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不作弊》 楔子 【楔子】 “东方学院”是一所综合型高等学府,至今已有百余年历史。各系馆环绕着落夕湖建筑,世界各国在这里都设有研究单位。学校里设备齐全、教学严谨,是所有学生向往的地方——因为顶着“东方”这块牌子,就意味着毕业后至少可以捧上“铁饭碗”。 像这样的学府,自是卧虎藏龙之所。若要问学校风云人物是谁,大家一定会一致推崇“三剑客”。 三剑客之首卫千暮是拥有法医、鉴证学的双料准博士,最大的兴趣是——死人!据传闻,他十五岁时就写了几本法医学的理论专书。成年以后,警方遇上难缠的案件都会来找他。而他年少时写着玩的那些书,如今已成了法医理论学的教学参考书。他之所以窝在东方,是因为学校愿意提供他最先进的设备去研究“他的兴趣”。因他性格冷漠、处世淡然,人称“冷剑”。 有案子才需要法医,提到破案,自然要提到刑事侦缉学准博士——巫翰阳。巫家企业一直是保全业界的龙头老大,巫翰阳自小耳濡目染,对侦查案件十分感兴趣,更擅长改装机械。十六岁起他就是警方的编外探员,偶尔也会为老爸跑几趟业务,但前提是对方一定要是漂亮美眉。因他个性风趣幽默、热情豪迈,人称“沸剑”。 法医提供线索,刑事侦缉找出疑犯,接下来就需要一个律师来让罪大恶极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狄南浦,精通七国法律,自他曾祖父那一辈起,就都从事律师这一行,他的父亲狄术膺是享誉盛名的御用大律师,而他则是在二十岁时,就已经拿到四个国家的律师资格了。因他为人有礼、温文儒雅,人称“温剑”。 三个各有专长,以惩治罪恶为目标的“剑客”聚在一起,会发生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咱们拭目以待吧! 第一章 【第一章】 “考试、考试、又是考试!都考了十四年了,还要考试,真受不了!” 聂草草一边抱怨着,一边作考试的准备——小抄。 “草草,你就不要再抱怨了,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进考场了,你到底准备好了没?”一旁的朱健着实为她担心,“你还得拿奖学金呢!如果这场考砸了,你拿什么交大三的学费?”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在努力咩!”草草自顾自地忙着,连头都不抬一下。 “不会吧!你所谓的努力就是要将小抄带进考场啊?”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电脑,怎么可能在十几分钟里背熟一大本书?”她说的无辜又理所当然。 “你之前做什么去了?现在才在这儿抱佛脚!”有时候朱健真是拿这个小丫头没辙。 草草将小抄藏好,站起身,“我每天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闲工夫去背这些没什么实际用途的废话啊?” 虽然朱健也承认下场考试的科目的确很无聊,但并不表示他赞同草草作弊,不过这个时候,好像除此一途,也别无他法了。因为草草必须拿到奖学金,否则就缴不出下学期的学费。可他还是有点担心。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万一被抓到怎么办?到时候,不仅你的奖学金会被取消,还会被记过的。” “你放心好了,我早就打听过了。这堂考试的监考教授因病不能来,学校临时找了一个双料博士生来监考。 你想想,双料博士生耶!一定是又老又丑,耳背外加超级大近视的书呆子,因此,他怎么可能发现我在作弊?说不定,他压根就不知道作弊是怎么一回事呢!”草草边说边丢给他一个“安啦”的眼神。 朱健还想说什么,但铃声大作,两个人便急忙向考场跑去。 如果他们俩不是那么匆忙的话、如果聂草草不是那么肆无忌惮的话、如果他们对话时有注意一下身后的话,他们一定会发现有一个人一直站在他们后面,清楚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尤其是聂草草对于那个临时来监考的博士生的评价! “又老又丑,耳背外加超级大近视的书呆子是吗?” 卫千暮捻熄手上的香烟,拿起考卷,向考场走去…… “卫千暮!监考人是卫千暮耶!” 聂草草听到“卫千暮”三个字立刻抬起头。他就是传说中的三剑客之首——卫千暮?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啊。上帝真是不公平!净创造这些天才来讽刺世人。 而且他长得还真不赖啊!刀刻似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而那双深邃的黑眸正望着……她?虽然不太可能,但他的确在盯着她,那目光还很——深沉。 聂草草无意识地回望着他,直到卫千暮移开了目光,宣布考试开始。 拿到考卷,聂草草正准备动笔,突然发现一个黑影罩住她,猛抬头—— “你坐到最后一排。”卫千暮丢下话便表情木然地走开了。 聂草草在心中大呼天助我也。坐到最后一排,那作起弊来不就更方便了?呵呵——这个卫千暮也许不老不丑,不耳背不近视,可还是个书呆子啊!她爱死了这种书呆子! 整整一堂考试,卫千暮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聂草草可是抄得爽翻了,就差没把小抄明目张胆地摊到桌子上。 写完考卷,她信心满满地走向讲台交考卷。 卫千暮同样没有看她,只是接过考卷,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留下来帮我整理考卷。” 她此刻正处于作弊成功的喜悦中,压根没有多想就乖乖地站在一边帮他整理考卷。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剩下的考生终于无奈地交上卷子。朱健也交了考卷,站在考场外等草草。 “让你男朋友先走,你还需要帮我把考卷送到办公室。”卫千暮低沉的声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在收拾考卷的草草愣了一下,本想反驳朱健不是她的男朋友,可转念一想,这似乎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于是,她招呼外面的朱健:“你先走吧!一会儿咖啡屋见!”他们俩都在咖啡店打工。 见该清场的都清场了,整间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个,卫千暮这才双臂一横,趁草草一个不注意,将她压向黑板。 待草草反应过来,卫千暮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已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鼻息吹拂在她脸上,热热的,让她的呼吸有点困难。 “你……你干什么?” “我是个又老又丑,耳背外加超级大近视的书呆子吗?”看不到戏谑,他的眼底只有质问与冷漠。 “当然不是,你怎么可能会是又老又丑,耳背外加超级大……”说到这里,草草顿时僵住了。 他听见了她和朱健的对话,这表示他知道她作弊!天哪! “你……你知道?” “我耳不背,眼不花,自然知道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尽情地作弊。” “那你为什么还把我调到最后一排?”草草有些恼怒了。 卫千暮笑了,笑得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反正你这一科目会以零分计算,干脆就让你抄得尽兴一点,不好吗?” 他抽出她的试卷,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松开修长的手指,任由她辛辛苦苦抄写的试卷在她眼前飘啊飘的,一直飘到地上。 “你……你卑鄙!”聂草草发出从快乐的至高点摔下来的惨痛哀嚎。 卫千暮放下困住她的手臂,还她自由,并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叼在唇上,抽了起来。 “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得去承担后果,怨不得别人,明白吗?” 草草现在一肚子火,哪还听得进他的说教。 “你身为一个天才,怎么会明白我们平凡人的苦恼?我要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记住这些什么用途都没有,纯粹为了考试而存在的理论?” 越说越气,草草一手打掉他叼着的香烟,“不要在我面前抽烟,二手烟会杀死我,我没有钱,也没有时间去医院,你这个白痴!”说到最后,她已经语无伦次了。气冲冲地推开他,抓起书包便冲出教室。 卫千暮足足愣了三秒钟。他鲜少与“活人”打交道,女性活人就更少了,敢骂他白痴的女性活人,她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收回凝视远去背影的目光,卫千暮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考卷,“聂草草?” 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份试卷放进资料袋中,然后提起笔,在“监考情况”一栏中写了几个字—— 无人作弊! “唉!”这是聂草草这一路上发出的第二十七次叹气了。 “草草,你就别再沮丧了嘛!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不了补考就好啦!”朱健也没什么可以让她宽慰的言论。 “补考?一科补考我这个学期的奖学金就泡汤了,这就意味着为了完成学业,我得回去接受我老爸的‘施舍’;这就意味着我得向他认输,而我今后的人生也得听从他的安排!” 这些全拜那个卫千暮所赐!先让她舒舒服服地作弊,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然后在她全无防备之时再将她一举抓获,让她从天堂坠入地狱——最毒“法医”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是法医学博士吧! 越想越生气,聂草草一路气呼呼地踱着步子前行。 “草草,期末考各科成绩已经登入校园网了,你不上去看看?” 聂草草猛一个煞车,迅速地转过身瞪着他。“看什么看?看一个大零蛋是不是?”朱健无辜地耙耙头发,将被轰的一头“炮灰”清理清理,“可是……还有其他五科啊!你不看……看吗?” 草草也担心着自己的成绩,最后还是和朱健一起到图书馆察看成绩。 输入学生证的号码,不一会儿她的成绩出来了。而她却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朱健站在一边看了一下,然后大呼起来,“草草!草草!” “怎么?难道我不只一科不及格?”她一担心,猛地睁开了明眸。 电脑萤幕上清楚地列着她的成绩,一分钟后,草草缓缓地转过头面向朱健,目光呆滞地问着朱健:“我没有作梦吧?” 朱健一迳地摇头。 “我没有眼花?” 回答如上。 “电脑没坏?” 回答依旧。 “我的成绩?” 换成朱健受不了了,他抓住她的肩膀,拚命摇晃着,“聂草草!你没有作梦。你每科都pass了!你听懂了没有?” 草草呆滞地点点头,再呆呆地低下头,“可我为什么通过了呢?卫千暮不是记我作弊了吗?” 朱健放开抓着她的双手,吁了一口气,“也许他回心转意了,没有记你作弊;也许他只是吓唬吓唬你,压根就没打算把你记上去,谁知道呢?” 第二章 虽然聂草草还没完全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但她已经渐渐有些明白了。她的奖学金,也就是下个学期的学费有着落了。其中原因,也许谁也不知道。 但这个“谁”,一定不包括卫千暮。 所以,她得去问问他,顺便向他道个谢,再道个歉——因为她骂了人家白痴。 但一个双料博士生被一个作弊学生骂白痴,却还是放过了她——他真的不是白痴?她有点怀疑! 真是奇怪! 当她向人询问在哪里可以找到卫千暮时,所有的男生都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而女生也都是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没道理啊!卫千暮是三剑客成员之一,在学校里那么有名,怎么可能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就算大家真的不知道,也不用摆出那张嘴脸吧!好像她在询问的不是卫千暮的地址,而是撒旦的冥王宫似的。 看看手表,离她打工还有一段时间,干脆放任自己四处走走,就当是来这里观光吧! 说来好笑,她就要升上大三了,但这法医学院她还是第一次来呢!成天忙着赚钱、念书,她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参观校园啊,再加上校园如此之大,这法医学院和她的学院分别位于落夕湖一东一西,走上一趟要一两个小时,她又不是没事可干,才不要如此劳累自己的双腿呢! 想到劳累,走了大半天还真有些累了呢!放眼望去,不远处有个破旧的篮球场,就去那里坐坐吧! 聂草草来到篮球场,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身体得到依托,她开始有心思理会周边的事物了。 首先是耳边传来非常有节奏的球击地声,好奇的东张西望,总算找到了声音的出处——篮球场上有三个人正在打篮球,其中一个人的背影还相当眼熟,她还在研究时,那个背影的主人就从一人手上截过球,晃过另一个高个子,轻松地跳起来,一个漂亮的空中投篮—— “三分球!”草草激动的喊了出来。 场上的三个人听到这个突然插进来的声音,纷纷转过身,向声音的来源瞟了一眼,那个背影也总算面对她了—— “卫千暮!”一瞬间的惊讶让聂草草猛地站起身。 卫千慕在见到她的刹那间也是震惊的,可这震惊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被习惯性的冷漠所替代。收回视线,他走向篮下捡起球。 这短短的时间已足够草草从看台跑到他面前了。 “卫千暮,你还记得我吗?”她把脸凑到他跟前,可惜人家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她自我招供,“我就是上次被你抓到作弊的那个聂草草啊!” 正主儿没搭腔,旁边那两个家伙的嘴巴可没闲着。 高个子睨了聂草草一眼,将目光重新调回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人身上,“暮,你帮老家伙监考?” 戴眼镜的男生搭上高个子的肩膀,“没想到啊!暮,你怎么会答应?” 被烦的人总算是有点反应了,“院长答应不过问我和那个老家伙的恩怨,条件是我得替他监考。” 那两人嘴巴张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只要帮忙监考,就不追究你把老家伙打得住院的行为!?” 卫千暮挑高眉头,“你们希望他如何?他敢如何?” “喂!”草草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这三个人根本无视她的存在。 话音刚落,他们同时望向她,卫千暮摆着他惯有的“死鱼脸”,看不出什么感情。而那两个人则是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你是被暮抓到的作弊生?你叫……” 草草翻了一个白眼,认命地重复说道:“聂草草。” “哦!聂草草!我就记得是什么草嘛!”高个子的男生不自在地笑了笑,“你好!我叫巫翰阳,暮的朋友。” 戴眼镜的男生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简单地自我介绍,“我是狄南浦。” 草草嘴巴张成o形,“你们三个就是那个什么……三剑客!?” 巫翰阳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怎么样?真人是不是比传说中的更帅?” 草草偏着脑袋,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三剑客不是以破案高明着称?可你们怎么对人的名字一点记性也没有,这样真的可以抓住真凶吗?” 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将了一军,狄南浦是不太计较,他反倒觉得这个聂草草很有意思;但一向受女性欢迎的巫翰阳可是脸都绿了,他何时丢过如此大的脸?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无语的卫千暮决定不再听这种无聊的对话,他收拾完东西,“你们继续,我先回去。” 一听他要走了,草草连忙撇开那两个人,追了上来,“卫千暮,你等等!” 被唤的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为了追上他的步伐,草草只好用跑的。 “我今天找了你一天,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没想到却让我在这里碰到你,这也算是我们俩的缘分吧!我……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没记我作弊,否则我的奖学金就泡汤了。还有,我还要向你道……道歉。那天,我不该骂你白痴……” “你骂他‘白痴’!?”巫翰阳伸直了长臂一把拉住聂草草,让她面对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打你哪儿了?” 草草眨了眨眼睛,“打我?我有说他打我吗?没有啊!他什么也没做啊!” 回过头看看渐行渐远的卫千暮,她急忙挣脱巫翰阳的钳制向那个身影飞奔而去,“卫千暮,你等等我啊……” 处于惊愕中的显然不只巫翰阳一个人,狄南浦拍拍好友的肩膀,用眼神交换着意见,“有点意思哦!” 巫翰阳侧过头向狄南浦眨眨眼睛,“跟去看看?” 回答他的是与狄南浦斯文的长相不符的迅速动作。 卫千暮终于停住了脚步,草草累得半死,顾不得形象问题,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卫……卫千暮,你等等我……” 卫千慕走上旋梯。那是一栋两层建筑的旧校舍,从外观上看怕是早已过了半个世纪,下层目前被当成地下室使用。 卫千暮沿着旋梯走到大门前,掏出钥匙,打开后迳自走了进去。 门没有关,草草的心中冒出一点点的期待和很多很多的好奇,她从地上站起来犹豫着该不该跟进去。 她还在考虑时,两道人影迅速从她身边晃过,一个还回过头招呼她:“喂!那个什么草!愣在那儿干吗?这是暮的家,还不赶快进来!”巫翰阳还没记住她的名字。 草草的脑袋里可没理会这么多,一句“卫千暮的家”就足以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三步并成两步直冲进卫千暮的家。 哇!好宽敞、好干净的家哦! 这里原有六间教室,现在被拆成一个整体空间,一览无遗。 草草环视了一周,她发现厨房和吧台的中间是空的。说空也不正确啦!它有两道日式拉门,玻璃门厚重且有雕花,所以看不清里面是什么,自然也就无法确定门后是怎样的天地。 “你可以打开看看!”巫翰阳突然大力地鼓励她。其实,他是想看看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是会传出女人的尖叫,还是男人的呐喊。 好奇心驱使聂草草伸出手打开那片天地,一探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卫千暮裸着上身,下身也只是随便套了一条牛仔裤,他的手抓着浴巾擦拭着依然在滴水的黑发。看见她站在身前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身高的优势让他可以越过她的头顶,瞥见那两个等着看好戏的损友。 好戏没看成,两个无聊人士向草草解释,“那道门后面是浴室,至于另一道门,它的后面是楼梯间,连接着天台和地下室,也作储物用。” 卫千暮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跟她说这些,只要她走进地下室,就绝对不会再来这里第二次——以往诸多的经验早已证明了这个事实。 “你要不要参观一下地下室?保证会让你大吃一惊哦!”巫翰阳坏坏地笑着提出邀请。 草草抬起头询问屋主的意见,“可以吗?” 也好,看完了地下室,你就再也不会来缠着我了。卫千暮如是想着,微微点了点头。 一行四人向地下室走去,说是地下室,也不完全正确。卫千暮在取得屋子使用权后就将一楼重新设计,之后这里便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 “实验室啊!”在推开门的刹那,草草发出感叹。 与楼上完全不同,这里被隔成了一间间透明的玻璃房,可以看见的是每个房间里都放着各种复杂的仪器。 第三章 温文尔雅的狄南浦拉住了欲推开房门探个究竟的草草,“里面房间的温度都是特设的,进去时需要换上无菌衣,你还是站在这儿看吧!” 他不想她被里面的某些特殊物品吓到。上次来的那个女孩在回去后的一年内都处于惊恐状态,据说每天夜里都梦到自己被头发勒死了,还看了三个月的心理医生。 狄南浦的这番话引来了巫翰阳的卫生眼。他巫大少爷之所以站在这个只有冷冰冰的机器、全无美眉的地方,就是等着看好戏。他怎能残忍地夺去他的乐趣? 草草并没有发现那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她注意到他们站立的前方放着一个超大型的实验台,那上面足以放的下五个大活人。而实验台的前面有一排金属柜,她好奇地走上前,“这是什么?烤箱吗?” “冰柜。”一直没有说话的卫千暮突地开了口。 草草伸出手拍拍它,“冰柜?有这么大的冰柜吗?好奇怪喔。” “你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巫翰阳笑得很奸诈。 狄南浦想阻止她,但卫千暮又开口了,“打开看看。” 他想看看她的反应,想顺便将她永远地逐出他的世界——就算是对她不请自来的反击吧! 只是,他没有发现在他作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已经无形中认定她进入了自己的世界,并且产生了影响。 草草抬起头望向卫千暮深沉若水的双眸,里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落,无力自拔。想必,他对自己也同样感到无能为力吧! 想到这些,她望着他的眼神竟有些迷茫。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露出一个明媚笑容,用顽皮的语气说道:“这么大的冰柜该不会是冷冻尸体的吧!” 深吸一口气,她拉开冰柜的同时闭上了双眼。即使如此,浓重的血腥气还是扑鼻而来。她强迫自己不要吐出来,她迅速关上冰柜,转过身面向或是担心或是等着看好戏的三个男人,笑咪咪地说道:“这个冰柜的冷气好强哦!” 狄南浦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巫翰阳则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至于卫千暮,除了那潭死水荡了一下,其余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草草向前跨了一大步,拉近自己与卫千暮的距离,也尽可能地离冰柜远一点。 “卫千暮,如果你想看到我尖叫着跑出去,将这里视为鬼屋,那么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你知道冰柜里装的是尸体?”巫翰阳开始对这个算不上美女的小女人刮目相看了。 “我一路问人卫千暮的住址,可所有人都摆出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到了这里,他同意让我参观他的实验室,你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狄南浦又是一脸的担忧,想一想,卫千暮的专业是法医,再看到这么大的一个冰柜,我就是再没大脑,也知道它是放什么的了。” 草草扫了一眼面前的实验台,“若我猜的没错,这个实验台就是解剖尸体的吧!” 这个小妮子的确聪明,以前来的女人全沉溺于卫千暮那副出色的皮囊,一个个都没在用脑子思考。向来和善的狄南浦此刻也觉得那几个女生有些活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打开呢?”莫非她和其他女生不同,喜欢看……尸体?刚刚冰柜里装的就是暮正在处理的一宗分尸案的受害者。 “为了证明给他看,我不是那些女生,我不会被他吓倒的。”草草昂起头朝着卫千暮,一张不认输的小脸充满了生气。 对方颇给面子地扯出一抹淡淡的冷笑,“现在证明了,那又如何?”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光芒四射,“不如何,我要追你!” “什么!?”巫翰阳的嘴巴因吃惊而忘了阖拢。喜欢暮的女孩不少,可当着男主角的面,放话要追他的,她聂草草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个——现在的美眉都如此大胆吗? “追他?这个‘追’是追求的‘追’吗?” “对啊!还会有另一个‘追’吗?” 狄南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姐,你为什么要追他?”显然,因为受到太大的刺激,他问出了一个相当愚蠢的问题。 “因为喜欢他啊!”草草直率的说。 “喜欢他?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喜欢他了!?”巫翰阳扳正了她的身子,“告诉我,你喜欢他什么?不会是因为他长得帅吧!还是因为你考试作弊,他放过你?” 草草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道:“他的三分球投得很漂亮,就像‘灌篮高手’里我最喜欢的三井寿!” 草草看看手表,发现打工的时间快到了。她拍拍卫千暮的肩,“从星期三起,我们就放暑假了,这个周六去约会吧!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晚上六点,我在刚刚咱们相遇的篮球场等你。现在我得去打工了,周六见哦!” 话一撂下,她立刻转身走人,不给卫千暮任何拒绝的机会。 巫翰阳和狄南浦将视线从草草消失的门口收回,一齐移到卫千暮的脸上。 “她在约你耶!她真的在约你耶!你会去吗?” 主角的回答是——一记白眼! 【第二章】 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一想到明晚与卫千暮的约会,她就止不住地兴奋起来。 他会来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肯定他会赴约。很奇怪,对不对? “草草……草草!” “啊?”她慌忙回过神,眼睛对上的是朱健特大号的面孔,“你做什么靠得这么近?吓死人了!” 