致的袖扣,蓝色日辉纹,圆润的八角设计。旁边还放着一个白色的三角形小标签,上面写着,¥200。 第32章 第三十二块小甜糕 夜已经深了,谢游挂断电话,笔尖在白纸上画出凌乱的线条。身上的西服还一丝不苟地穿着,他习惯性地将脊背撑得笔直,思考着才得到的信息——三小时前,宋克通过隐蔽账户,将一大笔钱转入了国外的一家基金会,且前一天晚上,和丁兆先在饭局上发生了争吵。 而在今天上午的例会上,宋克一反常态地亲自否了丁兆先一系的提案,半点余地也没有留。 丁兆先当时的脸色不太好。 这时,“笃笃笃”三声,书房的门被敲响,谢游将手里的笔搁在桌面上,“进来。” 等见了人,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几分忐忑,“怎么样?” 何山性子木讷,听谢游问起,他才出声回答,“收下了。” 谢游绷紧的唇角松弛下来,控制着脸上的神情,冷淡地继续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何山如实回答,“说了。” “什么?” “让下次把保温桶还回去。” 谢游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缩,“什么?” 何山以为谢游是没听清,口齿清晰地重复道,“让下次把保温桶还回去。” 谢游沉默下来—— 明明已经送给他了,又要要回去吗? 思忖许久,谢游朝何山吩咐道,“你明天去做一件事。” 余年第二天上课前,先坐电梯上楼,去了一趟孟远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孟远正端着杯咖啡在看手机,见余年进来了,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椅,“这么早就来了?” 等余年坐下,他又晃了晃手机屏幕示意,“昨晚上怎么想到发泡茶的微博的?” “当时正好泡了一壶茶,想起孟哥你说要多发微博,就顺手拍了一张放上去。”余年疑惑,“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以后这样的微博可以多发一点,对你个人形象气质的塑造会很有帮助。”孟远手指按着屏幕往下拉,又刷了一大堆评论出来。 “——年年竟然还会泡茶!啊啊啊崽崽这么棒,妈妈好欣慰!” “——年年的手真的好好看好好看!决定了,下一张壁纸就是你了!” “——闲时在家里沏一壶茶,真的巨风雅!我粉的到底是什么大宝贝??” 孟远看得舒心,按熄手机刚准备抬头,眼角余光突然一凝,视线定在了余年手腕的位置。 他看得极为仔细,迟疑道,“你今天戴的这对袖扣,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余年自己也看了看,挑着唇角笑起来,眼里像是蕴着光,“很好看,对吗?” “是挺好看的,很配你气质,就是——”孟远总觉得这袖扣眼熟,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维杰里家族的收藏!以前属于欧洲的王室,王室公主低嫁,这是嫁妆之一。后来拿出来拍卖,被维杰里家族买走收藏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我研究收藏级珠宝的时候,见过它的图片!” 话说完,他想想又觉得不对,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在余年手里,还轻飘飘地就直接戴出来了? “是仿的式样?” 余年点头,“嗯,仿的,是我朋友买来送我的,两百。”说着,他眼里的笑意晕开,像潋滟的湖水一样。 孟远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又多看了两眼,“仿得挺不错,至少和图片没差,你那个朋友审美水准也挺好的。”说完,他将手边密密麻麻全是字的几张纸递给余年,“你看看,这是我前两天跟你提过的代言。” “那个翡冷翠的彩妆代言?”余年伸手接下来,一边看一边听孟远说话。 孟远坐正,认真跟余年介绍,“这个牌子背后是老牌奢侈品‘赫西’,翡冷翠是去年新开出来的一条线,价位大概处于吃土女孩儿攒攒钱也能买得起的水准,市场覆盖度和逼格都有。在国外认知度已经很不错,现在正准备打进国内市场。” 余年翻看着合同,“嗯,我听过赫西这个牌子,特别贵。”他记得郁青就喜欢这家的包和丝巾香水。 “没错,老资格的奢侈品牌旗下,至少不会出质量问题之类的幺蛾子,不然到时候自己也惹一身腥。”孟远手指点在合同上,“翡冷翠迷幻海唇膏的代言人,你要是也觉得行,我们就签。” 孟远很细心,把翡冷翠这个牌子的相关信息都附在了合同后面,还包括在国外品牌的总体评价等等数据。余年花六七分钟看完,点头,也很利落地做下决定,“那就签吧。” 孟远忍不住又叨念了两句,“行,我们选代言,在精不在多,这样早期虽然赚不了多少钱,但很稳,后面的路才不会塌。” 他是越来越喜欢跟余年合作了——心里拎得清楚,不自我贬低怀疑,也不飘,能相互信任,讲道理也讲得通,重点是本身天赋好,还努力,简直不能太省心! 不过想起早上接到的电话,孟远脸上的笑淡了一点,“有件事得先跟你提两句。” 余年猜测着问,“电影推广曲的事情?” “没错。”孟远见他一猜就准,说明心里肯定也是挂着的,斟酌言辞道,“现在结果还没正式通知,但从我拿到的消息来看,这次推广曲十有八九都会落到尤优手上。” 余年之前就有过心理准备,“我懂,相比起来,他出道比我早,人气比我高很多,最后决定选他是在情理之中。” 孟远也知道,这个圈子本来就残酷,不过见余年没低落也没难过,更没生气不甘心,反倒有些心疼了,劝慰道,“徐导很看好你,还说这首歌唱得最好的就是你了。所以年年,你不是没有才华和实力,只是机会还没到。” “谢谢孟哥,”余年笑起来,眉目干净,“我是真的没有不开心,确实有一点失落,但也还好,所以不用安慰我的。” 孟远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不是装的,才放下担忧。 又担心出变故,孟远琢磨着前期的事情都处理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拍板签字,干脆下午的时候就带着余年,先把和翡冷翠的合同签好了——事情只有白纸黑字地定下来了,才不会出岔子。 送余年回家的路上,遇了晚高峰,车流动得慢。孟远拍拍方向盘,商量道,“我算了算,你的曝光率得一直跟上来才行,反正你也挺久没直播了,要是你今晚上没事,我们开个半小时直播怎么样?” 余年没有异议,“我没问题。” “嗯,那就定下了。” 吃过晚饭,余年注意着时间,九点准时开了直播。 余年的脸刚出现在镜头里,弹幕瞬间暴涨,都快被卡成马赛克了。 “大家晚上好啊,好久不见,大家还好吗?” 弹幕上齐刷刷地全是“好”,间或夹着类似“年年你好吗”的问候。余年正准备回答,屏幕的画面突然就暗了下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余年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人送他钻石了。 果然,很快,一行熟悉的彩色大字连跳五次:“用户年年有余赠送给主播余年钻石x100” 不过一秒,弹幕也跟着再次爆炸。 “——卧槽卧槽之前那个九十九万表白的土豪粉又出现了!我他么突然旋风激动!” “——啊啊啊我今天还在猜,这次会不会又砸九百九十九颗钻石吧?我的小心脏啊!” “——嗷嗷嗷竟然这么幸运围观到了!看看看!真的又是九百九十九颗!真爱了!” 余年笑着道了谢,正准备继续说话,忽然听见了门铃声。 他声音一顿,朝镜头歉意道,“抱歉,我去取个东西,很快就回来,麻烦你们等我一分钟。” 打开门,和他想的一样,门口站着的果然是熟人。 余年笑着打招呼,“晚上好。” 何山将手里拿着的灰色保温桶递了过去。 余年接下来,“今天是特意过来还保温桶的吗?” 何山点头。 “麻烦你了。” 等人走后,余年关上门,正准备将保温桶放回厨房,突然发现——好像不太对劲? 他记得很清楚,他买的那个保温桶,在清洗的时候,不小心被蹭了一下,留下了一条不太明显的划痕。 还回来的这个保温桶却崭崭新新,半点划痕都没有。 余年站在原地,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坐回镜头前,见满屏幕都在问他刚刚干什么去了,余年笑道,“这是我的小秘密,不能告诉你们。” 第33章 第三十三块小甜糕 屏幕上弹幕刷得飞快,余年正仔细看,视线却忽然停了一下——他看得很清楚,刚刚划过去的那条弹幕写的是,“年年有人说你在和尤优争电影主题曲,是真的吗?” 而且不止这一条,后面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几条类似的评论。余年面色如常地继续聊着天,没有给出回答。 二十分钟后,直播结束,余年打通了孟远的电话,“孟哥,推广曲的事情,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孟远惊讶,“你知道了?” “嗯,刚刚直播的时候在弹幕上看见了,有人在问我,是不是正和尤优争资源。”余年问,“剧组那边不是还没出最后的结果吗?” “对,最终人选应该明后天才会出,我们这边,我就只跟你提了一句,可能要做好抢不过尤优的心理准备,其他的我连施柔都没提过。先别急,我去看看情况,一会儿给你回个话。” 余年打开微博看了看,发现自己微博下面,已经有尤优的粉丝过来留言,说辞都相差不大,他自己的粉丝回怼,很快就盖出了上百条回复。 十几分钟后,孟远的电话就回了过来,开门见山,“是尤优那边透出来的消息。” 余年没懂,“是他们已经拿到确定结果了?” “没有,应该是跟我一样,靠人脉听到的风声,确定你没争过尤优。就是不知道怎么的,那边的几个粉头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之后,就进后援会的粉丝群说了这件事,还打招呼让大家不要外传。” 孟远有些无语,“但这种事,只要一个人没忍住传了出来,之后就不可能拦得住。不过可能尤优那边也觉得都定下了,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差别,干脆就没阻止。” 余年明白了,再想起看见的弹幕内容和一部分评论,新奇道,“所以他们这算是在……拉踩?” “没错。”孟远肯定道,“不知道是不是尤优的团队授意,但他的粉丝确实是实打实地在踩着你炒作,甚至还直接忽略了何俊宇,哪儿哪儿说的都是,你跟尤优争资源,一个回合没撑过,就被碾压了。” 余年倒没生气,反而听笑了,“我已经到这个水平了吗?” 孟远也笑了,“哟,你这是有点小得意了?不过你确实到这个水准了,新人里面,尤优的粉丝都看不上何俊宇,名字都不提人家的,只拉踩你。侧面证明,你红。” 两人一起笑起来,孟远收了笑,又叮嘱,“现在你也不用做什么,当作不知道就行,也就尤优的粉丝瞎嘚瑟,你要是出来说个什么,反而会被拉着免费给他们炒热度。” 余年应下来,挂断电话,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后,也没放在心上,准备好笔墨纸砚,认认真真地写了几页字。 不过事情的发展速度,比他们设想的进度要快很多。 余年临睡前,夏明希就连着几个链接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大串的感叹号,以及一段语音。 “这个尤优什么毛病?买通稿拉踩你暗指你比不上他?就差把这几个字放上去当新闻标题了!搞这么没品的事情是个什么鬼?” 余年看了看时间,“明希,你才下戏吗?”他记得夏明希昨天才说起过,这两天都会拍夜戏。 “还没下,没轮到我拍,我就找了个角落玩儿手机,结果一开手机就被这个尤优的垃圾操作气饱了!夜宵都快吃不下了!” 余年听他气得不行,笑着安抚,“确实没争过,这也是事实,别生气了,生气生多了会变丑。” 夏明希听着余年的语气,也淡定了一点,“行吧,那你记得跟孟哥说说,看要不要控控风向。好气,他团队带话题炒热度顺溜得很,粉丝也一副粉的是神仙的优越感,这次竟然还瞄上你了!” 发现夏明希说着说着又要炸了,余年赶紧道,“快去拍戏,或者背背剧本,今晚上就不玩儿手机了啊。” 夏明希哼哼了两声,“好吧,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手。” 夏明希的电话刚挂断没两分钟,孟远的就打进来了。 余年先道,“孟哥,新闻我看见了。” 孟远也没好气,“我就说他粉头怎么知道的,八成是故意‘不小心’透露出去的,然后粉头引导,粉丝一激动,就到处蹦。看热度起来了一点,又赶紧就把话题带起来,新闻稿我都看见四篇了!他们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搞幺蛾子的机会!” 余年笑容淡了一点,“他们应该连热搜都准备好了吧?” “九成九!肯定还不止一个位置!” 躺在床上,余年望着白色天花板发了两秒的呆,开口道,“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的。” 孟远听懂了,“是啊,变得很厉害了,就不会再被人踩了。” 孟远马上又换了语气,“你也别有负担,好好睡,我再去盯着点儿情况,不用担心。” 余年应是应了,但没能睡着,干脆继续拿着手机看消息。 点开夏明希发给他的链接,是一个论坛里盖起来的楼。 “——恶心!你家那谁要宣传就好好宣传,能不能别带上年年?有病?” “——纯路人,不是我说,余年也就之前天籁火了几天,节目一结束,就凉得彻底!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他是谁?再说尤优,至少我妈都知道有这号人。” “——楼上装路人很开心?能不能敬业一点先把头像改了?就差拿红笔写我是鱿鱼丝了!不要让我有你脑子里都是x的感觉!” “——抱走年年,我们年年安安静静唱歌招谁惹谁了?以及,尤优公司下场,没得洗!我相信孽力回馈!靠拉踩就不怕摔死?” “——行行行知道你们尤优红出太阳系了,你们自娱自乐就好,别扯上我们家,懂?” 这事情的热度没到爆的程度,但也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孟远跟余年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都还黑着一张脸。不过等接了一个电话,孟远在椅子上坐了几秒,突然大笑出声。 余年放下筷子,“孟哥,怎么了?” 施柔拿着汤勺,也奇怪地看过去。 孟远把手机“啪”的一声扔桌面上,一脸的畅快,“他们孟爸爸要笑死了!刚刚是徐导那边来的电话,说他们的推广曲交给你来唱了。” “啊?”余年也惊讶了,“不是说选的是尤优吗?” “内部消息是这么说的,但没官宣,最后他们到底选的哪一个,谁也不能确定。当时我看着,像是宁制片看好尤优,徐导更看好你。”孟远又提醒余年,“一会儿记得跟徐导打个电话。” 吃过午饭,余年就在孟远办公室里,照着名片,打了个电话给徐向澜。 徐向澜接得很快,“余年?” 余年笑道,“不好意思,打扰徐导了。” 徐向澜找了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声音也挺轻松,“我知道你是为着什么事。推广曲这件事,你确实得谢我。老宁一心一意地想让尤优唱,但我没同意。” 他像是抽了口烟,接着道,“我赌你四个月后,比尤优红。” 余年眼神微动,一时间没能接过话。 “我可是下了赌注的,”徐向澜笑道,“所以,余年,好好努力,别让我赌输了。” 余年眼里泛着点光彩,语气笃定,“一定不会让您输的。” “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份心气!”徐向澜话头一转,“对了,你经纪人在旁边吗?” 余年看了眼孟远,见孟远比了个手势才应道,“在的。” “那开个免提,我们都聊聊。” 余年依言开了。 “我是想问问,余年你有没有兴趣拍戏?” “拍戏?” 他这个问题一出来,出乎了余年和孟远的意料,对视一眼,孟远接话,“徐导,您的意思是?” 徐向澜说得很轻巧,“我戏里有个角色,是一个从皇城来边塞的年轻世家贵公子,白马轻裘,意态洒然。 试唱那天,我跟宁制片就觉得余年不管是气质还是外形,都非常适合这个角色。但我没敢没马上定下来,这几天一直在考虑。 这角色镜头不多,拍摄时间短,其实挺轻松,但要想演出点真东西来,演员还确实不好找。所以,我今天直接问,你们有没有这个意向?” 孟远没有马上拍板,而是表示需要时间考虑。 徐向澜也没这么急,又寒暄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孟远拿手机的一个角磕了磕桌子,问余年,“你什么想法?” 余年转而问,“孟哥你觉得呢?” 孟远分析,“徐导在圈子里的位置高,是成名了二三十年的大导了,他出来的片子,再差都有几层,更别说像这部电影,钱精力都投的多。” “所以这部片子,就算不会火,也不可能扑,对吗?” “对,郁青担的女主,好歹是正当红,号召力还是有的。”孟远拿不准余年的态度,没直接做决定,“我的建议是,演,反正拍摄时间短,镜头不多,你还能更名正言顺地唱推广曲。 而且徐导的电影,就算是个小配角,这逼格吹出去,也能甩旁的人几条街了。” 余年给出底线,“我更喜欢唱歌。” 孟远笑道,“我知道,我不会硬把你往演戏那条路上推的,你的才华天赋,不唱歌真的可惜了。” 余年笑着应下来,“嗯,那就演吧。” 下午,《古道》剧组的官博就更了关于推广曲演唱的新消息,直接圈了余年。 尤优的粉丝原本都已经准备好庆祝正式官宣,尤优拿到了好资源,没想到定睛一看,圈的竟然不是尤优。 “——卧槽哈哈哈笑死!突然心疼鱿鱼丝,忙活了这么久,舞了这么久,一转眼就被官博打了脸!这大写的懵逼啊!” “——哇本小年糕表示不敢相信!我们年年不是被踩在地上还要被碾两下的吗?” “——不是两家的粉,只是想说,昨天我看鱿鱼丝蹦的这么开心,还以为已经官宣了,原来没有吗?不过你们这么拉着主角踩,也是很牛逼的操作了!可以吹半年。” “——一个爆哭!艹,年年凭什么就要被你们鄙视污蔑随便踩?心疼年年!” 一时间,尤优的粉丝被群嘲得厉害。 施柔刷完微博,神清气爽,满脸都是笑容,“现在尤优的粉丝为了挽回尊严,已经跑到剧组的官博下面刷屏了,声称要官方必须给个说法出来,临时变卦换人,到底是不是背后有黑幕。” 她一言难尽,“这怎么给说法?要是一开始官宣定的是尤优,再强行改成的年年,这种情况去要说法也还说得通。他们现在这样胡搅蛮缠,挺有碰瓷的风范。” 孟远在一旁嗤笑出声,“还黑幕,脸真是大,他们就这么确定是临时变卦的?开天眼了?” 这时,一条新闻推送突然闯进了眼里,施柔没注意,倒是旁边坐着的余年开口道,“柔柔姐,手机能给我看看嘛?” 施柔把手机递了过去,自己换了平板继续刷。 余年点开刚刚推送出来的新闻,只看了前两行,就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的轻松笑意。 施柔刷了刷首页,也侧头跟着看了一眼,“……董事局董事宋克,车祸……抢救无效,现场就死了?” 见余年侧脸的线条紧绷,甚至显出了一点不太明显的冷意,她小心地问,“年年,是你认识的人吗?” 余年弯弯唇角,摇头,“不认识。” 他将手机还给施柔,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搜了搜相关新闻。 就在今天下午,宋克的刹车失灵,直接撞断护栏,开进了河里。车上包括司机和助理,都没能逃出来,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了。 余年盯着屏幕,手指收紧。 与此同时,曲逍然直接冲进了谢游的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连带着将助理也关在了外面。 他站在门后,看着撑直背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谢游,鼻尖一酸,喉结上下动了动,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谢小游,你……还好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他记得不能再清楚,谢游的哥哥,当年就是这样,下雨天刹车失灵,撞断护栏,整辆车都掉进了河里。包括司机和秘书在内,都死了,根本就没有救过来的可能。 但因为没找到证据,只能判定为意外事故。 但哪里有那么多意外? 谢游觉得气道里的空气都被抽离了,有些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窒息感。他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蔷薇花瓣做成的标本上,许久才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他是在警告我。” “什么?”曲逍然走近几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捏住了拳头,“你是说……丁兆先吗?” “嗯。”谢游神色如深潭一样,没有丝毫的波纹,语气平静到了极致,“我这边开始动手了。宋克那一系之前就是被我削得七零八落的,他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害怕,不想再帮丁兆先了。丁兆先不放人,两人有了矛盾,还在饭局上吵了一架。” 曲逍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事情,手臂上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然……然后呢?” “宋克怕我,也怕丁兆先,就想从这浑水里脱身。他一边表明态度跟丁兆先划清界线,一边转移资产准备跑到国外。只是很明显,他没能瞒过丁兆先,而丁兆先也没准备放过他。”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车祸?” “嗯。” 谢游一双眸子冷得浸人,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他复制我哥的死法,是在警告我。他是想告诉我,他想弄死我,也不会有半点难度。” 曲逍然没敢说话。 他突然觉得,这时候的谢游,就像是一把张满了的弓,满是肃杀。 是熟悉的,但也是陌生的。 谢游的五指握紧到发白,又一点一点松开,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再睁开,所有的恨意和寒气,都被藏到了最深处,窥探不见。他抬头看着有些无措的曲逍然,“我没事。” 曲逍然讷讷点头,“嗯。”他又轻声道,“要是——” “我没事。”谢游再次强调,“真的没事。” 曲逍然知道谢游难受,但他更加知道,现在的谢游,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难过了,就会连着练钢琴练十二个小时,之后去看星星发呆的那个谢小游了。 他没再走近,哑着嗓子,“有事就打我电话。” 谢游缓下语气,“好。” 余年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拒了孟远吃夜宵的提议,他直接回了家,坐到沙发上,忍不住搜了好些近几年谢氏相关的新闻出来。 一些深藏不为人知的脉络,隐隐浮现。 发了会儿呆,余年将手机放到旁边,又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清理干净,炖了一锅汤。 接近十一点,门铃声才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快步到了门口,握住冰冷的门把,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依然是何山。 何山字句清晰地重复,“他说,抱歉,这段时间暂时不能送外卖了。”说完,将手里的小盒子递了过去。 余年接下盒子,猜测被这句话证实的同时,心又高高悬起。 他很想问,谢游安全吗?会不会出事?但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下去。 “麻烦你稍等一下。” 一边往里走,余年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几个蛋挞,酥皮稍微有些焦了,但气味很香。 放下盒子,将崭新的保温桶从碗柜里拿出来,余年盛好鸡汤,拧紧盖子。想了想,又去到书房,找出一张素色纸笺,提笔蘸墨,写了四个字。 将墨迹吹干,他折好纸笺,又匆匆到了门口。 将保温桶和纸笺递给来人,余年轻声道,“麻烦了。” 何山点点头,带着东西走了。 书房里,窗帘紧闭,只开着桌面上的一盏小台灯。 沉寂的空气中,循环着的是余年尚显少年气却极为清透的嗓音。谢游坐在桌前,昏黄的灯光为他的轮廓塑出了一重暗色剪影,神色不清。 何山进到书房,地毯吸入了多余的脚步声。 谢游没抬头,“话带到了吗?” “带到了。”何山将保温桶和纸笺放到桌面上,“这是他让我带回来给你的东西。” “知道了。” 书房的门重新被关上,谢游盯着灰色的保温桶看了很久,不太明显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拿过薄薄的纸笺,小心打开。 上面是以墨色写下的四个字,灵动流逸。 “愿君平安。” 谢游不知道是看了多久,才珍而重之地折好,小心仔细地放进了内侧的口袋里——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第34章 第三十四块小甜糕 孟远发现余年有些心不在焉,拿手里的纸筒在他眼前晃了晃,“没休息好?这两天经常在出神。”他不经意看见余年的手机屏幕,又疑惑,“你这两天怎么天天刷财经和社会新闻?” 余年闻言一怔,“我……经常都在刷新闻吗?” 孟远点头,肯定道,“对啊,频率挺高的,”他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研判地观察余年的表情,“年年,说真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余年按熄手机屏幕,斟酌着说道,“是我有个朋友,最近可能会……不太顺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总想着这件事。” 只是这几天,半点没有和谢氏相关的消息,连带着之前宋克车祸的事也没了后续,应该是有人出手把事情掩下来了。 孟远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能让余年这几天都不太在状态,想来应该挺重要。余年虽然是他手下的艺人,但他也不会太过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只道,“人这一辈子呢,说短很短,说长也很长,坎坎坷坷不顺利很多的,走过来了就好,或许……你应该相信你朋友?” 见余年笑了一下,神色轻松了些,孟远递过卷起来的纸筒,“来说说正事,这是这段时间的行程安排。” 等余年打开,他继续道,“跟徐导他们的两份合同都已经签下来了,明天你就得进棚开始录推广曲,争取三天内搞定。早点录完,还能多上两天表演课。之后进组拍戏,剧本已经发到了你邮箱里,预计需要十天。从剧组回来,就拍翡冷翠的广告。” 余年看完时间安排,“好的。” 孟远点点纸面最后几行字,“ep列入了筹备计划,两个综艺也在谈了,钱还没最终敲定下来。等推广曲发布,还得排出时间上节目。还有翡冷翠的相关活动,后续也会跟上” 余年点头,看完日程,先问孟远,“孟哥,小专辑的进度,现在是在约歌阶段吗?” “对,把歌先收上来,再仔细选选。” 孟远想到什么,心里一跳,“年年,你近期是想……专心做专辑吗?” 他问得委婉,其实就是想问,余年是不是想少上其它的通告。 余年听懂了,笑起来,“不是,孟哥你别误会。”他想了想,“我知道现在做唱片,不,应该说大家都知道音乐是赔钱的行业,再厉害的歌手,也需要从周边去获取利益,毕竟公司签我,不是做慈善。竞争也是很残忍的,我火了,才会有人听我唱歌。” “是我想岔了,”孟远稍稍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他笑着拍拍余年的肩,“吓死你孟哥我了,走走走,一起去吃好吃的!” 余年笑着摊手,坦然道,“又要孟哥你请我了,我现在又没钱了。” 孟远惊讶,“又没钱了?”他想了想,“是不是全拿去投资了?我多说一句啊,就算投资也得做好规划,别零花钱都不给自己留。” 余年没多解释,应下来,“嗯,下次不会了。” 第二天上午,孟远开着车带余年到了录音棚,导演徐向澜也在。余年上去打招呼,徐向澜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越看越像顾玄宁!” 顾玄宁就是徐向澜邀请余年出演的角色。 余年笑弯了眼,“我看了剧本,顾玄宁这个角色真的刻画得特别好,谢谢徐导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礼貌又会说话的人谁不喜欢,徐向澜语调松快,“还是有缘分,我找能演这个角色的找了好久了,真是老天爷把你送到了我眼前!” 余年跟工作人员协调好,做好准备,就进了录音室,孟远等在外面,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徐向澜聊天。 徐向澜挺欣赏余年,“我看了《天籁》,后面两场余年都是强撑着上台的?” 孟远语气无奈,“是啊,倔得很,脚刚伤了的时候,硬撑着一场跳下来,冷汗把演出服都湿透了。后来我和他的主治医生都不同意他跳舞,结果还是他倔赢了。” 徐向澜笑出声来,“年轻人嘛,都敢拼,我就欣赏这样的脾性。再有,我不爱绿幕特效那一套,剧组实地取景,环境也艰苦,郁青之前还在骂人,说拍戏这几个月,都老了五岁。” 这时,余年已经戴上耳机,调试设备的老师朝里做了个手势,徐向澜和孟远也停下聊天。 余年唱歌时总是很专注,细细密密的睫毛低低垂着,十分投入。 仔细听了一小段,孟远看余年的眼神有了点儿变化——他对余年唱歌和舞蹈的水准再清楚不过,余年这是又对自己的唱法进行了微调,比起之前在天籁上的唱功,又有了进步。果然再看徐向澜的神情,对方明显很满意。 “唱歌这事情,大半都要靠老天爷赏饭吃,到了余年这里,老天爷应该是赏了一桌豪餐盛宴!”徐向澜偏头跟孟远说话,“当时在跟宁制片争,到底是选余年还是尤优,我还拍桌子打赌,说余年肯定红的比尤优快,走得也会比尤优远。” 孟远没附和,只是替余年谦虚道,“他是新人,路才刚刚起步,未来怎么样都还说不好。” 谁知徐向澜摇头,“天分和勤奋缺一不可,正好他两样都占着。” 余年发挥很稳定,录的时候嗓子状态也好,一首歌返了三次就录好了。取下耳机,余年朝录音室的老师鞠躬道谢。 等人出来,徐向澜亲自把旁边的水杯递给他,“今天晚上还有个重要的饭局,说投资的事情,我就不请你们用晚饭了。” 孟远接话,“徐导有安排,我们自然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不过我之前就听说,您新片子的投资不是已经齐全了吗?” 徐向澜摆摆手,“也是运气不好,出了点波折,寰宇撤了资,得找下家。我这次出剧组这么久,一方面就是为这个。”他又压低了点音量,“之前不是报道了吗,谢氏的一个董事出了车祸,都没有送医院抢救的机会。看这风向,那边高层又要洗牌,寰宇撤资就有这件事的影子,估计是要把能收回去的资金都收回去。” 他又笑道,“不说了,我先走了。” 送走徐向澜,余年起了个话头,“孟哥,徐导新片撤走的资方是寰宇?” “对,寰宇投资,背后站着的是谢氏的董事,好像是姓丁。寰宇出手大方,不少名导制片都喜欢跟他们合作。”孟远只当余年好奇,又道,“不过这次,徐导确实得发愁,这笔资金占比很大,撤走之后留下的窟窿要填回来,肯定得费不少的劲。” 姓丁?余年记下来,自然地换了话题。 谢游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秋天的夜风有些凉,他一路进到室内,发现沙发上,阮云眉还等着他的。 “妈,我回来了。” 阮云眉眉目舒展开,拢着披肩站起身,语调柔和地关切道,“饿不饿?我让厨房炖着汤,你这几天加班加得晚,自己也要多注意着身体。” “嗯,下次您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阮云眉拉了拉白色的羊绒披肩,见谢游清瘦了几分,心里心疼,但没表露出来,只是笑道,“妈妈帮不了你多少,但我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自己高枕而卧。” 谢游点了头。 “对了,逍然过来了,就在你书房里,等了挺久了,你要不要先上去看看?” 打开书房门,谢游一眼就看见了曲逍然——靠在沙发椅上睡得正香。他也没把人叫醒,径自踩着地毯过去开了电脑。 没一会儿,曲逍然脑袋一偏,自己一个激灵先醒了过来。揉揉眼睛,看见谢游,他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你回来了?” 谢游这才开口,“有事?” “有有有!”曲逍然骤然清醒过来,赶紧坐直,“谢小游,我今天看了眼你家年年有余的行程表,他前两天把徐向澜电影的推广曲录了,然后后天上午一大早,就要飞剧组拍戏,他那个剧组特别远,沙漠戈壁那边,估计得半个月才回来。” “半个月?” 松了松领带,谢游迟疑许久,才道,“明天我去你公司找你。” 懂了谢游是想干什么,曲逍然激动,“那我就恭候谢总大驾光临了!” 余年上完表演课,又接到了郁青的电话。 “这鬼地方真的难过,年年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帮我带点东西。我家钥匙你有一把,直接开门进去拿就行,列的单子我一会儿发给你。” 余年应下来,“吃的呢?要带吗?” 郁青叹气,“吃的就算了,老娘好不容才瘦了五斤下来,真是快要了我的命!对了,你过去的时候注意一点,虽然都知道我在外面拍戏呢,但难保有狗仔还蹲守着。” “嗯,姐你放心。” 挂断电话,余年先大致看了看郁青发来的单子,基本都是日用品,可以晚上过去收拾整理。又看了眼时间,马上十二点半了,想起早上孟远说的,让他十二点半去一趟曲总的办公室,余年干脆拎着水壶就进了电梯。 星耀大厦的五十一层他来得极少,从电梯出来,秘书位上也没有人,整层楼都空荡荡的没有人声。 这时,“啪嗒”一声,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和白色衬衣的人走了出来。 余年怔了怔。 黑色皮鞋踩在光亮可鉴的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脚步声,像是敲在人耳膜上。谢游一步步走近,最后停在了距离余年两步远的位置。 周遭的空气里,忽然就充斥着雪松清冽的气味,余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你好像瘦了,最近……还好吗?” “嗯,很好。”谢游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余年的轮廓五官,没到十秒,又极为克制地移开视线的焦点,将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余年。 余年伸手接下,发现精美的口袋里装着的是灰色的保温桶。想到了什么,他的笑容不由扩大。 谢游的视线落在余年的袖口上,眸色温软了几分,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忐忑,“你喜欢吗?” “袖扣吗?”余年顺着他的视线,翘起唇角,“非常喜欢,袖扣特别漂亮,你眼光很好,谢谢。” 被夸奖了一句,谢游心满意足,微红的耳朵尖藏着开心,他微微侧头掩饰,“那我先走了,希望你拍戏顺利。” 电梯门打开又闭合,徒留躲在办公室门后边的曲逍然咬着拳头直叹气——太怂了!太没意思了!枉费本少爷还花尽心思给你清场约人,崽崽,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第35章 第三十五块小甜糕 下了飞机,又坐上剧组过来接机的车,足足开了小半天,才到了剧组的驻扎地附近。 施柔手挨着车窗玻璃往外看风景,兴奋地扭头跟余年说话,“我第一次见到戈壁,年年以前来过戈壁吗?” 余年点头,笑着回忆道,“以前跟外公一起来过,不过那时候还很小,应该还没到十岁。只记得白天特别热,晚上又特别冷,到处都很荒凉,外公很忙,我就在旁边自己玩儿沙,等回家外婆看见我,我已经黑得她都不敢认了。” 施柔捂嘴笑起来,“完全没办法想象年年你黑黑的样子!”她又好奇地问开车的司机,“大叔,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司机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介绍道,“你们要是有空,可以去那边看看,那里十几年前挖了一个佛窟出来,据说有很多几百上千年的经卷,还有不少器物,后来直接修成了一个博物馆,挺小,但东西好啊,价值连城!” 余年想起外公看到佛窟,以及那些在黄沙下掩埋了千百年的文物时,感叹的也是这一句——价值连城啊! 车开进剧组的范围内,终于有了人气。司机跳下车,拉开车门,等余年和施柔下来了,又绕到后备箱开始卸行李。 余年刚下地站稳,就从后面被一巴掌拍到了背上,“来了?” 余年回头,先笑了出来,“姐!”他仔细看了看,“姐,你没骗我,皮肤真的差了好多。” “滚!”郁青戴着大大的口罩,语气凶巴巴的,眼睛却含着笑。她顺手扔了个厚实的口罩给余年,催促,“快戴上,这里风沙大得不行,一口气半口沙,我感觉自己肺里全都是沙子!” 余年听话地戴好口罩,说话也变得瓮声瓮气的,“你没在拍戏?” “我的戏都差不多了,排得不紧,”郁青挑眉,“怎么,亲自来接你还不开心了?” 余年连忙道,“当然没有,郁青女侠来接我,是我的荣幸。” 这个称呼是小时候郁青看了武侠小说,一心想当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非逼着余年叫的。现在听来,郁青自己先笑得停不下来。 行李全都卸了下来,大部分都是郁青的东西,余年自己只有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见郁青的两个助理过来搬行李,余年指指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有一罐辣酱,要不要先拿出来?” 郁青眼睛都亮了,“卧槽,老娘小时候没白带你玩儿!”她又压低声音,“我们悄悄的,先别拿出来,也不要暴露给别人知道了,不然这一罐辣酱百分百过不了今晚!” 余年眨眨眼,应了声好。 先去找徐向澜和宁制片报到,又挨着挨着跟剧组的人打了一圈招呼,也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余年住的地方是一个板房,空间不大,里面就摆着一张单人床,一张可以放点小物品的桌子,还有一个衣架子能挂衣服。从窗户望出去,是皎皎的孤月,以及苍凉的旷野。 余年停下擦桌子的动作,站着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世界都变得更加浩渺了。 他自己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整齐了。徐向澜敲门进来时,打眼一看,笑道,“哟,小余生活习惯挺不错啊!”见余年要站起来,他连忙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不用客套,就坐着说话。” 余年点头,“谢谢徐导。” 徐向澜自己随身带了一张小马扎,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跟余年说话,“要是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不适应的,就跟生活制片说,能满足的我们一定满足。” 见余年点了头,他又问,“剧本背熟了吗?” 余年有些不好意思,“背熟了,不过我以前没拍过戏,可能还要徐导多费费心。” “这没关系,只要你认真学,我就认真教,谁不是一步步从新人走上来的?我当年还不是连摄影机都不会开!” 徐向澜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你的戏在这个取景地就能拍完,我们抓紧时间,你的部分拍完了,剧组也就差不多快能杀青了。”他又笑道,“我心里算了算,这部戏都拍了大半年了,时间确实不短,组里大家都累。” 这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像是敲门的人刻意放轻了力道,声音很低。徐向澜顺手开了门,就和门外的郁青看了个对眼。 徐向澜眼睛利得很,“郁青,你包里揣的什么?” 郁青不说话。 徐向澜很有招儿,“你要是不说,我明天就让你一场戏ng二十遍。” “艹!”郁青心里气,但受不了连着吃ng,不情不愿地把一瓶辣酱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 徐向澜哈哈大笑,“郁青同志,我们整个剧组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要同享啊!” 很快,周边几个板房住着的人全知道了,剧组惊现了一瓶辣酱!于是一人分一点,一瓶辣酱没撑过十分钟。知道是余年千里迢迢带过来的,还都笑眯眯地凑过去说了声谢谢,气得郁青想跟徐向澜打一架。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没让人叫,自己就起来了。服化组的工作人员一边打哈欠,一边把他带到化妆镜前坐下,笑道,“你昨天带过来的辣酱,完全拯救了我的味觉!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有多久没尝过那个味儿了!” 另一个叫唐妮的化妆师连连点头,“对!我现在就觉得,辣酱才是人间美味!” 余年听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带一箱过来的,这样说不定能大家一人分到半瓶。” “还是不要了,拿一箱过来,年年就太辛苦了!”说着话,唐妮摆开一大排化妆刷,“我先帮你把头套妆面弄好,完了我们再试衣服,行吧?” 余年笑着点头,“好的,谢谢。” 整个过程花了快两个小时,等余年装扮妥当后,唐妮忍不住翻出手机,连着拍了好几张照,各个角度各种滤镜,一边拍还一边感慨,“年年你穿古装气质是真的好!徐导眼神竟然都没退化,把你这颗珍珠找出来了!” 余年站在原地配合着拍照,正准备开口,门从外面被打开,徐向澜走进来。一对上余年,脚步就停住了,徐向澜把人上下前后仔细打量了一遍,眼也不转地吩咐道,“把那把折扇拿过来!” 唐妮闻言,从箱子里找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折扇。 徐向澜看着扇子,嘱咐道,“这是我以前特意去一个前辈那里求来的几把折扇之一,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才拿出来当道具,可千万别弄坏了!” 余年小心翼翼地打开,瞳孔微微一缩。 雪白的扇面上,用墨迹写着“风雅”两个字,字迹如长风拂雪,角落印着私章,古拙的两个字——修宁。 是外公的字。 余年呼吸都放轻了,手执着折扇,颔首道,“我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穿着戏服拍完定妆照,余年找了一张小马扎,坐在边上围观拍戏。他还拿了纸笔,写写画画地做笔记。 徐向澜看见了,支使自己助理,“这态度确实端正,你过去问问余年,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有的话你就给他好好讲讲。” 临近中午,到了余年的戏,徐向澜没想为难他,让他先演最简单的一幕适应适应,找找感觉。 在风沙吹了百年的玉阳关外,一座茶寮破破烂烂,像是再来几阵风,就能将这里全然掀翻。一个身着布衣短打的莽汉,将手里的铜环大刀拍在桌面上,木桌像是承受不住力道一般,发出“咯吱”的刺耳声。 他凶神恶煞地看向侧旁,“你是何人?” 坐在不知道用过多少年月的方桌前的,是一个白衣华服的青年,他也不嫌弃,淡然地喝下浑浊的茶水,将空了的粗糙茶碗放下,抬眼看向问话的人,轻轻挑唇,笑若流风回雪,“东都,顾玄宁。”他咬字很轻,“告诉你家将军,我要见她。” “卡。” 余年坐在长木凳上,忍不住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忐忑地看向徐向澜,“导演,拍的能看吗?” 徐向澜笑出声来,“你怎么问得可怜巴巴的?第一次能出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就是动作还稍微有些不自然,没事,我们再来一次,各部门准备了!” 剧组的生活余年适应得比预计得要快,他对谁都是眉开眼笑的,没上戏的时候,就拿着个馒头,坐在小马扎上观摩做笔记,边看边吃。 有时候徐向澜郁青他们都忙,余年就会去问那些在大小剧组混了十来年的群演,哪里哪里到底该怎么演,自己再仔细琢磨。几次下来,他吃ng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办公室。 秦助理将文件递给谢游,低声道,“最近几天,丁兆先都在寺庙里吃斋,没什么动静。” “吃斋?”谢游签字的手没有停顿,“我让你盯着的那两个人呢?” “很安分。不过宋克意外去世,他的三个孩子正在争夺遗产,丁兆先的这两个人分别和宋克的长子次子有接触,应该是对宋克生前持有的股份有意。” “知道了。”谢游将笔合入笔盖,起身,“安排车。” 一路到达地下停车场,秦简上前,帮谢游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下后,谢游不经意地看见对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他没见过这个人。 谢游推开还没关严的车门,下了车。 秦简疑惑,“谢总?”想到什么,他脸色微变。 谢游轻轻朝他摇头,嘴里说道,“我有一份文件忘记了。” 原路往回走了两步,谢游停下步子,再次转身,走到车边,朝驾驶座上的司机吩咐道,“你把车开出去。” 对方没有动。 谢游眸色一暗,字字清晰,“开出去。” 这时,跟在谢游旁边的保镖也发现不对,屏气凝神。 谢游看着驾驶座上一动不动的人,声音冰冷刺骨,冷笑,“丁兆先是怎么吩咐你的,你就怎么做,懂?” 轮胎碾在砂砾上,发出窸窣的声音。郁青裹着纱巾戴着宽沿帽子,几乎把脸遮了个严实。余年坐在副驾驶上,正仔细看着手机屏幕的右上角的图标,“姐,往这边走真的信号会变好?” “真的,我就这条路记得最熟。”郁青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剧组驻扎那里,人多,信号还时好时不好的,糟心得很。” 又开了没一会儿,郁青踩下刹车,“就是这里了,你看看网速怎么样。” 余年试了试,欣喜,“能刷出视频了!” 郁青点点头,放下座椅靠背,“那你自己玩儿手机,一会儿半夜我还有场戏,先睡会儿,到时间了记得叫我。” “好,你安心睡吧。” 余年怕吵到郁青,自己裹着厚外套下了车,也没敢走远,借着车前灯的光,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他想了想,先开微博翻了翻,谢游的更新还停留在之前,没有新的。他又照例去看了看财经和社会新闻,也都和他想了解的不沾边。 就在余年准备退出时,突然刷出了一条新闻。看见标题里有“车祸”两个字,他呼吸一颤,飞快地点了进去。 新闻的标题是“幽灵车”,报道称,在傍晚,一辆限量版豪车冲破大桥围栏,坠入江中,打捞起来后,发现车上空无一人,司机也没了踪影,连尸体都没找到。经过核实,车主姓谢,后续情况还在了解中。 看到“谢”字,余年呼吸一窒,两秒后,他几乎是抖着手点开了通讯录,找到谢游的名字,拨号。 在通话中。 通话中——是不是说明,是安全的? 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余年正想再拨过去,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余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点了接听。 对面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像是撕扯着耳膜一样。 “是……谢游吗?” 好几个呼吸后,才有略显清冷的声音回应道,“是我。” 余年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直接仰躺在了沙地上,轻笑出声。 “我现在在戈壁,今夜的星空很美。” 谢游站在坠车的江边,看着寒潭深渊一样翻卷而过的江水,忽然觉得彻骨的冷意被驱散,再次回暖。 第36章 第三十六块小甜糕 余年仰躺在干燥的沙地上,也不在意衣服是否会被弄脏,他看着天上的群星,出口的声音显得很温柔,“谢游,你最近还好吗?” 问完,他自己又忍不住低低笑起来——这个问题,在曲逍然办公室外面遇见时,他也问过。当时谢游回答的是,很好。 谢游的声音里像是挟裹着夜晚的风,很冷,却又和缓,“不太好。” 余年微怔——他以为谢游依然会回答“很好”。 余年斟酌着说道,“我刚刚看见新闻了,一辆车坠进了江里,车主姓谢。” “是我的车。”谢游回答,“我原本会乘坐这辆车回家。” 余年握着手机的五指收紧——他没想到,谢游会将冰山的一角,亲自揭开给他看。 “之前宋克也是这样出的事。” “是。”谢游隔了好几个呼吸,才轻声问,“你有空跟我说说话吗?” 莫名地,余年眼睛忽然就是一酸。 他想起歪歪倒倒的蛋糕,烤焦了的蛋挞,认不出形状的小饼干,被换过的保温桶,特意做了个两百块价签的袖扣——谢游其实,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冷漠,那么气势凌人,那么不近人情。他认识的他,完全相反。 所以,到底是有多艰难,才会逼得一个人,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藏得那么深。 他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几乎是在轻哄,“嗯,当然有。” 从听筒里传来的风声嘶哑,许久,才响起谢游的声音。 “我哥比我大五岁,他是春天出生的,出生的那天,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所以妈妈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谢沥。” 谢游像是终于可以讲出在心里埋了很久很久的故事一样,很享受且珍惜这个机会,语速不疾不徐,“他特别厉害,很聪明,好几个家庭老师都说,从来没教过这么聪明的学生。我不会的题他都会,我拼不好的模型,他会耐心教我。还教我拿笔,教我画画,教我系鞋带,带我游泳。而且他非常有商业头脑,父亲很高兴,一直都将哥哥带在身边教导。” “后来呢?” “后来他出了车祸,那辆车沉进了江里。当时……他肯定很难受、很绝望吧?都没有人去救他。”谢游的声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语,“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梦见他告诉我说,江水真的好冷啊。” 余年几乎可以将往事一片一片地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模样。 原本倾力培养的继承人意外去世,只留下一个在勒托音乐学院主修钢琴的幺子,从未沾手过商业。这样的情况下,必定虎狼环伺。 步履必定异常艰难,甚至满是泥泞——谢游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郁青被余年叫醒时,随手扯了扯睡乱了的长发,忍不住又吐槽,“戏还没拍完,我这头发就又干又涩的还分叉,回去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救回来!” 她瞥见余年一副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出什么神的模样,又促狭地用肩膀撞了撞余年的手臂,“哟,我们年年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拉着我开了这么远的车,信号好了,能跟某某人说话了,终于开心了啊!” 余年无奈,“姐,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郁青随手扎了个马尾,故意叹气,“哎,我们年年已经二十一岁了,都长大了,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再过不了多久,姐姐?姐姐是什么?能吃吗?” 余年听她越说越远,连忙解释道,“没有什么某某人,是我一个朋友,他最近处境不好,我有些担心。” 他又想起走之前,在曲逍然办公室外面遇见谢游时,对方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法说出口,似乎还有一点……小委屈? 见余年又出了神,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发呆了!还说没有某某人?” 余年发现越描越黑,干脆不解释了,换了个话题,“姐,你之前不是提了一句,说《醉马游春图》有消息了吗?” 郁青一拍方向盘,“啊,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我家老头子的朋友打听到的,这幅画当年从国内流出去,被一个岛国的商人买走,后来被送进了一家私人博物馆。 最近有消息说,这家私人博物馆经营不善,藏的东西应该都会上拍。就是不知道到底多久上,以及多少人有意。我打招呼说让帮忙关注着了,有消息跟你说。” 她又瞪了余年一眼,“你不要我帮忙,也行,但要是饭都吃不起了,好歹也让我有机会救济你一下!” 余年赶紧回答,“嗯,现在吃饭还是吃得起的。” “行,时间挺晚了,你要是没事儿了,我们就回去?”等余年点头,郁青一踩油门,轮胎卷起砂砾,往回路开去。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早起,整个剧组都没多少动静。道具凌乱地搁在地上,到处都乱糟糟的。 施柔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余年,“昨天拍戏拍到了凌晨四点才收工,后面徐导都撑不住了,收工的时候场务小哥哥一边搬东西一边打瞌睡,差点磕破头,徐导瞌睡都吓醒了。” 聊完,余年自己捏着保温杯,准备跟施柔一起去吃早饭,不过还没走到餐室,手机铃声就响了。 “孟哥早上好啊!” “不好不好!”孟远声音带着点急躁,“你昨晚是不是跟郁青一起,半夜开车出去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余年脸上的笑意淡下来,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是被偷拍有了照片,还是已经曝出去了?” “都有!” 余年很冷静,回忆道,“我在来剧组之前,去郁青家里帮她收拾过一次东西,一起带来了剧组。参加《天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时间太晚,住的是她家里的客房,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早班飞机飞剧组了。如果是蓄意,那可能也会有这两次的偷拍。” 他朝施柔打了个手势,自己找了角落站好,“所以,对方的目标是爆出个大新闻,还是我,或者郁青?” 孟远确定事情属实,语气也镇定下来,“是你,网上的言论已经完全被引导,而且你们咖位相差太大,根本就没几个人往谈恋爱的方向去想。” “不可能谈恋爱的。” “我也觉得你们不可能谈恋爱,就连对视也看不见爱的火花!” 余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她是我姐,不可能谈恋爱的。” 孟远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过来,“艹!亲姐?有血缘那种?” “嗯,亲姐姐,有血缘,不过稍微有一点远。”余年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说得清楚,“郁青的爷爷,是我外婆的哥哥,我外婆是郁青的姑婆,她是我表姐,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儿。” 孟远是个人精,马上反应过来,“你不把这层关系说出来,是不想靠郁青,也不希望我们去借郁青的光,对吗?” “嗯,”余年低头笑道,“虽然这个想法有些天真,但我相信自己只靠自己也能红,何必再给自己添上‘郁青弟弟’这个标签?” “这么想挺好的,要是真给贴上这个标签了,以后走再远,别的人也不会承认这是你自己走的路。” “谢谢孟哥理解。” 孟远呼了口气,“我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澄清这件事,毕竟男女关系这种事情最麻烦,一张照片就能被脑补出一本小说出来,说不定还会有人说你是捆绑炒作。”他又问,“那这样,你先跟郁青通个气,看看她的态度,完了我们再商量。” 挂断电话,余年自己先去看了看情况。根本就不用特意去找,他最近更新的微博下面,已经有不少他的粉丝和郁青的粉丝在问,他和郁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更有人找出他在天籁节目上,连唱两首郁青的作品,帮唱嘉宾环节,也是郁青上的场,而且郁青还在杂志采访上提到了他的名字。 “——突然好难过!所以余年上节目唱郁青的歌,是在示好表衷心?后来靠着郁青帮唱又火了一把!不,应该问,余年能直接上《天籁》这个节目,郁青真的没出力?” “——胡说八道的都滚蛋!要是年年真的和郁青有关系,上面有人罩着,第一早就内定了,还需要踩着伤脚唱跳全场?” “——突然心疼我家尤优!这样还说不是黑幕?片方过来说清楚!不就是郁青担女主,就只能让她的相好来唱推广曲吗?尤优认真准备了这么久,竟然被一个恶心的关系户挤走了!为他不值!” “——鱿鱼丝女孩儿心疼!这个什么余年哪里比尤优强?抢了我们尤优的资源,还买水军控评黑!下作!” 施柔表情有些难看,劝余年,“年年,你别伤心,网上那些黑什么的,说话都难听。” 余年感谢,“我没伤心,我只是在想,这一次,最受益的是谁?把这件事爆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施柔思考的方向被转移,“之前郁青姐拿到这个角色的时候,好几个大花的粉撕成了一团,如果被曝出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郁青姐的人气肯定受影响,所以会不会是为了争下一个资源什么的?” “嗯,有这个可能性,”余年分析,“尤优那边的粉丝口风非常一致,都断定,我被选上唱推广曲,是因为走了郁青的捷径,这就是实打实的黑幕了,尤优是被我这个关系户挤走的。” 施柔接话,“能虐粉,让粉丝全都来怼你,能洗干净‘尤优不如余年’这个点,还能炒热度?” “应该差不多是这样,其它的我暂时还没想到。” “你脑子转挺快,”正说着,郁青裹着件亮色的宽松大外套走过来,脸色不好,没上妆,黑眼圈也十分显眼。 因为睡眠不足,她语气很暴躁,“真他么是胆肥了,搞事情搞到我头上了?说我特么给你走后门,那也要有给老娘发挥的机会啊!” 早上风大,余年移了两步,帮她挡了挡,“怎么起这么早?” 郁青耸肩,“被经纪人一个电话吵醒的,逼问我和你什么关系,艹,我亲弟弟!” 施柔被郁青这凶巴巴的模样镇得一愣一愣的,又忍不住悄悄观察,想找找余年和郁青两个人五官有没有相似。 余年:“姐,我经纪人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郁青挑起修整精致的眉,“我的意思?当然是怼回去!狠狠地怼回去!男女关系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后面说不定都会说是我把你睡了你才能上节目、才能唱推广曲!你正处于上升期,这种绯闻对你名声很不好。 再有,别说我没给你通关系,就是真大大方方塞给你资源了又怎么样?我还捅破天了?” 她忽然一笑,又连着摆手,“不行不行,先别急着怼,等等,不搞一波热度起来,怎么对得起背后的人特意搞事?我们不白费他的心血!” 开完例会,谢游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搜了搜余年的新闻,结果满屏幕都是余年半夜跟郁青私会、一个多小时才返回的消息,连浏览器推送的新闻,都死死扒着郁青和余年蹭热度。 谢游憋着脾气看完——胡说!昨天晚上,我明明跟余年打电话聊了很久很久! 他想把手机扔远一点,眼不见为净,但看见新闻页面上显示的余年的照片,乱七八糟毫不讲究的角度,拍出来都一样好看。 谢游轻轻地把手机放下,小心翼翼地,力气都没敢多用。 这时,屏幕上显示有一条信息未读。 谢游点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郁青是我亲姐姐。” 为什么要……特意跟我解释? 谢游把放到桌面上的手机重新拿回到手里,把这条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 第38章 第三十八块小甜糕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得这么标准!我现在就去换头!青姐您看我能入您的眼吗?” “——前面质疑青姐到底是不是在装逼的那个,你等等!我给你科普一下!青姐才出道的时候,豪车一天一辆换着开,被无数心思龌龊的人质疑被包养!结果是青姐自己家里贼有钱,有矿有地那种!所以砸钱不手软资源随便选,不是瞎吹牛的!” “——别转移重点!那你敢回答,大半夜地跟余年开车出去一个多小时,到底是干了些什么吗?” “——来,别说了,都跪下!” 没多久,《天籁》官博和何丘柏的个人主页都转了郁青这条微博。 “天籁:对。//@何丘柏:内定?吹牛别带我!//@郁青:……” 紧接着,徐向澜也转发了郁青的微博,“信不信明天就让你ng九十九次?//@郁青:……” 各自的评论区一片爆笑,被“哈哈哈”直接刷了屏,而#郁青霸气回应#也热度惊人,没半个小时,连表情包都出来了几十套。 余年点进话题和评论区,仔仔细细地把全新出炉的表情包全存了下来,准备以后跟郁青聊天,就都靠它们了。 这时,徐向澜的声音传过来,“好了收工了!大家都辛苦了!” 打完招呼后,余年也提着自己的小马扎回了房间,刚洗漱完,就接到了孟远的电话。 “孟哥?” 孟远试探着道,“年年,你近期情感状态是不是可能会……有变化?” 余年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我姐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孟远赶紧否认,又解释,“郁青她又威逼又利诱地去问柔柔,你有好感的那个人是谁,柔柔茫然,就打电话来问我,我也茫然,干脆就直接问你了!” 余年想起郁青说的那句,“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心想,果然都是假的!他坐在床沿,理了理思绪,“我现在也还没弄清楚自己的感情——” “只是有好感对吗?” “对,还只是处于有好感的状态,而且我和对方真正接触……也不算很多,”余年视线定在空气的某个点上,想着谢游出了会儿神,又笑道,“孟哥放心,反正我会很慎重的。” 孟远和余年之间这点信任度还是有,没说其他,只照例念叨了两句,“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乱来,等真有动静了,一定记得说!”完了他又好奇,“不过,她真的有一米八六啊?” “嗯,”余年又强调,“我现在虽然只有一米七九,但我还在长高!之前量,都有一米七九点五了,很快就能上一米八了!” 孟远以为是自己一个不注意戳伤了余年的男性自尊心,赶紧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身高不是问题!只要感情好,地球自转都能停!” 说完他自己先止不住地笑起来,笑完他又确认,“还有还有,她真的长得特别好看?跟你比起来呢?” “嗯,真的很好看,比我还好看。”余年想了想,加上了形容,“是一张会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孟远职业病犯了,“按照你这么说,条件很不错啊!她有进娱乐圈的打算吗?” 余年想起谢游西装革履,带着助理保镖的模样,摇头笑道,“没有。” “可惜了可惜了,”孟远歇了心思,“那你快睡,明天还要拍戏,好好休息,拍戏重要。” 不过余年刚躺上床,把自己的被窝捂暖和,孟远电话又来了,声音差点把听筒震松,“卧槽这节奏是不让人睡了!我们还没继续搞事,对面先自己内讧了!年年你去看微博,尤优的粉圈、粉头和尤优的经纪人,突然撕起来了!” 余年惊讶,“撕起来了?” 但耐不住剧组的信号很不稳定,微博半天刷不出关键的信息来。孟远心急,干脆当了课代表,开始总结。 “这次粉头内部群聊被爆出来,导致尤优粉丝被嘲被骂。部分粉丝认为这是粉头的锅,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不应该被追着骂,就去找粉头闹。还把之前推广曲那件事翻旧账翻了出来,指责粉头公布的消息很有问题,要求粉头道歉。” 孟远说话都不带喘气的,语速飞快地继续道,“好像闹挺凶,其中一个粉头一生气,就说了句‘骂我干嘛?我都是听尤优和他经纪人的,有问题你们找他们去’。 这话一出来,粉丝当然不信,还骂得更凶,说污蔑,要求拿出证据。那个粉头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坑人不手软,直接截了好多张图扔出来。” 余年裹着被子,问,“是跟尤优还有他的经纪人聊天的截图?” “对,尤优还好,出面不多,多半是通过经纪人。那个经纪人也是黑心,比如撞衫那件事,让粉头指挥粉丝,一定要把人逼到道歉才行。推广曲那件事,也是信誓旦旦地告诉粉头,入选的就是尤优,一定要把你按在地上踩,最好再也翻不了身。” “这次呢?” “这次也厉害,”孟远都气笑了,“那经纪人说,尤优亲口说了,不管你和郁青到底是去看月亮对剧本了还是真干嘛了,反正必须要把这盆脏水精精准准地扣在你头上,跟你一辈子,不然他咽不下被抢资源这口气!” 余年翘了翘嘴角,也没生气,只是道,“他们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孟远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误解太深,那两个人都以为自己调兵遣将,能千里之外取敌人脑袋了?结果截图一出来,爱豆高大光明的形象在眼前一秒幻灭,粉丝受不了打击,含泪反手直接挂!你是没看见,微博的粉丝数跟墙皮一样,唰唰唰直掉!” 孟远感慨,“所以人还是要善良一点。”他感叹完,又把之前叮嘱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好了好了,半夜应该出不了什么新瓜了,你快睡,有什么明天起床再说,拍戏状态最重要。” 余年“嗯”了一声,“那孟哥晚安,你也别睡太晚了,身体吃不消。” 被关心的感觉挺好的,孟远笑道,“行知道了,晚安。” 第二天,郁青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拼着长皱纹黑眼圈被化妆师怼的风险,我也熬夜吃了瓜!那个尤优是用生命来丰富我的剧组生活的?” 余年把手里另一杯热牛奶递给她,仔细观察后评价,“姐,你的眼圈是真的黑!” “滚!” 施柔捂着嘴悄悄笑。 郁青喝了半杯牛奶,用手肘去碰余年的,压低声音道,“我昨晚睡前仔细想了想,你喜欢那个人,高点儿长到一米九也没什么,反正是跟你过一辈子,高矮胖瘦,你喜欢就行!” 余年捧着热牛奶杯,弯着眼睛笑,“真的?” “还有假的?反正你喜欢就行!”郁青摆摆手,又换回话题,“那个尤优也是真的烦,心里没点数,八成觉得他开始狂掉粉丝被嘲讽,是因为我们两个的问题。大半夜的加钱买了水军,非追着问我们到底什么关系、开车出去干嘛了!” 她冷笑,“要是我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实话实说地告诉他,是大半夜带你不远千里找信号去了,你说,会不会降低了他的人生乐趣?” “不会,他肯定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余年用纸巾擦掉嘴唇边一圈的奶沫,将手里的剧本递给郁青,“姐,先不说这个,早晨时光这么美好,对个戏?” “行,奉陪!” 相关的几个话题直到中午,都还稳稳当当地挂在前二十。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个瓜吃得简直兴奋,跟剥洋葱一样,说不准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精彩。 而尤优粉头爆尤优的黑料也半点没手软,可能是已经撕破脸了,截图是一打一打地往外扔,还在微博直接道, “说实话,我也很受不了你了。在你眼里,可能粉丝就是些傻不拉几的脑残,天天感动自己、指哪儿打哪儿、还可以推上去背锅的存在?不说了,老子有钱,本来就是为爱发电的事,真的寒了心。等这一波撕完,我就退圈回家,就当自己眼瞎看上过一个渣男!” 郁青抱着手机,看热闹看得开心,还发表感想,“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对,就是这句!”她啧啧两声,“所以人吶,千万别把别人当傻子。” 她瞥见余年一门心思地琢磨剧本,“年年。” 余年偏头,“嗯?” 郁青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来来来,做好准备!我发微博了啊,记得转发!” 余年知道郁青的性子,听话地拿出手机,“嗯,我准备好了。” 时隔十几个小时,郁青又更了一条微博。配的图是张老照片,草木扶疏的花园里,一个扎着粉红蝴蝶结、穿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朝着镜头笑,右手牵着一个大约两三岁、长相精致的小男孩。 配上的文字是,“介绍一下,我弟弟@余年,有血缘那种,他外婆是我爷爷的亲妹妹。抱歉,让各位失望了啊!” 余年很快转发,“半夜开车出去不是看月亮背剧本,是去找信号刷微博了,剧组的信号真的特别差。” 两条微博一发出来,瞬间就沸腾了。 “——哈哈哈我特么一个原地爆笑!尤优发现余年跟郁青半夜开车出去,自以为抓住了把柄,指挥粉丝扣脏水盆子报仇。没想到粉丝早就不想忍他了,反手就挂,面临断崖式掉粉之际,突然得知,郁青余年是亲姐弟,开车出去是找信号去了!这打脸,脸都肿了吧?” “——哈哈哈哈可能尤优完全没想到,余年明明可以抱大腿,却偏要靠自己凭才华!实不相瞒,我也没想到,而且看起来,要不是这次的事,根本就没想过要把这层关系透露出来吧?” “——卧槽卧槽!年年竟然是青姐的弟弟?姐姐不能这么区别对待啊!我们年年也想体验一下冠军内定、砸钱不手软、资源随便选、综艺任上、角色任挑的感jio!” “——哈哈哈年年好可爱半夜开车出去找信号刷微博?不过真情实感,年年小时候也太好看了叭!好精致好贵气!像个小王子一样!真的从小好看到大啊!吹爆!” “——求问尤优的心理阴影面积!吃瓜群众心满意足,午饭不吃都饱了!” 办公室里。 谢游将郁青微博发的照片存在手机里,又印了一张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小剪刀剪开,只留下了余年那一半,最后妥帖地放进了钱包里。 他看着小时候的余年,矮矮的,五官能看出现在的影子,眼睛又大又黑,皮肤很白,脸颊还肉嘟嘟的,对着镜头,眼神有些茫然,但还是很乖地站在原地等拍照。 好可爱。 办公室的门被敲开,秦助理将急急匆匆的曲逍然带了进来,随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曲逍然一眼就看见了谢游面前摆着的照片,小心脏抽了一下,开始抓心挠肝地犹豫要不要说。 谢游没注意到他的纠结,仔细将钱包收好,抬头问曲逍然,“什么事?” 曲逍然吸气吐气,原地踱步,最后下定决心,走近几步,语速特别快地将才得到的消息说出了口。 “余年喜欢上了一个长得比他还高、长相还特别好看、能单手把他掼墙上亲的女模特!” 第39章 第三十九块小甜糕 办公室里一时有些安静,谢游没说话。 曲逍然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将车钥匙扔到旁边,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干脆理了理平整的衣领,小心道,“谢小游……你还好吧?”一边问还一边观察谢游的表情,但什么情绪也没能分辨出来。 他一时有些心疼谢游,但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天涯处处有芳草,但他这兄弟就恋余年那支花,要怎么办? 谢游有些出神——单手掼墙上亲……吗? 然后曲逍然就震惊地发现,“卧槽,谢小游你耳朵怎么红了!?” “没有。”谢游神情自然地直接否认,让曲逍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谢游又问,“你刚刚说,比他高、比他好看的女模特?” 曲逍然的注意力从耳朵转移开,手“啪”一下拍大腿上,“对啊!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据说是余年亲口说的!” 谢游指出这句话的问题所在,“可是根本就不存在比他长得好看的女模特,你的消息有误。” 曲逍然一愣,“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不对,”他反应过来,“在你眼里,这世界上就不存在比你家年年有余长得更好看的人吧?” 谢游点头,“嗯。” 曲逍然:“……”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又问谢游,“不过,说真的,你要不要稍微主动那么一点点?要是转个眼余年就公布恋情了,跟那个力气挺大的女模特在一起了,你眼睛肯定都要哭瞎!” 谢游思忖几秒,“好。” “停!”徐向澜喊了一声,招呼道,“灯光过来!道具师别喝茶了!余年到旁边休息,郁青呢?在哪儿瞌睡去了?抓紧时间,再拍一场!” 余年朝工作人员道了谢,细心地收拢折扇,穿着戏服坐到了旁边的小马扎上。 施柔帮余年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递了保温杯给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个……年年……” 见她犹豫,余年温和道,“柔柔姐,怎么了?” 施柔把亮着的手机递给余年,“那个……有人说你演技一般。” 余年一笑,“我又不是演技天才,第一部戏演技被说一般很正常,至少对方没有评价说很差。”他顿住,忽然反应过来,“是谢游说的?” 施柔点头,愤愤道,“他怎么总是一心一意只黑你啊?我原本以为这段时间没动静,是他转移目标了,没想到又出来刷存在感,总裁都这么闲吗?” 她又道,“之前徐导发的那段小视频,转发量特别惊人,还被做成了不少动图。那些职业黑正愁没地方发泄,现在好了,谢游的微博一出来,黑子全在他微博下面集合了!” 余年笑着没回话,放下保温杯,接过手机先看了看。 谢游最新的微博带了一个tag和一张动图,“#东都顾玄宁#呵,演技很一般。” 再看下面的评论,被顶在最前面的热门……画风都有些奇异。 “——事实证明,谢总真的是余年唯黑!不过,我竟然会觉得有一点点……萌?我是不是坏掉了!?” “——啊啊啊虽然作为新人演技确实一般,但还是妥妥地秒杀一片流量的,至少一点都不尬!而且余年真的好适合这个角色,听他念一句台词,我的老心脏要炸了!太苏了!” “——怎么最近几天哪儿哪儿都是这个余年?行行行我吃下这个安利还不行吗?” “——哈哈哈一看到老公的更新不是金融相关的,我就知道肯定是要怼余年了!老公真的专一!” 施柔凑近看了看,奇怪道,“咦,不对啊,我刚刚看的时候,热评全都是骂你的,一骂三百字,回复评论几百条,怎么突然全都不见了?” 余年弯着唇角,将手机还给施柔,“可能会有外卖送过来,签收人是我,麻烦柔柔姐帮我留意一下。” 施柔接下手机,疑惑,“外卖?我们剧组这么偏僻,应该没有哪家外卖愿意送吧?”她又担心,“年年,你是不是馋了?没事,戏快要拍完了,回去了就能好好吃一顿了。” 余年没多解释,他想起前几次,忽然很期待这一次谢游送来的外卖是什么。 不过等第二天,余年在片场看到曲逍然的时候,有那么几秒没回过神来。 曲逍然帽子墨镜口罩水壶一套齐全,给的理由也不太走心,说是过来戈壁滩上旅游,想起剧组就在附近拍戏,正好组里还有自己公司的艺人,干脆就顺路过来看看,表达表达关怀。 不过大家都知道他是典型的二世祖,家里父母哥哥都宠着惯着,有了这个前提,好像旅游顺路来探班这个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见到余年,曲逍然官方客套地说了两句,又道,“对了,看我这记性!有人让我顺便带一样东西给你,在车上没拿下来。” 余年很配合,“是霍老师吗?他在电话里提过一句,麻烦曲总了。” “对对对就是你霍老师。”曲逍然不知道余年说的霍老师是谁,但完全不妨碍他发挥,偏头朝向徐向澜,“徐导,人我借一会儿,拿个东西就回来,不会打扰剧组拍戏吧?” 本来就还没到余年的戏,徐向澜也不会跟曲逍然过不去,他摆摆手,“当然没问题,去吧。” 曲逍然的车停得不算近,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曲逍然小声自言自语,“回去我哥看见了,会不会问我到底去哪儿了,皮肤怎么皱得跟干橘子皮一样……” 两人不算熟,余年认真走路,没有随便接话。 绕过一座风蚀残丘,才看见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沙石地上。 曲逍然停下步子,指了指,“就在车里,你自己去看看吧。”说完,他没再说话,自己掏了根电子烟出来,背过了身。 自己去看? 余年心里有了猜测,走到门边,伸手拉开了车门。 和他想的一样。 余年看着坐在车厢里,脊背挺直,穿着黑色复古丝绒西服,膝上还放着一台银灰色笔记本的谢游,笑道,“好久不见。” 他以为只会有外卖被送过来哄他,没想到这一次,人也一起过来了。 谢游看着余年,觉得对方眼里晕开的笑,比戈壁滩上倾洒的日光还要让人眩目。 几秒后,他才开口道,“好久不见。”说着,他继续邀请道,“要进来坐吗?” 余年依言上车坐下,没有将车门关严,留下的细窄缝隙让车厢里的气氛不至于让人局促。 两人坐在一起,距离非常近,余年有种自己被清冽的雪松气味包裹的错觉。 这时,谢游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照着纸条上记下的人名认真问,“你认识任科盈、苗雅吗?” 这是谁?余年茫然,“不认识。” “那你认识辛波斯卡和惠特莉吗?” 余年依然茫然摇头,“不认识。” 谢游悄悄松了口气——这些都是他严谨地筛选出来,身高超过余年、外表勉强有能和余年相比的资格的女模特。 心放下了一半,谢游最后问道,“那你认识女模特吗?” 女模特? “一个也不认识。”余年不知道谢游为什么忽然会问这几个问题,“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谢游否认,随后心情很好地将储物柜里的保温桶拿了出来,递给余年,忐忑道,“虫草乌鸡汤。” 女模特的话题过去了,余年也没追着问,双手接下保温桶,打开盖子闻了闻,笑道,“好香,闻起来味道就很好!” 谢游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想多看几眼余年,又悄悄地把视线焦点移了回来。 “我一会儿回去就喝,不过我得小心,一定不能被剧组其他人发现了,不然我大概一口都尝不到。”余年拧好盖子,“谢谢你,我已经连吃好几天炒饭了。” 谢游眉心微微蹙,“剧组……有人欺负你吗?” “欺负我?”余年马上反应过来,“没有人欺负我,你放心。” “嗯。” 问题得到了答案,东西送到了,还见了人,也没人欺负余年,谢游心满意足,“那我回去了。” 黑色保姆车往回开,窗外是一片荒凉景色。曲逍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叨叨,“我说谢小游,你拉我一起,瞒着行踪绕了一圈,大老远地跑这一趟,竟然就为了跟余年说几句话?有五分钟吗?” 谢游心情明显要比来时好很多,“嗯,四分十秒。” “……” 曲逍然这一刻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怒其不争”,他从鼻腔里哼了两声,“真的不是我说你,本少爷读幼儿园,就会在女生哭的时候拿洋娃娃哄了。就你这行动力,真等余年跟那个女模特在一起了,你不止哭瞎,还会天天半夜哭醒,枕头都湿透!” 谢游心情还是很好,“不会的,没有女模特,他不认识女模特。” “难道是消息有误?”曲逍然摸摸下巴,“那会不会是女排选手?或者女篮的?能单手掼墙上亲,女排女篮的运动员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猛然发现自己扎了谢游的心,曲逍然赶紧挽救,“不过这几率应该比认识女模特的几率更小!我瞎猜的!” “嗯。”谢游想起余年说的话,语速缓下来,“他约我吃饭了。” “什么时候?” “他电影杀青回宁城,就一起吃饭。” 看清了谢游眼里的期待,曲逍然叹气——这么纯情的谢小游,盼他主动去追人,还不如盼望哪天太阳熄火来得实在! 第40章 第四十块小甜糕 郁青进门,抽抽鼻子嗅了嗅,“年年,你房间里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余年已经把保温桶悄悄洗干净了,一派坦然,“姐,你应该是闻错了吧?”他又自然地转移话题,“不是有你的戏吗,怎么来我这里了?” 一说起这个,郁青就想吐槽,“编剧和徐导吵起来了,有个剧情,徐导要改编剧不想改。懒得听他们吵,我干脆过来看看你,躲清静。”她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又促狭得朝余年眨眨眼,“年年,来跟姐姐聊聊?” 余年放下剧本,无奈道,“聊什么?” “聊那个一米八六啊!事关我可爱弟弟的感情问题,二十一年头一遭啊!”郁青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模样,期待地等余年开口。 “说起这个,姐,孟哥之前打电话来问我说,最近的情感生活是不是即将有什么变化。我还很疑惑,孟哥怎么知道的。” 郁青一滞,突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用手指卷卷自己的发尾,她迅速起身,“我想起了,我还有两句台词要去跟编剧商量一下!走了啊,你自己休息!” 门被关上,余年看了看手机,他刚刚发出去的“汤很好喝,我全都喝完了”的信息已经收到了回信,谢游还是一贯的简洁,“嗯,你喜欢就好。” 下午三点过,余年的戏份拍完了,他正准备去换衣服,就看见徐向澜朝自己走过来。 “徐导,是拍的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拍得很好!你把顾玄宁这个角色表面上穿花拂柳一派风流、心里却依然装着家国大义天下生民的特质演出来了,诠释得很到位!” 徐向澜磨镜头很严格,但他也不吝夸奖,说着,他带余年往边上走了两步,“我是想跟你说说,你跟郁青开车出去被偷拍的事情。” 余年眸光微动,“找到人了?” “嗯,找出来了。”徐向澜理了理挡风沙的黑色鸭舌帽,因为拍戏日程紧,天天扯着嗓子吼,声音略有些干哑,“这件事是我们的责任,我很愧疚。拍照的那个人,是才招进来没多久的场工,曾经和尤优的经纪人有过接触。对方允诺,要是能拍到你的黑料,就给他钱。” 这件事余年之前跟郁青讨论过,结果也算意料之中,“推广曲的事情,仇怨是结上了,尤优那边觉得我抢了资源还让他们没了面子,想方设法要报复回来,就算没有偷拍这件事,也会有其它的事情。” 他又道,“徐导,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剧组,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徐向澜打量余年,发现他年纪虽然不大,但真的会做人会说话,笑道,“事情我一定会处理清楚,你这情我也记下了,希望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说完拍拍余年的肩,“你先去换衣服吧,好好休息。” 房间里,余年刚换回自己的白色棉t恤,郁青就敲门进来了,开口问,“刚刚我看见徐向澜找你,是不是也说的偷拍那件事?” “嗯,给了个交代。” 郁青点头,“这事情,说大很大,说小事情也小,和稀泥过去了最好,不伤和气,我们稍微吃点亏也没什么。再有,以后我微博上就能光明正大地罩着你了!” 余年笑出来,“嗯,那就先提前谢谢郁青女侠了!” “滚!”郁青也笑起来,“对了,你就快杀青回宁城了,走之前要不要出去玩儿?” “去哪儿?” 郁青:“那个佛窟啊,去吗?要去我带助理开车一起过去。” 余年反应过来郁青说的是哪里,沉默片刻,点头,“嗯,走吧。” 一行四个人到达目的地时,时间还不到五点。两人帽子墨镜戴着,郁青怕晒黑,还裹了丝巾,脸基本都被遮完了。 佛窟旁边的博物馆很小,甚至常年被风沙吹袭,外墙有些破破烂烂的,全然没有大城市里博物馆的宏伟。 郁青站在博物馆门口的台阶前,顺手自拍了一张,一边问,“年年,我记得你小时候来过?” “嗯,外公带我来过。当时才把佛窟挖出来,这边的人不太敢动,连夜请外公过来主持,我是顺带着被拎上飞机的。”余年语气怀念,“不过来了之后,都没人有空管我,我只好自己玩儿了。” 他看着博物馆题匾的右下角,落的便是“修宁”的款,指了指,“外公题字的时候,墨还是我研的。””研墨?“郁青挑着眉梢笑道,“你小时候那么矮,有桌子高没?” 余年故作惊讶地看她,“姐你傻了?有凳子可以踩啊!”意料中地被瞪了一眼。 两人进到博物馆,里面安安静静地没什么人。被黄沙掩埋了千百年的文物陈列在展柜中,仿佛将时光都凝固了。 余年和郁青都没有说话,将陈列品挨着挨着仔细看了一遍,出来时,已近黄昏。 戈壁上的日落壮美,余年知道郁青从小对古董文物这些不感兴趣,这次特意过来,也是为了自己。他转而道,“我后天下午的飞机,就先回去了。” 郁青整理着帽子,应道,“行,我这边拍完了也回不去宁城,乱七八糟的行程一大堆,还有一个电影的试镜,我经纪人说,有两个爱卖惨的白莲花想跟我抢角色,她们肯定是疯了,要是真卖惨,老娘分分钟怼回去!” 余年笑道,“不回家看看?” 戴好帽子,郁青翻了个白眼,“我爸不知道又和他哪个情人度假去了,多亏我妈死得早,不然非得气死。我也懒得看,眼不见为净,只要那些小姑娘不犯到我面前,我就假装她们不存在。” 郁青重新架好太阳镜,“走了走了,天一黑就冷得不行,早点回去了。” 余年的飞机下午六点落地,刚取了行李出来,就接到了孟远的视频电话,说有粉丝来接机。 孟远还特意让施柔把手机拿远一点,让余年的全身都入镜,从头到脚仔细看了看余年的衣着和状态,称赞,“还不错,没胖没瘦,天天晒都没黑多少。” 余年笑道,“嗯,我姐涂防晒的时候,就催着我也抹,一天几次,墨镜口罩帽子她比我还上心。” 孟远笑出声,“那我确实得感谢她!”他又叮嘱余年,“一会儿出去别慌,也别走快了,不要紧张。还要出机场照,柔柔会跟你说注意事项的。” “好,谢谢孟哥。” 余年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刚走出去,发现来了很多人,还举着写有他名字的手持灯牌,就忍不住偏头低声问施柔,“柔柔姐,这么多粉丝?都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施柔笑道,“对,都是特意来接你的。” 余年理了理外套,轻轻吸了两口气,“嗯,我们走吧。” 电脑前,谢游正仔仔细细地看余年的机场照以及接机粉丝拍的各种视频。中途一个女粉丝太激动没站稳差点摔倒,余年还细心地伸手扶了对方一把,低声嘱咐注意安全。 还有的说,余年上车离开的时候,谢谢她们辛苦来接机,还叮嘱她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近看皮肤状态也特别好! 把图片视频都存下来,谢游看看手边还没有动静的手机,有些失望。 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正在这时,手机提示有信息进来了,谢游迟疑了几秒,才忐忑地点开,看清是谁发过来的之后,神情就和雨后的山色一样。 “余年:这两天有空吗?要是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 谢游打了几个字,但想起余年刚下飞机需要休息,删掉“今天就有空”,改成了“我这几天都有空,可以依照你的时间进行安排。” 检查了好几遍,确定语气措辞都没有问题,谢游才点了发送。 很快,余年回了消息过来,“那明天晚上七点,私菜馆见面,可以吗?” 谢游没有犹豫,“可以。” “余年:嗯,好,那明天见。” 第二天下午五点,谢游就早早地将紧要的工作处理完了。他先回了一趟家,在衣帽间挑选了好一阵,才选了一套复古双排扣深色西服,搭配浅灰色衬衣。 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谢游又打通曲逍然的视频,“怎么样?” 曲逍然正在办公室打瞌睡,见到谢游,稍微打起了点精神,“挺好看的,你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他忽然反应过来,“卧槽,谢小游,你上一次找我参谋衣服好看不好看,还是你要在你导师的演奏会上登台弹琴的时候!” 话说出来,他又猛然闭嘴——糟,自己这没把门的嘴! 他后悔地想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谢游戴袖扣的手一顿,又自然地继续下去,像是没听见曲逍然说的什么一样,问道,“西服的颜色?” 曲逍然愧疚说错了话,听谢游问,赶紧道,“这颜色不错的,而且你衣柜里除了西服就是西服,都差不多,你应该相信自己,有脸就够了!” 谢游站直,打量穿衣镜里的自己,将袖扣解下来,换了一副,“这样?” 曲逍然连连点头,“好看好看!红宝石不错!” 连换四对袖扣,谢游才定下来,又挑了收藏的手表戴上。 确定时间差不多了,他朝镜头道,“我出门了,下次聊。”说完,就挂断了视频。 车开出私家车道,汇入车流,谢游坐在后座,忍不住再次整理袖口、领口、衣角,确保没有褶皱。 整理完,他计算着时间,又拿出手机,准备给余年发信息。 这时,司机忽然道,“少爷,后面好像有车跟着。” 打字的手停住,谢游抬眼,将手机按熄,“确定?” “不太确定,但黑色车身、牌号尾数是01的那辆车,确实一直都在后面缀着,我甩了两次都没甩掉,不像偶然同路的。” “继续注意着。”谢游低头看了看手机,没有再点开屏幕。 路况不算拥堵,在经过三个岔路口后,司机确定道,“有九成的几率是跟着我们的。” 看着窗外被霜色染黄的行道树,谢游眸色加深,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往城西开了,改道去曲家。” 他紧握着手机许久,指节都微微泛白了,才重新进到信息页面,将之前打的字全部删除,重新写上, “抱歉,临时有事,无法准时赴约了。” 余年收到信息时,正在私菜馆跟沈味聊天。 “沈叔,我回个消息。” 他将谢游发来的这一行字看了两遍,笑容渐渐被担忧取代,回道,“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的回复很快,“在路上。” 那就是原本是准备过来的,但半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没办法过来了? 想起谢游上次提过的,车冲破围栏坠入江底那个新闻,谢游原本就是会乘坐那辆车回家的。 余年不自觉地微微蹙眉,手指快速打字,“没关系,下次约也可以,那你现在去哪里?” “曲家。” 余年想了想,弯起唇角打字,“三小时内,会有外卖等你签收。” 抬起头,余年朝沈味道,“沈叔,我能借你厨房用用吗?” 曲逍然比谢游到得还晚些,他进门将衣服递给佣人挂好,“噔噔噔”大步上楼,见谢游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侧面跟雕塑一样冷凝,刹那就词穷了。 还是谢游听到动静偏过头,先说话,“回来了?” “嗯,接了你电话就回来了,路上堵车,所以晚了。”曲逍然坐到谢游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解渴,一杯水喝完,他语气不淡定,“到底怎么回事?跟踪你的是不是丁兆先的人?” 谢游轻轻摇头,“不确定。” 曲逍然喉口憋着气,他看着谢游花心思挑选的衣服袖扣手表,布料表面连丝褶痕都没有,就知道他是有多重视今晚的见面。 但现在,却只能跟自己坐在这里看树影。 “丁兆先这老不死的怎么就这么能蹦跶?”曲逍然又气道,“而且你就改了行程提前回家而已,他就暗戳戳的派人跟上了,时间这么多?” “是我不够小心。”谢游盯着骨瓷杯里的清水,眼神锐如刀尖寒芒,“他手下三个得力的助手都被我扔去了国外,又处处受限,还有一个心腹投靠了我,针对我的小动作又都失败了,他肯定坐不住。” “我不该这么着急的,不该急着跟余年见面。” 曲逍然听着他低声说的这几句话,心里像被重锤砸了一下,难受得厉害。 他抹了抹脸,“那……余年生你气没?你鸽了他,他不会以后都不约你了吧?” 提起余年,谢游嗓音柔缓下来,“没有,他说下次约。” “还好还好,”曲逍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想再安慰谢游几句,房门忽然被敲响。 佣人站在门口,恭敬道,“少爷,谢少爷,门外有人说,少爷您点的外卖到了。” 曲逍然愣住,仔细回想,“外卖?我怎么记得我没点过外卖啊?” 一旁的谢游眸光微亮,吩咐道,“送进来。” 没一会儿,几个大食盒就被送了进来,几个佣人都怕谢游,放下东西就都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谢游打开食盒,亲自将菜品一一端了出来。 曲逍然被馋饿了,“私菜馆的外卖?闻起来就感觉很好吃!不过摆盘刀工之类的一看就不到位,看起来不像是沈师傅亲手做的,难道是学徒做的?” 他拿了筷子,“我先帮你尝尝味道!” 谢游抬眼,认真道,“都是我的,你不能吃。” 曲逍然:“??” 第41章 第四十一块小甜糕 余年解下素色的围裙挂好,看向坐在一旁的沈味,“沈叔,你快来尝尝看,我熬的汤味道怎么样。” 沈味背着手走过去,尝了小半碗,笑道,“很好喝!”他放下汤碗,又叹息道,“只是我实在不应该让小少爷——” 余年知道他要说什么,笑着接话,“不应该让我下厨做饭对吗?” 沈味点头,“要是先生和夫人知道了,不知道得多心疼!” 余年盛了两碗汤在白瓷碗里,没有驳长辈的话,只是弯着眼睛道,“可是沈叔,我也很希望,自己以后能亲自做好吃的给喜欢的人吃。” 沈味一听,喜欢的人?马上就不劝了,还凑近了些,稍微放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一样,“郁青小姐说的是真的?小少爷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啊?”余年手里拿的汤匙差点掉地上,他无奈道,“姐她都跟您说什么了?” 沈味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像是开出了花,声音温和,“也没说多少。就是啊,一米八六高是高了点,我估计着,应该是电视上那种打女子篮球的吧?或者打排球的?那身体肯定很好,健康,怀孩子也不遭罪,踏月小姐怀您的时候,身体差,孕吐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 “沈叔,”余年听着越说越远了,连忙打断沈味的话,摸摸鼻子,“那个……他、不能怀孕。” “不能怀孕?”沈味隔几秒回过味来,关切道,“是身体不好吗?要不要我做药膳什么的送过去,调理调理?” 余年赶紧道,“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天生不能怀孕。” 他要怎么跟沈味说,他有好感的对象性别为男? 沈味点点头,懂了,“嗯,不能生育也没关系,只要小少爷您喜欢就好。先生以前就说过,人生最长不过百年,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不贪求其他。” “嗯,对,外公也是这么教我的。” 余年端起汤碗吹了吹,刚喝下一口,就听见沈味面色忧虑地问道,“不过,小少爷啊,一米八六,又是运动员,那和郁青小姐推测的一样,未来的少夫人应该胃口,”他想了个稳妥的形容词,“挺好的。我刚刚看您往食盒里装了五菜一汤一份点心,虽然分量都很足,但不知道够吃不够吃,可别把人饿到了。” 想到这个,沈味坚定道,“不行不行,要是你们将来真的成家了,我还是要继续为您做菜才行,否则小少爷你每顿做这么多菜,也太过劳累了。” 余年一口汤差点呛到—— 他姐到底跟沈叔聊了些什么? 沈味见余年脸有些红,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笑呵呵道,“运动员嘛,胃口大很正常,能吃是福。小少爷您就是吃太少了,才这么瘦,说不定以后会被少夫人单手举起来!” 举……举起来? 回了家,余年睡下,结果一晚上梦里都不安宁,总是梦见谢游穿着篮球服,肌肉鼓胀,他自己身体缩小了很多,像个篮球一样,被谢游单手举着,吓得他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早上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余年才缓过来,心跳都还有些快。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梦真的太吓人了! 听见敲门声,余年迟钝了两秒,才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孟远见到他松了口气,“打你手机没人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余年往里让了让,抱歉道,“应该是手机忘记开声音了,没听见,麻烦孟哥特意上来一趟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孟远进了房间,仔细看余年的脸色,“昨晚没睡好?” 余年用手指理了理睡乱了的头发,别开眼,“嗯,做了……一晚上的梦。” 孟远看了看时间,“行,赶紧洗漱,路上八成要堵车,今天拍海报,导演时间观念非常强,最好能提前到。” 余年动作很快,二十分钟就收拾停当出门了。车上,孟远翻出备忘录,“今天先把广告海报拍了,之后会连同着花絮放出去,到时候我会记得提醒你转发宣传。” 他抬头,叮嘱,“这次掌镜的,是连续几年都拿了最佳广告片奖的斯蒂芬·梅塞,你一定好好表现,翡冷翠的母公司可是赫西。” 孟远说话点到为止,余年听懂了,“孟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翡冷翠的拍摄团队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外国人,品牌方配了两个翻译。在拍摄的地点,场景已经搭建完毕,蓝色眼睛的导演斯蒂芬·梅塞大步走过来,跟余年和孟远礼貌握手。他穿着驼色长款大衣,鬓角的霜色让他显得不再年轻。 孟远简单的日常交流没问题,原本他想着自己之前忘记问余年交流的问题,还担心着,但等余年一张口——好像交流完全无障碍? 果然,总是给他惊喜。 发现余年听说都没有问题,梅塞的表情也好了很多。孟远理解,毕竟拍摄要求、意图什么的,经过翻译,往往不会那么实时和精确,如果能直接沟通,会省事不少。 简单聊了几句,余年就被带去换衣服上妆。梅塞跟了过去,亲自把关细节,旁边还有摄影师跟拍花絮。余年已经比较习惯周围的镜头了,神色动作都很自然。 这一支广告选的衣服布料极为轻薄,为了能够营造出层叠繁复的效果,服装师一共往余年身上套了七层不规则剪裁的纯白色薄纱衣。余年很瘦,身形挺拔,比例也极好,穿上半点不显累赘,反而有飘逸清透感。 黑色的头发被染成了烟灰色,瞬间使得余年的五官添上了几分冷意。连眼尾的泪痣,也衬出了几分疏离来。 梅塞抱着手站在旁边,单手撑下巴,仔细打量着余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朝旁边打了个响指,吩咐了一句。 很快,他的助手取来了一个长方形的金属盒子,上面映着老牌奢侈品赫西的标识。 梅塞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亲自挂到了余年的侧腰上。 余年低头,才发现挂上的,是一条毛绒蓬松的仿真狐狸尾巴,长度大致到膝盖的位置。 梅塞解释,“这是赫西今年出的限量新品,还没开始售卖,手工仿赤狐尾巴,很适合你的造型。” 余年站起来走了两步,侧腰上挂着的赤色狐狸尾巴便随着他的动作微晃,漾出全身唯一的暖色,十分夺目。 梅塞很满意效果,打了个手势,“好了,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说完,他还爽朗地笑道,“要是小朋友表现很好,我就将这条狐狸尾巴作为礼物送给你。” 经过在徐向澜剧组小半个月的磨炼,余年的镜头感越来越好,肢体没有丝毫的僵硬感,拍摄进程比预计得要快很多。 刚到下午五点,梅塞就结束了拍摄,安排工作人员收工。他看着拍下来的画面,满意道,“镜头表现力很强,比我预想的要优秀很多,非常惊喜!” 他又招呼助手将仿赤狐尾巴拿过来,递给余年,“很高兴和你合作。” 余年双手接下来,笑道,“也很荣幸跟你合作,谢谢您!” 翡冷翠很有效率,商议后,在十一月七号上午就先官宣了海报,并带了花絮的观看链接,将彩妆代言人余年圈了出来。 官博发出的照片上,余年肢体放松地仰躺在剔透的长方形矮台上,房间四面都是璀璨的水晶墙面,角落也有几簇白水晶点缀。 他身体纤瘦,右侧长腿放在矮台上,左脚自然垂下踩着地面,有种隐隐的脆弱感。层叠繁复的白色纱衣包裹着他的身形,烟色的头发增添了整体的冷意,纤尘不染。 而整个画面中,微微翘着的红唇,手上拿着的彩玻璃外壳的迷幻海唇膏,以及腰侧挂着的如火焰一样的赤色狐尾,成为了整个画面中最为夺目的颜色。 “——我的天啊啊啊,以后口红只买翡冷翠的迷幻海系列了!全收!这他妈是什么冰川雪原上的绝世狐妖!” “——我命令你们马上出人物卡!出人物包装袋!出人物海报!出人物套盒!我买爆!我的钱包在呐喊!呜呜呜年年你怎么瞒着妈妈,长得更好看了!” “——呀呀呀吹爆年年的口语,花絮里说英文声音好好听啊!一举一动都特别有教养有礼貌,换造型时面无表情的样子也美炸了!随便一帧花絮都是壁纸!” “——美瞎眼啊!这个海报拍得也太好了!导演太厉害了,工作人员也辛苦了!期待广告牌布满大街小巷!我要去合影!以及,正式广告什么时候出?期待!!” “——这条狐狸尾巴!赫西的!全球限量二十一条!全手工仿真!就是价格像鬼故事,1.7万美元[微笑]” 原本品牌方将#余年代言翡冷翠#买上了热搜第六,但粉丝硬是靠爱发电,手动将#余年狐狸尾巴#推进了前五。 与此同时,谢游的微博更新,“#余年狐狸尾巴#晃来晃去看得心烦。” 很快,热度持续暴涨,转发量讨论度都节节攀升,没多久就占了第二的位置。 大片粉丝在吹余年的颜值气质,顺便跟聚集在谢游微博下的黑粉互怼,部分路人在感慨一个毛绒绒的假狐狸尾巴就要卖十二万一条,有钱人的世界凡人不懂。 而办公室里,谢游正在吩咐秦简。 “买一条这个狐狸尾巴,等等,”谢游看着电脑屏幕上从余年拍摄花絮里截出来的图,赤色的狐尾自劲瘦的腰部开始,沿着修长笔直的腿垂落,如火焰一般灼人眼球。 不过几秒,谢游再次开口,“限量二十一条,那其余的二十条,全部买下来。” 两小时后,#余年狐狸尾巴#的话题下,一个粉丝出示了和赫西品牌方的聊天记录。 “——啊啊啊看!气死了!原本想去赫西预订余年同款狐狸尾巴,完全没想到的是,竟然被告知还没上就已经下架了,原因是‘售完’!并且是在同一时间一次性售完!所以,是哪个土豪粉丝这么凶残,一次性全买了?还给不给活路了?” 谢游正好看见,心道:是我,有意见? 第42章 第四十二块小甜糕 孟远也跟余年说起了这件事。 “你那条狐狸尾巴已经成绝版了,这都还没上架,就一次性售空。昨天我跟梅塞导演的助理通电话,对方也表示,十分惊讶于你的号召力。” 余年坐在车后座,正低头在看广告剧本,听见孟远说的,惊讶,“赫西的那条狐狸尾巴?我记得不是十二万一条吗?” “对啊,就这个价,不知道是哪个土豪粉丝,一口气二十条全包了,啧,真的有钱,两百多万买同款,让别人无同款可买。” 余年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侧影,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应该不会是谢游。 孟远感慨了两句,又道,“你昨天做了最后一次复查,脚没问题吧?” “没问题,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不会有后遗症的。”余年怕孟远担心,还把拍下来的检查结果给他看。 孟远看完,放心了,一边翻看备忘录一边道,“正在筹备的这张ep会放五首歌进去,为了保持住风格,其中四首包括主打,都由冯廷作曲,赵炎和罗应杨写词,他们三个是金牌搭档,近两年出的作品都很不错,之前就约好了,算算时间,这两天就要交歌了,到时候交上来了会先给你看看。” 之前孟远就提过这件事,余年分了心思出来,“好,那另外一首呢?还是江澄老师和姜博老师写吗?” “对,对方主动打电话过来交涉的,说在《天籁》上答应了的,肯定会兑现。” 余年记下来,“嗯,那我晚些时候打电话去感谢一下。” “行,不过他们也是看着你有大红的趋势,才主动约歌,你火了,他们写的歌也会跟着火,借着兑现诺言这个事,还能发发新闻。要是《天籁》一结束你就凉,根本就不会有人搭理你。大家都很现实,互利互惠,也不用太感激。” “嗯,我知道的。” 孟远知道余年心里门清,没继续说下去,看了看窗外的建筑物,他收好备忘录,“已经开到了城西这一片,差不多快到地方了。说起来,上次我跟你一起过来,还是去私菜馆吃饭的时候。” 很快,车在目的地停下,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落了不少枯叶下来,余年开门下车,偏过头,远远能看见自己家的后门。 孟远顺着余年的视线看过去,随口道,“听梅塞导演的助理说,原本梅塞更喜欢旁边的思宁公馆,说几乎完全符合他的构想,是他想要的风格,但那是私宅,进去拍广告不太好,所以只好选了这座懿园,风格跟思宁公馆类似,勉强能入梅塞的眼。” 余年点点头,他记得懿园以前住着一位老先生,拄着拐杖,时常戴着绅士帽,有时会来串门,找外公一起下棋。 后来老先生去世,四个子女分散在世界各地,干脆就把院子卖了折现分钱。现在懿园被改成了一个高端私人会所,前两年还办了一场收藏珠宝展。 走进雕花大门,道路两旁的花木修剪齐整,看不出半点深秋的衰败。 施柔站在余年旁边,小声道,“懿园出售的时候,孟哥正热衷买房产投资,十分动心,但懿园起价就上亿,买下来之后还要修整,又是一大笔钱,孟哥没那么多钱,就暗搓搓地收回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孟远从前面横了一眼过来,“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 施柔和余年异口同声,“没有!” 孟远被这反应逗笑,“行了,走快两步,要迟到了啊。” 梅塞拍广告更注重视觉上的美感,余年到了之后,他连说带用笔在纸上画,把自己对画面的构想跟余年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从你的眼睛里,能看到的是一种平和,极少有欲望,让人觉得很干净,就和北欧的雪原极光一样!我希望尽可能地挖掘出你的这种气质,展示出来。”梅塞站起身,朝余年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我为你设计了三种造型,我们先试试看!”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余年都在试衣服、试配饰和妆容发型里度过,梅塞极为挑剔,时不时还会跟造型师互怼。好不容易敲定,梅塞又拉了服装师到旁边,商量着修改一些小细节。 十二点半,余年才换上自己的衣服,终于能轻松休息一会儿了。正想问施柔午餐吃什么,就发现孟远走了进来,表情有些古怪。 “孟哥?” 孟远确定没有外人,假装轻咳了两声,“那个……曲总说你拍广告太辛苦,特意送了吃的过来,满满一大桌,怕是有十几个菜,就是三个你也不可能吃得完。” 余年一听就笑了,昨天他看了谢游的微博,还在想外卖怎么一直没来,没想到是推到了今天。 孟远见余年竟然在笑,压低了声音,“曲总……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看好你以后会变成公司的摇钱树,也不带这么殷勤的!” 施柔见得多,也皱了眉,忧心忡忡,“孟哥,你的意思是,曲总有……那种心思?” 孟远沉吟,又摇头,“也不像,曲总虽然没个定性又爱玩儿,但人还不错,前女友不少,但都在一起一个星期牵个手就分了,挺有原则的,上面还有曲大少盯着。重点是,也没听说他是个双啊!” 听着孟远和施柔的讨论,余年觉得,自己要是实话实说,说这些都是谢游送来的——应该比是曲逍然送来的更难以理解吧? 想起夏明希的“硫酸和炸弹”,余年还是没说实话,和稀泥道,“可能是曲总看我比较顺眼吧,而且送都送来了,不吃多可惜,那么多菜,一起吃吧。” 翡冷翠的广告一拍就拍了整整四天。余年在徐向澜剧组,习惯了一个镜头反反复复拍上六七次,这一回遇上了要求严格、还时不时会灵感迸发重拍一遍的梅塞,耐心也十分充足。等最终拍完的时候,梅塞张开手臂,跟余年拥抱,大笑道,“跟你合作非常开心!相信我,这个广告片绝对完美!” 余年笑道,“谢谢您,我也十分期待!” 从懿园离开,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深秋的季节,天黑得很早,余年这几天连续高强度工作,神经一松弛下来,就有些撑不住,靠着抱枕打瞌睡。 孟远帮他盖好被子,又关好车窗,低声叮嘱,“你安心睡,一会儿回去了也早点睡,明天再睡个懒觉补补。” 余年勉强听清了孟远说的是什么,应了一声,歪头就睡过去了。 不过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孟远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虽然知道肯定吵你睡觉了,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孟哥早上好,”余年声音有些沙哑,“就先听坏消息吧。” “你开微博看看热搜。” “热搜?”余年保持着通话,切到微博页面,一眼就看见了热搜第一,话里满是惊讶,“冯廷和赵炎吸_毒被抓?” 孟远唏嘘,“老子愁的头发都要掉了!他们和罗应杨一起,一共交了七首歌上来,七选四,质量都还不错。初选选了五首起来,等你五选四拍板定下,就能开始制作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事情!” 余年坐起身,拢着被子,被窗外的阳光照得眯了眯眼,他语调沉着,“那现在的具体情况是?” “小专辑的整体风格之前就定了调,冯廷和赵炎、罗应杨也是按着这个风格来写歌的。现在准备工作已经妥当,等歌定下来,就开始录制、投入制作。” 孟远吸了口气,“所以现在的问题,如果我们不要冯廷和赵炎他们的歌,赔钱倒是小事,最麻烦的是前期制作时间会被无限拖长。而且,保质保量的词曲人不多,你现在又还是新人,能找到有质量、有档期、非天价、还能写出专辑既定风格的词曲人,大概只能盼望撞大运了!” 余年手指抓着被角,“否则ep就只能不确定时间地延期、所有计划也要推倒重来,对吗?” “对。”孟远问余年,“所以,这歌,我们还要不要?” “不要。”被问到这个问题,余年语气坚定,“吸毒是原则问题,不能要。”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道,笑道,“孟哥,要不……词曲都我来写吧。” 孟远好几秒没声音,“你来写……你等等啊,我去商量商量!” 等余年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炒饭,又浇完花,孟远的电话才打了过来。 “首张专辑自己写歌,会有人被才华圈粉,但相应的,也更容易被嘲被骂。这是你的第一张音乐作品,我们必须保证质量,所以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必须慎重,必须稳妥起见,你懂吗?” 余年:“懂,所以给我三天时间,我把歌写出来先给你们听听看,然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孟远应下,“行,等你的好消息。” 发现孟远准备挂电话了,余年出声,“等等,孟哥,那好消息呢?” “看我这记性!”孟远自己都笑了,“好消息就是一个热门综艺签下来了,你去当嘉宾。不过你先认真写歌,这事情不急,晚几天再跟你细说。” 接下来的三天里,余年都没有出门,期间只让施柔买了一点食材水果送到家里,自己则一门心思地写歌。 第三天晚上,一直没收到余年消息的孟远忧心忡忡地打电话,“年年你还好吧?要是写不出来也没关系,推迟就推迟!” 余年打了个哈欠,满是倦意地笑道,“四首都已经写出来了,我还顺便编了曲,配着伴奏唱了一遍,音频发你邮箱了。” “这么快?”孟远惊讶,又赶紧道,“行知道了,那你休息,我去听听!” 余年困得不行,挂断电话后,倒床上就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孟远有了回音,“艹,早知道你特么这么能写,我们还约什么歌!” 余年半睁着眼睛,声音里带着笑,“那能行吗?” “当然行!完全是吊打冯廷赵炎他们!还能往创作型歌手方面宣传,不错不错!”孟远声音兴奋,“你继续睡,de确认的结果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反正有结果了我马上通知你。” 电话被挂断,余年闭眼尝试了一下,发现瞌睡已经跑没了,他干脆坐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酸奶,打开电视,一边看凌晨重播的财经新闻,一边喝酸奶。 “……日前,收到消息,寰宇投资的一位王姓高管逃往国外,被警方带回……” 寰宇投资?余年拿酸奶的手微顿,他想起徐向澜之前提过的,寰宇背后站着的,是谢氏一个姓丁的董事,而现在,寰宇出了事……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余年打开,发现是谢游发来的消息,只有几个字,“还没睡?” 把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余年忽然起身,从卧室里拿了件灰色的外套穿上,又揣了钥匙在口袋里,最后扣上一顶黑色鸭舌帽,出了门。 果然。 看着停在路边的陌生黑色越野,余年快步走过去,待他走近,车窗玻璃降下一点——是谢游。 故意朝手里呼了呼气,余年笑道,“外面好冷。” 谢游看着站在街沿上的余年,还有些回不过神,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等听清余年说冷,才猛然反应过来,打开了车门。 坐进后座,车厢里温度高很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 “晚上好啊,”余年语气轻快,“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你过来了的吗?” 谢游眼神专注,依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余年笑道,“很简单,现在时间是凌晨一点半,你不会无缘无故发‘还没睡’这样的信息过来。我没有发朋友圈,也没有发微博,你却知道我还没睡,那有很大的可能是,你发现我的客厅里亮起了灯。” 谢游声线都温和了,“那……要是我没在这里?” “就当散步了。”余年眼里笑意如水波,睫毛盛着车窗外路灯洒下的暖光,“不过你在,我猜对了,不是吗?” 谢游轻轻点头,“嗯。” 我给自己一个奖励,来看一眼你的窗户,没想到会遇见惊喜。 看见了你。 第43章 第四十三块小甜糕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余年弯起眉眼,笑容明亮,“要不你先说?” “嗯,”谢游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你……现在还冷吗?” 冷? 余年转念想起来,自己刚刚站在街沿,故意朝手里呼气的动作,连忙摇头道,“不冷了,车厢里很暖和,还有雪松的香气。” 想起余年曾经说的,他记得自己身上的气味,谢游耳尖有些发烫,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嗯,好。”说着,觉得有些燥热,他单手松了松领带,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这样一来,少了严谨,添了几分闲散与放松。 余年分了心思打量谢游的穿着,蓝宝石袖扣,黑色领带,内搭白色衬衣,马甲衫,深灰色的英伦风长款羊绒大衣。 应该不会冷。 收回视线,余年眨眨眼,故意放慢了语速询问,“你介意今晚晚睡或者熬夜吗?” 谢游呼吸微顿,“什么?” 余年笑容扩大,“我是说,谢先生,你介意接受我的邀请,让我有机会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吗?” 谢游收紧手指,保住了语气的平稳,“不介意。” 我很想去,和你一起。 凌晨的马路上车辆很少,整座城市都空旷起来。越野车一路顺畅地往城西方向,开出市区范围,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山的山脚下。 余年打开车门站到地面,四野荒凉,没有多余的光源。谢游吩咐司机就在这里等着,随后走到余年身旁站定。 拉好外套的拉链,余年晃了晃打开了手电筒功能的手机,“我们走吧,目的地在半山腰上,夜路走得慢,大概要二三十分钟。” 两人走进树林里,余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道,“我每年都会过来一两次,这座山很矮,没有什么独特的风景,很少有人来,也没有被开发,所以没有修整平坦的路,比较难走。” 经过一个满是青苔的石坎,余年朝后伸手,“这里不好走,你穿的皮鞋,我拉你一把?” 谢游看着余年伸来的手,目光微凝,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下一秒就被握紧了。 一个大的跨步,越过了不好走的地方,两人都像是忘了什么一样,手还是握着没有松开。 已经是初冬,树林里少了虫蚁,地面满是落叶枯枝,踩上去会发出清脆声响。风也带着冷意,鸟鸣稀少,有时会有谢游大衣的衣角扫过矮小枝叶发出的窸窣动静。 谢游看着脚下的路,时不时的,总会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虽然是因为路不好走,但—— 牵手了。 像是喝了一口醇香的烈酒,全身所有毛细血管都沸腾起来,所有蛰伏的神经纷纷给予了最敏感的传导。 “等等。” 听见谢游的声音,正仔细辨别着方向的余年缓下脚步,偏过头,“怎么了?” 话音刚落,余年就发觉雪松的清冽气味瞬息间离得很近——谢游探身靠过来,抬起手臂,将垂下来即将碰到他头顶的树枝拂开了。 “可以了。” 余年回神,笑着道谢,“我都没注意到,谢谢你了。” 又走了一段路,隐约有水声传来,余年喘了喘气,“马上就到了,我刚刚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谢游有些遗憾,如果走错了多好啊。 到了目的地,余年自然地松开相握的手,转身朝谢游道,“就是这里了。” 手上的温度突然消失,谢游有些失落,他将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手上属于余年的体温多保留一会儿。 借着手机的光线,谢游打量四周,“这里是?” 周围很安静,余年怕惊了鸟,声音较平时很轻,像是在说小秘密一样,“你闻到没,有梅花的香气。” 谢游这才发现,“嗯,很淡。” “对,现在时节还早,花开得应该还不多。”余年走了几步,“这里有一处水潭,常年有水沿着一块石壁流下来。潭边长着一株梅树,不知道多少年了。小时候,我外公经常过来赏梅画画,顺便也会带上我。” 他指指旁边的一座小亭子,“我外公建的,倚梅亭,如果带了东西上来,能在里面沏茶烤火,要是兴致好,还能抓水潭里的鱼来烤。” 两人走进木亭里坐下,谢游问,“你小时候经常过来玩儿?” “对啊,夏天这里有各种野花,有萤火虫,凉快又好玩儿,就是蚊子太多了,会咬很多包起来,特别痒。还是冬天好,虽然冷,但梅花开得早,很香,周围也安静,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过来坐坐。” 余年一边说着话,一边蹲下身,从亭子角落翻出了储备的蜡烛和打火机,点燃后,将蜡烛放进了防风灯罩里,立在了桌面上。 山风,流水,梅香,烛影,月色,气氛刚好。 暖色的烛光破开黑暗,余年找了话题聊,“前几天你送的外卖里,有一道清蒸鲈鱼很好吃,我把一整条都吃完了,还有糖醋小排也一块没剩。经纪人被我的食量震惊了,这几天天天都在念叨,让我一定注意形象管理,不能长胖。” 谢游持反对意见,“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余年笑起来,瞳孔被烛光映出浅浅的琥珀色,“所以才送了那么多菜过来吗?” “嗯。”谢游颔首,还强调,“你太瘦了,”又不太熟练地关心,“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这几天吗?还好,不算很累,”余年扳着手指头数,“之前在拍翡冷翠的彩妆广告,拍了四天,不过成片应该很不错。虽然导演特别严格,但学到了很多,后来三天一直关在家里写歌。” “给你的专辑写的歌?” “嗯,约歌出了波折,干脆就我自己写自己唱了。”余年不太在意,转而问谢游,“你呢?是不是稍微顺利一点了?” 谢游听明白了,“你看新闻了?” “对啊,出门之前正好看到新闻的重播,说寰宇投资出事了。”余年说着,左手撑下巴,右手像端着杯子一样虚虚握着,看着谢游,“要不要干杯庆祝一下?” 谢游垂眼,也虚握起手指,跟余年的手相碰,认真道,“干杯。” 十一月底,一场寒流袭入宁城,几乎是睡了一觉起来,街上的行人就都裹上了羽绒服长围巾。而余年的广告也正式投放,仿佛只过了一晚,公交站、地铁站、商场外墙,到处都贴上了翡冷翠的大幅广告海报,右下角写着——翡冷翠彩妆代言人,余年。 与此同时,广告片也开始在电视和各大平台密集投放,就连微博的开屏广告,也变成了余年手持着梦幻海唇膏的画面。 “——#余年#作为事业粉,强势赞美年年挑资源的眼光!翡冷翠出身名门,有赫西的纯正血统,逼格就在那里放着!而且!拍出来的广告片真的美到窒息!我去世了!” “——#余年#天呐海报上那套衣服,穿着在广告里跑起来,太仙了!我第一百次吹爆小哥哥的颜!在地铁站听见旁边的女孩子在讨论海报上的小哥哥怎么这么好看,悄悄自豪哈哈哈!颜值超能打!” “——#余年#啊啊啊和品牌契合度真的超高!那种即有深入骨髓的贵气,但又不盛气凌人的气质!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散发着高级!” “——#余年#为了拿到随机赠送的人物卡,我已经买了二十根口红了!随机送人物卡什么的,绝对是商家的阴谋!!但是,好吧,翡冷翠,你成功了,我买!” 很快,“粉丝排队和余年的广告牌合影”的消息再次在首页被各种转发,而余年广告片的点击量也节节攀升。 孟远正在办公室跟余年商量日程,顺手点开手机看了一眼,马上就笑了,“年年,你知道有个大v号给你贴了个什么标签吗?” 余年好奇,“什么标签?” “热搜收割机!”孟远自己先笑了出来,“不过这标签没毛病,很写实了!广告一出来,除了品牌方照例买的热搜外,又有两个和你相关的进前十了。” 余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孟远,“孟哥,你之前说的那个综艺,明希也会去?可是他前几天才跟我说,他还在剧组,戏还没拍完。” 孟远点头,“对,节目组接洽的人还特意跟我提的,说是这两天才定下的,夏明希应该会直接飞录制现场。这样还挺好,你们两个熟,上节目也能轻松不少。” “嗯,好,那我回去继续把前几期节目都补补。” “行,”放下平板,孟远又叮嘱,“也别睡太晚,明天上午九点,我来你楼下接你去机场。” 晚上,谢游洗完澡,套上黑色银边的睡袍出来,正好接到曲逍然打来的视频。点了接通,还没说话,就听见了曲逍然暴躁的声音,“卧槽谢小游你这是什么操作?” 谢游抓着毛巾,顺手擦了擦自己的头发,语气平静,问,“什么什么操作?” 曲逍然一脸愤怒,镜头往旁边一转,画面定了定,又转回自己的脸,“你自己看看!地上那一堆叠得比人还高的翡冷翠彩妆套盒是什么鬼?还都是什么限量版!我又不化妆拿这么多彩妆套盒干嘛?谢小游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谢游将毛巾放到一边,拿过手机,切进相册里的截图,认真念道,“啊啊啊我要去买买买,证明年年的带货能力超棒。” 视频里,曲逍然张了张嘴,呆滞了,“这是微博粉丝的评论?然后你就去买了?” “嗯。”谢游点头,“还有一批在路上。” 说完,谢游又强调,“限量版套盒,每一盒都会送三张人物卡,我明天过来拿。” “哦。”曲逍然麻木了,“行吧,你开心就好。” 挂断视频,谢游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余年发信息,没想到就在这时,被置顶了的属于余年的对话框里,跳出了一条信息。 “许愿,希望你今晚好梦。” 谢游眸光柔和下来,心道,如果你的愿望成真,那我今晚肯定会梦见你。 他很快回复,“晚安。” 第44章 第四十四块小甜糕 早上九点,余年拎着行李箱准时下楼。 坐进后座,前排的施柔摘了蒸汽眼罩,递了保温杯给余年,笑眯眯地道,“年年,我昨晚熬夜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给你拍翡冷翠广告的那个梅塞导演,在接受国外一个时尚杂志采访的时候提到你了!” 余年早上起来就忙着收拾东西,没来得及看手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梅塞导演夸我了?” “你怎么知道!” 余年见施柔眼睛都睁大了,笑着解释道,“你的表情告诉我的,要是说我不好了,你肯定比我还难过。” 施柔笑了两声,点头,“哈哈哈对,他说的话大概翻译过来就是,是拥有独特气质的人,让人想要不断去发掘他在镜头下完全不一样的各种特质,期待再次合作。” 她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数,“我跟你说啊,被梅塞正正经经这么夸过的,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影帝、五个超模,还有一个歌手,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孟远打补丁,“他还是赫西的御用广告片导演。” “对!”施柔手里捏着蒸汽眼罩,打量余年的穿着,又发愁,“唉,这都差不多是冬天了,我之前还悄悄开心,你终于把批发的白t恤扔衣柜了,没想到你竟然又穿上了批发来的卫衣!” 孟远继续打补丁,“同款式,黑白灰三种颜色轮着穿。” “对!之前拍广告,有人问我,说你的卫衣什么牌子的怎么这么好看,我当时都没好意思暴露真相!”施柔诚恳建议,“年年,我们要不去买几套贵一点的,撑撑场子?” 孟远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揭露现实,“他又快要点不起外卖了,就别难为他挪置衣费出来了,反正才二十一岁,靠脸也能横着走。” 孟远和施柔一人一句的,等他们说完了,余年才开口,“那我要不卫衣和毛衣换着穿?我之前还买了七八件毛衣。” “七八件……”孟远扶额,“真的,我再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让你艹贵公子这个人设,到底对还是不对。” 施柔转头去安慰孟远,“没事,孟哥,我们想开一点,别人靠钱,我们靠脸,大概还可以……靠气质?” 下了飞机,坐上节目组派过来接机的车,刚到录制地点,余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夏明希一个熊抱差点推地上。 “年年!” 余年也不由笑起来,“明希你是不是重了?冲击力超强!” 夏明希赶紧站好,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腰,“不是吧,真的重了?啊肯定是那个破剧组,厨师手艺竟然神奇地非常好,我顿顿都忍不住!” 他又摸了包小饼干出来递给余年,笑容灿烂,“我们一起录节目欸!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余年撕开小饼干的包装吃了一块儿,心情也很好,“孟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惊讶,心想你不是还在剧组没回来吗。” “我自己也惊讶啊,我祖传经纪人顶着导演要杀人的眼神,硬是直接把我从剧组空运回来了!不过我应该还有个两三天就拍完了,说起来,原本拍不了这么久的,是后面加了一点戏份才拖了时间。” 夏明希又压低声音,“导演大叔说我演技有天分,我已经预定了他下部电影的男二了!” 余年也小声回话,“那你以后准备继续拍戏?” “对啊,唱歌跳舞太难了,拍戏多有意思!”夏明希乐滋滋的,“我妈还夸我,说我继承了她的优秀基因!” “那你爸爸肯定非常失落。” “哈哈哈,对!”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一起研究台本,一直到晚上九点,才开始正式录制。 夏明希已经靠着余年打了会儿瞌睡了,被叫醒时揉了揉眼睛,“要开始了?” “对,”余年点头,“明希,我还是要告诉你,你刚刚说梦话了。” 夏明希被吓得瞌睡都醒了,一脸震惊,“我我我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梦里都在背台词,”余年笑他,“这么勤奋啊?” “那当然!我好歹不能丢我妈的脸啊!”夏明希一脸自豪表情,又站起来又喊道,“化妆师姐姐,能帮我补补妆吗?额头那一块在年年衣服上蹭花了。” 《实不相瞒》是国内的娱乐访谈类综艺节目,一贯模式是主持人和四个固定嘉宾,以及每一期请来的两个艺人坐在一起聊天,中途穿插才艺展示、搞笑游戏之类的环节,总体来说对艺人比较友好,难度不大。节目人气不算拔尖,但收视还算不错。 开始录制后,主持人照例暖场,在和固定嘉宾互动后,介绍道,“麻烦导播镜头转一下,对,旁边那两个长得都特别好看的,就是我们这一期的嘉宾,余年,夏明希!” 等两人自我介绍并问好后,主持人道,“我们知道,两位呢都是第一次参加我们这种综艺,” 一个嘉宾接话,“哪种综艺?” 主持人笑道,“大概是……搞笑综艺?为了应和主题,那就一人先讲一个笑话吧!” 夏明希举手,“我准备好了,我先来!”他清了清嗓子,认认真真开始讲,“两根香蕉一前一后逛街,走着走着,前面的香蕉觉得好热啊,就把衣服脱了!结果你们猜——后面的香蕉跌倒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声停住,夏明希眨眨眼,疑惑,“怎么就我跟年年笑,你们都不笑啊?” 主持人面无表情地反问,“好笑吗?” 夏明希看向余年,余年点头,“好笑的。” 夏明希重新转向主持人,一脸“该你们”了的暗示,主持人才配合着发出了三声“哈哈哈。” 余年坐直,理了理牛仔外套的扣子,开口,“该我了。” 他调好耳麦的位置,开始讲。 “有个小女孩,找到警察说,警察叔叔,我的包丢了。警察拍拍胸口,放心,包在我身上!女孩儿疑惑,咦,那您为什么不还给我?” 余年一讲完,夏明希笑得不行,还“啪”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 主持人大声叹气,“唉,我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一个戴眼镜的女嘉宾点头,“对,有种自己前一秒在赤道,后一秒穿越到了南极的体验!”她又问,“我就打探一下啊,你们两个在后台有没有合计合计,比如,要是笑话讲完没人笑,就一定帮对方捧场什么的?” 余年摇头,“没有啊,不过我们商量好了的,要是才艺表演完,现场没人鼓掌尴尬冷场了,那我们一定要为对方用力鼓掌并惊叹,太棒了!” 说完还表演了一遍。 现场一片笑声。 夏明希惊讶,“刚刚讲笑话你们都不笑,现在竟然都笑了!好气!” 余年:“对,超气!” 主持人摇了摇面前的金色小铃铛,“好了,讲笑话这个环节我们直接略过,忽略不计。对,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两位之前一起参加过《天籁》,据说关系一直都很好,那有个问题,余年和夏明希,你们觉得,你们两个,谁更帅?” 余年和夏明希几乎是异口同声,“我!” “那谁更菜?” “他!” “他!” “谁丑?” “不是我!” “他!” 回答完,余年看向夏明希,“好了,我们的友谊到今天就结束了。” 夏明希抬抬下巴,“结束就结束谁怕谁!”下一秒,他伸手,“那个……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叫夏明希,我爸是夏渊我妈是张阑。” 余年握住夏明希的手,“你好,我叫余年,我姐是郁青,我们命中注定是兄弟了。” 两人表演得十分夸张,全场又是一阵爆笑。 主持人也笑起来,其中一个嘉宾道,“虽然我们台本上没安排,但要不你们各自打个电话试试?” 夏明希问,“是打给我爸妈和余年姐姐吗?” 主持人附和,“对对对,两位觉得可以吗?” 余年和夏明希对视了一眼,“可以的。” 接了场内的音响,夏明希先拨号,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了,是一个醇厚的男声,语速很快,“有事找你妈你父皇正忙挂了啊你再打过来我也是不会接的!” 夏明希一脸懵逼,“那个……我要不给我妈打?” 主持人点头,“嗯可以。” 电话再次拨了出去,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有事找你爸我正忙着晚点再聊啊乖儿子么么哒!” 再次被挂断电话,夏明希转身把头靠在余年肩膀上,沮丧道,“好了,我多年以来隐藏的我其实无人搭理的事实,在今天曝光了……” 主持人不客气地笑得最大声。 轮到余年,余年打通了郁青的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有人接,不过余年还没说话,郁青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十分暴躁,“徐向澜今天ng我十一次了!不就是我把你给我做的那罐辣酱藏起来没分给他吗!补个镜头要死要死的老娘不干了!罢工!我——” 余年打断他,“姐,你可能要上头条了。” 郁青瞬间反应过来,“你在录节目?”两秒后,她的声音恢复正常,甚至温言细语,“大家好,我是郁青,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年年还小,就拜托大家照顾了,再见。”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主持人理了理领结,一本正经地朝向镜头,“好了,我可以确定了,等这一期播出,我们节目要是上不了热搜,我就直播吃话筒!” 事实证明,这个推测是对的。《实不相瞒》最新一期在周日晚上播出后,好几条话题的热度都很高。 “——#夏明希无人搭理#哈哈哈祖传粉丝表示笑疯了!心疼明希,遇到这样的父母太可怜了,来阿姨摸摸头!不过夏渊最后那句绝了哈哈哈爆笑!” “——#郁青罢工#哈哈哈哈一瓶辣酱引发的剧组罢工事件!青姐一秒变温柔要被笑死了!别藏了,老粉怎么会不知道当年您一脚把渣男揣进医院的英勇事迹!” “——#余年夏明希#笑出腹肌!冷笑话二人组可以出道了,还相互捧哏,666!一场看下来太欢乐了!” “——#余年实不相瞒#啊啊啊求年年多上综艺!天呐现场弹钢琴唱歌真的太迷人了!无限循环中!以及,年年你是吃cd长大的吗?现场竟然这么稳!而且还会做辣酱给姐姐?好乖啊!” “——#余年实不相瞒#天这什么神仙才华!姐妹们注意看没有,年年现场弹唱的那首歌,是他临时写的!现场临时写的!真的好听到哭泣!求出单曲啊啊啊我买爆! 孟远看完关于话题度的数据,喜笑颜开,“不错不错,开门红,年年你综艺感挺足,看来后面可以再帮你接一两个综艺试试看,毕竟《实不相瞒》一播出,你一晚上粉丝涨了四五十万,真的是圈粉利器!” 见余年正在看信息,嘴角还带着笑,孟远十分敏锐,“哟,这是在跟186聊天?” 余年按熄手机,不太自在,“孟哥你怎么知道?” “孟哥我是过来人,你那笑容,一看就有问题,太腻乎了。”孟远又把手里的一张表递过去,“给你看看,翡冷翠统计了这两个星期以来的销量,我都吓了一跳。口红一秒卖了一千支出去,上线不到半小时销售额就破了百万。你拍广告时涂的那个色号大热,都断货了。总销量更是几乎暴涨了百分之五千!” 旁边听着的施柔也惊讶了,“这带货能力,那我们完全不愁代言了!” “代言是不愁,但高质量代言还是愁啊,不少大牌还在观望中,我们得比他们更有耐心才行。”孟远见余年又低头发信息去了,感慨,“男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见余年又是笑着不说话,孟远懒得说了,“既然心情如此愉悦,那从明天开始,你亲自参与ep的准备!de过了,编曲你自己已经搞定,明天开始过带分录音轨,还有搭乐器,没问题吧?” 余年摇头,“没问题!” 他抿抿唇,又道,“那……我今晚可以走了吗?” “快十一点了?是有点晚了,”孟远眯了眯眼睛,“约会?” 余年否定,“不是!”他指指手机,“我一个朋友发短信过来,说喝多了,问我能不能去接他。” 孟远摆手,“那你快去,路上注意安全!” 车是公司分配的,余年还没开过,一直停在公司的车库里。他坐进驾驶位,打开手机,又把谢游发来的信息看了一遍。 对方大概是发错了人,从措辞来看,应该是吩咐司机十一点四十把车开到指定的位置去接,但不知道怎么的,发到了他这里来。 将错就错也挺好。 余年把车开到了指定地点,还顺手扣上了一顶鸭舌帽,安安静静地等着。 十一点四十二分,一个助理模样的中年人打开车门,将谢游扶上了车,之后低声报了一遍地址就关上车门离开了。 余年看看利落离开的助理,又看了看闭着眼睛,满是酒气、面色微红的谢游,没忍住偏头笑了出来。 看来,短信没有发错。 靠近了帮谢游系好安全带,余年把着方向盘,将车开出了停车场。 谢游其实没有醉得很厉害,他头靠着座椅靠背,在黑暗里偷偷地看余年的侧脸。 余年余光一直注意着副驾上的谢游,发觉对方在看自己,任他看着,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很难受吗?” 谢游声音很低,还有几分哑,认真回答,“嗯,难受,头晕。” 余年微微蹙眉,担忧道,“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们灌我。” 像是告状一样,话里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出来的委屈。 他脑子很沉,压着的难过像是小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从心底冒了起来。 父亲才去世的时候,很艰难,他年纪小,又没有长辈扶持指点,还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死死盯着他。就算被那些所谓的长辈灌酒,也不能怯场,吐了继续喝,即使第二天还有开不完的会。 这一次的饭局,是曲叔叔设的,主要是为了丁兆先的事情。近两年,他对外表现冷硬,所以饭局上除了必须喝的酒外,没人灌他。 