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来了》 楔子 淡淡檀香缭绕屋内,空气中静得连呼吸声都显得沉重。 宇文骏揉揉额角,觉得有些厌烦。 合上帐本,他起身步向窗棂,任夜风吹拂…… 「表哥……」一袭鹅黄身影莲步轻移地进入书房里,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桌上,道:「请用茶。」 「怎么由妳送来呢?这种事由丫鬟去做就好了。」宇文骏回身,淡淡一笑地说。 「我……我想替表哥做点事嘛!」少女状似娇羞地垂下头,藉此隐藏住眸中不安的光芒。》 「真是辛苦妳了。」宇文骏坐回桌案前,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表哥的心情不好吗?」少女敏锐地察觉到宇文骏的心情起伏。她走向窗棂边,道:「晚风挺凉爽的,吹着虽然舒服,但若是着凉就不好了。」说着,她体贴地关上了窗。 「嗯!」宇文骏轻应了声,又道:「表妹,娘将妳许配给我,妳……可愿意?」 「表哥……」少女嗲声唤着,羞涩之情溢于言表。「婚姻大事本就该由长辈做主,云儿……没有意见。」 「那就好。表哥也不希望耽误了妳的幸福。」宇文骏点点头,只是,听了她的回答,心头反而更形阴霾。为什么? 婚姻大事由娘亲做主,他并没有意见,而对于表妹杜翠云,他虽未有动心的感觉,但他很清楚以杜翠云温柔娴淑的个性,很适合成为宇文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基于娶妻要娶贤的立场,他并不反对这场婚事。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宇文家的名誉地位来得重要,当爹临终前将宇文家的大权交到他手中时,他就决定要扛起这份责任了。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头仍是有些烦躁呢?他无法解释这样的情绪。 「表哥,参茶都要凉了,快趁热喝了吧!」杜翠云捧起茶碗催促道。 「嗯!」宇文骏接过茶碗,浅尝一口后,微蹙眉道:「这茶的味道……有点怪。」 「会吗?」杜翠云心头一惊,道:「大概是泡得苦了些,我再重泡……」 「不用了,这样就好了。」宇文骏挥了挥手,将茶碗置于桌案上,不甚在意。 「表哥不再多喝点吗?」杜翠云瞧不清宇文骏究竟喝了多少,心里有些着急。 「我已经喝了大半,等会儿再喝吧!」宇文骏眸中一闪,察觉了杜翠云诡异的神情。 「嗯!」杜翠云轻应了声,不动声色地觑了宇文骏一眼,不料,正好迎上宇文骏探索的视线,她大惊,慌得几乎夺门而逃 「怎么了吗?」宇文骏话声一落,已知有了蹊跷,他身躯微晃,甩了甩头。 「表哥,你怎么了?」杜翠云扶住宇文骏,关怀备至地问道:「不舒服吗?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不碍事的,只是身子有些乏力……」宇文骏虚弱地说着,随即暗暗提气,发现气息有些混乱,他凝起眉,心中狐疑更甚。 他是信任表妹的,不曾想过要提防,这一轻忽,却让他心头一凛,现下,他的内息更显混乱。莫非表妹背叛了他?这……》 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表哥……」杜翠云娇柔的语声一顿,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已朝他的背脊处刺下。 「呃……」待宇文骏察觉时,急忙将身子一闪,却仍是让匕首戳进右肩达一吋之深,他愕然回首,道:「云儿……」 心中的猜疑得到了证实,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错愕地瞪视着杜翠云 为什么? 「表哥……」杜翠云慌得退后几步,她没想到宇文骏还有力气回避,吓得几乎摔趺在地 「妳……」宇文骏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想不到吧?」另一道得意的男声划破肃然的空气。 「你……」宇文骏眼若铜铃,视线在杜翠云与男子身上游移,蓦地,他大笑道:「想不到……的确想不到……」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呢!」男子不是他人,正是宇文骏的弟弟宇文驹,他迈开步伐,来到宇文骏的面前,道:「凭什么你是长子就该继承一切?家中的产业归你,连云儿都归你,那我算什么?」 「我是你的哥哥……」宇文骏眼眸一冷,心寒了。财富竟可以让他弟弟良知熏心,多可笑呵!为了财富地位,竟可以将兄弟之间的情分给一笔勾消! 「哥哥?」宇文驹嗤了一声,「就因为这两个字,我什么都得不到!今后,我宇文驹不过是少了一个『哥哥』,却多了很多很多!大哥,别怪我手下无情,以后,每年三炷香是少不了你的!」说罢,他狠心一掌击向宇文骏。 宇文骏扬手挡下这一掌,迅捷地向后跃开,立定后,身形却晃了下。 「好!很好!」宇文骏仰天大笑,「财富真有这么重要吗?但愿你不要后悔!」说完,他准备纵身离去。 宇文驹窜上前去,招招狠厉,欲置宇文骏于死地。 「你……要我死?」宇文骏负伤在身,仓卒地抵挡一阵后,蹙眉问道。 「只有死人才可以让我安心。」宇文驹冷笑,再度进逼。 「好一个死人才能让你安心,从今以后,我们兄弟恩断义绝!」宇文骏彻底寒透了心,使出狠招逼退宇文驹后,扬长而去。 「二表哥!」杜翠云唤住宇文驹想要追击的脚步。她拉住他,惊惧地道:「你真要杀了大表哥?」 「有我就没有他,有他就没有我!更何况,妳别忘了,妳方才也伤了他一刀!」宇文驹甩开她的手,纵身而去。 杜翠云倒抽口气,垂眸望着抖颤的手。天!她做了什么……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宇文驹的计画,只是……她爱他啊!因为爱他,她甘愿为他做尽坏事…… 「宇文驹,你千万不要负我……」杜翠云眸中有泪地哀哀呢喃着。 第一章 喧闹的市集像是突然间中止所有的交易,有着一瞬间的寂静。随后,叫卖吆喝声再度响起,却明显地比方才少了些高昂的热度。 宇文骏微微抬眸,透过几缕披垂在脸庞上的发丝向上斜睨,他顺着众人饱含惊惧的视线望去── 一抹鲜红霸气地窜进他的眼底,他微挑起眉,望定那一脸骄气的女孩。 她就像团烈火,热辣辣地烧灼了他的眼,他蹙起眉,嘲讽地撇唇一嗤。哼!简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的千金小姐!从市集里众人的惧怕眼神中,他可以感觉到她是多么的不受欢迎! 「当──」 一枚银锭在宇文骏面前打了个转,最后静止。 怒气缓缓自宇文骏的胸臆间燃起,他抿紧了唇,忖度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下他的样貌瞧起来的确像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只是,她的态度惹恼了他! 「站住!」他寒漠的声音撕裂空气,直扑向红衣姑娘。 站住? 楚可倩微愣了下。这句话可是对她发出的?她刷地回身,美眸四下张望,随即向下一瞟,对上宇文骏鄙夷的眼眸。 这乞丐简直邋遏得不象话!她心想。而他那双燃火的眸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魄力,她的心没来由地急跳了下,但本能的倨傲仍让她扬起了眉,不屑地道:「谁在说话?」 「我。」宇文骏依然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冷冷地回答。 「你?你叫我站住?」她踱回他面前,两手环胸,趾高气扬地睥睨着他 为了表现出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威胁」,她故意露出嫌恶的表情。一个穷酸的臭乞丐凭什么用这么大的口气跟她说话? 此刻,路上的行人纷纷作鸟兽散,谁也不想惹上这位刁蛮又任性的楚小郡主。 「妳丢这银锭是什么意思?」宇文骏望也不望地上的银锭一眼,纵使身处劣势,他依然散发出迫人的傲气。 「什么意思?你不是乞丐吗?本郡主赏钱给你,你应该磕头跪谢才对,还敢这样说话!」楚可倩被激起火气,手中的长鞭握得更紧了。 不过是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竟然敢对她出言不逊,真是讨打!》 「乞丐也可不食嗟来食。」宇文骏手一扬,银锭凌空砸向楚可倩。 「你!」楚可倩侧身闪过,暴怒地甩开手中的长鞭,袭向宇文骏。 「哼!」宇文骏冷哼一声,徒手抓住鞭尾,狠狠一扯…… 楚可倩低呼了声,如箭矢般向前摔出── 「哗!」群众皆倒抽口气,纷纷躲回屋里,替宇文骏默哀。 宇文骏冷冷一笑,虽然方才的使劲让他牵动了右肩的旧伤,可他还抵受得住,他等着楚可倩从地上爬起,因为他还没教训够她呢!谁教她目中无人,惹上了正好心中抑郁的他,算她倒霉! 趴跌在地上的楚可倩,一时间还无法意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肘间传来的痛楚传递到脑中,她才醒悟自己竟然被羞辱了!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市街上,她当众被羞辱了! 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滴落下来。她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出糗啊!一时间,所有的伤心往事皆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宇文骏厉眸一瞇,着实感到意外。这么刁蛮霸道的姑娘竟然就这样趴伏在地上痛哭,彷佛他是恶贯满盈的罪犯,欺凌了她这个无辜可怜的少女。 他极其不悦地嘲讽道:「打不过人就哭?佩服!佩服!」 「你无耻!」她抬起泪眼瞪着他,道:「本郡主赏你银两,你不但不领情,还动手伤人!」 「若妳当真有心赏我,就别用拋掷的方式,既然妳先侮辱人,我又何必手下留情?」他睨了她一眼,对她的泪水感到不悦。 过去,面对女人的泪水,他会心怜、会疼惜;而今,他却痛恨女人在他面前哭!女人就是如此,以软性的手段让男人放松戒心,就像温婉的翠云──一个他不曾想过会使坏的女人…… 「你!」楚可倩恨恨地抹去眼泪,执起长鞭,手一扬── 「妳还想再摔一次吗?」 他的话让她停住动作。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气红了眼,纤指直指向他。 「当然知道。」他冷笑。 「既然知道,还敢──」 他打断她的话,悠闲地道:「不过就是个被宠坏的刁蛮千金,活该被教训!」 「你、你这个不长眼的臭乞丐,嫌命太长了啊!」楚可倩老羞成怒地道:「你有种就不要胞,我非要带人把你打趴在地上,让你叫我一声姑奶奶!」 「不送了!」宇文骏两手握拳一揖,当真不把她的恐吓放在心上。 楚可倩捂着肘上的伤,忿忿地甩袖离去,决定回楚王府召集侍卫卷士重来报仇 望着楚可倩狼狈的纤细背影,宇文骏摇摇头。能教训这个骄横的千金小姐实在是大快人心的事!她那两、三下的拳脚功夫只能唬唬自家下人,一旦对上稍有武学基础的人,她只有挨打的份! 一想到她受挫的表情,他不自觉地扬唇笑了。 倏地,他敛起了笑,诧异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 这一失神间,一抹阴影袭来,宇文骏一抬眸,便怔愣住了── 只见一名妙龄少女朝他温柔一笑,俯身在他面前放下几颗碎银,留下淡淡馨香萦绕鼻翼之间。 「云儿……」他下意识唤出熟悉的名字,接踵而来的是强烈的心寒与刺痛。 他忘不了弟弟的无情,忘不了啊!》 杜翠云的背叛,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不曾对她动情,所以她的背叛伤不了他,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宇文驹对他所做的一切! 他们是亲兄弟啊!弟弟怎么能够如此狠心绝情?他从不眷恋财富地位啊!他之所以会一肩挑起宇文家的主业,只因爹亲临终前的殷殷交代;他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宇文家的地位更形巩固,他可以将家业留给弟弟,一个人去云游四海,只是,弟弟为何这么心急?为何可以下此毒手? 这一路上,他几乎无法好好养伤,只因突袭他的杀手多如牛毛,让他防不胜防!到最后,他身上的盘缠用罄,衣着狼狈,才会被楚可倩视为乞丐! 是,他可以行乞,反正什么都不重要了!不过身为富可敌国的宇文家嫡长子,他自有天生的傲气,他忍受不了楚可倩的蔑视,才会出手教训她。 然而,他挂念娘亲啊!泯灭人性的宇文驹可会善待一向疼自己多些的娘亲? 「娘……」宇文骏若有所思的拾起地上的碎银,牢牢握紧。「呃……」不一会儿,他迅速地拋开手中的碎银,感觉掌心传来一阵热辣的痛。 望着掌心慢慢转为青黑色,他脸色大变地掏出随身匕首划开掌心…… 「有毒……你真狠……」宇文骏咬牙切齿地瞪视着流出黑血的掌心 想不到宇文驹追杀他不成,竟然派出一名与杜翠云神似的姑娘让他分心,才会中了毒计! 才刚想通,十名蒙面客已提刀杀来── 「啊……」市集里顿时一片混乱,尖叫逃窜声四起。 「难道非要我的命不可?」宇文骏面不改色地来回梭巡几名蒙面客的眼。 「废话少说!纳命来!」 蒙面客提刀砍来,宇文骏手无寸铁,险险避过,却又迎上另一击。 须臾,宇文骏已身中数刀,却仍桀骜不驯地以命相拚。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他不眷恋财富、不眷恋地位,他甚至愿意将一切拱手让给弟弟宇文驹!只是,逼人太甚啊!他已经奉送所有,难道连他的命也要夺取?!真的非要他死不可吗?他可以舍弃一切,却绝不愿将生命拱手让出! 这一刻,宇文骏心中涨满怒涛,他已经退无可退,绝不再让步了! 宇文骏双掌一翻,凝聚了所有的功力,轰然击出── 三名蒙面客瞬间倒地,挣扎着要爬起。 「杀了他!」为首的蒙面客嘶喊着,不想再耗费时间,就怕官差会赶来干预。 宇文骏倒退两步,方才的一击已耗去体内太多真气。 难道……天真要亡他?他飘忽一笑,意识已渐渐浑沌。那掌心上的毒似乎渐渐起了效用…… 「他是我的!」 凌空劈下的娇斥声传入他的脑海里,他想起那个一身火红的刁蛮姑娘,蓦地,他笑了…… 他信任的手足背叛了他,他未来的妻子也背叛了他,而这个初相识却令他厌恶的姑娘反而救了他…… 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意外等着他? ************* 楚可倩心浮气躁地在门外徘徊。那可恶的大夫竟然说她会妨碍诊治而将她赶出房间,真是岂有此理! 「郡主,那个男人还有救吗?」奴婢春儿问道。那男人看起来像是死了般的可怕哪!虽然他长得很好看。 「有救,他一定要被救活!」楚可倩咬牙切齿地想起他对她的羞辱。 「为什么?」春儿忘了自己的身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为什么?」楚可倩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道:「因为他的命是我的!」 「他的命?」春儿被这字眼所骇,一时间无法理解。 「他得罪我、欺负我,所以他该死!我把他救回来是为了要折磨他,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主人!」楚可倩仰起精致的小脸,傲气十足地说着。 「郡主……」春儿瑟缩了下。 「你这个臭大夫到底会不会医?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楚可倩等得不耐烦了,龇牙咧嘴地在门外喊着。 门扉咿呀地开了,年迈的大夫跨了出来,道:「他已经不碍事了,郡主若真有心要救他,就别大声嚷嚷地吵他。」 「哼!谁有心要救他了?」楚可倩哼了声,径自跨进房里 「郡主,这些药方──」老大夫跟着踅进房内。 「跟春儿说去!」楚可倩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有什么问题都跟春儿说,煎药她最拿手!」 老大夫瞟了楚可倩一眼,暗暗摇了摇头,才转身向春儿交代细节。 楚可倩心情愉快且得意洋洋地进了内室,心想,她救了他,非得要他磕头道谢不可!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羞辱过!这男人,她牢牢地记住了,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鄙夷的眼神才落到他脸上,她便讶异地倒抽了口气。 这个人……是他吗? 她明明记得他一脸脏污、发丝凌乱、衣着简陋,怎么现在的他…… 她靠上前去,瞪大了眼观察他 他的眉像墨笔随意挥洒似的斜飞向上,他的鼻梁挺直,他的唇……紧抿成一直线。她未曾如此仔细地看男人的睡容,这奇异的感觉在她的胸口翻腾,教她说不出滋味来。 这男人……应该是好看的吧?她想。 她咬了咬唇,倾身向前,发觉他右眼角有道疤痕,浅浅淡淡的,彷佛经历了些许岁月而留下的印记。 蓦地,她的视线落在他蹙起的眉心,莫名地,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蹙眉?像他这么可恶的人,也会有心烦的时候吗? 「欺人大甚……」 模糊的呓语传入楚可倩耳里,她的身子更向前倾,想听个分明。 「欺人大甚啊!」 狂啸般的嘶吼爆开,楚可倩太过贴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直响,她骇得倒退好几步,惊惧地瞪视着这个恐怖的男人。 她不怕他的,她根本不怕他的,只是他突然吼得那么大声,让她一时间无法镇定而己。楚可倩在心里纷乱地嘀咕着。 「呃……」宇文骏痛苦地捂住左肩的新伤,他作了个梦,梦见宇文驹锲而不舍地派人追杀他……不,这不是梦!宇文驹的确这么做了,他不是在作梦! 「欺人大甚的是你!」楚可倩总算找回声音反驳。 宇文骏这才发现眼前的红衣姑娘,他举目扫望房间四周,看来,这姑娘的确有资格这么撒泼,她家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样子,非富即贵 「妳救了我?」他扬起眉盯住她,明知故问地道。 「我……谁要救你啊?」她被他望得心跳加快,没好气地道。 该死,他为什么少了那股乞丐的落魄样?少了那狼狈的表相,她就觉得自己在气焰上弱了几分。 「哦!」他颔首道:「原来不是妳救我的。」他撑起身子靠向床头,随口说着。 「谁说的?!就是我救你的!」楚可倩气恼地踱到他面前,指着他道:「告诉你,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以后我叫你往东,你若敢往西,我就杀了你!」 宇文骏的视线落在她青葱似的玉指上,继而转往她喋喋不休的红唇,在她话声一落时、他迅捷地出手捏住她的指,用力一拗,道:「我最讨厌别人这样指着我。」 「啊……」 楚可倩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她疼得想挣脱,他却加重力道。 「以后若再这样指着我,妳的小命就……」他顿了顿,寒声道:「没了。」说罢,他一使劲,将她推出三步之外。 面对她,他似乎变得狠厉。他对自己的转变感到意外,却觉得有趣,心想,索性就这样也不错。 「你!」楚可倩疼得直揉手,却不敢再指着他,只能忿忿地道:「你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我……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应该听命于我,不准你这样无礼的对我!」她快气疯了。 她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在王府里,无人胆敢冒犯她,而今,不过是一个长得还像是人的臭乞丐,竟然吃了豹子胆,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妳救了我,我自会报答,但若妳以为救了我便可以践踏我的自尊,那就别怪我无理了。」宇文骏冷眼睇视着她,一脸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他是决意要挫挫她的锐气的。宇文家虽不是封官拜相的家族,然富可敌国的程度却也足以让王公贵族不敢小觑,他怎能因为一时失意而灭了自己威风,让一个小女娃骑到头上去? 她想示威、想耍刁蛮,根本是找错人了!他冷冷地笑了。》 「不过是一个要饭的穷乞丐,有什么自尊可言?!」楚可倩激动地说着,他高傲的态度让她气恼极了。 「穷乞丐也有自尊。」他仰高了脸,睥睨地道:「妳不过是正好出生在富贵之家,又有什么好骄傲的?充其量,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否则,就凭妳一个人,还能嚣张吗?」 「我……」楚可倩瞪圆了眼,她一心想要他臣服于她,可他却硬是反抗她,她心里一恼,扬起手中的长鞭…… 「怎么?还想再摔一次吗?」他瞇起了眼,着实厌恶她刁蛮的举动。 「就不信你还有力气摔我!」她啪地甩出了长鞭,料准他身受重伤,必无反击之力。 「自取其辱!」他蹙眉扬手,再度扣住鞭尾,向前一扯── 第二章 有了前车之鉴,楚可倩不敢低估宇文骏的能力,这一次,她立稳底盘,没再让他轻易地板倒。 一条长鞭系住了互相瞪视的两人。她用劲一扯,他也暗施内力抵抗,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照理说,楚可倩应该会输了这一盘,可宇文骏身负重伤,内力虽强却也不敌久战,一刻钟后,他额间开始渗出薄汗,气息渐渐紊乱。 楚可倩得意地勾唇一笑,知道这一回她赢定了! 宇文骏紧抿双唇,不悦地瞪视着她唇畔的笑花。这小丫头当真以为他会输吗?他运起内劲猛地一扯,楚可倩登时凌空飞起,直扑向他…… 「啊!」没料到剧变陡起,楚可倩吓得花容失色,笔直地撞进他怀里。 他顺势向后一倒,化解她疾冲而来的力道。她就这样压在他身上,一同倒向床铺。 「你卑鄙!」她输得不甘心,抡起拳就捶向他。 「刁蛮!」他扣住她的粉拳,身子一扭,将她压在身下。 「你……你想做什么?!」他沉重的身躯紧压着她,吓得她几乎失了魂,纵有再多的狠话也不知该如何骂出。 她……她从未与男人这般接近啊!她慌得乱了,却又不愿表露出恐惧,只有瞧不见的那颗心噗通噗通地直跳着。 「妳也会害怕?」他冷冷一笑。 近距离瞧她,才发现她的眼神十分灵动,那双总是漾着怒气的美眸就像一团烈火,烧得人心发烫。 「谁害怕了?」她逞强地回嘴,却不敢望向他的眼。和男人这般贴近,这感觉陌生得让她心底直发毛! 「好姑娘家是不能说谎的。」发现她的恐惧后,他有了逗她的乐趣。这丫头的确需要好好地整治一番,否则,只怕她当真以为天下人都该任由她踩在脚下。 「我没有说谎,我……我才不怕你!」她涨红了脸,恨恨地瞪向他。 这一对视,她的心狠狠一跳,几乎忘了呼吸。 他的眼眸就像一泓深潭,吸引她跃入,她就这样傻傻地沉沦其中,想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却像被陷阱擒住的小兔般,愈想挣扎愈被擒得紧…… 「妳当真不怕?」他邪气地逼近她,像是抓着了她的小把柄,得意地逗弄着她的恐惧。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我为什么要怕你?!」