朱健瞟了她一眼,“我哪有吓你?我叫了你半天都没有回应。现在可是打工时间,你呆站在这儿好半晌。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要你管!” “不管就不管!”他还想说什么,可这时有客人上门了。 “欢迎光临wish,请问先生要点什么?” wish是一家咖啡店,因为开在东方学院的南侧一隅,所以客人大多是东方的师生。wish的特色就是各式咖啡均以气象景观命名。 “一杯流星雨。” 那个声音……草草猛回头—— “卫千暮!”草草站在吧台里大呼小叫起来。 是那个家伙!他常去的那家咖啡屋换了老板,咖啡的味道全变了。听翰说wish不错,就想来看看。想来是翰故意将他骗来这里吧!她在这里打工,刚才走过来的服务生不就是考试那天跟她在一起的男生吗?不自觉地,卫千暮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因为见到她,还是因为见到那个男生。 朱健走到服务台,“流星雨。” “原来他喜欢这种口味的咖啡啊!”草草满脸笑意地为他泡制咖啡。 “草草,你和他很熟吗?”朱健疑惑地问。 她一边忙着一边回答:“他就是抓到我考试作弊又放过我的卫千暮啊!” “就是他啊!”朱健恍然大悟,“那你是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接过草草精心调制的咖啡,他为卫千暮端过去,“卫先生,您的咖啡。” 一想到跟前的这个男人帮了草草的大忙,朱健忍不住和他亲近起来。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店里又没什么客人,朱健索性坐在卫千暮的对面和他聊了起来。 “上次谢谢你放过草草,要不然她下个学期的学费就泡汤了,说不定连我们的房租都成问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千暮饮了一口咖啡,“你和她住在一起?” “是啊!草草不愿住家里所以我们就租了一层公寓,搬出来住了。”朱健没听出对方的口气有什么不对。 卫千暮不再多话,他发现今天的咖啡一点也不香醇,只有苦涩。看样子,他是不用再来wish了。 他不理会朱健未说完的话,丢下钞票,站起身就向门外走去。 草草见他这么快就要离开,赶忙追了出去,在他身后高声叫首:“卫千暮,别忘了!明天六点篮球场,我等你!” 卫千暮将她的声音甩在脑后,大步向前走着。 他不是小女生打发时间的玩具,更不是行为不检点的女人玩弄的物体,这游戏他没兴趣陪她玩下去! 周六那天,草草特意调了班,下午三点多就回家了。 换上新买的天蓝色长裙,将马尾放了下来,秀发披肩。全副淑女扮相。站在镜子前,一向自信满满的她竟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他会来吗?”看着镜子中的脸,她这么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来的。” 五点四十分——聂草草来到约的地点。 “他会从哪个方向来呢?这个地方这么大,万一等错了怎么办?”草草有点担心。 啊!有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提着裙摆向篮球场边的看台爬去。气喘吁吁地站在最高处,她禁不住感叹起来,“站得高看得远——老话就是没错!” 第四章 还有一句老话:“女追男隔层纱”,应该也没错吧? 而此时,本应来赴约的卫千暮还窝在巫翰阳的别墅里和狄南浦下棋。 “暮,你真的不去?”巫翰阳拿来冰啤酒递给两个正在奋战的家伙。 狄南浦也插了嘴,“我倒觉得那个聂草草蛮有个性,也蛮可爱的。暮,你从小到大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不如试着和她交往看看。” “你说他?狄,你还不是一样,只会和那个李巧玲谈柏拉图式的恋爱!” 说起交女朋友这档子事,这儿就只有他巫翰阳还有点发言权。 “我跟他不一样!”狄南浦难得强势地反驳,没人当回事。 巫翰阳将脸贴上手中的啤酒,以此降低温度,“也奇怪,我见过的女孩不少,像她这么大胆、直接的倒还是头一个。” “是放浪吧!” 一直没说话的暮一开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暮虽然为人冷漠了些,但绝不会随便批评人,会让他这么说一定有原因。那两个朋友睁大了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吗?你没搞错?”狄南浦倒觉得那个女孩看起来蛮单纯的,不像是那种玩爱情游戏的女生。 “她和那个男生同居。”卫千暮说话的口气“近似”云谈风清。 “啊?”另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乖乖!现在的女生真是看不出来啊!”巫翰阳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本来还觉得她挺特殊,配你这个怪胎刚刚好。没想到,她竟然玩到我们三剑客头上,胆子不小啊!”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狄南浦还是不敢相信。 卫千暮没开口,这就代表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另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此时夏夜的星空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篮球场的最高处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根本不会到来的人,等待着一段看不到希望的爱情—— 玩得太晚,千暮就在翰阳那儿住了一夜。清晨,他开着那辆银色积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住处。 浪费了一晚的时间,他得赶紧开始工作——警署那边还等着他的分析报告呢! 卫千暮一头钻进工作室,一忙就是整整一天。当他将分析结果mail给警署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整理好屋子,他一勾手抄起篮球,准备去篮球场好好放松一下。 废弃的篮球场这个时间根本没人,而他讨厌嘈杂的地方,所以比起那些设施齐备的篮球场,他更喜欢来这儿。轻拍球,扬起手,他准备来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卫千暮!” 一个嘶哑的声音让他停了手,转过头,他朝声音的源头望去 看台的最高处,一个跌跌撞撞的蓝色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靠近。待他认出这个身影是聂草草时,她已来到他面前了。 “你……”卫千暮话还没说出口,聂草草小小的头颅已靠在他宽阔的胸前,手无力地垂着,苍白的唇微微地颤动着,“你终于来了!” 温热的鼻息透过衬衫烫伤了他的胸口,“你一直在等我!?” 她在他胸前微微颔首,“你虽然迟到了二十三小时又三十八分钟,不过……终于让我等到你了。”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站在最高处,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下一秒钟你一定会出现,而你终于出现了……好累哦!站了一天,我都不敢坐下来,我怕自己睡着了,看不到你;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笨蛋!” 卫千暮伸出手拥紧了她瘫软的身体。是感动于她的毅力,还是心中有愧,都不重要了。有力的双臂抱起昏昏沉沉的她,大步向他的家走去。拥着怀中的她,他的举动竟有着无比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到家的时候,她已经陷入昏睡。将她轻放在床上,拉过毯子为她盖上,甜睡中的人儿随即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独自好梦去了。 他坐在床沿看着她的睡容,竟有股想笑的冲动——她骂他白痴,他觉得她像笨蛋,他们俩还真配! 拨开几缕顽皮地窜到她脸上的发,他注意到她黑色的长发倾泄在他白色的枕头上,他竟觉得这副画面——很美!? 他站起身将室温调到摄氏二十度,回过头又看了她一眼后,才走到吧台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加上少许白兰地——他的最爱! 只是今天,他比平时多加了一的白兰地——他需要清醒清醒。 当钟声敲响八下的时候,卫千暮的耳边来了一阵敲门声。拉开大门,他愣住了! “妈!?” “怎么?不欢迎妈妈啊?”卫夫人绕过儿子,径自朝屋里走去,边走还边打量着四周,“我以为你一个人住,房间必定一团糟,没想到这么干净!” “每周有钟点佣人定时过来打扫。”千暮请母亲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并泡了一咖啡端了过来。“你今天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儿子?”卫夫人接过咖啡尝了一口,“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连泡咖啡的手艺都长进了。” 千暮没答腔,只是等着母亲说正题。 卫夫人也知道自己的心思逃不过儿子深邃的眼睛,一时间她的心底竟涌上一丝悲哀。 什么时候起她已无法知晓儿子心中在想些什么?什么时候起她已无法走进儿子的世界? 记忆中,这个长子是窝在实验室或是书房,对家族事业毫不感兴趣。平时,他沉默自持,不轻易泄露情绪,也不需要她费什么心神,反倒是比他小一岁的千莽占据了她大多的注意力。 五年前,千暮在他生日当天,宣布他要搬出去独自生活,她这才惊觉这个儿子真的要走出她的生命了。而她的丈夫早就把全副心思给了千莽,对这个儿子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于是,这五年来,千暮和家里越来越疏远,不是重大节日他绝不会回去。 置身于自己家中,他就像一个客人,甚至有些格格不入。一次家庭宴会,客人甚至对他的身分感到好奇,而他对这种情况则是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显然,他也不当自己是卫氏企业的少东了。 收拾好心情,卫夫人说到正题,“下个月是你的生日,我们打算在家里为你办个小型宴会,你要不要邀请一些朋友到家里坐坐?” “不用麻烦了。”千暮的语气含着一丝不耐烦,点上一根烟,他吸了一口,迷蒙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生日随便过过就好。更何况下个月,还早着呢!到时候,也许我正在美国解剖尸体,也许在德国作dna分析,也许因为揭开了谜团,被意大利黑手党毁尸灭迹了,谁知道呢?” “千暮,妈妈希望你回家看看,奶奶生病了。”她终于说出今天来的真正目的了。 千暮还是那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习惯性的冷漠表情没有丝毫的改变。“生病去找医生,我是法医,帮不上什么忙。” “她是你奶奶,你一点都不关心她吗?”面对这样的儿子,她有些心寒了。 又吸了一口烟,千暮抬起头注视母亲的目光可谓毫无感情。 沉重的气氛压得卫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默默站起身,她往门口走去,在这短短的距离中,她期盼儿子能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客套话也好。 走到门口,转过身回望儿子的身影——他背对着她,像一尊石像,无感情的石像。 门缓缓地关上了,隔开了这对血脉相连的母子!也许,他们之间的那扇门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关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卫千暮才站起身,拉开楼梯间的玻璃门,向平台走去。 白色的大床上,一双眼睛倏地睁开了,眼波流露出一抹困惑…… “卫千暮?”草草在平台上的温室里找到他。这个平台和下面的居所一样大。不过只有一间洗衣房、一间玻璃温室,其余的空间全部空了出来;也正因为隔间如此简单,她才能这么快找到他。 踏进温室,她立刻被浓浓的烟雾呛得咳嗽连连。 “咳咳……没事你抽这么多烟干嘛?想自杀也别毒害这满室无辜的植物?” 她一把夺下千暮手中的烟,并且捻熄了它。随后,她打开温室的窗户,让清新的空气取代满室的浊气。迎着舒服的晚风,她甩了甩头,长达腰际的发丝轻舞飞扬。 温室里被唯一的躺椅千暮占据着,草草只好站着。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满室里唯一的声音是音响里倾泄而出的钢琴曲。 “钢琴诗人萧邦所作二十一首夜曲中的降e大调,演奏者是他的好友——鲁宾斯坦。” 第五章 千暮震惊于她竟然了解古典音乐。 她回过头朝他灿然一笑,“我在咖啡店打工,老板为了营造气氛,常常会放一些古典音乐,这首就在其内;不过,这些对我而言往往只有催眠作用。” 他更加震惊了,她不是要追他吗?既然如此,她应该大放厥词,自己对古典音乐有多了解、有多喜欢,以此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何必如此坦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对她产生了好奇。 草草并不知道此刻千暮心中的想法,她倚着玻璃墙,状似不经意地自言自语:“虽然有很多人演奏萧邦的作品,但我觉得鲁宾斯坦的演奏最具穿透力。这大概是因为他是萧邦的好朋友,最能体会萧邦的内心世界吧!” 感受着夜晚的清风,她徐徐说道:“我们家是开便利商店,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爸一直认为我的未来就应该在那个便利商店里;可我偏偏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所以我搬出家里,一个人在外面辛苦打拚。 可即使我离开了家、即使我和老爸之间有些沟通上的问题,但我知道我是爱他的,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我想他一定也是这样的。”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你听到我和我母亲之间的对话了。” 卫千暮的话语中还是一贯的冷漠,没有责备,也没有生气。 “不该听见的,我似乎都听到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又不是她故意要偷听的,她睡得正香甜,怎料的到会被这对母子惊扰了好梦。 “生病的可是你的亲祖母,你真的不去看她吗?” “她只有一个孙子,叫卫千莽,不叫卫千暮。”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丝复杂的神情。 草草不太懂,但至少可以肯定那不是他惯有的冷漠。 没等她弄清楚,他就站了起来:“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不容她拒绝,他率先走下平台,准备开车送她回家。 草草想到自已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不知道朱健会急成什么样呢!但重点是,对于卫千暮这种男人,切忌操之过急,好粥是慢慢熬出来的。 好吧!暂且放过你。 她乖乖坐上他的银色积架,报出了她家的地址。 沉浸在夏日夜幕中的东方学院里有一道银色光芒滑出,如同流星滑过长空。 其实,幸福的开始就像流星——谁都无法预料它坠落的方向。 【第三章】 “上去喝点东西吧!”车驶到目的地,草草大方地邀请千暮去她家。 他本想拒绝,可一想到她和男人同居,竟还有胆邀请他去她家,这挑起他想去一探究竟的心理。点点头,他迈开长腿跟着她走向电梯。 两个人出了电梯,来到草草家门口,她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拉开了,露出朱健那张焦急的脸。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正准备报警呢!” “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草草回以一个甜美无比的笑容安抚他紧张了一天的神经。 他是叫朱健吧?没想到正主儿就在家中,千暮摆出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朱健这才发觉草草带了客人回来,他有丝羞赧,抓了抓头发,微笑说道:“卫先生吧?不好意思,她一夜未归,我急坏了,快请进!” 千暮有些错愕,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中。女朋友夜不归宿,然后和一个男人出现在家门口,男主角完全不介意,甚至热情地邀请情敌坐下,这符合常理吗?莫非,这男的是个怪胎? 草草坐进沙发,朱健则匆匆地端出咖啡来招待千暮,“你和草草聊我要去wish了。” 他转过身,随即丢给草草一个恐吓的表情,“回来我再跟你算夜不归宿的帐。” 她还他一个鬼脸,“啰嗦!你再啰嗦,就快赶上我老爸了。” 因为赶时间,朱健没和她争论,急着出门。 他一走,草草就蹦了起来,“要不要参观我家?” 她也不理会千暮的意愿,就径自介绍起这个小小的麻雀窝,“这边是厨房兼餐厅,这边是洗手间,那边是阳台。左边是朱健的房间,对门的那间就是本小姐的闺房了!” 原来他们俩只是同租,不是同居啊! 蓦然,千暮脸上现出一个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笑容,偏给草草撞个正着,“你笑啦!” 她一时激动地扑到他身上,倚着他的胸,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研究起来,“第一次见你笑耶!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那你干嘛成天板着个脸?” 千暮因她突兀的举动而愣住,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窝在自己怀中。 草草还不满意,“你又把脸板起来了,一点都不可爱!” 发现自己对她竟有些无能为力,卫千暮不禁对自己生起气来,“太晚了,我该回去了。”说着,他就要站起身离开,偏偏狠不下心来推开她。 草草看到他的神色,这才惊觉自己一直霸在他怀中,她赶紧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将他霸得死死的,“不准走!说好去约会的,你害我等了一天耶!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你?” “你不要不讲理好不好?我又没说一定去,是你自己像个笨蛋一样站在那儿等的。” 他将脸沉了下来,以掩饰自己的无助。她总是有本事将他冷漠的面具硬生生地扯下来,让他想躲都无处可躲。 她才不理会他故作淡的假象呢!揪住千暮的衣服,“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得为你的失约道歉,先说好,我可不要口头道歉哦!” 第一次见面她像个小泼妇般骂他白痴,然后她像个笨蛋般地等了他一天一夜,现在又像个孩子,完全不怕他的冷硬,在他怀里无理取闹。她还真是多变啊!下次见面她又会摆出怎样的面孔?他已经有点期待了。 千暮抓住她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她的手好小好软,握在手中感觉好极了。 她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吧!明天你接我下班,然后我们去超市买些好料去你家,咱们自己做大餐吃,就算是你跟我道歉了。” “你几点下班?” “六点。” “六点在wish等我。” “成交!” “暮,你对那宗分尸案有什么看法?”巫翰阳扬扬手上的资料问着。 警署自认对这个案子无能为力,所以交给了“safety”,也就等于交给了他。恰巧这个案子又是暮做被害者死亡原因鉴定的,所以三个人齐聚到这儿来探讨案子。 卫千暮啜了一口加了白兰地的红茶,“尸体在肢解前有冷冻过的迹象,手法像是杀手组织的手法。” “一般杀手杀人了事,干嘛要肢解尸体?”这是狄最想不通的地方。 巫翰阳耸耸肩,他对此也大惑不解。 “咱们先弄清楚这个尸体的身分再说。暮,让死人说说话吧!” 暮总能从死者身上找出一些别人无法察觉的线索,他们戏称为“让死人说话”。 “死者的dna报告交给警方了。”整个下午千暮都显得有些不耐烦。 “不能再找出一些其他线索吗?”在死人这方面,狄也将暮奉为神明。 真是拿这两个家伙没办法! 千暮叹了一口气,“我试着合成他的脸吧!不过,他的脸百分之八十五被毁,别抱太大希望。”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吧!”事情有头绪了,巫翰阳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千暮看看手表,站起身来,“我一会儿还有事,你们先回去,我会把结果传给你们的。” “你会有什么事?你除了我们两个,又没有其他的朋友。” “你管那么多干嘛?”千暮不理他,径自收拾起桌上的杯子。 “莫非……你约了哪位美女?” “谁说我约了人?”千暮低着头兀自忙着。 依他的性子,如果没有什么,他一定不会搭腔,但现在他反驳了,那就说明一定有事。 狄也跟着凑起热闹来,“暮,你究竟约了谁?” 将杯子放进吧台,顺手关好门。 “你也太不坦率了!还当不当我们是兄弟啊?”软的不行,巫翰阳开始来硬的。 “你就快点招……” “聂草草。” 千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让另外两个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们怎么睛也猜不到是会是那女孩。 “你不是说她有男朋友,而且还和人家同居吗?” “我弄错了。” “你确定要和人家交往?”狄还是无法想像暮会和人家谈恋爱。 千暮摆出一个“你们很无聊”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要和她交往了,我只是去接她下班,然后去超级市场买些料理,请她来家里吃个饭罢了。” 第六章 他们对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问道:“这还不叫交往?” 真受不了这两个损友,千暮干脆不理会他们。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收拾好东西就要去接她了。”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快滚吧! 翰阳装出一个哀怨的神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人有了情人忘兄弟喽!” 回答他的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忙碌的背影。 翰阳转头望向南浦,对方则是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给爱情中的人儿一个独处的空间吧!”两个人嘲弄一番,这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千暮放下手中已经擦了五遍的杯子。望着关上的门,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拿起吧台上的车钥匙,“该去接那个笨蛋了。” 他没有发现他此时的表情多像一个白痴! “你等很久了?”草草一出wish就看见了停在对街那辆熟悉的银色积架,她赶忙跑了过来。 车上那个冷着脸的男人只回答了两个字,“上车。” 草草瞟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认命地上了车,可嘴巴却丝毫不肯放过他,“什么上车?你就不能下车亲自为我打开车门,微笑着请我这位美丽的小姐上车吗?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完全不理会她的牢骚,千暮以最快的速度开向超市。他只想赶快解决这个大麻烦,然后再去实验室将那尸体重新检验一遍。 坐在他身边的聂草草在想晚餐该吃些什么才浪漫,重点是——她拿手的菜实在有限,但愿不要出洋相才好。 银色旋风载着各有所思的两个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停了车,千暮拿出一张金卡递给聂草草,“你去买吧!我在这儿等。” “你坐在这儿等,让我一个人受累?”她白了他一眼,“不行,你得和我一起进去,帮忙推车也好啊!” 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千暮下车和她一起走进了超市。 其实,草草只是想和他一起逛超级场。这也算约会的一种形式啊!对于特殊人种就要用特殊方式,不能一下子要求太多,她要懂得惜福,方能取得这场爱情战役的最后胜利。 两个人站在食品柜前停驻不前,草草不知道该选哪样才好,而千暮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爱吃什么?”草草问了下男主角的意见,虽然她知道这大概不会有结果。 果然!是她意料中的答案——“随便。” “你喜欢猪肉还是牛肉?我比较偏爱鸡鸭之类的,但是鸡鸭一时之间烧不出什么味道!”其实是她没那个本事烧出像样的鸡。 “要不然咱们买鱼吧!鱼是红烧还是清蒸呢?或者你喜欢喝鱼汤?” 鱼汤?她以最快的速度搜索记忆,得出的结论是——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煮鱼汤的经验。理所当然的,鱼又放回到架子上。 草草又跑到蔬菜区,“你喜不喜欢番茄?我们可以做一个番茄蛋汤哦!”这恐怕是她唯一的拿手菜了。 结果她在这家超待了一个多小时,推车只有一盒鸡蛋和一粒番茄。 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卫千暮,忍耐的限度就更低了。 他走到架子前,开始大肆搜购食品。什么鸡鸭鱼肉、新鲜蔬果,他统统往车子里放。 “卫千暮,你干什么?”草草还没反应过来,她的面前已经堆起一座小山了。 “你买这么多,我们哪吃得完?” “我又不是只吃今天晚上这一餐。”全部买回家,省得她在那儿磨菇。“走吧!” 草草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哦。” 她真正担心的是——今晚该做什么菜才好? “对不起,其实……我不太会做菜……不行,不行,这样他会小看我的。”