但面对余年,那些用铁焊铜铸埋在心底的难过和委屈,就从窄细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溢了出来。 看着路灯下,余年温暖清透的眉眼,他突然很想抱抱这个人,一秒就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块小甜糕 “他们灌我。” 听见谢游这么说,余年心忽然就疼了一下。 “经常这样吗?” 谢游一眼不错地看着余年,觉得对方浓密的睫毛一下一下地扇在了自己的心尖上,酥痒发麻。 他慢了两拍才回答,“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莫名地,谢游不想跟余年提起过往的那些艰难,重新说道,“这次饭局,是让他们不要伸手搅浑水。” 余年听懂了“以前会”是什么意思,但没有追问,顺着聊了下去,“姓丁那个人的事情?” 谢游点头,“唔”了一声,又点了一下头,“嗯。” 发现谢游反应迟钝起来,明显犯困了,正好遇见红灯,余年慢慢把车停下来,视线落在谢游身上,声音很温和,“睡会儿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我不睡。” 话是这么说,但谢游整个人都很放松,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浅浅地睡了过去。 余年轻笑,将车开得愈加平稳,尽量不惊醒他。 到达目的地,周围只有几盏路灯静静立着。 余年熄了火,视线落在谢游脸上,就有些移不开。 这人醒着的时候,气势很强,眼神锐利,面无表情的时候,总会让旁人心生惧意。旁人提起他,总是心有余悸。 但现在睡着了,却像是褪去了保护自己的硬壳一样,连呼吸都显得绵软。 不忍心叫醒谢游,但又怕他这么睡着会更不舒服,狠狠心,余年还是倾身过去,顺手帮谢游按开安全带扣,一边小声道,“谢游,不睡了,到家了。” 他刚准备坐回去,呼吸刹那间止住——就着两人靠得极近的姿势,谢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力道很轻,虚虚揽着,他只要稍稍再往后退一点,就能脱开这个拥抱。 余年眼睛微微睁大,很快又垂下睫毛,眼里晃开了清浅的笑意,没有拒绝这个试探性的拥抱,反而放松下来,温声问谢游,“醒了?” “嗯。”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态度,谢游的手臂一寸一寸地收紧,力度却不让他感觉到半点不适。 铺天盖地都是雪松的气味,还有几丝酒气的醇香,余年靠得很近,能看见谢游微红的耳尖,他话音软下来,“还头晕吗?” “嗯,晕。” 余年担忧,“那怎么才能让你舒服一点?” 谢游停住呼吸,喉口发紧,声音越来越低,忐忑道,“……这样就好。” 几秒后,余年抬起手,回抱住谢游,下巴靠到对方肩上,“嗯。” 第二天余年穿了件白色卫衣去录音棚,一出电梯口就遇见了孟远。 他摘了黑色口罩,笑着打招呼,“孟哥这么早?” 孟远略有几分嫌弃地把余年身上的衣服打量了一遍,但也麻木了,没发表意见。两人并排着往里走,他顺口问余年,“昨晚去接人怎么样?喝醉了没发疯没吐吧?” 余年低头笑了笑,眼尾的笑意清清凌凌的,“没,在车上就睡着了,很安静。” 想起谢游松手之后假装淡定,实际上逃似的下车回家,余年发现,自己的心情大概可以因为这个好上一个星期。 “啧,我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天籁》那个导演,老何,就喜欢喝酒,喝醉了还爱抱着我哭,呜呜哇哇糊我一衣服的眼泪鼻涕,十几年了都没个长进!” 余年笑眯眯地听他抱怨,一边往录音室的方向走,又聊了几句关于翡冷翠品牌活动的事情。 “你们来了?”施柔到得比他们还早,照例将鲜榨果汁递给余年,她打开一个音乐软件,开心道,“年年,你在《实不相瞒》现场自弹自唱的那首歌,上传之后,下载量涨得飞快!这才多久?已经冲上新歌下载榜了!好多粉丝在问会不会出单曲,还有歌名叫什么!” 余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果汁,被问住了,“这首歌是录制的时候临时写的,我现在连词都记不清了,让我重新唱一遍,我肯定唱不出来。至于歌名,”他纠结了几秒,“大概就叫……无名?” “哈哈无名?年年你这也太敷衍了吧!”施柔笑起来,她接过余年递来的空杯子,又夸赞,“不过说真的,这首歌是越听越好听!我昨晚睡觉之前,原本只想听一遍就睡,没想到硬是循环了好多遍!早上起床刷牙,下意识哼的都是这首歌。” 孟远吹余年是越来越在行,“柔柔,就你这自控力,要是你听了年年ep里的歌,那不得熬夜啊?” 余年笑着插话,“哪儿有这么夸张?歌都还没过带呢,最后出来的效果还不知道怎么样。” “就你谦虚!等制作老师来了,把音乐一轨一轨地录到工作带里,乐器音什么的也搭进去,之后你就能录歌了。中间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跟制作老师说,你自己写的歌,主导权在你。” 余年:“好,我知道的。” 孟远看了看日程表,“那我不叨叨了,一会儿要去开会,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他又看向施柔,“有什么事你注意着。” “好,孟哥你放心。” 余年做事情一旦投入进去,就极为专注。连着一个多星期都泡在录音棚里,过带、录乐器音,跟制作老师调整细节,有时候连晚饭都会忘。 他性格平和没架子,跟谁都能聊两句,一起工作的人相处得都很不错。中途休息的时候,吉他老师还拉着余年,一定要教他吉他基础。余年也有兴趣,认真地跟着学,两天下来,卓有成效,兴致勃勃地让施柔录了他弹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视频传到微博上。 “——突然想学吉他!年年抱着吉他唱歌的样子好好看!笑容干干净净的,我快不能fu吸了!” “——哈哈哈年年是在学吉他吗?一闪一闪亮晶晶竟然蜜汁好听!拨弦的手指好看到爆!一人血书求多发微博,最近好多天都没什么动静,难过[哭]” “——来看年年修补碎掉的心脏qaq被伤到了,我以前那么喜欢他,结果竟然全都是假的?我不信!” 余年发完微博,看到好几条类似的评论,问施柔,“是出什么事了?” 施柔正好在刷热搜,连忙道,“对,年年你知道李尹吧?” 余年点头,“知道,我听过他的《爱的人》。” “就是他!之前《爱的人》这首歌多火啊,我去ktv都必点。他从出道开始,走的就是创作型实力派的路线,结果就今天上午,被曝出说,所有冠了他的名字的词曲作品,全都是别人代写的!” 余年惊讶,“代写的?” “对啊,就是代写,”施柔解释,“其实圈子里这种事挺多见的,为了炒人设出新闻,公司会买一些词曲,直接署上艺人的名字,一般都会跟原作者签合同。但这种方法风险很大,也不太道德,就像这次吧,” 施柔指指手机,“这几年一直帮李尹代写的那个团队,觉得李尹火了,但给他们的钱太少,就一口气直接把这事情曝出来了。” 旁边教余年吉他的老师也在翻热搜,出声道,“其实早就有风声了,说李尹自己写的词曲狗屁不通,没一段能用的,不过他后面竟然是一个团队在帮忙写歌,人一多,被曝出来的风险更大。” “我也觉得。”施柔看完始末,感慨,“现在李尹粉丝全炸了,说有种这几年都被喂了那什么的感觉。有的忠粉不相信,但那个团队把证据全扔了出来,百分百实锤了,现在就看李尹怎么回复了。” 娱乐圈本来就大事接着小事,天天没个消停。几人看完,也没再关注这件事,继续捣鼓ep。隔了三四天,施柔还在午饭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李尹发文道歉了,不过转身就被粉转黑的粉丝和路人骂上了热搜。 原本这件事到这里就完了,没想到还会有后续。 “站前排曝李尹代写的人叫姚扬,是那个四人团队里写曲子的,偶尔填词,那首《爱的人》就是他写的,确实挺有才华。他见李尹火了,连涨了好几次价,李尹都答应了。最近这一次,姚扬又要求涨价,李尹觉得价格太高,不同意,两方就撕破了脸。” 办公室里,孟远端着一杯热咖啡,吹了吹继续道,“把李尹代写这件事曝出来之后,不少路人都在微博夸姚扬,说干得好,揭露了娱乐圈丑陋的一面。这么短短没几天,他就涨了十几万粉丝。” 余年练了一上午的歌,正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润喉,“然后呢?” “我估摸着,他有点野心,幕后久了,想站到前台来,往创作歌手靠。嫌钱少什么的是假,应该是想借着李尹这件事炒出名气。但李尹不算大红,眼看着热度两三天就过去了,所以他得找下家,继续炒。” 孟远喝了口咖啡,把手机打开,递给余年看,“这人深谙套路,话说得不清不楚,让下面一堆人猜。看看这话说的,‘最近火起来的几个新人歌手,炒才华人设,却不知道背后是不是也有像我这样的一个人,被剥夺了在自己的作品上署名的权利。’” 施柔手撑着下巴,“孟哥,你这么一分析,确实厉害啊!一条微博,拖了好几个人下水!而且最后这句话,会激发很多人的同情心和正义感。” 孟远手指磕磕桌面,“没错,转个眼就上了热搜。” 余年翻了翻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说什么的都有。 “——姚老师代写了这么久,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但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明说?求爆料!我们挺你!” “——最近火起来的新人歌手?夏明希,余年,薛雅林,林想,何俊宇,赵菁,再勉强算一个欧阳宇?欢迎补充!哎呀,不过就这几个人里面,随便一个都是腥风血雨啊!姚老师要干大事?” “——抱走年年我们不约,你要爆料要炒作请随意!” “——火速抱走明希小可爱!以及,本来就是自己自愿卖作品,价钱谈不拢撕破脸,完了又卖惨,还自诩正义揭露黑暗,脸呢?和李尹比起来,不过半斤八两,没多大差别!” 不过网上掀风起浪,余年也没受到影响,一心一意录歌。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公司,对第一张ep都抱有很大的期待,工作团队的压力也大,这么一来,录歌结束是越来越晚,连着两晚上,余年回家都凌晨了。 关上车门,余年和施柔道别,目送车开走后,他踏上街沿,下意识地往空荡荡的路边望了一眼。 等回过神,余年手插进口袋里,低头笑了出来。 他是在期待什么? 进到电梯,余年又发信息嘱咐施柔路上注意安全。等收好手机,跨出电梯门,他走过转角,脚步霎时间停住。 看清穿着深灰色长款羊绒大衣,靠墙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余年惊讶,“谢游?你怎么来了?”说着,他走到近前,才发现谢游垂着头,脸色煞白,嘴唇也没有血色,额头覆着薄薄一层冷汗,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你——” 下一个音还没发出来,余年就被谢游单手抱进了怀里,接着,耳边传来的,是谢游低沉隐忍的嗓音,“年年,我头疼。” 第46章 第四十六块小甜糕 余年被谢游突然抱在了怀里,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头疼?生病了? 谢游像是见到余年之后,就再没了力气,整个人泄了力一样地靠在了余年身上。 离得近,能听清谢游不太平稳的呼吸。余年担心,找钥匙出来打开门,没顾上换鞋,直接把人扶着坐到了沙发上,半蹲在谢游面前,仰头看他,“是怎么了?” 谢游脸色苍白,眼下的青影很重,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很久没睡过觉了。他之前碰到谢游的手,冷得像是才从冰水里拿出来。 定定地注视着余年,谢游哑声道,“我头好疼。” 尾音很轻,却像利刃在心脏上划了一下——是有多疼,才会让谢游在自己面前示弱? 余年起身调高房间里的温度,又帮他脱下外套,裹上淡蓝色的毛绒毯子,一边问他,“在门口等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在忙。” 所以不想打扰我吗? 余年没再说什么,指指厨房的方向,“你等等我,家里没热水了,我去厨房烧一点,好吗?” 等谢游点了头,余年才转身去了厨房。 刚把热水烧上,手机就震动起来。 瞥了一眼名字——曲逍然? 余年按下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曲逍然急匆匆道,“那个……余年你看到谢游了吗?要是没有就当我没问——” “他在我家。” “啊?你家?”曲逍然愣了两秒,听声音像是朝旁边说了句“找到了”,又重新凑到听筒说话,“他真在你家?” 余年透过厨房玻璃往客厅看,谢游裹着绒毯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动也没动。 他放低声音,“嗯,真在我家。他说他头疼,精神也不好,是生病了吗?” 曲逍然似乎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在你那儿就好,找不到人,真是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呼了两口气,他继续道,“谢游确实生病了,老毛病,偏头痛犯了。他连着两天晚上没睡着觉,都快成熊猫了。脾气也差,倒也不骂人,就冷着表情,把他秘书吓得半死。” 脾气差?余年对此持怀疑态度,想起谢游眼下的青影,他轻声问,“是因为丁兆先的事情?” “卧槽,他连这都跟你说了?”曲逍然惊讶,也没说得很清楚,“差不多吧,反正这段时间累得够呛,压力大,神经绷得死紧,头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还不敢吃药,真特么什么事儿啊!” 余年敏感地抓住了重点,“为什么不敢吃药?” 曲逍然没憋住,噼里啪啦一通说,“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还不是因为丁兆先那老东西!早几年的时候,谢游也是生病,家庭医生硬是被丁兆先买通,把药给换了!幸好那天谢游手抖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自己也谨慎,察觉到药不太一样。私底下拿出去一验,果然,单独吃都没问题,真混在一起吃,说不定几天就心梗死了!” 余年握紧了手机。 曲逍然愤然道,“丁兆先手段是真的脏,是我我也有阴影,宁愿死扛,也不敢随便吃药了!” 沉默几秒,水烧好了,余年声音发涩,“嗯,我去看看他,先不说了。” “行,那什么……”曲逍然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好,你放心,我会的。” 回到沙发边,谢游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变,他面色冷凝,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像是习惯了自我保护一样,不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正被剧烈的头痛折磨。 听见动静,谢游才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余年。 余年没拿药出来,只劝谢游喝了几口热水暖暖。不过,在他转身准备把空杯子放到一边时,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游的手指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余年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那么一点微小的力道,却让他移动不了半寸。随手将空杯子放下,余年握住谢游的手,坐到沙发上,让对方枕到了自己大腿上。 五指覆上头皮,谢游身体反射性地微微瑟缩,余年赶紧将力道放得更轻。他声音低缓地安抚,“我外婆以前也头疼,我特意去学过缓解的手法,不知道生疏没有。”他见谢游还在看自己,笑道,“要不要闭上眼睛?” 谢游一句话一个动作,听话地闭了眼。 余年手指加了点力道,一秒不错地注意着谢游脸上的神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谢游微蹙着的眉渐渐松开,呼吸也平缓下来,慢慢睡了过去。 又隔了十几分钟,余年才停下手指的动作,拿过手机,先调了静音,然后才发了条信息给曲逍然,“他睡着了。” 很快,曲逍然回了信息过来,“谢天谢地感谢你!我之前还在担心,要是一直睡不着觉,他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猝死了!终于睡了!” 没两秒,第二条信息又过来了,“不过,他竟然肯吃止痛药和安眠药了?” “没有吃药。”余年分心思看了看谢游,确定还在睡,才继续点按屏幕,“他怎么会偏头痛?” 这次,隔了好一会儿,曲逍然才把消息发过来。 “这毛病有几年了,他爸去世的时候,他妈妈都哭晕过去了,但他不能晕啊,晃一下都不行,得撑着,站得比任何人都稳,不然他们母子两个,秒秒钟就会被那些秃鹫吃的渣都不剩。 我那时候连着一个多月没见到他,再见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大圈。那时候才成年,但没人会因为他年纪小让着他。他要护好他妈,要守住他爸留下的东西,要处理一大摊子的事情,处处勾心斗角。一天只睡得了三个多小时,压力大得吃不下东西,还会神经性干呕,偏头痛这个毛病,也是那时候有的。” 把曲逍然发来的信息反复默念了好几遍,余年放下手机,低头看了会谢游,靠着沙发背,也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施柔一见到余年,就惊讶道,“年年,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睡好?” 余年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笑道,“还好,睡得浅,对了,左铭老师来了么?” 施柔抬手挡了挡嘴角,小声道,“制作老师已经到了,比你早了差不多半小时。年年,你又要跟他吵架啊?” 余年:“我们没有吵过架,只是各有各的坚持,谁都不服谁而已。” “那还不是吵架,”施柔又挨着数,“今天下午歌就全都录完了,封面拍了,封设也做好了,就差,大概等你们吵完了就能定下来开拍了吧?” 施柔还是不放心,把声音放轻,劝道,“年年,要不就听左铭老师的吧?每次左铭老师黑脸,看起来都好凶,而且他是业内金牌,应该很讨厌别人反对他的方案。” “没事的,”余年拉了拉白色卫衣帽子的细绳,笑得很自信,“信我,今天肯定能定下来。” 听见门响,左铭取下耳机,抬头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余年,“来了?” “左老师早上好。”余年进到休息室,在软椅上坐下,还没开口,左铭先瞥了一眼,问,“你腿怎么了?” 余年没想到这么一点细节,左铭都看出来了。他笑着解释,“没什么,昨晚睡姿不对,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不活动,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是坐在沙发上睡,让谢游枕大腿枕了一晚上。不过还是值得,谢游觉睡得挺沉。 想着想着余年就分了神——他出门很早,见谢游睡得很熟,就没把人吵醒。留了张纸条做提示,谢游应该能发现他留在锅里的小米粥吧?现在八点,也不知道谢游起来没有…… “嗯。”左铭四十岁的年纪,是圈子里最顶尖的那一批制作人,孟远靠关系情分亲自去请过来坐镇的。他眉心有很深的纹路,看起来不好相处,说话也没什么明显的语气,“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 余年坐直,半点不惧左铭的冷意,“没有,左老师,我还是坚持给《绮丽》的用黑白色系。” 左铭皱着眉,明显不怎么高兴,“你耐心怎么就这么好?这个问题你都烦了我快一个星期了!” 余年笑道,“大概是,我有自己的……小倔强?” 放下耳机,左铭往后靠着椅背,捏了捏眉心,像是不堪其扰,“不行,全黑白不符合我的审美,最多,”他终于还是让了步,“一半一半。” 余年眉开眼笑,“好!” 见他的表情,左铭一怔,忽然反应过来,笑骂,“你小子,这是设套呢?” “对啊,”余年笑眯眯地点头,又凑近了一点,语气商商量量的,“其实,一半一半不怎么好。左老师,要不,四分三十五秒的时长,我们前三分三秒的色调用黑白,后面一分三十二秒用b方案的彩色?您看行吗?” “在这儿等着我呢?”左铭没有不高兴,反倒是笑了,“我能说不行吗?要是我拒了,你是不是又要追前追后地烦我一个星期?” 他见余年只是笑,这时候又不吭声了,手指敲了敲膝盖,“行,你写的歌,你的专辑,既然你本人这么坚持,那就试试看,成全你的小倔强。” “谢谢左老师!” “先别谢我,要是效果不好,到时候记得帮我拦住孟远,这锅我不背!” 余年点头,“好!” 下午录完最后一首歌,余年摘下耳机,认真朝工作人员道谢。从玻璃房出来,余年安静等了一会儿。左铭听完刚刚录下来的声音,头也没抬,“刚刚状态很好,你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开始拍,争取不拖时间。” “好,谢谢左老师!” 点的外卖已经到了,施柔正在等他,余年掰开一次性筷子,见施柔一脸的欲言又止,笑道,“柔柔姐,今天又有什么新闻?” 施柔就等这句了,听余年问,连忙道,“有有有!孟哥之前推测半点没错,那个帮李尹代写的姚扬,把脏水泼到薛雅林身上去了!” 把记忆和名字对上号,余年记得,薛雅林跟他还有夏明希、林想一起参加《天籁》最后一场,薛雅林拿的是第二,他对她的印象是不多话,嗓音冷艳,爆发力很强。 “怎么回事?” “薛雅林《天籁》结束之后没多久,就出了一首单曲,自己写的曲子。前几天姚扬不是暗示说,最近火起来的新人歌手,炒才华人设,说不定是有人代写吗?就有人把炮口对准了薛雅林,说很可能薛雅林的曲子,不是她自己写的,单署了名而已。姚扬还跑去这微博下面点了个赞。” “最怕的就是‘很可能’。” 施柔点头,“对啊,又没实锤,造谣全凭一张嘴,薛雅林都被气哭了,但还真有不少人相信,闲的没事去她微博下面冷嘲热讽的。”她拿筷子戳了戳米饭,闷闷地,“只希望这事情不要牵扯到我们,不然黑粉又要开始舞了。” 余年安慰她,“不用担心,没事的。” #薛雅林代写#这个话题在热搜榜上挂了两天,最后是公司出了严正声明,表示曲子是由薛雅林本人创作,不存在所谓的代写,面对这一次的污蔑,已经走了法律途径。 当时余年正在出席翡冷翠的品牌活动,现场来了很多粉丝,余年在限量版礼盒上签好名字,交给主办方进行抽奖。 他从台上下来,等抽奖结果,施柔站到他身后,小声道,“年年,事情风向有点不对。” 余年脸上带着笑,视线落在舞台的大屏幕上,小声回道,“怎么了?” “番茄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关于你的贴子,半小时就飘红了。我已经联系了孟哥,孟哥还没回话。” 这时,主持人道,“有请我们翡冷翠的彩妆代言人余年上台,为中奖的幸运儿赠送礼品!” 余年理了理浅色的外套,重新走上台。 中奖的三个人分别是两个年轻女孩儿,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儿。主持人还打趣道,“这位帅哥,今天是来帮女朋友买化妆品的吗?” 戴眼镜的男孩儿倒还大方,接过话筒,“不是,没有女朋友,单身狗。我是代表我们寝室六个人,特意过来看余年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还抽中了奖。” 主持人继续问,“代表寝室六个人?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有,就是我们寝室六个人喜欢的女生,都喜欢余年,我们不服,合计了一下,就派我来看看。” 全场大笑,主持人:“那看到了真人,有什么想法吗?” 男生扶了扶黑框眼镜,“我好像被圈粉了。” 全场又是一阵大笑。 余年拿起话筒,也笑道,“麻烦你特意过来一趟了。” 活动刚结束,#代表全寝室来看余年#就上了热搜,话题里面,全是“哈哈哈”和各种表情包,还有不少粉丝评论,“看情敌不成反被圈粉是种什么体验?”“年年请停止散发你的魅力!”之类的。 与此同时,余年也看见了施柔提到的那个帖子。 刚刚出席活动,余年穿的少,施柔把热水袋递给他抱着,又道,“这帖子发出来没多久,但因为姚扬帮李尹代写这件事,还有薛雅林的关系,热度一直都维持着的。” 余年抱着热水袋,点开帖子看。 “吃瓜纯路人,前些天,姚老师在微博暗示,说最近火起来的创作型歌手里,有艹人设搞代写的,鄙人正好闲得慌,就仔细找了找蛛丝马迹,没想到还真给找到了。其实也很明显,只不过一直没人把这两个人联想起来而已。我也不拐弯抹角的,直说了吧,余年,思宁。” “——楼主有没有实锤?要是没有就别瞎哔哔!一律判定是蹭热度的!” “——支持楼主,这种抢别人心血艹自己人设的,就该全出来跪下道歉!” “——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有戏!等锤!” “大家都知道,思宁这个人,数遍词曲创作圈,也能夸一句才华顶尖,但他一向神秘,帮郁青写了十几首歌,每一首都爆火,可以说没有思宁,郁青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成绩。还有消息说,思宁帮徐向澜的电影写了主题曲,还是郁青唱。 那问题来了,我们谁见思宁露过脸吗?没有,都没有。而我们都知道,郁青跟余年是姐弟关系。我起了疑心,就去查了余年的所有资料,他毕业于宁城大学,名校啊,但是是历史系,跟娱乐圈半点不沾边。 我又研究了他的歌,包括《天籁》上他自己作词作曲的那首歌,以及《实不相瞒》上所谓的现场写现场唱的那首歌,我发现,里面真的有猫腻。 [图][图][图] “前面两张是我分析的思宁作词作曲的习惯,包括习惯用的韵脚,爱用的旋律节奏等等。最后那一张,是余年两首歌的词曲,同样也进行了分析。结果真的让人惊喜!” “——闻到了瓜的味道!竟然真给扒了个代写艹人设的!姚老师果然是知道内情!” “——娱乐圈真是不干净,而且这个思宁一直没露面,会不会被这姐弟控制了?余年一直艹创作型才华歌手的人设,就需要思宁一直在后面帮他写歌,细思极恐!” “——石锤了!余年粉丝的脸痛吗?还到处安利,说现场创作的歌多好听多好听,摆明了是事先写好了,假装的即兴创作!坐等公开道歉!” 余年正往下看,施柔拿着手机开口道,“那个……年年,就刚刚,姚扬转发了这个帖子。” 余年抬头,“说的什么?” 施柔照着念,“唉。” 余年听笑了,“发的这个语气词吗?” 施柔点头,“对,他还是一贯的不清不楚的态度。这种套路,明显就是,要是没能实锤,他也不用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挺狡猾的。” 这时候,夏明希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一接通就炸,“卧槽,那个叫什么姚的,套路怎么这么恶心!” “你也看见了?” “看见了啊,我经纪人大叔这几天对这事挺上心的,一有风吹草动就来告诉我。结果没想到,那个姚什么竟然把主意打你头上去了!警察判案还要有证据呢!他瞎哔哔什么鬼?” 夏明希音量没收住,又道,“还有,我经纪人说了,番茄论坛上的帖子,八成就是姚扬自己发的!老套路了!” 他缓缓语气,又问,“年年你准备怎么办?我看这趋势,像是不止这个姚扬想拉你炒自己,好像还有人在故意针对你!” 余年没多说,“你先别担心,我跟孟哥通通气。” “行,”夏明希应了声,又道,“反正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我信你。” 余年唇边的笑容扩大,“好,谢谢你,明希。” 刚挂断电话,施柔就把手机页面递给余年看,屏幕上,#余年代写#和#思宁#已经先后上了热搜。 施柔对这路数很熟悉,“不可能这么快就上去了,肯定是有人直接买上去的。” 余年盯着排在第五第六的两个tag,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我会有自己跟自己一起上热搜的经历。” 施柔没听明白,“什么跟自己?” 这时,余年已经打通了孟远的电话。一接通,孟远就道,“我还正想给你打,活动结束了吧?知道了?” “嗯,结束了,很顺利,柔柔姐也把消息跟我说了。”余年不太好意思,“孟哥,我其实有件事瞒着你,一直没说。” 孟远心里一咯噔,“等等,你先让我做个心理准备,最坏的情况就是,难道你真让思宁代写过?” 施柔隐约听见,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是,没有所谓的代写,因为我就是思宁。” 第47章 第四十七块小甜糕 “啪”的一声,施柔手机掉了。 孟远的声音好一会儿才从听筒里穿出来,有些恍惚,“还真是、真是每天都充满惊喜啊……” 施柔张张嘴,小心翼翼地,怕刚刚是自己产生幻听了,“年年,你真是思宁?” 余年点头,“嗯,如果说的是给郁青写歌,前段时间又写了《古道》的主题曲的思宁的话,确实就是我。” 孟远沉默几秒,突然道,“现在!马上!立刻给我回公司!” 一小时后,办公室里,孟远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焦糖拿铁,紧盯着余年,看得分外仔细。 余年不太自在地换了坐姿,“孟哥,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啊!”孟远啧啧感叹,“挂断电话之后,我在办公室大笑了三声,心情十分舒畅!” 他挑眉,“现在我们来说说正事,赶紧交代,你怎么跑去写歌的?” “算是爱好吧,高中的时候,我就会自己随便写写歌,”余年仔细道,“三年前,我外婆也去世了,就剩了我一个人。那时候花钱的地方非常多,留下的存款眼看着就要没了,我就想着,不能坐吃山空,我得赚钱才行。” “但那时候在读书,还没想好钱应该怎么赚。后来有一次,我姐到我家来看我,正好看见我写的曲子的手稿,哼了几段觉得挺好听,就让我弄个完整版给她。当天晚上我就整理好交给她了,她拿回去给经纪人看了,之后联系我说,审过了。” 孟远没忍住插话,“然后你就开始给郁青写歌了?” “嗯,我当时攒了不少成品半成品,整理了一下,都给了我姐,让她自己挑。后来很快,我姐就出了新专辑,就是叫《一无所有》那张。” “我知道,《一无所有》是当年的销量冠军,当时很多人都在好奇,那个叫‘思宁’的词曲人到底是谁。”孟远记得清楚,“郁青出道,前两张专辑都没多大水花,反倒是带资进组拍戏,票房成绩不错。她以歌手的身份火起来,就是在《一无所有》之后。” 喝了口热咖啡,孟远又问,“你那时候多大?十八?” “嗯,十八。”见孟远又盯着自己上下打量,余年全数坦白,“当时我年纪小,我姐说写歌也看资历的,年纪小了显得不可靠,还会被压价被欺负,甚至有时候连维护自己作品的权利都没有。” “确实是这样,所以你就神神秘秘的,也没用真名?” “对,而且当时我在读书,不想因为副业影响学习,所以就只给我姐写歌,没接其他人的约歌。我姐把我护得很好,一直没有别的人知道‘思宁’到底是谁。” 孟远没憋住,“真是信了你的邪了!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你知道圈里说的是什么吗?思宁出产量低,肯定是因为出来的歌都是精品,精品哪有这么好出的,要不就是废稿特别多,要不就是写的特别慢!” 他一拍桌子,咖啡杯都跟着震了震,简直难以相信,“结果呢?竟然是因为在读书,不想副业影响学习?你逗我?” “是真的,”余年解释,“我大学念的不是历史系吗?一个老教授很看重我,准备收我当关门弟子,继承衣钵,所以布置的课业很重,各种大小研讨会、学术交流会都会带着我去。后来我毕业,决定进娱乐圈当歌手,老师还生了我很久的气。” “哦。”孟远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合着,写歌真的是人家的副业。 他突然想起,郁青专辑接连大火、霸榜几个月的时候,红的不红的,大小歌手,明里暗里都想找思宁约歌,但死活找不到人约不到歌。 那时候,余年应该在……上课和考试?或者跟着导师到处飞,参加学术研讨会? 一想到这个,孟远脸上的表情又萧索了几分。 哦,真的是副业。 施柔好奇,“那年年,你为什么要叫思宁啊?” 余年笑道,“因为我外公名字里有个‘宁’字。” 发现余年笑意略微淡了一点,施柔怕触到余年的伤心事,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不对啊,”孟远忽然想到,“你写了这么多歌,一首比一首火,那你怎么还这么穷?穷得外卖都点不起,衣服还靠一打一打批发!你那些版权费都去哪儿了?歌火,数量接近二十首,再怎么算,这笔钱也应该不少吧?” 余年老老实实地回答,“音乐著作权协会每半年会结一次版权费给我,不过都花完了。” 孟远觉得腮帮子有点疼,憋了憋,还是劝道,“不是我说,年年,你的投资眼光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啊!” 余年只是笑,没有争辩什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还有就是,我没告诉孟哥您我是思宁这件事,其实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 孟远点头,“怕我不高兴?不会。我之前想过,大概能理解你的想法。歌手可能会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被黑、被雪藏、甚至不得已退出娱乐圈。但就算到了那种境地,只要护好马甲,不让别人知道思宁就是余年,你词曲人的身份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就还能继续写歌卖歌,对吗?” “对。”余年松了口气,笑道,“孟哥您懂我。” 孟远哼笑,“那当然,你那点小九九!”他又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地喝了口拿铁,感叹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啊,孟爸爸的眼光是有多好,一个不注意,竟然把你这颗钻石都给扒拉出来了!还自带马甲!签一送一!” 施柔见孟远又开始膨胀了,捂着嘴悄悄笑。 余年等孟远说完,才问道,“那孟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孟远正经了表情,“这件事主要在你。要是你不想曝出思宁的马甲,那我们就走薛雅林那个路数,起诉造谣的人。” 余年思忖,“但就算走法律途径,还是会有很多人认定,就是代写,对吗?” “对,洗不白,对于创作型歌手来说,代写,抄袭,一辈子都洗不掉,十年之后还有人翻出来说。这就是网络舆论的可怕之处,无数人都坚信自己认定的就是真实,根本就不会去管事实到底是什么情况。” 孟远叹气,又道,“如果你愿意曝出思宁这个马甲,那就好办了。哪儿有自己给自己代写的?那个姓姚的,脸都要肿!” 余年没有犹豫多久,坚定道,“我不希望,别人给我贴上‘代写’的标签。” “好!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受委屈了被污蔑了,憋着能把自己憋死,就是要利利落落地反击回去!” 孟远又笑,“啧,姚扬从曝李尹代写那里尝到了甜头,又泼了薛雅林一身的脏水,可惜热度不怎么大,没达到他的目的,又转头想拉你下水。但他转发的番茄论坛的帖子,态度不明不白的,这样可不行。人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不是吗?” 他转了转手里的咖啡杯,笑容可称温和,“这次就让他长长阅历,体验一下,什么叫踢到钢板了!” 一直认真听着的施柔还有些迷糊,“孟哥,那我们怎么做?” 孟远问施柔,“我就问你,今天几号?” “一月一号,元旦节,今天年年参加的,不就是翡冷翠的品牌新年活动吗。” 孟远:“年年今天还没更微博吧?” 余年懂了孟远的计划,忍不住笑道,“对,我还没有录祝新年快乐的视频。” 施柔想到了什么,但又思路又不太清楚,见余年跟孟远对视了一眼,总觉得两个人都焉儿坏焉儿坏的。 下午三点,余年微博更新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他一身清爽干净,穿着白色的大v领宽松毛衣,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眼,“今天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祝愿大家平安顺遂!” 聊了几句日常后,余年拿过一张不大的海报,笑着介绍,“这是我新专辑的宣传海报,先给你们看看,挺好看的吧? 这张ep里一共收录了五首歌,其中一首是由江澄老师和姜博老师合作创作的。另外四首歌,作词、作曲、编曲,都是由我自己完成。整张ep大概会在三月制作完成,我自己非常期待……” 视频发出后,不到一分钟,评论就破了五位数。 “——年年新年快乐!抢前排!啊啊啊啊超期待ep!出了一定买爆!” “——抢前五千怎么就这么难!你们都住在微博吗?啊啊啊年年新年快乐!海报好美!重点是!词曲编曲,竟然都是年年吗?这么一体机真的好么!明明可以靠脸,年年你何必要靠才华!” “——我草老子是见识了,有这么恶心的人?还敢说写词写曲编曲都是自己来的?卖才华人设就不怕崩?李尹和薛雅林就是前车之鉴啊新人!老子坐看好戏!” “——实名呕吐了,用着别人的心血成果,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还志得意满地说,自己非常期待。为了名利为了圈钱,真的是什么道德都不顾了?@词曲人姚扬,姚老师快来看看这丑恶嘴脸?” “——说年年是代写的,证据拿出来啊!就凭几张分析的图,就要把罪名坐实了?你们是开天眼了?” 很快,继#余年代写#和#思宁#两个tag上热搜后,#余年新专辑#也跟了上去,前六里,和余年相关的就占了三个。而排在第七的,是#姚扬转发#。 施柔一直盯着数据,孟远倒是淡定得很,和余年聊天,“拍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左铭老师说大概要六天,伴奏过门剪空镜,有几句歌词要连着换场景,所以就算加班加点,也要一周左右。” “行,好好拍,对了,我拿到了邀请函,有一个年终时尚庆典你要去走红毯,时间在一月十一号,那时候ep在搞后期,你时不时关注关注进度就行,左铭还是很靠得住的。” 余年没有异议,“好。” 孟远又笑得得意,“你不知道,左铭这人,天王老子都不服,但他就服思宁这种才华顶尖的,后期你要是有什么想改动的,直接跟他商量,哪儿需要你再磨一个星期。” 余年点头,笑道,“嗯,有实力,意见想法才会被尊重。” “就是这个道理。”孟远拍拍余年的肩膀,“加油,安心拍,有动静了我跟你说。” 余年到拍摄场地时,场工还在搭建场景,众人忙碌,暂时没他什么事。 他先给郁青打了个电话,又发了信息给谢游和夏明希,把事情和孟远的计划大致说了。谢游回得很快,“好,下雨,注意添衣服。”夏明希可能是在忙,没有马上回。 他刚准备放下手机,就接到了薛雅林的电话。 “有空说两句吗?” “嗯,还没开拍,有时间。“余年大概猜到薛雅林是想说什么,直接问道,“是姚扬的事吗?” 薛雅林也没拐弯抹角,“姚扬这个人,小伎俩小动作很多,你要小心。我之前被他盯上,都快脱层皮了。他喜欢买水军带节奏,什么脏的什么道德高帽子都有。他最喜欢的,就是泼不清不楚的脏水,反正不说清楚,追不了责。愿意信他的人不止会信,还会深信不疑,觉得他是个揭露娱乐圈阴暗面的正义使者,屁!” 余年听她压着怒气说完,知道对方是好心提醒他,道谢,“谢谢你,我一定会小心的。” “嗯,我见你也被盯上了,就多说两句,你也别嫌烦。” “怎么会?我感谢还来不及。” “行,你跟你团队好好商量商量,看这情况,姚扬是打定主意,要踩我们造势,给自己艹人设,往创作歌手发展了。这仇我是记下来。”薛雅林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不说了,我去忙了。” “嗯,好,再见。” 果然,余年的视频发出去不到两个小时,评论数量就开始大幅度往上升,包括代写相关的话题热度,也蹭蹭地涨。 评论风向更是一面倒,都在骂余年代写,甚至还有阴谋论的,说思宁到现在还不出现,说不定是被余年和郁青控制了,还在讨论要不要报警。 孟远看得笑容都没了,“买水军控评骂人这手段,他孟爸爸早就不屑用了!” 余年拧开保温杯,喝水解渴,“孟哥,你不是说要笑着看他们舞吗?” “说是这么说,但糟心啊!”孟远扔开手机,气道,“眼不见为净!” 施柔拿了打印出来的一张纸过来,“孟哥,查出来了,在番茄论坛发实锤贴的好几个号,都跟姚扬的ip地址一样,基本可以证明是一个人。” 孟远抚掌大笑,“好好好,我们就先走这一步。” 下午五点过,一个娱乐号先把图抛了出来,“有网友发现,在番茄论坛上发余年代写实锤的,其实都是一个人。@词曲人姚扬,姚老师这是深藏功与名啊!” “——姚老师这是为了自保吧?理解理解,毕竟余年背后的星耀树大根深,姚老师一个小人物,就算抱着一颗揭露黑暗、给无数可怜人一个交代的心,肯定也会有所顾虑,不敢真身上阵。” “——说余年代写,先拿小号开好几个帖子泼脏水,大号再转发带节奏,畏畏缩缩的,@词曲人姚扬,真是走的好套路啊!” “——姚老师何必站在幕后?正面就是怼啊!这种人,就要往死里怼!我们都支持你!” 很快,这话题直接被孟远花钱买上了热搜,热度暴增。 施柔担心,“孟哥,姚扬会咬钩吗?” 孟远语气笃定,“姚扬这种人,你孟哥见的多。从前一直躲在暗处,有一点小才华。一朝撕破脸,突然被人吹捧,冠上了闪亮光环,怕是他自己都要信了,自己真的是为了揭露娱乐圈黑暗的了。我现在都不用买水军吹他,夸他,只需要聚集在他微博下的那帮人的吹捧,他不止上钩,他还能上天!” 孟远所料不差,当天晚上不到九点,姚扬就发了一条长微博,先是默认番茄论坛的帖子出自自己的手,说众人的夸赞和期许他受之有愧,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他自己的道德底线和做事准则,让他面对这些事情,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而且,他深知自己的作品被冠上别人的名字,到底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也对娱乐圈这种艹才华人设的风气深恶痛绝,坚决抵制到底。 另外他说他已经联系到了思宁本人,这件事,一定会给出一个交代。希望余年及余年的团队及时收手道歉,否则后悔莫及,还在最后圈了余年和孟远。 孟远看完,笑出了声,“哎哟,厉害了啊,年年,他联系你了?” 余年笑着摇头,“没有。” 孟远:“厉害厉害,孟爸爸好久没遇见戏这么多的人了!” 很快,各大营销号、娱乐号都对姚扬的长微博进行了转载,#姚扬发声#空降热搜。因为姚扬提到他已经联系到了思宁本人,即将出结果,越来越多的人蜂拥到了余年微博下面,表示坚决抵制余年的新ep。 网上是风是雨,工作也没受到影响。拍完,余年卸好妆,“孟哥,那我先回去了?” 孟远正在看姚扬微博下的评论,乐呵呵的,“行,好好休息,记得明天上午十一点,准时看好戏啊!” 知道孟远憋着气的,余年认真点头,“好,肯定准时。” 回了家,余年洗了澡,裹着睡袍,正想给谢游发信息说晚安,没想到先收到了对方发来的。 只有简单两个字,“晚安。” 余年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点开相机,食指拇指做成“比心”的手势,拍下来发给了谢游。 过了十几分钟,谢游的消息才回了过来,“我知道,这是你在给我比心。” 余年轻轻挑起嘴角,几乎能想象出谢游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的模样。 很快,第二条信息跳了出来,也是一张照片,背景应该是在书房或者办公室,谢游手指交叠,也似模似样地比了一个心。 余年很快打字回复,“晚安,你的手指很好看。” 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等回复的谢游看到这条信息,目光定在后半句上,耳朵骤然发烫—— 年年在夸我的手好看!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余年正在拍,与此同时,《今晨时报》娱乐版的官博发了一条新闻。 “……本报记者于今天上午,到达了音乐著作权协会……根据登记在案的信息,我们了解到令人惊讶的消息。 思宁,词曲作家,本名余年,宁城人,名下注册的全版权作品有《一无所有》(词曲),《远星》(词曲),《野》(词曲)……” 同时,还附上了协会的官方资料图,包括思宁经过部分打码的个人信息表,不仅本名写得清楚,右上角还贴着余年的证件照。 相比起余年现在的照片,只有五官显得更少年气,还有发型不一样。 新闻一经发出,迅速就被疯狂转发。 “——卧槽!卧槽卧槽!余年是思宁?他们是一个人?” “——啊啊啊啊我年年是思宁?我的天啊真是什么绝世真相!我缓缓!” “——作为年糕我要静静……我我我想尖叫!” 几乎是用上了飞一样的速度,#余年思宁#就登顶了热搜。 “——#余年思宁#把新闻翻来覆去看了五遍!我特么一个原地起跳!我只想问@词曲人姚扬,你不是说你联系了思宁本人吗?不是说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吗?哎哟哎哟脸肿了!” “——#余年思宁#新年吃新瓜!这瓜也是牛逼了!路人被圈粉了,三年前,余年也就刚十八岁吧?竟然就能写出《远星》、《一无所有》这样的歌,说一句天纵奇才也不为过!重点是,脸还长这么好!还会跳舞!还有梗!小哥哥你看我跪的标准不标准?” “——爆哭!年年受委屈了!好心疼,崽崽快来妈妈抱抱!之前一直被泼脏水被污蔑,@词曲人姚扬,出来道歉!” “——啊啊啊我粉的到底是什么神仙小哥哥!完完全全一体机!就问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在年年十八岁开始写歌引爆音乐圈的时候,我特么还在准备高考!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姚扬这套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靠撕李尹出位,李尹找代写卖人设确实不值得同情。但姚扬眼看着热度过去了,迅速开始抛瓜,之后拉薛雅林下水,发现没效果,又盯上了余年。只可惜,以为所见即世界,以为自己是个代写,别人就也是找的代写,却不知道,有的人,真的是天纵奇才,单靠自己,也能秒杀无数人!” “——我们年年委屈,我们年年想低调的,没想爆马的!没想到却强行被扒了马甲,难过!” 中午,一直安静的郁青发了微博。 “郁青:在剧组封闭拍戏,才连上网就发现又有搞事情的!年年爱写歌,但我怕影响他学习,就压着不让多写。姓姚的,你以为你三十五岁写了首《爱的人》出来,就是天赋异禀能上天了?不是我吹,从年年的废稿里随便扒拉一首歌出来,秒秒钟吊打你!给我道歉!!!” 评论一片哈哈哈。 “——哈哈哈护弟狂魔横空出世,青姐怒了!” “——哈哈哈青姐结尾用了三个感叹号,这是真生气了,姓姚的@词曲人姚扬,自觉抓紧时间道歉啊,不然会被青姐一脚踹进医院的!” 紧接着,孟远直接转发了《今晨时报》的微博,只发了一个字,“唉。” “——这才叫实力嘲讽!强势模仿姚大作曲家的转发!我孟哥c位出道!” “——哈哈哈笑到昏厥!唉,我带的艺人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唉,膨胀膨胀!” “——唉,我粉的爱豆也太厉害了吧?和其它(才华、嗓音、唱歌、舞蹈功力等等)比起来,最不值钱就是颜!” 到余年拍完的时候,#唉,最不值钱就是颜#已经席卷了首页。趁着这热度,余年的动图、舞蹈短视频,包括写的歌的混剪,又被尽数安利了一遍。 而姚扬的微博一直没有动静,无数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聚集在姚扬微博下面,要求对方站出来说话。同时,薛雅林的团队也抓住机会,再次重申,没有所谓的代写,一切都是姚扬为了博眼球泼的脏水。 孟远对这结果很满意,用公筷帮余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容满面,“就半天,我已经接到了七八个电话,问能不能找你约歌,我——” “可以。” 见孟远有些惊讶,余年笑道,“我歌写了不少,之前忙着《天籁》,后来又一心拍戏,现在闲下来,正好都整理出来卖了换钱。至于合作对象,孟哥你能帮我把关吗?” “当然可以,是我本职就该做的。”孟远想起余年花钱的速度,怕伤年轻人的自尊心,委婉道,“写歌赚钱挺好的,好歹能多买两件羽绒服过冬!” 余年眉眼弯弯,“嗯,那就麻烦孟哥了!” 这时,一直刷着热搜的施柔惊讶道,“这什么操作?谢总竟然买了个热搜!” 孟远眉一皱,伤脑筋道,“又是黑年年的?他怎么就这么长情啊?” “没有没有,没黑年年。这次画风不太一样,他买的位置正好在年年的三个话题下面,排第四。”施柔也纳闷,“热搜tag就两个字,比心。” 余年点进谢游的微博,发现谢游发了一张照片。画面正中,是用蔷薇花瓣做成的标本,偏角落的位置,谢游指节分明的食指和拇指交叠,比了一个标准的心形。 余年轻笑,点按屏幕,把图片存在了手机里。 第48章 第四十八块小甜糕 这时,手机响起提示音,孟远喝下一口汤,看完信息就笑出声来。他面上满是神采,“哎哟,好事真的一件接一件啊!” 施柔正好也没心思吃饭,看谢游的评论区、刷番茄论坛刷新闻,手指就没停过。听孟远感慨,好奇道,“孟哥,什么好事啊?” “我之前不是提过,一月十一号,《尚色》办了一个时尚庆典,我拿到了邀请函,年年当天要去走红毯吗?” 余年放下筷子,“对,昨天孟哥你跟我说过这个行程。” 孟远指指手机,挑眉道,“唉,人吶,就是善变!之前我跟主办方联系的时候,对方连红毯镜头都吝啬,按秒来算,下巴更是快抬到天花板上去了。结果现在,早就下班了吧?天都黑了吧?负责人竟然巴巴地来问我,说能不能让年年作为表演嘉宾,上台唱一首歌。” 施柔一听就生气了,“主办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孟哥,我们可不能马上就答应了!” 孟远没回话,转而问余年,“年年,你什么想法?” “我觉得,可以先回复说考虑考虑。后天太晚,明天回应说,感谢主办方的邀请,我同意作为表演嘉宾上台唱歌。” “啧,贼精贼精的!”孟远心情很好地又喝了口汤,通体舒泰,“对!就是要这样!不上赶着讨好,但也不能过分倨傲。前者会遭人看轻,后者会把人得罪了,都不好。” 他拿起手机回信息,同时道,“就按年年说的来,我今晚去讨论讨论,看你唱什么歌好,还有衣服也是,第一次红毯秀,要撑得住场面才行……” 接下来几天,余年一心一意地拍,时不时分心去了解一下母带后期处理的进度,没再关注网上的风风雨雨。 倒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孟远会跟他提几句。 “我跟薛雅林的经纪人主动接触了,姚扬不是打定主意不出声吗,我们干脆不和他怼了,直接联合起诉他侵犯名誉权!好歹普法这么多年了,关键时刻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这个概念还是有的。” 余年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正捧着汤碗喝热汤,闻言点头道,“对,无证据污蔑的成本太低了,如果我们这次不强硬些,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创作人,会轻轻易易地就被泼上不清不楚的脏水,一辈子都脱不开污点。” “对,我也这么想的,你放心,肯定没什么问题。”孟远又道,“对了,你整理出来那些歌,卖出去七首了。” “这么快?”余年惊讶了,“可是,这才过了没一个星期吧?就卖出去七首了?” 孟远也惊讶,“我说年年,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六天卖七首,还是因为我挑来选去,慎慎重重。要是不挑合作对象直接卖,你库存的十几首歌,分分钟就卖完了好吗?” 见余年还有些懵,孟远搁下筷子,决定仔仔细细地跟他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这么跟你说吧,当年你给郁青写的歌,被放进了同一张专辑,《一无所有》,大爆。就那时候,业内想找你写歌的,开价基本就是市价的两倍。 后来郁青又连火两张专辑,你写的歌几乎首首爆红,业内给的价,就涨到了常规价的四到五倍。不过那时候你在专心读书,找来找去没找到人就是了。 这次代写事件之后,你可以说是除了老牌的两个大神外,最带流量的词曲人了。”孟远伸手比了五根手指,“我卖歌的时候,直接开的一首五十万。” 余年是真的惊了,“我估价一首最高十万……” 孟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对自己果然有很深的误解!你写的歌质量高,首首精品,你本人自带流量,不知道多少歌手想跟你合作!十万?这是对你对我的侮辱!五十万都是良心价了!要是我黑心一点,八十万一首也有人买!” 余年被孟远的表情逗笑了,不过他算了算,“那七首歌,就卖了……三百五十万?” 说完,他第一反应是——买《醉马游春图》的零头有了。 孟远点点头,“对啊,我手上还剩十首,我先留着后面再卖,一下子卖太多,东西会贬值,就不那么值钱了。” 余年也知道,“嗯,物以稀为贵。孟哥你比我懂,我听你的。” “对,就是这个道理。”孟远发现,他还欣赏余年的一个点就是,余年从来不会不懂装懂,很清楚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很乐于听专业的人的意见。 孟远心情好,“还有翡冷翠的迷幻海口红,你的‘余年色’一上货,次次立马就断货,品牌方很满意。等这次红毯,我给你借套逼格高点的衣服,能——” 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孟远略提高声音,“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施柔,她关上门,坐到休息室的沙发上,“那个……年年,孟哥,谢总又更博了。” “又买热搜比心了?”孟远对谢游二号那天的骚操作,印象简直不能再深刻。一听更博了,第一反应就是比心。 “不是不是,”施柔把页面切出来,“是谢总又黑年年了。”说完竟然还吁了口气。 孟远也感慨,“为什么我有种,这才是正常画风的感觉?” 施柔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看见谢总黑年年的时候,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啊!” 旁边听着的余年没插话,笑着点开谢游的微博,发现他最新发的微博连句型都没改。 “谢游:#余年思宁#呵,这也叫才华横溢?” “——终于等到谢总更博了!不过这波瓜热度都过了,谢总才开吃吗?莫名觉得有点可爱嗷!以及,不否认余年写的歌确实好听,但才华横溢什么的,还是得再看看以后,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啊啊啊对不起老公我被余年圈粉了!思宁写的歌我每首都好喜欢!ktv必点!跑去补了广告,忍不住入手了五支翡冷翠迷幻海……” “——哈哈哈我是不是眼睛坏掉了!为什么我竟然看出了莫名的萌感!纵观谢总微博,除了经济学相关以外,就是余年、余年、余年,虽然都是黑余年的,但突然被甜到昏厥!” 见余年对着手机屏幕,一脸掩都掩不住的笑容,孟远八卦,“哟,又跟你那个186聊天了?” 余年抬眼,笑着否认,“没有聊天。”只是在看他的微博而已。 “你也是心态好,一路被黑过来,都没崩心态。”孟远见余年没有不开心,摆摆手,“好了好了,一会儿左铭又要催了,快继续拍你的去!” 结束拍摄时已经有些晚了,余年提前拜托施柔去买了热奶茶过来,自己一杯一杯地亲自分给了在场的工作人员,又道了声辛苦,这才跟施柔一起离开。 刚到家放好东西,又跟夏明希聊了十分钟的电话,敲门声就响了。 余年心里一直都挺期待的——特意找理由在微博上黑他,到底是想送什么外卖过来? 打开门,还是熟人。余年接过方形的大盒子,对方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把盒子放到桌面上,余年小心地打开,等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拿了手机,给孟远发消息。 “孟哥,你不用再愁红毯的礼服了。” 箱子里,放着一整套的手工剪裁的衬衣、西服,领带还配了一枚蓝宝石的领带夹。 一月十一号,尚色时尚庆典于晚上八点准时开始。 车厢里,郁青穿着赫西的高定礼服,眼睛盯着余年身上的衣服看得极为仔细。 余年无奈,“姐,你已经看了一路了,眼睛不累啊?” 郁青理了理自己到手肘的白色蕾丝长手套,又细致整理好宽大的裙摆,慢条斯理的,“还真不累。”她又朝余年勾勾手指,“来,年年,实话告诉姐姐,你这衣服到底是谁送的?” “就不能是孟哥借的?” 郁青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孟远要是有本事能借到这衣服,老娘跟他姓,叫孟郁青!” “那……大概是我自己买的。” “你骗鬼呢?你买的?这衣服保守估计两百万,你肉都要吃不起了,就别唬我了。”郁青眼睛利得很,“琼斯·肯顿工作室出的衣服,欧洲皇室御用,给外人一年也做不了几套,还每套都贵成狗。还有你这袖扣,收藏级的,少说也七位数吧?看着眼生,肯定不是你外公外婆的收藏。所以,从实招来,衣服到底谁送的?” “现在不能说。” “啊?”郁青没明白,“那什么时候能说?” 见余年又不说话了,郁青手捂着心口,大声叹气,“哎,年年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跟姐姐也不亲,什么都瞒着姐姐,姐姐的心好痛!” 余年认真提醒,“姐,别假哭,妆会花的,你画了快一个小时呢。” 瞬间就收了表情,郁青瞪眼,“用不着你提醒!” 这时,车慢慢停了下来,已经可以听见外面传来的欢呼和尖叫声。 郁青倾身,帮余年理了理领带夹的位置,坐直后,扬扬下巴,“来,姐姐带你玩儿!” 镜头对准了进场的黑色加长礼宾车,从主持人念出即将到场的人的名字,弹幕就炸了。 “现在让我们欢迎,著名演员、著名歌手郁青!著名歌手、著名词曲人余年进场!” “——啊啊啊郁女王今天的礼服美爆了!有种是在走登上王位的红毯的感觉!余年站在气场全开的郁青旁边,竟然半分不输!这姐弟两个,是要上天吗!” “——啊啊啊年年!自己给自己代写的年年啊!西服年真的太特么好看了!这是哪个宫殿里偷跑出来的小王子!” “——哭了哭了,屏幕上是什么盛世美颜!镜头,我命令你对准他们!一秒也不要挪开啊!” 不长的红毯走了差不多五分钟,签完名,两人被请到了主持人旁边。男主持先问了郁青的新戏,又问,“有消息说,郁青新专辑已经在筹备中,请问可以透露进展吗?” 郁青一笑,仪态端庄,“新专辑的进展?这个我可说不好,得看我旁边这位写歌的进度了。” 余年笑着接话,“看我吗?实不相瞒,我还没动笔!” 郁青看向镜头,“所以啊,真的不是我拖着不发专辑,是词曲人不给力啊!你们要怪就怪他好了!” 女主持顺势笑道,“这是实力甩锅吗?不过,余年最近,应该也是忙于新专辑的制作吧?” 余年点头答道,“是的,已经初步完成了,我的第一张ep正式发布,大约是在春天。” 又说了几句走完流程,两人从台上下来。刚走完台阶,余年就解开扣子,把西服外套脱下来,双手展开,披在了郁青肩上。 郁青也没客气,裹紧了外套,冷得说话声音都在抖,“卧槽,真的要被冻死在红毯上了!” 他们没注意到,直到下台,场内的镜头都是跟着他们的,理所当然的,这一幕也被播了出来。 “——我昏厥了啊啊啊啊!年年太特么帅了!脱外套那里,我的小心脏炸裂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绝世好弟弟吗?宁城温度有零度没有?一下台都没犹豫,直接就把外套脱下来给姐姐披上了!圈粉了圈粉了,太暖了!” “——年度最美脱外套!吹爆年年!不过,年年身材真的好,背挺得笔直,腰也好细!侧面美如画!” 一直到走进内场,被暖气环绕,余年才重新穿回了自己的外套。 主办方把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的,坐下后,郁青理了理头发,问余年,“对了,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小伙伴吗?没来?” “你是说明希?”余年笑道,“他被导演拘在剧组拍戏,他们组里的男二出了事,戏份被剪了很多,导演跟编剧临时改了戏,把他升成了男二,所以正加班加点地拍戏,来不了。” 郁青也只是想到了顺口一问,听完点头,拿出了姐姐的架势,“夏明希性格不错,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良爱好,你跟他交朋友我很放心。”她话锋一转,挑眉,“所以,送你全套西服的到底是谁?” 余年无奈,“姐,我很坚定的,不管你怎么问我我都不会说的。” 坐了没多久,余年起身去了后台做准备。事先彩排过两次,倒也不慌不忙。 曲家的影音室里,曲逍然开门进来,嘀嘀咕咕,“我哥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突发奇想,竟然把我叫去书房,抽我答问题!幸好我这几天勤奋,年终报表什么的都看了的,不然十个问题,我肯定十个都答不上来!” 他在沙发坐下来,看了眼谢游正盯着的电脑屏幕,只一眼就赶紧把视线别开了,“哇,这些报表文件什么的,我一看就眼睛疼!” 年末年初都事务繁重,谢游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听见曲逍然的话,也没空回答。 曲逍然开心地看了会儿电视,又评价,“大冬天的,真是可怜,女明星的礼服看着都好冷!”镜头扫过光彩照人的郁青,曲逍然认出来了,“咦,那不是余年他姐吗?余年是表演嘉宾?座位上没人啊。” “是,他会登台唱歌。” 见谢游终于没忙工作,搭理自己了,曲逍然凑近了点,“我哥今天提了两句,说丁兆先收敛了几分,真的假的?” “表面让步,实际在找机会反扑。”谢游声音低沉,双眸冷厉,“寰宇连同他名下四家公司,陆续宣告破产。他手下不少老人都明哲保身,开始跟他划清界线。他是在向我示弱,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 曲逍然莫名打了个激灵,紧张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谢游垂下眼睫,语气波澜不惊,“如果不连皮带骨地彻底解决干净,只会让他找到机会,再一口咬断我的喉咙。” “嗯,没错。”曲逍然咽了咽唾沫,“那……谢小游,你注意安全。” 两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谢游神色温和下来,“嗯,我会的。”他想到贴身带着的那张纸条,“年年也希望我平安。” 曲逍然哼哼两声,一脸冷漠,“哦。” 几乎是掐着时间,谢游把电脑放到旁边的同时,镜头切回了舞台。很快,身穿西服的余年一步步走下台阶,站到了银色的金属话筒架前。 柔缓的前奏响起,舞台的灯光也变得温柔。 曲逍然默默闭了嘴,认真听歌。 相比前段时间,余年的唱功又有了明显的进步。曲逍然手机上登着视频网站,他低头看了会儿弹幕,发现果然不止他这么觉得,弹幕都在说,余年的现场非常稳,唱功扎实,高音半点不费力,跟吃cd长大的一样。 他赶紧朝谢游道,“哈哈哈谢小游,弹幕上有人说你家年年有余是吃cd长大的!我也这么觉得,他真的唱得越来越好了!” 谢游眼也不转,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是吃cd长大的。” “那是吃的什么?” “糖。” 谢游悄悄在心里补充——他特别甜,甜得我心软。 第50章 第五十块小甜糕 余年没舍得错开眼,干脆就靠墙壁站着,仰起头,脖颈的弧度露出些微的脆弱。看着由无数细小水晶组成的星河,余年隔了许久才轻声道,“谢游,我好想我外婆啊。” 他眼神有些失焦,“我外婆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不要害怕孤单,她会变成星星,一直陪着我……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我还是愿意相信这句话。” 话筒里传来谢游比平日温和许多的声音,“嗯,只要没有忘记,他们就还活在我们的记忆里。” “对,”余年弯起眼弧,隔了几秒笑道,“我可以问问,我眼前有多少颗星星吗?” 谢游顿了顿,才轻声回道,“九百九十九颗。” 九百九十九颗? 脑海里有什么被触动,余年眼里笑意像是要溢出来了一样,问谢游,“你在星海直播上有账号吗?” 谢游迅速否认,“我没有。” “真的没有?” “……有。” 余年轻轻笑出来,手插进口袋里,语调轻松地继续问谢游,“那……我可以知道你在星海的用户名吗?” 谢游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好好好,不能回答的话,那我不问了,”余年没有追问下去,眨眨眼,说出口的声音带笑,“不过,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谢游不说话了。 就像乌云破开,余年心情突然就变得一派晴朗。 施柔发现,连着好几天,余年的心情都非常好。她把最近两天的日程安排念完,好奇,“年年这两天心情都很好啊。” 余年捧着保温杯正在喝水,嘴角笑意漫开,“这么明显吗?” “对啊,”施柔想了个形容,“是那种……藏都藏不住的开心。” “嗯,确实很开心。”余年放下保温杯,“今天下午三点,是要去签欧慕的合同吗?” “对,下午主要就是弄这个。明天和芙纳诗矿泉水的品牌总监见面,我们得早到二十分钟,对方非常非常守时,迟到三十秒都不行。” 说着,施柔没忍住,吐槽,“话说,年年你接了这个代言我才知道,矿泉水竟然也有这么贵的!玻璃瓶身的霜花图案是用晶石组成的,瓶盖竟然还是镶了碎钻的小皇冠!我的天,一瓶三百毫升,就要一百美刀,我一个月工资也就够买十瓶!” 孟远正好开门进来,听见施柔的吐槽,接话道,“那不是限量版吗,每个月限售三千瓶,我们不喝那个,喝普通版的,不然喝一口就十块钱,你心肯定滴血。” 施柔连连摆手,“滴血?应该是淌血才对,而且普通版也六十一瓶,三百毫升,喝不起喝不起。” 孟远走近,把手上的文件放桌面上,朝余年道,“搞定了,欧慕那边同意了我的报价,还是下午签合同,签完合同,钱就开始走账。而且我听对方的意思,要是代言成效好,不止欧慕的银河腕表系列,还可能会把银轴系列也交给你代言。所以,少年,努力啊!” 看完更改了部分细节的合同,余年抬眼笑道,“孟哥辛苦了!” “不辛苦,也就磨磨嘴皮子的事情,加上日曜手机,你最近要忙了,三个品牌的拍摄日程都排得很近。” “没问题,能应付,不过,我要配合着把手机和腕表什么的,都用上吗?” “嗯,全都装备上,发微博的时候,也一定要拿代言的手机发。”孟远嫌弃道,“而且,真不是我打击你,你那个手机确实该换了,还没柔柔用得手机好,圈里十八线都不用你这种便宜牌子。” 不过想起余年三天两头都在缺钱,孟远又不忍心地安慰他,“算了,不说你了,可怜巴巴的。你孟哥多给你接代言,争取把你的生活品质提高点儿。” 余年笑眯眯的,“那就先谢谢孟哥了。” 接下来半个多月,余年行程都很紧。要注意着ep的后期制作,要写歌,又连着泡在棚里拍广告海报,经常都凌晨才收工。不过每次回家走出电梯,一抬头就是满目星河,又会觉得疲惫尽消。 二月七号的半夜,郁青一个电话打过来,“年年,钱凑够了吗?” 余年才刚到家,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没掩饰疲惫,“嗯,差不多了,孟哥一口气帮我接了三个代言,代言费都给的不吝啬,公司分完,还剩了不少,协会正好又结了一笔版权费。” “那就好,今天消息确定了,拍卖会五天后在叶城举行,你提前把行程排出来,还有机票也先订好。” “嗯知道了,这两天忙完,我正好也会空一段时间。”余年喝了口温水,润了润喉咙,看看日历,忽然想到,“快过年了,姐你今年准备怎么过?” “还能怎么过?就在剧组过了,拍戏日程紧得很。而且家里老头子左拥右抱的,我前两天看新闻,说是又换了个相好的,是个比我还小两岁的模特。老牛吃嫩草,看着就想动手揍人,为了保持住淑女风范,我还是不回去了。” 郁青没好气地说完,问余年,“你呢?你回老宅?” “应该是吧,到时候再看情况。” 郁青“嗯”了一声,又叮嘱,“反正,要是你觉得孤单了,就来剧组找我一起过年,姐包你来回机票钱!” 余年笑起来,“好!” 二月十三号,余年提前跟孟远调了日程,乘早班飞机,下午就到了叶城。 叶城正下雨,到处都是雨雾,湿湿冷冷的。余年裹着黑色羽绒服,扣了顶鸭舌帽,戴着口罩,也不算打眼。 到了拍卖会场,礼宾验过邀请函后,将他带进了内场。 刚走进去,就接到了古益延打来的电话。 “古爷爷?” 古益延笑呵呵的,“到会场了吗?” 余年找了僻静的角落站着,笑着回话,“您怎么知道我在现场了?” “我怎么不知道?上次云浮松鹤瓶那一场竞拍你都在,《醉马游春图》要上拍,你能不在现场?”古益延感慨,“当年修宁先生立誓,要将这些宝贝都带回国,可惜没能如愿。幸好,他有你这个好外孙!” 余年不太好意思,“古爷爷您过奖了。” “我可没过奖,对了,老了记性不好,我打这个电话是要跟你说,你去找找甘馆长。” “是宁城博物馆的甘州馆长吗?他也来了?” “对,就是他,时间还早,你去跟他聊聊。” 余年按照古益延提供的包厢号敲开门,过来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睛的中年人,对方很客气,“是余年吗?” 余年礼貌点头,“对,是古爷爷让我过来拜访的。” 进到室内,案几上燃着香炉,一个身穿对襟盘扣衫的中年人笑道,“是余年吧?”他略显清瘦,眼神很温和,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余年走近,礼貌握手,“您好,这次冒昧打扰了。” “有什么打扰的,你坐。”等余年坐下,甘州细致地沏了杯茶,递给余年。 喝完茶,没说什么场面话,甘州开口道,“我也就直说了,这次拍卖会,有一件青铜器会上拍,你应该知道,礼器中的重器。” 余年眼睛微微睁大,“是不是以云雷纹做地纹,凸出器表的主题纹是夔纹那件礼器?” 甘州含笑点头,“你果然知道,对,就是这件礼器。” 余年帮甘州倒了杯茶,“外公跟我提起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是啊,”甘州接下茶杯喝了一口,叹息,“从前有幸和修宁先生说起过这件青铜礼器,修宁先生也曾评价,此乃国之至宝,却飘零海外,不得归家。” 他看着香炉袅袅上升的青烟,语气微沉,“这件礼器对我们意义重大,却在一百多年前,被古董贩子倒卖,流落到了海外,之后在多人手中辗转。这次上拍,可能会是这件礼器前后五十年唯一的一次上拍,如果不能拍下,又会错过。” 余年握了握手指,“那您这次有把握吗?” “有八成的把握,这次我们多方筹集了一笔巨款,应该能顺利买下。”甘州注视着余年的眼睛,“所以这一次我们这边,没有余款能再参与《醉马游春图》的竞拍了。” 余年懂了甘州的意思,“您是说,会是有人抢吗?” “对,一个法国的收藏家,之前就放出消息,对《醉马游春图》势在必得。当然,我们不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但你还是要心里先有个底。” “好,”余年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会尽全力。” 甘州拍拍余年的肩膀,没有说话。 回到自己的包厢,余年想了想,还是先给郁青发了条消息,“拍卖可能不会太顺利,要是价格太高,姐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郁青回得很快,“你随意发挥,钱不够了跟我说。” 余年做了个深呼吸,回道,“好,谢谢姐。” 和甘州说的一样,《醉马游春图》并不顺利。拍卖会过半后才上拍,起价就是八百一十万,之后不过两轮竞价,就上了千万的坎。 四轮竞价后,只剩了余年和那个法国的收藏家。 余年喝了口清茶,舌尖是微微的清苦涩意。他眉目淡定,在对方出价后,再次举牌,没加一百万,而是直接加价三百万。 这一次,槌响两次后,对方才再次出价,加了两百万。 余年脑子里飘过一大堆数字,心道,这次过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吃不起肉了。 但手上还是毫不犹豫地举了牌,又加了三百万。 终于,槌响三声,竞价结束。他赢了。 余年坐在椅子上,轻轻吁了口气。 云雷夔纹青铜礼器最后一个上的拍,作为压轴,起价便是八千万。经过漫长的多方竞价,才终于以1.4亿的价格拍下。发现最后是由甘州拍下,余年心里的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结束后,余年又到了甘州的包厢,甘州没掩饰,抖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眼眶微红,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买回来了!” 余年微笑,“嗯,买回来了。” 两人年龄相差近三十岁,却在这一刻,相视而笑。 回程的路上,余年跟郁青通电话。郁青听他语气轻松,笑着打趣道,“欠了这么大一笔钱,还笑这么开心?” “嗯,心情特别好。”余年看着窗外的夜雨,拢了拢厚外套,语气轻松,“我回去收拾收拾,托荣叔叔把能卖的卖几件,再努力接工作,早些把欠你的钱还上。” “行,但你也别太累,对你姐来说,这笔钱,也就是少买两辆跑车的事情,不急。” “嗯,我知道的,姐你别担心。”余年心里清楚,情感不该拿金钱来消耗,而且郁青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好,那你回程路上注意安全啊,不说了,该我拍了。” 第二天,余年去公司跟孟远说事情处理完了,孟远没有多问,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心道,“没睡好?要不要在沙发眯会儿?” “不用。”余年揉揉眼睛,“我精神还不错,不怎么瞌睡。” 他昨晚把《醉马游春图》放进保险库,回家后,辗转到凌晨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拿了纸笔,连夜清点东西。 最后选了七件出来,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我的列祖列宗们,我得把你们用的两方砚台、收藏的五套古书卖出去了。” 念了三遍,才联系了荣岳,约好时间估价。 孟远点头,“那行,对了,别忘了,下午要做个直播,十分钟就行,就和粉丝聊聊天。” 余年点头应下来,“没问题。” 下午三点,余年在保姆车上开了直播。进频道的人数比上一次多了快一倍,左下角的数字还在一直上涨。 他没再关注其它,朝镜头笑着打招呼,“下午好啊,我现在在去拍海报的路上。” 见弹幕上有人在问是什么海报,余年记得已经官宣过了,便回答道,“是芙纳诗的矿泉水,至于海报是什么风格的,暂时保密,等广告投放后,大家就能看见了。”他将镜头朝向车窗外,又调回来对着自己,“对,最近天气不好,降温降得厉害,记得加衣服啊。” 这时,手机屏幕再次暗下来,很快,页面上跳出了一行彩色大字,“用户年年有余赠送给主播余年钻石x100”,接着,连跳数次。 “——卧槽这到底什么神仙土豪!每次直播都来刷存在感!我膝盖一软,又跪了!” “——啊啊啊又是九百九十九颗钻石!啊啊啊我疯liao!” “——大家都是追星,为什么就你这么秀?!大佬,你看我跪得标不标准!” 余年想起谢游在电话里说的,“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眉梢眼角自然地流露出笑意,“这位叫年年有余的朋友,最近降温了,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块小甜糕 没想到余年话刚说完,屏幕再次暗下来——谢游又砸了九百九十九颗钻石。 看着炸了一样的弹幕,余年别开脸,笑了出来。他拿过自己的手机,手速很快地给谢游发了信息过去,“大概,我明天要上头条了。” 谢游没回。 余年轻笑——这是心虚了? 一直到余年拍完芙纳诗的海报,手机都没有动静。想了想,余年又发了一条“海报拍完了,收工”信息给谢游。 这一次,谢游秒回,“好好休息。” 余年看完内容,握着手机笑出声来。 跟工作人员一起吃过晚饭,再次确定不用再补拍,余年才乘车回了家。没过多久,荣岳也到了。 “荣叔叔,好久不见了。” 把人迎进门,余年又找出青瓷茶具替荣岳沏了一壶茶,双手递给荣岳。 余年笑道,“您最近还好吗?” “还不错,就是天气冷的厉害,咳嗽又犯了,不过比去年好些,说不定明年就不咳了。”荣岳接下热茶喝了一口,含笑打量余年,“不错不错,气色好,好像又长帅了!” 他说起正事,“《醉马游春图》拍回来了?” 余年点头,“嗯,拍回来了。” “我才听甘州馆长说起,这次不容易啊,竞价都竞了好几轮,价格上漂了不少。” “对,比我预估的高了些。但就这幅画本身的价值来说,这个价钱没什么问题。”余年坐姿规整,坦然笑道,“所以我钱不够,还另借了一大笔钱。估摸着得转几件东西出去,才能填了这窟窿。” 荣岳大致能推出余年说的这“一大笔钱”是多少。想到这几年,他轻叹,“《江山连雨图》,《仕女图》,山水纹鱼尾瓶,幽鸟鸣枝玉樽,云浮松鹤瓶,再加上这一次的《醉马游春图》,九件已经带回来六件了,真的太难为你了。” 余年笑着摇头,“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反倒是因为有这个目标,会让我更努力,变得更厉害一点。” 茶水烟气袅袅,余年眉眼澄澈,“其实外公在临走前,曾叮嘱过,他不希望他的心愿成为我的桎梏,人生不长,我应该随心过日子,自由自在,外婆也说过类似的话。” 余年歪歪头,“但,怎么说呢,我从小的所见、所闻、所学告诉我,我必须要这么做。” 他笑道,“大概就和荣叔叔你一样,进了这个坑,就爬不起来了。” 荣岳瞪眼,“还打趣起你荣叔叔来了?”他又转为笑貌,“确实,这些年,我一边鉴定、买卖古董谋生,一边千方百计地想把那些流落在外的文物一样一样地带回来,这个坑啊,我不愿爬起来。” 又喝了一杯热茶,荣岳劝道,“但你还年轻,花花世界等着你去见识,不要太苛待自己了。” “没有苛待,”余年笑道,“我对衣食住行没什么多余的要求,能敝体保暖,能饱腹,能遮风挡雨,就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拿着钱,也没什么花的地方。” 见荣岳还是目露担忧,余年继续道,“其实吧,就像我姐有段时间喜欢买跑车,她就会努力去挣钱、攒钱。我有个大学同学,痴迷手办,连啃半个月的馒头省钱,还每天下课都去兼职发传单赚钱。还有荣叔叔你,有段时间不是为鼻烟壶疯魔吗,也是节约得不得了,烟都不抽了。 所以相比较起来,我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想买的东西,大概也就文化历史价值丰富一点,贵重一点。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我喜欢’和‘我愿意’罢了。” 荣岳看着面前清清朗朗的年轻人,忽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余年时的情景。 那时候,思宁公馆还叫余公馆,他忐忑地抱着书登门拜访修宁先生。进到院子里,到处花木扶疏,枝叶繁茂,仿佛完全将俗世的喧嚣隔绝于外。 一个小男孩正趴在草地上看蚂蚁,见来了外人,落落大方地站起来,礼貌道,“请问您找谁?” 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余年将他带到了书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修宁先生,对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穿着普通的白色布衫,正拿着放大镜研究古卷。手边一壶清茶,一副笔墨,纸面上墨迹还没干。 而一转眼,那个还没到他腰的小男孩,也已经长大了。 “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无论什么,也越不过‘我喜欢’和‘我愿意’而已。”荣岳不念叨了,转而问道,“那现在看看东西?” “好,稍等。” 余年起身,把已经整理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细致地介绍道,“我们家里的人都有用古物的习惯,也很爱惜,大概就是,东西一代一代地传下来,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古董。 我翻看我太外公的手札,上面有记录,这两方砚台都是四百多年前的旧东西,断断续续一直在使用,材料是旧端石,色泽蓝紫略泛青,石质很纯净。” 荣岳点头,“端砚近十年来,价值是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藏家开始把视线投在了这些古代文人的东西上。” “对,”余年又将保存妥当的古书拿过来,“这五套古书一直都放在家里的,不过都不是孤本,是约五百年前馆校的前朝奏议,属铜活字印本,印得很漂亮。” 荣岳看着一件一件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呼吸都要停了,苦笑,“还真是折磨人啊,可惜我没这么多钱,否则我一口气全买回去当传家宝收藏!” “要是卖给荣叔叔您,我恐怕也更放心,真的舍不得。”余年小心地碰了碰砚台,“我记得我小时候临帖,就是用的它砚墨。外公还说,我妈妈小时候学字,用的也是这方砚台,才开始学,‘余踏月’三个字就写得特别好。” 荣岳安慰他,“年年,我保证,会寻到好买家。大约一个星期后,会有文房清玩的古墨名砚拍卖专场,青山余氏的东西上拍,那些老藏家不知道多激动,肯定都会来。” “那就好。”余年没再看眼前的东西,只是道,“等我赚钱了,看能不能再加价买回来。宁舍一室,不舍一石,我一口气卖了两方砚,可能祖宗晚上都要进我梦里骂人了。” 荣岳知道他难过,“年年,但你把《醉马游春图》买回来了。” “对,”余年垂下眼睫,将装古书的匣子推了推,“那就劳荣叔叔费心了。” 临近除夕,荣岳那边就来了消息,两方砚台五册古书都没有流拍,相反,因为砚台古书都出自青山余氏,一上拍就被争抢,多轮竞价后,两方砚台以六百三十万成交,五套古书卖了八百一十万,最终价格比两人预估的都要高不少。 “古书的买家姓翁,多年来醉心于古籍,还写了两本专著。一听说青山余氏有东西上拍,连忙赶过来,说上面有余家人的批注,最为宝贵,可遇不可求。他家里还收藏有修宁先生的墨宝,极为珍视。年年,可以放心了。” 余年轻轻呼了口气,道谢后,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里。 施柔见余年接完电话回来,将羽绒服递给他穿上。 余年一边拉拉链,一边问道,“柔柔姐,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你回家的票买好了么?” 施柔一脸开心,“早就买好了,明天下午的车,回去正好能赶上年夜饭,好想念我爸的红烧蹄髈!幸好我家就在隔壁市,票还不是特别紧。”她帮余年收好杂物,一起往外走,“年年你呢,广告海报都拍摄完了,品牌活动什么的都在年后,你怎么安排?” “还没想好,可能在家写歌吧,趁着不忙,把我姐要的歌先写出来。”说完,余年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中午发给谢游的信息对方还没回。 上了保姆车,夏明希打了电话过来。 “年年,你最近档期紧不紧?” “档期?”余年没反应过来,“什么档期?” “写歌的呀!”夏明希兴奋道,“我被导演大叔委以重任,他让我走关系来问问你,要不要合作,给电影写推广曲!” 余年回忆,“我记得你拍的那部电影,不是有推广曲吗?听你提起过,是叫……《当年》?” “对对对,就是这个,不过原本的男二不是凉了么,戏份全删,剧本也改了不少,所以之前的推广曲不适用了,得重写,导演大叔头发都要愁白了,就拜托我来问问你。” 余年笑道,“明希,你这是帮我拉业务了吧?” 夏明希大笑,“哈哈哈被你看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看导演大叔纠结,就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你,果然,他去听了你写的歌之后,就动心了。” “我就不说谢了,等你拍完回来,一起吃饭。” “好好好,约约约!一定等我啊!我要吃大餐!” 这时,车速减慢,最后停了下来,施柔问了司机,偏头朝余年道,“年年,前面出了交通事故,堵了,不知道多久才好。” 堵车太常见,几人都没有在意。余年拿了随身带的纸笔出来,用东西垫着,写写画画。 施柔看了一眼,“年年,你字写得真是漂亮!不过,你这是在写歌词吗?” “嗯,”余年点头,笔在手指之间灵活地转了几圈,“突然冒了点儿灵感出来,试试看能不能写。” 施柔笑眯眯地捂住嘴,怕打扰余年,没再出声。 写了两个字,又分了心,余年不知道第几次拿手机出来看了一眼——还是没回复。 他一笑,这种心绪被人左右的感觉,意外的很不错。 没过多久,远远的突然出来了轰隆声。施柔停下打游戏的手抬头,“什么声音啊?”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余年透过车窗玻璃,看向窗外,远远地能看到直升机的影子。 “什么情况啊竟然连直升机都出动了……”施柔嘀咕两句,又低头玩儿游戏去了。 余年拿着笔继续写歌词,却突然心绪零乱,盯着纸面上杂乱的线条看了一会儿,他放下笔,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车流再次动了起来。驶上高架,施柔忽然道,“年年,有新闻推送,我知道刚刚堵车的原因了,是前面出了车祸!” “车祸?”近段时间,余年对“车祸”两个字很敏感,他睁开眼,“我能看看吗?” 施柔把手机递给余年,一边道,“豪车相撞,其中一辆悬在大桥边沿,差点就掉下去了——”正说着,她发现余年脸色骤然苍白,担忧,“年年,你怎么了?” 余年看着图片上已经变了形的黑色轿车,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能。 他见过,谢游开过这辆车来找他。 一瞬间,竟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发凉。余年飞快拿出手机,打了谢游的电话,却一直提示无法接通。正当他准备打给曲逍然的时候,对方打了电话过来。 按下接听的按钮,余年的手指都在抖。 咽了咽唾沫,喉咙发痛,余年轻轻问出来,尾音都在颤,“他……还好吗?” 曲逍然说话满是戾气,“我草他丁兆先十八代祖宗!要是老子兄弟真的出了事,我提刀弄死他!” 一声闷响,似乎是踹墙壁的声音,曲逍然喘了气,“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丁兆先和谢小游两边五辆车撞在了一起,都进了医院。我现在在抢救室门口,人还昏迷没醒,不确定伤的重不重,在等检查结果。” 他像是抹了一把脸,“进抢救室的时候,谢游他右手全是鲜血,一直往下滴,偏偏手指握得死紧,好不容易扳开,里面是一张干净完好的纸条。” 余年呼吸窒住。 “上面写的,愿君平安。” 握紧手机,余年闭眼,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块小甜糕 余年灌了满身的冬日冷风,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恍惚间竟然有种看不到尽头的错觉。无数记忆画面接连涌出来,乱糟糟的没有逻辑没有排序,主角却都只有一个人——谢游。 明明相处不多,甚至见面都屈指可数,但这一刻,气管仿佛痉挛紧缩,窒息感让他头脑昏蒙。 “余年!”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余年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花了好几秒,视线才聚了焦,“曲总?” 他的声带仿佛失了控一样,说出的字音涩哑。 像是思维从某种状态里抽离,回过神来,余年这才注意到,安静的走廊上站着不少身材魁梧的保镖,曲逍然眼底发红,起身走过来,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他。 余年伸手接过,垂眼,纸面上“愿君平安”四个字,清晰如初。 眼睫轻颤,余年将纸条握进手心里。 曲逍然双手插回口袋,身形紧绷着放松不下来,沉着声音给余年解释,“前段时间,丁兆先吃斋念佛的,面上让步很多,像是在示弱。但谢游跟我说,丁兆先这是表面退让,实际上在找机会准备反扑,所以一直没放松警惕。” 余年“嗯”了一声,喉口发疼,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曲逍然吸了口气,“昨天我哥跟我提了一句,说谢游一步一步走得稳,已经差不多妥当,计划在近期动手。” “他们下午的会议,丁兆先也出席了,离开时,是谢游先走,丁兆先晚一步。但调了监控来看,谢游车速慢,丁兆先车速快,很快就追上了。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丁兆先突然发狠,提速直接撞向了谢游的车。后来现场混乱,几车连撞,谢游这边两辆车,一共三个人,丁兆先那边三辆车,九个人,全都在医院里了。” 余年敏锐地发现问题,“你不是说谢游最近很谨慎吗?为什么两辆车,却只带了三个人?随行的安保人员呢?” 曲逍然一怔,“对啊……”他眼神微微亮起来,呼吸急促,“会不会是——” “会,有可能。”余年看向紧闭着的抢救室大门,声音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冷意,“丁兆先情况怎么样?” “那老不死的命大,肋骨插进了肺里,正抢救。”曲逍然回想,“好像这次他随行的有一个特助三个秘书,还有保镖,轻轻重重全都受了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丁兆先以前搞事情,从来都不会亲自动手,他更喜欢花钱找人办事。这次直接踩了油门撞车的行为,不像他的一贯行事作风,更像是——” “被谁刺激了。” “对对对,就是被激怒,气急了,或者热血上头的状态!” 这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曲逍然看着逐渐走近的人,上前迎了几步,叫了一句“阮阿姨。”余年见对方跟谢游长得有几分相似,猜这应该就是谢游的母亲,也跟着礼貌问了好。 阮云眉妆发一丝不苟,穿着严谨的深色西服套装,细高跟稳稳地撑起她的气场。朝曲逍然勉强笑了笑,她又仔细看余年,温声道,“我认识你,你是叫余年,对吗?” 余年点头,“是的,我是余年。” “我看过一次你的节目,当时我夸你说,黑纱蒙着眼睛,也能看出五官很好看,小游回答说,你唱歌更好听,不用看比赛结果,也确定第一只会是你。”阮云眉记得很清楚,神色愈加温和,“他为了假装不经意地跟我一起看电视,放慢动作,连削了八个苹果。” 余年突然想起,谢游曾经说过,他妈妈很喜欢看自己节目,喜欢听自己唱歌,后来有一次,还替他妈妈要了一张签名。 细细打量完余年,阮云眉看向曲逍然,“小游在出事前发了信息给我。” 猜测被确定,曲逍然心跳都加速了,“他有安排的,对吗?” “也不算安排,只能说,丁兆先跟他的一干下属都躺在医院里,事情会更好办、解决得更快。”阮云眉紧抓着手袋,克制着没有往手术室的方向看,只是继续道,“所以,这边就先拜托你们看顾着了,他拿命搏来的机会和时间,我必须替他抓住。” 曲逍然重重点头,应诺,“阮阿姨您放心,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的,至于丁兆先那边,我哥亲自看着的,就算人醒了,也不会给他作妖的机会。” 阮云眉来去匆忙,没有留多久,很快就带着人离开了。 曲逍然抹了一把脸,兀自低头笑了出来,“我就知道,谢小游这么聪明,又谨慎,”他说了两句,又别开脸哑声道,“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余年低着头,靠墙坐着,五指松开又握紧。 曲逍然心里乱,说话没个头绪,“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他右手臂上,被碎玻璃划了好长一条口子,血都没止住,不知道多疼……” 两人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手术室紧闭的门打开,谢游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医生揭下口罩,疲惫道,“情况还算好,因为冲击力,大脑遭受撞击,但暂时没发现严重问题,昏迷一段时间是正常情形……身上有多处伤口,右手臂上的伤口最深,已经缝合,确定没有伤到神经。” 道了谢,曲逍然又连忙追问,“那手臂上的伤,对他以后弹钢琴会有影响吗?” “应该没有,但我们不敢保证,一切都要等病人苏醒之后才能确定。” 到了准备的病房,安置好谢游,曲逍然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阮云眉,之后脱力一样坐下,“万幸没有大问题,真是上天保佑了!” 余年心里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一半,他看向曲逍然,“我们轮着守?你要不要先去睡会儿?” 曲逍然摆摆手,“你先去吧,我还能撑会儿,到时候你醒了再来换我。” 余年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谢游,没有反对,“好。” 到了套间里的休息室躺下,余年闭着眼尽量让自己睡过去,但一直做着梦,半点不安宁。 下午三点过,余年起了床。 病房宽敞,开着暖气,玻璃桌上还放着插瓶的鲜花,门口传来保镖巡视的轻微响动。 余年细心地拿沾湿的棉签,倾身帮谢游润了润干燥的双唇,之后坐回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想起来什么,他又拿手机给郁青发了信息。 借的钱,在卖出砚台和古书后还上了大半,还差了五百万,只能晚些时候再还。 郁青很快回了个“好”,紧接着又问他,要不要到剧组一起过年。 余年低头回复,“不过来了。” 郁青:“行,剧组这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来也好,记得吃好点啊。” 刚回了消息,曲逍然推开套间的门走了出来,低声道,“刚跟我哥打了个电话,艹,真他么解气!丁兆先自己还没从手术室出来,他的得力下属重伤的重伤,昏迷的昏迷,他们那一派系,现在就是一团散沙!而且啊,我看那些跳起来搞事的,是都忘了,阮阿姨也不是好惹的!”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兴奋道,“阮阿姨现在召开了董事会议,我爸也跟着在背后搞事情,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我继续去睡会儿!” 门被关上,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余年闭上眼养神,没一会儿,套间的门再次打开。 曲逍然坐到余年旁边,不太好意思,“那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困得要死又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谢小游浑身是血的模样,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要是不嫌我话多,聊聊天?” “好,谢游他……很喜欢弹钢琴吗?” “对啊,特别特别喜欢!”一说起这个来,曲逍然就停不住话,“谢小游天赋厉害,绝对音感,在没给基准音的情况下,就能分辨出任一声音的音名和音高。他小时候腼腆得很,不爱说话,坐得住,勤奋,我上小学成天招猫逗狗的时候,他就能一坐坐一天地练钢琴了。后来十几岁,就拿了好几个世界级大奖,再后来,靠实力考上了勒托音乐学院,我都差不多坚信,再过不了几年,他就能成钢琴家开世界巡演了。” 余年安安静静地听着。 “结果后来,他接了他哥的位置,累的不行的时候,还会偶尔放纵自己按按琴键。等谢叔叔也走了之后,他连琴键都不敢碰了。” 余年注意到,不是不愿,不想,而是不敢。 “我当时觉得很难过,但后来又想,我们这些人,多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花团锦簇。但背地里,藏污纳垢,勾心斗角。要是谢小游当时不站起来,只凭他姓谢,占着名正言顺继承人的位置,旁人就有一百种方法把他弄死。” “我记得有一次谢叔叔祭日,他说了一句,‘我还没来得及向他证明,我能把家业扛起来,他老了可以安心去度假,他就走了。’”曲逍然按了两下太阳穴,苦笑,“所以我刚刚怕啊,我特别怕他的手出了问题,那就真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两个人一起守着,时不时聊几句谢游,时间过得快很多。 天色暗下来,入了夜。远远地,能听见除夕夜里烟花爆竹的炸裂声,窗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今夜团圆。 曲逍然斜斜地靠着沙发背,困得撑不住,已经睡了过去。 余年注视着谢游苍白的侧脸,心道,我从来没过过生日,过了今天晚上,我就二十二岁了。这二十二年来,我想许的第一个生日愿望就是,谢游,希望你安然无恙。 “砰”的一声,有烟花炸开的声音。这时,余年突然发现,谢游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双眼缓缓地睁开来。 两人的目光对上,余年鼻尖一酸,朝谢游笑了一下。 第53章 第五十三块小甜糕 余年走近病床边,微微俯下身,轻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谢游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瞳孔微缩,几乎是仓皇地看向余年,眼里甚至带了点儿不太明显的祈求。 “你的右手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但医生说没有伤到神经。” 下一秒,谢游紧绷的面部肌肉骤然放松。 余年声音柔和,表述得很清楚,“现在是你车祸第二天的晚上十点,你进手术室后不久,你妈妈来过一趟,之后离开,在今天下午召开了董事会,什么结果暂时还不清楚。曲逍然说,你的司机只是轻伤,丁兆先和随行人员也在医院,他哥哥在那边盯着的。至于曲逍然自己,他从你出事到现在一直没睡,刚刚才迷糊睡过去。” 见谢游听完后,呼吸缓和下来,眼皮微垂,有些力竭,余年帮他掖了掖被子,“睡吧,都会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刚睁开眼,就看见曲逍然双手抱拳,眉飞色舞地说道,“你醒了?过年好啊!大吉大利!天天发财!” 余年头有些疼,拢着毯子坐起来,下意识先往病床看了一眼。发现谢游已经醒了,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 谢游靠枕头坐着,身上穿着病号服,背习惯性地挺得很直,侧脸苍白,下颌线条略显清瘦,却依然让人移不开眼。 曲逍然很兴奋,噼里啪啦地就说开了,“原本谢小游醒的时候我就想叫你的,可他不让,说要让你多睡一会儿。等医生来做检查了,他也吩咐别人动静轻一点,搞得我说话都小声小气的,不敢弄出动静把你吵醒了。” 谢游想阻止曲逍然,但没来得及,只好任他说,自己偏开头,一直没敢看余年。 心下微暖,余年起身,顺手将毯子折叠整齐。 曲逍然满脸都是笑,“你睡得好吗?” “挺好的,现在精神也不错。”正想继续说话,余年的手机先响了。 曲逍然指指套间的方向,笑眯眯地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 余年点点头,进到套间关上门,“孟哥春节好啊!” “春节好春节好!”孟远向来都不说废话,直接问道,“这个月十三号,也就是你跟我调日程那天,你是不是去了叶城的一场拍卖会?” “嗯对,那天有一点私事要处理。” “那就对的上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宁城博物馆不是买回了一尊青铜器吗,发了不少照片出来。网友眼睛跟扫描镜似的,硬是从一张拍卖会现场照的背景里把你找出来了。”孟远感慨,“我看的时候,都没发现那照片里竟然还有你。” 余年没想到自己会被拍进去,“这种情况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倒不会,最多引起各种猜测罢了,参加拍卖会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孟远多问了一句,“不过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满足满足你孟哥的好奇心?你去拍卖会买什么了?” 余年笑道,“买了幅一直很想买的画,钱不够,还找我姐借了不少。” 孟远呼吸微顿,“你等等!”他隔了两秒才继续道,“好了,我做好准备了,你说,欠了多少?” “五百多万。” “那还好那还好,吓死我了。好好工作,过段时间应该就能还上了。”孟远松口气,又感慨,“年年啊,不是我说,有的人是赚钱如山倒,花钱如抽丝。你是赚钱如暴雨,花钱如山洪,重点是还不知道这山洪都流到哪里去了!” 余年摸摸鼻子,觉得这形容好像没什么错。 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余年打开套间的门准备出去。刚开了道缝,发现谢游好像是在打电话,有隐约的字句传过来。 想起谢游应该有不少后续事宜要安排,余年就没有马上出去,重新轻轻关上门,靠在墙上,顺手刷了刷微博。 正过年,不少热搜都是和春节相关的,余年往下翻了翻,看见了带郁青和带夏明希的tag。 排十一位的是#郁青剧组发大红包#,而第十二位是#夏明希不是亲生的#。 点进去看了看,原来是夏明希从剧组回家,准备和父母一起过年,没想到家里空空荡荡,夏渊和张阑已经把儿子忘在脑后,出国度假去了。夏明希发微信问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他,夏渊回答非常直白,“忘了。” 夏明希气得连发三条微博,控诉夏渊,无数祖传粉丝在微博下哈哈哈,直接刷上了热搜。 给夏明希的微博点了个赞,余年继续往下翻,在最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余年现身拍卖会#。 “——拍的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绝对是年年!啊啊啊这么糊,还不是正面,我年也美如画!颜狗跪了!” “——天呐我查了查这个,竟然是那种内部小型拍卖会,拍品来自岛国的一家私人博物馆,要邀请函才能进去!逼格好高!我们年年这么有钱的吗?” “——都还没确定是不是本人,粉就已经开始吹了?再有,说不定这个谁只是进去逛了一圈,混个出场艹人设的!” 余年正在看,电话又响了起来。 “甘馆长?过年好啊!” 甘州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笑呵呵的,“小余过年好啊!这次联系你,是有个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余年微笑道,“您说。” “是这样的,我们馆连同国家文物局,想搞一个宣传月,主要就是宣传博物馆里的藏品。你也知道,现在不少年轻人,其实不太懂这些历史留下来的文物,到底有个什么意义。所以我们就想着,做个宣传,不管什么时候,民族文化的根脉都不能断。” 余年明白了,“是类似宣传大使这样的,对吗?” “对,但我先私底下问问你的原因就是,这差事报酬微薄,要是你不愿意,那这事情就先算了。” “不会,怎么会不愿意?”余年赶紧道,“就算不要报酬我也是愿意的,就怕您不邀请我。” “哈哈哈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等年节过了,我这边再跟你商讨!” 余年应了下来,“好,真的很感谢您的邀请!” 刚开门从套间里出去,余年就听曲逍然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哎呀,这可怎么办,公司出了点事,要我回去压压场子,晚上才能空出时间过来。虽然有保镖,可你这里没人守着,我又不放心!算了,要不——” “曲总,”余年笑着打断曲逍然的话,“我这两天都没事,可以留在病房。” “真的?哎,那就太好了!”曲逍然一拍掌,笑容灿烂,怕余年改主意似的,连声道,“那就麻烦你了啊,我这就把谢小游拜托给你了!” 曲逍然溜得飞快,一会儿就关门离开了。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了余年和谢游两个人。 余年在病床边的单人沙发椅坐下,见桌面上放着几本书,征询道,“要不要念书给你听?” 谢游是余年说什么都好,点了点头。 挑了一本诗集出来,余年翻开其中一页,语调缓慢地念起来。 谢游身体虚,原本想强撑着多看一会儿余年,但还是抵不过倦意,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一直注意着谢游状态的余年慢慢停下来,合上诗集放回了桌面上。 中午,有专人送了汤和粥过来。谢游右手伤了,余年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汤碗,提议,“要不……我喂你?” 谢游嘴唇动了动,回答的声音不大,“……好,麻烦你了。” 帮谢游调整好靠枕的高度,余年又取来勺子,问谢游,“你想先吃什么?” 谢游想说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说出口的是,“粥可以吗?” “当然可以。”端起粥碗,余年细致地将勺子里煮得软烂的饭粒吹凉,最后喂到谢游嘴边。一个喂,一个吃,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余年又喂谢游喝汤。 等碗都空了,余年惊讶,“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好。” 谢游微微垂眼,“是因为……很好吃。” “嗯,不过能吃下东西就好,身体会恢复地快一些。”余年把餐具稍微收拾了一下,又坐回床边问谢游,“有什么想做的吗?还是我继续念诗给你听?” 谢游犹豫几秒,“念诗。”他很喜欢听。 曲逍然拖拖拉拉一直到天黑才过来,送走了余年,他一脸兴奋地凑近,“一个白天过去了,你们今天都干什么了啊?” 谢游神色温和,“他念诗给我听了。” 念诗?曲逍然抓抓后脑勺,觉得这画风可真是清新啊!他接着又问,“还有呢?” “中午还喂我喝了粥和汤。” “拿勺子喂的?” “嗯,”谢游疑惑,“不是勺子,还能是什么?” 曲逍然心想,电视上不是都那么演的吗,用嘴喂啊!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又道,“还有呢?” “没有了。” “这就没了?”曲逍然惊讶,“念诗,喂吃的,就没了?” 谢游肯定地点头道,“嗯,对,没了。” “……” 崽啊,爸爸对你依然非常失望!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都没抓住!就算是假装伤口疼了要吹吹也好啊! 曲逍然叹气,“哎,行吧,这时间点了,你晚饭想吃什么?” 谢游摇头,耳尖微微发红,“中午吃太多了,现在吃不下。” 余年原本准备回家,半路临时改道去了孟远家里。 开门让余年进来,孟远手里端着杯红酒,踩着拖鞋往里走,“昨天陪家里老人过了年,我发现啊,这工作习惯之后,一时间懒下来,还真是不得劲儿。” 他带余年在沙发坐下,“说说吧,你怎么认识宁城博物馆的馆长了,对方还指明了要找你。” “在拍卖会上认识的,甘馆长上午打了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宁城博物馆的宣传大使,我答应了,对方就说晚几天再找公司接触。”他听孟远的语气,“这么快就过来联系了吗?” “对,”不是在办公室,自己家里,孟远多了几分闲散,“我听到还惊讶了两秒,不过说真的,虽然没什么钱赚,但这对你的形象来说非常有利。” “嗯,是,而且我现在通告还不算很多,接这个工作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谁说不多了?”孟远放下酒杯,从靠枕后面找出平板,“我让你过来,还有两件事。一个是有一个真人秀,叫《我的一天》,主题是跟拍一个艺人的一天,满足观众的好奇心。我看了策划案,就算不爆红,肯定也不会凉,我准备帮你接下来。” 这个策划余年也觉得不错,“可以,我也挺有兴趣的。” “那行,对了,这个要跟到家里拍摄,你没问题吧?” 余年摇头,“没问题,我当天会收拾整洁一点的。” “你那里已经够整洁了,还收拾什么。”孟远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第二个是《让我来唱》,素人歌唱节目,邀请你去当评委的。” “评委?”余年指指自己,“我吗?” “对啊,怎么,觉得自己不像?”孟远见他点头,笑道,“没问题的,这节目还没定下来,真开始录,也要到你ep出来之后了。你有思宁这重身份,再等ep发行,音乐实力完全亮出来,你当这个评委,没人敢怼。” 余年对自己的新ep也有这个自信,仔细思忖后,点了头。 “那行,既然没异议,这两个邀请我就都接下来了。”孟远笑道,“二月眼看就要过完了啊,三月你ep就开宣,《古道》定档,也开始进入宣传期,推广曲跟着上,几个代言的品牌活动也排进了日程。 所以趁着这几天空闲,抓紧时间玩儿,后面想玩儿也没机会了。” 但这几天,余年空闲的时间也不多。见谢游胃口还不错,他就每天熬汤或者做点小菜送过去。 但谢游人在医院,不代表工作就能真正放下了。余年第一天去的时候,就碰见七八个西装革履的人在病房里商讨工作,谢游坐在病床上,表情冷凝,气场凌人。零星听见几个字,应该是和丁兆先有关。 这之后,他就固定十二点半过去,像是有默契一样,谢游也会把十二点半到一点这半小时空出来。 三月六号,余年定了闹钟早起,先发了信息告诉谢游,自己今天不去医院看他。 十分钟后,门铃响了。 《我的一天》这个节目,虽然噱头是让观众了解艺人的一天是怎么过的,但从实际操作来说,没办法真的从早上七点录制到晚上睡觉,毕竟一个节目,没爆点就没热度、没收视。 所以按照拍摄计划,今天摄制组只会过来拍余年起床的场景。 门铃响起,余年打开门,将摄制组的人迎了进来。 摄像机正对着自己,余年已经习惯了,听摄制组的人在问,他点头笑着回答,“对,我自己家不是这里,这里是公司的房子,优点就是去公司特别近。” 他扔了一个鸡蛋在锅里,又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时,见摄像机正在拍墙角放着的一个插了枯树枝的瓷瓶。 摄制组里有识货的,啧声道,“我一进来,眼睛就挪不开了,青瓷贯耳瓶啊,这釉色泛青灰,局部开冰裂纹,胎骨厚重,好东西!我记得之前在秋拍的瓷器专场上,一口气拍出了三百三十万的价!跟这个差不多,都是敞口,束颈,瓶颈两侧是管状小贯耳,差别只在,一个是长颈式,一个是长腹式。” 见余年换了衣服出来,那人好奇,“年年,你这瓶子肯定不便宜吧?” 余年神情坦然道,“我家这个是仿的,不值什么钱,就是年月挺久了。我外公小时候就用这个瓶子插芍药牡丹,到我小时候,我外婆挺喜欢拿它来插红梅的。” 第54章 第五十四块小甜糕 换好衣服,余年将煮好的鸡蛋捞起来,再配上煎好的培根以及混合果汁,就是早饭了。 摄制组的人抓了不少镜头,一边问道,“年年煎培根非常熟练,平时有空,会自己做饭吗?” 余年点点头,笑道,“嗯,会。做饭是上大学的时候学会的,希望以后能做菜给喜欢的人吃。” 吃过早餐,收拾好碗筷,余年洗了手,站到书桌后面,铺开宣纸,执笔悬腕。写完一页字,他搁下毛笔,回答摄制组的问题。 “练字的习惯很小就养成了,大概还没上小学吧,不过那时身高太矮了,够不到,必须踩在凳子上才行。”说到身高,余年忽然想到,“说起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长高一点没有。” 摄制组的人道,“官方身高是一米七九对吗?” 余年不太好意思,“对,不过实际身高不是一米七九,是一米七九点五,我前段时间长高了零点五厘米。” 见余年一脸认真,摄制组的人都笑起来。 找了工具,余年一边量一边道,“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不定,真的就突破一米八的大关了——” “确实一米八了,还多了两毫米。”看到数值的摄制人员笑道,“实现了质的飞跃啊!” 余年惊喜道,“真的长高了?” “对,官方资料可以更新了。” 摄制组的人关了机器,又跟余年商量,“除了起床吃早餐这一段,我们还想拍一些关于您创作的段落,作为首次披露,您看可以吗?” 余年很配合,“当然没问题。” 一行人进到了余年写歌的房间,里面摆放的东西较多,为了避免磕碰,摄制组的成员都很小心。 余年坐到工作台前,打开设备,见镜头对准了自己,他笑道,“今天上午没有外出的通告,所以会在家里写歌,积攒的工作还挺多的……我这几天在写的,是邱俊导演的新电影《回到过去》的推广曲,说起来,这个工作还是明希帮我牵的线。” 摄制组的人听见他提起其他艺人的名字,连忙问道,“是夏明希吗?” 余年笑着点头,“对,就是他,等他从剧组回来,得请他大吃一顿才行。” 想起摄制组说过,要多提两句写歌的事情,余年拿过一张字迹凌乱的稿纸在镜头前晃了晃,“写歌这件事,要是灵感迸发,我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填好一首词,一两个小时写好曲子。不过慢的时候,在椅子上坐一整天,也写不出一段旋律。” 他将手稿放好,“这次我把邱导的剧本反复看了三遍,找到了一点感觉,还比较顺利。曲子已经写出来了,今天会把词填进去。” 这是余年第一次公开聊词曲的创作,摄制组的人自然没有放过,“您以前写词曲也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我还记得写《一无所有》的时候,正在准备期末考试。面前摆着厚厚的参考书,旁边放几张稿纸。背了会儿考试重点,突然来了灵感,提笔就写,很快就写出来了,非常顺畅。” 摄制组:“当年《一无所有》连着霸榜几个月,后来更是获得了年度金曲奖,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余年手指按了几下琴键,笑着回忆道,“最大的影响大概是,我姐一高兴,发了一个大红包给我,好像是66666,有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又拍了一些需要的镜头,摄制组的人约好了在下次余年参与日曜手机的品牌活动的时候,再过来跟拍,之后就带着设备先走了,余年将人送到了门口。 看了看时间,余年喝了杯水,收拾好东西下楼,施柔已经到了。 坐进后座,施柔翻着日程表,“孟哥先过去博物馆了,要是路上不堵车,我们应该也能提前十分钟到。” 一行人到宁城博物馆时,时间刚过十一点。和这次的主摄影师握了手,余年进到临时搭建的化妆间。 孟远就等在化妆间里,见余年进来,周围没有外人,低声道,“发现没有?这个摄影脾气不太好。” 余年点点头,“发现了,好像不太高兴我。” “八成是了,季朝德,拍文艺作品的,自视甚高,还曾经发表过言论,说自己就是看不上娱乐圈里那些没文化的草包流量明星。” 孟远担心余年不开心,又补充道,“不过专业水准确实还不错,反正我们是来拍照的,拍完了就走。” 余年点点头,“嗯,孟哥放心,我会尽量不让他挑到刺的。” 不过这个摄影师的成见,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三月的天气,还没有回暖,气温只有两三度。余年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室外石阶的位置,四面当风,一拍就拍了两个小时,冷得都快没知觉了。 接过施柔递来的保温杯,余年小心地喝了两口热水。 见余年冷得打颤,施柔都快哭了,“这摄影师到底怎么回事?我从后面看了的,明明效果就非常好,他非说你笑容浮夸不内敛,要不就是姿势僵硬不自然,还有什么衣服褶皱、抬脚角度不对这种没根没据的理由,什么人啊!” 余年拧上杯盖,递还给施柔,脸冷僵了,不太笑得出来,“没关系,我还能坚持一下。” 活动了四肢,余年重新站到镜头下,不过几分钟,就听季朝德冷嘲道,“收了这么多钱就得敬业!请你来,不是让你赚快钱的,哦我忘了,你们这种——” 余年转过身,勾着唇角,站在石阶上,从上自下看着季朝德,微微扬了扬下巴,“您可能不知道,我这次过来,一分钱没收,路费和人工还是我自己倒贴的。” “因为没收钱,就能不好好拍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遇见我这种一心一意只想赚快钱、被粉丝吹捧就忘了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本事、没有自知之明、毫无专业水准的流量小明星?” 余年一口气说完,收敛了笑容,眉目锐利,眸中满是霜色,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季摄影师,我有我的职业操守,所以站在这里,任你挑刺挑了两个多小时,全程配合没有抱怨半句。而我希望,你也能有职业操守,哪怕只有一分半点。” “你——”季朝德被挑破,眼神羞恼,还没说出话来,就看见余年朝助理招了招手。 从施柔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余年直接当着季朝德的面,打了电话给甘州。 “甘馆长,这次的照片我可能拍不了了。” 甘州来得很快,路上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越过季朝德,歉意地朝余年道,“抱歉了小余。” 余年裹着羽绒服,搓了搓冻僵的手,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冷得确实有点撑不住了,才厚着脸皮给您打了电话,希望您别嫌我事多啊。” 甘州见他脸都冻白了,说话都发颤,羽绒服里面的衣服,也就薄薄的两层布,忙道,“是我请你过来的,却让你遭罪,要是病了,真的就是我的过失了。” 余年垂眼,盯着地砖的细缝,没说话。 甘州继续道,“我拍板,换个摄影师你看怎么样?” 余年这才抬眼道,“不会耽误进度吗?” “不会,本来就有备选摄影师,就是要你多等等了。” 余年弯弯眼尾,“没关系,我可以等的,这两天的日程都特意排开了的。” 一听,甘州更愧疚了,“唉,怪我,要是修宁先生还在,指不定多心疼你!” “才不会,外公只会说,嗯,年纪轻轻就这么怕冷?快找你外婆炖点补汤喝!”余年捏捏鼻子,抱怨,“补汤是真的难喝!” 甘州瞬间就被逗笑了。 到室内休息了一段时间,余年裹紧羽绒服,又抱着热水袋,才终于回暖了一点。 担心他感冒,孟远拿了感冒药过来看着他吃下去,叹道,“你刚刚那一下,怼得很好,那个季朝德表情可是十分精彩。幸好这个甘馆长也是明事理的,不然这照片不拍也罢!” 余年捧着热水杯,“嗯,希望下面的拍摄能顺利些。” 没过多久,新的摄影师赶了过来,穿着黑色羽绒服,步速很快。两人握了手,对方道,“我叫黄丽清,希望初次合作能比较愉快。我先去外面准备打光,麻烦你先在这里等等。” 余年点点头,“好的,辛苦您了。” 这一次拍摄出奇的顺利。黄丽清对镜头下的细节相当严苛,包括余年的每一丝微表情都在她的考量之下。不过到天色擦黑时,拍摄就结束了。 黄丽清面上多了笑意,“非常非常不错,你的镜头感很好,画面有张力,气质在这博物馆中,融合得也很完满!我相信图片出来,效果必然出彩。” 余年笑容扩大,稍稍鞠躬致谢,“谢谢您!我拍得也很开心,很期待成片的效果。” 黄丽清不是多话的人,再次跟余年握了手,温和道,“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合作。”之后就忙着收器材去了。 收了工,余年上车,又抱着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 孟远坐在前面,“今天就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宣传片会晚几天再拍。大概后天,博物馆的官博会把照片发出来,到时候记得转发。” 余年点点头,他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地裹了裹羽绒服。心里挂着谢游,“孟哥,我现在不回家,能不能送我去仁安医院?” 孟远紧张道,“身体不舒服?” “没有,是我一个朋友住院了,我想去看看他。” 车改道开到了仁安医院门口,余年戴好口罩和鸭舌帽,弯腰道别,之后就进了医院。 守在病房外的保镖都认识余年,见他来了,纷纷让开了路。 抬手敲门,得到回应后,余年才推门走了进去。 谢游正坐在床上看文件,见余年进来,眼神微微发亮,“不是说今天不过来吗?” 余年脱下厚外套挂好,偏头对谢游笑道,“收工回家的时候,心里总挂着,干脆就过来看看你。” 谢游看着余年,蹙了蹙眉,“过来。” 这段时间下来,两人之间相处熟稔了不少,余年依言过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游抬手,探了探余年的额头,竟有些烫手,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年年,你在发烧。” 半小时后,在谢游旁边加了张床,余年躺在上面,自己摸着自己的额头,“要不是你提醒,我自己都没发现,竟然烧到了快四十度。” 说完,他又打了个寒噤。 见谢游担忧地看过来,余年连忙笑道,“我真的很少生病的,今天可能是冷到了。不过,说不定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过和余年自己估计的不一样,到第二天傍晚,高烧反反复复的,一直没退下去。 谢游看着侧躺在床上,烧得脸色发红的余年,抿紧了薄唇。半梦半醒间,余年察觉到视线,半睁开眼勉力朝谢游笑道,“别担心,我睡会儿就好了。” 尾音低下去,又昏睡过去了。 谢游放不下心,开了床头的阅读灯看文件。到半夜,余年像是睡不安稳,连着翻了好几次身。 “外婆……” 安静中,听清余年的含糊呓语,谢游侧头看了过去。就见余年睫毛濡湿,呼吸稍显急促,两颧发红,迷糊间,手越过床沿垂着,手指稍稍伸缩,像是想抓住什么。 谢游迟疑了好几秒,下了床,力道极轻地将余年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正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时,却在下一秒,被滚烫的手握住了。 谢游立时就僵硬在了原地,想继续把手抽出来,又舍不得。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余年唇间溢出的含糊字句,“谢游……” 心脏瞬地重重跳了一下,谢游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反手握住余年的手,眼睫微颤,柔声应道,“嗯,我在。” 第55章 第五十五块小甜糕 余年醒过来时,身体松快了很多,肌肉只有隐隐的酸痛感,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醒起来。 微微侧过头,一时间,余年眼睛都忘了眨——谢游趴在他的床边,气息平缓,没有受伤的左手正松松地握着他的手。 不,应该是自己的手,正握着谢游的手不放。 心一下子变得绵软,想到对方身体还虚弱,余年不放心,轻声道,“谢游?” 就像条件反射,谢游不甚清晰地回应了一句,“嗯,我在。” 如同回应了许多次一样。 余年忽然在想,按照谢游的性子,大概是自己迷迷糊糊地喊了他的名字,又拉着他的手不放开,谢游才会趴在自己床边睡吧? 隔了没一会儿,谢游睁开眼睛,对上余年的视线,神情间有不易察觉的紧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到这时,两人像是才注意到手还交握着一样,各自分开。余年的指尖不经意划过谢游的掌心,“嗯,好多了,烧已经退了。” 然后他就注意到,谢游很隐蔽地飞快将手背到了身后,一边说话,“烧退了就好。” “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不过,你还没恢复,要不要回床上躺一会儿?” 手心的酥痒感还留存在神经末梢,一寸一寸地蔓延至心脏的位置。谢游一句话一个动作,躺上床盖好被子,视线却还黏在余年身上松不开。 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七点半了啊,”余年抬头朝谢游道,“昨晚睡得好吗?要不要再睡会儿补补觉?” 谢游不是很舍得闭眼,“我不困。” 察觉到谢游似乎有一点委屈,余年笑道,“我也是,这两天昏昏沉沉的,好像一直都在睡,现在烧退了,意外地很精神。” 谢游蹙眉,“怎么会发烧?” “我接了宁城博物馆宣传大使的工作,入镜的衣服很薄,拍照片的时候冷到了。原本以为吃了感冒药,又喝了不少热水,应该没什么事,没想到还是发烧了。”余年靠着病床的枕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还跟孟哥说肯定不会感冒的,没想到竟然一口气烧到了四十度。” 正说到孟远,孟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余年没有避着谢游,直接点了接听。 孟远记挂着余年的身体,“烧退了吗?好些没有?” “已经退了,”余年算算日期,想到了孟远这通电话的主题,“博物馆官宣是在今天对吗?” 听他说烧已经退了,孟远也放下了悬着的心,“退了就好,你再休息休息,工作能调的都调了,身体最重要。一会儿博物馆发了微博,你记得要第一时间转发知道吗?” 余年应下,“嗯,孟哥放心,我记住了。” 八点刚到,宁城博物馆官博就更新了一条微博,并在第一句圈了余年和摄影师黄丽清。很快,两人都进行了转发。 “——我到底是应该先啊啊啊年年成了宁博的宣传大使,还是啊啊啊年年跟黄丽清老师合作了?这到底是什么神仙组合?之前完全不会联系在一起!!尖叫!吹爆年年!” “——这图!美到爆炸!随便一张都是壁纸!色调构图真的美,余年的气质跟宁博古老厚重的气韵,真的绝配!” “——黄丽清老师功力极为深厚,把宁博沧桑古朴的味道分毫不差地展现了出来!期待黄老师更多作品!” “——照片确实很不错,不过有疑问,我记得之前有消息传出来,说宁博的宣传照找的季朝德拍。是季朝德档期出了问题,所以改成请黄丽清了?” 到中午,#宁城博物馆余年#和#黄丽清#两个话题迅速登上热搜,连带着余年为宁博拍摄的照片,也风一样席卷了首页。 而另一边,在看完宁城博物馆官博放出来的图,以及评论里对余年和黄丽清的大力吹捧,季朝德将平板电脑“砰”的一声扔到了桌面上,一脸的阴郁。 享受这些赞誉的,不该是黄丽清和余年,明明应该是他! 他想起在拍摄场地,馆长甘州亲自过来,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替他斥责余年的不敬业,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对余年的低声下气和好言好语,随后更是将他撤下,换上了黄丽清! “啪”的一声,季朝德握在手里的铅笔笔尖折断。 与此同时,余年正坐在车后座喝果汁,一边认真听孟远说话。 “是ep送审的事情,前两天你病着,怕你烦心,就没找你聊。今天你好了不少,我琢磨着,还是得早些说给你知道。”提起这件事,孟远表情也有些无奈,“你应该知道,唱片能不能过审这问题,向来都是碰运气的吧?” 拧好杯盖,余年正经了表情,“知道,我姐有张专辑里,有首歌被认为是宣传封、建迷、信,整首歌都被删除了。不过,写歌的时候我很注意,ep里的那几首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吧?是卡在哪一步了?” “唱片报上去之后,先是上面找一个专家审,审过之后,在专家团一月开一次的会上,再把当月所有的唱片一起审一遍。要是一个专家有异议,那就过不了。年年,你就是卡在最后这一步了。” “唱片已经打回来了吗?” “还没有,”孟远表情很淡,“那个专家的态度……比较模糊。” 余年很快明白过来,“需要钱?” “不止,”说着,孟远笑意也冷下来,“审核组那个专家叫林顺亚,近两年才升上去的,不爱财,最喜欢的,就是卡新人歌手的第一张专辑,等着你们巴结讨好。” 施柔一直安静旁听,也忍不住插话,“因为当红的或者出道久的他不敢欺负,就欺负新人?哪儿有这样的啊!不能举报吗?” “怎么举报?受贿可以提供证据,但林顺亚就一起普普通通吃顿饭喝杯酒,然后说教几句,以什么名义举报?”见施柔不说话了,孟远又问余年,“年年,你的意思呢?” 余年倒没什么感觉,他斟酌道,“专辑已经到最后一步了,真卡着不给批,时间拖久了,反倒会很麻烦。”他反而安慰孟远和施柔,“说到底,是我现在实力不够。等我红了,他也不敢再卡我的审查。” 病房里。 因为丁兆先的事,曲逍然这几天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边拿着游戏机厮杀,一边分心道,“丁兆先这一次是真的失算,他这一昏迷,再醒过来时,天都变了。再有,他总是喜欢拿车祸这事情来恶心你,三番四次的,也是时候轮到他自己体验体验了!” 谢游正在开视频会议,没接他的话茬。 曲逍然见他忙着不搭理自己,干脆自己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玩儿游戏。等谢游耳机摘了,估摸着是会议结束了,曲逍然看了眼时间,嘀咕,“你家年年有余今天来看你吗?” 谢游一个会开了六七个小时,眼睛稍有些发胀。他轻轻揉了揉眉心,听曲逍然问起余年,答道,“他说他今晚有饭局,不一定能过来,让我不要等。” “啧,还会报备行程吗?”说着,曲逍然搁下手里的杂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饭局?”他想了想,突然放下盘着的腿坐直,“卧槽,是那个专家饭局?” 停下手上的工作,谢游问,“哪个专家饭局?” 曲逍然大致解释了一下,然后道,“这两年,圈儿内都称,说这就是个教学饭局,就是教新人,想红想混得好,求人、看人脸色受委屈的情况多了去了,不要玻璃心。” 谢游神色微冷,“确定?” “百分之八九十吧,孟远护余年跟护崽一样精细,肯定不会带他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饭局。正好余年的新ep已经送上去审查了,批复还没下来,算来算去,也只有这个饭局了。” 见谢游掀被子就要下床,曲逍然睁大眼站起来,“你干嘛?” 谢游套进拖鞋里,迎上曲逍然的目光,“我去找他。” “卧槽,谢小游你伤还没好你心里没数?你以为你之前大出血,出的都是红色颜料和番茄汁啊?” 谢游手里抓着黑色外套,站在原地沉默两秒,才一边披上衣服,沉着嗓音,“我看不得他受委屈。” “我特么——”曲逍然松了手,“艹,算了算了,本少爷给你开车!” 包厢里,余年起身倒酒。 林顺亚坐在席上,年近五十,身形消瘦,嘴角的法令纹显得严厉而挑剔。他被烟熏得有些发黄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字句说得很慢,“年轻人,就要脚踏实地地做事情,不要老想着一飞冲天,真以为自己天生大材、得风就借力了?” 余年垂着眼,神色不辨,没接话。 见余年不答,林顺亚接着开口,“余年,我听过你写的歌,确实不错,小小年纪有这个水平,未来可期。但我啊,见过的夭折的天才,不知道有多少!” 说完,林顺亚抬了抬手指,示意余年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包厢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穿着黑色长款大衣的谢游挟裹着满身寒气走了进来,没受伤的手握住了余年微微抬起的白皙手腕,半侧着身,挡在余年前面。 冷冷抬眼,谢游的视线落在坐在对面的林顺亚身上,眸光如有实质,声音仿佛含着冰渣,“他是你能欺负的?” 这句话如洪流一般,顷刻间涌入了四肢百骸,被谢游挡在身后的余年,手指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他抬眼看着谢游依然苍白的侧脸,两秒的怔愣后,忽然间,觉得整个人都安定下来。 他低下头,微微弯起了唇角。 当着林顺亚的面,谢游抬手,将满满一杯子的酒尽数倾倒在了桌面上,一字一句说得缓慢,“看来,你现在这个位置,不适合你。” 懒得再开口,谢游重新握住余年的手腕,他再看向余年时,眸色转暖,语气也轻了好几个度,“来,跟我走。” 第56章 第五十六块小甜糕 一路跟着谢游和余年到了停车场,孟远都还一头雾水。 他眼看着谢游细心地帮余年戴上口罩,看谢游拉了余年的手腕转身就走,一时间,有种自己拿了错误剧本,还走错了剧组的感觉! 所以,谢游怎么来了?好像还……挺护着余年? 这种神奇桥段,竟然让他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狗血偶像剧本里,那种我厌恶你,却假意对你好,等你沦陷了,再狠狠伤害你、让你痛不欲生的戏码。 再看一身寒气走在前面的谢游,孟远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曲逍然从车上下来,一看到余年就开始叨叨地告状,“某人还真以为自己血槽百分百,套上衣服就从医院跑出来了,是还想再试试脑震荡的滋味,还是嫌弃之前自己血流的不够多?真是愁死我了!” 谢游不说话——把余年带出来之后,他没松手,但也不敢看余年。 余年视线越过袖子遮掩下两人握着的手,朝曲逍然笑道,“是曲总开的车吗?” “是啊,不然还让谢小游自己开?”曲逍然一秒瞪大眼,“等等,你的意思是,我是帮凶?他成功过来也有我出的一份力?好气!我明明是看在小时候一起爬树的情分上!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余年偏过头,憋着没笑。 发现余年是跟谢游站一边的,曲逍然更气了,看了看时间,又催促,“走走走,负责到底,我得再把你送回去,晚上还要做检查,药也还没吃!” 余年闻言,也朝谢游笑道,“嗯,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看你。”见谢游看着自己不说话,“放心,我烧退了就没事了,会记得吃药的,明天见面了你检查。” 谢游这才松开手,“那我走了,其它的事情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余年知道他指的是林顺亚的事,“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好,快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别工作太晚了。” 谢游又看了余年两眼,这才跟着曲逍然一起上了车。 等曲逍然的车开走后,余年跟孟远也上了来时的车。见孟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余年主动开口,“孟哥,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孟远迟疑,“我理了理思路,这算是……我讨厌的人除了我以外,别的人都不能欺负!而我为了让我讨厌的人撕心裂肺,尝尽痛苦,我必然要先对他千般万般的好,让他迷恋我、依赖我、倾心于我,最后再狠狠地抛弃他?” 余年被逗笑了,“孟哥,你哪儿来的这些精彩思路?” “以前收上来的剧本,十本有九本半里,都带有这种狗血元素,虐恋情深从来不过气,你要是想听,我能给你弄百八十个版本出来。” 孟远不傻,慢慢回过味儿来,“说说,你跟谢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曲总那架势,是在朝你告谢总的状呢?” 重点是,谢游还真的就站在原地,任凭曲逍然告状。后来也是让回去就回去了,简直像是被什么乖巧小奶狗魂穿了一样! 惊悚! 余年没有多说,只是道,“我跟谢游一开始,关系就不错。”担心孟远不信,他举了几个例子,“走红毯那套衣服,是他买来送我的。许萱那件事里,让那个富二代上传病历图片的也是他。星海直播上那个叫年年有余,每次给我砸九十九万的,还是他。” 孟远直了眼:“卧槽,世界真魔幻……” 等到了家,孟远还有些发懵。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登进微博,翻了一遍谢游的微博内容。突然发现,换一个角度来看,谢游的微博上,尽是些严肃冰冷的金融财经知识,而余年是唯一的例外。 所以,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表里不一?明面上攒足了劲儿黑你,私底下却巴不得星星月亮都给你? 他又翻了翻谢游最近一条黑余年的微博下的评论,发现跟他想的不一样,评论区竟然干干净净的,一条跟着骂余年的都没有! 等他继续往下翻,竟然还发现了为数不多的cp粉。 “——你们谁能懂我的心情!我特么开着小号来谢总微博下发了黑年年、骂年年的评论,果然,转个眼,就被禁言拉黑举报一条龙了!如果这都不是爱!” “——这到底是什么绝美剧情!余年真的是我谢总冰封千里的微博上,唯一的鲜活气!这cp我粉了!跳进来就真的出不去了!换个角度,特么的全是糖!纯甜!让我沉迷,不要叫醒我!”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我每天都抱着手机姨母笑!” 孟远再次感慨——啧,这魔幻的世界! 第二天上午,孟远就接到了消息,说审核组的专家团成员有了变化,林顺亚被撤下,换了一个人进去。 听好几个同事都喜闻乐见林顺亚终于垮台,孟远心情复杂,自言自语,“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凉王破的力量?” 施柔站旁边,疑惑,“孟哥,什么天凉王破?”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林顺亚凉了,年年的ep审核流程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是好事。”孟远又忍不住问,“那个……柔柔啊,你对谢游什么印象?” “谢游?”施柔想了想,“是曲总的发小,冷冰冰的很凶很吓人,让人不敢正眼看,但颜值很高。总是没什么缘故地黑年年,最大的黑粉头子。” 还黑粉头子?你是没看见昨天,护余年跟护宝贝似的。 不过孟远安了心——果然不止我一个人眼瞎看不懂。 他收了心思,“不纠结了,来,纸笔给我,我得再琢磨琢磨专辑宣传的事情了。” 林顺亚被撤职后,唱片的审查结果出来得很快,没再有什么幺蛾子。 接到唱片审过了的消息时,余年正在宁城博物馆拍宣传短片。馆长甘州抽空过来看了一趟,确定没什么事,就又先走了。 从化妆间出来,余年脱下战甲,换上了一身雪色,广袖轻裘,戴着发套,仿玉质发冠上雕琢有云纹,分外精致。 导演正在测试打光,余年就站在旁边等着。施柔凑过来,开心道,“刚刚甘馆长还在夸你呢,说宣传效果非常不错,官宣了还没几天,进馆来看展品、听讲座的人就多了不少,等宣传片出来,效果肯定翻倍!” 余年弯唇,“真这么说的?” “我骗你干嘛?”施柔心情好,“不过真的,这短片放出去,肯定会火!不管是祭司、将军、书生还是琴师,扮什么像什么!你之前穿着祭祀用的白袍,头发披散下来,眼妆浓重,看起来真的特别特别好看!还有你穿白底红纹的长袍,抱着古琴从台阶一步步走上来,席地而坐,在宫殿里弹琴的时候,美爆了!” 余年笑道,“柔柔姐,你就吹捧我吧,等以后我膨胀了怎么办。” 施柔正想答话,发现服装师的助理拿着手机匆匆过来了。 等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句,施柔瞬间就炸了,“我要爆脏话了,那个季朝德怎么这么不要脸?” 听见季朝德的名字,余年笑容淡了淡,“跟我有关?” 