她倔气地回嘴,却早己浑身酥软。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喷出的气息啊! 「这样也不怕吗?」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等着她因被轻薄而痛哭。 「我……」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让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嗫嚅着撑起最后一丝傲气,道:「不怕你……」 「是吗?」他的鼻翼间充满了她身上传来的香气,他微瞇起眼,用鼻尖磨蹭着她颊侧的肌肤,再缓缓移向她的耳垂…… 「你……你无耻……」她浑身窜起一层鸡皮疙瘩,不愿示弱却难抑地打了个冷颤。 「妳在发抖……」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故意轻缓地在她耳畔低语。 「我没有……」她嘴硬地说着,却发现声音绵软无力。她忘了挣扎,这样暧昧的情境让她感到昏眩。 「耳垂……」他呢喃着,「好诱人……」他恶意地探出舌,舔着她圆润的耳垂。 有那么一剎那,他以为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宇文骏。以往的他,绝不可能这样轻薄女子的,可她……让他破了例,甚至,有点沉沦了。 「呃……」她咬住下唇,扭动头颅想逃离他的舔吮。 「不是说不怕吗?」他轻笑出声,嘲讽她的抗拒。 「我……我才不怕!」她僵住动作,瞪着他道:「我是觉得恶心!才不是害怕!」 「哦?」他挑了挑眉,「第一次有女人说我恶心……」她愈是逞强,他愈是要折磨她! 「你恶心!恶心!恶心!恶……」她尖声喊着。 他蹙起眉峰,如鹰隼般快速地攫住她不驯的红唇…… 楚可倩瞪大了眼,当他的舌窜入她的口中,翻搅她不解人事的樱舌时,她羞愤地狠狠一咬…… 「嗯?」他扣住她的下颚,快速地离开她的唇,免除被啃咬的伤害。「妳能撒野到什么时候?」 他攫住她胡乱挥舞的双臂,不再亲吻她的唇,转向她的额、鼻、耳、颈…… 「你……你放肆!」她抖着嗓音斥喝着。 她知道自己被调戏了,却不甘愿求饶,依然摆出郡主的高姿态谴责他 「在这种时候,妳还要端架子?」他真是服了她!只是……吻着她的感觉真好,纵使他身上的伤让他隐隐作痛,他依然陶醉在她滑腻的肌肤触感里。 「你……」她别开脸,试图闪避他的亲吻,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妳现在终于懂『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了吗?只不过,我为什么要杀妳呢?」他的笑声在喉头激荡出一种性感的韵律,他眷恋地啄吻着她颈项间的肌肤,难以自禁地解开她的衣襟,向下吻去。 「啊……你……你在做什么?!」她终于克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妳不是不怕吗?」他再度调侃地低声说着。他已抓到她爱逞强的弱点,几乎将她克得死死的。 「我……」她咬住下唇,现在她可说是骑虎难下。 「真的看不出来……」他沉吟着,「想不到妳有着这么诱人的肌肤……如果妳的脾气再温柔一点,或许,我会爱上妳……」 说出这句话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然而,楚可倩的震撼也不在他之下。 她脑中轰然一响,茫然地瞠圆了眼。他……他在说什么?爱、爱……他会爱她?爱……》 「谁……谁要你爱我?我恨死你了!」半晌,她终于找回失灵的舌,骄傲地说着。 宇文骏嗤笑出声,道:「妳似乎忘了我的条件,我说妳必须温柔一点,我才会爱上妳,而妳……根本与温柔沾不上边。」 「那你还不滚?!」她哑声吼着,眼眶有些发酸。他不愿爱她,就像其它人一样…… 「哦?」他慢慢瞇起了眼,「我的吻……让妳这么急着想摆脱吗?」他刻意用鼻尖磨蹭着她的胸前,很缓慢地说着。 「没错!我恶心得想吐!」她扭动着身子,首度体认到男女在力量上的差异。明明是他受了伤,为什么她却像是只待宰的羔羊? 「哦……」他拉长了尾音,「那是妳还不懂得享受其中的滋味……」 「什么滋味?!我一点都不想……啊!」她的话语结束在惊呼声中,「你……你无耻!」 「会吗?」他着迷的眼神落在她被扯开的肚兜下的春光…… 她的娘亲早逝,爹亲虽然疼她,可总是有着距离,而唯一的哥哥楚临瓒又不是她所能亲近的,她一直都活得那么孤单、寂寞…… 所有人都怕她,没有人可以贴近她孤寂的心,从来都没有……所以,她愈来愈嚣张,既然大家都怕她,她就干脆让他们怕死她!可没想到,她的做法只让自己的心更形孤寂…… 这一刻,楚可倩只想哭,宇文骏在轻薄她、羞辱她,可是她却在他的行为中看到了珍视……她不想去思考他背后的动机,只想感受那涌入心中的激动…… 宇文骏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她的唇,等他意识到她可能会咬他而想抽回手时,她竟然启唇吮住他的指尖…… 「妳……」他抬起头,赫然望进她含泪的眼。 这一剎那,他只觉心头狠狠一震,被她楚楚动人的神韵所慑。 「你是想羞辱我的,对不对?」她幽幽地说着。 「我……」他哑然地盯视着她滚落腮边的泪水,心中涨满了罪恶感。 天!他怎么会为了想得到她的臣服而做出此等污辱闺女名誉的事?只是,转念一想,她想用泪水软化他吗?他瞇起眼审视她,看她想玩什么把戏? 「但是……我很高兴……」她难以止歇地啜泣道:「你让我觉得……我还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简单的一句话,道尽她心中的渴盼与心酸。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身体,不需要高兴吧?」他蹙起了眉,觉得在她刁蛮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单纯的心。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泪的确熨痛了他的心。 「从来都没有人真心的喜欢我……所有的人都怕我,因为我是郡主、因为我脾气坏……」回想起所有的人事物,她难过得只能哭。 「这是妳咎由自取的吧?」他淡淡地说着,试着忽略心中因她的泪水而泛起的骚动。 他的话让她一愣,忍不住放声痛哭。对啊!是她咎由自取的啊!他是在嘲讽她吗? 「你可恶……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我像个笨蛋?我……大家都怕我,那最好!最好全都离我远远的,我才……才不要在乎任何人!」她老羞成怒地尖声喊着。 「若不在乎就不要掉眼泪,扭捏作态地让人感到恶心!」他别开脸,和她的拗脾气杠上了。 「我想掉眼泪就掉眼泪,你管不着!」她赌气似的用泪眼瞪着他。 「真是不讨人喜欢。」他冷冷地觑她一眼。 「哼!别忘了,方才说喜欢我的人可是你!」她仰起小脸,得意地挑衅道,只是脸上犹挂的泪珠减弱了那股跋扈的气焰。 「妳也别忘了,我说我喜欢的……可是妳的身体。」他刻意淫笑地望了望她裸露大半的酥胸。 在他的注视下,她羞窘得想遮掩,却又不愿表现出畏怯的样子,只能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脯道:「不管喜欢的是什么,总之都是喜欢!」 不懂男女情爱的她,执着于「喜欢」两个字的表面意义,像是在提醒他说过的话,也像是藉此自我安慰,至少……有人「喜欢」她。 「妳……」他一时间竟词穷了,这姑娘……他究竟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她真的不讨人喜欢,不,说明白点,她霸气得让人讨厌,可为什么与她相识至今,他心底却对她起了几分怜惜之意? 她那倔强的表相之下,又是怎样的一颗心?他突然想了解。 「我喜不喜欢妳,重要吗?」他问。 重要吗?她被他问倒了。 「不重要。」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脱口而出的话却仍是赌气的。 「真的不重要?」他定定地注视着她,扣住她的下颚,不让她慌乱的眼神逃避他的视线。 「重不重要又如何?谁会关心?谁会在乎?」她挣不开他的箝制,索性又嚷嚷着,彷佛只有如此,她才能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遮掩过去。 「我。」他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笃定地回答,可是,这一刻,他的确想关心她、也很在乎她。这丫头,就是有种魔力让他无法弃她于不顾。 「你?」她惊讶极了,脑袋里一团混乱,不断地想着,他真的关心?真的在乎?真的吗? 不,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楚可倩咬着牙,瞪着他道:「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是……想欺负我……」 他蹙眉叹了口气,「一开始是的,妳真的太刁蛮了。」 「对,我就是刁蛮,你又何必管我?」她气愤地别开眼,若是可以,她真想狠狠地咬他一口。 「因为妳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不疾不徐地说。 她愣了愣,「如果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不会管我了?」 「也许。」他只能这么回答。 「好,那你不要管我了!我根本不想救你的,我救你只是想折磨你,我根本不是真心要救你的!」她怒气冲天地吼着。 她本来以为他关心她的,没想到,一切只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妳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楚可倩。」她直觉地回答后,又生气地道:「关你什么事!」 「可倩……」 他低声唤着她的名,让她浑身一震 「妳是很可爱的,不要让身上的刺遮掩了妳的美……」 他舒缓的语调奇异地抚平了她受伤的心。 「你……认为我美?」她颤抖地问着。 这个男人说他喜欢她、关心地,并且认同了她的美丽。她的确迷惑了,不知道该如何响应。 性格刚烈的她,在情感上,其实生嫩得像个孩子…… 「当然。如果妳的脾气再好一点,妳会更美。」他没忘了时时教育她。 「不要。」她赌气地回嘴,「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人是会改变的,妳难道不希望别人更喜欢妳吗?」他嘴上说着,视线却被她因生气而忘了遮掩的双峰所吸引 天,他真觉得自己像个登徙子!只是,他很难收回胶着的视线…… 为什么他们会躺在床上讨论这些?他觉得可笑,彷佛一遇上她,什么事都可以轻易脱轨。 「谁敢不喜欢我?我是郡主,谁不喜欢我,我就杀了他!」楚可倩骄气十足的郡主脾气再度扬起。 「妳能杀得了多少人呢?」他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大掌已情难自己的悄悄抚上她挺立的乳丘,细细地摩挲着。 「你……在做什么?」她只顾着和他争辩,几乎忘了她是裸裎在他面前的。 「我想证明一件事。」他低声一笑,俯身吮住她粉色的乳尖。 「什……什么事……」她应该要推开他的,应该要的……可是,她喜欢他的手抚摸她的感觉、喜欢他的唇落在她身上的感觉…… 「证明妳也有温柔的一面。」他的气息刷过她敏感的肌肤,在她的乳丘上激起一片小小疙瘩,他以舌缓慢地舔吮着,大掌向下罩上她平滑的小腹。 「我没有……」她抓住最后一丝意识,不屈服地嘟嚷着。》 「是吗?」他相信,再刁钻的女人都会因为男人而温柔,而他会证明这一点。 「啊……」她倒抽口气,感觉他滑溜的指尖已窜入她最私密的殿堂。 「可倩……」他用性感的低沉嗓音唤她。 她也想唤他,却只能喘出吟哦,困难地咒骂着,「臭乞丐……」她只觉得浑身犹如火烧,让她的脑子彻底晕眩。 「宇文骏。」他的唇来到她神秘的丛林地带,吐气道:「永远都不要忘了这个名字。」 「我……」她轻摇螓首,无力地承受他的挑弄。她……怎么可能忘了他?只有他,才能带给她这种既陌生又狂烈的感受…… 「妳真是泼辣。」他撤出她温热的身体,在她的颊上烙下一吻。 她得意地抿唇一笑,却在望见他手臂上的血丝时倒抽口气,「你……」 「妳抓伤的。」他不以为意地在她身旁躺下。 「我……」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只好起身准备着衣。 「陪我躺一会儿吧!」他将她拉入怀里。 「你还在流血……」她挣扎着要起身。 「不碍事的。」他心头一暖,知道她是关心他的,纵使她不说,他依然懂。真奇怪,他就是懂。 「不行,你……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她坚持地道。 莫名地,她心中对他的感觉有了些转变,似乎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回到初识时那样了…… 第三章 房里隐隐飘散着欢爱过后的余韵── 宇文骏望着楚可倩窈窕的背影,抿唇笑道:「妳觉得我方才的表现不好吗?为什么认为我需要休息?」 「呃……」她别开脸,隐藏起羞红的脸,默默地套上衣衫。 「既然我方才表现得不错,就表示我的身体还可以。」他试着让她放宽心。 她瞋了他一眼,举步时却晃了下。 「过来!」他蹙起了眉,没有忽略她的不适。 楚可倩倔强地抿起唇,走到桌案旁拿起特制的药膏,回到宇文骏身边道:「我帮你上药。」这已是她的极限了,她不善于表露她的在乎。 「真是不可爱。」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将她拉上床,环住她纤细的腰身。 楚可倩小脸一皱,用力地将金创药涂上他的伤口。她如果不可爱,他这么霸道地揽住她,算什么? 「唔!」他闷哼了声,掐了她的腰际一把。 「不要乱动。」她扭了扭身子,板起了脸。 「妳救了我,不怕惹上麻烦吗?」看着她姣好的侧脸,他问。 「会有什么麻烦?」她嗤之以鼻地道。 「妳以为玉府保护得了妳?」他挑了挑眉,口气中有着不以为然。 「当然。」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人觉得天真。 「妳能这么想也好。」他不置可否地耸肩一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拧起细眉,瞪向他问:「难道你不以为然?」 「我能说实话吗?」他眸中带笑地瞧着她涨红的脸。她总是这样,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刁蛮的她,却让他觉得天真得可爱。 当然,如果她能再多些温柔,他会更欣赏她吧?他不确定地想着。 「你要说就说。」她没好气地再度用力地替他上药。 「看来妳也不怎么想听,那就当我没说好了。」他合起眼,一脸愉悦。能让郡主纡尊降贵地替他上药,他倒是挺乐的。 「你真可恶!」她气恼地一掌击上他的伤口,暴躁地跳下床。 「妳……」他疼得龇牙咧嘴,被单一掀,光裸着身子向她扑去。 「啊!」她的手才触上门扉,人已被他擒抓入怀。 「不准这样对我。」他面容严肃,扳过她巴掌大的小脸,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唔……」楚可倩激烈地挣扎着。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她可是堂堂楚王府里备受呵宠的郡主啊! 无视于她的抗议,他的双臂如铁钳般困住她,毫不怜香惜玉地啃咬她粉嫩的唇瓣,直到口中尝到血腥味,他才松开她。 楚可倩踉跄地后退,晶亮的眼眸因愤怒而燃起火花,她抹了抹唇,倨傲地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他双眸一瞇,绽放出危险的光芒,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道:「妳已是我的人了。」说出这话,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曾几何时,他竟然已认定了她? 「我才不是你的人。」她抗拒地否定他的话,心中却有丝甜蜜。她想甩开他的箝握,却吃痛地蹙起了眉。 「妳和我已有夫妻之实。」他提醒她,大掌稍一使劲后才松手,她白皙的手腕登时泛起一圈红。 「那又怎样?」她揉着手腕,骄傲地道:「只要我愿意,想嫁给谁都可以。」 「是吗?」他挑眉嘲讽着,「失去纯真的郡主能得到宠爱吗?当真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吗?」 他无心的话,正好刺中她最在意的一环。 她想起夏侯喾。她恋慕他多年,本以为他必定是她的夫婿,没想到中途杀出的程咬金让她的美梦破碎! 她武装起脆弱,唇角一撇,恨声道:「总之我就是不会嫁给你。」 「哦?」宇文骏挑高了眉,面对她倔强的性子,他的怒气也被激起,他唇角一勾,冷冷地道:「我说了要娶妳吗?」 「你!」她窘得小脸一热,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她……本以为他如此待她,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她才拿乔的,可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居然胆敢耍弄她! 「想不到郡主这么看重区区在下,希望宇文骏娶妳为妻……」他悠闲地背转过身,踱向床沿。 「你竟敢这样对我?!」瞪着他伟岸的背影,她几乎咬碎了牙。暗许的芳心,剎那间似乎又碎裂了…… 「小的不敢,郡主方才不是说了吗?郡主想要谁娶妳都可以吗?」他坐上床,阴郁的眸光与唇角的讽笑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就是有本事这样激他!前一刻旖旎温馨的气氛彷佛不曾存在过。天!他真是气恼她的个性,可也气恼自己为什么要同她一般见识? 「没错!」她自齿缝里蹦出两个字。 「那……」他垂下眼,掩饰眸中的光芒,道:「郡主觉得自己有本事让在下娶妳为妻吗?」 楚可倩差点冲口说出她不屑嫁他,随即转念一想,他既然敢耍弄她,她就要他一辈子不得安宁! 「我就要你娶我!」她仰起脸睥睨着他。 「哦……」他拉长尾音,抬起眼道:「在下恐怕没那等福分。」其实,和她这样「勾心斗角」实在也挺有趣的,至少可以让他想复仇的紧绷心情松懈不少。 「不管你有没有那等福分,你都得娶!」她向前一步,态度傲慢的说。 「如果小的拒绝呢?」他抿唇一笑,故意展现他的不在乎。 「那你就得死!」楚可倩气炸了! 他真的让她很生气,一开始他说她是他的人,为了反叛,她硬是不接受, 而今,他说不想娶她,她就偏要他娶!她楚可倩可不是别人说一就一的姑娘家! 「敢问妳是君主吗?」宇文骏对她自负的口吻感到滑稽。 「当然不是,但我是堂堂的郡主。」 「哦!既然妳不是君,我也不是臣,又何来的『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呢?」她要他死,还早得很呢!更何况,他还没娶她进门,还没伴她一生,怎么能死? 「随便你怎么说,我再问你一次,你娶不娶我?」她瞪视着他,一颗心却紧张地提到胸口。 她无法否认自己是期待他点头的,纵使他的态度恶劣,但也只有他曾对她如此温柔…… 「不娶。」他笑得轻慢。 他铿锵有声的回答敲碎了楚可倩的期盼,她的脸颊抽搐了下,必须费尽力气才能压下心头急遽涌上的酸楚。他……他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对她 她恨他、恨死他了! 「你不要后悔你说过的话!」楚可倩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挺起胸脯转身离去。 望着她纤细又脆弱的身形在门扉后消失,他才敛起笑,任由一朵深沉的云盘踞在眼瞳里。 这丫头难道就不能放软身段吗? 他宇文骏是何许人?她愈是麻辣呛人,他心中的骄傲愈是容易被激发,如果她柔顺温婉些,他也会温言软语相待的。 正所谓「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嘛! 宇文骏侧首瞥向肩上的伤口,看来,他在王府里将不会寂寞了…… *************** 「啪!」 鞭长所及之处,翻卷出漫天的落叶,楚可倩忿忿地抽打着花园里的草木,发泄心中的怒气。 这三日来,她天天都想找宇文骏出气,却又不愿主动去接近他,只好在花园里泄愤。 「妹妹好大的怒气啊!」 一道柔美的嗓音嗲嗲地响起,让盛怒中的楚可倩倏地回身。 「妳怎么会在这里?!」楚可倩瞪向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语气不善地问。 这个惹人厌又爱装模作样的表姊孔兰翎是她最最最讨厌的人了! 「这些草木真可怜……」孔兰翎一脸哀伤地瞅着满园残败的草木,幽幽地道:「它们何其无辜,竟让妹妹如此摧折……」 「我高兴,不行吗?」楚可倩小手一扬,长鞭示威似的再度挥断一株摇摇欲坠的小树苗。 「啊……」孔兰翎惊呼了声,道:「妹妹,妳怎么又……」 「妳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妳不知道我很讨厌妳吗?」楚可倩瞪视着孔兰翎,恨不得张嘴咬烂她虚伪的脸庞 「妹妹……」孔兰翎泫然欲泣地道:「我当初不是故意……」 「妳就是故意的!」楚可倩愤然地打断她的话,扬起手中的长鞭道:「妳若是再不消失,我就打死妳!」 「妹妹……」孔兰翎的眼泪夺眶而出,道:「如果打我会让妳好过一点,妳就打吧……」 「妳以为我不敢吗?」楚可倩把心一横,长鞭一挥──》 「住手!」话声一落,人影翻转,孔兰翎已被宇文骏护在怀里。 「啊……」孔兰翎美丽的脸庞浮起两朵彤云,羞涩地退后一步,道:「谢谢……」 「为什么动手打人?」宇文骏神情严肃地望向楚可倩,他一向讨厌恃强凌弱的行为。尤其楚可倩手中有伤人的武器,再加上她那暴躁易怒的性格,他毫不怀疑眼前柔弱的小女人会被她打死。 「要你管!」楚可倩狂怒地扑向前,想再次袭击孔兰翎。 宇文骏拦身挡在孔兰翎身前,擒住楚可倩道:「为什么妳总是这么任性?」 「这位公子……」孔兰翎怯怯地道:「是我对不起妹妹,被她打是应该的……」 「妳不要再装了!我非要打烂妳那张脸不可!放开我!」楚可倩疯狂地挣扎着。 「妳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撒泼的个性?!」宇文骏大吼了声,扬手一挥,却不巧掴中楚可倩娇嫩的脸庞。 「啪!」清脆的巴掌声震得三人心中皆起了不同的思潮。》 楚可倩不可置信地瞪着宇文骏,她捂着热辣发痛的脸颊,只觉心口像被人揪紧似的难受。他……为了她最厌恶的女人打她…… 宇文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无意打她,却……他心中有愧,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想安抚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妹妹……」孔兰翎回过神,靠向楚可倩,正想开口安慰── 「妳滚!」