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一朝是百年》 第一章 【第一章】 “小姐,小姐,你在哪?快出来!老爷回来了!”一个俏丽的小丫环正用手拢在嘴边边跑边嚷。终于,在大树丛中,一个头颅鬼鬼祟地探探出来。哇!禁不住让人眼睛一亮,好美的女娃儿:眼如水月,眉若柳弯,水月明媚挂柳弯,水汪水平春意盎然;露齿一笑,甜甜的酒窝嵌在红通通的脸上。 “死杏儿!每次都来这一套,知道我怕爹,还吓我!”肖楚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嘟囔着抗议,“杏儿,我要下去了!”只见她双目紧闭,纵身一跳,“扑嗵”摔在了早已准备好的布垫上。 肖楚儿,这个令苏州城里的人,闻之逃避三舍的“美女”。哦,不光是美女,还是霉女。她整人的功夫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有一套自己的独家密方:欺大不欺小,欺恶不欺善,欺富不欺贫。理所当然,苏州城的福星是肖楚儿,灾星嘛!一致矛头仍指向肖楚儿。但人们仍是每天不忘烧柱香,祈求老天爷发发慈悲早日把这个“善良的仙女”(肖大小姐自认为是这样)嫁出去,免得有一天肖楚儿一个不爽,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 边陲之地的苗疆,多是深山野岭,终日云雾覆盖,向来人迹罕至。当今日晌午云雾尽散,太阳高照时,赫然在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头罩黑面纱,快马加鞭地拼命赶路的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剑客。近到他身侧时,森冷,孤绝的气息会让人直打寒颤,如果还想以身试法,诡秘,快似闪电的剑术会让他瞬间归天。传说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十年的“鬼阙门”死灰复燃,得以立足,最大的功臣就是他——人称“鬼煞”的冷寒尘。 “吱——”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天空。难道总坛出了什么事?一丝疑惑闪过心头。冷寒尘抬头向东南望去,果然,一股烟雾腾空而起。他俊美出尘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愕,对最为紧急的“云霄令”竟然无动于衷。 “鬼煞,门主有令,让你速去见他,”忽然从路旁的密林里显出一位黑衣使者,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命的痕迹,傀儡般地宣告了门主的旨意。 冷寒尘点头让他回复。他不想为难这些鬼阙门的最卑微,最可怜之人。在鬼阙门里,有着最森严的等级制度,而他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只受制于门主;而那些黑衣使者却是门中联络的工具,如果传达命令得不到回音,那么他们就失去了效用,只有死路一条。就是这样残酷冷血的条律,才让他萌生退意。他虽是一个杀手,但不是嗜血成性的人,早已厌倦了这种打打杀杀的生活。 漫天的飞砂,粗犷的岩石,偶尔有几株瘦弱的小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刚刚赶至绝壁的冷寒尘对眼前的景象,对那份苍凉仍然一如既往的孰视无睹,独独走向一块被风蚀成圆形的大石块,运用内力使其旋转了一圈。怪了,那个阻碍人行走的大石壁竟然自动分化成两半,豁然开朗的世界让人心生诧异,与外面不同,里面景致宜人,繁花,流水,鸟鸣,构成了一个人间天堂。 “门主,您有何吩咐?”对于眼前这个暴戾怪僻的老头,冷寒尘有着敬意和恨意交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十年前,要不是阎立把他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救出,并教他杀伤力极强的夺命十二式,他早就命丧黄泉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冷寒尘且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鬼煞,最近本门多名杀手均丧于一人之手,此人武艺高强,才智过人,是个难以对付的狠角色。所以让你去杀之,这是此人情况!”阎立手一挥,立即有人递给冷寒尘一叠资料。 “门主,这是我接的最后一桩生意!五年期已满!”冷寒尘丢下的话制止了阎立的离去。 阎立闻之,挑了挑眉头,脸上笑意顿生。“好吧!你杀了肖远山后,我可以放你自由,你可以与鬼阙门一刀两断,”开心的笑容下却隐约藏着杀机,“但是你可知,这肖远山可不是一般的人,不太让你容易全身而退,”他心中又暗暗加了句:正因为这样,你能替我除掉肖远山这个障碍,又可以借助肖家之手杀了你,一箭双雕啊! 冷寒尘心中哪会不明白?但阎立对他有再造之恩,因此他和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签下了五年的卖峰契。他不发一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叠纸,“肖远山”,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殊不知,这最后一项任务会牵出人间多少情爱纠葛,生出多少是非恩怨…… 肖家的后花园。 “杏儿,不许你讲出去哦!”银铃般清甜的声音却从一个中年男子的口中说出,真让人不可思议。 “小姐,你别为难杏儿啦!你假扮老爷去捉弄三少爷,老爷知道了,不被气死才怪呢?”杏儿眉头聚拢,嘟着红唇,对于主子的所作所为深感为难。 “呸,不要说死这样不吉利的话。听娘说,爹在洛阳常遭刺客袭击,幸亏爹武功盖世,才毫无损伤。”楚儿一听杏儿那样说,立即反驳,虽然平时她常惹她爹不高兴,那是因为爹的要求也太高了。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会伤心死了。“今天的事不准说喔!如果说出去,嘿嘿!下次我告诉孟子宜,让他不理你!”肖楚儿仍然没有忘记正事,狡诈地抬出杏儿的心上人威胁加利诱,终于奸计得逞。 杏儿为自己摊上这样的主子哀鸣不已。这次三少爷又遭殃了!谁让他与小姐作对呢?杏儿为自己的妥协倍感无奈,在风中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晒着,好像非要把人烤成肉干,否则誓不罢休。在肖家大院,肖三少爷却在挥汗如雨地勤练书法。难不成肖无极愿意放着清福不享,改邪归正了?不,原来在他房里端坐着他的老爹!他的克星! “谁让你平时把我吃得死死的,不让你吃点苦头不行!嘿嘿!没想到我的易容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从肖远山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清了清喉咙,饱含威严地训斥:“无极,你武功不错,不过文采略有欠缺,应该勤加练习才是!爹呢有点事,要出去一会!”肖无极苦不堪言的点了点头,暗自松了口气,总算送走这尊佛了!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假扮肖远山的楚儿顿时话音一转,“不过,晚上你要把今天的毛笔字拿给我过目,倘若完不成,罚你禁足一个月。”说完,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拂袖而去。 肖无极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好像有点不对劲,爹从不走八字步,难道爹在洛阳连平日习惯都改了? 肖楚儿心情大好。痛整了自大的三哥一次,比吃豆沙糕还过瘾。她压根儿忘了自己现在是肖远山的身份,一个人悄悄留到后山大玩特玩。 她在山上自得其乐,一会儿爬树,一会儿捉鱼,玩得都忘了时间的飞逝!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月儿柔和的洒下银光。山中的夜晚显得格外宁静,远处香气浓郁的野花,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醉人的香味。 这时,凡事少一根筋的她才发现隐约有人注视着她,有一股肃杀的气息在夜色下如此浓重。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也不错。 她打定主意,立即大喝一声,还颇有几分乃父之风,“谁?是英雄好汉就出来见本姑……肖某!” 冷寒尘闻言,也觉得没有躲藏的必要了。他从树上翩然而下。肖楚儿见他轻功了得,暗叫不妙,这个角色可不好摆平,“说说话”真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肖远山,今天我来取你项上人头!接招吧?”他刚说完,就与楚儿过起招来,一招一式,招招致命。这回肖楚儿倒也勉强接下一招,然后撒腿就跑。她的功夫不行,可轻功却好得不得了!这多亏她平日喜欢作怪,每次都以逃跑而告终。 肖楚儿慌忙地跑着,头还不时向后看。幸好!幸好跑得快。她抚了抚心口,暗暗高兴。就这样一直往后退着,“咦!后面怎么有堵墙,手一摸,还软绵绵的,妈吗!见鬼?”她心悸地掉过头来,哇!那位仁兄到前面来了。 原来冷寒尘怎会轻意饶过肖楚儿,他早就轻施功力,掠过树梢,平稳地站在前面,恭候着楚儿。唉!只可惜,楚儿小姐没注意。 “好啦!好啦!轻功嘛!我认输。但是,这位大‘虾’我有一项请求,如果你能用峭伤我,我就甘心就擒;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没有伤我分毫,那么从此你们放过肖某!”