施柔谢过服装师的助理,重新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给余年看,一边不忿道,“明明是他存心刁难你,让你穿那么薄拍了两个多小时,高烧都烧上四十度了,竟然还有脸在微博挂你!看这些营销号发的,什么叫知名摄影师炮轰余年,称其毫无职业素养,耍大牌,不懂基本礼貌,国学常识为零,不配做宁博的宣传大使,更不配让自己给他拍照?呵,他觉得自己咖位是有多高?和月亮比肩了?” 点进季朝德的原微博里,发现评论已经过了五位数。 “——现在的明星,没文化就承认自己没文化,很难吗?以为自己写了几首流行歌就上天了,有这时间,不如多看几本书。” “——这个爆料我是相信的,季老师的学识人品能作保。再有,娱乐圈里,会背个九九乘法表也能称学霸了吧?季老师消消气,我们不跟这些绣花枕头计较!” “——现在的小鲜肉流量小生,个个都被粉丝品牌方捧坏了,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相反,像季老师这样老一辈的摄影艺术家,竟然还要看他们的脸色,受了委屈,还会被粉丝围攻,真是这个时代的可悲!” “——全在尬吹余年的宣传照有多好看,宁博好端端一个正经博物馆,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请流量歌手当自己的代言?脑子进水了?” “——说余年没文化的,没听过余年写的那些歌是吧?闭眼黑挺厉害的,请指出来,余年哪里不配做宁博的宣传大使了?” 很快,“季朝德炮轰余年”热度涨飞快,甚至还引发了两方关于艺人文化水平到底重不重要的骂战。一时间,满屏都是相关的新闻。 不过,余年这边还没什么动作,一个认证为宁城大学历史系教授、考古专家、博导的微博号,就迅速发博驳斥了季朝德。 “挖沙掘土曾鸿影:说余年国学常识为零,是一种极不负责的言论。首先,余年毕业于宁城大学历史系,国内专业排名前三。大学四年,成绩均是年级第一,毕业时,更是由我亲自授予优秀毕业生。 其次,余年的老师,是曾鸿影,也就是我。至于我是谁,请善用搜索。 再次,余年二十岁就拿着小铲子去考古现场,在顶级期刊发表学术论文,在学术研讨会上作报告。你敢说他国学素养为零,那看他的论文、听他的报告的专家学者,都被一棍子打成了文盲? 最后,请@季朝德先生解释一下以下三个简单的历史名词:中表簿,坊郭户,田里不鬻,以证明自己国学素养在线,有资格指责余年,有资格为宁博拍照。” “这怼的,莫名的好爽啊!”施柔拍拍心口,好奇,“不过年年,这位曾教授,是你的老师吗?” 余年眼里满是笑意,“嗯,老师原本一心想收我做关门弟子,没想到我一毕业,就跑来唱歌了。老师又是小孩子脾气,倔得很,到现在都还不肯理我。” “是还在生你的气吗?” “嗯,说虽然尊重我的选择,但被伤透了心,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茶饭不思,食不下咽,反正还在气头上。” 余年顺手刷新页面,就看见曾鸿影又更了一条微博,“@余年人呢,你也来回答一下,要是敢把学的知识忘光了,自觉去把《二十四史》抄一遍交上来!” 第57章 第五十七块小甜糕 施柔咋舌,“抄一遍?那个,年年,《二十四史》一共多少字啊?” 余年无奈道,“四千万。” 施柔倒吸了一口气——你们都这么狠的吗? 不一会儿,一大波闻风的粉丝赶过来,曾鸿影微博的评论和转发涨得飞快。 “——哈哈哈为什么我特别希望年年把这些知识都忘了,然后哭唧唧地抄《二十四史》?哈哈哈我大概是魔鬼!” “——曾老师牛逼!这怼的太特么爽了!@季朝德,快出来答题了!你有本事炮轰余年,你有本事来答题啊!答不出来,就利索给余年道歉!” “——老师,您看您还缺学生么?会拿小铲子挖沙那种!梦里都想考您的博士!” “——卧槽卧槽,我年年竟然还是真·学霸??天呐,团队是死了么,能不能宣传一下!以及,我大学里怎么没有这种颜值逆天成绩好、智商高还低调有才华的小哥哥!” 发现季朝德像哑了一样,完全没有动静,余年的粉丝与凑热闹的路人纷纷到了季朝德炮轰余年的微博下,开始欢乐刷屏。 “——#季朝德快出来答题#不要拍照了,不要发微博了,不要悄悄窥屏了,快出来答题了!是时候展现你真正的学识水平了!” “——#季朝德快出来答题#唉,有的人表面上光鲜亮丽不可一世随便骂人,却连三个名词解释都不会,也真是可怜!” “——#季朝德快出来答题#之前骂余年的时候不是口才贼溜吗?怎么现在一声不吭装哑巴了?哎,真是令人着急!好想众筹一箱金嗓子喉宝快递给你!” “——#季朝德快出来答题#哈哈哈这一届的沙雕网友你们优秀!这个话题下面完全是我今天的欢乐源泉!” 一直到#季朝德快出来答题#这个tag上了热搜,季朝德的微博都再没了动静。就在施柔都以为,季朝德会沉默到底,等这件事热度过去了。然而事实证明,对方的脸比她预料的大多了。 “他竟然还有脸卖惨,说自己不过实话实说,微博却遭到年年的脑残粉的围攻?还说什么现在的脑残粉真的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流量明星专业水准不达标,颜值基本靠p图和化妆,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却被粉丝捧上了天,如他一样反感现状的人,说两句实话,就会遭受网络暴力。” 施柔气得眼睛都瞪大了,“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做给谁看?” 余年正在卸妆,听见施柔念的季朝德更新的微博内容,“他很聪明,不去正面回应和自己言辞有关的问题,反而从一个大众都喜欢讨论的点出发,引起不少人的共鸣。” 施柔若有所思,“他自己手里拿了不少摄影大赛的金奖银奖,算是实力派。所以选的攻击点是,流量明星没实力、脑残粉和网络暴力?” “对,他这么一说,旁人就会将视线的焦点转移过去,并且会对他心生同情。至于他言辞是否不当,答题还是不答题,已经不再是关注重点了。” 施柔握着手机,咬咬嘴唇,“那要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再把重点扳回来就好。”余年狡黠一笑,“当时拍照的时候,孟哥不是悄悄录了几段视频吗?还有我的病历也在,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占理,何必忍气吞声任嘲任骂?” 等余年戴着口罩和鸭舌帽,顺利到达安仁医院时,一个大v已经发布了视频。 “据说是拍摄现场的视频,提供人表示自己看不下去了,这才把视频私发给我的。我看了看,啧,我要是余年,我也不忍,季朝德也真是一言难尽![视频]” “——一个爆哭!还没看完!这天气,穿一件透风的薄衣服在室外拍了两个多小时,全程配合没有抱怨一句!这还叫不敬业?@季朝德,你对敬业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有本事不穿羽绒服啊!” “——啊啊啊气炸了!老子饭都吃不下了!年年一分钱没收,全程配合拍摄,被挑刺就算了,还被冷嘲热讽!年年就是太善良了,早知道就该让姓季的看看,到底什么叫耍大牌!什么叫毫无职业素养!就是给你脸色看又怎么样!” “——抱住我的崽崽!麻麻好心疼!翻了翻这个摄影师以前的微博,全是阴阳怪气diss当红艺人的。真是我看即是世界,以为所有当红的,都是流量草包?果然心胸狭隘,眼界只有针眼儿大!” 经过站着保镖的走廊,余年推开病房的门,不由地先笑了出来,问谢游,“晚饭吃过了吗?” 见余年来了,谢游神色放松下来,他顿住敲击键盘的手,答道,“吃过了。”又试探性地补充道,“排骨汤做得不好吃。” 余年弯起唇角,“没有我做的好吃吗?” “嗯,”谢游别开视线,不太敢看余年,“没有你做得好吃。” 将厚外套和帽子口罩都挂好,余年自然地应下来,“那明天我炖汤过来,好吗?” 谢游眼神亮了亮,“好。”他又观察着余年的神情,“你今天心情好吗?” “你是说季朝德的事情吧?”余年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坐下,语气轻松,“我跟孟哥商量过,不是什么大事。他骂我的那些,我这边都有证据可以驳回去。孟哥还挺开心,说正好我的ep要进入宣传期了,借着这次的事,能出一波热度。” “进入宣传期了?” 余年点了头,见谢游若有所思,顺手削了一个苹果,切成两半,一人一块儿分着吃,“今天医生怎么说?” “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谢游吃下余年递过来的苹果,见余年眼里有几分忧色,他放缓声音,难得详细地多说了几句,“没关系,这段时间里,丁兆先的势力已经从谢氏旗下的互联网金融、尖端科技、银行、冶金和汽车制造领域拔除,房地产那一块儿他根扎得很深,但也已经在处理,我现在出院不会有问题。” 出事到现在,余年没有多问丁兆先现在在哪里,伤得怎么样,毕竟,在这一次两人的斗争里,谢游已经赢了。至于车祸时,谢游到底是不是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有意激怒丁兆先,也已经不重要了。 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你死我活。 换了个话题,余年笑道,“对了,今天来了消息,ep的审核已经过了,没再出岔子。” “那就好。”谢游不舍地吃完手里的苹果,犹豫了一下,“医生说,要多吃水果。” 余年藏起眼里快要满溢出来的笑意,低头又帮谢游削了一块苹果,叮嘱,“要多吃,但也不能吃太多了。” “嗯。” 从安仁医院离开回家,天已经黑了。余年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炖排骨汤的料够不够,发现好几天没在家做饭,姜葱蒜都没了,盐也只剩了半勺。他列了单子发给施柔,麻烦她明天帮忙买一点过来。 没一会儿,孟远的电话过来了。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可以再添点木材进去。”孟远又忍不住叨叨几句,“哎,说起来,这个季朝德还没多少成绩,就开始自我膨胀了。以自己的判断当准绳,自负到可笑!他要是在骂你之前做做功课,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深坑。” “偏见总是会蒙住人的眼睛,局限人的思维。”余年正在收拾冰箱,一边问,“孟哥,明天下午有日曜手机的品牌活动,摄制组会过来跟拍对吗?” “对,记得提两句自己的专辑,这么好的宣传机会,别忘了。”孟远憋了憋,又问,“你今天收工之后,是去了医院?” 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余年坦白,“嗯,去看了看谢游。” 孟远清清嗓子,“那个……年年啊,你老实跟我说,你是真的跟谢游在好好交朋友?不是因为他之前黑你,你心有不甘,所以准备故意接近他,再——” “孟哥,”听孟远越说越远了,余年好笑道,“你的思路也太曲折了吧,现实生活哪儿有这么狗血?” “行行行,我不说了。”孟远又道,“晚些时候,会把病历和照片放出去,你要是感兴趣,可以看看情况。” 晚上十一点过,孟远通过手里的营销号,将余年在拍摄宣传照的当天晚上,就高烧到四十度的新闻放了出来,再次引发了一大波讨论。 余年大致翻看了几眼,正准备放下手机去写歌,突然发现不太对。 “不想抄书令青禾:@余年,小师弟,这什么娱乐圈没意思,快,抱起你的挖沙小铲铲,跟师兄到璧蓝河挖遗址去!不跟他们玩儿了!” “沉迷缝补许连言:@余年,小师弟,别听你令师兄的,璧蓝河风沙大,那个古城遗址不知道要挖多少年去了,来跟着你许师兄修复古画啊!你手巧得很,你来了我就轻松了!” “拒绝社交郑绍孟:@余年,最近秣阳挖到了一批墓葬,有争议。既然都说你耍大牌、没有职业素养,还没文化,那就别当歌手了,过来帮师兄看看,这墓葬到底属于哪朝哪代,墓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吗?” “没有信号邱楚樾:我小师弟身体这么好,竟然都被折磨发烧了!兄弟们,我们要不要把小师弟抢回来?毕竟老师因为小师弟撒丫子跑去当歌手,天天拿我们撒气,太心酸!” 这条微博下,一连好几个臣附议。 余年的粉丝看愣了眼。 “——卧槽,这是要开始抢人了?突然好紧张!” “——这大概就是……团宠?” “——搜了一下这些名字,都是大佬啊!历史专业本科生跪了跪了,钻石豪华师兄团,值得拥有!” 余年心下和暖,切换页面,挨着给师兄们发信息,说有空一起聚餐。结果他的师兄们个个回复得飞快,整齐划一三个字,“忙,没空。” 就在这时,孟远突然发了一张截图过来,还带了句话,“季朝德要吐血了。” 截图上,是摄影师协会才出来的一份公告。上面写得清楚,在接到一份针对季朝德的举报后,经过连夜调查,确定了举报人提交的证据均属实。现判定,季朝德于第六十一届、六十五届、六十六届摄影大赛中获得金奖的作品,均非本人拍摄。” “——???这转折,靠窃用他人作品拿奖,奠定自己的地位,之后反去指责有真才实学的人,论脸大,在下佩服!年度大脸评选必有你的位置!” “——官方都盖章了?喜闻乐见,@季朝德,你摊上大事了!” “——怕不是自己的名声奖项都是偷来的,所以看谁都觉得跟自己一样是草包?真是抱歉,我们年年真才实学,不陪玩儿。” 余年看完始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多犹豫,直接拨通了谢游的电话。 “是你吗?” 谢游迅速否认,“不是我。” 笑容扩大,余年手揣进口袋里,声音也带着不掩饰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什么?这么急着否认。” 谢游不说话了。 耳边只有对方的呼吸声,余年望着地面上自己斜斜的影子,温声道,“明天除了排骨汤,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隔了好几秒,谢游才轻声道,“还想吃你做的清蒸鲈鱼。” 第58章 第五十八块小甜糕 到临睡前,余年收到了施柔的回复。 “施柔:刚刚接孟哥电话去了,好,明天上午过来的时候就全买过来,鲈鱼也不会忘的,放心。” 隔了两分钟,她又连发了一串感叹号,“对了年年!答题啊!四千万字的二十四史!” 余年回复,“题已经答了,写在纸上的。不过老师说见了我就心烦,所以答案我没亲自送去,是同城快递过去的,明天应该就到了。” 果然,第二天中午,曾鸿影的微博就更新了图片九宫格。 最中间一张是方正完整的纸面,上面用毛笔写下的字迹清晰工整,另外八张则都是局部图。 还配了简短的一行字,“挖沙掘土曾鸿影:字勉强可入眼。@余年。” “——不想抄书令青禾:来,翻译一下,老师这话的意思是,写的真是太好了!必须得发条微博炫耀一下,不炫耀我今天夜不能寐!” “——拒绝社交郑绍孟:免费翻译如下,运笔工稳沉静,从容不迫。字行之间,顾盼照应。整练之中,虚和舒徐。横划起笔如麦芒,势若游丝飘忽于晴空。” “——沉迷缝补许连言:小师弟小楷写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答题也答得好啊,看来是没机会抄书了!以及,郑师兄,就你优秀[狗头]!” “——没有信号邱楚樾:我已经预见到了,老师会把这答题纸拿去炫耀八百遍,还会复印好几份,给我们一一寄过来。[叹气jpg.] “——啊啊啊年年写字怎么这么好看!神仙写字了!我粉的到底是什么小哥哥!而且,老师真的好可爱啊!” “——跳起来举手!曾老师,复印件我能有一份吗?支持快递到付!” “——松了口气,年年不用抄《二十四史》了,你们不知道我多担心,昨晚我连做梦都梦见年年在哭,说手抄断了接不上了!” 余年正在整理冰箱,听见施柔的笑声,他偏头道,“怎么这么开心?” 施柔捂嘴,“年年,你的师兄们太有意思了!” 余年也笑起来,“嗯,老师学生很多,但真的行了拜师礼论了序齿的,也就我们五个。他们年纪都比我大很多,又都特别厉害,平时天南海北,各忙各的,都是很好的人。”关上冰箱门,余年递了个橘子给施柔,“时间快到了,收拾一下,一会儿摄制组的过来跟拍,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日曜手机在中午十二点,准时官宣了新的品牌代言人。孟远还开玩笑,说日曜手机就连官宣,也要贴合品牌名,选在正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刻。很快,日曜的各大专柜门店也迅速换上了新的海报和广告牌。 画面上,余年侧身对着镜头,穿着白衬衣,手拿最新款手机,微微仰起头,双眼微闭,笑意半敛。修长的脖颈,凸出的喉结,精致的五官,有如最完美的雕塑一般。白色的耳机线顺着下颌线条隐入衣领,干净又夺目。 品牌方还买下了微博的开屏广告,弄得余年每次开微博,都会看见自己在屏幕里朝自己眨眼睛。 品牌活动结束,跟拍也进行得也很顺利,余年和工作人员礼貌道别,接着赶回家,把汤熬着,又把新鲜的鲈鱼处理好蒸上,这才擦了手,进到书房,把为夏明希的电影写的推广曲整理好,发给了片方。 在日程记录上做好标记,这时,荣岳发了信息过来,问方不方便接电话。 余年思忖着应该是有事,回了“方便”。不过几秒,荣岳的电话就过来了。 “年年,是关于《醉马游春图》的事情。” 余年靠桌沿站着,手里捏了支铅笔,闻言疑惑,“《醉马游春图》?怎么了?” 荣岳直言道,“前两天我遇见了一个客人,是个加国的富商,在拍卖会上见过几次。他经人引荐,找到了我,透露说对《醉马游春图》有意,我含糊过去了。结果今天对方又找来,说他奶奶是华国人,他自小喜欢华国的书画,听说画儿流了出来,被神秘买家拍下,就想找我帮忙,出高价买下来。” 余年转转铅笔,笑道,“想必出价出的很高吧,荣叔叔你都犹豫了。” “确实很高,他说只要能买,给接近九位数的钱也没问题。所以我想着,还是得问问你。” 余年手上的铅笔在纸上画出虚虚实实的线条,垂眼笑道,“荣叔叔,你知道,我买这些东西,从来不是为了再转手卖出去,更别说是卖到国外。” 荣岳应道,“行,那我就回复了。”他再次确定,“真不卖?” “嗯,不卖,一亿也不卖。” “行,对了,还有件事,有《不寐帖》的消息了。” 余年手上无意识的用力,“啪”的一声,铅笔笔尖断了。他手上动作停住,人也站直了,“真的?” “是真的,我和一个客人闲谈时听说的。说起这帖子,都接近一百年没出现过了,从来都只闻其名不见其形,这次一出世,不知道多少人抢。” “宝物有其价值,才会引人争抢。”余年细细回忆,“我记得《不寐帖》最后的消息,是被一个姓甄的人用五百两黄金买走的,对吗?” “对,我拿到的消息也是。前些时候,随州甄家最后一个老辈也去世了,小辈子孙都移民国外,就准备把书库里收藏的废纸陈墨全卖了。所以不少人都在推测,当年买《不寐帖》的人也姓甄,很有可能,这帖子就是在甄家的书库了放了一个多世纪。” 他又补充,“但据说,甄家的小辈跟国内国外的收藏家都有接触,还不知道具体情形会怎么样。” “不妨事。说起来,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不断有《不寐帖》的各种消息,但没一个是真的。”余年笑道,“但不管真假,有消息就是好的。” “对,”荣岳又笑道,“年年,是时候开始努力赚钱了。” “嗯,天下第一帖啊,又是百多年第一次现世,到时候不知道价钱会涨到多高。”余年抛了抛手里的笔,心情很好,“那就麻烦荣叔叔继续帮我留意着了,我厨房还炖着汤,得去看看。” 将排骨汤和清蒸鲈鱼分别盛在保温盒里,余年提着到了医院。 整层楼只住着谢游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病房门口的保镖没拦着,于是,等余年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就和里面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齐齐对视。 谢游坐在沙发椅上,脊背挺直,侧脸清俊。听见声响,也随之看了过来。 余年停下脚步,意识到谢游他们是在开会,正想关门退出去避嫌,就听谢游道,“外面冷,要不要先进来?会议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 面对余年,谢游的语气惯常的要温和许多,旁边坐着的两个秘书对视一眼,各自掩住了眼里的震惊。 余年没有拒绝,反身关上门,落落大方地走到内里,对打量自己的人点点头,又朝谢游道,“那我在里面等你,完了叫我。”视线落在谢游穿着的单件白衬衣上,他又习惯性地叮嘱了一句,“把外套穿上,别着凉了。” 等套间的门轻轻关上,在座的众高管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谢游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旁边的秘书,吩咐,“外套递给我。” 秘书一怔,迅速起身,将挂在一边的外套取下来,递给谢游。 将外套穿上后,谢游扫过在座众人,重新开口,语气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冽,“继续,十分钟内出结果。” 听见响动和关门的声音,确定人都走了,余年才打开门出来。 谢游解释,“有紧要工作,所以临时开了个急会。” “嗯,是我提前过来了。”余年转身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就听谢游问道,“年年,你今天心情很好?” “这么明显吗?”余年脱下厚外套,只穿了浅色毛衣和牛仔裤,他一边整理保温盒,一边笑道,“嗯,有一件找了好久的东西的消息,虽然暂时不知道真假,但很开心。” 将排骨汤舀到小碗里,吹了吹递过去,“饿了没?你先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游单手接下小碗,尝了一口,“很好喝,谢谢你。” “那就好。”余年想到什么,“明天就出院了是吗?” “嗯,明天上午出院。” “我明天上午有工作不能推,没办法来送你了,你小心一点,右手还不能用力,不然伤口崩了就不好了。”见谢游放在旁边的手机悬着悬着眼看就要掉地上了,余年伸手拿过来重新放好,就发现谢游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之色。 “怎么了?” “没什么。”谢游别开眼,没再看手机,继续吃鲈鱼。 等余年走了,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谢游犹豫许久,才拿过手机,打开了之前的页面。 “……余年身上披着谢游的黑色西装外套,伸手抱住了谢游的窄腰,整个人埋进了对方温暖的怀里,感动道,‘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谢游抱紧怀里的人,亲了亲他的头顶,邪魅地笑道,‘当然,你是我的人,我不爱你爱谁?’” 谢游看着他从评论区摸索着找到的游鱼cp文,脸色微红,耳尖更是像要烧起来了。 他又把这一段看了一遍,年年冷的时候脱下外套给他披上,抱紧,亲吻,这些都能理解。 但,邪魅的笑……是怎么笑? 第59章 第五十九块小甜糕 第二天一大早,孟远就尽职尽责地打电话过来提醒,“微博要发的文案已经发给你了,记得准时更博,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另外,上午十点我来接你,视频网站的专访已经约好,会问的问题我看了一遍,没什么敏感的,你自己再看看,提前想好怎么回答。” 余年放下黄铜花剪,拿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泥灰,歪着脖子夹好手机,应道,“好,孟哥放心,一定不会忘的。” 孟远笑道,“对你我当然放心!”他又想起来,“对了,你跟186怎么样了?” 余年语气自然地缓下来,“我发现,越接触,我就越喜欢他了。” “啧,这甜腻腻的语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孟远语带嫌弃,又道,“不过这样挺好的,没有出现接近之后,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瞬间就幻灭了的情况。” “孟哥,你真不反对我谈恋爱?” “反对干什么?按照我多年的经验,就算死死压着手下艺人不准谈恋爱,也会给我搞出偷偷摸摸的地下恋来,最后我八成还是从各种狗仔的照片里知道,呀,原来我手里艺人竟然谈恋爱了!那时候手忙脚乱,不如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恋情进展,这叫成竹在胸,不慌不忙!” “谢谢孟哥。” “谢什么谢,再有,你也不是走偶像爱豆那个路线的,你自身的实力摆在那儿,这也是你自己给自己挣出来的。”孟远止住了话头,“行了行了,不说了,盯着时间,快去发微博!” 结束通话,余年记挂着谢游出院,看时间还够,先给谢游发了消息,之后才登了微博,准点更博。 “久等了,这是我的第一张专辑——《绮丽》。愿诸位邂逅世间绮丽,不错过沿途的旖旎风景。[图]” 评论区秒秒钟就炸了。 “——啊啊啊年年专辑的封面!啊啊啊看我刷出了什么!” “——买爆!!封面上年年回头看过来的这一眼,我昏厥了!身后是黑白,未来是彩色,这什么神仙封面!” “——好期待啊!专辑名封面都宣了,新歌还会远吗!期待太久了!爆哭!” “——余年x思宁强强联合,震撼你的听觉!哈哈哈这个梗是真的过不去了!安利我年!期待新专!买爆!” 很快,郁青、夏明希、何丘柏、薛雅林都进行了转发,就连久无动静的导演徐向澜也转发评论,“期待你的音乐作品!” 一时间,暴涨的讨论热度令孟远心情好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系好安全带,余年无奈,“孟哥,从上车开始你就在笑,脸不会酸吗?” “当然不会!”孟远斩钉截铁,又笑道,“心情是真的好啊!对了,柏颜那边发了个大红包过来。” “柏颜?”余年回忆,“是那个唱《飞花》的女歌手吗?” “对就是她,她以前也是红极一时的天后级人物,实力很在线。但娱乐圈,向来是红的不容易,过气却非常快。这一次,她重金筹划着出新专,买了你两首歌当第一波和第二波主打。前两天专辑上线,两首歌齐齐霸榜了,还顺势签了一档歌唱节目,眼看着有翻红的趋势,所以发了个大红包给你作为感谢。” 自己的作品有这样的成绩,余年也开心,但还是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道新专成绩会怎么样。” 孟远笑他,“这就担心上了?要我说,这件事根本就没悬念。左铭当制作人,够挑剔吧,他都说你这张是他近年来做过的品质最好的专辑了,有这句话在,你安安心。” 到接受视频网站专访时,余年也被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毕竟是出道以来的第一张正式ep,请问你会担心这张专辑的成绩吗?” 余年抱着视频网站的公仔,手指无意识地扯了扯公仔的耳朵,点头道,“当然会很担心,这张专辑投入了非常多的心血,包括在录歌的时候,重复一遍又一遍,力臻完美,真的一度让我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唱歌。 还有设计方案,的拍摄,都是不断推翻不断重来,团队和工作人员都非常辛苦。所以,希望能有好成绩,希望能有更多人听我的歌。” 记者又问道,“收到消息说,季朝德因为‘获奖门’的事情,不仅奖项被摄影师协会收回,更是被列入了摄影师协会的黑名单中,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吗?” 余年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只是认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好的,据了解,这张新ep中,一共收录了五首歌,其中四首都是由你本人作词作曲编曲的,那这四首中,你最喜欢哪一首呢?” “公司挑了《绮丽》来作为主打,原因是《绮丽》更易传播,我个人也很满意这首歌。但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的,是《山雪》。” 余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我记得当时刚把这首歌录制完成,制作老师左铭就评价说,恭喜我完成了一首累死自己,以后还没人敢翻唱的好歌。并且表示,他非常忧心我现场唱《山雪》,会出现破音和气绝身亡的情况。” 记者笑起来,“真的这么难吗?” 余年点头,“对,《山雪》是我个人特别满意的作品,歌词曲风都很华丽,但相应的,就很难唱。我之前卖了好几首歌,《山雪》属于卖不出去的类型,因为没人想买了拿去唱,所以我干脆就自己写自己唱好了。大概是,自己写的歌,断气也要唱完。” 四月九号,余年的第一张专辑《绮丽》,实体版和数字版线上线下同步发售。 办公室里,余年正抱着杯子喝鲜榨果汁,见孟远和施柔停不下来地走来走去,他笑道,“孟哥,柔柔姐,真的不坐下来休息休息?你们走了好半天了。” “嗯。”施柔正盯着时间,完全没空搭理余年的话,只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没一会儿,她紧张地倒数,“5、4、3、2——1,八点了!上架了!” 孟远坐到电脑前,握了握手指,尽量耐心地等数据反馈,团队的大群里,消息更是炸开了一样,动得飞快。 施柔坐不住,咬咬指甲,自言自语,“之前年年新专的封面公布,转个眼,当天就上了热搜第三,所以热度肯定没问题。后来又放了一小段旋律上去,反馈也非常不错。宣传也到位了,没什么幺蛾子,很顺利!”她说完,又“啊”了一声,担心地问孟远,“孟哥,应该没问题的吧?” 孟远被施柔晃来晃去晃得头晕,“柔柔你先坐下,你这叫制造紧张氛围知道吗?” 施柔回怼,“明明孟哥你比我还紧张,昨晚都失眠了!” 他们一人一句的,余年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跟谢游发两条信息。谢游一出院就忙得厉害,还飞了两趟国外,但好在手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他想起谢游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右手受伤时的慌乱神情——应该真的非常喜欢弹钢琴吧? 八点十分,消息提示音响成一片,施柔更紧张了,几乎是屏着呼吸问,“孟哥,怎么样怎么样?” 盯着电脑屏幕,孟远张张嘴,招手,“柔柔,你过来看一眼,我没眼花吧?” 施柔快步凑过去,连数了三遍,“应该……没眼花!” 孟远大笑出声,“卧槽,十分钟就卖了三十万张数字专辑出去!” 余年抬头,对这个成绩也很惊讶,“三十万?” “对,没错,就是三十万!” 施柔连忙追问,“那实体呢?” “实体也厉害,照现在的量,一小时卖一万张没悬念。”孟远拍着桌子,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艹,孟爸爸今天晚上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施柔捂嘴笑,“孟哥你肯定会激动地睡不着的!” 余年也长舒了一口气。 孟远喜笑颜开,翘着腿,“看这趋势,一小时破四十万张肯定没问题!实体专辑市场今年来都不太景气,但以现在的数据来看,年年,稳了。” 原本团队提前买好了热搜为新专炒热度,但是没想到,#余年山雪#竟然在第二天被路人和粉丝直接刷了上去。 “——#余年山雪#啊啊啊循环到现在!这什么神仙在唱歌!第一遍惊艳,第二遍惊艳,第三遍依然惊艳!文艺一点,年年的嗓音真的让我想到了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白雪!” “——#余年山雪#绮丽好听,我妈路过我房间,都问了一句这是什么歌这么好听!但《山雪》真的绝了,简直心头爱!美到原地旋风爆炸!” “——#余年山雪#新粉报道!我和我室友吵了一架,她喜欢《绮丽》我喜欢《山雪》,决定绝交十秒钟!再次表白,这张专辑真的神,还有《暮色》,我特么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年年赔我眼泪!” “——#余年山雪#期待了好久好久的专辑!我就知道,年年的唱功加上思宁的词曲,不可能让我失望!那么问题来了,《山雪》和《绮丽》到底先听哪一首?还有《暮色》和《潋滟》,完蛋,我怎么没多长几个耳朵!” 很快,配合着热度,之前采访的视频也放了出来,#自己写的歌,断气也要唱完#飞快被刷进了热搜。 “——哈哈哈以后谁敢说我闭眼吹年年,就把《山雪》和《潋滟》甩过去,让他们听听,什么叫顶级唱功!再把整张ep甩过去,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顶级词曲人!” “——哈哈哈哈这句话很写实了,期待年年唱现场的时候断气翻车!魔鬼许愿!” “——我自己跟着唱了一下,《绮丽》还好,调子贼好听!《山雪》是真的断气!同样是人,你的肺管和声带怎么就这么优秀!” 一连几天,孟远心情都好得不得了,还会特意拿手机凑到余年旁边,故作惊讶,“哎呀年年,你又热搜了!tag是#余年的歌#,说是三大音乐平台的新歌榜上,前七名不是你唱的歌,就是你写的歌,堪称霸榜之王!” 余年无奈,“孟哥,这段话你上午就说过一次了,语气声调都一模一样,连重音都没有区别。” 轻咳几下,孟远哈哈笑了两声,“真的吗?原来说过了啊!” 见余年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孟远警觉,“你这是要去哪儿?” 余年坦白,“谢游约我今天见面,庆祝我专辑大卖。” “原来是去见谢游啊,”把余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孟远又道,“看你收拾得帅帅气气的,还以为你是要去跟186约会。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电梯下到停车场,余年一眼就看到了谢游的黑色越野。他快步走过去,开门上车坐进后座,笑道,“好久不见!” 车里开足了暖气,余年顺手将外套脱了下来。白毛衣是宽松的v领,露出了白瓷一样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 谢游视线停留了一瞬,很快又转开,脸微微有些发热。 他心道,肯定是暖气太热了,毕竟,霸总不会脸红! 第60章 新年番外 新年番外 盛令仪从刻了梅枝的木盒里拿出新衣服,朝余年招手道,“年年,过来,今年的新衣服从你白爷爷那里取回来,来试试看大小合不合适。” 余年站到盛令仪面前,乖乖地抬起手臂,“外婆,白爷爷还好吗?” “挺好的,我去取衣服的时候,他还送了一个梅花香囊给你,说特意选的淡色,男孩子戴着也好看。”帮余年扣好衣扣,盛令仪往后退了两步,笑道,“好看!过了年啊,我们年年就又大了一岁。” 说着,她将包好的压岁钱拿出来,放到了余年的小包包里,“希望年年平平安安,健康长大。” “我也希望外婆身体健康,平平安安。”余年皮肤细白,双眼清亮,眼瞳很黑。他歪歪头,“外婆,外公已经在书房待了整整三天了,要不要叫他出来?” 盛令仪伸手牵了余年,“不用理他,你外公前些日子把《移居图》买回来了,正在兴头上,废寝忘食的。等看完了,他自己就出来了。” 余年握住盛令仪温热的手,想了想,认真道,“外婆,我已经七岁了,是大孩子了,不用牵我。” 顺手刮了刮余年的鼻尖,盛令仪笑意灿然,“好好好,我们年年长大了,是外婆想牵我们年年的手,可以吗?” 余年抿着嘴唇笑,“当然可以!” 一路进到余年自己的小书房里,盛令仪将写对联的红纸用镇纸压好,“今年还是一样,年年来写对联。” “好。”余年身高不够,踩在矮凳上,勉强能提笔写字。蘸了墨,他偏头问,“外婆,今年写什么?” 盛令仪就站在桌边,头发盘起,腕上戴着一个水头极好的玉镯,显得手腕纤细,皮肤白皙。她捋了捋鬓角细碎的头发,笑道,“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余年点点头,没多思考,便提笔写下,“春风春雨春色,新年新岁新景。” “不错,年年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被夸奖了,余年有些不好意思,“我笔力还不够,结构笔划筋骨松散。” “那是因为你还年纪小,力气不够,能写出这样的字已经很厉害了。”盛令仪拿了写好的春联和福字,带着余年去了大门口,贴在了两边。 “果然,春联和福字贴上,马上就有过年的气氛了!”盛令仪又笑道,“今年也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悄悄把对联撕了带回家吧?” 余年也跟着点头。 他听外婆说过,以前的春联都是外公亲自写的,但后来,每年都会有外公的崇拜者过来,悄悄将春联撕走带回家珍藏,弄得外公每年都要写七八副对联。后来他能握笔了,外公就干干脆脆地撂了摊子,让他自由发挥。 至此,春联才能好好地保存到元宵节。 重新进到院子里,沈味从厨房出来,“夫人,小少爷,敬先祖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了,汤也已经炖上了,今天中午要备先生的餐具吗?” 盛令仪正想说不用,就听余修宁的声音斜斜传了过来,“我闭关结束,自然是要备我的碗筷的。” 听见声音回头,余年眼睛一亮,“外公?” 余修宁走近了弯下腰,直接把余年抱着举高高,哈哈笑道,“哎哟,我们年年这是重了吧?” 余年手紧紧拉着余修宁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外公,我已经七岁了。” “看我这记性!”拍拍自己的头,余修宁笑道,“好好好,年年长大了,是七岁的大朋友了。” 余年拉了拉余修宁的手,又好奇,“外公,外婆说你在看《移居图》,画的是什么啊?” 抱着人往书房走,余修宁颇有耐心,“顾名思义,移居图移居图,就是画人搬家的图。” “搬家?” “对啊,搬家,不过这搬家的人,身份不一般,是个皇帝。” 余年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祁文帝对吗?” “对,就是他。当年祁文帝疏忽朝政,重用奸邪,最后叛军攻到了宫城之下,这才不得不仓皇逃离。这幅画啊,就是画的祁文帝急急忙忙逃离皇宫时的情景。” 走到书桌前,余修宁直接把余年放到了凳子上,让他看保存严密的《移居图》。 “这张图的作者你知道,是文帝末年的四大家之一,王孟,传世作品极为稀少,每一件都非常珍贵。而且你看这张图上的题跋,数百年来,帝王将相,都留了痕迹,史料价值也非常高。” 见余修宁满眼的赞叹,余年似懂非懂,“就是外公您之前说的,以画记史,以题跋说史,对吗?” “对,我一口气拍下来,回来你外婆知道了,说我败家,被罚三天不能吃肉,惨啊!” “确实该罚。”余年又压低声音,小声安慰,“外公你不要难过,我悄悄把鸡腿藏起来!” 余修宁笑逐颜开,“好好好!那我这几天,就指望你的鸡腿了。” 注意力转回画上,余年又问,“所以这幅画才卖这么贵吗?” “不止。我先问你,我们家里这些瓶瓶罐罐,书摘手札,还有各式各样的书画棋谱杂书,你觉得有什么用?” “可以在日常使用,还有就是,可以更了解先祖。”余年眉眼弯弯的,“我之前在书房翻到了一本杂书,上面就有外高祖父的批注,说那本书的作者满口大道理,实际上屁都不懂。” 余修宁朗声大笑,“对,你外高祖父一生疏狂,嘴上没把门,什么都敢说,但学识是一等一的好。” 摸摸余年的头,余修宁又道,“所以啊,就像你能通过家里传下来的这些东西,知道你太外公喜欢用贯耳瓶插夏日的青竹,你外高祖父没事儿就爱写批注发表看法。通过这些艰难留存下来的文物,我们也能知道,我们这个民族的先民思想是怎么样的,他们怎么生活,如何看待世界,如何观察自己。” “文化,是民族的根。” 余年点头,“所以,外公你宁愿三天不沾肉,也要把这幅画买回来吗?” “嗯,不说三天,就是让我三年,甚至一辈子不沾荤腥,我也是愿意的!” 余年拉着余修宁的手指,点头,“嗯,我也愿意。” 第62章 第六十二块小甜糕 余年想起透过餐厅的玻璃墙看见的漫天烟火,笑意舒展。 “欸年年,你说,是不是和上次大楼led还有烟火秀是同一个人?” “应该是的。”想起某位神秘人,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 讨论完,郁青又道,“不过不说其他,年年你这销量,算是近几年独一份儿了。就是我《一无所有》那张专辑,当时连着霸榜,可以说是大火,实体销量也没你这么强势,拿奖肯定没悬念。” 余年靠墙站着,手自然地揣在口袋里,“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比我和孟哥预估的成绩好了不少。” “不管出不出乎意料,反正成绩数据摆在那里,你是不知道,我周围的人,都称呼你这张唱片叫‘神专’,神一样的专辑,哈哈!” 余年不好意思,“他们太夸我了。” “夸得还不够充分!”郁青语气自豪,“还不算数字专辑,你实体专辑十天就卖了二十万张,一张一百块,这销售额都多少了?那些之前唱衰你的人,都要被这数字吓哭了好吗?曲逍然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嗯,曲总我不知道,但孟哥确实做梦都笑醒了,说是梦到自己在数钱,手指都数骨折了。” 郁青笑出声来,“哈哈是我我也笑醒!”她又道,“年年,你有才华有实力,词曲编曲都能自己上,就好好稳住实力派全才歌手这个路子,粉丝喜欢你的歌喜欢你的才华,比喜欢你的脸更多,以后你就是闪婚都没事。要是走流量偶像的路数,你谈个恋爱都会疯狂掉粉,你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要早做打算。” 余年:“我和孟哥也是这个打算,我想像外婆那样,写出很经典的歌,不是那种红了一两年就没踪影,而是十几年之后,还会有人唱的。” “那就好好加油。对了,《古道》这电影,会送去参加金松奖,要是拿了奖,宣传的时候也更有底气。所以推广曲很快就会出来,你让孟远注意着,别到时候尤优又跑出来搞事情,恶心人。” 说完,郁青又自顾自地补充了一句,“国际名导,优秀的女主角我,还有当红的你,好像已经很有底气了!” 余年被逗笑了,“姐,有你这么自夸的吗?” “我就自夸,怎么了,你打我?”郁青嘚瑟完,“不说了,导演那边叫人了,下次聊。” 见余年挂了电话,施柔才道,“年年你已经知道飞机的事情了吧?” “嗯,我姐跟我说了。”余年思忖着,得找个时间跟郁青好好说说谢游的事情。不然以他姐那护犊子的暴躁性子,见了谢游,说不定直接抬脚就踹了。 施柔兴奋道,“我真的挺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太有排面了!我看了现场图,机场停了一大排的飞机,一眼望过去,全是你的专辑封图!炫酷!” 余年试着说实话,“是谢游。” “啊?”施柔眨眨眼,伸手探了探余年的额头,忧虑道,“年年,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谢总要是消停一点不黑你,我就谢天谢地了!” 余年无奈——果然是这个反应。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开,主持人沈央走进来,满面笑意,“年年,要不要一起聚个餐?” 余年展开笑容,“好啊!” 沈央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我们悄悄的,点的烧烤,一大盘!” “烧烤?”余年配合着小声道,“我马上就来!” 卸了妆,余年进到沈央的休息室,果然,之前一起录节目的卫路和冯一扬都在。没客气,坐下后,余年伸手拿了一串烤豆干,咬了一口就被烫的直吸气。 卫路放下空了的烧烤签,见余年不端着拿架子,语气也温和起来,“小余啊,我女儿知道我要来录节目,让我一定要问你一个问题。” 余年喝了口冷茶水,连忙道,“卫哥您问。” “你从叶城回来,在机场不是穿了一双鹿皮短靴吗,我女儿想买同款,但网上连质量差的仿品都断货了,她就想让我帮忙问问,这双鞋是什么牌子的,看能不能买到。” 沈央笑着插话,“对对对,我们策划组的年轻女孩儿迷余年迷的不行,也盯上了这双鞋子!” 余年疑惑,“可是女孩子不能穿吧?” 沈央摆弄着烧烤签,“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得不到余年的人,好歹也要得到余年的鞋!” 几人都笑起来。 “那双鞋是造型师挑的,我记得是这个牌子。”余年把品牌名写在备忘录上,递给卫路看。 旁边的冯一扬喝了口可乐,笑呵呵的,“余年你最近都成带货小王子了,每次机场照一出来,从帽子到袜子,全都成爆款。还有你喝的饮料酸奶,只要入了镜,全都爆销量。” 沈央好奇,“冯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冯一扬叹气,“还不是我儿子,天天在我耳边叨叨,有事没事就唱《绮丽》和《山雪》,偏偏他又是变声期的公鸭破锣嗓子,那叫一个刺耳!” 几人又笑起来。 等上了车,施柔小声道,“年年,你们在里面吃烧烤,我跟卫路他们的助理在另一间,他们,”她想了个形容,“特别捧着我!” 她又感叹,“娱乐圈真的是个特别现实的地方,年年你还是新人的时候,我基本都自己在旁边玩儿手机,没人搭理。现在我好忙啊,都没时间玩儿手机了。” 余年听她语气夸张,笑道,“嗯,那确实辛苦了。” “对啊,”施柔扳着手指头数,“他们还拐弯抹角地问我你的行程,你签了什么代言,你要上什么通告,我都含糊过去了,真当我傻什么都说啊?” 见余年困得厉害,施柔停了话,调高车里的暖气,“年年你睡会儿吧,能多睡半小时就多睡半小时,最近太忙了。” 余年点点头,闭上眼几秒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七点过,余年正迷糊,徐向澜就打了电话过来,说起《古道》要送金松奖的事情。 “你是片里的配角,还是唱推广曲的歌手、主题曲的作者,到时候肯定要一起走红毯的。”徐向澜哈哈笑道,“还是我眼光好啊,赌对了!当时我就说,你一定会比尤优红,果然!” 余年下床,拉开窗帘,被光线刺地半眯了眼睛,也笑道,“我一直很感谢徐导给我的这两个机会。”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也要你自己扶得起来才行。再有,我下一部电影的歌到时候还要拜托你。” 余年应下来,“是我的荣幸。” 说完正事,徐向澜也八卦了一下,“年年,据说你爸是余贺?” 余年一怔,“余贺是谁?” 徐向澜知道自己误会了,哈哈笑道,“哎,各种分析写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都信了!余贺是一个富商,早年移民了,现在在国外的。不说了不说了,你忙。” 余年看着暗下去的手机,想了想,还是上网搜了搜,结果出来的消息五花八门。 有说他是豪门私生子,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才改了姓氏,隐瞒身份进娱乐圈。有说他爸是华人富商,想要体验平民生活,才只身一人到了国内读大学。还有人说,他父亲是高官,为了避嫌,才隐瞒了家世。而且每一种猜测,都带上了详细分析,看完,余年自己都信了。 见到孟远的时候,余年就说起这件事,“孟哥,这是团队发的还是?” “不是我们发的,你现在火得一塌糊涂,那些营销号小报都想沾沾你的边,蹭蹭热度,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下手,你拿瓶果汁都会分析分析里面有哪些水果,家世被扒很正常。要不是你才二十二岁,可能私生子都有四五个了。” 孟远又神秘道,“现在来猜猜,我手里拿的什么!” 余年见孟远手背在身后,思来想去,“东西应该不大,也不重,合同?” 孟远捂不住,余年一说完,他就把东西拿出来了,“不是合同,是赫西春夏大秀的邀请函!这次品牌方就邀请了三个人,你是三人里唯一的男艺人!” 施柔先激动起来,扒着座椅靠背,“那是不是说,代言有那么点希望了?” “你这推测没毛病!”孟远把邀请函递到余年手里,“请你看秀,说明你已经被列入代言人候选名单了。以后我们出席活动,就穿赫西,品牌方给出了暗示,我们也得回馈回馈。” 余年把邀请函看了一遍,也弯起唇角,“好,我听孟哥的。” 保姆车停在欧慕腕表品牌活动会场的外面,现场守着很多记者。孟远先下车,不过等余年从车上下来,无数话筒瞬间就怼了上去。 “你同校师兄出面爆料,你在大学毕业时连外卖都点不起,这件事是真的吗?” “对于网上说的,炒人设炒得同校师兄都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看法?” “穷得外卖都点不起这件事是真的吗?是为了捞钱才放弃专业,进入娱乐圈的吗?” “对于网上说的你年纪轻轻赌博成性,写歌赚的钱大部分都输光了,才会导致没钱是真的吗?” 意识到情况不对,孟远将随身带着的口罩给余年戴上,随后和现场的安保人员一起,排开不断往前挤的记者,艰难地进到了室内。 关上休息室的门,施柔不放心,还反锁了。她大呼一口气,“都快被挤扁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那些记者都跟疯了一样!我就零零散散听见什么外卖都点不起,什么师兄。” 孟远两下就把消息搜出来了,“视频才发出来,看时间,应该是我们在车上时的事。” 施柔也拿了自己的手机出来,将标题念了出来,“人设崩塌?同校师兄爆余年毕业时穷到外卖都点不起!”她惊讶道,“才这么会儿功夫,转发量竟然都有十万了!” 孟远没管施柔的感慨,朝余年道,“爆你料这个我认识,齐哲,确实是你师兄。当初他在星耀实习,把你的照片给我看,向我推荐了你。” 余年从进休息室就没说过话,听孟远跟他说,才道,“嗯。” “之前,你跟他关系还不错?” “对,”余年反应慢了两秒,回答,“关系还算不错,我帮过他两次,他说他要还我人情,就把我推荐给了你。”他一笑,“不过他也不算是胡说,我那段时间确实外卖都快点不起了,当时还找孟哥预支了工资。” 施柔疑惑,“那不应该啊!突然站出来爆料,总是有原因的,年年你最近得罪他了?” “没有,本来就不是很熟,我进圈后,已经很久没联系了。过年和元宵节的时候,我发了祝贺短信,他也回了。”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为了出名?或者为了钱?”孟远摸摸下巴,又道,“不过说实在的,他爆出来的这个点,也没什么妨碍。你才出道的时候,我计划让你艹贵公子人设,一方面是你自身气质很符合,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接代言圈粉。但实际上,我们也没认真艹这个人设,通稿都没发几篇。 最重要的是,你自身实力跟犯规一样,就算你家里四面墙都漏风,外卖都点不起,说不定粉丝歌迷还更欣赏你。天才贫穷少年立志奋发,终成新一代人气歌手,看,标题我都取好了!” 听孟远这么一说,施柔也放了心,“对对对,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余年手机响起来,他接了电话,“邱师兄?” 邱楚樾没多寒暄,直入正题,“是齐哲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点原因。” 余年握了握手机,道,“我开免提可以吗?我经纪人也在旁边。” “行,没问题。” 邱楚樾接着道,“齐哲比你高一届,家境不好,在学校勤工俭学,非常刻苦,这一点我是欣赏他的。而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想跟着老师搞研究,因为这个事情来联系过我几次。” 余年睫毛微颤,“可是老师很早就不收研究生了。” “没错,所有齐哲是想正正经经行拜师礼。可你知道,老师老早就不想收徒弟了,这么十年来,也只为你破了例。还明说了的,你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但齐哲认死理,觉得你都能行,他为什么就不行。” 余年垂下眼睫,“所以,”他说了两个字,没能说下去。 “所以本科的时候,你去图书馆总能遇见他,去食堂也能遇见他,他故意接近你,想模仿你。”邱楚樾叹气,“后来你跑娱乐圈当歌手了,他还来找老师,说你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为了钱进娱乐圈,但是他不会像你这样。” 孟远听见这句,不太忍心看余年的神情。 他回忆,齐哲看起来老实诚恳,做事情却手腕厉害,既卖了人情,又踹开了自己的拦路石。 “但老师挑剔得很,看不上齐哲,听他说你坏话,直接就吹胡子瞪眼的,把人赶了出去,还说不论怎样,你都是他的小徒弟。”邱楚樾分析,“这次老师护犊子,直接怼季朝德,可能是刺激到齐哲了。” 余年轻道,“谢谢老师。” 邱楚樾想安慰他两句,但想起自家小师弟的性子,没再多说,“我一会儿还有研讨会要开,就先不聊了,这件事你自己斟酌。” “嗯,好,邱师兄注意休息。” 等电话挂断,孟远看着他的神情,小心道,“年年,你要不要休息几分钟?” 余年发了会儿呆,摇头笑道,“不用,虽然有些难过,但没什么,不能耽误了工作。” 孟远拍拍余年的肩,“你安心工作,舆论风向我知道怎么做。” 品牌活动都是既定流程,拍照,采访,签名,抽奖,很顺利。从场上下来,余年见孟远脚步匆忙地走过来,“孟哥,怎么了?” 孟远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那个大手笔有排面的粉丝,又搞事情了。” 谢游? 心里的情绪被冲淡,余年好奇道,“什么事情?” 孟远把图片给余年看,“喏,就刚刚,金融中心一栋大楼的外墙led屏上,又出了几个大字。“ 余年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年年,不要不开心。”背景是不断变换的彩色气球。 这时,信息也进来了。余年点开,是谢游发来的,“心情好些了吗?” 这是在哄我开心吗? 余年笑着回道,“嗯,心情很好。不过,这样要花很多钱吧?” 这次,谢游秒回,“没花钱,楼是我的。” 第63章 第六十三块小甜糕 一直到重新坐上保姆车,余年脸上都泛着笑。 孟远纳闷,“笑这么开心?被齐哲坑了一把,竟然都没有不高兴?年年,你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余年虚虚握拳掩了掩嘴角的笑,没忍住,笑容还是扩大了。他回答道,“我发现我喜欢的人,很像,”止住话,余年侧过头又笑了出来。 孟远抬手捂眼,“这笑容,真是没眼看了,像什么你倒是说啊!” “像冰糖,表面上又冷又硬,但含在嘴里会化,很甜。” 听完,孟远煞有其事地问施柔,“柔柔,我准备找个时间,去约牙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施柔连连点头,伸手捂着侧脸,“要的要的,啊,我腮帮子突然特别疼!” 三人都笑起来,笑过了,孟远问余年,“齐哲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余年收了笑,“我想先听听孟哥你的意见。”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齐哲爆料这件事,说不定还是一个契机。”孟远摆出工作时的正经态度,见余年的表情,故意拉长脸,严肃道,“余先生,请暂时收起你萌动的春心!” 施柔在旁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余年坐直了背,双手规规整整地放好,“好的!” 孟远这才继续说道,“从你上《天籁》出道到思宁掉马,因为你的外表气质,其实更多的人会把你定位在偶像流量上。思宁掉马后,你的实力开始得到正视。到《绮丽》发行,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你的音乐作品非常好。基于这个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借这次机会,稍稍弱化其它,强化和巩固你的音乐才华和实力这一方面。” 施柔补充,“最不值钱就是颜?” 孟远点头,“对,在我们年年这里就是这样的。” 余年明白了孟远的意思,思考几秒,“我觉得可以。” “现在不管是商业价值还是定位,你渐渐都已经稳了,人设这种东西反而会成为累赘,阻碍你的发展。所以以后,你是什么样,就可以表现出来什么模样。”孟远又感慨,“靠外表靠人设靠流量炒作,内在却不提升,真的会山穷水尽,作品才是硬通货。” 施柔也赞同地点头,又试探性地问,“年年,你心情好些了吗?” “我没事。”余年轻轻摇头,“虽然齐哲别有目的,但确实是他把我的照片递到了孟哥面前,为我创造了这个机会。他故意接近我,去老师面前说我的坏话,实质上也没对我产生什么影响。这次他爆的料,也没有造谣。所以,只要他不再故意针对我,以后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好了。” 孟远:“能这样想就好,你需要做的事很多,哪儿有这么多精力放在这些上面?有这个精力,多写两首歌卖钱,或者多接一个代言不好吗?” 施柔捂嘴笑道,“这大概就是,齐哲费尽心思搞事情,自以为能掀风搅浪,没想到对现在的年年来说,这些都是不痛不痒、无关紧要?莫名有点爽怎么办!” 孟远冷笑,“对,气死他。” 当天下午,继#最强应援#和#穷得外卖都点不起#两个tag上了热搜后,又一个和余年相关的话题上了榜。 “——#颜好可破#我翻年年录《天籁》时的花絮、饭拍,发现年年穿的衣服真的看不出牌子、找不到同款,到处求大神火眼金睛。结果今天陪母上去逛打折店,发现门口挂着的,十元一件一百一打的,就是年年的同款t恤!只能说颜好可破!这到底什么神仙衣架子?” “——#颜好可破#哈哈哈全娱乐圈都不会撞衫!不过年年气质长相在那里,穿什么都跟奢侈牌限量款一样!” “——#颜好可破#歌迷表示,余年就是穿件打了补丁的破衬衣站台上唱《山雪》,我也爱他爱到尖叫!表白表白,《绮丽》入坑,《山雪》让我再也爬不出来!一人血书求出新专辑!” “——#颜好可破#心疼崽崽,竟然连外卖都点不起。不过,那些拿这个点嘲笑的,还有说郁青为什么不给钱给年年花的,三观是歪了吗?穷不羞耻,穷不上进当吸血虫的才羞耻!年年一直努力上进,才出道时,就踩着伤脚跳完整场的舞,靠自己的努力才拿到了今天的成绩,不仅不羞耻,完全是正能量!” 孟远“啧啧”出声,“完全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啊!我都还没砸钱买水军,网上风向就一面倒了。” 余年也凑近了一起在看手机,“真的很巧,图上的那家打折店,真的就是我买t恤的那家!” “来,看看,最新消息,那家店的打折t恤和打折卫衣已经卖空了,带货小王子,名不虚传啊。”孟远又数道,“还有你之前帮宁博拍的那个宣传小短片,连里面的同款毛笔都卖空了。宁博的文创店出了你在宣传短片里的形象的周边,上架一分钟没到,就断货了。” 余年得意,“我自己抢到了一份。” “手速这么快?在哪儿呢拿来看看,我还没见过实物!” “送人了,送给——” 孟远赶紧制止,“行吧,知道是送谁了,你可以不说了。” 他看了看时间,“一会儿有记者过来,要进行一个短采访,采访完差不多刚好登机。” 施柔刚帮余年把头发打理好,记者就过来了。这次采访的问题不多,都不敏感,采访进行得很顺利。 “这次是去景城参加活动吗?” 余年穿着白色卫衣和水洗牛仔裤,脚上踩着经典款运动鞋,轻松地坐在沙发上,很有少年的清爽感。把麦在衣领上别好,他答道,“对,芙纳诗矿泉水在景城的水源基地做公益,我也会赶过去。希望通过宣传,能够增强大家保护水源的意识,为环境保护尽自己的一份力吧。” 主持人笑道,“对,环保从来都是不能轻忽的问题。说起来,景城有很多传统小吃和各色美食,去了那边年年可以品尝一下!有什么想吃或者爱吃的吗?” 一听这个问题,孟远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余年扬起嘴角,回答,“最近很喜欢冰糖。” 孟远和施柔对视一眼,动作同步地捂住了侧脸——牙疼! 不多时,机场响起广播,孟远看看时间,上前道,“辛苦了,飞机开始检票,我们该出发了。” 星耀大厦五十一层。 曲逍然打了个哈欠,焉焉儿地趴在办公桌上,斜着看谢游,“怎么大清早地就来我办公室了?” 谢游把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递到曲逍然面前,还强调,“只能看,不能碰。” 曲逍然翻了个标标准准的白眼,“当谁稀罕一样!”见谢游盯着自己,他赶紧改了口风,“好好好,你稀罕你稀罕,不过,你昨晚不是已经跟我炫耀两遍了吗?” 谢游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介绍道,“年年特意帮我抢到的,有贴纸,有钥匙扣,有冰箱贴,有——” 曲逍然捂住耳朵,抗议,“兄弟,你能不能换换介绍词?我连重音和标点都能背了!”他又赶紧换话题,“对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那些应援套路?真的一个比一个溜!简直要上天!” 谢游停下介绍,为自己的行为做注解,“别的明星都有应援,年年也要有。” “好像是这个道理!不过,你这手笔是真的大,我翻了翻热搜,都在说,神秘人应援之后,余年粉丝应无可应,怎一个惨字了得,哈哈哈!”曲逍然喜闻乐见,又悄悄地问,“现在丁兆先那老家伙倒了,你准备怎么向你年年有余表示表示?你不急,我都急了!” 然后他就看见,谢游从手机里调出一份完整的企划书,放到了他眼前。 “……燃放九分九秒的烟火,直升机机身画上玫瑰,在空中放九百九十九个气球,地面铺满玫瑰花瓣?” 曲逍然一顿,继续往下看,“方案二,春天的清晨,在莫纳斯河边,用水晶铺出一条小路……道路尽头放一朵带露水的玫瑰,并问,‘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这什么鬼台词? “在岛上,种九千九百九十九株玫瑰花,组成love,带他乘私人飞机过去,在上空俯视。”曲逍然停住,“小岛?两年前你买的那个私人小岛吗?” 谢游出声,“嗯。” 划拉着往下看完,曲逍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谢游不声不响的,竟然暗搓搓地准备了十多二十种备选方案! 不过,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这句台词到底是什么回事? 曲逍然问得很委婉,“能不能透露一下,你是被什么启发的?” 谢游实话实说,“我看了参考书。” “还看了参考书?厉害了谢小游!”曲逍然正想再问问,参考书是什么参考书,突然,手机页面跳了新闻推送出来。 “景城发生地震——”曲逍然面色一凝,止了声音。 刹那间,谢游手指收紧,钥匙扣的棱角深深陷进手心。 曲逍然声带绷紧,涩声道,“余年……是不是在景城?” 第64章 第六十四块小甜糕 地震发生时,余年正在向导的带领下深入水源地。 向导叫严树,是当地人,山路走得熟练,一边走还一边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介绍道,“就是这里,山里有冰川遗迹,终年积着雪,这周围都是无人区。那些来考察的专家说,是高山雪水、降雨和地下溪流,经过植被、土壤和花岗岩自然过滤和净化,在引力和巨大压力下,从岩石裂缝中流出来,含有很多天然矿物元素。以前我小时候,村子里要是有谁病了,老村长就会让村里的青壮进山,到这里提一桶水回去,给病患喝,喝完,病也就好一半了。” 余年接过对方递来的一个竹筒,在清澈见底的水潭边就地蹲下,舀了半竹筒水,尝了一口,惊喜道,“有淡淡的甜味儿!” “对,小时候听老人讲,这水啊,是从山神的石钵里流出来的甘露。”严树眯着眼睛笑起来,“知道这是唬人的,但我现在也会这么跟我家里的两个猴崽子讲。老一辈都说,对自然要有敬畏之心。” “嗯,是这样的。”余年又舀了一竹筒水,塞好盖子,准备带回去给谢游尝尝。起身看看时间,“严叔,您能带我往回走了吗?上面的活动现场应该已经布置好了,回去晚了会耽搁时间。” “行,脚下小心,从这里到上面,一共就只有我们刚刚下来的那一条窄路,不太好走,得——” 就在这时,四周鸟群尖锐鸣叫,翅膀的扑棱声像是不好的信号。接着脚下地面晃动起来,余年先是以为自己没站稳,脚下的石头在打晃,直到听见严树惊恐道,“山神发怒了!”才反应过来,是地震了! 连着几声巨响,有石头泥土从崖壁上方滚落下来,砸在了两人面前清澈见底的水潭里,“咚”的一声,溅起巨大水花。 余年反应快,拉着严树的胳膊,连着退了好几步,还是有一半衣服被淋湿。 过了不知道多久,晃动才停下,两人松开相互攥着的手,都心有余悸。 余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山里信号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直接断了。严树往下来的位置跑过去,没多久就回来,喘着气道,“不行,路塌了,路面全被滚下来的石头堵死了,垒了不知道多高,靠我们两个挪不开,没办法上去!” 余年思忖着,活动现场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他朝严树道,“幸好的是我们两个都没受伤,发生了这么厉害的地震,肯定会有救援的人,别急。” “对对对!我原本心里跟揣了兔子一样慌得很,现在好点儿了。”严树拍拍心口,神色虔诚地朝东方行了个礼,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村子里老人教的,拜山神的礼节。” 余年站直,也模仿着严树的动作,认真规整地朝东方行了礼,“是这样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拜了山神,两人在石头上坐下来,因为害怕有余震,没敢往靠近山壁的位置坐。 严树语气稍有些磕绊,“我还以为你会笑话我,说我迷信。” 余年折了根草在手里摇了摇,笑道,“我跟着你拜了山神,心里也踏实了很多。说不定山神见我们心诚,真的会保佑我们。” 严树连着点头,又唏嘘,“没想到竟然地震了。” 余年心情沉重,按照刚刚摇晃的程度来看,震级应该不会低,就是不知道震源中心在哪里,外面情况又怎么样。 他又拿手机出来摆弄了两下,发现还是没信号,只好作罢。 两人没敢到处走,就在原地坐着,注意着周遭,找话题聊天。 “严叔,您家里有两个孩子?” “对,我孩子生的晚,双胞胎,都是小子,现在在上小学,成绩还不错,就是皮得很,气得想揍人!”严叔说起家里,笑容很快就温和下来,泛白的嘴唇也多了血色。他又问余年,“你呢,有对象了吧?” “还没呢,不过有喜欢的人了。”余年指了指手里拿着的竹筒,“给他带回去的,想让他也尝尝。” “不错不错,会体贴人,你未来对象有福气啊!”严树没那么紧张了,又拉着余年说了不少这座山的传说。 说着说着,严树又叹气,把心里的担忧咽回去,只道,“这地震,不知道多少人会遭灾。” “是啊。”余年扯了扯手里的草茎,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以前外公教自己写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在这世界上,确实渺小又脆弱。 严树拍拍自己的脸,先起身,“先不想这些,你等着,叔去帮你抓点鱼上来烤着吃,填填肚子!也不知道多久能上去,怎么也不能饿肚子。” 余年连忙站起身,“我也一起吧,正好看着学学!” 一直到天色擦黑,四周也是静悄悄的。中间有三次余震,滚了不少落石泥土下来。两人找了个背风的安全位置坐下,升起了火堆,倒也不受山里的寒气。 “下午那鱼小的很,吃了好几条也不见饱。”严树拢着外套,絮叨,“也不知道我老婆孩子怎么样,哭没哭。” 余年手里拿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也在想,不知道郁青和谢游担心不担心,孟远和施柔他们怎么样了。 山上。 曲逍然裹了件厚外套,抖抖索索地说话,“这山里一入夜真的冷!冷风钻骨头缝里一样!”他站到谢游旁边,一起看着施工现场,“专家怎么说?” 谢游动也未动,双眼紧盯着搬移山石的器械,眼睫上像是沾染了寒气,“天亮前能把路打通。” 听他声音沙哑,穿着单薄的西服衬衣,就像被钢条撑着勉强在夜色里站得笔直,一口气松下来就会倒下去一样。曲逍然担心,“要不要我帮你拿件衣服?” “不用。” “好吧。”曲逍然看看时间,劝道,“你别急,最好的救援专家在,最好的器械你运过来了,医疗设备也齐全,什么都准备好了的。而且当时他们在下面,还有本地向导,余年肯定没事,不会受伤的。” 谢游盯着山体不甚清晰的轮廓,哑声道,“他会冷。” 听见这句话,曲逍然没再劝,伸手拍了拍谢游的肩膀,“我陪你等。” 夜越深,山里的气温就降得越厉害。曲逍然往手心里哈了哈气,想起谢游听见消息时骤然苍白的脸,掏出手机打电话,连拨号的手都在颤,后来从他办公室慌忙出去,更是脚步踉跄,步子都迈不稳。 一路推了所有的工作,调动所有能调动的有帮助的资源,用最快的速度到了余年在的地方。看见山石堆积的小路,身形有几秒的僵硬,眼底像是充了血。要不是死死拦着,估计早亲自去搬乱石了。 看着神情紧绷、唇色苍白的谢游,曲逍然突然就发现,谢游对余年的感情,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一些。 不是一时的新鲜,也不是短暂的发自荷尔蒙的迷恋,而是真的放在心上,在心尖尖上,碰一下,就会痛彻心扉。 碰了碰谢游冷冰冰的手,曲逍然轻声道,“松松力气,要是你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一排血洞,你说你家年年有余看见了,会不会心疼?” 谢游沉默一瞬,松开了紧握了不知道多久的拳头。 曲逍然呼了口冷气,“刚刚山下来消息说,孟远伤了手,余年那个助理脚扭伤了,都已经做了处理,没有大碍。我让他们就在山下休息,别上来添乱了。郁青一听见消息就往回赶,但她拍戏的地方实在偏僻,可能明天接近中午才能到,知道我在现场,还拜托我,找到人了一定告诉她。” 又说了两句,曲逍然看着唇线紧抿,像雕塑一样的谢游,用手肘撞了撞对方,“兄弟,别一声不吭,你这状态,我有点慌。” 谢游这才出声,“我没事。” 骗鬼呢说没事? 但他这兄弟已经不像以前了,他仔细观察表情,也看不出来什么。曲逍然在心里叹了声气,没再追问。 隔了许久,他听谢游涩声开口,“逍然,他会没事的,对吗?他不会像我哥、我爸他们那样,悄悄地就走了、再也见不到了,对吗?” 一句话说完,尾音像是散进了山风里。 曲逍然眼睛一酸,他忽然就想起来,接到谢沥出了意外的消息时,谢游也是茫然地抬头,问他,说,“逍然,是假的,对吗?哥哥他还说要来看我,听我新写的曲子,所以是假的,对吗?” 忍着喉头的艰涩,曲逍然连忙点头,故作轻松道,“肯定的,余年肯定会没事的,肯定。” 谢游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火堆已经灭了,只剩了点点的火星还在黑暗里闪烁。余年没睡着,发现严树翻了几次身,他轻轻开口,“严叔?” “你也没睡?”严树翻身坐起来,拍了怕身上的草叶,“之前我都不敢提。但我这心里啊,慌得很,眼睛一闭上,就是我老婆孩子全身是血的模样,怎么都睡不下去。” 余年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他按熄屏幕,接话,“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有眼睛的。” “是啊是啊,我那两个孩子皮,但心地好,放学回来看到路边有受伤的小鸟,也会小心地捧回来,等伤治好了再送回山里。我媳妇也是,邻居有事,能帮就帮,从来不躲懒……” 余年听着动静,“救援队应该已经到了,我听见有机器的声音,说不定等天亮,我们就能上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严树点头,又念叨,“天灾人祸,真是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我刚刚在想,要是我这次真死了,不甘心!我还没见我两个皮小子读书上大学,还没给我媳妇买她喜欢的那件羽绒服,还没去见那个几年没见过的拜把子兄弟……” 余年安安静静地听着,在想,他要是死了,会有什么遗憾?还没把遗失的文物找回来,还没把答应帮郁青写的歌写好,还没跟老师说一句抱歉—— 还没告诉谢游,我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你。 身体太过疲倦,余年抱着腿,下巴枕着膝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耳边严树絮絮的低语声,也逐渐低下去,听不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年突然从不深的睡眠里惊醒过来。 天色依然黑黑漆漆的,连一丝月光也没有,远处似乎传来了人声。他头有些晕,双腿屈曲太久,发麻没有知觉。 伸手扶着旁边粗糙的树干勉强站起来,还没站稳,就被刺眼的光线照得下意识地别开头,闭上了眼睛。 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匆匆忙忙,踩过枯枝落叶,发出的轻微声响落在了他的耳膜上。下一秒,他就被颤抖着的双臂用力揽进了冰凉的怀抱里,瞬息间,雪松的气息充斥在每一缕他吸入鼻腔的氧气中。 额头上有重重亲吻的触感,有落在皮肤上的轻颤的急促呼吸,耳边是谢游略带哽咽的声音,“年年,没事了,我找到你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块小甜糕 手电筒落在了地面的草丛里,光线射出很远。周围是山岚夜色,余年能感觉到谢游身上的凉意,以及心口处急促的起伏。他抬手攥紧谢游的外套,在这一刻,心里一直悬在半空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来了。 余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甚至发现,明明在地震发生时,他都还能保持着镇定,还能冷静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但现在只是靠着谢游,却眼睛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察觉到余年身体在微微发颤,谢游抱着人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问,“年年,你是不是哪里痛?” 余年扬扬嘴角,连忙回答,“我没事,没有受伤,可能是运气好,当时有不少石头从山上落下来,也没砸到我,就是落到了我面前的水潭里,溅了不少水在我身上,不过也已经干了。” 余年说的很轻松,但谢游却能想到当时的惊险,他再次收紧手臂,把人紧紧地护在自己怀里,低声询问,“害怕吗?” “怕,很害怕。”余年微怔后,坦然回答道,“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目标没有达成,很怕死,怕就死在这里了。”当时只有他和严树两个人,必须有一个人镇定不慌乱才行。但现在见到了谢游,他才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说着,余年本能地往谢游的胸膛靠了靠,“还很冷,这里一入夜就开始降温,火堆熄了之后,真的好冷啊。” 听见余年说的话,谢游松开手臂,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严严实实地裹在余年身上。 这时,谢游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接着,飞快地松开了手,立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那点后怕都散了个干净,余年心里好笑,弯腰把手电筒捡起来拿在了手里。 另一边,严树已经醒了过来,余年笑道,“严叔,救援的人来了,我们很快就能上去了。” 话音刚落,又有几束光靠近,远远传来的是曲逍然气急败坏的骂声,“卧槽谢小游你特么是不是不要命了?路都还没开好你就往下面蹦,要是半路上路面又塌了怎么办?踩滑了摔下去了怎么办?知道你担心余年,但你也不能乱来啊!” 谢游垂头看了余年一眼,小声解释,“我没有,我走路很小心,没有乱来。” 穿着件厚实迷彩外套的曲逍然停在近前,借着光仔细观察余年,见余年身上裹着谢游的外套,好好站着,不像是受了伤的模样,也大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忍了半句没说出口——要是你真出了什么事,谢游肯定眼睛都要哭瞎! 余年笑着道谢,“谢谢你。” 曲逍然大咧咧地摆摆手,“我有什么好谢的,谢你旁边那个人就行,我只是跟着来的。你是不知道,一听你出事了,谢小游急的差点原地爆炸,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什么都抛脑后不管了,那架势,就像是你要真出事了,他能把这座山给拆了!” 一行人往山上走,手电筒的光线下,能看见小路上的乱石。谢游迟疑了几秒,还是伸手,“我拉着你。” 余年没有拒绝,把手搭了上去。 两人走在队尾,曲逍然回头瞥了一眼,发现谢游终于主动了一次,老怀得慰——崽崽,你终于有了这么一丁点的进步!太不容易了! 走了一小段路,听见水流声,余年想起来,把装满水的竹筒递给谢游,“是这山里的泉水,我尝了,很甜,就装了一点,想给你也尝尝。” 谢游接下,拎在了手里。 踩着碎石,余年就着手电筒的光线观察周遭,“情况怎么样?” 谢游带着余年,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不算太坏,震中是在山区,没有人烟。来时发现道路两旁有很多房屋倒塌,但因为人口不密集,所以受灾程度不严重。”想了想,谢游又道,“孟远地震时没站稳摔倒,挫伤了手腕,施柔扭伤,已经被送到山下接受治疗,没有大碍。他们都很担心你。” 余年拉了拉两人交握着的手,等谢游回过头来,他才问道,“那你呢?” 这一次,谢游的视线没有转开,他诚实道,“我也很担心你。” 余年继续追问,“为什么担心我?” 谢游齿侧的咬肌微动,隔了好几个呼吸,才给出答案,“因为对我来说,你……很重要,我怕你在下面害怕,怕你受伤,怕你冷,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最后几个字说出来,谢游的心脏像是被铁钩扯了一下。 救援队的人已经走远了一段,余年继续轻声问谢游,“很重要是有多重要?” 谢游五指收紧,“最重要。”说完,他耳尖发烫,握紧了余年的手,继续往前,没再敢回头。 从山上下来,天边已经有了亮光,广袤的山林在晨曦中逐渐醒来。余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施柔抱了个满怀,她满身狼狈,又哭又笑地,“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余年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好好的一点没受伤,不信你自己看。” 施柔这才放开余年,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把余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嗯,好好的,没受伤。”说着,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孟远左手绑着绷带,也走了过来,用没受伤的右手拍拍余年的肩膀,“没事就好。” “对,没事就好。”余年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只停着几辆车,“其他人呢?” 施柔吸吸鼻子,“都回市里了,原本曲总让我们也回去的,但你还在这里,我们怎么放得下心,就一直在山脚下等着。” 这时,谢游走了过来,朝余年道,“车上有食物,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垫垫?跟你一起上来的那个人,已经派车送回去了。” 余年点头,“嗯,好。” 等两人转身走开,施柔眨了眨哭红了的眼睛,张张嘴,磕磕巴巴地问孟远,“不对啊,孟哥,我突然反应过来,谢总为什么在这里?而且刚刚,他是在问年年饿不饿吗?” 孟远看着走路时,两人无意识地靠得极近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忽然问施柔,“谢总身高多少来着?” “谢总的身高?”施柔懵了两秒,努力回忆,“谢总黑年年的时候,我去搜过他的资料,官方报的最新身高是一米八六,怎么了?” 孟远收回视线,不太确定,“我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施柔更好奇了,“什么猜测啊?” “保密,等以后再说。”孟远又招呼施柔,“走走走,蹭蹭信号上网,先把年年被找到了的消息发了!” 施柔注意力被转移,皱眉道,“对!那些营销号真的是为了蹭热度什么都顾不了了,我看见有个营销号竟然信誓旦旦地说,年年在地震的时候摔下了山谷,目前生死不明,太气了!” 孟远有些心不在焉,“嗯,你想想措辞和语气,一会儿澄清一下。” 坐进车里,谢游先找了一包牛奶出来,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给余年,“这种点心很好消化,你尝尝喜欢不喜欢。” 余年问,“要是不喜欢呢?” 谢游认真回答,“要是不喜欢,我还准备了饭团、煎饼、饼干、糖、巧克力、肉脯、罐头、干果坚果。” 听他一一数过来,余年嘴角笑意扩大,先一口咬掉了半个点心,又喝下一口牛奶,“很好吃!” 谢游放松下来,“你喜欢就好。” 两人视线碰上,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不约而同地再次别开。 安静着吃完最后一口点心,余年将空盒子盖好递过去,“我吃完了。” 谢游伸手来接,两人指尖相碰,像是触电了一样,谢游飞快地将手指移了移。 余年假装没察觉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将东西放好,谢游打开余年给他的竹筒,灯光下,能看见里面清澈无一丝杂质的泉水。他珍惜地尝了一小口,甘冽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 很甜。 竹筒不大,里面的水没多少,很快就喝完了。谢游抬眼,正好就对上了余年注视着自己的双眼。 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之前看书时做的笔记,他开口问,“泉水很甜,年年,你……要不要再尝尝?” 余年疑惑,“不是没了吗?” 谢游声音微哑,“有的。”心跳突然加速,脊背也窜起了一阵热意,像是四肢百骸都要烧起来了一样。 谢游喉结紧张地上下移动,五指收紧,握着空了的竹筒,红着耳尖,“我嘴——”唇上还有。 就在这时,车门“啪”的一声从外面被打开,打断了谢游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冷风窜了进来,瞬间就吹散了车厢里的暧昧气氛,曲逍然站在车门前,语速飞快,“谢小游,救援专家让我来告诉你,看情况可能马上就要下大雨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快点启程才行!” 对上谢游冷到结霜的眼神,曲逍然茫然,“怎么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块小甜糕 余年从谢游后面探出头,“要下大雨了?” 曲逍然咽咽唾沫,避开谢游的眼神,回答余年,“对对对,估计雨势还不小,本来就才震完,要是有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那就悲剧了,所以得赶紧启程走了!” 他又看向谢游,莫名发虚,“那个……你别看盯着我看啊,我心里毛毛的,好吓人!” 谢游收回视线,声音里藏着失落,“那出发吧。” 说完,他舔舔自己的嘴唇——泉水是真的没有了。 返程的路况很不好,一路上都颠簸地厉害,时不时还会堵车。余年被暖气熏得昏昏欲睡,谢游见了,试探性地道,“要不要……靠着我睡?” 余年半睁着眼,“好,”一边应着,一边歪过头,靠在了谢游肩膀上,身体放松,很快,他的呼吸就平缓起来。 谢游坐得很直,一动也不敢动,遇到颠簸的路段,还会细心地抬手虚虚护住余年的头,平稳后再把手放下。车厢里很安静,他还能听见余年的呼吸声,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等回去了,这件衣服换下来,过几天再洗吧。 余年一觉没睡多久,醒过来时,耳边有雨水拍打着车窗玻璃的声音。他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车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和蒙蒙雨雾,“我们现在去哪儿?” 谢游视线从要批的文件上移开,低声回答,“我们现在去机场,回宁城。” 余年点点头,又有些担心,“飞机能飞吗?” “我私人飞机停在机场的,可以起飞。”谢游又担忧,“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差不多醒了。”余年垂眸,“突然觉得昨天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不久前我还被困在山里,担心余震,现在却已经在回宁城的路上了。” 谢游手指微动,几秒后还是伸手,理了理余年额前的碎发,放缓了声音,安抚道,“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飞机在接近中午时降落在了宁城机场,从特殊通道出来,黑色阿斯顿马丁已经等在了停车区,接余年的车也已经到了。 余年偏头,发现谢游也正在看自己。错开视线,两人的脚步慢慢停下来,余年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先说了话,“谢谢你来找我。” 谢游没有打领带,顶上两颗扣子松着,黑色的西服也没系扣子,少了平日的整肃,语气有克制的柔和,“回去好好休息。” “嗯,回去我先开个直播,网上不少谣言,什么都有,还有说我已经遇难的,公司官方辟谣都没用,大概只能我自己直播辟谣才行了。”余年笑着说完,顿了两秒,又叮嘱谢游,“你也好好休息。” “好,回去有两个会,还有八份文件要批,批完就休息。” 余年再次点头,“那,”他弯弯眼角,“那我先走了。” 谢游注视着余年的眉眼,“好。” 说完好几秒,两人都没动。余年笑出来,眼里像是落了星光,“真的先走了。” 谢游的眼里也带了一点笑意,“好。” 上了车,司机先将孟远和施柔送到医院,之后改道送余年回家。冲了个澡,余年顶着半湿的头发坐到电脑前,先更了微博,之后打开直播软件,朝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好,我是余年,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大家。” 满屏幕都是各种表情包和问候的话,余年很耐心地解释,“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很好,当时的情况是,我跟随芙纳诗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一起到了水源基地附近,因为活动现场还没布置完,我就在一个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走小路去水源的位置看看。 地震发生时,我和向导都避开了山上的落石泥沙,没有受伤。但由于回去的小路被石头挡住了,我们没法上去,只好在水源边的空地等救援。” 说完,余年还站起身转了两圈,“看,我现在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一点也没有受伤,大家千万不要相信网上的谣言。” “——呜呜幸好!当时看见新闻真的要吓死了!没事就好!祈祷!” “——营销号蹭热度也太恶心了吧?配乱七八糟的图片,还说有什么内部工作人员的消息!有咒别人重伤的吗?好气!” “——看见年年好好的,终于放心了!虽然不信营销号,但心里总是不踏实!我年年真的上天保佑!” 这时,屏幕暗下来,又是砸礼物的提示,照例是九百九十九颗钻石礼物。 忽略爆炸了一样的弹幕,看着“年年有余”这个id,余年笑容粲然,忽然道,“让大家担心了这么久,我给你们唱首歌吧,你们想听什么?” 下一秒,弹幕上飞快地刷过《绮丽》和《山雪》,间或夹着《潋滟》《远星》《一无所有》等等歌名。 余年想了想,“那就唱《山雪》好了,不过没开嗓,要是破音了你们不准笑我。” 说完,余年调整好镜头的角度,手搭在琴键上,手指用力,清脆的琴音就散了出来。 “——卧槽啊啊啊今天是年糕女孩儿过年吗?竟然能听见年年现场弹唱《山雪》!卧槽!” “——本年糕熟了!糊了!爆炸了!太好听了!年年你唱音域跨度这么大的歌,竟然就坐着唱,还表情气息都不变一下?你对得起这首歌‘逼死翻唱’的标签吗?” “——啊啊啊我的耳朵得到了洗礼!不过,这个词怎么听着不太对?哈哈哈哈年年你果然离开提词器就不能活!自己写的歌也忘词!” “——笑死了!热搜预定!知名实力歌手直播唱自己的歌,惨遭忘词,现场重新填词,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余年趁着间奏,看了眼弹幕,瞬间就破功被逗笑了。他不太好意思,假装没看见“是不是忘词了”这个问题,短短的一段低哼后,余年继续唱到,“你是山间流风/梦里回雪/再不可失缺/是乱红飞花/星河银屑/心早被劫掠/我纵你猖獗……” 唱完,看着满屏的“哈哈哈”和“啊啊啊”,余年戳了两下黑白琴键,笑道,“果然,我的命是提词器给的。这一次,小仙女们帮我保保密,就当是我们的小秘密?” 弹幕上是齐刷刷的“好”字,不过余年刚下直播没多久,#余年直播唱歌忘词#就被刷上了热搜,热度暴涨,直接冲进了前五。 孟远紧跟着打电话给余年,“哈哈哈说好的小秘密呢?你粉丝坑你不手软啊!” “大概是公开的小秘密?”余年也有些无奈,又关心道,“孟哥,你的手怎么样?还有柔柔姐的脚呢?” “柔柔的就扭了一下,当时痛了会儿,到医院都好的差不多了。我手也没什么大事,没伤到骨头。”孟远想起来,“对了,郁青回来了吗?” “没有,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听说我没事,又坐飞机回去了,还说正好妆也没卸,回去片场能继续拍。” “哈哈哈你姐行动力也是强!这次确实吓人,不过我看了官方报道,震级不高,是我们所在的位置靠近地震中心,反应才这么强。村子里房子倒了,牲畜死了不少,人没什么伤亡,不幸中的万幸了!”孟远感慨了两句,“那就先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睡会儿。对了还有,芙纳诗那边跟我通了气,这次的活动取消,但钱该给多少给多少,还发了个大红包。另外,明天《我的一天》会播出,你到时候记得转发,要是忘了也没关系,我会再提醒你一次的。” “好,孟哥你也好好休息!” 第二天晚上八点,《我的一天》就在琥珀卫视准时播出。节目的开场音乐一响起,谢游就放下手上的工作,一边看,还一边手速极快地截图。 等镜头对准了余年煎培根的手和锅铲,就听工作人员在问,是不是平时有空就会自己做饭。 余年回答,“嗯,会,做饭是上大学的时候学会的,希望以后能做菜给喜欢的人吃。” 听完这句话,谢游神色微怔,想起什么,再也坐不住,拿着外套就下了楼。 余年正在书房里一边和郁青视频,一边咬着笔杆写歌,不过写写画画都没什么想法。思维一偏轨,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那天晚上,谢游抱着他,告诉他说,没事了,我找到你了。 不自觉地就笑了出来,余年将笔在手指间灵活地转了一圈,随手写道,“夜色下你的剪影太好看/细看却又不敢/心情缠缠绊绊/怕你嫌烦……原来我已变得如此贪婪/难忍离散。” 写完给郁青看,郁青挑着精致的眉梢笑道,“哎哟,不愧是有喜欢的人了,这小心思真是淋漓尽致!” 余年正想说话,忽然听见了门铃声。他往门口望了一眼,朝郁青道,“姐,先不聊了,我挂视频了。”说完,直接伸手按了挂断。 快步到了门口,余年打开门,就看见了谢游。 “怎么过来了?” “年年,我、我饿了!” 饿了? 余年笑起来,“那进来吧,我做夜宵给你吃。” 第67章 第六十七块小甜糕 带着谢游在沙发坐下,余年仔细将衣袖往上折,问谢游,“饿了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谢游正盯着余年的手腕看,听见这个问题,反应了一秒,“都可以。” 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那我想想,冰箱里还有一点晚上剩下的米饭,青菜、豆腐和肉丝也还有,要不我给你炒一盘炒饭,再做一个青菜豆腐汤,可以吗?” 见谢游点头,余年转身往厨房走,“那你稍微等等我,很快就好。” 不过等他进到厨房,就发现谢游默默地跟了过来,余年见对方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模样,笑道,“跟着我干什么?” 谢游:“我想帮你,可以吗?” 想了想,余年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削过皮的土豆出来,递给谢游,再指了指菜刀和砧板的位置,“那这个土豆就拜托你了,切成细丝就好,切好了我炒土豆丝给你吃。” 谢游像是接下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认真点头,拿了刀和土豆,站在料理台前,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先把土豆切成了两半。 分了一点注意力在谢游身上,余年熟练地将食材处理好,又打开油烟机,一口锅烧了热水煮青菜豆腐汤,一口锅炒饭,很快,饭菜的香味就逸了出来。像是感觉到什么,余年停下手上的动作,偏过头,就见谢游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他翘起嘴角,提醒道,“小心,不要切到手指了。” 谢游这才像回过神一样,重新低头切土豆丝,小声应了句,“好。” 不到二十分钟,炒饭和汤都做好了。余年拿出餐具将食物盛好,又看了眼谢游的成果,“咦,土豆丝切得很好啊!” 谢游是第一次做,听余年夸奖,眼神亮了亮。 余年拿出手机,把切得不太均匀、但好歹像模像样的土豆丝拍了下来,一边拍一边道,“这是我们谢游第一次切的土豆丝,拍照留念!” 谢游手心发烫——他说的是,我们谢游。 炒饭和一菜一汤端上桌,余年自己拿了一副碗筷,盛了一碗汤,陪着谢游吃夜宵。 谢游吃饭很安静,没有多余的声响,还非常优雅好看。将一勺炒饭咽下,谢游捏着瓷勺,不太自然地问,“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余年手指搭在碗沿上,大大方方地看着谢游,“因为好看啊。” 谢游屏气,回答,“那、你看吧。” 余年别开头,差点笑出声来—— 他喜欢的这个人,外表看起来高冷又不好接近,为什么内里却这么……可爱? 慢慢地一口一口把汤喝完,见谢游将餐盘里的最后一粒米都吃完了,余年端着碗起身,“我去洗碗。” “我去!”谢游一秒站直,手搭在余年手臂上,又触电一样收回,对上余年的视线,“我去吧?” “那要不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洗?” 谢游点头,“好。” 把碗放下,余年抬手,“来吧,石头、剪刀、布!” 谢游出的剪刀,余年出的布。 眉间有些微的懊恼,谢游抿唇,“再来一次?” 余年欣然:“好啊!” 不过连着六次,余年都输了,谢游看着自己的拳头,“再来?” 第七次,余年终于赢了,谢游眼里浮起笑意,透出点开心,“我去洗碗!” 说完,像是怕余年跟他抢一样,迅速把碗盘拿进了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水流声。 站在餐桌边上,余年拿了手机出来,将刚刚拍的土豆丝的照片发了微博,配上文字,“土豆丝。” 没一会儿,谢游就转发了。 “谢游:切得不好。//@余年:土豆丝[图片]。” 余年走到厨房门口,正想问要不要帮忙,没想到谢游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连忙道,“我在认真洗碗。” 停下来没继续往里走,余年笑着回道,“嗯,辛苦了!” 与此同时,谢游微博下聚集的粉丝纷纷评论。 “——谢总怼得好!最看不惯现在的流量明星,切个菜煮个饭都要发一堆图片!下面还一群脑残粉跟着无脑啊啊啊,一言难尽!” “——所以这个余年,现在是在炒居家好男人的人设了?有事没事做个饭发个微博?” “——啊啊啊卧槽!余年那边微博更新才一分钟不到,谢总这边就转发了!这不是设置了特别关注是什么!游鱼cp粉今天能扛鼎!我明天也要去买土豆来炒!” 没过多久,谢游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余年穿着宽松的浅色衣服,盘腿坐在沙发上,正拿铅笔在纸面上写写画画。 他微微低着头,吊灯的暖光为他五官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暖色。宽松的衣领散开,能看见锁骨和肩线,白皙的后颈也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皮肤细腻得像白瓷一样。 听见动静,余年一边写一边道,“马上,我把这句词写好,稍微等等我,很快的。” 说着话,他没穿袜子露出来的脚趾还无意识地动了动,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非常明显。 谢游没再发出响动,就站在原地,靠着厨房的门框,安安静静地看着余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铅笔在纸面上划过的沙沙声。 谢游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家里也经常是这样的。吃过晚饭,爸爸和哥哥会讨论新闻,妈妈会靠在沙发上做自己的事情,他则会在一旁看曲谱或者弹钢琴,几个人时不时会随意地聊几句天。 很温暖。 但那些记忆,像是都被遮上了一层灰色的幕布,渐渐变得遥远起来。从父亲去世,他就很少会去回想这些了。因为对过往美好的眷恋,会让他变得脆弱,他不能纵容自己沉浸在那些温暖里。 “我写完了!” 余年放下手里的纸笔,抬头朝谢游笑道,“刚刚突然来了灵感,直接写了一整首词!”他笑意溢满双眼,“我是不是很厉害?” 谢游回过神,眸色温暖下来,“嗯,很厉害。” 余年笑容扩大,正想站起来,没想到腿屈曲太久麻了,身形一个不稳,就跌坐到了沙发上。谢游下意识地几步到了沙发边,见他没摔倒,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腿麻了,我得缓缓,”余年干脆就势靠在了沙发上,仰头看着谢游,问,“还饿吗?” 谢游本来就不怎么饿,闻言点头,“不饿了。”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余年,喉咙忽然发干,心跳也逐渐加快,甚至感觉周围的氧气都被耗尽了一般,呼吸发紧。 谢游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都不像是自己的声带发出来的,“我过来,其实是想问你。” 余年注视谢游,回应,“问我什么?” 谢游收紧了手指,让自己将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话,顺畅地说了出来,“你说,你大学的时候学会了做菜,想以后做菜给喜欢的人吃。” 他克制着心跳和呼吸,轻声问,“年年,那,我吃了你做的菜,是你喜欢的人吗?” “当然是。”余年也放轻了嗓音,“你可以试试吻我,看我会不会拒绝。” 像是整片夜幕都被星空点亮了一样,谢游的手指骤然放松,又瞬间握紧,他连呼吸都忘了,小心翼翼地俯下身,闭上眼,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了余年的嘴唇上。 轻的像云絮一样的亲吻。 心跳声仿佛每一下都叩击在自己的耳膜上,余年调整了呼吸,分开双唇,含住了谢游的上唇。 和他想像的一样柔软。 被余年这个微小的动作刺激到,谢游僵立在原地没敢动,只觉除了嘴唇,全身上下所有感知能力都像水汽一样被蒸发。 一个余年,便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 两人的双唇分开时,谢游不由自主地抬起手,用指腹将余年唇上的唾液擦拭干净,喃声道,“年年。” “嗯?” “年年。” 余年微微侧头,亲了亲谢游湿润的指腹,再次应道,“嗯,我在。” 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谢游屈着左腿,压在沙发边沿上,双手把余年整个抱在了怀里,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只露出了泛着浅浅红色的耳尖。 “我……我快烧起来了。” 听见这句话,余年坏心思地亲了亲谢游的耳尖,果然,对方像是受惊了一样,把他抱得更紧了。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圆满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谢游才面色如常地松开余年,“我、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余年看了看时间,“嗯,已经十点过了。” 谢游刚有些失落,就听余年道,“我明天晚上做菌菇排骨汤,你要尝尝吗?” 谢游神色一亮,几乎是余年刚说完,就回道,“要!” “嗯,好,那明天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把人送到门口,谢游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回头,飞快地低头亲了亲余年的唇角,然后迅速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只从门缝里传进来一句“明天见”。 余年摸了摸嘴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他笑着自言自语,“关门这么快,好歹亲准一点啊!” 第68章 第六十八块小甜糕 第二天余年下楼时,孟远正在保姆车里,低着头单手操作平板电脑。 “年年,我们来数数今天的日程啊,上午十点拍《让我来唱》节目的宣传影像,除了你以外,还有三个评委,但看安排,拍摄时间是错开的。下午两点半到达《回音机》的录制地点,唱《绮丽》的现场,没问题吧?” 余年握着手机,正在跟谢游发信息,听孟远问,他点头,“没问题,不过可以把另外三位评委的资料给我一份吗?还有就是,《让我来唱》准备宣传了?” “行,资料我整理整理发给你。”孟远应下,“对,之前就真真假假地弄了不少新闻出来,搞得很神秘,预热差不多够了,也是时候上主菜了,不然单是吊着胃口也没意思。” 说着,孟远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余年脸上的表情,眼睛微眯,“心情很好?” “嗯,心情很好。”说完,余年又笑起来。 孟远“啧”了两声,忍了忍没多问,又道,“黄韵也发了大红包过来,有意再找你约歌。” 这个人余年记得,“是买《言不由衷》的那个女歌手吗?” “对就是她,人家宣传的时候,就带上了你的大名。单曲刚上线,马上被乐评人评为近年来她最好的作品之一,她的团队转头就来问,能不能再合作,出价很高。” 余年沉吟,“再看看吧,无论哪首歌,都要符合歌手本身的嗓音条件和气质风格才行,先别应下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的歌好,要是唱的人不靠谱,反而会拖后腿。”孟远感慨,“不过年年,你真的是不为金钱折腰啊!” 余年失笑,“怎么会?我很缺钱的,不过好歹还是要有准则坚持才行。”他想了想,“我前两天写了首歌,不太适合我姐,但挺适合柏颜的,可以问问她们需要不需要。” “绝对需要!你之前那首歌,可是让她瞬间就翻红了,效果不要太好!”孟远一拍大腿,“交给我了!对了,这次《让我来唱》的评委里,正好就有柏颜。” 到了目的地,余年几人跟着工作人员上了楼,发现走廊上站着好几个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孩儿,正在等人。 孟远察觉不对,去问了工作人员回来,告诉余年,“是唐晓轲在里面拍,他自己带了团队过来的,团队说宣传片的风格不符合唐晓轲的一贯形象,要求调整,这边的策划不给改,说必须要贴合节目风格。后来唐晓轲还是妥协了,不过时间也给耽搁了。” 施柔左右看看,小声问,“唐晓轲?他怎么来当评委了?他走的不是调音假唱派流量歌手的路子吗?专业知识一点跟不上,就不怕被嘲?” “家里有钱啊!他爸以前开煤矿,后来钱多了,就涉足房地产,实打实的暴发户。唐晓轲文不成武不就的草包富二代,进娱乐圈就是玩儿票的。这次是家里直接投钱,要求就是唐晓轲要进来当评委,过瘾。” 施柔咋舌,“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这宠法儿也是厉害了!” 没过多久,门打开来,唐晓轲戴着一顶鸭舌帽出来了,双手插在松垮的衣服口袋里,表情看起来有些不悦。 经过余年时,他忽然停下来,抬起一边嘴角笑道,“真是抱歉啊,里面那些人都说,我耽误了你的拍摄时间。这样吧,你不是穷吗?作为补偿费,我给你五十万好了,要吗?” 走廊瞬间安静,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了过来。 赶在余年说话前,唐晓轲又耸耸肩,补充了一句,“要是不好意思拿,我就意思意思,勉强买你一首歌好了。” 余年抬抬精致的下巴,脸上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疑惑,“你是谁?” 唐晓轲脸一黑。 旁边悄悄围观的工作人员发出了几声低笑,又很快收声。 站在余年身侧的施柔小声道,“好像是……唐晓轲?不过真人和图片长得不太像!” “唐晓轲?是谁?”余年思考好几秒,笑道,“这名字,哦,我好像听过你。” 他看向唐晓轲,眼里满是冷意,语气徐缓地继续说了下去,“等你什么时候敢不调音不假唱现场全开麦了,才有那么半分资格,在我面前提一句想买我的歌。至于钱,真是抱歉了,五十万,再添一个零,我也还看不上眼。” 说完,余年往前走了一步,笑着问,“怎么,还准备继续耽误我的拍摄时间?” 等唐晓轲沉着脸带人走了,余年问孟远,“怎么回事?” 孟远问清楚了,“在里面受气了,唐晓轲不听摄影的,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拍,摄影暴躁了,说唐晓轲再这么不配合,耽误下一个人的拍摄时间,就让他爱拍不拍。估计这态度,戳爆少爷脾气了,出来碰见你,就想在你身上撒气。” 施柔愤愤,“找年年撒气?被怼活该!” 余年握着手机,心情没受影响,“不用理会,走吧,进去了,早拍完早收工。” 摄像和策划的水平都很在线,拍摄比较顺利。中途,节目组还找余年录了一段短采访,准备在第一期时播出来。 余年黑色的头发被造型师拾弄得略松散,身上是白色丝质衬衣,妆很淡。 听采访人问道,“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者动力,让你得到现在这么耀眼的成绩呢?” 余年面对着镜头,神色认真,“我外婆曾经教导我说,一个呼吸一个眨眼,一秒就过去了。而我们正在过的每一秒,都没办法重来,所以踏出的每一步,都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行,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我出道到现在,唱歌,拍戏,写歌,从大家那里得到了很多的喜爱、掌声和欢呼声,但这些都并非是理所当然的东西。所以,我想要更努力,去配得上这些。让喜欢我的人不会失望,不让他们有,‘自己眼光是有多差才会喜欢上这么个人’的感觉。” “现在角色转换,你变成了评委,有什么感想吗?要是遇见非常优秀的人,甚至比你自己更优秀,会有什么想法呢?” 施柔听见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看了眼孟远,压低声音,“节目组怎么回事?怎么问这种问题啊?” 孟远摇摇头,“没事,年年能应付。” 余年思考几秒,“成为了评委,感想就是,希望自己更努力、变得更厉害吧,否则也没有点评别人的资格。至于优秀的人,世界上本来就有非常非常多优秀的人,比我厉害的,更是有很多很多。我觉得,意识到并且接受这一点,会激励自己更加努力。” 拍摄结束,几人在保姆车上解决午餐,孟远感叹,“有个说话不捅篓子的艺人,真的是三生积德!” 余年笑起来,“这么夸张吗?” “不不不,不夸张!但凡艺人说话出了问题,秒秒钟就会被放大,然后全网转发,处理起来,真的秃头!”孟远指指自己的头发,“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发这么黑这么浓密吗?就是因为我艺人双商在线,还贼省心!” 余年大笑,朝施柔道,“柔柔姐,你知道我要保持住谦虚不膨胀有多难了吧!” 吃过午饭,又抓紧时间睡了半小时午觉。到达《回音机》的录制现场,一行人进了后台。 《回音机》是国内老牌的打歌直播节目,一周一期,每周六五点开播,很权威,可以说是风向标一样的存在。 彩排结束后,余年上好妆,换上演出服,低着头让化妆师补眼线,一边跟旁边的施柔说话,“一会儿演出结束,我就先直接回家了,柔柔姐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施柔点头,“排骨早上放在冰箱冷藏室里的,年年你今晚又自己做饭?” 余年弯唇,“嗯,准备熬汤。” 化妆师退开,余年活动了一下戴着银灰色手套的右手,“我去唱歌了。” 舞台上,追光灯打下来,余年穿着修身剪裁的黑色丝绒面料西服,里面是顶上三颗扣子都没扣上的白衬衣,银色的细长金属链做装饰,在灯光下异常耀眼。 孟远靠墙抱着手,小声道,“柔柔,你说我当时眼神是有多好,怎么就把年年给看上了?” 施柔一时无言,“大概是,你人生眼光的巅峰?” 孟远摸摸下巴,“有道理!”他眼神又静下来,喃喃道,“希望他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啊……” 施柔没听清,“孟哥,你后半句说的什么?什么玩笑?” “没什么。”孟远回过神,“你在拿手机看直播?” “对啊,摄像大哥对年年的脸真是优待啊,给了好多个关键特写,说实在的,我天天跟着年年,都有点控制不住想截图的手!年年的颜真的能打!” 孟远凑近,看向手机屏幕,“来,我也看看弹幕的反应呢。” “——宝宝!麻麻爱你!太好听了啊啊啊!!循环起来!” “——哇上了回音机!舞台的水晶树好美啊!年年实力真的强悍!本仙女吹爆这现场!《绮丽》我的今年最爱!” “——现场竟然比录音棚还好听!这到底什么实力!那些说调音的可以滚粗了!所以黑子们不要没事找事了,会被年年的实力打脸的哦!” 施柔笑孟远,“孟哥你是担心有人骂吗?不用担心啊,年年的现场完全没问题的!” 孟远呼了口气,自己跟自己说道,“嗯,不想了,顺其自然吧。” 下了节目,余年回到家,已经六点了。他先打了电话给谢游,“饿不饿?我刚到家,晚饭可能会有点晚了。” 谢游那边传来声音,“我正在开会,慢慢来,不急的。” “嗯好,那你工作忙完了就过来吧。” 谢游:“好,等我。” 挂断电话,会议室安安静静,谢游环视,手指很有节律地敲了敲桌面,“继续。” 等厨房里已经满是菌菇排骨汤的香气,敲门声才传了进来。余年打开门,先入眼的是一束“花”。 余年也愣了愣神,“这花——” 谢游紧张,“你不喜欢吗?” 余年让谢游进来,连忙道,“不是,我很喜欢!只是有一点惊讶。” 谢游手里拿着的,是一束纸折的玫瑰花,他解释,“鲜花会凋谢,我不想它们凋谢,就用纸折了一束玫瑰花,折得不是很好。” 余年呼了呼气,觉得自己每次都会被谢游的操作戳中,“是你自己折的吗?” 谢游还有几分忐忑,“嗯。” 看着纸面上的纹路,余年想起什么,又惊讶道,“折花的纸,是暗粼水纹纸吗?” 谢游连忙点头,“对,纸是去年我在一场拍卖会上看见了,一共拍下五张,刚好够折玫瑰花!” 余年伸手接下花细看,几乎能想象到谢游低着头认真折纸的模样,笑道,“我记得这种纸材质比较特殊,花肯定很难折吧?” 谢游斟酌道,“还好,也不是很难的。” 跟着余年走进厨房,谢游自觉去拿碗筷,犹豫片刻,又站到余年身后。 “年年。” 余年正揭开锅盖,看汤炖得怎么样了。听见谢游叫他,应道,“嗯?” 谢游迟疑道,“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很害怕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明白了谢游的担心,余年舀了半勺汤,先吹凉了递到谢游唇边,见他喝下去了,才摇头道,“不会,从来没有这么觉得。相反,刚刚看见你,觉得一天的辛苦都没了。” 说着,余年凑近,亲了亲谢游的唇角,“有没有开心一点?” 谢游一眨不眨地看着余年,忽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正中,“年年,这里也要你哄哄,可以吗?” 第69章 第六十九块小甜糕 余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凑近,亲上了谢游嘴唇正中的位置。亲完,他自己也有些耳热,“还有哪里要哄吗?” 谢游想点头,但想着要适可而止,不能太着急,最后还是遗憾地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将菌菇排骨汤盛好,余年总觉得差了什么,问谢游,“你介意葱花的味道吗?” “不介意。” 余年就又去阳台上折了几根葱进来,谢游自觉接过葱,洗干净之后,不太熟练地用菜刀切碎,洒在汤里,然后眼含期待地看着余年。 余年笑道,“切得很好!” 谢游瞬间心满意足。 吃过晚饭,没再用上石头剪刀布的决胜法,谢游起身,动作极快地收拾好碗筷,端进厨房,进去了,还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朝余年强调,“我洗,不要抢。” 余年被逗笑了,指指一旁的黄铜花剪,“好,不跟你抢,我去给植物修修枝。” “啪嗒”的清脆声,多余的枝丫被剪断,余年拿着花剪,又不由得偏过头往厨房看——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家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了。 连室内的空气都变得温暖。 洗完碗,谢游从厨房出来,余年视线定住,“衣服怎么湿了一块儿?会不会不舒服?”说着,余年起身,没注意到谢游的视线有几分游移。 “要不要拿件我的衣服给你换上?” 这个待遇比谢游想象的还有好一些,他点头,“好!” 余年从衣柜里找了件码数大一号的t恤出来,递给谢游,“你是在——”后面“哪里换”三个字还没说出来,站他对面的谢游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双手拉住衣角,往上一撩,几乎就是眨眼间,整个上半身就露了出来。 谢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上身的肌肉紧实,肌理分明。再加上五官轮廓深邃又迷人,连凸起的喉结都显得格外性感,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住余年的全部心神。 余年以前从来就没有动过喜欢谁的心思,没想到遇到谢游,就跟中了毒上了瘾一样,栽进去,就再出不来了。 谢游见余年的视线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心里悬着的第一块石头先落了下去。 将已经准备许久的台词说了出来,“年年,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谢游记得清楚,笔记上写着的,应该适当地向伴侣展示自己的身材,增加自己在对方眼里的魅力值。 听见这句,余年忍笑,认真回答,“很满意!”说着,趁谢游没注意,他伸手,飞快地摸了一下谢游的腹肌。 谢游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咒语一样,站在原地,耳尖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随后小声抗议,“年年,只能看,不能摸的。” 余年故意垂下眼睫,失落道,“我也不能吗?” 两秒,谢游别开眼,赶紧道,“你……当然可以。” 说完,谢游拿过余年找出来的t恤,两下穿上,怕余年难过,踟躇着开口问,“那、那你要不要再摸一下?” 说完,他又赶紧补充,“两下、不,三下也可以!” 余年见谢游一脸的焦急,没好意思笑出来,坐在沙发上,伸手探进谢游的衣服下摆,真的就慢条斯理地摸了三下腹肌,还评价,“手感非常好!” 谢游眼里露了点开心出来,他又不自然地说话,“年年,你可以重一点,太轻了……很痒。” 余年心里一动,忽然撩起谢游的衣摆,就势俯身,在腹肌上亲了一下,还带了足够两人听得清楚的声响。 “痒吗?” 谢游呼吸都屏了好一会儿,才大口吸了气,“年年……” 余年发现自己好像把谢游刺激到了,连忙起身,转移话题,“不是说今晚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吗,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回去了?” 谢游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年年,你刚刚——” “我刚刚?” “没什么。”谢游视线落在余年嘴唇上,又移开,“那我回去了,你明天要飞巴黎对吗?” “对,赫西的春夏大秀在那边,我得过去,很快就能回来。”余年算了算,“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十二个小时能到,过去是当地的晚上。休息一下,第二天去看秀,结束后就回国。” 将谢游送到门口,余年忽然不舍,拉了谢游的袖子,“有好几天不能见面。” 谢游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张照片出来,背面朝上,递到余年手里,“给你,你可以带去巴黎。”说完,开门关门,一转眼就看不到人了。 第二天,跟团队汇合,施柔指指自己旁边的大包,“u形枕面膜什么的我都带着的,年年你要是需要就跟我说。孟哥在开会,说机场见。” 余年取下白色鸭舌帽,“好,到时候找你要。” 保姆车开动,见余年拿了个钱包出来打开看,施柔好奇,“年年,你平时不是不用钱包的吗?” “现在要用了。” 因为有人送了一张自己的照片给他,想让他嵌在钱包里,随身携带。 施柔没多问,又道,“对了,有消息说,那个讨人厌的唐晓轲也要去赫西的秀,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他!” “他也要去?”余年记得自己是这一次品牌方邀请的唯一男艺人,所以,“唐晓轲拿的是哪一种邀请函?” “还能是哪一种,当然是靠买买买拿到的那种,真的非常肯砸钱了!我去打听了一下,他家就他一个独子,据说奶奶宠得很,要星星不给月亮。唐晓轲十七岁就开跑车把人撞了,之后家里人拿钱摆平了,当时,他奶奶一点不关心在抢救的伤者,反而抱着唐晓轲哭,说她的乖孙肯定受到了惊吓。卧槽,我三观都裂了好吗!” 余年皱眉,“然后呢?” “赔了一笔钱,唐晓轲什么事都没有。”施柔冷哼了一声,握握拳,“所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年年,要是又对上了,我们一定狠狠怼回去!” 余年见她气鼓鼓的,笑着点头,“好!” 经过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余年安全落地,主办方有车来接,一行人直接去了酒店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余年起床先跟谢游视频了几分钟,之后就开始抓紧时间做造型。 施柔拿了手机出来,看了两眼,脸色就变了,“年年,那个姓唐的戏怎么这么多?” “唐晓轲?”余年正坐在镜子前,任造型师打理头发,问施柔,“怎么了?”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今天要穿的衣服,硬是买了一套一样的,准备跟你撞衫!”施柔皱眉,“主办方指定了要穿这一套,难道真的硬撞?” 余年抬抬嘴角,“不用管他,我们穿我们的,还是你觉得,我跟他站一起,我会输?” “当然不会!”施柔陡然兴奋起来,“穿穿穿!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他故意来撞我们,那就撞好了,谁怕谁啊!” “对,所以别不开心了,记得跟孟哥说说,唐晓轲的团队八成要出通稿,我们要先发制人。” 施柔斗志满满,“好,没问题!” 赫西大秀的现场图一放出来,火眼金睛的粉丝马上就发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看图,我们唐少的衣服怎么和余年的一模一样?这种场合撞衫,@唐晓轲工作室是不想干了?就不知道提前联系接洽一下?” “——艹!年年是赫西官方邀请的,衣服也是官方指定的,不存在故意一说!所以,唐晓轲这是打定主意故意撞衫了?挑事儿?心疼我年年,开开心心去看个秀,还遇上这种糟心事!” “——看了看唐买的通稿,一句一句不是说年年气质不行,就是说年年配不上穿赫西的衣服,哟,还真的就你煤二代才有资格穿衣服了?但就是拿修过的图,来和年年的无修图对比,气质长相也差了不止一两个档次。想拉踩,也先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可以吗?” 很快,好几个营销号手速极快地蹭上了热度,《余年唐晓轲赫西大秀撞衫,你们觉得谁赢了?》甚至还开了一个投票。没过多久,撞衫的话题就上了热搜,两边的粉也撕了起来。 施柔一直都盯着动向的,刷完微博和论坛,她站到余年旁边,小声道,“粉丝都不傻,唐晓轲故意撞衫这种伎俩,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摆着就是想搞事情!” 余年“嗯”了一声,整理好袖扣,笑道,“辛苦柔柔姐了。” “我该做的啊,而且这个唐晓轲,眼睛长头顶上一样,看着就糟心!”不过场合不对,施柔也没多说,只是朝余年做了个手势,“加油!” 余年点头,“一定。” 秀从来都是前菜,大秀结束后的庆功宴才是重头戏。余年刚进到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就看见了认识的人。 “余年!” 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余年偏头,一眼认出来人,马上就露出了微笑,“梅塞导演,好久不见!” 梅塞手里端着香槟,“余年”两个字的发音非常标准。两人握了手,梅塞笑道,“我专程在这里等你!” 余年惊讶,“那真是我的荣幸了!请问,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当然很要紧!”梅塞朝余年眨了眨眼,“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个惊喜!” 余年心里有了底,“惊喜?难道是我想的那样?” 梅塞故作神秘,“跟我来就知道了!” 经过正现场演奏的乐团,绕过宴会厅的众人,到了右侧的半开放式包厢,那里有奢华的水晶吊灯,安置着几张猩红色的天鹅绒座椅,方形木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酒水和餐具。 一个蓄着胡子、精神矍铄的人站起来,朝梅塞笑道,“这就是余年?” 梅塞从中介绍,“对,这就是余年。余年,这位是赫西的艺术总监,斯里曼先生。” 斯里曼年已过六十,却是时尚圈不可动摇的巅峰,被所有人推崇,但他本人却甚为和煦,和余年握手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是,“还适应巴黎的气候吗?” 余年笑着用英文答道,“当然,唯独下雨时,我仰头去看街道两边的建筑的屋顶,会沾上一脸的雨水。” 斯里曼笑起来,“雨水确实扰人,但很美,对吗?” 余年弯着眼尾,“是的,确实很美。” 梅塞看出斯里曼对余年的印象不错,也笑道,“先生,我的眼光确实还没有退化,不是吗?””唔,“斯里曼沉吟,举举手中的水晶杯,和余年相碰,赞同,“对,我不得不承认,梅塞,这一次你的眼光很不错,将一个理想中的人选带到了我的面前。” 几人相谈甚欢,到了整点,斯里曼上台致辞,余年也顺势离开,将空了的香槟酒杯换下。 酒会结束,回到酒店,孟远才急忙问道,“年年,怎么样?我看斯里曼在社交媒体上上传了跟你的合影,还说是一个充满惊喜的夜晚,所以情况到底怎么样?我现在还压着写好的通稿没发!” 余年轻轻呼了口气,对孟远自信笑道,“赫西新的代言人,是我了。” 第70章 第七十块小甜糕 孟远一巴掌拍到余年肩膀上,兴奋道,“我就知道没问题的!”他抹了把脸,连珠炮一样,一串问题就问了出来。 “是哪个级别的代言?品牌代言人?形象大使?品牌挚友?是全球性的还是国内的还是亚太区的?是全线产品的还是系列产品的?或者美妆?香水?成衣?” 等孟远一口气把问题都问完了,余年才回答,“是赫西全球全线代言人。” “你、你再说一遍?” 余年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孟哥,你没有听错,确实是赫西的全球全线代言人。” 孟远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抬手按按绷紧了的太阳穴,“你得让我缓三秒、不对,五秒钟!”自己给自己数了五下,孟远直接倒在了沙发靠背上,朗笑出声,“年年,你要一飞冲天了!” 他保持着瘫倒的姿势,笑意明晃晃的,“努力没白费,一旦你成了赫西的代言人,奢侈品这个层次,几乎就已经向你敞开了大门!重点中的重点,你还是斯里曼那个老爷子亲自面见指定的,从此以后,你在时尚圈,光环就是实打实的了!” 余年回想,“斯里曼先生是个风趣健谈的人,和他聊天非常有意思。” “我要是面对我欣赏的人,我也风趣又健谈。”孟远猛然坐直,“艹,这次一定狠狠帮你宣一波!我这就——算了,” 摆摆手,孟远理智还在,“这还没官宣,等官宣了我再跟上。虽然有泼冷水的嫌疑,但这种事圈子里也不算少,临到跟前突然出幺蛾子的,多了去了,没官宣没签合同,就没一锤子定下,都不靠谱。” 余年也没被冲昏头,赞同道,“对,不确定是否会出现什么波折,还是等官宣确定了,我们再宣传吧。” “行,就这么办。”孟远拍拍自己的胸口,“哎,这感觉,就跟揣着一个大宝贝,但偏偏不能给别人看,还要藏着掖着的,真是焦心!” 余年劝他,“稳妥一点最好。” “行,我们一步一步走稳。”孟远摸摸自己窜了点胡渣起来的下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乐呵呵地笑起来,“我从你拿到翡冷翠迷幻海的代言开始,就在做心理预设了。最近我估摸着,要是赫西真会定下你,也就是前后的日子。但没想到,听见这个消息,我这心跳还是咯噔咯噔的,控制不住啊!” 余年笑起来,“孟哥,你稳住,你年纪也不小了!” “滚!都敢打趣你孟哥了!”孟远又扳着手指头数,“赫西这时候把你定下来,先是你代言成绩都可圈可点,不管是翡冷翠还是日曜手机,还是芙纳诗矿泉水和腕表,成绩个个亮眼。再有,你专辑破纪录都破了十几项,到现在,实体销量都还占着两大电商平台的第一,还有三大音乐平台数字专辑的销量第一,成绩是实打实的。再加上你的外形,你未来三年的发展前景,啧,是我我也选你!” 余年:“孟哥,你又开始吹嘘我了。” “怎么能说是吹嘘?这可都是大实话!只要你未来几年不搞事,你这路啊,走的是平平稳稳,越走越宽!” 从孟远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余年嘴角的笑容不变,像是不经意地挑了一句出来,问,“那孟哥,不搞事有指定范围吗?” 孟远表情也轻松,回答,“没什么固定范围,不挑战粉丝神经,不挑战大众三观就行。” 余年接着问下去,“孟哥介不介意再说具体一点?” 两人间的氛围有了不明显的变化,孟远低头,剥了根香蕉,咬了一口,撤下脸上轻松的笑容,声音也缓下来,“年年,你心里有数。” 余年唇角弯着,没应这句话。 孟远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余年回答,自己把剥开的香蕉皮整理好,放回桌面上,“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余年也坐到了沙发上,背很直,“您问。” “你和你那个186,怎么样了?” 余年对上孟远的视线,坦然道,“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啊。”孟远手指搁在膝盖上,斟酌着道,“年年,你知道这段感情,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孟哥是想劝我放弃吗?”余年不闪不避,直接道,“您之前说过,我自己给了自己恋爱的资本和底气。” “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想到会是——” “会是谢游。” 没想到余年会直接说出这个名字,孟远一窒,偏过头,眉宇间满是烦躁,“对,你说过是一米八六,我还劝你身高不是问题。但我没想到性别为男,更没想到,会是谢游!” “不,孟哥,你想到了。现在不就是吗?我还没告诉你,你就先猜到了。” “你就哄我吧!”孟远苦笑,“你说你,就是真找了个一米八六能把你掼墙上亲的女模特,甚至是女篮女排选手,我都没多大异议,但怎么就——” 余年替他补完后半句话,“怎么就喜欢上谢游了呢?” “对!”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余年神色变得温柔起来,“我第一次见他,就印象深刻,大概是,五官太令人惊艳了,想忘也忘不掉。” 孟远捂着腮帮子,“艹,我不是想听你们的恋爱历程的!” 余年语气轻松,但说出的话却足够坚定,“现在的情况就是,我,喜欢上了谢游,我们在一起了,这个状态应该还会一直持续下去。” 孟远试探,“没有其它余地?” “没有。”余年摇头,“这就是一切的先决条件。” 孟远沉吟半晌,“年年,你真的决定,要在爱情事业里二选一了?” 余年:“我没有准备二选一,我两个都要。” “但——”孟远手拍在大腿上,气急,“你就不怕两边都落空?最后什么都抓不住?” “最后能不能抓住,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经营我的情感,去积攒我的底气。至少,我要让我自己拥有选择的权利。”余年轻轻笑了笑,“至于最后结果会如何,我竭尽了全力,就算赔上所有,也不会后悔。” 知道余年是藏在骨子里的倔,听完这话,孟远叹气,“你……要不再仔细想想?你现在形势一派大好,何必——” “不需要再想。”余年再次打断孟远的话,笑道,“有话,我也就很孟哥你直说了。我们合作的这一段时间,很融洽,彼此都很肯定对方的业务能力。但是,如果说您是怀着劝阻我的心态,继续跟我合作,那么我会和您疏远,并在合约到期后,更换经纪人或者经纪公司。” 孟远手指下意识蜷缩,“这是威胁?” “不,这是沟通,我在阐述我的底线。” “如果我接受呢?” “我会在我有足够的底气之前,保护好我的感情隐私。同样的,我会比之前更努力。” 孟远捏捏眉心,隔了好几秒才开口道,“给我一个晚上考虑。” 余年欣然点头,“好,那明天早上见。” 回到房间,余年拿起手机,给谢游发了消息过去,“还在忙吗?” 谢游几乎是秒回,“不忙。” 余年笑起来,怎么可能不忙?他指尖悬在键盘上,过了一会儿打字道,“我想看看你。” 几乎是在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视频通话的邀请就响起来了,余年按下接通。 谢游应该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背后是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能看见暖色的晚霞。 伸手松了松黑色领带,谢游道,“刚刚结束会议,正好到晚饭时间。” 余年点点头,用视线描摹着谢游立体深邃的五官,轻声道,“我很想你。” 听见这句话,谢游有些不好意思,睫毛颤颤,低声道,“我、我也很想你,从跟你分开的那一秒开始,就很想你。” 这句话,跨越了千里万里,传到余年耳朵里。 真好,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我想念的人也在想念我。 谢游见余年眉宇间有明显的倦色,又关切道,“很累吗?” “嗯,有一点。时差,加上今天一整天都没时间休息。不过今天很有收获,秀很好看,设计师的理念很好,作品精彩。还遇见了很有意思的人,在庆功宴上尝到了很好喝的酒。” 余年歪在躺椅上,举着手机,笑容扩大,眉间的倦色被喜悦冲淡,“谢游,不出意外,我应该拿到赫西的代言人了,是不是很厉害?” 谢游神色温柔下来,“嗯,年年非常厉害。” 他想到之前看的那些参考资料里,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要说,“你不用这么辛苦,以后我养你。” 但看着一脸的倦色,眼里却像是有星光的余年,他发现,就像星星之于夜空,余年的舞台也是一样的宽广。他很累,但他乐在其中。 他是他的玫瑰,却不应该被放在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里。 参考资料里的说法,是错误的。 于是谢游放柔了声音,开口道,“年年,要不要去睡觉了?” 余年打了个哈欠,睫毛被眼泪沾湿,他点头,声音带着点困意,“嗯,那我先去睡了,明天上午的飞机,很快就回来了。” 谢游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晚安年年。” 第二天,余年起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在楼下餐厅吃早餐,施柔已经先到了,见余年脸色不太好,“年年,是时差没倒过来?” “嗯,有一点,不过不算太难受。”余年坐下,按了按额角,左右看了看,“孟哥呢?” “孟哥昨晚失眠了,好像快天亮才睡着,临睡前给我发消息,让我们早餐就不要叫他了,启程出发的时候他再起床。”施柔喝了口黑咖啡醒神,昨天累了一天,也有些精力不济,“话说,这次我们回去,竟然跟唐晓轲他们一个航班,败坏心情!” 余年捧着热牛奶喝了一口,笑道,“你就假装没看见他,这样心情应该会好很多。” “嗯,我试试屏蔽他,希望他不要又搞事!” 一语成谶,从餐厅回楼上房间,刚踏出电梯门,习惯性刷手机看消息的施柔又要被气炸了,“我特么,这个姓唐的是不是有毛病?” 余年看了眼手机屏幕,看画面,应该是秀场外的一段采访。 “说的什么,你这么生气?” “这个记者问唐晓轲,说这一次赫西的大秀,余年也在现场,两人有碰面吗,有没有聊天打招呼之类的。” 施柔黑着脸,“这问题不知道又戳到唐晓轲的哪根肺管子了,他回答说,不认识你,没碰面,也没有打招呼,更没有聊天。而且他还说,不知道赫西好好一个顶级奢牌,为什么要请你来看秀,里面随便一件高定,你都买不起!” 余年抬抬嘴角,“你之前说,唐晓轲来看秀,是靠砸钱拿到的入场券?” “对,他是赫西的vip买家!”施柔点头,“唐晓轲非常非常钟爱赫西的东西,原话是,赫西这个蓝血贵族奢侈品牌,是唯一符合他的审美和格调的。所以赫西每一季的新品,他都会买,然后微博发图炫耀!” “唯一符合的?” “对啊!”施柔捂嘴偷笑,“哇,突然很好奇,要是唐晓轲知道,年年你成为了唯一符合他审美和格调的、蓝血贵族奢侈品牌的赫西的代言人,会不会怒删微博八百条!” 第71章 第七十一块小甜糕 唐晓轲在赫西秀场外的短采访视频一经播出,立刻就被转发了上千条。 “——不是错觉!我闻到了瓜的香味!故意和余年撞衫,又在采访时直接说余年买不起赫西的高定,认为赫西请余年看秀是掉逼格。那么问题来了,唐晓轲跟余年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这针对也太明显了吧!” “——我就想问了,唐晓轲是谁啊?十八线小新人想踩着年年上位?撞衫完了还不够,又搞事情?能不能求放过,抱走年年我们不约!” “——说唐少拉踩蹭热度的,眼瞎?唐少进这个圈子本来就是玩票,说两句真话又怎么了?还拉踩,我们唐少就是有钱,回形针都用的赫西两百美刀的,那个姓余的用得起吗?穷就别装!” “——说年年用不起的,嘴脸还真是丑陋啊,要不要去看一眼年年专辑的销量,再递计算器给你算算,年年一张ep就赚了多少钱?不是没钱不是买不起,而是真不像某些草包暴发户一样,人生意义除了炫富就是买奢侈品!” 一时间,两家粉丝撕得厉害,论坛里更是高楼盖得飞快。没过多久,《壹娱乐》的官博播出了一段采访视频,采访对象是正在剧组拍戏的郁青。 记者也是不嫌事大,问郁青,“关于在赫西春夏大秀上,唐晓轲故意撞衫余年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吗?” 郁青硬是把淡蓝色的塑料椅坐出了女王王座的味道,她疑惑,“请问,唐晓轲是谁?有什么代表作吗?” 记者也耿直,回答说,“是最近红起来的一个男艺人,暂时还没有代表作。” 郁青手指卷了两圈发梢,“那抱歉了,我很忙,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所以不认识这个人。至于撞衫,年年不在意这些,我也没什么看法。” 视频下,又是满屏的哈哈哈。 “——哈哈哈最喜欢的就是青姐这调调!谁?有代表作吗?我很忙,不认识!郁式扎心三连击!” “——哈哈哈我们青姐实力宠弟,最后那句亮了,唐晓轲一心一意撞衫搞事情,又是水军又是热搜的,到了青姐这里,年年不在意,我也没看法,哈哈哈!我是唐晓轲我真的吐血!努力都白费了!” “——哈哈哈又想起了青姐以前的,你说谁跟我抢角色?张薇薇?是谁?我很忙,我不认识。女王大人从来都是从珠穆朗玛峰上俯视渣渣的!” 施柔看完郁青的采访视频,兴冲冲地想拿给余年也看看,发现余年正和孟远说话,看气氛不太对,她想了想,就在原地没动。 孟远喝了半杯咖啡,眼底还布着几缕血丝,眼下青影明显,他道,“你就不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余年笑道,“这不是马上就能知道了吗?” “你啊,”孟远笑着叹气,“明明才二十二岁的年纪,怎么就这么精?不动声色的,就把主动权完完全全地把到自己手里去了。你孟哥我好歹比你大了十几二十岁,这事情上,竟然都被你牵着鼻子走!” 余年表情不变,“孟哥,说实话,我还是挺紧张的。” “你这句话,不管真假,我听着舒心!”孟远放下空了的咖啡杯,慢言慢语地开口,“我昨晚想了很久,要是我不带你,我能带谁。可是啊,你已经把我的眼光抬高了。我罗列了不少名字,然后发现,我都看不上。再重新去培养新人吧,好苗子少,风险成本大,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遇见,能不能培养出来。” 余年仔细听着。 “我又估算了你的恋情,对你事业的冲击的最大值,发现,就算因为恋情,你的事业跌入谷底,甚至被雪藏,但至少在这之前,我跟你这个最具备顶尖歌手资质的艺人合作过。这样,也不会在我的职业生涯里留下遗憾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余年将右手递到孟远面前,眼里有光彩,“很高兴我们能毫无嫌隙地继续合作。” 这一次,孟远没有迟疑地握住余年递来的手,“合作愉快!” 收回手,孟远又忍不住道,“但年年,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要斟酌清楚,你是公众人物,未来你的路走得更远、位置更高,有越来越多人喜欢你的同时,会有更多的人盯着你。到时候,你能不能承受得住海一样的谩骂、诋毁和恶意?” “我才出道时,不是有人假扮粉丝碰瓷摔倒吗,当时看到有人在微博上说,之前很喜欢我,但粉转黑了,我很难过。可能是我现在更成熟了一点,现在我知道,我的能力很小,能让我在意的人开心幸福,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笑了一下,余年继续道,“我对自己要求不高,像我外公说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也就足够了。” 