楚可倩尖声嘶喊,扬手啪地掴了孔兰翎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啊──」孔兰翎惨呼了声,疼得泪花四溅,正好趺入宇文骏宽阔的胸膛里。 「妳!」宇文骏没料到楚可倩还会出手打人,他直觉地揽住孔兰翎,道:「妳还好吧?」 「公子……」孔兰翎呜咽着伏进宇文骏的怀里,汲取他的温柔与关心。 「奸夫、淫妇!」楚可倩气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咬牙切齿地骂道。 「欺人太甚!」宇文骏俊脸一凛,逼向楚可倩。 「你打啊!有本事就打死我,我做鬼也会找你报仇的!」楚可倩仰着又肿又红的半边脸,迎向宇文骏已悬在半空中的手。 「不!公子……」孔兰翎急急抓住宇文骏的大掌,道:「不可以,妹妹她不是有心的……」》 「姑娘……」宇文骏神色一缓,柔声道:「妳的脸……不疼吗?」 「还好。」孔兰翎小脸一红,垂下视线道:「多谢公子关心。」 楚可倩抿紧了唇,看着宇文骏与孔兰翎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气氛,一颗心猛然上提,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她不甘心地瞪着宇文骏,痛极反笑地冷声道:「这位公子,别忘了你将来可是『我的』夫婿。」 「哦?」宇文骏也恼了,懒洋洋地扬声道:「在下不记得曾和这位姑娘缔结婚约。」说完,他有些后悔,只因他清楚地看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伤了她吗?他莫名地有些在意。然而,这念头转眼便被他拋诸脑后,他终究无法原谅她动辄伤人的个性。 「宇文骏!」楚可倩恼得双拳紧握,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孔兰翎讶异地退出宇文骏的怀抱,愧疚地道:「妹妹,我不知道他……」 「这位姑娘,妳妹妹只是信口胡诌的,在下与她并无婚约。」宇文骏故意漠视楚可倩的滔天怒气,语气和煦地向孔兰翎解释。 「是你自己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别忘了!」楚可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名节了,她只要他表现出一丁点的在乎就好了。 她无法忍受这样看着他和孔兰翎和平相处的美好画面,她……嫉妒得快要发狂!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只对她一个人好…… 「楚姑娘,坏人名节的罪名可不能随口乱按哪!这话传出去,妳当真别想嫁人了。」宇文骏面色平静,心房却已暗起波涛,他没料到楚可倩胆敢毁了自己的清誉。 他是想要楚可倩的,与她相伴一生并不是痛苦之事,只是在眼前的情势之下,他就是无法按下脾气。 「宇文骏,你自己做的事竟然不敢承认!」楚可倩只觉一阵冷意自脚底袭来,她抖着声音道。 「楚姑娘,妳……」宇文骏抿紧了唇,顿觉骑虎难下。他不想再说出伤她的话,只是她不断地以高姿态来压制他,他又碍于孔兰翎在场而不愿表态太多,简直是苦煞他也! 「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楚可倩纤指一扬,直指孔兰翎。 「妹妹……」孔兰翎涨红了脸,情急之下,她抓住宇文骏的大掌,道:「公子,你快点跟妹妹解释,否则她会误会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宇文骏望向孔兰翎精致柔美的脸蛋,道:「妳当真比她好上千万倍,任何男人都愿意娶妳为妻。」 「公子……」孔兰翎的俏脸泛红,羞怯地敛眉垂首,娇羞之情溢于言表。 楚可倩身子一僵,险些站不稳脚步。他……他竟然说出这种话…… 连他也不要她了……每个人都离开她…… 上天对她何其残忍,她在乎的人、事、物,总会一一离她而去,她怎么会这么傻,傻得去相信他的话?她本以为他会懂得珍惜她的,但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心已伤透,楚可倩的双唇蠕动了下,再也说不出只字词组。 宇文骏心一悸,微讶地望进楚可倩了无生气的眼瞳。 楚可倩朝他绽出一抹凄凉的笑,随即转身奔离??。 他想唤住她,又觉不妥,不自觉地蹙起了眉,望着她奔离的背影…… 「公子……公子?」孔兰翎娇软的嗓音唤回失神的他。 「姑娘?」在佳人面前,他再度变成翩翩公子,有礼地响应 他在心中悄然一叹,这样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然而,楚可倩就是有本事激发出他的另一面,唉! 「公子,真的很抱歉,妹妹她的脾气烈了点,说话总是太过直接,你千万别和她计较。」孔兰翎得体地解释着,唇角的微笑让她更显娇美。 「妳们姊妹的个性还真有如天壤之别。」宇文骏苦笑。》 「她是我的表妹。昨日家母与我前来依亲,或许会在王府里长住。」孔兰翎的眉角眼梢净是脉脉情意,一颗芳心显然已系在宇文骏身上。 「原来如此。」宇文骏颔首道:「难怪妳和她的性格回异。」 孔兰翎微微一笑,不再加以反驳,反而问道:「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小女子孔兰翎,以后若有任何疏失之处,还请公子见谅。」言语间,大家闺秀的风范展露无遗。 「姑娘妳客气了。在下宇文骏,日前负伤被……妳妹妹所救,暂时在王府里休养。」面对着柔情美娇娘,宇文骏神态间也恭谨许多,不若对待楚可倩时的轻慢。 「公子受了伤?」孔兰翎紧张地检视他,问道:「伤在何处?严重吗?」 「有劳姑娘关心,目前已无大碍。」宇文骏客气地道:「若姑娘已无他事,在下想回房歇息了。」虽然孔兰翎的气质、神韵皆比楚可倩胜出许多,他的心却依然悬挂着那个倔傲的小郡主﹒担忧着她方才决然离去的神情。 「兰翎不打扰公子休息了。」孔兰翎福了福身子,优雅地离去。 宇文骏若有所思地望着孔兰翎的背影,不明白自己为何没心动?更诡异的是,他脑海里不断浮现楚可倩故作坚强却又哀伤至极的神情…… 他甩了甩头,打算不予理会,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楚可倩奔离的方向走去…… 第四章 夜已深沉。 透过枝桠末梢朝天望去,依稀可见一轮弯月高挂天际,这样的夜晚散发着清冷气息,与白昼相比,彷若两个世界 宇文骏一身黑衣立于门扉之前,脸上的神情被树枝阴影所掩蔽,显得非常诡异。 他想,她应该回来了吧? 下午时分,她负气离去,他沿路追寻皆不见她的身影,一阵阵的忧心不断地侵袭他,让他难以安适地在房内休憩。 她……不像是那种受挫便轻生的女子,更何况,她若出了事,王府不可能平静如昔。这么一想,他像吃了颗定心九般,在戌亥交接时分才来到她的闺房之前,打算一探究竟。 唉!这个性烈似火又刁蛮任性的小郡主,让他首度体会到何谓「牵肠挂肚」。 宇文骏悄声隐入暗处,待巡逻的守卫踅向他处时,才推门进入。 瞧见锦被下隆起的曲线,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果然没事…… 随即,一股怒气取代了安心,她让他担心不已,甚至连晚膳都无法定下心来享用,而她……竟然睡得如此安适?!莫非,他高估了她对他的在乎?误判了她眸中受伤的情绪? 宇文骏如猫般的潜近她身旁,若非习有上等内功,他根本看不清她的睡颜 此刻的她,看起来很……无害。彷佛褪去了会螫人的剌,透出一抹属于女人的柔美气息…… 「唉……」他轻叹了声,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的在意远超过想象。 他的心,怕是已经沉沦了……陷溺在她如火般的性格里…… 他就这样望着她,思考着往后的相处方式。 既然决定要她,他就要修正她的骄纵与任性,让她乖顺地待在他身边! ************** 「啊……救命啊!救命啊!」一道童稚的嗓音响彻云霄。 「天啊!郡主掉进池里了!」闻讯赶来的奴仆们各个面露惶恐之色,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跃进池里,抢救小女孩。 小女孩全身湿淋淋地被拖起,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团白球。 「快!白雪一直在发抖,快点叫大夫来啊!」小女孩抖颤着双唇,气急败坏地嚷着。 「郡主,您先换衣服,否则……」 「闭嘴!妳没看到白雪在发抖吗?」小女孩顾不得自己全身湿漉漉的,一心牵挂着怀中的小狗。 「郡主……」赵嬷嬷微胖的身子奔了过来,着急地用毛毯裹住小女孩,「您只顾着小狗,难道连自己都不管了吗?」 「奶娘……」小女孩眼眶一红,「白雪会不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郡主这么疼牠,牠舍不得死的!」赵嬷嬷心疼地揽紧怀中簌簌发抖的小身躯,将她带回房里偎着火炉取暖。 「白雪,不要怕……」小女孩抱紧怀中原本温暖、此刻却显得冰寒的小狗,泪水不断地滚落。 白雪是她仅存的依靠了,如果白雪死了,那她也不要活了!她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失去白雪了! 「郡主,您……怎么会掉到池里呢?」赵嬷嬷端着丫鬟熬好的热姜汤,不解地问。 赵嬷嬷这么一问,小女孩才想起「她」。 「是她!她把白雪丢到池里!」小女孩激动地放下怀中的白雪,一副要找人打架的凶悍表情。 「郡主,您要去哪里?」赵嬷嬷赶忙放下瓷碗,追上前去拉住小女孩。 「是兰翎表姊,她……她把白雪丢到池里……」一想到那画面,小女孩的泪水夺眶而出,梗声道:「她……好可恶,明知道我最疼白雪……还、还要跟我抢,我……我不让她抱白雪……她……她就抢走牠,把牠丢到池里……」 赵嬷嬷倒抽口气,替小女孩拭泪道:「郡主,这是不可能的,表小姐个性温柔又善良,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女孩气得小脸通红,道:「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是坏人……」 「郡主,这件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大家肯定说是郡主诬陷表小姐……」赵嬷嬷担忧地提醒她。 「为什么?明明是她──」 「嘘!」赵嬷嬷赶忙捂住小女孩的唇,道:「郡主,白雪现在生病了,您不关心牠吗?等牠病好了,大不了不要和表小姐一起玩就好了。乖,不哭了喔!哭了会变丑丑的。」 「呜……白雪……」一想到白雪,小女孩又奔回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狗吼着,「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 小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啊! 看着幼小的白雪在水中载浮载沉,她真的吓慌了,那一刻,她只想着要救白雪,毫不迟疑就跳了下去…… 「郡主……」赵嬷嬷心一酸,她最明白小郡主对白雪的感情了,她赶忙哄着,「白雪会没事的,郡主赶快把汤喝了,以后才能健健康康地和白雪一起玩啊!」 一听到可以健健康康地和白雪一起玩,小女孩收住泪水,乖乖地憋着气息把讨厌的姜汤喝下,而她那双哭红的眼仍眨也不眨地紧盯着白雪…… 三日后,白雪死了,小女孩也崩溃了。 「为什么?!为什么?!」小女孩嘶喊着,哭哑了嗓子、哭肿了眼。 「郡主,白雪还小,才会熬不过的……」赵嬷嬷吸了吸鼻子,抱紧了小女孩。 「如果……如果我早一点跳下去救牠,牠就不会死了……」小女孩哭累了,只能抽噎着说。 「郡主……」赵嬷嬷拍抚着她的背,不知如何安慰她。 「都是她!都是她!」小女孩激烈地喊着。 「可倩……」听闻爱女哭得不愿吃饭,楚王爷着急地赶来,身后则跟着小女孩口中的兰翎表姊与她的娘。 「爹……白雪、白雪死了……」楚可倩扑向楚王爷,小脸上净是泪水,她控诉地指着另一名年纪稍长的小女孩,喊着:「都是兰翎表姊,是她把白雪丢到池里的!」 「这怎么可能呢?」楚王爷惊讶地望向外甥女。 「我没有……」孔兰翎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委屈地扑入娘亲怀里,啜泣道:「我没有……是可倩自己把白雪丢进去的,我……吓坏了,想跑去找人来救白雪,却摔倒了……」 「是啊!姊夫,兰翎的膝盖还流了好多血……」孔兰翎的娘李氏也附和地点头,又道:「兰翎一向不会说谎,姊夫也知道的。」 在大家的心里,孔兰翎一向是最懂事又早熟的乖女孩,相形之下,总是像匹野马般任性的楚可倩反而让人伤透脑筋。 「可倩,不可以诬赖兰翎……」楚王爷不悦地望向女儿。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楚可倩朴向孔兰翎,拚命地捶打着她。「我讨厌妳!我讨厌妳!」 说着,她张口咬上孔兰翎的手臂── 「可倩!」楚王爷大惊,一把抓住楚可倩。 李氏心疼地护住女儿,紧张地检视女儿的手臂,道:「兰翎,痛不痛?天哪!流血了……」 「娘,我没事,你们不要怪妹妹,她一定是太伤心了,才会……」孔兰翎脸上挂着泪,试着想替楚可倩求情。 「不要妳替我说话!妳这个虚假又丑陋的讨厌鬼!」楚可倩挣扎着哭闹不休,她好生气、好生气…… 「可倩!」楚王爷暴吼一声,严厉地对赵嬷嬷说道:「看住她,不准她出房门一步!」 「我不要!明明就是她的错!」楚可倩在赵嬷嬷的怀里扭动着,呼天抢地地哭喊。 「是。」赵嬷嬷恭敬地回答,努力地抱紧小郡主。虽然她心疼小郡主被误解,却又无能为力。她心里明白,这件事一定有问题,小郡主虽然性格顽劣,可钟爱白雪的她,绝不可能将白雪丢进池里的。 楚王爷愤怒地拂袖离去,临去之前,却用柔和的嗓音对孔兰翎道:「兰翎,不哭了喔!大夫上了药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嗯!」孔兰翎乖巧地点点头。 「兰翎,我们快点去上药。」李氏着急地催促着孔兰翎,与楚王爷一同离去。 「讨厌鬼!讨厌鬼!」楚可倩双脚踢蹬着,抓起手边的茶杯朝外掷去。 「郡主,您不应该说那些话的……」赵嬷嬷难过地拍哄着楚可倩。 「为什么?我又没撒谎,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大家都相信她?!我……我……」「我」了半天,楚可倩终究只能奔上床,痛哭失声。 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她?为什么…… 从那天起,楚可倩便明白一件事,她什么都没有了……连她最爱的白雪都离开她了! 她发誓,她再也不爱小狗了!因为牠竟然在她那么爱牠的时候,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了! 而且,她再也不要当个听话的小孩了!她只不过是顽皮了点,就没有人相信她的话,那她又为什么要听话?! 她讨厌所有的人,讨厌、讨厌、讨厌…… ************** 「讨厌、讨厌、讨厌……」 一连串的梦呓自楚可倩的口中吐出,让沉思中的宇文骏恍然回神。 当他望向她的脸时,登时悚然一惊! 她……在哭泣…… 同样是泪水,垂挂在不同的女人脸上,对宇文骏来说,感受绝对是迥异的,而楚可倩在睡梦中真情流露的脆弱眼泪,更是让他揪痛了心。 是什么原因让倔强的她在梦中哭泣?而会在梦境中困扰着她的,想必也是她心中最深的羁绊吧? 「倩倩?」他不自觉地替她取了小名,摇晃着她的肩想唤醒她,让她脱离梦魇的纠缠。 「白雪……把白雪还给我……」她脆弱地哭喊着,两手在空中挥舞,极力想抓住她的白雪。 白雪?!他怔愣了下,在心里揣测她口中的「白雪」是什么?一个人?一匹马?还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十分的心疼。 此刻的她,就像个失去心爱童玩的小女孩,竭尽所能的撒泼哭喊,就只为了夺回她想要的东西。 「倩倩……醒过来!那只是个噩梦而已!」他箝住她的双手,压低了嗓音想唤醒她。 「不要!把白雪还给我!妳是骗子!大骗子!」楚可倩睁开眼,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她拚命地推挤宇文骏,彷佛他便是那个伤透了她的心的大混蛋。 「妳看清楚!是我啊!」他几乎吼进她的鼻翼里,鼻尖贴上了她的。 「你……」她恍惚地盯视着他,瞧仔细后,更为激烈地捶打他。「你不要脸!奸夫淫妇!」》 这一次,孔兰翎不只夺走了她心爱的白雪,连宇文骏也要一并抢走!可她最恨的是他,如果他不是个三心两意的薄情郎,又怎会轻易地被孔兰翎的美色所诱惑?所以,她恨他,恨死了! 「妳的醋劲真大!」他啼笑皆非地一把将她拖抱入怀中,呢喃着,「没事了,我现在就在妳面前,没有离开妳……」 「才怪!才怪!你是骗子!她是女骗子,你是男骗子!你们蛇鼠一窝,全是一丘之貉!」她不停地咒骂着,两手被他扣住,她索性用头顶撞击他的胸膛。 「妳能不能冷静一点?」他无奈地说着。若非方才见了她在梦中脆弱地哭泣,他现在可能没有如此的耐心哄慰她。 「冷静?我从来都不懂什么叫冷静!」她在他怀里扭动着,烈火般的性子让她无法学会「冷静」。 「听我说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说?你只会说谎,根本言不由衷……我再也不要听你说话,你走啊!去找孔兰翎那个表里不一的贱女人,去啊!」喊到最后,她嗓子都哑了,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妳真的希望我去?」他松开她的手,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视着她。 「去啊!你大可以爬上她的床,和她夜夜春宵!」她逞强地瞪着他,赌气似的嚷着。 「妳真的希望我爬上她的床?」他勾唇一笑,伸手揽住她的纤腰,道:「妳真的不在意我这样抱她、摸她?」他的大掌突地罩住她诱人的浑圆。 「去、去、去!你去啊!她一定……高兴死了!」她拍开他的手,倔强地推着他。 「真的这么大方?」他似乎渐渐明了她嘴硬之下所隐藏的在乎了,所以他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非得去抱一个我根本不在乎的女人呢?偏偏我在乎的女人又大方得很,恨不得把我送入别的女人的怀抱……」他温柔地以手背摩挲她的颊。 楚可倩排拒他的力道渐渐放松,却还是倔强地说:「你说谎,你又想骗我了!我不会再上当的!你……」她心一酸,道:「你根本只想欺骗我,占有了我的身子,却又不愿意娶我,甚至和……和那个贱女人勾搭……」 「我没有……」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提供宽阔的胸膛让她依靠。 「有,你有……你就是有……」她哭着抱住他,慌乱的情绪终于得到了好解。她真的很怕他丢下她……像白雪一样离开她…… 「如果妳怕失去我,就应该说出来,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妳的在乎。如果我也发起小孩脾气,就这样负气离去,我们是不是从此劳燕分飞,再也没有相见的时候?」他诚恳地说着,希望能开导她偏激的性格。 「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窝在他怀里,理直气壮地说着。 「那妳呢?如果妳也真的在乎我,会用这种方式把我气走吗?」他苦笑地反问。 「我……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啊!」她小小声地嘟喽着。 「个性是可以改的。我知道妳是郡主,自小一定受到所有人的宠爱,可是妳已经长大了,应该学着了解有很多事情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去处理,妳这样只会让别人怕妳、厌恶妳。妳说,这样一来,谁敢真的靠近妳、了解妳?表面上,大家都怕妳;实际上,妳不觉得孤单吗?」他语重心长地说着,心里也有些酸涩。 说道理,他很拿手,只是他自己呢?身为宇文家的嫡长子,他又何尝不寂寞呢?从十岁起,他就知道要一肩扛起宇文家的责任,不能让情感主控他,于是他变得冷情,娘亲要他迎娶表妹杜翠云,他也无所谓,甚至……他没有什么朋友,唯一的弟弟又有二心,他……的确能体会身处上位者的孤寂…… 「我也不需要他们了解我!」她依然嘴硬地说着。 「那妳又何必哭?」他的一句话堵死了她。 是啊!她何必哭呢?只是……在她的心里,她仍然渴望被了解啊!为什么大家都只看到她脾气爆烈的那一面?或许她的脾气真的不好,或许她有时会为了达到目的而撒谎,但……那并不表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啊…… 她就像个放羊的孩子,永远翻不了身,永远被人质疑…… 「我……觉得好累……」她泄气似的瘫在他怀里,凄楚地说着。 「倩倩,如果当初妳没失去白雪,是不是个性就不会变成这样?」他若有所思地问,忖度着白雪对她的重要性。 「你……」她讶异地扬眸,目光中残留的水气让她的眼瞳在黑夜里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你怎么知道白雪?」 「妳刚才说梦话,忘了吗?」 她顿时陷入幼年的回忆里,启唇幽幽地说道── 「白雪……是一只很可爱、很聪明的小白狗,牠总是陪我玩、陪我睡觉,有牠陪伴着我,我每天都觉得好开心。每次我把球丢出去,牠都会捡回来,我再丢,牠再追着球跑,一点都不觉得厌烦……我一直以为牠会陪我很久很久……可是……」 她顿住语声,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不说了?」他柔声问,「我正在听呢!」 「你不会想听的,没有人相信我……」她垂下小脸,像个无辜的孩子。 「妳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听?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他哄着她继续往下说 楚可倩咬住下唇,半晌才道:「有一天,孔兰翎来了,她也喜欢白雪,可是白雪是我的,她很生气,逮着机会便抓住白雪,我想抢却抢不回来,然后……」 她的声音一梗,泪水再度窜上眼眶。 「她把白雪丢进池里,我好急、好害怕,我不会游泳,那水池看起来好深、好可怕……可是白雪就快要沉下去了……等我抱住白雪的时候,牠已经不太会动了……后来,白雪死了,都是她害的!我恨她……恨死她了……」她语无伦次地说着,抬袖拚命抹泪,泪水却掉得更多、更快,濡湿了她的衣袖。 他蹙眉听着,心里十分不舍,脑海里浮现出她天真幼小的模样。她当时一定很害怕,可为了心爱的小狗,她可以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天、他真的心疼哪! 「妳说的孔兰翎就是今天那个……」最后,他迟疑地问。》 「对!」她陡地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恨声道:「就是她!那个伪善的贱女人!」 宇文骏凝起了眉,「就算她有错,妳也不该骂她贱女人……」 楚可倩闻言,心一寒,柳眉倒竖地瞪着他,「你心疼了?你根本不相信我,对不对?!」 「我不是不相信你……」 「你就是不相信我!没有人相信我,连赵嬷嬷也叫我不要跟爹说这件事,可我还是说了,结果……爹不相信我,还带那个贱女人去抹药……」 「我相信妳。」见她难过,他脱口说道。 