深吸一口气,聂草草换上一张更加明媚的笑脸,“卫千暮……其实我的手艺还好,只是……不行,不行……” 直到卫千暮将买回来的东西分类放到冰箱,聂草草还是没有想好该怎样说,才能掩饰自己糟糕的厨艺。 提什么做晚餐的计画嘛!也不考虑考虑自己的能力,真是笨得可以啊! 怎么办?还是招供,告诉他自己只会炒饭和泡面,今天的晚餐就任选其一将就将就吧? “卫……”草草终于鼓足勇气,回头寻觅千暮的身影,这才发现他正在厨房里忙着。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厨房,仔细瞧了瞧,发现他在处理鸡肉,“你在做菜吗?” 千暮将处理好的鸡肉刷上调味料放进微波炉里,又忙着洗菜;干净俐落的动作,看得草草咋舌。 “你会厨艺?刀法好厉害哦!” 扬扬手中的菜刀,千暮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的工作就是用刀子解剖尸体。” 独居五年,不会做饭难道天天吃外卖?他难得一次回答他人的问题,可还是很冷漠。 不会做菜的包袱被她对卫千暮会厨艺的好奇心所取代,草草的话又多起来。 “我们晚上吃什么……” 柔和的灯光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和谐地搭配着。 半个小时后,草草梦想中的浪漫晚餐终于上桌了。虽然施展厨艺的人和她原来想像的恰恰相反,但是能尝到他亲手做的菜,也算一种收获吧!她向来懂得自我安慰。 “苏式童子鸡、红椒滚牛肉、葱爆腰花、三鲜汤,还有我的番茄炒蛋,好丰盛的餐啊!”草草对着桌上的菜大加称赞,坐在她对面的人只是沉默相对,自顾自地解决他认为每日必需、毫无区别的民生问题。 她对他的冷漠根本不在乎,每尝一样菜就褒奖他一次,然后问这问那的。 千暮给她问烦了,偶尔也会答上一句。不知不觉中,他的用餐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 结束了晚餐,千暮收拾好碗筷,走到吧台为自己泡了一杯加了白兰地的红茶,开了音乐,“仲夏夜之梦”顿时倾泄而出。 此时草草像只小狗一样靠了过来,“你只喜欢古典乐吗?每次都看你听这些,不闷啊?” 不理会她的话,千暮自顾自地品尝着浓郁的红茶加白兰地的特殊芬芳。 草草才不会任人将她晾在一边呢! “这是什么?我也要尝尝!”她抢过他手中的杯子,不等他反应就啜了一口,“咳……咳……这是什么啊?这么难喝?” 她将杯子还给他,到冰箱寻找她喜欢的饮料—— “你这儿怎么除了咖啡、红茶,就是酒啊?没有苹果汁吗?要不然,绿茶也行啊!” “我只喝红茶加白兰地或是咖啡。”话一说出口,千暮就愣住了,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反正今晚过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你只喝这些啊!可这几种我都不喜欢耶!下次去超市的时候记得买苹果汁哦!苹果的清香味,我最喜欢了。” 草草抓过他的手腕,手表上显示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她拿起自己的袋子,“我该走了,明天是早班呢!你就不用送我了,掰掰喔!” “砰”的一声关门声,聂草草与卫千暮的交集似乎就此打住了。他应该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轻松感——他这么告诉自己。 端起白瓷杯,轻啜一口,“今天的红茶格外香醇。” 酒与茶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不仅没有损害彼此特有的香气,反而十分的柔和,令人回味无穷——这是否就是情侣的相处之道? 在这样一个多事的仲夏夜,卫千暮冰冷的思绪突然蓬勃了起来。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他手中的白瓷已经沾染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忙了一整天,卫千暮对那具肢解的尸体再一次地做了详细检验,果然找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线索。他将所有的线索做成报告,打算明天和狄、翰讨论一下。 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如往常,他做好饭,准备开动。他刚拿起筷子—— “卫千暮!卫千暮!”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呼唤着他,千暮无奈地放下碗筷前去开门。 “你怎么这么慢啊?”聂草草抱着一大堆东西汗流浃背地站在门口,一见到他就立刻将怀里的负担全塞给了他,自己则大跨步地进了屋子。 她走到餐桌前瞧了瞧,“你在吃饭啊?我刚下班,也还没吃呢!我买了速食,咱们一起吃吧!” 她接过纸袋,将一包一包的东西往外拿。 千暮看了一眼,发现全是汉堡、薯条之类的垃圾食品。 “你就吃这个?”对垃圾食品的反感让他暂时忽略了要追究她出现的原因。 草草将嘴里的薯条吞了下去,“这些怎么了?它们可是解决晚餐的最快方式。不要告诉我,你是健康食品的忠实拥护者!”看着他瞪着汉堡的表情,九成九是! 第七章 “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解决晚餐。”坐在她的对面,卫千暮开始自己的晚餐。 “什么方式?朱健去工作了,我又不像你做菜技术这么棒,我不知道除了这个还能吃什么,我可不想吃泡面。” 瞧瞧桌上美味的菜肴,她竟有些食指大动,“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反观自己手中的汉堡,他的健康食品似乎更吸引人一点。 千暮抬起头扫了她一眼,很快地低下头,“厨房柜子里有碗筷。” “啊?”草草顿了下,眼睛一亮,“哦!”她放下手中的汉堡,快速地奔向厨房,再跑回来,开始分享他的晚餐。 “真的很好吃耶!” 结束了晚餐,草草像昨晚一样,一边帮着千暮收拾碗筷,一边闲聊。所谓的闲聊就是她说话,他有一搭设一搭地接话。 收拾好碗筷,千暮习惯性地走向吧台,为自己泡了一杯加了白兰地的红茶,草草则坐在他的身边继续她没说完的话题。等他喝完杯里的红茶,她贮存一天的话也说很差不多了。于是,她拿起袋子,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打扰了,感谢你的晚餐!”然后自动离开。 认真算起来,她和他在一起度过一个多小时,并没有打乱他的生活步调。可这对于卫千暮来说,无异又是一次“打扰”。 将杯里最后的红茶一口饮尽,卫千暮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兰地…… 第二天晚上八点整,卫千暮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 “卫千暮!卫千暮!” 他认命地放下筷子,认命地走去开门,认命地看见聂草草那张充满莫名喜悦的脸——是看到晚餐的神色吧? 于是,她再一次地分享了他的晚餐。 同样的情景在连续上演三天后,卫千暮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给了草草一把钥匙。理由是:他不想每天晚上都为同一个人开门。 第二,他每天的晚餐多做了一人份。理由是他不想半夜时处于饥饿状态。 第三,他将冰箱腾出一个空间放她买来的苹果汁,理由是:他不想看到这种幼稚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改变——在空气中悄悄蔓延,同样在蔓延着的是否还有幸福的滋味? “卫千暮!卫千暮!从今天开始,我不仅要分享你的晚餐,我还要分享你的床、你的生活、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人、你身体……哈哈!” 星期六的清晨,卫千暮就这样从恶梦中惊醒。他抬起手抹去因恶梦而沁出的冷汗。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尤其在那样一个恶梦之后。下了床,他走向浴室,想让冷水冲去梦的影子。就在这个时候—— “卫千暮!卫千暮……” 他低咒了声,因为,聂草草的声音就在浴室外面。显然,她已经登堂入室了。 迅速地套上衬衫、牛仔裤,他认命地拉开浴室的门。 “现在还没到晚餐时……”他未说完的话硬是吞回了肚子里。 今天她扎了个马尾,还系了一方格子头巾,穿了一件清凉的无袖短衫,配上七分牛仔裤,俏丽而不失可爱。而让千暮发愣的主要原因是——她的手上捧了几盆鲜花。 “你这是干嘛?” 草草看看手中的花,再看看他,理所当然地答:“送你的啊!” 卫千暮望着她,眼中唯一的神色是——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就把你连同花一起丢出去! 他的冰冷或许会让其他人退避三舍,不过遇上聂草草就没用,这次也不例外。 她自顾自地走到他隔出来的绿化带,将花放入那一片绿意当中。 “我见你的绿化带只有绿色植物,太单调了,那天在花市看到这几盆太阳花,实在是很可爱,就买来送给你了。” “可爱就拿回自己家,不要放在我这儿碍眼。”他不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所以他从不种花。 “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可爱啊!我都拿来了,你就不会说声谢谢笑着收下啊!”草草将花安置好,回过头瞥了一眼沉着脸的他,“好了好了,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买了豆浆和鸡肉粥,放在餐桌上呢!你快点吃!” 他的早餐向来是三明治、沙拉加咖啡。望着桌上的豆浆、鸡肉粥他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盒盖,拿起汤匙将粥送进口中——味道比他想中的好。 草草也不知在包里翻找些什么,嘴里还嘀咕着,“我来的时候遇上一个欧巴桑,她说是来为你打扫房间的,我让她走了。” “什么?”卫千暮差一点将嘴里的粥喷出来,“你凭什么让她走?她是我请的钟点佣人。” “因为从今天起,她的工作由我来做。每天吃你的晚餐,我也会不好意思啊!所以,我每周来帮你打扫一次房间,就当还你人情好了。”她继续找着东西。 谁要你还人情?你只要不来打扰我,就是最大的恩赐了。这是卫千暮的心声,可他没有说出口。 “找到了!”草草扬起手中几张cd,走到音响前面,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空间充满了激昂且节奏感极佳的hip-hop舞曲。 “你在干什么!?”顷刻之间,卫千暮只觉得魔音穿耳,他冲上去就要将音响关掉。可惜,草草比他快一步站在音响前,一副舍身相护的样子。 “你成天听古典音乐,二十三岁看起来倒像三十二岁!偶尔听听这种有时代感、充满青春气息的音乐有什么不好?这可是韩国红极一时的h.o.t的专辑耶!” 什么h.o.t他没听说过!他只觉得一阵阵的嘶吼声让他有种发疯的欲望。伸长手臂,他想要关掉音响,可聂草草抓住他的手,并用身体挡住他,时间在瞬间静止。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曲线在他怀中起伏,而抓着他的手又小又软——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想紧紧抱住她。 放开她,他有些尴尬地回到餐桌旁。草草误以为他接受了这种音乐,开心地拿起吸尘器开始打扫房间。 男声激昂的嘶吼伴着吸尘器无规律的噪音,让千暮无力地垂下了头,他将吃了一半的早餐收拾好,坐到笔记型电脑前,带上耳机,开始一天的工作。即使如此,仍然难逃魔音穿耳的命运。颓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中点点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是他最讨厌的大红色。 转过头望向另一个身影。此刻,她正一边吸尘,一边跟着节奏摇摆着身躯。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开始感到那个恶梦正在一点一滴地变成事实。最糟糕的是——他竟然不想从恶梦中清醒过来! 整整一上午,hip-hop、r&b、轻摇滚轮番轰炸,他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得不得了。 “可以了吧?” 草草给最后一块地板打上蜡,抬起头回他一个明媚的笑容,“你饿了吗?我擦完窗户我们就出去吃饭,我请客!” “我……”卫千暮刚想说话,就听见有人敲门。 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拉开大门,“谁啊?”他将一早上的气全出在这个倒楣鬼身上。 “哥……”门外的倒楣鬼显然没弄清楚状况,顶着一头雾水怯怯出声。 千暮在看到来人的刹那也愣住了,“千莽?你怎么来了?先进来吧!”他侧身让千莽进屋。 卫千莽走进一看,“哥,你这儿有客人啊?” 草草听到声音,抬起头迎向来人——在外貌上,他和卫千暮有七分相似,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至于神态上,他可就少了卫千暮的冷漠,反而多了一分英气、一分帅气。 “你好!我是聂草草,卫千暮的……朋友。”她本想说“女朋友”的,可一对上卫千暮那两潭比平时更寒的黑眸,“女”字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哦!你好,我是卫千莽,他弟弟。”卫千莽摆出一副明了的眼神,还她一个同样明朗的笑容。 俊男一笑让草草顿时倾倒,她心里想着:如果这明媚的笑容能摆在卫千暮那张万年寒冰脸上该有多好啊! 站在一边的卫千暮将她的呆愣误以为是被千莽的“美貌”吸引,本来就已经很难看的面孔又黑了几分。 “聂草草,这儿没你的事,去洗手间弄干净你自己,别一副笨蛋的样子杵在这儿。” “哥!”因为把草草当成千暮的女友,所以他这番冷言冷语让千莽惊讶得张大了嘴。 草草瞥了千暮一眼,走到千莽面前状似亲呢地对他耳语,“他就喜欢装酷,我才不怕他呢!” “是这样啊!”千莽了解地笑了。好可爱的女孩! “聂草草!”当千暮喊出一个人的全名,这就意味着他接近爆发的边缘了。 第八章 草草冲着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转身进了洗手间,将空间留给他们兄弟俩。 “有事?”一见草草离开,千暮便开口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我们兄弟俩好久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除夕夜吧!” 千暮端来两杯咖啡,将加了糖的那一杯递给他。 “你不是到加拿大念经济学硕士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已经拿到证书了,这次回来就准备接管老爸的事业。”千莽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哥。“对了,芷嫣很快也要回来了,她还说她要回来给你过生日呢!对了,妈准备为你办个生日party,将你这个总不露面的卫家大少介绍给一些朋友认识。” “我已经拒绝了。我不会在生意场上打滚,也不喜欢这些应酬。”千暮语气冷冷淡淡,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 千莽急道:“可你总有一天要参与家族事业啊!如果我们兄弟俩联手,一定可以让卫家的事业迈向一个新高峰。” “我只喜欢尸体,其他的一概不感兴趣。”千暮的语气中有一丝嘲讽。 “可你始终是卫家的大少爷啊!你……” “你今天不会是专程来跟我谈这些的吧?”言下之意是:如果是,就请回吧! 千莽相识地中断了这个话题,“奶奶病了很久,你不去医院看看她吗?” “我是法医,不是医生,去了也没用,只会惹她生气罢了。”抽出一根烟,千暮为自己点上,看着烟雾缓缓上升,对弟弟所说的话无动于衷。 千莽试图用亲情打动哥哥,可是他还是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地抽烟、喝咖啡。 千莽终于意识到他在做一件自费工的事,“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只是搬出了大宅独自生活,可你还是我们家的一分子,你怎么能对家里的事完全不理?她是奶奶,看我们长大的奶奶呀!” “你错了,她是看着你长大的奶奶,不是我的!”千暮猛地站起身。 “哥……”千莽吓了一跳,不知是因为千暮这突来的举动,还是他少有的激动神情。“你什么……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吗?在我十五岁的生日会上,她说:‘我只有一个孙子卫千莽,对于那个成天研究死尸的怪物,我不承认!’” 千暮瞬间将他的激动尽数掩去,躲回那个冷漠的外壳中,像在述说他人的事情一样平静。 “那只是老人家一时的气话,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哥,你就别太介意了,好不好?” 千暮剑眉微蹙,摇了摇头,“千莽,你先回去吧!我下午还有工作,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谈。”这等于向千莽下了逐客令,千莽只好先行离开。 空气中依然残留着烟味,沉默亦随其散布开来。 【第四章】 不知道这样的情景究竟维持了多久—— “出来吧!戏已经落幕了。”他早就发现聂草草一直躲在浴室的拉门后面偷听。 草草大方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在吧台前坐下。不用说,现在他面前的杯子里一定装满了白兰地。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内,她发觉白兰地分量会随他心情好坏而增减,若他喝纯白而地就意味着他的心情极差,如果他喝酒又抽烟,那只有一个意思——“危险物品,切勿靠近”。 她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可惜,沉默不是她的专长,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情开口了。 “刚才来的是你弟弟哦!你原来还有一个弟弟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独子。有兄弟一起长大一定很有意思吧?不像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连一个玩伴都没有,很寂寞的……”你倒是接一下话啊!否则我可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兄弟俩长得很像呢!感情一定很好吧!他比你小几岁?” “我从小就被誉为神童。”千暮突然出口的话语显得有些突兀,可草草还是静静地听下去。 “八岁的时候我已经念到高中了,那个时候我是家里的骄傲,千莽则是个成天调皮捣蛋的小男生。我妈常说,千暮从来不用人人操心,千莽就不一样了,一会儿不注意就惹来一堆麻烦。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的父母、祖母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我成了家里被忽略的那一个。记得有一次,他考了全班第一,爸高兴的不得了,还带他去夏威夷度假。我考了无数次的全校第一,他也没当过一回事。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像千莽那样引起大家的注意,该有多好。 也是偶然的机会,我接触到一些关于鉴证学的书,并认识了著名的解剖学教授魏远华。我很清楚,父母将我未来的事业定位在商场上,他们希望我能将家族事业发展到另一个高峰。于是,我故意表现出对商业毫不感兴趣,成天待在书房、实验室研究解剖、鉴证学。 那时候我也才十四、五岁,父母只当我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根本没当一回事。只有祖母认为我净做一些可怕的事,在她眼中我也成了不正常的怪物。她本来就不大理我,那之后,更是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 这样子过了两年,我渐渐对法医、鉴证学有了兴趣,并将它定为我未来的事业,那时我已经拿到了法医和鉴证双料学位。 同年暑假,千莽到爸的公司打工,无意中展现了他的商业才能,一个创意就为公司赚进了七千万,杂志称他是“商界神童”。在他十六岁的生日会上,爸正式宣布他为公司未来的接班人。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无论我做什么,永远也比不上千莽在家里的地位。 所以,一等到成年我就搬出了大宅,一个人住到了这儿,靠帮警方、侦探社、保全公司处理案子,写一些理论专著赚钱养活自己。五年下来,我和那个家越来越疏远,我甚至有点害怕回去,害怕面对爸妈、奶奶和千莽……” 二十三年来,卫千暮第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的脸上隐去了一贯的冷漠,多了一些人性化的困惑。 “其实,你是害怕受伤害,对吗?”草草迎上他困惑的目光,“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想换来大家的注意,结果得到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你已经害怕再去尝试了,因为你觉得那无非是再一次的伤害罢了。” 看着他略带疲倦的侧脸,她竟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 她真的抱住了他,将头上他的肩膀,她略带哽咽地说:“从今以后,我来注意你、我来关心你、我来爱你就好了。让我来弥补你二十三年来的缺憾!”他的手揽上她的臂膀,不知是因为她的拥抱还是她的告白,他竟浑身轻颤起来。 没有犹豫,他将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抬起她的头,迫使她迎向自己的目光。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只因为那次考试我放过你吗?或者……因为我是三剑客中的卫千暮?又或者因为我的三分球像那个什么三井寿?” “你少臭美了,你的三分球只是有一点……一点点像三井寿,你哪有人家打得帅啊!”避开他紧追不舍的目光,草草从舒服的“人腿座椅”上跳了下来,“我好饿哦!我们出去吃午餐吧!我请客哦!”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千暮显得有些不开心,不过最终他还是向饥饿妥协了,两个人向提供食物的地方进军…… “我们的午餐就是这些垃圾食品?”卫千暮望着眼前的速食发出抗议。 草草吮了吮指尖,“今天是我请客,你当然是客随主使了,哪有客人还挑三拣四的?再说,你平时净吃一些健康食品,偶尔吃吃这些垃圾有什么关系?” 他双手环胸,对午餐置之不理。 “你很挑剔耶!偶尔吃一次会死啊?我买都买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又吃不完,难不成把它丢掉啊?再怎么说,这也是人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引起周围客人的注意,千暮这才极不情愿地拿起鸡腿堡咬了一口,也没怎么咀嚼就了下去。 看着他无奈的样子,草草笑了出来。谁会想到冷冷淡淡的冷剑也有这一天? 一顿午餐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 “就这样回家啦?”发现千暮正往他家的方向前进,草草发出抱怨。 “午餐已经结束了,不回去,去哪儿?”他已经受够了,今天他已经将他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做过一遍。 不理会他的怒气,草草思索了下,“有了!你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去什么地方都开着车,麻烦死了!” 第九章 千暮不理会她,继续开着车。 “你不听我的,我要叫喽!” 依然没回应。 “我要哭喽!” 还是没回应。 “我……我要吻你喽!” 卫千暮惊讶地瞟了聂草草一眼,发现她居然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子开向最近的停车场。他在心中反复地告诉自己:我不是怕她,只是不跟她计较罢了。 此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忍住!忍住!我不能让自己多年的冷漠修为毁在这个缠人精手上! “你到底要去哪?”卫千暮不耐烦地抱怨着。 这个女人拉着他走了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她的目的地究竟是哪儿。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还有好几个案子在等着他呢! “到了!”聂草草气喘吁吁地在一家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卫千暮抬起头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跟我进来吧!”草草兴奋地说。 他一进去,立刻有了一种受骗的感觉。“游戏城?” “怎么样?这里可是很好玩的哦!”草草脸上红扑扑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荒谬! 他转身就要离去,幸亏草草早有心理准备,一把拉住他。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来这儿?你看看周围,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喔!” 卫千暮冷眼扫去,的确,大多数都是成年的……情侣!他的脸色顿时又黯了几分,冷瞪了草草一眼。 “好啦!来都来了,不如痛快地玩吧!”不理会他的坏脾气,草草兑换了一些代币,拽着他向游戏台走去。 草草站在击剑台前兴奋地大叫着:“卫千暮,你号称三剑客中的冷剑,那你会不会击剑啊?” “不会!”他没好气地顶了回去。什么三剑客、冷剑都是那些无聊人士取的,又不是他自封的。 “好可惜哦!如果你会击剑,那我可要利用你好好大赚一笔了!现在只好算了。” 她又兴匆匆地跳向另一台机器,“卫千暮,我们来抓娃娃吧!”她握着手把,向她中意的布偶“下手”。 