车窗外是不断往后退移的建筑物,从酒店赶往机场,施柔小声祈祷,“希望不要遇见唐晓轲不要遇见唐晓轲……” 不过事实证明,祈祷没用,两方人还是遇上了。唐晓轲正拍机场照,远远看见,施柔就震惊了,“他那一身,真的闪眼睛!卧槽,感觉是把才买的赫西的单品全都堆在身上了!” 没过多久,施柔就刷出了唐晓轲工作室发出来的机场照。孟远瞥见,“他们工作室动作这么快?照片这就修完发出来了?” 施柔戳戳屏幕,“确实快,不过评论真的一言难尽!那些粉丝,开始是在吹捧唐晓轲一身的赫西新款,一看就是又撒钱了。不知道怎么的,又扯上年年,各种明嘲暗讽,说年年买不起。有营销号在说年年跟斯里曼先生合影的事情,说会不会是代言有动静了,马上就遭到了唐晓轲粉丝的炮轰。” 孟远饶有兴趣,“快说说,怎么轰的?” “他们那边几十万粉的粉头直接开麦,说要是真有动静,团队早就下场买通稿了。到现在都安静如鸡,摆明了是白跑一趟没戏,还说赫西怎么可能会签年年,这几率,就和彗星撞地球一样。” 孟远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似模似样地感慨,“唉,他们不懂,我们这是低调!” 余年补刀,“我们明明就是怕出纰漏。” 施柔笑出声来,“哈哈哈对,不过尤优就是例子啊,《古道》推广曲那次,就被嘲得厉害,我们不能翻一样的车。”说起《古道》,“年年,《古道》不是送金松奖了吗,怎么样?” “还没多少消息,不过听我姐说,应该能拿到三个奖。”余年比了三个手指头,“徐向澜导演拍这部电影,花了很多功夫在里面。” 这时,机场广播响起,通知说航班会延误九十分钟左右。施柔拍拍胸口,“幸好手机满电!” 没一会儿,一个穿衬衣、西服马甲的白人忽然走近,手上拿着一个方形盒子,礼貌地停在两米外。 “请问哪位是余年先生?” 余年刚把航班延误的消息发给谢游,听见声音抬头,笑道,“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恭敬地欠欠身,将手里的盒子递给余年,“这是谢先生吩咐我们送来的,供您消磨等待时间的小玩具。” 等人走了,孟远咋舌,“这是比我们还早知道航班会延误,所以提前把给你用来消遣的小东西都准备好了?” 余年没回答,低头打开方形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瞬间就笑了。 施柔也凑近了看,“这是……玻璃跳棋?” “嗯,对。”余年想起自己跟谢游提起过,小时候经常跟外婆下玻璃跳棋的事情。 没想到他一直都记得。 孟远眼神好,“柔柔你再看看,这哪儿是玻璃做的!明明这一颗一颗的,全是顶级水晶!” 施柔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这折光,应该是用天然水晶柱加工的,水晶圆球不好做,要磨出来,基本得消耗四五倍的材料,一个不小心还会迸裂,前功尽弃。这棋子的表面上,雕刻了精细花纹,每一根线条都极为流畅、涂着银漆,难度就更不知道高了多少个等级!” 孟远啧啧出声,“有钱人的世界果然超乎我的想象,一盘跳棋,六十颗棋子,加上工艺,再加这嵌了彩钻的棋盘——” “多少钱?” “保守估计,至少……三百万?五百万?我也估不出来!” 施柔做了个后倒昏厥的动作,喃喃道,“赫西两百美刀一个的回形针算什么?算什么!” 余年拿起其中一颗棋子,对着灯光,上面的精美纹路流光溢彩,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去细看。 视线一凝,忽然发现了什么。想了想,余年极为缓慢地调整角度,果然,在落下的投影里,纹路的影子慢慢规整,其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工工整整的“年”字——是谢游手写的字体。 余年的心脏忽的一跳。 拿起手机,他打字发给谢游,“跳棋刚刚收到了。” 谢游秒回,“嗯,喜欢吗?” 觉得连指尖都酥酥麻麻的,余年笑着回复,“非常喜欢,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跳棋。” 谢游:“我的年年,值得最好的。” 第72章 第七十二块小甜糕 距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孟远毫无形象地垫着u形枕补觉,施柔插着耳机在追剧,余年则将盒中的每一颗棋子都拿出来看了一遍,有种听谢游叫了他三十遍“年年”的感觉。 刚把棋子和棋盘收好,在余年不远的位置,一个提着公文包、正在通电话的中年人坐了下来,说的是中文,有那么几句隐隐飘进了余年的耳里。 “……这件事等我回随州再商量……书库里的东西,都是有目录的,不会缺一件少两件,你不要胡乱担心。” 因着《不寐帖》的关系,余年对“随州”这个地名很敏感,心神下意识地就绷紧了。 再听见“书库”两个字,余年呼吸一顿,悄悄地专心听了下去。 “……我是建议不和外国人接触,幺叔公临走前,最舍不下的就是书库里的东西,说那些全是无价的宝贝。但要是大哥和小妹你都不介意,我也不会说什么……那张纸?不说是当年祖上花五百两黄金买回家的吗?当年都这个价,现在肯定也不会少……” 余年坐在座位上,只感觉手心都出了一层细汗。 随州,书库,五百两黄金。余年呼吸微颤,几乎现在就想起身去问那个人,说的到底是不是《不寐帖》。 他记得清楚,《不寐帖》最后的消息,就是被一个姓甄的买主,花了五百两黄金买走的,之后一百多年再没有现世。 荣岳跟他提过的消息里也推测,买《不寐帖》的人,就是出自随州甄家。 一旁的电话还在继续,只不过声音更低了不少。 “……不少买家都盯着那张纸……我们谁也不能得罪,到时候价高者得。” 听到这里,余年吁了口气——价高者得还好,至少不会有人提前买走,致使《不寐帖》连拍都上不了。 又说了两句,对方挂断了电话。余年想了想,给荣岳发了条信息,把自己这边的消息简单说了一下。 荣岳回得很快,“真碰上了?这么巧!不过只知道甄家小辈移民国外,具体哪个国家不清楚,没想到竟然在巴黎遇见了。” 余年也觉得巧,他询问,“荣叔叔,你那边有甄家拍卖的消息了吗?” 荣岳:“有消息出来,还没定下,我就没告诉你。最新的是,甄家小辈对国内情况不熟,正商议委托元嘉拍卖行进行拍卖。我在元嘉的朋友说,还没完全谈妥,如果妥了,元嘉会开一个‘甄家书库旧藏’的专场,也是采用邀请函制,《不寐帖》会压轴上。” 余年回想刚刚听见的只言片语,问,“甄家兄妹不合?”这也是他没有贸然上前的原因,一般家里情况复杂的,戒心都会很重,如果他现在就主动上前询问,可能还会得不偿失。 “是有这个风声,甄家长孙的妻子似乎急着把藏品都变现,然后分钱,一直在背后鼓动快点卖。甄家小女儿没什么主意,都听老二的。甄家次孙又是软和的性子,所以看情况,这事拖不了多久,八成会委托给元嘉拍卖行。” 联系到刚刚听见的,余年心里有了底,又偏头看了眼之前通电话的那个人,收回了视线。 飞机落地时,是宁城的早上八点,太阳正好出来,刺破清晨的雾气,有浅浅的暖意。余年头靠着车窗,精致的下颌线清晰显露出来,阳光洒下,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光晕。 施柔手快地拍了张照片,拿去给孟远看,得意道,“孟哥你看,这张图不用修就能发微博吧?” 孟远夸奖,“确实拍得很不错,正好年年可以拿去更博。” 余年正想着《不寐帖》的事情出神,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这才回过神来,“你们在说什么?” “柔柔拍了张你刚刚发呆的照片,很不错,正好你更博的时候能当配图用。” 被孟远提醒,余年才想起自己还没发微博。找施柔要了照片,余年登进微博,更新了一条,“已经平安落地了,回家很开心![图]” 蹲守在微博的粉丝,飞快就占领了评论区。 “——年年辛苦啦!欢迎回来!另,照片是谁拍的,加鸡腿加鸡腿!贼好看!” “——啊啊啊大清早瞌睡都醒了!这侧脸,天使容颜吗!我年年睫毛好长!瞳色好好看!好暖啊!” “——哪里来的忧郁美少年?年年唱歌这么好听,为什么颜还这么好看!旁边评论区里,闭眼吹唐晓轲颜值气质碾压年年的,怕不是出生的时候,忘带眼珠子出来了?” 施柔翻了翻评论区的反应,又去看了唐晓轲的微博,气笑了,“唐晓轲什么节奏,年年你这里刚更了博,他那边马上跟着发了张自拍!” 孟远接话,“觉得举世皆他爹妈,都要惯着他让着他。年年回怼了他一次,他就哪儿哪儿都想压年年一头,给年年添堵,报复回来。这种人就别搭理,越是搭理,蹦得越高。” 施柔打了个响指,“很有道理!” 孟远看向余年,“抓紧时间在保姆车上睡会儿,都先不回家了,直接赶通告,没问题吧?” 余年点头,“没问题,那孟哥一会儿你叫我?” “行,放心。” 不过还没有到目的地,余年就被孟远叫醒了。他裹着素色的薄毯,抬手揉揉眼睛,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倦意,“孟哥,什么事?” “赫西方面开始走程序了!” 瞌睡立刻就跑没了,余年笑道,“确定了?” “开始走程序,就是百分百定下了。”孟远做了个深呼吸,手掌拍在大腿上,“终于有我发挥的机会了!” 没过多久,一个叫“真料”的营销号更了博,“拿到了最新消息,yn马上要代言赫西了,时尚资源真的厉害!其实也不惊讶,毕竟赫西的老爷子连合照都已经放出来了,不过好像没多少人信?” “——求问这个料到底是真的假的!年年真的代言赫西?卧槽这么强大的吗!我是年糕我都不敢信!” “——这个号背后挺深,爆的料基本都靠谱,所以,余年真的代言赫西了?作为一个热爱吃瓜的路人,我就想知道,唐晓轲现在的心情如何!” “——哈哈哈哈让我大笑三声!那个唐晓轲不是才说,不知道赫西邀请年年看秀是什么原因吗?原因来了,因为想签余年当代言人啊!不是嘲讽余年买不起赫西的衣服吗?真是抱歉,年年真的就还不需要买,代言人总有当季最新款穿!” “——这种假料也有人信?吹余年吹这么高,就不怕掉下来摔死?” “——一个爆笑!所以,余年要代言赫西了,那唐晓轲到底还买不买赫西呢?要是买的话,余年代言的呢,买就会给代言人增销量呢,好气啊!要是不买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第二个牌子,能配的上我们唐少爷的逼格了!哎,实名心疼!” 余年一整天都连轴转,连口气都没空喘,根本没来得及关注网上的消息。收工时,天色已经晚了。孟远大致说了说微博上的反应,余年安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是谢游发来的,“我可以来找你一起下跳棋吗?” 余年笑起来,当着孟远的面,直接打了电话给谢游,“下班了吗?” “嗯,今天的事都做完了。”谢游温声问,“你呢?” “我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正在回家的路上。”余年邀请,“要是你晚上也有空的话,在我家里见?” 谢游飞快地应道,“好!”像是怕余年会反悔一样。 “嗯,那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余年就听孟远道,“刚刚焉焉嗒嗒的,说话都没力气,怎么接了个电话,瞬间就精神了?” 余年视线在手机上绕了一圈,笑道,“大概是……爱的力量?” 孟远:“……” 我这是自讨单身狗粮吃? 余年刚到家没多久,谢游也到了。泡了一壶茶,余年把跳棋摆在两人中间,好奇,“你玩儿跳棋厉害吗?” 谢游连着喝了两口青瓷杯里的茶水,“不厉害。” “那就好,这样我应该不会输得很惨!”余年兴致勃勃地,“来来来,开始!” 第一局余年很快就获得了胜利,第二局也顺风顺水。不过等连着顺当地赢了四把时,余年发现了问题所在,“谢小游,你在放水!” “我没——我有。”谢游征询余年的意见,“真的不放水?” 余年斩钉截铁,“真的!” 谢游:“好,那,赢了有奖励吗?” 余年点头,“奖励?好啊,你来定?” 谢游手指指腹摩挲着棋子表面的花纹,低声道,“谁赢了,就吻对方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两分钟后,余年盯着棋盘,觉得跟做梦一样,“我怎么这么快就输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谢游视线掠过余年唇线清晰的双唇,眉目清冷,却像是有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化在了他的双眼里。 “因为想快一点吻你。” 第74章 第七十四块小甜糕 施柔疑惑出声,“谢总?” 孟远意识到什么,看向余年,余年歪歪头,笑道,“我以为孟哥你会告诉柔柔姐。” 孟远拍额头,“哈哈哈,把这事儿给忙忘了!” 施柔茫然,看看余年又看看孟远,“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要告诉我什么?” 确定门是关好了的,孟远走近了些,清清嗓子,“那个,谢总是年年的——” 听他卡在身份上,余年接话道,“是我男朋友。” 见施柔怔立在原地,什么反应都没有,孟远抬手在施柔眼前晃了晃,“你不会震惊过度了吧?柔柔?回神回神!” 施柔双眼发直,学舌一样重复,“男……男朋友?” 余年点头,“对,男朋友。” “等等!所以、所以之前地震那次,谢总不是跟着曲总过来的,而是担心你?” 余年点头,“对。” 孟远秉持着“独震惊不如众震惊”的理念,补充道,“星海直播上,那个叫‘年年有余’,次次砸一百万礼物的,就是谢游!” 施柔觉得,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就是在做梦!好一会儿才用两个字抒发了内心的想法,“卧槽!”说完又连忙摆手,“我不是想说脏话,而是实在没有别的词能描述我的感受了!” 孟远一脸“我明白我懂”的表情,“理解理解!” 天知道,他在猜到那个186有可能是谢游的时候,直接失眠,一闭眼就胡乱做梦,还梦见余年被谢游单手掼起来,直接扔到了海里。 施柔脑子疯狂旋转,“那、年年喜欢的那个,就是能把他掼墙上亲的那个人,就是谢总?” 掼在墙上亲?余年笑出来,“对,是他。” 施柔眨巴眼睛,“年年说像冰糖的那个,也是?” “嗯,从头到尾,都只有他。” 忽然想起,“那那那,之前谢总买热搜比心,是——” “嗯,给我看的。” “高端奢华应援,还led屏说年年不要不开心那个——” “对,是逗我开心的。” 施柔喃喃道,“先不要跟我说话,一句话也别说,我、我要缓缓!谢总不是一心一意黑你吗?虽然好像也没怎么黑,现在倒回去看,谢总的黑点都有些怪怪的……” 孟远开玩笑,“你要缓缓?缓缓是谁?我帮你找过来。” 施柔瞪大眼,“孟哥你怎么这样?我脑子现在一团浆糊!”好一会儿,她又感叹,“不过真的,谢总这个男友力,简直出了太阳系!不,银河系!” 孟远见她消化完了,笑道,“确实,跟个霸道总裁一样,节目组真赚了。” “对对对!”施柔连声附和,“太便宜节目组了!” “嗯,也不算便宜节目组,谢总应该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一模一样的巴掌,直接甩到唐晓轲的脸上去。你想啊,要是我们退出录制,不参加了,或者另选一个节目砸钱,就算那个节目火了,怎么看,也还是我们示弱退让了。” 这么一想,施柔兴奋,“就是就是,怎么办,我又想看唐晓轲的表情了!哈哈哈,被自己的巴掌扇回自己脸上,感觉肯定非同一般!啧啧,唐晓轲想以钱压人,没想到被谢总直接反向碾压,秒成渣渣!” 旁边的余年一边听施柔和孟远说话,一边跟谢游发消息,“刚下飞机?” 谢游依然是秒回,“嗯,年年你不要不开心,我在。” 莫名地,看见这句话,余年有了种心安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又有几分涩意。 他其实清楚,自己从来都下意识地、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不要去依赖旁人,包括郁青,包括老师和师兄,包括所有亲近的人——因为不敢和不安。 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他都习惯了自己面对,自己解决。 但,对象是谢游的话,或许可以去尝试着去……依赖? 手上打字的动作没停,余年问,“累不累?” 谢游:“不累。” 很快,谢游又连发了两条过来,“谁也不能欺负你。” “知道你受了委屈,比我自己受了委屈更难过。” 这几行字,将余年心底深处的硬壳瞬间击得粉碎,露出了绵软的内里。他打字的手指顿住,忽然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才好。 最后,余年顺着心意,打了几个字,“忽然特别想吻你。”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到了谢游的回复,“嗯。” 另一边,唐晓轲连闯四五个红灯,“兹拉”一声停下车后,一脸阴沉地到了唐建忠的办公室。 门口的秘书没敢拦,唐晓轲“砰”的一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办公桌后面的唐建忠抬头,“这是怎么了?这个表情,那个惹了你的小子没好好道歉?” 唐晓轲一脚狠狠踹在门口摆着的落地摆件上,咬牙启齿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那些领导脑子都进水了?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忽视我,说什么评委要换人,宣传片企划案全部重做,对外的声明也要妥当。我还以为那个余年不识好歹,真要退节目,结果竟然是让我走!?” 唐建忠搁下金笔,眉头紧皱,“你刚刚说是谁?” “余年!” “不是,上一句!” 唐晓轲不知道唐建忠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但还是强耐着性子重复,“一个叫谢游的,说出两倍注资让我滚!” “谢游?” “就这个名字,不知道哪个旮旯冒出来的,竟然敢让老子滚!也不看看——” “闭嘴!”唐建忠脸色铁青,“你确定,说的就是这个名字?” 被吼了一句,唐晓轲憋着脾气,“就这名字!我还能听错了?” 唐建忠沉思几秒,拍板,“这节目你别去了,直接退。” “凭什么?”唐晓轲炸了,双眼赤红,全是狠劲儿,“你是我老子你都不给我撑腰,反而还让我退节目?那我面子往哪儿放?啊?不就是两倍资金吗?老子砸三倍!等着那个姓余的给老子跪着趴地上道歉!我就不信——” “让你滚你就滚!”唐建忠提高了音量,脸色涨红,“听不懂人话了?你知道你惹的是什么人吗?砸钱砸钱,这他妈是钱能解决的事儿吗!” 唐晓轲手握成拳,死盯着唐建忠。 唐建忠泄下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谢游,就是谢氏的掌舵人,这个人……真不是我们唐家惹得起的!你好好玩儿你的,别惹事!” “是他们先来惹我!” 一听这话,唐建忠拍桌子,脾气又上来了,“我还不知道你?真不听了?让你给老子夹紧尾巴做人,听不懂?谢游是什么人?年纪轻轻,二十五都没到,就把整个谢氏牢牢实实地归拢在了自己手里!之前那个宋克,那个丁兆先,一个没命,一个人都没了踪影,都是他挨着收拾的!不听不听,最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晓轲故意示弱,“爸,我就只能靠你了,这口气我真咽不下去!那个姓余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叫板?你就不能跟那个什么谢游说说?” 唐建忠叹气,“儿子,你也太高看你爸了。谢游?我连找他见一面谈一谈的资格都没有!我们唐家,说白了,你爸我煤矿起家,赶上了好时候,在房地产占了一席之地。谢家呢,传了好几代了,房地产,只是人家商业版图上,指甲盖那么大点的拼图!你让你老子我,拿什么跟人家谈?” 唐晓轲眉间满是躁怒,“那就是没办法了?” 唐建忠不说话。 心里暗骂不中用的老东西,没再留,唐晓轲转身,“嘭”的一声就摔门出去了。 很快,《让我来唱》官博发布公告,说因为档期冲突,唐晓轲将退出录制。 施柔抱着手机,咋舌,“节目组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孟远哼笑,“哪个不是人精?都分得清到底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节目组这么公告,肯定没事先和唐晓轲的工作室通气。但单方面这么说了,大家脸上都好看。就是为了面子,唐晓轲方面也不会把真相抖出去。” “也对,不然铁定被嘲。”施柔想到,“不过,不是说唐晓轲家里挺厉害吗?他爸不会恼羞成怒?” 孟远抬眼,“厉害能有谢总厉害?” 施柔连忙摇头。 “那不就对了,唐晓轲是个没脑子的,唐晓轲他爸可不会没脑子!唐建忠现在应该担心,会不会因为糟心儿子惹到了谢总,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八成儿还会约束唐晓轲,躲得越远越好!” 施柔点点头,又笑道,“刚刚我听两个助理小姐姐说,我们年年背景也深得很,背后站着的神秘人,直接秒杀了唐晓轲!” 孟远打趣,“没毛病,谢总一向深藏功与名!” 这时,见余年拍完走过来,孟远起身问,“拍摄怎么样?” 余年接过施柔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很顺利,我们可以先走了。” 孟远低了声音,笑道,“哎呀,对象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又开始急着下班回家了。” 余年否认,“这次不是,我今天早点回去,把帮我姐的新专辑写的歌发过去。谢游他回来就连着两个会,开到很晚,要明天才有空见面。” “有钱人也是不好当,”孟远让施柔收拾了东西,“那行,走吧,早点回去。” 回到家,余年先冲了个澡,穿好白色的棉质家居服,趿着拖鞋,进到书房里,把之前打包好的文件给郁青发了过去。见郁青没回复,猜想应该是在忙,他留了言,就关了电脑。 头发还有些湿润,余年不太想动,他仰头靠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谢游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在开会吧?吃晚饭了吗? 正想着,门口忽的传来敲门声。余年瞬间坐直,顿了几秒,猛然起身,快步去开了门。 谢游左手手肘上搭着一件深色西服外套,领带袖扣打理整齐,像是才从会议上下来。 让人进门,余年还没开口,笑意就先布满了双眼,眼角的泪痣更是夺目,“不是开会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谢游凑近,将余年挡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又轻轻地吻了吻余年的鼻尖,用沉哑的嗓音低语道,“因为年年说,特别想吻我。” 第75章 第七十五块小甜糕 余年等了一会儿,发现谢游的嘴唇还停留在他的鼻尖,细致啄吻。他疑惑着轻声喊道,“谢游?” 搭在臂弯的西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地面,门厅是暖色的光,谢游炙热的手掌搭在余年细瘦的腰上,两人的体温透过软薄的衣料交融。 谢游回答,“是年年想吻我。” 还特意给“年年想”三个字加了重音。 余年失笑。 谢游耳尖发烫,垂下眼睫,又寻到余年的耳边,小声重复,“是年年想的。” 余年放松地靠在墙上,看着谢游轻颤的睫毛,笑着亲了过去。 双唇一触即分,余年勾起嘴角,故意道,“我只想亲一下,现在已经亲完了。” 谢游抿唇,像是有些小委屈,“不是这样的。” 余年反问,“那是怎么样的?” 谢游没说话,顿了两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肌肉紧实的长腿抵在余年双腿之间,手掌后移,垫在余年后脑的位置,倾身压着吻了上去。舌尖一寸寸扫过余年的唇齿和柔软的内壁,呼吸交错间,谢游含糊道,“应该是这样的。” 亲吻完,两人额头相抵,谢游手掌抚着余年的侧脸,哑声道,“要回去开会了。” 嘴唇蹭过,余年气息有些不稳,问他,“是中途跑出来的吗?” 谢游别开视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陪你去吧。” 听见这句,谢游怔了一秒,随后,双眸像是被光芒点亮了一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事情都做完了,一个人待在家也是想你,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想看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你。”余年又亲了亲谢游的唇角,笑着问,“不过,我跟着你一起去,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吗?” 谢游:“当然不会!” “真的不会?” “……会,”谢游又赶紧道,“你在不在旁边,都影响。” 余年故作惊讶,“我不在你旁边,也会影响你工作吗?” 谢游忍不住又亲了亲余年的眼尾,“嗯,会一直想你。” 戴好口罩和鸭舌帽,余年又找了一件薄外套穿上,就跟着谢游出了门。晚上的路况很好,很快就到了公司。跟着谢游进到专用电梯里,余年这才将口罩和鸭舌帽取下来。 谢游抬手,帮余年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又拉过余年的手,将他的手指放在了指纹录入器上。 见余年看自己,他解释,“这样,以后你想什么时候来这里找我都可以。” 指纹录入成功,谢游不舍地松开手,下一秒,却被余年反手握住了。 两人都没有看对方,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上,手指却一点一点地交缠在一起,最后十指相扣。这一刻,仿佛连掌心每一缕纹路都无比契合。 余年是第一次到谢游办公的地方。 整层楼都被解构重设,秘书团和助理的办公区域划定在一侧,而另一侧宽阔的空间,则独属于谢游。 宽敞的办公室里,划分出了工作和休息两个功能区,错落有致地摆放有植物和收藏品,整体风格克制又冷静,没有多余的鲜亮色彩。在办公桌后面,是巨大的玻璃墙,能看清城市起落的霓虹和夜色里的薄雾。 谢游将余年牵到沙发坐下,见余年的视线落在玻璃墙上,说道,“我以前经常会站在这面墙边往下看,告诫自己,一步踏错,或者一丝疏忽,就会跌落悬崖,粉身碎骨。” 听懂了谢游说的是什么,余年仰头看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吻了吻谢游的手背。 “但后来有一天,我又站到玻璃墙边的时候,突然发觉,从这里看出去,景色非常美。当时就在想,有一天,一定要带你一起来看看。” 余年握紧谢游的手,点头赞同道,“嗯,确实很美。” 谢游俯身亲了亲余年眼角的泪痣。 之后,谢游坐到办公桌后面,戴上蓝牙耳机,开始线上视频会议。余年盘腿坐在沙发里,拿了纸笔出来写写画画。 但空气里都是隐隐的雪松香气,心思完全没办法集中,余年写了两段旋律,又分心去看谢游。 工作状态的谢游,和平时很不一样。他的五官本就立体,眼窝显得深邃,工作时,神色更显严肃,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如同实质一般,极为锐利。话也很少,出言简略,每次开口,都是在下达指令,不容反驳。 像一个杀伐果决的王者。 这时,余年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竟然是谢游发过来的。 信息里写着,“年年,不要总是看我。” 余年抬头,仔细观察谢游,才发现,谢游表情依然保持着严肃,专注地听着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做出决断下达指令,但耳尖却悄悄红了。 将手机扔到旁边,余年在纸面上写了大大两个字——“不好。”之后举着给谢游看。 谢游看见,眼里浮现出笑意,又发了一条信息。 “嗯,听年年的。” 第二天,余年坐在保姆车里,打了个哈欠。坐在前排的施柔关切道,“年年昨晚熬夜了吗?” “没有,只是睡得比较晚。” 手机铃声打断了余年的话,看见来电人是荣岳,余年迅速按下了接听。 “荣叔叔?” 荣岳也不废话,直接道,“消息确定了,甄家三个子女,联合委托元嘉拍卖行,在五月十二号下午举行拍卖会。和之前预估的一样,元嘉直接做了一个‘甄家书库旧藏’的专题拍卖会,到时候,国内外都有不少人会过来。” 余年应道,“对,人肯定只会多不会少,毕竟甄家的书库向来神秘,里面有哪些藏品,从来都是个迷。” “对,我一个好友还在感慨,说这一次,不知道会有多少宝贝现世!” 余年听出荣岳话里的遗憾,笑道,“荣叔叔有不少目标?”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我跟几个闲的友人,一起好好推算了一番,暂时能确定,宋刻本《花谱》、赵氏的《登泰山记》和南宋本《春秋经传集解》,应该都在甄家书库里。还有一两百年没见过的《江楼远眺图》、《千峰万壑图》、《重峦寻道图》、凤纹青铜樽,也是九成九的概率在甄家!”荣岳捶胸大叹,“可惜啊可惜,没这么多钱!” 余年深有同感,“对,只求一夜暴富!” “对对对,不求其它,只求一夜暴富!”荣岳感慨完,“今明两天,我就把邀请函给你送过来,你按时过去。我当天不在,找人帮忙代拍了,碰不了面。” “好,次次都让荣叔叔费心。” “也不是多大点儿事情,除了这个,我也帮不上其它什么忙了。”荣岳又嘱咐了两句,让余年注意身体,这才挂断了电话。 余年又马上给孟远打了电话,让他把十二号一整天都空出来。 “你那天就一个采访,还有一节舞蹈课。舞蹈课请假,采访我给你挪挪时间,放到十三号没问题。”孟远守着公私事的那条线,没有多问,又提了一句,“《让我来唱》新的评委选定了,你,柏颜,孙梦泽,还有替上来的卫路。” “卫路老师?”余年记得清楚,“我之前跟他一起录过访谈节目,还有冯一扬老师。” “对,卫路抱着吉他唱了二十年的歌,实力不用质疑。柏颜也是个实力派女歌手,从来不假唱,现场高音就没破过。孙梦泽玩儿摇滚搞乐队,脾气爆,但人很不错,知趣,当过两三次评委了,经验丰富。”孟远评价,“总的来说,节目的评委阵容都比较靠谱!” 他又坏心眼地补充了一句,“反正都比唐晓轲靠谱。” 听孟远提起唐晓轲,余年道,“孟哥,我总觉得按唐晓轲的性子,可能不会甘心的。” “你是说他还会搞事情?” “嗯,有这个可能。”余年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孟远思忖,“行,反正我谨慎些,你放心!”他又道,“那先不说了,赶完通告早点回来,下午去把欧慕腕表奢华系列的合同签了,你就又有一笔钱入账了。” 与此同时,一辆大红色的超跑停在了宁城大学的校门口。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人敲响了车窗。 车窗玻璃降下,唐晓轲手把着方向盘,打量道,“齐哲?余年的那个师兄?” 齐哲眉间阴郁,攥紧了背包带,点头,“是我。” 打了个响指,唐晓轲重新升上车窗玻璃,“行,上来吧。” 五月十二号一大早,余年就乘坐早班飞机到了随州。天气很好,阳光刺破清晨的薄雾,让人心情也舒展起来。 不过刚坐上元嘉拍卖行派来的车,余年就接到了荣岳的电话。 “我元嘉的朋友说,这次那个麻烦人物也来了。” 余年正看着窗外的街景,“麻烦人物?谁?” “我上次跟你提过的,一门心思想买《醉马游春图》那个加国华商,叫肖廷的,这次也在。他对《醉马游春图》还没死心,一直都四处打听着。”荣岳忧心忡忡,“年年,你别被盯上了,注意避着点儿,不然被缠上了,一堆麻烦。” 余年打起精神,“好,荣叔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第76章 第七十六块小甜糕 等余年到了拍卖会场外,郁青的电话又过来了。 “我帅气的弟弟在哪儿呢?” 余年笑着回道,“在准备花钱的路上。” 郁青大声笑起来,“你那哪儿是花钱,明明是撒钱,天女散花那种撒法儿!”收了笑,“说正经的,年年,你钱筹的怎么样了?我去问了一个懂行的叔叔,说这次《不寐帖》的价,必然不会低,他思来想去,都没敢下手。” 余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回话,“大概够。” “那就是有点悬了?”郁青犯愁,挨着数,“你《绮丽》赚的钱应该是大头吧?卖歌的收入,代言费,综艺出场费,版权费,还有乱七八糟的零散收入加起来,应该有……九位数上下?” “嗯,差不多有这个数。” 郁青感慨,“年年你这赚钱的能力比你姐我还厉害!”她又说回正题,“但买不下来《不寐帖》吧?” 余年笑道,“姐,你还忘了一笔钱。” “什么钱?” “外婆手里握着的股权、债券和房产,尽数都留给了我。房产我一直没动,但股权和债券到时间,结了一笔收益,里面就包括姐你家里给的分红。” 郁青“啊”了一声,“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爷爷提起过,姑婆是盛家幺女,当时姑婆嫁给你外公,曾祖父陪嫁了许多东西,姑婆自己也很有经商手腕儿!唔,就单算盛家的家族分红,按惯例,是两年一结,这笔钱应该是过年后到账的?” “嗯,对,数目不小,姐你应该也收到了的吧?” 郁青是大咧的性子,“我账户里钱来钱去的,好像是突然多了一大笔钱出来,我有点儿印象。”她语调轻快起来,“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不过拍卖场上,谁都说不准,要是差钱了,记得找我,我特意抽了一笔钱出来给你放着的。” 余年心口泛上暖意,“好,谢谢姐。” 进到会场内,余年找到位置坐下。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说各国语言的都有,很快,坐席渐满。余年没有左右张望,拿了手机出来和谢游聊天,倒是心平气静的,不怎么紧张。 上午十点整,穿戴严谨的拍卖师上台,在简短的致辞后,就上来了第一件拍品。 初始几件拍品都是预热,余年没什么兴趣,低头翻看手里的图录,一边看一边对照,发现荣岳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好几幅珍贵的古画手札,确实都是在甄家的书库里,这次齐齐上拍。 前面五六件拍品都不温不火,到《雪霁帖》时,一口气拍出了五千一百万的价格,余年才抬头看了一眼。再往后,《重峦寻道图》上了六千万,《春秋经传集解》更是上了九千三百万的高价,不过一直都没有破亿。 到这里,上午的拍卖告一段落,众人离开位置,去旁边的宴会厅吃自助午餐。余年没什么胃口,挑了一个现做的三明治,稍微垫了垫空荡荡的胃。 到下午,短暂的休息后,会场内的气氛肃静了许多。和上午不同,下午的第一件拍品,就是卷长8.12米的《江楼远眺图》,起价就是四千万,价格迅速连跳,数轮喊价,最后以1.07亿落槌。之后上拍的,皆是贵重珍品,其中好几件,余年都曾听外公念叨过。 正看着大屏幕上的拍品详图,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余年低头,发现是孟远来的电话,他按下挂断,改用微信打字,“孟哥,有什么事吗?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孟远消息回复得极快,“实话告诉我,你吸过毒吗?” 余年心里一突,皱眉快速回道,“没有。怎么回事?” 孟远直接发了一张图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网址链接,再连着好几张截图。 图片里,余年神色萎靡,眼眶下有极重的青影,满身倦怠,比现在消瘦很多,皮肤也暗了几个度。 余年先回复,“我能认出来,第一张照片,是我大三时,跟着老师去了一趟古杨河,发掘古城遗址,在戈壁晒了两三个月。回来之后,又马上熬夜赶学术报告会的论文,五天只睡了二十个小时左右,不是吸毒。” 孟远回了几个字母,wct之后又回道,“你点开链接看看,先做好心理准备!” 余年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直接点开了网址链接。 “又是一个大毒瓜!有余年同校师兄爆猛料,余年大学期间,拿着巨额版权费,却穷得外卖都点不起,竟是因为沾了毒!爆料人和余年关系亲近,还提供了照片,能看清照片上,余年确实因为吸毒,瘦的都脱相了,黑眼圈极为吓人,一脸萎靡。怪不得赚再多钱都不够花,也不知道现在还在吸没有……” “——今年娱乐圈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曝吸毒!之前那个写歌的,现在余年也被曝光了,还是老毒货,娱乐圈真的是个大毒窝,一捅出来,全是大新闻!” “——我之前就疑惑了,为什么大学就卖歌拿版权费,还会饭都吃不起,不是沾了毒就是沾了赌!果然,让我给说对了!@余年要不要学学你的前辈,找个什么吸毒是为了找到写歌灵感的理由?” “——没有证据就可以造谣了?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我期末考试背重点秃头的时候,和这照片没差!怎么不说我也吸毒了?说吸毒,好啊,把证据拿出来!” “——@余年滚出娱乐圈!这些所谓的明星赚着老子一辈子敢都不敢想的大钱,却把钱全送进了大毒枭的口袋里,对得起牺牲的那些缉毒警吗?!滚!!” 把孟远发过来的内容都看完,余年回道,“看完了。” 孟远噼里啪啦发来一大串,“这是有计划的!三点半准时,近十个营销号、五个说得上名字的论坛,联动,前后两分钟,纷纷爆出你吸毒这个新闻。并且每一条,都说得证据确凿,水军留的每一条评论和回复,都是在坐实你吸过毒,让看到这些评论和回复的人,逐渐加深‘余年吸毒’的印象。而搜索词条,已经将‘吸毒’作为了‘余年’的联想词条。” 台上正在激烈地一轮轮叫价,余年沉思,“而且很聪明的是,是说我吸过毒,而不是现在在吸毒,对吗?” 孟远:“对,说你现在吸毒,你做个尿检就能证明清白。但说你大学时吸过毒就不一样了,已经过去了,就算你想自证清白,也没有证据!完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污蔑!动手的人,是想把你弄得身败名裂,往死里逼!” 孟远:“唐晓轲没这个脑子,他应该是负责砸钱,而出主意的,九成九是你那个师兄!” 余年还没回复,孟远又发了一条过来。 “我已经在紧急公关,控制舆论风向了。最厉害的是谢总,在热搜被买上去的一瞬间,就迅速给你撤了热搜。之后又连撤了两次,现在是吸毒话题直接被屏蔽,根本上不去热搜榜了。粉圈是炸了,但好歹没有扩大讨论度,给了我们反应的时间。” 这时,会场里传来惊呼声,余年抬头,发现是一件汝窑天青釉笔洗,经过三十次的漫长叫价,拍出了1.83亿的价格。 低下头,余年加快了打字的速度,“好像有转机,我先仔细想想拍这张照片时的具体情况。” 这时,聊天界面跳出了孟远发来的消息,“你老师发小论文了!!!” 余年一愣,登进微博,因为评论和@太多,软件还卡了好几秒。等恢复过来,余年直接点进曾鸿影的个人主页,就发现老师在刚刚更新了一条微博。 “挖沙掘土曾鸿影:一派胡言!荒谬!错漏百出!逻辑链极不严密!第一,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在余年大三那年的九月份,此前整整三个月,余年都随队,白天在古杨河古城遗址拿小铲铲挖沙,晚上跟队里的专家学者一起整理资料做记录。你去古杨河晒三个月试试?要是不黑不瘦,我跟你姓!另,有详细的图片资料,能看出余年是怎么一天天晒黑变瘦的! 第二,古杨河周围荒无人烟,三个月,余年随队同吃同住,睡大通铺,没有离开过发掘现场。要是真吸毒,你三个月不吸试试?要是在队里都在吸,那我们一帮子全得被抓!可能吗? 第三,背后心怀恶意的人,可能没见识不太清楚,从古杨河回来,余年跟着我飞荷城,参加学术报告会。当时正好出了坎宁教授作报告时,当场毒瘾发作的恶劣事件,于是参加会议时,全员尿检,哈哈,你们不知道吧?真是又坏又蠢!” 看到最后一句,余年扬起嘴角,几乎能想象出老师得意时眉飞色舞的小表情。 下面评论也是一秒涨一大截。 “——给曾老师打电话!历史界大佬,护崽界霸主!啊啊啊就像曾老师说的那样,背后污蔑的人,真的又坏又蠢!” “——口说无凭,证据拿出来!你说有尿检就有尿检了?真当我们是傻子?余年是给了你多少钱,教授的腰都折了!” “——年年真的好厉害!真学霸大佬!大三竟然就飞荷城参加世界级的学术报告会了!上面说曾教授撒谎的,是真的傻吧?坎宁教授吸毒这事情,当时闹得挺大的,连坎宁教授任职的大学都出来道歉,还组织全体教职人员做了检查,动动小手指搜一搜,能累死您老?” “——说余年没吸毒我相信,但我也有疑问,明明余年作为思宁给郁青写歌,版权费拿那么多,花钱是有多大手大脚,才会饭都吃不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必然是余年自己本身有问题,才会被怀疑!” 就在余年浏览消息的间隙,拍卖台上,已经慢慢进入到了最后阶段。余年又和孟远聊了几句,就暂时收了手机。 最后上来的三件拍品,都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倒数第三件,锦上添花万寿连延图葫芦瓶,经过足足三十六次的激烈叫价,最终以1.4亿被一个华人富商拍下。 此轮结束后,会场气氛更加凝重,能看见边上的电话委托席上,已经有人在拧眉商议。 很快,倒数第二件拍品,《行吟图》上拍。余年看见,荣岳的代理人喊价七轮就放弃了。而最后,成交价是1.1亿。 余年估计,不少人都盯着最后一件,所以《行吟图》的价格,比他预估的要低了一些。 连续两个高价下来,却没有引起会场气氛的一点波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紧要的重头戏,在最后。 余年坐直了脊背。 当《不寐帖》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时,几乎现场所有人都屏息细看,不舍得错过一眼。 两分钟后,细节展示完毕,拍卖师出言道,“《不寐帖》之贵重,已不需多言。起拍价,八千万,请竞价!” 竞拍价开始以百万为单位上涨,余年目光沉静,没有急着加入竞价。直到价格突破一亿后,竞拍价开始以三百万到五百万上涨,余年才第一次举牌,加入竞价。 “一亿一千两百万!” “一亿一千七百万!” …… “一亿六千万!” “一亿六千五百万!” “一亿七千万!” 而在突破1.7亿后,只剩下了余年、左侧电话委托席之一、以及一个棕发碧眼的欧洲富商、一个红发蓝眼的加国代理人。 余年再次举牌。 “一亿七千三百万!” 令人窒息的安静后,电话委托席的人先一步退出了竞价。 余年掌心被细汗打湿,他盯着屏幕上《不寐帖》的全图,等待对手的再次出价。 “一亿七千六百万!” 对方只加了三百万。 “一亿八千万!” 也只加了四百万。 余年因为紧张而发凉的指尖开始寸寸回温,几乎是在拍卖师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再次举牌。 “两亿!” 拍卖师的嗓音已经沙哑,余年直接加码突破两亿大关,现场响起絮絮的低语声。 许久后,对面两方都没有再举牌。 落槌一声,两声,三声—— “恭喜!” 绷着的弦骤然松开,发冷的后背也再次有了知觉。余年抬手掩住眼前的灯光,弯唇笑道——外公,我做到了。 处理好相关手续,余年长舒了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先发了消息给荣岳和郁青,告知已经将《不寐帖》拍下。信息刚发出去,孟远又打来了电话,语速急促,“年年,新闻是真的还是假的?” 余年一怔,“什么新闻?” 孟远说得极快,“热搜上又是你的名字!tag是#余年元嘉拍卖会#,有记者拍到你了,报道说,你在元嘉拍卖会上,花了两个亿,买了一张纸!”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细边眼镜、手提黑色公文包的男人从一侧的休息区走过来,拦住了余年的去路,“我的老板姓肖,您应该知道他,他想和您谈一谈。” 第77章 第七十七块小甜糕 余年没理会问话的人,先低头回复孟远,“新闻是真的。”之后才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陌生男人,礼貌道,“抱歉,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姓肖的老板。至于谈话,我很忙,没时间。” 语气温和,却是半点都不买账。 对方扶了扶眼镜,隐蔽地打量余年,笑容愈加谦逊,“贸然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清楚。我叫吴威廉,我的老板是肖廷,加国华商,刚刚会上的《重峦寻道图》,就是我的老板拍下的。我们经过多方打探问询,才终于找到了余先生,不知余先生能否抽个空出来,大家坐下,谈一谈?” 余年笑容不变,“我没兴趣。”说完,提步就准备离开。 吴威廉连忙道,“余先生——” 避开吴威廉的阻拦,余年朝向拍卖场内的安保人员,字句说得清楚,“我身后那位先生不让我离开,我需要你们保证我的人身财产安全。” 安保人员非常配合,两个人迅速站到了余年旁边,点头道,“这是我们的职责。”同时,另一个安保人员已经到了吴威廉身侧,做了个“请离开”的手势。 “余先生——” 余年没再理会吴威廉,继续朝安保人员道,“另外,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星耀大厦的办公室里,孟远正皱着眉,拿着手机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花了两个亿,买了一张纸!”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感慨,“两个亿啊!” 他话停不下来,“柔柔,两个亿,这么多钱,年年他到底买了一张什么纸,竟然一砸就砸了两个亿上去!” “孟哥你别问我,贫穷已经限制了我的想象力,不过网上好多人都在猜,答案五花八门的。”施柔在旁边一边回话,一边翻热搜,一下一下地点着刷新。 忽然,她目光一定,招手道,“孟哥孟哥,你快过来看!” 孟远几步走过去,定睛一看,发现手机屏幕上,是余年在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从一道门里出来。周围全是记者的长槍短炮,排除杂音,还能大致听出有记者在喊, “余年,关于同校师兄曝出你在大学期间吸毒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两个亿买了一张纸的报道,请问属实吗?是炒作吗?真的花了两个亿吗?” “请问这次拍卖会你到底买了什么?可以透露吗?” 余年穿着修身的黑色休闲西服和白衬衣,脊背挺直,五官精致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在安保人员的全程护送下,坐上了一台黑色宾利,车门“砰”的一声关上后,闭合的车窗玻璃阻挡了所有镜头的窥探。宾利缓缓开走,视频也结束了。 “——啊啊啊我年年这颜值!这气场!爆炸了!特别是走路时,习惯性地抬手理理衣角的动作,我特么这是哪里来的王储出巡!我要循环一百遍!” “——从拍卖会的会场出来了!我只有一个请求,给我等贫民看看那张价值两个亿的纸吧!就一眼,我就满足了!我特么两个亿啊,这换成一万一沓,都有……咦,有多少沓来着?” “——讨论组里认真算了余年的收入,他以艺人的身份出道一年都不到,虽然经常屠榜,火的吓人,但再怎么能赚钱,也赚不了两个亿!所以,这钱八成是所有积蓄了。说余年吸毒的,我们合理推测,余年应该是没这个钱的……” 施柔忍不住把这段视频从头又看了一遍,“年年的颜值气质,真的是近几年娱乐圈里独一份的了!” 孟远脸上笑开了花,“不止颜值气质,脑子也是转得快!前脚告诉他,有记者拍到他现身拍卖会买了东西,他后脚就能想到,找拍卖会现场的安保人员护送,干脆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地从大门出来,正面刚。这不,马上就又上了一波热搜!” 施柔猛点头,“对对对,之前还有人说年年去拍卖会是假新闻,是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的,这下,有视频作证,没有人瞎哔哔了吧?” “不止,”孟远摇摇头,“网友都不是傻子,又不是没学过数学,年年出道到现在,包括之前以思宁的名字写歌,到底赚了多少钱,是能大致算个模糊的数字出来的。就算是往高了算,也不可能到两亿。所以啊,年年应该是想以此为引线,彻底洗脱吸毒赌博的脏水,顺便——” 施柔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顺便什么?” “年年可不是圣母性格,上次他那个师兄,接受采访说年年大学毕业时穷的外卖都点不起,年年就说,算是还情了,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只要——” “只要齐哲不再针对他!”施柔接话,“但这个齐哲又蹦出来刷存在感了!” “对,还有唐晓轲,这两个人,都是卯足了劲儿,想一口气弄死年年的。年年要是真忍下了,就不是余年了。”孟远抱着手臂,摸摸下巴,“哎呀哎呀,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种不当受气包、不憋屈的性子呢?” 施柔抱着手机,期待道,“那我们要干什么?” “看年年怼人就行,在需要的时候,加一把火。” 晚上六点,有媒体正式报道,元嘉拍卖行这一次的拍卖专场,拍出的最高价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帖”的《不寐帖》,成交价为两亿,加上12%的佣金,总价达到了2.2亿,这一成交价,创造了近五年来艺术品的成交金额新纪录。 这条新闻下,无数人@了余年,纷纷惊叹。 半小时后,一档人文谈话直播节目,采访著名收藏家荣岳。期间,主持人蒙晓问道,“我们正好也来追一次热点!荣老师,在刚刚结束的元嘉拍卖会专场上,《不寐帖》终于现世,一经上拍,就拍出了两个多亿的高价,这价格您怎么看?” 荣岳穿着一件素色对襟长衫,拿着把空白折扇,他笑道,“既然是追热点,那你还忘了其中的一个热点。花两个亿买了一张纸的,是余年。”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临时加进去的,没想到荣岳会提起余年的名字,主持人也笑,“对,您刚在后台,也跟着看新闻了?” “不是,”荣岳摇头,折扇“啪”的一收,没卖关子,“实话实说了,《不寐帖》要在元嘉上拍的事情,我提早好些时候就跟余年说了。又论起来,这次拍卖会上,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可惜竞争太激烈,我太穷,喊价没几轮,我就放弃了。” 主持人抓住重点,“您和余年认识?” “不止,我算余年半个长辈,他也叫我一声叔叔。不止《不寐帖》,前两三年的《江山连雨图》,山水纹鱼尾瓶,都是我跟着他,千里迢迢跑去国外买回来的。”荣岳摆出回忆的神色,“那时候,他才念大学,年纪还小得很,要跟着才放心。现在他二十二,也算大人了,我这不就跑来上节目了?” 台本上并没有写这些内容,主持人也惊讶了,“《江山连雨图》和山水纹鱼尾瓶?” 荣岳还是笑呵呵的,“对,按照之前的新闻格式,可以弄一个‘花了九千万,买了一张褪色的画’,或者‘花了八千万,买了一个破瓶子’这样的头条出来!” 意识到荣岳透露的,才是真的大热点,主持人连忙追问,“这两件文物我也有所耳闻,当时竞价都特别激烈,最后都是余年拍下来的?” “对,”荣岳长叹一句,“余年倔得很,辛辛苦苦攒的钱,一分不剩全扔里面了,就想把这些宝贝从外国人手里买回来。但这些东西,哪个是便宜的?一块瓷片都贵的吓人!他钱全砸了进去,弄得外卖都点不起,衣服都是买打折货,好在他自己争气,有才华有能力。这些东西,就当他买个高兴了。” 主持人默默点头——几千万上亿的东西,就……买个高兴? 这段采访一出来,不管是截图还是短视频,首页马上就转疯了。 “——我他妈惊的手机都掉地上了!谁快来告诉我!那个破瓶子不是八千万,而是八十块!那张什么褪色的画儿,不是九千万,而是九十!我的大脑对金钱麻木了……” “——啊啊啊我的天!我现在就想问问@唐晓轲,观后感是什么!哈哈哈哈之前嘲笑年年,说年年买不起赫西的高定,哦豁,人家不是买不起啊!是你们买的东西不在一个档次上啊!快睁开眼,来开开眼界啊!” “——我实名嘲笑@唐晓轲!真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喜欢把奢侈品堆在身上彰显身份?在骂年年穷之前,请先花两个亿买张纸,大概才有资格,张嘴闭嘴鄙视年年穷!” “——破案了,没吸毒没赌博,钱去哪儿了?买高兴去了……” 七点半,和齐哲一样的套路,宁城大学一个和齐哲同级的学生,接受了采访。 “……我和齐哲是室友,有些话憋着不痛快。齐哲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余年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那时齐哲会观察余年的作息时间,然后去偶遇。目的是为了接近余年,因为他也想被曾教授收为弟子。 ……齐哲曾经特意去星耀娱乐实习过一段时间,也是有目的的,他最后做到了——把余年的照片给了星耀的经纪人看。之后余年进娱乐圈当了歌手,他跑到曾教授面前自荐,说自己不会像余年一样。但被曾教授赶出来了,曾教授看不上他。” 记者问,“那这一次吸毒的事情呢?” “也是齐哲搞的鬼,因为照片就是齐哲拍的,我看过,照片现在都还在齐哲手机里。坎宁教授那件事,还有余年在荷城参加会议尿检那件事,余年怎么可能吸毒?齐哲就是想让余年身败名裂。” “——不知道说什么了,水太深,路人准备不发言了!” “——???因为嫉妒一个人的天资和优秀,就想出这么恶毒的手段害人,你的良心已经烂了臭了吧?之前说年年艹人设,实际上很穷,非常虚伪。发现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又污蔑年年吸毒?会遭报应的知道吗?” “——啊啊啊你们快去隔壁!又破案了!!有宁城大学的人拍到过,齐哲曾经在校门口上了一辆超跑!经过火眼金睛,发现那辆超跑是唐晓轲的!还找到了人车合影!我瓜都掉了!” “——卧槽,今天瓜量充足!所以,这事情,是唐晓轲联合了余年的黑心师兄齐哲,想弄死余年,所以砸钱买水军买营销号买热搜买词条搞出来的?目瞪口呆!感觉不少骂余年的,都被这黑心二人组忽悠地当刀使了……” 很快,神通广大的网友将唐晓轲的各种黑料都挖了出来,孟远配合着舆论,还放出了唐晓轲十七岁时,超速开车撞人,最后用钱封口的事情。 而同时,余年的师兄邱楚樾也更了博,“无论是做什么学问,不仅需要聪慧的头脑,不受外物打扰的专注,数年如一日的持之以恒,更要广博的心胸和磊落豁达的心境。可惜,你什么都没有,这才是真的穷。” 到余年下飞机时,守在机场的记者纷纷拥上前,而问题也已经变成—— “请问被同校师兄处心积虑陷害,污蔑吸毒,你心情如何?” “花费巨资买天价文物,请问是因为爱好吗?还是出于投资目的?” “对唐晓轲曾市区开车撞人,花钱抹平,还放言是对方倒霉的行为,你有什么看法吗?” 余年被安保人员护在中间,背着一个黑色运动双肩包,一身休闲服,神色没有半分不耐,却也没有回答任何问题,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坐上来接机的保姆车。 一坐进车里,余年就被孟远拍了一下肩膀,孟远大笑,“大快人心!就你坐个飞机的功夫,舆论风向全网大逆转!还有不少路人到你微博下道歉,说之前误会你了,不应该还没弄清事情真相,就出言骂你。” 余年呼了口气,弯着眉眼笑起来,“孟哥有吃的吗?我中午就吃了个三明治,现在饿得不行了。” “车上只有面包,你先啃着?”见余年接下,两口就吃了小半个,孟远啧啧出声,“谁能信,才花两个亿买了一张纸的余先生,竟然抱着个面包狼吞虎咽!” 施柔小声插话,“年年饿了吃东西也很斯文的,很好看,没有狼吞虎咽。” 孟远瞪了施柔一眼,又给余年递了水,“不过,不管被怎么刷屏怎么怼,唐晓轲都跟装死一样不出声。我就不信,他能在他的王八壳子里,呆一辈子!” “待不了一辈子,”施柔从前座转过身,兴奋道,“公开道歉了!唐晓轲微博公开道歉了!不过有好多人都在说,年年的背景是真的深,竟然连富二代唐晓轲都老老实实低头道歉了!” 孟远愣住,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余年,“是谢总?” 余年笑道,“嗯,应该是他。” 大致看了看唐晓轲的公开道歉内容,孟远评价道,“啧,这措辞,一看就不是唐晓轲会有的觉悟,九成九都是被他爸逼着道的歉!”抬起头,孟远又问,“谢总这行动力也是迅速非凡了,你怎么跟谢总说的?” 余年怔了半秒,“我没跟他说。”说完,他自己也发现了问题——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竟然都没有仔细跟谢游说一次。 孟远一听就知道中间是有点儿什么问题,试探着道,“那,谢总也没跟你说什么?” 余年摇头。 他沉默两秒,”孟哥,我先不回家了,我去找他。” 第78章 第七十八块小甜糕 前面出了交通事故,车速减缓,保姆车随着车流停下来。余年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似乎从很早开始,无论面对什么事情、什么情况,他都习惯自己去面对、自己去承担、自己去实现。 所以,不管是《不寐帖》上拍的事,还是有人盯上了《醉马游春图》的事,他都归为“自己需要解决的事”,没想过要和谢游提一句。 而谢游呢?余年开始一点一点地回溯两人的相处,发现,毋庸置疑,他确实是喜欢这个人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喜欢。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将谢游带进自己砌出来的围墙里。 想来,谢游应该也发现了吧?所以就算是出手帮他,谢游也牢牢把控着分寸,谨慎而克制地守着那个帮助他、却又不会引起他不适的度。 就像这一次,谢游一直都关注着他的情况,所以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撤下对他不利的热搜,给了他和他的团队缓冲的时间。又在一切都将尘埃落定时,加了最后一把大火——让唐晓轲公开道歉,认下做的事,一锤定音。 而自己——余年苦笑,偏头朝孟远说道,“他是我男朋友,但在出了吸毒这件事时,我想到了我要怎么做才周全,联系了荣叔叔,联系了邱师兄,联系了你,却没有想过,主动联系他。” “不是要如何寻求他的帮助,而是,至少要让他知道我的情况。” 而不是让谢游费尽心思地、一点一点地在铺天盖地真真假假的消息里,去挑拣、分析,去了解、预判,最后小心翼翼地出手帮他的忙。 换成是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心口的位置,忽然就被隐隐地勾扯了一下,蔓延开一丝不甚明显的疼痛。 孟远听余年开了口,这才接话,“我想着,也确实是你不对。我们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所以你的私事,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只要把工作做好了,你私底下怎么样,我都无从置喙。 但……怎么说呢,谢游毕竟不是旁的人。谈恋爱,有自己的秘密,有个人的空间是没问题的。但,你将他当成‘别人’,他是能感觉到的,这终归会令人心寒。” 余年有些沮丧,“我从没有把他当成别人。” 只是习惯了一切都靠自己,习惯了不说。 见余年唇边满是涩意,孟远琢磨着,安慰了两句,“第一次谈恋爱嘛,总是磕磕绊绊。反正,现在意识到问题也好,不然等分手了,你还茫茫然然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施柔这时候,也小心地补了一句,“对,年年你这样也挺好的,意识到了问题,就努力想办法去解决。谈恋爱嘛,不怕出问题,就怕不解决。” “对,柔柔说的没有错。两个人,本来前二十几年也不认识,都有各自的人生。现在认识了,愿意一起磨合,就很好,有未来可以一起期待了。” 施柔:“孟哥说得很对!” 余年点点头,扬起唇角感谢,“谢谢孟哥和柔柔姐。” 孟远开玩笑,“谢什么谢,你心态好了,感情生活顺利了,工作才努力,赚钱才积极!” 保姆车停下,余年戴好鸭舌帽和大口罩下车。孟远低头,隔着车窗嘱咐了两句,就让司机开车走了。 刷指纹进到专属电梯厅,对着金属色的电梯门,余年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发现,竟然比第一次上舞台还紧张。这时,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余年点下接听,“荣叔叔?” 荣岳急促道,“我才听说!你结束时,在拍卖场里被人拦下了?还惊动了安保?拦你的,是不是那个肖廷的人?” 余年没急着按电梯,回道,“嗯,那人自报家门,说是肖廷的助理,请我去谈谈。” 荣岳紧张,“然后呢?” “然后我没搭理,还叫了安保。” 荣岳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年年干得漂亮!那个肖廷,支使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助理,就想把你请过去谈卖画的事,这想得也太美了吧?” “对,我忙,没空。”余年也笑,又道,“不过,那人到现在都没放弃,甚至四处打探着真找到了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在?” “富贵人家的猫腻多了去了,说不定牵扯着什么事。”荣岳心情挺好,“应对得很好,无论是个什么事,他想请你,也得自己亲自来!” 又说了两句,余年挂断电话,进到电梯里。先用指纹验证了身份,按下了谢游所在的楼层。 橙色的数字不断增加,离谢游的位置越来越近。余年忍不住脑补,要是不理我了,怎么办?或者—— 思维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卡顿,他念着的那个人,就站在电梯门口等他。 余年情不自禁地先笑了出来,“你……在等我吗?” “嗯。”谢游伸手,拉了余年的手握住,将人从电梯厢里带出来。他侧过脸,轻声抱怨,“这部电梯太慢了,我盯着变化的数字看了好久,你都没出现。” 余年心里的某个角落变得松松软软,他上前小半步,抱住了谢游。 因着这个动作,谢游身形一滞,好几秒里,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年年,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开心了?谁欺负你了?” “对不起。”说完,余年屏着气,等着谢游的回答。 安静两秒后,谢游抬手,直接一把将余年抱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环住谢游的脖子,余年喊道,“谢游——” 谢游低着嗓音命令,“年年,腿圈住我的腰。” 余年本能照做,很快就发现,谢游炙烫的双手正托着他的屁股,身形紧绷,也很紧张。 他放松了靠在谢游身上,嘴角翘了起来。 两人走进办公室,谢游一路抱着余年,最后将人安安稳稳地放在了沙发上。就着俯身的姿势,回答,“没关系。” 说完,谢游的手指一点一点扣住余年的手指,垂下眼睫,隔了一会儿,“我刚刚说了假话,其实,还是有关系的。” 将余年的手握着,压到心口的位置,谢游抿抿唇,坦诚,“我会心慌。” 两分钟后,余年将两个沙发垫子放到了玻璃墙边,拍了拍,朝谢游邀请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坐坐?” 谢游单手松开黑色的领带,解下西服外套的扣子,添了几分随意与松散。他走到余年旁边,在沙发垫上坐下来。 两人面前,是投射在玻璃墙上的影子,透过影子,能看见绵延在夜色中的城市高楼,以及在风中闪烁的霓虹。 两人靠得极近,余年能闻到谢游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他忽然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才好。有种第一次把珍视的人拉进自己的围墙里,那种退缩与胆怯。 谢游动作轻缓地将自己的手盖在了余年的手背上。 反手握住对方的手,余年笑道,“要说的,可能有点长。”他停顿两秒,继续道,“我从小是跟我外公外婆长大的。我妈妈叫余踏月,是外公外婆的老来女,外婆生下妈妈时,已经三十多岁了。外公说,‘踏月’这个名字,是出自‘夜深立尽扶疏影,一路清溪踏月回’。” 谢游:“很美的名字。” “对,而且我家就在青溪路。”余年抬眼,望着玻璃墙外,“我对妈妈的印象,只有这个名字,和几张照片。我是在除夕夜出生的,妈妈为了生下我,去世了。外婆说,妈妈她坚持看了我一眼,才离开这个世界的。所以,我从来不过生日。” “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妈妈不说,外公外婆也不知道。未婚先孕,父不详,在当时,是挺不好的一件事。但外公外婆并不觉得有什么,外公还曾说,子必知其父、随父姓,不过是父权社会结构的强制规则而已。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要去找我的生父,我有外公外婆教养我长大,已经足够幸运。” “他们都很好。” “嗯,都特别好。”余年眼里盈着笑,“外公外婆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外公叫余修宁,别人给他的头衔很多,是书画家,文物鉴定家,古文字学家,国学大师。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我外公念书写字,他被人请去鉴定文物,我也跟着。旁的人来求他的墨宝,我会在边上帮着研墨。” 谢游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道,“是青山余氏的修宁先生,对吗?” 所以,你才会倾尽全力,买回《江山连雨图》,买回山水纹鱼尾瓶,买回《不寐帖》。 “对,很多人都这么称呼他。我小时候还认真纠正过一个来拜访的人,说,他不是修宁先生,他是外公。” 谢游眼神温和,“年年那时候多大?” “好像三岁?我也不确定。”余年眼里倒映着城市的霓虹,“我外婆叫盛令仪,是宁城盛家的幺女,写词作曲都很擅长。我小时候,还见过我外婆写好曲子,她弹古琴,外公吹洞箫。那时候以为,会一直都这么美好。 后来,我十二岁时,外公就去世了,外婆像是一夜就苍老了十岁。之后,外婆就将‘余公馆’改成了‘思宁公馆’,意为,思念亡夫修宁。” 余年话里是清浅的怀念,“外公去世时,有很多很多人来祭奠。我跪在灵堂,一一还礼。那时,我就慢慢明白,我必须要长大了才行,我要照顾好外婆,照顾这个家。也是那时,我学会了自己解决问题,学会了不依赖。” 谢游握紧余年的手…… “我刚十八岁,外婆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外婆像是早几天,就有了预感一样。时常拉着我的手说,年年,天命轮回,就和草有荣枯一样,人也有生死,不要太过悲伤。 那段时间,我晚上睡不着,很怕连外婆也失去。后来有一天,我早上去叫她起床,发现她已经走了,当时心里空荡荡的,有种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的感觉。” 谢游放缓了声音,“所以你才写,‘人有生死,草有荣枯,你临走说得清楚,我却依旧不能免俗’吗。” 听清谢游说出的句子,余年坐直,愕然,“你、你怎么知道这首歌?” 对上谢游的视线,余年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下意识地轻了声音,“当时听我唱歌那个人,是你?” 谢游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视线,“嗯,当时……我父亲去世不久,我仓促上位,继承了家里的事业。那段时间,”他停顿了两秒,“很难。” 那段时间里,世界对他展露出来的所有锋利獠牙,如今归结,也不过成了一个形容词。 余年笑起来,手撑着下巴,眼里像是盛满了光。 “那首歌写得很匆忙,连歌名都没有。当时只有你一个听众,我记得你还留言跟我说,都会好的。” 原来,他们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候,曾经以另一种方式,给与对方一点坚持的力量。 想起之前荣岳那通电话,余年问道,“对了,加国华商肖家,你熟悉吗?” 谢游眉心微蹙,“知道的,怎么了?” “一个叫肖廷的,想买《醉马游春图》,这幅画现在在我手里。我在元嘉的拍卖场,被这个肖廷的助理拦了下来,说是要见我,我没搭理。”见谢游眼里浮起紧张,余年笑容扩大,“没什么事,我就是疑惑,他为什么对这幅画这么执着。” 谢游回忆,“肖家很早就移民过去了,在加国势力盘根错节。最近有消息,肖家掌舵人准备立下遗嘱,挑选继承人。所以包括肖廷在内的几个备选继承人,都开始活动起来。肖家的老夫人喜爱古画收藏,肖廷应该是想投其所好,讨得欢心,为自己添加筹码,才瞄准了《醉马游春图》。” 余年心里有了底,眼里浮起笑意,狡黠道,“那,我男朋友和那个肖廷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谢游坐直了背,手指虚握,掩在唇角,轻轻咳了两声,“我。”他睫毛颤了颤,又强调道,“我厉害很多,很多很多。” 第79章 第七十九块小甜糕 余年挨着谢游,思忖道,“我估计,如果事关继承人挑选的加码,肖廷应该会再来找我谈卖画的事情。但既然《醉马游春图》我买下了,就绝对不会再卖出去。” 谢游赶紧道,“年年,我在的。” 点点头,余年弯起眼尾,眼里像落了星子,“嗯,那就要辛苦我男朋友了。” 在墙上凿一个门,把谢游拉进来,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听见这句,谢游眼眸微亮,克制地吻了吻余年光洁的额头,“不辛苦,我求之不得。” 余年心尖像是被挠了一下,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起,“我前几天在星耀看见曲总了,他急急匆匆风一样。” 谢游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兄弟:“逍然在办公室打游戏,被他哥逮住了。” 余年好奇,“然后呢?” “这段时间,他都被他哥拘在身边,连出国开会都带着他一起,前两天逍然还说,他生无可恋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谢游忽然察觉肩膀一沉,余年回应的声音也弱了下去。他微微侧头,就发现余年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呼吸平缓,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气息上下颤动,眼下还有淡色的青影。 天没亮,就赶早班飞机去随州,参加拍卖会,中途还被曝出了吸毒的事情。拍卖会结束后,飞回宁城,一落地,又连夜赶过来见自己。 谢游坐在原位,纹丝未动,借着面前的玻璃墙,注视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的余年。不知道过了多久,确定余年已经睡熟了,谢游才小幅度地移动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小心翼翼地伸手将余年抱起来,放到了休息区卧室的床上。 余年本能地蹭了蹭枕头,睡得不是太安稳。谢游低头,轻轻吻了吻对方的手背,安抚道,“年年,没事,好好休息吧。” 靠着生物钟醒过来,余年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 拉满的窗帘阻隔了刺眼的光线,身下松软的床和枕头还透着淡淡的独属于谢游的味道。余年这一觉睡得很好,疲乏全没了,四肢酥软。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床头留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谢游的字迹。 翘起嘴角,余年下床趿着拖鞋进到盥洗室,发现里面放着全套的洗漱用品,连牙膏都是他常用的牌子。 一边刷着牙,余年又观察发现,盥洗室里所有的东西,不管是毛巾还是玻璃杯,都是一式两件,除了颜色,没有任何不同。 谢游已经去会议室开例会,余年吃过早餐,就离开了办公室。整层楼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乘坐谢游的专属电梯下去,黑色的保姆车已经停在了前一天晚上的位置。 余年上车坐好,取下鸭舌帽和口罩,就见孟远隐蔽地打量自己。 余年笑道,“孟哥,你是在看什么?” 孟远清了清嗓子,“昨晚我就收到谢总发来的信息,要我们这个点到这里来接你。那个……年年,你昨晚睡的这里吗?需不需要我把今天的日程调整调整,你再多休息休息?” 余年疑惑,“为什么要调整日程?”他敲敲脑袋,回忆,“昨晚好像跟谢游聊天,聊着聊着,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孟远张张嘴,“没了?”难道没有割地赔款,或者以肉偿还什么的? “除非我失忆,记忆断片,不然就真的没了。” 原来只有自己的脑子被黄色废料淹没了。他敢说,他连消炎药止血药都买好了? 孟远深刻反思,又转移话题,“那你下来时,没人注意到吧?” 余年摇头,“没有,谢游做了安排的,我在的整层楼都没人,下来时,连清洁阿姨都没遇见。” 孟远悬着的心落下来了,“谢总想得很周到,”他又观察余年的神色,“看起来,你们昨晚应该聊得不错?” “嗯,”余年不由得笑起来,“我发现,学着去信任他、依赖他,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且,他是值得我去相信的人。” 孟远捂着腮帮子,“行了行了,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经不起牙疼了!” 余年笑出声来。 翻出平板电脑,孟远照例开始说今天的工作日程。 “第一件事,金松奖的邀请函到了,一个星期后举行,到时候你需要和剧组一起走红毯。” 余年点点头,“好,没问题。” “衣服赫西明天就送过来,是最新的春夏高定款,一共有三套备选,到时候你自己挑。会一起过来的还有赫西的裁缝,你挑中衣服后,裁缝会现场帮你修改西服的细节。” 孟远点点平板的屏幕,“然后今天下午,要参加的也是赫西的品牌活动。你才弄了个一波几折的大热新闻出来,来现场的记者肯定不会少,就是拍到了你的照片,也能回去发个头条。不过,为了避免在这个关头,记者乱发挥胡写,我干脆约了个相熟的记者,你可以现在就想想,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和孟远预料得不差,到了品牌活动现场,保姆车的车门打开,余年一下车,立刻就被记者团团围住,“咔嚓”的拍照声更是没有一刻停顿。 “请问网上曝出您背景深厚,令唐氏地产的独子也低头道歉,是真的吗?” “请问对于有人目睹,昨晚唐晓轲在高级会所买醉,你怎么看?” “据说已经连续有两档综艺节目和唐晓轲解约,一个剧组也跟唐晓轲解除了唐晓轲的男一号合同,请问你知情吗?” “有内部人士爆料,说唐晓轲这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致使唐氏集团损失巨大,父子矛盾加深,唐建忠勒令唐晓轲半个月内闭门思过。请问这个‘不该得罪的人’指的是你吗?” 品牌方很有先见之明,启用了双倍的安保人员,将余年护在中间,阻隔了记者的长枪短炮。等到了化妆室,孟远都出了满额头的汗,“就这么一小段路,走了有没有十分钟?” 余年坐到化妆镜前的椅子上,也吁了口气,“大概吧。”他想起记者问的问题,“唐晓轲被解约了?” “是这样没错,一大早就收到风声了。” 孟远理了理自己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外套,继续道,“一个是国内的老牌子的奶制品,唐晓轲撞人那件事出来,他们必然要先保住自己的品牌形象,所以飞快解约。又因为这是唐晓轲自己的问题,违约金一份也不会给。有了先例,另一个护肤品牌也马上解了约。最新的消息就是,唐晓轲带资进组的偶像剧,剧方也不要他了。” 施柔背着大包才推门进来,听见后半句,咋舌,“带资进组都不要了?” 孟远:“对啊,愿意带资进组的那么多,不差唐晓轲一个。唐晓轲入圈以来,脾气不好架子大,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不过都因着他背后的唐氏地产,没人敢说什么。这一次狠狠跌下来,不知道多少人愿意火上浇一桶油,上去踩两脚。所以,这娱乐圈,他算是凉透了,混不下去了。” 施柔把带来的鲜榨果汁递给余年,明白过来,“也对,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大家面上和和气气的,心里指不定多恨你。”见余年一手拿杯子,另一只手飞快打字,一脸开心,施柔多问了一句,“年年,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余年抬眼,笑道,“谢游说他开完会过来接我,晚上一起吃饭。” “哦——”施柔一个音拖长了转了好几个弯,眨眨眼,“原来是工作结束了,有约会啊!” 余年点点头,“嗯,对!” 施柔接过空杯子,又笑道,“忽然觉得你和谢总这样挺好的,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能相互理解。”她瞥见时间,语气变得着急,“这个时间了?不说了不说了,孟哥约好的记者马上过来了。” 来采访的是一个短发的女性,双方打了招呼后,孟远玩笑道,“聂姐手下留情啊!” 聂明新瞟了他一眼,“孟哥,你说你假不假,问题列表都是你发给我的,让我照着问,还让我手下留情?” 孟远摸摸鼻子,故作惊讶,“哎呀,真的吗?” 聂明新不想搭理孟远,转而朝余年笑道,“不要紧张,你这个经纪人事儿多的很,又霸道,要是我真问了你什么不怎么样的问题,他能当场翻脸。” 余年点点头,笑道,“孟哥一直就很护着我,麻烦聂姐特意来这一趟了。” 聂明新见余年张口就是帮着孟远说话,没再多言,笑起来,“怎么会麻烦?我巴不得呢!你是不知道,你的专访现在是有多难约!你正当红,话题度更是一波比一波高,我的同行们,今年的愿望之一,就是约一个你的专访!所以啊,就是让我坐二十个小时的飞机过来采访你,我也立马动身!” 孟远插话,“可不能闲聊了啊,前面品牌活动还等着的,一会儿没时间了,聂姐可别说我事儿多。” 聂明新设置好录音笔,做了个“请”的手势,表情变得正式起来。 “第一个问题是,现在网上许多人都关注的,关于你花两个亿买下了一张纸的事情……” 聂明新所在的《橙子娱乐》速度非常快,采访结束没多久,官博就发布了剪辑好的采访视频,整理好的采访稿也一起发了出来。 “——不论什么,首先吹我年年的颜值!一件白t恤穿年年身上都这么好看!以及,那句‘关于审美能力,我的理解,就是对美的感知力。不过,我不赞同狭隘的审美观念,胖或瘦、内敛或张扬、素淡或鲜艳,都是美。’啊啊啊,好喜欢年年认认真真表达自己的想法的样子!说得真好!” “——我就问,余年背景到底是什么?吸毒事件后第一次发声,就是通过《橙子娱乐》的王牌聂明新的采访!唐晓轲道歉和解约的事,我不相信没有来自他背景的施压!求大神扒一扒!” “——唐晓轲仗着家世背景,在娱乐圈一向横行无忌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一次终于是碰到铁板了吧?所以,撞人的事,是真的吗?求问专业人士,那时候唐还没成年,家属又被迫拿钱和解,难道他就不受惩罚了吗?” “啪”的一声,唐晓轲阴沉着脸,将手机狠狠砸到了地板上。 坐在旁边的老人听见动静,急忙道,“晓轲你要去哪儿?你爸可是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门,不要让奶奶为难好不好?” 唐晓轲一身的酒气还没散干净,眼底赤红,冷哼,“没用的老东西,他缩头缩脑当王八,凭什么要老子也跟着他缩头缩脑?” 说完,他没再理会,手插在裤袋里,脚步趔趄地往门口走去。 活动会场,余年从台上下来,将话筒递还给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谢”。 施柔凑近,小声道,“年年,谢总已经到了。” 余年眼睛一亮,往化妆间走的脚步都轻快了些,低声商量,“记者全堵在外面的,柔柔姐,一会儿你和孟哥开保姆车出去,我从另一条路走,去找谢游。” 施柔比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我们把记者引走,你开心约会啊!” “嗯,谢谢柔柔姐。” 收到施柔的信息,余年才换了不打眼的衣服,又戴上口罩帽子,从另一个通道到了地下停车场。 地下停车场的面积很大,车道也不窄。因为是非节假日,里面停着的车辆不多。余年看了指示牌,找准方向往前走。 突然,低沉的引擎轰鸣声骤起,在停车场里带起阵阵令人心慌的回音,有如巨兽的咆哮。一辆红色的跑车犹如死神收割的巨镰一般,竟提满了速度,目标明确地直直朝余年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意识到危险,余年想避开,却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瞬息时间里,“砰”的一声,隐隐传来槍声,紧接着,被打破了轮胎的红色跑车车身倾斜,轮胎和地面急剧摩擦,“兹拉”声十分刺耳。 最后,“轰”的一下沉响,红色跑车的车头,重重地撞进了水泥柱里,引起落尘一片。 而在车头直直撞来的一瞬间,余年就被一股冲力扑倒在了侧旁,将将与红色跑车歪斜的车身擦过! 落地时,更是被紧紧抱在怀里,阻隔了一切伤害。 好一会儿,余年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用痉挛的手指牢牢抓住护着自己的人的衣服,“谢游——” 谢游将余年死死箍在怀里,肌肉绷紧,紧到止不住地颤栗。他用下颌不住地蹭着余年的头发,声音发着抖,“年年……没事,没事了……” 第80章 第八十块小甜糕 引擎声消失后,整个停车场回到了最初的寂静。仿佛骤然失聪的双耳恢复听力,余年能感觉到自己急速的心跳鼓噪着耳膜,能听见谢游颤抖的声线和喘促的呼吸。 看清谢游惨白的脸色和紧缩的瞳孔,余年下意识地想抬手拍拍谢游的肩膀安抚——谢沥就是死于车祸,而谢游自己,也差点死在丁兆先策划的车祸里。 然而喉咙紧涩发不出声音,极度的恐惧后,四肢都脱了力气。 谢游用力将自己的嘴唇触碰在余年的额头,又深吸一口气,紧张询问,“年年,有没有哪里痛?” 神经末梢重新变得敏锐,大腿的位置传来轻微的痛感,余年估计应该是和地面接触引起的擦伤,于是他摇摇头。缓过来后,他出声担心道,“我没受伤,你呢?” 他记得清楚,在被谢游抱着滚落在地面的瞬间,他听见了谢游忍痛的闷哼声。 “我没事。”谢游扶着余年站起来,确定余年没有伤口,这才看向红色跑车所在的位置。 超跑豪华耀眼的车头已经在水泥柱上撞了个稀烂,谢游带着的五个保镖,两个堵在了车门的两侧,安静等候命令。另外三个里,两人封锁周遭区域,一个处理现场子弹的痕迹。 谢游眸色本就很深,没有表情时,气质冷冽。而此时,他脸色沉如深潭,眼里更是冰棱遍布。 “把人拖出来。” “是。” 守在车旁的保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暴力打开车门,扯下安全带,将在安全气囊中间的唐晓轲粗鲁地拖了出来。 轮胎被打爆,方向盘不听使唤,车头重重撞在水泥柱的瞬间,唐晓轲已经吓破了胆。这时,被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拖出来,直接就和破布袋一样被扔在了水泥地上。 谢游蹲下身,伸手,握住保镖递来的槍,“啪嗒”一声拉开保险,直接将槍口抵在了唐晓轲的眉心上。 冰凉的金属槍口还带着明显的硝烟气息,唐晓轲瞳孔和针尖一样,哆嗦着道,“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爸是唐建忠!你不能——” 谢游眼神如墨一样,轻声反问,“我不能?”连尾音都带着锋利。 对上谢游的视线,唐晓轲一个激灵,有种对方真的想杀死自己的感觉。他又想起,他爸爸曾经说过,连见一面谢游的资格都没有。 窒息一般的恐惧如冰水兜头而下,唐晓轲食指抓在水泥地上,恐惧到挛缩,胸廓上下起伏,气粗着喘息起来。 连吸入肺里的空气,也像是带着尖刺。 这时,余年从后面,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谢游冰凉的手背上。 谢游一滞。 温热的体温将冷意一点点驱散,杀意也逐渐收敛。谢游垂下眼,起身将槍递回保镖手里。随后,他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裹在了余年身上。 手下意识地将西服的衣料握紧,谢游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忐忑问道,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见谢游不敢看自己,余年放软了声音,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谢游,我好冷,可以抱抱我吗?” 谢游指尖颤了一颤,看清余年眼里的温和,紧绷的脊背不明显地松下来。他抬手,控制着力道,把余年抱进怀里。 鼻息洒落在颈侧敏感的皮肤上,余年任谢游抱着,忽然听见谢游低低的声音,像是怕被余年以外的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幸好你没事。” 幸好你没有像哥哥一样离开我。 他已经经受不起任何的离别了。 余年眼眶一涩,抬手回抱住谢游。 “嗯,我不会离开你的。” 当天晚上九点,#唐晓轲蓄意谋杀余年#的tag就被放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同时,各大论坛置顶话题,新闻平台接连推送,均是头条。 标题下,是当时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从中,能清晰地看到,唐晓轲在一开始,就提前将红色超跑停在了停车场,随后,一直等着余年出现。 在余年出现后,他利用超跑卓越的性能,瞬间提速,朝余年撞过去,没有半丝的犹豫。 之后,似乎是轮胎出了问题,超跑车身突然歪斜,不受控制地朝水泥柱撞过去。与此同时,走近的一个人以爆发的速度,将余年扑向侧旁,避开了撞击。 接着,是唐晓轲被撞烂了的车头的近景图片,以及跌坐在地的唐晓轲。 “——这是现实不是编的?突然恐惧!到底是谁给的唐晓轲胆子,竟然敢在公共的停车场内,开着超跑撞人??这是明明白白的蓄意谋杀未遂!而且在余年出现的一瞬间,唐晓轲明显是提到了车能提的速度的极限!毫不犹豫地撞向余年!我是不是也要担心,我今天骂了一句唐晓轲,明天说不定出门就被撞死了?”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惯犯啊!十七岁未成年就敢超速开车撞人,完了还怪受害人自己倒霉!之前的事,唐家砸钱压下来了,现在唐晓轲又要故技重施了?这什么世道?” “——我就想问,年年怎么样?救年年那个人受伤了吗?以及,唐晓轲这个杀人犯被抓了吗?能公公正正地判决吗?爆哭!!!” “——那些给你们唐少洗地的,睁大狗眼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唐少!撞了一个人还不够,准备撞第二个了?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就能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吗?” “——谢谢那个救了年年的人!真的看了这个视频几十遍,一边看一边哭!如果没有那个人,年年是不是已经死在车轮下了?甚至最后,唐晓轲家里一手遮天,我们连年年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数粉丝和路人到了星耀娱乐的官博、孟远和郁青还有夏明希的微博下,去询问余年现在的情况。到十点,星耀娱乐的官博发布了最新消息,称余年已经被送到医院进行了全身检查,除腿部有大面积的擦伤外,没有其它的外伤,紧要关头救下余年的人也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余年正接受事后心理疏导。 消息发布没多久,#余年没有生命危险#也进了热搜榜第五位。同时,唐晓轲的家世、已经唐建忠的发家史,都被细致地扒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正在网友声讨唐晓轲蓄意谋杀的恶行、要求公正公开判决时,一家新闻媒体报道,自一月一号以来,不到半年的时间,唐氏地产发生多起因质量问题引发的建筑工地倒塌、小区地面塌陷等问题。 没过多久,财经版消息称,唐氏地产董事长唐建忠,因偷税漏税和大额受贿,已经被介入调查。与此同时,唐氏地产股价暴跌,几乎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蒸发数亿。 施柔正抱着手机刷微博,因为是在医院,她小声和孟远讨论。 “孟哥,我们要不要控控评?我看了看,唐晓轲他爸马上跟着出了事,大家拍手称快的同时,也有好多人在议论,说年年被撞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唐氏地产就出事了,唐建忠也在接受审查,之前明明没有风声。所以好多人都在猜年年背后的势力和后台。” 孟远声音也放得很低,他反问施柔,“柔柔,我问你啊,唐氏地产质量不过关,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施柔继续道,“而且现在国内好多家地产公司,质量都不行,不过利益关系,报道很少,都被压下去了。” “对,所以,谢总只是把某些人极力想掩盖的事实,摆在了大众面前。”孟远又问,“那么,唐建忠受贿,偷税漏税,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我听见了的,谢总在唐晓轲盯上年年的最开始,就着手在查了,证据一直都在手里握着。偷税漏税是真的,受贿也是真的,不然就凭唐氏地产那个质量,怎么可能过审?” 孟远拍拍施柔的肩膀,“这些事都是真的,所以我们问心无愧。至于网友的猜测,就让他们猜好了。隐隐绰绰的冰山一角,才会让人心生忌惮。年年的事业还在上升期,他天资好,自己肯努力,势必会遭人嫉妒遭人恨。让那些人有所忌惮,以后幺蛾子糟心事才会少些。” 施柔点点头,又想起,“孟哥,我刚不小心听见谢总的吩咐,感觉唐氏地产这一回真的要元气大伤。唐晓轲,现实版坑爹。” “对,养了这么个糟心儿子,唐建忠现在不知道多后悔!听说,唐晓轲交了司法机关,蓄意谋杀未遂,造成严重舆论影响,再加上谢总施压,绝对重判没跑了。颗唐建忠自顾不暇,连律师都不敢请。”孟远又自言自语,“哪天得去庙里拜拜,帮年年请个平安符好了。” 余年拿到最后一项检查的结果出来,见孟远和施柔看过来,他笑道,“医生说都没问题,擦伤养两天就行。” 孟远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见谢游从昨晚开始,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余年,余年住病房做检查,谢游直接守在旁边,公务都搬到了病房里——跟怕自己一个眨眼,余年就会在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孟远识趣地开口,“年年金松奖走红毯的事情,我还要去盯着细节,就先走了。” 施柔张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接收到孟远的眼神。她一秒闭嘴,也跟着走了。 孟远和施柔走后,除了保镖,只剩余年和谢游面对着面。 余年笑道,“可以送我回家吗?” 谢游点头,“好。” 回到家,余年先趿着拖鞋去浴室冲了个澡。擦干头发出来,余年发现,和他进去浴室之前一样,谢游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一动都没动。 余年打了个哈欠,见谢游眼下也泛着淡淡的青影,问道,“昨晚熬了半宿,要不要一起睡会儿?” 他知道谢游应该是被这次的事勾起了心底的恐惧,一秒不见着他,眼里都是慌张。他自己自顾自地去睡了,留谢游一个人强撑着冷静——他舍不得。 听见这句,谢游神色变了变,“……年年,是要我和你一起睡吗?” 余年没察觉出什么,自然应道,“嗯,一起睡,我家里就一张床。沙发太窄,睡着不舒服。”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谢游耳尖发烫,停了两秒,还是说道,“年年,虽然我也……有一点想。但,我们不能白日宣淫。” 第81章 第八十一块小甜糕 “不能白日宣淫,那……”余年故意停顿,“可以接吻吗?” 听余年这么问,谢游点点头,声音小下去,“可以的。” 余年弯着唇角,眸子清亮,进一步道,“那可以在床上接吻吗?” “啊?”谢游耳尖没褪下去的红色更深了。 故意做出失望的表情,余年:“不是说可以接吻吗?” 谢游见不得余年失望,连忙道,“可以,可以在床上……接吻。” 换上余年买的浅色睡衣,不再是西装革履加身的谢游,气场柔和了许多。细碎的头发散下来,遮了些许额头和深邃的眉眼。赤脚踩着拖鞋,露出脚踝,让人恍惚发觉,他也不过才二十三岁的年纪。 察觉到谢游的视线焦点一直在自己身上,余年坐在床上,拍了拍松软的枕头,笑着邀请道,“不上来吗?” 谢游这才垂下眼睫,躺到了余年旁边,却一动都没敢动。 假装没有发现谢游的紧张,余年倾身,嘴唇贴上谢游的双唇,停留了五六秒,随后离开,“好了,我们睡觉吧!” 一时没回过神,等听完余年说的话,谢游才开口,“不是说接吻吗?”话里是明显的失望。 余年点头,手拉着被子,“嗯,吻完了,该睡了。”说完,余年就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身侧忽然有了动静。谢游凑近,沾上余年的唇,没有浅尝辄止,反而探出舌尖,扫过齿缝,不容拒绝地深吻。 呼吸急促起来,余年被打开唇齿,软热的舌尖相触,他听见自己因对方含住他的舌尖,而发出的轻喘声。 这时,谢游却突然撤回了唇舌,在余年鼻尖亲了一下,随后平躺着,闭眼说道,“吻完了,该睡了。” 一本正经。 余年唇上满是沾染的水色,听见这句,他侧脸蹭蹭枕头,看着睡姿规矩的谢游,在被窝里,将自己的脚伸过去,一寸寸轻轻擦过谢游紧实的小腿。 谢游坚定地闭着眼,呼吸的频率却变了变。 没一会儿,谢游睁眼,伸手直接把余年整个抱在怀里,双腿夹住余年的腿,放轻力道,咬了一下余年的耳朵,嗓音低哑,“年年,别闹。” 余年亲亲谢游的下巴,这才心满意足地笑道,“嗯,睡觉!” 积攒的困意汹涌而来,这一觉余年睡得很沉,谢游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余年也只有隐约的印象。 他抬手碰了碰额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在脑子里理了理要做的事,余年伸了个懒腰,趿着拖鞋进到书房,打开设备写歌。顺手刷了刷微博,余年发现,自己在《古道》里扮演的顾玄宁的角色图,又出现在了首页上。 没过一会儿,孟远打电话过来,“金松奖不是近了吗,《古道》片方开始炒热度,刚刚那边跟我联系,说后天会有一个相关的采访需要你配合,我已经把日程排好了。” 余年点头,“我没问题。” 孟远听他声音挺精神,“休息好了?” “嗯,拉着谢游一起睡了个午觉。不过他没睡多久,就处理公事去了,我直接一觉睡到了天黑。”余年唇角噙着笑意,转了转手里的笔,“对了,孟哥,单曲的词已经完成了。” “这么快?”孟远吃了一惊,“你这速度,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墨水吗?” “吃墨水就长不大了。”余年商量着道,“公司不是说曲子大概是在七八月正式发布吗,我这次准备写清新一点的曲子,宣传和整体风格也都往那边靠,孟哥你觉得怎么样?” “曲风你自己拿主意,我就不胡乱指挥了。不过左铭知道你开始筹备新单曲,前两天碰见,还问我说,你缺不缺音乐制作人。”孟远又补充道,“你《绮丽》整张ep都火得不行,担着制作人头衔的左铭,也跟着水涨船高。要是有二次合作的机会,他肯定想把握住。” 余年心里有主意,他灵活地转着笔,“孟哥,这次不用麻烦左老师。这首单曲,我想自己试试,还能省钱不是吗。” 孟远大笑,“没错,那你就自己顶上了。” “好。”余年又道,“对了,我准备在曲子里,加上一种传统古乐器当伴奏。” 孟远一听就懂了余年的目的,“是想借着歌曲宣传一下?” 余年也没掩饰,“嗯,我想着,我现在也算是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份影响力,传播一些东西。” “就像前些时候,你无酬接下宁城博物馆宣传大使的工作一样?”孟远思忖,“我没有异议,你到时把资料发给我,我跟宣传聊聊,把这个点也加上去。” “谢谢孟哥。” 孟远想起来,又提醒,“这几天好好休息别乱熬夜,不然金松奖的红毯状态不好。” 余年应下来,“知道了,一定不熬夜。” 等到了十九号,金松奖颁奖典礼的当天,孟远仔仔细细地把余年打量了一遍,满意道,“你这皮肤和精神状态,就是生图发出去,也没人挑得出刺来!” 余年拿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脸,“我姐前两天,特意让她助理送了一大盒面膜过来,让我一定记得敷。” 在旁边的施柔好奇道,“年年,什么面膜?敷了吗?效果好吗?” 余年做了个“嘘”的手势,笑道,“那盒面膜我都没开封,不过不能让我姐知道了,不然要爆炸!” 施柔捂嘴悄悄笑起来,“好,一定保密!” 等到了时间,跟《古道》剧组的人汇合,例行的寒暄后,郁青就踩着高跟鞋,停在了余年面前。黑色的高定晚礼服包裹出完美的曲线,她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捏着一个限量版黑金手包,红唇夺目,笑容更是令人惊艳。 仔细看了余年的皮肤状态,郁青点头,“看来面膜效果还不错,你这皮肤,比我都好!” 余年乖乖回答,“是姐你眼光好。” “那当然!”郁青扬扬精致的下巴,问,“腿上擦伤好了吗?” “已经结痂了,走路都没感觉了。” 郁青放了心,想起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问余年,“不过,在背后帮你的是谁?唐氏地产这一次伤了元气,短时间里是翻不了身了。我爸还问我说,动手的人,是下了狠手,唐建忠被查,到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唐晓轲肯定重判,半点疏通关系的余地都没有。”她眉眼精明,“所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余年没瞒着,“姐,一会儿颁奖礼结束后,我们一起走?” 知道是这里说话不方便,郁青没再追问,“好。” 金松奖在五月底举行,天气要友好不少。跟女艺人的各式礼服相比,男艺人的发挥余地要小很多。不过余年一身赫西春夏高定,深灰色的薄款风衣,衣摆垂落到小腿的位置。里面搭配马甲、白衬衣和领带,脚踩黑色短靴,走在星光熠熠的红毯上,将复古英伦风演绎得极为出彩,抢眼非常。再加上超高人气,不少镜头都对准了他。 进到内场,主办方安排剧组邻近就坐。余年左边是郁青,右手边则是《古道》的女配角王柠雪。余年在剧组里待的时间不长,和王柠雪没有交集。对上视线,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郁青整理好裙摆,低声和余年聊天。 “这次你入围了最佳男配角,说不定首次亮相大银幕,就能拿个奖回来。” 余年心态很好,“孟哥和我都很佛了,拿不拿奖都无所谓,重在参与。” 郁青想得细致,“我特意研究了的,跟你同期的新人演员,没两个能拿得出手。要不就是演技尚且稚嫩,要不就是纯粹走流量路线,瞎演,导演也瞎拍。”她接着道,“你演技也还需要打磨,但你镜头感好,又肯吃苦,是用了心、下了功夫的。矮子里拔高个儿,说不定还真能拿个奖!” 一旁正在摆弄手机的导演徐向澜也接话道,“年年,要不要打个赌?要是你这次真拿了最佳新人演员,我下部电影的推广曲和主题曲,就都你承包了!” 听完这句,余年没推脱,笑道,“好。这下,我真的很期待能拿奖了。” 徐向澜听完,爽快地笑起来。 在直播金松奖颁奖典礼的平台上,弹幕也是叠叠层层,从一开始就没少过。 当舞台的大屏幕上,出现《古道》的片花,宣布最佳新人演员奖的入围人选中,就有余年时,弹幕更是瞬间暴涨。 “——啊啊啊年年冲啊!年年拿奖!年年要是拿奖了,我一周不吃肉!” “——赌一车辣条!这个奖绝对是年年的!没跑了!” “——某些粉真的脸大,就余年的演技,也能拿金松奖?真以为金松奖是你们家开的?” “——非年糕,盲猜,最佳新人应该是余年了,‘东都顾玄宁’那个动图,我可以看一千八百遍,每遍都被惊艳地嗷嗷叫!” 颁奖典礼现场,余年也正注视着大屏幕。台上的两位颁奖嘉宾正在闲聊,郁青紧张地捏紧手包,“话怎么还没说——” “我宣布,第三十五届金松奖,最佳新人演员奖获得者是——《古道》,余年!” 听见自己的名字的瞬间,余年有一丝惊讶,没反应过来,真的是自己获奖了。 回过神来,余年起身,礼貌地和徐向澜握手,又和郁青拥抱。坐在一旁的王柠雪起身,也和郁青一样,准备抬手拥抱。余年意识到,先一步微笑着握住了王柠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不着痕迹地制止了对方预想的动作。 等余年拿着奖杯从台上下来,郁青正上台领取最佳女演员的奖杯。没过多久,郁青也回座位坐下,显然是注意到了刚刚的细节,她凑近余年,“注意着点儿,说不定还有后招。年年,一定保住清白!” 被保住清白逗笑了,余年没往旁边看,低声应了句“好的。” 在颁完最佳剪辑奖后,两个老艺术家被请上台,颁发最佳原创歌曲奖。 余年坐直了背,神色也认真起来——相比起最佳新人演员奖,这个奖,才是他和孟远看准的重量级奖项。 屏幕上依次出现了入围名单,紧接着,会场的镜头扫过来,余年的脸和另外四位词曲人的脸一起,出现在了舞台的大屏幕上。 “……第三十五届金松奖,最佳原创歌曲奖获奖者是——思宁!恭喜!” 与此同时,直播的弹幕也爆了。 “——卧槽卧槽!一口气拿两个奖!重点是一个是以演员的身份,一个是以词曲创作人的身份!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啊啊啊思宁!我年年怎么这么棒!我要去买蛋糕庆祝一下!以及,我一定要说,年年的脸就是扔大屏幕上,也毫无瑕疵!美哭了!” “——哈哈哈要不是这颁奖典礼,我还没想起来,《古道》的主题曲也是年年写郁青唱的。这姐弟档,真的好厉害!” 听见自己的名字,余年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从座位上起身,周围的人纷纷恭喜。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王柠雪也站起身,似乎没站稳一般,身形倾斜,眼看着就往余年身上倒过去。 电光火石间,余年灵活地稍稍往一侧跨了一小步,旁边的郁青则及时抬手,稳稳地扶住了王柠雪的手臂。 郁青挑起红唇,字句清晰地说道,“要是鞋不好穿,就换一双。” 王柠雪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现场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余年理了理外套,上台领奖。 或许是因着郁青的这句警告,一直到颁奖典礼结束,王柠雪再没了动作。 接受完采访,郁青跟着余年一起,上了保姆车。 在座位坐好,郁青将卷成大波浪的长发别在耳后,弯腰把高跟鞋脱下来,低声抱怨道,“要不是这鞋能让老娘看起来腿长屁股翘身材巨好,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将高跟鞋放到一边,郁青看向余年,挑起精致的眉,打趣道,“不谢谢你姐我保住了你的清白?” 余年乖觉,“谢谢姐!”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里,什么都有数,但郁青还是习惯性地念了两句,“你现在名气有多大,就会有多少妖魔鬼怪想和你捆绑炒作,手段更是防不胜防的。你一定要上心,别被坑了都不知道。” 余年应下来。 郁青这才问,“唐晓轲的事情,背后出手护着你的,到底是谁?刚刚不方便,现在能说了吧?” 余年说出一个名字,“谢游。” 郁青:“谢游?” 余年点头,眼里自然地有笑意弥漫开,“嗯,就是他。” 注意到余年提起这个名字时的细微神情,郁青沉默几秒,“好像……确实能把你单手掼墙上亲?” 第82章 第八十二块小甜糕 车厢里安静下来。 大楼高处的灯光照进来一点,为郁青的眉眼添了几分风情。 她没再说话,用涂了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从黑金手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出来。单是咬着,没有点燃。 数秒后,郁青才开口说话,“他就是你说的,既垂涎他的美色,又欣赏他的人格那个人?” 余年不闪不避,对上郁青看过来的眼神,“对。” “那些什么庆祝专辑销量的主题飞机应援,外墙广告让你不要不开心,甚至闲的没事儿的买热搜比心,都是谢游为了你干的?” 余年点头,“是。” “啪”的一声,按下打火机,郁青又松开手指的力道,撩了撩头发,表情难辨,“别告诉我,他成天在微博上专心专意地黑你,还一口气混成了黑粉头子,是为了刷存在感,引起你的注意力?” 余年眼里浮起笑意,“事实比这个要稍微复杂一点。”面对郁青,余年多解释了两句,“谢游身边不太平,他这么做,是想保护我。” 一样是大家族出身,从小见惯勾心斗角和不择手段,郁青一点就明白过来,“是谢氏的那个董事?” 余年:“对。” 两指夹着没点燃的烟,郁青肩膀松弛,靠到座椅靠背上,“怪不得。谢游年纪不大,但城府很深,十分能韬光养晦。前些时候,我爸吃饭时,还和一个叔叔说起,说看起来,谢游原本应该是想,一层一层地慢慢把对立派系的人拆干净,渣滓都不剩一点。这样,上一辈交到他手里的权柄,才算是真正握稳了。 却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改原本的徐徐图之,手段突然激烈起来。搞得那段时间很不安宁,他们隔山观虎斗,都心惊胆战。” 余年弯唇,没有说话——连像盛叔叔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心惊胆战。那,在那段时间里,谢游所面对的境况,又是怎样的艰难凶险? 他想起那天晚上,谢游惨白着一张脸,在他家门口等他,抱着他说,“年年,我头疼。” 呼吸牵连着气管,都泛起一丝痛意。 郁青理清了思路,问,“那个刺激,就是你吧?” 没等从余年这里得到答案,郁青又道,“那就清楚了,唐晓轲开车撞你时,那辆车突然调转方向,撞到了水泥柱上。我看视频时就有疑惑。所以,应该是谢游那边有人,一槍打爆了那辆车的轮胎,是吗。” 余年点头,“嗯,救我的人,也是谢游。” 见郁青没说话,余年轻声道,“姐,他是会在车头即将撞向我的瞬间,不多思考,就舍了命来救我的人。” 说出这句,余年喉口发涩,“如果不是他身旁的保镖反应及时,打爆了车胎,致使车头转向,给了缓冲余地,说不定当时就已经撞上来了。不管是之前,还是这一次,他真的把我护得很好,”声音愈加轻下来,“是拿命来护我。” 想起视频里的境况,郁青也心有余悸。她将香烟的白色包装纸撕开,撮了一点烟丝放到鼻前,闻了闻。 “年年,你应该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因为这份感情,你会承担多少非议。”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段感情对我来说,又是多珍贵。如果因为前路艰难,因为旁人非议,我就放弃,我会后悔一辈子。”余年别开眼,看着从车窗外落进来的光影,“而且,我舍不得他难过。” 重新抽了一根烟出来,郁青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灭掉。 “我爸我妈就是家族联姻,我妈喜欢我爸的时候,我爸还没收心,整天在外面瞎晃悠,拈花惹草。等我妈伤了心,一走千万里,后来因为意外去世,除了一枚结婚戒指,连全尸都没找到。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爸,哭得真的惨。他后悔了,发现自己是爱我妈的,但已经晚了。 这些年,我看着他找情人换女伴,在外面风风光光。晚上回家,抱着酒瓶喝得酩酊大醉,一边哭一边说,‘妍妍,我又惹你生气了,你怎么不来梦里骂我啊?’” 郁青将烟盒放回手包里,“你知道,我青春期时,还会和他闹。现在懒得闹了。毕竟,感情这件事,最是说不清。” 见余年盯着自己看,郁青挑起眉尾,“这么担心,以为你姐我会反对?再有,弄得好像我反对了,你就会分手不喜欢谢游一样。” 余年笑起来,“嗯,不会分手,也不会不喜欢他。” “呵,”郁青翻了个白眼,“谈了恋爱的弟弟,泼出去了的水!” 郁青伸手,摸了摸余年打了发胶的头发,声音缓和,“要是你外公外婆还在,肯定也不会反对的。相反,应该会特别高兴,你终于找到喜欢的人了。” “嗯。” 郁青收回手,翘起笔直的长腿,慢慢悠悠地说话,“算了,我还是不适合走这种酸酸唧唧的温情路线。反正,保护好自己,要是最后分了手,心碎成了渣渣,别找我哭就行!不然我可能会忍不住,提根钢管去把谢游揍一顿!” 画面感太强,余年忍不住笑出声来。 郁青坐直,换了话题,“对了,那个王柠雪是怎么回事?” “我跟她不熟。在剧组拍戏时,好像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余年仔细回忆,“那时她很冷淡,我第一次主动打招呼说早安,她没理睬,之后就没再说过话了。” “对你这么高冷?对我倒是殷勤得很。都不用猜的,她那时候肯定看不上你,懒得搭理你。现在看你越来越厉害,又在金松连着拿了两个奖,注定是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话题焦点,这才动了心思。” 郁青扯扯嘴角,“你第二次上去领奖时,她假装没站稳,往你身上倒。要不是你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你信不信,明天你就得跟她一起上热搜和头条。” “我信。”余年也不傻,“说不定,还会说我们在剧组日久生情,《古道》拍完后也有联系。或者剧组杀青,感情也中断,颁奖礼重逢,旧情复燃。” 郁青笑道,“哟,很懂嘛!” “孟哥给我培训过的。” “孟远不错!”郁青思考两秒,琢磨着,“这个王柠雪,你避着点儿,她进圈到现在,一直挺凉,怎么捧都火不起来。这次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挤进了《古道》,但眼看着风头都被我和男一号还有你抢了,肯定不会甘心。” 余年心里有底,“我会跟孟哥说一声的。”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余年冲了个澡解乏,又沉心静气地写了一页字。只是没想到,字写到后面,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写了好几遍谢游的名字。 搁下毛笔,余年没再纠结,打了谢游的视频电话。 对面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视频。 余年把自己拿到的两个奖杯凑到镜头前,“厉害吧?两个!拿着还挺沉的。” 谢游松了松领带,唇角浮起一点笑意,“年年很厉害。” “我和孟哥估计,最佳原创歌曲应该没悬念,是我拿。就是没想到,竟然拿了两个奖。”余年笑弯了眼睛,对着谢游,才冒出了一点小兴奋,又道,“对了,我刚刚练字,被你打断了。” 谢游没理解过来,“我?” “对,没错,就是你!”余年把镜头切到纸面上,“看,写着写着,就变成你的名字了。” 谢游看着纸面上连续写着的自己的名字,柔和道,“嗯,是我的错。” 知道谢游最近忙得厉害,经常半夜都在开跨国会议,余年没再多说,又聊了两句,就挂断了视频。 这一天下来,他也累得厉害,打电话给孟远,提了提王柠雪的事,就躺下睡觉了。定的闹钟是早上八点半,没想到八点就被电话铃声和微信提示音吵醒了。 余年声音迷糊,“姐?” “还在睡?别睡了,再睡一会儿,你结婚证都扯了!” 余年清醒了一点,“什么结婚证?我和谢游没结婚。” “谁说是跟谢游了?我是说王柠雪!”郁青气不打一处来,“老娘皱纹都被气出来了一条!记得前两天《古道》全员都有的那个采访吧?” 余年:“记得,是十六号。” “对,就是在那个采访上,记者照着列表问问题,问,拍戏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王柠雪怎么答的?” 郁青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模仿,“剧组的人都很好,大家特别是郁青姐,很照顾我,我学到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拍戏时不小心扭伤了脚,特别痛。晚上睡不着,在房间里悄悄哭,是余年拿了跌打伤药过来,当时心里特别温暖!” “啪”的一声,郁青那边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她提高嗓音,“我照顾她?学到了很多?我要是照顾过她,老娘盛郁青三个字倒过来写!编故事不说,还强调是晚上,生怕没有娱记八卦号发挥的余地?” 余年眸色微沉,“采访已经播出来了?” 郁青没好气,“播了,王柠雪团队亲自下场,连买两个热搜,营销号发通稿一起上。这架势,是赖定你了。还睡什么睡?赶紧的,跟孟远商量个章程出来。” 余年刚把电话挂断,孟远的电话就追来了,“年年,微信看了吗?” “还没,不过我姐刚刚打电话给我,说了王柠雪的事。” “我也是才醒,照例开手机刷微博,就看见连着好几个热搜里都有你的大名。”孟远数道,“#余年金松奖红毯#,#余年金松奖两开花#,#余年古道#,#余年顾玄宁#,这几个,看着心情多舒畅!结果又冒出什么#余年王柠雪疑似恋爱中#,吓得我一身冷汗!再一看,王柠雪?” 余年一边听一边翻看孟远微信发来的截图,发现,水军带节奏带的确实非常明显。 “——看这个tag,不算新消息了吧?不是早就传出,拍古道时,余年和王柠雪就看对眼了,一直有说有笑的吗?送个药什么的,大概是常规操作?金松奖上,两人还坐在一起的。” “——哇看王柠雪采访时说起余年的娇羞表情,这也太甜蜜了吧?俊男美女,配一脸!这是要准备公开了?祝99!” “——自己糊的不行,把目标转到年年身上,想捆绑炒作了?抱走年年我们不约!女方请不要碰瓷可以吗?单方面炒作恋情真的恶心!祝你糊穿地心!” “——路人说一句,单就长相来说,王柠雪长得还没余年好看……” 电话里,孟远继续道,“这个王柠雪,明显是早就有预谋。这里开了头,后面《古道》电影的宣传,你们都要跟着跑,一起出席活动。到时候,不怕没有炒作的素材。估计一个对视,都能被写成火花四溅的爱意凝视!” 余年垫了个枕头在背部的位置,“孟哥,我先给谢游打个电话。” “好,知道报备了,有进步啊!我这边先盯着,你先打——等等,”孟远像是惊了两秒才把话说出来,“你单独的热搜都还在,但和王柠雪的话题全被撤了!这……这熟悉的操作!” 热搜撤了?余年笑起来,“嗯,应该是不想让我的名字和别人的名字,并排出现在热搜上。” “不止,”孟远咋舌,磕绊两句,“还有还有,最先带节奏的几个营销号被封了。” 余年笑意加深,“大概是,我家那位醋了。” 孟远赶紧道,“快快快,你赶紧去打电话,不然我总觉得,谢总能凭一己之力,直接搞崩热搜榜!” 挂下通话,余年打了电话给谢游,接通后,对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余年直接道,“我和那个叫王柠雪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过了两个呼吸,谢游的声音传过来,“那你和谁有关系?” “我只和你有关系。” 说完,余年就等着谢游的回答,没想到,谢游只回了一个音,“哦。” 想象谢游现在的表情,余年有些忐忑,“是不高兴了吗?” 谢游:“没有。” “那是吃醋了?” “是。” 余年笑起来,“既然这样,那,请问谢先生今晚有空吗?” 这次谢游回复迅速,“有!” “嗯,要不要来我家里,一起吃晚饭?” 谢游点菜:“年年,我想吃红烧鲫鱼。” “好,那谢先生,晚上见了。” 再次接通孟远的电话,孟远紧张,“说清楚了?没吵架?” 余年放松道,“没吵架,约了晚上一起吃饭,他还点菜了。” 孟远纳闷,“按照谢总冷冰冰的让人战战兢兢的霸总气质,难道不应该把你关小黑屋什么的?” 余年失笑,“孟哥,你都在想些什么?” “呸呸,”孟远也笑起来,“当我什么都没说!”他话锋一转,“我刚刚联系了王柠雪的团队,对方可是一口否认捆你炒作。啧,他家艺人亲口说的话,都还想推锅,当我傻?” 余年听了,也没生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否认好了。” 二十分钟后,郁青先更了博,说话弯都没有拐一下。 “郁青:@王柠雪,我没照顾你,也不劳你叫一声姐。至于你说的崴了脚,余年给你送跌打损伤药的事,请问具体是哪天哪时哪分?” “——青姐威武!怼的好!不然真以为,随便含含糊糊编一句,就能蹭年年热度了?哎,年年不火的时候,我老担心。现在年年火了,我更担心了!” “——吃瓜吃瓜!这是电影到了宣传期,主角配角开始撕热度了?求问,《古道》到底多久能上?想看!” “——啊啊啊就喜欢青姐这性格!顺便安利一波青姐的红毯照!以及领金松影后时那句吊炸天的话——‘这座奖杯,非我莫属。’爱死你了!” 等到下午两点,余年在《橙子娱乐》聂明新的直播专访里,被问到凭借《古道》,就一举拿到最佳新人和最佳原创歌曲两个奖项,有什么感想,以后的发展路线会不会有变化时,余年回答道, “电影原创歌曲这个奖,我有信心争一争。但说实话,我没想到我能拿到最佳新人演员。至于以后的发展路线,我还是会专注音乐。近期正在筹备新单曲,大约会在七月前后正式发布。新歌和之前的作品相比,风格有改变。并且,会由我自己担纲制作人,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新的挑战。” 聂明新对新单曲表示期待,之后又照着孟远的要求,问道,“关于网传的你和王柠雪的暧昧关系,能聊聊吗?” 余年神色轻松,“没什么不能透露的,因为和王柠雪前辈没有对手戏,所以在剧组时,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十五分钟长的采访本就是直播,余年这句话一出来,迅速在粉圈里传了个遍。很快,营销号纷纷出了采访的截图和文字,配上标题——《余年否认暧昧关系,称和对方一句话都没说过》。 送走聂明新,孟远灌了一杯凉水,发愁,“最麻烦的就是王柠雪这种,贴上来,就和吸血虫一样,撕都撕不掉!团队也尽是无赖!” 施柔正在整理杂物,接话,“为了能火有话题,真的什么都敢。不过王柠雪应该会消停一会儿了吧?年年和青姐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 “这还真说不准,不过,先不管她,”孟远拿出平板,划拉了两下屏幕,“年年,一会儿要去和赫西的总造型见见,定下广告片的造型设计。二十二号,也就是后天,《古道》的推广曲在三大音乐平台同步上线,要配合转发宣传。二十三号,《让我来唱》开始准备录制第一期,评委要到场,录制素材。” 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孟远问余年,“昨天你一拿到金松奖最佳新人,就有好几个剧本递到了我手里,考虑吗?” 余年摇头,“不考虑,等把要出的单曲写出来,我就开始筹备正式专辑。” 两人之间做决定的角色已经逐渐调转,孟远拍板,“行,听你的。《让我来唱》因为唐晓轲和你的事情,热度起来很多。只要节目组不太糟糕,收视率没问题。” 和赫西总造型师凯恩的碰面很顺利,很快就敲定了广告片里的造型设计。对方是个有着深蓝色眸色的高瘦白人,还夸赞余年,“我看了你穿春夏复古系列走红毯的视频和现场照片,衣服十分匹配你的气质!确实和那句广告词一样,”他改用中文说道,“你就是惊艳本身!” 余年笑着道谢,“非常谢谢您的肯定!” 临走时,凯恩还亲自送余年到了电梯口。等电梯门合上,没了外人,余年才问孟远,“孟哥,你满脸都写着心情好,是有什么好消息?” “这么明显?”孟远笑起来,眉飞色舞,“刚刚你在试造型的时候,我接到电话,是《v+》的总监亲自打来的,邀请你上封面。” 施柔先低声叫出来,“《v+》?国内时尚第一大刊?” 余年也惊讶,“邀请我拍封面?不是内页?” 孟远对他们两个的反应非常满意,“对,就是《v+》,就是封面,有问题?” 余年和施柔齐齐摇头。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来,余年跨出电梯门,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穿浅灰色西服的人朝自己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而对方带着的人,他认识,在元嘉拍卖行见过——那个叫吴威廉的助理。 肖廷从五官上看,是明显的混血,鼻梁挺拔,就算微笑,眼神也有掩藏不住的攻击性。他站定,还算彬彬有礼,开口道,“上次吩咐威廉找你,是我怠慢。这次我亲自过来,想和你谈谈关于游春图的事情。” 在这里拦下他,多半是想彰显自己的通天手腕,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余年听完,没回话,神色不变。转而拿出手机,打通了谢游的电话。 “年年?” 余年唇角噙着笑,“很大概率,你今晚的红烧鲫鱼没有了。” 听见这句,谢游语气里透出不太明显的委屈,“为什么?” 余年双眼毫不避让地直视肖廷,徐缓说道,“因为有一个叫肖廷的人,拦了我的路,要找我买画。所以,你要不要现在就过来?” 第83章 第八十三块小甜糕 收回手机,余年朝肖廷道,“换个地方谈?” 肖廷微笑,“我也有此意。” 保姆车开上马路,汇入车流当中。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黑色路虎揽胜,孟远这才开口说话,“年年,这个叫肖廷的,是谁?看起来似乎……来者不善?” 施柔也道,“对对对,我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限量版江诗丹顿。而且,虽然说话时是笑着,但我总觉得背上毛悚悚的。那架势,哪儿是买画?” 余年正握着手机想事情,听他们问,两句话说清了事情的始末,“嗯,他是加国华人大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来抢画儿的。我手里有一幅《醉马游春图》,他想强买。” 孟远张张嘴,突然不知道应该先惊讶来人的身份和目的,还是先震惊于余年手里竟然有《醉马游春图》这件事。 但想到余年曾经九千万买《江山连雨图》,两个亿买《不寐帖》,《醉马游春图》……好像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自己应该要习惯。 纠结两秒,孟远准备不多过问,换了个话题。 “你发声,否认和王柠雪熟识后,舆论风向有了明显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被你的粉丝和路人骂得太惨,王柠雪的团队好歹有所收敛。”孟远感叹,“说起王柠雪,能找来叫得出名字的作品,就只有没上映的《古道》。不好好磨练演技提高业务能力,偏偏要来走这些歪门邪道!” 但他也清楚,“这个圈子里,不温不火的还是占大多数,里面不少人,为了能一朝翻身,不择手段的事儿多了去了。”孟远摸了摸下巴,“但这一次,我们得态度强硬,否则,真让王柠雪尝到了甜头,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会缠上年年。” 余年:“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感情是经不起消耗的,我不想谢游一面忙着工作,还要花心力面对无数我的乱七八糟的绯闻。” 施柔忍不住帮余年说话,“可是,你是艺人,绯闻什么的也不是你主动、你能控制的啊。” 余年摇摇头,“不是这个道理。按照这个逻辑,那谢游的职业以及家世、身家,不是会引更多人?嫁入豪门,可是很多人的目标。” “好像是这样,而且谢总颜值不止达标,还非常超标,”施柔仔细回想,“不过,谢总……好像真的一直都没有任何绯闻!” 孟远补上一句,“就谢总冰冻方圆几千里的高冷气场,他来星耀找曲总的时候,前台脸都会被吓白。” “他……私底下不是这样的。” 见孟远和施柔都一脸“你别想骗我们”的表情,余年也没多说,借郁青的话,“反正,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一定得保住自己的清白。” 孟远被逗笑了,“好好好,没有人能玷污你的清白的。” 保姆车停在宁和大厦楼下,孟远不放心地问余年,“真的你自己一个人去?” “嗯,谢游也快到了。孟哥,柔柔姐,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都累了。” 孟远也不是拖拉的性子,“那好,我和柔柔先回去,你自己注意着。” 肖廷约的地方,是宁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叫御览,位于宁和大厦五十层,拥有三百六十度全视角的落地长窗。会所的区域内,能俯瞰整个宁城的核心区。 踏进电梯,四壁镶嵌有精美的木雕和镜子,装饰典雅而不繁冗。肖廷打量余年,挑着嘴角问,“你约过来一起见面的朋友,很喜欢吃红烧鲫鱼?” “嗯,对。”后半句余年没说——我做的菜,他应该都会很喜欢吃。 两句话的功夫,电梯门打开,踏进会所区域内,夕阳的余晖正好洒下,为手工地毯的表面添上了一层淡金,墙壁上装饰的古铜人面灯座也泛起光彩。 肖廷理了理没有褶皱的袖口,朝余年礼貌地提醒,“你约的人多久到,是否需要我先打声招呼?这里是会员制,需要出示会籍卡,非会员进不来的。” 余年笑意未到眼底,“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需要。” 肖廷一笑,摊摊手,“好吧,随意。” 三人往里面走了没几步,四个西装领带的年轻管理便从一旁快步经过,恭谨地站在了入口的两侧。 肖廷将视线从悬挂在墙壁的油画上收回,双手插在口袋里,问引路的侍应生,“是谁来了?” 侍应生以适中的音量回答,“是老板临时过来。” 肖廷饶有兴致,“你们老板是?” 侍应生笑着没回答。 见是这个态度,肖廷也没落了面子多追问,偏头朝余年道,“我们进去?” 余年点头,“好。”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低声的问候,“下午好。” 肖廷猜测应该是御览的老板到了,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手工剪裁西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对方神色冷冽,眼窝深邃,长相是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美,只是夕阳的余晖也无法为其增添半分暖意。 见四个年轻管理毕恭毕敬的模样,肖廷能肯定,这就是御览会所神秘的幕后老板,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年轻。 在他思考的间隙,对方已经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最后,竟直接提步走近。 肖廷展开笑容,正准备伸出右手和对方握手,没想到,对方停下脚步,抬起手,轻柔又细心地理了理余年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出口的声音十分温柔,“今天累吗?” 余年弯唇,“下午去赫西试妆,比较轻松,不累的。你呢?” 谢游摇摇头,“你电话过来时刚开完会议,抱歉,来晚了一点。” 说完,谢游这才将视线移到肖廷身上,声音冷下来,“你就是肖廷?” 肖廷正研判地看着两人的相处,对上谢游有如实质般的眼神,谨慎道,“我是肖廷,”说着,他抬起右手,“幸会。” 谢游视线在肖廷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又视若不见般移开,朝身后跟着的管理道,“送一盘丝萝嵌云糕,年年喜欢。” 吩咐完,他握住余年的手,先一步往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朝余年抱怨,“红烧鲫鱼真的没了吗?” 余年被逗笑,“回去得早,就做给你吃,怎么样?” 谢游眸色微亮,“好!” 落后两步的肖廷和吴威廉,隐约听见其中的字眼,对视后,心里纷纷有了权衡。 几人在名叫“御章”的包厢坐下,谢游从侍应生手里接过青瓷茶壶,亲自拿起茶杯,为余年倒了一杯茶。先用手背试过温度,才放到了余年面前。 余年断起茶杯,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谢游:“年年,是烫了吗?” 余年摇头,“不烫,温度刚刚好。” 谢游这才放了心。 视线转向吴威廉,谢游毫不委婉,“上次元嘉拍卖会,是你拦了年年的路?” 肖廷先一步道,“是我求画心切,莽撞了。” 谢游神色不辨,语气愈加冷淡,“上次在ega经济论坛上,我和你父亲见过一面。” 肖廷笑道,“父亲回来也在我们兄弟面前提起过您,对您大加称赞。” 说着话,肖廷心里叫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余年打电话叫来的人,竟会是谢游! 他爸对谢游大加称赞是真的,但后面还有几句——“这个谢游,要是你们中的谁,不小心撞上了,一定给我退避三舍!这人的城府手腕儿,不说现在,就是未来十年,你们拍马也赶不上!送上门去被人抽筋拔骨,完了感恩戴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躲得远远的!” 他倒是没想撞上门去,但没想到,就一幅画的事儿,竟然把谢游也牵扯进来了。 他刚刚看的清楚,谢游和余年的关系,必然不简单。就凭端茶倒水,小心翼翼的态度,也容不得他轻忽。 谢游脸上没什么喜色,只淡淡应道,“嗯。” 侍应生将点心端了进来,谢游挑出其中一块儿,用辅助餐具细致地切成刚好能入口的小块,这才放到了余年的茶杯旁边。 肖廷斟酌好一会儿,决定直接把来意摆出来。 “谢先生应该有耳闻,我奶奶喜爱收藏,尤其喜欢古画。特别是林潜之的墨迹,更是爱得不得了。但林潜之书法不少,传世的画作,却只有《醉马游春图》一幅,所以,不知能否割爱?” 谢游:“画是年年的,你应该问他。” 肖廷早先的轻视已经没了,他看向余年,客气道,“余先生,不知能否割爱,圆家里老太太一个心愿?” 余年笑容很浅,回答得却很利落,“不能。” 被直截了当地拒绝,心里恼怒,肖廷脸上的笑容却没变,“价钱好商量,九位数的出价我也能接受。买这些东西,本就一为收藏,二为投资。并且据我所知,在元嘉拍卖会上,您出价两个亿,买下了《不寐帖》,这并非低价,您应该也想回流资金,补补元气吧?” “既然您知道我出价两个亿买下《不寐帖》,那就应该清楚,我不缺钱。”余年不为所动,“抱歉,我的回答不会更改。” 若不是谢游在旁边看着,肖廷早就想骂余年是不是给脸不要脸,愿意给钱都是看得起你,还轮得到你推三阻四? 但他知道,他惹不起谢游,只好耐着性子,“余先生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但凡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满足。” 余年吃下一块谢游切好的点心,摇摇头,“没有条件,因为那副画我不会卖。” 肖廷看了眼余年身边慢条斯理品着茶、一言不发的谢游,最后还是道,“好的,是我贸然打扰了。” 包厢的门被关上,谢游才放下茶杯,“年年,最近一个月,出入都把保镖带上,好不好?” “你是怕他有小动作吗?” “嗯,”谢游伸手,用柔软的指腹抚了抚余年眼下的泪痣,“涉及到继承人竞争的筹码,我担心他不死心,找你麻烦。我没办法时刻保护你,有保镖在,我会放心一点。” 余年没有拒绝,“好,那人选你帮我安排吧。”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没到七点。” 谢游反应很快,“我们现在就回去?” “好,我已经拜托柔柔姐把新鲜的鱼买好了,估计晚饭不会太晚……” 没有不透风的墙,先是宁城博物馆的馆长甘州打来电话,委婉地问游春图卖出去没有。没一会儿,荣岳也打电话过来,问余年是不是在御览私人会所和肖廷见面,谈了《醉马游春图》的事,结果如何。 余年回了实话,说画没有卖。 荣岳松了口气,“这么看来,传闻就是真的了。现在不少想私下找你买画的人,都各自歇了心思,因为都在传,说你背后有人护着的,背景深得很,就连肖廷也没讨到好处。这样也好,不然你应付都懒得应付。” 余年看了一眼正挽起白衬衣的袖子,低头摆放碗筷的谢游,只回了后半句,“嗯,是这样。” 鲫鱼肉质鲜嫩,细小的刺也多,谢游握着筷子,一点一点地细心将鱼刺挑干净,然后放到了余年面前。 下午在御览吃的点心只能垫垫肚子,余年早就饿了,在谢游面前他也没有放不开,很快就吃完了两碗米饭。谢游帮他盛了一碗番茄鸡蛋汤,“小心别噎着了。” 余年两口喝完半碗汤,想到,“刚刚我听见你和秦助理打电话,是有紧要事情吗?” 谢游点头,“嗯,要连夜去一趟欧洲,矿区发生事故,需要我去现场处理。后面还有个会要参加,大概需要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这么久,”余年放下筷子,“过一会儿就走吗?” “对,私人飞机的航线已经申请好了。” 余年忽然就觉得,吃在嘴里的饭菜都没了滋味,但他很快又开心起来,扳着手指头数,“我算算,赫西广告片的拍摄,还有《v+》杂志封面的拍摄,都是在欧洲,说不定我们能在那边见面!” 谢游擦干净嘴角,站起身,手掌托过余年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余年笑着往后躲,“请谢先生专心吃鱼!” 谢游故意道,“嗯,我确实在专心吃余。” 反应过来谢游说的是哪个“yu”,余年轻咳一声,“来,我们……喝汤吧!” 饭后,余年翻出青瓷茶具,泡了一壶茶解腻。谢游喝完茶,起身走到余年座椅旁边,一手撑在座椅靠背上,一手挑起余年的下巴,接了一个柔缓的吻。两人唇齿间,都是茶香的气味。 二十三号上午,余年早早去了公司,在舞蹈室练了两个小时的舞。 见余年出来,施柔赶紧递了水杯给他,“年年,你刚刚跳舞我都在旁边录下来了。” 余年咽下清水,“谢谢柔柔姐。”他接过手机,自己看了一遍,然后点开对话框,直接发给了谢游。 一边的施柔继续在说话,“保姆车已经停在楼下了,这次录《让我来唱》,孟哥争取到了我们自己带造型师化妆师,所以一会儿莉娜姐她们也会一起去。” 余年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孟哥一起去吗?” 施柔点头,“要一起,孟哥已经先去录制现场了。对了,《古道》的同名推广曲昨天在三大音乐平台上线,成绩很不错,片方很大方地买了热度宣传,成绩和预估的差不多。” 坐上车,余年打开微博,因为消息太多,整个软件都卡了卡。等翻出热搜榜,余年看清tag,自己也笑了。 “——#余年和自己抢第一#为我年年打电话!《古道》空降三大音乐榜第三位,对您没看错,就是第三位!因为前两名分别是《绮丽》和《山雪》,哈哈哈~” “——#余年和自己抢第一#不知道该不该心疼年年~和自己抢第一什么的,注定是赢不了的!不过,这首歌出来之前,别家还能努力争争第三,这首歌出来后,别家只能抢第四了……” “——#余年和自己抢第一#声音太好听了!唱腔太美了!看了片花,已经准备好了三刷电影的钱!期待《让我来唱》!期待新单!” 余年是和卫路一起到的录制现场,两人曾经一起上过访谈节目,再次见面,双方都愉悦地打了招呼。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到后台,柏颜也已经到了,见到余年,她热情道,“恭喜新歌这么快就上榜了!” 余年笑着道谢。 柏颜身材高挑,指尖涂着亮片指甲油,说话语速不快,温温柔柔的,“我从你那儿买过来的那首歌,编曲老师拿在手里,硬是憋了一个星期,才敢下手,出来的效果非常惊艳!” 孙梦泽摇滚乐队主唱出身,也都是自己写歌自己唱,很欣赏余年的才气。听见柏颜的话,他开玩笑道,“之前听了《山雪》,很有约歌的冲动!” 柏颜很推崇余年,“真的要赶紧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余年连忙道,“要是真的能和孙老师合作,是我的荣幸!” 孙梦泽身上带着种痞气的豪爽,“行,我也不假惺惺地谦虚了,等我筹备新专,一定找你约一首!” 没多久,工作人员拿来本子,摄像机也开始工作了。 四人围坐在一起,其中卫路年纪最长,他接过策划卡,将上面的字挨着念出来,“……现在,请评委们展现自己的才华?”他抬头,疑惑地问,“我们有什么才华?” 柏颜抱着手,手指卷了卷发梢,“我的才华……涂指甲油非常非常均匀!还会做好看的图案!” 孙梦泽摸摸自己的寸头,“我会理发,拿了证那种!” 余年沉思,“我会……我会给庭院里的植物修枝做造型,比如兔子什么的,都难不倒我。” 卫路:“我会给你们当助手!” 几人都笑起来。 孙梦泽道,“既然策划都这么写了,我们还是不能太掉面儿,来来来,表现一下才艺,谁先来?年纪小的先上!” 余年指指自己,睁大眼,“我吗?” 卫路哈哈大笑,“对,就是你!” 余年也没推脱,他身上穿着一件水洗白牛仔外套,里面是白色卫衣,很休闲清爽的打扮。左右看了看,余年拜托工作人员拿了把吉他,随意地在高脚凳上坐下来。 琴弦被拨动,余年笑道,“现编的词和曲,只有一小段,凑合着听一下。” 周围安静下来,余年跟着琴弦的节奏哼起调子,鼻音柔软,像云朵棉絮一样,缓缓飘落在心尖上。 清澈的嗓音嵌进吉他的伴奏里, “不是年少已知愁绪离别多/奈何世事声声叠催不纵你我说清何时回/送你出门待你归/你缠着茶香的双唇/令我熏然如醉/……” 等镜头转开,去拍孙梦泽的架子鼓表演了,施柔才走过来,小声道,“年年,你去御览会所那天,被蹲点的狗仔拍到了。” 余年眉头微动,“拍到什么了?” “拍到你和谢总一起离开,不过距离很远,你还戴着鸭舌帽。” 娱记透的图有九张,称原本是在蹲别的人,偶然拍到余年和一年轻男子从御览会所一同离开,身边还带着保镖。从外表判断,同行的人应该是谢游。 不过这条消息一出来,就遭到了群嘲。 “——现在蹲点偷拍的狗仔编故事能不能走心一点?图糊到掉渣就算了,还非要说照片里,跟余年走在一起的是谢总,我是疯了才信你吧[挖鼻]” “——狗仔是眼瘸了吗?谁都知道,谢总在围脖黑余年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要是约吃饭,饭里八成裹着砒霜吧?他们约喝茶,茶水里应该有鹤顶红……” “——御览私人会所耶,卧槽,就是放大堂的杂志里,推荐的都是些什么私人飞机、私人游艇那家!年年能花两个亿买张纸,被拍到出现在那里也没什么奇怪的。谢总的身家吗,也不奇怪。但……呃,他们同行?还同上一辆车走了?你确定他们不是各自带着保镖约架?” 第84章 第八十四块小甜糕 一直跟在余年旁边,安安静静仿佛隐形人的保镖开口,低声问询,“余少,需要处理吗?” 谢游安排的贴身保镖算是熟人——之前帮谢游送过好几次外卖的何山,应该是谢游非常信任的人。余年听见问话,思考两秒,就摇了摇头,“不用。” 说着,他转头朝施柔道,“柔柔姐,麻烦你去跟孟哥说一声,这条消息不用压下去,顺其自然就好。” 施柔点点头,快步出去了。 施柔找到孟远时,孟远刚挂断电话。见施柔过来,他有一瞬的紧张,“是年年出什么事了?” “不是,没出事,”施柔把手机递给孟远看,“有蹲点拍照的狗仔,偶然拍到年年和谢总一起从御览出来的照片,没找我们出价买照片,直接放网上了。” 孟远看完图,笑起来,“就算放出来,指名道姓,也没几个人相信吧?” 施柔也笑道,“对,还被群嘲了。” “这个狗仔被嘲得不冤!就连我,在看出点儿端倪,一个劲儿猛猜,猜出事情真相时,连相信都不信!”孟远见施柔急急来找,领会过来,“年年是个什么打算?” 施柔转述原话,“年年说,让不要把这条消息压下去,顺其自然就好。” 孟远沉默两秒,叹了声气。 施柔见左右都没人,这才小声问,“孟哥,年年这是确定……以后都不瞒着了?” “嗯,这不,他的态度,你也看出来了。” 孟远有些无奈,又有几分认命,“年年自己主意正得很,从王柠雪这件事就能看出来。