肖楚儿笑嘻嘻地提出要求,摆胆让人家没有反悔的余地。其实她心里可是暗暗笑翻了天:傻瓜,我的身上穿着刀枪不入的金丝甲,你能对我怎么样? 第二章 “好!”冷寒尘向来说话简洁明了。 “喂,死木头,开始吧!”楚儿娇叱一声,哎哟,有点漏馅了。她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冷寒尘听到话音,微微觉得今天的肖远山古怪透了,但又说不出所以。不过江湖中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有再大的错误,现在都不能回头了。他举剑向肖楚儿肩胛处刺去,没有丝毫迟疑。可剑端立即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剑眉微皱,难道是金丝甲?肖远山在耍诈。事实证明了他的想法,他剑一转,在金丝甲最薄弱的地方刺了下来。 刹时肖楚儿明白了,她大意忽略了这个人使用的剑的不同,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可以破坏金丝甲,那就是煞心剑,被“鬼煞”冷寒尘所拥有的煞心剑。 她看见血顺着剑尖流了下来,只是皱皱眉头,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今天走了什么好运,失算了。 “冷寒尘,你用煞心剑刺伤我在先,你可要负责!”潜意识里,她觉得冷寒尘并非一个坏人,他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杀她爹的。她肖楚儿说话从来没有言而无信,即使是无心之话。她已经打定主意赖上他了,哪怕是一生! “什么?”冷寒尘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幸好他头上罩着黑面纱,没有显露出来。肖远山怎么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今天怎么什么事都脱轨了? “你过来扶我一把,”楚儿刚说完,就径直投入了冷寒尘的怀抱,还像八爪鱼一样抓住不放,生怕人家一个不高兴摔了她,毕竟鬼煞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在江湖上浪得虚名的人。 一股淡淡的馨香钻入冷寒尘的鼻中,难道这不是肖远山,而是一个女人。他迅速卡住楚儿的脖子,细细地看了一遍,顺着面颊的轮廓果然揭下了一张人面皮,一张纯真无邪的小脸露了出来,在月光下更显得妩媚动人还向他粲然一笑。在他的二十三年的岁月里,除了他娘,从没有别的女人对他露出这么灿烂,不带企图的笑容。 虽说江南是鱼米乡,佳丽地,但冷寒尘发现自己仍被这个女孩所吸引。一片死静的心湖翻起了阵阵涟漪。不过他仍硬生生的扯下了楚儿的胳膊,继而退后一步,以保持一段距离。 “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清。冷某多有得罪,请多包涵。”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人也转瞬离去。只有银票随风而落,静静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身上的伤传来阵阵疼痛,楚儿还真以为是一场梦。 “冷寒尘,谁稀罕你的钱。我肖楚儿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你永远只能属于肖楚儿!”楚儿气得差点泪都掉了下来,她好歹也是黄花闺女,放下身段到那样,他还不领情!看见那张银票,一股怒气袭上心头,她抓过银票,边撕边信誓旦旦地保证。一旦她下定决心,十匹马也拉不回头。这次冷寒尘准认栽! 肖楚儿气嘟嘟的鼓着嘴巴,还不时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来泄愤。自从家丁在后山找到伤痕累累的她后,家人就不准她出家门半步,不等于变相的虐待吗?那点小伤,她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何必劳师动众,用三哥压她也就算了,爹还连夜从洛阳赶回来,揭穿了她的恶作剧。三哥可好!揪住她的小尾巴不放,借机报仇,真是小人!但好在她只字未提冷寒尘,只说在后山玩耍,不小心被石头砸伤了。她才不理三哥的严刑逼供呢? 咦?今天怎么静悄悄的?楚儿只顾埋怨,现在才发现府中不同寻常的安静。难道爹和三哥出门谈生意了? 肖楚儿装模作样地站在狗洞边左瞅右看,观察了好一阵,确定没人发现,便趴下来慢慢地爬出去。 哎呀!就差一点点了,外面的世界真美丽! “小姐,你怎么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看你脏兮兮的,像一只小狗!”杏儿双手叉腰。 楚儿一听见杏儿那高分贝的声音,慌忙又缩了回来,用手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笨,怎么忘了杏儿这个跟屁虫今天没道理不跟着她。 “杏儿,有时候我真怀疑谁才是主子?”楚儿摇摇头,“好啦!有福同享,今天我带你去逛逛!” “这才对嘛!小姐,你看,我连衣服都换好了,”果然杏儿一副书僮打扮,配着肖楚儿的书生打扮,还真像一回事。 主仆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楚儿才总算舒了口气。好久没去春风楼吃糕点了,真想那甜津津的豆沙糕,满口余香的狗不理包子…… “小二哥,给我上一盘龙凤荔枝球、川荪双珠、兰花鸡塔、鲜荷鸭方……哦!还有极好的豆沙糕!”楚儿点兵点将,点了一大串菜名。 “小……少爷,你点这么多吃得完吗?”杏儿虽然对自己家的小姐的饭量颇为自豪,但仍难已置信,张口结舌地看着。 “当然,你又不知爹禁足这几天,我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些美食!”肖楚儿才不管吃相多么难看,左一盘,右一盘开始进攻。 “小二哥,给我一壶汾酒和一盘熟牛肉!”和楚儿琳琅满目的菜肴形成鲜明对比。 楚儿一听那人的话音,扭头向后一瞧。凭直觉认定他一定是冷寒尘,真是寻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嘿嘿一笑,一副钓鱼儿上钩的表情。 “小二哥,帮那位兄台多上点菜,今天我请客,”楚儿指着冷寒尘吩咐道。 她大摇大摆坐到了冷寒尘的身旁。众人可替她捏了把汗,那个男人一身杀气,可不好惹! “寒哥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楚儿抱拳,施礼,一套江湖礼数被她用得非常得体,笑嘻嘻地称兄道弟。 冷寒尘对这个称呼,眉头皱了皱。虽然他们有过一面之缘,但何时与她这么熟了? “寒哥哥,上次夜黑,而且你又带面纱,我没看清你的长相,能否把面纱扯下,让我见识见识!”话音刚落,便要动手去扯。冷寒尘使劲捏住她的手腕,“你放手啦!好痛!”肖楚儿痛得实在忍不住,失声尖叫,这才挽回自己快要折断的手腕。 冷寒尘看着楚儿发红的肌肤,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苦涩,对自己更加自责。两人才见面两次,他就对她多了几分莫名的心动,难道因为她的微笑和勇气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他冰冷的心?但红尘中惟有情字最为伤人,他就更不能拥有七情与六欲,反之则会更加伤害她。 “肖楚儿,你给我出来!”外面大吵大喊地叫嚷着,这才把楚儿从自哀自怨中拉了出来。大事不妙,是三哥找来了。跑为上策!不行,他们一定堵住出口了!毕竟前几次都是这样被捉回去的。 怎么办?怎么办?被抓回去又要禁足!楚儿心慌意乱的抓住冷寒尘的手,不停地跺脚。呀!三哥进来了!肖楚儿想也不想坐到了冷寒尘的腿上,拉下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樱桃小嘴凑了上去。哇!好棒!原来他的唇这么柔软,比最好吃的豆沙糕还要甜!不解人事的她顽皮的乱吮了一遍。冷寒尘被她的大胆行径给惊呆了,这个不知羞的小女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杏儿也被小姐这样不寻常的举动给吓呆了,小姐怎么没有分寸到这地步,名节对于一个女人可比性命还重要呀!她……她怎么轻薄起男人来了,要是传出去,以后怎么嫁人呀? “杏儿,楚儿呢?”肖无极一把拉住准备开溜的杏儿。 “小姐,她……她……”原来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倒支支吾吾了,一定大有文章。难道楚儿藏在这里。肖无极暗暗打量了楼内的各个角落,不由眉头一皱。现在民风开放到这个程度了,有人具然开始在大庭广众之下演起这么养眼的春宫戏。那个人到底是男是女?怎么有些眼熟? 肖无极准备再上前去看个仔细。楚儿吓得埋在冷寒尘怀里气都不敢喘,暗自庆幸有黑纱遮住,不然脸往哪儿搁呀? “哦,三少爷,小姐……小姐刚才回家去了,”杏儿怕无极继续查下去,慌忙替主子作了掩护,其实心中可是乱得很。 无极危险地眯起眼睛,逼问杏儿:“那你在这干什么?” 杏儿对于他的突然转身措手不及,顿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等子宜大哥。” “那你先等吧!我先回去了!”他肖无极也是知趣之人,怎会妨碍人家与心上人约会吗? 好险!楚儿抚了抚胸口。“谢谢你,寒哥哥,冷寒尘心中立刻布满了寒霜,感到一阵心浮气躁,难道她对男人都这么随便吗?想到这个答案,用力把楚儿揽到怀里。“楚儿,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占据了我的心房?”他喃喃自语,冷冽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柔情。 