「真的?!」她惊喜地望着他,小脸上净是渴盼。 「真的。只是妳以后不要再骂她是贱──」 她愤怒地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不能骂?她就是贱、贱、贱……」 「倩倩!」他生气地低吼了声,道:「我相信妳是一回事,妳用这样的言词骂人又是另一回事。」 「你骗人!你根本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让我骂她!」她向后退开,戒备地瞪视着他。 「倩倩,妳不要这么死心眼。妳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会相信她而不相信妳?」她怎么这么傻呢?他在心里叹息着。》 「因为她虚伪!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温柔善良的样子!」她咬牙切齿地指控。 「这就是重点所在了,她懂得掩饰真实,用虚假的表相去欺骗世人。而妳呢?妳的性情直率,总是大剌剌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一来,妳又怎么让人信任妳?」他为她感到心疼,她或许坏,但却是个「真小人」,而孔兰翎则是个「伪君子」。 「不公平!不公平!」她生气地踢动双脚。 「我问妳,如果今天有两个小孩子在妳面前,一个总是乖巧懂事,另一个却顽劣调皮,现在有人犯了错,妳会相信哪个小孩的话?」他循循善诱地问。 「当然是乖巧懂事的那个啊!」她直觉地回答后,神情明显地一愣。 「这不就对了?」他满意地点头。 「不对、不对!谁说乖巧懂事的小孩就不会做错事?」她气恼地咕哝。 「妳说的没错,只是,乖巧懂事的小孩就是讨喜,妳无法否认这一点,不是吗?」 「我不在乎了!」她把脸埋进曲起的双腿之间。「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要彻底的当个坏小孩!反正没人相信我,我就要更坏,让大家都怕我,不敢欺负我!」 「太极端了。」他不赞同地摇头。「为什么要让大家加深对妳的误解呢?」 「我不在乎!」她倔脾气地回答。 「不,妳在乎的。」他怜惜地靠近她,将她拉入怀里,拍着她的背,道:「当个可爱的姑娘并不难的,妳只要发自真心地做妳自己,不要伪装,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你真的……相信我?」她很轻地问着。 「当然。」 简短的两个字,让她心安,却也有些心虚。 「可是……我真的说过谎……」她将他抱紧,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肩窝,就怕他会推开她。 「哦?」他没想到她会老实招认。 「可是,一样没有人相信我……」她的语气十分沮丧,「为什么有些人说谎就会让人相信,而我……不管说什么都变成假的……」 「那是妳的技巧不好。」他忍不住笑了,道:「妳一定是凶神恶煞似的撒泼,对不对?」 「我……」 「妳知道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他将下颚抵在她的头顶问。 「是什么?」 「眼泪,楚楚可怜的眼泪。」他冷冷一笑。 「光是眼泪不行吗?一定要楚楚可怜吗?」她不懂 「一定要。」他斩钉截铁地点头。「依妳的个性,肯定是气急了,或觉得委屈才会掉泪,否则,妳一定是怒吼着反击,这样就失去效果了。」 「可是我不会楚楚可怜……」她懊恼地说。 「我也不希望妳会。」他笑着抬起她的脸,道:「那样的女人大可怕,或许骗得了一时,却骗不了永远,我宁可妳保持着真性情,只要稍微收敛那么一点点,会更可爱的。」 「我……我才不要可爱……」她低下头,觉得两颊有些热烫。 「妳不希望大家喜欢妳吗?」 「我……我只要我喜欢的人喜欢我就好了。」她闷闷地说着。 「那……妳喜欢我吗?」他笑着问她。 「为、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将脸移开些许,避开他亲昵的碰触。 「妳害羞了。」他的嗓音低沉性感,带着些许笑意。 「谁、谁会害羞啊?真是莫名其妙。」她尴尬地别开脸,双颊不争气地泛起两朵红。 「看着我。」他扳过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瞳,深邃的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他柔声道:「妳的心情,我懂,可是别人不懂。妳可以选择封闭自己,用骄傲来掩饰,只不过,妳忍受得了那种寂寞吗?夜深人静时分,妳不会感到痛苦吗?」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敲进她的心坎里,她咬住下唇,想逞强地咽下心中的酸楚,但在他的注视下,她竟然做不到。 「别……别逼我……」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脆弱,微微哽咽地说着。 「我没这妳,希望妳也别逼妳自己。只要妳愿意敞开心胸,未来……不只有我陪着妳,还会有许多许多人和妳做朋友,妳的日子将不再寂寞。到那个时候,妳会发现过去几年来的妳,实在活得太痛苦……」他以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颊,柔声地劝诱着。 他不要她活得这么辛苦,这样花样年华的她,应该尽情地欢笑着,而不是以「刁蛮」当面具,让所有人惧怕得离她远远的。 「妳的个性直率,只要愿意放下身段,大家一定会发现妳真诚的本质,尽释前嫌地和妳成为朋友。难道……妳希望一直过着怨恨别人,同时也被人怨恨的日子吗?」 「来不及了。」她负气地道:「已经有很多人讨厌我了。」 「妳不愿意改变他们的想法吗?」 「我不在乎,他们讨厌我,我就讨厌他们。」她嘴里虽然仍倔强地说着,心里却有了动摇。》 「不累吗?」他苦笑着。「当妳难过或伤心的时候,如果有朋友可以陪在身边,绝对会感到快乐及安慰的。」他口中这么说,心里也隐隐难过起来。他自己又何尝有什么朋友呢? 「我不需要朋友──」 「倩倩!」他不悦地蹙起了眉,道:「能不能不要反射性地和我顶嘴?我是为妳好,妳不懂吗?」 她低垂着小脸,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懂。」 「这样才是最可爱的倩倩。」他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我希望能和这么可爱的倩倩在一起。」 她的心急促地跳动着,喉头干涩地问:「如果我变可爱,你就会娶我,和我永远在一起?」》 他抚着她的发丝,问:「妳不愿意吗?」他没想过自己会开口结她承诺,只是,事情发展至此,他突然觉得……想和她就这样在一起…… 楚可倩拚命地摇头,绽出带泪的笑,道:「我会努力变可爱的。」 望着她柔情的笑靥,他有一剎那的失神。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房为她而急促跳动时,他已倾身吻住她的唇。 「骏……」她叹息地轻吟他的名。 这一生,她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即便是白雪也不曾带给她这么丰盈的感受。那是一种心里涨得满满,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强烈感动…… 她喜欢他、好喜欢他……喜欢他温柔的声音、喜欢他对她「说教」时认真的表情、喜欢他抱着她的感觉、喜欢他吻着她的滋味……喜欢,她真的好喜欢…… 因为喜欢他,她愿意改变自己…… 「啊……」她急喘了声,在他吻上她胸前的蓓蕾时,她才赫然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褪去她的衣物。 他舔吮着她的甜蜜,忘情地逗弄着。 当他的坚挺抵住她的柔软时,她的身体因渴望而微微发颤,她忍不住抬起双腿环住他的腰身…… 第五章 这一日,王府里骚动着不寻常的气氛。 楚可倩揉了揉眼,不明白为何一大清早就人声鼎沸? 想起昨晚的温存,她情不自禁地羞红了脸。她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人,即使是以前恋慕夏侯喾时,也不曾如此。 「宇文骏……」她轻声咀嚼他的名,像镂刻在心房般的复诵着。 「郡主。」春儿捧着脸盆推门进房。 「早。」楚可倩人逢喜事精神爽地微笑道。 「呃……」春儿吓了一跳,差点抖落手中的脸盆。 「怎么了?」楚可倩起身下床,不明所以地望着春儿。 「郡……郡主……」春儿畏怯地垂下头,心里忐忑不安。她不明白郡主怎么了?过去,一向颐指气使的郡主从不会如此和煦地向她道声早。 「有什么话就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楚可倩掬起脸盆中的水轻拍面颊,接过春儿拧好的毛巾抹了抹脸。 「郡主今日的心情不错?」春儿试探地问。 「对啊!」楚可倩含笑回答,递出毛巾。 春儿接过毛巾,伺候楚可倩梳妆打扮,嗫嚅地道:「郡主好象换了个人似的……」 「怎么说?」楚可倩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随口问着。》 「以前,郡主不曾用这种口气和奴婢说话……」春儿略微紧张地说着。 「我以前是不是很坏?」她回过身,望向春儿。 春儿吓得赶紧跪下磕头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瞧妳紧张的。」楚可倩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随即神色一敛,道:「我以前肯定是很坏的,才会让妳吓成这样……」 「郡主……」春儿不断地发抖,她实在摸不清郡主此刻在想些什么。 「起来吧!」楚可倩莫可奈何地道:「从今天起,楚可倩脱胎换骨了,以前对妳们不好,真的是对不起。」 「郡主,求您别这么说……」春儿趴伏在地上,抖得站不起身。 「不是叫妳起来了吗?」楚可倩拧起了眉,道:「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喔!」 「郡主……」春儿这才抖颤地起身,却仍不敢抬头。 「今儿个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闹?」楚可倩凝神细听,觉得有些诡异。 「是……是……」春儿不敢说,她知道郡主有多么厌恶小王妃柳湄。 「是什么?说啊!」楚可倩隐隐动了气,她真是搞不懂,她难得这么好脾气地说话,为什么反而问不出她想知道的事?过去,春儿可从不曾这么畏缩过。 唉!她以前肯定是很坏很坏的了,所以今日转了性,才会把春儿给吓傻了。 「是……小王妃即将临盆,所以……」春儿轻声回答,很怕楚可倩动怒。 「哦!」楚可倩低应了声。 奇异的沉默倏地笼罩四周,春儿噤若寒蝉地僵立不敢动,眼睛不时偷瞄楚可倩若有所思的神色。 「好奇怪……」楚可倩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现在好象不那么讨厌她了呢?」 春儿一动也不敢动,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她也不明白啊!过去,楚可倩厌恶柳湄是众所皆知的事,更因此造成柳湄之妹柳青青下落不明…… 春儿忍不住揉了揉眼,细细地观察楚可倩……没措啊!眼前的是她的主子没错啊!可为什么像换了个人似的呢?她实在不懂、不懂、不懂…… 「春儿……」楚可倩唤了声,见春儿没响应,她抬眸一望,只见春儿凝神注视着自己,像是陷入了沉思。她忍不住加重语气再唤道:「春儿!」 「啊……」春儿悚然一惊,道:「奴……奴婢在!」 「去看看状况,回来告诉我。」 「是。」春儿领命退下。 春儿一走,楚可倩两手支颊,呆望着镜中的自己,喃喃地道:「为什么……我没那么讨厌她了呢?」 转念一想,过去她又为什么讨厌柳湄呢? 想起柳湄代柳潆嫁给她哥哥楚临瓒,才让柳潆有机会遇上夏侯喾,最后,导致她无法如愿嫁给夏侯喾,这才迁怒柳湄,任性地耍着小姐脾气…… 「啊……」楚可倩低呼了声,原来她以前真的那么坏…… 「不行、不行……」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为了宇文骏,她要改变她自己。非改不可! ************** 楚王府院中僻静的一隅── 楚可倩抿住了唇,粉拳紧握,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将心中的依赖藉由敲门这个动作传递出去。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怯懦,可她又实实在在地拥有这样的情绪,她该怎么办? 她很想敲开门,告诉宇文骏,「我想重新做人,可是我好害怕他们不接受我,所以你陪我去,好不好?」 不!不行!她垂下手,小脑袋乱摇一通,如果他们真的不接受她,那她岂不在宇文骏面前丢尽了脸?不,不行!她愈想愈往后退,想敲门唤他的意念也愈来愈薄弱了。 望着紧闭的门扉,她告诉自己,她如果害怕,那她就不叫楚可倩了! 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这几句话,彷佛唯有如此,她才能真的不害怕。》 当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合上的门扉这才咿呀地开启,从里面走出来的,正是蹙着眉、若有所思的宇文骏。 他望着楚可倩离去的方向,思忖着她因何而来,却为何又离去? 这别扭、倔强又任性的小丫头,总是让他无法宽心哪!》 宇文骏迈开步伐,尾随楚可倩而去…… *********** 楚可倩悄悄隐身于转角处,明亮的眼瞳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喧闹的人群。 他们都好开心啊!她几乎可以察觉到整座王府里的人都愉快地笑了!甚至,她瞧见自己那一向暴戾、难以捉摸的哥哥楚临瓒也难掩嘴角的笑…… 爹也来了!她看着爹抱起襁褓中的小婴孩,笑得合不拢嘴。 好寂寞…… 她觉得眼眶酸涩,怎么也跨不出脚步,介入那欢笑之中…… 她不属于他们,她突地有了这样的念头。然后,她才发现,她竟是如此渴慕他们的世界,却不得其门而入…… 她的视线一转,瞧见了远处端着汤药疾行而来的小桃,她知道,小桃是专属于柳湄的小丫鬟。此刻,小桃脸上欣喜的笑,明显地告诉所有人,她是多么地替自己的主子感到开心。 楚可倩恍惚地想着,她所拥有的「春、夏、秋、冬」四婢,其中是否有人会像小桃一样真诚地关怀自己? 答案呼之欲出──没有。 春、夏、秋、冬四婢,对她仅有畏惧与恭敬,何曾有过这样的侍奉心情?为此,她感伤地垂下视线,觉得胸口发痛。 宇文骏说得对极了,她其实很在乎的,只是……她总是隐藏起来,用反逆的方式让大家离她更远…… 不,她不可以泄气的!她答应过宇文骏要重新出发的,不是吗? 转念一想,她再度扬起了小脸,眸中闪动着光彩。是不是只要她洗心革面,她也可以成为那欢笑的一群,不再被排挤呢?她心中就这样窜起一小簇火花,兴奋地期待着…… 倏地,门扉开启,楚可倩下意识向后一缩,隐藏起身形。 迈步走出的正是她的哥哥楚临瓒,他看起来很愉快,待他走远了,她才探出身子,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探望柳湄 柳湄嫁入王府,转瞬间也一年有余了,自从被她使计绑架的柳青青平安归来之后,她与柳湄之间就几乎再无交集,不是她良心发现不再欺负柳湄,而是她清楚地明白,哥哥楚临瓒对柳湄的在乎,已不可能再容许她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就这样,彷佛也平静了好一段时光,直到她遇上了宇文骏,决定要改变自己…… 算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就不是她楚可倩的个性了。 当楚可倩推门踏入柳湄房里时,丫鬟小桃以为是小王爷楚临瓒踅回房,喜孜孜地从内室迎出来,道:「小王爷,夫人她……」 蓦地,小桃瞧清了来人,登时噤声不语,下一刻才慌乱地请安道:「郡主……」 「妳出去!」楚可倩直觉地将小桃赶出房,她不愿让下人听闻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小桃咬着唇,心惊胆战地离去了。 半倚在床头的柳湄诧异地挑了挑眉。郡主?莫非……她眼一抬,视线正好对上走入内室的楚可倩。 两人四目交接,却谁也没有开口。 柳湄的个性向来冷淡,尤其站在面前的又是过去与自己「誓不两立」的楚可倩,她无法揣知对方的来意,所以选择静观其变。 楚可倩在柳湄的凝视下,不禁有些局促不安。可恶!她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她真的觉得自己前来「求和」的举动是示弱啊!可是……过去的确是自己太过分了…… 楚可倩深吸口气,僵硬地道:「我有两句话要说……」 柳湄动了动身子,但产后的虚弱让她感到无力,只能道:「什么话?」她不想臆测楚可倩的来意,只是以她过去的「纪录」来判断,她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楚可倩的眼神一转,不自在地道:「恭喜妳……生了个胖娃娃……」 柳湄惊愕地微愣半晌,才道:「谢谢。」 「过去……真的对不起。」楚可倩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吐出这句话。 柳湄再也无法掩饰她的错愕,她小嘴微张,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道:「妳真的是楚可倩?」 「如假包换。」楚可倩懊恼地紧抓衣襬,觉得自己从不曾如此别扭过。 「我以为……妳从来不懂什么叫对不起。」柳湄不算是好脾气的女子,面对楚可倩突如其来的道歉,她无法马上推心置腹地与她尽释前嫌。 再者,她还在思考,楚可倩是否又想耍弄什么新花样了? 「我……」面对柳湄淡然的表情,楚可倩有些恼了,这与她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她本以为她来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柳湄会宽容地说:「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可是,事实却不是如此 剎那间,她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件蠢事,连最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 「妳是真心想道歉的?」柳湄细细观察楚可倩脸上的表情,迟疑地问着。 「嗯!」楚可倩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妳看起来不太像是心甘情愿……」柳湄并不想挖苦楚可倩,只是,她的确无法适应楚可倚反复无常的脾性!就像她的哥哥楚临瓒一样。 「我的确是来道歉的!妳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嘛?」楚可倩按捺不住了,她到底为了什么要站在这里任由柳湄评估她的诚意?她都已经来道歉了「柳湄还想要她怎么样? 柳湄哭笑不得地瞪视着楚可倩微微涨红的脸庞,坦白说,褪去那股泼辣劲儿,楚可倩的确是娇美可爱的,可是,她无法忘记她曾做过的事,更无法接受她这样的道歉方式。 「不接受。」所以,柳湄如是回答。 「什么?」楚可倩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妳不接受?」 「是,我不接受。」柳湄迎向她的怒气,道:「或许别人会接受,但我不会。」 「为什么?」楚可倩嚷着。 「为什么?」柳湄反问道:「如果我做尽了所有的坏事,事后再趾高气扬地跟妳说声对不起,妳会接受吗?」 「我才没有趾高气扬……」楚可倩嘟嚷着。她哪有这样? 「妳没有吗?」柳湄必须强忍住笑,才能端肃着一张冷脸。 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了想笑的情绪? 过去,她的确十分讨厌楚可倩,可现在,她突然发现楚可倩不过是个小女孩──一个喜怒哀乐都呈现在脸上的小女孩。所以,她突然不那么讨厌她了,真怪。 或许,那是因为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又快乐,所以才变得宽容了吧?柳湄在心中思索着。 「我没有!」楚可倩鼓胀着双颊,再次嗫嚅地说:「我……我是来道歉的。」 「为什么突然想道歉?这一点也不像妳。」柳湄仔细地审视着楚可倩,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妳……妳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啊?」楚可倩实在是憋不住了,她气恼地直跺脚,焦躁地道:「我就是来道歉的,道歉就是道歉,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我……我再也不要道歉了,反、反正妳也不会接受……」 柳湄哑口无言地望着楚可倩,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你们、你们根本就不喜欢我,不管我怎么做,你们也都不会喜欢我!我、我……我也不要在乎你们怎么想了,反正、反正我就是那么讨人厌!」楚可倩抖着嗓音,一古脑儿地说着。 「妳──」柳湄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打断。 「湄湄!」楚临瓒如旋风似的卷入内室,横栏在两人之间,不悦地瞪向楚可倩,道:「妳来做什么?」 「临瓒,她──」柳湄见情况不对,想开口解释却已来不及。 「我来做什么?」楚可倩一瞧见哥哥寒冰似的脸庞,心已冷了大半,她赌气地道:「我当然是来欺负她的,不然我还能做什么?」 「不是那样的……」柳湄十分意外楚可倩会这么说,这无疑是火上添油。 「当然是这样!」楚可倩激动地道:「反正在你们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说完,她掩面奔了出去。 「临瓒,你误会了!」 柳湄着急地想下床,却被楚临瓒拖住。 「妳身子处,大夫交代必须多休息。」他根本不在意飞奔离去的妹妹。 「我很好、你快去看看她怎么了。」柳湄虽然不明白楚可倩的转变,可她或多或少是有些体会了。 姑且不论楚可倩是不是又想耍弄什么新花样,可她方才的神情的确不像作假。在柳湄眼中看来,楚可倩就像个不习惯道歉的倔强小女孩,也难怪她会窘成那副模样了。》 「别理会她!」楚临瓒毫无感情地说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好歹也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柳湄想起自己的妹妹柳青青,她与昧妹之间的情感虽称不上浓郁,但骨子里的姊妹情分是怎样也抹杀不了的。 「不是无情,而是我与她之间向来无交集……」 楚临瓒的话让柳湄心痛。 她懂得的。虽说亲情是与生俱来的,但是,天底下就是有亲密的家人与疏离的家人;有些家庭就是可以和乐融融,而有些却偏偏就是犯冲,像是生来就有仇似的冷漠。 