要是换成别的艺人,和同一部片子里的女配角炒炒绯闻,带带电影热度,多上几个头条热搜,完了再正式发声明澄清一下,撇清暧昧关系,这个套路下来,好处比坏处大得多。但年年想都没想过要走这条路,凡事都记挂着谢总。” 施柔迟疑:“那以后——” “现在都不瞒着,以后肯定更不会瞒着。”孟远拍拍施柔的肩膀,发愁,“也不知道到时候情况到底会怎么样,一念着这事儿,我就做噩梦!” 施柔抿抿唇,吸了口气,说道,“我支持年年!”说完,她没等孟远反应过来,转身就跑了。 见施柔都跑没影儿了,孟远笑着自言自语,“怎么弄得我跟个恶毒经纪人似的?” 素材录制还在继续。 作为乐队主唱的孙梦泽撇开话筒,极为炫技地表演了一番架子鼓,被柏颜笑称,肯定是老早就想取代乐队的鼓手,一看就在暗地里练习了很久。 惯常抱着吉他唱歌的卫路一改画风,借了余年的黑色鸭舌帽,唱了一段经典英文饶舌,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跟着惊讶了。 柏颜很有梗,拉着余年一起,临场发挥,说了一段相声,孙梦泽差点笑岔了气。 咳嗽两声顺气,孙梦泽问卫路,“我说卫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干嘛啊?” 卫路仔细看策划卡,“这卡片上写着的,节目组安排的是,我们四个,不是都有自己满意的代表作品吗,以后每一期的开场,就选一首歌,让我们四个来合唱,这个舞台表演,就当是开场秀。” 柏颜问,“那第一期唱谁的歌?” 卫路:“还是年纪小的先来,第一期唱余年的歌。” 孙梦泽赶忙出声,“拒绝唱《山雪》!双手双脚一起表示拒绝!” 柏颜哈哈大笑,也举手,“臣附议!” 余年表情带着点儿小委屈,“为什么都这么嫌弃《山雪》?我不服!” 卫路拿策划卡扇风,扬眉,“不服也得服,年年啊,我悄悄跟你透露,你那首《山雪》,你孙大哥在ktv唱过。破了音不说,高音直接没高上去,气息没对,还差点憋红脸。反正跟个破锣嗓子一样,太丢面儿了!” 柏颜再次被逗得哈哈大笑。 孙梦泽转身,朝向镜头,单手挡着嘴,跟说秘密一样,苦着脸,“奉劝各位观众朋友,去ktv千万不要唱《山雪》。”他摆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否则,会是你歌唱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拍完这一段素材,有工作人员给四人分别递来了文件夹,里面放着的,是经过重新编曲和分词的《绮丽》的词曲。 余年不太好意思,“卫大哥、孙大哥还有柏颜姐都是长我许多、出道多年的前辈,我在家里听了几位的作品,根据唱歌习惯和舞台特点,重新编了曲。如果有哪里不好的,请一定指出来。” 卫路三人都一清二楚,之前唐晓轲到底是怎么退出节目的,节目的大笔注资,又到底是因为谁砸的。再加上余年才华本就足,又有极高的人气,节目不说一半,近三分之一的收视,是靠余年在撑,他们自然犯不着没眼色地挑刺。且余年态度谦逊,一口一个敬称,没人心里会不舒坦。 柏颜理理自己滑下肩膀的长发,先说话,“年年你可就别谦虚了吧!你编曲分词,我们还能不放心?” 孙梦泽也接话道,“只要不唱《山雪》!” 大家都笑起来。 孙梦泽顺嘴一问,“说起来,年年,你喜不喜欢雪?” 余年点头,“喜欢的,我还喜欢堆雪人。不过宁城很少下雪,见一次雪都特别新奇。我还记得小时候跟外公一起堆过小雪人,很开心。” 卫路也跟着闲聊了两句,“爱好竟然是堆雪人?年年果然还没长大!” 拿了节目组大笔的出场费,几人都很敬业,聊了几句后,就聚在一起认真讨论细节,又一人一句照着分词清唱了一轮。 柏颜按按纸面,“我说年年,你脑子怎么长的?我以为《绮丽》原曲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你做了新编曲后,竟然又多了不一样的味道!就冲着这首歌,我们这节目开播了也能赚足话题度!” “柏颜姐,您可别夸我了,再夸我,我真的要膨胀了!”说着,余年还抬手划了一个大圈,“膨——胀!” 孙梦泽偏头,飞快朝摄像道,“请一定要拍下来!刚刚他仗着自己年纪小,就卖萌!犯规了啊!”说着,他还模仿余年,比划道,“膨胀到这——么大!” “这模仿秀给负分!”柏颜拍着大腿笑,笑了两声,又惊叫,“完蛋,我才做的指甲差点拍断了!” 大致走了两遍彩排,确定了灯光和机位,几人才坐到台下休息,等着导演看舞台效果,再走最后一遍。 余年刚拿手机出来,就被旁边的柏颜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年年,你又沾上事儿了。” 余年疑惑,“什么事儿?” 孙梦泽已经点开了微博,接话道,“那个王柠雪啊,是不是已经盯准你了?” 卫路也凑过来,“我看是盯准了没跑,摆明了你跟她就不熟,王柠雪还攒足了劲儿编故事。” 余年还没开微博,就先看到了新闻推送——《王柠雪泪洒采访现场》。他拇指一顿,还是点开了新闻。 柏颜感叹两声,“这新闻稿肯定是公司公关亲自写的,什么‘记者问及余年当众否认送药一事时,王柠雪沉默,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红了眼眶,眼泪也花了妆面。’不愧是演员,说哭就哭,其它不说,哭戏肯定满分!” 三人都是在圈子里看风观雨一路过来的,孙梦泽说得直白,“年年,我看你合眼缘,所以多说两句,你也别嫌我话多。” 余年连忙道,“怎么会?孙大哥愿意跟我说两句,我感激还来不及!” “行,那我就说了。”孙梦泽捏了捏手腕上的金属骷髅头饰品,声音不大,“我的观点是,这种事,最好快刀斩乱麻!你这边否认,转个眼,王柠雪那边就可以演苦情戏。都不用说什么台词,反正就在镜头前哭!” 柏颜:“对,眼泪太好用了。” 孙梦泽继续道,“她当然不用说什么,因为她的团队会编,会给你扣上负心汉、睡过了就不认之类的帽子。她的粉丝会脑补,会心疼她,然后带节奏,骂你!路人更不会管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反正逮着你就骂!你可就惨了,被捆绑蹭了热度不说,还被骂得狗血淋头。” 余年点头,“是这样。” 孙梦泽:“所以,她搞这事情出来是为了什么,你就让她得不到什么,断她后路。” 柏颜明白了孙梦泽的意思,“孙大哥,你是让年年干脆直接撤了王柠雪的资源?” 孙梦泽点头,“对,釜底抽薪,让她知道,单方面拉着你炒绯闻,不仅不会拿到热度和资源,原本的资源还会被砍。年年,你自己琢磨琢磨,要不要试试这法子?” 卫路也发言,“我赞成,面对这种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出戏,蹭你热度,还想把你名声搞臭的人,别心慈手软。” 柏颜玩笑道,“年年,这是孙老师和卫老师教你的第一课!” 余年也顺势接话,笑着感谢道,“谢谢两位老师!” 又上台走了一遍彩排,导演拍板说没问题,今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孙梦泽提议,“我们几个,虽然老的老少的少,但也算脾气性格都合得来,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人有异议,四个人各自上车,见余年身边一直跟着保镖,柏颜他们也没多问。到了孙梦泽开的一个会所,里面多是明星艺人光顾,私密性很好。 余年刚在包厢的沙发坐下,郁青就打了视频过来,“有个事儿,要你拿主意。” 余年咬了一颗爆米花在嘴里,走到包厢的隔间里关上门,隔着视频问,“是什么事?” 郁青把玩儿着打火机,眉飞色舞的,“你姐我请了私家侦探,天天在王柠雪家楼下蹲点,你猜拍到什么了?” 就在这时,微信也收到了消息。余年切出去一看,是连续数张照片。他回答郁青的问题,“是拍到王柠雪和一名男性凌晨一起回家吗?” 把玩儿打火机的手一顿,郁青惊讶,“年年,你怎么知道?” 余年笑道,“谢游刚发给我的,一连十几张照片,问我是否需要。” “好气!”郁青把打火机扔到面前的桌面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就打电话给你了!算了,估计图片都差不多。” 郁青缓了语气,“反正,你要不要用上?老娘看着那个女人在镜头面前哭唧唧的装可怜博眼球,还泼你脏水,我就忍不住想揍人!” 余年没多犹豫,“我发给孟哥。” 知道余年这是要回击,郁青开心了,“行,姐姐我心灵上给你加油!” 电话挂断,余年把谢游发来的照片,全数转给了孟远。 四十分钟后,柏颜正拿着话筒,对着屏幕唱自己的歌。见孙梦泽和卫路都看着手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扔下话筒,“你们聊什么聊这么起劲儿?” “王柠雪翻船了,喜闻乐见啊!” 娱乐快报最先发的新闻,称在昨夜凌晨三点过,王柠雪被蹲到和一名男子一起回家,姿态十分亲密,还有亲吻等小动作,疑两人正处于恋爱阶段。 新闻一经发出,余年的粉丝就愤怒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前一天凌晨,还和地下男友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第二天对着镜头,就红了眼眶,一副被余年辜负了的委屈表情!剧本是谁写的?怕不是要颁发一个最佳剧本奖了!” “——卧槽,年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被绑着吸血泼脏水!照片视频全出来了,难道还想说都是假的?戏演不好,没想到人品更差!” “——年年才华粉,对他谈不谈恋爱没什么感觉,只要写好听的歌就行。但被捆绑吸血假卖惨装可怜什么的,就很气了!人还是要自己努力,懂?@王柠雪” 另一边,经纪人将手机“啪”的一声扔在了王柠雪面前,瞪向王柠雪,“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这段时间都不要和你那个什么男朋友见面吗?” 王柠雪叫苦,“挺久没见了,再说,我怎么知道那么晚了,都会有人蹲守?” 经纪人有气撒不出来,拍了两下桌子,“眼见着你话题热度有了起色,一盘好棋,眼睁睁地就被你掀翻了!之前做的,不是全打了水漂?” “也没全打水漂吧?”王柠雪得意道,“傍着余年的热度炒新闻,真的好用!前些时候,还犹豫着到底选不选我当代言那个牌子,这两天,还不是巴巴地跑过来,让我签合同!还有那部破电影,叫什么《星之梦》的,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个烂剧本,试镜都不让我过。哼,现在也上赶着来找我演女二!” 经纪人转怒为笑,“确实好用,你也争气!女二号那个剧本,趁着你话题度还在,把价格敲高一点。就是这么一来,后面都没这么好的事情了。” 王柠雪不在乎,弹弹指甲,“等我后面资源起来了,不靠余年,我一样能火!”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就推开了,王柠雪拧眉,斥责道,“慌慌张张的干嘛?” 助理着急,“那个……《星之梦》电影官宣了,但女二不是你!” 王柠雪表情一僵,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助理还没出声,经纪人看着手机收到的最新消息,也皱紧了眉,“到底怎么回事?谈好的代言也吹了!” 第二天,在镜头下,王柠雪红着眼睛,抽噎着称自己是想隐瞒真实恋情,不得已,才谎称和余年有暧昧关系。为近期给余年造成的困扰表示愧疚,并诚心道歉,希望能得到余年的谅解。 弹幕一条条飘过去。 “——公关不给力啊,瞎掰扯出的理由,逻辑都不通!” “——这是承认自己有男朋友了?承认自己是捆余年单方面炒绯闻了?还想得到谅解,人之脸大,叹为观止!” “——什么也不想说了,心疼我年年!” 看到这条视频时,余年正在机场候机厅,施柔一眼不眨地跟着从头到尾看完,抚抚胸口,“想保住清白,也挺不容易的!” 孟远接了电话回来,朝余年道,“赫西总部那边打了电话过来,接机的人员和车,都已经等着了。”他又回施柔,“没错,不过以后应该就挺容易了。” 余年应下,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应该是。” 孟远坐下来,翘着腿,慢慢悠悠地说话,“唐晓轲栽了,王柠雪也栽了,现在圈里都知道,余年背后站着个大佬,不止醋劲儿大,还护短得厉害!” 施柔捂嘴笑起来,“谢总深藏功与名!” 余年轻咳两声,不接话,问孟远,“孟哥,等下了飞机,谢游会派人过来接我,我就不跟你们去酒店了。” “行,”孟远计算时间,“要是不晚点,飞机下午五点起飞,到那边是当地时间晚上九点。广告片是二十六号拍摄,杂志封面排在三十一号,六月一号有赫西的晚宴,你要在场。” 余年:“所以整个二十五号当天,都是我的自由时间对吗?” “是这样没错。”孟远感慨,“看你那跟加了一盆白砂糖一样的眼神,弄得我也想谈恋爱了!” 施柔插刀,“孟哥,你不是在上一段婚姻闪婚闪离后,就立志当不婚主义者吗?” 孟远瞪眼,“就你话多!” 飞机平稳降落,孟远和施柔乘车离开,余年则跟着何山,坐上了黑色加长版幻影。长途飞行本就让人疲惫,余年揉揉眼睛,在车座上打了一会儿瞌睡。 不过没睡多久余年就醒了过来,想着要见到谢游,心率就缓不下来。前排的何山见他醒来,调亮了车厢内的灯光,“余少,还有半小时的路程。” “好的,辛苦了。” 看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树影,余年做了个深呼吸,按捺住内心的雀跃。 不久后,轿车转弯,经过一块写有“私人领地,禁止入内”的标志牌,开进了私家公路。从庄园中的绿地和小树林穿过,最后停在了入口的位置。何山下车,帮余年拉开车门,余年脚踩在地上,习惯性地道了谢。 等他走进大门,沿着主路,绕过修剪整齐的绿篱墙,就被眼前的景象惊愣在了原地,夺去呼吸。 整个庭院十分宽阔,正是盛夏的季节,草木茂盛。可是,不管是草坪,还是雪松、珊瑚树、低矮灌木,甚至是雕琢有花纹的喷泉和雕塑,以及远处的两层欧式石墙建筑物的屋顶,却都覆上了厚厚一层白色积雪。 在目光所及的位置,有一条用星子一样的璀璨灯光搭建出的隧道,通向建筑物内部。 暖色的灯光将黑暗驱散,整个庭院都被白雪所覆盖。仿佛恍然间,误进了童话世界。 余年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夏季不会有雪,所以应该是——人工降雪? 他尝试着抬脚,踩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走过一段小路,就看见一棵矮松上挂着一张卡片,上面是谢游的字迹,写着,“这样,年年就可以堆雪人了。” 熟悉的气息侵占了每一缕空气,谢游从背后抱住余年,凑近亲了亲怀里人的侧脸,耳尖微红,忐忑道,“喜欢吗,年年?” 第86章 第八十六块小甜糕 见谢游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小秘密一样,余年拖长了语调,“原来不是啊。” 谢游不说话了。 余年心情很好地笑起来。 见了这笑容,谢游喉口发燥,“年年,你不要这样笑。” 余年疑惑,“为什么?” “会让我很想……亲你。”像是要迅速止住自己的某些想法,谢游转移话题,“我派人去查了,这位老太太,确实是冯同璧,津城冯家的后人。年轻时嫁给了当时景城江家的长子,后来丈夫去世,江家衰落,她移居国外,孀居至今。大约十年前,出过一本自传,叫《旧事》,还接受过国内记者的采访。” 余年顺着谢游的意思,换了话题,“她今天问到了《祈天德稿》。” 谢游明白余年的意思,“这件作品,很久没出现过了,你怀疑?” “对,”余年点头,“我不太确定《祈天德稿》是不是在老太太这里,但老太太亲自找到我,那肯定是有事。反正我还会在这里一个多星期,有空了就过来看看,也耽误不了什么。” 谢游对余年的决定都是赞成的,“我不能陪你时,就安排司机接送你,好不好?” 余年清楚不管是安排保镖,还是吩咐司机接送,都是谢游不放心自己的安全,于是笑着应下,“当然好。” 第二天一大早,余年到了工作地点,孟远见到人,才放下悬着的心,“我都已经做好你会迟到的心理准备了!” 余年:“我明明从来都很守时啊。” 孟远挑眉,“不是还有那句诗,‘从此君王不早朝’吗?”发现自己好像又满脑子的黄色废料,他轻咳两声,“不说这个,国内网上不太平,王柠雪亲自道了歉,最后不说想得到你的原谅吗?” 余年跟着孟远往化妆间走,边听边应,“对。” “问题就出在这儿了,一堆脑子有病的粉丝,非要你亲自出面,表示原谅。” 余年脚步一顿,也有些惊奇,“还有这个后续?” “是啊,”孟远语气发冷,“这帮子粉丝里,估计有一半都是在王柠雪镜头前装可怜之后,跑到你微博下,说你是睡了不负责、急着撇清关系的渣男的。现在王柠雪自己都掰扯了个理由,承认是她自己故意泼你一身脏水,她们还想道德绑架你,搞得你不说原谅,就人品败坏欺负人一样。” 余年沉吟,“孟哥,你觉不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 孟远放慢了步子,脸上带了点意外,“你也这么觉得?” 看余年点头,他才把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思重,想多了。我有个猜测,但不敢打包票。王柠雪现在是被撤了吸你血得来的资源,不管是电影还是代言,都没了。这情况下,就算她不甘心,也不会再故技重施,找你的麻烦。” “对,而且这次我被攻击的焦点,更像是有人想要毁我的人品。”余年弯唇,“孟哥,我最近有没有和谁有什么利益冲突?” “我早上仔细分析了分析,没有。不过要是加上圈儿里的传言,就是有了。”两人走在草坪上,孟远估计着拍摄时间,加快了语速,“知道郑召溪吧?” “知道,比我出道早两年,开始是以三人组合出道,后来单飞。” 孟远:“对,在你出道之前,三天两头霸屏首页的,就是他。拍过电影电视剧,出过专辑,收视销量都很好,不过出不了圈儿,到现在也是在粉圈儿里火。这次的传言就是,郑召溪有意和奢侈牌黛铂合作,两方已经接触多次,一直没敲定。但近期,黛铂有意找你。” 余年明白了,“黛铂对代言人的要求——” “非常严格。黛铂主要是做高端皮具,品牌历史追溯到上个世纪,因为出过品牌代言人被爆丑闻,导致品牌逼格也跟着悬崖式坠落的事,所以选代言人极为洁癖。”孟远摊手,“如果圈儿内传闻是真的,那郑召溪巴不得你在王柠雪的绯闻里,一直出不来才好。” 余年心里有数,“可是这件事维持不了多久的热度了,他这个算盘十有八九会落空。”这时,远远传来一声“余年”,听出来是谁的声音,余年扬起笑容,“梅塞导演,好久不见!” 两人张开手臂拥抱,梅塞爽朗笑道,“气候还习惯吗?” 余年语气轻快,“很习惯,阳光非常舒服。” 就着这间隙,梅塞低声道,“里面有位夫人,会在我们拍摄时旁观,希望你不受打扰,好好发挥。” 余年见梅塞朝自己挤挤眼,明白过来,“谢谢您的提醒。” 这一次拍摄地点,选在了一处旧式城堡里。梅塞正亲自跟余年讲解广告策划,“广告片的前十秒,是你出去骑马钓鱼回来,穿休闲服,开一辆敞篷跑车,‘跐溜’一下,车停在城堡的前庭入口。” 梅塞一边讲一边画着乱糟糟的示意图,“然后,你摘墨镜下车,跟随侍从进入更衣室。脱下衬衫,让侍女帮你换上燕尾服,系好领结,佩戴袖扣和腕表。” “我们会在刚刚经过的那条长廊的墙壁上挂满油画,你从那条走廊,走到宴会厅,守在门口的侍从会为你打开宴会厅的大门。”梅塞手指夹着铅笔,挥舞着比划,“开门那一瞬间,砰!冲击眼球的,就是奢华的、闪亮的水晶大吊灯!绘满壁画的顶拱,以及灯火辉煌!画面是梦幻的,而且,无论是穿燕尾服的绅士,还是手拿羽毛扇半遮着脸的贵妇,都会低头退开,为你让出一条路!” 说着,梅塞还大力拍了拍余年的肩膀,“你的气质,压得住!” “我一定好好发挥。”余年说着,注意到梅塞提起的那位夫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白色遮阳伞下。对方六十多岁的年纪,穿黑色针织连衣裙,佩戴珍珠耳环,已经花白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整洁,手包规整地放在大腿上。 梅塞也注意到了,声音小了点儿,“不用在意,自由发挥就好。” 宴会厅的场景正在布置,梅塞要求必须复原出宫廷舞会的场景。所以余年只需要穿着休闲衬衫和短裤,鼻梁上架好墨镜,一趟一趟地将跑车开到前庭的主路。 单是这一幕,就拍到了黄昏,而旁观的那位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第二天,余年按时到达拍摄现场,对方已经坐在了遮阳伞下。余年轻轻颔首算作问候,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第三天下午,收工很早。余年坐上车后,孟远纳闷,“黛铂夫人今天又来了?” “嗯,来了,只比我早半小时离开。”余年口渴,喝了水,继续道,“不过梅塞导演说,明天应该就不会来了,让我不要紧张。” “说实话,连我都紧张,这连看了三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孟远摸摸下巴,“国内媒体放出了新闻,是郑召溪和黛铂大区经理吃晚餐的照片,看起来气氛不错。” 他点点手指,“说实话,我还是想你把黛铂的代言抓住,只有一个赫西,太单薄了。既然机会女神垂青,说不定真的能成!” 余年心态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也对,不纠结了。”孟远看看腕表,“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去拜访一个长辈。”见孟远的口型,余年点头,“对,就是冯老太太。”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余年到时,冯老太太已经等在院门前了。她换了一身衣服一套首饰,干净又讲究。见余年进来,她还往后面瞧了瞧,“你男朋友没过来?” 余年微微弯腰,回答,“对,他参加宴会去了,今天我自己过来的。” 冯老太太“唔”了一声,“那进来吧,我摘院子里新开的玫瑰,做了玫瑰饼,你尝尝看。” 余年放慢步速,跟着冯老太太进了门。里面的桌案上,放着一盏茶、一碟糕点。 洗干净手,尝了一口,馥郁的花香在唇舌绽开,余年夸赞,“很好吃!像我小时候吃的玫瑰流心糕!” 冯老太太眼角浮起笑褶子,“许久没曾做过,味道好就好。”她手很稳地倒了一杯茶,“上次……我们聊到哪里了?” 余年放下食物,认真回答,“讲到《不寐帖》和《祈天德稿》的比较。” “对,看我这记性!”冯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茶渍,悠然道,“你眼里,《祈天德稿》好在哪里?” 余年组织好措辞才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民族的历史追溯起来,实在很长。可认真翻阅,会发现,这些历史,是王侯的历史,是将相的历史,却唯独不是平民百姓的历史。每一个人都是一粒沙,但记录历史的人,视角或横或纵,都放得极高,或关天下兴亡,或关百代得失,而社会最底层的人,总是会被忽略不见。” 冯老太太听得认真,“你继续说。” 余年手指握着茶杯,“但《祈天德稿》不是这样。天德年间,盛世被一朝倾覆,叛军举旗,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当时,燎城太守奉拙誓死守城,绝不降敌,全城百姓,誓与城池共存亡。 被围困的第十二天,几个中乱箭身死的底层士兵被抬回来,奉拙正好见此情景,悲愤交加,写下了这幅字,祈求上天施与恩德,与苍生黎民以太平。在稿中,他郑重写下了这几个士兵的名字,并痛诉,江山血染,王权更迭,苦的是百姓。” 喝了一口温茶,余年接着道,“一卷残纸,就算笔划优美无比,也不过是残纸,侥幸留存千年。上面倾注的思想,情绪,血泪,历史,才是历千年而不掩其微芒的原因所在。” 室内静下来,好一会儿,冯老太太才问余年,“吃好了吗?” 余年点头,“吃好了。” 冯老太太起身,“跟老太太我在附近走走?” 余年连忙跟着起身,“好的。” 在街心小公园散了会儿步,又去一家面包房买了面包,一路上,聊了不少余年小时候的事。等天色擦黑,重新回到家里,冯老太太在沙发坐下,问余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的,小时候外公曾经提起过,津城冯家,家风清正,经数代而不衰。” “你很聪明,那应该能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坐到冯老太太对面,余年点点头,“是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冯老太太语气和缓,带着些怀念,“我少时,正是家族鼎盛,自小锦衣玉食,后来还嫁得门当户对的心上人。他英年早逝,临走前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便孤身一人,独活至今。今年,我愈发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哪天就会一睡不醒。” 余年专注听着。 “我出嫁时,父亲疼爱我,将家藏《祈天德稿》给我,做了嫁妆。它陪了我大半个世纪,我没有后代,也不想随便将它交到谁的手上。”冯老太太看向余年,目光慈爱,“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又是由修宁先生教导,所以,我想把东西交给你。不管你是烧了也好,传家也好,捐了也好,我身死后,悉由你做主。” 余年惊讶。他猜测过冯老太太的意图,却没想到,对方会将价值数亿的《祈天德稿》送给自己! 见余年有话要说的模样,冯老太太先一步打断他,“不用说钱,钱我有很多,就算我再活十年,也够了。”她微笑,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是极优雅的坐姿, “我幼时在祖父膝头聆训,他老人家曾说,文明不是大而宽泛的概念,而是由这些书卷瓷片简牍一点点拼接起来的。《祈天德稿》陪我在外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余年没再推辞,而是恭恭敬敬地起身,朝冯老太太鞠了一躬。 冯老太太端坐在沙发上,受了这一礼。 到拍《v+》杂志的封面时,孟远拿手在余年眼前晃了晃,“怎么回事,是太累了吗?这两天怎么总发呆?” 余年回过神,“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孟远没多问,小声提醒余年,“给你拍封面的摄影师,才华横溢是真,十九岁就拿了一堆国际大奖。但孤傲、不好相处也是真的,怎么说,就是等级观念极重!” 余年没懂,“等级观念?” “对,时尚圈儿里纠葛多得很,也不知道他评判等级是个什么,反正,要是遭到刁难,忍忍,这里不是我们的主场。” “好,我明白的。” 今年的大流行趋势是复古,《v+》策划的,也是贵族复古风。要求余年换上一身上世纪的骑装,在树林里骑马。 不过还真让孟远说中了,余年上马下马数次,大腿内侧磨得发疼,一个上午过去了,一张照片都没拍出来。 余年见摄影师在和灯光师说话,思忖两秒,让施柔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确保对方能听见自己说话,余年这才打电话给梅塞导演,每个词都发音清晰,“梅塞先生,抱歉打扰了,我想找您确定一下,斯里曼先生的沙龙是在二号晚上七点对吗?” 斯里曼的时尚沙龙,每次只会邀请十一个人,到自己家的客厅里聚会聊天,是时尚圈中无数人都想一脚跨入的地方。 在他说出“斯里曼”这个名字时,摄影师明显朝他的位置看了一眼。 余年噙着笑,继续讲电话。接下来,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拍摄进度开始变得流畅且迅速,下午三点半就收了工。 等没了外人,孟远啧啧两声,“机智还是年年机智!你怎么想到的?” 余年解释,“其实很简单,这个摄影师才华极好,所以对待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我,他必然会层层观察考量,所以拍摄进度才会这么慢,并不是刻意刁难。 但我只需要让他知道,他认可的所在行业的顶尖人物是认可我的,那么,他就会下意识地认同我。” “所以后面就拍得很快了?” “对,而且我看了,效果很好,他说会做成黑白色调,让我等成片。”余年说着,“嘶”了一声,凉气吸进嘴里,“上马下马,腿应该磨破皮了。” 余年没跟孟远一起回酒店,而是在保镖的护送下,去了谢游那里。他刚坐下没一会儿,谢游就回来了。 余年惊讶,“今天这么早?” 谢游路走得很急,还微微有些喘,“你受伤了。” 余年坐着没敢动,“嗯,拍摄时骑马,磨破皮了。” 谢游神情可见地紧张起来,“我帮你上药!” 余年笑意盈眼,“好啊。” 不过等发现,伤处竟然是在大腿内侧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谢游手心都发了烫。但看着手里拿着的药和棉签,他抿唇,屏住呼吸,“年年,你、你把腿分开。” 余年照做,笔直的双腿分开,露出了大腿内侧的伤处。被反复摩擦的位置已经破了皮,还渗着血丝。 骤然间,谢游捏紧了手里的棉签。 等缓了呼吸,谢游才半跪在地毯上,垂着眼睫凑近,控制住力道,轻轻地将伤药涂在了余年腿侧的伤处,一边小心问,“年年,疼吗?” 发觉姿势太过暧昧,空气里的氧气都稀缺起来,余年偏过头,闭着眼睛回答,“不疼。”嗓音有些自己都没发觉的微哑。 将伤药涂好,谢游额头已经布了一层薄汗。他仓促起身,没敢再看余年,“我去一趟洗手间!” 走了两步,谢游返回来,下定决心一样,单膝跪在地毯上,凑过去亲了一下余年光洁的膝盖,这才又匆匆离开。 第87章 第八十七块小甜糕 六月一号参加完赫西的时尚晚宴,二号的下午,余年就开始为晚上斯里曼的主题沙龙做准备。 一旁施柔正在削苹果,一心两用顺便翻热搜,挑着念给余年听。 “青姐豪爽地请去剧组探班的记者吃火锅,夏明希因为拍戏,晒黑了几个色号,祖传粉丝表示心疼…… 郑召溪的机场照,全身都穿的黛铂。然后年年你昨晚参加赫西晚宴的消息在热搜第七,不过有营销号,拿了你昨晚在晚宴上的照片,和郑召溪的照片做对比,问谁更好看,引战了。” 咬了一口苹果,施柔切换到音乐平台,“古道推广曲排名下滑了两位,挂在第五,《绮丽》和《山雪》还倔强地霸占着第一。” 孟远正和国内的团队线上讨论,听见施柔念的内容,问了句,“刚刚你说是哪个营销号引战?” “等等我看看,”施柔翻了翻,“叫‘料的搬运工’。最新更的博,是在分析年年的时尚资源,说看起来光鲜,实际只有一个赫西的代言能拿出来说一说。” “呵,还真是。”孟远冷笑,“这个号是郑召溪的经纪人王尼克花钱养的,这种拉踩引战的话题发出来,不是故意煽风点火我都不信!” 余年闻言,“因为黛铂的代言?” “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走的路子就不是一条。郑召溪没代表作,但热度话题度非常高,典型顶级流量。曾经拿过两个奢侈牌代言,不过都已经到期。正好黛铂要换代言人,就瞄上了。” 孟远放下手里的事情,多说了两句,“他们很主动,但黛铂一直犹豫不肯签,拖到现在,大半年了都。王尼克着急得很,应该是又听说黛铂夫人亲自看过你。” “拖大半年?”施柔惊讶,“为什么郑召溪他们不换个牌子?” 孟远瞪施柔,“你以为国际奢侈牌的代言是大白菜啊?任挑任选无限量供应的?” 施柔吐了吐舌头,“那……孟哥,黛铂干嘛不签郑召溪啊?” “郑召溪人设立得好,但乱七八糟绯闻多,今年开始,人气明显走下坡路。他基础不牢固,一个不小心,就会糊。估计黛铂就是因为这个,才拖着一直不签。” 施柔懂了,“但郑召溪虽然有点糊,还是在顶级流量的行列当中,所以黛铂还在观望。” 孟远:“对,所以这个仇是结定了。最好的蛋糕只有那么大,年年起来了,誓必会威胁到一些人的利益。” 余年选好了衣服和配饰,也一直听着的,“嗯,郑召溪已经把我视为敌人了,道德绑架控舆论那次,这一次,后面应该还会有动作。”他弯弯眼睛,“孟哥又要辛苦了。” 孟远翘着腿,眉开眼笑的,“我可不怕苦,怕的是不辛苦。要是你一整天的都风平浪静,没人搭理,那离糊穿地心也不远了,要人红,是非才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余年带着保镖去了斯里曼家。因为这次沙龙的主题是“古堡”,余年选的是较为繁复奢华的套装,手上还拿了一根手杖做装饰。 一进门,沙发上的斯里曼就提高声音道,“欢迎来到斯里曼的城堡!” 余年笑着和对方拥抱,错眼一看,发现黛铂夫人竟然也在,正端坐在旁边放置的猩红色的天鹅绒沙发上,一身黑色宫廷风长裙,十分典雅。 余年走近,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夫人,夜安。” 黛铂夫人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回礼道,“夜安。” 斯里曼是一个社交手腕十分高明的人,又因着他在时尚圈的地位,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制造不快。余年来之前,抽时间做过功课,至少能叫出到场的每个人的名字,没过多久,余年已经全然融入其中。 十点,聚会结束,斯里曼的管家过来,提议拍一张合照。黛铂夫人坐在了斯里曼的左手边,右边的位置还空着。 就在众人斟酌时,斯里曼朝余年招招手,“来,坐近一点。”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斯里曼对余年的偏爱,纷纷笑着让开了路,让余年坐到了斯里曼的右边。 照片拍好后,众人纷纷告辞。余年和斯里曼拥抱,诚恳道,“谢谢您的邀请,今晚非常愉快!” 斯里曼拄着拐杖,表情温和,“我很欣赏你的气质和谈吐,并且,你在美学和艺术上所持有的观点,对历史和哲学的了解,甚至对神学的涉足,都非常非常不错。我由衷相信,你会有广阔的未来。” 余年再度道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参加斯里曼私人沙龙的人纷纷在社交媒体上放出合照时,国内正是凌晨。到早上七点,流量最大的论坛的娱乐版就出了热帖——《我没眼花?合照里是……余年?直接上截图!》 主楼没几个字,连着就是十张截图。很快,回复里盖了几百层楼。 “——我是不是没睡醒眼花了?这照片里全都是些狠人啊!国际超和lisa,才拿了影后的艾米丽,前年拿了两个影帝的威廉,还有名媛,设计师、艺术家……最吊的是中间的斯里曼老爷子和黛铂夫人,我的眼睛瞎了!” “——之前那个叫什么的营销号出来挨打!不是说年年时尚资源不行吗?国内往前数十年,也没谁参加过传说中的斯里曼的时尚沙龙吧?这叫不行?都直接坐斯里曼老爷子旁边了,叫不行?” “——实话实说,余年的颜值气质真的能打!在一帮狠人中间坐着,竟然一点都没被压住!换个人去那里坐着,八成被碾得影子都看不见~” 没过多久,#余年合影#压过#余年赫西晚宴#,进到了热搜前五。孟远看见的时候,还戏谑道,“年年,自己的热搜把自己另一条热搜踹出前五,是什么感觉?” 余年歪歪头,故意道,“感觉很好!” 施柔笑完,又兴奋地探头问余年,“年年,这次真的能蹭谢总的私人飞机回国吗?” “嗯,对,谢游飞机空间很宽敞。回去第二天就要录《让我来唱》,你们一起,路上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因为冯老太太托付的《祈天德稿》,这次余年要一起带回国内,办托运也不稳妥。谢游就改了日程,和余年同一天回国。 施柔夸张地做了一次深呼吸,“想到要见谢总,我就怂!” 不过等真见到谢游,施柔小心翼翼地和孟远悄悄说话,“孟哥,我怎么觉得,谢总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孟远:“怎么不一样了?” 施柔琢磨着,“就是气场没那么恐怖了!跟年年在一起时的谢总,好像没多可怕了?我的错觉?” 孟远远远看着站在余年面前,神色温和了不知道多少的谢游,意味深长,“大概是,每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只想展示自己最好、最温柔那一面吧。” 长途飞行总是难捱,余年靠着谢游,闭眼尝试着睡了一会儿,半个小时也没睡着。他懒散着靠着谢游,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说起《祈天德稿》,余年笑道,“要是外公还在,看见《祈天德稿》,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听出他声音里藏着的失落和怀念,谢游抬手,抚了抚他的侧脸。 余年干脆仰躺着,枕在谢游的大腿上,无意识地把玩着谢游骨节分明的手指,说道,“我外公曾经和他的好友探讨争论好几天,后来删删改改,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列出一串名录。上面是他们经过多方斟酌,排出来的佚失的、百年不曾现世的、流落海外的国之重宝,一共三十一件。” 指尖划过谢游清晰的掌纹,余年继续道,“外公在世时,已经找回了二十一件。外公去世后,外婆曾带着我,从欧洲拍卖场买了一件回来。” 谢游轻声问,“年年找回了多少?” “六件,加上冯老太太托付的《祈天德稿》,一共七件了。《祈天德稿》还是排在名录第二位的,外公曾经以为,这份手稿已经毁于战乱,消失于世间了,还叹息过好久。” 余年笑容粲然,望着谢游,“我是不是很厉害?” 谢游低头,亲了亲他,夸奖,“嗯,非常厉害。” 屈起长腿,余年笑意加深,“我运气也很好,这些宝物近几年都相继现世,才给了我买回来的机会。” 可能是靠着谢游,太过安心,余年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谢游声音低缓,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一样,呼吸都放得很轻,“困了就睡吧,我在这里。” 余年换了个姿势,含糊着应了一声,就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年听见周围低低的絮语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先喊了一声,“谢游?” “我在。” 谢游抬手盖住余年的眼睛,挡住光线。等余年慢慢适应了,才放开手。 看清说话的人是何山,余年问谢游,“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今天巴黎飞宁城的飞机出了事。” 意识到什么,余年愣声道,“是……空难?” “对。” 听见回答,余年手心发冷——若不是因着要带《祈天德稿》回国,手稿纸质脆弱不能多受颠簸,所以退了机票,改乘谢游的私人飞机回国。否则,他,孟远,施柔,现在都在那架飞机上。 与死神擦肩而过。 谢游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挥挥手让何山出去,等舱室只剩下他和余年两个人后,谢游俯身,紧紧将余年抱进了怀里。 余年反手揽着谢游的背,轻轻拍了拍,嘴里安慰着,“没事,我不是在这里吗?” 谢游连着亲了好几下余年的颈侧,才轻轻应了一声,“幸好。” 与此同时,微博上,一个娱乐大v最先发文,称当天巴黎飞宁城的,只有这一个航班直飞。按照余年的助理发的即将回国的微博,以及按照日程和时间做推断,余年有极大的可能,就在坠毁的那架飞机上。 “——营销号闭嘴!没有确切证据就不要乱开口行吗?卧槽呜呜呜呜,一想到年年可能会在那架飞机上,我就好想哭!” “——祈祷年年安全回国!qaq,我的年年啊,麻麻不允许你出事!你的新单曲还没发,你的歌还没唱完!” 另一边,郑召溪听见这个消息,笑着说了句,“死了才好。” 经纪人王尼克吓了一跳,连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苦着脸,“我的祖宗欸,这么想可以,能不能别说出来?要真让人听见了,保准是个头条!” 郑召溪正烦躁,按熄手机屏幕,表情很不好看,“不能说这个,那就说说,黛铂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没看见热搜上的那个照片?余年旁边就是斯里曼,斯里曼旁边,就是黛铂夫人!” 王尼克也来了脾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黛铂这件事可能成不了吗?你再被拍到泡两次夜店,再睡两个十八线,我看我们谁都别想好!” 下午时,余年平安回国的消息直接成了头条。孟远和余年先后发博表示,回国时没有乘坐失事航班,让粉丝们担心了。 半个多小时后,最先推测余年在失事航班上的大v号再度发文。 “拿到了最新内部消息,娱记在机场蹲等,没蹲到余年,是因为余年没走一般出口,也没走vip,走的是商务登机楼!私人飞机专用通道!另外,有路人偶然拍到,今天那个时间段里,在私人停机坪降落的私人飞机,只有一架,献上高糊图片一张[图]” “——这图片糊的太伤眼睛了,就能看出来是架飞机!亮点在哪里?坐等大神火眼金睛!” “——!!!!我做了一个对比图,大概……是这样[图]诸位看看,这两张图,机身和尾翼上的标志,是不是就是一样的?我现在有点慌,感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即将会被灭口……” “——粉丝这是准备强行碰瓷了?脑洞能不能别这么大,看着都尴尬得不行!” “——卧槽,卧槽,游鱼女孩儿想要拥有姓名!作为曾经的谢总死忠粉,我打包票,那个飞机,谢总的!是谢总的!要不是谢总的,我断头!我缓缓,我冷静,我特么,我冷静不了啊!年年回来坐的谢总的飞机???cp文都不敢这么写!” 第88章 第八十八块小甜糕 第二天,余年去录制《让我来唱》时,年纪最长、向来沉稳的卫路快走几步,抬手和他拥抱,“回来就好。” 孙梦泽也道,“看到那个消息真是吓了一大跳!要是——呸呸呸,没有要是!” 余年能看出他们是真的担心自己,细致解释道,“原本订的机票,确实是坐那班飞机回来,后来临时改了计划,搭朋友的私人飞机回的国。落地之后,我助理也是一阵后怕,直接扑到孟哥身上大哭了一场,回去还连着做噩梦。” 几人都能大概猜到,余年说的“朋友”指的是谁,纷纷没有追问。柏颜抬手轻轻拍了拍余年的肩膀,笑着说话,“年年,你果然就是个祸害,看吧,阎王爷都不想收你!” 几人都笑起来。 话题说到这儿,也算是过去了。节目流程已经提前发到几人手里,柏颜翘着腿坐在化妆椅上,造型师正在帮她做发型,“我看看,策划建议是,孙大哥负责活跃气氛,抛梗。剩下的……自由发挥?什么鬼,节目组对我们就这么放心?” 孙梦泽假装不服气,“为什么四个人当中,就我被点名?” 余年正闭着眼睛,由化妆师帮他盖住眼下的青影,笑着接话道,“孙大哥,我也想被点名!” 卫路笑道,“我也想,好歹知道自己要怎么发挥。” 《让我来唱》主打发掘普通人中的优秀歌手,每一场七个选手参赛,决出前三名。五场比赛后,入围的十五名选手同台竞技。胜出的七名选手,将和一名淘汰后被复活的选手,共八人,一同进行八进四半决赛。最后再四进三,获胜的三人会最终进入决赛,一决胜负。 柏颜在化妆镜前换了个坐姿,正在打理刘海,她闲不下来,“我看了选手资料,第一场七个人里面,除了一个大学老师、一个普通白领、还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外,其余四个都是大小公司的练习生。” 孙梦泽点头,“对,还都是小公司选送上来的,估计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出水花,要是能出,就倾斜资源。” 余年没有当评委的经验,就没有擅自插话,安安静静听着。 “这一场没说必须要留下谁,确实可以我们自由发挥。”卫路还特意朝余年道,“年年是第一次当评委,也别紧张,想说什么说什么。我们三个算你前辈,肯定能给你兜住。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商量着来。” 开场演出是余年重新进行了编曲的《绮丽》,四个人唱功和舞台表演经验都很在线,一曲作罢,顺利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坐到评委席上,余年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慢慢也进入了状态。而孙梦泽他们很快就发现,余年平时不是爱炫耀的人,但实际上,他不仅词曲才华出众,在声乐方面的基础也很坚实。 “……你的演唱属于流行爵士的演唱风格,声音不是传统爵士那样的低沉,而是松弛、慵懒的,曲线型声线。” 余年认真时,眼神会比平时锐利些许,他听选手唱歌时很专注,到点评阶段,不用草稿便能侃侃而谈。 “起音较低,声音宽厚。你最亮眼的是,爵士乐的摇摆节奏把握得非常到位,听觉上有种似断非断的音乐效果。” 卫路接话,“这是爵士乐演唱的特点,也是难点,基本功很扎实。” 余年点点头,“卫大哥说得很对,所以刚刚唱得真的非常不错!” 舞台上的选手叫丁薇,穿着白色的简洁款连衣裙,她双手握着话筒,朝评委席鞠了一躬,“谢谢评委老师!” 主持人凑近话筒问,“你的表演得到了三位评委老师的认可,顺利通关,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有一个愿望。” 主持人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请问是什么愿望?” 丁薇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我爸爸妈妈,还有妹妹,都是余年老师的歌迷。所以能不能请余年老师,现场唱两句?” 孙梦泽反应很快,从评委席站起来,转身面向观众席,提高了声音,“观众朋友们,你们想听吗?” “想——!” 孙梦泽大笑:“好的!那唱什么呢?唱《山雪》好不好?” 下一秒,观众席就传来了整整齐齐的“山雪”的响应声。 余年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眉眼干干净净的,摄像老师给了一个长特写。垂眼想了想,余年说了话,“现场唱《山雪》,要是高音没高上去,你们一定不准笑我。还有就是,能麻烦导播老师,把歌词放在大屏幕上吗?” 观众席一阵笑声。 等歌词被投影在了大屏幕上,余年坐在评委席,没有起身,抬手调了调耳麦的位置,双眼看着歌词开始唱起来。他起音稳,定调精准,声音纯澈,带着淡淡鼻音,尾音犹如山间缓风。恍惚间,真的像轻风卷着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的气息,徐徐渗入人的心扉。 知道不是自己的主场,余年只唱了一小段就停下了。主持人不吝赞美,“唱这么高的音,竟然就这么坐着、表情都没变一下地就唱出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评委老师的实力?” 这一期节目播出时,“余年是什么?余年就是实力!”这句话,也直接刷了屏。 “——#余年是什么#啊啊啊年年你也太棒了吧!控制不住地激动!开场的编曲可以一口气循环一百遍!和柏颜的二重高音太震撼了!现场清唱《山雪》,惊艳到尖叫!” “——#余年是什么#是实力!余老师真的好专业啊!家里爸爸是大学的声乐老师,说余年专业知识非常过硬,点评超级到位!骄傲!年年下凡辛苦了!” “——#余年是什么#实力实力!余年真的好可爱!说话有礼貌有教养,从来不跟前辈抢话,点评歌手时,用词特别妥当,一点都不盛气凌人!整场节目下来,肩背挺直,坐姿都特别看!被死死地圈粉了!默默打开网页买专辑!《山雪》清唱版太特么好听了!” 《让我来唱》的第一期播出后,就一口气承包了五个热搜,话题热度非常高。 孟远看完下面部门提供的分析数据,抚掌大笑,“收视率在同期节目里是最高的,估计下一期还会涨不少!连中间的广告时间,收视率都没掉多少!” 没有通告,余年才上了一个半小时的舞蹈课,满身都是汗。接过施柔递来的白毛巾,他擦了擦颈侧的薄汗,“孟哥,回国时的消息怎么样了?” “就知道你要问!”孟远放下平板电脑,“那一阵讨论之后,热度就下去了。不过现在,你到底是不是坐的谢总的私人飞机回来的,基本成了一个未解之谜。相信的人坚信不疑,不信的人觉得只是巧合,高糊的图没多大参考价值。” 办公室里没有外人,孟远多问了两句,“年年,这消息……我们就这么放着不管了?” 余年放下毛巾,点点头,“嗯,对。” 孟远知道余年的打算,他没再劝,换了话题,“《古道》定档暑期,七月一号就上映,你要辛苦一些了,跟着跑跑宣传。不过我看了安排,你不会和王柠雪同台。” 施柔插话,“徐导很细心啊。” “年年和郁青都表了态,不待见王柠雪,《古道》又不缺这点儿绯闻当宣传,徐导心里拎得清,犯不着因着一个王柠雪,得罪郁青和年年。”孟远接着道,“重头戏好像都在七月,七月还有金曲奖,你入围了好几项。” 余年一一记下来,确定孟远没话了,才问道,“那我回去了?” 望了望窗外的太阳,孟远稀奇,“这才三点不到,你这两天不是天天泡练习室,练新的发声方法吗,今天这么早就回去?” 施柔在一边扯了扯孟远的衣袖,“孟哥,今天是谢总生日!” “怪不得!”孟远闭了嘴,“回去吧回去吧,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余年难得在下午时就回到家,为谢游的生日,他提前准备了好几天。先把汤熬上,余年又将买好的材料找出来,手工做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用果酱认真写上,“谢游生日快乐”。 发现时间还很充足,余年又将房间内部做了简单的装饰,确定都准备好了,余年才发信息问谢游,什么时候能到。 这一次,谢游隔了好几分钟才回复,“有一点事情耽搁了,大概六点半到。” 余年回了句“好的”。 就在余年去整理生日蜡烛时,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连续响起了信息提示音。放下蜡烛,余年伸手捞过手机,打开信息,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没有任何文字,只有连续七八张照片。 点开照片,余年一眼就认出,背对镜头,站在黑色阿斯顿马丁旁边的,是谢游。而谢游身边还站着一个穿休闲服的男人,双手插在口袋里,只露出了一个侧面。 因为黛铂代言的事,余年看过郑召溪的机场照,以及孟远也给他看过郑召溪以往的代言海报。仔细辨认,余年大致确定,那个人确实就是郑召溪。 郑召溪怎么会和谢游一起? 余年想了想,点到发信人,直接回拨电话,却提示对方已经关了机。 六点半准时,谢游回来了。看清房间里的装饰,他微怔,随后,神色便柔和下来。 余年问得很直接,“你今天碰见郑召溪了?” 谢游疑惑,“郑召溪是谁?” 确定谢游是真的不知道郑召溪是谁,余年没再多说,等谢游挂好外套,他伸手握着谢游的手腕儿,一起到了桌子旁边。 关上灯,余年将生日蜡烛一一点燃,认认真真地唱完生日快乐歌,随后,把装在小盒子里的生日礼物递给了谢游。 正当余年想催促谢游,赶快许愿,吹熄生日蜡烛时,一个方形的礼物盒子也递到了他的面前。 “年年,生日快乐。”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和面前的烛光照亮黑暗。 谢游俊朗的五官被暖色的烛火映照描画,勾勒出温柔的线条。他声音低醇,“我的生日是六月十一号,和几百年前的一个天才钢琴家同月同日。小时候,我非常喜欢这个日期,在因为练琴而手指酸痛时,仿佛能从这个日期里,得到一股力量。” 余年舌尖微微发涩。 谢游眼睫上也像盛着暖光,他组织好措辞,才继续说道,“年年,你从来不过生日。所以,我把自己的生日分一半给你,好不好?” 呼吸一窒,余年下意识地反问,“什么?” 谢游轻轻吻了吻余年的眼尾,“我把我的生日分一半给你,好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声音低了一点,“别人有的,我的年年也要有。” 睫毛轻颤,余年低头,伸手接过谢游的礼物,握在手里,“嗯,好。” 几个呼吸后,他抬头对上谢游的视线,扬起唇角,眼里映着烛光,映着对面的人,轻声道,“生日快乐。” 第89章 第八十九块小甜糕 两人一起将生日蜡烛吹灭,打开灯,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问对方的生日愿望是什么。 余年攥着二十二年来收到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舍不得拆开。手指抚了抚礼盒表面的纹路,他背过身,隔了两秒,又回头叮嘱谢游,“我要自己悄悄看。” 谢游趁着余年背过身,正拿着勺子悄悄沾果酱奶油吃,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余年忍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转过头继续拆礼物。 不过等他看清方形礼物盒里装着的东西时,心里一跳,转过身两步走到谢游面前,让谢游坐到椅子上。 谢游依言坐下,随后,余年卷起谢游的裤脚,露出膝盖——果然,谢游的膝盖满是青紫。 握着布料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余年喉口涩痛,“你怎么这么傻?”尾音都在发抖。 玄清观观主亲手做的平安玉符,很难求到。需要每天早上七点准时,从观前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诚心诚意地连叩四十九次,持续三天,才能求到一枚平安玉符。 他曾在报道上看见,有人说,谢游的鞋底永远都不会有泥泞,因为他脚踩过的地方,必然会一尘不染。但就是这个人,却为了替他求一枚平安玉符,跪到膝盖青紫。 见余年眼角发红,谢游有些无措,“年年,”他握了余年的手,柔声哄道,“据说,这个平安玉符非常灵验,一定可以护佑我的年年平平安安的。” 见余年定定地看着自己,谢游抬手,用柔软的指腹帮他擦去眼角的湿痕,缓了缓才说道,“其实……我以前全然不信这些,但不管是那一次的车祸,还是这次的飞机事故,我都很害怕。” “我怕我会失去你,所以哪怕明知道或许没用,但只要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都想试一试。” 见余年红着眼角不说话,谢游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笺,递到余年眼前,“看,我也有平安符,还是年年亲手写给我的。” 纸面上,是余年亲手写下的“愿君平安”,或许是经常触摸,纸面褶皱,边缘也已经起了点毛边。 看出谢游掩藏着的紧张神情,余年吸吸鼻子,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玉符,“我会随身带着的,一定。” 谢游这才松下呼吸,伸手将余年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 余年身上多了什么配饰,施柔和孟远见面第一眼就发现了。看着余年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孟远捂了捂腮帮子,“一大早就秀恩爱,哎哟我的牙!” 施柔憋不住笑了出来,“孟哥,你的演技太糟糕了!”她又好奇地问余年,“年年,这个戒指是一对儿吗?” “嗯,”余年点头,眼神很温和,“一个做饰品的老师傅是家里长辈的旧识,我拜托他教我怎么做戒指。废了不少材料,才把这对戒指做了出来。” 施柔小声问,“你和谢总?” 余年笑起来,“不然呢?” 施柔拍拍胸口,语气发飘,“我就是觉得难以想象,日常不苟言笑冰冰冷冷的谢总,有一天竟然也会戴上情侣饰品!” 孟远笑她,“你还不如说,谢总竟然会谈恋爱。” 施柔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啊,谢总竟然会谈恋爱!实不相瞒,我真情实感地担心过,年年和谢总谈恋爱,会不会因为靠得太近,被谢总噗呲噗呲往外冒的冷气冻伤!” 余年又被逗笑了,再次澄清,“真的不会!他对我很好,非常好。” 笑过之后,孟远把平板电脑递给余年,“这次是为国家文化宣传月出的一首歌,请了不少艺人和老艺术家。按照分词,一人唱一句歌词,最后大合唱。后期处理好之后,就直接投放各大平台。”他顿了顿,“重点是,这次郑召溪也在受邀名单里。” 脑子里跳过昨天收到的那几张照片上的画面,余年点点头,“嗯,好的。” 施柔手撑着下巴,“按照套路,这次宣传曲播出来,郑召溪那边,肯定又要团队下场亲自带节奏引战,争一争这首歌里面,你和郑召溪谁的表现更好了。” 等到了录音的地方,余年先去换上统一的白色t恤。回到休息室,就看见郑召溪也刚从另一间更衣室回来,两人视线交错。 余年没准备搭理,却没想到,郑召溪抬脚走了过来。 郑召溪先是抱怨,“这衣服的料子也太磨皮肤了,不过你应该挺习惯的吧?毕竟你不少衣服,都廉价得很。” 余年好整以暇,想听听对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果然,说完这一句后,郑召溪脸上的笑容变得不怀好意,他凑近些许,挑起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家那位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余年眸色骤冷。 就在郑召溪站直的一瞬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呼,同时,极狠的力道袭来,腹部剧痛! 被余年使足了力道,一脚踹倒在了地上,郑召溪痛得眼前发黑,好几秒才缓过来。 蜷缩着身体,狼狈地用手捂着腹部,郑召溪怒视,“余年,你竟然敢!” 他根本没想到,在这里,余年就敢动手。 休息室是五人的休息室,另外三个人也没反应过来,一时间,整个休息室里安安静静的,除了郑召溪粗重的喘息,没有声响。 余年蹲下身,盯着满脸痛色的郑召溪,反问,“我为什么不敢?”他向来温和的神情褪尽,冷声警告,“别想着靠近他,知道吗?” 重新站起身,余年看着郑召溪,居高临下,“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帮你打120吗?” 见余年和郑召溪两人起了冲突,明眼人都看得出,是郑召溪主动挑衅。没一会儿,又被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架着出去了。众人心里想法不一,但担心惹到事端,各自岔开话题,都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孟远也被这变故惊到了。 他跟余年合作了这么久,虽然清楚,余年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还倔的厉害,但待人接物张弛有度,做事说话也极有分寸。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当着一众人的面,丝毫不给面子不留余地地,直接对郑召溪动了手。 想起余年狠狠踹出去的那一下,他在心里默默纠正——应该是动了脚。 靠近余年,孟远压低声音,倒也稳得住,“怎么回事?” 余年眼里的冷意还没褪干净,“他在动不该动的心思。” 孟远被这语气凉得心里一颤,第一次发现,余年此刻的气势,竟然和谢游有两分相似。心里又隐隐冒出个疑问——余年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里长大的?这气场,压人得厉害。 不过转瞬,余年的神色就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告诉孟远,“该录歌了,一会儿结束了再说吧。” 郑召溪不知道是不是被经纪人叮嘱了,进录音室时,就当余年是隐形人一样,没再上前挑衅。录完之后,也是急急匆匆就走了。 余年带着施柔回了保姆车里,一关上车门,孟远就急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年没瞒着,直接道,“郑召溪在故意接近谢游。” 听了这句,孟远明白过来,为什么余年反应会这么大了。 他之前旁观着,还觉得余年对谢游,可能没那么深的感情。现在看起来,不是感情不深,而是习惯了内敛,所以藏得深。 这不,郑召溪刚给轻戳了痛点,转眼就被当场踹了一脚。 孟远琢磨着,“他怎么想着故意去接近谢游?” 旁边的施柔小心开口,“那个,郑召溪会不会觉得,年年能入黛铂夫人的眼,是有谢总的原因?” “黛铂代言的事?”孟远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年年出道还不到一年,成绩资源以及热度,已经完全跻身一线。而《让我来唱》注资的事,后来被偶然拍到在御览会所同时出现,还有这次的私人飞机,圈子里的人,只要不迟钝,应该都能看出来,年年和谢总关系匪浅。” 施柔接话,“而且,圈里人都知道,郑召溪向来都自视甚高,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比不上年年。所以,应该更会找各种理由,来告诉自己,年年没他厉害,是走了捷径才超过他的。” “有道理。”孟远看向余年,“这次踹人的事,我会摆平,消息不会漏出去的。不过下次,我们还是看看场合怎么样?” 余年笑着应下来,“好,麻烦孟哥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孟远别开眼,“别,你不要这么笑,看你这么笑,我心里凉飕飕的。”他又好奇,“我看郑召溪被一脚踹地上,一时半会儿都没起得来,是演的还是真的?” 余年笑容加深,“痛得起不来是真的。小时候我姐家里人担心她被绑架,她自己也感兴趣,就去上了跆拳道散打之类的课程。有时候,她也会拉上我一起。我学得不精,没我姐厉害。” “哟,你还谦虚上了,”孟远见余年神色,知道对方动手也是有分寸的,也轻松了几分,“看起来,一录完,郑召溪就被经纪人带医院去了。” 知道孟远指的是什么,余年狡黠道,“不怕验伤,我注意着的,踹的那一下是真的非常痛。但去医院验伤,验出来,最多就是皮肉伤。就算对着伤处拍照,青紫也不明显。” 孟远彻底放下心了,问余年,“今天日程完了,你现在准备干什么?” 余年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笑道,“去接我男朋友下班。” 与此同时,秦助理敲门进到办公室,把余年下午打了人的消息告诉了谢游。 “郑召溪?”谢游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昨晚一进门,余年就问他认不认识郑召溪。视线从会议记录上移开,他简洁吩咐,“查查这个人。” 秦助理应下。 谢游突然想起,余年还在星耀上舞蹈和声乐课时,就已经冷脸怼来找他麻烦的练习生了。这一次,他想了想,决定和余年商量一下,要不要让何山继续跟着,不然亲自动手打人,年年手疼。 第90章 第九十块小甜糕 没过多久,郑召溪的资料就放在了谢游面前。秦助理站在一旁汇报道,“有两件事值得注意。” 谢游颔首,“说。” “第一件事是,昨天晚上,您的车开出去没多久,就和一辆车发生了擦挂。那个下车和您说话的车主就是郑召溪。” 谢游神色微沉,“意外还是蓄意?” “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是蓄意。” 谢游冷声道,“继续。” “第二件事是,近半年,郑召溪一直在和黛铂接触,目的是成为黛铂的新一任代言人。余少在拍摄赫西的广告片时,黛铂夫人曾主动和余少有过接触。” 谢游听完,眼底浮起凉意。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谢游看了一眼,神情便自然地温和下来。秦助理猜测,信息应该是和余年有关。 果然,谢游道,“年年过来了。”说着,他站起身往外走,连脚步都带着轻快。 孟远说他会处理,便处理地滴水不漏,一连几天过去,余年和郑召溪在休息室发生冲突的事,半点风声都没有透出去。 录完第二期的《让我来唱》,四个评委又留下来,录制单独的采访和花絮素材。 卫路正背对节目的大logo,坐在椅子上,回答“哪个选手被淘汰最让你遗憾”的问题,余年三人已经录完了,在旁边休息。 挑了一块工作人员准备的水果放嘴里,孙梦泽也不避讳,直接问道,“听说你和郑召溪起冲突了?” 余年笑道,“消息传这么快?” 正低头专心磨指甲的柏颜凑过来,“谁说不是呢!其实这圈子也就这么大,你和郑召溪又正当红,事情跟风一样,传得飞快。我还知道,是郑召溪先挑衅你,你被惹怒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了。”她挤挤眼,“不过我小姐妹们都觉得,郑召溪演技不太好,假装疼的不行,在地上趴了好久都不起来。” 余年只是笑。 孙梦泽接话,“我还知道后续,郑召溪被他经纪人送到医院,据说气得把医生办公室的凳子都砸了,怒斥对方是庸医,眼瞎,因为医生说他根本就没受伤。” 柏颜“啧啧”两声,补充了一个形容词,“气急败坏。”她放下指甲锉,“还有还有,当天,郑召溪带着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风风火火地跑了五家医院,一样的结果,都说他没受伤,据说郑召溪脸都是黑的。” 孙梦泽一拍大腿,笑起来,“柏颜,你不是挺高冷的吗,怎么暗地里这么八卦?” 柏颜扬起红唇,“八卦不行啊?要不是进了娱乐圈,我早当小报记者去了!我是艹了一丁点儿人设,我不是很会说话,经纪人干脆就让我高冷一点,少说少错。”她又看向余年,“你也别担心,虽然我们都知道了,但消息也就在圈子里转悠,传不出去的。” 孙梦泽也道,“验伤验不出来,没有证据,又是郑召溪挑衅在先,他们那方理亏,现在也只能憋着!” 《让我来唱》第二期和第三期相继播出,次次都能收割热搜前十半数的榜位。四位评委有梗有料,有实力又有人气,登台唱歌的选手表现令人惊艳,话题度很高。再加上节目组宣传到位,已经被拍板确定,会是年度大爆的歌唱节目,节目组方面,甚至已经开始筹划第二季。 《古道》即将上映,余年作为重要配角,也跟着剧组上综艺节目宣传。再加上新单曲的快要进入宣传期,一时间,又是连轴转的状态。 保姆车上,施柔把鲜榨果汁递给余年,见他满脸倦色,担忧道,“年年,你连着两晚都熬到一两点才收工,早上七点又要起来,根本没怎么睡,你要不要在车上睡会儿?” 余年按按眉心,“没事,况且神经绷着,睡不着。”他喝了口果汁,醒醒神,“先不回家,送我去谢游那里吧,这两天忙的都没时间见面。” 保姆车改道,接近半夜,不多时候就到了目的地。 余年拿出鸭舌帽和口罩,正准备戴上,却发现施柔表情一滞,飞快移开视线,急促道,“年年,你要不要先不下车,再——” 意识到施柔应该是看见了什么,余年直接转过头,朝车窗外看去。 停车场内的灯光是冷白色,因为时间已经晚了,车和人都少,空空荡荡的。余年一眼就看见,“那个人,是不是郑召溪?” 施柔扯出笑,打哈哈,“应该不是吧,这个时间点,郑召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可能只是相似。” 边说,她边看着余年没有表情的侧脸,心里也着急——这里是谢总的地方,郑召溪怎么会在这里?还是接近半夜的时间! 余年视线落在车窗外,轻轻摇头,“不,就是郑召溪,虽然戴了墨镜,但不会认错。” 施柔不敢说话了。没一会儿,郑召溪开车走了,见余年发着呆,施柔试探着问,“那……年年,你是回家,还是去找谢总?” 余年回过神,继续将口罩戴好,眼睛弯了弯,“当然是去找他,都已经在楼下了,正好接他下班。” 施柔稍微松了口气,“嗯好,不过,我跟司机是先回去,还是在这里等等你?” 余年下车,朝车里的施柔道,“这两天柔柔姐也辛苦了,不用等我,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他又叮嘱,“今天很晚了,注意安全。” 踏进电梯,刷指纹,余年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有些出神。等电梯到了,余年走到谢游的办公室门口停下,看着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笑道,“来接你下班了。” 谢游没想到余年会突然过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今天日程不是很满吗?” “想你了,就让司机改道过来找你。”余年放松下来,语气也变得懒散,他走到谢游办公桌近前,直接道,“刚刚我在停车场,好像看到郑召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 然后他听见谢游回答,“郑召溪?上次和你发生冲突那个人?” 余年:“嗯,对,这段时间我在录《让我来唱》,还有跑《古道》的宣传,没再碰见过他。所以刚刚在停车场看见,还挺惊讶的。” “嗯,”谢游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我们走吧。” 余年说不上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像吃下了一枚还没熟的青色果实,舌根喉口都是涩意,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漏了凉风。 等第二天,孟远和余年说话,“《v+》杂志一号发行,到时候注意注意销量。单曲的宣传方案也已经敲定了,等你录《让我来唱》时,记得提一句。还有金曲奖,赫西的衣服已经送到,鞋子你这次穿黛铂的,”注意到余年的状态,孟远皱眉,“年年?” 余年回神,“什么?” “你在听吗?” “在,孟哥你在说杂志发行和单曲宣传的事,还有红毯的礼服。”余年停了停,歉意地笑道,“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况且你这小半个月,确实太忙了,精神不集中也是正常。”孟远关上平板,“要不要我给你调调日程,抽个半天或者一天,好好睡一觉?” 余年摇头,“不用,忙一点还好,不然会容易胡思乱想。” 听见这话,孟远张张口,又止住。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问了出来,“是不是和谢总有关?” 余年沉默几秒,才轻轻点了点头。 涉及到感情的事,孟远问得很小心,“你怀疑……他变心了?” “不会的。”余年回答得很笃定,“他不会变心,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感情。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远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点,接着问,“你是觉得他有事不告诉你?” “对,很多事他都不告诉我,不过也没关系,我能猜,也大致能猜得准。” 就像还没在一起时,他也是猜到,谢游可能正面临着凶险的境地,猜到谢游的意图,猜到谢游对他的真实心意。 他要是不想猜了呢?或者猜不到了呢? 撇开这个想法,余年惯常挂在唇角的笑容淡下来,“我知道郑召溪在故意接近谢游,也知道谢游不会和郑召溪有什么暧昧关系。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涉及到郑召溪的事,谢游不跟我提起。” 孟远摸摸下巴,“关于郑召溪的事,你问过谢总吗?” 余年点头,“问过,不过他避开了。” 这情况,孟远也发愁,长叹一句,“这就是我喜欢工作喜欢赚钱的原因,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余年被逗笑,“嗯,孟哥你说得对,”他眼里像是映着星辉,“谈恋爱是很麻烦,可是,我还是想和他谈恋爱啊。” 孟远翻了个白眼,“滚滚滚!一整天地秀恩爱,你不累啊?” “真不累。”余年沉默两秒,又道,“我知道可能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解决。” 跟着想了一会儿,孟远突然想到,“我没什么建议给你,不过有个人说不定能有点建议。” 余年疑惑,“谁?” “曲总啊!曲总不是说过,他和谢总,是小时候喝一罐奶粉长大的情谊吗?”孟远回忆,又问施柔,“柔柔,还有什么形容来着?” 施柔补充,“穿尿不湿就一起玩儿!” “对对对,”孟远问余年,“要不要试试?谢总闷葫芦不爱说话,曲总跟敞口瓶一样,根本憋不住话。” 这时,余年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按开信息界面,发现信息依然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内容是一张照片,光线昏暗不清楚,画面比较模糊,但能看见,照片里的两个人靠得很近,一眼看过去,像是在接吻一样。 孟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瞬间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这是谢总和……郑召溪?” 第91章 第九十一块小甜糕 施柔听见这句,连忙跟着看了一眼,说话变得磕磕绊绊,“这照片……应该是p的吧?肯定是!” 想起还在停车场看见过郑召溪,她小心地观察余年的神情,抿了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才恰当。 孟远皱着眉,拿过手机看得很仔细,十几秒后,他判断,“这照片不是p的,不过仔细看,就能发现是视觉错位,拍照的人故意选的角度。两个人身影正好重叠,角度又刁钻,再加上画质高糊,一眼看过去,才会误以为是在接吻。” 说完,他看余年脸色沉沉,劝了两句,“年年,这应该是背后的人,想故意拿这照片膈应你,让你对谢总产生误会。毕竟感情里,最怕的不就是怀疑不信任吗。”他又补了一句,“你别一脚踩进这个套儿里了。” 施柔也连忙道,“对对对,那些偶像剧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主角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和恶毒配角在一起,心碎难过要分手,但实际上,都是恶毒配角故意的!”她又摆摆手,“呸呸呸,我只是举例子,郑召溪排不上号的!” 余年放下手机,没再看那张照片。他靠坐在椅背上,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圈着的戒指,“我不怀疑谢游,也信任他。我只是生气,气他故意瞒着我。” 这时,孟远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曲总?”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孟远回答,“现在没在忙。”说完,他将手机递给余年,小声说话,“年年,曲总找你。” 曲逍然?余年接过电话,“你好,我是余年。” 听筒里传来曲逍然的声音,像是有些为难,“那个,我纠结了好半天,觉得还是得跟你见一面。” 没有约在外面,余年直接跟着孟远一起回了星耀,之后乘电梯到了星耀大厦的五十一层。 敲开办公室的门,余年走进去,曲逍然原本是坐在蓝色沙发上,见余年进来,“蹭”一下站了起来。忽然想起沙发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漫画书和游戏机、耳机,又连忙弯腰去整理。 随便拿两个靠枕,把零碎全挡完了,曲逍然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和余年打招呼,“嗨!” 余年也回了微笑,“好久不见。”说着,他坐到了曲逍然对面。 “是挺久没见了!我被我哥提拎着到处跑,最近都没怎么过来,你看,”曲逍然指指自己的头顶,“看,头发是不是都白了?多辛苦啊!” 余年忍笑,“那个……不是挑染的吗?” “这么明显?我还准备去糊弄一下我哥呢!”曲逍然想到了什么,在沙发上端正坐好,又抬手给余年倒了茶,轻咳两声,“那个,谢小游嘛,他说你不喜欢喝咖啡什么的,喜欢喝茶喝果汁,我就让秘书准备了清茶。” 余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谢谢。” “不谢不谢,”曲逍然大大咧咧的,“说起来,我前些时候,跟谢小游聊天,他三句话,两句都跟你沾边儿,什么年年字写得特别好啊,做菜特别好吃啊,煲的汤非常好喝啊,分分秒秒不忘秀恩爱!” 见余年安安静静听着,曲逍然停下话头,“要不,我还是不拐弯抹角地啰嗦了。”他又试探性地问,“余年,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儿吗?” 余年回答,“曲总是想说关于郑召溪的事吗?” “不用叫我曲总,怪生疏的。”曲逍然摆摆手,忽然反应过来余年的后半句,“你果然知道这事情!” 一个激动,曲逍然差点把手边的咖啡杯打翻,又赶紧扶住,“我就说,谢小游瞒着,肯定要出问题!” 余年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瞒着我什么?” “郑召溪的事情啊!”曲逍然重新坐好,“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郑召溪不太顺?” 被问到这个问题,余年摇摇头,“我最近日程很紧,没太注意到他的情况,就听孟哥提过两句,说好像爆了绯闻出来,是怎么了?” “不止不止,”曲逍然摆摆手,“郑召溪最近有点——不只有点,是挺惨的。他被砍了两部剧,三个代言也黄了,单曲被卡着没给过审,还被曝出男女不忌,最近正同时和三个十八线小明星交往,私生活极为混乱。他本来走的就是人气偶像路线,女友粉占了多数,这下,人设几乎崩了个彻底,引起粉丝大面积脱粉,再加上曝光度骤减,人气断崖式下滑。” 余年听懂了曲逍然的指向,“是谢游做的?” 曲逍然连点几下头,“对,就是谢游做的!” 思忖几秒,余年再问,“谢游什么时候动的手?” “就你和郑召溪在休息室爆发冲突之后,谢小游知道你竟然气得打人了,就让人去查郑召溪。结果查来查去,发现背后的事儿不简单。” 没等余年问,曲逍然先自己说了,“开端,是查出来,郑召溪故意擦挂了谢小游的车!” 余年脑子转得很快,“是不是谢游生日那天?”他记得那天,他发信息问谢游什么时候回来,谢游回复得比往常慢很多。 说着,余年把在那一天收到的照片调出来,给曲逍然看。 “卧槽,这拍得!还有这种照片?”曲逍然连忙道,“余年你可别被照片骗了!当时的情况是,谢小游下班就准备去找你,结果车开出去没一会儿,就被一辆车擦挂了。他急着去你那儿,就让重新派辆车过来。 谢小游下车,对面车主也跟着下车,道歉,完了还反复说要赔偿,谢小游没搭理,让保镖应付。新的车来了之后,谢小游上车就走了。估摸着,这张照片就是那时候拍下的。” 余年点点头,“开端是查出来郑召溪故意擦挂,然后呢?” “然后事情就玄乎了。郑召溪被你踹了一脚,验伤又验不出来,八成儿觉得自己丢面子,就把你记恨上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人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对付你。郑召溪也不傻,他知道你后边儿站着谢小游,费尽心思拍两张照膈应你他敢,圈儿里勾心斗角他也敢,但多的,他没胆子。” 余年听得认真。 曲逍然继续道,“但找上他那个人说,他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保证后面的事跟他没关系。” “什么事?” “你们不是要一起参加文化月的活动,现场唱歌吗,那个人让郑召溪,在你们活动结束后,把你带到一个地方,之后就没他的事了,郑召溪答应了。”曲逍然喝了水润嗓子,“结果,谢小游查的时候发现,和郑召溪联系的,是丁兆先好久以前的下属。” 余年脊背下意识绷直,“丁兆先?” “对,就是丁兆先那个老狐狸!”曲逍然脸色也沉了一点,提到丁兆先,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的。缓缓语气,他接着说道,“那人想利用郑召溪,绑架你,然后威胁谢小游。” 余年接话,“但因为谢游查了郑召溪,顺带着,就扯出了这件事。” 曲逍然点头,“没错,阴谋一不小心就被摁在摇篮里了,顺藤摸瓜,想绑你那个人也被抓出来了,是谢小游亲自处理的,至于怎么处理的,我也不知道。不过郑召溪这边,我是知道的。” 曲逍然说得口干,又喝了几口水,继续道,“郑召溪虽然不知情,但实在没安好心,差点害了你,所以谢小游就动手了。郑召溪眼看着不太对,公司的态度也含糊不清,在扶持别的人上位,他这下真的慌了,就想找谢小游放他一马。 谢小游不见他,他的经纪人还来找过我,求情,说郑召溪只是见不得你比他好、和他竞争黛铂的代言,所以想恶心你。” 余年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问,“昨天晚上,郑召溪是不是又去找了谢游?” 曲逍然一怔,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有这可能性吧?不过谢小游肯定不会见他的。” 余年点点头,没说话。 扯了两下头发,曲逍然苦着脸,“说实话啊,余年,我约你谈,是我自己做的主张,谢小游都不知道。” 余年“嗯”了一声,“他想瞒着我。” “对,他是想瞒着你。但我觉得这事儿吧,要是真瞒着,会瞒出问题来!”曲逍然又说了一句,“就像现在,我觉得你心情就很糟。” “谢谢你。”余年扬扬唇角,笑意没到眼底,“我问过他关于郑召溪的事,但他避开了。”他沉默几秒,又道,“谢游想避而不答、瞒着我的,其实不是郑召溪的事,而是和丁兆先下属有关的事,对吗?” “对没错!”曲逍然觉得余年是真的聪明,竟然猜到了。不过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完全看不出多少情绪的余年,曲逍然有种自己要是没把事情说清楚,自己兄弟这恋爱就得告吹的使命感! 他咽咽唾沫,斟酌着措辞,“谢游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他是谢家的小儿子,谢伯父脾气好,谢大哥比谢小游大了好几岁,很照顾这个弟弟。所以小时候他比我厉害,就算打碎个几十上百万的古董瓷瓶,他都有胆子直接承认,因为没人会怪他。 大一点了,想弹一辈子的钢琴,不沾手家业,他也会直说,因为家里人都会支持他。所以那时候的谢小游,有情绪就表现出来,有想法就说,有什么想做的就做,因为他有家人,身后有后盾。” 余年点头,“我能理解。” “真的?哈哈,那看来,我表述能力也没我哥说得那么糟糕嘛!”曲逍然呼了口气,继续,“后来,他家里不是出事儿了吗,从那时候,谢小游就不能这样了。 我开始不懂,觉得我这兄弟变了,特别陌生。后来我哥提点我,让我带入角色想想。我发现,确实,不变是不行的。他成了谢氏的掌舵人,首先情绪上,就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因为无数眼睛盯着的。 再来就是,话也是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了,有些下属,他稍微表露出倚重,可能第二天,就被丁兆先找理由开除了。 等回了家,家里就剩他妈妈了,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告诉他妈妈,只能自己憋着,自己消化。” 曲逍然给自己杯子里加了一点热水,又不见外地,往余年杯子里也添了水。 余年喝了一口茶,舌尖泛起苦味。 “所以啊,谢小游话越来越少,心就跟河蚌一样,闭得严严实实的,谁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这里,曲逍然闷闷的,“他的心也变冷变硬了,手段也变厉害了。圈子里不少人都悚他,因为前两年,他为了收拢权柄,铲除异己真的没手软过。就像,”他看了余年一眼,“就像丁兆先和这次逮出来的这个人,我至今,也不知道谢游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人现在又在哪儿。” 曲逍然抿唇,“所以,他会瞒着你,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害怕你会知道。” 余年轻声反问,“害怕?” “对啊,就是害怕。谢小游把你看太重了,他爸他哥去世,他身边就只剩了他妈妈,还有我这个兄弟。再然后,他认识了你。不夸张,他真的是将剩下的所有的情感,全都投在了你身上。 因为太喜欢你、太珍视你,所以小心翼翼地。想抓着你给的爱不放,又怕自己太用力把你抓痛了。他只想把好的、优秀的、完美的、光明的一面给你看,害怕要是让你看见了他阴暗的那一面,就不爱他了,就会抛弃他。” 曲逍然握着杯子,“而且,你有没有发现,他从来不会在你工作的时候找你?” 听见这一句,余年回想,发现真的是这样的。 曲逍然毫不留情地揭自己兄弟的老底,“他好多次都想悄悄探你的班,但又怕你嫌他烦,只好老老实实坐办公室。” “你有没有发现,他跟你发信息,发的不多?” 余年再次点头,“而且从来都是我先发消息,他回复,这才开始聊。” 曲逍然拍大腿,“这就对了!我偶然一次看见他手机的短信箱,哇,列表那一大串,估计一两百条吧,全都是没发出去的信息,收件人都是你。” 余年微怔,“是怕打扰我、怕我烦?” “没错!”曲逍然兴致上来了,兴高采烈地,“我跟你说啊,要是你去谢小游家里,你一定要去他卧室隔壁那间房看看!里面有一衣柜的衣服,全是给你定做的,但他怕你不喜欢,不敢送。有一盒子的配饰,都是参照着你的爱好买的,还有毛笔、砚台、宣纸乱七八糟一大堆。” 余年手指慢慢收紧,轻声问,“全是怕我不喜欢,不敢送给我吗?” “对!” 曲逍然一拍脑门,想起来,“还有还有,他当初想跟你告白,写了足足几大张纸的计划书,几十种不同的告白方式,不过好像都没派上用场就是了。” 收了笑容,曲逍然从咖啡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还没在一起时,他小心翼翼地喜欢,不,倾慕着你。在一起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怕让你不高兴了,怕你会跟他分手,怕你不要他,亲一下你,就会开心好久,你说他傻不傻?” 沉默下来,余年摸了摸手指上圈着的戒指,才低声回答,“傻。” 这时,门锁响动,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谢游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抬了步子,却不敢走近。他胸膛起伏,像是来得太过匆忙,连发丝都有些微的凌乱。 曲逍然看着站在门口的谢游,狠了狠心,开口道,“你来太晚了,我一点没瞒着,把事情全告诉余年了,他都知道了。” 听见这句话,谢游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仓惶地看向余年,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了个干净,“年年……” 第92章 第九十二块小甜糕 余年对上谢游看过来的视线,藏在身侧的手指收紧,下一秒,他别开眼,看向曲逍然,“曲总,谢谢你今天跟我说这些。” “哈哈不是说不叫我曲总吗,怪生疏的,”曲逍然心里大石头落到了底,整个人都放松了,笑着摆手,“不谢不谢,应该的应该的。” 余年弯了弯唇角,也笑了一下,“我一会儿还有通告,不能迟到,就先走了。” 有通告?先走了? 曲逍然脑子发懵,反应不过来,“啊?好……好的!” 余年点点头,站起身,道了一声“再见”,转身就往门口走。在经过谢游身旁时,余年脚步丝毫没停,甚至看都没看谢游一眼,手搭在门把上,径自开门走了出去。 等“啪嗒”的关门声传过来,曲逍然茫然——这发展、好像不太对? 他看着怔怔立在门口,跟雕塑一样,半点动静也没有的谢游,指指门外,“那个,谢小游,你家年年有余……走了。” 谢游没有反应。 曲逍然担心,快步走近了,才发现问题,“卧槽,谢小游你他妈快呼吸啊!你憋气是想把自己憋死吗?” 胸膛起伏,谢游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失去了平日的镇静,眼里尽是惶然,“年年——”连尾音都在抖。 曲逍然看不得他这表情,再次重音强调,“你家年年走了,刚刚开门又关门,走了!” 他一巴掌拍在谢游肩膀上,“你就是憋死在我办公室里,你家年年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的!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吗?余年生气了,那种,”曲逍然想不出形容词,“反正就是那种很严重的生气!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吗?” 谢游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颤,喉咙仿佛麻痹,他哑着嗓音问,“怎么办?” 曲逍然扶额,“当然是哄回来啊!哄回来,认真道歉,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余年现在是生你气啊,说不定会跟你分手那种生气!” 说完,他也纳闷——误会不都解除了吗?怎么还是生气了?难道自己的表述真的有问题? “分手”两个字,就像冰水里混着钢针一样,一股脑地砸在了谢游身上,疼得他心口狠狠一缩,牵扯着呼吸都变得艰难,甚至连身形也不可控制地绷紧了两分。 发现自己话说重了,曲逍然也没时间再挽救,催促道,“快去快去,去晚了人就找不到了!” 等谢游开门,凌乱着步伐往外走,曲逍然又去喝了一口水,捧着水杯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神佛保佑啊,谢小游这恋爱不会真的吹了吧?那谢小游真的会半夜哭瞎眼睛的!还会把枕头都给哭湿了!” 他没念叨多久,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谢游走了进来。 曲逍然往谢游身后看,发现没人,心里一咯噔,“卧槽,人呢?你家年年有余呢?” 谢游强撑着站在原地,“走了。” 咽了咽唾沫,曲逍然心惊肉跳,“你追过去……没找到人?” 谢游点头。 曲逍然继续问,“赶通告去了?” 谢游还是点头。 曲逍然不忍心谢游失魂落魄的模样,强行安慰,掰扯理由,“有可能是赶时间,所以——” “逍然,”谢游打断曲逍然的话,像是一口气散了,再也撑不起来一样,说话也没了力气。他垂着眼睫,视线的焦点不知道落在哪里,眼里像是深潭一样,透不进半点光彩, “年年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砰”的一声,保姆车的门被关上,孟远也坐进车里,他看了看神情平静的余年,不敢直接问,“年年啊,和曲总聊得怎么样?” “聊得很好。”余年知道孟远想问什么,笑容很浅,“曲总把谢游为什么瞒着我的原因都说清楚了。” 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孟远也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那今晚你要不要早点收工回去?” “不用。”余年摸了摸手指上套着的戒指,朝孟远道,“孟哥,你之前不是说,《橙子娱乐》想找我做关于《古道》和新单曲的专访吗,就约在今天下午五点吧。” 孟远疑惑,“啊?不是,今晚你不和谢总好好吃个饭聊聊天?” 余年摇摇头,“不了。” “为什么?” 余年:“因为我生气了。” 正说着,孟远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告诉余年,“是曲总,接不接?” 余年瞥了眼自己没任何动静的手机,干净利落,“不接。” 孟远看了看余年朝向窗外街景的侧脸,心里定了主意,利索地按了拒接。 下午参加完欧慕腕表的品牌周年庆活动,余年接受了《橙子娱乐》聂明新的采访。聂明新是孟远的旧识,又已经是第三次见面,双方都不陌生。 在做准备时,余年坐在沙发上,闲聊一样问了一句,“明新姐,我想问问,郑召溪爆出来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啊?” 聂明新见没有外人,也没遮掩,直接点头,“是真的,不过我们娱记圈子里,心里都敞亮,曝出来的,还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 “对啊。”聂明新见余年好奇,多说了几句,“郑召溪出道早,开始是三人组合出道,他最红。当时就有消息,说他背后有富婆供资源。后来他顺利单飞,遇到了现在的经纪人王尼克。王尼克是营销好手,成功帮郑召溪定下人设,然后参加综艺,出单曲,虐粉固粉,手段溜得很。那个富婆也是在那一时期被摆脱的。不过,等恢复了自由身,郑召溪的感情史就成了烂摊子。王尼克帮着把消息掩盖地严严实实,才没毁了人设。” 在这个圈子和混了这么多年,聂明新什么都看惯了,平铺直叙,“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这一次不就是吗,同时脚踏好几条船,还男女不忌,实锤一曝出来,人设立马崩了个彻底。现在王尼克求爷爷告奶奶,只希望郑召溪曾经被富婆照顾的黑历史别跟着扯出来。” 孟远听完,道,“我也听过相关的传言,这次王尼克是真的要哭了。” 聂明新赞同,“就是啊,现在的明星,算起来,已经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一个品牌,后面的团队、还有粉头、站子,全都跟着吃饭。”她又压低声音,“不过,我几个同行在群里聊,说摆明了,郑召溪是得罪人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舆论就一边倒。” 瞄了瞄时间,孟远提醒,“不说了不说了,一会儿采访时间不够了。” 余年在沙发上坐好,整理好外套,又接过聂明新递来的麦,道了声“谢谢”,在衣领上别好。 聂明新收敛了神色,先照例问了好,便开始正式采访。 在问到关于余年即将发行的新单曲时,聂明新道,“据说,你在即将发行的新单曲里,用上了特别的古乐器,能聊一聊吗?” 余年穿水洗牛仔裤,白色t恤搭浅蓝色的短袖衬衫,他肤色白细,简单的穿搭让他看起来有种夏日的清爽感。 “当然可以。在即将发行的新歌里,我添加了古乐元素,乐器名是凤箫,距今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 余年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时,眼里总是像藏着星辉一样,“相传舜命乐官制作乐器,乐官用竹做了‘参差’,这种乐器,是用长短不一的竹管组成,就有了‘参差不齐’的说法。又有‘比竹为之,参差如凤翼,’所以这种乐器叫凤箫。凤箫音色纯美,悠远清澈,相信到时,肯定会给大家不一样的听觉享受。” 聂明新又问,“网传你的新歌投入百万,是真的吗?” 余年笑起来,眼角的泪痣混着笑意,眼波流转,很是赏心悦目。 他摇摇头,“投入百万是假的,最多也就投入了百元吧。凤箫的吹奏者,是我外公的一个老友。老人家听了我的想法,很赞同,说我是在做很有意义的事,连便饭都拒绝了。至于写词、写曲、编曲、混音、伴奏、和声和后期制作,全都是由我自己完成的。” 等第二天,这一段采访视频发布后,弹幕和评论区全是成片的哈哈哈。 “——哈哈哈年年也太实诚了吧?所以,继‘两亿买了一张纸’,‘九千万元买高兴’之后,我年又有了‘投入百元出新歌’吗?” “——哈哈哈我喜欢!我年年简直就是词曲后期演唱一体机!不服来战!” “——哈哈哈热搜预定!!期待余年新歌!《绮丽》《山雪》循环着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终于有新单曲能听了!最后,姐妹们,《古道》即将上映,买电影票的时候到了!冲冲冲!” 施柔刷新了最新的排序,“年年,#投入百元出新歌#已经在热搜榜第一位挂了整整一天了,除开公司的宣传,还有不少音乐大v发布了相关的内容,有一部分表示期待你的新作,有一部分表示,《绮丽》和《山雪》成绩太过亮眼,新歌不一定能超过。” 余年把玩儿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施柔注意到,余年这一整天里,都在时不时地看手机,但手机却一直没亮起来过。 知道余年是在等谢游,施柔不知道怎么安慰,又担心会戳到余年的痛点,转而用开心的语气道,“对了年年,我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店,可以打包外送,年年要不要尝尝看?” 余年知道施柔是在担心他,温和道,“不用了,谢谢柔柔姐,今天难得收工比较早,我回家自己做饭吧。” 施柔没勉强,“好,那年年你好好休息休息。”她有些担心余年的状态,忍不住叮嘱,“用菜刀的时候别出神发呆,小心切到手了。” 余年点头应下,“我一定注意,柔柔姐放心。” 等车停到了余年家楼下,施柔帮着把东西整理好。这时,手机传来“叮”的提示音,施柔拿过手机一看,睁大眼睛。她抬眼看看余年,吞吞吐吐地,“年年,我、我给谢总设置了特关。” 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余年拿包的手一顿,领会过来,“他更新微博了?” 施柔小心点点头。 余年又问,“发的什么?” 施柔下意识地按熄手机,“没什么。”说完,她咬咬嘴唇,又把界面重新点出来,“年年,你真要看?” “嗯,要看。” 施柔这才把手机递给余年,“那个……谢总他又黑你了。” 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谢游:#投入百元出新歌#呵,新歌能超过《绮丽》和《山雪》?” 评论也是什么画风都有。 “——谢总更新啦!喜大普奔,终于更新了!我还以为谢总忘记微博登录密码了!等等,又是余年?谢总黑余年真的黑得深沉!黑得专一!” “——谢总这语气……呃,只有我觉得奇怪吗?这到底是在夸年年还是怼年年?感觉像是在说年年江郎才尽,但江郎才尽里的江郎,年少时也是文采斐然啊,所以,难道谢总这是夸年年有才华?小声哔哔,游鱼女孩儿绝不认输!” “——歌都还没出来,就开始造势吹牛了,也不怕牛皮吹破,到时候难堪?谢总怼得好,坐等余年新歌血扑!” 施柔仔细观察余年的表情,发现余年唇角的线条绷得没那么紧了,眼里还多了几分笑意,冰消雪融一样,好看得她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回过神来,施柔试探,“年年,你……还好吧?” “我很好,柔柔姐不用担心我。”余年把手机还给施柔,“我先回去了。” 施柔点点头,“好,年年明天见!” 余年回到家,倒了杯水,随后趿着拖鞋去了厨房,淘米煮饭,洗菜做菜。不到半小时,一荤一素就做好了。 吃过晚饭,又洗了碗,余年依次给阳台上的花浇完水,电话响起来,他神情微亮,在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时,又暗淡下去,“孙大哥?” 孙梦泽在电话另一边笑道,“年年有空吗?今天你卫大哥请客,要不要来一起吃火锅?” 余年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拒绝了,“抱歉,今晚有约了,下次有空,我请孙大哥和卫大哥还有柏颜姐,一起吃顿饭吧。” “行,那我先挂了啊,录节目见!” 挂断电话,余年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傍晚的风吹来,拂开白日的热意,他浅浅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进到书房,继续准备新专辑里的歌。 晚上十点过,窗外已经是霓虹闪烁。余年捏着铅笔写歌词,写着写着,却又不由自主地出起神来。 一天了。 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分分秒秒都觉得难熬。 这时,响起的敲门声划破了室内的沉静。 手指上的力道一松,捏在指间的铅笔落在笔迹凌乱的纸面上,随后顺着桌沿滚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余年站起身,没有弯腰捡笔,而是站在书房暗淡的灯光下,专注着听着“笃笃”的敲门声——每一声,都像是扣在了心门上。 太安静,耳边是风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心跳声。有节律的敲门声持续了近两分钟,余年才抬起步子,穿过客厅,站到门口。 右手搭在门把上,余年五指收紧,稍稍用力,打开了门。 第93章 第九十三块小甜糕 谢游就站在门外。 他穿着一贯的深色西服,白衬衣的衣领熨烫整洁,没有扣上顶扣,露出来性感的喉结。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像是用钢条撑着一样,但眼下却有淡淡的青影。 谢游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余年的五官轮廓,许久,才沙哑着嗓音喊了一声,“年年。” 余年心口发闷,酸酸涩涩的。他想着,以前的时候,谢游每次也是这样,在微博上用一模一样的句型格式黑他,以此做理由,让何山送各式各样的食物或者小礼物来哄他。 甚至还会把盛汤的保温桶悄悄换一个一模一样的,再送过来还给他。 他喜欢的人,真的很傻。 手指微微蜷缩,余年沉默着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了路。 谢游进了门。 余年身上穿着布料柔软的白色棉质t恤,头发松散,他看着地面上两人交错在一起的影子,等谢游说话。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谢游忽的,竟然伸手用力,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就不由自主地顺着对方的力道,连着倒退两步,后背抵在了坚硬的墙面上。 谢游手紧搂着余年的腰,猛地倾身,重重吻在了余年唇上。 呼吸瞬间交缠在了一起,直到碾磨之间,察觉到唇齿间淡淡的酒气,余年才反应过来——谢游喝酒了?但对方极具侵略意味的舌尖、牙齿的吮咬,很快就让他再难认真思考。胸膛的灼烫、心口的搏动,喘促的呼吸,任何的动静,都被放大一般,格外清晰,仿佛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这炙热的一吻骤然唤醒。 酒气扩散,他仿佛也随对方微醺沉醉。 嘴唇被吮地发痛,余年鼻间溢出一声轻哼,尾音绵细。谢游的力道变轻,一路啄吻往下,触碰到余年的喉结,随后张开唇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上去。 刺痛伴随着麻痒,让血管像是摄入了雄性荷尔蒙,一跳一跳地搏动起来。热意顺着脊骨往上,余年下意识地抓紧了谢游的手臂,却没有把人推开。又因着谢游咬喉结的动作,他不得不扬起下巴,露出脆弱而致命的脖颈。双眼微闭,浓密的睫毛如同风里的花瓣一样轻轻颤动。 谢游手掌托着余年的后腰,又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压了两下,之后,他松开余年的喉结,循着颈侧往上,含住余年细白的耳垂,舌尖卷过,留下湿痕,最后吻在了余年的耳边。 “年年……” 谢游的嗓音愈加沙哑地厉害,像是挠在余年的耳膜上。 余年攀着谢游,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尾音像是裹着糖的小钩子。 谢游将自己的双腿架在余年双腿间,让他更加紧密地贴着自己的身体,手掌一下一下地抚着余年的后腰。 他语气里没了飘忽的胆怯,笃定道,“你爱我。” 嘴唇轻吻过余年耳屏旁的细腻肌肤,谢游的声音仿若一闻就醉的醇酒,“我想你,想得骨头都疼了。” 余年呼吸稍稍缓过来,他任由谢游一下下地啄吻,“喝酒了?” “嗯。”谢游的回应里,带了点明显的委屈。 “难受吗?” 额头抵着余年的额头,摩挲了两下,谢游又拉过余年的手,放在自己左侧心口的位置,“这里难受,年年,真的好难受。” 余年没撤回手,但也没出言安慰,转而道,“你怎么知道我爱你?” 室内安静几秒,才响起谢游沙哑的嗓音。 “你生我的气,走了,找不到了,但你还是会给我开门,会和我接吻。”谢游停下两秒,“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余年还没说话,忽然就被谢游一个用力,抱了起来。客厅没开灯,谢游却熟门熟路地进到客厅,将余年放到了沙发上。 他手臂撑在余年身侧,俯下身,将人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下——是充满着占有意味的姿势。 谢游亲吻余年的唇角,“可是,不管你是生我气也好,因为我难过也好,对我失望也好,你都还爱我。”停顿两秒,他继续到,“年年,我就是仗着你爱我。” 窗外霓虹的光落进来,黑暗里,能大致看清对方的轮廓。余年侧过头,主动亲了亲谢游的手腕,“对。”他声音慢慢温和下来,“谢游,你可以仗着我爱你,我舍不得、放不下你。” 谢游呼吸声骤然屏住,黑暗里,他看了余年许久,随后,他一寸寸移开手臂,最后伸手,紧紧抱住余年,将头埋在了对方颈侧。 淡淡的雪松气息将周遭的空气侵袭,余年任谢游抱着,在血管里蔓延冲撞的热流逐渐平息。 他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你可以仗着我爱你,对我抱怨,发脾气。我会有一小段时间的不高兴,但我还是爱你。你的不安,恐惧,吃醋,占有欲,都可以向我表露,我会陪你,安抚你,尽量理解你。 你想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想和我说多少没有意义的废话就说多少,想要什么送给我就送,我不会嫌烦,我都会喜欢,都会很开心。” 说着,余年弯唇,声音里含着浅笑,“你可以试着更加信任我,信任你对我的吸引力是有多强大,信任我对你的爱,不会因为这些而被磨灭。试着去相信,即使我看见了你的全部,看见了真实的你,看见了不那么完美的你,依然会爱你,甚至更爱你。” “好吗,谢游?” 谢游呼吸都放轻了,许久才颤声回应道,“好。” 等客厅的灯打开,余年问,“吃晚餐了吗?” 谢游摇摇头,“没有。”他又添了一句,“年年,我好饿。” 余年转身往厨房走,见谢游要跟过来,他扬扬下巴,“麻烦谢先生,把手机里写好了却没发给我的所有短信,全都发给我,可以吗?” 谢游耳尖瞬间就红了,他抿抿唇,还是回答,“……好。” 没一会儿,余年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开始一阵“叮铃”作响。将特意多做了一点的饭菜加热,余年把碗筷递给谢游,自己坐到对面,一边陪着谢游,一边翻看手机收到的短信。 “年年,今天咖啡很好喝。” “年年,这个会议时间太长了,汇报人言辞空洞,毫无重点,浪费时间。我饿了。” “年年,又下雨了,你有伞吗?” “年年,今天文件很多,我有一点累。” “年年,我很想你,你在录节目吗。” …… 余年看得很认真,每看完一条,还会回复。等将收到的信息全部看完,谢游已经吃完夜宵,自觉到厨房把碗洗干净了。 放下手机,余年问得自然,“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见谢游不说话,余年又抬手,枕着下巴趴在椅背上,“今天就不回去了吧?” 谢游别开视线,“你……你先洗。” 等第二天早上,余年按着生物钟醒过来,就发现自己正被谢游紧紧地抱在怀里,肌肤相贴,一点缝隙也没有,像是睡着了,也担心他会消失不见一样。 余年一有动静,谢游就醒了。他下意识地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嗓音是晨起的沙哑,“年年?” 余年半垂着睫毛,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薄被搭在两人身上,分毫没乱,谢游的呼吸变化,最后,余年凑近,亲了亲谢游的唇角,笑容粲然,“早安!” 等余年和孟远碰面时,孟远抬起头,挑眉笑道,“哟,我们年年这是满血复活了?” 余年毫不避讳地点头,“对啊!” 孟远都不准备问了,看余年这挂着笑容不散的模样,肯定是大小问题都解决了。他也不废话,“来来来,今晚要熬个夜,十二点《古道》首映礼,好歹是你写歌唱歌,还担配角的电影!” 余年接过流程表,大致看了看,心情很好,“没问题!正好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我姐了。” 孟远递过第二张表,“金曲奖定在五号,自己数数看,你入围了多少奖项。” 余年仔细看了看,惊讶,“最佳男歌手、最佳年度歌曲、最佳专辑、最佳编曲、最佳作曲人、最佳作词人、最佳新人、最受欢迎男歌手,怎么这么多?我都入围了?” “我看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也是,这都多久了,你的歌还霸占着三大音乐平台榜单的前三名,实体专辑在销量榜上也一直是第一,要是你没入围,就得研究研究,是不是金曲奖后面也有黑幕了。” 孟远觉得自从带了余年这个艺人后,自己是越来越淡定了,“数数也不多,还没上两位数呢!” 余年跟着笑起来。 两项说完,孟远看了看时间,“我不是还没说两句吗,怎么就快到点了,走了,得赶紧出发,你今天日程定在十点半。” 两人往外走,余年问,“是文化宣传月的公益广告拍摄?” “对,就是那个广告,参加的艺人很多,一个人分不到几秒钟的镜头,估计拍摄也不麻烦,很快就能结束。” 一路上虽然等了几个红灯,但没怎么堵车,到宁城的古街时,还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 孟远跟在余年后面,四处望了几眼,“我记得拍翡冷翠的广告,就是在这附近,这里叫青江路,那边是叫青溪路对吧?” 余年站的位置,远远望过去,能越过矮楼的缝隙,看见思宁公馆的屋顶。他收回视线,“对,那次拍广告,正好是在思宁公馆旁边。” 孟远忽然发现,“思宁公馆,思宁……巧了,这名字跟你重了,你也叫思宁。” 余年点头,“嗯,对的。” 重名并不是罕见事,更何况这两个字都很常用,孟远没深想。这时,广告片的导演也走了过来,双方和气地寒暄后,导演道,“这次拍摄挺简单,余年,你从古街的那一头走到这一头就行。不需要多余的什么,就旅游那种状态。慢慢悠悠地,逛逛古街啊,看看摊位摆着什么啊,”他边说边比划,又问余年,“明白吗?” 余年回答,“谢谢导演,我听明白了。” 等换好衣服,背上双肩包,机位、打光也已经准备好,导演站在机器后面,拿着扩音器喊了一句,“开始!” 余年镜头感很好,身边跟着不少工作人员,但他神情轻松自然。全然按照导演的要求,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游客。 宁城历史悠久,古街更是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而靠着一个“古”字,不少摊位小店,不是卖字画瓷器,就是卖做旧的“古董”。 余年配合着打光师和镜头的移动,踩在不那么平坦的青石板上,沿着古街往前走。视线扫过摊位上摆出的各式商品,他脑袋里也不由地数过名字, “仿青花花鸟瓶,仿珐琅彩山水纹瓶,仿墨彩山水笔筒,仿鹿纹双耳尊,仿斗彩鸡——” 不对。 呼吸一顿,余年视线微凝,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正巧,导演也喊了暂停,招手把打光师叫过去了。余年干脆就没挪步,仔细看着摊位上随意摆着的还覆有干裂泥块的瓷杯。 店老板见余年好像有兴趣,连忙开口介绍道,“这个瓷器是寄卖,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太送来,托我帮她卖,说是从自家后院里挖出来的。我好心,也就答应了。” 余年没移开视线,问,“自家后院儿?寄卖的人,是本地人吗?” 摸了摸两撇胡子,店老板仔细回忆,“嘶……好像就是本地人,好像还说……哦对,说是夫家姓肖。” 余年再问:“请问是哪个肖?” “小月肖。”老板笑道,“你拍广告,宣传我们宁城文化,我也不糊弄你。这东西我觉得值不起什么价,泥巴说不定都是现抹上去的,两百五都贵了。但那个老太太非说自己从后院儿挖出来,沾了土,肯定值钱,坐地起价,喊价两万五,打定主意,想骗骗不懂行瞎眼还钱多的游客,心毒得很。” 他比了五个手指出来,晃了两晃,又道,“不过现在的人,都不容易上当,反正这东西我放这里快两个多三个月了,都没卖出去,看都没人看一眼。” 他笑呵呵的,“要我说,两万五,谁买谁是二百五!” 余年扬唇,“我买。” 第94章 第九十四块小甜糕 店老板奇了,思忖着,这是人傻钱多,劝着拦着都打定主意要买? 他强调,“话我可都说尽了,我这是寄卖,钱就在我手里过一回,要是反悔了,就是东西搁我面前,钱也是退不回来的!” 余年礼貌道,“谢谢老板,不过这杯子我确实想买。” 摸了摸两撇胡子,店老板也没再劝,毕竟生意哪儿有不做的,“那行,就卖给你了。你看看我这店里,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给你折扣!你看这个珐琅彩的……” 余年耐心听了两句,适当插话,“不用了,我只买这个,其它的就不买了。” “行,我给你包起来!”店老板还问一句,“这上面敷上去的泥巴,要不要给你洗洗干净?” “谢谢您,包起来就行,不用麻烦。” 导演还在跟灯光师比比划划商量,余年捧着买来的瓷杯,找到孟远,“孟哥,能不能劳烦你先帮我保管着?” 孟远见余年郑重,好奇,“刚工作人员就在说,你花两万五买了个破瓷碗儿,就是这个?是有什么来历吗?” “不是瓷碗,是瓷杯。不过具体的我也还不太确定,得回去研究研究。” 一听这话,孟远就知道这东西肯定有点意思了,应下来,“行,你安心拍广告,我帮你保管着,保准不会碰着摔着。” 不过这边余年的广告镜头还没拍完,另一边,余年在宁城古街的古玩店里,花两万五买了一个破瓷碗的消息,就迅速被各大营销号转发了。 一个叫“每日爆料”的号最先发微博,“有消息称,余年拍摄广告期间,不听劝阻,在古街的古玩工艺品店花两万五买了一个瓷碗,大家怎么看?” “——这是钱多得没处花了吧?古街的东西也敢信?还两万五买个碗,二十五我都嫌贵!交智商税了!” “——实打实地被坑了,老板肯定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这是一千八年前的旧东西,皇帝用过的!贼值钱!不仅保本,还升值!这种话,我能编一百个版本出来,娱乐圈明星的常识和智商真的堪忧!” “——余年这是在勤勤恳恳艹人设?才出道时艹贵公子人设,被拆穿外卖都点不起之后,又走励志人设。后来莫名其妙的,曝出不少消息,估计是团队舍不得贵公子人设,开始往阔气有钱的古玩行家方向走了。不过花两万五买古街工艺品店的东西,艹人设也太过了!” 没过多久,便有娱记去了古街,采访古玩店的老板,询问详细情况。店老板没有隐瞒,还仔仔细细地把对话大致重复了一遍。采访片段放出来后,#余年被骗#就迅速被刷上了热搜。 “——#余年被骗#啊啊啊年年!我们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啊!老板都说谁买谁是二百五了,你怎么就这么傻!” “——#余年被骗#完了老板说钱已经给那个老太太了,追不回来了,心疼年年!买回去洗干净了,应该能拿来喝水,不过盛水之前,一定记得消毒!天知道那个黑心老太太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破碗儿!” “——#余年被骗#这也能上热搜?不是我说,这人是有点自信过头了吧?店老板苦口婆心地劝,让别买别买,会被骗,余年还坚持要买。行吧,谁让人家有钱,估计是膨胀了,觉得自己眼睛厉害得很,能沙里淘钻石!” 孟远刷了刷评论,总结,“你的粉丝替你心疼钱、担心你被骗、让你下次长点心,个个都想拦住你掏钱的手。冷嘲热讽的,基本是路人和黑子,不外乎就是那几种句式。” 说着,见余年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瓷杯看,孟远好奇,“年年,这东西真的值两万五?” 他在古董收藏投资上,吃过亏、赔过钱,自知自己眼力不行。不过,他倒是挺相信余年——一个买衣服都成打买的人,不可能会乱花钱。 余年视线定在瓷杯上,神色沉静。听孟远问,他摇摇头,“不止。” 孟远眼睛一亮,“不止?那值二十五万?你这是翻着倍赚啊!” 余年还是摇头,“不止。” 孟远呼吸一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两百五十万?” 移开视线,余年弯着眼尾,笑意映着眼角的泪痣。他笑道,“孟哥,你可以再多猜一点。” 孟远人都不好了,手指尖发抖,指指被余年捧在手里的脏兮兮的瓷杯,“两……两千五百万?” 没有点头,余年启唇,说出一个数字,“两亿五千万。” 孟远眼神发飘,好一会儿没找到自己的声音,“多……多少?你说多少?” 余年耐心重复,“两亿五千万。这是斗彩鸡石纹杯,如果上拍,起价应该在1.8亿上下。所以我估价是两亿五千万,成交价可能更高,但不会超过三亿。” 隔了好一会儿,孟远才恍惚道,“我总觉得,自从跟你合作后,金钱数目对我的刺激的阈值越来越高了!” 他觉得,自己以后就是面对金山银山,应该也会淡定自若。毕竟他是曾经捧一个价值两个亿的破杯子,捧了整整半天的人! 听完孟远的话,余年笑起来,“不过我还不确定真假,得回去研究研究。” 孟远接话,“赌一把?” “也不算赌一把,就算是仿制品,这模仿的水准,也完全值得起两万五这个价格,甚至远超两万五。” 余年眉心微蹙,感觉奇怪,“只是店老板的说辞,让我觉得不太对。如果寄卖的人是这个斗彩鸡石纹杯的主人,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杯子的真正价值,更不会如此随意地在古街的一个小店寄卖。并且,从店老板的说辞来看,杯子主人给他的印象非常不好。” 孟远倒没想这么多,“如果真的是真品,那幸好被你买到了,否则宝物蒙尘,甚至一个不小心还会被打碎,实在可惜!” 距离首映式还剩不少时间,余年干脆打电话,约荣岳在私菜馆吃饭。 包厢里,荣岳还没到,沈味从后厨过来见余年,脸上满是喜色,“小少爷许久没来了!” 余年笑意温和,“抱歉沈叔,确实挺久没来了,前段时间太忙了,连轴转。” “是和郁青小姐那部电影吧?我在新闻上看见了的,小少爷古装扮相很好看,郁青小姐演女将军,也是本色出演。” 余年尝了沈味特意为他做的小糕点,笑起来,“对,姐姐小时候,就总想当女将军、女侠,反正都是拿刀拿剑打人那种!” 两人都想起以前在思宁公馆的往事,纷纷笑起来。 荣岳过来得很快,一进门,就连声道,“年年,你是捡到什么宝贝了?我看消息,说你是在古街的古玩工艺品店买的?” 余年请荣岳坐下,直接道,“是个斗彩鸡石纹杯。” 荣岳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真……真的假的?” 余年把瓷杯摆在绢布上,笃定,“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我没看走眼。” “什么百分之八十,你的眼睛利得很,什么东西过一眼,就知道真假年份!再有,你从小就跟在你外公身边,不管是才出土的,还是摆博物馆展览的,你见过的、碰过的少了?你都说真品几率百分之八十了,那基本就肯定是真的了!” 看着摆在余年面前,还覆盖有泥土的瓷杯,荣岳呼吸都放轻了,“我只听过这东西,还从没见过。” 余年:“对,《起居注》曾经记载,‘高宗御前有斗彩鸡石纹杯一双,值钱十万’。这东西,本是御用酒杯,以前,从来没从宫里流到民间过,几乎没有存世量。我当时在街边看见,都惊了一惊。” “还是年年你眼睛厉害,要是换成我,估计看两眼也就算了,根本认不出来。”荣岳又叹道,“只要功夫深,捡漏能成真!” 见荣岳正仔细看斗彩鸡石纹杯,余年琢磨一会儿,问道,“荣叔叔,您对宁城肖家知道多少?” “肖家?”荣岳思量,“肖家我了解不深,但也有听闻。宁城四大家,你们青山余氏定居宁城已久,算一家。你们姻亲的盛家算一家,剩下的柳家和肖家,一代比一代没落,柳家更是早没人了,祖传的宅子都快变成景点了。” 他仔细回想,“至于肖家,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肖家剩了一个子孙,名应恪,应该有五六十岁了,身体很不好,不知道现在活着没有。” 余年沉思,“店老板说,寄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自称夫家姓肖。” “不可能。”荣岳摇头,断定,“肖家上一代的夫人,三十几岁就去世了。剩下这位肖应恪,根本就没有娶妻!”他问余年,“你觉得,这杯子是从肖家流出来的?” “对,肖家就算没落,没了后人,一两件家藏应该还是有的。” 荣岳想了想,“我有认识的人,帮你打听打听。” 这时,余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就先笑了,眼里像是含着璀璨星光和萤火一样。 听余年说话的声音温柔,荣岳看了好几眼。 “我在私菜馆,对,就是蔷薇花开得漂亮那家。”余年神情放松,听着谢游的声音。 “首映是在今晚?” “嗯,所以今晚应该会熬到很晚,看完首映后,还会有记者采访,你别等我,自己先睡吧。” 谢游那边隔了几个呼吸,才传来放轻的声音,“年年,我很想你。” 余年睫毛颤了颤。 他知道,这通电话,代表着谢游正在尝试着信任他,信任他们之间的感情。 心尖的位置,仿佛泡在温水里一样,余年忍不住加深笑容,“我也很想你。等到了现场,我是配角,没那么多事,到时候可以发信息聊天。” 又聊了两句,余年挂断电话,就听荣岳促狭地清了清嗓子。余年也学着清了清嗓子,接上之前的话题,“荣叔叔,等我确定这个斗彩鸡石纹杯的真假后,可能会送上拍。” 荣岳倒不是很惊讶,“不自己留着?” 余年摇头,坦然道,“我缺钱啊。况且,我对这个瓷杯没什么执念,我也不信风水,不信皇帝用过的酒杯,便带有龙气那一套。” 荣岳虽然支持,但还是心痛,捶了几下胸口,“我这心啊,碎成八瓣了!” 在私菜馆吃过晚饭,又到后厨去和沈味告别,余年乘车到了首映礼现场。进到单独的休息室,刚在化妆镜前坐下,门就被敲响了。 施柔开了门,兴奋地叫了一声“青姐”。 余年回头,“姐,这么早?” 郁青妆发已经做好了,在礼服长裙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见到余年,她不客气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怎么回事,到处都在传,说我弟弟成冤大头了,不仅被坑惨了,还乐呵呵的跟傻子一样。” 余年眨眨眼,“没被坑,是好东西。” 郁青对古董文物这些东西不太懂,但她很相信余年,一听这话,激动了点儿,压低声音凑近问,“连你这个余家小少爷都说是好东西,那得值多少?” 余年比了两根手指。 怔了一秒,郁青挑眉,明白了,大笑出声,“还有人说你,脑子傻还要艹古玩行家的人设,两万五买个破碗也砸钱买上热搜!老娘滚他妈的艹人设!” 孟远正在处理事务,闻言抽空接话,“热搜还真不是我们买的,年年粉丝刷上去的。” 郁青心情好了,接话,“对啊,我们年年好歹也是个流量!” 孟远故作感叹,“对啊,作为流量,没热搜怎么撑场子。” 零点,走完流程,余年坐到了观影的位置上。郁青就在他旁边,趁着电影还没开始,小声道,“王柠雪真的没来,这还不是徐导提的,是王柠雪经纪人说,王柠雪档期抽不开,不来了。” 余年正在和谢游发消息聊天,闻言点点头,“嗯”了一声。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郁青还挺高兴,“说实话,我还没看过成片,挺期待的!” 余年,“我也是!” 很快,现场的灯光暗下来。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山,黄沙遍野,马蹄声和哨呼声由远及近。郁青扮演的女将军叶青,身披铠甲,眸色锐利,手持一把长杆大刀,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 她突然朝身后的军士做了个手势,夹紧马腹。就在这时,敌袭出现,无数乱箭从两侧的埋伏处激射而出,很快,数十敌人冲了出来,击杀目标便是叶青! 叶青勒马,眉目如刀一样,忽的抬手,将长刀狠狠掷出,“唰”地声响,长刀破风,划破敌人的喉咙,带着深红血痕,深深扎进了黄沙之中。 血滴沿着刀锋淌进黄沙当中,镜头给了一个特写,画面声音骤然消失,力透纸背的“古道”两个字,出现在了屏幕上。 余年在其中扮演的,是东都簪缨世家的嫡系公子,自幼便才冠京华,曾被今上亲口夸赞,顾家玄宁,芝兰玉树,天质自然,立如石上松,笑若朗月入怀。 在得知朝中奸臣勾连异族,将设计攻破荆河关时,他连夜离开东都,前往边塞,给将军叶青报信。 后来危急之时,更是折扇轻收,踏上城楼,亲自领军守城抗敌。保下家国黎民,却再没能活着回去。 午夜首映场结束后没多久,《古道》便引起了极大的讨论热度,前五的榜位,《古道》相关竟直接占了四个。 “——#古道片尾曲#听着这首歌,我在电影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妆都花了!电影真的吐血安利!这首歌也真的好听!不好听我断头!写词曲的余年,唱歌的郁青,都是什么下凡的神仙!” “——#东都顾玄宁#呜呜呜编剧出来啊!不要让他死好不好!真的要成执念了!看到顾玄宁身中乱箭,跌下城楼,死在黄沙漫天的边塞,眼泪瞬间就崩了!呜呜呜芝兰玉树的顾家玄宁啊!” “——#东都顾玄宁#原本抱着一个唱歌的演戏能有多好这样的想法进的电影院,热度这么高,肯定也就营销厉害!没想到太特么扎心了!真的,余年把顾玄宁这个角色演活了!等我二刷三刷,再多看两眼顾家玄宁qaq!” 到《古道》上映的第四天,票房便破了十五亿,作为古装正剧题材,已经是极为耀眼的成绩。各个平台的评分都非常高,电影同名主题曲也空降各大排行榜,而#东都顾玄宁#这个tag,也像是扎了根一样,一直挂在前三的位置不掉,讨论度还在不断上涨。 孟远面对这热度,都有些发懵,开玩笑道,“年年,我们要不要再接部电影拍拍看?” 余年很清醒,“孟哥,其实我在演戏方面并没有特别的天赋,只是因为导演好,剧组好,剧本给的’顾玄宁‘这个人设非常不错,所以才引起了这么大的讨论度。但如果换一个剧组换一个剧本人设,就得打对折了。” 孟远看着屠了微博首页的顾玄宁的角色动图,很是舍不得,但他心里有底,也知道余年主意正,点点头,“听你的。”看看时间,他又道,“时间差不多到了,该出发去金曲奖了。” “好,”余年起身,同时,手机响起来,余年接通,“荣叔叔?” “你拜托查查肖家的事,我差不多搞清楚了。” 第95章 第九十五块小甜糕 余年一边跟着孟远往外走,一边拿着手机听荣岳说话。 “斗彩鸡石纹杯是否出自肖家,这个不能确定,毕竟这东西,长久以来都不现世。而宁城肖家确实只剩下肖应恪一个人,不过这位肖先生已经去世,一生无妻无子。所以那个寄卖的老太太,肯定不是肖家夫人。但她特意提及自己夫家姓肖,估计是有个什么关系在里面,远支旁系也说不准。” 余年惊讶,“肖应恪先生已经去世了?” “对啊,宁城肖家最后一个嫡脉。”叹息两句,荣岳又道,“年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但你一不偷二不抢,正正经经花钱买的这杯子。不是还因为这事儿,被冠上了冤大头和人傻钱多的名头吗?” 保镖打开车门,余年站定,正准备上车。这时,听见远远有人在喊“顾玄宁!”余年回过头,笑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了挥手。 知道余年是在去参加金曲奖的路上,荣岳在电话另一头笑道,“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忙,等到了时间,我也去看直播!” 余年有些不好意思,“嗯,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绚烂的晚霞还缀在天边,会场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坐在车里,能隐约听见现场粉丝的尖叫声。 孟远做最后的确定,“着装没问题,配饰,手表,袖扣,都戴着的。我特意约了记者拍你,照片质量也有保证。还有什么,对了,你第一次一个人走红毯,记住一定别走太快,留足拍照时间!” 一一应下来,余年低头理了理一丝褶皱也没有的袖口,又忍不住捞过手机,拨通了谢游的号码。 几乎是一秒就接通了,谢游问余年,“是紧张了吗?” 听着谢游的声音,余年下意识地呼了口气,没掩饰,“嗯,很紧张。”他眼睛朝着窗外,“跟金松奖不一样,金松奖本来就没带什么期望,很……佛系,拿奖不拿奖都无所谓。但金曲奖,”他直白地说出自己的野心,“我想拿奖。”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谢游的声音柔和又磁性,“年年,我在做蛋糕。” “蛋糕?”余年惊讶,转念又想起以前谢游给他送的“外卖”之一,就是歪歪倒倒的小蛋糕,于是笑道,“那谢先生加油啊!” “嗯,”谢游又小声抱怨了一句,“做蛋糕比批文件难很多。” 想象谢游现在苦恼的神情,余年大笑。 注意力被转移,话题也从蛋糕扩散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一直到孟远从前面回头提醒,余年才朝手机道,“要到我走红毯了。” 等余年结束通话,施柔飞快道,“年年,你刚刚听见有人叫你‘顾玄宁’,转身挥手的那个动图,已经被转发了好几万!今天热搜榜位紧张得不行,但‘顾玄宁’这个角色的粉丝硬生生地把你刷上了热搜第二十位!” 连孟远都啧啧称奇,“确实是真爱了,不过年年,你现在粉丝组成,颜粉,才华粉,妈妈姐姐粉,歌迷,角色粉,还是非常多元了!” 施柔小声补充,“还有cp粉!” 余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cp?” “游鱼cp啊!”施柔还笑眯眯地念了口号,“游鱼女孩儿,全靠脑补,绝不认输!” 余年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最后忍不住偏开头,笑了出来。 乘坐的加长礼宾车慢慢停下,工作人员将车门打开,余年踏上了红毯。红毯两侧,是接连的快门声和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以及无数粉丝的应援灯牌。 在余年的身影出现在现场大屏幕上的瞬间,会场响起了阵阵尖叫,以及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踏上红毯的是,著名歌手、著名词曲人、演员,余——年!” 余年这一次是单独走红毯,他脸上挂着恰当的笑容,配合着媒体的拍照要求,在听见粉丝的呼喊时,也会给与回应。一直走到红毯尽头,在签名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余年被引到了男女主持人的中间。 女主持人穿白色礼服长裙,拿着手卡,笑道,“先恭喜余年参演的电影《古道》票房过十五亿!” 男主持人故作疑惑,“我们是金曲奖啊,怎么聊上电影了?” 女主持人:“也对!那我们来问问,余年七月就要出新单曲了,对吗?” 余年点头,“是的,新歌已经筹备完成,很快就能和大家见面!” 男主持人看向镜头,“我真的非常非常期待新作!我相信广大歌迷朋友跟我的心情肯定是一样的!” 余年笑弯了眼尾,“谢谢,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进入会场内,座位已经半满。主办方安排位置很有套路,余年左边是已经先一步进场的郁青,右边是一起当《让我来唱》评委的孙梦泽、卫路,都很熟悉。 孙梦泽开玩笑,“年年,获奖感言准备好了吗?” 余年没有故作谦虚,“我经纪人写了一段,让我背下来,说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但有准备总是好的,不然上去话不成句,就尴尬了。” 孙梦泽赞同,“对对对,我年轻时第一次拿大奖,上去站了半天,硬是只憋出了一句,‘谢谢大家’,转眼就被媒体取了个绰号叫‘四个字先生’。” 郁青接话,“孙哥,所以你第二次又拿奖,上去口若悬河,颁奖词念了快十分钟?” 孙梦泽:“这就叫以实际行动,一雪前耻!” 几人都笑起来。 没聊几句,舞台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开场画面,现场众人停下聊天,安静下来。 金曲奖是现今乐坛规模最大、最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音乐奖项,曾被誉为歌手最高荣誉,至今已经举办了三十九届。而在直播平台上,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破了千万。评论区刷屏的速度更是没有慢下来过,从颁奖典礼开始之初,无数歌手的名字就从上面闪过。 按照既定流程,在开场表演后,颁发的第一个大奖,就是年度专辑奖。两个老歌唱家携手走上舞台,照例的寒暄后,念道,“第三十九届,金曲奖,年度专辑奖的入围名单,如下。” 大屏幕画面变化,“入围年度专辑奖的有,柏颜,《放手》;薛雅林,《森林童话》;余年,《绮丽》……” 画面出现了六名入围歌手的身影,颁奖人扶了扶眼镜,念道,“……获得者是,余年,《绮丽》!” 在公布获奖人的瞬间,评论区的字句霎时暴涨! “——果然是绮丽!给绮丽打电话!最喜欢的专辑没有之一!” “——啊啊啊年年开门红!我年穿修身西服真的太好看了!” 余年上台,从颁奖嘉宾手里接过奖杯,他微微弯着腰,真诚道谢。目送两位老歌唱家下台后,余年才站到了话筒架后面。 “——隔壁粉丝表示,余年这教养真的绝了,细节处见为人!” “——下意识地弯腰,照顾老艺术家,笑着说谢谢,等前辈走了再说话,啊啊啊声音还这么好听!还这么好看!我最终还是没坚持住,粉了粉了!” 最佳女歌手的获得者,是唱作俱佳的凌婉莹。余年趁着镜头没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悄悄拿出手机,给唱片造型的奖杯拍了照,飞快发给了谢游。 就在这时,颁奖嘉宾宣布,“第三十九届金曲奖,最佳男歌手的获得者是,余年!” 镜头已经切了过来,余年抬头,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得奖者是自己? 直播的评论区已经是一片哈哈哈。 “——哈哈哈余年那茫然的小眼神!就和上课玩手机,突然被老师抽到回答问题一样!好可爱!” “——啊啊啊实至名归!年年快别玩儿手机了!” 领了最佳男歌手,余年刚回到座位,还没坐稳,就听见台上宣布,“第三十九届金曲奖,最佳新人奖的获得者是,余年!” 镜头下,余年偏头问郁青,看嘴型应该问的是,“我?”在郁青笑着点头后,他才第三次走上了舞台。 “——哈哈哈问的是不是,姐姐,又是我?不是念错了?真的是我?” “——哈哈哈年年的小表情,好的,表情包素材有了!” 最佳乐团、最佳组合、最佳音乐奖,都和余年没什么关系。不过镜头偏爱余年,总是时不时地切过去,其中一次,正好拍到余年表情认真地朝着奖杯拍照,三秒拍完收起手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规整坐好。 在一个新晋组合表演结束后,开始颁发最佳作词人的奖项。入围名单中,思宁赫然在列。 待最终获奖者公布,余年的照片连同“思宁”这个名字,定格在了大屏幕上。而在接下来的最佳作曲人的奖项中,大屏幕定格了同样的画面。 余年站在话筒架后,说着感谢词时,评论区的字符已经快要成残影了。 “——谁都阻挡不了余年了!我特么这是第几个奖了?五个了!又莫名有些心疼,跑上跑下跑上跑下,感觉跟接力赛一样!体力不好都得喘气了!” “——哈哈哈有没有发现,年年的获奖发言越来越短了?是不是五个奖下来都没说的了?可爱!” “——卧槽卧槽,差点没反应过来思宁是谁,牛逼了!大名拿三个奖,马甲拿两个奖!大佬我跪了还不行吗?” 到余年拿到年度最受欢迎男歌手时,评论已经纷纷表示淡定了。 “——像这样一次包揽六项大奖的,往前数,是不是只有十几年前的林昼?林昼当年的歌我现在还在听,十几年后,《绮丽》肯定也会在我的歌单!这大概就是经典的力量吧!” “——那些粉丝就别阴阳怪气酸唧唧的了,不觉得有黑幕,不混粉圈的路人也觉得,真的实至名归!实话,近年,乐坛被流量覆盖,已经很少有令人耳朵一激灵的好歌了,所以有才华有唱功有颜值,也不怪人家余年一口气拿这么多奖!” “——最受欢迎男歌手可是一票一票投出来的,不少路人真的纯粹就是喜欢歌,所以才投了余年。年糕女孩要哭了,年年真棒!谢谢你创作了这么多好听的歌!” 而此时,舞台上,身穿赫西高定礼服的余年,已经站在了话筒架后面。他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奖杯,凑近话筒,“其实,我已经没词了。” 现场众人都笑起来。 余年想了想,开口道,“主要是来之前,不管是我还是我经纪人,都没想到我会拿到六个奖项,所以获奖感言就只背了一份。” 现场响起了小声和掌声。 “很感谢主办方,和支持我的粉丝们,我会以加倍的努力,和更加优秀的作品,来回报你们。” 余年望着台下,弯唇,“插个广告,这个月我的新歌上线,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一下。” 现场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璀璨的舞台灯光下,余年眼里的笑意如同水波一样潋滟,他等现场安静下来后,才继续道,“我想感谢我的外公和外婆,他们抚养我长大,教会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懂得什么是爱,也让我有勇气面对这个世界的好与不好。” “最后,我想说,”眼神不自主地温柔下来,心里某个角落,也变得像糖糕一样绵软。余年抬手,虔诚地吻了吻中指上戴着的戒指,朝着镜头,说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第96章 第九十六块小甜糕 讯息都讲求时效性,于是,在金曲奖颁奖典礼尚未结束,正颁布最佳专辑设计装帧奖时,#余年包揽六大奖项#和#余年疑似告白#的tag就飞速霸占了热搜榜的一二位。 余年亲吻戒指的高清图,更是被转发了无数次,粉丝反应也是五花八门。 “——我终于明白,眼里有星星到底是怎样的了,低头亲吻戒指时,漫天银河都落进了我年年的眼睛里!颜粉跪了!” “——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告白!可惜对象不是我qaq巨特么扎心!” “——卧槽年糕女孩儿不相信,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突然就谈恋爱了??不管是真是假,在正式公布前,球球无良媒体别乱带节奏了!不过发现那些娱记营销号也是一脸懵逼,我就开心!” 孟远等在后台,见余年跑上跑下,连着拿了六个大奖,开始还诧异,到后面就慢慢淡定了。结果,在看见余年抬手笑着亲吻戒指那一下,他心脏高高悬起,咯噔一下,有了不太美妙的预感。 等余年说出那句“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时,孟远喃喃自语,“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远能混到现在金牌经纪人的位置,从来就不打毫无准备的仗。相反,他应对计划早就排出了一二三四。见余年说完那句即将引爆粉圈的话,就抱着奖杯下了台,他莫名地还松了口气——好歹留了分寸余地。 一边想着,孟远忽略周围人的瞩目,找了个隐蔽角落打电话。 等颁奖礼结束,回到保姆车上,郁青拢着披在肩上的薄外套,大笑道,“哈哈哈年年,你扔雷的水准真是够高的!你是不知道,你在台上说完最后那句,孙梦泽直接张大了嘴,凑近了来问我,说你手指上那个戒指,不是装饰品吗,背后竟然还有一段情!” 余年不太好意思,他下意识地转了转戒指,“其实,上台之前没想要说这个的,但,没控制住。” “懂懂懂,情不自禁嘛!”郁青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儿,她偏头,透过车窗玻璃,看打着电话走近的孟远,幸灾乐祸,“就是你经纪人快秃头了!” “哗”的一声,车门打开,孟远和施柔坐上保姆车。确定隔音的车窗玻璃都关严实了,孟远才扔开手机,松了松领带,瞪向余年,“就不能给你孟哥我打个预防针?” 施柔小声道,“对对对,我心跳也差一点被吓停了,还以为年年要公开!” 余年还没说话,孟远倒是先反驳了,“这个我倒是不怕,年年不傻,肯定会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地来,慢慢提高粉丝的接受阈值。” 余年笑道,“对,孟哥懂我。” 孟远翻了个白眼,“别瞎奉承,我不想懂你!” 施柔也想明白了,“所以年年先隐晦表示自己可能有喜欢的人,让大家猜,也算是个缓冲。后面,再明确表示自己确实有喜欢的人,这样就算最后曝出,喜欢的人是谢总,大家的接受度也会稍微高一点,对吗?” 她又好奇,“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在金曲奖上?” 郁青裹着露背晚礼服,披了件薄外套挡空调冷气,长发红唇,容貌冷艳。她开口道:“因为年年从一开始就是实力派歌手的定位,不是流量偶像的路子。