第三章 楚儿心中可乐死了,她感打赌,只在那一霎间,寒哥哥脸上出现了一丝丝柔情,柔情耶!但她又大煞风景,提出了他的禁忌。 “寒哥哥,你为什么是鬼煞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他是天煞星转世,何德何能拥有自己的幸福?他猛然推开楚儿,楚儿因猝不及防,额头撞在了桌角上。顿时,鲜血直流,顺着脸颊滴在白衣上,更显得格外吓人。 “小姐,”杏儿尖叫起来。楼里的人闻声,都惊呆了,翩翩公子传眼变成俏佳人,刚才还以为那位公子有断袖之癖,原来另有隐情。 楚儿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冷寒尘。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酸涩煎熬着她那颗乱如麻的心。 冷寒尘心一横,硬是把头扭到一边,不发一言的走出了酒楼。难道是他愿意伤害她吗?如果再这样看下去,迟早妥协的会是他。但他心存顾虑,一个连亲生父亲都嫌弃的不祥之人,何苦把她推进性爱陷阱? 对这种状况,杏儿不知如何处理。“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她边手忙脚乱地推着沉浸在哀痛思绪中的主子,边掏出手帕包扎伤口。楚儿实在难忍,眼前一黑苛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耳边残留的杏儿焦急的呼叫声也越来越远了…… 三日后,楚儿在大家的祈求声中悠然醒来了,看着娘亲那双哭红的眼睛,爹在焦急地踱来踱去,三位兄长难得碰到了一起。她心生愧疚,好在家人对酒楼事件只字未提。但现在她静下心来想想,也许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明了他的冷傲就是一种伪装,也许在他的面具下早已伤痕累累?不要被他的寒意所影响,再接再厉。肖楚儿替自己暗暗鼓劲。 【第二章】 不知从何时起,关于肖楚儿的一些闲言碎语在城里的各个角落广为流传。 “你知道,前几天在春风楼里不知廉耻的抱着男人猛亲的那个女人是谁?”一个三十几岁的长舌妇神神秘秘的散布着消息,为了引起众人注意,故意设下了悬令。 “谁?”众人一致发出疑问。 “唉哟!就是肖家大小姐,我那当家的,可是亲眼所见!”那个女人一脸嫌弃,好像一副见不了光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那是肖楚儿?谁不知她只闻其人,可见过真面目的少之又少,她据说擅长易容!”站在她旁边的人替楚儿鸣不平。 “可明明肖家人就在春风楼带走一个女人,看那宝贝程度,可不是她吗?要是这样,她可怎么嫁得出去喔?”一个老姑婆倒替别人担起心来了。 这种传闻在苏州城虽属司空见惯,可在肖家可刮起了一场风暴。 “肖楚儿,你给我出来!”肖远山得知自己的女儿做的事如此不堪,着实震撼不已,刚到家门,就大发雷霆。 楚儿不明所以,难道她做的事,爹又发现了,不然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连名带姓地叫她?她越想越害怕,连忙赶到了正厅。 “楚儿,平日爹对你的胡作非为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谁知……谁知你倒是越来越过分,做出有损名节的事!”肖远山痛心疾首的指责他一向最为疼爱的女儿。 “嗳,爹你别伤身呀,我给你倒杯茶!”她转身倒了杯茶恭敬地端给她爹。有损名节?难不成与春风楼有关?肖楚儿心中一沉。 “你——你——你气死我了,春风楼,你作何解释?”肖远山对这个女儿头疼得很,直接说出问题所在。 “春风楼?”楚儿闻言,往杏儿瞪了一眼。死丫头,不够义气,出卖我! 杏儿见主子生气,知道她误会她了,慌忙摆手解释:“小姐,我可什么也没说!” 肖远山一听更火大,刚开始还有一些希望,认为市井流言不应全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说,那个男人是谁?”他粗声逼问女儿。 “什么男人?我不知道,”楚儿心想他们又没抓住把柄,索性她至死不承认。 “你不承认,是吧?”肖远山沉下脸,问楚儿。 “当然,”她就不信最疼她的爹能拿她怎么样。 “好,按家规论处,关在思过堂,反省三天。不准任何人帮助她!否则,和她一样,我决不留情!”肖远山无情的宣布。 思过堂在肖家最偏僻的地方,偶尔除了仆人来打扫一下,几乎没人会愿意来这阴森、恐怖的地方,看来这次爹痛下决心了。 楚儿很开心地绕着思过堂看了一圈,要有三天时间在这打发,好好挖掘这里的优点,才使自己不无聊啊! 一天的时间很快地打发了。夜幕降临在这个地方,只有堂外的晚香玉在微微颤动,宛如一个美丽的姑娘,羞涩的立在房外;许许多多的花在夜香中悄悄绽蕾,远处的灯光也悄悄熄灭。肖楚儿才觉得天地间仅剩她一人,非常孤独无依,开始有点怀念杏儿的唠叨声,三哥的吼叫声…… 又饿又冷!为什么他们不送食物给她吃?才过了一天,楚儿就觉到饥肠辘辘了。这以后两天怎么过呀?她打了个呵欠,开始睡起觉来了。倦得连冷寒尘进来都浑然未觉。 冷寒尘爱怜地抚了抚楚儿消瘦的脸蛋,把自己亲手做的清炖鸡和八宝饭放在地上,为她盖上了带来的薄毯。 “寒哥哥,别离开我!”楚儿在梦中急促地抽噎着,吓得冷寒尘慌忙躲藏起来,可半天没有动静。出来一看,原来这小丫头又沉沉的睡着了。看着她酣睡的样子,冷寒尘百感交集。从没有人能令他如此牵肠挂肚,当在客栈里,听人们谈话时,才知肖楚儿就是肖远山的女儿。 “梦儿,你知道吗?你爱上我注定是一个错误!你驱走了我心中沉积已久的晦暗,但寒冷,孤寂的高塔太久了,我能走出黑暗的牢笼吗?” 他轻轻拨开了楚儿遮在额前的乱发,深情地凝视着她。“楚儿呀!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知道我是天煞星转世,你又会如何对我?为什么你是姓肖呢?”他无语问苍天…… 饿饿中的人嗅觉特别敏感。清炖鸡、八宝饭香味很快把肖楚儿从美梦中唤醒。 好吃!好吃!好好吃!她居然把一只鸡啃得一干二净;把三碗八宝饭舔得一个米粒都不剩,还长长地打了个饱嗝。好过瘾啊!没想到鸡也有这么好吃的时候。明天不知有没有鸡吃了?哦!糟啦!还要两天要过,她怎么图一时痛快,都吃完了。楚儿懊悔地直扯头发,差点没去撞墙。 第二天夜晚,清炖鸡、八宝饭照样送来了。肖楚儿这次学聪明,留了些准备下顿再作打算。吃饱了,玩累了。她才安安静静地坐下来想事情。到底谁这么好心给她送饭吃呢?是杏儿这丫头吗?不会,太胆小了!是三哥吗?他可没这么好心;是娘吗?不是,娘绝对听从爹的话;是寒哥哥?绝不可能,他还不喜欢她,怎会心疼她?那么到底是谁呢?为什么神神秘秘,又不让她知道。 当冷寒尘第三次来到思过堂,已是中午了。但仍看见楚儿在呼呼大睡。他潜意识里真希望她是清醒的!可他在那样伤了她后,又以何面目见她呢?爱上她,已经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了。如果还不和她保持距离,会进一步伤害她。 “好心人,希望你下次能换个花样,拜托加几块豆沙糕。谢了,别忘留名!”冷寒尘望着地上的字,又好气,又好笑。别人帮助她,她倒得寸进尺了。不过,这倒符合肖大小姐向来的作风。但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见过她才短短几次,但她的性格却被他了如指掌。眼见还有半天功夫,她又可以恢复自由了。这是最后一次送饭给她了。看看一地丰盛的菜肴:清蒸鱼、涮羊肉、冰糖扒蹄、干炸里脊、水果羹,还有豆沙糕。 肖楚儿猛扇她那浓翘的长睫,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任谁都无法拒绝美食的诱惑!她以风卷残云之势转眼席卷了大半,终于把失去的能量恢复过来,聪明的脑袋也运作起来。 “对呀!我可以易容成杏儿模样,去打探一下,了解家中的情况!”想到这,楚儿一跃而起,得意的笑了。 在窗外站着的冷寒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她有精神整人,那就并无大碍,这才放心的隐身而去。 楚儿满意的揽镜自照,不由为自己精湛的易容术喝彩。 “杏儿,端两杯茶到书房里,”严管家指着扮杏儿的楚儿吩咐道。 “两杯茶?”难道今天家里还有访客?是谁呢?一连串的问号在楚儿脑海里闪光。 她端着茶光明正大的走进了书房,她现在可是杏儿,而非闭门思过的肖楚儿。 第四章 “孟兄,我家楚儿虽不是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秀,倒也有几分聪明伶俐,我真替她的婚事操透了心。谁家十八岁的姑娘没出阁啊?这下可好!孟兄亲自为子宜上门提亲。虽说我们两家是世交,但远山仍谢孟兄不嫌!”肖远山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送走了一个烫手山芋。但心中仍有些不舍,楚儿可是家里的开心果呀! “哪里,哪里。楚儿和子宜自幼熟识秉性,青梅竹马,哪需我们操心,说不定他们已经私定终生了。我们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孟樵谦逊着说。 楚儿一听,狠狠地眨了一个白眼,气死她了,手里的茶杯差点成了盛怒下的牺牲品。婚姻大事都不与她商量,但下面的话更让她火冒三丈,七窍生烟。“为防夜长梦多,你们明天就来迎亲吧!让羽君和楚儿同一天出阁。楚儿那丫头精灵古怪,哪会任我们摆布呀?”肖远山对这个女儿颇有几分无奈,只好出此下策。明天楚儿一出思过堂,就让她成亲。 “好吧!只要贤弟不怪我孟家失礼,太过仓促。明早,花轿就到!”孟樵应允。 楚儿在心里气得直冒火,幸好她及时得知。 她翻遍了整座宅子,总算找到了还不知情的杏儿。人家可好,还有空闲睡着大头觉,美美地做着香甜的梦。 “死杏儿,淌口水啦!”肖楚儿的河东狮吼。 “在哪?在哪?”杏儿一惊,醒了,用力搓着嘴巴,“你骗我!”她不高兴地指责。