「你难道……不愿试着去了解你妹妹吗?她或许……也很寂寞……」柳湄温柔地抚着楚临瓒眉间的结,轻声说着。 「妳不在乎她过去对妳所做的事了吗?」楚临瓒望向怀中略显苍白的小妻子,难掩疼惜地问。 「都过去了,不是吗?」柳湄释然地笑了,「总要让她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是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临瓒不以为然的说。 「是吗?」柳湄的纤指轻划着他脸上俊逸的五官,柔声道:「你呢?你改了吗?」 「那是因为有妳。」他启唇吮住了她的指尖。 「那不就对了。」她羞红了脸,抽回了手,道:「或许她也有了让她改变的理由。」 「或许吧!」他扶着她躺下,道:「妳先好好休养身子吧!难道妳不希望早日抱抱我们的儿子吗?」 柳湄扬唇一笑,道:「他真可爱,好象你……」 「可爱?」他不满地躺在她身畔,道:「妳确定妳的相公适合这个形容词?」 温馨的斗室里,漾出柳湄柔媚的笑语,只是,那样的甜蜜幸福却无法与伤心飞奔而去的楚可倩共享…… 第六章 她再也不要理他们了!她再也不要做这种蠢事了!》 她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像过去那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她为什么要自找苦吃? 可是,她的心却疼得好难受,眼眶也是…… 她不想哭、不应该哭的,这没有什么好哭的,不是吗?可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止歇不住,拚命地挤出眼眶…… 每个经过她身边的家仆都骇惧地垂下视线,没有人胆敢上前询问郡主发生了什么事?何以哭得这么伤心? 「滚开!全都给我滚!」楚可倩暴怒地吼着,吓得家仆纷纷走避。 她受够了!根本没有人关心她,纵使她哭得如此伤心,他们也只是以害怕的眼光瞧她…… 她毫不迟疑地拔足狂奔,到马房将错愕的马僮一脚踹开,拽起专属于她的马儿,飞奔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离家多远,也不知道方向,她只是伏抱着马颈,任由泪水窜流两腮,任由马儿带领她离开那让她心碎的家。 马儿迅捷地奔出城门,无人胆敢拦阻这位王爷府的郡主,楚可倩也无心理会任何人,她只是伤痛地抱着马颈,彷佛这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匹马儿倒也聪敏,径自奔驰至以往楚可倩带牠休息的泉源,呼呼喘气地喝着清冽的溪水。 一直到她哭倦了,绵软无力地跌坐在溪旁,这才听见周围的另一声马嘶。 以她过往的脾性,她肯定是仓卒地抹泪,再凶神恶煞地瞪向这不知死活来打扰她的混帐,可今天,她实在伤透了心,哭泣也让她失了力气,终究只能微一抬眼,瞟向来人。 这一对眼,她的泪水更是如泉涌般奔流不止,她咬紧了唇,别扭地别开脸。》 宇文骏轻声一叹,翻身下马,来到她身畔,低声道:「这么莽撞地瞎闯,不怕出了乱子吗?」》 「不要你多事。」她的声音沙哑,却依然倔强。 「为什么哭?」他明知故问。 「沙子进了眼睛,不能哭吗?」她没有心情理会他的关怀,没好气地回答。 「我看看。」话声一落,他已扳起她涕泪纵横的脸蛋,不让她避开地朝着她的眼睛吹气,温柔地道:「不痛了吧?」说着,他轻轻地替她拭去颊上的泪水。 她迷离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脸,感觉心口有些东西正加速膨胀,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不要这样对我……」她推挤着他向她贴近的胸膛,颤抖地说着。 「倩倩……」他轻唤她的名,想将她拥抱入怀。 「走开……」她柔弱的小手抵在他的胸前,发现推不开之后,反而揪住他的衣襟,哽咽地说:「不要理我……」 「我怎么能不理妳?」他轻叹口气,抚着她的发,柔声道:「别哭了,妳还有我啊!」 楚可倩拚命地想忍住眼眶的酸楚,可听到他这句话,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 「不管我怎么做,他们都不会喜欢我的!不会,永远都不会……」赖在他怀里,一切似乎不再那么糟糕了,如他所说的,她还有他,还有他…… 「倩倩,失败一次妳就放弃了吗?」他沿着她的发丝向下抚,停留在她背脊上轻柔地按摩着。「妳想想,这么多年来,妳在他们心中已有了既定的印象,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转变? 「如果妳这样就气馁,放弃让他们重新认识妳的机会,那么,他们怎么可能重新认识妳呢?甚至于,他们可能会说妳只是一时兴起,又玩弄起他们的感情了,不是吗?」 「玩弄就玩弄,反正他们也不会在乎!」她哀伤地控诉。是的,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心碎地想着。 「我在乎。」他吻着她的发梢,道:「事实上,妳也在乎的,不是吗?」 「是!我在乎,但我……我在乎又有什么用?没有用、没有用的!」她捶打他的胸膛泄愤。》 「有用的,只要妳愿意再努力一点。」他哄着她,不希望她灰心丧志。 「我为什么要努力?!」她用力地推开他,倨傲地吼着。 「为了让妳的心更快乐!」他不悦地吼回去,提高语调道:「如果妳真的能够不在乎,也能让自己依然过得很快乐,好,不理会他们也行。可事实上,妳就是在意,就是无法忽略那种心痛的感觉啊!那妳又为什么要坚持那莫须有的固执?」 她哀伤地垂下视线,幽幽地道:「没有用的……只有我在乎是没有用的。如果在他们心中,我的存在根本一点也不重要,那么,我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宇文骏微微一愣,心中漾满了疼惜。她说得没错,如果她的家人并不在乎她,她单方面的努力并不能挽回什么…… 只是,他怎么能让她泄气呢?抱着一线希望,总比什么都不肯努力来得好哪! 他轻轻抱住她,道:「暂时别想这些了。慢慢来,嗯?」 「骏……」她眼波似水的凝望着他,温驯地赖进他的怀里。 「这里的风景好美,是妳的秘密天地?」他仰目四顾,由衷地赞叹。 「嗯!」她抬起头来,开心地道:「是白雪带我来的。」 「白雪?」他诧异地问。 「就是牠。」她纤手一指,指向正在一旁悠闲地吃着草的马儿,「虽然牠的毛色纯黑,可我还是想叫牠白雪。」她语气无限凄凉的说。 「我懂。」不愿让她的情绪再度变得低落,他道:「这马儿真聪敏,竟然知道这等人间仙境。」 「是啊!」她的眼底又有了笑意,道:「这里就像是我的城堡,当我无处可去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她话声一顿,随即又兴奋地道:「你知道吗?这溪的源头是座瀑布呢!」 「真的?」本来这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可瞧她眉开眼笑地说着,他也感染了那股愉悦之情。 「嗯!有一回,我好奇地沿着溪往上游走,这才发现的。」她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前行。 「妳的胆子真大!」他轻摇头,道:「一个姑娘家到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不怕遇上坏人吗?」 「我才不怕呢!」她骄傲地哼道:「谁敢欺负我?况且,这里也不算是多隐密的地方,朝东走便是官道,那儿还有家小茶亭。」 「哦?妳倒是把这儿摸得挺熟的了。」他握着她的手,不时注意她脚下的动静,深怕她一不留神摔着了。 「那当然。」她跨过一截断木,得意地道:「这儿可算是我第二个家呢!」 第二个家……他恍神地想着,心里一阵酸。这第二个家对她来说,是某种心灵上的慰藉吧?一想到她故作坚强却又替自己找个避风港的性子,他就难掩疼惜。》 「你听、你听!」她迭声嚷着,小脸上绽放出动人的光彩 不远处传来的水声,正是瀑布冲激而下拍打岩石的声音,他心头一震,有种莫名的感动。》 翻过眼前的高地,一座瀑布尽现眼前,那细碎纷飞的水气迎面而来,濡湿了两人。 「波澜壮阔,就是形容这情景的吧?」他惊叹道。 「可不是?」她倚着他,一同凝视着眼前奇景,悄悄地,她靠得更紧了。 「冷吗?」他揽住她的肩头,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楚可倩摇了摇头,反过身扑进他怀里,爱娇地喃道:「我一直以为……这儿除了我,再也不会有其它人……」 她喜欢独坐在瀑布边发怔,任由水气漫天袭来,冷得她直打哆嗦。怎么也没想过,会有一个他,能够伴着她立身于此…… 「以后,不管妳去哪儿,都会有我陪着。」他心中一动,承诺的话语脱口而出,「就怕妳厌了,不要我陪。」 「怎么会?」她着急地扬眸,否定他的话语,随即两颊一红,赧然地道:「我……我要你一辈子都陪着我……」说着,娇颜窘红一片,腻进他的怀里不敢抬首。 「倩倩……」他哑声一唤,再无法克制地俯身寻着了她的唇,绵密地吻着。 瀑布周围的水气早已弄湿两人的衣衫,她身上轻薄的衣料紧贴着肌肤,衬出玲珑身段…… 他本能地移动大掌,爱抚着她起伏的双峰,透过那湿濡的薄衫,他热烫的掌心炙得她发颤…… 「骏……」她呻吟了声,绵软无力地瘫靠在他怀里。 她这声呼唤惹得他心头一荡,他毫不迟疑地揽着她,旋身一带,两人微微避开那瀑布笼罩的水雾,一同仰躺于透过树梢洒落而下的阳光映照之处。 「倩倩……」他解开她腰间的柬带,一袭嫩黄肚兜映入眼帘,他倒抽口气,吻上她颈间的娇嫩肌肤。 旖旎过后,宇文骏拾起依然湿濡的衣衫,微哂地道:「幸好天气还算暖和,依我看,升个火应该就可以烘干了。」 「嗯!」楚可倩的脸上绯红一片,雪白藕臂抱着曲起的长腿,下巴抵着膝头,以长发遮掩着赤裸,一双美眸紧盯着他壮硕的身躯,无限爱怜。 当火光扬起,他将衣衫摆置妥当,一回首,心头一跳,她绝美的模样深刻地烙进他的眼底,再无法抽离…… 「妳好美……」他哑声低喃,却不敢朝她靠近,彷佛一丁点的变动,便会破坏了那份美。 「胡说!」她娇嗔着,眼波中流转的柔媚几乎夺去了他的呼吸。 他轻轻抬手触上她如墨般的长发,沿着发丝抚上她红艳的颊。 她抿唇浅笑,以颊磨蹭着他宽厚的掌心,当他靠近些时,她蜷进他的怀里,像一头柔顺的猫儿。 「冷吗?」他抚着她光裸的背,关怀地问。 「你冷吗?」她吻着他的肩,吐气如兰地轻问。 「怎么会?」他心头犹如火烧,哪来的寒冷? 「是啰!怎么会?」她撒娇地以鼻头轻蹭他的颈侧。》 「妳这模样,就连圣人也想犯罪……」他轻叹口气,感觉体内的欲望再度被唤醒。 「你自个儿没定力,倒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了。」她与他密实相贴,岂会不知他的变化?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向来以定力自豪……」他喉头干涩,试图以话语转移注意力,可她柔美的胴体却像恶魔般的召唤着他。 「骗人……」她咕哝着。 他虽然心猿意马,却不愿再爱她一回,这天气虽然暖和,可周围的水气依然弥漫,他不愿她受寒。 「骏……」她突然开口,「男人与女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吗?」 「怎样的?」他不明白她的问题。 「好象……好象就这样靠着你,就觉得好平静,好想就这样过一辈子……」她终究是个姑娘家,纵使再刁蛮、再任性,对爱情仍有着无限憧憬。 他蓦地想起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表妹,所以,他摇了摇头,「男人与女人之间,并不一定会有这种感觉的……」 「是吗?」她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刷过他颈侧敏感的肌肤,让他心旌神摇,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 「是的。」他柔声道:「我曾有过婚约……」 楚可倩浑身一震,正想推开他,他却将她揽得更紧。 「听我说,好吗?」 她噤声不语,伏在他怀里,等待下文。 「我娘……做主将表妹许给了我,我那时以为这一生就是这样了,迎娶表妹,和她过一辈子……」想起了一向疼爱他的娘亲,他有些担忧,不知道娘亲现在过得可好? 「你……喜欢她吗?」她心中有好多问题,却先问了最在意的一个。 「该怎么说喜欢?她是我的表妹,对她,我不可能毫无感觉。」他察觉到她的身躯一僵,忍不住微微笑道:「如果没有遇上妳,我或许会认为那就是喜欢了,可是,我遇上了妳,如今想来,那种感觉只是亲情罢了。」 「你现在要怎么说都行,反正我又不知道。」她噘起了唇,哀怨地说着。 「吃醋了?」他爱宠地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只是,她爱的是我的弟弟……」 「啊?」她惊讶地瞪圆了眼。 「这么惊讶?」他笑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这就是重点了,我怎么还笑得出来?」他敛起笑,认真地望着她,「若是妳爱上他人,我肯定是笑不出来的。可是,我对表妹没有亲情以外的情感,更甭提心伤了。」 她动容地望着他,轻抬首吻上他的唇,柔声问:「然后呢?你成全了她和你弟弟?」 一想起弟弟宇文驹,他眼神一寒,冷声道:「这说来话长。」 「我想听。」她在乎他的过去,那是她不曾知悉的一切。 宇文骏深吸口气,缓缓将弟弟痛下杀手的过程一一道来,直至他负伤流落街头与她初遇。 「啊……」她不可思议地惊呼,「好坏的人!比我还坏!」 「是吗?」他笑着反问。 「当然。」她瞪了他一眼,「我再怎么坏,也都是欺负别人,才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 宇文骏轻叹口气,道:「我只希望他再怎么坏,也都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已。对于娘亲和表妹,还希望他能好生善待。」 「可能吗?」她不以为然地问。 「可能吗……」他若有所思地复诵她的问题,他心头……也是无解哪! 「原来,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她突然抱紧了他,语气中净是疼惜。 「可不是?」他也抱紧了她。「唯一不同的是,妳还有努力的空间,而我……却可能无能为力了。」?? 「不如……不如我们什么都别管了。」她望进他的眼底,「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我们可以四处流浪,什么都别管了!」 「妳真能拋下这一切?」他啼笑皆非地问。 「怎么不能?反正他们也不会在乎。」虽然她心头难过,却仍强撑着。 「妳又来了。」他拍了拍她,道:「别这么急着下结论,况且,我无法拋下这一切,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为什么?你还眷恋宇文家的地位?」她噘起了唇,有些生气。 「当然不是。」他幽幽地说:「我记挂着娘亲,她一向疼我,我怕我那无情的弟弟不会善待她……」 「不会的,他再怎么狠心,也不会对自己的娘亲下手吧?」她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把握,毕竟,那可是比她还坏的人! 「但愿不会。」宇文骏无法释怀,心头总有一份疑惧 「你的表妹……一定很爱你弟弟……」楚可倩咬着唇道。 「我想是的。」宇文骏忘不了那么柔顺的表妹竟会刺伤自己。 「一个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往往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她轻抚着他宽阔的胸膛,以指甲轻刮。 「妳呢?妳可会为了我而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来?」他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打算听到她的任何响应。 不料,她斩钉截铁地道:「我会!」 他陡地一怔,四目交接的剎那,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会,只要是为了你……」她痴望着他,然后毫不迟疑地捧住他的脸庞,热情地吻上他的唇。 「倩倩……」他呻吟了声,本以为定力过人的自己早将对她的渴望压制住,可她这如狂风暴雨般的一吻冲破了他的伪装…… 哔哔剥剥的燃柴声衬着不曾止歇的瀑布声,他们再度跌进欲望的洪流里,无力、也不愿爬出。 火光闪动处,是裸裎交缠的身躯,索求着对彼此的渴望…… 回荡在山野里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娇吟与喘息…… 第七章 当他终于替她系上腰间束带,拨整她凌乱的发丝时,已是日暮时分。 她娇羞一笑,想迈步却觉脚下一软。幸得他眼尖,拦腰将她扶住。 「累了?」他语中含笑,暧昧地在她耳畔低语。 「才没有。」她逞强地将他推开,咬牙跨步走去。 「妳就是不坦白。」他纵身向前掠去,轻而易举地将她擒抱入怀。 「啊……」她惊呼出声,从不知他的轻功如此了得 「妳之前说这附近有个小茶亭?」他知道她嘴上不说,可一定是累了、饿了。」 「嗯!」窝在他怀里,她可以感觉到颊侧呼啸而过的风势,她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害怕,可她的双手已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腰身。 「噢!看来,我们少了代步工具。」宇文骏四下张望,原先两人骑来的马儿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牠们一定是自己回家了。」楚可倩耸了耸肩,像是习以为常地道:「如果没将牠们系在树干上,牠们自己会找到回家的路。」 「我们真是太大意了。」他蹙起了眉。 楚可倩脸上一红,辩道:「牠们……这不是牠们的错,是我们……我们耽搁太久了。」 宇文骏仰首一望,笑道:「也好,我们可以这样慢慢地走回去。」说着,他手劲一收,握紧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她无法应答,感觉着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心里一阵激荡…… 如果、如果能就这么地牵着手,永远地走下去,那该有多么好?只是…… 「在想什么?」他侧首瞧她唇畔的浅笑,消声问。 「没什么。」她恍然回神,纤指朝前一指,道:「往这个方向走就是了。」 「有话藏在心里,会闷出病来的。」他佯装不在意,心里却好奇得紧。她方才展现的笑靥有种甜蜜的美,勾得他的心悸动不已。 「你……终究会离开的,是吧?」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懊恼,为什么她的声音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他意外地噤声不语。 「我……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要有你就好;可是你不能,是吧?你牵挂着你的娘亲……」明知不该,她还是嫉妒着他的娘亲能拥有他的挂念。 「我必须确定我弟弟能好好地照顾娘亲。」想起心狠手辣的弟弟,他心底仍是一阵寒。》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未能善待你们的娘亲,那……你会怎么做?」她觉得心惊,手足相残的事,是她无法想象的。 「我还不曾想过……」他黯然低语,「我只愿他尚未泯灭天性……」 谈话间,官道已在眼前。天色已暗,气温陡降,小茶亭透出的亮光让人觉得温暖。 才跨进小茶亭,店小二已迎上前来,目光触及楚可倩时,明显地畏怯了下。 「想不到连这偏远小茶亭的店小二都怕妳。」他忍不住糗她。 「哼!」楚可倩嗤了声,美目瞪向店小二。 店小二吓得脖子一缩,踉跄地倒退一步。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食物都端上来。」宇文骏和煦一笑,带着楚可倩坐到小茶亭最里处歇息。 「是。」店小二忙不迭地张罗着,深怕不小心惹恼了「威名远播」的楚小郡主。 才饮下一杯热茶,感觉身子暖和了些,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两匹骏马长嘶一声停下,两名劲装打扮的男子自马背上俐落地翻下,从他们落马的身形看来,两人应是练家子。 宇文骏虽然啜饮着热茶,眼角余光却不住打量那两名男于,忖度着两人快马来到此地的目的。 「店小二,来两斤白干!」满面虬髯的大汉扬声吆喝,随身长剑往桌上一搁,大剌刺地跨开双腿坐下。 「是、是、是。」店小二连声应着,快速地送上两斤白干。 「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另一名身形削瘦的男子抱怨着。 「他奶奶的,好事轮不到我们,净干这些跑腿的差事!」虬髯大汉气愤地说着。 「我真想不通,宇文家虽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不必趋炎附势吧?老子真是瞎了眼,当初还认为他们当家主子是个磊落君子,想不到他野心勃勃,竟想笼络南方那个小国家?他以为当了他们的驸马就能拥有什么权力?哈!」削瘦的汉子不以为然地冷嗤。》 「他奶奶的,宇文家的当家主子早换人了!那宇文骏还算是条汉子,可那个宇文驹,我呸!老子早把他瞧扁了!」虬髯大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想……那宇文骏会不会真让宇文驹那小子给……」削瘦的汉子右手一扬,比了个断颈的手势。 「他奶奶的,八九不离十。」虬髯大汉拍桌大喝,「他奶奶的,要不是宇文驹那王八羔子要娶那劳什子公主,武林中各大势力也不必为了献殷勤而劳师动众,真是他奶奶的!大家暗地里不以为然,表面上还是得卖宇文家面子,呿!」 「下个月初三真的会迎娶吗?」削瘦的汉子迟疑地问。 「他奶奶的,怎么不会?消息都放出来了!」虬髯大汉啐了一声。 「听说宇文家的当家主母病重,这婚事……还办得成吗?」 「他奶奶的,他会在乎他娘吗?」虬髯大汉忿忿地道。 两名汉子大声喧哗间又灌了几大口白干,衣袖一抹,丢下银两便又策马离去,临去前还不忘叨念着,「他奶奶的,真不是人干的差事!送礼哪来这么多麻烦!」 楚可倩注意到宇文骏紧握的拳与怒张的面容,她蹙眉抿唇,小手一张,将他微颤的拳包覆在掌心,低声轻唤道:「骏……」 「娘生病了……」宇文骏几乎耗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勉强挤出声音来。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伸出另一只小手轻抚他的颊。 宇文骏扣住她的手,以颊紧贴,望住她,喃道:「他甚至……负了痴恋他的表妹……」 「他没有良心。」楚可倩撇了撇唇,鄙夷地道。 「不行!我必须回去!」宇文骏倏地站起身,几乎掀了那张残破的桌 「我……我跟你去!」她惶急地跟着站起来。 「不行,太危险了!」他不要她受到任何伤害。