流量偶像才怕恋爱掉粉,年年不怕。而这一次的金曲奖,就是实力的最佳佐证,这个颁奖典礼,是个好机会。” 余年应和,“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两重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孟远烦躁地看了看来电显示,最后干脆把两个手机都直接关了机。又嘱咐施柔,“柔柔,你手机也关了吧。” “好,好的!” 等手机全黑了屏,孟远松口气,“世界终于安静了!手机都要被那些媒体打爆了!” 余年笑着道,“辛苦孟哥了。” 孟远“哼”了一声,又畅快地笑起来,“这点辛苦不算什么,你第一次参加金曲奖,就八项入围,还拿了六个大奖,这成绩,我能吹十年!” 几人都笑起来。 孟远其实清楚,余年从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就算真要告白,也不会不跟他提前打招呼,多半是说着说着,说到那儿了,没忍住。 而决定在台上说出那句话,也并非莽撞,而是确定自己这个经纪人,完全具备紧急公关的能力,不会出漏字。 这份信任,让他心里挺舒坦。 “不说这个了,今天不是五号了吗,《v+》杂志的第一轮销售统计来了。”孟远扳着手指头数给余年听,“这一期是你的封面,上线一秒就卖了五万本,十秒十六万本,这成绩真的绝了,直接破了销售记录!” 旁边坐着的郁青撩了撩头发,闲闲地插了句,“破的这个销售记录,正好就是你姐我的。” 余年眨眨眼,抱拳道,“承让承让。” 郁青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挥挥手,“滚滚滚!看你在我眼前戳着,就糟心!”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先送了郁青回家,车继续往余年住的地方开。孟远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面的一排红色尾灯,叹了声气,慢悠悠道,“屠了金曲奖,你的圈内地位,才算是真正地定下来了。” 余年“嗯”了一声。 沉默两秒,孟远又开口道,“还记得去年你参加《天籁》,被许萱坑了一把,扭伤了脚。为了舞台效果,硬是咬着牙,踩着伤脚跳完了整场,痛得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当时我就想啊,这么拼,这么勤奋,资质又这么好,你的辉煌,必定不会少。” 他又笑着补了句,“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是梦!” 说完,他从前排转过身,抬手握拳,邀请,“继续加油?” 轻轻吸了口气,余年心里也满满涨涨的,他抬起手,两人的拳头碰了碰,“继续加油!” 余年回去时,谢游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看到谢游,余年绷紧了的神经才全然松弛下来。他把手里提着的口袋递给谢游,有些迫不及待,“你快看!” 谢游接过口袋,很沉,再往里面看——歪歪倒倒地放着六个金灿灿的奖杯。 余年一边换鞋一边道,“孟哥还笑话我,说第一次看见有人用这种十块钱一打的口袋,把金曲奖的奖杯提拎回家的。” 对着谢游,他眼里又露出点毫不掩饰的小骄傲,“可是六个奖杯,怎么拿都不方便,确实只能放口袋里提回来了!” 谢游俯下身,亲了亲余年单薄的眼皮,“嗯,辛苦我们年年了。” 趿着拖鞋,余年在谢游身后,脚跟脚地往里走,一边问,“蛋糕呢?不是说做了蛋糕吗?” 将一口袋的奖杯放到沙发上,谢游别开视线,没说话。 余年绕到谢游身前,凑近,亲了一下谢游的下巴,也笑着不说话。 敌不过余年满眼期待的模样,谢游不太自在地回答,“……有。” 等谢游把小蛋糕端出来放在桌面上,余年终于知道,为什么谢游会眼神躲闪了。 蛋糕只有大致形状,上面的奶油裱花一团乱,估计是用果酱写字的难度系数太大,谢游干脆就画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心在上面。 余年忍住没笑,把自己的奖杯拿出来,在蛋糕周围圆形排开,又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等谢游反应过来时,余年已经手速极快地发了微博。 蹲守的粉丝众多,微博更新不到十五秒,评论就破了万。 “——卧槽我要插会腰儿!别家艺人晒奖杯,一般就一个,最多俩,我家年年,奖杯能绕蛋糕一圈!牛不牛?我吹爆!” “——啊啊啊啊顾玄宁我来啦!我竟然抢到前一万了!啊啊啊!锌粉疯狂打电话,你就算结婚了我也爱你!” “——恭喜年年斩获金曲奖六项大奖!实至名归!表示,尊重年年的一切决定!以及,中间那个小蛋糕,应该不是我厨艺小能手·年做的吧?丑丑的,但好可爱啊!哈哈哈~” 余年顺手刷了两下评论,抬眼开心道,“很多人都在夸这个小蛋糕可爱。” 谢游虚虚握拳,挡了挡唇角,“那,”他停顿两秒,还是忐忑地问了出来,“那你觉得呢?” 余年故作沉思,就见谢游隐蔽地一眼一眼地观察他的神情,脸部线条也稍稍紧绷,紧张起来了。 展开笑容,余年道:“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我最喜欢的蛋糕!” 谢游这才放松下来。 一起将庆祝的蛋糕解决完,余年咬着小木勺,懒懒散散地靠着桌沿,盯着谢游看,一直把谢游盯得耳尖都发红了才作罢。 他左手撑着下巴,“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谢游疑惑,“什么?” 余年伸手,用食指的指腹,将谢游唇角的一点奶油送到了自己唇边,故意探出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舐干净。接着,他弯着眉眼笑道,“我男朋友真——” “好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呲啦”一声,座椅摩擦地板,谢游起身忽然靠近,直接以唇舌堵住了余年未出口的话。 这个吻来的又急又重,两人的气息很快都喘促起来。余年嘴唇被吮得又痒又麻,不禁低低“嗯”了一声。下一秒,他就被谢游一把抱了起来,同时,双腿被分开,环在了对方腰上。没来得及走到沙发,谢游就近,直接将人压在了墙上亲吻。 灼热的呼吸间,谢游低声道,“年年。”尾音的气息不稳,性感得撩人。 余年攀在谢游身上,眼里像是含着水光,他缓了几秒才回应,“嗯?” 这一刻,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谢游只觉抱着余年,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用十指触碰到钢琴的黑白键一样。 “没什么。” 余年将下巴抵在谢游肩上,半垂着眼睫笑起来——我知道,你是想说,我爱你。 第98章 第九十八块小甜糕 这个帖子最初的跟帖,回复内容整整齐齐。 “——卧槽!” “——卧槽!” “——卧槽!” 大概是众人度过了缓冲阶段,逐渐有了各种声音。 “——卧槽,我特么有眼不识泰山,我要为我以前喷过余年道歉!这特么,两万五转眼就两亿六,说好的二百五呢?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传说古玩捡漏能发家致富,这根本就不是发家致富了,是暴富!我开眼界了!顺便问问,前几天,在微博群嘲余年交智商税、两万五买破碗儿的,此时此刻,心情如何?是不是难以用语言形容?哦,不是碗儿,是皇帝喝酒用过的杯子……” “——啊啊啊啊捡漏巅峰!这他妈到底什么神仙眼力!不是去拍公益广告的吗?不是随便在破烂里看了一眼吗?不是人傻钱多随便买了一个破碗吗?老子老老实实地跪了!” “——再也不说您艹人设了,因为您就是人设本身!大佬,请带我一起捡漏吧!” 而微博上,#余年被骗#这个tag重新被顶上了热搜第一,话题下,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纷纷表示,脸都被打肿了,太疼! 更有一个余年的大粉发博,“唉,真是抱歉,我们年年确实为了艹人设,花两万五买了个假货,闹出笑话,还又一次砸上了热搜第一,实在比不上你们冰清玉洁书香门第出来的[狗头]。顺便,新歌明天也就是十六号中午十二点上线,到底会不会江郎才尽,听过才知道!” 赵书亚的粉丝大面积复制粘贴,质疑炒作,并说余年不过是运气好,才捡漏成功,哪儿值得上蹦下跳这么吹嘘? 不过很快就被一个备受推崇的古玩大v号怼了回去。 “捡漏这事情,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不然谁去古玩街溜达一圈儿,都能一夜暴富。现在市场古物不少,但赝品更多,这真假甄别,就得考验一个人的心性、眼力和学识。非学识渊博、经验丰富者不可捡!和捡漏对应的叫‘打眼’,一次打眼,能让人倾家荡产。所以,古玩市场,高手多,水深,不到余年这个级别的,别轻易出手!” 很快,他又发了一条,“余年眼力,真的绝了。” 孟远一直关注着这事情的,翘着腿哼笑,“惊讶死他们,”他又道,“果然,不止我一个人受到惊吓的感觉真好!” 又翻了两翻,孟远蹙着眉,“这赵书亚的粉丝怎么回事?”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施柔给解释,“赵书亚他妈妈不是钢琴老师吗,所以赵书亚从小就练钢琴。大概两年前吧,赵书亚开始发自己弹钢琴的视频。钢琴弹得一般,但架不住脸好,小火了一把,小圈子里捧得厉害,还被称为钢琴王子,也算有粉丝基础。等他签约风和娱乐之后,团队开始管理粉丝,所以就新人来说,粉丝已经小有规模。” “柔柔功课做得不错!”孟远夸了施柔一句,没再关注这个人,问余年,“明天单曲就上线了,紧不紧张?” 余年摇摇头,“不紧张,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 孟远就喜欢余年这种,该谦逊时能真正谦逊,该无畏时也能狂妄的性子。他算得很精,“正好你屠了金曲奖,现在又捡漏,新歌这时候出来,自带宣传buff,节约了一大笔宣传费!” 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余年的新单《呓语》准时上线,三大音乐平台纷纷提供了最佳广告位。而上线第五天,就获得了数千万的总收听量。更有媒体说七月完全就是“余年月”,头条挨着数,除了余年还是余年。 而和余年设想的一样,“凤箫”这种濒危的传统乐器,也借着《呓语》的热度,被许多人知晓。 “——安利《呓语》!那些说江郎才尽的,快去听,听完就懂,什么叫惊才绝艳的天才音乐人!以及,我想学凤箫啊啊啊!以前都不知道有这种乐器,听歌时,一秒就被这种乐器的声音吸引了,音色太美了!” “——我就是学凤箫的,原本老师就我一个学生,没想到突然好多人想学,我和老师都一脸懵逼!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余年的新歌里加入了凤箫!我老师说,不管这风潮能持续多久,都谢了。” “——年年采访时说凤箫的吹奏着是外公的好朋友,我看了看吹奏者,傅晚明,国学大师,著名翻译家,书法家,卧槽,这么大佬!?” 孙梦泽正好也看见这条,感慨,“竟然是傅晚明老师!我有段时间痴迷书法,求傅老师的墨宝,硬是没圆梦,到现在都还是遗憾!要是早认识年年你就好了,说不定成功率能增加!” 余年笑道,“傅爷爷手腕有旧伤,现在年纪大了,旧伤复发,写出来的字不如他的意,所以干脆就不动笔了。” 两人正在《让我来唱》第七期的录制后台,柏颜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近,语气满是暴躁,“上上期让进半决赛,行吧,资质不算很差,半决赛还是能进的。上期让十五进七,也行,挑来挑去,他也算能赶车尾。结果这期,还让高分进四强,搞笑吗?” 孙梦泽收了脸上的笑,说出实话,“赵书亚?他的水准,进八强已经很勉强,进四强别想。” 柏颜抱着手臂,“节目组也是想得太好,要真想我打高分把人送进四强,我更愿意掀桌子不干!这钱我不赚了!” 她美目冒火,“还有上期,问他有什么话想说,别人都谈感想谈经验谈教训,就他赵书亚,”柏颜掐着嗓子,“最近我的粉丝的不当言辞,为余年老师造成了困扰,希望能得到余年老师的原谅。完了年年没马上出声,他还九十度鞠躬不起来,怎么,道德绑架啊?现场尴尬地空气都快凝固了。” 她改回原音,一拍桌子,“年年回答‘下次注意’,转个眼,就被赵书亚粉丝说耍大牌,摆前辈的谱,折磨新人。对,让他们赵少爷鞠躬鞠了八秒呢!通稿又发一堆,黏上就扯不掉了是吧?滚你妈的!” 孙梦泽连忙道,“小心小心,新做的指甲别拍断了!” 一秒熄了火气,柏颜收回手,恨恨,“对,不值得!” 余年没多说,“看这一场里,他的表现情况再做决定吧。” 卫路正好这时推门进来,听见最后几句,接话,“他这一场,唱年年的《山雪》。” 余年眼神转冷,柏颜更是直接冷哼出声,“不拉年年炒作上位会死?而且唱《山雪》,他怕不是对自己的唱功有什么误解!” 等到正式录制时,余年几人还是很有专业素养,不管是抛梗接梗,还是点评,都十分到位。这一期,选手表现也纷纷在水平之上,才出场了六个,他们就已经打出了三个高分。 赵书亚是第七个出场的,《山雪》的前奏一响起,镜头就转向余年拍特写。余年表情管理极佳,面色不变,听得很仔细。倒是赵书亚刚唱了个开头,柏颜就皱了眉。 等到了连段式上升高音那一部分,赵书亚音没高上去,还破了音,孙梦泽也不避镜头,紧了眉头。 伴奏结束,赵书亚面向评委席,却丝毫没有担心被淘汰的忐忑,反而淡淡定定的,似乎确定自己一定能拿高分。 主持人问,“书亚为什么会选这首歌?” 赵书亚做足了姿态,“因为余年老师说过,这是他迄今最满意的作品,同时也是公认的十分难唱的歌,所以我想挑战一下。”话里自信满满。 柏颜坐在评委席上,看得清楚——这人八成是仗着,节目是录播,能后期调音,帮他把破音和失败的高音掩饰过去,所以才一派笃定。 但她瞥见余年没表情的侧脸,觉得,这人要凉。 果然,余年拿过话筒,点评得直白,“起音定调低了,整首歌,转音有六处失败,高音都没高上去,还破音三次,四次没跟上节奏,在有提词器的情况下,唱错了词。” 舞台上的赵书亚表情骤然僵住。 余年没再多说,低头在评分板上,工工整整写下数字“5”。 柏颜更是毫不客气,“已经是第七期,你和第一期相比,无论是唱功还是舞台表现,都没有丝毫进步。或许你应该思考思考,到底什么是歌手。”说完,她也打了5分。 而剩下的孙梦泽和卫路,也打出了同样的分数。毫无悬念,赵书亚以全场最低分被淘汰,无缘四强。 录制结束后,还没抵达后台,余年四人就被节目组导演和总策划拦了下来,对方噼里啪啦,语速很快,“不是说好了让进四强的吗?你们怎么打那么低的分数?后期可以调音的嘛,肯定不会有问题!” 余年站在最前面,脸上的温和已经撤了下去,但还是耐心解释,“导演,分数也需要与之相匹配的实力,不是吗?” 导演用手里卷着的纸筒,连着“啪啪”拍了好几下自己的手心,一副跟你说不清的表情,快声道,“现在正当红的流量里,有几个能有相匹配的实力的?还不是一样赚钱!你们又不是不懂这圈子里的规则——” 余年难得不那么礼貌地截断别人的话,微微挑了挑唇,眼神微凛,“既然导演您要跟我谈圈子里的规则,那是否能请您回想一二,节目组是怎么拿到双倍注资的?” 看清余年的神情,一个激灵,导演像是被一桶冰渣砸了个透彻。他脑子清醒过来,到了嘴边的话也全咽了回去,“是我没想周全。”说完,跟着火了一样,带着总策划匆匆走了。 离开录制的演播厅,等着的孟远消息灵通,已经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这次又唱《山雪》,赵书亚真是铁了心要扒着你不放啊!算盘打得叮当响,真以为你是软柿子,随便捏?” 余年发了信息告诉谢游,自己录完节目了。听见孟远说的,没接话。 任谁被这么恶心到面前,心里都不会舒坦,孟远安慰,“没事,这个赵书亚,以后没办法在你眼前作妖了。”他心里又松快,“见你打出五分后,赵书亚错愕的表情,真是让你孟哥我心情舒爽!” 余年转了转手指上套着的戒指,笑道,“谢游双倍注资,就是不想让我受委屈。所以,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第99章 第九十九块小甜糕 “没错,说到底,资本博弈,谁狠谁赢。不能砸了大笔的钱,到头来,反倒你憋憋屈屈,被选手强行拉着蹭热度,还要笑呵呵地亲手把人送进四强吧?这事儿办得漂亮!” 孟远把事情看得清楚,是一百个赞同,“赵书亚自己水平不行,风和营销手段又这么恶心人,节目组也不傻,会安抚下来、息事宁人的,不会犯蠢地闹到你身上。再有,你要是真掀桌子不干了,他们收视率肯定崩一大截。” 余年喝了水,拧上杯盖,笑容明朗,“对,我大概就是,仗势欺人。” 仗自己的势,也仗谢游的势。 孟远动作夸张地比了个大拇指,“这一波欺得好!” 见余年几次低头看手机,他随口一问,“在等回复?” “嗯,给谢游发了消息,现在还没回。”余年担心,忍不住又看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屏幕。 孟远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会不会还在加班开会什么的?总觉得谢总挺忙的。” 余年摇头,“是挺忙,不过我知道他的日程,今天晚上七点半就能结束工作,也没有饭局宴请。” 所以才会担心。 而他最怕的就是,谢游是有什么事,但不告诉他,自己悄悄胡思乱想地难过。 不过没多久,谢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孟远在旁边看着,见余年没说两句,电话就断了,表情也染上了忧虑。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胡乱猜想是不是两个人的感情又出了什么问题,“年年,出什么事了?” 余年握着手机,没答,只道,“孟哥,我先去一趟谢游家里。” 到谢游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余年跟着迎出来的管家往里走,周围树影灯影交错,远离闹市,寂静中,能听见蛐蛐的叫声,还有淡淡的植物香气。 到了主宅门口,管家停下脚步,恭敬道,“少爷就在里面,没有得到允许,我不能进去。” 想起曲逍然提起过,谢游的家庭医生曾被丁兆先买通,把给谢游吃的药换了,若不是谢游警惕,拿出去检验,现在早已经没命了。 又想起之前在电话里,谢游强耐着痛意,沙哑着嗓音说,年年,我想你了,我头好疼。 那几年,谢游被头疼折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却不敢看医生,不敢吃药,甚至不敢在脸上表露出自己正在经受痛苦,还要将所有无法完全信任的人从自己身边隔离开,不给旁人伤害自己的机会。暗自将每一分脆弱,都用坚硬的鳞甲包裹、掩盖起来。 而现在,他揭开这片鳞甲,将柔软的内里展露给自己看。 余年礼貌地朝管家道了谢,又按照谢游说的,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指纹识别器上。“滴”的一声,房门打开,余年走了进去。 没有花太多心思观察室内的装修布置,余年沿着楼梯快步走上二楼,长羊绒手织地毯将脚步声完全隐匿,站到二楼唯一关着的门前,余年手搭在鎏金门把上,轻轻下压,打开了门。 扑面的空气里是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余年没急着往里走,而是停在门口,直到黑暗里传来谢游疲惫又低哑的声音,“年年?” 余年这才柔声回应,“嗯,是我。” “啪”的一声轻响,光线和缓的壁灯被打开,破开了室内的黑暗。余年看见,谢游斜挨在纯色的靠枕上,煞白着一张脸,黑色睡袍系带松散,露出大片的胸膛,仿佛西方油画里的俊美贵族。密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在暖色的光线下,落下一层浅淡阴影。似乎是疼痛难以忍受,他微微蹙着眉,看向余年的眼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渴求。 等余年走到床边坐下,谢游本能地靠近,挨着人,像是终于放下心一样,低声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余年亲了亲他干燥的嘴唇,“吃过药了吗?” 谢游避着视线,没回答。 猜测谢游的心理阴影还在,余年也没有再追问或者勉强,他拍拍自己的大腿,笑道,“还是和上次一样,靠上来吧,我帮你揉揉,说不定会舒服一点。” 谢游没有拒绝,枕到了余年的大腿上。 余年搓热手指,开始控制着力道按揉谢游头上的穴位,一边语气和缓地说话,说路上看见又有一家商场开业了,路边的行道树变得茂盛,花坛开着不知名的花,日落时间越来越晚,蛐蛐的声音越来越常见…… 慢慢止了声音,余年低头,见谢游胸膛规律地起伏着,呼吸平缓,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两分,睡得很沉。 顾及着室内的冷气,余年轻轻拉过薄被,搭在谢游身上。确定谢游没醒,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什么,偏过头,就发现卧室的门锁响动,门被轻轻推开后,谢游的妈妈出现在了门口。 她妆容精致,穿着淡蓝色的礼服长裙,长发盘起,修长的脖颈上佩戴着钻石项链,手臂上还戴有一双白色蕾丝手套——应该是从宴会上匆匆赶回来的。 两人曾经在医院见过一面,余年担心会惊醒谢游,坐在床边没动,只笑着颔首致意,算作问候。 阮云眉手搭在门把上面,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了两分。她看见谢游枕在余年的大腿上,已经睡着了,眉心舒展,全然不见痛苦的模样。 眼睛倏地就发了红,她拭去眼角的水迹,朝余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见余年点头,她又站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关上了门。 虽然是陌生的房间,但因为有谢游在,也足够安心,余年赶了一天的通告,没时间休息,没多久,压着的疲倦也涌了出来。他闻着熟悉的气味,靠着软枕,不知不觉地也睡了过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薄被,而谢游却不见人影。 正当余年坐起身,准备去找人时,卧室的门被打开,谢游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领口处露出的胸膛上,还沾着没擦干的水珠。 见余年醒了,谢游眼神下意识地柔软下来,“是我吵醒你了吗?刚刚出了一身冷汗,头不疼了,就去洗了澡。”发现余年的视线定在他领口的位置,谢游赶紧拢好,遮住了肤色。 耳尖有不太明显的发红,谢游转移话题,问余年,“年年现在困不困?” 余年一觉睡到现在,瞌睡差不多都醒了,他摇摇头,“不困,怎么了?” 谢游拿过加密平板电脑解锁,躺到余年身边,调出一份文件,献宝一样递给余年,“你看看。” 余年接过平板电脑,在看清屏幕上的图片时,呼吸一窒,双眼瞬间就再移不开了,“是……昌方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件青铜器的高清图片,兽面纹和夔纹为主体纹饰,雷纹做底,四角装饰有象首。从拍照的角度能看见,在敞口的方尊内侧壁,似乎有铭文的痕迹。 余年紧盯着图片上的方尊,喉结上下移动,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方尊内侧刻了两行铭文,最后五个字是,以大子尊彝。” 他浅浅地吸了口气,“这件方尊出土时,我外公就在旁边守着。后来,又没日没夜地研究了许久,终于将内侧两行铭文中的五个字辨认了出来,又翻了许多资料考据,最后推测,这是当时用来祭祀诸位王后和太子的宝器,可以说是青铜器中的代表作品。” 他停顿几秒,话里多了涩意,“只是外公还没来得及将铭文研究透彻,这个方尊就被人盗走,偷运出国。从此几十年,再没有出现过。” 他还记得,外公生前时不时会念叨起,说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福气,再见一次昌方尊,研究研究前面那几个铭文。 谢游耐心听完,说道,“这件青铜器现在被意国的蒙蒂家族收藏,他们即将转出。” 余年眼神微亮,激动道,“以什么形式?” “私人聚会的形式。”谢游故意轻咳两声,别开视线,“我可以带你去。” 第二天,余年在《回音机》的音乐现场唱完新单曲《梦呓》,孟远和他碰了碰拳头,评价道,“年年很适合这种专业性很强的音乐现场,效果非常不错,比棚里还好。” 余年摘下耳返,“嗯,我也很喜欢,乐队伴奏真的非常有气氛!” 见余年脸上的笑容就没散过,孟远奇怪了,“哟,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一大早见你,就开心地不得了。” 余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问道,“孟哥,我最近两期综艺的出场费到了吗?” 一听余年主动提起出场费,孟远摸摸下巴,“什么情况,又缺钱了?” 余年拿着水瓶子,老实点头,“嗯,要买个东西,估计会花很多钱。” 想起余年两亿买《不寐帖》,近三亿卖出斗彩鸡石纹杯,为了保住自己的血压,孟远自觉地没问到底是要买个什么东西,只是迅速帮余年算了算收入,最后又忍不住胆战心惊地问,“够吗?” 余年也拿不准,“应该是够的。” 这时,余年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点开看完,过了十几秒,他才问孟远,“孟哥,一会儿能空出两个小时吗?” 孟远看了看日程,“能,剩下的通告时间灵活,推后两个小时的话,你晚上得加加班。怎么,有事?” 余年:“嗯,谢游的妈妈,请我见一面。” 第100章 第一百块小甜糕 听见这句,孟远一个没拿稳,手机都“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他赶紧弯腰捡起来,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往前跨了小半步,急声道,“什么情况?谢游的妈妈要见你?是要摊牌了?” 余年疑惑,又很快明白了孟远的意思,“大概是昨晚去谢游家里,他妈妈回来,正好看见我在,所以想见一面。” 孟远表情一滞,“还是亲眼撞见?” 知道孟远是真的担心自己,余年多解释了两句,“嗯,看见了,不过应该没大问题。” 见余年不慌不忙的模样,孟远急的头发都快掉了,“你平时不是什么事情都想得清楚也拎得清的吗?怎么遇见这事情,就犯糊涂了?谢家的夫人,是好打交道的?圈子里不管影后还是小花,嫁入豪门的不少,里面的豪门夫人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呸,我只是举例子,你别多心。” 孟远摆摆手,接着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事实就是这样,如果谢游他妈妈一心想给谢游找个门当户对的,那不管是你的职业还是你的性别,都会成为阻碍。” “对,是这个道理,但还是要先见过才能下定论,不是吗。”余年比较轻松,反倒安抚孟远,“孟哥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孟远见余年一派轻松就焦心,“行吧行吧,不过这事情,我估摸着,你还是跟谢游说一声最好。没多的意思,至少,他妈妈和他喜欢的人见面,他有知情权。” 想了想,余年应下来,“好。” 正聊着,孟远接起电话,没几句话的功夫,脸上就笑开了,跟花儿一样。电话一挂断,孟远就压不住兴奋地说道,“年年,你黛铂的代言,有眉目了!” 余年也惊讶了,“之前都没了消息,我以为已经可以不抱希望了。” “我也降低了期望值,活动关系之后,就没再花太多心思。”孟远哈哈笑起来,“估计是黛铂方面一直在观望,黛铂夫人看了你的形象气质,接着想看看你在《绮丽》的热度过去之后,出的新单曲能不能撑住人气不滑坡。现在《梦呓》的成绩也是一片大好,甚至还有可能能超过以前的歌,所以黛铂这才下了决心接触!” 他握着手机,眼角的笑纹都出来了,“我还以为,要确定下来,也会在赫西的正式广告片发布之后,才会给准话,没想到对方比我想的要心急。” 提起黛铂,两人都想起了郑召溪。孟远感叹两句,“那句叫什么来着,不为利往那句。” 余年补全,“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就是这句!”孟远挺哲理地说道,“大概就是,我看他正当红,也看着他没了消息。这个圈子里,不管是光环、追捧、钱财、名利,都来得太快太轻松,但就更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否则,站多高,就可能跌多惨。不止头破血流,更是粉身碎骨。” 余年明白孟远的好心,“嗯,孟哥放心,我记住了。” 孟远拍拍余年的肩膀,“你别嫌我叨叨念就行。” 或许是为了顾及私密性,阮云眉将见面地点约在了御览会所。进到名叫“御泉”的包厢,阮云眉已经等在了里面。 和前一天晚上的穿着打扮不一样,阮云眉今天的穿着很正式,珍珠白的套装,成套的红宝石耳环、项链和手镯,显得气质温婉端庄。 余年礼貌问候,“您好,很高兴能见到您。”等阮云眉抬手示意,余年才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这里的负责人还记得你对茶点的喜好,我就吩咐他们,照着送了一份上来,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您。” 用小匙轻轻搅动骨瓷杯里的红茶,阮云眉好一会儿没说话,余年也配合着沉默。 停下小匙的搅动,放到瓷盘里,阮云眉才抬眼,温言细语地开口道,“你的新作我也听了,非常不错,我往常不爱流行音乐的,也忍不住反复听了好几遍。” 余年言语谨慎,“能得到您的赞赏,我很开心。” 将一缕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阮云眉视线落在余年脸上,忽然就换了个话题,“跟谢游在一起,很辛苦吧?” 余年微怔,不知道阮云眉为什么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思忖两秒,决定说实话,“谈不上辛苦不辛苦,两个人相处,本就需要不断地发现矛盾和问题,不断磨合。能遇见一个人,愿意互相接触、相处、磨合,就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确实是这样。”阮云眉不管容貌还是气质,都显得温柔,少有凌厉感,眉尖微蹙着,有几分愁绪的模样。她笑道,“其实,我在许久之前,就知道谢游有了喜欢的人。知道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也不是最近的事。毕竟是否有喜欢的人,是否在谈恋爱,眼里的那种光彩是藏不住的。包括有一次,他回来一整晚没睡,一直发呆,我也能猜到,应该是你们闹了矛盾。” 余年仔细听着。 阮云眉像是在思考措辞,“其实谢游是……很容易害羞,很内敛、温柔的性子,”她又赶紧道,“我知道,这和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很不一样。但你应该发觉了吧?” 余年点头,“是的。” 像是想起什么,阮云眉又笑起来,“谢游小时候有一点内向,除了逍然,没什么朋友。我曾经担心过,但他告诉我说,院子里的小鸟、树,都是他的好朋友,他喜欢弹钢琴给他的朋友们听。” 余年想象着小时候的谢游,“很可爱。” “对,真的很可爱!那时候他爸爸和哥哥都忙,他每天上课学琴,空余时间也不算多。但他每天傍晚,都会悄悄去花园里摘一朵花,让佣人放到我卧室里。后来被我发现了,还不好意思了很久。” 阮云眉越过中间一段没提,“不过后来,他都过得不太容易,我总是担心过刚易折,他背挺得太直,也是会累的。但他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我放在了羽翼下护着,一心为我遮风挡雨。就像我在接连失去丈夫和长子后,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小儿子,他也一样。 所以不管肩上担子多沉,多辛苦多累,境况多凶险,他都不会向我抱怨、吐露一句。有什么事情,总是独自面对。” 缓缓地吸了口气,阮云眉注视着余年,“所以昨天晚上,我知道他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匆匆赶回来,看见他在你身边,能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真的很好。”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声音有不太明显的哽咽,又笑道,“抱歉,我失态了。” 余年轻轻摇头,“没关系。” 阮云眉点点头,接着道,“这两年,我尽量做到我自己能做的,让他稍微轻松一点。但不管怎么样,在心理上,我都没办法替他分担多少。幸好有你——” 这时,包厢门被仓促地敲了两下,下一秒,谢游就走了进来。 余年惊讶,因为他原本是准备见面结束后再告诉谢游。倒是阮云眉不意外,“见我跟你过来,这里的负责人肯定会报给他知道的。” 谢游来得匆忙,到了房间里,见到对坐的阮云眉和余年,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阮云眉先开了口,问,“开会偷跑出来的?” 谢游点了头。 见他放不下心,从进门开始,就在打量她和余年脸上的神情,阮云眉站起身,拿着手包,说道,“我还约了逍然的妈妈看歌剧,时间差不多了,就先走了。” 余年连忙起身,“您慢走。” 阮云眉笑道,“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久。” 等包厢里只剩下余年和谢游两个人,谢游两步走到余年身前,伸手重重将人抱进了怀里,不安道,“年年,你不要离开我。” 余年反手抱着人,好笑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支票呢,你没有收下对吗?” 余年被问得茫然了,“什么支票?” 谢游紧张,“就是我妈为了让你离开我,给你的五千万支票。” 花了一会儿才连接上谢游的脑回路,余年笑出声来,忍不住凑近亲了一下谢游的唇角,“你怎么这么可爱?”他解释,“我和你妈妈还没说几句,你就来了。阿姨没有让我离开你,也没有给我支票。” 余年又问他,“你是在哪里看到的,说你妈妈一定会拿支票给我,让我和你分手?” “不止,你还会开开心心地收下我妈给的支票,然后笑着对我妈说,谢谢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马上离开他的。” 谢游看过的好几篇cp文里,都有自己母亲签好数额不等的支票,要求余年离开自己的情节,不过很明显,现实情况有很大出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听见消息时太过心急。 他别开视线,不太好意思,“……参考资料里看到的。” 还有参考资料?余年好奇,追问,“什么参考资料?” 谢游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诚实回答,“游鱼cp文。”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块小甜糕 余年是知道游鱼cp的,施柔曾经跟他简单科普过,他还记得口号是,“游鱼女孩儿,全靠脑补,绝不认输”。但没想到,竟会在谢游这里听见这个名词,而且cp文还是参考资料! 余年憋着笑,稳住语气问谢游,“我也想看,可以吗?” “不行!”谢游飞快回答,意识到自己好像反应过大,他又赶紧解释,“那些文里都有、都有很多那种情色描写,年年你一定不要看。”一边说着,谢游耳尖都红了。 余年坏心思地探出舌尖,轻舔过上唇,道,“都有哪些情色描写啊?比如?” 谢游垂下视线,盯着余年水润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眼神加深,毫无预兆地直接亲了下去。唇齿辗转间,他的手绕过余年的衣摆,覆在了余年腰侧的皮肤上,揉弄起来。余年本就敏感,被谢游这么一碰,呼吸霎时变得急促,连眼尾的泪痣都仿佛沾染了与平日不同的色泽。 停下亲吻,谢游眉眼深邃,哑声道,“就是这样的描写。” 余年手攥着谢游的衣服,“还有吗?” 谢游视线掠过余年嘴角的水渍,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暂时……没有了。” 暂时没有了?那就是以后还有?余年靠到谢游肩上,闷闷地笑了出来。 从御览离开,余年卡着时间赶上了晚上的通告。孟远见人来了,松了口气,“怎么样怎么样,顺利吗?” 余年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顺利,谢游的妈妈似乎不反对我和谢游在一起。” “真的假的?”孟远被惊得瞪大了眼——余年不在这段时间里,他设想了好多种情况,连怎么安慰余年都想好了。 不反对当然是好事,但思来想去,孟远总觉得不踏实,“年年,你还是多观察观察,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稳妥一点好。” 余年应下,“谢谢孟哥。” “谢什么谢,”孟远又提醒,“对了,一会儿你得录个祝贺视频,朝阳卫视二十周年台庆,你照着给的句子说一遍就行,后天就会和其他艺人的剪在一起,轮番播放。” “好,”余年想起,“《让我来唱》也是后天播出,对吗?” 知道余年指的是什么,孟远说了声“放心”,语气不太好,“要是赵书亚还想蹭着你炒一波热度,不把他怼回去,我就不姓孟!” 二十三号晚上准时播出的《让我来唱》,刚结束,就在网上引起了“大战”。 最先发声的是赵书亚的一个大粉,明文质疑余年的专业性,要求余年为自己的不公正打分进行公开道歉。并表示,如果赵书亚退赛,那么所有粉丝都将抵制《让我来唱》到底。 这一微博,很快就被赵书亚的粉丝进行了大量转发,言辞十分激烈。 而余年的粉丝也刷了一次存在感。 “——年糕女孩儿真情实感地看笑了!我特么这是什么nc粉?第一,余年的专业性不容质疑,要质疑,先让你家赵书亚也去拿六个金曲奖回来! 第二,余年打分并不存在不公正,所以要求公开道歉这一点,你家真的脸大,叹为观止!破音跑掉忘词跟不上节奏,评委还不能说了怎么的?没唱功就别唱《山雪》,唱得稀烂就别嫌被打五分! 第三,所有粉丝抵制那就抵制吧,说实话,真不缺你们那几个观众!” “——听完赵书亚的《山雪》,本年糕女孩儿只想说,求你们家赵书亚别祸害这首歌了,听完吓得我赶紧找原版听一遍洗耳朵!我们高攀不起你们钢琴王子,真的!” “——说的好像只有余年给打了五分一样,另外三个评委不也打了五分?自己唱功不好被淘汰,还委屈上了?要这都能进四强,这比赛也可以不用比了,直接改内定得了!” “——开麦前,能不能让你家赵书亚别一天三次地蹭余年热度了?被吹得再牛逼,赵书亚和余年也不是一个量级的!我看着都替赵书亚躁得慌!就那破唱功,也好意思自称第二个余年?” 节目组站稳了立场,播出的节目里没有进行大面积修音,唱功差完全是实锤。没过多久,赵书亚的粉丝站不住脚,没再开麦,水军也撤了。 孟远一直盯着情况的,啧啧称奇,“真是见识了,怎么总有人被捧着捧着的,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水准高绝了?一膨胀,就看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把刷子!” 施柔接话,“一把!” 孟远笑着瞪她一眼,“就你反应快!” “那当然,跟着孟哥,反应不快都不行。”施柔说着,又想到,“这次黛铂准备给什么头衔啊?” 余年也看向孟远。 “品牌代言人,不过黛铂惯例是三个代言人,现在的两个,一个国际女超模,非洲裔。一个男演员,白人。年年补的是歌手的位,宣传侧重应该是亚太区。”孟远朝余年道,“合同两边的律师都已经审核过,没问题,黛铂的价码和福利也很不错,到时候直接签就行。” 余年点头,“好。” 孟远笑他,“这合同来的正好,代言费下来,你的小金库又能充实一点了。” 一旁捣鼓手机的施柔忽然举手,“那个,我有消息要汇报!” 见余年和孟远都看了过来,施柔道,“你们还记得丁薇吧?” 余年:“记得,唱流行爵士那个女孩儿,进四强了。” 孟远补充,“在初赛说自己家里爸妈妹妹都是余年歌迷,愿望是想让年年现场唱两句那个女孩儿,她怎么了?” “她加过我微信,偶尔会聊两句。但这几天,有一点频繁了。” 孟远思忖,“能看出是什么目的吗?” “说是有乐理方面的问题,一直想不清楚,自己不好意思,就想拜托我帮忙问问年年。”施柔不傻,相反,对这些事都很敏感,她猜测,“我猜下一步应该就是,连着各种问问题,要是顺利,我这个中间人就能功成身退,让她和年年直接交流了。” 后半句她没说,但在座的都懂这套路。 她担心,“年年,你一定要小心啊。” 施柔担心地没错,二十七号是《让我来唱》第八期的录制,开场表演彩排结束后,丁薇就找到了余年。 不在舞台上,丁薇穿着清新素雅,见到余年,就先惊喜道,“刚刚我们在台下看了几位老师的开场表演,舞台真的太精彩了!” 余年不经意地往后退了半步,礼貌道,“谢谢。” 丁薇笑着露出嘴角的酒窝,眼神有些羞涩,“真的要感谢余年老师在我第一次登台时给我的鼓励,让我有信心,相信自己唱歌是很好的。” 余年依然礼貌,“你有相匹配的实力,才能进入四强,并不是我的功劳。” “可是,”丁薇的神情暗淡下来,手指抓了抓裙角,有些楚楚可怜的模样,“可是圈子里厉害的人太多了,最近有两家公司找我接触,都是很小的公司,我不太想签,但又怕错过了就没机会了,余年老师,您有什么建议吗?或者,有什么公司推荐吗?我听——”一边说着,她的身体也稍稍前倾,往余年靠了靠。 这一次,余年退后了一大步,脸上也不再见温和,冷着唇角没说话,侧脸像覆着冰霜一样。 丁薇咬咬嘴唇,明白了余年的意思,脸色烧红,有些尴尬。她鞠了鞠躬,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抱歉”,提着裙角匆匆走了。 等人走了,余年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完,录制刚结束,就有人拿着高糊照片爆料,说《让我来唱》的参赛歌手丁薇和评委余年关系匪浅,彩排现场,有人看见两人亲昵聊天。 原本只是不太受关注的小道消息,却被赵书亚的粉丝一举推成了热门。 “——实名恶心某些以权谋私的人,还冠冕堂皇地表示自己公平又公正,没有半点私心,你敢说丁薇晋级四强,不是你一手推上去的?” “——再次合理要求,取消余年的评委资格,搞黑幕搞内定的人,没有资格再继续当评委!” “——请将公平公正的精神还给比赛!拒绝内定!拒绝黑幕!让有实力的人得到自己应得的荣誉!” 柏颜原本都收拾东西走了,看见话题又倒了回来,“真的开眼界了,颠倒黑白就是这样的吧?赵书亚的水准大家心知肚明,他的团队脑子里全浆糊啊?” 余年也在看,他摇摇头,“我猜,应该是粉丝先瞄准了这个攻击点,有了点热度,团队就顺水推舟。如果我和参赛选手真的有什么,说不定他们还能盲狙成功。如果没有,那他们可以推锅给粉丝,自己没有任何损失。” “这倒也是。”柏颜皱眉,“我是真的讨厌这个赵书亚,风和娱乐一贯的营销手段也都超级恶心人!最近还越来越恶心了!”她又问,“你准备怎么做?” 余年笑容轻松,“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但赵书亚影子就是歪的。” #取消余年评委资格#这个话题被刷上热搜榜的末尾后,不过三个小时,就有一个专爆大料的大v号发了消息。 “原本不想掺和这件事,但看着这势头,作为知情人,觉得还是要说两句。第一,余年没黑幕,也没内定,搞黑幕和内定的,是赵书亚和他背后的风和娱乐。初赛时就内定了要晋级,十五进七时,也内定必须进前七,后来节目组还内定赵书亚进四强。上锤[图] 第一个问题,不是说内定吗?为什么最后没进?因为余年没按照节目组说的做,反而秉持公平公正原则,按照歌手真正实力打的分,赵书亚这不就得了五分吗[滑稽]。 第二个问题,赵书亚那种跑调现场,进了四强不怕被观众群嘲?年轻人,有种技术叫后期调音,公鸭嗓都能调成天籁! 第三个问题,余年收钱当评委,为什么还敢叫板节目组?人家背后有星耀,自己有实力,是刚屠了金曲奖的大势新人,扛节目初期小一半收视率和话题度,怎么不敢?”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就被大量转发评论。大约十几分钟,眼尖的网友惊奇地发现,谢游竟然用自己的微博大号,悄无声息地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块小甜糕 “——这爆料,引起了极度舒适!这个赵书亚和背后的公司真的骚操作,一边让内定晋级,一边四处蹭余年热度,越级碰瓷。只是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没想到,余年是个狼人,我就不配合,我就牛逼,你能把我咋地!” “——神特么钢琴王子,内定王子吧!会弹钢琴的,《让我来唱》三十五名选手里,十个手指都数不完!粉丝吹得跟绝世技能一样,看吧,被群嘲了吧[滑稽]” “——年年好棒!这种黑幕内定遍地走的情况下,年年能坚持住原则,违背节目组的安排,真的很厉害!赵书亚的粉丝可以退散了,你家主子想当余年第二,事实证明,想太多!” 又看了遍网上的信息,孟远的关注点在,“那个丁薇还真的找你了?” 余年没瞒着,“嗯,说了些隐晦暗示的话,我没答,她道了歉就走了。” “其实丁薇资质不错的,人也漂亮,好好唱,还是有前途。”孟远见得不少,多说了两句,“不过大多新人突然红了,一脚踏进娱乐圈的水里,浮华遮眼啊,多半都要没头苍蝇一样迷茫一阵。丁薇应该也是,所以才动了歪心思。要是她能掰正了,就挺好。” 他看向余年,“不过你是例外,你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余年笑起来,“对,目标坚定,只想赚钱!” 孟远也跟着笑起来,他回忆起以前跟余年聊天时,余年坦白进圈的目标是五年赚两个亿,当时他还觉得这目标实现起来有些困难。现在倒回去再看,果然是自己见识太少,两个亿在余年这儿,也就一张纸的价格! 停住乱发散的想法,孟远刚张口,就被施柔打断了。 “谢总点赞了!” 余年和孟远齐齐看向施柔,都没反应过来,“点什么赞?” 施柔直接把手机屏幕递到两人面前,“就是这个微博,谢总点赞了,用的大号!”她小心地补充了一句,“后果就是,路人满心茫然,游鱼女孩儿过年了,而聚集在谢总微博下的黑粉们坚定是谢总手滑。” 孟远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余年听完,偏头笑起来。 视线落在余年嘴角挂着的笑上,孟远张张嘴,又泄气,“懂懂懂,不压热度也不带节奏,也不解释,随意,对吧?” 余年眼弯成了新月,“嗯,就是这样,孟哥真的懂我。” 孟远小声叨叨,“要换成我以前的艺人,我会这么佛系?肯定不会!” 施柔坚定地跟余年站一边,“可是孟哥,您以前带的艺人,也没年年这么厉害啊!” 被扎了心,孟远瞪眼,“我不要面子了?” 施柔窃笑。 余年想起来,“对了,孟哥,八月一号下午、八月五号到八号的日程可以调整吗?” 听他问,孟远算了算,“一号没问题,五号连着空四天出来,有点儿难,你是准备干嘛?” “五号要和谢游一起去意国买东西,来回时间不短,再停留一晚,估计得四天才够。至于一号下午,”余年笑着眨眨眼,狡黠道,“保密。” “哟,还保密?行吧行吧,保密就保密!我不刺探你的小秘密。” 这时,搁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孟远顺手拿起来递给余年,“你姐。” 余年接过,刚通电话,就敏锐地察觉郁青语气不对,“姐,谁惹你生气了?” “没人惹我生气!” 余年无奈,“姐,你话里火气都快把方圆五百里全烧着了,还没人惹你?” 隔了好几秒,郁青才硬邦邦地甩了一句,“我爸又找了个小情。” 余年一怔,“然后呢?” “那个女的比我还小,二十三四,心机野心全写在脸上了!这都没什么,谁没心机谁没野心,但自己给小报狗仔递新闻还不算,特么一碰面,竟然就对我摆长辈谱儿了!哭着闹着让我爸把她带家里,进门就指着我妈照片说,哎呀挂那里挡风水!艹,真当老娘好欺负?” 余年是知道盛家的情况的,郁青的妈妈去世后,盛叔叔没有第二个子女,但身边的情人换得极为频繁,花边小报上时不时就会有绯闻登出来。 他握着手机,想了想问,“盛叔叔什么反应?” “脸黑了呗,他天天做些糟心事,还盼着我妈去他梦里?八成是心虚了,转眼就把人赶了出去。不过我没忍住,跟他吵了一架。”吐槽一通之后,郁青憋着的一口气算是顺了,“跟你说完,神清气爽!” “开心了就好,而且盛叔叔说不准明天还会找你道歉,再打一大笔零用钱在你卡里。” 郁青语气嫌弃,但话里松了两分,“这套路用了几百次了,也不知道换一换!”她又道,“好了,挂电话了啊,你也注意休息。对了,你帮我做的那张新专,制作差不多快完工了,改天给你听听看。你自己的新专辑呢,怎么样了?” “还在写歌,想多写几首挑一挑。” “写了还挑一挑?”郁青故意倒吸了一口凉气,夸张道,“嘶,你是准备让这张专辑厉害上天啊!” 余年只是笑,“嗯,想留下很好很好的歌。” 郁青没多想,“行吧,我忙去了,挂了啊。” 见余年和郁青聊完,孟远停下在行程表上勾勾画画的手,“我看了看,一号下午有个小采访,明天日程满没空,要不干脆挪到现在?就是得熬熬夜加加班了。” 余年点头,“我没问题。” 孟远效率极高,打了两个电话就敲定了采访的时间地点。半小时后,几人到了定好的咖啡厅包厢里,记者和摄像也已经到了。 余年皮肤底子好,匆匆赶到的化妆师简单给上了妆,出镜就没什么问题。确定外表细节都弄好后,余年坐到了沙发中间,又歉意道,“抱歉,劳累了,让各位都跟着我加班。” 闻言,女记者暗暗诧异——她原本以为咖位高人气火的,就算不耍大牌,脾气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说道歉了。 早些时候听圈里好几个同行前辈说起,余年的脾气性格和待人接物都非常好,她还以为是溢美之词,真让她面对面跟余年坐着了,才发现,那些传言真没有半点夸张! 她连忙笑道,“听了年年这句话,让我通宵我都乐意!” 余年也笑:“不是说女孩子每熬一次夜,都很难弥补回去吗,我还是配合你们,早一点做完采访吧!” 寒暄两句,众人进入正题。余年手持着挂有logo的话筒,认真听对方的问题。 女记者问道,“在新单曲《梦呓》发布前,不少人都认为您会出现江郎才尽的情况,您在知道这个说法后,心情怎么样呢?” 细碎的额发遮住了眉尾,余年自然地歪歪头,思考几秒,答道,“我是一个比较注重自我的人,也可以说是有一点小倔强。只要我的内心足够坚定,就很难会被旁人的言语影响。所以那些话对我来说,大概是激励吧,让我知道,很多人在关注我的新作,期待我的表现。” 回答完,余年还朝着镜头露齿笑道,“各位观众朋友,余年的第一张正式专辑已经在筹备中了,嗯,打个小广告。” 在场几人都笑起来。 女记者又问,“关于您在金曲奖颁奖典礼上,说了‘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这句话,以及最后有亲吻戒指的动作,请问可否透露一下,是不是感情状态有什么波动呢?” 余年转了转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好一会儿没说话。正当女记者准备开口表示,他们会切掉这一段时,余年抬眼,眼里像是有三月春晖,“是的,我有了喜欢的人。” 女记者愣住,发现就站在一旁的余年的经纪人没有过来阻止,这才揣着心跳,咽了咽唾沫,“恭喜!”她知道自己问出了大料,这一趟完完全全的超值了,没敢继续问下去,换了一个问题。 等结束了采访,虽然舍不得,但女记者还是特意问了一句,“请问……这一段需要进行后期剪辑吗?” 孟远没说话,余年回答道,“不用的。” 等记者和摄影都走了,孟远扶额,“唉,该来的果然会来!” 和孟远有同样感慨的,还有余年的粉丝。这一段采访在经过后期剪辑后,在八月一号播了出来,没过多久,#该来的总会来#这个tag就在极短的时间内,空降热搜第一。 “——#该来的总会来#心情复杂,崽崽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做恶婆婆的对不对?我正在努力接受现实……不过放心叭,麻麻永远爱你qaq” “——#该来的总会来#新专辑!我看到了什么!新专辑!年年冲鸭,只要有新专辑,你就是原地领证我也支持你!” “——#该来的总会来#看见这个话题我就觉得不妙!毕竟从年年吻戒指开始,我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的!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从来不会迟到!虽然难过,但还是支持!不过,小声哔哔,年年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余年已经到了家门口。他打开门,换鞋时,注意到门口摆着谢游的鞋子,眼里自然地漫开笑意。 关上门,余年稍稍提高声音,说道,“我回来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回应,“年年,我在厨房。” 余年笑意加深——这种家里有人回应自己的感觉,真的让人贪恋。 他脚步轻快地趿着拖鞋进到厨房里,就看见谢游身高腿长,比例极好,正背对门的方向站着。穿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衬衣,腰上系着他新买的淡蓝色格子围裙,袖子挽在手肘的位置,露出的手臂线条仿佛最完美的雕塑。 心里像是有花“啪”的一声开了,余年几步走过去,从后面圈住了谢游的腰,又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成功阻挡了谢游盖上锅盖的动作? 他眼睛越过谢游的肩膀往下看,就见锅里黑乎乎的一团,还有明显的糊味儿。忍着笑,余年趁机亲了一下谢游的耳朵,坏心思地问道,“这是什么?” 谢游头发没有抹发胶,松散自然,他低头看了眼锅里的东西,像不忍直视一样,又飞快移开视线。 手里拿着锅铲,谢游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回答,“……牛排。” 他不好意思回头看余年,又补充,“好像、有一点糊。” 明明已经像焦炭一样了,可不是有一点,但余年还是配合着重重点头,“对!” 说完又道,“我来做?” 谁知谢游竟然态度坚定地拒绝了,“我来,我要做牛排给年年吃。” 余年心情很好,“那我教你!” 两人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将成功煎好的两块牛排摆在了桌面上。余年还找出两个杯子,盛谢游带来的红酒。 等饭后一起收拾完碗筷,谢游拉了余年细白的手腕,“年年。” 余年放好玻璃杯,回过头,“嗯?” 谢游似乎有些紧张,“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在一起九十九天的礼物。” 被谢游牵着到了书房,余年边走边好奇,“是什么啊,这么神神秘——” 到了唇边的话音霎时消散,余年不由自主地停在原地,盯着书案上摆放的东西,好久没发出声音来。 喉口发涩,余年握了握谢游的手,“你、你怎么——”后半句话忽然就不知道应该怎样用言语来表达。 书案上规整摆放着的,是余年为了买《醉马游春图》,卖出去的两方砚台和五套古书。 余年迟疑地走过去,站在书案边上,像是怕戳破了这个美好梦境一样,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蓝紫泛青的端砚。 他发现,原来自己的呼吸都在微微发抖。 偏头看向陪他站在一旁的谢游,余年努力弯了弯眼尾,“我原本是计划,等我把东西都找到了,就马上把它们都买回来。” 谢游轻轻握住余年的手。 指尖一寸一寸地抚过砚台上的纹路,余年声音很轻,“这两方砚台很旧了,外公说,我妈妈跟我一样,小时候还没拿筷子,就先拿了毛笔。妈妈小时候习字,就是用的这方砚台。后来我习字,也用它来研墨。 外公有时会说起妈妈,说妈妈小时候既不喜欢簪花小楷,也不喜欢瘦金体,反而喜欢古朴有力的泰山刻石,以及瘦劲如铁的汉隶。 当时外婆还担心,说怎么办才好。外公却坐在书房的圈椅上哈哈大笑,说,我青山余氏的女儿,喜欢秦书汉隶又有何妨?” “那时,我握着笔,会恍惚觉得,我跟妈妈离得好近好近。”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块小甜糕 把砚台和古书仔仔细细地收整存放,余年锁上保险箱,仰头朝谢游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一个系了蝴蝶结的方形大礼盒,余年捧着递到谢游面前,期待道,“要不要打开看看?” 谢游解开淡蓝色的蝴蝶结,掀起盒盖,就看见里面并排放着两件……白色连帽卫衣?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谢游不确定地问,“这是……情侣装吗?” 余年笑弯了眼,“对啊对啊,就是情侣装!我特意挑的,正好你一件我一件。”他伸手将衣服拿出来,把大一号的那件连同牛仔裤一起递给谢游,“我们穿一样的!” 谢游暗自红了耳尖,“好。” 五分钟后,两人换好衣服,一起站到镜子前。谢游已经很久没穿过除西装衬衫以外的衣服了,他仿佛能回忆起十九岁时,扣上西服纽扣,系上领带,他就能让自己冷静专注,摒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看着镜子里套着白色连帽卫衣、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自己,脸上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神色,谢游有半秒的出神。 余年也在打量谢游,眼里漫开笑意——他身边这个人,其实也才刚刚二十四岁、比自己年长两岁而已。明明不善言辞,甚至有时还很容易害羞,却强行为自己戴上面具,让旁的人都以为他心机深沉,高冷不可接近。 抬手帮谢游整理好卫衣的帽绳,又扯扯自己卫衣的logo,余年问,“好看吗?我眼光好吧?” “嗯,好看,眼光很好。” 余年手圈着谢游的脖子,亲了一下对方的侧脸,提议,“那我们要不要拍一张合照!” 谢游下意识地用手护着余年,不忍心拒绝他满眼的期待,“好。” 松开手,余年几步拿过扔在床上的手机,点开相机模式,镜头对着镜子,一边指挥道,“谢游,你把手放到我肩膀上……对,就是这样,我要开拍了啊,三——二——一!”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照片上,两人穿着同样的衣服鞋子,身高相差不大,俱是身高腿长。余年笑容灿烂,右手拿手机,左手还比了一个传统剪刀手。谢游几缕乱发略遮了锐利的眉峰,他微微侧着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揽在怀里的人,唇角带着浅笑。 余年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问谢游,“恋爱九十九天纪念,我们把照片印出来怎么样?” 谢游一贯都没有异议,“好。”他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年年,我也想要照片。” “马上啊,”余年两下传给谢游,然后就瞥见,谢游悄悄将照片设置为了桌面背景,还担心会被发现一样,若无其事地按熄屏幕,将手机放到了衣服口袋里。 第二天下午,余年按时到了录制《让我来唱》的演播厅。因为是最后一场,舞台需要重新搭建,到处都堆放着材料。余年小心绕过,进到后台。 孙梦泽和卫路正捧着一盘水果在吃,见到余年,招呼道,“年年快来,给你留了芒果,这芒果真的甜!” 余年几步过去,道了谢,用小叉子解决了两大块芒果,见柏颜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奇怪,“柏颜姐,你不吃吗?” 孙梦泽咽下苹果,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她出席活动,穿晚礼服,没p过的图发出来被嘲了,说胖了!” 柏颜瞪了一眼孙梦泽,气不过,凑过来连着吃了好几块水果,“我哪里胖了?没胖!” 余年笑道,“对啊,柏颜姐好看!” 几人没一会儿就解决完了一整盘水果,演播厅开始试音响和灯光效果,孙梦泽起身关上门,坐回来问,“这一次决胜之夜,排冠亚季军,节目组没做安排吧?” 卫路摇头,“估计是年年上次怼回去,让他们收敛了一点,没再搞内定了。入围前三的都已经签了公司,就等节目播出后,趁着热度发单曲。” “对啊,说实在的,选秀节目排名的参考意义真不大,后续发展说不太准。”柏颜拍拍胸口,指甲上的亮片晃眼,“不过幸好幸好,总决赛没搞内定,我仅剩的良心不会隐隐作痛了!” 四人都笑起来。 各自看流程本,柏颜忽然想起什么,坐到余年旁边,声音小了一点,“对了,我一直琢磨着要不要跟你说说,郁青不是你姐姐吗?” 余年合上手里的资料,点头,“对。” “我跟她见过两次面,但一点不熟,所以也不好意思贸然找她。这样的,我有个闺蜜前两天跟我提起,说有个女的,成天在背后造郁青的谣,说话挺恶毒,好像还真知道不少郁青的事情。有恃无恐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倚仗。” 柏颜念着是余年写的歌让自己一夜翻红,几期节目录下来,觉得对方人也不错,所以没那么多顾忌,继续道,“我总觉得不太对,这圈子里都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看着要不要提醒你姐两句?” 余年想起郁青跟他提起过的,盛叔叔身边又换了人的事,心里有底,他承了柏颜的情,“谢谢柏颜姐,我回去一定提醒我姐一句。” 等第一次彩排结束,余年就给郁青打了个电话,把柏颜说的尽数转述给了郁青。 郁青一听完就炸了,“真当老娘好欺负?半只脚都还没进我盛家门,就开始琢磨着我这个独女挡了她未来儿子的路?” 余年从小跟着郁青玩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盛家的家事。盛家家大业大,只有郁青一个独女,以后郁青肯定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至于唱歌演戏,全凭爱好。不想旁人给她扣上“姓盛”的帽子,也不想什么都牵扯到盛家,这才从出道开始,一直都藏着身份。不过平日里的做派没有低调过,圈里人不少都在猜测郁青的背景。 因为盛家这一代只有郁青一个女儿,以前盛叔叔不少情人都动过生下男继承人的心思,想母凭子贵嫁入豪门。 “年纪不大,心思深得很,跟我爸说什么,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生的孩子又不姓盛。还说我在娱乐圈成天乱搞男女关系,风评非常不好,以后肯定会给盛家抹黑,这是巴不得我爸把我逐出家门呢!” 余年连忙安抚,“姐,别气,气多了长皱纹。” 做了个深呼吸,郁青气消了一点,冷声道,“我也不是气那些画皮妖怪,主要是气我爸,因为我妈过世了,就活成了这个鬼样子,我理解,但我看不起他。” 语气恢复到平常,郁青道,“帮我谢谢柏颜,就说我心里有数,蚂蚱蹦不了多高的。” “好,一定带到。” 郁青又关心了两句,“《让我来唱》快结束了吧,你后面有什么安排?” “递过来的综艺邀约很多,但孟哥都不看好,说不会火的节目还不如不参加,所以还在挑选。如果没合适的,时间空下来,我正好专心写歌出专辑。等新专发了,也可以开演唱会了,我还挺喜欢唱现场的。” “哟,想得挺远。”郁青笑道,“好,要是你开演唱会了,我免费当表演嘉宾!” 余年笑起来,“姐,这句话我记下了啊。” “录音当证据都没问题,绝不赖账!” 三号晚上,终于顺利录完《让我来唱》最后的收官之战。节目最后,余年坐在评委席上,主持人在台上问,“请问四位评委有什么话想对我们三位说的吗?” 余年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他握着话筒,有些发愁,“前面三位老师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 观众席传来笑声。 余年又纠结了一会儿,“我就简单说一句。”他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同行了,祝三位前程似锦!” 离开演播厅时,天已经黑了。节目的彩排和正式录制时间都很长,余年也有些疲惫,坐在单独的休息室里发了会儿呆。 施柔正在整理杂物,听见有人敲门,她几步过去开门,等看见来人,她眨了眨眼,朝余年道,“年年,是丁薇小姐。” 余年回过神来,起身道,“让她进来吧。” “好!”施柔让出位置,等人进来了,她又留了心思,把门半开着,没关严,顺便开了手机录音。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丁薇穿着黑色蕾丝长裙,画着小烟熏妆,停在余年两三步远的位置,鞠了一躬。将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她笑道,“余年老师,我拿了第三名。” 余年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礼貌笑道,“你这一场发挥得非常不错,唱腔一直都很有自己的特色。用柏颜姐的话说就是,现在乐坛很缺你这样的女歌手,假以时日,肯定会变成厉害的实力派。” “谢谢余年老师的夸奖。”丁薇扣在一起的手指动了动,咬咬嘴唇,她迟疑着说道,“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向您道谢。还想告诉您,我签了青玉,经纪人很好,我看了他们为我制定的以后的发展路线,算是很良心的。” 局促地站了两秒,丁薇语速飞快道,“还有就是,为我当时的鬼迷心窍,给余年老师道歉!” 话音刚落,人就匆忙跑开,看不见人影了。 施柔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没反应过来,“就走了?” 余年笑道,“因为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需要得到我的回应。” 日程都结束后,余年四号晚上八点,就收拾好行李,从机场的商务登机楼上了飞机。起飞没多久,谢游就连上蓝牙耳机,开线上视频会议。 余年打了个哈欠,洗漱后,躺在床上犯瞌睡。这几天日程紧,每天只睡了五个小时左右,机舱里暗淡的光线,低低的杂音,以及谢游放低了的声音,都让他全然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隔了几秒又醒过来,自言自语,“昌方尊,能顺利买回来吗?” 谢游回答他,“放心,一定可以。” 余年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不过他睡得不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就从纷繁的梦境里转醒过来。 “做噩梦了?” 暖热的手掌从额头抚过,余年还有些迷糊,他抬手,覆在谢游的手背上,嗓音有些沙哑,“会开完了吗?” “嗯,开完了。你只睡了三个小时,怎么了?” 余年朝里挪了个位置出来,谢游依着他的意思,也躺到了床上。 一点点挪到谢游怀里,腿也搭在了谢游身上,余年回答,“没什么,只是睡得不沉,一直做梦。谢游,你困吗?” “不困,年年梦见什么了?” 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和漆黑的夜色,机舱昏暗的光线里,谢游的嗓音像是纯酿一样,温柔又低沉。两人躺在一起,余年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体温,以及衣料掩藏下紧实的肌肉,被松松揽在怀里,他靠着谢游的肩膀,懒懒地没什么力气。 “刚刚梦见我外公了,他就坐在老宅的院子里,正拿着放大镜翻古书。我似乎还很小,捡了一根树枝,站旁边,蘸着水在院子的青石砖上写字。趁着外公没发现,还悄悄画了一只小鸟。”余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有点想他们了。” 伸手环着谢游的脖子,是十分亲密的距离,“昌方尊出土时,轰动了整个考古学界,非常贵重,外公不眠不休地研究了好久。”余年话里带了笑意,“再回家时,外婆不让厨房做饭,说一日不见就是三秋,这都几十年不见了,她早忘了自己有丈夫这回事。 外公笑着去赔不是,说他不该一走这么多天,口信都不带一句回来,让外婆担心了,最后还写了一篇忏悔书,站在院子里大声朗读,外婆这才让厨房做了一碗面。” 谢游吻了吻余年的头发,“外公外婆都很好。” “嗯,曾经有一个学围棋的人,他的师父去世后,他说,师父没有离开,就在他下出的每一步棋里。我也经常这么告诉自己,外公外婆都没有离开。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孤单。” 往谢游身上又贴紧了两分,余年没头没尾地说道,“外婆见了你,肯定会很喜欢你的。外公总是笑话外婆,说她喜欢长相俊俏的,当年会嫁给自己,也是因为自己长得好。” 谢游亲了亲余年的鼻尖,“年年也长得好看。” “不说我了,”余年手肘撑着床面,看着谢游五官的轮廓,好奇,“你呢,你有什么舍不得放不下的吗?”问出这句话时,他心跳也快了两拍。 “你。” 余年低头靠在谢游肩上,开心了一会儿,又清清嗓子,“不是,除了我呢?” 这一次,谢游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钢琴吧。” “我以为我会弹一辈子钢琴,但没想到,不到二十岁就停下了。” 谢游伸出手,把余年重新抱在怀里,“年年,等以后,” “嗯?” “等以后,我弹钢琴给你听吧。” 余年眼睛一酸,靠在谢游胸膛上,轻轻蹭了蹭,“好。”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块小甜糕 飞机在当地时间的半夜降落,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鸢尾大道七号的雕花大门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问了好,就有条不紊地指挥司机和佣人搬运行李。 见余年借着路灯灯光在打量门前的大理石喷泉,谢游在一旁介绍道,“我爷爷和我父亲都有同样的习惯,喜欢在各国主要的城市添置房产。这里是我爷爷从一个破产老贵族手里买下来的,一同出让的,还有里面的壁画、雕塑、家具,你应该会很喜欢。” 两人踏上石阶,走进大门,内部宽敞,装饰繁复,极高的穹顶上是精致壁画,大型水晶吊灯光彩绚烂,墙上还挂着大幅的画作,无不奢华。 踩在地毯上,谢游牵着余年往楼上走,“我在勒托音乐学院上学时,和逍然过来住过两三次,他还说住在这里,总觉得自己是个活了两百多年的吸血鬼。” 余年发现,谢游难得地提到了勒托音乐学院。 他没有回避,也没刻意追问,只是自然地问道,“勒托离这里远吗?” “不远,过来很快,沿路的风景也很美,不过遇到雪天,路会打滑。”两人停在卧室门口,谢游道,“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我们就换一间住。” 余年对住处不怎么挑,他往里看了看,见里面装饰顺眼,就点了头,又玩笑道,“很漂亮,不过床好高,会不会睡着睡着摔到床下?” “不会,”谢游默了两秒,声音低下来,“……我会抱着你睡的。” 一宿好眠,第二天天气很好,吃过早饭,带上两个保镖,余年就拉着谢游,换上情侣卫衣,戴好鸭舌帽,一起去逛了艺术展。 从展厅出来,午后的阳光耀眼,街边的喷泉带起哗啦水声,成群的鸽子扑棱飞过。路边有街头艺人弹着曼陀铃,正在唱当地的传统民歌。 余年拎着一瓶矿泉水,姿态轻松地站在树荫下,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让谢游等一下,接着就小跑着到了街边一个卖花的老婆婆面前,蹲下身,买下了一朵粉白色的蔷薇。 回来后,余年仔细地将蔷薇别在了谢游的领口,一边跟着街头艺人的歌声哼唱,“我心爱的人啊,你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鲜花也不及你容貌,当黑夜来临太阳也不再发光,你仿佛太阳灿烂辉煌……” 唱完,还笑得有些小得意。 谢游纵容地看着他,没忍住,低头亲了亲他单薄的眼皮。 余年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右眼尾,故作失落,“唉,好可怜,这一边就这么被忽视了。”说完,还重重叹了口气。 谢游连忙又亲了亲右眼。 神情不显,但余年心里大乐,他指指眉心,“这里也需要男朋友的爱。” 等眉间也被落了一吻,余年才心满意足,“可以了。” 反倒是谢游眼露遗憾,“不要了吗?” 余年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主动重重亲了一下谢游的嘴唇,又拉了人去喷泉边喂鸽子。 就这么在外面闲逛了一整天,吃过晚饭,还去了河边散步。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两人才换上正式着装,坐进车里。 余年敏感地发现,这一次谢游带了很多人——车后跟随的两辆车里,坐的都是保镖。 收回视线,余年问谢游,“这一次聚会是有什么不妥吗?” “聚会没有不妥,是蒙蒂家不太平。”谢游思忖几秒,道,“聚会主人全名是乔凡尼·卡尔洛·德·蒙蒂,蒙蒂家的次子。据传,他的母亲被他的父亲囚禁数年,不堪忍耐,自杀而死。他们一家都诚心信仰天主教,但他的兄长是被他设计害死的,他还抢了兄长的妻子当自己的情妇。” 余年惊讶,“这么……戏剧性?” “嗯,他们家的情况在社交圈并不是秘密。长子买通了父亲的情妇,谋杀了父亲,继承家产。不过不到一个月,就被自己的亲弟弟杀了,家产也落到了弟弟手里。” 余年好奇,“那这个乔凡尼的兄长有后代吗?” “有,一个儿子,已经快成年了。” 余年明白过来,“所以——” “嗯,小心为好。” 说是小型私人聚会,但到场的人还是有近六十人。宴会厅中,鲜花和酒香勾勒出浪漫氛围,乐队演奏着古典舞曲,衣香鬓影间,俱是奢靡。 余年目不斜视,跟随谢游一起,和宴会主人简短地互相问候后,就坐到了休息区的沙发里。有侍应生送来饮品和雪茄盘,放在圆桌上,安静地候在一旁。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各自低声聊着天。也有人正在舞池中央,合着舞曲跳舞。直到晚上八点准时,端着红酒杯的乔凡尼才坐到了最前面的沙发椅上。 和拍卖会不同,没有过多的拍品介绍,流程更加简单随意,包括拍卖师也并非专业,而是由一个宾客担任。 拍品大多是价值连城的收藏级珠宝、著名画家的作品,或是大批量的槍械军火,血统纯正的马驹,甚至还有一条矿脉。 谢游就坐在余年旁边,低声道,“在场的人多是对钻石珠宝感兴趣,青铜器的竞拍应该不会很激烈。” 余年点点头。他倒没有所谓的失落感,毕竟文物的价值,也会有民族性。或者说,竞价的人少,反倒对他有利。 在高价拍出一颗粉色裸钻后,昌方尊也上了拍。和谢游推测的一样,只有一个岛国的收藏家、一个手拿羽毛扇的贵妇参与竞价。 在价格攀上一千八百万美元后,一方退出。而在价格上升至两千万美元时,岛国的收藏家也面露不甘,停止了举牌。 见对方看过来,余年微笑着颔首致意。 这一刻,仿佛连鼻尖的花香都变得浓郁起来。 他小声和谢游说悄悄话,“我都已经做好,要是竞价过高,就找你借钱的准备了。” 谢游想到在cp文里看见过的相关情节,一时还有些期待。 余年:“没想到这一次拍下来,尽然还有余钱。” 想起第一次在星耀娱乐的电梯里见面时余年说的话,谢游问,“外卖都点不起?” 余年老实点头,回忆起来,倒不觉得辛苦,弯唇笑道,“对啊,那时候真的外卖都快点不起了,我记得你送给我的点心,我还拿来当了好几天早上的早餐。” 拍卖会才刚过半,还在继续,知道余年心里挂念着拍下来的东西,谢游没准备久留,在和宴会主人留了话之后,就带着余年出了宴会厅。而拍下来的昌方尊,也已经连同容器一起,被带过来的保镖抱在了手里。 车辆启动,刚驶出蒙蒂家宅邸的范围,忽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浓烟和火光在豪宅上方腾起。而在爆炸刚起的瞬间,谢游就动作极快地捂住了余年的耳朵。 司机将车头四十度转向,使得后排能透过车窗看清情况。谢游观察几秒,确定道,“爆炸的地方不是宴会厅,不过距离宴会厅不远,应该是在庭院附近。” 余年心有余悸,“是家族内斗?”他想起谢游之前提到过的,已逝兄长的独子即将成年,害死自己父亲的叔父握着家族的财产和权柄,双方肯定都不会没有动作。 “应该是的,“谢游收回视线,握着余年的手,吩咐司机继续开车。 第二天,官方新闻里报道的是,前一天晚上,蒙蒂家宅邸发生的惊人爆炸,是由天然气泄露引发的。 但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乔凡尼·蒙蒂昨晚死在了宴会厅,蒙蒂家族已经有了新的主人。而因为当时发生了交火,参与聚会的宾客虽然没有人受伤,但各式拍品却都遭到了轻重不一的损坏。 余年看了眼安稳放着的昌方尊,松了口气。 没有在意国多停留,当天下午,一行人就直接启程回国。飞机刚降落,余年正困倦地打着哈欠,就接到了孟远的电话。 “年年,你又上头条了!” 余年柔柔惺忪的眼睛,疑惑,“我这几天不是没有通告吗?” “这次是被动上的新闻!”孟远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岛国一个私人博物馆的馆主叫藤田,这两天刚从意国参加完一个不公开拍卖会回来。 这人临走前给自己立了一个g,说绝对会将一个十分贵重的青铜器买回去,当镇馆之宝,可惜没能成功拍下,在接受采访时,他自己说的,这个青铜器最后是被你给抢拍了。” 余年眸色微冷,“他想买回去当镇馆之宝?正好我也想买回来当镇宅之宝。” “哈哈哈,这句话,我怎么听出了霸气侧漏的味道?”孟远笑起来,又道,“不过有一个姓赵的教授,批评你买书画古物,都是为了钱而已,是沽名钓誉之徒,书香也掩盖不了满身铜臭,为文人所不齿。” 余年抓了重点,“姓赵?” 孟远答道:“我就知道你能发现,没错,我特意查了的,这个教授就是赵书亚他爸,这算不算是怼了小的来老的?”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块小甜糕 被孟远这个形容逗笑,余年一手握手机,另一只手被谢游拉着走出机舱门。电话里,孟远还在说话。 “说你是满身铜臭、沽名钓誉之徒,要我看,这个教授才是真正的满身铜臭、沽名钓誉!” 听孟远这么说,余年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赵书亚背后的风和娱乐,是圈子里营销好手吧?不少艺人都被风和的人拉踩捆绑炒作过。” 余年“嗯”了一声,风和娱乐在圈子里风评一直都不怎么好,他更是有过切身体验。 孟远接着道,“赵书亚估计别的没什么精进,炒作倒是学了个精髓!赵书亚被你们5分淘汰后,公司转个眼就给他出了一首单曲,质量也就那样,说实话还有一点难听。但架不住粉丝稳固,肯为爱豆花钱,硬是把数据艹得还能看。 赵书亚的爸爸,不说是什么国画大师吗,在美院教书。这个赵教授呢,也聪明,立马就开始借着自己儿子的名气卖自己新书。赵书亚的粉丝很买账啊,书写得好坏、能不能看懂都没什么,直接跟打榜一样,把这本书买到了网站销量榜第一。这下好了,赵教授名头更响亮了,赵书亚书香门第、家学渊源的人设也更稳了。” 余年听明白了,又问,“那赵教授为什么又突然提到我了?” “是特意找记者,去做了一个新书访谈,大约就是谈谈国画和艺术。这都没什么,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没故意,记者就问了一句,说对于余年把青铜器从国外买回来,避免了被岛国私人博物馆馆主买走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赵教授就开话匣子了,中心思想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末尾还强调了两遍,说你的行为为文人所不齿。” 余年不怎么在乎,只是笑道,“看来我是得罪他们家了。” 孟远“啧”了一声,故意捏着鼻子说话,“对啊,让内定晋级,你都没给晋级呢,还打了五分呢。” 余年笑起来,“孟哥,你别这么说话,我不习惯!” “哈哈哈,好好好,我好好说话!”孟远又道,“这本来也不是多大个事儿,我自作主张,带了带舆论风向,好歹各位网友还算没被这个赵教授彻底忽悠。” 约好了晚些时候到星耀见面,余年挂断电话,一旁的谢游问,“出什么事了?” “一点小事,没什么大的影响。”余年神色带笑,“不过最近柔柔姐都在说,孟哥护我就像护崽一样,看不得别人说我一点不好,我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谢游心道,我也看不得,我的年年明明哪里都好。 等上了来接机的车,余年打开一路上都没刷过的微博,发现自己的大名就明晃晃地挂在热搜榜第五的位置,tag是#余年被批#。而在原采访视频下面,两边的水军都在带节奏,排除掉这些,评论里也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访谈是怎么回事?敢情花了巨额资金,千辛万苦从岛国什么馆主手里,把国宝抢拍下来买回国,还要被骂了?这位教授,要不您老出钱去买回来好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真的烦这个破明星炒人设,从大学就开始买古董文物,到后来的捡漏巅峰,一个破碗儿卖三个亿,现在又买青铜器。估计过不了多久,这青铜器就会被转手卖出去换成钱,再上一次头条吧?买进卖出,钱赚钱,但能有底线吗,你靠买卖珍贵书画赚钱没什么,但不该用来炒作!赵教授说得对,书香都盖不过这熏人的铜臭味儿!” “——说年年炒作的,年年哪里炒作了?有锤上锤,没锤就不要瞎哔哔!” “——投资房产投资珠宝投资古物文玩,人家想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赵教授自己不也写书卖钱吗?要是你清流一片,两袖清风,还给书定什么价啊,就该全都免费赠送,惠泽众人,不是吗?卖五十块一本,真是叫铜臭污了您满身的书香!” 余年大致看了看,就关了界面。 见谢游目露担忧,余年凑过去亲了亲谢游的脸,眉眼间都是轻松的笑,“人生本来就没有多长,不过才三千多万分钟,六十万个小时,我何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还不如多看看我爱的人。” 说着,他眨眨眼问,“请问,我爱的人是?” 谢游不太好意思,但能看出很开心,“我。” “答对了!奖励你亲我一下。” 谢游眼里带着笑,凑近亲了亲余年。 先将昌方尊妥善地存放在了保险库中,接着,谢游去公司处理这两天堆积的工作,余年则到星耀娱乐,去找孟远报道。 办公室里,孟远一见余年,就感叹,“我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出去,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个大新闻回来!买土特产啊?” 余年把带的伴手礼递给孟远,又狡黠道,“孟哥,我没有一个人出去啊,我跟谢游一起的。如果你要——” “算了算了,撤回刚刚那句话,当我没说!”孟远秒怂,“和谢总一起出去一趟,会折寿的。” 余年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孟远晃晃手里的礼物,“算你有良心!”见余年还在笑,他眼睛一瞪,“还没笑完??快,笑完了来说正事。” 拿过桌面上亮着的平板电脑,调出文件,孟远说得细致,“第一件,《让我来唱》的收官之战昨天晚上播出了,收视率又往上蹦了不少,铁定是今年收视第一的节目了。 之后呢,官博出了一个评委投票,你的得票数真的高,最专业评委、最具风度评委都是你。节目组那边发了大红包过来,柏颜他们也都有,数额都一样的。” 余年很开心,“我以为我上次怼了节目组,红包应该没我的份了。” 孟远哼笑,“节目组又不傻,不过我看了看数据,谢总虽然砸的双倍资金,但还是稳赚不赔的。” 说起谢游,余年笑意就深了些,“谢游很聪明的,他的分析团队做过预估,虽然主要是因为唐晓轲的事,但也不是胡乱砸钱。” 懒得听这种现场版的秀恩爱,孟远继续道,“第二就是,日曜手机有个帮助山区儿童的计划,你是品牌代言人,那边在问,你要不要参加。要求是,代言人要亲自到山区去,并且会剪辑出一期类似纪录片的片子出来。” 余年没怎么思考就同意了,“我想参加,正好这段时间我日程也不多,还算有空。” 孟哥给打预防针,“先说清楚啊,山区小村子里,洗澡都不方便。” 余年不在意,“我跟着考古队在古杨河挖沙的时候,是在戈壁滩上,环境应该比山里更恶劣。” “那就好。”孟远点点头,“我也觉得可以参加,只用四天时间,对你树立正能量形象也有很大帮助。行,那就定下了,日曜那边活动策划好了就出发。” 做好标记,孟远想起来,“刚听到消息,那个赵教授,就是赵书亚的爸爸,赵春明,被邀请上《大讲堂》了。原本不该他上的,因为他风头挺盛,就上去了。” “《大讲堂》?”余年有印象,“我知道这个节目,第一季时,我师兄许连言,上去讲过古画修复的专题。” “你那几个师兄,确实都是牛人!”孟远对余年的老师和那几个师兄都记忆犹新,他捧着平板电脑,玩笑,“一个赵书亚就不省心,感觉他爸也不逞多让,希望别再拉着你炒热度了。” 不过事与愿违,新的一期由赵春明主讲的《大讲堂》播出没多久,余年又被拉入了讨论行列。 原因是赵春明在节目里讲古代书画,提到艺术和美。说艺术和审美都是有很高的门槛的,如果人连外卖都点不起,还谈什么美的感知?没钱,就会审金钱的美,以钱为先,比如看一幅画就像看一沓钞票,这样肯定就没了对美的感知。 网友记忆力都很好,联想到这个赵教授几天前,才公开批判过余年,现在”外卖都点不起“这几个字,一看就知道形容的是谁。于是飞快的,余年被@了无数遍,话题又起来了。 连孟远都无奈,“这赵家父子,不拉上你,是不是生命就缺盐少味、没有意义了?” 听见声音,发现余年在看赵春明的视频,孟远疑惑,“年年,你看视频干什么?” 余年解释,“我看到的是截图,可能会有断章取义的情况存在,所以我把这段视频完整地看了一遍。不过事实证明,不存在断章取义的情况。” 孟远听着觉得还很有道理,“然后呢?” “然后我不是得罪他们了吗?那就再彻底得罪一遍就好了。” 说着,余年切到微博的界面,径自开始打字。 没一会儿,孟远就刷出了余年最新更出来的微博。 “余年:人生来便拥有对美的感知,这种感知,造就了艺术。在原始初民居住的地方,会有兽齿做成的项链,岩壁上勾勒的简笔画,陶器上雕刻的鱼。这些都是人对美的感知,都是艺术。 对美的感知,不该有高低贵贱,更不该是狭义的概念。我吃不起外卖,但也会在啃馒头时,注意到阳光灿烂,世界真美。” 很快,各营销号纷纷转发截图,称余年主动回怼,大家怎么看。 “——这一波我站余年!那个教授说的什么鬼?工资两千、天天稀饭包子当早饭的,是不是就没资格有对美的感知了?我喜欢仰望浩瀚的星空,也相信自己的生活不只有眼下的苟且!” “——余年说得真好!另外,金钱的美就不能审了?我就觉得百元大钞的颜色好看,图案好看,比例好看!有问题?” “——装清高是什么毛病?就是单看某教授说的这句话,也是糟点满满、逻辑不通!这位教授是认为,穷人眼里就只有钱,感知不到艺术和美?无数文人画家大师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原本还觉得是教授不至于,不过看这节奏,是专挑着余年黑吧?这么针对?再一查,哦,赵书亚的国画大师爸爸啊……” 余年不躲不避地直接添了把火,之后就准备放下手机,不关注这事情了。不过手机刚挨到桌面,就“滋——”地震动起来了。 看见联系人的名字——宁城博物馆的馆长甘州?余年没走开,就在办公室里接起了电话。 “甘馆长您好。” 甘州寒暄了两句,就入了正题,“年年啊,你最近忙不忙?” “还好,日程不算特别紧,您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情。”甘州说话条理清楚,“有一档节目叫《藏宝》,有一点类似于以前的鉴宝节目。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一档节目重点不在宝物的真假,而是更加侧重人、宝物,以及人和宝物之间的故事。 我看重这其中的人文情怀,答应了节目组的邀请,担任三个鉴定师之一,另一个鉴定师你也认识,是古益延古老。” 余年惊讶,“古爷爷?” “对,古老说,他不懂什么收视率、什么广告投放,他只看重,这个节目能让群众明白,每一件古物上,都有时间赋予的故事。” “古爷爷说得很对。”余年大概知道了甘州的目的,“所以甘馆长您是想拉我入伙吗?” “哈哈哈,被你看出来了!”甘州笑得爽朗,直言,“节目组想邀请一个明星参加,扩大节目的受众面,提高热度。节目组、我、古老,都想到了你。所以我今天就腆着脸,打了这个电话。” 余年很心动,但没有马上应下来,而是道,“涉及到工作,我需要跟我的经纪人商量一下。” “我明白,那就静候佳音了!” 结束通话,余年把甘州的话转述了一遍。孟远心思细,打了几个电话,把这个节目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这节目很靠谱,国家台策划的,目的是科普,也含了点儿规范古玩收藏市场的官方意思在里面。定下的一个是宁博的馆长甘州,一个是文物鉴定大家古益延老先生。录制也不难,没那么多台本。 你要是想去,可以去。不过这项目拖得久了,一旦定下人,差不多这几天就得开录。” 余年没多考虑,“孟哥你帮我联系一下吧,出场费不计较,我挺想去的。” “行,没问题!”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块小甜糕 余年这边回了话,《藏宝》节目组几乎是马上就给了回复,开始走流程,谈合同。因为余年方面对出场费没有过多要求,日程配合度也非常高,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谈妥了。 孟远照例感慨,“要是换成我以前带的艺人——” 余年笑话他,“孟哥,你就像班主任一样,我以前带的学生怎么怎么样。” 孟远横余年一眼,“年年,我跟你说,你膨胀了啊,跟你孟哥我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说着他自己也笑了,“不过说真的,要不是你自己想去,我还真不会让你上这种既没热度又不赚钱的节目。” “但我真的想去。” “对啊,千般万般都抵不过你想去,所以去就去吧,”孟远说着说着,突然发现,“我对你的标准,怎么变成你开心就好了?” 施柔开门进来,听见最后一句,她把买的咖啡和奶茶放在办公桌上,又将余年的鲜榨果汁递过去,一边回话道,“孟哥你没发现?别的经纪人都是把自己艺人当摇钱树和衣食父母,你不一样,你走的不是寻常路。” 孟远又得意上了,“我当然不一样了,别的艺人能出道一年,就包揽六个金曲奖吗?能吗?不能吧?我带的这个艺人是开了挂的,当然得不走寻常路!” 施柔没理孟远,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余年,“年年,你在微博上发的那一段说的真是太好了!”她又愤愤道,“赵春明什么人啊,《大讲堂》里那段话真是气死我了!” 孟远捧着冷咖啡,“所以这不是被网上群嘲了吗,赵教授应该会消停两天了。” 跟《藏宝》节目组走完合同,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节目就开录了。 余年带着施柔到电视台演播厅时,远远就看见古益延被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慢慢走近。他快走几步,到了古益延面前,扬起笑问好,“古爷爷,好久不见了。” 古益延一见余年,脸上就笑开了,“年年来这么早?” 余年任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放缓了步子,微微低着头回话,“嗯,想到要和古爷爷一起录节目,还有一点紧张。” “紧张?别紧张!年年现在长大了,都是大明星了,跟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紧张的!”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古益延和余年十分相熟的模样,言语间还极为熟稔,都有些奇怪,但也没人不看场合地开口问。 古益延拍拍余年的手背,“节目组想邀请你来,甘州还在说,你不一定能有空,你现在忙,日程又紧。我就说,不,只要找你,你肯定会来。”他脸上的褶子里都是欣慰,“看吧,我说中了,你来了。” 余年抿唇笑道,“就是甘馆长没有邀请我,我也会自己主动争取的。” 古益延乐呵呵的,又叹息,“你外公外婆要是看见你现在出落得这么俊俏这么好,不知道多开心。” 余年稍稍睁大眼,故作不服气,“古爷爷,我小时候出落得也很俊俏啊!” 古益延愣了一秒,朝旁边人道,“看看,就夸了一句,还得意上了!” 众人都笑起来。 等到了休息室,甘州已经先到了。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文气十足。见古益延进来,连忙起身迎了两步,“古老!” 握了古益延的手,他又笑着转向余年,“年年这是又好看了不少啊!” 古益延笑着往里走,“你可别再夸他了,真觉得他好看也憋着别明说,这孩子夸不得,一夸就能上天!” 余年也不出声,只是笑。 三人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下,节目组的总导演赶过来,让好好休息,前台还在准备。寒暄几句后,又急急匆匆地走了。 休息室的门关上,古益延拄着拐杖,问余年,“我看新闻说,你从意国把昌方尊买回来了?” 余年点点头,“嗯,收藏昌方尊的是意国的蒙蒂家族,家族正内斗。我刚带着昌方尊离开,那边就发生了爆炸和交火,据说人没伤亡,但上拍的东西都有大小的损失,当时只觉得幸好。” 单是听这么两句,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不少惊险。古益延沉吟,“辛苦辛苦,老一辈的人曾说,古物有灵性,皆会趋利避害,或者救主人于危难,说不定真是这样的。” 余年笑道,“古物是否有灵性不得而知,但它们都不能动,所以说到底,还是需要人保护着。” “你说的也有道理,”古益延看向甘州,“博物馆做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甘州道,“说起来,昌方尊上拍的事,我们都没有得到消息,幸好年年你买回来了,不然就又错过了。” 古益延颔首,“当年昌方尊被盗运出国,修宁先生气得茶饭不思,捶胸叹息了许久。” 余年笑道:“要是外公知道我把东西带回来了,八成能高兴地把我抱起来转圈!” 这时,工作人员敲开门,提醒说前台已经布置妥当。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三人坐在了鉴定师的席位上。 不管是对古益延,还是余年和甘州来说,古董文物的真伪鉴定、背后的故事渊源,都是信手拈来,录制非常轻松。 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将一个笔洗放上鉴定台,露出底部的印记时,古益延端详两秒,笑道,“余年老师,你来评这件宝贝。” 余年恭谨地点点头,面向舞台调整了话筒,开口道,“笔洗是古代文房清玩中不可缺少的一件,盛水洗笔,日常使用频率很高,以瓷质多见,如传世不足十件的汝窑天青釉笔洗,就极为珍贵。瓷质传世量最多,您这一件,是玉质。” 老人点头,“是的。” 余年继续道,“您这一件,是秋蝉桐叶玉笔洗,生动活泼,玲珑有加,器身雕琢成一片被折枝托着的内卷桐叶,叶脉清晰,秋蝉栖息于叶面上,栩栩如生。” 老人握着话筒,“小老师眼力好,说得非常对。这笔洗,从先祖起,就一代代作为传家宝传了下来。不过,我想考考您。” 主持人是国家台的名嘴,连忙笑道,“我们的小老师要做好准备了,考题来了!” 老人问道:“您可知道这笔洗的来历?” 余年笑道,“老爷子,您这考不到我。”他眉目神飞,字句清楚,“这笔洗的顶部有一个印,是‘浮光斋’三个字。以‘浮光’这个名字为书斋名的,只有史上的太子太傅余怀南。余怀南落自己名字时,习惯将‘南’字的弯勾处,封一半的口。您仔细看您的笔洗,那个南字肯定是这样的。” 大屏幕上出现了底印的高清大图,果然如余年所说,南字底部,封了一半的口。 余年继续道,“余怀南一生只用过三个笔洗,您手里这个,是第二个,出自当时的玉雕大师夏叔。他自用十一年后,将这个笔洗送给了一个名叫恭季阳的人,叮嘱说,望季阳如笔洗净墨一般,荡尽天下污浊。这个人后来官至大理寺少卿,史书上也能翻出这个姓名。” 老人脸上是掩不住的惊讶,连声道,“您说的全对!甚至比我知道的还要详细!祖上确实姓恭名季阳!笔洗传家,我父亲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这个故事。我小时候,我父亲也跟我说过这个故事。”他看向主持人,“我算是心服口服了,小老师果然厉害!” 录制结束后,甘州笑道,“年年这算不算是作弊?” 余年不太好意思,“小时候背过家史,里面有这件事的记载,当时就非常佩服恭少卿惩奸除恶,一身正气。” 过了两天,这个节目在国家台播出,因着余年的原因,微博上讨论的热度持续走高。 “——还真有人信余年有真才实学?不过是节目组给的台本,照着背一遍,再念出来就行,识字的都能做到!说实话,为了艹人设,也是勤勤恳恳尽心尽力了,这种节目都愿意接。” “——啊啊啊啊我年年穿白色中山装太特么好看了!坐在那里讲述这些古老东西的来历故事时,我只想原地昏厥!原本是为了看年年,结果看着看着,真心喜欢这些古董文物的故事!等追第二期!” “——节目组请人请得对,余年不愧是曾鸿影的关门弟子,论起史学基础,以及文物鉴定,令人佩服,绝对是浸淫多年才有的功底!就算是靠投资古玩文物赚钱,人家这也是靠才学吃饭。” 孟远看完各方的评价,特意去舞蹈练习室找了正在上课的余年,喜笑颜开,“年年,没想到节目效果还很不错!” 余年正用白毛巾擦额头的汗,闻言笑道,“嗯,甘馆长还圈到粉了,微博突然涨了上万,说是受到了惊吓。” 孟远哈哈大笑,听余年提起电话,孟远又想起,“有个糟心事,下一期,赵书亚要上节目。” 见余年拿白毛巾的手都没顿一下,孟远继续道,“节目组开始想邀请你,但没报多大希望,因为你咖位太高,所以他们的犹豫过要不要请赵书亚。 对艹书香门第人设有利的事,赵书亚自然不会放过,只是没想到,最后你接了这个节目,赵书亚就彻底没机会了。所以估计心里不舒服,想着办法地往你面前杵,恶心你。” 余年喝了水,拧好杯盖,“没关系,孟哥放心,我能应付。” 见余年收拾了东西,像是要走,孟远惊讶,“要走了?不是准备练舞到晚上八点吗?” 余年拎着水杯,“嗯,不练了,男朋友来接下班了。”他想了想,弯弯眼睛,轻快道,“要是以后我舞蹈水平退步了,一定是谢游负全责!”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块小甜糕 余年坐上车时,见谢游正专心地看着手机。他好奇,“你在看什么这么专心,都不分一个眼神给我?” 谢游依然盯着手机,嘴里回答,“在看年年。” “我?”余年凑过去,跟谢游一起看向屏幕,发现上面还真的是他。视频里,是大片的绿茵场,观众席满满坐着人,他穿着黑白的运动服,正在为一项大型体育赛事进行开场演出。 谢游话里带了浅笑,“年年上热搜了。” “我看见视频下面的tag了,”余年泄气,“#命是提词器给的#,好吧,我就知道,在舞台上提词器不明显,还能掩饰掩饰,到绿茵场这样的大型场地上,被六七个提词器环绕什么的,真的太丢脸了!” 谢游一手拿手机,一只手摸了摸余年的脸,亲了一下,哄道,“不丢脸,很可爱,我很喜欢。” 难得和“可爱”这个形容词挂上钩,余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凑过去亲了一下谢游的嘴唇,又迅速改了话题,“我录完第二期的《藏宝》后,就要跟着日曜手机的公益团队一起去一趟山区,大概会花四五天。” 谢游握了余年的手,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闷,“去这么久吗?” 余年把头枕在谢游腿上,偏着脑袋看他,“很快就回来了,我会很想你的。” 谢游手指轻轻撩过余年的头发,嗓音温柔,“频率是?” 余年笑容扩大,回答,“每一分每一秒!” 谢游这才满意了。 车轮压过城西的青石板路,最后停在了私菜馆门口。余年朝外张望了一眼,“我们下车吧,沈叔应该已经做好一桌饭菜等我们了。” 谢游没动,隔了一会儿才道,“……我还需要一分钟准备时间。” 看出谢游似乎是有一点紧张,于是余年也没动,就坐在原位上,随意地聊天。 “我生父不详,母亲生下我之后就去世了,外公外婆也相继离开。沈叔看着我妈妈长大,又看着我长大,虽然不是亲人,但也像我长辈一样。” 余年回忆,“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挺挑食,总是长不胖,沈叔比外公外婆还焦心,总是换着食谱给我做菜。他虽然小少爷小少爷地叫我,但心里也是把我当亲人看待的。” 谢游点点头,隔了两秒,又迟疑道,“年年,你的生父——” 知道谢游是想说什么,余年摇头道,“我没想过要去找他。既然当年妈妈怀着孕回家,对着外公外婆也只字不提,那我也没必要去追查前事。”他眼底清澈,“妈妈的爱,外公外婆给我的爱,已经足够了。” 谢游也没再往下问,又在车里坐了两分钟,他才道,“我准备好了。” “嗯,我们走吧!” 余年提前跟沈味打过电话,说今天会带喜欢的人过来,私菜馆里明显是清了场,安安静静的。到定好的包厢“鹊枝”坐下,没一会儿,沈味就打开包厢门,过来了。 看清和余年坐在一起的谢游,沈味在门口踟躇两秒,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将饭前糕点摆放在小桌上,沈味嗔怪,“小少爷也不提前说一句。” “我介绍一下,这是沈叔,这是谢游。” 谢游依礼打了招呼。 余年不客气地取了一块糕点喂到谢游嘴边,自己再拿了一块,对着沈味笑弯了眼睛。 沈味记得很清楚,余年过来借用厨房做饭那一次,说起过,想做菜给喜欢的人吃,而喜欢的人身高一米八六,身体很好,但不能怀孕。那时他便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确定。 看着坐在谢游身边的余年,眼里眉梢全是笑容,神情放松,他心里悬起的大石头也慢慢落了下去。 沈味脸上的皮肤褶皱延伸出去,尽是慈爱和温和,他将装点心的瓷碟往余年的方向推了推,照例念叨,“小少爷就是吃太少了,胃口小,才这么瘦。说不定以后真的会被谢先生掼在墙上,或者单手举起来。“ 余年没注意,一口点心屑呛在了气管里,咳得眼尾发红,就着谢游的手喝了大半杯茶才缓过来。 他靠在谢游的肩膀上,嗓音还有哑意,佯装不悦,又掩不住笑意,“沈叔,您再这么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沈味笑得开心,又有些怀念,“岁月催人老啊,以前满院子乱跑、蹲着数蚂蚁的小少爷也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对了,”他站起身,“一聊起来就爱忘事儿,菜还在厨房,我去灶上看看,稍等。” 包厢门被关上,见谢游身形稍微紧绷,余年扬起笑容,捏了捏谢游修长的手指,“外公以前常说,人生最长不过百年,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不贪求其他,沈叔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沈叔年轻时,定下婚事的人病重去世,沈叔便发誓不再娶,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人过。所以只要我幸福,他都赞同。” 说着,他把自己咬了一半的点心喂到谢游嘴边,又道,“相信我,没问题的。” 谢游这才张嘴,把剩下一半的糕点吃进了嘴里,还趁机用牙齿磨了磨余年的指尖,痒得余年赶紧缩回手。 没过多久,沈味将菜上了上来——三大菜四小菜,摆了满满一桌,香气馋人。 饭后,沈味笑道,“说起来,我也看了《藏宝》,小少爷和古老先生、甘馆长一起录的那个。” 余年喝了饭后解腻的茶水,好奇地连声问,“我表现怎么样?” “很不错,不过,小少爷说的那些,是背的家史上的内容吧?” 余年摸摸鼻子,又理直气壮地,“嗯,说明我小时候背家史背得认真、记得牢固!” 他又朝谢游道,“小时候觉得最恐怖、最难的,就是家史,一卷一卷地叠在一起,放地上比我还高!我问外公,能不能不背,太多了。外公说不行,因为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谢游眼里浮起笑意。 “后来外公又劝我说,年年你看啊,这么多,写家史的人肯定挺辛苦的吧?我们也不能让他们白写对吧?抱着尊重劳动成果这样的想法,我才眼包着泪,一卷一卷地挨着挨着背下来了。” 谢游在桌子下面,握住了余年的手,“年年小时候很好哄。” 沈味打量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越看越觉得般配,眼里满是欣慰,他笑着讲道,“小少爷小时候确实好哄,那时院子里有一棵树,树上有鸟窝。小少爷每天早上起床,都会跑去树下,认真和小鸟说早上好,有时候还会叽里咕噜地跟小鸟讲自己晚上做了什么梦,说完了才吃早饭。 后来晚上暴雨刮大风,鸟窝被吹下来了,鸟也不见了。小少爷哭得眼睛都肿了,眼泪就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先生还笑说,即将水淹余家。 夫人实在没办法,才编了一个理由,说七夕节到了,小鸟都去天上帮忙搭鹊桥了,小少爷这才止了眼泪。” 余年脸热,拉了谢游的手挡住脸,“我都不记得了!” 沈味笑得更欢畅了,“我记得,小少爷的事,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这时,手机的闹钟响了。余年突然想起来,“光顾着聊天,孟哥走的时候还提醒我,要记得转发赫西的官博来着。”他又补充,“幸好我聪明,定了闹钟。” 谢游记的比余年还清楚些,“赫西的广告片要正式投放了?” 余年一边低头操作手机,一边回答,“对,五月底就已经拍好了,一转眼现在都八月十六号了。” 赫西官博正式发布了余年拍摄的广告片没多久,转放量就破了五千,评论数更是直奔六位数而去。 “——我哭了,这是什么神仙广告!年年开着敞篷超跑,白衬衫浅色短裤,取了墨镜下车,晚霞当背景,我正想着这特么是什么花花公子的打扮。下一秒,年年就换上了一身复古西服。经过走廊,进到奢华的宴会厅时,我特么呼吸都忘了!” “——后悔当年语文没学好,除了啊啊啊啊和卧槽卧槽,还有太美了,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词能形容我年年的美貌和气质!” “——痴迷!我已经把这个广告循环十几遍了,真的跪了,年年到底怎么长这么好看的?这种老钱家族的小少爷,年年真的再适合不过了!不行,我再看一遍!” “——被圈粉了,姐妹们接好我!余年真的不给颜狗活路!” 而在赫西广告片正式发布的第三天上午,黛铂也在上午九点准时,公布了余年成为新一任黛铂品牌代言人的消息。 随后,趁着这股热度,不少营销号都在趁热写小论文赚流量。 “吃瓜组:总结了余年出道以来代言的品牌,发现数量不多,也就差不多十个,但质量奇高!随便拉出芙纳诗、欧慕、日曜或者翡冷翠,都非常拿得出手。更别说奢侈品的豪门赫西,以及才官宣了新全球代言人的黛铂! 反正吃瓜君已经酸了,估计以前嘲笑余年接不到代言,是low比、糊穿地心的人也酸了吧?不过想想也是,实力和颜值都是顶配,还能参加斯里曼的时尚沙龙,时尚资源自然不能小觑!” 各类小论文层出不穷,施柔看得很起劲,遇到精彩的还会给余年念两句。 “因为赫西和黛铂两个代言,最近两天年年你的热度很高的!然后赵书亚的粉丝又来惯例碰瓷了,真的,哪儿哪儿都有她们!”接着,施柔高度概括道,“她们来碰瓷了,年糕们甩了年年你的实绩图上去,秒杀加碾压,对方灰溜溜跑了,越级碰瓷再一次失败。” 施柔说完,又撑着下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一想到一会儿又要见到赵书亚,我这心情啊,就非常郁闷!” 余年正拿着手机在和谢游聊天,闻言抬眼笑道,“那柔柔姐你就把眼睛闭上,糟心的人我们不看,伤眼。” 施柔被逗笑,“好主意!不过我总觉得来者不善,年年你要注意啊。” 等节目开始录制,现场的效果和氛围都非常好。古益延和甘州都是内敛谦和的文人性子,不爱抢话。遇到古物涉及的历史内容和渊源较多时,古益延还会主动让甘州和余年来讲解。 赵书亚是第六个上台的,一幅古画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展示台上。主持人道,“现在,有请第六位藏宝人介绍一下这件宝物。” 赵书亚穿盘扣长衫,典型的复古风,他握着话筒,“大家好,我是赵书亚,我的父亲是东南美术学院的教授赵春明,他和我爷爷赵国栋,都是画国画的。而这一幅画,名为《夜宴图》,是我爷爷年轻时,数次登门、重金求得的珍宝,一直珍藏在家里。” 主持人应和,“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夜宴图》,那确实无比的珍贵!” “是的,”赵书亚点头,自豪地说道,“《夜宴图》作者的另一幅稍次的画作,在元嘉拍卖会的一场书画专场上,拍出了1.9亿的天价。” 现场观众席传来了一片惊呼。 主持人是清楚赵书亚、赵春明和余年之间的间隙的,听见这一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妙。他连忙接话道,“这么多年来,都说《夜宴图》极为珍贵,那现在,就有请我们的鉴定师,为我们讲讲,这幅画到底有什么珍贵之处!” 甘州拿起话筒,声调徐缓,“我们能看到,《夜宴图》被放上展台时,是连同存放的玻璃展览柜一起抬上来的。因为它成画年代久远,十分脆弱,稍有不注意,就会有所损伤。” 赵书亚笑容灿烂,“是的,我把这幅画拿出家门时,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带回去。” 甘州点点头,继续道,“《夜宴图》画的什么呢?画的是当时的皇帝和群臣,在宫殿里宴饮,所以叫这个名字。但这个画面却毫无喜庆,反而是极为悲怆。 为什么呢?大家可以看到,画面中央是一个拿着酒杯的男子,他是谁?大将军宋止戈。他在饮下这杯君王赐下的酒后,就领兵北上,御北方蛮族的三十万铁骑于国门之外,保全了家国黎民的同时,自己也马革裹尸还。至于这幅画的作者,” 甘州偏头朝向余年,“我喝口水,下面的余年老师你来说。” 余年接下话来,“这幅画的作者是余泓之,是当时的光禄大夫,从一品,也是著名画家。刚刚甘馆长说到的大将军宋止戈,是余泓之的三女婿。 当时强敌扣国门,宋止戈镇守边关,历经多次苦战。开战三个月后,双方决战于归雁关。宋止戈斩敌军帅旗、取敌将首级,力竭后战死。随夫镇守归雁关的宋夫人余氏显阳,登上城楼,以极大的魄力,在危急时刻统领战局,一直到获得胜利。但最后,余氏显阳死于暗箭,腹中胎儿也未能降生。 消息传回后,满朝悲拗,皇帝为宋止戈及其夫人余氏追封。光禄大夫余泓之听闻消息后,连夜画下这副《夜宴图》,搁笔后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这便是《夜宴图》背后的故事。” 主持人道,“虽然这只是简单一幅画,却凝聚着以吾之躯守国门的悲壮,凝聚着痛失亲人的泪水,更凝聚着我们民族代代相传的精神。” 赵书亚接话道,“是的,极为珍贵,所以我爷爷给这幅画的估价是2.5亿左右。”他笑了笑,视线扫过坐在鉴定师席位上的余年,眼里多了几分倨傲和讥诮,嘴里说道,“但不管能卖两个亿还是三个亿,甚至四个亿,我都不会为了钱,转手卖出去!” “余年老师,您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好吗?” 余年对上赵书亚的视线,拿过话筒,答道,“想法是很好的,不过,画是假的。”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块小甜糕 观众席传来明显的骚动,台上,赵书亚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僵硬。 他先是小幅度地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扯出一个假笑,才拿起话筒道,“余年,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直呼姓名。 在《藏宝》这个节目的第一期,也鉴出过两三件赝品,主持人有经验,反应也很快,着手往专业的角度上引,“余年老师判定这幅画是赝品,请问有什么依据吗?” 余年语气淡淡,“有。这幅画迄今为止,一直都在作画者的后代手中,未曾流出,不存在‘重金买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判定,这位藏宝者手里的《夜宴图》,是假的。” 余年话音刚落,主持人还没接话,赵书亚就先出了声。他有些支撑不住文雅的面具,眼神阴鸷,话里更多了两分咬牙切齿。 “第一,你坐在鉴定师席位上,便有做出公正判定的责任。看都没看一眼,你是开天眼了,就能确定这是假画? 第二,你怎么就确定,《夜宴图》真迹一直都在作画者的后代手中? 第三,我爷爷当年知晓了这幅《夜宴图》的下落,多方寻找,花了重金,求了又求,才终于把画从原主手中买了下来。你怎么就确定,卖画的人不是作画者的后代?”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我不会容忍这样不公正、不切实际、含有极大个人主观情绪的鉴定。你说画是假的就是假的,那我们赵家不就成了笑话?” 主持人抓住这个间隙,拿回现场主动权,开口道,“余年老师判定这一幅《夜宴图》是假画,那么,我们的古老先生,以及甘馆长,判定结果又是什么呢?” 赵书亚也再次看向了鉴定席,强耐着脾气,等着古益延和甘州的判定。 照例是古益延先开口,他神色严肃,徐缓道,“我赞同余年老师的判定,这一幅《夜宴图》并非真迹。” 赵书亚脸色一黑。 等甘州发言时,也道,“我也是一样的看法。”他多说了两句,“《夜宴图》确实如余年所说,一直都在作画者的后代手中,未曾流出。” 赵书亚面色铁青。他攥紧了话筒,“三位不曾仔细研究,不曾近看,甚至是看都没看一眼实物,就都判定这是假画了?这让我非常怀疑这个节目的公正性与专业性!” 等到八月二十二号,《藏宝》第二期播出时,#余年假画风波#这个tag就被买上了热搜第五,随后以极快的速度冲上了热搜第一。 “——#余年假画风波#卧槽被叫一声老师就膨胀了?艹人设上瘾了?疯了?真以为自己是经验丰富可以横着走的鉴定专家?随口污蔑、态度倨傲,谁都知道,他余年一直忌惮赵书亚会取代他的位置,这是有多狠毒啊,才会在国家台的节目上,信口雌黄,生生将一幅价值两个多亿的名画,说成是假货!余年滚出娱乐圈!” “——#余年假画风波#赵书亚的粉丝就别带节奏了,说余年忌惮赵书亚的,是越级碰瓷碰多了,真以为自己够得上和余年一比高下了?怕不是幻觉!另,支持年年的判定,我们相信,年年足够专业。再另,被鉴定出赝品的又不只他一个,就他买热搜买水军,钱多?” “——#余年假画风波#我真是服了赵书亚了,参加《让我来唱》被余年五分淘汰,是我绝对不想再看余年半眼。他真的脸皮强韧,又主动凑过去了,这下,画是赝品哈哈哈!不过赵书亚和他爸,话里话外,隐晦不隐晦,都在说余年穷得眼里只剩钱,被文人不齿,这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余年假画风波#那个,非哪家粉,纯路人。我就只想说,大家不会觉得奇怪吗?说余年是和赵书亚有仇,所以才一口污蔑画是假画,逻辑没问题。但古老先生和甘馆长为什么也这么说?我觉得,说不定这画真的是假的……” 网上吵得一团乱,孟远在电话里也是暴躁,“这个赵书亚真的毒,砸钱买水军都不带心疼钱的,打定主意想挑事儿!” 余年正在去山区的路上,飞机转火车,又转大巴,现在车颠簸着开在狭窄曲折的山道上,头有些晕,说话也不太有力气。 “谢游查到了,赵书亚和赵春明父子两个打的主意,一是到节目上给我添堵,顺便嘲嘲我,等节目结束后,再带节奏。” “顺便再炒一波人设?”孟远想都不用想就明白过来,“家里藏着一幅两个亿的古画,还不卖,一家三代都高尚,不为金钱所动啊!真是书香门第,一股清流啊!顺便再踩你几脚是吧?我呸!” 余年看着车窗外陡峭的山壁,接着说道,“第二就是,这幅画他们表面上说着不卖,但实际是要卖的。选出了三个买家,但给价都不算太高,估计达不到他们的理想价格,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孟远:“所以巴巴地想上节目来,给这幅画宣传一下,提提价格?”他自言自语,“卧槽,他们孟爸爸我,也挺久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一家人了!打算得真精!” 余年“嗯”了一声,“而且,他们估计心里有数,这幅画有一定的可能,是假的,所以想趁着这几年收藏市场回暖,赶紧高价卖掉。” “还有比国家台更好的宣传平台?没有!这算盘打得叮当响啊!”孟远琢磨了两秒,又笑起来,“可惜啊,年年你一眼就看出来了,画是假的!这赵家满算盘珠子,就只有撒一地的份儿了!” 他想到什么,“你是不是已经进山了?山里没信号的话,也别急,我在外面帮你顶着的,你就安心。要是——” 后半句还没完,就只剩了一阵杂音。 余年看着只剩了一小格的信号图标,无奈笑了笑,继续靠着座椅靠背闭目养神。 日曜手机公益项目的目的地叫新丰村,在绵延的凤首山深处,都是山地,海拔高,交通闭塞,环境恶劣,资源匮乏,自然灾害还频繁。一行十几个人到达新丰村时,天色已经擦黑。 没有网,信号时有时无,又车马辗转的,众人都极为疲惫,简单洗漱后,就各自休息了。 与此同时,微博上已经是风雨一阵接着一阵。 先是#余年假画风波#的热度没有降低,反而见涨,什么看法的人都有。甚至还出现了余年为了对付赵书亚、将自己的竞争对手碾进土里,不惜花重金收买甘州和古益延的说法。 并且,这个说法还得到了不少赵书亚粉丝的认同,纷纷表示心疼赵书亚,恶心余年的阴险。 而在当天下午三点过,东南美术学院的一个学生,在微博上发布长文,指控东南美术学院的教授、赵书亚的父亲赵春明,长期压迫威逼学生,抢走学生的作品,署上自己的名字后,对外称作自己的作品。并以多种方式威胁学生,不能向外界透露一个字。 赵春明以这样的方式,不断积累自己的名气,评职称,获奖,出书,甚至登上了《大讲堂》。被夺走了数个作品的学生患上了抑郁症,终于无法忍受,决定在死前揭发赵春明的恶行。如果不能讨回公道,那么他对这个世界将彻底失望,再不留恋。 开始时,这条微博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直到一个粉丝近五位数的博主转发后,这条消息才进入了无数人的视野。到晚上时,已经引起了大量的转发。 但很快就有人出来“辟谣”,说这是有计划的污蔑,强占学生作品这件事,整个事件都是虚构的,为的就是泼赵春明的脏水,然后将赵书亚一脚踩进泥里。 紧接着,赵书亚更新微博称,“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不惜用这些阴险狠毒的手段对付我。有什么冲着我来,别牵扯到我的家人。”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好几个营销号、论坛联动,纷纷称赵书亚发的微博中,用阴险狠毒手段针对他的人,指的就是余年。一时间,到处都是相关话题的讨论。 赵书亚挂断电话,脸色很不好看。他将手机“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毫不客气地指责赵春明,“你不是说,那个学生老老实实,天天就只会画画,除了画画什么都不知道,完全被你控制了,不会闹出事儿的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赵春明全没了在镜头前的儒雅,眉心锁得死紧,烦躁道,“我怎么知道会出这档子事儿?人安安生生地在画室帮我画下次开画展需要的新作呢,谁知道,转个背的功夫,就给我闹到网上去了!” 他又换了语气,“儿子,你比爸要懂,这事儿就指望着你了啊!” “事情闹得很大,但也不是难事儿,这个人虽然曾经是你的学生,但早就从美院毕业,不在学籍。家里父母都是农民,什么都不懂,就是翻了天,也没多大威胁。” 赵书亚知道自己和赵春明之间,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他缓了语气,讲自己的布局,“我现在已经把锅都推给了余年,再适当运作运作,说不定,最后什么脏水都泼不到我们身上。” 眼睛一亮,赵春明又放不下心,“真的?可我看了你发的东西,就那么简单两句,就行了?” “当然就行了。话最忌说得全、说得完整。说完整了,反倒少了联想的空间。我这么说话,多得是人会帮我解读。 我不敢指名道姓,说明我忌惮那个人的势力。我让什么事都冲着我来,说明我有担当,保护家人。而背后那个人呢?狠毒,阴险,藏头露尾。” 赵春明想通过来,手掌一拍,“不愧是我赵春明的儿子!这招真的漂亮!这下,那个余年是被打落牙齿混着血吞,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赵书亚轻松地耸耸肩,“对啊,要的就是这效果。他给我五分的耻辱,一次次挡我星途,注定要被我记一辈子!” 不过事情没有同他们预想的那样发展。 晚上十点,橙子娱乐的官博发布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是记者聂明新在采访一个穿着旧衣服,身形瘦削、眼神黯淡,名叫夏瑜的年轻男孩儿。 对方详细地将一桩桩一件件,关于赵春明霸占他的作品、署上自己姓名的事情,全都叙述了出来。他全程没哭,反倒是聂明新红了眼眶。 在聂明新问及,是否有证据时,夏瑜拿出了一个u盘,“这是我保存的录像,虽然我在用尽千方百计买好设备、悄悄录下这些影像时,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把这些录像公诸于世的一天。” 录像内容很单一,一开始只是夏瑜在阴暗逼仄的画室里,日夜不停地画画,从他专注的神色,能看出来他对画画的热爱。 很快,赵春明出现在了镜头中,神色狰狞地对夏瑜大骂,随后拿走了夏瑜完成了的画作。 同样的情景,上演了四次,触目惊心。 而很快就有人找出,被赵春明拿走的那四幅画,一个转眼,就成了赵春明呕心沥血的新作。 一时间,众人哗然。 而赵春明的履历、名望和人设,也在一瞬间尽数崩塌! 一直守在电脑前的孟远紧盯着数据,分神问施柔,“夏瑜怎么样了?” 施柔顺手递了一杯咖啡给孟远,回答,“我陪着接受完明新姐的采访,他精神状态还不错。后来谢总的人过来把夏瑜接走了,说是会在事情结束前,保住夏瑜的人身安全,还找了心理医生。夏瑜也说,会努力配合治疗,他想活着,想画画,想给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养老。” 她说着也后怕,“要是谢总的人晚几步找到夏瑜,而是让赵春明先把人带走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样子,夏瑜真的太可怜了。” 孟远见她眼睛都红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当作安慰。 “我从来不信人恶自有天收这句话,我更相信,人定胜天。”孟远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如果夏瑜自己不站出来,那么谁也帮不了他。但现如今,他站出来了,那我们也说不定,能当个正义使者。” 赵春明事件足足在网上发酵了一天,因为有谢游介入,无数媒体和山海一般的舆论不断施压,东南美院最先出声,开除赵春明,并永不录用。随后,书画家协会也正式发文,称在核实相关情况后,解除赵春明的成员资格。而夏瑜也正式起诉赵春明,不少媒体都表示,会持续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就在网上舆论热度逐渐平息,网友再次被分散注意力时,#郁青打人#这个话题突然空降热搜榜。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块小甜糕 有了备用的横板,水车很快就修好了,再次运转起来。老村长背着手,笑得合不拢嘴,感激道,“真是辛苦余老师了,要不是有余老师在,我们这些睁眼不识两个字的,还不知道要忙活多少天去了!” 旁边的几个村民也连连笑着朝余年道谢。 这反倒让余年不好意思了,他借着清澈的水流洗干净手上的污迹,“只是举手之劳,做了我能做的而已,不用谢的,真的不用谢。” 老村长大声笑起来,“余老师脸皮薄啊!” 回去的路上,袁望扛着摄像机。这两天下来,他跟着余年跑来跑去,熟悉了不少,说话也没了最开始的拘束。他玩笑道,“等我们这个记录的小片子播出去之后,年年你百科的个人资料里,特长那一栏,就可以添上‘修水车’这一项了。” 余年也笑道,“嗯,后面还得备注,技术比较菜。” 两人都笑起来。 早就过了饭点,两人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余年道,“实在不好意思,弄得你跟我一起,现在都还没吃午饭。” 袁望大咧咧地摆摆手,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吃饭算什么,见识了什么是现场版捡漏巅峰,又看了怎么修水车,比吃饭好玩儿多了,我回去能吹一年!” 两人回到临时住处,几下就解决完午饭,从随身带的行李里找出口罩,又回到村里的仓库去研究那个青铜簋。 余年耐心好,找村民借了软毛的小刷子,还有一圈丝瓜瓤,戴上黑色口罩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清理青铜簋表面的泥土和积灰。 袁望帮不了什么忙,就在旁边坐着看。盯着余年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惊叹,“年年,你手也太稳了吧!” 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里泛起水波一样的笑意,余年道,“因为从地里挖出来的文物,基本都非常非常脆弱,像海昏侯墓里找出来的竹简,一支一支全黏在一起的,黑乎乎一坨,根本理不清楚。所以只要动了这个手,就必须极为小心谨慎、有耐心才行。因为一个疏忽,东西被破坏,说不定破坏的就是极为珍贵的一段历史。” 他又笑道,”你想啊,这些古老的东西,躲过了沧海桑田时光变迁,最后却在被人拿出来时,咔嚓一下掰断了,那真的是,” 袁望笑眯眯地接话:“心疼死!” 余年点点头,又专注地忙活了一会儿,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好了。” 青铜簋器身上的一小块儿图样被清理了出来,余年眼神亮了亮,轻轻呼了一口气,“是饕餮纹,看形制,不像近代仿制。” 见袁望好奇,余年解释道,“饕餮纹是青铜器纹路的一种,比较狰狞,又带威严,在奴隶社会,可以体现奴隶主的尊贵和掌控力。” 说完,余年就换了一个姿势,单膝跪在了地上。袁望问,“年年你这是要干嘛?” 余年活动了几下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径自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回答,“刚刚清理外壁是在热身,挺久没做这些事情了,有点手生。”他弯着眼睛笑道,“现在正式开始。” 先是将青铜簋里面装着的泥土清了出来,随后,余年开始细致地清理内壁。他眸子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一样,眉目间俱是沉静,眼神极为专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虽然是半跪在地上,无形中却有一种压人的气场,袁望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咽咽唾沫,跟着紧张起来。 隔了一会儿,余年话里带了喜意,轻声道,“内壁确实有铭文。”他给袁望解释,“青铜礼器一般是用来祭祀的,留下的铭文通常会包含此物是某人于某日因某事而做的信息,所以非常具有史料价值。” 袁望点点头,安安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望双腿都蹲麻了。他见余年神色微变,忽然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垂下眼睫,看着地面上的青铜簋。 袁望心跳加速,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没出问题,”余年的笑容就和破开晨雾的日晖一样明亮耀眼,他轻快道,“铭文我大致清理出了前四个字,不过我发现,我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袁望咋舌:“比那个什么斗彩鸡石纹杯还厉害?” “不能比。”余年摇摇头,“斗彩鸡石纹杯不过是皇帝用过的酒杯,烧制技艺卓绝,艺术价值高。但这个压榨菜缸的青铜簋,里面铭文的前四个字是,文王征玄。” 他声音轻下来,“文王攻打玄。” 袁望紧张,“然后呢?” 余年解开口罩,畅快地吸了口气,“然后这件青铜簋的价值比我想象的还要重,重很多,我不敢再碰了,我不够资格,得让我老师来。” 袁望是围观过余年和摄影师季朝德的新闻的,对余年那个动不动就罚抄《二十四史》,还十分护犊子的老师印象深刻,“曾鸿影老师?” “对,就是他。” 拜托村长找了一个旧木箱,余年亲自将青铜簋放进去,严严实实地封装好,准备明天早上回宁城时一起带走。看了看时间,他又走到有信号的地方,先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过去。 曾鸿影电话接得很快,语气夸张却掩不住其中的欢悦,“哟,这是谁给我打电话了?看见名字,我还以为是自己老花眼了!” 余年笑道,“老师,我现在在凤首山的一个村子里。” “我知道啊,那个什么公益行动。”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曾鸿影又强行挽救,咳嗽两声,语气也变得强硬,“我不想知道你在哪儿,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浪费信号。” 余年没多话,直接道,“我所在的这个村子叫新丰村,我帮着村里修水车时,看见了一个压榨菜缸的青铜簋。” 电话对面有几秒的安静,曾鸿影嘀咕,“拿三千多年的青铜簋压榨菜缸子?真是有创意啊!当年的文王武王都没这么奢侈。” “嗯,我认出来后,就仔细问了问,是当年京城的傅博彦带到村里来的,后来傅博彦病逝在这里,青铜簋也留下了,不过只有一半,底座不在。” 曾鸿影是知道这段旧事的,这下,语气也郑重起来,“一半就一半,重点是,年年,你仔细看没有?有铭文吗?什么来历?” “我辨别出了四个字,”余年心跳也激越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清晰,“文王征玄。” 曾鸿影许久没说话,呼吸也屏住了几秒。声音再传过来时,连气息都在发抖,“年年,你跟老师说,你确定是这几个字?没认错?” “就是这几个字,我绝对没有认错。认出这四个字后,我就不敢再动了,得您来,我年纪轻,还够不上资格。” 曾鸿影沉吟,“行,你做得非常对,好好把东西带回来,我们先判定真假。如果是假的,那做这东西的人想象力挺不错。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验证了一段历史。” “对,玄朝这个朝代、这段历史到底存在不存在,到底是杜撰想象出来的,还是真的有,国内国外史学界争吵几十年了。如果,”曾鸿影没把话说完,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我的乖年年啊,你这到底是什么运气?捡漏捡个斗彩鸡石纹杯不算,还能捡到这种镇国青铜器!” 余年摸摸鼻子,也笑弯了眼,“大概是,运气?” 挂断电话,余年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跳才慢慢缓下来。他发了会儿呆,又拨了郁青的号码。 郁青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声音犹带着睡意,“年年?” “嗯,是我,姐,你在睡觉?” 郁青应了一声,“昨晚发小回国,跟着闹了一晚上,果然老了,一个通宵下来,魂都快没了。”她清醒了一点,“还在山里?” “对,明天一大早就回宁城,估计晚上才能到。”余年没多话,直接问道,“庄荷娜做什么了?” 一提起这个,郁青就没好气,“她怀孕了。” 余年眉一皱,“不可能。” “对啊,不可能。我那个爹,在我妈去世、我还小的时候,就去做了结扎,发誓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女儿,以后整个盛家都是我的。 所以我也在想,庄荷娜是怎么怀的孕。还刚一怀上,就耀武扬威地跑到家里,指指点点,这里不对那里不好,还让把墙上挂着的我妈的照片取下来,扔出去,说死人遗照会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然后呢?” “然后我就给了她一巴掌。”郁青语气凉凉的,“可以骂我,可以造我的谣说我的坏话,但不能说我妈。我妈她生前就过得不幸福,不能让她走了还不得安宁。” 余年知道母亲的死一直是郁青心里的一个结,甚至这辈子都没办法打开,他问,“那姐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话筒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郁青道,“怎么做?老娘还没怕过谁,真当我懒得理她是有教养?先不说了,一会儿看我表演。” 电话结束还没十分钟,郁青的微博就更新了一条。 “郁青:@庄荷娜第一,别忙着哭,赶紧把伤情报告拿过来,还能找我律师办理赔偿。第二,你两次骂我妈,我打你一巴掌,有问题?第三,我爸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第四,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盛郁青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卧槽这回应,果然我青姐牛逼!那么问题来了,庄荷娜怀孕了?但不是盛勋堂的孩子?信息量真的大!前排吃瓜!” “——啊啊啊承认了!真的是盛家大小姐!这个算不算是,要是唱歌不红演戏不火,就不得不回家继承百亿家业?” “——盛氏集团盛勋堂的夫人已经去世多年了,所以,呃,庄荷娜骂郁青的妈妈,真的挺欠打的……至于怀孕,估计是想母凭子贵嫁入豪门,但一直怀不上,这才想了馊主意,这人是傻还是蠢?估计很快就要凉凉了。” 郁青回应后,庄荷娜的微博再没有出声。本就是一出闹剧,到第二天,已经没多少人再关注这件事了。 这时候,余年已经大巴转火车,从凤首山到了机场。他没有和日曜手机的公益团队一起走,而是带着青铜簋,从商务登机楼,上了谢游的私人飞机。 与此同时,国内流量最大的论坛上,一个帖子出现在了首页,迅速飘红,名叫《郁青是盛家大小姐,那她的表弟余年……》 “前两天,郁青的身份背景因为一出豪门狗血大戏,被爆了出来,不过从出道以来,郁青背后水深后台硬,大家心里一直都有数,所以虽然惊讶,但也不算惊爆眼球。 我们都知道,郁青和余年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弟,这是两个当事人都亲口承认过的。楼主当时就想啊,余年出道一年了,但关于他的家人和家庭情况,却从来没人知道,这不奇怪吗? 于是楼主特意去找了资料,发现余年确实很少提及家人,参加《天籁》唱《远星》这首歌时,提到过想念去世的外婆。出单曲《梦呓》,里面有一段凤箫,采访时余年说是外公的好友傅晚明先生吹奏的。楼主好奇,就千方百计地去查了查。” “——楼主开贴是想说什么?真的烦给余年艹人设的,不就是捡漏赚了钱,然后发现商机,自己又是历史专业,所以从大学开始,就把古董买进卖出赚差价,不然你以为他哪儿来这么多钱?虽然赵春明是个人渣,但喷余年还是没喷错的,满身铜臭还能洗了?《藏宝》那节目更是,真以为自己牛逼了,看都不看就说人家两个亿的东西是假的?外卖都点不起的人,呸!” “——楼上赵书亚的粉儿?真是够死忠的!楼主别管,继续扒,我也好奇,不过没耐心查哈哈哈,蹲等楼主!” “——这是想蹭郁青的热度,给余年也炒一波贵公子的人设?不过,要是被楼主查出来,余年家里没权没势没钱没地位,还一堆烂事儿的话,那余年团队不得气死?哈哈哈,毕竟就算是盛家那样的豪门,也有几门穷亲戚不是吗?” 帖子一眨眼就多了几百楼,多半都是路人和黑粉在嘲艹人设,楼主没受影响,几分钟后,接着发道。 “楼主抱着探究的心思,找到了郁青的原话,‘介绍一下,我弟弟@余年,有血缘那种,他外婆是我爷爷的亲妹妹。’楼主就根据这句话,去查了盛家的家族谱系,发现事情远比楼主想象的简单——因为郁青爷爷那一代,就兄妹两个,妹妹的名字叫盛令仪。 盛令仪是谁呢?当年名满宁城的盛家小姐、名门闺秀,也是《青野》、《梅花赞》、《千年的沉思》、《历史钟声》和宁城大学校歌的词曲作者,被称为国宝级词曲家、艺术家。她的不少作品都被奉为经典,被翻唱了又翻唱,致敬了又致敬。而她写的乐理方面的专著,现在都还是不少高校的专业教材。” “——卧槽,《青野》和《梅花赞》,每次合唱必唱曲目!” “——盛令仪老师!竟然是盛令仪老师!盛令仪老师不止写词曲,还写诗和散文,那叫一个美!” “——年年的外婆竟然是盛令仪!天呐,怪不得年年创作演唱一体机,词曲都那么棒啊啊啊,家学渊源吧这就是!吹爆!!” 回帖速度比之前还要快,没一会儿,就首页飘红了,楼层更是跟到了几千楼。 楼主继续写道。 “在确定余年外婆是盛令仪时,我也很惊讶,因为这可是能给自己加分、能炫耀的项,余年却一句没提过。可是接着往下查时,我特么才发现,我还是太年轻,更厉害的在后面!!超乎我想象!! 盛令仪的丈夫,余年的外公,是谁呢?余修宁。不知道修宁先生是谁的朋友,可以点开这个链接[链接],看完后,可以再搜索一个关键词:青山余氏。”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块小甜糕 这个帖子出来没多久,就飘在了论坛首页第一的位置,后面还跟着一个鲜红色的“爆”字。 而帖子内容被搬运到微博后,更是炸起惊雷一大片。没多久,#我来回答赵书亚#和#青山余氏#,就直接占了热搜前两个位置,后面的“爆”字,更是飞快地变成了深红色。 “——#我来回答赵书亚#第一,余年看都没看一眼,怎么就能确定你的《夜宴图》是假的?回答:因为这幅画的真迹,就在他家里。 第二,余年怎么就能确定,真迹一直在作画者后代的手里?回答:因为余年就是作画者的后代! 第三,余年怎么就能确定,把画卖给你爷爷的人不是作画者的后代?回答:因为余年家从来没有把《夜宴图》卖给你爷爷啊! 第四,余年说画是假的就是假的,你们赵家不就成了笑话?回答:对啊,你们赵家就是笑话啊,因为真迹在他家放三百多年了!他解释了,你不信,有什么办法[摊手]” “——#青山余氏#特意去论坛爬完楼看完链接回来的我,老老实实扑通一声就跪了!前面那些说余年艹人设的,我特么人家还需要艹人设?余年?余年就是人设本身!!根本就不需要艹!” “——#青山余氏#作为年糕女孩,我冷静冷静……我年年不是外卖都点不起吗?不是穿十块钱一件一百块钱一打的批发促销纯棉t恤吗??啊啊啊只会啊啊啊啊了!” “——#我来回答赵书亚#抱歉啊亲~我们年年呢,真的不需要艹书香门第贵公子人设呢,人家就是世家贵公子呢亲~我们年年呢,从来都很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呢,没有骗您,您的画就是赝品呢亲~我们这边的建议是,请道歉!” 没过多久,论坛里那个帖主又重新开了一个帖子,《余年为什么叫思宁?原来……》。 主楼就只有一句话。 “虽然说宁城四大家族什么的,很玛丽苏杰克苏,但城西青溪路上的那个思宁公馆,原本叫余公馆。哪个余?青山余氏的余,余年的余。” “——明明都是点不起外卖的人,你为什么这么优秀?卧槽思宁公馆啊!在寸土寸金的宁城,一栋公馆……我酸了!有些人表面上外卖都点不起,私底下却有一栋公馆!” “——所以年年写歌的名字才叫思宁吗?啊啊啊,还有还有,年年外公是修宁先生,所以思宁思宁,是不是思念外公的意思?我哭了,呜呜心疼年年!” 临近半夜,这个帖主发了第三个帖子,《真的还是仿的?》 “原本觉得自己心脏足够强大,但后来发现,我特么还是高估自己了!那个真人秀,《我的一天》,不是拍了余年住的地方吗?我原本是抱着,想观摩一下余年这种世家子弟住的地方长什么样的想法,去仔仔细细研究了一下。 