可是就这样定格了,她猛揉自己的双眼,“小姐,你提前出来了?你重生啦!”她搂过主子的脖子,开心得直跳。 “你这个死丫头,心上人被人夺走了,还幸灾乐祸!”楚儿趁机就敲了小丫头的头,训斥道。 “小姐,你放心啦!子宜大哥跟我们这么好,除了我们两个,他哪会理睬别的女人?那些女人我可没当回事。而与他好的还有你,可你都有意中人了。我又有什么担心的?”杏儿对小姐的多疑倍感好笑,很自信地说。 “笨蛋,我就是你的情敌,我爹已同意孟伯伯的提亲了,你还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哎,说你聪明吧!有时候也很呆的!” 杏儿听了主子的话,惊讶提嘴都合不起来,“什么?这可怎么办?”这才知道心慌意乱,绕着原地走来走去,一时跺脚,一时蹙眉。 楚儿走上前,拍了拍杏儿的肩膀,“还魂啦!你忘了,天塌下来,还有你这位盖世无双的主子——我哦!” 对呀!总算杏儿才反映过来。虽然自家小姐喜欢作怪,但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她好像溺水之人碰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连忙催主子快说。 “伏耳过来?”楚儿神秘地说着,便趴伏在杏儿身上,在人家耳朵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只见小丫头的眼越睁越大。 第二天曙光乍现,苏州城里一片繁忙。人们都挤在城里的两个大户——丁家和肖家门前看热闹。难得在城里有两个大户千金同天出阁,而且还是远近闻名的丁羽君和肖楚儿。 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挂着笑意。大家心中都暗自欣慰,盼了十几年,终于把肖大小姐送走了。 “那肖楚儿的夫婿不简单呢!可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镇远将军孟子宜啊!” 喧闹的人群中,头戴黑纱帽的冷寒尘格外显得格格不入。俊美无畴的脸上一如往常的冰冷,只是多了些闪烁不明的痛楚和恨意。他远远地看着大门上张贴的红双喜,只觉一股酸涩灼伤了他的心。本来握紧剑端的手,因为周围的笑脸,又无力地放下了。既然无力带给她幸福,那么就让她嫁个好人家吧!他带着眷恋,最后一次巡视了肖府,心中千疮百孔。咽下最后一丝苦涩,上马绝尘而去。 卓振霆,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要让你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个花嫁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出了城,肖楚儿往西,丁羽君往东,就这样背道而行。 坐在花轿中的新嫁娘早已不耐烦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卓家庄啊?怎么好像蜗牛一样爬行啊?都这样走了一天了。 “喂,喂,轿夫,停一下!”轿中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虽说人人都累得疲惫不堪,都想休息一下,生点火,做点饭把失去的体力补回来,可谁也不敢提出来啊!谁让此地有个不祥的名字——断情崖,谁能忍受听“断情”二字呢?而且还是新婚。 好在卓易凡疼妻心切。虽然现在因为他俩没胡拜堂,还不能见面,但他知道她累了,随即命令大伙就地休息。 转眼人群尽散,拾柴火的拾柴火去了,睡觉的睡觉,连新郎都去河边准备洗去一天的尘土。谁又知,在离崖不远的密林中,早已隐藏着杀机。 冷寒尘细察花轿四周,确定只有几个打盹的轿夫外,别无威胁,迅速闪身到轿后,举剑就往轿右侧直刺下去。 只听轿内女子痛楚尖叫一声就毫无气息了。 周围的人闻声而来,冷寒尘不避不闪,手中的剑正在一滴一滴地滴着血,甚是吓人。但他星眸深处却又深藏着怨恨,与生具有的冷冽形成怪异的搭配。 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不就是让卓家出丑的时候吗?毫不犹豫,疾如闪电般的挑起轿门,身着嫁衣的女子满身鲜血,终因体力不支,滚落地下。她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痛楚,但目光却越过关切的新郎,怪异的投射到刺客的身上,不仅仅只有惊异,更多的有着柔情。 残酷的现实令卓易凡一时接受不了,他发疯似地抱起躺在地上的娇躯,对天哀嚎,“不——” 众人对此感叹不已,冷寒尘百思不得其解,刚才那一剑明明没有刺中要害,应该只在肩胛处,可眼前的丁羽君眼神涣散,呼吸微弱,一副随时送命的样子。 “卓易凡,我不是羽君,你别这样好不好?”新娘对别人搂她在怀,一副挂了的样子,实在过意不去。在胸前的血仍在流个不停的情况下仍笑咪咪地调侃,定力着实不简单。 可熟悉的话音传至冷寒尘的耳中,顿时晴天霹雳,难道,难道是楚儿?他狂奔到卓易凡身边夺过她软倒的身子,手哆嗦着摸索到新娘的脸庞,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将来的现实。终于他痛下决心,背过脸,揭下那层假脸皮。果不其然,那藏着的甜美纯净的脸,正是应嫁给孟子宜的楚儿。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受伤的竟是假新娘,那真新娘又在何处?这真真假假又是怎么一回事。 卓易凡完全被这一幕震慑住了,他本想向楚儿询问羽君的下落,但看眼前这一对仿佛天地之中只有他们两人一样,痴痴迷迷地四目相对,着实又不忍打扰。 不知何时,天上飘起了  细雨,雨滴落在楚儿的手心,她调皮地掬着雨水,“唉!寒哥哥,看来你我缘份也像这雨水一样,只在一时,不能相伴一世。”僵感中又透出无奈。 “楚儿,你别说了,”冷寒尘此时心如刀割,为何上天如此不公,爱他的女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楚儿的伤更让他心存茫然,鬼阙门第一杀手居然也有脆弱的时候。 “你让我说完吧!以后也许没机会了。其实你不需内疚,其实刚才那一剑,你本不应刺在我的胸口,只因我守不住那规矩,不愿端坐着,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天意这样,我命绝于此。我真的喜欢你,不管来生你愿不愿意,我一定当你的新娘!”楚儿在冷寒尘的眼中看出了怜惜以及更浓的感情,在她心中,这比生命更加重要。 此时,礼教、道德、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冷寒尘低下头,狂烈的吻住了那苍白的唇,像是今生今世只能纵情这一次,在这个吻中倾尽所有的痴爱情狂,绝望的在这一吻中倾诉…… 原本紧拥他脖子的手无力的垂下了,“不——不,你没死!楚儿——”声声带情,字字含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冷寒尘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再也抑制不了满心的痴爱。 围观的人看冷寒尘已进入如痴如狂的状态,简直吓傻了。武林中第一冷血杀手“鬼煞”传说中极端阴冷可怕,甚至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一夜之间杀光了严家庄老老小小一百多口人,眼前的一幕使各人的片面之说动摇了,此人分明是个情深意重之人,流言真的很可怕呀! 卓易凡见当事人中只有他还存足够的理智,便迈上前去,想看看楚儿是否还有存活的可能。 卓易凡知道自己如果不去仔细察看这个姑娘的伤势,羽君铁定饶不了他。 第五章 他走到楚儿身边,拿起她的手,轻轻一捏,那份轻松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任谁都知道肖楚儿这次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否则卓少主不会轻易皱起眉头。 “说,快说!”在此时,冷寒尘卸下了无情的面纱。 可卓易凡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我的医术是无法救下这位姑娘的,另请高明吧!” “你们的卓家庄不是以武学和医术立足于江湖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说,不然我杀了你!”在瞬间,煞心剑架到了卓易凡的脖子上,而他更换上了冷冽如冰的面孔。 在这样的观念支持下,他在口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找我爹!”这一句短短的话,让一个绝对镇定的杀手在刹那间失去了理智。冷寒尘仰天大笑,却在不自觉中让浑身的杀气弥漫开来,飘落在空中的雨滴顿时成了杀人的武器,一个个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向了那些毫无寸铁的人们。活生生的人被它吞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提醒着卓易凡,这不是不真实的梦,这是事实。那个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又回来了。恐怖的感觉第一次涌上心头,幸好刚才自己用内力护住了全身,否则躺在地上的也有他一个。 卓易凡的心中只有可怕和恨意在心中交织。 “为什么?你和我家到底有多大的恨,把这些毫不相干的人都杀了?” 冷寒尘内心潜藏着的对卓振霆绝对的恨意在卓易凡那句话说完后,就像火山爆发后,一发不可收拾。他更没想过自己在无意中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但只要一想起卓振霆,他又不后悔了,眼睛所触及那些横七竖八的尸身时所流露的脆弱再次被恨意所蒙敝。 