如果让宇文驹知道她是他的弱点,他不敢想象她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妳不怕,我怕啊!」他怜惜地轻抚她的发丝,道:「他心思歹毒,如果知道妳是我的……」他顿了顿,找不到适切的形容词,索性又道:「肯定会以妳来要胁我。」 「我是你的什么?」她眨着明亮的眸,期待地笑问。 「好朋友。」 他总算想出一个词,却惹得她杏眼圆瞪,不满地瞅着他。 「我终于相信你们是亲兄弟了,一样没良心。」她小手一甩,转身离去。 他陡地出手将她拉抱入怀。她心中一喜,以为他想更正说词,不料,他竟然说:「还没付钱呢!」 「你!」她气得眼冒火花,掏出银锭朝桌上一掷,这一回,她鼓足力气将他推开,转身便跑。 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他笑着摇了摇头,跨步追去。 「欸,这位姑娘别跑这么快,小心跌跤。」他运起内力,轻松地跟在她身边。 「要你管!」她头也不回,咬牙切齿地说。 「娘子,只是说说笑而已。」他伸手拉她,却被她甩开。 「一点都不好笑!」她气得直往前冲,却突地煞住脚步,转身迟疑地望向他,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娘子,别气了。」他讨好地向她贴近。 她秀眉一扬,心跳加速,却仍嘴硬地嚷道:「别乱叫!谁是你的娘子?」说着,她转身离去,却不再奔跑。 「妳真是……」他拦腰一抱,她已落入他怀中。 初时,她象征性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她已紧抓住他的衣襟,哀怨地瞪着他道:「以后不可以再这样欺负我……」 「不会了。」他柔情万千地俯身吮住她香甜的唇瓣,诉说他对她的情意。 闹完别扭后的吻,总是炙热又缠绵,两人的体温渐次升高,几乎摩擦出火花…… 突然间,她微微使力咬了下他的舌尖,满意地望着他错愕的表情。 「这是惩罚你乱说话。」她得意地微笑。 「妳……」瞧着她唇畔美丽的笑靥,他着实无法生气,只能认栽地道:「好吧!谁教妳是我的亲亲小娘子。」 楚可倩诧异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捂住耳朵,却难掩笑意,道:「好肉麻、好肉麻!」 他拉下她的手,认真地道:「娘子,答应我好吗?乖乖在王府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接妳的。」 她一愣,咬了咬唇,眼中浮起一层薄雾,梗声道:「如果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娘子,就让我跟着你到天涯海角……」 「妳还不明白吗?」他叹息着拥她入怀,「妳是我的牵绊、是我的致命伤,会让我分心的。」 她将小小的脸蛋埋进他的胸膛里,好不容易才含糊地道:「你……真的会回来找我?」 「会的。」他保证。 「那……」她仰起小脸痴望着他,泪水滑落而下,唇畔漾起一抹坚强的笑,「我等你。」》 「倩倩……」他激动地唤道,却被她封住了唇。 她狂烈地吻着他,彷佛下一刻就要别离。 「再……抱我一次……」她啄吻着他的唇,玲珑的身躯紧贴着他磨蹭,魅惑地娇喃。 「噢……」他沙哑地呻吟出声,试着平静地道:「妳已经累了……」 「再抱我一次!」她霸气地命令着,索性探手朝他的坚挺抚去,逼迫他屈服。 她无法想象他这一去,将会是多久的分离,她无助地只想抓住最后相聚的时刻,只想感受他对她的爱,这是她唯一能要求的…… 「这里是……」他的声音一顿,只因她大胆地探手伸入他的胯间,毫不迟疑地紧握…… 夜阑人静,一抹身影悄悄地跃上楚王府高耸的门墙。 「你的轻功……真好……」她钦佩地低语,一双小手紧紧地攀住他壮硕的肩头。 「以后不会再拿鞭子与我挑战了吧?」他低声笑着,忆起初识时她刁蛮撒泼的模样。 「哼!」她噘唇轻哼,娇憨可人。 「妳就是不服气、不认输。」他无奈地苦笑。 「我是不服气、不认输,因为这根本不公平嘛!」她瘫在他怀里,嘟嚷道:「你练武的时间比我长,武功自然比我高强,等我多练个几年,我们再比过。」 「还不是一样?」他笑得开怀,道:「妳多练个几年,我也多练个几年,结果当然……」 她娇声打断他的话,道:「所以这几年不准你练功!」 「妳有这等自信?」她真以为多练几年就可以超越他? 「当然!」她嘟起小嘴,脸上净是惹人怜爱的神情。 「好。」他接下战帖。 她开心地笑了,道:「等着求饶吧!」 「届时,是谁讨饶还是个未知数呢!如果妳输了,我会好好惩罚妳的。」 他笑得很坏,惹得她瞪圆了眼。 「为什么要惩罚?」她问。 「当然要惩罚,输的人本该接受惩罚。」他会慢慢思考惩罚的方式。 「那……」她有些不安,却依然道:「好,那如果是你输了…… 「妳也可以惩罚我。」这很公平。 「你说的喔!」她兴奋地笑了,开始构思惩罚的方式。 「欸,瞧妳笑得眼都瞇成一直线了,妳真以为能赢我?」他啼笑皆非地瞅着她,月光映照在她雪白的脸上,益发展现出她的娇美 「嘿、嘿、嘿!」她贼笑几声,不打算回答他。 谈笑间,他已抱着楚可倩来到她的闺房前。 「这……」他意外地道。 房里透出的光亮代表什么? 她没深思,伸手便推开门扉,登时,两人脸色大变── 「这成何体统!」楚王爷暴喝一声,怒目瞪视着被男人打横抱在怀里的爱女。 「爹……」楚可倩一惊,狼狈地跳下宇文骏温暖的怀抱,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这男人是什么狗东西?!」楚王爷怒不可遏,额上的青筋暴凸,「不过就是个路边捡回来的男人!妳是什么身分!竟然、竟然……」 「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楚可倩恼了,「他不是什么狗东西!我、我爱他!他也爱我!」 「妳!」楚王爷颤抖地直指着爱女鼻尖,本来是舍不得动手的,可女儿眼里那抹护卫「野男人」的光苗,让他狠心地把手一扬,啪地赏了楚可倩一巴掌。「妳还要不要脸?!」 「爹……」她无法置信地看着爹亲。 过去,不管她闯下多么不可原谅的错,爹都舍不得动手打她,而这一次,竟然……天!她心中充满羞愤与不甘,若不是脾气倔强,她早已泪流满面。 看着楚可倩被狠掴一掌,宇文骏气血向上冲,将她护在身后,昂然地道:「王爷……」 「闭嘴!你是什么东西?!」楚王爷现下火气十足,哪容得宇文骏插嘴?「来人啊!把这狗东西拖下去斩了!」 「爹!」楚可倩情急地拉住宇文骏的手臂,嚷道:「不可以……」 「还不拖下去!」楚王爷瞧见爱女不知羞的模样,气得向两旁的护卫大吼。 「王爷!」宇文骏运气一吼,气势凛然地将逼上前来的护卫震退几步,道:「在下宇文骏,绝不是王爷口中的狗东西。」 「我管你叫什么!」楚王爷虽震慑于宇文骏周身散发而出的气魄,可他毕竟是个王爷,怎能将一时的胆寒表露在脸上?他急忙大喝道:「还不拖下去!」 「王爷,在下虽不是皇亲国戚,可宇文家在江湖上也颇具名望,应该不至于辱没了王府的颜面。」宇文骏眼神一扫,不怒自威地让护卫不敢接近。 楚王爷心头微惊,缓下怒气,沉吟道:「宇文家?」 「正是。」宇文骏躬身一揖,道:「承蒙郡主善心,救回在下不足一哂的小命,叨扰王府多时却无缘拜见王爷,宇文骏深感内疚,还请王爷恕罪。」他的词语虽然谦卑,可他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你是宇文骏?」楚王爷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又道:「听说你因病……已然身亡……」 宇文骏冷笑道:「想必是舍弟放出的风声。」接着,他简要地将弟弟宇文驹如何下手戕害他的过程叙述一次。 「简直是胆大妄为!」楚王爷震怒道:「他眼中可还有王法?哼!说起这王法,他想必是毫不在乎的。听说……他即将迎娶南方『上武国』的公主,联合『上武国』的兵力,并吞我们『南晋国』。」 宇文骏心中一凛,他从不曾想过弟弟有这等野心,或许,他从不曾真正地了解这个血肉至亲的弟弟…… 当今,各国拥兵自重,野心勃勃者不断拉拢江湖中具有声望或武功卓越的人士,希望能加强自身的兵力,并吞小国,蚕食大国。 唐朝末年,因藩镇之祸、宦官之乱、黄巢起义、朋党之争等,曾叱咤中原的大唐帝国宣告结束,起而代之的是继春秋战国、三国、魏晋南北朝后的另一次大分裂时期。 唐末,朱全忠篡唐自立,改国号为梁,建都于开封。朱梁以后,继起的朝代分别是唐、晋、汉、周与梁合称为五代。除五代外,当时中国南方境内还有许多其它的割据势力,即吴、楚、闽、吴越、前蜀、后蜀、南汉、南唐、荆南、北汉等十个王朝,统称为十国。史称五代十国,但实际的国家却不只十个。 上武国是其一,南晋国自然也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国家各自为政,虎视眈眈的国家自然就会与野心勃勃之辈连成一气,妄想吃下整片中原。 「再说,就算你是宇文骏又如何?」楚王爷不悦地打断了宇文骏的沉思,道:「你打算怎么向本王爷交代?」 「爹……」楚可倩深怕爹爹一怒之下会对宇文骏不利,眼眶中已满是泪水。 「妳还当我是妳的爹吗?都怪我平日太宠妳,任妳胡作非为,现在可好了,如果这小子不愿负责任,妳、妳……」楚王爷本想再多骂几句,可一想起方才盛怒之下才掴红了爱女细嫩的脸颊,现下又瞧见她眼中的泪水,竟怎么也骂不出口了。 「王爷,请您放心,在下绝对会负起责任的。」宇文骏大掌一伸,紧紧包覆住楚可倩那双微颤的小手。 宇文骏这一握就像是承诺般,楚可倩再也忍不住地泪如泉涌。 「你、你们……」楚王爷叹了口气,仔细一瞧宇文骏堂堂相貌与宇文家的富可敌国的地位,匹配爱女绰绰有余,再者,他人老心眼却明,女儿对宇文骏的心意他怎会不懂?当下,也就不多加为难。 「只是……」 宇文骏略一迟疑,楚王爷已浓眉倒竖。》 「只是什么?」楚王爷追问道。 「关于舍弟的行为,在下无法坐视不管,还望王爷体谅。」宇文骏挂心着病重的娘亲,如何能许下亲事?至少,他希望一向疼爱他的娘亲,能见一见他所选择的她。 楚王爷沉吟半晌,道:「好,宇文驹之心,路人皆知,若让他得逞,国内必将不得安宁,只是,你真能做到大义灭亲?」 「能不能,又岂是我能做主的?」宇文骏无奈地扯唇一笑。就算他顾念着兄弟之情,弟弟可会在意? 「令弟之婚事,众人瞩目。你可要妥善处理哪!」楚王爷瞧着未来的女婿,语重心长地提点着。 「是,王爷。」宇文骏颔首。 「咳!」楚王爷咳了声,「还叫我王爷?」 宇文骏一愣,正想改口,楚可倩早已嚷叫出声 「爹……」她涨红着脸,早忘了方才被掴打的疼。 楚王爷瞧见爱女肿起的半边脸颊,心里万分不舍,却只能板着脸道:「今后不准妳四处乱跑,成什么样子!春儿,还不快帮郡主上药!」 「是!」春儿赶忙领命而去。 「我说贤婿哪!倩儿毕竟是郡主,未成婚之前,还希望你能替她保持名节……」楚王爷含蓄地叮咛着。 「是……爹。」宇文骏这一唤,可让楚王爷笑开了眉眼 「好,很好!走,陪我去喝几杯。」说着,楚王爷笑呵呵地跨步离去。 「骏……」楚可倩娇柔地轻唤,心里窘得很,想不到爹爹就这样把她许给了他。 「疼不疼?」他端详着她红肿的颊,轻轻一触便让她瑟缩地蹙起了眉。 「好疼。」她噘起唇拍掉他的手。 「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妳……」他内疚地揽着她,柔声说着。 「爹从没打过我……」她咬了咬唇,却又扬眸笑了,「可这一掌打得很值得,你……你已经是……」 「这么急着想嫁我?嗯?」他糗她。 「谁急了?」她莲足一跺,娇羞地转过身去。 他自她身后后拦腰一抱,让她顺势靠向他的胸膛,轻声道:「待会上了药后,好好地歇息,知道吗?我陪妳爹喝几杯……」 「嗯!」她乖巧地点头。 春儿拿着药箱一进房,就瞧见这幕你侬我侬的画面,登时尴尬地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儿来了。」宇文骏松开她,眷恋地轻抚着她颊侧的发丝,而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楚可倩目送着他跨出房门,回想起今日与他在一起时发生的一切,不禁羞红了脸。 在恍惚中,她让春儿替她上药,浑然不觉窥伺多时的危机已悄然降临…… 第八章 第一道鸡鸣响起时,「迎宾客栈」的某扇窗也应声推开一条缝。自这道缝隙瞧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宇文家巍峨的宅邸。 宇文骏寒霜般的面容牢牢地盯住宇文府大门,他指节用力一握,发出了几声低响,在一片静谧中显得格外突兀且心惊。 「宇文驹……」自他齿缝中蹦出的是原本应该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之名,而今,却是他恨不得亲手刀之的恶徒。 「倩倩……」思及楚可倩的安危,他忧心忡忡,思绪飘回八日之前── 八日前,他与楚王爷同饮,把酒尽欢,不料,黎明将至之际,却传来春儿、夏儿惊慌的呼喊声,而楚可倩就这样平空消失。 当时他探手检视床畔的温度,被窝里一片凉意,这才惊觉来人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王府里穿梭自如,不知何时早已将楚可倩带走,无人察觉。 宇文骏心中有谱,却不愿相信真是宇文驹下的手,直到一名不到十岁的小男童送来一封指名递交给宇文骏的短笺,上面是宇文驹的字迹── 大哥,别来无恙?娘亲挂念你甚深,望你返家见她最后一面。只是娘亲病重,不喜见到生人,如若不从,后果堪虞。 「大胆!」楚王爷怒发冲冠,冲动得几乎要挥军直攻宇文府。 「王爷息怒,信中所言之意甚为明显,他只要我一个人单独前注,如果王爷派兵前去,恐怕会酿成大祸。」宇文骏冷静地劝道,可他的心早已乱成一团。 「倩儿在他手上,我如何能坐视不管?」因为牵挂爱女的安危,楚王爷顿显老态,瘫坐在椅上愁容满面。 楚可倩被掳一事,震惊了王府上下,小王爷楚临瓒闻讯赶至大厅,森冷地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了解事情始末后,楚临瓒反对宇文骏单刀赴会。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妹妹,你以为我们能够安然地在这儿等你的消息?」楚临瓒望着宇文骏,视线交会的剎那,颇有较量的意味。 两名伟岸男子各有慑人的傲气,宇文骏多了一丝温文,楚临瓒则多了一分霸气 宇文骏无畏地迎向楚临瓒的视线,从容地道:「在下倒是有一良策。」 「说。」楚临瓒以命令的口吻说着,大剌剌地坐下,挑衅的眼光笔直地盯着宇文骏。 宇文骏微挑起眉,俐落地撩起下襬,在楚临瓒面前坐下,道:「小王爷真有心营救妹妹?」 楚临瓒望着宇文骏,宇文骏也望着楚临瓒,好半晌,没有人吭气。 最后,楚临瓒唇角一扬、眉间一展,道:「好,我妹妹能遇上你,算是她的福气。」 「不敢。」宇文骏微一拱手,也笑了。 两名傲气凛然的男子,就在这一瞬间,产生互相欣赏与尊重的惺惺相惜之情。 「你打算怎么做?」楚临瓒敛起不驯的神色,慎重地询问。 接着,是一连串的低语,只见楚临瓒颔首,达成协议。 日落时分,宇文骏风姿飒飒地胯出楚王府大门,跃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单身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王府后门轻启,几名长工与丫鬟迈步而出,只闻王府总管大声吆喝,「还不快去!」随即又叨念道:「王爷担心得病倒了,这可怎生是好?小王妃产后体虚又着了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知宇文少爷能不能救回小郡主,唉……」 没有人察觉到其中一名长工其实是宇文骏假扮的,不久后,他已隐身至暗处,跃上早已安排好的马匹,快马加鞭驰去……s 而那先前离去的宇文骏,自然是小王爷楚临瓒所扮的,目的只是为了混淆敌人之耳目。 **************** 宇文府  柴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楚可倩蜷缩在角落,哑声低喃。 自她被掳来之后,她凶悍地又踢又咬、破口大骂,换来的是无食物无水的惩罚,到最后,她饿了、累了、嗓子也喊哑了,只能颤抖地躲在角落,哽咽地重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夜里,这柴房冷得让人打颤,她被掳来时,身上仅着轻薄的单衣,抵御不了这刺骨的冻寒。事实上,这件单衣也勾破了几处,而春儿帮她梳理整洁的长发,也早已乱得像杂草般。 见着她这等狼狈样的人,绝对想不到她竟是娇贵的郡主之尊。 蓦地,一丝光线透进来,楚可倩抬起脸,因为背光的缘故,她瞧不清来人的长相,只能仗着那一丝傲气,哑声喊道:「快放我出去!如果让我爹知道了──」 「你爹是个什么东西?!」 这嗓音让楚可倩怔愣住了,这声音好熟,她不可能记错的。 「你是谁?」她试着抬手想遮住那不断刺入眼底的光线,可她久未进食,根本提不起力气。 「妳说,我会是谁呢?」男子来到她面前,蹲下身。 「啊……」楚可倩低呼出声,随即鄙夷地道:「果然是你。」说着,她把脸别开,不屑瞧他一眼。 「我们以前……见过吗?」 男子兴味昂然地看着她,伸手想板过她的脸,却被她呸了满掌唾沫。 「别用你那脏手碰我!」楚可倩想向后退去,可不争气的身子就是动弹不得。 「我这双手脏吗?」男子低笑出声,道:「这么说来,我那亲爱哥哥的手倒是很干净的啰?」 「你凭什么和他相比?你根本不是人!」楚可倩虽然未曾见过眼前的男人,可他那与宇文骏相似的嗓音与眉眼之间的雷同,早让她确定他就是宇文骏那心狠手辣的亲弟弟宇文驹! 「说得好!」宇文驹竟然拍起手来,道:「像妳这样的女人,应该比较适合我,不适合我那高贵的哥哥吧?」 「放屁!」 楚可倩气极了,正想再吐他一脸唾沫时,却被宇文驹狠狠地扣住了下颚,疼得她几乎掉下泪来。 「长得这么标致,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泼辣?妳这张嘴实在应该好好地惩罚一番。」宇文驹眼底一闪,冷冷地道:「来,喂她吃点好东西。」 「唔……」楚可倩拚命挣扎,方才瞧见他眼底那抹邪佞的光彩,她心中早有了不祥的预感,只是她哪抵抗得了呢? 不一会儿,她被强行撬开了唇,灌入一碗气味呛人的汁液,她顿觉喉头犹如火烧,疼得她想大声呼号,只是,不管她如何喊叫,都只能发出干哑空洞的声音。 「啊……」她拚命地抓扒着脖子,她想骂他是畜生,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她惊慌地瞪视着眼前的男子,发现他笑了,那笑容和宇文骏好象,却又有些不一样。 是了,宇文骏不会这样笑的,他的笑很温柔,不像这男人这样邪恶…… 「很好,看妳以后还能不能这么恶毒地骂人。不能说话很痛苦吧?妳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一刀杀了妳,对不对?不过,我当然不能杀妳啰!如果把妳杀了,我要拿什么来折磨我那了不起的哥哥呢?妳说是吧?」宇文驹得意地望着楚可倩,轻拍她的脸颊后,纵声大笑。 「唔……」楚可倩口中发出一声谁也听不懂的词语,随即抓起身边的棍棒,使尽吃奶的力气朝宇文驹挥去。 「贱人!」宇文驹单手一扬,一掌将她掴至角落,撞向屋柱。 宇文驹踅上前去,一把抓起楚可倩的长发,审视她渗出血丝的额角与紧合的眼睫,轻叹口气,道:「听话点不就没事了吗?真不知道我哥哥怎么会看上妳的?啧!」 说完,他将她绵软的身子一扔,吩咐道:「叫醒她,帮她换上衣服,送到我房里去!」 ******** 望着眼前容貌精致的姑娘,杜翠云心头五味杂陈地翻搅着。 镜中的自己是美丽的,可与眼前昏迷的姑娘相较,她显然逊色多了。吹弹可破的肌肤、纤长的睫毛、秀挺的鼻梁与稍显苍白、但仍可猜测出原先是红润的唇,这姑娘,不,这郡主的确美得不似人间女子。 当杜翠云替楚可倩换好衣裳,替她敷上消肿的伤药时,楚可倩因为疼痛而转醒,她惊慌地想躲藏却浑身乏力。 「不要动,先上好药,再吃点东西,才会有力气。」杜翠云柔声说着。 楚可倩摸了摸身上的衣衫,犹如受惊的小兔般畏缩在床角,戒慎地瞪视着杜翠云,她想问:「妳是谁?」可她那哑掉的嗓子却只能发出咿咿唔唔的声音, 一想起自己再不能说话,她难过的掉下泪来,随即又倔强地抹去。 「对不起。」杜翠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可她还是忍不住地道:「二表哥绝对不是有意伤害妳的,他一向很温柔的,他只是……只是心情不好……」说着,她心里一阵酸,赶忙背转过身拭去泪水。 楚可倩眨了眨眼,只觉额际疼得很,然而,她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了,她一定是宇文骏口中的表妹,也就是与宇文骏曾有婚约的杜翠云,登时,她决定要讨厌这个姑娘,因为她与宇文驹狼狈为奸,差点害死了宇文骏! 「来,吃点东西吧!」杜翠云掩饰住心底的情绪,一转身,见楚可倩动也不动,只是瞪着一双美眸瞧她,眼中净是恨意。她心头一惊,颤声道:「大、大表哥都告诉妳了吗?」 楚可倩哼了声,将脸别开。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杜翠云终于忍不住掩面哭泣,梗声道:「我对不起大表哥……」 楚可倩索性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天杀的宇文驹,为什么让她哑了?若她没哑,肯定会痛骂杜翠云一顿,瞧杜翠云良心不安的样子,说不定只要游说几句,便会偷偷放了她也不一定。 才这么一想,楚可倩恍然大悟,难怪宇文驹要毒哑她,他还真是摸透了杜翠云的性子。 剎那间,楚可倩有些同情杜翠云,她爱上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男人啊! 为此,楚可倩试着撑起身子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向杜翠云,轻轻拍了拍她颤动的肩头。 「妳……」杜翠云含着泪,惊讶地望着楚可倩。 楚可倩摇了摇头,怜悯地望着她。 「对不起。」杜翠云拚命地想忍住泪,却还是泣不成声。她真的做错事了,当初,宇文驹哄她对宇文骏下手,本以为他是因为她与宇文骏的婚约才狗急跳墙的,孰料他竟然决定迎娶「上武国」的公主。她这才发现,原来她从不了解她所爱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楚可倩瞧着杜翠云,就算想安慰她几句也使不上力,更何况,她心中还是对杜翠云有怨,索性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不吭声。 然后,她的目光瞟见桌上的饭菜。她好饿、好饿、好饿喔!好想吃一口……可是,不行!这些人都是坏人!她才不会这么窝囊呢!这么一想,她硬是撑着一口气,不愿吃饭。 半晌,杜翠云渐渐止住了哭声,抹去泪水,瞧见楚可倩一脸骄傲,猜着了她的心思,便道:「吃吧!妳如果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等大表哥来救妳?」 楚可倩一震,惊讶地望着杜翠云,她有好多话想问,却问不出口,情急之下,只能抓住杜翠云的手腕。 「听说大表哥已经快到这里了。」杜翠云压低了嗓音,「他们一直监视着大表哥,准备……」准备伺机而动便下手。这句话她硬是说不出口,只好又道:「所以,妳一定要吃点东西,等大表哥来救妳。」 楚可倩一听,眼中净是感激,她抓起碗筷,飞快地扒了几口,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把碗筷一丢,紧张地抓住杜翠云的衣袖,比手画脚地咿呀半天。 「一?妳想说什么?一个人?」杜翠云试着猜测她所比的意思,「妳是说大表哥只有一个人?」