结果发现,卧槽,插芍药和红梅的那个青瓷贯耳瓶,如果是真品,三百多万!写毛笔字磨墨的那个砚台,石质纯净的上好端砚,我查了近年拍卖记录,六百多万一方…… 还有镜头一晃而过的搁香皂的盘子,好像是四十几万的缠枝莲纹盘。阳台种花那个,好像是二十几万的青花缠枝大罐……” “——三百多万的瓶子插梅花?六百多万的砚台磨墨?四十多万的盘子放香皂?二十几万的花盆?我很想跳起来狂怼楼主,你特么可别逗我了,吹牛也不是你这么吹的!但我的理智告诉我,九成九是真的……”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忍不住@赵书亚一下,来,看一眼,了解一下,艹贵公子人设应该这样艹!” “——原来这才是世家贵公子的生活,估计以后娱乐圈没谁敢艹贵公子人设了,毕竟,没这个钱!再想想《藏宝》节目,完全可以想象青山余氏到底绵延了多少代,没点家底,不可能的!” 而这时候,星耀大厦的办公室里,施柔正飞快地刷着微博。 手指停下,施柔张张嘴,“孟、孟哥,我帮年年浇花的时候,还嫌弃过那个青花缠枝大罐花色庸俗……” 孟远也在刷论坛的帖子,一拍桌子,“好他个余年,我第一次进他家里,见着那个香皂盘,瞌睡都被惊没了。结果呢?年年他淡淡定定地来了一句,仿的,地摊儿三十几块钱买的。” 施柔捂嘴笑,被孟远瞪了一眼,她又憋着笑道,“嗯,数字还是没错的,三十四,万。” “还有他第一次来我办公室找我面试,我让他唱首歌,你知道他唱的什么吗?” 施柔举手,“这个我知道!宁城大学的校歌!” “对啊,我混了这么久,第一次见有人唱校歌的。当时还觉得,挺新鲜的。”孟远坐回椅子上,又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倒回去看,校歌是他外婆写的,那时候,也不知道年年是个什么心情。” 施柔也用手撑着下巴,敛了笑,“是啊,年年好像没有家人,外公外婆去世了,照理说,应该还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才对。但年年说自己是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其他人都缺席了。那他爸爸妈妈呢?去哪儿了?” 她看着孟远,“不过我怕戳了年年的伤心事,一直没敢问。” “估计是有什么故事或者曲折在里面。”孟远点点头,思忖,“你是对的,年年不提,我们也就别问。不小心戳到伤疤了,真的会挺疼。” 施柔应下来。 孟远手指习惯性地敲了敲桌面,想了想,“这阵话题聊几天也就过去了,我思来想去,现在这情况和热度,不需要我们再加把火。”他又指指自己的眼睛,笑道,“毕竟这消息被扒拉出来,孟爸爸我的眼珠子都要震脱眶了,那些黑粉,脸肯定都被打烂了!” “对对对!”施柔神清气爽,眼睛都要发光了一样,“我看见#我来回答赵书亚#这个话题,心情就爆好!等我发现,在#教你怎么炒贵公子人设#这个话题下面,全都在圈赵书亚时,我就觉得,我这心情舒畅的,能多活五十岁!” 孟远听笑了,“你这形容,多活五十岁,可以可以。” “对啊,而且赵书亚一出道,就捆绑蹭热度,模仿年年,完了还跟他爸一起炒人设、拉踩年年、骂年年的时候,肯定没想到,这打出去的巴掌,最后全都会落到自己脸上!” 孟远摸摸下巴,学着余年的语气,“想法很不错,但画是假的,因为真迹一直在我家。” 施柔忍不住大笑出声。 坐了会儿,孟远拿过手机,“不行不行,意难平!年年他还真瞒得严严实实,一点痕迹都没透漏出来。”说着,他拨通了余年的电话。不过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施柔好奇,“孟哥,你怎么挂电话了?” 孟远:“年年在他老师那儿的。” 曾鸿影的实验室里。 余年穿着统一的淡蓝色工作服,戴了一副口罩,正和老师曾鸿影一起,清理青铜簋上的污迹。期间手机消息一直都在跳,他没来得及看,只接了孟远的电话,就又把手机放下了。 曾鸿影头发花白,满是褶皱的手却极稳。一番忙碌后,青铜簋内壁上的铭文尽数露了出来。 这时,穿着同样工作服的许连言在旁边说道,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老师,年年,碳14测年的结果出来了,与推算的玄朝末年的年代相符合!” “我知道了。”曾鸿影凝神看着青铜簋内壁的铭文,拉过余年,“年年啊,你来看看,写的什么。” 余年咬字清晰,“写的是,文王征玄,唯甲子朝,岁鼎,辛未,王在阑师,赐利金,作尊彝。意思应该是,文王出征讨伐玄,甲子日的早上,岁星,也就是木星当空时,就取得了胜利。用文王在阑师论功行赏时赏赐的许多金属,做成了簋,当作祭祀先祖的礼器。” 曾鸿影双眼尚且不浑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铜簋看,又问许连言,“你说,《国书》怎么记载的?” “《国书》记载,文王灭玄,是在阑师之战。当时岁星当空,预示着文王即将大胜,而玄朝军队因恐惧天象,四处奔逃溃散,不攻自破。”许连言喉口发干,“老师,记载对上了。” 他又忍不住道,“那些史学家,总说玄朝是我们杜撰的,《国书》上记载的也是假的。现在,有这个青铜簋“砰”一声摆到面前,看他们还敢不敢说玄朝的存在是胡编乱造的!” 神色复杂,曾鸿影叹息,“或许,就是因为发现这个青铜簋是如此的重要,傅博彦当年找到后,才宁愿扔了干粮行李,也要把这青铜簋好好保护着。” 他问余年,“年年啊,走的时候,去看望傅先生了吗?” 余年点点头,“我走之前,去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那里,问清楚了坟茔的位置。外公曾经说傅先生痴迷酒和竹,我便打了一壶酒,摘了竹枝去拜望。” “好,你把青铜簋带了回来,想来傅先生泉下有知,也瞑目了。”曾鸿影捏了捏眉心,从桌上拿过茶壶,喝了两口醒神,“这个青铜簋就先放在我这里吧,等我把你几个师兄叫回来,一起好好研究研究。关于文物的上报,我也一并做了,你就不操心了。” 余年连忙道,“老师,我也想一起研究。” “随你,反正我不包饭。”曾鸿影嘴角扬起,很快又刻意地撇下,虚虚握着拳头,轻咳两声,假装自己没笑。 他看看时间,催促道,“不早了,你们两个赶紧回去睡觉!”又故作嫌弃,“年纪轻轻的,熬什么夜!” 许连言问了句,“老师你不回啊?” 曾鸿影瞪眼,“说什么胡话啊你?这青铜簋就摆我面前,虽然缺底座只有半个,但这么大一个呢,你让我怎么忍心跨出实验室一步!” 余年和许连言都各自别开脸,努力忍笑。 已经过了半夜,谢游的车就停在停车场里。 关上车门,余年见了谢游,没忍住先凑过去接了一个绵长的吻,直到两人气息都变得急促才不舍地分开。 谢游手指轻轻摸着余年细腻的耳垂,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黏人。” 余年被摸得舒服,鼻音轻哼,“黏你不行吗?” “行,不过,年年只能黏我。” “好,只黏着你。” 这时,孟远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余年接通,“孟哥,怎么了?” “年年你现在先别回家,一定别回去,你住的那个小区外面,包括城西的思宁公馆,都蹲满了记者,你一去,就是羊落虎口啊。” 被最后这个比喻逗笑了,余年点点头,“好,今晚就不回去了。” 挂断电话,余年朝谢游眨眨眼,“你听见了吧,今晚回不去了。” 谢游就坐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他问,“明天一早是不是就有通告?” 余年点头,“对啊,七点半。” “我家太远,明天你睡不醒。” 余年把下巴抵在了谢游肩上,“所以呢,我住哪儿?” 谢游耳尖微红,“去御览吧,那里的顶楼有我的房间。”最后几个字的声音又低了一点,“我陪你。” 车辆行驶得很平稳,鼻尖弥漫着熟悉的雪松气息,余年正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不过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靠着谢游的肩膀睡着了。 知道他今天山路大巴转火车,在飞机上也没睡,一下飞机,就带着青铜簋到了实验室,到现在都没合过眼。谢游调高了车里的冷气,感觉着肩膀上的重量,听着余年平缓的呼吸声,心里也安定下来。 等车停下,谢游没吵醒余年,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细心地注意着角度。余年仿佛在睡梦中也能分辨出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一样,还下意识地攥紧了谢游的西服外套。 而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瘦削的男人正蹲着,有些激动——他原本是来蹲一个富二代和圈内女明星的花边新闻的,结果蹲到凌晨一点过都没蹲到。他干脆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准备打会儿瞌睡,没想到,竟然拍到了谢游! 虽然不知道谢游抱着的是谁,但单是谢游疑似恋爱这新闻,就足以搏头版了!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块小甜糕 御览的套房里,只开着暖色的落地灯。谢游轻轻地将余年放到了大床上面,他又单膝跪在地毯上,帮余年脱下鞋袜。 余年皮肤很白,肤质就像最细腻的白瓷一样,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谢游手指抚过余年的脚踝,忍不住徐徐往上,触碰小腿的线条,最后没忍住,低下头,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落下了一个亲吻。 余年带着睡意的声音含糊响起,“原来有人趁我睡着,悄悄亲我啊。” 没想到余年会突然醒过来,更没想到自己只是偷亲了一下,就被抓了个正着,谢游耳尖倏地就红透了,想把手也松开,但又舍不得。 余年唇角溢出轻笑,嗓音微微哑着,带着几分怠懒,“其实,我醒着的时候,也可以亲。” 谢游垂着的眼睫随着变粗的呼吸颤了颤,他眸色愈深,手指轻轻摩挲着余年的小腿,随后再次低下头,吻在了细腻的皮肤上。 余年开始还笑着喊痒,后面就忍不住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些急促地啜着气。 顺着小腿、腰线、脖颈,一直亲吻到耳侧,谢游含咬余年的耳垂,小声控诉,“年年竟然装睡。” 余年眼里泛着浮光水色,眨眨眼,“不装睡,怎么知道有人会偷偷亲我呢?”他拉过谢游躺下,侧过身靠在对方身上,慢条斯理地帮谢游解黑色领带,又道,“明明刚刚在车上还很困,现在好像又精神了。” 就着解领带的动作,余年凑近舔了一下谢游的喉结,又语气放松地聊道,“老师估计这几天都不会出实验室了,他看着那个青铜簋,眼睛跟高瓦数灯泡一样,特别亮。这一点,我外公也是,要是我外公还在,肯定也茶不喝饭也没心思吃。” “我对年年也一样。” “什么一样?”将解下来的领带放到旁边,余年手搭在谢游的西服扣子上,细致地一颗一颗往下解开,一边问道。 谢游酝酿了两秒,才说道,“见不到年年,茶不思饭不想。见到了年年,也会茶不思饭不想。”他面对余年时,向来冷冽的嗓音总是会很温柔,像融化的初雪一样。 余年笑容从唇边溢出来,他故作疑惑,“茶也不思、饭也不想,那……你是在思什么想什么?” “想你。” 第二天,余年按着生物钟醒过来,头还有些昏沉。他揉揉额角,抱着被子坐起来,见衣帽间有灯光,便哑着嗓子喊了声“谢游”。 谢游刚换好西服,他站到床边,亲了亲余年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早安年年。” “早安,”余年打了个哈欠,跪坐在床上,两下就帮谢游把领带系好了。他又揉揉眼睛,克制住想躺回被窝的想法,干脆像没骨头一样趴在了谢游身上,白的晃眼睛的手臂还绕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谢游的后背玩儿。 谢游揽着余年的腰,把人护着,正想说话,手机响了。 “秦助理?” “谢总,公关部报上来,早上七点,网上流出了您的照片,时间是昨晚半夜,地点是御览会所。” 谢游眼神微凛,“拍到年年了吗?” 秦助理:“没有拍到余少,应该是您刻意挡了余少的脸,所以只能隐约看见您怀里抱着人正在往里走。”他问,“需要处理吗?” 余年偏过头,替谢游答道,“不需要。” 谢游轻轻拍了拍余年劲瘦的腰,“听年年的。” “好的。” 与此同时,#谢游#这个tag已经到了热搜第七的位置。 “——实名哭泣,我谢总竟然也有恋爱对象了?我梦想嫁入豪门的愿望破灭了,好吧,虽然我知道也轮不上我,但谁还不能有个梦想呢……” “——看见照片,忍不住又去把我珍藏的杂志拿出来吸两口谢总的仙气和钱气!!下车都把人公主抱着走,肯定超级喜欢吧?啊啊啊好好奇到底是谁!!” “——游鱼女孩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我不说~” 等余年坐进车里,他在孟远开口询问前,就自觉答道,“出来时绝对没有被拍到。” 知道余年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没有,孟远松了口气,“看见谢总上了热搜,吓了我一跳!等点进去,发现是谢总被偷拍,大清早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 他又叮嘱了又叮嘱,“虽然你原本就没想藏着掖着,但我们也得考虑考虑粉丝的承受力对吧,这事情一定要慢慢来!” 这件事上,施柔一直站余年这边,“孟哥,要是年年这么没分寸,今天一大早,肯定就跟谢总手挽手走出来了。” 想到这个画面,以及会引发的震动,孟远就觉得头疼。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全打散,他问,“说起来,年年,你要不要换个住处了?” 余年昨天也有这个想法。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公司的小区,住户非常少,安保很专业,私生饭和记者都进不来。但这次被堵了,说不定以后一直都会有记者蹲点。他想了想回答,“我考虑一下吧。” “行,也不急。”说起住处,孟远就想起来,“好你个年年,表面上外卖都点不起,工资都要预支,私底下竟然有一栋公馆!公馆!还有,神特么都是仿的!你对着你家那一屋子的古董,再说一遍‘都是仿的’试试?” 余年就知道,今天肯定会被声讨,干脆一言不发,就对着孟远笑。 孟远见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下次去你家,我得小心一点,磕着碰着了,我的心得先滴血!不过,我以前搞收藏投资的时候,也听过,说传承历史很长的世家,家里用的尽是些老物件,传着传着,就传成古董了,没想到,还真让我见识到了!” 余年这才开口,笑道,“对,以前我外婆还说,要是家里这些东西都成精了,肯定全都老态龙钟。” 到了录制《藏宝》节目的演播厅后台,见了古益延和甘州,余年歉意道,“真的很抱歉,这次因为我日程的原因,拖到今天才开始录。” 甘州斯文儒雅,“去山区村子里做公益是好事,耽搁一天也不要紧。而且,年年你不是还把青铜簋带回来了吗?” 余年惊讶,“您怎么知道?” 古益延放下茶杯,笑道,“我们怎么就不知道了?昨晚半夜,凌晨一两点,曾鸿影那个老不修的,挨着挨着打电话,通知我们,他的乖学生,把当年傅博彦找寻的那个青铜簋,从山里带回来了!那得意劲儿,真有尾巴,肯定都翘天上去了!” 甘州附和,“古老说得没错,曾老不知道一口气打了多少个电话,反正大家好像都知道了。” 余年笑的无奈,“嗯,这确实是老师的风格。” 录制时,第三个上台来的藏宝者,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延先。他衣着朴素,将一幅画放到了展示台上。 画卷打开,是庄严慈和的菩萨像,他在介绍完这副画的来历故事后,朝主持人道,“很抱歉,我想占用几分钟时间,说几句话。” 主持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当然可以!” 延先拿着话筒,朝向鉴定师席位,开口道,“我这次来参加这个节目,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见一见修宁先生的后人,余年老师。” 忽然听见外公的名字,余年也很惊讶,“您是说我外公吗?” “是的,就是您的外公,修宁先生。其实您小时候,我还远远见过您。”延先对着镜头很紧张,他握紧了话筒,讲述道,“我家在戈壁滩附近,十几二十年前,那里挖出了佛窟,后来修建了一个博物馆。” 余年马上就想起来了,“是的,我确实跟着外公一起去过那里,木成窟,博物馆是叫木成博物馆。我参演徐导的电影《古道》,就是在那附近拍的。离开时还跟我姐一起,去了一趟博物馆。” “对对对,”延先有些激动,他连连点头,又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那时候我还没到三十,父亲摔伤,母亲重病,妻子也意外去世,留下了两个身体不太好的孩子。人生就像陷在沙地里一样,抬不起脚。后来,我想到了自杀,因为真的太苦了。” “是修宁先生拦下了我,知道情况后,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一共两千三百五十八块三毛,全都给了我。我不要,他就说是暂时借给我应急,人生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后来,他又让我进当时挖掘佛窟的工程队里,打打杂。工程队会给工人发馒头,省着吃,能勉强填饱家里父母和两个孩子的肚子。” 延先眼睛发红,又努力笑了一下,继续道,“再后来,我用这钱,一部分拿去治了母亲的病,一部分去租了一架运水车,每天早晚帮人运水,生活慢慢才有了起色。 现在父母都还健在,两个孩子也上了大学。我得知您是修宁先生的后人,匆匆赶过来,就想亲自把钱送过来。” 他走到鉴定席前,郑重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叠面额不一的纸币。 “当年修宁先生说是借给我,但我知道,他没想我还。可是还上这笔钱,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和心愿。” 余年闻言,没有推辞,将钱慎重地接到手里,“外公若是知道,一定非常欣慰。” 节目第二天一播出,就引来不少冷嘲热讽。 “——节目组想煽情,也太僵硬了吧?这台本真是够了,还有人会吃不起饭?发给一个工人的馒头,就能填一家人的肚子了?还有吝啬又小器地给两千多块钱,就能救一家人的命了?真的烦炒人设作秀的!” 不过很快就遭到了反驳。 “——有些人不是毒就是傻!木成窟发掘的事,现在都还能找到详细的介绍。佛窟才被挖出一个边角时,那边的专家就不敢动了,连夜去请修宁先生。修宁先生也立刻启程,赶到了发掘现场,一直到发掘工作顺利开展才离开。现在木成博物馆的那块牌匾,还是修宁先生题的。另外,国内不少文物发掘工作,都有修宁先生的身影。修宁先生之为人、品格、功绩,不是你随便就能骂的!” “——我姥爷就是搞考古相关的,见过修宁先生几次,说修宁先生的学识与胸襟,都让他钦佩一辈子。而且姥爷对余年印象也很深刻,说总有个长相漂亮的小男孩儿,跟着修宁先生跑来跑去,研墨递笔,特别懂事!” “——这是何不食肉糜的现实版?你所见即是世界吗?明明白白告诉你,就是还有很多人,买不起衣服,不知道手机电视,连饭都吃不饱。动不动就觉得是台本是煽情是炒人设,你的世界也太小了。建议可以去看看日曜手机拍的那个公益纪录片,指路[链接]” 日曜手机的公益纪录片,是官网、官博在晚上九点同时发布的,团队的行程被剪辑成了三集,每一集四十分钟。主要记录了新丰村的贫困情况,公益团队一行人的所见所闻等等。上线后,便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度和讨论度。 十点半,日曜手机的官博又放出了一个《日曜之行·番外篇》的视频,没一会儿,论坛就出了帖子。 “卧槽!断头安利你们去看《日曜之行》这个纪录片,从番外篇第三分十二秒开始,余年除了能告诉你应该怎么炒贵公子人设,还能告诉你什么叫做捡漏巅峰!!!”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块小甜糕 日曜之行的番外篇不长,一共不到二十分钟,但弹幕从头到尾,都厚得能挡脸。 一开始,是余年在简陋甚至有些破烂的小教室里,给几个学生上课,没过多久,画面就变成了余年在和村长对话,村长求助余年,帮忙修水车。 刷过去的弹幕都很欢乐,“哈哈哈村长找错人啦,年年可能都没见过水车~” “年年一脸懵逼压力山大哈哈哈~” 不过等镜头转换,弹幕刷过去整整齐齐几大排感叹号,内容马上就变成,“卧槽,还真会?竟然连修水车都会!” “第一次见爱豆挽袖子就跑去帮忙修水车的,你的贵公子形象呢?” “我都嫌脏嫌累,不是说贵公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吗?” 等到画面里,余年跟着村长一起到了仓库,各种“仓库好脏”、“能不能找到备用啊紧张”这样的弹幕里,突然就窜出了无数个“前方高能”,大红色的字体非常闪眼睛。高能预警一直持续到余年对着摄像说,他不够资格,得他老师来才行,满屏的“跪了”和“捡漏巅峰”一眨眼就把“前方高能”几个字覆盖住了,弹幕叠了一层又一层,画面跟打了马赛克一样。 这部番外篇最后的画面,是清晨,天才刚刚亮起来,村子里炊烟袅袅升起,山里笼罩着轻纱一样的薄雾,鸟鸣声清脆悦耳。 余年提着一壶酒,手里拿着一枝尚且沾着露水的青竹,踏过叠了漫山的枯枝腐叶,停在了一座普通的坟茔前。 放下酒壶和青竹,余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后“噗”的一声打开酒壶,将里面的酒液缓缓洒在了坟前,又将青竹放到一旁。 像是平常聊天一样,他道,“我曾听外公说,傅家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叫傅博彦,嗜酒如命,酿酒的手艺也非常好,还喜欢竹子,画了许多画儿,偏偏自己不满意,尽数烧掉了。若能与这般人物相交,真想狂饮三百杯。” “您用命护着的青铜簋,我一定会安全带回去的,请您放心。” 最后,余年鞠躬,郑重道,“先生千古。” “——最后一段看哭了,现在忽然就明白,什么是先生之高义,山高水长!” “——先生千古!开始震惊于余年又捡漏了,这到底什么逆天运气和逆天的眼力!但知道了这个青铜簋的故事后,几乎能想象出在那个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年代,还是有那么些人,会为了一些珍贵的东西,豁出性命,单是这份勇气,就让我敬佩。” “——看到最后,真的很庆幸去的是余年,能够发现压榨菜缸的是青铜簋,能够知道傅博彦是谁,能够将青铜簋从凤首山里带回来。先生千古!” “——如果余年怕苦怕累没去新丰村,没得到村长的信任,没有帮忙修水车,没有跟着村长一起找备用横板,或许,这个青铜簋就会继续被用来压榨菜缸吧?感激这份机缘,先生千古!” 行驶着的保姆车上,施柔也在看这个视频,她红着眼睛去扯抽取纸,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忍不住想哭。” 余年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安慰道,“没关系,说明柔柔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啊。” 孟远心思没那么细腻,他只是有些唏嘘,又问,“那个青铜簋后面会怎么样?” “老师已经上报国家文物局了,不过估计还会先在老师的实验室里放一段时间。许师兄说,不少专家教授都在关注这个青铜簋,毕竟是史学界的一个重大发现。” 大致听明白了,孟远又想起来,“对了,刚刚看见消息说,赵书亚还在试图帮他爸爸洗白。” 施柔反应很强烈,睁大了眼,“这种缺德恶心事儿还想洗白?赵书亚是被风和娱乐那边给洗脑了吗,以为什么事都能洗?” “柔柔这么暴躁?”孟远赶紧道,“我这不还没说完吗,他发了两次关于他爸的微博了,都被嘲得厉害,还有死忠粉劝他跟他爸断绝关系,以证清白。” 施柔嗤之以鼻,“他人设艹太过,就算心里嫌弃他爸给他拖后腿了,明面儿上也不可能断绝关系的!” 孟远含笑,“哟,柔柔看这么透彻了?” 施柔扬扬下巴,“当然!” 孟远看看时间,想起件事情,又问余年,“快十二点了,还忘了问,年年,你今晚住哪儿?” 余年报了一个地址,“暂时住到这里,安保很好,交通也方便。” “星河湾?这里的房子可不便宜!你什么时候买的?”说完,孟远就发现不对——别人不清楚,但他是清楚的,余年赚得多,但花钱跟泼水一样,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他反应过来,“谢总的?” “嗯,”说起谢游,余年就忍不住笑,“他在星河湾有置业,我就暂时在那儿住几天,他陪我一起。” 听明白了,孟远笑道,“啧,还真得感谢那些堵门蹲点儿的娱记,给了你们同居的理由。” 余年笑容愈加粲然,回答,“嗯,对!” 星河湾占地面积大,建筑不稠密,植物茂盛,向来以极好地保护住户隐私而闻名。余年跟着谢游认过一次路,穿过树荫,停到大门前,用指纹刷开了门。 他进门就发现,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在之前住的地方用惯了的东西,全都已经搬了过来,放在了他趁手的地方。 在房子里走了一圈,谢游却没在家。 余年拿过手机,正准备打电话问问,就听见门锁有了动静,之后,谢游开门走了进来。见余年竟然已经先到家了,他有些懊恼,又把手上提着的餐盒递给余年,“年年,给。” 余年接过,心里像是被凿了一个温泉泉眼一样,暖融融的——他提过一句,想吃清河路那家糕点铺的糕点了,没想到谢游就给他买了回来。 打开餐盒,拈了一块糕点出来,咬进嘴里,余年眼睛弯成新月,满足地说道,“老师傅新出的这一款真的很好吃!甜味很淡,好像还有一点花香味儿。” 谢游跟在余年身后,到了沙发旁边,开口道,“年年,我也想尝尝。” 余年把咬了剩一半的糕点递过去,却不想,谢游避开,伸手揽了余年的腰,直接将人压在了沙发上,吻了下去。柔软的舌尖顶开了余年的牙齿,温柔又不容拒绝地舔吻吮咬,带起一片酥麻。 尝过一遍,谢游用舌尖卷过余年的耳垂,轻声道,“年年很甜,想吃。”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块小甜糕 “我的年年,尝起来好甜。” 听见这句话,余年没出声,将脸埋在了谢游的颈侧。呼吸因为刚刚接连的刺激,还轻轻发着颤。 谢游没把人抱回卧室的床上,而是进到书房,“我还要加班,年年可以陪陪我吗?” 听了这话,余年暗笑——都已经把他抱过来了,而且还用上了这么可怜巴巴的语气。他任谢游抱着自己坐到椅子上,嗓音怠懒,“嗯,好,我正好需要挨着你才行。” “挨着我做什么?” “充电啊。” 谢游眼里浮起清浅的愉悦。 坐在谢游的大腿上,余年抬手,用手指摸过谢游的下唇,坏心思地问,“这里累不累?” 之前关着灯看不见,这一次,灯光下看得清楚,谢游耳朵一秒不到,就红了个彻底。他惩罚一样张口,用牙齿咬住余年的指尖,却没舍得用力,只磨了磨就松开了,别开眼道,“……不累。” 余年心满意足地重新靠在谢游怀里,半睁着眼睛看谢游工作。 谢游工作时就像是变了个人,他眼窝深,眉眼显得锋利,嘴唇略薄,面部表情时,更添了几分冷意。余年轻轻喊了一声“谢游”,谢游就低下头,“嗯”了一声回应,神情瞬间就温柔起来。 余年绽开笑容,“没什么。” 不过谢游抬头,重新盯着电脑屏幕没多久,就低声道,“年年……不要一直看着我。” 余年眨眨眼,“可是我不看着你,那看谁呢?” 谢游:“……那还是看我吧。” 手臂环着谢游的脖子,余年闷闷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余年自己前一晚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恍惚间能回忆起谢游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正想侧身找找手机在哪儿,旁边光裸的手臂忽然伸过来,一把将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谢游嘴唇蹭了蹭余年的头发,沙哑道,“年年别跑……” 知道谢游这是还没醒,余年故意逗他,“年年跑了。” 谢游眼睛立刻就睁开了,等看清余年眼里的笑意,他嘴唇抵上余年的额头,重重碾了一下。 见他眼里委屈兮兮的,余年凑近,亲了亲谢游的下巴,哄道,“不跑不跑,舍不得你啊。” 正说着,发现谢游的手搭在他腰上,又在往下移,余年马上就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赶紧道,“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会儿,各自起床准备出门。余年去厨房,两分钟就做好了三明治,又榨好果汁,跟谢游一人一杯。 餐桌旁,谢游正低着头,细致地摆放餐具,余年看着面前并排放在一起的餐盘和果汁杯,心里像是开了一朵绚烂的花。 吃过早饭,余年去衣帽间,从谢游帮他买的一大架子的衣服里,挑了黑色的真丝衬衣和长裤出来。谢游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给余年看,“年年喜欢吗?” 里面放着两块百达翡丽的腕表,外形一模一样。余年抬眼,笑道,“我们是要一起戴情侣表吗?” 谢游放下盒子,将腕表取出来,拉过余年的手腕,细心地帮他戴上,最后低头吻了吻余年的手背,“嗯,希望年年能每分每秒都想我。” 施柔一见到余年,就发现,“年年,你换新的手表了?” 余年心情跟晴空万里一样,笑意粲然,“嗯,对啊,好看吧?” “很好看,就是一看就特别特别贵!”施柔吐吐舌头,又道,“对了,今天曲总的哥哥来视察,孟哥代表经纪部门开会去了,所以只有我全程跟着你了。” 余年点点头,“黛铂那边就拍个宣传照,应该会比较顺利。” 到棚里时,穿着格子衬衣、大胡子的摄影师见到余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就高呼一个名字,快步走开了。还留在原地的助理赶紧解释道,“抱歉,韦恩先生是在高呼造型师的名字,应该是见到您本人的瞬间,有了新的想法。” 余年点点头表示能理解,坐到了一旁的化妆镜前等待。果然没一会儿,摄影师就带着造型策划师过来,先是为自己的不礼貌道了歉,随后,他拿过白纸和铅笔,快速地画到,“我们想要去繁就简,让您穿类似于您身上这一件真丝黑色衬衣……” 拍摄时,余年画上了浓重的眼线,随后,他站在白色的幕墙前面,眼睛看着镜头,右手拿着一支红色玫瑰花,一片花瓣被他咬在唇间。黑色的真丝衬衣扣子解开了三颗,右边衣领下拉,露出了精致的肩线,以及锁骨和胸膛的雪色皮肤。 颓靡又冷艳。 韦恩看着镜头下的余年,被对方展现出来的气质俘获,眼神放光,飞快地按下了快门。 三天后,黛铂的官博放出了这张照片,评论区立刻就被满屏的啊啊啊淹没了。 “——啊啊啊我要受不了了!年年,麻麻命令你,快把衣服穿好!还有,玫瑰花真的不能吃,快放下!” “——只要你看了余年给黛铂拍的照片,我们就是好朋友!啊啊啊真的好好看,太好看了,完蛋,只会文盲式夸奖了!先尖叫为敬!顺便求衬衣同款!” “——啊啊啊如果给翡冷翠拍的,是绝世狐妖风,给赫西拍的,是复古名门贵公子风,那给黛铂拍的,就是罂粟风!看一眼就上瘾,两眼就会搭进一辈子那种!果然不能随便界定余年的风格,不然分分钟闪瞎你的眼睛!” 余年下了舞蹈课,拿过水壶喝水,见施柔盯着手机,像是入了神一样。他喊了一句,“柔柔姐?” 施柔猛地回过神,不太自在地扯扯嘴角,“年年你不练舞了?” 余年点点头,“嗯,时间差不多到了,霍行老师也准备走。”他看出施柔神情有些不自然,问了句,“是有什么事吗?” 施柔按熄了手机,还揣进口袋里,笑着道,“刚刚在刷热搜,看见#看了余年的照片就是朋友#这个tag,竟然上了榜。” 余年放下手里的水杯,准备拿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施柔连忙阻止,“那个,我们该去孟哥办公室吃饭了!” 见余年一双眼睛清清澈澈地看着自己,施柔咬咬下唇,没说话。 收回手机,余年往外走,“走吧,去吃午饭了。” 进了孟远的办公室,施柔才道,“那个……其实还有一条热搜。” “也是跟我有关的对吗?” 坐在沙发上摆弄平板电脑的孟远接话,“对,排第二,余年的父母是谁。” 施柔一口气提着,埋怨地瞪了孟远一眼,嫌他说得太直白,之后又关心地看着余年的神情。 余年握着手机的手一顿,笑道,“柔柔姐是担心我会不开心吗?” 施柔轻轻点头,“嗯,对。” 组织了一下措辞,余年垂着眼睫,认真解释道,“其实我从一开始,会瞒着自己的身世不讲,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我工作性质的特殊性,誓必会将我个人的所有信息和隐私,都摆在大众的视野下。会有人喜欢我,也会有人厌恶我。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这份工作,导致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冠上青山余氏的名头。这个名头,是先祖一代代守着护着的,我不能让它因为我,沾一点尘埃。” 孟远放下了手里正做着的事,安静听余年说话。 “但这次身世被扒了出来,也算意料之中。我也自问,出道这么久,也没做什么错事给家里抹黑,所以没很大的影响。”余年牵牵嘴角,“但我也知道,被人问到关于父母这个问题,只是早晚的事。” 施柔和孟远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忍心。孟远见余年的神色,也有些后悔自己问得过于直白。 余年神情坦然,“我母亲是外公的独女,生下我时难产去世了。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外公外婆也不知道。至于这个给我另一半血脉的人是谁,我并不在意。” 施柔不敢问,孟远拧眉想了想,余年既然都坦白说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躲闪的,直接问道,“是不知道,不是其他比较狗血的原因,对吗?” “嗯,母亲从来不提,回家后告诉外公外婆,说我只会姓余,是余家的后代。”余年知道孟远是在担心什么,“我妈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但性格比较……刚硬一点,还倔,把余家看得很重。所以她不会掺和进那些狗血的戏码里。” 心里有了底,孟远手指敲了敲桌面,决定,“那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什么都不回复为好。不过年年,你要做好准备,我们避而不谈,可网上怀揣着最大的恶意的,只会多不会少。你现在让人眼红,红的滴血,想拉你下马的人也只会比想象的更多。你暴露出一个弱点,这个弱点就会被人无限放大。” “所以这会变成一个攻击我的点,是吗?” “是的。” 余年应下,“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见孟远和余年两人把话说完了,施柔举举手,“那个,关于年年父母的那条热搜原本在第二位,现在被撤了。” 孟远一听:“啧,这熟悉的操作!” 余年笑道,“还有吗?” 施柔连着点头,“有的有的,第二的位置,被替换成了谢总相关的热搜。至于热搜内容,我说不出来,年年你自己看吧。” 余年接过手机,就看见热搜第一是#看了余年的照片就是朋友#,谢游公然买的热搜榜第二个位置,tag则是#手表#。点开话题,第一条就是谢游最新更新的微博。 发出来的图片,是戴在手腕上的和余年一模一样的情侣表,只配了一个字:看。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块小甜糕 “——我为什么从我谢总的这条微博里,闻到了炫耀的味道?虽然这微博就一个字配一张图!” “——好好好,看到手表啦!谢总的手真的不是我吹,好好看!这块江诗丹顿的手表,也明显散发着浓郁的金钱气味!不过这么多热搜位不买,先撤了余年的热搜,然后自己再占了余年的热搜位,用来炫耀手表,是个什么神奇又诡异的操作?” “——啊啊啊游鱼女孩儿出来过节啦!炫耀手表的谢总真的超可爱!而且是同一个热搜位耶!年年和谢总都待过,四舍五入,就是同一个热搜了!过节过节!” “——翻了翻谢总的微博,发现已经好久没黑过余年了,莫名有种怅然若失感怎么破?难道是谢总谈恋爱去了,所以没空?余年好像也有喜欢的人了,流下单身狗的泪水……” 余年非常有耐心地翻看了几百条被顶在前面的热门评论,又返回去看谢游的微博原文,几乎能想象出谢游扬了扬手腕,脸上没有明显表情的样子,但说话的语气礼肯定会露出一点点克制的炫耀,“看。” 见余年笑得开心,孟远和施柔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吃完午饭,余年顺手拿过鸭舌帽,“那孟哥我就先走了。” “行吧,趁着这段时间不太忙,好好休息,欸对了,”孟远用手里拿着的笔敲敲自己的脑门儿,叫住往外走的余年,“先别走,年年你的专辑,歌写得怎么样了?” 余年已经扣好了鸭舌帽,白色卫衣牛仔裤,清爽简单的学生打扮。他回答,“已经挑出来十首,还差两首就齐了。” “这么快都写好十首了?”孟远咂摸,又回过味儿来,“挑出来?你一共写了多少?” “等等,我数数啊,”余年仔细想了想,“十七……二十一……好像写了有二十五首歌了,还有一首曲子,半副歌词。”他弯唇,“说起来,还得拜托孟哥帮我卖出去。” 孟远笔都掉桌面上了,“你这是什么神仙速度?也就一个多两个月的时间,你写二十几首歌了?” 余年点点头,“对啊,大概是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吧!” 把笔捡起来重新抓在手里,孟远深觉不能跟这种开挂的人聊天儿,赶紧轰人,“走吧走吧,别在眼前瞎晃悠了,看着就心口发堵!”他说着说着自己也笑起来,“知道了,会都给你用好价格卖出去的,外边儿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买到思宁写的歌,也就你自己奢侈,二十五首歌里面,只选出了十首!” “有些歌虽然是我写的,但真的不适合我唱。”余年移了移鸭舌帽的位置,“那我真走了?” “麻烦这位鸭舌帽小哥,报备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老师的实验室。” 余年将车停在实验室的停车场,乘着电梯上了楼。刚踏出电梯口,就被师兄令青禾叫住了,“年年,你终于来了!” 见令青禾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余年打招呼,又奇怪,“终于?” 令青禾把印着小猪的淡蓝色口罩递给余年,“老师给你挑的,戴上一起进去吧。” 等余年换好衣服,进到实验室里,许连言也是见面就道,“年年你终于来了!” 见他们两个神情态度都不对,余年笑着威胁,“你们今天一个两个是怎么回事儿?说清楚,不然我走了啊!” 许连言连忙道,“别别别,别走啊!一会儿国家台有记者过来,要采访实验室相关人员,说说青铜簋的事情!” 令青禾接话:“让你年老头秃的两个师兄去镜头下,回答记者的提问,有碍实验室形象!” 看着许连言和令青禾头顶浓密的头发,余年对“秃头”保留意见。 令青禾:“让我回答记者的问题,我宁愿立刻扛着小铲铲回我璧蓝河挖沙去!” 许连言:“让我回答记者问的问题,我宁愿马上回去修古画修个三天三夜!” 说完,两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余年。 余年无奈,“所以这个重担就落在我肩上了?” 这时,曾鸿影拿着小茶壶出来,“三个人戳门口干嘛?当门神石桩啊?” 令青禾先下手为强,“老师,小师弟自愿承担回答记者提问的光荣任务!” 曾鸿影瞪眼:“信你们才有鬼!都别杵着了,进来!” 青铜簋已经完成了初期的真假鉴定和具体年代鉴定的工作,不过就铭文和其含义的解释,学界还有不一样的理解,正在争论中。但这个青铜簋作为对玄朝存在的佐证,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赞同。 曾鸿影大致说了几句研究进展,“一会儿记者来了,你自己想怎么答就怎么答。” 余年戴着印了卡通小猪图案的口罩,“老师,真的我去啊?” 许连言拍拍余年的肩,“就是你了小师弟,你可是我们师门的门面担当!拿出你第一次在研讨会上作报告的勇气来!” 下午四点,国家台的记者就过来了,许连言带着人拍完实验室里能公开的部分,之后就进入了采访阶段。余年被推着上前,站到镜头下,他笑容谦和,“您好,我是余年。” 余年这张脸,记者和摄像都是认识的,一见就惊了惊,他们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余年,对方还是以实验室工作人员的身份。不过记者非常有专业素养,按照程序认真采访起来。 等这一段第二天在国家台的新闻里播出时,网友也是一脸懵逼。 “——卧槽,我特么是不是眼花了?我竟然在国家台的新闻里看见了余年!字幕上显示的身份是,实验室研究员?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穿越了还是他穿越了?” “——年年宁城大学历史专业第一名毕业的了解一下,曾鸿影教授的关门弟子了解一下,之前就在曾老师实验室里混过几年了,而且青铜簋我年年捡回来的了解一下……虽然作为年糕女孩儿,一直知道年年专业超牛逼,但看见我家爱豆上了新闻,也吓了一跳!” “——哈哈哈好魔幻!但对着镜头,年年真的好像那种学校里的校草学霸师兄!!以及,在国家台的镜头下,年年的颜值都好看到炸,果然经得起考验!!最后,年年手里拎着的那个小猪口罩,跪求同款链接!” 一个新闻出来,没两天,小猪口罩就成了断货爆款。曾鸿影看见这条新闻,“你师兄跟我说过,你叫什么来着?” 许连言探个脑袋出来,“老师,带货小王子!” “对,就是这名字!”曾鸿影笑得开心,“我那些老朋友,个个都羡慕我,还有人想找我把你借去两天,说带着你,容易捡漏!我肯定拒绝了啊!想借?没门儿!哦还有来问我学生长这么俊,有对象了没有的,我全赶出去了。” 许连言和令青禾毫不客气地大声笑起来。 余年跟着曾鸿影走到旁边的资料架,把手递过去,“老师,我有喜欢的人了。” 曾鸿影托着茶壶,喝了口茶,“老师眼神还好得很,你戴了戒指,我能看不见?”他好奇,凑近了问,“来来来,跟老师说说,悄悄说,别让你那两个师兄听见了!” 余年抿唇笑起来,“嗯,他很好,对我特别好,性格也好,长相英俊,比我高一点。以前是弹钢琴的,现在在家族集团里当总裁。” 曾鸿影反应快,“男的?” 余年点点头,“嗯。” “表情藏得好,但心里小兔子乱蹦了吧?”曾鸿影叹了生气,“别紧张,你敢跟我说得这么直白,不就瞄准了我不会反对不会生气吗?你这点儿小九九!” 余年笑得乖巧。 放下茶壶,曾鸿影背着手,“只要对你好就是好的,老师相信你的眼光。你老师我翻了这么多年历史书,还是多少有点觉悟。人吶,一生不到百年,经不了几个春秋,就变成了黄土一捧,白骨一具,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身前身后事?老师很开心,你找到了喜欢的人。” 余年眼睛有些发酸,努力展开笑容,“谢谢老师。” “谢什么谢?”看清余年眼睛有些发红,曾鸿影瞬间就慌了,“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他抬抬手臂,不敢动,僵着动作,下意识地先提了嗓门朝旁边喊,“令青禾,许连言,你们小师弟快哭了!快来哄!” 令青禾跑最快,“老师你骂小师弟了?小师弟这么乖你别骂他啊!要骂骂许连言啊!” “滚!”许连言一巴掌拍令青禾肩上,把人拍的一个趔趄,“你挖沙挖傻了?老师舍得骂小师弟?” 曾鸿影一脸的嫌弃,嘀咕,“我徒弟一个个的,怎么都傻乎乎的?” 临走时,曾鸿影告诉余年,文物局有人要去凤首山那个新丰村,余年连忙道,“我给村子里的孩子买了东西,能一起带过去吗?” “肯定没问题的,你那个纪录片播出,影响挺广,肯定对那里也有帮助。”曾鸿影看着余年,忽的又笑起来。 “老师虽然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有自己主意的,但也曾担心过,你会不会被那些浮华迷了眼、扰了心。但我听你那首新歌,里面有凤箫,我就知道,担心都是多余的,你还是以前那个你,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并且会为之努力。” 曾鸿影略显浑浊的眼里俱是温和,“今天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红眼眶!”他满是褶皱的手拍了拍余年的肩膀,“不管你是研究历史也好,还是做音乐在台上唱歌也好,年年,你都是老师的骄傲。” 从实验室离开,余年回星耀,在舞蹈练习室里练了两个小时的舞。关上音乐,他喘着气看向门口,“孟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估计十几分钟了吧,”孟远递了擦汗的白毛巾给余年,靠墙站着,“你霍行老师特意来跟我说,你情绪不太对,这个时间跑来练习室跳舞,还不带停下休息的,让我来看看。” 他扬扬下巴,“说吧,怎么回事,遇见事儿了?” “没有。”余年放下毛巾,笑起来,想了想道,“我放弃历史专业,转而进娱乐圈唱歌,做这个决定时,其实特别害怕。” 他坐到舞蹈练习室的地板上,“害怕老师对我失望,害怕师兄都再也不理我了,他们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孟远也不顾形象地坐到余年旁边,接话道,“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 “对啊,大概就是倔,认定了就会做。所以当时我很努力,我想着,要做就尽全力做到最好,不然对不起自己。”余年呼了口气,眼里有了光彩,“然后,今天老师跟我说,不管是研究历史还是做音乐,我都是他的骄傲。” 听见这句,孟远翻了个白眼,利索地站起来,拍拍裤子,“亏我还担心了好久,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结果竟然是太兴奋了!浪费感情,你孟哥我下班了!” 余年眉眼弯弯地挥挥手,“好的,孟哥再见!” 打了电话给谢游,得知对方已经在回家路上了,余年两下收拾了东西就走。 开门回到家,谢游身上穿着余年买的情侣卫衣,正从楼上下来,他一眼就看出来,“年年很开心?” 余年把今天的事情几句说完,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谢游的右脸,语气里是压不住的雀跃,“嗯,今天非常开心。” 谢游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转过脸,指指左边,“这里也要。” 余年故作疑惑,“要什么?” 谢游放低了声音,“要年年亲一下。” 余年这才凑过去,认真地亲了一下。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谢游揽着腰按住肩膀,压在了楼梯栏杆的位置,重重吻了下来。 手掌从衣服的下摆伸进去,谢游轻而暧昧地顺着脊背,揉弄着余年的骨节肌理,没两下,余年就软了腰。 “谢游……” 谢游加深了吻,将余年的声音尽数吞咽。手上动作也没停,撩拨地余年眼尾都染上了淡红,泪痣秾丽。 这时,余年扔在门口的手机响了,谢游直接将人抱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余年在地上站好,拿过手机,刚按下接听,就察觉谢游站在他身后,一个吻落到了后颈的位置,灼烫的酥痒感顺着神经,直直窜进了四肢百骸。 他克制住轻颤的呼吸,尽量自然地开口道,“孟哥?” 孟远没有察觉到异常,“到家了吧?” “嗯,已经到了。”正说着,余年感觉到,谢游已经伸手拉下了他的衣领,顺着他露出的肩线绵密亲吻,呼吸灼热。 “是这样的,刚刚有人找你,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找我?” “对啊,说是想跟你谈谈关于那个青铜簋的事情,说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酥痒感绵绵不断,要不是谢游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余年怀疑自己现在可能连站都站不稳。他调整了呼吸,才尽量简短地回应道,“麻烦孟哥帮我转告对方,可以见一面。”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块小甜糕 断了电话,余年正想着,虽然是他发现并带回了青铜簋,但青铜簋已经不在他手里了。有人要谈关于青铜簋的事情,为什么会找到他这里来,并且,还确定他一定会感兴趣。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近几天,他的名字和青铜簋总是关联着出现,所以对方才会目标明确地找到他。而且也不排除,找来的人手里有另一半青铜簋的可能性。 不过很快,余年就没这个心思考虑青铜簋的事情了,他握着手机,勉力撑在门口的墙上,双腿发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谢游站在他身后,掀起了他的衣服,正从肩线到后颈,顺着脊骨的肌理,从上至下,一路吻到了后腰的位置。 这样的吻让人太过难耐,余年有些受不住,但又不想让谢游停下,干脆将手指压在自己唇边,抵住了即将发出的声音。 正在这时,孟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余年下意识地就想挂断,没想到谢游却从后面伸过手,帮余年按下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孟远的声音,余年忍不住拿含着波光水汽的眼睛轻轻瞪了谢游一眼,之后才将手机放到耳边,“孟哥,嗯,我在。” 孟远直入正题,“对方很着急,想将时间约在明天下午。我看了你的日程,明天一整天都是空出来了的,没什么要紧事,就替你暂时答应下来了,没问题吧?” 余年咬咬唇,尽量忽视谢游的细微动作,“没……问题。”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自己竟然被谢游猛地拦腰抱了起来,开始踩着楼梯往楼上走。余年惊了一惊,好不容易才把惊呼声压在了喉口,一手环着谢游的脖子,勉强稳住。 对面的孟远毫无察觉,继续道,“好,和我通电话约时间的,是要见你的那人的助理,中间牵线的人我打过好几次交道,可以信任,所以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事。对了,年年,主动权在我们,你想把见面地点约在什么地方?” 这时,余年已经被谢游抱进了书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他头发略有些散乱,添了几分懒色,真丝衬衣的衣扣被解开一半,松松散散露着肩膀和一小片胸膛,他也无从顾及。感觉谢游正吻着他的脖子,他一边仰着下巴将脖颈露给谢游,一边回答孟远的问题,“见面地点就约在御览吧。” “御览是谢总的地方,挺好的,你想得很周全。”孟远记下来,“行吧,那就先不说了,我给那边回个消息。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 余年说了声“好”。 屏幕暗下的手机被扔到一边,谢游扣着余年的手,压在桌面上,哑着嗓音,诱哄道,“年年,再尝一次好不好?” 事实证明,余年根本就拒绝不了谢游,而不拒绝的后果就是,余年把自己拢在被子里,只露出脑袋,没什么力气地说话,“真的不要了。” 看了看谢游,余年不忍心,又往旁边挪了挪,松开抓着被角的手,商量道,“挨着睡,但真的不要了,好不好?” 唯一庆幸的就是,谢游答应了就会做到,晚上两人安安静静地抱着睡了一宿,不过余年第二天还是难得地起晚了。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余年趿着拖鞋下楼,洗漱后吃完谢游留下的早餐,又拐进书房,抱着本子写了会儿曲子。 等到了下午,按照约定的时间,余年到了御览会所。 坐在包厢里的,是一个身穿深灰色西服、领结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见余年进来,对方站起身,腰背笔直,手下意识地抚过西服衣扣,朝余年点头致意。 这种相似的气质和礼仪,让余年想起上一次跟谢游一起,在鸢尾大道的宅子里等候的管家。果然,对方自我介绍道,“我叫路易森,是何骁先生的管家。” 余年礼貌回应,“您好,我的经纪人告诉我说,您想找我谈关于青铜簋的事情,是吗?” 路易森点头,“是的,何骁先生常年住在国外,但对收藏和青铜器一直很感兴趣。在几年前,何骁先生因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一件青铜器,但从造型上看,缺少一半。 一直到本月四号,我们通过国家台的节目了解到,余先生您发现的那一件青铜簋,只有器身,底座下落不明,暂且缺失。经过对比,我们认为有很大可能,何骁先生手里的那件青铜器,就是青铜簋的底座。” 余年听完,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的情绪,而是冷静道,“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过,青铜簋已经移交国家文物局,而青铜簋本身,正在曾鸿影教授的实验室里。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或考量,您要找的人都不应该是我才对。” 路易森再次颔首,“是的,但我和我的雇主何骁先生,都非常信任您。” “信任我?”余年浅笑,“我们素昧谋面,为什么不信任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不信任曾教授,反而会信任我?” “因为您的所作所为,让我们信任您的品格。”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余年不傻,几句话下来,他发觉对方的来意,和青铜簋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思忖两秒,余年又问道,“可以看看何先生手中那件青铜器的照片吗?” “当然。” 路易森准备充分,将照片递给余年。余年是亲手摸过青铜簋的,对它的大小和细节都烂熟于心。只看了一眼,他就在心里断定,这一件确实是青铜簋的底座。 放下照片,余年继续询问,“如果确定这一件便是青铜簋的底座,何骁先生的意思是?” 路易森回答得滴水不漏,“抱歉,这需要您亲自与先生商议,我无权替先生做任何决定。” 垂眸考虑良久,余年才问道,“何骁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 路易森看出余年的动摇,虽然情绪依然克制,但语速加快了些许,“就在宁城。” 余年:“那您和何骁先生,介意我带上安保人员吗?” “当然不介意。” 余年扬唇,“好的,我愿意跟您去见何骁先生。” 不过和预料的有些不同。余年带着谢游配备的三个安保人员,随路易森到了宁城顶级酒店的顶层套房。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便是扑面而来的消毒水气息。继续往里走,余年就发现,这个顶层套房几乎已经被暂时改为了一个临时病房。 “何骁先生病了?” 这一点上,路易森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多说,简短道,“是的,先生身体不好,来宁城时,带了随行医疗团队过来。” 余年识趣地没有追问。 到了门口,路易森微微躬身,“先生就在里面。”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块小甜糕 大门打开,经过装饰典雅的复式客厅和会客室,踩着灰色的印花地毯,余年跟随路易森往里走。绕过玻璃墙,进入视线的,就是床榻两边摆放着的尖端医疗器械,以及一个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的人。对方看起来五十岁左右,或许是久病卧床的原因,他身上带着沉沉的暮气,头发有零星的银白,双眼紧闭。 余年站在原地没动,安静地看着路易森走到床边,弯下身,轻声道,“先生,余先生来了。” 何骁睫毛颤了颤,眼皮轻动,慢慢睁开来。即使染着病气,他的眼神也是极锐利的,能看出若是身体健康,必然是强势且手腕厉害的人物。他动作徐缓地偏过头,视线的焦点最后定在了余年身上。 何骁抬了抬手,等候在一旁的护工快步过来,取下了氧气罩。 尽量调整了几次呼吸,何骁声音无力,沙哑道,“你的外公是余修宁,外婆是盛令仪,对吗?” 余年点头,礼貌回答,“是的。” 对方安静下来,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了第二个问题,“你的生日,是在除夕?”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余年还是回答,“是的。” 听见余年的回答,何骁像是泄了力气一般,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才朝路易森道,“把东西交给他吧。” 路易森应下,“是,先生。” 当着余年的面,路易森戴上手套,从一个保险箱里,将一个青铜底座拿了出来,递到余年面前,“余先生,您验看验看。” 对比起青铜簋的上半部分,这个底座保存十分完好,呈长方体,正面装饰的饕餮纹,与余年自己发现的那一半的纹饰完全相同,细节也没有差异,而上方的断口也能吻合——确实是青铜簋的底座无疑。 余年没有贸然接下,而是谨慎道,“要换回这件青铜簋的底座,我需要付出什么?” 路易森摇摇头,“不需要付出什么,先生的意思是,您可以直接带走。” 余年将目光投向何骁,发现对方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仿佛是看出了余年想说什么,路易森道,“余先生,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东西只会交到您手上,换成您的老师、或者是相关机构的工作人员,我们都不会卖出、转让或出借。” 房间里十分安静,耳边能听见医疗器械的电流声,余年垂眼思忖良久,最后还是道,“抱歉,我不能要。” 得到这个回答,路易森没有半点惊讶,而是说道,“好的,我们在宁城会停留一段时间,如果余先生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带走青铜簋。” 路易森将余年一路送到电梯口,这才返回卧室,重新站到床边,汇报道,“先生,余先生已经离开了。” 何骁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余年离开的方向,又缓缓地重新将眼睛阖上。路易森照例去查看医疗仪器上的数值,刚背过身,就听见何骁嗓音低缓,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真的很像,很像……” 余年带着保镖到停车场时,谢游已经到了。他将正在看的文件放到一边,拉过余年的手,“怎么样?” 余年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我觉得何骁和这个管家路易森的态度都很奇怪,所以最后拒绝了,我心里不踏实。而且单就历史价值来说,存放在老师实验室里的那半个青铜簋,就已经完全足够。对剩下的半个底座的需求,并不紧迫,所以我还有考虑的时间。” 谢游道,“我了解过何骁这个人,背后没有家族倚仗,年轻时白手起家,心智胆略都极为过人,在国外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近年不怎么出面,据说是身体极差。而且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传言已经立下遗嘱,会将财产全都捐出去。” 余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谢游的手心,沉吟,“如果最后准备是将财产全部捐出去,会将青铜簋的底座无条件赠送,那确实是说得通的,但为什么会找到我?” 而且还强调,其他人都不会给。 余年躺下,枕到谢游的大腿上,放松下来,“算了,先不想了,这一次我拒绝,如果他们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应该很快就会再来找我的。”他抬手,用指尖摸了摸谢游的喉结,“我下午没其他安排了,陪你上班怎么样?” 谢游握住余年作乱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求之不得。” 过了两天,余年被孟远从词曲稿里拉了出来。 顺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个香蕉递给余年,孟远一边碎碎念,“要不是你的歌还霸着排行榜的前几名,我真的要怀疑,我带的这个艺人是不是已经过气了!” 余年这两天都没有通告,天天跟着谢游。谢游上班,他就抱着本子在旁边写歌,整个人都像是随着夏天的结束,也变得懒散起来。 听孟远念叨,他笑道,“孟哥我冤枉,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这几天虽然没赶通告,但我很忙的,专辑需要的十二首歌都已经全写完了。” 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十二首都写完了?”孟远忽然想到,“等等,年年,你说的写完,是词曲有了,还是编曲都齐了?” “都齐全了。” 听到这个回答,孟远一巴掌拍到了余年肩上,“这么效率?” “那当然。”余年剥开香蕉皮咬了一口,继续道,“明天录完节目,就开始过带,把音轨分出来,我自己写的歌我熟悉,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之后加乐器音进去,我算了算,除了常规的乐器音外,还需要大提琴和小提琴的音,我不想用电子合成,要麻烦孟哥去联系一下提琴师。” “你是想现场收音,然后加进去对吗?” “嗯,这样一来,效果会更真实。” 音乐方面,孟远都依从余年的意见,他记下来,又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按照你这效率,专辑多久能做好?” “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现在九月十二号,顺利的话,十一十二月?”余年自己也说不太准,“我不想赶得太着急。” “不用赶。”孟远重新坐到椅子上,“你现在和出《绮丽》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发《绮丽》时,你有热度有流量,但还没有作品傍身。现在不一样,你的《绮丽》为你开了一条大路出来,后面出的单曲《梦呓》也给这条路镶金嵌银,现在,你的实力已经得到了认可,不知道有多少歌迷在等着你出新专。” 余年弯着眼睛,“所以这一次,孟哥你也不催着我赶通告,刷曝光度了?”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计划,你现在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在人前,但你的歌一直都有人在听,这不也是在变相地刷存在感?”孟远说着,又扔了一张烫银的邀请函过去,“不过,这个你必须得参加。” 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logo,余年伸手拿起来,“是黛铂的品牌活动吗?” “嗯,黛铂这次会在宁城办一场秋冬大秀,已经在筹备了,投入的资金非常大,品牌方也非常重视,估计是想借此扩大亚洲区的市场。你是代言人,他们有意让你走开场。” 余年把邀请函上的文字看完,落款是,“黛铂夫人?” “对,”孟远说得详细,“‘黛铂’是一个家族的姓氏,最开始就是个小工坊,后来这个工坊在瑟琳娜·黛铂的手里迅速扩张,大家都称这个奇女子叫黛铂夫人。而现在的这个黛铂夫人是瑟琳娜的曾曾孙女,叫伊丽莎白·黛铂,也是现在黛铂的总设计师。她亲口表示,如果你能走开场,她会亲自为你设计服装。” 余年没直接做决定,而是问孟远,“孟哥,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当然是参加,一方面你是代言人,就是不上台也得在场,反正都要去,在下面坐着,还不如上台走秀。另一方面,这种水准的曝光度,有一个是一个,反正我不嫌多。” “那我也没有异议。” 敲定后,孟远给了那边答复,黛铂的速度也非常快,很快就派了人过来,量取余年的身形数据。第二天是录制《藏宝》的日子,余年一大早就到了录制现场,没想到古益延到的比他还要早,已经坐在了休息室里。 余年连忙快步上前问了好,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没想到古爷爷您比我还要早。” 古益延递了个水果给余年,和蔼道,“人老了,觉少。” 他拄着拐杖,又叹气,“这两天身子不太利索,老毛病犯了。我还在跟甘州讲,其实我挺羡慕你外公,好歹后继有人。” 说完这句,顿了顿,他又道,“越是到了这个年纪,我越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书画上,会印下不少章子,大概就是,跟这些流传千年的古物比起来,人的寿命实在太短,就想着,把自己名字印在上面,也好让后人知晓,这世上,曾有过这么一个人。” 这番话说得伤感,余年细致耐心地剥着橘子,回答,“人百年虽短,但总好过蜉蝣朝生夕死,不是吗?” 不想余年会说出这句,古益延笑着点点手指,“你啊你,听你这么一说,你古爷爷我,不好意思再怨下去了。也是,跟蜉蝣比起来,我活了几十年,什么都见过吃过,也不枉此生了!” 余年两下吃完手里的橘子,笑弯了眼睛,“对!” 等节目录完,余年正在休息室整理东西,施柔喊了一句,“年年,有人找。” 余年抬头,发现是之前上台的第三位藏宝者,对方已经七十岁了,他连忙起身,让老人坐下,这才礼貌询问,“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叫孙若拙,徽城人,我父亲叫孙豫章。” 余年微怔,很快道,“您家里的堂号,是否叫晨星楼?” 孙若拙笑道,“不愧是余家人,你说的没错,我家里就是叫这个。” 余年也坐下来,“我还知道,您家里祖上有个大园子,有一片梅花林,里面有一座小楼,藏书用的,名字也极为风雅,叫笛在明月楼。” “园子早些年已经由我父亲做主,捐了出去。藏书一部分送了人,另一部分分家时分了。我家里藏的东西不少,但子孙也多,父亲主持分家之后,那些东西多数都被卖了出去。真正留在孙家的,没几本了。”孙若拙笑着摇摇头,止了话头,“我这次特意来找你,也不是来说家史的,而是想给你报一个消息。” 余年坐直,“您请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二三十年前,家里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烧了不少宝贝。” 余年点点头,“我听我外公说过,好几套孤本都在火海里成灰了。” “对,我父亲因为这件事,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连着跪了好多天,并发誓一辈子不沾荤腥,用来赎罪。但前几天,这件旧事又被翻了出来,我那个愚笨的大哥坦白,说当年的那把大火,是他放的,目的是为了偷出藏在家里的一份竹简。” 余年眉心一跳,“竹简?” “对,就是竹简。我家里遵循守旧,家业都是传嫡长,所以家里有这份竹简,除了我大哥,旁的人都是不知道的。而大火后,父亲误以为竹简已经被烧成了灰,痛心疾首,十分自责,再没提过。” “那这一次怎么?” “因为我那愚笨的大哥,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被人骗了!他年轻时喜欢赌,欠了赌债,有人给他支招,让他把家里一个东西偷出来,卖了换钱。于是我大哥当真将竹简偷了出去,转眼就卖给了一个外国商人,拿到的钱又用去赌,没多久就输完了。 结果这几天,我大哥知道消息,说那份竹简要上拍了,起拍价格,何止我大哥到手的钱的百倍!他才知道受骗,把这件事抖落了出来。” 孙若拙面有愧色,叹息道,“这件事本是我孙家人做的混账事,但实不相瞒,我们家现在家财不多,也就勉强度日,听到上拍的消息,也是束手无策。” 余年明白过来。孙家没钱,没办法再将竹简买回来,所以才把消息告诉别的人,寄望于别的人,或许能将东西买回来。这种事不是没有,一个家族一代代传下来,子孙后代不可能都是好的,连皇帝传江山,都会亡了国,更别说其他。 余年没胡乱应下,而是问道,“请问这份竹简的全名是?” 孙若拙愈加羞愧,“《国书》。” 余年瞳孔微缩,心跳都漏了一拍,“国书?” 十五号,最新一期的《藏宝》节目播出。节目还没播完,#余年腕表#这个tag就上了热搜。 “——#余年腕表#我特么看节目就是纯为了看年年的颜,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经,等我再仔细看,哦,年年手腕上戴的表换了!以前都是戴的欧慕的表,代言人嘛,哪儿哪儿都代言,分内之事,但今天一看,咦,换了一块江诗丹顿!再一看,卧槽,谢游买热搜炫耀过的那一款!我特么人有点不好!” “——#余年腕表#年年戴的表,和谢游的表,一模一样!大概,有钱人的审美都差不多?” “——#余年腕表#谁还记得,曾经有狗仔说,一个不小心,拍到过余年和谢总从御览会所一起出来,虽然我到现在都觉得,他们应该是约着去打架的。但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呢?” “——#余年腕表#年年手上戴的戒指到现在还没取下来,说明感情稳定。谢总也被拍到已经处于恋爱状态。所以也就一块同款手表而已,某些人不要太发散,脑洞跟黑洞似的。” “——#余年腕表#悄悄举手,那个,这款江诗丹顿是收藏级的腕表,而且一共就两块,拿铅笔呲拉一声划重点,一共,两块。”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块小甜糕 施柔推门进房间时,余年刚摘下耳机,见施柔急匆匆的,他笑道,“柔柔姐怎么了?” 施柔先问,“年年,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加班啊?” “当然不会,”余年顺手把耳机放到旁边,“刚刚把两首歌的轨分好了,正准备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是怎么了?” “还要继续?孟哥一早就吩咐我了,让我盯着你,不准加太久的班,现在都十点了!”见余年只是笑,按照施柔的了解,这是肯定不听劝了,她又换了个角度劝道,“谢总还在家等你呢,等不到你多寂寞啊!” 余年笑容扩大,“不会的,他晚上有会,得十一点过才到家,我也差不多那时候回去就行。”他眨眨眼,狡黠道,“不然我回去了,一个人在家等着,孤孤单单,形单影只,多寂寞啊。” 知道说不过余年,施柔放弃了,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这才说道,“年年你前两天不是提了一句,让我帮你关注关注《藏宝》播出后的情况吗?节目都还没播完,你手上那块江诗丹顿,果然就被眼力强悍的粉丝扒出来了。现在大家都在讨论,您和谢总竟然戴了情侣表,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奇情况。” 余年接话,“不过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坚定地认为,这两块表的收藏价值非常高,我和谢游不过是正好买了同一款,这一款正好又只有两块而已,对吗?” 施柔“啊”了一声,“年年你刷微博了?” 余年笑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过带,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不过,我是不是猜对了?” “对啊,网上现在就分成几波,一部分感叹你们可真有钱,一部分认为情侣表只是巧合,一部分认为肯定有隐情,后面两方都在甩证据,跟辩论一样,还有什么行为学心理学什么的,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余年回家,洗了澡出来,瞄到谢游也在刷微博。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余年逮了个正着,谢游有些不好意思,他把手机放到旁边藏了藏,又伸手拿过余年手里的毛巾,“年年,我帮你擦头发。” 余年听话地坐下,感觉头上的动作又轻又柔,他又好奇,“你是在看什么?” 谢游假装专心擦头发,不说话。 余年干脆转过身,双手抱住谢游的腰,仰着头,又问了一遍,“你是在看什么?” 面对这样的余年,谢游抵挡不住,根本没办法不回答。他耳尖微红,别开眼,坦白道,“……在看游鱼cp文。” 余年拖长音调,“哦”了一声,“就是里面有情色描写、不良内容的?” 谢游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嗯。” 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估计谢游都要烧起来了,余年重新坐好,轻咳两声,换了个话题,“竹简的拍卖会有消息了吗?” “嗯,拍卖会估计会在港城举行,维德主办,但关于竹简,拍卖方还没有进行宣传。我让秦助理去咨询,对方才给了信息,邀请函也已经拿到了。” “《国书》竹简贵重,估计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纠纷,维德才会瞒着吧?”这种情况不少见,余年轻轻舒了口气,“如果这份竹简也找了回来,外公那份名录,就都齐全了。” 他唇边带着笑,眼里氲着浅浅的光彩,“外公曾说过,这一份竹简,在文献竹简范畴里,算是镇国之宝。它是第一部史书的原稿,可以说是民族的源流。不过在我外公那一代时,竹简就已经几百年没有现世了,外公还以为这份竹简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已经化成了灰,没想到,竟然被孙家悄悄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 谢游将毛巾放到一边,从后面抱着余年,胸膛贴着脊背,他细细轻吻着余年的颈侧,低声道,“嗯,那我们就把它买回来。” “好,我听那个孙爷爷说起时,心里只有庆幸。虽然被偷出去卖了,但好歹还完好地存在世上,这就是最大的侥幸了。”余年停了两秒,又轻声道,“不过幸好外公不知道这桩旧事,否则,估计会被这事儿气得饭都吃不下!” 他笑容敛了两分,又想起来,“外公去世后,外婆跟我说,外公就在天上,像星星一样,一直陪着我的。后来外婆去世时,也是这么告诉我。” 谢游停下亲吻的动作,说道,“年年。” “嗯?” “要是我离开你了,我想变成你床头的一盏灯,你一靠近,我就亮起。” 余年眼眶一热,转过身,双手环住了谢游的脖子。 谢游把人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头发。 十七号上午,余年按照日程,乘车去黛铂的总部。他坐在后排,正戴着耳机,听乐器音重叠时的音效,一边拿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做笔记。见孟远有话要说,余年把耳机摘下。 “我才想起,忘了问,上次青铜簋的事情怎么样了?” 余年手指灵活地转了转笔,“对方说白送给我,什么条件都没有,我就拒了。” “白送?”孟远也悬起了心,“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青铜器都有白送的?真要拿出去卖,没有两个亿也有一个亿,怎么可能白送。”他赞同余年的做法,“是我我也不敢收,谁知道收了,等在后面的是什么。” 琢磨了两秒,孟远又问,“那后来呢,还有后续没有,那边再找你没?” 余年看了看日期,“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没再找我。” 思考两秒,“不急,要真有事儿,就看是谁憋不住了。如果对方有图谋,你这边稳如泰山,反倒能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亏不了。”知道了情况,孟远心里有了数。他又道,“一会儿黛铂夫人也会在,好像带了六七套衣服过来,这次试装,主要是拍板定下你走秀时穿哪一套,然后再做微调。还有就是,预演走走t台,如果你步子有问题,估计会给你请个老师,要是没问题,你就自由发挥了。” 乘电梯到了四十一楼,刚进到工作室,就看见黛铂夫人正在和一个年轻助理说话。对方这一次穿的是灰白色的休闲西服,卷曲的长发利落地盘起,大耳环,腕上戴着设计简洁的手镯,随便一个侧面,便可以登上时尚杂志封面。 见余年一行人到了,黛铂夫人面上带着恰当的笑容,踩着高跟鞋走近,伸手,“很高兴再次见面时,你已经是我们的代言人了。” 余年和对方握手,笑容粲然,“我的荣幸!” 寒暄两句,黛铂夫人走在前面,带着余年到了另一个稍小的房间里,介绍道,“我这次过来,带了九套衣服,需要辛苦你一一试穿了。” 单是试穿,就花了两个多小时。余年穿着第九套衣服出来,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耐。 黛铂夫人坐在高脚凳上,撩了撩鬓角垂落的一缕长发,赞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斯里曼这么欣赏你了,你身材比例真的非常非常不错,一米八的身高,不管是身长和腿长、腰臀的比例,还是臂长、颈部线条,甚至是头围,都赏心悦目!像我和斯里曼这样,在这个行业里浸淫了几十年的人,见了你,眼睛非常舒适!” 余年站在穿衣镜前,抬着手臂,服装助理正在帮他佩戴饰品,听到黛铂夫人的话,余年笑道,“听您这么说,我很想感谢我的基因。” “不仅是遗传的优势,你本身的体态和仪态都非常好,品味也很不错。”黛铂夫人在印着鸢尾花纹的纸面上写了两笔,“九套里我选出了三套衣服,现在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排除掉一套。最后一套上秀,一套备用,怎么样?” 余年没有推辞,很有效率地排除了一套。 最终敲定后,黛铂夫人合上笔站起来,“腰线的位置我会依据你的身形数据稍作修改,细节处也会尽量贴合你的气质,”说着,她还摇摇手里的笔,“答应我,到走秀结束之前,千万千万不要变胖。” 余年笑着应下,“当然,不会让您陷入苦恼的。” 回程的路上,孟远还感慨,“黛铂夫人完全看不出已经五十岁了,虽然有皱纹,但带着一种、一种——” “活力。” “对,就是活力!”孟远扬扬眉,“果然你懂我的意思,临走时,工作人员还送了小礼物。效率高态度好,能沟通,合作起来真的如沐春风。哦对了,他们那边说了,等大秀结束后,会让你上三大刊之一的《f》年庆增刊的封面,已经敲定了,日程我也给你排好了。” 余年点头,“我没问题。对了孟哥,后天我要飞一趟港城。” “飞港城?”孟远抬眼,看着余年,“我说年年,你别告诉我,你又是去买东西吧?” 余年展颜,“这都被你猜到了。” “……”孟远拍拍额头,“我就说,你一般都不请假,每次让我把一段日程排开要去做私事儿,多半不是谈恋爱就是买东西!” 不过孟远回忆完日程,瞪眼,“就你这破日程,有什么好调整的?你除了今天的试装,后面连着几天都没通告!一天一天的,全划在专辑筹备这一项里的。这专辑你自己一手操办,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哪儿用得着我?” “真的?”余年自己翻了翻,才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那后天我自己就出发了。” 下午三点过,私人飞机降落在港城。天气很好,飞行平稳,余年趴在谢游腿上,睡得有些懵。 带着余年坐起身,谢游细心地帮他把乱翘的头发理顺,又整理好衣领,最后亲了一下余年的鼻尖,温声道,“年年回神了,已经到了。” 余年就着谢游的手喝了一口水,瞌睡才终于跑没了,他看了看舷窗外,“这么快就到了?” 放好水杯,谢游用指腹擦干净余年唇角的水渍,“嗯,接机的车已经在等,我们可以直接出发去会场。” 维德在港城有自己专门的拍卖会场,装饰得金碧辉煌。门口放着一头装饰奢华的木雕大象,据说是“平安吉象”的意思。 这一场拍卖会是限制了人数名额和进场资格的,邀请函一共只送出了六十份。余年在包厢坐好,吃了一颗葡萄,尝着味道很好,顺手又喂了一颗给谢游。谁知谢游吃葡萄不算,还轻轻咬了他的指尖不放。 指尖被磨得发痒,余年被逗笑,“谢游你松开,好痒啊!” 谢游这才放开,又拉过余年,重重亲了一下才满足。 来的路上翻看过图录,里面的拍品余年都不太感兴趣,他撑着下巴吃水果,一边听着现场的竞价,时不时对眼熟的拍品评价两句。 余年在身边,谢游对其它的都没兴趣,他细致地剥掉红提的薄皮,再慢慢地喂给余年吃,眼神温柔地跟江南的春雨一样。 拍卖会进行到后半场,保镖何山带了一个人进来,介绍说是维德的经理。 谢游撤下脸上的温和,慢条斯理地用方格手帕擦干净指尖的葡萄汁,问,“什么事?” 经理脸上堆着笑,恭敬地解释道,“谢先生,非常抱歉,您关注的拍品,卖家已经临时撤拍了。” 谢游放下手帕,话里有一丝不悦,“什么原因?” 经理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回答,“原因对方没说,但坚持撤拍。我们维德从不做强迫卖家的事情,所以只好遗憾通知您,竹简不会在今晚上拍,真的十分抱歉。” 这件事的原因不在拍卖行,谢游表示理解。经理感激道,“非常感谢您的谅解,如果有关于竹简的消息,我们一定立刻通知您!” 包厢门被关上后,谢游握了余年的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余年笑道,“我没什么,有些失望是真的,但事情没有一直一帆风顺的,总有波折。只要确定这份竹简还在世上,主人有卖出的倾向,就足够了。” 握着余年的手,谢游吻了吻他的手背,“嗯,反正我陪你。” 去了一趟港城,最后无功而返,余年不见多失望,孟远还更失望一些。 “东西会不会被别人抢先一步买走了?” 余年摇摇头,“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如果有谁已经买下,应该会有消息出来。这次竹简上拍,最后又撤拍,我估计着,是竹简的主人想试试水,看看感兴趣的人有多少。试过了,有数了,也就撤拍了。” 孟远回过味儿来,“所以东西还是会拿出来卖的,只不过价格——” “对,价格会涨。我猜,这就是一开始就没有大肆宣传的原因,这个操作,维德拍卖行是默许了的。” 孟远:“就不怕得罪人?” “不会,”余年笑道,“手里有东西的才是老大,东西就这一件,他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卖,只有我们上赶着买的。佣金是小,维德想要这份名气,只要不是大的错处,就会顺着卖主的意思来。” 聊完,孟远想起来,“对了,你要的乐器音,就是小提琴和大提琴的音,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听听看行不行。” 捞过耳机,余年把乐音素材找出来,听了一段,眼里像含着星光,“非常不错!” 孟远翘着腿,“那当然!我可是托关系,跑到交响乐团里,找提琴师特意录的。” 余年连忙道,“谢谢孟哥了。” 听了这么一声道谢,孟远反倒放下了腿,“说实在的,我当了这么久经纪人,脑子里成天都想着钱想着数据想着热度,但我很欣赏你做音乐的这股坚持劲儿。能帮就帮,我自己也开心。” 余年弯着唇角,“谢谢孟哥。” 知道余年这第二声谢的是什么,孟远受着了,说了声“加油”。 孟远想到,“这两天呢,青铜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余年摇头,“没再联系我了。” 正说着,余年手机响了起来,接通后,听筒里传来的是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余先生您好,我是路易森。” 那个管家?余年礼貌回应,“您好。” “我想约您见一面,请问您有时间吗?”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块小甜糕 见面的地方还是约在了御览。和上一次见面时比起来,路易森衣领袖口依然没有一丝的褶皱,但面容却像是苍老了几分,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余年进门时,他礼貌地站起身,“冒昧约您见面,实在打扰了。” 余年也颔首回应,“我这几天没什么安排,谈不上打扰。” 两人坐下来,琥珀色的茶水倒进杯盏里,茶香弥漫开,余年安静地等着对方说话。 路易森面前的茶杯还袅袅冒着热气,他坐姿板正,声音有些沙哑,先说道,“先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前几天精神好了一点,昨晚又恶化了一次,随行的医生忙了一整晚,直到今天早上,才重新安稳下来。” 余年疑惑,“那您——” 路易森接话,“您是想问,为什么在这样的关头,我不守在先生身边,反而是来见您,对吗?” 余年没有被看穿的不自然,“是的,这确实是我的疑惑。” “其实我这次约您见面,是想说服您,收下青铜簋。”路易森眼神复杂地看着余年,话语里甚至带了一点恳求,他又为自己说的话做注解,“……这件青铜簋,先生看得很重,交给别的人,他放心不下。” “先生不忍心强迫您收下,可我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也不忍心他最后都放不下心,所以才自作主张,私下来见您一面。” 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余年轻轻摇头,“您的一腔心意让我很感动,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么,我想知道,您与何先生固执地想将青铜簋托付给我的真实原因。否则,我不敢要。” 包厢里安静下来,连茶匙杯盏的触碰声也没有,空气里是幽幽的熏香,路易森垂下眼,几个呼吸后才回答,“抱歉,我不能说。” 孟远和施柔就在车里等着的,见余年回来,孟远关切道,“怎么样?对方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路易森说,他是自作主张约我见面的。”余年沉吟,“从路易森的话里,能听出这位何骁先生身体很差,应该坚持不了很久了。他们想将青铜簋送给我,却又表示,无法告诉我原因。” 孟远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摸摸下巴,“按照我的想法,一种情况是,你们青山余氏和修宁先生的名头太盛,你是余家的后人,青铜簋他宝贝得紧,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就相信你,所以固执地就想给你。” 余年听着,点点头。 孟远继续道,“第二种呢,就是这里面有点什么阴谋陷阱在里面。如果有阴谋,那,一是你自己结的仇,二是你家里结的仇,这仇还挺深,所以这个何先生到了最后,都要找准机会坑你一把。” 余年沉思,“对方确实问过我两个问题,问我外公是不是余修宁,外婆是不是盛令仪,还问了我生日是不是在除夕。” 一直没说话的施柔开口,“我可能想得有些天真,但……会不会真的就是,这位何先生没有后代,也没有继承人,所以想在自己离世前,找一个能稍微信得过的,把青铜簋的底座托付出去啊?” 施柔这句话,一直在余年脑子里打转。 谢游回来时,见余年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像是在发呆。他走过去,单手松开领带,俯身吻了吻余年,“在想什么?” 余年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挪,等谢游也坐下了,他习惯性地靠到谢游身上,“我在想,其实对比起来,差不多是同样的情况。当时,冯老太太没有后代,又觉得自己这一生快走完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所以将《祈天德稿》托付给我,带回国内,更是说任凭我怎么处理。 这一次何骁先生想将青铜簋的底座托付给我,可是,我接受了冯老太太的《祈天德稿》,却为什么对青铜簋怀有戒心?就像是下意识的……抵触。” 他手指勾着谢游的指弯,像是自言自语,又确定了一次,“对,确实是抵触。从那个叫路易森的管家找到我,再到一起去见了病床上的何骁,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是很抵触。” 谢游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柔声问,“年年为什么会抵触?” 余年怔了两秒,“……我也不知道。” 谢游揉揉余年的头发,“如果想不清楚,那就先不想。” 夜色拉开帷幕,将万千高楼都拢进黑暗当中。路易森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将整个城市的闪烁霓虹展现在何骁的面前。 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路易森就听何骁问,“你今天,是不是去见他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路易森嗓音很轻,说了实话,“余先生应了我的邀约,见了一面。不过余先生很坚持,不说清楚原因,他就不会答应接受青铜簋。” 何骁靠在枕头上,唇色苍白。他轻声咳嗽了两下,眼里弥漫开笑意,“和他妈妈很像,倔得很,表面上看起来,是软和的性子,实际上,只要决定了,旁人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听一句。” 路易森点头,沉默了十几秒,他又问,“先生,您真的不说出来?” 何骁看着窗外的霓虹,缓慢地摇头,嗓音嘶哑,“我前二十二年,都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现在又有什么资格,突然出现,插足他的生活?而且啊,我现在这模样,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他?” 又咳了好几声,何骁才虚弱道,“他年纪还这么小,就没了妈妈,又送走了外公,送走了外婆,何必再让他送走我,徒增悲伤?反倒不如,我安安静静地死了,让他以为,即使不知道是在哪里,但终归还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也算是有一个寄托。不然啊,他得多难过。” 路易森面露不忍,“先生,可是您——”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何骁制止了路易森的话,“他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切忌贪心,能看一眼,我就知足了。” 他又叮嘱路易森,“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不要再自作主张去找他。” 路易森双手交叠在身前,最后还是应下,“是,先生。” 余年能意识到,自己觉睡得很浅,总是在反复做梦。 梦里是自己年纪很小的时候,从幼儿园上学回来,疑惑地问外公外婆,别的小朋友除了外公外婆,还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有的还有哥哥和姐姐,我为什么没有? 那时外公正在晒书,听见这个问题,外公将他拉到身边,没有避开,也没有说谎,而是温和道,“我们年年的妈妈,在生下年年后,就非常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年年的父亲是谁呢?这个问题的答案,外公和外婆也不知道,因为这是年年的妈妈的小秘密。” “就像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外公前两天又悄悄买了一个瓷瓶回来,不能让外婆知道,这也是外公的小秘密,对吗?” “对啊,年年说得很对。因为是妈妈的小秘密,所以我们都不知道。可是啊,虽然我们年年没有爸爸,也没有爷爷奶奶,但年年的妈妈,外婆,我,都非常非常爱你,你能感觉到的,对吗?” “对,你们都很爱我。” 他又梦见,自己背着小学时用的书包从学校回来,沈叔已经做好了晚饭。他坐在椅子上,捏着筷子,吃着吃着,眼泪就落进了米饭里。 外婆担忧地摸摸他的头,问,“我们年年是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或者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 他抬起头,这才露了一丝哭腔,哽咽着问,“外婆,爸爸、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和我妈妈了,所以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我同桌的爸爸妈妈,每天都来接他回家,我也好想有爸爸妈妈接我回家……” 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眼里似乎还带着潮意。卧室里安安静静的,身边就是谢游的呼吸声。余年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侧过身,让自己蜷缩在谢游的怀里。 他很小的时候,曾经瞒着外公和外婆,自己悄悄哭过好多次,甚至还会幻想,如果父母都在,会是怎么样的模样。或者有一天,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摸摸他的头,将他抱起来,又是怎样的场景。 但越长大,他就越明白,不能让自己沉溺在美好的幻想里,不能将所有美好和期待,都加诸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身上。否则,他会看不清身边的人的好,甚至期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他胆怯,从而制止了自己的一切幻想,因为这些都是奢求。 “年年?” 听见谢游含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余年又往谢游怀里挤了挤,“嗯?” 谢游温热的手掌摸了摸余年微凉的侧脸,又吻了吻,“做噩梦了?” “没有,只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余年握住谢游的手腕,让对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不要拿开。他声音有些低,“你问我,为什么会抵触,其实我不是不知道。” 谢游没说话。 余年声音更低了两分,“我在害怕。” 从他说话的尾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谢游伸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余年趴在谢游怀里,死死咬着谢游的睡衣,许久,黑暗里才泄露出一两丝哽咽,“谢游,我真的好害怕……”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块小甜糕 “黛铂的这个秀已经陆续筹备了大半年的时间,现在正式进入宣传期。宣传内容里,也会着重提及年年你会上台走开场,这是你出道以来的t台首秀,粉丝都表示很期待。 至于台步,黛铂那边认为没有大的问题,不过还是按照你的意思,让黛铂安排了老师过来,课程表已经排出来了。” 孟远说完,拿着手里卷成筒状的纸在余年眼前晃了晃,蹙眉,“年年,你在听吗?” 余年好几秒才回过神,抱歉道,“不好意思,孟哥,刚刚走神了,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遍?” 孟远把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完盯着余年看,“年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两天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余年勉强笑了笑,“前天晚上和昨晚,总是做梦,都睡得不太好。” “睡不好?这毛病确实很难受,磨人得很,我早几年也是,烦心事太多,压力大,整晚整晚睡不着,后来还是看了医生才好,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年。”孟远干脆把工作先丢在一边,问余年,“是专辑遇到瓶颈了?和谢总有矛盾了?” “都不是,”余年摇摇头,“专辑制作很顺利,可能比预计的完成时间还要早,和谢游也没有矛盾,我晚上做梦惊醒过来,每次都是他把我哄睡的。” “那,是那个什么路易森又来找你了?” “没有。”余年别开眼,掩过神色,伸手端了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没来找我了。” 孟远摸摸下巴,琢磨着,“都不是的话,那就是因为竹简拍卖的事了?这事情确实糟心,白跑一趟。但仔细想想,没事儿,既然这人是准备卖了换钱的,早早晚晚肯定都会卖,正好他晚些时候卖,你还能多点儿时间攒钱,是吧?” 余年没有多解释,顺着孟远的话往下说,“嗯,对。” 又重新把课程表拿在手里,孟远展开了给余年看,“我已经跟霍行打过招呼,你的舞蹈课就先停停,专心练台步,不然你时间排不开,行吧?” “好。” 孟远看着余年,总觉得不放心,干脆一路都跟着。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对的,余年练着台步,不知道是鞋不合脚还是什么原因,没半个小时,脚就扭了一下。 因着余年以前就崴伤过脚踝,孟远一直都很注意,这次又是在关键时期,出不得岔子,他连忙走近,急道,“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余年蹲在地上,手捂着脚踝的位置,摇了摇头,“没事,只有一点疼。” 听着余年回话的声音,孟远心里一个咯噔。他先朝施柔使了个眼色,让她守着。又以要去看医生为理由,自己先把老师送走了。 急急忙忙回来,见余年还蹲在地上,孟远干脆也蹲下来,“年年,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啊,怎么哭了?你这一哭,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得厉害!” 余年眼眶泛着红,勉强扯扯唇角,“真的没哭。” 这没哭比哭出来了更让人担心,孟远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想了想,他出去打了个电话。接着,确定余年的脚是真的没事,但保险起见,孟远还是把人带到办公室,找了喷雾出来,对着余年的脚踝连着喷了好几下。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开,曲逍然和谢游走了进来。 见人来了,孟远松口气,站起身,轻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去找黛铂那边核对核对细节。”说完,拉着施柔走了。 曲逍然也走得利索,把人带到后,打完招呼就没了影儿。 谢游身上还穿着西服系着领带,他走近,先在余年前面蹲下,仔细看了看余年的脚踝,“还疼吗?” 余年摇头,“不疼,是我走路不小心,稍微崴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嗯。”谢游起身,弯腰把人抱在怀里,走到沙发边坐下。他就着姿势,吻了吻余年的鬓发,“逍然急急慌慌地打电话跟我说,你经纪人给他打电话,说你哭了。” 余年靠在谢游胸口,“没有哭。” 低头凑近了些,谢游亲了亲余年眼尾下的泪痣,又直视他的眼睛,温柔道,“没有哭,但心里很难过,是吗?” “嗯。”余年听着谢游沉稳的心跳声,感觉对方的手轻轻拍哄着自己的后背,心里弥漫开的恐慌也慢慢沉降,重新有了安稳感。 他发了会儿呆,“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谢游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余年贴谢游更紧了一点,他垂着睫毛,“我被路易森带着去见他时,就觉得他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我确定,我从来没见过他。 他看我的眼神,问我外公外婆的名字,问我的生日,特别是在听见我说,我的生日是在除夕时,那一秒,我真的觉得,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后来,我有一天照镜子,忽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我看他觉得有种熟悉感了。”余年停顿,几个呼吸后,才接着道,“因为我长得跟他有一点像。不知道是脸型,是额头,还是耳朵,眉毛。” 谢游握了余年微凉的指尖,放到唇边吻了吻,“年年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余年摇摇头,舌尖有涩意,“我真的不知道。” 谢游五指扣着余年的手,“那我帮你做决定,好吗?” 二十三号上午,余年在身上套了一件薄风衣,跟着谢游出了门。电梯在酒店顶层停下,踏出电梯门,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路易森已经等在了那里。 余年和对方握手,礼貌道,“打扰了,我是来取青铜簋的。” 路易森颔首,缓了缓情绪才回答,“请跟我来。” 房间里依然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何骁躺在病床上,听见动静,睁开眼。 路易森恭敬道,“先生,余先生是来取青铜簋的。” 何骁没有说话,只抬了抬手。 “好的。”得到指令,路易森才转身,从保险箱里将装着青铜簋底座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到桌面上,小心地打开了盒盖。 余年看了一眼青铜簋,没有动作,反而几步站到了何骁的病床前,眼神不闪不避地直视何骁,“您好。” 何骁剑眉锐利,有种长久身处上位的威严感,他看着余年,眼神像冰棱碰见火苗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温软下来,沙哑着声音道,“你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余年鼓起勇气,说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可以。” 何骁:“你问。” 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略骤然加快的心跳,余年张张口,声带干涩地问道,“请问,您认识余踏月吗?” 何骁瞳孔微缩,他面对着余年,一时间不知道摆出怎么样的表情,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房间里,有医疗器械低不可闻的电流声,光线明亮,让余年能看清何骁每一寸细微的神情。 弯弯唇角,余年接着道,“余踏月是我妈妈的名字,请问,您认识她吗?” 闭了闭眼睛,何骁再次睁开眼时,眼眸覆着一层水光,他双唇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喉结上下移动,艰难地出声,“我认识。” 余年别开眼,不让旁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意。许久,他才回答,“我知道了。” 手抬了抬,又握成拳收回,余年犹豫了又犹豫,最后才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心地帮何骁掖了掖被角,胆怯地不敢多看病床上的人一眼。 将青铜簋的底座送到曾鸿影的实验室里,曾鸿影惊讶,“你哪儿找到的?” 不等余年回答,曾鸿影就戴上手套,亲自将长方形的底座拿过去,又叫上徒弟帮忙,对比圆形的上半部分的断口,将二者拼合起来。 凑近看了好半晌,许连言抚掌大笑,“真的能合上!” 余年站在旁边,弯起唇角,低声道,“嗯,拼在一起,完整了。” 第二天,余年上完课,又到了何骁的房间里。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笑容清朗自在,“我可以在您这儿看看书吗?” 何骁视线克制地看着余年,缓慢点了点头。 把手里书的封皮展示给何骁看,余年难得话多地介绍道,“这本书是瑟琳娜·黛铂的自传,她是黛铂这个品牌的创始人,而我现在是这个品牌的代言人,过不了多久,还要参与走秀,估计会有几场记者专访,所以准备先把这本书仔细看一遍,做好功课。” 何骁眼神专注,安安静静地听着余年说话,“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余年又道,“对了,那个青铜簋的底座,现在在我老师曾鸿影的实验室里。”他笑了笑,“曾老师对我很好,我还在宁城大学念本科的时候,他就预备将我收为关门弟子,干什么去哪儿都会带着我,教会了我很多的知识和道理。他嘴很硬,有一点傲娇,但实际上非常心软。我当时毕了业,转身就进了娱乐圈当歌手,他虽然不开心,但还是支持我。后来还告诉我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他的骄傲。” 何骁点了点头。 聊完,余年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书。他看书看得很快,翻着页时,他不经意地抬头,发现何骁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睡。 余年对着何骁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低头,重新将视线放到书页上,却发现再看不进一个字。 第二天下午,余年又过来了。他脱下薄款风衣外套挂好,笑容清浅,像是日常闲聊一样,“宁城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早,昨晚下了一场雨,今天吹着风都有一点凉了。” 何骁躺在床上,视线跟着余年移动,语速缓慢地说道,“记得加衣服。” 余年抑制住鼻酸,点点头,“好,我会记得的,肯定不感冒。”他又在床边的椅子坐下来,“今天上午在摄影棚里拍了海报,比较顺利。原本计划是拍到下午四点的,结果两点不到,就结束了。” 何骁问,“午饭吃了吗?” 余年顺手细致地掖了掖被子,“吃过了,和工作人员一起吃的工作餐,两荤两素一碗汤,来的路上还喝了一杯鲜榨果汁。主要是不敢吃多了,怕胖。” “这几天忙吗?” “不忙。”余年回答得很详细,“最近通告接得不多,我想专心做好这张专辑,我经纪人也很支持我。算起来,最近的工作,就只有黛铂的大秀。我经纪人还开玩笑说,总觉得我像是已经过气了一样。” 何骁听得很专心。 “因为要上台走开场秀,所以在上专业课,不过也不是每天都上。另外就是,这张专辑我想自己来,所以各种工作都是我自己来做,按照进度来看,再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开始录音了。” 见何骁眼睛慢慢闭上了,余年停了声音。 何骁精力很差,昏睡了两个多小时才醒过来。他睁开眼时,原本是有些不舍和遗憾的,但当他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时,眼眸微亮,失望褪尽,他问,“还没走?” “嗯,没走。”余年笑了笑,迟疑两秒,又道,“您可以……跟我讲讲我妈妈吗?我从外公外婆那里听过她,从看着妈妈长大的沈叔那里听过她,从邻居那里也听过,但总觉得像照片一样,缺了一角。” 何骁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一点。他听余年这么问,眼里有些心疼。 “当然可以。”他缓缓讲述道,“踏月非常美,第一次见面,她朝我笑了一下,我对她是一见钟情,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这个笑容,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一样。” “后来她也告诉我说,她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对我有好感,因为我长得很好看,是她喜欢的类型。” 余年被逗笑了,“这大概是遗传,外公说外婆之所以会嫁给他,就是因为觉得他长相英俊。” 何骁眼神非常温柔,“对,所以我去见她之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英俊帅气才好。她爱好很广泛,喜欢看书,喜欢手工,喜欢收集精致的小物件,会书法,会画画,会刻章。她对世界充满好奇,很有求知欲。 她春天看花,夏天玩儿水,秋天拾落叶,冬天赏雪,在她眼里,每一天,世界都是美的。但我啊,我幼年失怙,有生死仇要报,有被夺走的东西要抢回来。甚至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会活着还是会死。” “她就像光一样耀眼,我不该将她拖进泥里。踏月看出了我的想法,说除了爱情,还有许多事情,都需要拼尽全力去做。她支持我的决定,但同时,她也会放弃这段感情。” “后来,我差一点丧了命,却终究报了仇,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可是,等我再回头时,已经找不到她了。” 余年听着何骁说话时喘促的呼吸,问,“您的身体是不是——” “对,就是那时候。那时受了不轻的伤,还胡乱被喂了药,脱困后,昏迷了很久。连医生都说,我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倒回去看,我多活的这二十年,都是运气好,捡来的。” 这时,随行的私人医生进来,开始每天的例行检查。不想余年看到自己的狼狈和虚弱,何骁道,“今天就先回去了吧。” 余年明白,起身道,“我明天再过来。” 接下来的时间,余年有空就会到何骁床边坐坐,在何骁有精神时聊聊天。有时会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时会聊到余踏月,何骁也会时不时提起自己的往事。两人都没有说明白,却仿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直到十月初,黛铂的大秀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余年抽了空去看何骁时,发现随行的医护人员刚好从房间出去。 房间里药味儿比往常更加浓郁,余年问,“您今天不舒服吗?” 何骁提着精神,没有瞒着,“嗯,医生来过,用了药,已经好多了。” 余年没说话,弯下腰,握着何骁露在外面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您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何骁点头。 知道余年是眼睛已经红了,才背过身,何骁轻声道,“年年。” “嗯?” “这两天,我准备回去了。” 手一顿,热水差一点就洒到了手背上。余年背对着何骁,问,“要……离开了吗?” “嗯。”何骁说话有些接不上气息,声音越发慢,“原本看到消息,知道了还有你的存在,仓促又慌忙地赶过来,只是想远远看你一眼。但我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心,想离你近一点,想多看你几眼,所以才出现在了你面前。” 余年逆着光,握着杯子没动。 “我们年年很聪明,很快就都猜到了,也猜到了我的想法。”何骁无力地呛咳两声,“这段时间,你愿意来看我,来陪我,和我聊天,可以说是这么多年以来,最美好的时光。我非常开心,真的非常非常开心。让我觉得,我这破破烂烂的身体,没白撑这么久。” “可是啊,我差不多得准备走了。” 眼泪溢出来,顺着脸颊滴落到水杯里,发出细微的“啪嗒”声。余年回过神,小幅度地用手背擦了擦泪,“我重新倒一杯水……” 何骁乘飞机离开那天是十月六号,没有让余年送机。 化妆师正在给余年做造型,余年坐在化妆镜前,问施柔,“柔柔姐,现在几点了?” “刚好两点。” 路易森说过,私人飞机的起飞时间,就是在下午两点。 “能把窗帘拉开一点吗?” “好,马上!”听余年这么说,施柔快了两步,去把窗帘拉开了,往外面望了望,她笑道,“今天天气很不错。” 余年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许久才回答,“嗯,确实。” 这次的采访主要是给黛铂的大秀做预热。余年坐在沙发上,背后的墙面上是黛铂大大的logo,他穿着白色的衬衣、修身长裤、皮质短靴,简洁又贵气。 主持人穿一身浅灰色职业装,问道,“这一次的大秀,您会贡献自己出道以来的第一场t台首秀,对吗?” 余年点头,“是这样的,因为是第一次,所以最近都在跟着老师上课,学习怎么走好台步,发现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走得要好看,要有气场。” 主持人:“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是的,所以更能理解模特这个行业的艰辛。” 主持人看了看手里的采访卡,却没有按照上面的内容来,而是问道,“前两天,微博上再次讨论起您的家庭情况,有网友说,在历史书上留下名字的、且姓余的人,十个人当中,有八个人都是出自青山余氏。您的家族十分显赫,外公和外婆也都令人称羡,但关于您的父母,却讳莫如深,请问是有什么原因吗?” 余年唇角还挂着礼貌的微笑,却没有接话。 主持人是第一次采访余年,但听说过余年是实打实的好脾气有教养,大着胆子追问道,“请问——” “抱歉,”余年打断主持人的话,“关于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并且,按照事先的安排,列表中并没有这个问题,我有权拒绝回答。” 主持人神色讪讪,见余年语气都冷了,连忙道,“非常抱歉。” 采访结束后,便开始进行大秀开始前的最后一次试装和微调。黛铂夫人保养得宜的手上缠着卷尺,仔细打量余年,满意道,“非常不错,我从现在开始,就在期待你在大秀上的表演了!” 余年道了谢,不经意间,视线扫过窗外,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有凌空的巨石高悬,随时都会砸下来。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块小甜糕 余年收到施柔发来的论坛帖链接时,正穿着宽松的白毛衣和牛仔裤,在家里的料理台边切水果。觉得自己摆盘摆得很不错,余年还端着果盘,拍了一张自拍发给何骁看。 端着果盘上楼,他右手拿着手机点开链接,挨着挨着看下来,还没看完,眼角眉梢就全弥漫开了笑意。 走到书房门口,余年视线落在正处理工作的谢游身上,故意屈起手指,敲了三下门,“水果外送到了,请问谢先生是现在吃还是一会儿再吃?” 谢游顺口回答,“都不吃,要年年喂我才吃。”说完,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看着余年唇边明晃晃的笑容,谢游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 余年趿着拖鞋走过去,没说话,先含了一颗樱桃在自己嘴里,喂到谢游唇边,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粲然的笑意。 这下,谢游的耳尖是真的红了。他看着余年水润的嘴唇,以及饱满多汁的樱桃,忍不住慢慢凑近,将樱桃咬进了嘴里。不过这还不算完,嘴唇刚触到,谢游呼吸一变,抬手搂了余年的腰,直接把人压进了怀里,就着姿势,重重亲了下去。 樱桃的汁水在两人嘴里漫开,微酸带甜,唇舌交缠间,都是暧昧又清新的味道。余年被这突如其来的深吻和谢游覆在后腰的手弄得身体发软,喘着气问,“赫西的狐狸尾巴放在哪里的?” 谢游追着余年的嘴唇,下意识地回答,“在衣帽间里。” 说完,谢游动作顿住,这才发现自己在上一秒,好像亲口暴露了自己的小秘密,张了张嘴,他懊恼道,“年年——” 余年没有去衣帽间找狐尾,反而双手环着谢游的脖子,开心地笑起来。笑完,他又凑近亲了亲谢游的嘴唇,轻快道,“嗯,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我也要保护我们谢游的小秘密!” 坐在谢游的大腿上,余年摆弄了一会儿对方骨节修长的手指,尾音带了点安闲的懒散意味,眉目顾盼生辉,“采访一下,请问我的谢先生,为什么会把那款狐狸尾巴全买回来了?” 谢游抱着人,把下巴放在余年肩上,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因为不想别人拥有年年的情侣款。”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只有我能有。” “我”字还特意加了重音。 对着余年,他毫无遮掩地表达了自己的占有欲。 两人一起把水果吃完,余年看了看时间,“孟哥才提醒过,要记得一会儿去开直播,”他笑起来,“当然,孟哥原话是,《藏宝》也播完了,我再不露露面,粉丝都快以为我被公司雪藏了!” 正好是星期天,余年摆好镜头,在下午三点准时登录进星海的直播间。他刚说完“好久不见,我是余年”这句话,屏幕就一暗——系统提醒收到了礼物。 余年展开笑容,“谢谢‘年年有余’的礼物!” “——啊啊啊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位叫年年有余的每次都砸九十九万,实力诠释了什么叫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新晋年糕早就听说过这个传奇的名字了,今天终于亲眼看见了!哭唧唧,好久不见,年年终于直播了,盛世美颜不解释,真的太好看了呜呜呜!” 余年坐在椅子上,看见弹幕上划过去一条,他回答,“对,我是在家里的工作间直播的,至于为什么背景布置和以前不太一样,是因为搬家了,这是新家的工作间……不是,没有搬回思宁公馆住。” 他仔细看着屏幕上各式各样的弹幕,又笑着答道,“为什么不搬回思宁公馆?原因很简单,因为交通不方便,太远了,住那边的话,每天需要早起两小时。”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 余年也弯起唇角,“对了,经纪人叮嘱了好几次,让我这次开直播一定要澄清一下,我没有被公司雪藏,也没有被封杀,最近通告上得很少,是因为我正在筹备新专辑,现在前期制作已经差不多完成,过两天就开始录歌了。” 轻轻咳了两声清嗓,余年调整了镜头的角度,又活动了一下细白的手指,“趁着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这么多,我得抓紧时间宣传一下新专。” 他将手指搭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按下了第一个音,随后垂着眼睫,唱道,“盼时针分针反向走/逃离没有你的以后/寂寞我已受够/失去你的温柔/我的世界再无白昼……” “——卧槽,卧槽,一言不合就唱歌!球球年年提前两秒给个预警我开录音啊啊啊!我年清唱真的太好听了,嗓音天赐!” “——全程屏录的人在这里!到时候会发到资源站上!要的自取!不过,啊啊啊这是新专辑的新歌吗,我特么也太好听了叭!耳朵都麻了!!” “——真的神烦那些一天到晚说我年年江郎才尽要崩人设的!断头安利你们来听!我年人设稳得很!自豪!” 余年唱了几句就停下来,朝镜头笑道,“这首歌叫《反向钟》,就是倒着走的时钟的意思。写这首歌时是想到,很多人会希望时间能够反向走,把从前的遗憾都一一弥补,所以写了这首歌。” 这时,在屏幕中央,有一行彩色弹幕飘过去,非常显眼。余年照着念出来,“有人问,年年认识谢总吗?” 余年念出这句话时,弹幕和讨论区都有两秒的停滞,余年像是没发现一样,语气自然地回答道,“认识,我认识谢游,谢游也认识我。” 说完这句,他就没再回答相关的问题,转而聊起了其它话题。 直播还没结束,一个叫《游鱼女孩儿过年了!!》的帖子就在论坛拔地而起。 “——游鱼女孩儿买烟花!谢总被曝出买断后,啊啊啊啊我年又亲口承认两人认识了啊啊啊!看直播中,我年太甜了,笑起来的时候,麻麻心都化了!” “——游鱼女孩儿买鞭炮!是认识的,还是相互认识!但是!年年没有说清楚,到底有多认识啊!熟悉度到底有多高!是商业合作还是一面之交还是私下里的朋友!这脑补空间,姐妹们等我,我马上码字写文!” “——游鱼女孩儿买爆竹!只要活得久!我竟然从年年嘴里听到了谢总的名字!土拨鼠尖叫!” 很快,#余年新专#和#余年谢游认识#这两个话题就冲上了热搜前五。而这时,余年接到了何骁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看了看时间,余年道,“这个时间,不是医生的例行检查时间吗?” 何骁精神气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他慢着语速回答道,“你记时间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不担心,医生刚刚走。” 余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嗯”了一声,“我看着时间,正想找路管家问问您的情况呢,没想到您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 何骁笑起来,眼角的皱纹不显凌厉,反而很温和,“好好好,你说是就是,我们心有灵犀。”话说得稍微快了一点,何骁停下来缓了呼吸,才继续说道,“我是要跟你说个消息。” 手撑着下巴,余年注视着屏幕上的画面,“什么消息啊?” “你想买《国书》的竹简对吗?” 余年一怔,“对,前些时候在港城上拍了,不过卖家又飞快撤了拍,错过了没买到,您那边是有消息了吗?” 何骁缓慢道,“那一次临时撤拍,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卖家想卖出去,但有势力从中阻挠,不允许这份竹简,被你,或者和你同一国籍的人买回去。” 余年明白过来,流落在外的宝物,有时会被赋予另外的意义,或者变成一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手段,这样的情况不多,但也不算少见。 “那现在的情况是?” 何骁很欣赏余年不慌不乱的沉稳,他回答,“我已经在派人接触卖家了。” 余年想了想,“卖家是只想拿东西换钱,不想掺进纷争中的,对吗?” “是这样。你背后青山余氏的名头太响,先别动手,我这边试试看。” 余年没有异议,“好的。” 何骁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又问,“我们年年有喜欢的人了吧?” 余年没想到对方会问起这个,但他也没瞒着,点头道,“嗯,有喜欢的人了,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他对我非常好。” 何骁欣慰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道,“挺好的,这样,我们年年以后也不会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您——”余年想让何骁不要这么说,但声音到喉口又哽住了——他和何骁都明白,这句话并不是假话。 沉默两秒,余年轻轻点头,“嗯。” 挂断视频,路易森收回手机,“先生,小少爷刚刚眼睛都红了。” 何骁无力地靠在枕头上,眼里有苦涩。撤去强撑着的精神,他的声音低下来,尾音轻颤,“我也心疼,但我啊,本就是强自闯进了他的生活,待不了多少时日又要离开,这是多残忍? 我不想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呼吸,却又无能为力。现在这样,至少在视频里,我还有力气跟他说话聊天……” 话还没说完,何骁的眼皮垂下来,声音也停下,再次昏睡过去。 路易森擦了擦濡湿的眼角,上前,将何骁枯瘦无力的手轻轻放进了被子里。 另一边,余年放下手机,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下意识地去往书房找谢游,沉默着靠到了对方怀里。 谢游把人抱着,没有多问,只是温柔地拍抚着余年的后背。 许久,余年才涩声道,“谢游。” “嗯?” 他声音闷闷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紧了紧抱着余年的双手,谢游语气笃定,“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很久很久。” 他没说出来的是——“很久”的界定,就是比年年的生命多一天。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块小甜糕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着下了几场雨,冷空气席卷而过,宁城的街道上多了不少湿漉漉的落叶,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深秋。 施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保温杯,又把两颗药递给余年,见余年又咳嗽了两声,她紧张道,“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余年接过水和药一口吞下,把杯盖拧紧了才还给施柔,声音微哑,“没关系,不严重的,过两天应该就好了。”他说话鼻音很重,精神也有些萎靡,不过还是笑道,“我不是很自觉地在吃药吗?” 施柔还是忧心忡忡的,又道,“刚刚节目组的人过来问,说一会儿安排的唱歌的环节要不要假唱,他们知道你生病,担心现场会出差错。” 余年没犹豫,直接拒绝,“可能鼻音会稍微重一点,但不影响现场的效果。一次假唱,以后就算真唱也会被说成是假唱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观众和粉丝都不傻,假唱很容易就看出来了。”施柔紧了紧握着背包带子的手,“那个……年年。” “嗯?”余年吃了药,正在翻看流程本,见施柔不太好开口的模样,“怎么了?” 施柔咬咬唇,还是道,“网上又开始讨论你的家庭情况了,”她纠结着,干脆一口气往下说,“说年年你参加《天籁》的时候,像夏明希和薛雅林他们,父母都露过面,还到过现场给他们加油助威,但是你就没有。” 施柔又赶紧道,“那些成天一门心思想黑你的人,发现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攻击的,所以才想法设法地找你的弱点。” “嗯,我知道,柔柔姐是想让我心里有底。”余年倒没有受什么影响,还多问了两句,“网上都是怎么说的?” 见余年确实没放在心上,施柔才捡了几句回答,“有的说年年你的妈妈年轻时爱上了家里长相英俊的佣人,执意要嫁,但年年你外公外婆不同意,几番争吵后,外公外婆将你留下,和你妈妈断绝了关系,把她逐出了家门。” 余年清楚,施柔应该只挑了能听的说给他听,更多的,应该是充满恶意的揣测。 这时,工作人员来提醒,要准备上台了,余年合上台本,起身出了休息室。 这一次余年参加的是一个访谈类节目,时间不长,一共只有三十分钟。在开场唱完《绮丽》后,余年站到沙发边,和女主持林纱握手。 林纱是长卷发,外表看起来温柔又没有攻击性,但来这个节目前,孟远千叮咛万嘱咐,林纱主持的这个节目非常火,粉丝多,热度也高,但艺人上节目的体验感很差。因为林纱是典型的主持风格和长相完全相反,总会问一些让人防不胜防的问题,一个不小心,就会钻进套子里,让余年一定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林纱做完开场介绍后,就自然地问道,“今天公历是十月十九号,余年知道今天农历是几号吗?” 余年回答,“知道,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林纱笑容温和,“是的,重阳节是我们的传统节日,又被称为是敬老节,很多人都会在这一天,寄托对父母能够健康长寿的希望,余年你呢,也会吗?” 听见这个问题,余年笑容淡下来,隔了几秒才回答,“我父亲最近身体很不好,我很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林纱在这之前是特意了解过的,余年对父母这个话题很忌讳,所以才没想到,余年竟毫不避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愣了两秒才接话,“是的,我母亲这段时间也生病住进了医院,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等录完节目,余年回到后台,施柔跟到余年身后,低声道,“节目组事先竟然都没有标注会有这个问题,八成就是为了话题度,想打你个措手不及!” 余年点点头,“没什么,孟哥有打过预防针,说林纱可能会问相关的问题。不过也正好,我提一句,想来网上的各种猜测会少很多。” 施柔担心地看着余年,“年年,你会不会觉得……挺累的?” 知道施柔指的是什么,余年笑了笑,“我在决定从事这份职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比如名,或者利,那肯定就会付出相应的东西。会获得一部分人的喜爱和维护,那么,自然就会得到一部分人的谩骂和憎恶。” 施柔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余年电话就响了起来。 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何骁的号码,余年按下接通。 “在忙吗?” 余年笑着回答,“没有,刚刚录完节目,接着就没什么事了。” “嗯,我是想告诉你,竹简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这边的人联系上了卖家,对方早就想脱手换钱,所以商谈很顺利。到时候以我的名义,把东西买下来,你替我出面交易,东西直接交给你,就没问题了。” 余年清楚,过程肯定不会像何骁说得这么顺利,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道,“嗯,我都听您的安排。” 听筒里传来很轻的笑声,何骁笑吟吟地说了句,“嗯,乖。” 余年垂下眼,看着地面上浅淡的影子,“不乖,您提醒了我要加衣服,我还是感冒了。录节目在台上唱歌的时候,鼻子都是堵着的,吃的感冒药一点用都没有,好难受。” 听着余年小声的抱怨,何骁声音越发温和起来,“嗯,不是我们年年不乖,是感冒的错,药的效果也不好。”说着,他轻轻咳了两声,“医生过来了,我挂电话了,好不好?” 余年想说,我过来看看您可以吗?但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只轻声道,“好,您好好休息。” 等余年回家时,路易森正好将《国书》竹简详细的交易时间和地点都发了过来。坐在一旁的谢游听清余年念出的地名,有一瞬的出神,“我知道这里。” 余年打字回复了一句“谢谢您”,一边好奇地问道,“你去过吗?” “嗯,勒托音乐学院离这里不远,在那边念书时,我很喜欢周末去河边喂鸽子和天鹅。” 没想到有这一层在,余年握了谢游的手,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笑着轻快地问,“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斟酌着措辞,“如果时间足够,我们可以一起去河边喂鸽子喂天鹅,然后再去勒托看看?” 问完这个问题,余年能清晰地察觉到,谢游的呼吸有极短暂的停顿。隔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听见了谢游的回答,“好。” 第二天,余年一大早就到了录音棚,专辑制作已经进入到配唱阶段,见孟远已经先一步到了,余年打招呼,“孟哥早上好!” “今天状态还不错?”余年闲,孟远也跟着闲了下来,他忙习惯了,干脆天天过来监督余年录歌。手里端着盛了热咖啡的纸杯,孟远想起来,“对了。昨天录节目的事柔柔跟我说了,我特意找了录制的现场影像来看,你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 他只知道余年和生父见了面,前段时间天天地往医院跑,不过详细的余年没说,他也没问。 “好,”余年点点头,又笑道,“我又要请几天假,得飞一趟奥国。” 孟远喝咖啡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竹简又有消息了?” “嗯,有消息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能带回来,就是得耽搁几天。” 孟远摆摆手,“你现在一天闲的头顶都要开出花儿了,飞一趟奥国算什么,就是去南极北极转两圈,你都有这个时间!录歌遇见你状态好,一遍两遍就给过了,反正时间你自己看着安排,我撒手不管了。” 路易森给出的竹简的交易时间,是在当地时间的二十三号下午。余年上午录完一首歌,下午就和谢游一起乘飞机飞往了奥国。 落地时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五点,余年生物钟很准,从上车开始,就靠着谢游的肩膀打瞌睡,又强打起精神,含含糊糊地说话,“你在勒托上学时,是住的学校外面吗?” 夕阳暖色的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余年的脸上,将他的瞳孔映出清澈的琥珀色。谢游手指轻轻碰了碰余年盛着光的睫毛,“嗯”了一声,“那时我不是很喜欢和人过于亲密地相处或者交流,勒托的宿舍是两人一间,我就搬到了校外。父亲做主,买下了临河的一栋小楼,供我居住练琴。” 余年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晒着太阳的猫一样,语气慵懒,“我们也是住那里对吗?” “嗯,楼下一家炸猪排很好吃,酱汁是老板自己做的。店里的苹果卷味道也很好,微微有些酸,我有段时间,早上练完琴,就会买苹果卷来作早餐,吃完正好赶上学校上课的时间。” “你一般几点起来练琴?” “六点,练一个小时,七点半出门吃早餐,八点准时上课。” 被谢游温柔又沙哑的嗓音引得睡意更浓,余年勉强睁开眼,看向窗外白色的古老建筑,仿佛能看见年少的谢游,在黎明到来之时,穿着勒托黑白色燕尾服式的校服,抱着曲谱本,满怀着梦想,穿梭在交错的街巷里。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块小甜糕 谢游读书时住的地方是一栋临河的三层小楼,外观和内部装饰都非常古旧。 房子有人定期清扫,知道主人要过来,长方形的桃花心木餐桌上铺着崭新的桌布和餐巾,花瓶里鲜花娇艳,窗户玻璃干净明亮,一眼便能看见天边绚丽的落霞。 小客厅的沙发上散落着几本厚厚的乐理书,茶几上也摆放着几页曲谱和一支墨绿色钢笔——过了几年,一切都还保持着谢游离开时的模样,仿佛房间里的时光已然定格一般。 站在进门的位置,谢游像是有几分怯意,不敢抬脚跨进去,好像再往前迈出半步,就会揭开封藏严实的旧时光。 司机将行李送了进来,余年道谢后关上门,见谢游站在原地有些出神,他上前两步,并肩站在谢游身侧,毫不迟疑地握住谢游的手,笑道,“我进门时,看见窗台外面的蔷薇还开着,很漂亮。” 反手将手指扣进余年的指缝里,像是汲取了力量和勇气一般,谢游带余年走到窗户边,“里面也可以看见,”他多说了两句,“早上太阳刚升起时,阳光会把蔷薇花的影子投落到桌面上,很美。” 余年推开窗户,摸了摸蔷薇花粉白色的花瓣,又转过头朝谢游笑道,“这株蔷薇好茂盛!” 被余年的笑容感染,谢游眸光也柔和起来,“嗯,楼上书房的窗户也能看见。”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木质楼梯上,到了二楼,谢游先带余年进了书房,果然,窗户外就是盛开的几朵蔷薇花。 从书房出来,犹豫了几秒,谢游还是将余年带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口,介绍道,“这里是……琴房。” 琴房面积不算大,窗户正对着河面,傍晚的风很温柔,房间里最为显眼的,是一架红木制作的施坦威立式钢琴。余年没有贸然进去,而是问道,“你以前就是在这里练琴吗?” 谢游点点头,“嗯,早上起床会先练一个小时再出门,晚上回家会再练三个小时。周末两天,如果没有别的安排,会从早上练到晚上。”他视线专注地落在合着琴盖的钢琴上,声音很轻,“我喜欢手指按在黑白键上的感觉,会很开心。” 余年看着谢游的侧脸,心里隐隐的酸楚感忽然浓重起来。从小到大,无数个日夜,每天都在重复练习,没有热闹的社交,没有五花八门的娱乐,谢游将自己以往十几年的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琴键上。但命运却像是转了一个急弯,让所有的设想都变为了粉碎。 余年不忍,轻轻拉了拉谢游的手,等对方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弯唇笑道,“现在也不能睡觉,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夕阳的余晖已经散尽,夜幕低垂,河边的路灯依次亮了起来。风有些大,余年伸手替谢游扣上风衣的纽扣,之后又拢好自己的。 没走多远,余年正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专辑制作的进度,抱怨有一首歌写得太难,又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录了好几遍都没录得满意。这时,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是……谢游吗?” “谢游”两个字的音发得非常标准。 余年敏锐地发现,听见这句话时,谢游瞳孔微缩,似乎是做好心理预设后,才缓缓转过身。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神色犹疑地看过来,他身上穿着三件套的格纹西服,眼镜架在鼻梁上,着装整洁又正式。在看清谢游的相貌时,他脸上展开了喜悦的笑容,“上帝,竟然、竟然真的是你!” 待对方快步走过来,谢游右手紧张地藏到身后,用力握紧,嗓音干哑,“布伦德尔老师,好久不见。” 喜悦之后,布伦德尔打量谢游,眼里含着欣慰,“我曾以为,再也无法在勒托附近见到你了。”他又朗声笑道,“在这里遇见你,让我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不过你和从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刚刚我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我那个厉害的学生!” 说着,他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真是糟糕,时间不够了,八点在音乐厅有我非常喜欢的乐团的演出。” 谢游下意识地接话,“青年交响乐团?” “你还记得?”布伦德尔连连点头,“是的,就是他们,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他们。”