而卫千暮只是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她,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她时而兴致高昂,时而落寞沮丧;时而尖叫声声,时而抱怨连连……他的心竟因此而渐渐放松了下来了。 “太棒了!我终于抓到你了。”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草草终于有所收获。她开心的将战利品——一只穿着红衣服的kitty,丢给了千暮。 “你先拿着,我还要抓一个。”她打算再接再厉,一举拿下那个穿着蓝衣服的kitty。 可惜,天不从人愿,眼看着剩下的硬币越来越少,她的心也跟着急了起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笨蛋。” 草草刚想反驳,他就贴了过来,一双长茧的大掌复上她柔软的小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控制着机械手,对准目标—— “抓到了!抓到了!你好厉害哦!”草草抱着蓝衣kitty上蹦下跳,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蓝衣服的是男生,就……代表你吧!我留下;红衣服的是女生,代表我,留给你吧!” 极其荒谬!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布偶像什么样子? “不要。” “就当你第一次来的纪念嘛!就像你外出旅游买回来的纪念品。” “不要!” 草草受不了他的顽固,大叫起来:“卫千暮!” 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望向他们这边。 迫于别人好奇的目光,卫千暮只好暂时妥协。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暂时的,暂时的…… 看他不再拒绝,她的玩心再起,很自然的握住他的大掌。“走!我们去赛车!” 同样因为碍于别人的目光,他没有甩开她的手。 因为他早该知道,遇见聂草草,他栽定了! “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了你一下午了。” 卫千暮一进屋就看见巫翰阳、狄南浦两个家伙懒洋洋地横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三人彼此之间都有另外两家的锁匙,方便进出。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狄眼尖地瞧见他手中的东西。 翰一把抓过暮手中的不明物体,然后发出一声怪叫,“这是什么?玩具吗?” 千暮拿出一罐冰啤酒,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好像叫……kitty……” 陪她玩了一下午,又是赛车、又是星际大战的。那个什么游戏城好像有数不清的玩意,她对每一个都很感兴趣,偏偏没一个玩得好,结果统统要他来力挽狂澜。早知如此,他该主动请缨,一开始就由他来搞定,也不会弄到现在一副快挂了的模样。 “你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还带了这种东西回来。”狄打死也不会相信暮会对这种布偶感兴趣。 “我知道了,你是准备送人的。”翰猜测。 狄白了他一眼,“你当暮是你这个花花公子啊?别说他不会追女生,就算会也不会送这种东西啊?” “那可不一定。”翰从怀中拿出一块头巾,“暮,这是什么啊?” 狄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这又是你第几个女友的东西?” “什么呀?这可是我刚刚在洗手间里发现的,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哪个女生的,而这个女生和暮的关系一定很亲密,否则怎么会把这种随身物品丢在他的私人地方?” “那是聂草草的,她早上来打扫房间,大概是拿下来忘了带回去。”千暮不以为意的说。 “聂草草?你和她还有往来?”狄有些惊讶,暮竟能和一个女生保持这么久的往来。 翰奸笑起来,“不是说请她吃一餐后,你们俩就再无关系了吗?只怕现在已经关系不浅了吧!”说着,还扬扬手中的头巾。 千暮脸上挂着一贯的冷漠,这代表着——闲谈结束,回归正题。 翰识趣地见好就收,将话转到正经事上。 “我将你合成的结果拿到safety资料库比对,找到了关于死者的资料。”他将资料递给两位同伴,“死者叫程徽强,表面上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暗地里干的却是洗黑钱的勾当。” 千暮看了看资料,“我重新验尸时有一个发现,他的关节处,也就是肢解的地方残留了一些矿物质元素,看成分应该是钻石。” “他们可能用人体的关节缝隙走私钻石之类的贵重物品。”狄作出初步假设。 千暮点了点头,“可能和我们最初的猜测不太一样,尸体肢解不是为了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身分,而是为了取出那些走私。” “为什么将那些物品塞进人体呢?为了逃过海关的检查?死尸是不可能通过安检的啊?”狄的头脑一片空白,对这件案子他是越来越没有头绪了。 “有一个人可以。”翰托着额,像想到了些什么,“在我调查这个程徽强的时候,顺便透过卫星跟踪了他的手机……” “好样的!你这个家伙是怎么办到的?”狄十分佩服他。 难得看见大家对他的才能如此赞赏,翰得意极了,“我只是略施小计,就一切ok了!” 千暮一口饮尽手中的冰啤酒,这才懒洋洋地拆穿他,“他老爹派给他的那个‘女’搭档是个电脑高手。”他特意对那个“女”字加了重音。 “原来你略施了美男计!”狄与千暮对望了一眼,两人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哪有?那个女人根本不买我的帐!” 千暮故作惊讶,“怎么?巫大少也有吃不开的一天?” “卫千暮!你还是摆着你那张死人脸好看一点。”翰自悔失言,在这帮损友面前大失颜面。可他更气那个始作涌者,“那个死女人,想到我就气!” “好了,我们还是讨论死人,不要谈女人了。”狄将话题引回正事上,“你还没说你究竟从他手机上查到什么。” “你们知道aaronabbey吗?” “aaronabbey?他不是德国富商吗?出生于英国,纯爱尔兰人,他的公司主要经营……运输业,你是说……”狄恍然大悟,“这么,与程徽强联络密切的就是他喽!” “程徽强的手机有二十三次通话至abbey的私人手机,他经营的又是运营业,暮的报告上也说尸体在肢解前有冷冻过的情形。我们假设:在尸体的关节处切开一道口子,将切割好的钻石放入缝隙里,再将其冷冻,假借冷冻肉之类的名目运出境。凭abbey的能力绝对办得到。” 翰皱着眉头思考着,“可是,为什么是程徽强呢?即使abbey需要一个死人走私钻石,他可以随便找个流浪汉,不一定要杀程徽强啊!” 第十章 狄沉思了片刻,“程徽强的尸体被毁容,可能abbey根本就没料到有人能将死者的容貌再合成出来。”他顿了一会儿又摇摇头,“可这也解释不了程徽强为何杀。” “还有几个月就要进人二○○二年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千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从二○○二年一月一日起,欧元就要正式流通了,如果那些黑钱在这之前不能兑换,将永久作废。从年初起,欧盟各国对一些大宗交易就查得很严。假想abbey可通过程徽强的公司,将他名下的黑钱换成钻石,之后……” 翰打断了他的话,“可那也没有理由杀他啊!也许他们还有合作机会,杀了程徽强无异断了一条赚钱的通道,而且还要冒大风险。” “不,不对!”狄想到了什么,“前几天有消息说,abbey要竞选议员,他已经在积极活动了。” 千暮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这么说,是杀人灭口啰?” 对于千暮的冷然,翰可就兴奋多了,“怎么样?要不要玩上一票?” “既然接了,能不做完吗?”狄南浦无奈地摇摇头。翰对这些事总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暮纯是为了生活,而他,则是误上贼船。 三人一致通过,巫翰阳开始安排工作。“我去查清事情的真相,同时派人去德国一趟。狄,你准备起诉的证据。至于abbey究竟有多少不正当收入,就交给暮来查了。” 除了他们,没有人知道卫千暮除了是法医和鉴证学双博士,还是一流的经济分析师和精算师——这大概得感谢他的遗传吧! “我要abbey公司三年来的所有营运报告,能办到吧?” 翰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两天之后传给你。” 一切商量好,千暮也开始赶人,“我还有事,你们滚吧!” “别这么绝情嘛!”翰换上一个暧昧无比的笑容,“先告诉我们,你和那根‘草’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千暮立刻还以颜色,“你还是先搞定你那个‘女’搭档吧!” “好好,我们先走了!”狄南浦在还没开战前,赶紧将巫翰阳拖离现场。 终于又回复平静了,环视一周,卫千暮一眼就瞥见那个穿着红衣服的kitty。 “幼稚!” 拎起布偶,他拉开衣柜,把它给塞了进去。 长腿跨到客厅,他瞧见了落在沙发上,草草遗留下的那方头巾。 “随便乱丢。”他顺手捡起连同那些空啤酒罐一同丢进废纸篓,随即又去做自己的事。 但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身走向废纸篓捡起那方头巾,瞄了两眼,面带无奈地走进洗手间,将头巾清洗了一番。 于是,这方格子头巾就安稳地待在卫千暮的洗手间里,等待主人带它离开。 【第五章】 快要八点了,卫千暮收拾好报纸准备开饭。这一个月以来,聂草草每晚都准时前来报到,风雨无阻,都可以发给她“全勤奖”了。 他拿出她专用的碗筷——粉色的,说是与他白色的餐具比较搭配。另外,他的洗手间里也放着她专用的洗手乳——说是他的洗手乳含酒精成分,伤手;不仅如此,就连他那一排纯白的浴巾中间也挂上了一条kitty小手巾,方便她洗脸——说是为了和他的毛巾作区分。 总之,什么叫“得寸进尺”,他算是见识到了。 “卫千暮……” 千暮没有回头看她,径自盛着饭。只是他思忖着:声音不若平时有力,一定有事。 果然,草草懒洋洋地挨到餐桌边,没有像往常一样饿狼抢食,也没有聒噪地说她一天的趣闻,反而托着腮帮子安静地趴在桌上。 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千暮终于抬起头,“不吃饭?” 她无精打采地摇摇头,“牙疼。”语气中竟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千暮放下碗筷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一张俊脸直逼草草,惹得她一颗心小鹿乱撞。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望向她。两人靠得极近,彼此的鼻息交流着,草草的脸顿时染上一片粉红。 他要吻我了吗?他终于肯接受我了?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呢?我正牙疼呢……不知道他接吻的技术怎么样,一定很棒吧!那可不太好,那就表示他吻过很多女生,人家可是初吻呢!不知道…… 就在她天马行空的时候,千暮开口了:“把嘴张开。” 把嘴张开?接吻为什么要把嘴张开呢?草草眨着眼睛困惑地望着他。 “你不把嘴张开,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牙疼?” 原来是为了看她的牙,不是要吻她啊? 草草沮丧地将嘴巴张开,“啊——” 他瞧了一会儿,“疼了多久了?” “差不多一、两个月了,只是今天特别疼。”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平淡地说:“你正在长牙。” “长牙!?我二十岁还在长牙?”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他扫了她一眼,为了她的无知。 “你正在长智齿,有人四十岁还在长智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草草瘫倒在椅子上,“可我现在很疼耶!” “那是因为你牙床太坚固,牙齿长不出来,当然疼。”他给她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才能让它长出来?” “用刀子将牙床划道口子,牙齿自然就可以长出来了。”他的表情再自然不过了。 “什么!?要动刀子?”草草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说什么也不要!” “那你就继续疼下去吧!”反正跟他无关,他无所谓。 他起身走进厨房,不知道忙了些什么,然后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继续吃他的晚餐,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可怜的聂草草趴在桌上是越瞧越饿,“好饿啊!” 她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了,偏偏她的牙齿疼得要命。受罪哦! 千暮用完餐又走进厨房,一会儿的工夫端出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喏!” “哇!你太厉害了,这么一会工夫居然能变出一碗粥来。” 难道他刚刚在厨房就是忙这个?看来他对我还是蛮用心的嘛! 一碗粥让草草尝到无以伦比的甜蜜滋味,也更加坚定了她“得寸进尺”的信念。 吞下一口粥,草草又开口唤道:“卫千暮,明天你有空吗?” 他只是略抬起头淡淡地瞟了她眼,而这就足以让她继续得寸进尺下去了。 “明天陪我去看牙医!” “我很忙!”他“神色坚定”的拒绝。 如果他不是那么紧张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这种表情是二十三年来从未有过的。她又让他尝试了一个“第一次”。 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吗? 草草那一张小脸顿时凝重了下来,显然——她生气了。她恐怖的脸一寸一寸逼近他,魔爪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然后…… “我知道你最好了,就这么一次嘛!人家怕看牙医,所以你陪人家啦!卫千暮……” 他尚未反应过来,鸡皮疙瘩已经掉了一地。她这是什么功夫?前一秒还一副老大不高兴的夜叉状,后一秒立刻变成甜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变脸速度如此之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原则问题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家伙得寸进尺的功夫,他可是屡屡领教。陪她看牙医是没问题,可看完牙医之后,她又要他做什么就无法预料了。经过几次教训,他决定绝不能再退让“一寸”,否则,她真要攻城掠地的进驻到他生命中了。 只是,他的防御措施真能做到滴水不漏吗?她聂草草可是一等一的攻城高手啊! 一场攻防战又一次展开…… 就像前几回合一样,聂草草再一次获得胜利。 “疼死了!”草草一路抱怨着,“你这个骗子!就是你说什么去给牙医划一刀,等牙长出来就不疼了,可我现在都已经疼得没有感觉了!” 卫千暮保持着惯有的沉默。疼得没有感觉还说疼!这是感觉矛盾还是语言矛盾? “前面就是wish了,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我的嘴巴里还残留着麻药的味道,难受死了。”她一路抱怨下来也累了,主要原因是——对着一个根本不跟你搭腔的人抱怨,实在是很无趣。 他继续保持沉默,往wish迈进。 “欢迎光临!”听到门上风铃叮咚作响,朱健立刻迎了上去。 “草草……卫先生?你们从牙医那儿回来的?”昨晚草草说要去看牙医时他还吓了一跳,以为她疼昏了,竟冒出如此大的勇气,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有人相陪啊! 第十一章 “一杯rainbow。”虽然和朱健也见过几面,但卫千暮依然维持着一贯的冷淡。 朱健回以礼貌的笑容,“马上为你送上。草草,还是苹果汁吗?” “当然!” 朱健忍不住说她:“你天天喝苹果汁,喝了十几年了,就不能换一种吗?” “谁像你?今天喝这个,明天喝那个。我是最专情的,终我一生只爱苹果汁。”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客人进门了,朱健赶忙迎上去,“小姐这边请!” “不用了,我有朋友在这儿。”女子不等朱健招呼,直直地朝草草这个方向走来,玉手轻拍千暮的肩,“嗨!” 千暮回过头看见来人随即露出少见的笑容,“芷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草草压根没注意来人,所有的心思都被此刻的卫千暮吸引去了!这稀有的笑容让他一向冷漠的面孔变得柔和,且富有生气,整个人显得光芒四射。 申芷嫣大方地坐在千暮身边,“我上个星期就回来了。昨天我去拜访伯父、伯母,才知道你搬出了大宅,我正准备找时间去看你呢!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真巧!” “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准备继承申伯父的事业,还是继续攻读硕士?” “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过段时间再说吧!”她明显地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将视线转向草草,“这位小姐是……” 草草回以一个甜美、带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我叫聂草草,卫千暮的女性朋友。” “我叫申芷嫣,卫千暮的青梅竹马。”她又转过头继续和千暮交谈,“这个月三十号是你生日,准备怎么庆祝?” “这个月三十号?”草草掰着手指算了算,“卫千暮,你是处女座的?” “闭嘴。”卫千暮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星座。翰、狄那两个家伙每年送他生日礼物的时候都会强调什么“处女座”。 草草吐吐舌头,“处女座的性格挺好的呀!追求完美……” “闭嘴!”他又要给她逼出一个“第一次”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芷嫣倒是吃了一惊。在她的记忆中,千暮总是冷漠自持的,即使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自己,也鲜少见到他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女生对他有不同的意义吗? 无法再待坐在一边,芷嫣站起身,“我还事要先走了。过几天我会去你那儿看看,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好吗?” “我没有手机,给你我家的电话吧!”他将电话写了下来。 待芷嫣走后,草草问:“你为什么不买手机?”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总有人可以找到你,这种感觉很好吗?”不再和她废话,他开始品尝香浓独特的rainbow。 草草看了他一眼,心里另有打算。 卫千暮一如平常做好了晚餐,一边看报纸,一边等一到时间就来报到的“吃饭大使”。 当八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门外没有如往常般来熟悉的声音,反倒是电话铃声大作。 “喂。” “卫千暮,我是草草!我现在在打工的地方。” 用不了这么大声,我又没聋。千暮无奈想着。 “我晚上不来吃饭了。可能这一个月,我都不去吃饭了,不过我会去打扫房问的,你看我多善解人意!不要太想我哦!卫千暮……” 电话这头的他无礼地断了线。莫名地,他竟有些生气。走向吧台,他为自己倒上白兰地,一饮而尽。 他到底在气什么?她不来不是最好?不用听她聒噪,不用被她气得半死,不用陪她四处瞎逛,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一个人的自由生活,这不是很好吗? 想念她?谁会想念那个笨蛋? 他拿着酒看向身边空着的位子,每天晚饭之后,她总是挨着他坐在这把椅子上……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把一个小女生的游戏当真,我还真是白痴!” 在酒里注满香醇的白兰地,卫千暮第一次觉得这间房子好大、好空…… “谁啊?” 一大清早,宿醉的头痛还在纠缠着卫千暮,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来访。卫千暮蹙着眉头走去开门,“如果是那个笨蛋,我就……” “芷嫣?” “怎么?不欢迎我?”拉开门的瞬间,千暮一向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失望是那么明显。他在等谁?咖啡店里的那个小女生? 卫千暮请她进门坐下,而他走到吧台,“咖啡加几块糖?” “一块半,谢谢。” 芷嫣接过他端来的咖啡浅尝了一口,“你泡咖啡的手艺真棒!” 只有那个笨蛋说他泡的咖啡难喝,坚持喝她的苹果汁……怎么又想到她?他灌了一大口黑咖啡,想借此平复自己的心绪,过了好晌才注意到芷嫣正看着自己,“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芷嫣看着面前的青梅竹马,心中充满了疑惑。 分别七年再次见到他,她发现他变了,一贯的冷漠出现裂缝,眼睛偶尔也会透露出情感。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永远冷眼旁观的卫千暮了。是什么让他变得有人性?那个女孩吗? “你变了。”芷嫣说出心中的感觉。 回忆起他少年老成的神情,她不禁轻笑出声,“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千莽和我在一起,大人们叫你天才、神童,我问他们:天才、神童是不是就是上帝?千暮哥哥是不是上帝?” 他低垂着头,芷嫣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接下去说道:“小时候我真的将你当成上帝,什么都会做、什么都知道,我一直觉得你好了不起。你也真的很像上帝,总是那么平静、淡然,没有感情……” 此时,卫千暮抬起头迎上她试探的眼睛,脸上依然一片冷然,让她无法一探究竟。 就让他知道吧!这不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吗? “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千暮!我一直在不停地努力,去加拿大读书也好,这次回来也罢,都是为了让我自己成长,直到可以配得上你。 我知道你现在和家里的关系,当我从千莽那知道你离开家,独自在外面走你自己选择的路时,我真的很高兴,像我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人生的道路早在一出生就被定了下来。我没有勇气去反抗,而你……这只会让我更加爱你。” “千莽爱你。”他平静地道出,语气中没有丝毫情感上的牵挂。 “可我爱你。” 千暮沉默了良久,才望向芷嫣一双美眸,“为什么爱我?”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草草,可她没有给他一个真实的答案。 芷嫣没有移开目光,迎着他冰冷的视线,“因为你无人能及的才能、因为你舍弃财富的勇气、因为你看破名利的淡然。” 他没有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那张比聂草草出色许多的容颜,“明天我将飞一趟德国,回来时给你答复。” 芷嫣点点头应允,依然维持着优雅的仪态。 她不会缠着他,只会静静地等着他,和某些得寸进尺的人是大不相同啊!千暮想着。 “唔……我都三天没见到他了,打电话没人接,他好像没回家。究竟去哪儿了?”草草沮丧地趴在柜台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朱健端着杯子到她身边,“唉!你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做的有点失败?连人家去哪儿都不知道?”看她成天趴在这儿哀叹,他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可怜,好将工作全都推给他做。 他不提还好,他这一提,草草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只是成天缠着他骗吃骗喝的讨厌鬼。” “你还算有自知自明!” 草草一拳打向他,“要你多嘴!”她瞪了他一眼,然后跳下椅子,“生气”十足地去招呼客人了。 看着她恢复活力的背影,朱健的唇微微扬起——这才是他认识的聂草草嘛! 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草草走到门边,“欢欢迎光……”最后一个“临”字给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来的这位客人实在酷似日本“暴走族”,真正让草草惊讶的是,太妹后跟着的人……狄南浦!?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惊讶,只是扶了扶眼镜,但此刻他那张脸的温度比卫千暮还低。 回过神的草草职业性地招呼,“这边请!” 她领着两个人到一处不太显眼的座位,“请问二位要点什么?” 太妹抿了抿她赭红色的盛唇,“一九五六年的波兰红葡萄酒。” 还没等草草接话,狄南浦已经开口了,“我要迷雾,给她一杯柳橙汁。” 草草记了下来,内心激战了片刻,最终,对卫千暮的思念战胜了她的职业道德。 第十二章 “你……你知不知道卫千暮去哪儿了?” “暮?”狄南浦犹豫着了下,可看到她那张期待与焦急的小脸,还是忍不住说了。 “他和翰去德国办事了,大概要到这个月底才回来。” “是吗?”草草有些失望,可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你们坐吧!我去工作了。” 好想他啊!好想见到他,哪怕只是听一听他的声音也好啊! safety德国柏林分部 巫翰阳懒洋洋地靠在真皮沙发上,看着卫千暮在电脑前忙碌,“abbey公司的财务资料我传给你就好了,你又何必跑一趟呢?” 