卓易凡惊诧他所见到的,如果他没看错,刚才看到的是冷寒尘的悔意。在他的心中,更有了不祥的预感,刚才的那句话可能真的激发了冷寒尘的恨意,但这样浓烈的恨又冲着谁来的?难道是爹?如果不是他,冷寒尘又怎会失控致此,使他一个亦正亦邪的杀手再入罪孽深渊?在他的心中,此时更有了查清此事的决心。 为了楚儿,为了自己,冷寒尘知道他一定要面对卓振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楚儿,把她靠在他的胸前。 天空中的雨悄悄地停了,不知何时,太阳又暖暖地升上了头顶。暖意与寒意竟很怪异的协调。在沉默了许久后,卓易凡开口了,“我带你去我爹,不管你与他老人家有多少深仇大恨,看在这个姑娘的份上,你应该走,因为再不走,可能来不及了。”说完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飞速上马,策鞭而去。冷寒尘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也抱着楚儿,施展轻功,尾随跟着。 虽然在途中,卓易凡给楚儿已服了九转还魂丹,但她的伤势很严重,一直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在武林中两大高手的护驾下,本来要五天的路程,在第二天的傍晚就赶到了。 卓家庄洋溢在喜庆的气氛中,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刚到家门口,就有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不时,还听见有人喊:“奏乐!新娘到门口啦!”但很快,他们看到了一个鲜红嫁衣上沾着暗色血迹的女孩,毫无知觉的仰睡在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的臂弯中。而新郎卓易凡则满身的狼狈,这样的情景使人料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很快一个威严,有着大侠风范约五十上下的男人上前来,关切地问:“凡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冷寒尘冷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来岁月还是在他身上烙下了几分痕迹,让他衰老得像极了五十岁的老人。 卓振霆也收到了冷寒尘那带着仇恨的目光,虽然看不到他的真实面目,但他仍感到其中蕴含着极深的恨意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这使得他一怔,但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又恢复常态。转而,把目光投到楚儿的脸上。这短短的一看,更令他大惊失色。众人更随着他的脸色看出事态严重。尤其是冷寒尘,他的心更提上了半空,害怕人称“医圣”的卓振霆口中说出把他打入地狱的话。 “这个姑娘伤得可不轻啊!”虽然这一剑没立刻要了她的命,但却是在要害上。就连华陀在世也可能回天无术啊!”卓振霆果然说出了与人料想差不多的话。 “不,你还没把脉,你不会知道的,楚儿不会死的,”冷寒尘试图说服自己不相信刚才所听的话,卓振霆是天下最无情、最卑鄙的小人,他一定是骗我的!在这样的狂想中,更抱紧了怀中心爱的女人,脸上的迷茫与无措让有心之人皆为心碎。 卓易凡怕场面再次失控,忙出来打圆场,“爹,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想这位兄弟也能办到的!因为他是鬼煞!”原本他只想说一点,可不知不觉中露了馅。果然,原来围在身边的人都不断向后退,大家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传闻中,鬼煞有绝对精彩和阴毒的身手,一旦有人无意看见了他的容颜,那必死无疑。 卓振霆毕竟是卓振霆,在见冷寒尘的第一眼时,就对他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又见儿子帮他求情。试想儿子一向放荡不拘,怎会轻易帮人说情,知子莫如父。 “不错,鬼煞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谓排行第一,但他是个杀手,即是个十恶不赦之人。而我家的确有一种药丸,虽说不能治好这位姑娘的伤,但却能保住她一个月的性命。在这一个月之间,如果幸运的话,可以找到治伤的特效药方,姑娘能够保住一条命,”卓振霆渐渐放松,在黑暗中给了冷寒尘一丝光明。 听到这些,冷寒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快说,特效药方是什么?还不快把你家祖传的幽丸给我拿来!”咄咄逼人的话语自他口中吐出。 “请恕老夫无法帮你这个忙,因为这种药丸只有十颗,而都是传给历代长子,传到老夫这代时已只剩两颗,其中一颗已被拙荆服下,也就是说,只剩一颗了。但祖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是非亲非故的不给;二是罪大悲极的不给;三是不愿给的不给,”说到这,停了下来,但话音里的意思就是,这个姑娘还是没救,因为她和鬼煞关系非凡,又非卓家沾亲带故之人。 这样的打击,踩住了冷寒尘的痛处。他已把手中的剑抬起,指着卓振霆的眉心,威胁之意显尔易见。但他的眼触及怀中心爱之人那张苍白小脸时,剑渐渐放下,心中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亲了亲楚儿的脸,他把她放在了卓易凡的手中。别人都诧异他的这种行为,不知他下一步要干什么。就在大家在恐惧和好奇中等待时,他却抓着卓家老爷子飞身跃起,施展轻功,转瞬却失。 卓易凡心中慌乱。不知冷寒尘要对他父亲做些什么,可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难道他是信任他,才把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他。他知道一个杀手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若是爱上,就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随。想到此,更是万箭穿心,羽君啊!你又在哪?此时,正是万分苦恼,不知所措,惟一可做的只有等。 在焦急中,天越来越黑,浓郁的黑就像一张密密的网,罩在心头,使人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人坐不住了。人呼“怒豹”的呼延啸沉不住气,“他娘的,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去看看!”抬起脚,正要往外走。 “豹兄,你就不能静静,大家心里烦着呢?”一个端坐在大厅的东南方的少年看到这种情况,连忙制止。 “怎么,我说话关你屁事,你们这一帮缩头乌龟就知道做这种鸟事!” 那位身穿白衫的少年被激怒了,从东南方一跃而起,站了起来,一步步地靠近呼延啸。眼见一场争斗就要开始。 “住手!”卓振霆正在这时赶回来了。 谁也不知刚才那段时间在冷寒尘与卓振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卓老爷子的神情,好像受了重要的打击,整个人失魂落魄。 卓易凡看在眼里,心里一惊,爹与鬼煞之间一定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有一天,一定要查出来。这种念头使他跟紧他的父亲,却发现他的父亲把那颗仅存的药丸暗中给肖楚儿服下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冷寒尘与父亲之间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悄悄从阴暗的角落退出,竟意外看见冷寒尘站在离他不远的窗子下,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拿下了斗笠,更没想到他的脸是毫无表情的,但却十分俊逸,而且长得非常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第六章 【第三章】 孟家的客厅里今天来了几个稀客,问候声响成一片。 “孟兄,久违了!别来无恙吧!” “贤弟,托福,家里一切都好!我可得谢谢你替我生了个好媳妇啊!楚儿这孩子不光乖巧懂事、通情达理,而且温柔善良,持家有道!”孟樵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夸奖道。 肖远山和夫人听了面面相觑,这会是他们生的那个女儿吗? 肖无极因为精灵聪慧的妹妹出嫁了,家里也没人与他斗嘴、吵架,倒想起楚儿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缠着父母带着他一起来,再顺便兴灾乐祸地看他那宝贝妹妹把孟子宜驯服成什么样子了。可没想到他老妹倒先败下阵了,这似乎不合楚儿向来的处事风格。 他想得正入神,往门外暗暗一瞄,呀!杏儿来了,但看她好像有心事,站在长廊里徘徊不前,于是热情地喊了一声:“杏儿,快进来,快进来!” 杏儿见有人见到她,而且还是自己熟悉的三少爷,脸在霎那间变得很苍白。 “杏儿?不会吧,明明那是楚儿啊!”孟樵对无极的话产生疑问,这个小子连妹妹认不得了。 肖远山着实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楚儿,进来吧!是不是想假扮杏儿蒙爹?你还是那么顽皮。”