见楚可倩点头,又见她比画半晌,又道:「妳是怕大表哥只有一个人,无法对抗这么多人?」 楚可倩拚命点头,担忧的眼神直瞅着杜翠云。 「妳别担心,大表哥武功很好的,我知道二表哥永远都胜不了大表哥……」杜翠云的声音愈来愈低,「如果当初不是我在茶里下了药,大表哥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 楚可倩抿紧了唇,又拍了拍杜翠云的肩,随即捧起碗筷死命地补充流失的体力,她知道她必须要熬下去,等待宇文骏来救她! 「表小姐,少爷在催了!」门外突然扬起一道声音。 杜翠云慌张地站起身,应道:「知道了。」 楚可倩不明所以,嘴里的饭菜都还没咽下呢! 「妳再多吃一些,二、二表哥要见妳,妳自己要小心点。」杜翠云望着楚可倩,声音颤抖地道:「妳应该知道妳很美丽……」 楚可倩一愣,与杜翠云视线交会的剎那,她突然深深的替杜翠云感到悲哀。这个女人或许明白自己爱上了怎样的一个男人,虽明知不应该,但终究还是爱上了,难以自拔…… 杜翠云的话犹如小石头般,在楚可倩的心中投下涟漪,她忖度着,宇文驹是个好色之徒吗? 她好想开口问问宇文驹的武功若与宇文骏相较,相差多少?可她已经无法说话了……再者,她想了想,她根本不是宇文骏的敌手,想必也会是宇文驹的手下败将,那么,她又该如何在宇文驹手中逃过这一劫呢? 怔忡之际,她已被带离了房间,来到宇文驹面前── 「嗯!」宇文驹懒洋洋地瘫靠在舒适的椅背上,微瞇着眼审视焕然一新的楚可倩。 楚可倩笔直地站着,一双澄澈的眼眨也不眨地对上宇文驹,如今,动手也打不赢,又不能开口骂人,她索性瞪着他,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人!而在心中,她早已骂了无数句,几乎将她所知的一切难听字眼都咒骂了一次。 「身为郡主,又有着天仙般的姿容,上天可真是眷顾妳。」宇文驹天外飞来一笔地说着让楚可倩摸不着头脑的话,「真可惜,不该那么早将妳毒哑的,我还真想听听像妳这样的可人儿,会用怎生难听的字眼咒骂我。 闻言,她微微一愣,却让他笑开怀。 「妳果然正在心里咒骂我。」他洋洋得意地道:「看来,妳也单纯得紧哪!一丁点心思都藏不住。」 楚可倩气得双眼冒火,干脆别开眼,瞪着屋梁,不再理会他。 「啧!大哥怎么会喜欢妳呢?」他径自唱着戏,观察着她的表情,「大哥一向喜欢温柔的女人,像妳这样浑身是刺又不讨喜的女人,大哥怎么会……啊!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楚可倩微微分了神,心里有了动摇。的确,初识宇文骏时,他的确是很讨厌她的…… 「以大哥的性子,肯定是轻描淡写地提起他与云云的事吧?这也怪不得他,心爱的女人投入了弟弟的怀抱,又对他痛下杀手,他肯定是心灰意冷了。不料,一位惹人厌的郡主救了他,为了借助王府之力来复仇,他也只好虚与委蛇一番。」宇文驹活像个说书人般,说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楚可倩咬紧牙根瞪着屋梁、她必须这么做,才能不让眼眶中流动的酸涩液体溢出…… 她不相信他说的话,这全是鬼话!全是狗屁!她不断地在心里咒骂着,却无法否认她真的被伤透了心。 想起了杜翠云,她知道自己的美貌更胜一筹,可杜翠云流泪的模样是那样柔美、惹人心怜,她想起宇文驹所说的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便是楚楚动人的泪水。 杜翠云的泪水正是楚楚动人的。一想到此,她方才为了补充体力而吃的饭菜,差点全呕了出来。 「郡主,单纯的郡主,人心的险恶,怎会是妳能了解的呢?」宇文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我大哥生来就有一种本事,戴着伪善的面具处处讨人欢心,像我这样不懂得作假的人,就吃了闷亏。 「妳还真以为是我要杀他吗?我像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吗?我真是不明白,大哥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若不是他漏了口风,让云云得知他想杀我灭口的事,我又怎能先发制人呢?一切都是大哥不好,是他逼我这么做的。」宇文驹一口气说来,简直是满腹心酸。 楚可倩只觉脑门发胀。不知道该相信谁? 她的心是偏向宇文骏的,毕竟,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回忆,是甜美的。她与宇文骏从相识时的剑拔弩张,到如今的缠绵幸福,都深刻地烙印在她心上,不容抹杀。 她绝不相信宇文驹所说的,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会与他同一阵线去对付宇文骏,至少,对她来说,这是她与宇文骏之间的事,不容旁人插手! 心里这么一想,她的意志坚定了些。 宇文驹自然看出她面容上的变化,心里暗惊她对宇文骏的信赖,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又道:「妳知道吗?我应该好好利用妳的。」他走向她,淫邪地笑道:「如果大哥真的在乎妳,我就应该把妳据为已有,让他后悔一生……」 楚可倩一惊,倒退几步,瞪着宇文驹。 「只是,妳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远比不过云云,若要以妳威胁他,倒不如利用云云来得恰当。想当初他与云云山盟海誓的情景,真是……」他啧啧有声地摇着头。 楚可倩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了,为什么她要站在这儿听他说这些呢?她闭上眼眸,眼前却清晰地浮现杜翠云那张柔美的脸庞,还有宇文骏潇洒的模样,她瞧见他们两人相偎相依、喁喁细语…… 她的心口好疼,但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是宇文驹胡说八道,是她自己胡思乱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从胸口泛开来的疼,却是那么真实地撕裂着她…… 接下来,她不知道宇文驹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有人粗鲁地在她脸上涂抹了些什么,她探手一摸,指尖黑了,才明白对方在她脸上涂上乌炭,然后,对方递给她一柄扫帚、一块布、一桶水,命她打扫。 她贵为郡主,怎愿做这下人的工作?可她才扔开扫帚,无情的棍棒便往她的身上招呼,她疼得摔趺在地,依然硬脾气地抗拒,最后,她屈服了,认命地在监视之下,做起丫鬟的差事。 她没有哭,强忍着眼泪,咬牙苦撑。是的,她必须如此,她得等到宇文骏来到她面前,她才能问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问他?她苦涩地抚上喉间,怎么问呢?她或许永远都不能说话了!》 傍晚时分,她连同其它的丫鬟一起进食,夜里,她睡不着,无法适应许多人共挤一方大床的窘迫环境。 她睁着疲累的眼,模糊地想着,自己何其幸福,贵为郡主,可这些人终其一生就得这么活着…… 她想起自己过去如何刁蛮地对待下人,心里好生愧疚,半晌,她终于还是坠入梦乡,不安地睡去…… 第九章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楚可倩已被吆喝声唤醒,等待她的,是另一堆粗重的活儿。》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事,只知道她的四肢无力、腰部泛酸,整个人像被掏空似的虚浮,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知置身何处。 她觉得好悲哀,如果宇文驹羞辱她、凌虐她,她或许还会觉得宇文骏是在乎她的,才能让宇文驹以这样的手法折磨宇文骏;可宇文驹没有这么做,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存在,这也代表她根本不足以让宇文骏心伤…… 是了!宇文骏根本不在乎她!否则,他怎会不来救她?顿时,她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 宇文骏、宇文骏……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样的情绪逼疯了,再也无法承受了…… 陡地,她察觉到宇文府里的气氛不一样了,她眨了眨酸涩的眼,本以为这偷懒的小动作会挨上一根,可一抬头,才发现负责监视他的大汉正拉长了颈子朝大厅的方向望去。 楚可倩悄悄地靠过去,顺着大汉的视线瞧去,忍不住倒抽一口气,那、那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宇文骏…… 他依然如同她记忆中那般英姿勃发,而她却……她哽咽地捂住唇,好想迈步朝他奔去,可他如何能认得她?再者,她又如何能穿过重重包围,安然的抵达他身畔 宇文骏单身赴会,显然大大的出乎宇文驹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就算宇文骏的脚程再快,也得明日才到呢! 「大哥,别来无恙否?」宇文驹笑里藏刀地迎上前去。 「哼!」宇文骏轻哼一声,并不搭腔。 宇文驹恼了,他已挟持了宇文骏的心上人,再加上他最敬重的娘亲也在他手上,宇文骏竟然还敢摆出这等高姿态? 「大哥好迫人的气焰哪!」宇文驹狞笑道,藏在身后的手悄悄地做了个手势,继续道:「难道大哥不知道楚小郡主此刻正落在我手里吗?说起这楚小郡主的滋味还真是销魂……」 宇文骏眼眸一凛,淡然地道:「是吗?」 楚可倩的泪水夺眶而出,难过的不是名节被辱,而是宇文骏那事不关己的冷酷模样,原本她是无法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可不知怎地,那名负责监视她的大汉却陡地捂住她的唇,将她压向前去,让她将所有话语尽收耳里。 「可不是吗?」宇文驹两手一拍,叹道:「早知道大哥对她毫不在意,小弟也无需大费周章地将她擒至此地,受尽折磨……」 「废话少说。」宇文骏扬手止住宇文驹未竟的话语,道:「娘呢?」 「娘?」宇文驹眸光一闪,道:「还不是老地方,只是病得重了,不太方便见客呢……」 突地,铿锵一声,宇文驹脸色一变,就见宇文骏疾掠而来── 「来人!」宇文驹急唤了声,却发现预先埋伏的人马寂静无声,只余下府内的护卫应声而来,不免心头大惊! 另一头,泣不成声的楚可倩浑然不觉紧扣住她的力道早已消逝无踪,直到她被人狠狠地搂抱入怀,她才惊慌地又踢又咬。 「倩倩,是我。」 这声低唤让楚可倩讶然抬眸,却瞧见一张陌生的脸庞,她吃惊地转身望去, 「宇文骏」正和宇文驹斗成一团,其它的刀光剑影她已看不清楚。 「是我。」他再度强调后,在她眼前撕下人皮面具,赫然是宇文骏。 「唔……」她的声音沙哑粗嘎,泪水再度滑落,往他怀里扑去,心里曾有的怨怼早已烟消云散。 「他们竟然这样折磨妳……」宇文骏的心一抽,细细抚去她脸上的脏污,拨整她凌乱的发丝,他愈瞧愈是不舍,终究按捺不住地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庞,狠狠地吻住她哆嗦的唇。 这次分离,他们几乎以为将会失去彼此,激荡的情感让他们狂野地索求那记忆中才有的缠绵,他无法控制地将她抵在屋柱之前,肆虐她诱人的唇瓣…… 「倩倩……」他激动地将脸埋入她饱满的胸脯之间,低喃着她的名。 「啊……」她发出一道干哑的声音,紧紧地拥着他。 「妳的声音……」他惊觉有异,把紧她的肩头,望进她的眼底。 她泪如泉涌,徒劳地抓了抓喉头,依然发出如乌鸦号叫般粗嘎吓人的声音。 「该死!」他的愤怒冲破了理智,一拳击向屋柱。 「啊……」她着急地抓住他的大掌,望着他渗出血丝的指节,泪水扑簌簌直掉。 「别让他跑了!」这一声激喊让两人心头一震。 宇文骏提气追去,却又倏地身形一降,一回头,瞧见楚可倩为了追上他而摔趺在地,他心中一恸,奔上前去将她抱起,她随即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眸中闪动着深怕他离去的恐惧。 「不追,我不去追了,让妳哥哥去就好。我……陪着妳。」他心疼地拂开她因跌倒而随泪水黏附在颊上的发丝,抱着她迈步朝他过去的寝房走去。 ********** 才步入熟悉的寝房,宇文骏的心头一阵激动,这房间……与他离去时毫无二致,想必是娘亲差人细心打扫的。 之前他乔装易容,觑准了时机来到娘亲的病榻前,请求娘亲原谅他的音讯全无。 「骏儿……真的是你……」宇文夫人颤抖地伸出手,抚上爱子的颊,微愕地道:「你的脸……」 「娘,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易容打扮的。」宇文骏几乎忍不住眼中的热泪,握住娘亲骨瘦如柴的手。 「驹儿泯灭天良……」宇文夫人咳着,语不成句。 「娘,您别多说话,好生休息。」宇文骏着急地将宇文夫人重新扶躺在床上。 「我是想你想得病了,不碍事的,咳!你现在平安回来,我心一宽,病马上就会好的。」宇文夫人含泪地柔声说着。 「都是孩儿不孝……」宇文骏哑声道。 「不关你的事。」宇文夫人愁上心头,泣道:「只是驹儿……你打算怎么做?他对你不义,可他终究是……是你的亲弟弟,也是我心头的一块肉……」 「娘,您放心,我会留他一条生路的。」宇文骏立下承诺,决定不让娘亲伤心。 「那就好、那就好……」宇文夫人唇角含笑、眸中含泪地道:「你要小心点,驹儿心眼多……」 「我知道的。娘,待会儿免不了会有一场打斗,我会派人在门外保护您,您就安心在房里歇息,好吗?」宇文骏深吸口气,换上冷静的面容。 「好。」宇文夫人微微颔首,气息平稳地合上眼。 宇文驹的失败,归诸于他小觑了楚王府的势力,料错了宇文骏日夜兼程赶来的速度。也没想到小王爷楚临瓒会易容成宇文骏,以声东击西的手法将他事先布好的人马悄然击溃。 宇文骏收回思绪,望着怀中的楚可倩,柔声道:「累了吗?」 她想开口说话,脱口而出的又是一连串粗嘎的嗓音,她心一酸,泪水再次滚落??。 「别哭了。」他将她放上床,握住她的手,道:「我一定会找大夫将妳的声音治好的。」 她一听,总算绽开一抹笑,朝他点了点头。她信任他,相信他一定会治好她的。 她好想问问他是否担心过她被侵犯的事,可她无法说话,只能咬着唇,静静地瞅着他。 「等等。」他快步走至屏风的另一头,取来纸笔,再将桌案推至床沿,道:「想说什么?」 她犹豫地拿起笔,半晌才写下──他没有做出不轨…… 她尚未写完,他已将她急揽入怀,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枕着她的发梢,又道:「相信吗?我只比妳晚到了几个时辰……你哥哥的行程已经够快的了,我却日夜兼程,连换了几匹快马赶到这里。 「只是,为了确保这一役可以顺利告捷,没能马上将妳救出,累妳受了许多无妄的苦,真的……对不起……」他哑声解释,心中的疼惜绝非言语所能表达的。 她在他怀里轻摇接首,提笔又写──我很好。 笔落,她朝他绽出一抹笑,撒娇似的腻进他的怀里。 「累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他不舍地检视她手臂上的瘀青,轻轻揉着。 她提笔写着──我想沐浴。 「好。」他随即命令宇文家的仆人稍做准备,然后俯身在她耳畔道;「我帮妳……」 她一颤,笔尖落在纸上,晕出一团墨渍,幸好脸上被涂上黑污,才没让他瞧出她早已羞红了脸。 「怕羞?」他低笑出声,微微拉开她的衣襟,惹得她惊呼出声,才道:「瞧,这儿都红成一片……」 可不是吗?她的前胸早已一片绯红。 楚可倩咬了咬唇,老羞成怒地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锁住,软言劝道:「就让我帮妳吧!」》 良久,她才别扭地在他的怀里轻轻点头。 沐浴之前,楚临瓒已率人马返回,宇文驹逃逸无踪。楚临瓒自觉失职,若不是对这座城镇的巷弄不甚熟悉,也不至于让宇文驹顺利脱逃。 「让他走了也好,他毕竟是我弟弟,我不想赶尽杀绝。」宇文骏微瞇起眸,暗自祈祷弟弟能就此洗心革面,别再胡作非为,那么,他或许可以尽释前嫌,让他返家。 楚临瓒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他不认为纵虎归山是件好事,可宇文骏原就交代不可伤害宇文驹,他也不便多说。 留下王府兵马保护宇文府邸后,楚临瓒率先返回楚王府,一方面是向楚王爷禀告妹妹无恙,二方面是替妹妹寻访名医,再则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不愿和妻子柳湄分离太久呢! 「我好想妳……」他想她,想得心痛。 她轻轻启唇,以唇形道:「我也是……」 「倩倩……」他反转过身,将她抵在澡缸边缘,吻上她那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的粉红花蕾 她咬紧双唇,不想发出那难听的声音,却难抑本能的冲动,只能咬紧牙根,任由一波波喜悦的浪潮将她淹没。 因为口不能言,在他挺进她体内的剎那,她终于启唇咬住他宽阔的肩…… 这一场鸳鸯浴,两人足足嬉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他挺拔的身躯怀抱着娇小却双颊红艳的她跨步走出澡堂。 她觉得窘,拚命将小脸往他怀里藏,粉拳还不时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俯身在她耳畔不知又说了些什么,逗得她早已停下的拳头再度挥动,娇嗔地捶着。 意外地,宇文骏抬头对上杜翠云忧戚的眸,他停下脚步望着她。 「大、大表哥……」杜翠云轻声唤着,俏颜嫣红似火。她在澡堂门口等候了半个时辰,又见两人亲腻的模样,不必猜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楚可倩尴尬地想离开他的怀抱,他却将她揽得更紧。 他对杜翠云道:「到书房去等我。」 「嗯!」杜翠云敛眉垂首,碎步朝书房行去 宇文骏将楚可倩抱回房里,放至床上,替她拉好暖被,柔声道:「我到书房去,一会儿就回来,妳先休息,嗯?」 楚可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小心眼,可她就是抓紧他的衣袖,一双水眸幽幽地勾着他瞧,贝齿轻咬朱唇。 像是明白了她的忧虑,他俯身在她唇畔印下一吻,道:「她只是我的表妹,更何况,她爱的是我弟弟……」 明知宇文驹当初所说的话是虚假的,可她还是介意得很,一想到杜翠云那柔情似水的模样,她就害怕…… 「傻瓜……」他爬上床,将她搂入怀里,轻轻地拍哄着,「她来找我,一定是挂心我弟弟的下落,妳不要胡思乱想,嗯?相信我……」他执起她的手,烙下一吻,道:「这一生,不会有其它女人可以让我心动的。」 她眸中情意闪动,爱娇地以鼻尖磨蹭他的胸膛,又在他唇上偷了个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让他下了床。 「等我,不可以偷偷睡着喔!」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温柔里有着戏谑。 她将暖被拉至下颚,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眸与红艳的脸庞,对他微笑点头。 见她如此美丽,他真想拋下表妹,与她同寝,可他不能。他朝她温柔一笑,转身迈出房间。 她侧首望着他的背影,悄悄地打了个呵欠,她真的是累坏了,可她答应要等他的,她要等他…… 她又打了个呵欠,刚沐浴完的舒坦与温暖一再地催促着她酸涩的眼险,终于,她慢慢地合上限…… *********** 宇文骏才刚跨入书房,便瞧见杜翠云怔怔地望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他轻咳一声,她才恍然回神,局促地唤了声,「大表哥……」 原是相敬如宾又有婚约的表兄妹,经过这一场家庭变故,再也回不了过去的那段单纯时光。 「他没事。」他开门见山地道。「受了点轻伤,要顺利逃出应该不是问题,妳无须挂怀。」 「大表哥……」杜翠云的泪水缓缓流下,拚命地摇头道:「我、我只是想说声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做……」 望着她惹人心怜的模样,他却心如止水,这才深刻地明白楚可倩的身影早在他心头生了根,再容不下其它的婀娜身影。 「都过去了。」宇文骏淡然地道 他想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这心结……怕是需要时间去慢慢化解了。他不是记恨之人,可这一时半刻之间,他也想不出该如何劝慰,更何况,男女有别,他不愿失了分寸。 「恭喜大表哥与郡主好事将近……」杜翠云试着以愉快的嗓音祝福。她虽然不爱宇文骏,可却是明了他的性格,今日他公然与楚可倩共浴,想必是已许下承诺。 「嗯!」宇文骏心里一窘,向来,他都是端正自持的君子,为了楚可倩而破坏平日的形象,他不曾后悔,却还是下意识地感到尴尬。 「唔……」 身后传来的诡异抽气声让宇文骏骇然回首,只见杜翠云的心口处已插上一根发簪。 「表妹!」宇文骏大惊,扶住杜翠云软倒的身子。「来人啊!快唤大夫!」 杜翠云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我、好高兴……」她的唇畔溢出血丝,虚弱地道:「你、你、你心里还……愿意认我这……个表妹……」 「妳在胡说什么?妳永远都是我的表妹啊!」宇文骏悲恸地捂住她的唇,道:「什么都别说了,大夫快来了,妳……」 「大……表哥,原谅二、二表哥,好……好不好?」杜翠云眼角的泪水渗出眼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祈求着。 「我答应妳,妳别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个自小一同长大的表妹却让他的泪水冲上眼眶。 「我好傻,他根本没爱过我……」她的眼神逐渐涣散,苍白的唇扯出一道凄凉的弧度。她努力望着眼前这张与心爱的男人神似的面容,心想,如果当初她爱上的是大表哥,是不是今日就不会是这种结局? 只是,来不及了……她自小就爱着二表哥…… 后悔吗?反正,已是来不及了…… 她在意识残留的最终,动了动唇,还是没能问出口。 二表哥,我死了之后,你可会……有一点难过?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表妹!」宇文骏哑声嘶喊,悲痛的泪水终于滴落在杜翠云合眼的眉尖,顺着她颊上的泪痕坠落。 「妳好傻、好傻……」宇文骏揽紧杜翠云依然温暖的身躯,梗声道:「他不值得妳这样为他偿罪,妳好傻……」 才刚迎接正主儿回府的宇文宅邸,瞬间陷入失去表小姐的哀凄之中…… ********** 将杜翠云的遗体暂时安置妥当后,宇文骏交代下人不准声张,若是惊动了老夫人,唯他们是问。 下人们各个肃着面容,哀伤地颔首。他们虽然厌恶二少爷,可对于这个温柔的表小姐,他们向来是敬重的。 宇文骏深吸口气,推开房门。 楚可倩香甜的睡颜映入眼底,他难掩柔情地放轻脚步走上前,静静地瞧着她。 失去杜翠云,他心中大励,幸好,楚可倩还在他面前,唇角微弯地沉睡着。他像是寻着了支柱般,颤抖地轻抚她的颊,感受那熨入掌心的温暖,奇异地抚平了他恐惧的心房。 「嗯……」她像是被他冰冷的手冻醒,眨了眨疲累的眼。瞧见他诡异莫名的表情,她神志不清地无法细思,冲着他便漾出了一抹甜笑,随即一脸歉意。