千暮头也不抬地回答:“我在这儿还有两场学术演讲。” “我真怀疑你那些专业性的报告究竟有多少人能听得懂。只要一挂上你卫千暮的大名,上到教授,下到研究生,统统自愿献上三百美金只为一睹你的俊容。” “那是因为他们会将那些他们完全听不懂的理论,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然后加加减减,就成了他们的获奖论文。”千暮核对着电脑上的资料,面无表情地说着。 巫翰阳一听这话,起劲了!“那你就任他们抄袭?” “所以这次演讲收费变成三千美金。”千暮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以同样冷漠的语气说道:“他们现在应该在银行兑换美钞。” “哦——”还以为暮会想出什么新奇的主意,对付那帮愚蠢又贪名爱利的家伙,没想到他就这样——太无趣了! 想到无趣这个词,他立刻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头乌黑大波浪长发,将它们全束在脑后,不被他的“美色”所吸引,还认为他极端幼稚的女人! 想到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他突然感慨起来,“暮,你解剖过那么多女人的脑袋,有没有发现她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那得让我把你的脑袋敲开来看过才知道。”什么叫“解剖过那么多女人的脑袋”?说得他好像是杀人魔似的。 翰有些气恼,“我很认真的在和你讨论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你就不能好好的回答我吗?” 回答他?怎么回答他?如果他有答案,也不用远赴德国来思考他的感情问题了。他也同样搞不懂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尤其是那个得寸进尺的女人——只因为她已经不再“对他”得寸进尺了。 他更搞不懂他自己,明明可以结束、明明可以松口气了,为什么胸口反而像是喘不过气来般难受? 莫非他真的变成一个白痴了? 算了!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等他回去以后,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决定,一切——都将结束了。 只是,那真是他所想要的“结束”吗? 眼看着八月只剩下几天,一转眼又将是一个新学期的开始。而聂草草则在等待卫千暮的归来,等待八月三十日——他二十三岁的生日。 这一天,千暮终于回来了。 疲惫地回到住处,远远地,他就看见阶梯上立着一个身影。 “芷嫣?”他愣了片刻,很快就明白她这么急着见他的原因。 掏出锁匙,他开了门让她进来,随后便到房间去放置行李。 房间很干净,好像有人清扫,只是……他塞进衣柜的那个kitty正大剌剌地躺在“他的”白色大床上。 不用想,有这种“创意”的只有一个人——聂草草! 他大跨步走到客厅,一弯腰——果然!茶几上放着几张便条纸—— 虽然你不在,但我还是有来打扫房间喔!我是不是很有责任心?不用太感动哦!你去德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你还没回来。有点孤单,有点想你……的晚餐。我回家一趟,老爸的便利商店正在特价,一直觉得你那沙发垫灰滚滚的太难看,所以买了这种蓝色的靠垫,好看吧?回来给钱! 你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白兰地、红茶全部丢掉!嘿嘿—— 看着她留下的便条,卫千暮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他可以想像得出她写便条时的神态和动作,尤其是最后那两声“嘿嘿”,他仿佛此刻就听到她的笑声…… 原本作好的决定就这样轻易地被几张小小的便条纸改变了。 芷嫣轻咳了一声,以唤起千暮的注意。她在一旁看着千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又是那个小女生吗? 千暮将那几张便条放进口袋,又换回了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你要喝点什么?” “我是来问你答案的。”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再也维持不了优雅的风范。 他坐到沙发上,拣了一块海蓝色的靠垫,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 “为什么?”芷嫣有点失控地追问,“你从来就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为什么这次却……是因为那个女生?” 千暮第一次发现芷嫣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她一直是成熟而理智的,而今天的她却像一个想要吃糖的孩子——就和那个家伙一样。 “芷嫣,”他凝望她慌乱的眼眸,“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不是一场可以重来的游戏,也不是一场爱情电影,一旦我作了决定,它将是一段婚姻,将是你、我的一生。” 即使在他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芷嫣依然无法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一丁点的感情。 这就是她要的人?这就是她要的爱情吗?无人能及的才能、舍弃财富的勇气和看破名利的淡然,真的能抵消他的冷漠吗? 不,他不冷漠!就在几分钟以前,当他看到那几张便条的时候,他所流露出的情感是那么真实,只是……那不属于她! 前所未有的沮丧在申芷嫣心中充斥着,站起身,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我先走了。” “不送。”千暮退自走到吧台为自己泡了一杯上好的红茶,再加上少量白兰地。愉悦的心情混合着红茶的芬芳,在空气中加速蔓延。 wish的对街一辆银色积架正停在那里,它的主人正望着对面咖啡店里一个忙碌的身影,越接近她下班的时间,他的唇角弧度也越扬高。 她准时下班走出wish,但接下来的发展让正想将车开到她身边的千暮停止了一切动作——草草牵着朱健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他们的背影怎么看都像一对……情侣? 不知不觉地,千暮又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跟踪!他将车停在一边,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跟着他们走到一家手机店。他站在门口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和店员之间的谈话—— “先生、小姐买手机吗?” 草草低头找着她要的款式,“我想看看有没有情侣手机?就是那种情侣之间使用的,一大一小,一对的那种?” “我们这儿有好几款情侣手机,不知你喜欢哪一种,请这边看。” “有好几款呢!朱健,你快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朱健走到她身边,看着各式手机,“我又不懂这些,你喜欢就好……” 之后,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千暮已经听不见了。 多年前,他努力想得到父母的赞许,最终只换来失落与心寒;而眼下的这一幕让他心痛,痛得无以复加。 这夜,他毫无目标的开车在夜的怀抱里疾驰着,往事一幕幕闪过脑海…… 同龄的孩子当他是怪物,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他一个人躲在阁楼上,从小窗户里看着千莽和小朋友们玩泥巴…… 高中放榜的那天,他高兴地跑去书房告诉父亲,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句:“知道了。”当时父亲正在处理公务,回头还要去见千莽的老师,因为千莽在学校闯祸了…… 他的鉴证学理论出版了,拿到第一笔版税,他为奶奶买了一个瑞士花瓶。他捧着花瓶来到奶奶房门口,里面传来奶奶和母亲的对话:“千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成天对着死人!我可不要和一个研究死尸的怪物待在一个屋子里……” 种种过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压得他只想逃,逃得远远的。他终于还是逃了,逃出了那个家,逃出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往事。可心上的伤痕无法愈合——一如那个掉在地上、破碎了的花瓶,再也无法还原。 这样的痛苦他没有力气再承受一次。 最终,他将车停在路边,拨通了申芷嫣的电话。 “芷嫣,我愿意接受你的感情……” 【第六章】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和申芷嫣……”巫翰阳说了半天也没将话说出口。 今天一大早,暮将他和狄叫了过来,说是他决定和申芷嫣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见过申芷嫣几次,虽然说那个女人挺优秀,可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两个人会来电。 第十三章 相对于巫翰阳的无法理解,狄南浦就显得平静多了。 “暮,你真的决定了?那……聂草草怎么办?” “我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千暮说得冷静,狄和翰却没有忽略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光。 狄南浦拍拍千暮的肩膀,“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只能祝福你。” 千暮微点了下头,话锋一转,“abbey的案子怎么样?” “我们原来的猜测都被证实了。abbey一直利用程徽强的公司洗黑钱,他本打算在欧元流通前,将最后一笔钱全部洗掉,然后竞选议员。也不知道是程徽强威胁他,还是他怕程徽强将他的事抖出来,总之,他杀了程徽强,用那笔黑钱买了钻石,并利用程徽强的尸体走私,然后在黑市上贩卖。” 狄南浦看了看巫翰阳提供的证据,“程徽强的死亡时间、第一犯罪现场都不太清楚,指控abbey谋杀,罪名恐怕很难成立。我打算从他洗黑钱入手,至于他那些赃款的来路,就交给警方解决吧!” 千暮走到电脑边,从架子上拿出一片光碟,“这是abbey公司所有黑钱交易的明细,可以作为他的犯罪证据。” “暮,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么快就搞定了!你要是经商,说不定能称霸华尔街,你没继承家业真是卫家的损失!” 千暮眼光一凛,过了半晌才冷冷地说道:“卫家有千莽就足够了。” 狄南浦知道千暮不愿提起家里的事,遂转开话题,“暮,后天是你生日,打算怎么庆祝?” “芷嫣约了我。”千暮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虽然他是主角,可他却表现得毫无兴趣。 不管卫千暮是否有兴趣,他二十三岁生日终究还是来了。 芷嫣说是为了庆贺他的生日,她准备了一天的活动。他没有表示任何异议,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开着银色积架去接她。 申芷嫣特意打扮了一下,俏丽的淡妆、贴身的洋装、名贵的首饰加上名牌手袋,一切近乎完美。 就在她见到千暮的一瞬间,那完美却出现一道裂缝——他随便套了一件蓝色的t恤就来了?以前的千暮无论去哪儿,穿着总是得体的,难道他真的变了吗? 收拾好心情,申芷嫣给千暮一朵如艳阳般的微笑。 他亲自下车,极具绅士风度地为芷嫣拉开车门,“等很久了?” “没有。”她以优雅的姿势坐到车上——两个人近乎完美的约会开始了! 车里的气氛略显沉闷,芷嫣礼貌地询问千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决定吧!”他专心地开着车,压根没有着她。 “今天下午有一场交响乐,我记得你很喜欢古典乐,不如我们先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用餐,下午去听音乐会?” 千暮只是点头表示同意,看不出什么心情,更无法了解他是否真心喜欢。芷嫣在心中轻叹,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笑容。 两人按照计划行事,用餐之后去听音乐会。 音乐会很精彩。千暮很肯定。 只是……如果是聂草草那个家伙坐在他的身边,会不会大喊无聊呢?搞不好,她会干脆一睡了事! 他看看在场观众,个个都是正式穿着,恐怕他是唯一穿的如此随便的吧!小时候,每次来听音乐会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那是唯一能和父母相聚的时光,所以他也喜欢这所谓的高雅音乐——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那他的未来呢?就是和身边的这位名门闺秀结婚、生子,每日泡在实验室里工作、研究,偶尔带着老婆、子女来听如此高雅的音乐……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他兀自沉浸在思绪中,没发现芷嫣已经注视他好久了。 从早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发现他没什么精神,一切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她知道他习惯了冷漠,却不知道他是如此心不在焉,就好像失了心一样,连他最喜欢的古典音乐也无法让他投入。是为了那个女孩吗? 她不是一个沉浸在爱情中就没了脑子的傻瓜,他说要好好考虑,却在深夜打来电话,说是愿意接受她。这其中是否有问题已经不言而喻了,她无法欺骗自己。 一样的晚餐时分,不同的是——坐在屋里等待的人变成了聂草草。 门铃声响起,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聂草草兴奋地跑去开门,“卫千暮——” “我是卫千莽,你是聂草草。你忘了我,我可记得你哦!” 门外抱着一大堆礼盒的卫千莽望着草草略显失望的小脸咧开了嘴,“怎么?哥还没回来?”没等她招呼,他自个儿就登堂入室了。 草草摇摇头顺手关上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打电话问狄南浦、巫翰阳,那两个人都推说不知道,不知道才怪呢!” 卫千莽将礼物放在一边,“你在做什么呢?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草草从微波炉里拿出一盘不明物体,“你大少爷坐在一边就可以了,反正都是速食食品,也没什么要忙的。要喝东西自己弄,不过他这里只有咖啡、红茶、白兰地和冰啤酒。你如果喝苹果汁,在冰箱第二个抽屉。” “我哥喝苹果汁!?” 草草摆出一个茶壶姿势,白了他一眼,“我喝的,不行啊?” 千莽只是笑笑,并没搭腔,看她和大哥感情这么好,他放心了。至少这表示大哥有人爱、有人关心,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一时思潮迭起,千莽的话也多了起来。 “哥从小就被大家称为天才,反观我这个作弟弟的,做什么都一塌糊涂,总是让父母生气。在他面前我一直都觉得压力好大,可当他真的离家,我觉得孤单起来……人就是这么奇怪。” “他一直都很羡慕你。”草草停下手中的工作,凝视着千莽。 她突来的认真让千莽感到紧张,“他羡慕我?为什么?” “因为你得到家人所有的注意和关心。”看出千莽一脸茫然,草草作了补充,“正因为他是个天才,所以无论他考多好,大家总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而你又是个常惹祸的笨蛋,所以大家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而且当你被称为那个什么狗屁‘商界神童’,你父亲立刻将你立为继承人,更是加倍呵护了,因此,千暮就更没有什么存在价值了。”对于卫千莽,她一直有些生气——为了卫千暮。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我来爱他!”她大言不惭地发表着自己对卫千暮的爱情宣言。 千莽一时间无法消化草草的话。在他的印象中,大哥是冷漠的,从不轻易透露情感。没有人知道他那颗绝顶聪明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能掌握他的情感走向。 不!不是没有人能掌握,而是从来就没有人想要去掌握。父母忽略了他的存在,而他自己则将他当成一股无形的压力,潜意识里排斥着他。 哥,对不起! 不知道现在忏侮算不算太晚? 正当千莽在心中懊悔时,草草突然叫了出来;“卫千暮!卫千暮回来了!” 千莽竖起耳朵,还是没听见敲门声,“你在作梦吧!” “我听见他停车的声音了。赶快关上灯,躲起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用完了那道程序相当复杂的法国大餐,申芷嫣为千暮生日准备的节目终于结束了。事实上,她也已经疲惫不堪了,因为无论提出什么建议,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银色积架载着沉默不语的两个人,乘着夏日晚风,停在千暮的车库。 停妥车后千暮率先步上了台阶。 “千暮……”芷嫣讷讷出声。 他回过头用眼神询问着,芷嫣上前两步,“我……还是不进去了!太晚了。” “随便你。”他根本不在乎。 她垂下了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失落的表情。她原以为他会挽留的,哪怕是假意也好! 哦!她忘了,他是卫千暮啊!卫千暮是何等的冷漠,他连真心都不愿意给,又怎会玩那些虚情假意? 可她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她走上一阶台阶,“你真的决定了吗?”她抬起头望着他的目光竟有些凛然。 “什么?”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些什么,怎么一会儿工夫脸色就全变了? 她又向上一阶,“你打电话告诉我你的决定,可你真的决定了吗?决定了我就是陪你一生的人?” 沉默!那三秒钟的沉默是任何人也无法忽略的,千暮张了口,他的声音竟有些艰涩,“是的,我决定了,你就是……陪我一生的人。” “那么……吻我!”她再上一阶,与他站在同一高度,两个人侧着的身子正好迎向大门。 第十四章 千暮的双手插在裤袋里,身高的优势让他得以俯视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她——他决定共度一生的伴侣。 缓缓地低下头,他的唇贴上了她的。即使在这个时候,她依然无法忽略他眼中的冷漠,那就像一块千年寒冰,冻彻了她的心扉! “卫千暮!生日快……乐……” 草草原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想到拉开门的刹那,他却给了她一个意外,一个让她心痛的意外——他在吻一个女孩!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草草没来得及收回脸上的笑容,相拥的两个人没来得及分开,探出头来的千莽也没来得及自我欺骗——他的大哥和他最爱的人在一起! “芷嫣……”喊着她的名字,千莽的声音竟有些让人心颤。 “我先回去了。”芷嫣向千暮道别,她甚至没敢看千莽的脸,转过身跑离了。 千莽跟着追了出去,“芷嫣——” 本应该最尴尬的千暮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绕过呆立在那里的草草,径自进屋。他的心里甚至有一丝报复后的快感——是对千莽,还是那个一脸死灰的草草,他不知道! 千暮大步走到厨房想为自己泡杯咖啡,一抬眼看见草草准备的生日晚餐,他的眉头微蹙,大手捞起一罐冰啤酒来到了客厅。 不知道什么时候,草草已经进来了,依旧是一脸木然,呆呆地站在千暮面前。 “你弟弟……你弟弟带了你家人送你的生日礼物来……礼物?” 她忽然想起什么,飞快地跑到厨房,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礼盒,将它放在茶几上。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猜是什么?你猜猜嘛!”她摆出惯用伎俩——撒娇! 可这一次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千暮还是低头摆弄手中的啤酒罐,连看都不看她一下。 草草只好自己拆开礼盒,还是那么兴高采烈的,“是手机哦!” 一听到手机,千暮猛地抬起头——是一款银色手机,与他的积架同色。 “很漂亮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就选了和你车子一样颜色的。这样……你至少不会讨厌它吧!”她吸吸鼻子,依旧一副很快乐的样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手机,可你喜欢不告而别,我总是找不到你,所以我买了一款……情侣手机,你看……” 她将手机塞到他手中,柔嫩的小手抓着他的大掌,嘴里还在叨叨絮絮地说个不停,“只要你一按这个键……” 她拉着他的食指按下去——空气中顿时传来悦耳的铃声,草草从袋里掏出手机——和千暮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号,看起来更可爱,她接通了手机: “我是聂草草……” 千暮沉默地看着她,可眼中原本冷漠的死水突然变得混浊,泄露了他心底的混乱。 草草握着手机,仿佛她心中的人正在遥远的另一方。他真的离她太远,远得她再怎么努力也触摸不到。 “你是卫千暮吗?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烦?我总是缠着你,做一些你不愿意,也不屑去做的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停了一会儿,努力将眼底溢满的泪水逼回去。 “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你总是那么冷漠,我……我不知道除了缠着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喜欢上我。是不是……是不是这样也不行呢?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不可能让你爱上我呢?”她放下了手机,直视千暮那两潭沉静的黑眸。 “我以为我可以的,这个暑假我们一起用晚餐、一起度周末、一起去速食店、游戏城……我以为我就要成功了……还是不可以,是吗?”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那双眼眸中漾起的波动出卖了他——他和她有着同样的挣扎。 “你爱上了她?”天知道,问出这句话对她而言是多么艰难。 沉默!沉默!她恨死了他的沉默!恨不得一把扑上去撕掉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无法忍受他的沉默、无法忍受他的冷漠、无法忍受他口中可能说出的那个答案——她还不想放弃啊!抓起背包,她几乎是夺门而出。 “为什么你爱上的是我?”这是他第二次开口问她这个问题,上一次她没有回答。 她背对着他,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的悲伤,在他面前,她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从来就不会有烦恼。 “为什么爱上你?是因为考试作弊你放过我?那爱成了什么?一种交易?是因为你的三分球很出色?学院篮球队里,三分球比你投得出色的大有人在。是因为你是三剑客的卫千暮?你是卫家大少爷?你拥有双博士学位?我就这么爱慕虚荣?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是因为什么?你说啊!”千暮站了起来,少有的激动现在全面爆发。 草草缓缓地转过身凝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一眨,滚烫的泪水直直落下—— “你这个大白痴!大白痴!” 她跑了出去,大门的撞击声击痛了千暮的心,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他突地倒在沙发上,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抽光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就这样痴在沙发上多久,千暮疲倦地站起身,这才发觉他的手一直握着那支手机,紧紧地握着,甚至手心已有些汗意。 无意识的走进厨房,瞥见满桌丝毫未动的食物,他无意识地坐了下来——又是他最讨厌的垃圾食物,连他的生日,她都不肯放过他! 抓起早已冷掉的汉堡,他大口咬了下去,机械式的嚼了几下就这么吞了下去。拿起手边的饮料大口大口灌进去,入了口,才发觉那是“她的”苹果汁,而他,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吃着她喜欢的食物,喝着她最爱的饮料。他的面前放着“她的”餐具……粉色的餐具,还印有卡通图案。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对了!音乐! 走到音响前,他低头挑选cd,其中有几张眼生的,那是她上次带来忘了拿回去的。什么h.o.t?还是韩国著名组合?他唯一的感觉是——好吵!可在这样一个晚上,他却想感受一下那种他不习惯的吵闹。 放了音乐,他重新回到了餐桌边,嚼着他厌恶的速食。激昂的音乐伴着饶舌的r&b,竟让他觉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这也是一种生活吧!他这么想着。 谁?是谁大清早来扰人清梦? 算了!千暮认命地走去开门,反正他压根就没睡着——失眠!一整夜的失眠!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一把拉开门,“千莽?”他比他更糟,完全没有精神,“有事?” 千莽二话不说,整个人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烟!” 