他笃定孟樵和楚儿联合起来开玩笑的,到底是他的女儿。 杏儿此时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愁莫展,到底怎样才能说明这样混乱的事。但还是行了礼,鞠了一躬。 “老爷、夫人、三少爷,”行完礼后,站到了一边。 肖无极第一个不客气地捧腹大笑,“不会吧!楚儿,别逗了!唉呀!真像死了‘老爷、夫人、三少爷’,”笑着还瓮声瓮气地学了一遍。 “她不是在说笑,她就是杏儿!”孟子宜刚上完朝回来,见家里好像比平时热闹了许多。一打听,说岳父一家来了,就知大事不妙,迅速赶至这里。果然见杏儿无措地站在那,又见无极的过度反应,就说出了事实。 “杏儿?”无极鬼喊鬼叫了一声,慌忙捂住了嘴,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他爹一眼,果不出所料,肖远山在狠狠地朝他瞪着眼。 楚儿的母亲沈秀一听是杏儿,可急了。她一把抓住杏儿的胳膊,“杏儿,那楚儿呢?”她着急地问。 “小姐那天听见老爷和爹的谈话,就和我调了身份,她易容成我,而我成了她回到思过堂,而小姐跟着我,直到我上了花轿,她才去丁羽君小姐家,后来你们就知道了,”她说到这,心里慌得更厉害了。 子宜见到妻子这样,更生怜惜之心,搂她入怀,轻声呵护。 肖远山看到他们的浓情蜜意,倒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楚儿,他们还真可能拆散这段好姻缘,对于孟子宜,他可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只可惜楚儿没这福份。 “老爷,其实小姐早有心仪之人,听说叫冷寒尘!”杏儿的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在众人心中炸开。 “冷寒尘”这可不是普通的人,江湖上排行第一的冷面杀手,他的行动绝对诡秘,一般人不可能轻易见到。 无极对这件事反应同样激烈,“冷寒尘?他属于鬼阙门,前些日子在洛阳偷袭我爹的那些杀手都是属于鬼阙门,难道这与楚儿两次受伤都有所关联?” “近几年,海防松弛,东洋的武士、商人和海盗,经常骚扰我朝沿海地区。朝廷调集军队,派我去肃清这伙强盗。最好还要找些江湖上的那些高手做帮手,而成王爷给我的名单上,就有冷寒尘这个人。虽说他高深莫测,但亦正亦邪,我想给他一条正道,通过楚儿,他应该答应吧!”孟子宜对于楚儿认识冷寒尘却有了一些喜意,他找到了解决难题的关键,当然高兴了。 告别了孟家,在途中,肖无极向他爹建议道,“爹,我看我们还应兵分两路,你和娘先回府,到丁伯家去探访,了解事情的真像,而我,去杭州会会羽君的夫婿,说不定,楚儿也在那。” “早去早回,忘了正事,你啊,最让我头疼了。唉,要是你有无逍、无遥他们一半稳重就好了!”快分别了,肖远山仍像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 肖楚儿醒了。但好像一时半会头脑仍未完全清醒,她想抬起手捏捏身上的肉,确定一下这是否是一场梦。可手臂好像被千斤石块压住了,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酸痛不已,好像有千万只小蚂蚁在吞噬着她。这个念头一起,对呀!她感到疼了,可以感到疼了,那她是活着了。在自我催促下,眼睛渐渐睁大子。 冷寒尘目不转睛地望着,害怕在闪神中,她会弃他而去,永远不会回来。 他们就这样痴痴地对视着,有人进来的开门声都浑然未觉,仿佛天下只剩下他们两个。 “咳,咳,”卓易凡进来清清嗓子,不识相地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哦,家父估计楚儿小姐快睡了,特命我给她送药来了,等你吃完药后,你们再继续,”他还真会作弄人,再次提醒了刚才的尴尬。 楚儿非常敏感,她明感到冷寒尘的惧意,难道是她造成了他的不对劲?她的身体动不了,可不代表她的脑子也动不了。如果她问,他一定不会告诉她实话。于是,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卓易凡。在她强烈的注视下,卓少主终于接受到了。 他轻踱到床前,俯下身,把耳朵贴在楚儿的嘴边。 楚儿用沙哑的嗓音费力地挤出了几个字:“我——是——不——是——没救了?” 卓易凡猛然回答:“这个问题让冷兄帮你回答吧,我爹曾向他详细地描述过你的伤势。” 冷寒尘没想到楚儿这么聪明,这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为了她能减少些压力,为了他自己,他向她撒一次谎,“你虽然伤得很严重,但这里可是卓家庄,有着江湖上最为盛名的医药经典,你会没事的,” 寒哥哥说话好好听,看他那有棱有角的脸,不知笑起来如何?于是她佯装不信,委屈无比的念道:“我不会相信的,除非——你——笑给我看!” 笑?这对他来说,多陌生的字眼!自十岁那年被赶出家门,他就忘了该怎么笑,心中只有仇恨,想一朝如何复仇;想如何才能使自己的武功不断精进;后来又想如何才能完成鬼阙门的任务,一天天的过去,他真的忘了该怎么来表达人们最寻常的表情。 冷寒尘见桌上的药才想起,肖楚儿吃药这件事。他先用嘴吹了吹药碗里的热气,想使它加快变凉,然后端到楚儿的床前,再一口一口地喂着她。 “鬼煞,门主让小人带给你一封信,请过目!”同样是黑衣使者传令,可这次却是阎立的亲笔信,说不定,自己迟迟未完成任务,已惹门主生气了。他撕开了信,“速杀肖远山,否则肖楚儿性命不保!”十四个字触目惊心,要是平时,他真的能为楚儿,杀了她父亲,但现在不会。可怜阎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都不能肯定等鬼阙门的人找楚儿时,她还能健全地活在世上。 那天晚上,卓振霆告诉他,卓家祖传的只是延命丸,治标不治本,最终仍然要找那种神密的特效药方,可这种药方已经失传了。当年他娘自杀时,卓振霆也是给她服了延命丹,可娘还是宁愿选择死亡,也没把那种药方说出来。楚儿的事处理后,他再和卓振挺算这笔帐,然后追随楚儿而去。但他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要楚儿能开心地活完余下的日子。 他默默地看着天,天上的星星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颗,在这样的心境,这样静的夜晚更显得寂寞的可怕,四周的黑暗好像团团地向他不断涌来,压得他心头闷闷的。 忽然间,他觉得脸上凉冰冰的,一触摸,是水,可天空没有下雨。滑落到嘴里,咸咸的难道是泪水?他又有了普通人所具有的情感,他应当高兴才是,可心里却有一种窒息感。 “谁?”不愧是冷寒尘,恍惚中都能准确地知道有人在身后。 “是我,卓振霆!”从身后的暗处闪出一个人,正是卓振霆。 “易寒!” “不许那样叫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叫冷寒尘,你的仇人,”他的口气仍然冰冷,可眼神因为见到眼前的人而略为放松,幸好有夜幕的掩饰。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与你争辩这件事的,你知道肖姑娘的伤势和你娘当年的情形有许多相似之处,虽然有些事我不便告诉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种特效药方肯定存在,极有可能在扶桑!”卓振霆按捺住心中的痛楚,小雪,对不住,我还是告诉我们的儿子了,将来我去陪你了,再向你陪罪吧!他默默地念叨着。 第七章 冷寒尘听了,顿时很惊讶,脱口而出:“在扶桑,怎会在扶桑?” “恕我无法再告诉你,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等肖姑娘的事处理完了,我任你处置!”话语中的酸楚、无奈使他一下苍老了许多。 不远处,一声声抽噎声把他们从各自的思绪中拉回。冷寒尘听了,立刻僵硬在那里,那是楚儿! “楚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一串串的问题从他口中慌乱道出。刚才他和卓振霆的话,她是否都听见了。 趴在地上的楚儿越哭越伤心,原来他是骗自己的,要不是她醒来想喝水,隐约之中好像听见有人说话,其中好像还有她的冷大哥,她会那么自我折磨,一下一下使劲地爬出房间,每爬一下,心口的痛就加剧一分。可没想到听来的是这样的秘密,自己快要死了,只知道一张药方,有何用? “肖姑娘,你别哭,会有解决的方法的,天这么凉,对你的身体不好,快回房休息吧!”对于这一切,卓振霆也不知如何收场,只好竭力劝说她回房了。 冷寒尘经过他的提醒,才想起应该尽快把楚儿抱上床,不管她的挣扎,硬是抱着她进屋了。 肖楚儿不断提醒自己,不论心中有多么煎熬,在脸上再也不能露出一丝。 昨天晚上,她内心斗争地很厉害。一方面觉得再没有信心和勇气面对现实;另一方面,又逼迫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这两个想法使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想到了冷寒尘,想到了父母和三个哥哥,假若她失去了生活的勇气,他们都会比她更伤心。 一滴滴的泪水从眼角边滑落,想了一夜,无声地流泪了一夜。她告诉自己选择坚强,用余下的日子留一些值得回味一生的东西,给他,也给自己。 冷寒尘惊诧她的改变,昨晚,他也一夜无眠,希望能找到一种方法,能让楚儿不再悲伤,根本没料到,她自己仍然做到了。当他看见楚儿向他笑时,吓得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还真怕,怕以后永远再也见不到她的笑了。 见到了她的笑,心头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不经意地他也笑了,本来冷线条的脸瞬间融化在淡淡的,浅浅的笑里,让人大有如拂春风的感觉。 