她竟然先睡着了。 「倩倩……」他躺上床,将她与暖被一并牢牢地抱紧。 她总算察觉他的异样,以唇轻吻他的颊,挣扎扭动着要瞧清他的面容。 他对上她关怀的眸,半晌才吐出一句,「翠云死了……」》 她陡地瞪圆了双胖,惊讶地抓紧他。 「她想替我弟弟偿罪,我竟然没发现……她就在我身旁,我、我却毫无所觉地任由她把簪子……刺入心窝……」他将头埋入她颈窝处,颤抖地低语。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好想这么告诉他,可她开不了口,只能不断地拍抚着他的背,牢牢地将他抱紧。 「事情都过去了,我并不恨她,她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入死路……」他好心痛,他甚至不敢想象该如何告诉娘亲这件事。 骏……不要难过。 见他伤心,她觉得心口也泛起了疼,她挣扎着捧起他的脸,拚命啄吻他的眉、他的颊、他的鼻、他的唇,柔情万千地吻着,只想安慰他受创的心。》 「倩倩……」他牢牢地望定她,哑声道:「永远不要离开我,永远……」 我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 她不断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随即,她推开他,替他脱去了鞋,掀开暖被,将他拖过来,在暖被中紧紧地拥着他,小手牢牢地攀附在他肩上。 「倩倩……」他扣住她绵软娇小的身子,让她趴伏在他身上。「我们成亲,生几个孩子,就这样过一辈子,永远都不分离……」 好! 她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胸前,聆听着他心房的跳动,既伤心又喜悦地点头。 他的手在暖被中寻着了她的,与她十指交握。 这夜,他们的手不曾分开过,他们约定好,要这样牵着手共度一辈子…… 第十章 一个月后 楚王府 秋日将尽,渐渐地有了寒冬将至的氛围。 楚可倩拢紧身上厚暖的毛衾,仰起小脸,迎着寒风微微合眼。 听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惊喜地转过身,可当她迎上孔兰翎不怀善意的面容时,瞬间敛起了笑,沉静地望着她。 「很失望吗?」孔兰翎踱上前来,「听说妳的未婚夫今日要来?」 楚可倩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孔兰翎,那彷佛能看穿人心的视线让孔兰翎浑身不舒服。 孔兰翎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楚可倩看起来和过去很不一样?可她若是这样就被吓着,那她就不叫孔兰翎了。 「想不到妳哑了之后,性子也转变了?」孔兰翎优雅地轻拂发丝,嘲讽地道:「不能说话很痛苦吧?少了尖牙利嘴,妳看起来真是虚伪哪!」 楚可倩依然凝视着她。过去,一见着孔兰翎,她就会失控地尖嚷、出言侮辱,而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又失去了声音,她突然可以用另一个角度看待眼前这个戴着假面具的女人。 她就这样睁着清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孔兰翎,揣想着为什么从小到大,孔兰翎似乎都想与她争夺些什么? 「看妳这个模样,真让我作呕!」孔兰翎被望得心烦,音调不禁上扬,「妳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妳吧?我就是讨厌妳,从我懂事之后,我就非常非常的讨厌妳!》 「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妳?为什么妳就能成为……成为娇贵的郡主?当年,若不是妳娘使计让王爷爱上她,今日,我娘就是王妃,我也就是郡主。这么多年来,我是那么、那么的努力,可不论我多么乖巧懂事,永远也当不了郡主…… 「凭什么?凭什么妳就能得到这一切?妳刁蛮又任性,告诉妳,如果不是顶着郡主的头衔,妳以为妳还拥有些什么?我恨妳,非常非常的恨妳!」 孔兰翎一口气说完,错愕地瞧见楚可倩眸中流转的同情。 同情?! 孔兰翎失控了,她抓住楚可倩的衣襟,粗鲁地摇晃着她,尖声嚷道:「妳竟敢同情我?!大家讨厌的是妳,因为妳做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事!妳别以为现在哑了就可以博取别人的同情,我相信到现在还是没有人会喜欢妳!没有人!」 「谁说的?」 乍然响起的女声让孔兰翎花容失色。 她惊慌地望向朝她们是来的心王妃柳湄,慑孺地道:「事情、事情不是妳所看到的那样……」 「哦?」柳湄挑了挑眉,望了楚可倩一眼,随即转向孔兰翎,寒着脸道:「妳还没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来了,妳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清楚楚地传入我耳里。而妳居然说事情不是我所看到、听到的那样?」 「小、小王妃……」孔兰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理应和自己一般厌恶楚可倩的女人竟然会倒戈相向,她震惊得无法言语,完美的伪装在今日被撕裂,让她只能狼狈、羞愤地掩面离去 「妳……」柳湄的食指轻点自己的喉间,委婉地问:「好些了吗?」 楚可倩轻轻颔首,却无法臆测柳湄的来意,她们之间有过太多的心结,她说过不会原谅她的…… ? ?「妳不一样了,她倒是说对了这一点。」柳湄以全新的目光审视着楚可倩,抿唇笑道:「坦白说,我没恨过妳。或许妳不相信,但我没想过用这么强烈的情绪看待妳。」 楚可倩讶异地眨动双眼,她伸手比了比柳湄的颊,无措地将双手藏在身后。》 「妳毋需内疚的。」柳湄的笑靥更深了,她提醒道:「妳忘了吗?妳打了我,我也没忍气吞声,我也回敬了妳几巴掌,不是吗?很公平,谁也不欠谁。」 楚可倩咬了咬唇,想起她曾陷害柳湄于不义…… 「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当初若不是妳欺负我,妳哥哥也不会表露出他对我的情感;至于我妹妹柳青青的事也都过去了,她现在很平安也很快乐。」回想起过去的冲突,柳湄真庆幸如今她们能平和以对。 楚可倩喉头一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我懂。妳想说对不起,是吧?」柳湄的手搭上她的肩,柔声地道:「傻瓜!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牙齿不小心咬伤舌头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 楚可倩强忍的泪水再也抑止不住地落下。 柳湄拥住她,轻拍她的肩,道:「宇文公子是个好人,恭喜妳。」 楚可倩紧紧地抱住柳湄,泣不成声。 泪眼模糊中,她瞧见了他──宇文骏,他就站在不远处,微笑地望着她。 「唔……」楚可倩发出含糊的叫唤。 柳湄回过身,瞧见了宇文骏,她推了推楚可倩,悄声道:「妳等他很久了吧?不打扰你们了。对了,有空时可以来找我聊天,我……很怀念过去和姊妹们闲聊的时光,虽然我很少说话……」 楚可倩用力地点头,紧紧地握住柳湄的手,随即松开。 柳湄嫣然一笑,将空间留给有情人 宇文骏向前迈了一步,楚可倩也跨前一步,两个人默默地相互凝望,然后,他轻轻张开双臂…… 楚可倩不再迟疑,飞奔扑进他的怀里。 「我好想妳……」他将脸埋入她保暖的衣衾里,嗅闻着她清新的味道。 她开心地抬起小脸,脸上净是掩不住的笑意,她好想好想与他分享这一切。 「我都知道,我来得够久,久到什么都知道了。」他怜惜地拭去她颊侧变凉的泪水,温柔地说着。 楚可倩兴奋地挣脱他的怀抱,敞开双臂,迎着寒风旋转、旋转…… 「头会晕的。」他笑她的孩子气,将她圈抱入怀,「天气冷了,我们进去吧!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客人。」 她柔顺地任由他牵着她的手,含笑的眼眸定定地望住他俊逸的侧脸,随即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 临近大厅,只闻楚王爷愉悦的嗓音直透而来,这让楚可倩诧异地扬起了眉,自从她哑了之后,就不曾听到爹亲的笑声了。 进入大厅,只见四名颀长飘逸的男人分据四位,正与楚王爷谈笑风生。 「倩儿,来,妳一定想不到他们是谁。」楚王爷热络地招呼着,「他们便是名闻遐尔的『四方傲』。」 楚可倩随着楚王爷的介绍一一浅笑以对,并且试着记住他们的特征──腰系金带的是北傲、腰系紫带的是西傲、腰系红带的是南傲、腰系蓝带的是东傲。 「郡主。」四人起身一揖,神态从容不迫。 楚可倩好奇地望向宇文骏,不明白这四人的到访何以让爹亲如此兴奋? 「南傲是神医。」宇文骏朝南傲颔首一笑,然后轻声对楚可倩解释。 「不敢当。」向来沉默寡言的南傲客气地响应着。 「什么不敢当?」最年轻也最沉不住气的东傲嚷道:「三哥的医术若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最爱和东傲斗嘴的西傲忍不住泼了他冷水。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长大了!」东傲不服气地顶嘴。 「是吗?那你就不要老是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西傲抓住了东傲的痛处反击。 「老二、老四。」年纪最长的北傲低唤了声。 只见两人同时噤声,趁着北傲不注意时,东傲朝西傲吐了吐舌,西傲则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另一头,南傲已全神贯注地替楚可倩把脉,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脸上,深怕他蹙眉摇头 「郡主久未开口。」南傲沉稳地收回手道。 「她知道说不出话来,就尽量不开口了。」宇文骏怜惜地望着楚可倩。 「很好。」南傲轻轻颔首。「此毒来自苗疆,入口如火烧,随之麻痹,无药可解。」 他的话对楚王爷造成极大的打击,他砰地跌坐回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宇文骏微蹙起眉,仍是十分平静,她能不能说话,对他爱她的心意是无伤的。 其中最镇定的就是楚可倩了。她像是早已接受了这个噩运,既不期待也就不会失落,她只是抬起眸,朝宇文骏柔柔一笑。 四目交接的剎那,心意不言自明。 「不过,它并不是长期性的毒药。」南傲打破寂静,肃穆的面容闪过一丝狡黠,道:「事实上,它只会麻痹妳的喉咙一段时期,让妳误以为不能再说话。」 「你是说……」宇文骏惊喜地握住楚可倩发颤的手。 是的,她在发抖。本以为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无法挽回,可南傲的话却在她心中投下希望的涟漪。 「事实上,药效应该早已退去。」南傲注视着楚可倩,沉声道:「郡主可以试着说些话。」 「倩儿……」楚王爷抖颤着身子,来到楚可倩面前,紧张地注视着她。 「啊……」她还不习惯说话,沙哑的嗓音让她皱眉。 「倩儿……」楚王爷几乎落下泪来,他微启着唇,随着爱女的每一次蠕唇而紧张。 「贴……」她发出类似的音节,浑身不住地发抖。 「倩儿,爹的心肝宝贝……」楚王爷老泪纵横,将爱女搂入怀里。 宇文骏激动地望着这一幕,深深朝「四方傲」作揖,道:「谢谢。」 南傲轻轻颔首。 北傲则温文一揖,道:「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不,没有你,她永远无法开口说话。」宇文骏诚挚地望着南傲,「大恩不言谢。」 「言重。」南傲微勾唇角,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楚可倩迎向宇文骏,眉目含情,轻轻地唤了声,「骏……」 「倩倩……」无视于众目睽睽,他紧紧地拥住了最心爱的女人。 这日,楚王爷热情款待「四方傲」,邀他们留宿府中,宾主尽欢。 ********* 初冬,花园里两抹人影相互依偎。 「倩倩……」宇文骏从楚可倩身后拥着她,任她背靠在他怀里。 「嗯?」她轻轻合眼,轻声应着。 「多说些话,我想听听妳的声音。」他俯身在她耳畔低喃。 「好奇怪,现在我不是那么喜欢说话了。」她睁开眼,头顶抵着他的胸,仰视着他,「不能说话的那段日子并不长,可在我的记忆中,那将是最漫长、最难熬的时光。那段时期,我想了好多好多,因为不能说话,脑子好象瞬间沉静了不少,愿意去聆听心的声音……」 「我乐见妳的转变,只是,有些怀念以前那个霸道蛮横又爱跟我斗嘴的倩倩。」 他以下颚轻轻磨蹭她光洁的额,惹来她的娇声抗议。 「刺剌麻麻的……」她抬手摩挲他新生的胡碴,笑道:「如果你蓄了满脸大胡子,我可不理你。」 「当真不理我?」他拥着地轻摇,笑问。》 「当然。」她噘起了唇,信誓旦旦的说。 「倩倩……」他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道:「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快要无法忍受不能见面的寂寞了。」 宇文骏挂念家中的娘亲,总是两地奔波,再者,宇文驹将家中的帐务搞得一团糟,他必须花费许多心神重新处理 「我还想多陪陪爹……及大嫂……」 楚可倩作梦也想不到,现在她和柳湄竟能和平相处。柳湄的话不多,她也变得话少,两个人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却自然融洽。 「妳就只挂念着他们……」宇文骏莫名地吃起醋来。 楚可倩咯咯娇笑,刮了刮他的颊,道:「你这样哪像宇文家的大当家?」 「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妳……」 「骏……」她樱唇微启,柔情地迎上他的吻。 「对了。」他好不容易离开她香馥的唇瓣,哑声道:「『四方傲』捎来消息……」 「什么消息?」楚可倩已经隐约猜到,却等待他往下说。 「我弟弟……已逃至『上武国』。」宇文骏将视线调往天际,飘忽地道:「他以为『上武国』国君会将他纳入羽翼之下,可他早已失去宇文家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上武国』国君又怎会将他看在眼里?」 「那……」楚可倩蹙起了眉。 「『上武国』派人前来进贡,名为请罪,实则将罪名扣到我弟弟头上,说他为了自己的野心,欺骗了『上武国』,而且,『上武国』再三强调对我国一直心存敬意,绝无侵犯并吞之意……」宇文骏顿住语声,半晌才道:「现在,我弟弟已成了落水狗,人人喊打……」 「天……」楚可倩环住他的腰身,柔声道:「你在担心他,是吗?你不怪他曾经那样对待你吗?」 宇文骏苦笑道:「他终究是我弟弟,亲兄弟哪来的深仇大恨?」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宇文大当家这个称谓,因为你根本没有那种狂霸之气。」她把玩着他的衣襟,若有所思地道。 「妳这是在贬损妳的相公吗?」他眉眼含笑地问。 「有那么一点。」她淘气地眨了眨眼,「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真的?」他挑眉,笑得开怀。 「你就只会欺负善良女子。」她以食指轻戳他的胸膛。 「此话怎讲?」他装傻地反问。 「当初,你凶神恶煞的欺凌我,那模样简直跟落难的土匪头目没两样!」她指控道。 「等等,妳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凶神恶煞欺凌妳这个善良女子?」他瞪圆了眼,将吃惊的表情演得入木三分。 「没错。」她也不害臊,用力地点了点头。 「天……」他纵声大笑,随即狰狞着一张脸,道:「好吧!我就是凶神恶煞的落难土匪头目。我说,貌美的善良女子,妳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哪两条路?」她佯装害怕地瞧着他。 「第一条,坐上花轿让我迎娶回家!!」 「不要。」她打断他的话,顽皮地摇头。「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就是让我一棒敲昏,捆回山寨当我的押寨夫人!」说完,他将她拦腰一抱,迈步朝外走去。 「别胡闹了!放我下来!两条路我都不选!」她笑着挣扎,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王府四周。 「由不得妳,别忘了我可是霸道狂妄的土匪!」 他威胁的语声渐行渐远,只剩下她笑得喘不过气的声音,漾出甜蜜的欢愉…… ************* 一个半月后??良辰吉时 宇文骏意气风发地以最隆重的迎亲仪式,顺利地将楚可倩娶回家当他的押寨夫人。 新婚之夜,两情相悦,耳鬓厮磨,诉不尽的缠绵…… 激情过后,汗湿的躯体紧紧相拥。 「这下子妳逃不掉了。」他心满意足地啄吻她的唇。 「谁说要逃了?」她皱起鼻头,一脸幸福的说。 见她娇媚的模样,他心神一荡,正想索个热辣辣的吻,她却淘气地又闪又躲,与他嬉闹。 「嘘!」他陡地捂住她的唇,机警地起身着衣 「怎么了?」她紧张地随他起身。 「有人掠过窗前,我去看看。」他俐落地翻身下床。 「我也去。」她的动作毫不含糊,紧抓住他的衣袖,道:「别想丢下我一个人,今晚可是新婚之夜。」 明知或许会有危险,他却更不放心让她落单,索性牵起她的手、扣住她的腰,两人转瞬间跃出房门,往那飘忽而过的身形追去。 「这里是……」楚可倩迎着冷冽刺骨的寒风,忍不住一阵颤抖。 「翠云便是葬在这里。」宇文骏屏气凝神,动作轻巧地带着楚可倩往不远处的身形走去。 背对着他们的人,动也不动地僵立在杜翠云的墓前。》 「不愧是大哥,在新婚之夜还能察觉我这个不速之客。」来人转过身,正是已失去所有依靠的宇文驹。 人事已非。 当初,他追杀落荒而逃的宇文骏;而今,自己却成了标靶,比宇文骏过往的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有意引我来此?」宇文骏望着手足兄弟,心中感慨万千。 宇文驹不答反问,道:「云云怎么死的?」他问得很轻、很淡,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瞧不清表情。 「她在我面前用一柄簪刺入心窝……」想起表妹的死,宇文骏自责不已。 「簪……」宇文驹愣愣地重复。 「如果我没记错,那是她及笄之年,你送给她的礼物。」宇文骏哑声道。 倏然笼罩的寂静显得那般诡异,彷佛这世界只剩下呼啸的北风与三人的呼息声…… 良久,宇文驹干涩的嗓音再度响起,「她……说了些什么?」 「要我原谅你……」宇文骏向前跨了一步,激动地道:「她是代你偿罪啊!」 「代我偿罪……」宇文驹嗤笑出声,「她就是这么傻!小时候,我就知道她爱我了!哈!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傻女人!」 「你……你不是人!」楚可倩怒不可遏地冲口骂道。 「妳现在才知道吗?」宇文驹上前一步,落魄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地呈现,「看来,那药效已经退了。妳应该感激我没真的毒哑妳。」 「哼!」楚可倩气得自鼻翼中哼出声。 「娘很想念你……」宇文骏殷切地望着弟弟,恳切地道:「跟我回家吧!」 「回家?」宇文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娘会想念我?」说完,又是一阵濒临崩溃的笑。 「你的成见太深了,娘也是爱你的……」 宇文骏伸手想抓他,他却退后一步。 「或许吧!」宇文驹早已不在意了,他回身望着杜翠云的墓碑,抬手轻抚,喃喃地道:「我一直在利用云云,却从不曾告诉她,我其实是爱她的……迎娶公主只是缓兵之计……我伤她这么深,她却还是那么傻……为什么要这么爱我……为什么……」宇文驹终于跪倒在杜翠云的坟前。 「都过去了……」宇文骏心中一惊,不祥的感觉兜头淋下,他赶忙窜上前去,才触上宇文驹的肩头,他便已软倒在地。》 「驹弟!」宇文骏痛心地大吼,就着皎白的月光,他清楚地看见弟弟的心口正插着那根簪子。 「大哥,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的……你太善良,以为犯了错也无所谓,只要改正就行了……可、可你是否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样也改不了的……」宇文驹断断续续地说着,「很不幸,我、我就是这种人……这一生,我最愧对的便是云云……能这样死在她坟前,很、很好……大哥,我……没求过你,现在,我求你把……把我和云云葬、葬在一起……」 「驹弟!你这又是何苦……」宇文骏无能为力地望着弟弟的生命正逐渐流失。 「如果……可以选、选择来世,我不要当你的……弟弟……永远都只能望着你……遥远而……无法超越……」说完,宇文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了结他野心勃勃却年轻的生命。 「驹弟……」宇文骏抚尸痛哭,表妹的死犹自深刻,不料,他又让弟弟死在自己面前,这教他情何以堪? 「骏,你别这样……」楚可倩心酸地陪着掉泪,自后紧紧地抱住他抖颤的身躯。「你还有我,还有我……」 「倩倩……」 他像只负伤的野兽般,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在静谧的黑夜里,吼出他心中永远的痛…… 尾声 北风凛冽地吹拂着众人的衣襬,白发人送黑发人,宇文夫人几乎承受不住地卧榻不起,若不是还有宇文骏撑着,恐怕熬不过这一次。 宇文骏身形挺立于弟弟宇文驹与表妹杜翠云的坟前,若有所思地将视线定焦在远方的某一处。 「骏……」楚可倩走向他,握住他冰冷的手。 「我很失败……」他从不曾站在弟弟的角度看事情,从不知弟弟渴望跟上他的脚步。 「过去的我也很失败。」她螓首轻倚着他的肩,柔声地道:「或许,我们的过去都很失败,但……我们还有未来,属于你、我、他,三个人的未来……」 「他?」他呆怔地侧首望向她。 她娇羞地朝他绽开一抹笑,垂首望向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道:「你这几日忙,没能告诉你。其实,我这些日子身体乏力,不是受了风寒,而是……你要做爹了……」 「我……做爹……」他茫然地咀嚼这几个字眼所代表的含义。 「是的,你要当爹了!所以,骏,答应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未来,我和我们的孩子还需要你的守护哪!」泪光在楚可倩的眼眶中闪动,她期盼地仰望着她此生的天、此生的爱。 「天……倩倩……」他颤抖地拥紧她,这才醒悟这些日子以来,他是让她多么的担心。「我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嗯!」她欣慰地笑了,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柔地一吻。 属于他们的崭新未来,就在这寒冷的隆冬时分悄悄展开,相信不多时,初春的第一道新苗便会绽放出最鲜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