千暮从自己抽了一夜,所剩无几的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他。两人相对无语,就这么吞云吐雾起来。 “我爱芷嫣,很多年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加拿大读书。”千莽很用力地捻熄了烟。“她说她爱你,我昨晚才知道她爱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从他九岁那年起,“爱芷嫣”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十多年了,突然告诉他,芷嫣爱的是哥,这叫他情何以堪? 千莽将头埋进双臂间,第一次,他发觉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她爱的不是别人,正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大哥?” 千莽缓缓地抬起头,一向英气勃发的神情被充血的眼睛破坏。 “哥,请你……好好照顾芷嫣!”纵使再艰难,他也必须说出口! 深吸一口气,他吐出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从小你就被誉为神童,无论什么事你都能轻轻松松地做到最好。我将你视为压力,潜意识里也排斥你。我用自己的顽皮来吸引爸妈的注意力,我害怕……害怕他们只重视你。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若不是聂草草告诉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对不起,哥,请你原谅我。芷嫣……芷嫣是一个好女孩,请你好好爱她……”千莽站起身走向大门,如果再留在这儿,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理智地面对这一切。 开了门,千莽又哺哺说道:“这就是报应吗?我抢去了爸妈的爱,而你夺走了芷嫣。 如果这就是报应,那聂草草又犯了什么错?她很爱你,昨天说起你我之间的事,她气呼呼地瞪着我,是为你抱不平吧?她还说大家不注意你、不重视你都没关系,今后……她来爱你。” 千莽的嘴角向上弯起,牵出一抹苦笑,“笨女孩!笨得可爱、笨得……可悲。”说完,他大步踏入纷纷细雨之中,让秋雨洗涤心灵深处的伤口。 第十五章 千莽的话在空气中慢慢沉淀,在屋内,千暮独自一人品尝着那些话的余味。 聂草草,又是那个聂草草!即使她已离开,但她“惹人烦恼的精神”依旧长存。 说什么今后她来变我?这个笨蛋!她真是笨得可以,笨得他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拿出手机,他使用单键拨号功能,“用户没有开机,请稍后再拨。” 那个笨蛋胆敢不开机? 抓起外套,他迈出了这个让他觉得有点寂寞的空间。 虽然季节更换,回忆不再,可wish永远将最香的咖啡和最好的服务带给每个客人。 “欢迎光临!卫先生?”朱健看见他的到来有些惊讶,“你来找草草?” 千暮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我只是来坐坐。” “那你要点什么?” “一杯rain。”正符合现在的天气和他的心情。 朱健走至吧台,千暮也利用这个空档四处张望起来,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她。 “卫先生,你的咖啡。”朱健端来咖啡,礼貌地问了一句,“你还要点什么吗?” “不用了。”看见朱健就要转身离开,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了,“那个…” “什么?” “聂草草今天不来吗?” 朱健笑了起来,一副了然的神情,“她本来该来的,可昨天晚上从你那儿回来以后,就说自己不舒服,要我今天替她请假。” 他眼尖地瞧见千暮挂在腰间的手机,话又多了起来,“这支手机还好用吧?她特意拉了我去挑的。为了买这对情侣手机,她这一个月兼了两份工,每天都忙到十点才下班,连晚饭都没时间吃。她说要给你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这个笨丫头啊!”朱健无奈地摇摇头,又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千暮被他一番无心之谈擂了一下,还擂在了心坎的正中央。 原来,她不来吃晚餐,是要为他买生日礼物! 这个笨蛋! 【第七章】 本来的好心情在遇上那个女人后全都不翼而飞。 巫翰阳开着他那辆拉风的火红色宝马,飙向千暮的居所,心里还在为刚刚发生的事气恼不已。 她就不能像正常的女生那样,对他送的礼物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模样吗?像那个聂草草多好!暮只要稍稍对她好一点点,她马上就乐翻天了,哪像那个死女人那么不识好歹! 突然,巫翰阳一个紧急煞车。 她怎么会在那儿?这样的雨天,她在那儿做什么? 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巫翰阳将车开向篮球场。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翰撑着伞走向那个正费尽全力投三分球的身影。 她也不知在这儿多久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汗水将发黏在脸上,身上更是雨水,汗水、泥水混杂一起。总之四个字——惨不忍睹! “你在这儿干嘛呢?” 她没搭腔,继续她怎么投也投不进的三分球。 巫翰阳等了片刻,见她还是没回应,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抢过她的篮球,逼着她正视自己的存在。 “聂草草!你究竟要干什么?下这么大的雨,你在这儿投什么球啊?” “三百七十四。” “你说什么?”是她被雨淋傻了吗?怎么他听不懂她的话啊? 聂草草站在他面前,大眼睛眨着眨着,没有焦距。 “这是第三百七十四球。” “你投球干嘛?”她不会真被雨淋傻了吧! “我本来只想投三球的。我告诉自己:只要三球里有一球能投进篮框,我就不放弃。如果三球都不进,我就……我就放弃。我投了三球,又投了三球,我不停地投……却没有一球中。 我不想放弃,不想放弃卫千暮,不想放弃我对他的感情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紧抓住巫翰阳的衣袖,就像紧抓着一根救命绳索,紧得让人心痛。 翰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看着眼前万分狼狈的聂草草,他的心底竟有一份感动。 有不少女孩倒追过他,甚至是不择手段地想得到他,可她们全是冲着他巫翰阳的名声来的,他从不曾见过像聂草草这样,只是为了“去爱”一个人,如此全心投入。 她算不上漂亮,现在更是狼狈不堪,但此刻,她却有着让人心醉的动人。 用伞为她遮去风雨,巫翰阳拍拍她的背。“不想放弃就不要放弃,也许有一天,他会看见你的好。但你也要明白,感情不能强求,如果你倾尽所有也无法让他爱上你,记得,为自己留下自尊和退路——再去爱上另一个人的退路。” 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巫翰阳,草草傻傻地点点头。她伸出手从他手上拿过球,“我想再待一会儿,你要有事就先走吧!” 翰知道劝不动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坐在车上,他没有急着发动,因为草草的动作吸引了他…… 她转过身,背对着篮框站在三分线外,然后用尽全力将球向后抛出;她没有回头看结果,径自从另一个方向离去,走得毫无留恋。 她一定作出了决定——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会后悔的决定!巫翰阳坐在车里微笑地想着。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最后那个毫无技巧可言的投球……进了! “你终于回来了!” 同样的情景,只是这回换成千暮和狄南浦在巫宅等待翰的归来,两个人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大眼瞪小眼。 “你们俩是怎么了?暮,你手上的尸体都玩完了?想到我这儿来找一、两个活人来解剖解剖?狄,你不是有一大堆的案子等着你去忙吗?难道我这里的资料比较齐全?” 多年的好友了,这两个家伙神情里的落寞,他怎会看不到?只是,他的心情也不怎么样。 狄南浦没心情跟他耍嘴皮子,坐直身子说道:“abbey的案子怎么样了?” “我已经将你列出的罪行、暮的解剖报告,以及我查出的证据都交给德国最高法院。德国方面将对证物作全面的核对,但由于他那‘高贵’的身分,要正式起诉他,恐怕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他是跑不掉的。” 千暮露出特有的冷笑,“只怕法院还没将证据核对完,他就已经闻风出逃了。”这就是“高贵”身分的“优越”之处。 巫翰阳得意地笑出声,“他跑不了的!德国方面这次请了竺老先生来担任大法官。” “竺老先生?”狄南浦惊讶地蹙起眉,“没听他说起啊!” 巫翰阳发现他不自在的神情,好奇心顿起,“怎么?你最近经常见到老先生吗?” “竺怡君,狄最近看顾的人就是竺老爷子的孙女。”千暮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巫翰阳恍然大悟,他瞥了狄南浦一眼,发现他竟直冒冷汗,一时玩心大起,“狄,你紧张个什么劲——” 翰的嘻皮笑脸被狄南浦一脚踢飞了。 “别光说我,刚才我们进门时看见的那个黑发女子,就是你那个搭档吧?” “别提她,提到那个女人我就一肚子火!” “怎么?又吵架了?前几天你不是还说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有进展了?”他从来没见过有翰搞不定的女人。 翰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新学期舞会的事!唉!总之别提了。” 提到舞会,他立刻想起了草草那张受伤的神情。他推了推千暮。这家伙从一开始坐在一边,就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暮,新学期舞会你带那个申芷嫣来吧!也让我们认识认识。”主要是让自己认识认识申芷嫣和那根“草”到底谁更适合你。他在心中补上这一句。 千暮依然沉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 是他自己选择了申芷嫣,如果他改变决定,他无法对芷嫣交代,也无法跟自己交代,所以,他需要时间将一切想个清楚。 巫翰阳回过头又对着狄南浦说:“至于你是要带李巧玲还是竺家千金到场就看你自己了!”他的第六感不会错,狄和竺怡君之间绝对不简单。 至于他自己……唉!麻烦啊! 第二十一次关上手机,草草对着自己手中的手机不断地叹息。 他没有留言给她! 她一直在等。可他,却再次让她的心下沉。 算了算了,已经决定不放弃了,无论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 听见门上风铃的声响,草草整顿好心情迎接客人。 “欢迎光临……卫千莽?”看见熟人,草草立刻在职业性的微笑里加进了一些热度。 “聂草草?”卫千莽只是听人说这间咖啡店很有特色,所以过来坐坐,却没想到会遇见她。 “你在这儿打工?” “对啊!”草草将menu递给他,“想喝点什么?” 第十六章 千莽看了一遍menu,他实在是不明白,只好求助于草草。 “我们这儿每一种咖啡都是由一种气象命名的,口味也完全不同。”草草接过menu,“就给你来一杯sunshine吧!” 第一次见他时,她就觉得他像一道阳光,让周围的人也跟着他灿烂起来。而今,那道阳光已被乌云遮去。如果她猜得不错,是为了申芷嫣吧? 喝了一口草草亲自泡的咖啡,感觉香浓的咖啡顺喉而下。 “你泡咖啡的手艺真是棒极了!”千莽由衷地赞叹。 草草淡淡一笑,“那是wish调制得好,她在咖啡里加了一些东西,就说这sunshine,它里面加了薰衣草,我不过是把她调制的咖啡加上水罢了。” “wish是……” “哦!我们老板娘。” 看看店里的客人不多,草草坐在了千莽的对面,两个人闲聊起来,而他们共同的话题就只有一个——卫千暮。 “你这几天见过我哥吗?” 她愣了一会儿,“没!我这几天忙着开学的事,还没时间去见他。” 千莽被她的回答惊住了,“你还准备去见我哥?” “为什么不去?” 是啊!就算做不成恋人,依然可以是朋友啊! “你……还爱我哥?” “是,而且我也不打算放弃。”草草坚定的说。 “你不打算放弃!?”因为她的话,千莽咖啡呛到了。“咳……咳……可是……可是哥已经选择了芷嫣。”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感觉一吐为快:“卫千莽,你听着,我只有这么一次人生,也许终我一生,我只爱卫千暮一个人。如果,我就这样放弃了,我会不甘心、我会后悔、我会有遗憾。也许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都会问自己:如果当初我不放弃、如果当初我再努力一下下、如果当初我再多做些什么,会不会今天得到幸福的就是我? 我不愿意有那么多的‘如果’、那么多的‘当初’,我情愿它变成:‘我已经尽我所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所想要的,却是我无能为力的。’这样,也许我依然会不甘心,但至少我不会后悔、不会有遗憾。所以我不想就这样放弃,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你明白吗?” “说的好!” 身后掌声响起,草草回头看向来人——“巫翰阳?” 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束着黑发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整个人就像她束起的黑发一般,严肃且一丝不苟——虽然她有着一头飘逸的鬈发。 巫翰阳为她介绍,“这位是晚晴,我的搭档。” “你好!我叫聂草草。”草草甜甜一笑,顷刻间融化了晚晴脸上的淡然,她不习惯地扯出一个有温度的微笑,“你好。” 巫翰阳转向卫千莽,“千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不见!” 其实,他早发现了卫千莽的存在。可因为暮的关系,他一直对他没什么好感。但既然遇见了,总不能一直把他晾在一边吧!再说,他的计划正好缺一个男配角。 本来巫翰阳就是要来找草草,刚刚听见她那一番话,他更加坚定了要帮她一把的决心。 “草草,学校新学期都会办舞会,你知道吧?这是邀请函,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他又将一张邀请函递给千莽,“千莽,你今年也要进入东方吧?也欢迎你来参加。” 千莽摇摇头,“不了,我不打算再往上读了。” 巫翰阳讶异地望着他,有丝不解。 看见大家疑惑的目光,千莽解释:“我爸年纪大了,公司需要有人来撑大局。我知道哥是不会回来的,所以我打算今年就进入公司,先熟悉业务,过两年就接下我爸的位子,让他可以休息。” 年纪轻轻就敢于挑起大任——巫翰阳不禁佩服起他的责任心。 “就算你不进入东方,也来参加这个舞会吧!就当是陪草草出席,她没有伴。” “巫翰阳,你就不要为难卫千莽了,我不去了。”虽然她很想在舞会上见到卫千暮,但是…… “没关系,我陪你去!”千莽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虽然他和草草只见过面,但他喜欢她,她的热情、率真,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我等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挑衣服。” 越和卫千莽接触,巫翰阳就越难讨厌他。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很善良、很温柔的男人。他甚至开始觉得,聂草草和卫千莽也是一个不错的搭配。 只是,暮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 “草草,你真的不打算放弃暮吗?” 草草垂下了头,“我是真的不想放弃,可是……如果我再纠缠下去,他会不会讨厌我?他这么厉害,但我算不上漂亮,又不是绝顶聪明,连厨艺都不如他……” “哈哈……”巫翰阳不是时候的大笑,立刻引来草草的横眉竖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起当年他学烹饪的过程。” 看着大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翰顺应民意将暮当年的糗事全都抖出来。 “他刚搬出来独居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你们也知道他的个性,是绝不允许三餐马虎过去的,所以他买了一大堆食谱,连天秤、量杯都用上了……” “要这些干什么?”草草好奇地问道。 “量调味料的分量啊!食谱里全用毫升、克计算,那时候他刚搬家,没买刀具,干脆就将他那一套解剖刀统统用上,甚至还死抱硬拽地把我和狄拉去当实验品。”现在想起那些鲜血淋漓的肉,黑糊糊的米饭,他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说啊!他那值得夸耀的厨艺也是我和狄牺牲小我,成就出来的结果。”朋友当到这样,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原来哥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轻轻松松做到最好啊!”千莽感叹起来。只是大家看不见他的努力,都将那视为天才应有的表现,连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巫翰阳拍拍草草的肩,“其实,暮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更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他比一般人更加渴求感情,渴求一份完全属于他的感情。” 回忆如潮水袭来—— “我八岁那年,国际间举办了一个什么‘全球神童交流会’。在那里,我遇见了暮和狄。狄一副弱不禁风的书卷气,我这个耍拳头的他压根看不起;而暮一脸漠视一切的冷然,让我看了就有气。 本来我们也只是互相认识一下,原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可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们三个成了生死之交。 一群恐怖分子想绑架我们这群孩子,想悉心培养我们以供他们使用。所有的孩子都害怕得大哭大叫,唯独我们三个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们合力逃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还结交了一个恐怖分子。在濒临死亡的过程中,我们相互了解,最终成为朋友。 说起来,我的命还是暮救的呢!当时一把枪在暗处对准了我,他用身体撞开我,幸好子弹没打中他,否则……”当时不觉得严重,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可怕呢! “我们逃出来后,我问他为什么要救一个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人,他冷着一张脸说:‘因为你是第一个愿意和我待在一起的朋友。’ 我永远无法忘记他当时漠然的面容,和眼底的伤感呈现出的强烈对比。” 那次之后他和狄常去找暮,看到他孤单、乏味的生活,才知道原来他是那样渴望别人的目光和爱。那是一种怎样的渴求与期盼?怕是只有一路独自捱过来的暮才最能体会吧! 回忆虽久远,可它却有足够的力量让在座所有人的心都沉淀下来,大家有着各自的感慨或内疚。 巫翰阳还说了什么,草草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心完全被卫千暮沉重的以往占据了,耳边只是隐约传来翰最后那几句话:“不要轻言放弃!相信我,无论是你还是暮,都不会希望这段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作为他的至交,我请你不要放弃,至少现在不要放弃!” “工作结束了?”千莽坐在咖啡店里等她下班,两个人约好去买舞会上要穿的衣服。 草草点点头,“嗯!可以走了。” 卫千莽极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拉开门。“我没开车,我们走路去可以吗?” “哦!没问题。” 以前她想拖卫千暮走路,他还不肯呢!想到他被自己拖着走的狼狈情景,草草不觉笑了起来。那个家伙死爱面子,最怕她大声说话引起四周人的注意,所以只要她用这一招,总能逼他就范。 第十七章 “草草……草草,你想什么呢?一个人在那儿傻笑。” “没……没什么。”被卫千莽发现自己在发呆,草草有些不好意思。 “喂!卫千莽,去那家吧!我蛮喜欢这家店的风格。” 卫千莽忽然停下了脚步,“我们可以来一个约定吗?” “嗯?”草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向他,这才发现原来他也很高,不过还是比卫千暮矮了一点点。 “草草,我希望在我们俩相处的时候,你能叫我千莽就好。叫我全名,老是让我回想起小时候调皮捣蛋,被老师抓个正着的情景;那情景很可怕的!拜托你大小姐放过我,好不好?”他又是害怕、又是求饶的表情将草草逗得咯咯直笑。 “好好好!我成全你——千……莽!”也不是很难叫出口啊! “非常好!聂草草小姐,我们去购物吧!”千莽伸出自已的手臂,做了一个戏剧化的邀请动作。 草草没有犹豫,大方地勾住他的手臂,两人手挽着手,看上去很亲昵的样子。 草草拿起一套白色礼服在千莽身上比了下,“千莽,你觉得这套礼服怎么样?我得很适合你呢!” “这套比较适合哥修长的体型,我穿……不太适合。”千莽抱歉地笑笑。 他知道这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大哥。他总觉得自已这个作弟弟的,有责任代替他让她快乐起来。 听了他的话,草草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原来她的演技是这么蹩脚,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看出她的失落,千莽极力想让她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试试这套吧,你喜不喜欢?我觉得还不错!”他将一套蓝色晚礼服硬塞进她怀中,“去试试吧!” 明白千莽是想让她高兴,草草不愿辜负他这番好意,更不想让别人为自己担心。于是,她拿起衣服走向更衣室。 她从更衣室里露出脸来,朝他灿然一笑,“待会儿我出来的时候,记得把眼珠子捧好哦!” 门掩住了草草的笑容,却掩不住千莽内心的失落。垂下头,他神情黯然地坐在一边。 芷嫣现在一定是和哥在一起吧?她过得好不好?算起来,他已经有七天五小时三十二分钟没见到她了,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他好想见她一面!可是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让自己陷得更深罢了。 卫千莽啊卫千莽!你必须忘记她,因为她将成为你的大嫂……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更衣室的门打开了。 “千莽,你看怎么样?” 蓝色的收腰长裙裹着草草姣好的身段,的确让千莽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他一手环胸,一手托腮,状似严肃地品评着,“原来你打扮起来也不难看嘛!” “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多丑似的!”草草白了他一眼。 千莽假装害怕地告饶:“聂草草小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怎是一个美字形容得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嘻笑着,压根没注意一个黑影渐渐向他们靠过来。 “你们玩得很开心嘛!” 那熟悉的冰冷声音让千莽和草草同时回过头—— “卫千暮?” “芷嫣?哥?” 芷嫣朝千莽微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向草草礼貌地笑了笑,“你们来选礼服?” “嗯,巫翰阳邀请我们参加舞会,千莽陪我来选衣服。” 明明是回答芷嫣的问题,草草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千暮身上。可人家连正眼都不肯看她一眼。 “我们也是。”注意到草草的目光,芷嫣下意识地挽住千暮的臂膀。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顿时就将草草见到千暮的喜悦之情打得烟消云散。 看出草草的失落,为了帮她解围,他的手自然地搭上草草的香肩,“我觉得这件礼服很适合草草。哥,你看呢?” 千暮终于抬起头看向这个久别的麻烦,可也只是略扫了一眼就将视线移向别处。 “马马虎虎。”冷漠的表情配上毫无感情的声音,丝毫没有泄露他心底想砍掉搭在草草肩上那只手的冲动。 “我们也要选礼服,先走一步了。”芷嫣顾不了什么礼节,拉着千暮的手逃命似的离开了。 她害怕啊!她怕下一刻挽着这手臂的人不再是她。 看着远去的背影,千莽和草草同时跌坐进休息区的座椅里。 谁都无法想像,如果四个人再多相处一秒钟,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是千莽将芷嫣紧紧搂在胸前,或是草草扑进千暮的怀中——无论哪种情形,结局只是使大家一起尴尬罢了。 两个受伤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我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妹啊!” 草草望着那张与千暮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感叹起来,“为什么我爱的不是你?哦!不!我爱的若是你,同样会受伤害,因为你的心中只有她!” 千莽揉揉草草的长发,让她靠着自己,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一抹苦笑。 “千暮,你还点什么?”芷嫣拿着menu询问千暮的意见。 “随便。”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居然叫他千莽!和自己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一直都是卫千暮、卫千暮地叫个不停,从未这么亲昵地叫过他。 “千暮,要不要来点红酒?” “随便。” 她居然跟千莽一起参加舞会、一起选礼服,还是那种露肩的!她穿给谁看?卫千莽?他们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她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吗?那卫千莽呢?他也将得不到芷嫣的心,给了那个麻烦的家伙吗?或者,他只是借她来忘记芷嫣?这不行!绝对不行!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他不允许! “千暮,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随……什么?”他这才注意到芷嫣的眼神一直停在自己脸上,像在寻找着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你……”芷嫣硬是将话吞了回去,“没什么,我点了菲力,你要不要来一客?” “哦。”他将menu递给侍者,“菲力,七分熟。”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在这典雅的餐厅里沉默地吃着晚餐。明明知道对方的犹豫与困惑,却不愿轻易说出口。害怕一开口,所有伪装的平静与幸福都将被彻底地粉碎。 快乐,原来是如此地脆弱。 【第八章】 “草草,你确定要参加舞会吗?”朱健站在洗手间的外面,隔着门询问着。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卫千暮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你又何必去惹人厌呢?”也许他的话太残酷,但总比看着她继续陷下去好吧! 草草走出洗手间,脸庞失去了以往的生气,她趴在朱健的胸前叹了口气。 “其实我好害怕,我怕他真的讨厌我。可是,今天的舞会我不能不去,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段感情,更不想让自己以后后悔今天的退缩。 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他依然不肯接受我,今天以后,我会学着忘记卫千暮这个人……不,我一定会忘记他。” 朱健轻抚着她的秀发,温和地笑着,“去吧!去把卫千暮抢回来。我的草草是何等的可爱、美丽,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他抬起她的头,深深望进她清澈的眸子,“你知道吗?你最大的魅力就是你无人可比的自信,和勇往直前的勇气,让我看看你非凡的自信和勇气吧!那样的你才值得我骄傲。” “谢谢!谢谢你,表哥!”草草紧紧地抱住他。从小到大,他总是在紧要关头给她无限量的支援和鼓励。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朱健替她整理了一下服装仪容,笑道:“准备好了吗,我的公主?” 草草轻点螓首,她的夜即将来临…… 东方学院的迎新舞会如期举行。 当卫千莽挽着聂草草的手到达会场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啊?”巫翰阳眼尖地看到他们,赶紧将他们领到跟前,他盼这场好戏盼得好苦啊! “暮,千莽和草草来了。”狄南浦在暂时解决了竺怡君的问题后,也赶来插上一脚。 草草在远处的阳台上看见了那个渴望已久的身影,她向他摆摆手,“我去叫他!”不等大家作出反应,她朝着目标奔了过去。 “草草……”千莽本想将她唤回来的,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衣摆,他回头一望—— “芷嫣!?” “让她去吧!我不想再欺骗自己,是该了断的时候了。”她的脸上有掩不去的哀愁。 虽然不甘心,可她已经努力过了,现在这种局面,她真的无能为力啊! 不忍心看到悲伤爬上她的脸,千莽开口:“我……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第十八章 迎上他真诚的目光,芷嫣没有犹豫,将手放进了他的手中——他那双大手温温的,好舒服。以前她怎么从未发现? 多年来,千莽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欢乐、一起忧愁,她也将他的存在当成了一种习惯。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她从不去探究他存在的原因,更没想过要去关心他、了解他。 也正因为这样,她忽略了千莽的存在。 千暮的世界充满着神秘色彩,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让她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她没有想过,漩涡吸引人,却也是致命的。 到了最后她才发现,无人能及的才能、舍弃财富的勇气和看破名利的淡然都无法抵挡他的冷漠,更无法改变他不爱她的事实! 她一再地欺骗自己,直到所有的欺骗在现实面前纷纷瓦解,她才告诉自己:天亮了,是该清醒的时候了。 芷嫣眼眶含泪地握紧千莽的手,“千莽,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玩,你要陪我,一直陪着我!” “嗨!” 千暮循声望去,正好迎上她含笑的眼眸——她来了,她终于来了。 “好久不见!”草草不知道该如何开头,笨拙地问候着,希望能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好久不见。”难得地,千暮回话了。 她好像受到了巨大的鼓励,恢复了以往的健谈。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嗯?” “手机啊!你喜欢吗?你不会一直将它放在柜子吧?你有没有带在身上?”她的语气有些紧张。 千暮摇摇头,“我将它放在家里了,带在身边很麻烦。” “我也让你感到很麻烦吧?”她咬了咬下唇。 没想到这个小动作竟让一向冷漠无情的他有些不舍:他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他实在不习惯这种暧昧的气氛,沉默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草草鼓起勇气再次望向他,“我总是给你添麻烦、总是缠着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你这才知道啊?千暮倚着栏杆好笑地看着她。这个麻烦精什么时候学会自我检讨了?今天她究竟是哪根筋不对? “我……我可不可以提最后一个要求?”她急切地恳求道,眼神中充满了渴求。 原来又是有求于他啊!千暮了然地点了点头,“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地说出口:“请你和我跳一支舞,可以吗?” 他不喜欢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以前再无理的要求,她都能说得理直气壮,今天她是怎么了? 草草误将他的沉默当成了拒绝,她沮丧地垂下头,“不可以,是不是?你有女朋友了,怎么能和我跳舞?就当我没说好了。” 千暮牵起她的手往内走,草草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啊?” “你不是要跳舞吗?” “你……” 不让她开口问出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疑问,他一个欠身将她带进了舞池。牵起她柔软的小手,随着节奏,翩然起舞。 这个时候,一切都不再重要,他只知道这一刻她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跟她在一起,就像和快乐做邻居。虽然有无数的荒唐和莫名其妙,却让他的生活因她而丰富起来、美丽起来。这也许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但他甘之如饴! 虽然不想打破这份得之不易的美妙时光,但为了作出决定,草草不得不开口。 “卫千暮,我想问你……” “你最近都和千莽在一起?”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先问出了心中那让自己非常不舒服的疙瘩。 “是啊!”他们的确经常见面——在wish里,他爱上了那里的咖啡。 千暮眉头微皱,“你很喜欢他?” “是啊!”他人那么好,她当然喜欢他,更何况——他是他弟弟啊!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爱上他了?” “什么?”被他这个问题弄得莫名其妙,草草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千暮却将她的疑问当成了犹豫,他突然松开手,大步向出口走去。 “你怎么了?”草草紧追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到最后都选择千莽?连她也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草草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都选择了千莽,还来追我做什么?心中的郁闷压得他的脸更冷了。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千暮向电梯走去。 “卫千暮!”草草大叫着他的名字,以往这样做,他都会因为顾及他人的目光而停下来。可这一次——他没有! 眼见他已走到电梯口,就要消失在她面前……她不甘心啊!她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叫出了声—— “我爱你!”对着他的背影,她终于喊出了心底的声音,而他也如她所愿的转过身。 深邃的黑眸凝望着她激动的神情,他再一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为什么爱上我?为什么是我?” “我不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真诚的目光对上他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从你第一次问我,我就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喜欢上你?为什么喜欢上比冰还冷的家伙?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这个不懂得珍惜我的白痴?可我……可我找不出答案。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你的一个眼神……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找答案,因为爱本来就是没有答案、没有理由的。” 电梯恰在这个时候到了,“当”的一声门打开了—— “你爱我吗?”草草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而不敢问的疑问。她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她怕自己不得不选择放弃。即使这只是“一个人的爱情”,她也想将它进行到底。 此刻,千暮心里充满了困惑。不错,他想和她在一起,想被她缠、被她烦,他甚至愿意陪她去吃垃圾食品、听流行音乐、去游戏城疯。 这就是爱吗?他不肯定。 于是,他选择逃避。长腿一跨,他进了电梯。 门缓缓关上,隔开了两个人,也隔开了草草所有的热情与勇气。 “你这个白痴!大白痴……大白痴……” 草草呢喃的话语伴着泪水滑落面颊,蹲在电梯外,她放任自己哭个痛快…… “草草,这么早就回来了?”一直在家里为她等门的朱健在看到草草的刹那间吓了一跳。 红肿的眼眶、湿湿的鼻头、凌乱的长发——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狗。用膝盖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去放洗澡水,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洗个澡,喝杯牛奶,蒙上被子大睡一觉,等明早起来,你推开窗户一看——哇!满地的好男人。” 看着他滑稽的表情,草草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她穿着长裙在沙发上蹦来蹦去。 “什么卫千暮?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认识他了!我要好好念书,当上教育部长,然后全面改革我们的考试制度,让所有的孩子都不用考试,这样就不会有人作弊,也就没有人会碰上卫千暮那个大白痴了……”说到最后,原本向上翘的嘴角又垂了下来,她双手抱膝地蹲在沙发上,轻轻叹气。 “我就像只小狗般地跟在他身后,拚命地跑啊跑啊,想赶上他的步伐,可最后还是不行!”吸吸鼻子,她喃喃地说道:“这次是真的要放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忘记他……朱健,你说,如果我忘不了他怎么办?” “那就不要忘呗!” 朱健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草草,你要知道,人的一生有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今天你用了一切力量去追卫千暮,虽然你失败了,可也许以后你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像他这样,对你而言如此特殊的人。 退一步说,即使你再遇上这么一个人,你也不一定会再有勇气放下自己的骄傲,全力以赴地追求爱情。 这一份回忆将成为你人生的一段旅程,你年老的时候,把它拿来告诉你的孙女:‘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曾疯狂过呢!’这不也很美妙嘛!” 草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蛮有道理的!” “什么叫‘好像蛮有道理’?这可是真理!到时候别忘了告诉你孙女:‘奶奶伤心的时候,还有一个朱表哥,成天傻呼呼地待在我身边帮我收拾那碎了一地的心’!” 她笑出了声,“对对对!猪表哥!猪表哥!” 朱健开始还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听她不断地重复着,这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好啊!你这个小丫头,我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陪你说话,帮你解开心结,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取笑我!?你不想活了你!”说着,他将禄山之爪伸向她,作势搔她痒,吓得草草连连告饶。 第十九章 失恋的辛酸就在这样的嘻笑中暂时化解了。 深沉的夜,快乐的人即使在最失意的时候也会为自己找到欢乐的方向。而这恰恰是卫千暮这种天才所不能做到的。 满满一杯白兰地,配上香烟的烟雾——这样的夜,只有它们陪伴他。 她爱他! 在听到她说出口的刹那间,那几乎溢出胸口的狂喜让他无法欺骗自己的感觉。第一次听到她亲口表达爱意,完全不同于听到芷嫣示爱时的淡然,他竟有种想向全世界宣告的冲动。 原以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激情和冲动,没想到,在面对她时,它们又回来了! 这就是爱吗?他真的爱上她了? 从最初的慌乱中平复过来,他已无法再逃避自己的心。从口袋里掏出那支手机——其实他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悄悄占据了他的心灵,她甚至没有跟他打声招呼,就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 他的感觉就像她所描述的那样——莫名其妙又没有理由! 他这样一个什么都能做到最好、被所有人都誉为天才、冷淡无情的男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只会给他惹麻烦的缠人精,一个怎么算都称不上优秀的大笨蛋? 他究竟是天赋异秉还是头脑愚钝?竟然喜欢上“麻烦”这种东西!如果几个月前有人跟他说“你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孩”,怕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可他的心就是陷了进去,还是全面沦陷,救都救不出来。 想到他们之间的一幕幕,他惯有的冷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唇角那不自觉的微笑,淡淡的笑容将万年寒冰一点点地融化了……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冥想。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开了门,在看到来者的瞬间,笑容又被一贯的冷漠取代。 “芷嫣?这么晚了,有事吗?” 芷嫣没等他招呼,径自走进屋内。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不稳的步伐以及满身的酒气都在告诉千暮,她喝醉了。 他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又泡了一浓茶给她解酒。 “喝口茶。”他将茶递到她跟前,没想到她扬手一挥,不但将茶推开了,整个人也跌进了他的怀抱。 “千暮,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打了一个酒嗝,迷蒙的双眼困惑地瞅着眼前深爱的男人。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她快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聂草草。虽然你不说,可我知道你喜欢她。 那天去选礼服,你看见她和千莽在一起,你……吃醋了,对不对?我看出来了!可你不说,我就骗自己什么也没发生、骗自己你是爱我的……可是……那不是事实……不是事实…… 你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我很努力的去学习各项知识,想赶上你的步伐,我想成为你合格的新娘。等我终于有资格成为你妻子的时候,你却爱上了别人……这不公平……不公平……”说到最后,她已经靠在千暮怀中沉沉地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容,他的心底泛起少有的内疚。 “你不需要这么努力,不要这么逼自己,更不需要赶上我的步伐。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新娘,而是一个合适的新娘,你懂吗?” 芷嫣睁开双眼,触目所及的是一张不熟悉的白色大床。看看天色,应该是清晨了吧! 头痛欲裂,这就是宿醉的后果……等等!宿醉!? 她昨晚因为不开心,所以舞会结束后,她硬拉着千莽去喝酒。喝了几杯以后,千莽说开车送她回去。然后,她就向千暮的住所走去……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是哪里?” “我家。” 千暮将解酒药递过来,她无语地接下,乖乖地吞下去。 然后,两个人谁都不开口,沉默地相对而坐。 “那个……”和千暮比冷漠,芷嫣认输,还是先开了口,“我昨晚喝醉了,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你没说,该说的……你都说了。” 他依然保持着惯有的冷淡,却少了那种刻意的疏离感,多了一点温度——是她的错觉吗? “我都说了什么?”她怕自己在酒后将心底的秘密尽数道出来。 千暮露出少有的笑容,“你现在想说什么?” “你……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说吧!说结束吧!这样对我们都好。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她情愿早点解脱。 他望着她的眼睛,“芷嫣,我……” “还是我说吧?”她提了一口气,她那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先开口说拒绝。“我们分手吧!我们不适合在一起。”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困难。 千暮微微地点点头,他站起身,径自走向厨房准备早餐。 芷嫣则去洗手间梳洗一番,等她出来的时候,他已将早餐端上了桌。 坐在他对面用着早餐,她再也克制不了心底的疑问。 “她什么地方比我好?” 千暮没有抬头,好像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他面前的三明治上。 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她有什么是我没有的?” “热情、自信、勇气、欢乐和最认真的心。”千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视她一探究竟的眼神。 “她有着用不尽的热情,那热情将她身边所有可能存在的寒冷都融化了;她有着不知名的自信,让她像个发光体;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再多的困难也吓不倒她;她身上有着欢乐因子,毫不吝啬地分送给周遭的人;她有着最认真的心,一旦决定去做,就会全心投入。” 他的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和平静,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连他这样一个冷漠自持的人,在遇到爱情的时候也是这样不可自拔。 她比聂草草早认识他很多年,却无法带给他这种感觉,她还有什么资格和人家比?爱情中没有先来后到,只有成败得失。其实,她早已失去了“不甘心”的权力啊! 沉默了片刻,他将心底的话吐出:“芷嫣,你很好,你不需要和草草比较,在很多方面,你都比她出色,可……你不适合我,对不起!” 她低垂着头,努力将泪水吞回肚中。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我想,你一定也曾努力地想让自己爱上我,只是……你对自己也无能为力,是不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的从她的眼眶中涌出。站起身,她疾步向门口走去。突然,她又转身扑向他,从背后紧紧地将他抱住。 “幸福……你一定要幸福!” 滚烫的泪水透过衬衫湿慌了他的背,松开手,她几乎是夺门而出。 感觉背上依然存在的温度,他喃喃地开口:“你也要幸福啊……” “朱健,你有没有看到草草?”卫千暮来到wish,一见到朱健就焦急地询问起聂草草的行踪。 他已经找了她一个早上了,她的手机没开,到处都找不到她的人。他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让他更想尽快找到她。 一想到他几次将草草弄哭,朱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他煮着手里的咖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道。” “你究竟有没有看到她?这很重要!”顾不上他对自己的态度,千暮只想找到草草。 看他是真的很焦急,朱健也将自己的好恶先放到了一边。 “草草怎么了?她现在应该还在学校啊!” “她今天没有去上课。” “可我早上明明看她抱着书出去的呀!她还说今天的课很重要,若是跷课,她那科就会被当掉。她不可能不去啊!”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拿起电话,“我打电话回家,看看她会不会回家了。” 结果电话根本没人接。 千暮皱着眉头想着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朱健想了想,“她会不会去找你了?昨天她回来后哭得淅沥哗啦的,说要放弃你,她会不会放不下,又去找你了?” 她想放弃他!?听到这个消息,千暮眉头打了一个大大的死结。 她该死的居然想放弃!?在他决定去爱她、呵护她一辈子的时候!? 她那笨笨的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先不管这么多,等找到她,他非得和她好好算算帐不可! 他掏出手机打给巫翰阳和狄南浦。就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她给挖出来! 刚放下手机没三秒,他的手机又响了,“喂?” “暮!”是狄南浦。 他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有草草的消息了?” 第二十章 “出事了……”狄南浦在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眉头越蹙越紧。 “什么!?”千暮关上手机,急冲冲的步出wish。 “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朱健向另一个侍者打了一声招呼,也跟着上了他的车。 【第九章】 千暮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竺家,他不理会任何人的劝阻直接闯入客厅,气冲斗牛地大叫着:“竺怡君,你给我出来!” “谁呀?”竺怡君从真皮沙发里站起来,望向来人—— “呆瓜、千暮、翰阳,还有……你一定是晚晴吧?翰阳跟我说你有一头非常漂亮的黑色鬈发,昨天在舞会上你们走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认识你呢!