说着,他又邀请,“我能拿到多的票,你和你的朋友要一起去吗?” 嘴唇动了动,但谢游很快又拒绝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抱歉。” 虽然失望,但布伦德尔没有勉强,他赶时间,又聊了两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谢游握着余年的手,揣进风衣外套的口袋里,解释道,“那是教我乐理课的老师。” 余年弯弯眼睛,“过了几年,他还记得你。” “嗯,”谢游眼里带了些浅笑和怀念,“上课我总是坐在第一排,他很喜欢问我很难的问题,但我每次都能答对,他说我这样让他感到挫败。” 余年笑起来,“我以前念书的时候,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出的随堂测验的题目非常难,很得意地说班里肯定没人能答上,没想到我答对了。” 两人散着步去河边的小餐馆吃了晚饭,又看了会儿沿途的夜景。回到家,谢游在前面,余年走了两步,在楼梯转角的位置停下,犹豫了两秒,喊道,“谢游。” 谢游转过身,从高了几级的台阶上低头,“什么?” 扶着栏杆的五指收紧,余年绽开笑容,声音不重,却很坚定,“我是想告诉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想弹钢琴的话,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话音落下后,周遭都安静下来,许久,谢游才涩声回应,“好。” 再一次进到琴房里,谢游朝钢琴的位置走了两步,又停下,看向余年。余年眼里带着笑,“没事的。”说着,他直接伸手握住了谢游的手腕,把人带到了琴凳边。 等谢游坐下了,余年自己找了窗边小沙发的位置,手撑着下巴,盯着谢游的侧影有些出神。 他能理解谢游的忐忑和慎重——钢琴和音乐,是他心里捧在圣坛上的存在,必须以最大的尊重和最多的努力,才有资格去触碰。如果不能全心投入,如果只能弹奏出有瑕疵的乐曲,那就是亵渎。 视线里,谢游小心翼翼地抬起木制的琴盖,色彩简单的黑白键出现在眼前。将脊背挺得笔直,轻轻吸了吸气,谢游才把微微发着颤的手指放在了琴键上,却许久都不敢按下去。 直到余年站到谢游身后,将手覆在谢游微冷的手背上,力道轻轻往下,“铮”的一声,清脆的琴音在空气中荡开来。 余年坐回小沙发里,重新撑着下巴,注视着谢游。 没过多久,钢琴声就像绵绵的潋滟水波一般响了起来,谢游坐在琴凳上,闭着眼,指尖仿佛有记忆一般,按下琴键,将音符精准地嵌入旋律中。 余年懒散地蜷缩在沙发里,听着琴曲,仿佛星河璀璨皆在眼前。 一曲终了,尾音袅袅消散,谢游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余年,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忐忑。他甚至不敢问一句,我弹得怎么样? 余年坐直,轻轻鼓掌,眼里像是蕴着星光,“弹得超好,而且整首小夜曲,一个音都没有错漏,真的非常棒。” 紧绷的身形这才松弛下来,谢游不太好意思,“我一直都在复习。” 听见这句,余年鼻尖一酸。这几年,谢游再没有碰过钢琴,那这复习可想而知,或许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闭着眼睛,手指按着空气,一遍一遍地弹奏、联系,只因害怕有一天,自己再也想不起正确的旋律。 余年赤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从后面抱住谢游的背,下巴搁在对方肩上,轻声道,“谢游,我们合作一首歌吧。” “你弹钢琴,我唱歌,整首歌里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垂眼注视着黑白琴键,谢游最后应道,“好。” 在小楼里住了两天,余年买菜做饭,谢游洗碗,等谢游在书房远程处理工作时,余年就会坐在地毯上,捏着笔在纸面上写歌。不过废了七八次稿,也没能把满意的旋律写出来。 合上电脑,谢游起身,弯腰把正盯着空气中某一点发呆的余年从地上抱起来,一路走到衣帽间才把人放下,俯身吻了吻余年的眉心,“年年,该换衣服出门了。” 余年还有些发懵,隔几秒反应过来才连忙应道,“好。” 谢游换上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搭的是手工剪裁的黑色衬衣,显得眼窝深邃,眉目冷峻。余年翻翻找找,干脆套了白色卫衣,又加了一件简单休闲的牛仔短外套。外面下着雨,打开门,谢游撑开一把黑色大伞,将余年搂在怀里,走了出去。 车一路开到浮空餐厅,何骁已经提前派人过来包了场。餐厅四面都是玻璃墙,能够三百六十度无阻碍地欣赏城市的景色。和谢游一起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余年无意识地哼着没什么章法的调子,哼着哼着,忽然抬手示意,让侍应生拿一份纸笔过来。 笔迹凌乱地在纸面上写下一串音符,余年捏着笔,偏头朝静静看着自己的谢游笑道,“我们合作的那首歌,就叫《小夜曲》吧!”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块小甜糕 竹简的所有人是一个叫约瑟夫的外国古董商人,棕色的络腮胡子打理齐整,穿着绅士斯文,眼里却透露着精明。他到浮空餐厅时,余年已经收好了稿纸和笔,正在和谢游小声聊天。 约瑟夫见了余年和谢游,加快脚步,走到跟前,先将手里的密码箱放到地上,又郑重地整理了西服外套,这才朝余年伸过手,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道,“很高兴与您见面,代问令尊安好!” 余年笑容得体,“很高兴见到你。” 得了余年这个回答,约瑟夫的笑容都灿烂了些,“不不不,是我的荣幸!” 又和谢游握过手后,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张嘴就大倒苦水,“本以为这份竹简能卖个好价钱,没想到招惹了大麻烦,陷进了两国双边的争端角力里,真是让人发愁!上次在港城,东西差一点就脱手了,最后还是只能撤拍!我就是一个买卖赚钱的商人,太倒霉了!” 他往咖啡杯里加了糖,持着小匙搅拌后,又道,“幸好您的父亲何先生愿意将我从这个旋涡中解救出来,避免了我麻烦缠身。”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已经买好了机票,明天就飞去地中海度假!” “那先祝您度假愉快。”余年明白,对方这份热情,或者可以说是奉承,针对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何骁。 “谢谢!”约瑟夫摸了摸胡子,进了正题,“那我们来看看货?” “请。” 约瑟夫将黑色的手提箱放到桌面上,动作很轻,他还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来的路上非常紧张,很担心磕碰,毕竟这里面,一毫米都值一沓钞票!” 余年没接话,而是问,“这东西是从哪里买来的?” “我不跟你说假话,因为我清楚,您想查很容易就能查到。”买家问东西的来历是很正常的事,约瑟夫笑容不减,神情里还有几分自豪,“从一个傻瓜蛋那里低价买来的。那人就是个败家子,成天在赌场混,有一次赌赢了钱,请场子里的人喝酒,喝多了,张口就说,他家里藏着一件传家宝,他爸看得比命还重,但在他看来,就是一破竹片,烂糟糟一把,没什么好新鲜的。” “我一听就留了意,后来听说他欠了一大笔赌债,就去找他谈交易,他给我竹简,我给他钱帮他还债。这个人也不算太蠢,知道讨价还价,我又添了些钱进去,就成交了。” 余年想起孙若拙说的,孙家老爷子以为竹简已经在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到祠堂里跪了很久,并立誓一生不沾荤腥赎罪,一时间,心里多了几分唏嘘。 “啪”的一声,密码锁开了,约瑟夫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余年面前,扬眉道,“我肯定您会满意。” 约瑟夫说得没错,箱子里装着的每一支竹简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即使是一代一代传下来,跨越了无数时间,也未曾有过大的损伤。视线一一扫过,余年面上神色不动,冷静道,“确定是真品?” 约瑟夫连忙道,“我怎么敢拿假货骗您,那我不是找死吗?” 余年抬抬嘴角,似笑非笑的,又道,“我父亲请了鉴定师过来,就在这家餐厅等着的,你的货需要验验。”见约瑟夫神情不太好,余年又接了一句,“东西都是你从傻子那里诓骗低价买来的,说不定,你也会拿我当傻子,把假货高价卖给我,不是吗?” 约瑟夫捻捻络腮胡,神色讪讪。 很快,鉴定师带着仪器进来,当着几人的面做了鉴定。出来的结果确实并非赝品冒充,余年才松了口,淡淡道,“请问您的开价是?” 约瑟夫比了五根手指。 余年心里清楚,约瑟夫就是纯粹的商人,在他眼中,竹简所有的附加价值,都可以转化为相应的美金。那么同样的,东西所带来的麻烦,必然也可以抵扣掉相应的金额。 端起骨瓷杯,余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神情半点不见急迫。等约瑟夫眼里有点着急了,他才问,“这件东西现在不好卖,你也不希望这东西砸在手里,十年二十年都脱不了手吧。” 约瑟夫也收敛了神色,语气笃定,“您和我都非常清楚,这件东西,对于您和您的国家来说,价值不可估量,五千万美金,并非高价。” 余年轻笑,唇角弧度不过两分,眉宇间更是多了凌人的意味,手指“咄咄”两声轻敲过桌面,他缓声道,“那你应该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件东西的价值越是不可估量、意义越是重大,所带来的麻烦也就越大、越难解决。当然,在这个问题上,您应该比我有更深的体悟。” 约瑟夫没有说话。 余年重新端起咖啡,嘬了一小口,“我说的对吗?” 放下骨瓷杯,余年又继续道,“这件东西卖不出去,跟刀悬在您头顶一样,估计您度假的愉快程度也会打折扣。” 约瑟夫手指摩挲着杯柄,许久没有说话。 见是这个态度,余年脸上神情明显冷淡下来,“既然你无心做这笔交易,那我就当是过来欣赏这里的风景了。”说着,他和谢游直接就站起了身。 约瑟夫抬头,语速加快,“您的开价是?” 余年说出一个数字,“一千五百万。” “太少了!”约瑟夫捏紧小匙,“不可能!” 余年由上至下,直视约瑟夫,轻哂,“不能太贪心不是吗?又想扔掉麻烦,又想将大把的钱塞进口袋,这才是不可能的。” 沉默半晌,约瑟夫鼻翼微动,“现结?” “当然,东西给我,钱就是你的了。” 又静坐片刻,约瑟夫手放在大腿上,将熨烫平整的西裤都攥出了褶皱,才出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成交,我必须马上拿到钱!” 余年回身,语调没什么变化,“成交,合作愉快。” 提着密码箱从浮空餐厅出来,谢游撑开大伞,余年宝贝地将箱子抱在怀里,唇角挂着的笑容就没散。 揽着人避开水洼,谢游忍不住在伞下亲了亲余年的眼尾,“年年,不要只顾着开心,好好走路。” 余年眼里的神采熠熠,应道,“好!”他又补上一句,“我要是摔跤了,箱子里的东西也会被磕到。” 谢游无奈,只能把人抱怀里好好护着。 与此同时,国内论坛里,又一个帖子飘到了首页。 “微博上有人扒出来了,余年父亲是于祝生,各位品品?” “——我就想说有意思吗,这话题都讨论百八十年了,老子都看厌了!” “——卧槽于祝生?港城富豪榜前三啊,真的假的?而且我记得于祝生有一个大老婆,生了四个孩子,在外面还有一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女,那余年这种是个什么情况?难道是于家不准备承认身份的私生子?那争财产有份儿吗?” “——楼上的有没有脑子?青山余氏这样显赫的家族出来的女孩儿,能看上于祝生这种有妇之夫?” “——要真被扒出来,余年是恶心的私生子,他那些粉丝估计全都得疯,喜闻乐见!有才华有长相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恶心!” “——黑粉这么没脑子的吗,逮着就胡乱黑一通?还是说营销号也在冲业绩了?父母这个话题车轱辘一样黑了又黑,能不能有点新意?火速抱走年年!” 另一边,坐上车,余年把箱子放在腿上,听见手机铃声,他按下接听,“柔柔姐?”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国内现在应该是早上八点,他便心情很好地道了一句早安。 施柔语气着急,“年年,你现在有空吗?” 余年听她语气不对,“有空,什么事?” “前段时间,关于你父母的猜测不是时不时地就会在各大论坛和热搜榜的末尾刷刷存在感吗?后来你上林纱那个节目,为了节目的热度,林纱也是一点没预告,拐弯抹角地问你相关的问题。” 余年记得,“嗯,重阳节。” “对!”施柔语速很快,“就是重阳节那个问题,年年你不是在节目上提到,你父亲最近身体很不好吗,网友神通广大,硬是把你父亲的身份扒出来了!还查出来,你父亲现在就住在港城的养怡疗养院。” 余年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说我父亲是谁?” “于祝生!” 余年对这个名字不熟,转过头问谢游,“于祝生是谁?” 谢游回答简洁,“辉煌集团的董事长,五十八岁,一共四个子女。一个月前,突然病倒入院,四个子女连同一个私生女正在争家产。” 那边的施柔也听见了余年和谢游的对话,很快反应过来,“所以,年年,你父亲不是于祝生对吧?” 余年笑道,“真的不是,我都不认识他。” “啊,吓死了吓死了,”施柔一边庆幸,又觉得丢脸,怏怏地,“我开始半点不信的,但看完网上扒身世的帖子,都说得头头是道,越看越真实,快被吓死了!不说了不说了,我挂电话了,年年你就当没接到过这个电话!” “等等,”余年叫住施柔,好奇道,“网上是怎么说的,连柔柔姐你都信了?” “先是罗列证据,说于祝生年轻时在宁城工作过两年,正好和年年你年龄对的上。这个于祝生是五国混血,长相英俊,八成是长得好看的人总有那么一两处相似,就有人分析说你们脸型像。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说得很有道理,特别具有迷惑性!” 施柔脸挂不住,“我一大清早醒过来,脑子睡得有些懵,看完整理出来的资料,着急得厉害,也没多想,就先给你打电话了,啊真的丢脸死了,要是被孟哥知道,指不定会被怎么嘲笑呢。” “嗯,放心,我不会告诉孟哥的。”余年想了想,“不过,麻烦柔柔姐跟孟哥说一声,压一压这个话题的热度。” 施柔没多问,连忙道,“好的!” 回到住的地方,余年先小心谨慎地将装着竹简的黑色密码箱放好,又把写着一串凌乱音符的纸拿出来,盯着两件东西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转身伸手环着谢游的脖子,弯着眼睛笑道,“真的很开心!” 谢游轻轻拍了两下余年的后腰,眼里也浮起了一层笑,就着姿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被谢游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余年双腿自觉地圈住对方的腰,一边笑着说“要掉下来了”,一边任对方把自己抱着坐到了沙发上。 靠在谢游怀里,余年低头,摆弄着谢游的手指,按着顺序,一件一件地数下来,“《江山连雨图》,山水纹鱼尾瓶,云浮松鹤瓶,幽鸟鸣枝玉樽,《醉马游春图》,《不寐帖》,《祈天德稿》,昌方尊,《国书》竹简,九件,一件不差。” 握着谢游的手指,沉默了几秒,余年抬起眼睫,他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绪在心里弥漫开。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谢游,我都找回来了。” 说着,又连着眨了几次眼,试图把涌上来的酸涩感压下去。 谢游抱着人,凑近了轻轻吻了吻余年的眼皮,温柔道,“嗯,我们年年很厉害,也很不容易。”他又笨拙地哄道,“乖啊。” 余年原本强撑着情绪,听到谢游最后这句,却忍不住把脸埋到了谢游的颈侧,轻轻蹭了蹭,闷闷地说道,“我都找回来了,那份名录上的东西一件不差,可是……外公和外婆都看不到了。” 他手攥着谢游风衣的衣料,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种失落和莫名的悲怆——人的生命和这些所谓的死物比起来,不过是千年之一瞬。 他又想起,外公坐在书房里,正将一幅卷轴徐徐展开,看着上面的墨迹,缓声说道,“年年啊,你看,几百年后,这幅字依然如初,铁画银钩,气魄雄浑。我,你,无数人,却都已经是白骨一具。这么想,是不是很难过?” 那时他只比书案高不了多少,听得不是太明白,但心里也有些难过,于是点了点头。 外公摸了摸他的头,温和道,“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不管是瓷器青铜,还是文字书画,都是由我们人所创造的,是不是又很骄傲?” 他扒着桌沿,又认真点头,“是。” “所以我们费尽心思去保护的、去保留的,就是我们的文明、传承和历史。吾生虽不过百年,吾族却留存千古。与亘古的天地日月相比,人实在太过渺小,人命也太过脆弱和短暂,但文明的火种不熄,生命的延续不灭,‘我’便永存。” “外公,我听不懂。” “我们年年还小,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就会懂了。” 余年靠在谢游怀里,看着桌面上安稳放着的密码箱,忽然就觉得,自己又更明白了一点。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块小甜糕 忍不住又打开箱子看了一次里面的东西,余年才心满意足地将密码箱重新放好。哼着歌去到厨房,把买好的牛排拿出来,想起什么,又拨通了孟远的视频。 孟远一看余年的状态和神情,就笑道,“很顺利?” 余年眼睛都弯成了新月,点头,“嗯,很顺利,竹简已经买回来了!” “恭喜恭喜!你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孟远也跟着开心起来,又问,“说吧,找你孟哥我什么事儿?” 将新鲜的西兰花和小番茄洗干净,余年一边答道,“我准备再写一首歌放进专辑里。” “挺好的啊,专辑的事儿都随你喜欢,公司不会做强制要求。”孟远说完,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不对,你特意打视频跟我说这事情,说明你看得很重,或者是认为我会看得很重,所以,这首歌是有什么不寻常?” 余年直接道,“嗯,我的计划是,这首歌里,谢游弹钢琴,我唱,不加其它的任何伴奏和编曲。” “我——”孟远声音卡了壳,他伸手松了松衣领,有些焦躁,“等等,我先理理,谢总弹钢琴?对,对,谢总会钢琴,从小就学,还是勒托音乐学院的学生……不对不对,重点是,你们两个合作?” 余年笑得开心,“嗯,没错,我们合作。到时候标注的就是,词曲及演唱,余年。钢琴,谢游。” “这一波,会是怎么的血雨腥风……”孟远喃喃两句,忍不住道,“小祖宗,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就要搞大事?” 余年摇摇头,“我知道分寸的。” 听余年这么说了,孟远纠结半晌,干脆不想了,“随你随你,我是管不了了!”他又换话题道,“柔柔跟你说了吧,网上又开始车轱辘一样,新一轮的乱带你节奏了。” 余年拿着菜刀,将小番茄切开,回答,“柔柔姐说了,大家的联想能力都非常厉害。” 听余年语气清清淡淡的,但孟远设身处地,知道任谁遇上这种事,被乱七八糟编排,心里肯定都不会太舒服。他劝慰道,“按照你说的,我已经把热度压下去了。但你最近没怎么露面,热度也高得厉害,再加上你青山余氏的显赫家世,捡漏巅峰的事情,还有砸钱买东西的手笔,你不炒人设,也已经成了人设模板。 重点是,你现在三百六十度,都没有什么明显可以指摘的地方。所以想黑你的人,扒拉来扒拉去,也就只有你父母这个点可以发挥发挥了。我的意思就是,那个……你别太在意啊。” 知道孟远是担心自己,余年笑道,“嗯,我知道的。不过我看见论坛和微博里,不少评论都差不多,是水军?” “嗯,很大几率是,至于你得罪了什么人,我合计了一下,太多了,数不清。”见余年惊讶,孟远大笑,“人红是非多不是虚的,最顶尖的就那么一块蛋糕,谁都想舀一勺,你占了,别人能吃的就少了。反正圈子里多得是想把你踩下去的人,发现你有可以攻击的点,说不定背地里个个都在使劲儿。” 他挑眉,“采访一下,成为众矢之的,感觉如何?” 余年配合道,“嗯,感觉非常好。” 和孟远说了过两天就回宁城,余年挂断视频,将牛排放进了锅里,“滋”的声音,热气和香味一起腾起,虽然在陌生的城市里,却好像有了家的味道。 晚上开了红酒庆祝,余年酒量很一般,脑子昏昏蒙蒙的,洗了澡出来,他裹上黑色的真丝睡袍,半湿着头发,就去书房找谢游。 见余年过来,谢游挂断通讯,张开手臂,任余年坐到自己大腿上。鼻尖是沐浴液的香气和淡淡的酒气,谢游托着怀里人的下巴,轻柔地吻了吻,见他眼眸迷离的模样,哑声道,“去洗澡了?” “嗯。”余年下意识地往谢游身上贴,他睡衣系带松散,随着动作,锁骨和大片的胸膛都露了出来,白晃晃地刺眼。没注意到谢游微深的眸色,余年有些不耐地在谢游身上蹭了几下,总觉得怎么都有些不舒服。 “谢游……” “嗯?” 余年半垂着眼睫,肤色沾着淡粉,红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又洗了澡,他手脚发软,都没什么力气。一只手松松地攥着谢游的衣服,余年说话的尾音很轻,“痒,挠一下……” 谢游没说话,看着这般模样的余年,他耳尖微红,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从松散的腰带进去,贴着余年的后腰,“这里痒吗?” “上面一点,嗯……左边,再左边,对,就是那里。” 痒的位置被轻轻挠过,余年舒服了,凑过去,奖励地亲了亲谢游的喉结,还用舌尖扫了一下。笑意盈眼,余年一脸的满足,“不痒了,很舒服。” 谢游贴在余年窄腰上的手心发着烫,他声音低醇沙哑,“年年。” 手臂圈着谢游的脖子,余年呼吸温热,用鼻音应道,“嗯?”他此时懒懒散散的状态,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眼尾沾着微红,泪痣秾丽,眼里像是揉碎了波光一般,挨挨蹭蹭的模样,更像是毫无戒心地安稳待在谢游怀里撒娇。 被这声回应拨动了最后一根弦,谢游把余年抱着放在了办公桌上,一手稳着余年的后腰,一手托着余年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余年有些发晕,但明显能辨别出来,谢游这一次的亲吻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更加具有攻击性和侵略意味,要将他拆吞入腹一般。他呼吸喘促,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没想到谢游手上用力,嘴唇也严密地压下来,吻得更深了。 周遭的氧气都被掠夺殆尽,余年攥着谢游衣服的手指脱了力,松开来,下一秒,手就被谢游反扣在了桌面上。他整个人双腿无力地张开,因着谢游亲吻的动作,仰着下巴,露出了脆弱的喉结,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地交付了出来。 窗外夜色已经全然笼罩下来,水波荡漾的河面倒映着点点灯光,房间里能隐隐听见水流声。 余年饿了,谢游是第一次喂他吃米糊,开始时掌握不好力道,勺子太大,总是喂不进去。耳尖发烫,谢游眼眸深邃,反复尝试后,第三次才终于把勺子喂到了余年嘴里。 酒意和热气的熏蒸,余年脑子发晕,他攀在谢游身上,嘴里紧紧含着勺子不放,漆黑的眸子像是沾了水。他听见谢游在耳边诱哄一样地问,“年年,还要吃吗?” 余年只觉灼烫,说不出清楚的话来,轻轻迷糊着点了点头。得到应允,谢游喂米糊的频率加快,到后面,余年含着勺子,尾音发颤,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不要了,真的吃不下了……” 被喂完米糊,余年出了一身的汗,他躺在床上,谢游正低下头来,缠绵又温柔地亲吻他。和之前强硬滚烫且不容拒绝的动作完全不一样,谢游一遍遍地亲吻身下的人被薄汗湿透了的颈侧和锁骨,松松握着余年的手指。吻过下颌线和唇角,鼻尖相触,能在瞳孔中看见对方的影子。 余年只觉大腿酸疼,他耗尽仅剩的力气,用指尖划过谢游的手心,见对方看过来,才轻声道,“我想洗澡……” 谢游起身,把余年从床上抱起来,进到浴室里。花洒打开来,热气蒸腾,余年还没碰到水,就又被谢游压在浴室的墙砖上,断断续续地反复亲吻。 洗完澡出来,余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沾到枕头,困倦感就再压不住。一手抓着被角,余年强撑着睁开眼,手指动了动,想抓着什么,哑着嗓音喊,“……谢游?” 感觉有手指抚过眼尾,空落落的手也被握进了温热的掌心里,接着是谢游令人心安的声音,“我在,年年快睡吧。” 一夜安眠,余年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被谢游抱在怀里。他小心地睁开眼,就看见谢游双眼闭着,但耳尖却透着红色。唇角抬起,余年坏心思地小声抽气,“好痛……” 话音还没落,谢游就睁开了眼睛,手抚在余年后腰下面的位置,紧张道,“这里很痛吗?”说着,眼里还透着些懊恼。 余年埋在谢游怀里,闷闷地笑出声来。 谢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装睡暴露了。他搂着怀里人,无奈道,“你啊。” 一反平日的习惯,余年拉着谢游,懒懒散散地在床上赖了大半天才起来。他松散地系着黑色真丝睡袍,光脚踩在地毯上,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 在阳光下眯了眯眼,余年转过头朝谢游道,“可以拜托这位先生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当然。”谢游拿过手机,将镜头朝向余年,看着屏幕里的人,他有一秒的出神——窄细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阳光下,余年白皙的皮肤像是最细腻的瓷器,每一缕发丝上,都仿佛盛着光。眼里盈满笑意,刹那间,整个世界都随之明亮起来。 十分钟后,余年好多天没动静的微博更新了一张照片,还配着简短的两个字,“早安。” “——我年的身材比例还有气质和颜值,完全不是老天爷赏饭吃,而是喂饭!好的,新壁纸头像都有了!日常吹爆我年的颜值!” “——年年是在国外吗,这边现在晚上七点~年年早安!等等,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照片……谁拍的啊啊啊啊!我特么酸了!柠檬上身!突然原地一个爆哭!” “——年糕女孩儿手拿放大镜,年年你说实话,后颈那里,就是睡袍领口那儿,红了一小块儿,是不是过敏了,或者被蚊子咬了qaq” “——年糕女孩儿手拿显微镜,窗户的玻璃上,好像有一个人影!年年你实话告诉麻麻,那个是不是就是给你拍照的人,到底是谁!呜呜呜qaq”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块小甜糕 余年走了没两步,又懒洋洋地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拿着手机,饶有兴致地翻看起评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里弥漫开一股焦糊的味道,余年想起谢游刚刚去了厨房,急忙踩着拖鞋,“噔噔噔”下了楼。 两步进了厨房门,余年一眼就看见,一向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谢游,黑色衬衣的袖子挽在手腕的位置,正面对冒着烟的烤盘发呆,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没忍住,余年长腿微屈,姿势放松地靠着门框,轻声笑了出来。 发现被余年看见了满是糟乱的厨房,谢游耳尖一秒就红了个彻底,想起来,他又紧张道,“年年后面……那里不是疼吗,快回去休息。” “哪儿有这么娇弱?”余年站直,两步走到谢游身旁,脑袋一偏,就靠到了谢游肩膀上,笑吟吟地看着烤盘里焦黑的团状物,“是在做什么?” 谢游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布朗尼纸杯蛋糕。” 见谢游手指上沾着不少面粉和黄油,余年心里像是塞了一朵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他握住谢游的手,低下头亲了亲对方的手背,又抬眼笑道,“我也不想做饭,午饭的话,我们一起去楼下,吃你之前说过的那家小店吧,好吗?” 谢游从来都是依着余年,点点头,开了水龙头去洗手。余年在一旁递擦手的毛巾,又问,“说起来,以前你还让何山送过小蛋糕和动物小饼干给我。” “都是我自己做的!”谢游赶紧声明,但烤盘上还冒着烟的漆黑几团,明显让他的话毫无说服力。他犹豫两秒,还是低声说了实话,“我做了一百多块小饼干,把最好看的挑出来给你的。” 听见这句,余年怔了怔,一时间说不清心里咕噜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些像舌尖尝到了果酱,酸酸甜甜的。 他喜欢的这个人,一直都将他放在心尖最柔软的位置。 水龙头溅出的水花在阳光下晶莹透亮,余年倾身,吻了吻谢游的侧脸,“小蛋糕和动物小饼干,都非常可爱!” 因着这句夸奖,谢游还没褪热的耳尖又红了。 两人下楼去餐馆里吃了简单的午餐,外面阳光正好,因为下过雨,空气湿漉漉的,微风拂面,意外的舒适。见谢游视线几次扫过不远处勒托音乐学院建筑的尖顶,余年拉了拉谢游的衣袖,“我们走走再回去?” “好。” 余年又道,“这里离勒托很近,可以带我一起进去看看吗?” 谢游注视着余年,抿抿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好,我们一起。” 勒托已经有近两百年的历史,占地面积很大,茂盛的绿植掩映着欧式建筑白色的外墙,笔直的主干道上,很少有人经过。 谢游道,“勒托学生很少,通常保持在一百七十人左右,一个老师教一个学生。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在练习或者上课,所以学校里看不见多少人。” 从雕花窗台下经过,能隐隐听见竖琴的乐声,音符流淌间,似乎连墙角的雕塑都鲜活起来了。绕过一段爬满盛开的藤本月季的长廊,谢游带余年走到一栋白色小楼前,“上学时,我的琴房就在这里,”他指给余年看,“二楼第三个窗户。” 余年仰着头,那间琴房的窗户关着,能看见玻璃后面白色的窗帘。清风吹过来,月季的藤蔓簌簌作响。 谢游也同样看着那扇窗,神色带着些怀念,“以前逍然问过我,问我当时从这里退学,有没有后悔过。” 余年收回目光,视线落在谢游的侧脸。谢游五官线条硬挺明朗,每一寸都仿佛出自最好的雕塑家之手,此时以月季花架为背景,如同油画一般精美夺目。 风吹动两人的发梢,余年问,“那你后悔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后悔过,尽管我非常喜欢钢琴,这几年里,也无数次地想弹钢琴。” 谢游声音很轻,话难得地多了一点,“得知哥哥的死后,我第一时间感到的其实是茫然,我不知道一个人心脏停跳、离开这个世界后,会去到哪里。但我又很确定,不管去到哪里,他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那时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哥哥一辈子,这样,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就一直不会消失。 再后来,我成了谢家的继承人,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事务,变成了我肩上的重担。我就像一枚音符,从乐谱中被拽了出来,放进了一个充满着金钱、数字和文件报表的匆忙世界里。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只能努力适应。” 余年伸手,握着谢游泛着凉意的指尖,“后来呢?” “后来,”谢游看向余年,“后来世界的命运线再次向我证明,面对命运的突袭,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他沉默几秒,“我很庆幸,我坚持到了现在,没有被打倒,还有了保护我所珍视的人的力量。” 不知是哪一扇窗户里,有钢琴声飘来,谢游瞬间就判断出,“是《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 余年跟着一起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好奇,“你弹钢琴时,是什么感觉?” 听见这个问题,谢游抬手,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弹按,眸子里像是覆上了一层细碎的光芒,“有时,像所有琴键都在我掌控中,我就是那个由音符组成的世界的王。有时又感觉自己是一枚很小的音符,那个由音符组成的世界是宇宙,我只是其中漂浮的一粒尘埃。” 他眼里泛着清浅的笑意,“我有无法卸下的责任,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我很喜欢音乐,很喜欢钢琴。” 将这句话说完后,谢游蓦的一怔——他已经算不清楚,他有多久没说出“喜欢音乐”和“喜欢钢琴”了。 余年偏头,认真道,“我喜欢你,像你喜欢音乐、喜欢钢琴那么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谢游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用屈起的手指碰了碰余年的眼尾,俯身轻吻,“我也喜欢你。”停顿两秒,谢游又放低了声音补充道,“比喜欢钢琴、喜欢音乐,更喜欢。” 在藤本月季的花架下,捡了一朵花型完好的月季,余年夹在一本书里带回国,准备做成标本。 挨着谢游睡一觉倒好时差,去公司找孟远的路上,余年拨了何骁的视频,但响了许久都没有接通。 手指悬在“视频通话”的按钮上,余年好一会儿都没勇气按下去。 这时,电话打了过来,余年回神,“路管家?” “小少爷下午好,”路易森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平稳,他恭敬道,“先生正在做今天的例行检查。” 余年眉心微蹙,“现在下午两点,例行检查不是这个时间。” 路易森沉默着没有回应。 心跳突然快了两拍,余年喉咙发干,“是……病情有波动吗?” 好一会儿,路易森才回复,“是的,先生让瞒着您。” 没等余年继续问,路易森就先开口道,“前几天都挺好的,医生说一直保持这个状态,说不定可以多活一些时日。但先生刚刚毫无预兆地突然失去了意识,医生正在抢救。” 放在腿侧的手指骤然收紧,在手心掐出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余年咬住嘴唇,克制住鼻尖的酸楚和心慌,“等他醒了,可以通知我吗?” 路易森声音也有些沙哑,“好的,小少爷。” 到公司见了孟远,又一起到了录音室,余年盯着没动静的手机看了一会儿,递给施柔帮忙拿着,叮嘱,“如果一会儿有电话或者视频通话,麻烦柔柔姐一定叫我。” 看出余年的重视,施柔连着点头,“年年你放心。” 知道自己状态不算很好,余年没直接录歌,而是选了一首歌开始录和声。他努力集中注意力,虽然中途忍不住走神,但录制过程总体还算顺利。 一连录了三首歌的和声,余光看见施柔朝自己做手势,余年连忙叫了暂停,取下耳机,三步并作两步出来,接过了手机。 视频接通,屏幕上,何骁戴着氧气面罩,松弛的眼皮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地靠在枕头上。 余年眼眶发胀,勉强稳住声线,尽量自然地问道,“您怎么样?” 何骁点点头,费力又缓慢地说道,“年年乖,别哭……我没事。” 余年声音里泄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嗯,好,我不哭。” 他看着视频里,何骁尽力撑着精神,想多看他一会儿,却再维持不住,眼皮一点点下沉,最后阖上,昏睡了过去。 镜头一转,路易森出现在屏幕上,“小少爷放心,医生说救过来了,只要好好养着,最近几天病情都不会有太大波动。” 余年勉强笑道,“谢谢您。” 等视频挂断,站在一旁的施柔担心道,“年年,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将手机重新递给施柔,余年红着眼睛摇摇头,“不了,闲下来更容易胡思乱想。” 不过这一次,一首歌的和声还没录完,孟远就推门进了录音室,朝余年打了个手势。 余年取下耳机出来,“孟哥,怎么了?” 孟远把亮着的手机递给余年,“国外传进来的一段采访,被采访的人是一个叫约瑟夫的古董商人,采访里面有一段是,他说他最近做的一个买卖,是将一份竹简卖给了你。” 孟远的手机上,是一个论坛娱乐版块的界面。 “有消息说,余年的父亲是何骁,就是那个以航运和矿业起家的船王!各位品品?” “——品个鬼啊,讨论余年他爸是谁,这是已经成日经了?闲的天天开帖,真的看烦了,没实锤就别瞎开帖!” “——那个,本人帖主,不瞎,还真有实锤[链接][图片],视频里这个络腮胡是买卖古董的,他接受一个杂志的采访,说最近他把一份贵重的竹简,低价卖给了逐月集团董事长何骁的儿子余年,虽然利润不如他预估的高,但合作非常开心,并衷心感谢何骁先生的信任。先不纠结为什么何骁儿子姓余,重点在,何骁儿子叫余年?原谅本人孤陋寡闻,第一反应这个‘yunian’就是余年!” “——帖主估计是个黑,鉴定完毕!抱走崽崽我们不奉陪了,我们年年只想好好唱歌,什么豪门没资格争家产的私生子啊、什么嫌弃父亲穷困没钱所以改母姓抛弃生父啊、什么命格不好被父母抛弃啊,这些我们都不约!” “——眼看着空有一个青山余氏的高大上的名头,没多少钱,这就忙不迭地来碰瓷炒作了?人别太贪心,不然哪天糊到地心,还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孟远等余年大致看完,紧张兮兮地问,“那个……年年啊,你别告诉我,船王真是你爸?” 余年抬头,颔首回答,“嗯,他确实是我亲生父亲。” “父亲”这个词说出口来,舌尖都裹满了涩意。 施柔也有些发懵,“就是、就是刚刚视频里那个——” “嗯,对。” 得了余年的回答,孟远在原地踱来踱去,最后忍不住道,“我特么到底是开了什么挂,挖到了你这个宝!跟你签合同那天,吉星是不是就正正中中地悬在我头顶上?” 余年弯唇,“能和孟哥合作,也是我的运气不是吗?” 正说着,施柔忽然插话,“那个,这帖子还有后续。” 见余年和孟远一起看过来,施柔接着道,“这个约瑟夫估计很喜欢吹嘘自己的交际圈,喜欢发和大人物的合照沾光,还喜欢炫耀自己见过什么什么人,所以他……还有一个骚操作。” 孟远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什么骚操作?” “他……他在社交账号上转了这个采访视频,还写了一行字,说和年年当面交易那天,陪年年一起过来的,是谢总。” 耳边跟炸了响雷一样,孟远着急,没耐心,他拿过施柔的手机,照着约瑟夫社交账号的截图,念出了最后一句,“……我很荣幸,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孟远表情空白,“这、这什么节奏?”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块小甜糕 不过等施柔翻到约瑟夫的社交账号,就发现对方已经把转发内容秒删了,施柔摸不着头脑,“这操作……又是什么节奏?” 坐在录音室旁边的休息间里,没了外人,孟远说话也随意,他摸摸下巴,“估计是这个人突然醒悟,自己转采访视频时配的文案不恰当,所以马上就删了?” 论坛里的帖子翻页也翻得很快。 “——卧槽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什么鬼?!!那个外国人是不是汉语不精通,还非要强行秀一波,发现自己闹了笑话所以干脆秒删了?我估计可能是想写友谊天长地久,吓死个人!” “——年糕表示惊呆!年年父亲是船王?果然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全群最辽阔宽广的想象力,也就在猜年年家里有矿……不过拒绝猜测捧杀带节奏,等年年亲口说!” “——这消息从一开始摆明就是编的,余年跟船王都不是一个姓氏,还非要拉一起说是父子!又说谢游陪余年买东西,真当谢总很闲啊?还百年好合,这么离谱有人信?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背后编故事的能不能走点心?” “——啊啊啊啊游鱼女孩儿出来放鞭炮!啪啪啪!年年直播里面说过,自己和谢游认识!不信的人摆出再多证据都不信,但我们信!嗷,张嘴吃糖!百年好合!” 施柔大致看了看,“大家在争论的第一个点,是约瑟夫说的这个‘yunian’到底是不是年年你。第二个点是,约瑟夫秒删的那条内容里,说谢总陪你,还祝你们……那什么,是不是他误解了这两个成语的意思。” 孟远一连挂断了好几个电话,烦了,干脆直接关上静音,问余年,“我们怎么做?” “孟哥您认为呢?” “虽然这个约瑟夫做的事儿确实挺坑的,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契机,至少让不少人心里都埋下了一句话,” 施柔迅速接话,“谢总和年年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对,就是这句。”孟远思忖,“谢总以前一直专心专意地在微博黑年年,还一度成了黑粉头子,这是粉和路人都知道的事,也是粉和路人不相信年年和谢总关系好的依据。但年年在直播里说过,自己认识谢总,又被拍到过两人同行的照片,所以有一部分人已经相信,年年和谢总是从相互看不顺眼,变成了朋友。” 余年点头,“是这样没错。” 施柔:“还有还有,同款腕表,买断年年的同款高定,还有年年回来时可能乘坐的是谢总的私人飞机!” 孟远摇头,“不算,这些暂时还不是实锤,”他继续说话,“现在约瑟夫曝出来谢总陪年年买东西,刨除他后面用的那两个成语,其实更像是,你们在现实中,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余年接着道,“而百年好合和白头到老这两个词,会让别人在觉得我们就是朋友的同时,心里有猜测,会不会并不是止步于朋友关系。” “对,”孟远手掌撑在桌沿,很冷静,“所以我的意见是,不压热度,我反而花钱再带带热度,一方面让约瑟夫这句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深入人心,同时又让大家都怀疑,约瑟夫这两个成语是不是汉语不精装逼失败。” 余年明白孟远的意思,“做缓冲?” “嗯,做缓冲。你承认和谢游认识,已经有不少粉丝路人表示死都不相信,现在要真一次性曝出你们谈恋爱,他们不得原地爆炸?你不把你的人气舆论风评什么的放心上,我这个经纪人靠你吃饭,我可很放在心上的!” 孟远吁了口气,“从在巴黎的酒店里,和你谈好会公开这件事,我就一直在做准备。你说到做到,已经为自己累积了公开的资本,我也要尽自己的所能,减低这件事为你带来的不良影响。好歹我这个经纪人,也不能太拖后腿不是吗?” 余年摇摇头,“我能到这个位置,幸好有孟哥。” 孟远展开笑容,“前提是你自己有天赋又努力,我最多算是锦上添花。不过你这句话,听得我心里确实舒坦!” 孟远行动力很强,约瑟夫删转发之后的三个小时后,整个舆论风向就被控制住了,约瑟夫也被众营销号和大v调侃,乱用成语会出大事的。不少粉丝和路人都纷纷表示,自己被惊得心脏差点停跳。但也有人问,如果约瑟夫真的说的就是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呢? 一时间,相关的推测分析层出不穷,很快,有余年的大粉发声。 “事情到这里,谢谢团队。暂不讨论成语到底有没有用错,我只想代表个人表示,不管你喜欢的人是谁、和谁在一起,我都支持你。你是歌手,也是人,祝愿你拥有美好的爱情!” 这一条下面,不少粉丝留评。 “——赞同+1,虽然知道年年有喜欢的人时很难过,但现在又很开心了,因为以后,就有一个人能陪着年年,分享酸甜苦辣。不管这个人是谁,我都祝福!” “——赞同+1,呜呜呜看哭了!其实年糕们都闻到一点点气息了对不对?又开心又难过又祝福,等年年亲口告诉我们,在此之前,我乖巧等。” “——赞同+1,谢谢团队,谢谢年糕们,大家真的都好棒!我室友也是年糕,我们讨论之后,她表示不能接受,需要暂时缓缓。我心情也很复杂,年年是我追的第一个明星,但喜欢一个人,他能幸福就是最重要的了,加油啊年年!” 看了粉丝的反应和下面提交上来的数据,孟远松了口气,“经纪人真是一个高危职业,孟爸爸我的心脏也要有点不好了!” 施柔也在旁边跟着紧张,“粉丝的反应比预估的要正面些,言辞偏激的粉不算太多,幸好幸好!”她拍拍胸口,“再次庆幸,年年没有走什么男朋友人设之类的,不然脱粉再一个回踩,可怕!” 合上笔记本电脑,孟远先发现余年神情不太对,“年年,怎么了?”问了两遍,余年才有了反应。 “孟哥你叫我?” 孟远蹙眉,“怎么了,你神情不太对。” 余年习惯性地想弯弯唇角,但没能笑得出来,他五指紧紧地握着手机,指尖都在不可控制地发抖,“那边的视频电话……打不通。” “你父亲那边?”见余年点头,孟远猜测,“是不是有事耽搁了,所以——” “不会的,他专门准备了一个手机接我的电话和信息,如果他昏睡过去了,管家就会注意着,所以从来不会漏接。除非,”余年轻轻吸气,声音也带上了涩意,“除非是病情波动,在抢救。” 听见这句,孟远和施柔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孟远轻轻拍了拍余年的肩膀,张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一时间,网上的争论和怀疑、诋毁,都变成了扰不了人的飘渺云烟,余年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我有时觉得,人命真的太脆弱了。” “谁说不是呢。”孟远也坐下了,“我父母去世时,我就觉得,在生死面前,别的都是小事。那时我正是事业低谷,签的艺人认为我挡了她的路,反过来折腾我。筋疲力尽,干什么都没动力。后来突然发现,能活着就已经很幸运了,毕竟活着就有希望,这才重新站起来。” 孟远剥开橘子,分了一瓣给余年,没再多劝。他清楚,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起了提示铃声,余年几乎一秒就接了起来。屏幕上,路易森向来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上,多添了几缕褶皱,但他脸上带着轻松,没有多的话,“小少爷,先生救回来了。” 高高悬在心上的巨石终于重重落地,带起钝痛,余年点了两下头,“嗯,好。”他喉结动了动,哑着嗓音,“我、我可以看看他吗?” 路易森将镜头转向病床,病床上,何骁唇色苍白,正沉沉昏睡,一旁的医疗器械发出平稳的“滴”声。 余年视线落在何骁身上,看了许久,见他呼吸平稳,这才安心。 镜头转回来,路易森又道,“约瑟夫发表的不当言论已经令他删除了,是我不周,给小少爷带来了困扰。” 余年开始就猜到,应该是路易森这边做的,也没有惊讶,“谢谢您。” 路易森神情温和,“是我应该做的。” 又说了几句,见路易森脸上也带了不少疲态,余年关切道,“您也好好休息吧,保重。” 从录音室回家,是谢游开车过来接的。坐进后座,余年靠在谢游肩上,出了会儿神,轻声喊,“谢游。” 谢游发觉余年有些冷,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应道,“嗯?” “你陪我去看看他吧,我一个人不敢去,”余年垂着眼睫,将自己的手指依次嵌进谢游的指缝中,握紧,竭力忍着酸楚,第一次喊出那个称呼,“去看看……我爸爸,好吗。”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块小甜糕 安排好私人飞机,申请航线,调整日程,第二天早上七点,余年跟着谢游到了机场。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大幅度地降下气温,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风刮在脸上有隐隐的冷意。 余年戴了黑色口罩和鸭舌帽,盯着跑道上闪烁的信号灯有些出神。 谢游抬手把人揽进怀里,挡住风,又碰了碰他的脸,“年年,冷不冷?” 摇摇头,余年往谢游怀里靠了靠,“不冷,我穿了两件毛衣。”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出来,低声道,“但……我很害怕,指尖总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握住余年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袋里,谢游道,“如果害怕,我们就亲自去看看,一味的猜测反而会不断加重恐惧。”他看着余年的眼睛,嗓音里似乎含着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靠在谢游肩上,余年深深吸了吸对方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心里多了一丝勇气。 飞机离开地面,高楼与霓虹都化作再看不清的小点,云层遮挡,一切都茫茫一片。余年前一天晚上没怎么睡,录歌录到凌晨两点过,闭眼没多久,就起来收拾行李——似乎总要找一点事情做,才能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安。 谢游带了三个助理随行,飞机飞行平稳后就开始处理工作,余年趴在谢游大腿上,闭着眼睛,一直没有睡得很沉,似醒非醒的。长途飞行的时间总是难捱,实在睡不着,余年又找了一部时长三个多小时的音乐剧来看,但直到结束,也不知道到底讲了怎样一个故事。 终于捱到飞机落地,瑞士正是正午,阳光灿烂得刺眼。乘车到了何骁所在的地方,路易森亲自等在大门口。见到余年,他双手搭在身前,恭敬道,“小少爷,谢先生,午安。” “午安,辛苦您了。” 跟着路易森往里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城市远郊的小镇上,占地很广,路边是茂盛的花叶植物,抬眼便能看见远处葱茏的树林和澄碧的湖泊,以及更远处山脉秀美的曲线。 道路尽头是一栋极具现代风格的白色长方形建筑,深色玻璃窗映着蓝天白云。进门后,室内整体都是黑白两种颜色。一行人上到二楼,走廊一侧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身像,余年停下脚步,怔住,“这是——” “这是踏月小姐,先生精神还不错时,花了三个多月画的。”路易森也随余年和谢游一起仰头,看着面前的画作,“不过先生从不画踏月小姐的正面,他总说自己的技艺拙劣,画不出踏月小姐的美,所以这一幅画也只是侧面。当然,先生画的更多的是背影。” 等余年进到何骁所在的房间时,才发现路易森说的“更多的是背影”是什么意思。正对着病床的那面墙上,挂着大大小小数幅画作,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的背影,思念与倾慕像水一样,下一秒就会从那些画作里滴落下来。 路易森站到床边,低声道,“先生,小少爷和谢先生来了。” 松弛的眼皮颤了颤,何骁慢慢睁开眼,看见余年,眼里就漫开了笑意,他声音无力地厉害,“累不累?” 余年在来的路上,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已经足够去面对各种情况和场景。但临到此时,他才发现,所有的设想和准备都在一秒间化为了乌有,心尖处蔓延的难过让他难以招架。 何骁没听见回答,声音里带上笑意,“过来我看看,小哭包是不是又在掉眼泪了?”他缓了缓气息,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啊,视频挂断之后,你肯定偷偷自己抹眼泪了吧?” 余年哑着嗓音接话,“您怎么都知道?” 何骁眼睛看过来,温和道,“因为我们年年,是个内心柔软的好孩子。” 见何骁颤抖着抬起手,余年赶紧快步过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何骁声音没有气力,“原本我想着,安安静静地离开,是最好的。也不想你看见我躺在床上,逃不脱死亡的模样。我这辈子勾心斗角里,雄心勃勃,扩张事业版图,落魄过,也辉煌过。曾自以为除了你妈妈外,没有任何遗憾。但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再多活几年,不能再陪你久一点。” 余年摇摇头,轻声道,“不,您出现在我生命里,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何骁紧了紧手上的力气,“你不怪我……怪我前二十几年都没有出现过,不怪我早早离开、抛下你一个人?” 再次摇头,余年回答,“我不贪心。” “唔”了一声,眼睛缓缓闭上,何骁又陷入了昏睡。 小心地将对方的手放进被子里,余年跟着路易森一起出了病房。 何骁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长,病房中时不时还会有律师或者下属进出。余年没有关注这些,发现何骁最喜欢的,是听他说以前的事情后,能在床边陪着何骁时,他就会轻松地聊起这些话题。 “小时候外婆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我最喜欢海棠。跟外公学画画,最先画的就是海棠花。有一次半夜做了噩梦,害怕地睡不着,第二天画画时就总打瞌睡,外公发现了也不叫我,等到中午吃饭时,脸上弄上了好多颜料。外公还笑话我,说我用自己的脸做画纸,太有牺牲精神了。” 何骁笑起来。 余年手里灵巧地剥着葡萄,声音轻快,“我一直跟外公外婆住在思宁公馆,那是祖产,建筑很老了。有段时间宁城总是下暴雨,屋顶有一处太陈旧,漏了。外公没有不开心,反倒说,这落进屋里来的雨,跟我们家有缘分,否则雨滴千万亿,怎就只有这些雨恰恰落进来了。 那时我还小,半夜悄悄起床,蹲在那里看神奇的‘有缘分的雨’,看了一会儿没撑住,坐地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感冒了,被外公嘲笑了很久。” 见何骁眼里有笑意,余年故意道,“您也笑我!” 何骁很快故作严肃,“嗯,没笑,是年年看错了。” 眨眨眼,余年笑道,“嗯,好吧,是我看错了。”他将剥好的葡萄含进嘴里,咽下去后,才轻声道,“我明白您的坚持和想法,但对我来说,我还是想来看看您。至少,”他看着何骁的眼睛,“至少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回忆您时,不会只能回忆起视频中的一个影像。” 何骁点点头,“好,”他眼里含着复杂的情绪,“你和你妈妈很像,一样的倔。” 余年眉眼弯弯,“嗯,看来应该是遗传的。” 何骁睡着后,余年放轻动作,踩着地毯从病房走了出去。见路易森就等在门口,余年小声道,“已经睡着了。” 路易森眼里有欣慰,“您来之后,先生心情好了很多。先生从来是理智大过情感,做下的决定就不容别人反驳,但对于您过来这件事,先生真的非常开心。” “是我应该做的。”余年隔着病房门,眉间染上愁虑,迟疑道,“这两天……他精神愈加不好了。” “嗯。”路易森理了理本就没有半丝褶皱的衣袖,仿佛是在调整心情,好一会儿才说道,“医生说,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先生自己也察觉到,所以在短暂的清醒时间里,尽量将事情安排妥当。” 见余年不说话,路易森劝慰道,“先生在病榻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可以做到平静面对。因为得知了小少爷你的存在,才多了一点不甘。但命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不甘而停下脚步和进程,不是吗?” 余年深吸了气,尽量不去想太远,“我去院子里摘几朵花,刚刚答应了的,要把盛开的花带回来给他看。” 不过命运的脚步远比余年预估的来得更快一些。晚餐时,路易森突然来找余年,说先生有些不好。余年仓促起身上楼,脚踩在楼梯上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谢游从旁边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余年这才发现,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半分力气也没有。收紧五指,他神色仓皇地看向谢游,张张嘴,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快速地吻了一下余年的眉心,谢游语带安抚,“年年,别怕。” 由卧室改建的病房里,医护人员正匆忙出入,凌乱的脚步声,像一根根钢针一样扎进人的心里。余年挨谢游站着,一眼不眨地盯着里面的情况。 不知道过了多久,主治医生才从里面出来,用英文说道,“救回来了。” 路易森下意识地背过身,诚心地做祷告,满脸皆是庆幸。 没过多久,何骁便醒了过来。他与之前相比,越来越显得瘦削,从轮廓上很难看出年轻时的影子。见余年红着眼睛,他抬抬手,想安慰余年,但没有足够的力气,只好作罢。 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何骁一字一顿道,“年年,答应我,别难过太久,好吗?” 余年鼻尖一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何骁眸子里多了一抹笑意,徐缓道,“我这一生,能在年轻时遇见你妈妈,能在将死时,找到你,也圆满了,别无所求。” “我曾经埋怨过踏月,后来又加千倍百倍地埋怨过自己,再后来,我埋怨过命运的坎坷。但最近,我发现,踏月生下了你,命运又让我遇见了你,这些,都是上天的赠与。” 余年握住何骁枯瘦的手,重重点头,哽咽,“能遇见您,也是上天的赠与。” 何骁手指微微弯曲,尽量反握住余年的手,“希望你不要怪我,我不敢见你,是因为啊,我怕见了你,就会贪心。会贪生,会怕死,会不想面对死亡,会舍不得离开你、离开这个世界。” 余年声音很柔和,“我懂。” 何骁的视线转开,落到站在余年身后的谢游身上,神情里有欣慰,“真好啊,我们年年,以后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 硬撑起的精神逐渐耗尽,何骁闭了闭眼睛,“年年,可以叫我一声——” “爸爸。”余年没等他说完,就先出了声。他小幅度地扬扬唇角,接着道,“我叫余年,我的爸爸叫何骁,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 说出这句话后,仿佛从幼时起,一直横在心底的深深沟壑,在这一刻终于愈合填平。 何骁再次昏睡后,余年像是站在悬空的巨石上,心里不踏实。他没有回房间,在一旁套间的沙发上挨着谢游坐下,神思不属。 半夜,他挨着谢游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眼睛一下就睁开来。呆了两秒,余年鞋都没顾得及穿上,赤着脚就迈开步子,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到了何骁的床前。 不过两秒,机器响起刺耳的尖利声响,随后,医生冲进来,还夹杂着急促的话语。余年定定站在原地,一股凉气仿佛从脚心升起,将血液冻住,心跳更是不断加快,一声一声地狠狠敲击在耳膜上。 他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谢游的手,有种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了的错觉。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仪器显示屏上,心跳的曲线变得平直,医生停下抢救,撤开设备,整间病房里,所有声响动静,刹那静止。 似乎有坚硬的石头牢牢堵在肺管里,呼吸都变得阻塞费劲,连带着一一旁的心脏,也一阵阵钝痛。余年无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垂在身侧的手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谢游抬手,沉默着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没过多久,有温热的眼泪透过衬衣,仿佛岩浆一般,烫在了肩膀的皮肤上。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块小甜糕 何骁是个性格强硬、惯于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他的后半生都在病榻度过,于是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葬礼做好详细规划,甚至数遍叮嘱路易森,葬礼上所有的花都要用芍药——芍药是余踏月最喜欢的花。 葬礼当天,余年换上素服,以何骁独子的身份在灵堂谢客。各国富商名流听闻消息后,陆续前来告别。从来客的言辞间,余年恍惚能窥见何骁这一生,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一个头发泛有灰白的老者过来,和余年握手,又仔细打量余年,最后叹道,“你的父亲,何骁先生,我们一众老友宿敌,都称他为海上王者。最近这几年,他深居简出,不怎么露面,消息也少,像是对世界和活着已经不抱什么热情,一心等死。但前些日子,他打电话告诉我们说,找到了你,说着说着,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哭了起来。” 余年鼻尖一酸。 那人没再多话,“借用你父亲本人的话,他这一世,已是不虚此行,节哀。” 余年诚恳鞠躬,哑声道,“劳烦您亲自过来。” 葬礼持续了足足三天,余年谢客中途,会和来人寒暄。他慢慢知道,何骁少时父母就被仇家谋杀,家产被夺走一空。等他长大后,步步为营,亲手报了血仇,却也因此受了伤,还被药物损坏了身体,才壮年,身体就急剧衰弱,再也恢复不了健康。 也知道何骁颇具手腕,极有魄力,名下船队不断扩大,足有一百多艘,版图航线遍布大洋。还知道他曾怀有征服海洋的壮志,却因为身体太差,不得不被困在病床上。 到第三天下午,来往的客人少了很多。路易森眼底满是血丝,带着人送了下午茶过来,“小少爷,吃一点吧。” 余年摇摇头,歉意道,“我真的没胃口。” 晚上睡不好觉,白天也没有时间休息,余年明显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身上,都空落了些,下巴也尖了,他的眼睛却很明亮,温和道,“您别太累,也要多休息。” 听见这句,路易森点点头,在余年旁边站着,忍不住多聊了两句,“我年轻时很落魄,后来是先生救了我,把我从烂泥里拉出来,让我堂堂正正地活着。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他视线的落点是何骁的遗像,出神片刻,又道,“我去外门迎客。” 第五天,按照何骁的遗愿,余年亲自捧着何骁的骨灰盒出海,站在船头,迎着海风,将骨灰洒进了海里。路易森一身黑色西服,揩了揩眼角的湿痕。 从船头退回来,余年看着海面波涛翻卷,细微的灰末转瞬就消失不见,随着海流不知道漂向了哪里。 海鸟嘶鸣,垂着眼,盯着海浪看了一会儿,余年安静转过身,将头埋在了谢游肩上。 谢游抬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而这两天,国内各大论坛已经炸了锅,相关的帖子纷纷占领首页。 “看国外新闻没?实锤了,以前骂余年穷、骂余年是上不了台面、无父无姓氏的私生子的人,脸肿了吗?[链接]” “——预防有些智障黑粉链接都不点开就瞎几把喷,这里上图。答应我,看了再喷,保留一点生而为人的智商好吗?” “——卧槽啊啊啊余年还真是船王的亲生儿子?我特么这是什么神奇真相!前几天说余年是于祝生私生子的闭嘴吧,于祝生还数不清到底几个老婆几个子女呢,家里财产争得头破血流,惨的一比!船王不一样啊,公开的信息来看,一辈子洁身自好,连个花边消息都没有,在一个采访里曾经提过,说这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就是余踏月吧?神仙爱情!” “——在外网看见新闻了,船王何骁病逝,好多政要富豪都去参加葬礼了,年年肯定很难过吧,照片上年年瘦了好多,本来脸就很小,现在看着好心疼啊qaq” “——年年继承了船王庞大的遗产,外网报道里写稿的,把明面上的财产清单一项一项罗列出来,说快疯了,我也差不多快急死了!啊啊啊啊黑子们求你们停手!再黑下去,年年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不混圈了?紧张!!” 余年本人没在国内,但连着三个相关话题都接连上了热搜。#余年外卖都点不起#这个话题又重新被顶了上去,话题下,众人纷纷留言,说好的点不起外卖呢,现在叫爸爸到底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很快,又有一个话题讨论度暴涨。 “——#谢游余年#姐妹们拿起你们的显微镜,新闻报道放出来的照片里,年年在送客时,站在年年后面角落里右边那个人,是不是谢总!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卧槽,年年父亲的葬礼,谢总也去了?或者……全程陪着年年的?” “——#谢游余年#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看到!不过年年和谢总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好朋友吗?在现场陪年年也很正常吧!虽然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懂,一心一意黑年年的谢总怎么突然就不是从前的谢总了……” “——#谢游余年#啊啊啊啊爆炸哭泣,真好,在年年最难过的时候,谢总陪在年年身边的qaq我又要相信爱情了!” 葬礼结束后,将何骁的身后事一一处理妥当,余年才恍然发觉,已经是十一月初了。再回到宁城时,不少树叶落尽,只剩下光衤果的树枝,将头顶的天空分割成块,像碎裂的玻璃一样。又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才刚有了点阳光,但气温也没能挽救回来,一日比一日冷。 余年戴着口罩,进到一家咖啡店里,买了七杯热咖啡外带。收钱的是一个斜戴鸭舌帽的年轻女孩儿,在将找零递给余年时,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和我的同事,包括咖啡厅的客人们,都非常非常喜欢您的歌。在新闻上看见,您遇见了难过的事,请一定注意身体,节哀。” 说完,她又拿了两颗水果糖,随着零钱递给余年,扬起灿烂的笑容。 余年接下纸币和糖,认真道,“谢谢你。” 提着热咖啡到了录音室,余年亲手递给工作人员,最后两杯给了刚过来的孟远和施柔。 孟远接过咖啡,没心思喝,打量着余年,担忧道,“怎么没几天就瘦了这么多?真不用多休息两天?接到你的电话,我都还惊了惊。” 知道余年难过又忙碌,孟远一直没拿工作上的事去烦他。原本以为余年上午回来宁城,会休息休息再开工,没想到下午就开始录歌了。 余年摇摇头,捧着咖啡杯,像是在汲取热量,“在家里睡觉也睡不着,还不如来工作,孟哥您应该开心才对,我这么自觉。” “开心不起来,你是不是没照镜子,下巴都尖了!”见余年情绪不高,笑容也淡,孟远忍不住心疼,叹息道,“不少媒体都想约你采访,我全给拒了,你自己也别乱跑,真被记者堵了,肯定糟心。” 余年应下来。 孟远继续道,“这段时间就好好做专辑,缓缓心情。宁城降温降得厉害,记得多穿点儿。”他知道这种时候,旁人的安慰没多大效果,只拍了拍余年的肩,就停了话。 下午余年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只录了小半首歌。孟远看着时间催下班,工作人员也都看出来余年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纷纷找借口先下班走了。 孟远扬眉,“看,大家都下班了,你也快走吧,你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录歌的。” 余年无奈,“好。” “怎么回去?” 余年看看时间,“谢游会过来接我。” 听见谢游要过来,孟远放了心,不过也把余年送到了停车场,见他上了车才走。 车辆汇入长长不见尽头的车流中,余年看着街道上湿漉漉的枯败落叶,又有些没精神地靠到谢游身上,“下午忙吗?” 谢游没瞒着,“忙,开了两个会,积攒的文件也多,不过都能处理,不用担心。”他拇指指腹轻轻碰了碰余年的睫毛,“你呢?” 知道谢游是问的什么,余年回答,“比昨天又好一点了。”他停了两秒,“我送走过我的外公,之后又送走了外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生死,知晓人命的无常,可是临到眼前才发现,永别真的很难受。” 他握着谢游的手,低声道,“活着才有各种可能,死了,就一切都成了空。还活着时,就算不见面,但也知道对方终归活在某一个地方,死了——” 停下话,余年又想起小时候念的古诗,“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又有“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论起来,人命确实如尘埃一般,被疾风一吹就散了。 见余年说着说着,又有些出神,谢游低头吻吻余年的鬓角,“要睡会儿吗?” 被谢游低柔的嗓音触到耳膜,一直压抑的疲倦和困意仿佛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余年松松握着谢游的手指,“嗯”了一声,闭上眼,不过几个呼吸,就安心地沉沉睡去。 直到车停下来,余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知道余年这段时间已经累极,谢游没有叫醒他,小心翼翼地将余年抱在怀里下了车。 专辑制作本就耗费精力,余年更是将大部分的心力都投注在了上面。结束新专辑的混音和过带,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橱窗摆出了圣诞树,商场也在进行年末的促销活动。 余年拍完欧慕腕表的新年海报,施柔赶紧把羽绒服递过来给他穿上,絮絮叨叨,“日曜手机好歹还让穿毛衣上镜,欧慕竟然让这么个大冷天,在室外穿衬衣!艺人就不是人了?” 接过施柔递来的热水袋,余年笑道,“没事,拍摄顺利,也没怎么折腾,柔柔姐别气。” 见余年的笑容终于慢慢恢复到往常,施柔笑容也灿烂了些,“嗯,好,我不气我不气。” 她调出日程准备查看,余年先道,“下午的安排是录钢琴伴奏。” 施柔拍拍脑袋,“对对对,看我这记性!”连忙打了电话给等候的司机。 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谢游以前住的地方。之前谢游生病,余年来过一次,还有一点印象。 被谢游牵着手上到三楼,站在一扇门前,谢游手搭上鎏金把手,滞了滞,才用力下压,打开了门。 “咯吱”一声轻响,像是破开了房间里陈旧的时光,谢游朝余年解释,“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越过谢游,余年先打开窗户,将房间里沉闷的气味散去,转过身来笑道,“录制伴奏之前,需要练习练习吗?” 谢游眼里也跟着浮起了浅笑,语气笃定,“不需要。” 像是被对方眼里的光彩所俘获,余年走近,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了亲谢游的嘴唇,没想到谢游握住他的腰,一个用力,就把他压在了沁凉的钢琴琴盖上,随之而来的,是喘促的呼吸与重重的亲吻。 因着这个动作,余年下意识地惊呼出声,不过余下的大半声音都被谢游阻在了唇边。手臂攀着谢游的肩,他软下身来,主动迎上了谢游的双唇。 余年有些饿,谢游西服领带微显凌乱地坐在琴凳上,将余年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他吃米糊,动作又慢又有耐心。最后还是余年先受不了,眼尾微红,眼角下的泪痣被衬出几分秾丽颜色,他饿的尾音发颤,“……可以快一点。” 听见这句,谢游才加快了喂食的动作。 喂完,谢游还让余年多含了一会儿勺子。不过米糊洒了一点出来,湿黏黏的,余年手指没力气,小声道,“谢游……我想去洗澡,一会儿还要录伴奏。” 谢游吻吻余年眼尾处濡湿的泪痕,嗓音沙哑又性感,“等等,再过一会儿好不好?” 酸软没有力气,余年“嗯”了一声,依赖地靠在了谢游怀里。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块小甜糕 等从浴室出来,余年腿都是软的。谢游没舍得让他走路,直接把人抱进琴房,放到琴凳上坐着,还细心地在琴凳上垫了一个软垫。 余年手攥着谢游的衣服没松开,不太好意思地别开眼,“刚刚为什么——” 谢游弯腰,凑近余年的耳边说话,“……因为,想在年年里面多待一会儿。” 呼出的热气引得余年耳蜗发痒,痒意迅速被敏感的神经传开,身体的兴奋和热度本就没有降下,被撩拨了一句,就有复苏的征兆。余年抓了谢游的手,赶紧道,“录、录伴奏!” 余年对《小夜曲》的曲子很看重,也不着急,反反复复地改了一遍又一遍,还大修过两次。所以专辑里其它的歌混音过带都处理完了,这一首才开始录钢琴伴奏。 把曲谱稿拿出来,余年指了其中一小段,“我刚刚突然想到,这里要不要作修改?” 这是在问谢游的意见。 谢游看了一眼,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黑白色的钢琴键上,就极为流畅地将这段旋律弹了出来。旋律停止,谢游思忖,“要改,第四个音和第五个音有突兀感,不顺畅。” “确实是这样!怪不得,我哼了几遍都没发现是哪里出了问题。”余年伸长手,拿过旁边的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儿,“现在呢?” 谢游按照修改过的旋律弹了一遍,“还要改。” 余年也不恼,或者说,他已经慢慢习惯和谢游一起研究曲谱,一起反复地做修改。灵活地转了转手里的铅笔,余年盯着纸面发了会儿呆,突然眼神微亮,“可以这样!” 笔尖将之前的调子全都划掉,余年直接将一小段都重新写了一遍,再递给谢游,“弹弹看?” 谢游依言按下琴键,弹完一遍,又重新弹了一次,最后道,“很流畅。” 余年没什么坐相地把脑袋靠在谢游肩上,他是清楚面对音乐,谢游的要求是有多高,更明白一个弹了快二十年钢琴、还天生拥有绝对音感的人,对曲调是有多敏感和严格。谢游都说了很流畅,那就肯定不用再改、可以直接用了。 心情很好,余年抬头,凑过去响亮地亲了一下谢游的侧脸。 谢游被亲的不太好意思,低声说了句,“年年,我们要克制——”话还没说完,对上余年泛着清浅笑意的眼睛,谢游瞬间改了口,“可以、可以再亲两下。” 余年大笑,凑近了,又重重亲了两下谢游的侧脸。 到正式录制时,余年远远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谢游打开设备,又重新坐到钢琴前,将手指搭在了琴键上。 谢游坐姿极标准,脊背笔挺,侧脸陷在明暗里,光影为他勾勒出俊美内敛的五官线条。往常的谢游,从来都是冷淡疏离的,嘴唇稍薄,显得锋利,眼神更是带着冷意,让人心口发紧。 但在乐声响起的一瞬间,谢游的双眼仿佛被星光骤然点亮。他的指尖灵活跃动,带有强大的魔力一般,以音符为材料,构筑出了一个绚丽耀眼的世界。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琴声停止,谢游呆了两秒,像是有些生自己的闷气一样,偏头朝向余年,“年年,我需要重新弹一遍。”语气还有纯粹的失落和不开心。 余年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清楚谢游对自己的要求必然十分严格,于是弯着眉眼笑道,“嗯,好。”完了又补充一句,“特别好听。” 得了余年的夸奖,谢游脸上的神采恢复了一点,他轻轻吸气,盯着曲谱看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始弹奏起来。 一直到第三遍弹完,谢游才满意。他合上琴盖,又关掉仪器,走到余年面前站定,弯下腰,小声询问,“我弹得好吗?”语气还有几丝不明显的紧张。 余年不吝夸奖,“非常好!” 谢游眸子里添了几分光彩,他左手撑在沙发上,嗓音多了哑意,“那……年年会给我奖励吗?” 余年穿着白色的宽松v领白毛衣,放松地陷在沙发里,翘起唇角,“要什么奖励?我可以考虑一下。” 伸手一个用力,谢游直接托着余年的屁股,把人抱在了怀里。凑到余年耳边,谢游先没怎么用力地咬了咬余年绵软的耳垂,又用舌尖卷过,才低声道,“今晚两次好不好?” 没想到要的奖励是这个,余年闷笑出声,见谢游耳尖都泛起了淡红,才环抱着对方的脖子,给出答案,“好啊,随你。” 将录下的伴奏听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余年腰和腿根的酸软感还没消褪,他又坐回沙发上,拿手机给孟远打电话。 谢游不想受冷落,把余年抱在自己怀里,一起窝在沙发里。 电话接通,余年直入正题,“孟哥,我这边钢琴伴奏录好了,麻烦您约一下这两天的录音室。” 话音还没落,余年就发现谢游嘴唇贴在了他颈侧的皮肤上,一寸一寸地亲吻起来。被勾的有些酥痒,余年轻轻瞪了谢游一眼,不过带着笑,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这么有效率?”孟远应下来,“没问题,马上就能约好,还是你习惯用的那间?” “嗯,就那间吧,顺利的话,一天就能录完,保——”话音一顿,余年感觉谢游已经拉下了他衣服的宽松领口,锁骨和肩线都露了出来,唇齿的触碰让他呼吸也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但知道谢游是想霸占他的注意力,也不想制止谢游的动作,余年只好稳住声线,继续道,“保险起见,约两天吧。” “行,对了,芙纳诗矿泉水那边,要拍一个春节贺年主题的宣传图,我把日程发你手机上了。”孟远接着道,“日曜拍新年宣传时春节的也一起拍完了,你就不用遭两次罪,这天气真的冷,你记得洗个热水澡多穿一点,别被冻感冒了。” 余年简短地应了一句,“好,谢谢孟哥。” 电话结束的下一秒,手机就被谢游抽走,远远地扔开了。余年衣服被拉开了一半,白皙的肩膀、胸膛和锁骨上,都已经沾染了淡粉色的吻痕。察觉到谢游身上传来的热意,余年张口想说话,却被谢游的唇舌堵了所有声音。 深吻后,余年唇角沾着水渍,攀在谢游怀里,气息不稳,“不是说晚上——” 谢游眼眸深邃,抚过余年精致的锁骨线,哑声道,“现在就要。” 日程排得不紧,约好录音室后,余年就在里面泡了整整一天,到晚上才把《小夜曲》录完。 抱着水杯喝了半杯水,见孟远安静着没说话,余年好奇,“孟哥,你怎么了?” 孟远回神,“我是在听谢总弹的曲子。” 一听,余年就展颜笑道,“是不是很好听?” “古典乐啊钢琴曲啊,我最多能算个入门,但怎么说呢,谢总弹出来的曲子,反正听起来就是不一样,很抓耳,我都有点入迷了。”孟远笑起来,又叹气,“也是可惜,如果谢总现在还在弹钢琴,不知道多有名,估计世界巡演都开几回了。” 余年放下水杯,想起谢游说的话,眼神温和下来,“嗯,他会一直喜欢音乐,喜欢钢琴,也会负担起责任,我很喜欢这样的他。” 孟远伸手捂着腮帮子,“哎哟哎哟,我这是又得找时间看牙医了,酸!” 余年被夸张的动作和表情逗笑,换了个话题,“明天再录半天的和声就完工了,能省半天的钱。” “不错不错,知道节约!”孟远仔细观察过,确定余年情绪这几天稍微好些了,试探着道,“不少记者想约专访。” 余年笑容淡下来,“我父亲的事?” “肯定是了,现在外界都好奇得不得了,乱七八糟什么猜测都有,谁都想拿到第一手信息。我不胡乱做主,年年你决定。” 沉默两秒,余年开口,“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再说吧。” 孟远连忙道,“好好好,我会打好招呼的,近段时间都不涉及这个问题。” 点点头,余年诚恳道,“谢谢孟哥。” 不过余年拍完芙纳诗矿泉水的海报,朝工作人员道了谢后,开始往停车的地方走。刚到停车场,从斜边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手里的话筒差一点怼到了余年脸上,语速极快, “请问船王何骁去世后,你是不是继承了大笔的遗产?他去世你难过吗?他和你妈妈又有什么故事?你们父子感情好吗?” 停车场没什么人,余年原本正和施柔说着话,听见这个记者的一串问题,唇角还带着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记者是打定主意要堵余年,半点不退,话筒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你不接受采访,难道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情和内幕吗?或者你根本——” 这时,几个保镖赶过来,挥开话筒,又强制关闭了摄像机,将记者和摄像挡到了一边,而余年已经被谢游严实地护在了怀里。 温柔地吻了吻余年的额头安抚,谢游偏头,眼神跟带着冰锥一样,隔着保镖的阻拦,漠然地看向堵人的记者,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滚。” 记者脸色变得煞白,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了恐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转身就想走。 谢游朝保镖使了个颜色,两个保镖颔首,跟了上去。 周围重新安静下来,谢游轻轻拍了怕余年的背,哄道,“没事了,年年,没事……” 余年缓了缓情绪,压下脑海里涌上来的各种画面,嗓音发涩,问谢游,“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回家。” 普通又平常的一句话,却在这一刻化作坚硬的护甲,覆盖在了心里最脆弱的一角上。余年将头靠在谢游肩上,低声回答,“好。”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块小甜糕 刚到家,孟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着急道,“年年,你在停车场被堵了?” 余年回话,“嗯,那个记者应该在停车场蹲了挺久的,时机抓的很准,当时我身边没什么人,不过正好谢游过来接我。” 一听这话,孟远就大笑出声,“哈哈哈有意思了,那个记者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竟然撞枪口——不对,不止不止,撞炮口上了!” 余年弯了弯唇,换了个话题,“对了孟哥,专辑设计怎么样了?” “在做,等几版封面都做出来了,你再仔细挑一遍,公司不插手,你自己爱用什么样的就用什么样的。”孟远心里很有数,“要后期处理的母带昨天已经送到了国外的工作室,就是做《绮丽》那一家,技术很不错,音场音质都是听得出来的提升,挺靠谱。等母带送回来,完成压片,后面很快就能正式上市。” 说起这个,孟远就期待道,“等这张专辑出来,吓死那些成天唱衰你的人!” 余年笑起来,“那就借孟哥吉言了。” 鼻音应了两声,孟远想起来,“你前两天提起,说明天会回一趟你家在清溪路的那个思宁公馆?” “对,要去拿个东西。” 孟远向来都不过多干涉余年的个人安排,只叮嘱,“时间过得挺久了,但千万别小看那些狗仔队的耐性,估计那边还会有一两个记者在蹲你,你自己留心。” “嗯,”余年笑着应道,“不怕,还就怕那边没记者蹲点了。” 一听这话,孟远心就悬了起来,“欸我的小祖宗,你这话,是又要搞事?”没等余年回答,孟远又继续道,“不对,你挺有分寸,”这么一想,他又当起了撒手掌柜,“算了我不管你,你自由发挥!” “谢谢孟哥。” “哪儿这么多谢的,”孟远纠结两秒,“说起来,我这两天都有点儿焦虑。之前吧,想踩你的人都瞄准一个角度折腾事,等你父亲是船王何骁的事出了实锤,黑粉们一个个全熄了火,蹦跶不起来了。但我总觉得,说不定还有后续!” 余年心态好,安慰孟远,“孟哥,您现在焦虑也焦虑不出结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第二天,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晚,上午也不见停。青溪路的长石板路不太平整,时间太久,有不少坑洼,蓄着满满的水。车轮碾过去,便溅起无数水花。 车停在思宁公馆门前,余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雨帘里的建筑,出了会儿神。谢游先下了车,帮余年打开车门,等人下来后,他手里撑着的黑色大伞就自然地移过去,替余年挡住了头顶的雨滴。 拿出钥匙,打开围墙的大门,“咯吱”一声,仿佛惊动了内里陈旧的时光。走在小道上,余年指指庭院的角落,“南墙那里是花架,外婆种的法国蔷薇,开花很漂亮。下面有一丛芍药,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这一边是小池塘,种了睡莲,下面还有几尾鱼。北墙这边是梅花,还有海棠,我以前不是跟你一起去过倚梅亭吗,外公经常都说,家里这株梅花不如山上那棵老梅树遒劲。” 余年从小就住在这里,一花一木都是回忆,他一边说着,一边带谢游往里走,“我好久没回来了,不过姜叔和陶姨晚上会过来守夜,顺带照顾院子里的植物,清理清理房子里的落尘。” 因为是余年生活的地方,谢游很有兴趣,“年年,你每天说早安的那个鸟窝在哪里?” 脚步一顿,没想到谢游竟然还记得他小时候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朝鸟窝里的小鸟说早安这件事。他赧然道,“就是那棵树。”给谢游指完,余年赶紧拉着谢游的手往里走,生怕他再问出其它什么问题来。 先去拉开电闸,灯光亮起,家具陈设都被照亮。房子里的装饰含蓄古朴,字画摆件都极为雅致,细节处又有温馨。余年烧了热水,又找出一套茶具和半盒茶叶,细致地泡了一壶茶茶。 递了一杯热茶给谢游,余年自己也端着茶杯尝了一口。茶香微涩,他垂着眼睫,迟疑道,“其实……我心理准备做了好久,才决定今天回来,但还是有一点,”他找了一个词,“胆怯吧。” 握着茶杯,余年视线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苦笑,“虽然我也说不太清楚,到底是在胆怯什么。” 谢游温柔地捏了捏余年的耳垂,“嗯,不用每件事都说清,你想做,我陪你,很简单。” 放下茶杯,忍不住将头枕到了谢游膝上,余年抬手摸了摸谢游的眉尾,想了想道,“我原本以为,时间会抚平很多东西,包括外公外婆的离开。但好像并没有,”他不好意思地笑道,“就像我这次回来,还硬要拉上你一起。” 谢游握住余年作乱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认真听他说话。 “外公先走,没几年,外婆也去世了。我当时其实……很茫然,有种世界上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跟我有紧密的联系的感觉,很孤单。后来,我想着,我还有特别多事情没做,一辈子又那么短,不能浑噩度日,否则说不定哪天,我回头来看,会后悔,会厌恶这个时间段的自己。所以,干脆就给自己定了目标。” “把那些东西找回来?” “对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靠着立的这个目标,好歹有了一点方向,可以让自己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情绪。当然,后来也无所谓目标不目标了,只是单纯的想做这件事而已。” 余年笑起来,“我从来没想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失散的东西都找回来。我还以为会花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间。” 敏锐地发觉,余年是因为紧张,或者其它的情绪,才说了这么些话,谢游安静倾听,“然后呢?” 沉吟许久,余年才道,“然后这几天我都在想,我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说完,余年又坐起身,带着谢游去了余修宁的书房,从斗柜的第一个抽屉里,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这是外公做的名册,里面一共记录了三十一件器物。” 名册是线装的,纸质略有些泛黄,上面墨迹工整清晰,依次写有雕漆云纹盘、青玉凤鸟纹炉、矢人盘等三十一个器物名。其中二十几个器物名的后面,都写有“已寻回”三个字,“回”字的右下角,用小字标注有寻回时间。名录后面,是余修宁写下的手札,里面记录了寻回的过程和始末。 翻到其中一页,字迹由端整古雅的楷体,变为了灵动流逸的簪花小楷。余年道,“这是外公去世,外婆将东西寻回后续上的。外婆写字很秀气,不过外婆很厉害,能模仿外公的字,有时候写出来,连外公自己都辨别不出来,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 谢游道,“年年写字也很好看。” 被夸奖了,余年绽开笑容,眼里像盛着光。 将名册翻开,在桌面上放好,余年研了墨,提笔,在“国书竹简”、“不寐帖”和“昌方尊”的后面,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已寻回”三个字。又翻开空白页,详细地做下记录,“国书竹简,初藏于徽城孙家笛在明月楼,后……” 写完“年”字的最后一竖,搁下毛笔,余年看着崭新的墨迹逐渐渗进纸中,吁了口气。 他看向谢游,眸光清澈,有如泉水中洗涤过的黑曜石,“我做好决定了,大概是,我自己认为的正确的决定。” 与此同时,一个叫“我有料”的娱乐大v放出了一组照片,并标明,这是在思宁公馆前拍下的。照片有些糊,但完全不影响辨认。 “——这是谢总和年年?!啊啊啊,谢总一身黑色长风衣,帅到炸裂啊!而且这到底什么名场面,谢总帮年年开车门!谢总和年年同撑一把伞!谢总还故意把伞往年年那边倾斜了这么多!啊啊啊谢总你衣袖湿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这都不算爱!就算是好朋友好兄弟,也不可能宁愿自己淋雨,也下意识地把伞倾斜这么多吧!再吹一波两人的颜值,站在一起,真的赏心悦目美如画!” “——余年回思宁公馆了?这建筑特别有历史价值,不过像青山余氏这种世家,估计随便拿个花瓶出来都挺有历史价值吧?《我的一天》那个节目里,余年不是还有“都是仿的”这个梗吗~我前两天还在想,余年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文物古董,还都价值连城,估计能赶超小型博物馆了!” 从这里开始,评论区的画风突然就拐了个弯。 “——从公开的消息来看,余年各种文物古董买了不少,但除了捡漏捡到的鸡石纹杯拍卖了,青铜簋上交国家了,其它的都只有买进没有卖出,这是准备一代代传下去?真这样,下数三代都不用工作了!” “——要是我手里有这么多宝贝,我就办个博物馆,收门票钱!或者一年卖出一件,这辈子就可以躺着数钱了!” “——前面想躺着数钱的朋友,余年自己的赚钱能力就很夸张了,手里还握着船王的遗产,这遗产不管是多少,反正肯定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已经完全能躺着数钱了~我估计余年不会把手里那些文物古董卖出去吧?” 网上的讨论余年并不知道,他将余修宁做的名册放进包里带走,又关好门窗,拉下电闸,最后锁上了大门,赶在听见消息的记者过来之前,离开了思宁公馆。 坐上车,余年打通了曾鸿影的电话。 好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曾鸿影的声音,“年年?又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余年弯着眼睛笑道,“没捡到好东西,老师,我想和您见一面可以吗?” “这是有事儿?”曾鸿影很快道,“就定在晚上吧,老师做了炒花生米,正好给你尝尝!”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块小甜糕 余年不是拖延的性子,趁着专辑制作已经告一段落,宣传期又还没来,日程宽松有时间,他开始专心筹备私人博物馆的事情。谢游还特地调了一个团队协助他,专为他出谋划策、处理相关事宜。 博物馆建筑设计图谢游先后给了余年十几种,两人商量着挑挑选选,最后留下了两个设计备选,准备等确定选址后再做具体修改。 而余年带着团队在宁城到处跑,勘察选址地点时,好几次都被路人和粉丝拍到。漏出风声后,#余年买地#还上了一天热搜。孟远开心得特意打电话过来,说余年在宣传空白期都能靠自己上热搜,又省了好大一笔宣传费用。 和想的一样,私人博物馆的申报程序相关部门批得很快。而博物馆的选址,最后定在了清池路,余年亲自去将那块地拍了下来。 元宵节前后,宁城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见到阳光。黑色的迈巴赫碾过低浅的水洼和潮湿的落叶,缓缓停在一处空地前。 两人都没下车,隔着车窗玻璃,余年看着满是荒草的空地,回头朝谢游笑道,“这里差不多有一万多平米,是以前一座小型私家园林的旧址,外公说他小时候,园子都还在,围墙里面有假山回廊,还有莲池,后来废弃了,渐渐成了现在的凋敝模样。 这里离家里老宅很近,就隔了两条街。离私菜馆也近,沈叔说,要是博物馆建起来了,说不定还能带动那边的生意!” 被余年眼里的光彩感染,谢游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细腻的后颈,嗓音沉缓温柔,“建筑设计图选定了?” “选定了,我跟那个设计师不谋而合,都想走江南园林的秀雅风格,准备把那个全是淤泥的水池清理出来,再临水岸,把主体建筑建起来。池塘南边起一面墙做‘远山层峦’的景,景映在水面,肯定会很好看。” 一说起博物馆的设计来,余年话就多了,他比比划划,“家里藏品太多,我还没分类拣好,展厅安排可以慢慢斟酌着来。这方面宁城博物馆的甘州馆长说会派两个顾问来帮我,所以不发愁。” 说到后面,他停下话,转过头看着尚且还是一片荒地的博物馆馆址,隔了两息才郑重道,“博物馆的名字,我想就取名‘青山’。我还想在门口立一块山石,写上‘千载不返,惟余青山’八个字。千年时光一去便不会回返,但青山如星辰日月,亘古永存。” 无意识地勾弄谢游的手指,余年不好意思道,“这句话我也有私心,想把‘青山余氏’嵌进去。这里即将存放家族数代人的收藏,我不想他们被遗忘。” “名字和句子都非常好,年年,做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谢游亲了亲余年的唇角,想起,“你前两天说,古籍善本展厅准备取名——” “云烟阁!家里古籍善本特别多,估计得按朝代再仔细分分展厅。其中一个展厅我想取名‘云烟阁’,取挥毫落笔成云烟的意思。”余年狡黠道,“不过这个名字,是祖上鸿图阁学士余尧左的书房的名字,借来用用,应该没什么。” 回程的一路上,余年都在说自己的构思和设想,谢游耐心听着,时不时询问评价两句。到办公室时,谢游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逍然?” 然后余年就看见,谢游按下免提,随后,话筒里传来曲逍然兴奋的声音,“谢小游,你快跟你家年年有余说一声,专辑二月二十一号就能上市了!” 余年笑着接话,“嗯,我也在听。” 听见余年的声音,曲逍然也不意外,他洋洋得意道,“我肯定是第一个跟你说这个消息的,不枉我特意赶在孟远前面!下次等你有空,约着玩儿啊!” 余年心情很好地应下来,“好啊,我博物馆的事前期准备得差不多了,旁的事有团队帮着处理,谢游不忙就能出来一起玩儿。” “好好好,生活多美好!”说着,曲逍然又压低了声音,“余年余年,把免提关了!” 依言关上免提,余年拿起手机,“嗯,谢游走过去开电脑了,你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曲逍然笑了两声,轻快道,“我这不是不想谢小游听见我夸他吗!”他又道,“专辑我先拿到了,卧槽啊,我听见《小夜曲》里面,谢小游弹出来的钢琴声,我特么差点就哭了!” 余年靠墙站着,远远看了眼戴上蓝牙耳机,正在开视频短会的谢游,笑道,“你肯定不是差点儿哭了。” “你、你怎么知道?”曲逍然结巴两句,说了实话,“行吧,我确实掉眼泪了,但也就两滴!” 他好一会儿才降低声音,慢下语速,把后半句说了出来,“真的,余年,扳着手指头数,我几年没听谢小游弹过钢琴了?我——我就是很开心。” 假装没听出曲逍然声音里的哽咽,余年温和道,“嗯,以后会更好的。” “对,你说的没错!”曲逍然声音又恢复了往常,“虽然这么说好像不太恰当,但真的,作为他兄弟,余年,谢了啊。” 明白曲逍然想表达的意思,余年回道,“不应该谢我,应该感谢的是谢游自己。” 见余年挂断电话走过来,谢游问,“你们聊什么了?” 余年毫不犹豫地把曲逍然卖了,“逍然说你钢琴弹得好听,说着说着,差点哭了。” 谢游惊讶两秒,眼里也染上笑意,“他泪点很低的,小时候看动画,配角死了,他会扑我身上哭,哭我一身眼泪鼻涕。” 办公室里,曲逍然放下手里的游戏机,皱皱鼻子,“谁念叨我了,鼻子好痒,阿嚏——” 二月二十一号上午九点,余年的新专辑《浮光》全线发布。 宣传铺开面并不广,但架不住歌迷多、自来水多,余年还自带热搜体质,身世曝光后,又一次捐了十六件国宝级文物,哪一条的热度都很能打。硬是让专辑在正式发售前的预售阶段,就破了各大纪录。 而在数字专辑和实体专辑同步发售时,一个小时不到,数字专辑在三大音乐平台的销量就破了百万,购物平台的音像类24小时销售排行榜上,《浮光》实体专辑空降第一。媒体更是直接打出了“销量奇迹”的标题。 星耀大厦,孟远披着件外套,紧盯着实体和数字两边的实时销量纪录,眉心皱的死紧。施柔也紧张兮兮地,喉咙干涩,“孟哥,实体销量冲的非常快,估计很快就能破了年年自己的实体专辑销量纪录了!” 孟远心不在焉,“嗯,预料之内的情况,不破纪录才是奇怪。” 这句话孟远不是胡乱说的,比起《绮丽》发布时的状态,余年现在的知名度又上了一个台阶,才华也得到广泛认可,就凭之前新单曲的数据,这张正式专辑的销量就不可能差。 而《浮光》这张专辑发布比预计的延期了不少,距离上一张小专辑《绮丽》,已经隔了快一年的时间,歌迷和粉丝可以说是翘首以盼,所以一经发售,数据就井喷式地开始暴涨。 打量孟远的神情,施柔小心翼翼地,“那孟哥,你是在担心什么啊?” “老子昨晚一宿没睡着!”孟远眼下是明显的青影,因为缺觉,脾气比平时暴躁,粗口都出来了。他呼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夜曲》那首歌就是炸弹,怎么还不炸?炸了我才放得下心啊!” 明白过来孟远在忧心的是什么,施柔迅速闭了嘴,安安静静地等着数据反馈,不敢再跟孟远搭话了,生怕被对方不稳定的情绪殃及。 但施柔闭了嘴,没多久,孟远自己起了话头,“不行不行,我们来聊个天,这么干等着太折磨人了。” 施柔想了个话题,“郁青姐昨天不是发博了吗,向粉丝安利年年的这张专辑。还说,她的名字,是出自‘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浮光’这个词,后面‘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成壁’这一句里也包含有。评论都说,郁青姐是拿自己的名字在做安利……哈哈,”干巴巴说完,施柔苦了脸,“孟哥,你想聊什么?” 不过很快施柔就解脱了,数据出来,盯着的工作人员道,“论坛微博一起炸了,#余年新专辑#这个tag在热搜第二,#余年谢游#在第一!几个大型论坛首页都被同一个话题刷屏了!” 而此时,网上的讨论度还在往上涨。 “——#余年谢游#实体专辑下单了还没发货,先买了数字专辑听!必须夸一波年年,不枉我期待了快一年,每一首都好好听啊啊啊!特别是《浮光》和《小夜曲》!唱《浮光》的嗓音好慵懒好苏,耳朵怀孕了!《小夜曲》嗓音超级温柔缠绵!但,全专辑每首歌都是年年作词作曲编曲和声,除了小夜曲!小夜曲词是余年,但作曲是余年和谢游,编曲也是余年和谢游,钢琴伴奏是谢游!我特么要疯了!” “——#余年谢游#啊啊啊啊这什么神仙爱情故事!你唱歌,我伴奏!一起写曲子一起编曲,我的专辑里,我的歌曲里,除了我只有你!只有我和你!游鱼女孩儿慕了,酸了!” “——#余年谢游#科普一波!!小夜曲,一种音乐体裁,是用于向心爱的人表达情意的歌曲。最初,小夜曲是青年男子在夜晚,对着情人的窗口唱的歌,倾诉爱情,优美缠绵!(资料来源于百科)” “——#余年谢游#不谈论其它,余年和谢游这配合是真的绝配啊!近乎完美的编曲和词作,余年清透温柔的嗓音,谢游顶级的钢琴水平,太令人兴奋了!不加入其它乐器音是对的,这两人的契合,完全不容许任何形式的插足!” 话题爆了出来,孟远反倒松了口气。他心弦一松,瘫坐到了椅子上,“今晚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抬手捏了捏眉心,孟远又苦大仇深,“按照年年力求稳妥的行事作风,离公开不远了。带节奏引舆论,这是要累死孟爸爸啊!” 施柔赶紧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孟哥您坚持住!” “就是坚持不住也得强行坚持住,”孟远抬抬手指,“单看这方面的话题来了,柔柔,网上对新专的评论怎么样?” 一听孟远问起这个,施柔眼睛就放光,“非常好!”觉得不够准确,她又加了两个词,“非常特别极好!” 孟远听完就笑了,“啧,标准文盲式夸奖?” 施柔瞪瞪眼,“本来就是啊!那些乐评的,除了故意标新立异吸人眼球的外,几乎都给了全好评!那个很有名的叫赵柯原的乐评人还说,” 她迅速从相册里翻出截图,念道,“《浮光》之所以这么好听抓耳,除了极好的作曲外,还在于词曲咬合。因为普通话四个声调的限制,很多歌词的音律和它对应的旋律,是相互排斥的。所以才会出现,歌词唱出来,听着会有歧义,或者一听,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在唱什么,这个问题十分普遍。 但余年这首歌里,重点字词和旋律完全嵌合,听起来、唱出来都趋近完美自然。也可以看出,余年对文字和旋律的双重造诣,就算没有登峰造极,也离顶端不远了。” 念完,施柔忍不住与有荣焉,“年年真的好厉害!” “确实,这个乐评人学院派的,一向毒舌,难得这么夸奖人。”一放松下来,孟远就开始打瞌睡了,他扬扬手,吐字没那么清楚了,“柔柔你盯着点儿,有事儿就叫醒我。过两天,年年上《回音机》唱现场,还要炸一次,我先补补觉……” 二十五号,保姆车停在了《回音机》演播厅的楼下。 让自己尽量忽视谢游周身的气场,孟远在座位上坐得端正又笔直,“那个……这节目是国内很老牌的打歌直播节目,一周一期——” 余年笑道,“孟哥,我已经到《回音机》唱过两次歌了。” “受众广,收视非常高,热度也高,”孟远清了清嗓子,“别打断我,我是想强调,这是直播,直、播,明白吗?直播是没办法靠后期剪镜头的!所以,你和谢总……克制一点!” 明白了孟远的意思,余年笑容加深,“孟哥放心,不会在台上接吻拥抱的。” 听见这两个词,孟远半秒就已经把画面脑补出来了,他拍拍脑门儿,又深吸一口气,“行了行了,别再强调了,越听我越害怕!越恐惧!” 这时,玻璃窗上传来轻敲声,几人偏头,入目的就是曲逍然笑容灿烂的脸。 进到车里来,曲逍然张口就道,“我带了一个超大应援牌!绝对秒杀全场所有粉丝!”他又专挑了孟远问,“孟大经纪,紧张吗?心情如何?水军营销号砸钱都砸到位了吗?” 孟远一脸的生无可恋,“曲总,你还是星耀的老板吗?” 曲逍然拍着自己大腿哈哈笑出声来,等笑完了,他又自豪道,“今天,我是游鱼男孩儿!” 孟远毫不客气,嘀咕,“星耀娱乐没破产垮台真是神迹……” 曲逍然半点不恼,还笑眯眯地说了句,“这句话敢当我哥面说?”他做了个“嗖嗖”的手势,“我哥削你!” 说完,他又朝谢游道,“阿姨也会过来,我还帮她做了一块应援牌,不过阿姨没好意思带!” 谢游点点头,“嗯,她跟我说过,事情忙完了就会过来。” 曲逍然伸手,拍了拍谢游的肩膀,无数的话和感触在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只说了一句,“谢小游,我等再听你弹钢琴这一天,等好几年了。” 《回音机》在周六下午五点准时开始播出。开场画面过完后,出现了《浮光》的画面,旁白介绍道,“这首歌出自著名音乐人余年的最新同名专辑,一推出,就引起轰动……” 介绍结束后,画面切回到演播厅,余年坐在沙发上,正在认真听主持人的提问。 “请问歌名为什么要叫浮光呢,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余年穿一身白,里面是白色的真丝衬衣,外套很短,仿的复古宫廷风,胸前有徽章,肩膀的位置用不规则流苏做点缀。长裤勾勒出紧窄的腰线和修长笔直的双腿,短靴包住脚踝,单是坐着,就透出一股贵气。 想了想,余年回答,“‘浮光’这个词出自歌曲里‘片纸浮光’这句歌词,意思大概是,一张碎纸上,因为留有喜欢的人的字迹,在绝望的黑暗中,这纸片也泛着浅白的光晕,给人以力量和坚持。”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美!”主持人又问了几个专辑相关的问题后,转向镜头,“现在,有请余年为我们带来歌曲《浮光》、《小夜曲》。” 画面切换到舞台上,灯光全暗了下来,随着第一个乐音响起,舞台的追光点亮,身穿纯白演出服的余年站在光束之下,皮肤如白瓷,连每一根发丝都像是在发着光,极为耀眼,强势地夺人视线。 直播的弹幕也瞬间增多,无数的“啊啊啊”迅速霸了屏。 《浮光》整首歌有接近五分钟的时长,伴奏尾音消失后,屏幕上出现了《小夜曲》的名字和信息。 “——钢琴伴奏!谢游!我特么看见了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是吗?” “——游鱼女孩儿心脏停跳啊啊啊!” 没有光亮的舞台上,极为静谧,划破沉寂的,是最先响起的钢琴清脆的声响。 一个琴键被敲下,舞台的一盏灯便被点亮。当第一段旋律被轻灵地弹奏出来时,舞台的灯光也尽数亮了起来。 随着升降台缓慢升起,一架华丽的黑色斯坦威大三角钢琴渐渐出现在台上。坐在钢琴前的谢游,穿手工剪裁的黑色燕尾服,皮鞋锃亮,腰背笔直。 因为面对着琴键,镜头只能捕捉到他的侧脸。但仅仅只需一眼,就会令人惊叹于他五官线条的精雕细琢,以及气质的内敛疏冷。 在他和余年出现在同一个舞台上时,现场鸦雀无声,直播平台上的弹幕也像是卡顿了一般。 直到余年手握话筒,随着钢琴伴奏唱出第一句歌词时,才唤醒了所有人的神智。 “——我要截图啊啊啊啊!这什么神仙场面!年年和谢总啊!我为什么不在现场!我哭得好大声!” “——谢总颜值太逆天了吧!穿燕尾服好好看!弹琴的手指是什么绝世艺术品?他们两个一起,我疯了啊啊啊!” “——我谢总弹钢琴了!当年谢总也是勒托的天才学生啊,泪目!” 小夜曲到间奏时,钢琴声柔缓,有如蕴含着丝丝蔷薇的清香,伴着夜风与朗月,漂浮在露台之下。 余年放下话筒,转过身,一步一步踩在舞台上,眼尾唇角都带着笑,走到了三角钢琴前站定。肩章处的流苏轻晃,曳开微光。 与此同时,谢游手上弹奏的动作没停,却静静抬起眼,朝余年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相触,余年眼里仿佛落满了粲然星辉,朝谢游笑了一下。谢游眸中如涟漪漾开,却只注视了余年三秒,就又重新垂下眼睫。 “——我死了!!!!升天了!!!!”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表现?看着他时,眼里像落满了星星!呜呜呜啊啊啊!” “——我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了!请原地结婚!” “——我超怕且超不希望年年谈恋爱的我会说?但这个画面!啊啊啊请你们在一起!跪求了!!”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块小甜糕 和孟远预估的一样,《回音机》刚结束,徘徊在热搜榜末尾的tag#余年谢游#就又一口气登上了榜首,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位置都十分稳固,一动也不动。 而在国内流量最大的论坛里,新帖一个接着一个地开,主题不外乎都是余年和谢游。其中一个新帖开帖不过一个小时,标题后面就跟上了“hot”的小标签。 “大家都在讨谢游余年这个话题,大部分争论点在于,1,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2,他们是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3,谢游在微博上总黑余年是为什么?昨晚我睁眼盯着天花板盯到半夜,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理了理逻辑。” “第一,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从前站的是好兄弟党,男孩子关系这么好,不是好兄弟能是什么?后来站过知己党,谢游勒托的天才学生,音乐天赋强大。余年不用说,看作品霸榜的势头就知道,也是老天赏饭吃。所以惺惺相惜,互为知己,没毛病!但昨天看了《浮光》的现场,我特么拍着桌子表示,如果这都不!是!爱!所以我现在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游鱼cp党! 第二,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谁都知道,谢游是余年第一黑粉,黑粉头子这个称呼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实打实凭自己挣来的[笑]。我就想啊,会不会其实在余年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关系就已经这么好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谢游明明那么讨厌余年,几乎是突然之间,两人关系就有了巨大转变。 第三,以第二点为前提,那么,谢游黑余年,是不是就是伪装?为什么要伪装呢?极大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让大家都猜不到事实真相、看不清他们的关系,误导和迷惑粉丝。那么问题来了,有什么事实真相是需要掩盖、需要误导和迷惑粉丝的呢?诸位请看第一条!” “——帖主逻辑完全自洽!服了!每个帖子都在吵架,其实只要以‘谢游黑余年是为了掩盖两人真实的关系并误导迷惑粉丝’为前提,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另,谢游真的付出了太多!” “——啊啊啊所以谢总以前一心一意黑年年,是因为年年才出道,不能有任何感情上的绯闻对吗?我觉得好有道理!我们都被彻底误导,先入为主,认定谢总非常讨厌年年,所有后面年年和谢总在御览会所门口被偷拍,都没有人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战术真的绝了!什么神仙爱情!” “——新晋游鱼女孩儿尖叫!啊啊啊!这口糖我吃了还不行吗!顺便安利余年的《浮光》,年度最爱了!巨好听!” 很快,帖子被营销号搬运到了微博上,“余年出道前就和谢游在一起了!谢游冒充黑粉,只是为了掩盖两人真实关系、迷惑误导大家!为了这段感情,两人付出太多……” 等施柔把这条微博和原帖递给孟远看时,孟远都咋舌,“分析得很有道理啊!” “对对对!”施柔连连点头,“我也觉得很有道理!逻辑严密无懈可击,我都快相信了!” 孟远笑道,“啧,这一届的粉丝这么优秀的吗,猜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仅逻辑完全没问题,而且还符合人之常情。”说着,他看向正在台上做访谈的余年,摸摸下巴,“主持人准备的问题里面,有涉及的,年年应有会抛个答案出来。” 舞台上,穿着休闲衬衣和白色阔腿裤的主持人宋韫坐姿优雅,握着手卡,转向大屏幕,“导播放出来的,是郁青在微博上公布的一张你们小时候的合照,从照片看,余年你那时候还很小对吧?” 余年笑着点头,“对,那时年纪小,还没长个子,郁青已经在长高了,所以看起来年龄比我大了好多。背景是在家的庭院里,我们拍合照基本都是在那里。” “家是指青溪路的思宁公馆吗?” “对,家里庭院很大,有花有树,树上有鸟窝,有昆虫,有小水池还有鱼,留下的记忆都很有趣。”余年笑容带着怀念,“外公外婆那时候也不拘着我,我趴地上数蚂蚁,趴水池边跟鱼说话,弄一身泥也没什么。” 主持人:“听你回忆,修宁先生和盛令仪女士都是非常好的人。” 余年弯了眉眼,“嗯,我外公外婆都非常好。” 主持人自然接下第二个问题,“那对于父母没有参与到你的成长当中,你会遗憾吗?” 余年思考两秒,坦然讲述道,“还是会,小时候会疑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我却没有。我父母无奈暂时分开,而我母亲在生下我时就难产去世了。又因为一些原因和曲折,我父亲几年后,才得知我母亲的死讯后,太过悲伤,再没有踏上这片土地,当时也不知晓我的存在。但我知道,我母亲是爱我父亲的,也是爱我的,这份爱让我充满力量。” 余年是第一次详细谈论起这个话题,主持人联想到余年的父亲是船王何骁,几乎能脑补出当年的一段风雨。 点到即止,主持人转换话题,“在这之前,你在《回音机》上唱了《浮光》和《小夜曲》,你和谢游也变成了讨论的中心点,我也很好奇,你和谢游的真实关系如何?” 听见名字,余年瞳孔里就被点亮了笑意,他回答,“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我在十八岁,外婆去世后不久,就和谢游认识了,那时候他十九。不过那时不熟。” “这么早?”主持人也有些惊讶,“你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吗?” 余年没有详说,只是笑着点头,“对。” 没有深入地探究下去,主持人又问道,“我在为这一次访谈做准备时,去搜集了很多你的资料。其中,在观看《藏宝》这个节目的剪辑的时候,我很好奇,太子太傅余怀南、以及《夜宴图》的作者余泓之、大将军宋止戈的夫人余显阳,都是你们青山余氏的人、你的先祖吗?” “是的,都是青山余氏嫡脉。所以当时节目录制完,古爷爷和甘馆长就笑话我,说我作弊,因为这些在家史里都是有详细记载的。”余年抿唇笑道,“但作弊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小时候不仅要背古诗古文,还要背家史,最重要的是,家史叠起来比我还高,真的是噩梦!” 主持人笑起来。 余年接着道,“说起来,我正在筹备建造一座私人博物馆,到时会将余家数代家藏,都放到博物馆里去,馆址就在宁城的清池路。” 主持人目露惊讶,“为什么想建一座私人博物馆起来呢?我们都知道,私人博物馆投入资金和心力都很大,花销也大,营收基本可以不计。” “是这样没错。”余年颔首,又语气郑重,“建博物馆,我有很多考量,比如保护文物和文化,比如让大家可以看到这些精美且意义深远的藏品。 但最主要的是,现在很多人都在呼喊,文化和历史的长城倒了,我们民族将会失去传承和信仰。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先凭借自己的双手,把砖头重新垒起来,能垒一块是一块吧。” 台下,孟远看着聚光灯下的余年,朝旁边的施柔说道,“年年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有多重的价值、多深远的意义。怎么说呢,他其实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 施柔接话,“千般万般,都抵不过我愿意。年年说的,对吧?” “对,就是这句。”孟远眼里满是欣赏,“所以他这性子,真的很倔了。他才没多余的空闲心思,去纠结什么是所谓的正确、所谓的应该,什么是大众都赞同认可的,什么是符合常人的思维和价值观的。他只做他愿意做的,一旦决定要去做,就会竭尽全力,百折不挠。” 孟远叹气,“这种强烈的自信和笃定,我还真有点羡慕!” 从台上下来,进到后台的休息室,余年接过施柔递来的水,喝完,他朝孟远道,“孟哥,我准备公开了。” 语气自然,跟说了句“我渴了”没差别。 就算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孟远脚下还是一个趔趄,“什么时候?什么形式?不,应该说,具体几月几号几点几分几秒?” 和孟远相比,施柔是兴奋,“年年,公布时间要不要选一个特殊有意义的?比如十三点十四分,1314啊!” 余年笑着摇头,“不用,和谢游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足够珍贵和特殊,很有意义。” 听了这句话,孟远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又摆摆手,“行吧,我这边准备工作早做好了,方案都有abcd四种,你放心,孟哥给你兜着!” 余年笑容扩大,“辛苦了!” 访谈节目在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七号的晚上播出,节目结束后,论坛里,那个分析帖又被顶上了首页。而#余年父母#、#余年建私人博物馆#、#余年谢游很早就认识了#、#青山余氏#齐齐上了热搜。 “——#余年父母#船王和世家小姐的绝世爱情故事!努力去查了船王何骁的身世和生平,再结合年年简单提起的那几句,脑补了一下,这是什么令人唏嘘的绝美爱情!” “——#余年建私人博物馆#到底是家里藏了多少宝贝,需要建一个博物馆才能放得下!想起当年我还diss过余年穷得外卖都点不起、艹贵公子人设。我现在只想穿越回去,让自己别瞎哔哔!会被打脸的!” “——#余年谢游很早就认识了#啊啊啊尖叫!所以那个推测是真的吗?就算不是真的,十八岁啊!谢总也二十不到啊!麻麻我磕cp磕到真的了我哭得超大声!” “——#青山余氏#余年说的那段话,真的很好,总感觉每次都在重新认识他!少发出无意义的哀嚎,多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我们民族文化和历史的长城就不会倒!与君共勉!” 二十八号的早上,余年跪坐在床上,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一边熟练地帮谢游系好领带。习惯性地亲了亲谢游的唇角,接着,余年像没力气了一样,软绵绵地趴到了谢游身上。 “谢游。” 手下意识地揽着余年的腰,把人护着,谢游嗓音低醇,应道,“嗯?” “我们一起发个微博吧!” 立刻就明白了余年的意思,谢游垂眼看他,眼里如有清风拂山岚,“好。” 几分钟后,两人的微博同时更新。 “余年:我爱的人@谢游。” “谢游:我爱的人@余年。” 第136章 正文完结 这两条微博更新没多久,微博服务器直接就崩了。余年刚神色轻松地到了星耀,就被孟远投以注目礼,“干得漂亮!恭喜成为本年度第一个搞崩微博服务器的艺人!” 余年挺不好意思,“我都没想到服务器会崩。” “实不相瞒,除了微博,论坛也挂了一个。粉丝和吃瓜群众一见微博挂了,迅速转战,搞得现在不止微博的程序员急的秃头,好几个流量大的论坛的程序员也是心惊胆战的!” 孟远接着道,“你这是太小看你自己的知名度,还是太小看谢总的知名度?或者小看了这件事的爆炸程度?”他指指办公桌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手机,“我很有先见之明,你发微博公开,我第一反应就是关机。柔柔关机关晚了,手机差点没被打爆!” 余年在椅子上坐下来,顺手拿了一支笔在手里,习惯性地转了转,“说实话,孟哥,我刚刚在来的路上,想来想去,都没敢去看网上的反应。” “哟,年年你也有不淡定的时候?”孟远把玩着一把车钥匙,挑眉道,“我还记得,前年的七月二号,就在这间办公室里,你来见我,我让你唱首歌,你开口就唱了宁城大学的校歌。重点是你记不住歌词,淡淡定定地从衣服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照着歌词开始唱。那神情、那心态,比我还淡定。一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 将车钥匙搁在桌面上,孟远宽慰他,“从你更博到现在,我盯着大致风向的,没什么问题。只有你那些撞了水泥墙也坚决不回头的死忠黑粉,被黑粉头子谢游这条微博惊的晕头转向,估计遭受重创,有心理阴影了。” 说完,他在电脑上调出网页,将笔记本屏幕推给余年看,“来,看一眼你的福尔摩斯粉丝们。” 帖子标题叫《细数那些我们错过的糖……》 “谢游和余年公开了!!作为一个资深级年糕,新晋游鱼女孩儿,我手持放大镜、肩扛显微镜,来撒糖了!前方高甜预警!! 录制《天籁》第二季,余年请夏明希他们去一个会所唱歌,当天会所老板全场免单。据调查,会所为谢游名下产业!品品,是不是甜的? 星耀娱乐内部人员爆料,余年加入星耀后,谢总去星耀的频率直线上升! 余年直播,次次都会收到一个叫‘年年有余’的id砸的999颗钻石礼物,礼物合计九十九万元!这大概是……和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一个用处?合理推测,这人是谢游!年年还在一次直播中点名说,让他照顾好自己! 许萱事件里上传真实病历图片那个富二代,刚刚发微博说,当时跟他打招呼、让他传病历的人,就是谢游! 谢总第一次微博转发抽奖,是在年年拿了《天籁》第一名那一天! 年年拍广告用的赫西限量版仿真狐狸尾巴,谢总买断的!年年穿的高定,谢总买断的!大概是……情侣款只有我能拥有?情侣表也不是巧合,真的就是情、侣、表! 谢总曾买第二个热搜位用来比心,如此骚气的操作,现在来看,估计是比给年年看的! 四月二十号的综艺,年年回答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年年:各自回家时舍不得分开!啧,齁甜! 年年专辑大卖,神秘的匿名奢华应援——飞机机身印专辑封面,谢总的手笔!烟火配led外墙应援,谢总的手笔!led外墙写年年不要不开心,谢总的手笔!(补充:楼是谢总的) 谢总黑年年土豆丝炒得不好,现在看来,年年炫耀的那盘土豆丝,是谢总炒的! 景城地震,年年被困,谢总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 唐晓轲曾砸钱要求余年退出《让我来唱》评委团,内部工作人员爆料,谢总当时立马砸了双倍投资,让唐晓轲滚!后来唐晓轲开车撞年年,监控里舍命救了年年的,就是谢总! 余年金曲奖亲吻戒指告白,情话说给谢游听!两人微博同时告白,情话说给对方听!” “——神帖!顶上去!这两个人太甜了叭!昏过去!啊啊啊真的全部都是糖啊啊啊!还有还有,年年好像说过,他喜欢的人像冰糖还是他喜欢吃冰糖来着?冰糖,外表冰冷,内心纯甜!!” “——请问是直接酸吗?我在柠檬树下定居了!一人血书,请马上结婚!真的太甜了,又去看了一遍唐晓轲开车撞年年时的监控影像,谢总真的半秒犹豫都没有,拿命去保护年年!原本年年谈恋爱,想脱粉当纯歌迷,但看见这一幕,真的,这谁顶得住啊!qaq” “——我的关注点在,谢游掌着庞大的家族财团,余年手握船王何骁和青山余氏两边的财力,这两人在一起后的经济体量……太恐怖了!” “——我们谢总不仅顺利混进了黑粉圈子,还顺利当上了黑粉头头!现在真实身份暴露,黑粉们即将表演原地爆炸哈哈哈!谢总真的独辟蹊径,付出太多,想常人之不敢想!” 孟远跟着又看了一遍,唏嘘,“这帖子看完,我发现有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他滑动鼠标往后拉,“还有这一条,有粉丝眼尖得厉害,认出你出席活动戴过的这对袖扣,是在一场拍卖会上,被人两百万拍走的,当时谢总也在场。”他问余年,“真的假的,袖扣是谢总送的?” 余年一听就忍不住笑了,“真的,不过谢游送我时,说这对袖扣两百块。” 孟远咋舌,“有钱人都是这个套路?” 余年笑着补了一句,“谢游他不知道,其实当时我也在拍卖会现场的。” “行吧,”孟远面无表情,“是你们这种有钱人才有的情趣!” 一个多小时后,微博才恢复正常。没一会儿,#微博崩溃#和#谢游付出太多#两个话题一起挂上了热搜。粉丝歌迷和吃瓜群众们在刷爆首页、表达完各种情绪后,纷纷又到了#谢游付出太多#这个话题下面开始刷屏。 “——哈哈哈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谢总!” “——黑男朋友黑得太认真,一不小心还当上了黑粉头子!每天在谢总微博下等着谢总开黑余年的黑粉们表示,只怪当年信错了人!笑到打滚!” “——换个角度再看,余年真的是谢总雪封三千里的微博里,唯一的色彩啊!又被甜到了!我磕的cp怎么这么甜!” “——自从这两个人公开表白后,看什么都能看出糖来!再听一遍小夜曲,自觉给自己塞糖!” 这件事在网上刷屏霸榜好几天,一直到三月底,院子里的梨花都开了又落,热度才算是过去了。 谢游过来时,余年正在整理衣服——天气转暖,他准备把一直放在思宁公馆里的薄衣服搬到星河湾的房子里去。 “春天不是来了吗,之前用的砚台太沉,准备换成这方龙尾歙砚。”余年将黑色刻竹枝云纹的砚台放进木盒里,又装了几块徽墨进去,一边和谢游说话,“以前外公很喜欢用这方砚台,说涩不留笔,滑不拒墨。说起来,这段时间忙博物馆的事情,都没有好好写字,你一定监督监督我。” 谢游接过装砚台的木盒,应下来,“好。” “我姐马上发新专辑了,让我也要出席发布会,我准备穿你前两天给我买的那套衣服,新的领带夹和袖扣也戴上……” 将东西收拾好,余年锁上思宁公馆的大门,和谢游一起坐上了车。车轮压过青石板,经过道路两旁枝叶茂盛的梧桐树,拐过几个弯,入眼的,是正在施工的青山博物馆。一块山石立在侧旁,上面刻着“千载不返,惟余青山”。 车继续往前开,掠过无数阳光与树荫,余年握住谢游的手,见对方看过来,他笑着喊,“谢游。” “嗯?” “遇见你,或许就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 谢游耳尖微红,注视着余年的眼里,仿佛晕染了粲然星辉,他认真回应道,“我也是。”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明天还会更一章番外,比一个爱你们的心心~ --- 谢谢小仙女们的陪伴呀,谢谢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每一句评论,每一张霸王票和每一瓶营养液,遇见你们,也是我生命里特别特别美好的事情! --- 小仙女们要不要去作者专栏,收藏一下闲闲呀~下一本计划开《让我咬一下》,四月中下旬开始更新,有兴趣的小仙女也可以收藏一下哦~ 真的很喜欢写文,我会继续努力哒! --- 微博照例会转发抽奖,微博名就是作者名~ 第137章 番外 一 孟远打来电话时,余年正站在思宁公馆的庭院里,一边哼着歌,一边拿黄铜花剪给植物修枝剪叶。放下剪刀,他接通电话,“孟哥?” “明人不说暗话,你自己算算,你多久没消息了?” 闻言,余年盯着枝上嫩绿的叶片,当真仔细想了想,“我三天前更新了微博!” “啧,还理直气壮了?拍了朵花放上去,你连自己影子都没入镜,也好意思说?你粉丝个个都在嚎,说快不记得自家爱豆长什么样子了!”孟远半点不给商量余地,“赶紧地,去星海开个直播,不然你那些粉丝,一个个的脑洞大得不得了,女娲都补不上,三天两头猜你是不是退圈了!” 笑起来,余年应下,“好,那孟哥你帮我通知一下?半个小时后我就开直播。” 十点半准时,余年进入了直播间,系统显示已经有近八位数的在线人数。 临近中午,阳光暖融融的,他笑着朝镜头打招呼,“大家好啊,宁城这两天都是晴天,天气很好,我正在院子里打理植物。”说着,他切换镜头,展示手里的黄铜花剪和庭院里的花树。 “——年年的手好好看!同款剪刀已截图,这就去买!” “——好久好久没见到年年了!催催催催新专辑!距离《浮光》已经一年了啊年年!告诉我,新专辑在哪里?!” “——年年在思宁公馆吗?满架的蔷薇花和茶花都好美!芍药花也好漂亮!还有鸟叫!” 余年正在看弹幕,笑着回道,“嗯,今年蔷薇花和茶花开得都很好,芍药也是,估计可能是雨水充足?”他又道,“新专辑还没出来,大家再等等好不好?” 被他这么语气温和地问“好不好”,瞬间满屏都被“好”字覆盖了。 余年眼睫上像是盛着日光,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再被阳光一映衬,更是好看。将手机放在树杈的位置固定住,余年解释道,“最近被博物馆的事情占着时间,所以专辑的进度有一点慢。不过博物馆那边已经基本完工,很快就能投入使用了,再将家里的藏品一一登记造册、分类整理好,这些告一段落,时间就多了。” 这时,隐隐有汽车的引擎声从围墙外传进来,余年停下话,朝大门的位置看过去。 “——啊啊啊赌一张新专辑,肯定是谢总回来了!年年眼睛都亮了!!有星星!!” “——年年的颜真的没救了,连这种迷之角度的侧颜都美如画!新晋年糕表示,这颜值谁能抵挡!” “——天呐,能看见谢总吗?新晋游鱼女孩儿表示慌张!我应该录屏还是截图?嗷!” 大门打开,谢游走进庭院,一眼就看见了余年的所在,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一身手工剪裁的黑色西服,身高腿长,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气场冷冽,蓝宝石领带夹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皮鞋踩在青石板小路上走近,谢游单手松了松黑色领带,倾身凑近,动作自然地吻了吻余年的唇角,神情也仿佛沾染了春日暖风,全然温和下来,“我回来了。” “嗯。”余年眉眼带笑,又指指架在树枝分叉位置的手机,“我在做直播。” 谢游呼吸一顿,耳尖两秒就被染了个通红,他抿抿唇,“年年……”话里带了一丝委屈。 “隔得比较远,估计拍不到什么,就没有提醒你。”余年上前,主动抱了一下谢游,扬起笑容,“中午吃你念叨好几天的糖醋排骨,还有红烧鱼、地三鲜,我还熬了一锅鸡汤。沈叔昨晚送了新鲜的野菜过来,可以清炒一盘,尝尝春天的味道。” “好。”余年做的,谢游都不挑。他想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递给余年,“小礼物。” 余年接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枚蓝宝石领带夹,造型简洁,做工精致。细节处,还刻着一个纂体的“年”字,十分精细,如同花纹一般。 他视线落在谢游领带上,弯唇,“情侣款?” “嗯。”谢游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开话题的重点,“另外还有一条相配的领带在制作,过几天送过来。” 余年已经非常习惯谢游给他添置衣服配饰,因着这个,孟远和造型师无数次地诚心诚意感激谢游,说因为谢游的存在,余年终于不再是一打卫衣或者毛衣轮番换了。 而此时,弹幕刷得飞一样快。 “——嗷嗷嗷今天是什么幸运日,竟然能亲眼看见年年和谢总同框!游鱼女孩儿大声哭泣,这画面太美了叭!” “——谢总太特么好看了!!!真人比杂志封面更好看怎么办!就是镜头太远了呜呜呜,年年肯定是故意的!” “——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想知道谢总从口袋里拿了什么给年年!好像是一个盒子?啊啊啊他们的糖真的太好吃了!想当年,年年公开的时候,我还脱过粉,后来洗心革面,再归来,就是游鱼女孩儿了[笑]” 这时,余年走近,语气轻松地朝镜头道,“他回来了,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我保证,一定会尽快把新专辑做出来的,下次见!” 二 按着生物钟醒过来,余年懒洋洋地闭着眼睛,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将脑袋靠在了谢游的胸膛上,还蹭了两蹭。 “年年醒了?”谢游晨起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尾音都勾着强烈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温柔又性感。 余年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作回应,声音还有几分含糊,“刚刚做梦了,梦见我们一起到了沙漠的一座古城,特别热……”细碎地说着昨夜的梦境,他慢慢清醒过来,问,“几点了?” 谢游看了时间,“七点半。” 被窝里,余年劲瘦的长腿搭在了谢游身上,蹭了两下,又拢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揉揉眼睛,“我姐今天发新专辑,我也要到场,她还提过一句,说这次发布会上,会有事情要宣布,我得起来准备出门了。” 一边说着,余年起床,光着脚踩在浅米色的手织羊绒地毯上,往盥洗室走。半小时后,余年洗漱完,还顺带冲了个澡。他带着满身的湿润水汽,裹着黑色真丝睡袍出来,腰带系得松散,露出了小半的肩膀和胸膛大片的皮肤,衬着黑色布料,白得晃眼。 谢游速度比余年快,已经洗完澡,换下睡袍,穿上了白衬衣和西裤。伸手接过余年递来的白色毛巾,他抬起手,动作柔缓地帮余年擦头发。 头顶上的力道很舒服,余年半眯着眼睛,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丝轻微的鼻音。不过没一会儿,他就发现,有灼烫的呼吸落在了后颈和肩线的位置,双唇柔软的触感带起丝丝酥麻,随着敏感的神经末梢,瞬间就化作了席卷的热意。 余年低声喊,“谢游……” 谢游动作没停,反而用上了唇齿,吸吮轻咬。 皮肤下沉睡了一整晚的神经仿佛纷纷被唤醒,余年轻咬着下唇,瞬间就泄了力气,呼吸也带上了颤意。 早餐前,谢游先喂余年吃了米糊。沙发很窄,两人贴得紧密,余年双腿岔开,跨坐在谢游身上。谢游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余年的下巴,一边喂他吃米糊,一边绵密亲吻。 已经喂余年吃过很多次米糊了,谢游喂食的力道和角度都掌握得很好。余年坐在谢游身上,嘴里紧紧咬着勺子不放。谢游哑着嗓音哄道,“乖,别咬这么紧。” 迷迷糊糊的,余年依言松开了一点,他的眼尾沾染着浅淡的红色,前额也布上了细密的薄汗。不过他才刚放松一点,谢游喂他吃米糊的的动作就加快了不少,很快,余年嗓音就带了半分哭腔,“吃不下了……” “还吃得下,乖,再吃一点。”说完,谢游低下头,一遍遍地亲吻余年精致的锁骨和肩线,力道温柔,却不容丝毫的拒绝。 喂完米糊,余年出了一身的汗,他双腿发软地靠在沙发里,谢游套上黑色真丝睡袍,将他横抱起来,进了浴室。 等余年坐到餐桌前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他双眸含着水色,横了谢游一眼。 谢游眼里泛起笑意,“年年是要我喂你吗?” “我自己吃!”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出门的时间都晚了。余年带着保镖,乘车到郁青新专发布会的现场时,里面已经在忙碌了。工作人员一见余年,赶紧将他带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郁青正把玩儿着打火机,有些出神。听见动静,她回过神来,“来了?” 余年自己找椅子坐下来,见郁青神色淡淡,“姐,怎么了?” “啪”的一声,将打火机扔在了桌面上,郁青撩了撩长发,“年年,我要退圈了。”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这么毫无预兆,余年还是惊了惊,“这么快?” “快什么快?你姐我比你大五岁,你都二十四了,我也快三十了,也该退了。”说起退圈,郁青没什么明显的激烈情绪,“一摊子的事情等着我去理顺,再说了,我爸纵着我玩儿了这么多年,我也该收心了。” 她翘起红唇,眉目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张扬,“我专辑出了这么多张,电影也拍了这么多部,就说追求梦想,梦想也实现了。” 知道郁青心里一直比别的人都来得清楚,余年笑着点头,“嗯,确实。” “还是年年你懂我,我一说我要退圈,我经纪人就哭唧唧的,一副我是被逼无奈不得不退圈一样。老娘退了圈,是去当盛世的董事长好吗?又不是去遭罪的!”郁青翻了个白眼,缓下语气接着道,“我从小时候就知道,我以后会接我爸的班。反正以后你再见到我的新闻,就不是在娱乐版,而是在财经版了。” 说着,她点点手指,“把你衬衣第二颗扣子扣上,吻痕露出来了。” 余年神情自然,依言扣上了,只散着衬衣的顶扣。 打开金属烟盒,郁青咬了支烟在齿间,没有点燃,“小时候你看着乖乖的,我走哪儿带着你,都担心你被人欺负。” 余年笑容加深,“要真有人欺负我,我立刻给我姐打电话。” 被哄得开心,郁青戳戳余年的脸,跟小时候一样,笑道,“嗯,姐罩着你!” 三 临近初秋,气温因着连续的几场秋雨降了下来,不复盛夏的炎热。青山博物馆已经装整完全,定下了开馆时间。 按照计划,开馆的第一个星期,进馆参观都免门票费,只对每日进馆人数做了限制。于是,官网才刚把前三天的预约进馆名额放出去,一秒钟就被蹲守的粉丝抢光了。幸好官网早有准备,没被挤崩。 正式开馆的前一天,余年自己到了青山博物馆。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声,无数器物陈列在玻璃展柜当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 青山博物馆共有三层,外加一个地下库房。地面建筑是全玻璃钢铁结构,透过玻璃,能从外界借到大片的自然天光。从主厅的玻璃墙看出去,是静谧的池面,以及清池北面“远山层峦”的造景。水面澄澈如镜,倒映着造景,有如精美又自然的画作。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余年回过头,朝谢游笑道,“这么早?” “嗯,会议结束得早,就先过来找你了。”谢游站到余年身旁,跟他一起沿着台阶,一层层往上走。 “《仕女图》是我大学时,荣叔叔陪我一起去欧洲买回来的,当时在生病,发着烧去的拍卖会现场。画买回来之后,我抱着木匣子就迷糊着昏睡过去了,荣叔叔当时被吓得不轻。” 书画展厅里,余年又指指玻璃展柜里的《夜宴图》,“外公以前每次看这幅画,都会难过好久,后来外婆干脆就不准他看了。但外公心里又惦念着,有时候会悄悄把画翻出来看看,还叮嘱我别让外婆知道。但其实,外公心情低落,外婆都能看出来,也能猜出来,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个博物馆里陈列的文物,余年能说出其中每一件的故事渊源,他语声轻快,眸子仿佛沉在泉水里的黑曜石一样清亮。 谢游听得认真,注视着余年的目光,内敛又蓄满温柔。 在博物馆里走完一遍,又重新回到大厅里。站在玻璃墙边,正好能看见大门侧旁立着的山石。山石沾了雨水,颜色深了几分,上面刻着的字依然清晰,“千载不返,惟余青山。” 转过头,正好对上谢游注视着他的视线,没有说话,余年垂下眼睫,认真将两人的十指扣紧,朝谢游露出了粲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