吓得楚儿躺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怕一喘气就把最美好的东西都赶跑了。她真是太震憾了,终于半天后,从嘴里吐出四个字“美目顾盼,巧笑倩兮!” 冷寒尘见楚儿这副表情,不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脸,他又会笑了。昨晚的泪,今天的笑,难道他真的被楚儿一步步改变了。 “寒哥哥,你应该常笑的!”楚儿经过昨晚,隐约知道冷寒尘与卓振霆有些过节,而且关系很复杂,否则他不会一见他就有痛苦与仇恨交集的复杂感情,也不会无缘无故刺杀羽君了。 她准备为这个决定好好和他谈一谈,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寒哥哥,你听说过倭寇吗?”她慢慢地提出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决定一步一步引君入瓮。 果然,正在擦着剑的冷寒尘停下了手中的活,应道:“怎么想到问这个问题?当然听说过,倭寇杀人放火,抢人财物,听说朝廷最近还要派兵剿灭。” “倭冠是很坏,坏人肯定是在坏地方长大的,那些倭寇可是扶桑人,可见扶桑也不是好地方,不是好地方又怎会有先进的医术呢?对吧?寒哥哥,”她举一反三,渐渐接近问话的目的。 冷寒尘见她说得有理,没细想,就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呢,卓伯父说得也许有错,那种特效药方是误传的,根本不存在!”终于,说到关键了,她停下来,静观冷寒尘的反应。 没有预期料到的效果,他只是手停了一会,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做他的事。 楚儿才知道,她的寒哥哥已接受事实了,剩下的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了。 她试探性地问:“你愿意实现我的愿望吗?” “什么愿望?我一定会帮你的!”冷寒尘很快答应了。 “我要你答应我不要寻找那药方,在我剩下的日子里,就我们俩在海边过一段平静的生活。其实,我一直希望有一天我能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给丈夫和孩子绣荷包,裁衣服,做饭。”说到这,一股刺骨的酸痛从心里涌起。 “别再说了,我答应你便是。”冷寒尘见她这样,同样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在心中,也默默有了一种伤痛的决定。既然她已有了打算,他就一定竭力满足她的愿望。 【第四章】 “寒哥哥,你说我们私自偷跑,不和人家打声招呼,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吧?”楚儿坐在冷寒尘为她修的轮椅上,有些自责地说。 为了楚儿高兴,冷寒尘放弃了多年坚守的堡垒,和她能够坦诚相待,现在连话也多了。这次他听楚儿这么问,兴味地朝她一笑,答非所问地说:“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免得你胡思乱想,胡乱揣测一通,你呀,看似调皮捣蛋,没想到,心眼还有一点好!” 说着说着,还宠溺的捏了一下楚儿的鼻子。 “讨厌,寒哥哥真坏,这次你可要负责哟!人家都被你吃了豆腐了!”楚儿难得见冷寒尘今天没板着脸,便借机消遣了他一次。 这时的冷寒尘可今非昔比了,他可以为他心爱的女人而笑,为她而哭,更为她能生死不顾,还有什么样的感情能深于此呢? 他见楚儿一扫伤感、低谜,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还击道:“唉,我捏了下鼻子就要负责,那我的嘴巴被人家亲了,可又找谁负责呢?”他存心拐了一个弯,眼中丝丝笑意不断地闪过。 果然楚儿上当了,她着急地问:“除了我,你还被谁亲过,”看把她急得,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 冷寒尘可吓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一刹那,要不是她反应快,从上面摔下来有个闪失,他不会原谅他自己的,永远不会。 在以后的赶路过程中,冷寒尘因为自责,对楚儿更是小心翼翼,倍加小心。更不敢随便与她开玩笑,怕伤害到她。 殊不知,他的躲避,看在楚儿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情人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子,就因冷寒尘的那句玩笑话,楚儿还真的放在心上了。 她被误导以为除了她,还有别的姑娘强吻过她的寒哥哥。伤使她凡事都三思,越谨慎就越疑神疑鬼,扑风捉影。对于这句玩笑话,冷寒尘也没放在心上,自然也没向她解释了。 即使到了离海不远的那个小镇时,她仍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再加上冷寒尘对她时冷时热,使她更坚信在冷寒尘的心目中可能存在第二个女孩子。 她的脆弱,她的敏感,使她的脾气越来越烦躁,对于这些,冷寒尘从无半点怨言,默默地让她发泄,他认为这是生病的必然征兆。 楚儿却不这样认为,一意孤行地认定他在心虚。但是她仍然无法自控地爱着他,更想早日退出,成全他和那位不不知姓名的姑娘。若是平时,她一定要活出去,与那位姑娘抢一下,反正男未娶,女未嫁,谁都有机会?可现在,她想起自己已是一个带死字的人了,有何脸面来劳累心爱之人。 这样的愧疚是她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也没有一件事能使她这样深情,这样执着的想过,但感情不能两头分,一颗心又怎能住两个人,只愿时间冲淡情分,这个伤痛的决定就由她狠心的去做。 第二天,天空只露出一丝曙光,她悄悄地移到冷寒尘的房间,准备在看他最后一眼后就永远的离开。 颗颗眼泪不断从眼中滑落,她使劲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惊醒了冷寒尘,那她肯定走不了。 经过许久的哭泣,她终于稳定了情绪,手也不知不觉抚上了他清瘦的脸庞,是啊!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他就吃了许多苦,虽然他从不吭声,但她知道! 这一次她走了,他们也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了,一想起这些,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流下了。不知他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去而伤心,或许会,或许很快他就会因另一个女子的取代而忘记。 她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狠狠心,一咬牙掉头就走,但是仍念往日情份,留下了一封书信,她发誓从这个门出去,就不再走进来。 天终于全亮了,轻风送来阵阵泥土清新的气息。 “呵……”冷寒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些天太累了,才使他一觉睡到天亮。这些在过去提心吊胆的杀手生涯,他想都不敢想。 “楚儿——”他朝楚儿的房间口叫了一声,这些天总觉得她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所以然,一连叫了几次,都没有人应声。 第八章 一丝丝不对劲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心头,冷寒尘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发现屋里已空无一人。 第一个念头就是楚儿可能被绑架了,但是屋里的整齐,使他开始动摇了这种想法。 很快,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梳妆台上好像有一张纸。他拿到手中,迅速拆开了。 “寒哥哥,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 今天我是带着你的爱,你给我带来的快乐一起走的,所以我不孤独。 我常常问怎样的爱才不是错,我们错在今生相识,徒增一段无果因缘,所以我走了,祝你和另一个心爱的女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你对我的爱,我也从未怀疑,只是不想和别人共享,再见了,我的爱,我的寒哥哥! 楚儿!” 看完这封信,心中顿时感到一阵灼热,刺痛,支撑了好多天的坚强溃然瓦解。他一时接受不了,发泄般对天怒吼一声,真气所到,“哗啦”震落了一地的物品。 然后发疯一样直冲到屋外,“楚儿——”他在荒里里大声呼喊,深情的呼唤声声使人落泪,催人心酸。 他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让她有那么深的误会。现在她重伤在身,又能去哪儿? 也许楚儿就在不远的地方,根本没离开这个镇。 楚儿远远地看着冷寒尘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又极为不忍。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压抑住心头的爱意,只有在暗处默默的流泪。 “小二,拿酒来!”冷寒尘日日牵挂着楚儿,又四处找不到,只好天天借酒消愁,每天喝得酩酊大醉。 “客官,您别喝了,都喝了四坛了!”店小二见他喝得东倒西歪,好心提醒道。他实在不忍心见这个男人每天以酒代饭,看来又是一个为情而困的失意人。