咦?你们怎么都来了?” 千暮在看到目标以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揪住她,双手还不停地摇晃着她,像是要将她的脑浆都晃出来似的。 “聂草草呢?聂草草呢?她被绑架了是不是?” 怡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卫千暮,她整个人吓呆了,一句话也不说地任他摇着。 狄南浦上前用力扳开千暮的手,“你吓坏她了!让我来问吧!” 他将怡君的身子转向自己,“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草草是不是被绑架了?” 她傻愣愣地点点头,“早上,我和聂草草在学校相遇了,我们一路聊着天。突然,有两个长得很凶的男人走过来问谁是竺怡君。我就指了指草草,然后他们就把她带上吉普车走了。” 千暮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生怕自己一个冲动掐死她,就问不出草草的消息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车牌号?” “没……没有啊!”卫千暮看起来好像要杀人的样子,怡君不由自主地将身子靠向狄南浦。 吸气!吸气!千暮继续问道:“他们有没有打电话来要赎金?” 怡君颤颤巍巍地抖着,“有……有啊!刚刚打来的……” 他长手一伸,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要找爷爷,我告诉他们抓错了人,就把电话挂了。”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扬起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怡君的身上。狄南浦来不及阻止他,直觉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一切都在瞬间爆发——千暮的拳头擦过狄的肩膀撞向了旁边的墙壁。 怡君大气不敢出地躲在南浦怀中讷讷地说着:“人家……人家不知道嘛!我以为……以为他们一旦知道绑错人,就会把聂草草放走……我以前被绑架过好几次,不都平安回来了吗?” 巫翰阳双手环胸地在一边摇摇头,“他们绝对不会放走草草,知道绑错人,他们第一个会做的就是拿她当出气筒,而且,草草可能看到他们的样子,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会……杀人灭口!” 这就是千暮最担心的地方。他怕那帮绑匪一怒之下会将草草给…… “不会吧?”怡君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结果。 狄南浦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如果能知道绑架的地点就好办了!” “可她已经告诉绑匪绑错人了,人家怎么还会打电话来呢?”翰觉得怡君的前景堪虑!看暮现在的样子,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拿她祭草草的亡灵。 千暮靠在墙边,一言不发地紧握着手中的那款银色手机。他又回到了冰封的状态,完全没有生气,连怒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她随时有可能受到伤害,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这样的无可奈何让他绝望而痛苦。 他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天才,他也遭遇到了无能为力的情况;他不再是对什么都可以淡然处之的无情人,他的心随她一起沦陷、一起感受痛苦——他不喜欢这样,他不想要这种状况! 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他? 他第一次向上帝请求,请求上帝不要夺走她,不要将他生命中唯一的阳光夺走,不要让他从此都生活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中。 “我们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一向沉默的晚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卫千暮所表现出的深情让她感动。她首度发现,原来一个冷漠的人动起心来,比任何感情充沛的人都要来得疯狂。冲着这一点,她也要帮他救出草草。 晚晴将千暮拉到沙发上坐下,“我们先好好想想,是什么人想要绑架怡君,以她要胁竺老爷子?他们又想要胁些什么?” 巫翰阳觉得她分析的很有道理,“恰君,你爷爷最近在审哪件案子?” “就是abbey那件案子。”狄南浦想了想,“会是他吗?” “极有可能,”翰打开手提电脑察看那件案子的进展情况,“因为竺老爷子在法律界的人脉相当广泛,所以他的态度就显得极为重要。abbey一直帮这边的黑帮洗黑钱,他要想将黑手伸过来,是轻而易举的。” 万晴接过他手中的电脑,透过safety的资料库调出几笔资料,“与德国有经济往来的有这五个帮派,会是哪个呢?” 千暮总算恢复了一点智力,他回过头向一直被晾在一边的朱健问道:“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手机?” 朱健回忆了一下,“应该带了吧!她一直将手机放在身边等你的简讯。可是,昨天晚上从舞会回来后,她要放弃你,所以今天有没有带手机就不知道了。” “她带了手机!”怡君总算有了开口的机会,她怯生生地瞅着千暮,“今天早上我们聊天的时候,我发现她老是盯着手机瞧,我还问她是不是在等谁的电话呢。” 晚晴思忖了下,心中有了主意,“她用的是什么型号的手机?” 千暮将自己手中一直紧握着的手机递给晚晴,“她买的是情侣机,她的那支和这个是一模一样,只是略小些。” 太棒了!晚晴将它交给巫翰阳,吩咐道:“用上你的机械专长——拆!” 千暮眼睁睁地看着翰将他的宝贝拆解开,纠结的眉不知是因为手机心痛,还是在为草草担心。 翰将拆开的零件放到晚晴眼前,她只是略扫了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个键,电脑便开始对荧幕上的大笔资料进行比对。 她向众人解释,“我将手机的型号、代码输入电脑,因为是情侣机,草草的那支用的一定是同一通讯卫星。只要我们查出是哪颗卫星,就可以透过它查出她的确切方位了。” “可是那么多的资料,等查到都什么时候了?说不定草草早被……”瞥见千暮要杀人的目光,怡君赶紧将不吉利的话打住。 “这台电脑与safety总部的百部电脑是连线的,百部电脑一同运作,很快就可以查出来。”晚晴安抚着千暮。 众人在焦急中度过了一个小时,在千暮即将要爆发的前一秒,电脑及时找出了那个关键的资料。 晚晴拿起千暮的手机把弄了一番,一张俏脸顿时巧笑倩兮。 三剑客——出发喽! 她只不过是和人在聊天,居然也会当成肉票绑架! 她真的应该去算算命,瞧瞧自己最近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先是失恋,现在又绑架,到底还有什么倒楣事是她没遇上的? 她想强调自己不是竺怡君,可一到这儿就让人用块布把嘴给堵上了,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唉!如果她注定红颜命薄,不知道卫千暮会不会来参加她的葬礼啊?如果他来,他会穿什么衣服来呢?昨晚他穿的那套灰色阿曼尼西服真是帅呆了!就穿那件吧!最好再带束鲜花来,那就更完美了!要什么鲜花呢……就百合吧!但不要香水百合,她不喜欢那味道…… 她正为自己无比悲惨的遭遇哀悼感叹的时候,七、八个高壮男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个额头上纹着鬼面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拿出她口中的破布,他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你不是竺怡君?” “我本来就不是嘛!告诉你们绑错人了,你们还不信,真是……”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挣扎着想给自己松绑。 她用身体撞撞那个男人,“既然知道我不是你们要绑的人,可以让我离开了吧?” “不行!你见过我们,放你回去好让你去报警吗?” 草草在这个时候还想讨价还价,“我们打个商量嘛!你们放我回去,我什么也不会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这一次她的死缠烂打可起不了作用,男人冷冷地招呼手下,“小吴,你给我看住她,等这件事办完,找个地方把她解决了。” 第二十一章 什么叫“找个地方把她解决了”?这不等于是给她判死刑吗?她还年轻,她还有大好的青春,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谁能来救救她啊?决定了!谁能来救她,她就嫁给谁!她聂草草说话算话,绝不反悔,否则……否则就让她食言而肥——这个誓发得够分量吧! 聂草草刚许下誓言,仓库的大门像施了魔法似的从两边拉开了,三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刹那间,草草的目光被他们的身影吸引了。 左边白影、右边黑衫、中间银衣;束颌领、束腕、束腰、长襟,一身仿古侠士的装扮突显出他们挺拔、高挑的身形。 最吸引草草的是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剑! 不同于现代的利刃,那是真正的古剑,三柄剑三种样式。如果她对古剑有研究的话就会知道,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白影握的是“紫叶”,黑衫执的是“拓石”,银衣持的是“翼影”,皆出自名家。 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穿银色长袍的那个身影,却奇异地发现那个身影也正注视着她。那目光好熟悉,甚至还有些炙热。 “你们是龙铮的徒弟,传说中的‘飞龙在天’?‘攀龙入云’、‘卧龙游海’?”纹着鬼面的男人惶恐地认出来者的身分。 “知道我师父的名字,算你上道。放了那个女孩,我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黑衣男子在说话的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而他的说话声音更增加了草草的熟悉感,难道是……他们?这可能吗? “废话少说?”鬼面男一声令下,七、八个小喽啰抄着西瓜刀蜂拥而上。 草草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混乱的场面,说她紧张不如说是好奇,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人打群架。可惜,她还没看过瘾,戏就结束了,只因那七、八个恶徒连同他们的头头全趴下了! 如果现在她的手是自由的,她定会拍手叫好。这可比那些电脑制作出的武打场面真实多了。 似乎感觉到她的要求,银衣男子走上前一个倾身…… 他要抱她吗?太棒了!能被这么英俊潇洒的帅哥紧紧抱住,她死也甘心——虽然他带着假面,但她就直觉他一定长得很帅。 就在草草处于幻想的时候,她的绳子被解开了——原来人家只是解开她的绳索啊! 草草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要借此掩饰内心的尴尬,“谢谢你!” 对了!她不是发誓,谁能来救她,她就嫁给谁!如果他真是那个人,那她就是想嫁,人家也不肯娶啊!所以,这不能算她“违约”,老天爷,可别让她“肥”啊! “你有没有伤到哪儿?”见她神情恍惚,他以为她被吓傻了。 平时她话多的让他头疼,怎么今天一直傻愣愣地不说话?他紧张地问:“你不要紧吧?” “啊?要紧?什么要紧?”迎上他担忧的双眸,她总算是清醒了一些,“你说我啊?我不要紧、不要紧。” 她动了动手脚以证明自己确实没事。可就在此时,她的眼角闪过一道寒光。下意识的,她扑向他,力道之大,使得两个人都撞向了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衣男子击倒了卧在地上的鬼面男,所有的一切只能用“电光石火”来形容。 草草从地上爬到他的身边,急切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凌乱的发,长臂环住她的腰,想要安抚她的惊慌。 他的手……他感觉到一片湿濡。抬起头,他望向站在他们对面的黑衣男子。对方只丢下一句,“我去叫车。” 他凝视着她的脸,那逐渐流失的血色让人担忧。他不愿相信地看向她的腰——一把匕首有三分之二的长度没入了她的体内。 扶好她的身躯,顾不得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分,他拿下了假面具—— “真的是你?”看见熟悉的面孔,草草轻笑出声。可是,一阵痛楚却让她皱紧了眉头。 “你是笨蛋吗?看见刀过来,你还往上撞?”千暮的担心变成责怪表现出来。 原来身上插刀这么疼啊!靠在他温暖的怀中,她伸出手轻抚他的脸,“你才白痴呢!如果我……不挡的话,受伤的就会是……是你了” 他怎能不为她的爱而感动?是什么样的爱让她不顾自己的生死?他还记得她是最怕疼的,即使是拔牙她都会“鬼哭神号”,何况是一把利刃!“我情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你救我!”因为那比他自己受伤更加痛苦。 她好累、好困,再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去埋怨他的“不识好人心”。她努力地不让自己睡着,因为她的心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找到答案。 “卫千暮……你赶来救我……是不是……是不是有一点点担心我?有一点……在意我?” “不是!” 看着草草顿时黯淡的目光,他没有再犹豫,紧接着说下去:“我来救你,不是有一点点担心你,有一点在意你。我是很担心你、很在意你,因为,我很……爱你。你不知不觉就夺走了我的心,你要对它负责,所以你千万能有事,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听见了没有,笨蛋?” 她点点头,早知道受点伤能得到这么多的回馈,就是再挨一刀……最好还是不要了,真的很疼啊! 虽然她一直努力支持着,可是身体的痛楚最终还是淹没了意识。带着他的深情、带着幸福的余味、带着对爱的憧憬,她沉沉地倒在他安全的臂弯中…… 【第十章】 “喂……” 聂草草的叫声是一阵高过一阵,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在住院的患者。不过,她的叫声却成功地让千暮从电脑前抬起头,用眼神询问她的需求。 “我很闷哪!” 这次一住院整整住了两个月,她虽然不会“食言而肥”了,可整个人却瘦了一圈! 本来刀伤是用不了这么久的,可是刀伤引发的高热烧出了她的肺炎。老爸和老妈来看她的时候,以为她快挂了,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没等肺炎好转,护士又冷冰冰地告诉她:“你的伤口愈合情况不好。”然后又是拆线、又是缝针,疼得她像杀猪一般惨叫。再然后,医生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她的血小板数过低,又是一连串的检查、治疗…… 好在巫翰阳、狄南浦他们都经常来看她,否则,她的病历上又会多加一条——神经病! 可她最想见的人除了她刚入院时每天来报到外,之后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这几天干脆给她玩失踪!好不容易来了,他的注意力却全给了他的手提电脑,气得她直想砸了它! 看出她的脾气正处于爆发边缘,千暮停下手中的工作,坐到了她的床边。 “你想做什么?”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用手肘点了点他,“我们出去走走吧!再待在这儿我就要发霉了。” “去花园?好啊!”他佯装不懂她的意图。 “不是啦!我是说,我们出去,到医院以外的地方去!” 千暮装出一副挣扎的神情,然后说道:“好!我就冒险带你出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啊!” 虽说聂草草聪明一世,可遇上卫千暮这个表面冷冰冰,骨子里诡计多端的家伙,也不得不认栽啊! “第一个条件是:我们必须在五点之前回来,你还要打点滴呢!” 在与她的多次对招中,他学乖了。先把条件谈好,免得她一出去,用上那套“一黏、二皮、三耍赖”的功夫,他就没辙。 “我答应!”先答应下来,出去以后就是她的天下了。 “第二个条件……”他扫了她一眼,故意卖个关子,“等出去后再说,你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我后悔总可以吧! “我们可以出发了吧?”草草将被单一掀,钻了出来。 千暮直看得目瞪口呆,“你连外出衣服都换好了?就等着我进圈套是不是?” “说了半天,你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啊!” 草草抬头仰望着面前少说也有三十层高的大楼,拉拉千暮的衣袖,“d.h.m这栋大楼的名字好奇怪哦?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千暮领着她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键。 他开始解释:“我们三个人决定结束学生生涯,开始创业。我们用这些年的积蓄买下了这栋大楼,开创d.h.m。” “它经营什么呢?”等不及他的慢慢道来,她着急地问。 终章 “一到四层是翰的工作范围,帮人侦察、保全,和satefy的工作差不多;五到八层是狄的势力,接受咨询或者帮人打官司;再上来四层是我的领域,和尸体或凶杀案等玩意儿打交道。” “就你们三个人啊!”这么大的地方如果就他们三个人,会不会太浪费了一点? “不是三人,是三百人。” 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绿色长廊。 “从十三层起,我们每个人占据两层,就算是家了。十七层是我住的地方,记住了!”千暮一边说,一边拿钥匙开门,“进来吧!” 草草将脑袋探向屋里,只一眼,整个人就定住了。 “这里……这里和你原来的住处一模一样啊!” 千暮径自走到吧台为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递给她,“喏!你的。” 还准备了她的苹果汁啊!接过她的最爱,她笑咪咪地瞅着他,“没想到你这么疼我啊!连这个都想到了!” “别异想天开了,是你爸为你准备的。” “咳……咳咳……我爸?” 千暮端着咖啡坐到吧台上,她也坐到了他旁边——她习惯的那个位子。 啜了一口浓郁的咖啡,他在心里算计着怎么设下陷阱。 “我去过你家。” 草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去我家干嘛?你不会是把我的糗事都告诉我爸了吧?” “你有什么糗事是你爸不知道的吗?” 事实上,在她入院的第一天,他就见过了她父亲,也完全了解了草草的个性来自何方。因为她的病情一直不稳定,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别的。等她的身体略有好转,他又要忙d.h.m的成立。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他才抽出时间去和聂爸、聂妈谈判。 谈判进行了三天三夜,结果是——三位叔公、二位姨妈、五个叔父,加上她的父母全部答应将聂草草小姐的下半生交给他,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温言软语他实在是学不来,干脆用最实际的方式搞定她好了! “跟我来!”他将她拉到一扇雕花玻璃门边,“打开它。” “这里面是什么?以前你住的地方好像没这扇门嘛!” 她拉开门,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似的呆住了——这里和她在家里的房间完全相同,连她穿的泰迪熊拖鞋都放在相同的位置。 “我的青蛙王子闹钟,我的三井寿海报、流氓兔的杯子、皮卡丘的床单、枕头……你是怎么办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 上帝啊!让他晕倒吧!他爱上的人真笨到这种度吗?他上前拉开衣柜,“你再看这些。” 她惊喜地叫了起来,“你居然可以把我穿的衣服买来!” “这不是买的,这全部都是从你家里搬过来的。所有的摆设、用品,包括你的衣服——全部都是!” 她眨眨眼睛,一副茫然的模样,“什么意思啊?我们家要搬了吗?” “不是你们家,是你!从今以后你就要搬到我这里住了。”与其说上一大堆,不如直接替她作决定。 “为什么?我和朱健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来和你住?而且,我爸妈不会同意的。”搬来和他住是不错,随时随地都可以吃到他做的菜——可是,那样她不就要抛弃朱健了吗?她不能这么没义气。 “遗憾的是——他们同意了!” 他就是知道不能让他们走太近,才想出这个主意的。那个朱健为人热情、体贴,对草草又很好;她又完全相信他、依赖他,让他们长久住在一个屋檐下,难保哪天她发现人家的好处,离他而去,那他可就亏大了!所以,说什么他也得把他们分开。 草草一脸的不相信。“我爸妈同意了?怎么可能?朱健是我表哥,所以他们才同意我们住在一起。你什么都不是,他们怎么会放心把我交给你?” 什么叫“他什么都不是”?遇上她,他就完全失去了平静和冷漠,一切都变得荒唐,但他就是喜欢这种滋味。 “我和你所有家庭成员讨论过,已达成协定,你的下半生将由我全权管理。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将你房间的东西都搬过来?”说到最后,他竟有些得意洋洋。 聂草草瞳孔放大。她住院这两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爸妈怎么就这么把她给卖了? “我不干!我不同意!” “反对无效。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答应我两个条件了,这就是第二个要求。” 这咖啡的味道还真不错啊! 草草噘着嘴,气呼呼地坐在一边,“原来你设计好圈套等着我跳下去啊!” 靠近她的耳边,他柔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跳下去呢?”她敢说一个“不”字,他会就近掐死她。 和他在一起是不错啦!可就这么定下来未免太便宜他了。一直以来都是她追他,她也想尝尝被人追的滋味嘛! “你也来追我啊!如果你能讨得我欢心,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他哪有那份闲情逸致陪她玩这种无聊游戏啊?这辈子,他认定了她,无论她同不同意,她的未来他是参与定了,只不过需要耍点手段罢了! “草草……”他柔柔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像传闻中的冷剑。 “你先住进来,以后求婚的时候我再来追你。” 当她真的是笨蛋啊?住进他的地盘,就等于宣告她就是他的人了,她还玩个屁啊! 跳下高脚椅,她向他扮了一个鬼脸,“想都别想!”之后,她飞奔进了他为她准备的房间,还将门反锁了。 靠在门边,她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可好半晌也不见他有所行动。 “不是吧!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正当她想打开门好好数落他一番时,手机突然响了。 “喂?我是草草。” “你想通了?” 是那个一天到晚研究死人的死人头! 草草对着手机大叫起来:“我才不答应呢!”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跟家里说过了。”千暮懒洋洋的声音依然没什么感情。 “什么!?你告诉你爸妈了?他们什么反应?我可比不上申小姐哦!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考试还会作弊呢!喂!喂……卫千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她可真是一个活宝,跟她在一起,他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无聊”。 事实上,他的家人根本不同意她成为卫家的长媳。无所谓,他要她就好。 “放心吧!你不需要学习那么多的东西,你只要保持原样就可以了。我们就住在这里,不住卫家。不过,我倒愿意经常去你家走走,你们家有好多亲戚,很热闹。” 在她家的那三天里,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亲情。不会因为他的身分、地位、学识而决定对他的态度。他们喜欢他、亲近他,只因为他们当他是家里的一分子,虽然他们家很多亲戚的言行有些……嗯……古怪!但是在那里他真的很快乐,那是在卫家二十几年里从未感受过的。 “你真的不回卫家了?”虽然草草打心底惧怕那个富豪之家,可他毕竟是卫家的长子,她不希望他和那个家断了联系。 握着手机,他将全身的重量交给玻璃门,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门说着话。 “偶尔也会回去看看吧!也许有一天,我还会带着儿子、女儿和他们的妈一起回去呢!”他的语气虽很淡然,却充满了温馨。 “你想得美!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啊!”她愉悦的嗓音听起来像极了沉浸在爱情中。 其实,从那次考试作弊起,她就跳下了他设计好的圈套,一直也没能跳出来。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唉,卫千暮,你不是一个简单的验尸官,对不对?” “对,我是法医、鉴证学的权威。” “我是说你不仅是一个法医……喂,你的剑术是从哪儿学来的?你耍剑的样子真的很帅呢!我还听怡君说你对金融很有研究。你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你真想知道?这个故事很长,得从我八岁那年遇到狄、翰说起……” 聂草草的追爱考试终于拿到了“a”,这次她可没作弊哦!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