情啊!这东西是好还是坏呢”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进去。 冷寒尘真的有些醉了,但他的心中又格外的清醒,又想起楚儿了,“楚儿啊——你在哪里?”烦躁使他一坛接着一坛喝,不要命似地猛灌。 不知何时,他的桌上坐了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女人,“楚儿——”他一使劲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坚决不放手。 “喂,你干什么!告诉你,我可不是你的楚儿,不过我却知道她的下落,”那个女孩大声地说,可是眼睛里一闪而逝的却是算计。 冷寒尘终于放开了她,现在他总算知道如果楚儿不打算见他,除非她主动现身,不然他一辈子也找不到她。这么长时间的寻找,使了忘了楚儿可会江湖上的一种绝技——易容术。眼前的女子比起楚儿明显少了股灵气,虽然她也在笑,但却少了那种真的味道。 “如果你帮我找到她,任何条件我都答应,”冷寒尘深知江湖规矩,没有白吃的宴席。 “果然爽快,记住你今天的这句话,报酬我自会向你索取,不过不是现在,”东川樱对于他的反应了如指掌,看来离城主的计划愈来愈近了。 看着冷寒尘的憔悴,她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忍。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在她的脑海里也愈渐清晰,不知他现在好不好,是否找到了他的妹妹?但很快她克制住了那颗驿动的心,强迫自己必须记住她的身份,“杀手对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城主的嘱咐她应该谨记。 冷寒尘虽然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的话,但她应该不必要向他撒谎。江湖上人心险恶,就姑且相信她一次,但他仍是把剑往桌上一搁,说了句:“我给你两天时间,后天晚上我在此要人,否则……”威胁意味很明显。 东川樱若有所思地看着冷寒尘离开的身影,据她这几天的观察,发现真实情况明显与资料不符。 资料上说冷寒尘是个冷血、无情无欲的人,绝对没有任何弱点可寻的武林高手。可经她亲眼所见和刚才的测试,他是个重情重义、爱憎分明的人,决非一个可以操纵自如的傀儡,现在惟一可做的只有把那个女人找出来,再静观其变。 虽然她不能肯定那个楚儿在哪,但凭着她敏锐的洞察力和女人特有的感觉,她根本没离开这个小镇,说……说不定就在附近。 楚儿见那个和冷寒尘交谈的女子朝她这里望,心里吓得扑嗵、扑嗵跳个不停,怀疑她是否识破她的伪装,心虚地把头低得更低了。 殊不知这个小小的举动没有逃过东川樱的双眼,直觉告诉她那个老太婆有问题。 楚儿料到自己好像露了馅,最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蹒跚着,拄着拐棍,化妆成老太婆就有这种好处,可以很好地把她重伤在身的现实掩盖起来。 东川樱她见渐渐离开她的视线,连忙跟了去。没想到得来毫不费功夫,即使她还不能肯定那个女人一定是冷寒尘心中的楚儿,但她就是知道那个苍老的女人不对劲,绝对是个易过容的年轻姑娘。 她在好奇的驱使下,紧紧地跟着楚儿。她不断地躲闪着楚儿向后投射的目光。 楚儿觉得好像自己被跟踪了,越走越急,一时之下都忘了重伤在身,终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当她再次抬起头,她看到了一个与黑暗融入一体的女人。 同一时间,东川樱也停下了脚步,闪动着黑眸,正好与楚儿的停在一处了。 “原来是你从我在酒馆就跟着我,”楚儿在说着的同时,仍紧紧地盯着她。 “不错,因为我怀疑你就是楚儿!”东川樱直接了当说明了自己的疑惑。 “不是,姑娘,你认错人了!”对于她的坦白,楚儿只有一味地否认。 “我不会认错,你绝对是她。这个小镇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陌生的脸孔都格外引人注意,而你和冷寒尘是在十天前一齐出现的,虽然你不断的换脸孔,但你的眼神绝对不会变!”一字字地分析,不愧为东川家的传人。 也正是最后一句话,让楚儿怔住了。 “是的。”她忽然平静的看着她,平静的闪了闪睫毛,也平静地说:“我的心意已决,要是不走,我才会后悔,才会有遗憾,因为,我们就像天边的两片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永远不会在一起,你一个局外人是不会明白这一点,如果你知道,会明白我的飘然远去,是最好的结局!” 蓦然间,东川樱竟被她的话给扣住了心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样的苦,这样的愁,使两个女人的心拉近了,她脱口而出:“若说无缘,缘何相遇?若说有缘,缘尽何生?”缘与爱是相互攀缠的同一体,着实害人不浅。 但她猛的一惊,陷在迷悯里的她被某种意念给震醒了。 “听到你的话,我很感动。但你就这样不告而别,对冷寒尘公平吗?你把所有的伤心、悔恨,还有深不可测的创痛都留给他,这太残忍了。所以我要帮他,不管你愿不愿意回去,”话音刚落,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到了楚儿身后,出手击昏了她。 东川樱见倒在地上已昏迷不醒的楚儿,原本以为他们有情无缘,有缘无分,虽说若到终时,何须强留?但她就要亲手改变这个现实,给他们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东川樱依照约定,在两天后,把楚儿亲手交给了冷寒尘。然后粲然一笑,转身而去。 楚儿在期盼中悠悠醒来,可当她的眸子与冷寒尘的碰到一块时大大一震,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相信的问:“这是真的?” 然而冷寒尘没有回答,只是哀伤的注视着她。 “为什么?告诉我,我什么时候让你认为有另一个女人?”冷寒尘抓住楚儿的双肩,由沉默转为逼问。 “你放手!”她抽噎地说:“事已至此,你就让我走,让一切归于平淡吧!” “你说得倒好,我呢?你走了,我却感到一阵心寒和蚀骨之痛,饱尝被遗之苦。你,你是我这一生中惟一爱过的女人!”冷寒尘悲沧地说。 这深情无悔的话语,听在楚儿的耳中,她立刻噙住了泪水,似懂非懂、似梦非梦的看着他,眼里似乎盛满太多的困惑……她很快心里又被喜悦填满了。 “你说……你说没有别人,只有惟一,”她语无伦次的追问,冥冥中觉得她误会了什么。 “我对你那样还不够清楚吗?”冷寒尘见她的疑惑,气急的说:“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知道我不能爱人,这就是弱点。可从见到你第一面开始,我知道我完了。本以为你我只是过客,但命运了让我们一次次相遇,尤其你的娇俏一笑,深植我心,你的活力正是我所欠缺的,可以使我神魂不宁,而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第九章 楚儿的心被撕痛了,她没有料到冷寒尘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的轻率让她自责不已。 她的感动只有用流个不停的泪来表示,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上,吐气如兰的说:“我不知道,都怪我不好,胡乱地揣测,我怎么会那么浑,那么误会解你呢?”愈想心结越大,声音也哭得越大。 冷寒尘见哭成像泪人一样,心中倍感怜惜,如捧至宝一样抬起了楚儿的脸,慢慢地靠近,用唇小心的把她脸上的泪水吮干,安抚似的把大大小小的吻洒在她的脸上,借此来平息她的愧意,继而更紧的搂住她。 那柔软的身躯,那细致的肌肤,那扑鼻的微香,把他整个思绪和神智都紧紧的包围着。他迷失了。楚儿的外衣,他的罩袍被腿去了……在久别重逢之际,情意一发不可收拾。 “别哭!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从今后不会再让你掉一滴眼泪!” 然后,他再次寻找她的唇,以吻封缄。 房外闪烁着晨间星露珠光,房内一片寂静,若隐若现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进了房内。 楚儿静静依偎在冷寒尘温暖的怀中,腼腆的笑容有着难掩的喜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采,把自己交给冷寒尘,这一生也无遗憾了。 微侧着身子打量熟睡中的他,仍不减醒时的英俊,眉宇间有一股难得的英气。 “怎么不睡了?” 楚儿听到的声音,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对上了他那双邪邪的黑眸,害得她马上双颊一阵绯红,羞得不敢抬起头。 冷寒尘支手撑头地侧卧在她身边,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一语不发地静静望着她。 好一会儿,楚儿见没有动作,好奇地抬高了头,冷不丁与他碰个正着,吓得她立刻又低下了头。“楚儿,别害羞了,这是夫妻必经之道,真的,别这样?好吗?”看着她的娇态,他还真不知所措,只有一再地安慰。 “人家怎么好意思嘛?”向来落落大方的楚儿还是不太放得开,有些忸怩不安。 忽然,一个凉凉的东西套在了她手腕上,吓得她睁开眼,仔细瞧瞧,原来是一个做工精巧的手镯,特别是中间雕着的樱花饰品,颗颗白色的碎宝石,围绕着一颗小巧玲珑的祖母绿,组成了美丽的樱花。 可樱花是很少被采用,特别是从太祖皇帝到现在。她师父曾说过,只有东洋人才崇尚这种花,为什么寒哥哥会有这么精巧细致的女人饰品呢?她惊愕地望着他。 “这是我娘临终前给我的,她说平时千万别轻易拿出来,只有碰到心爱的女子时,给她戴上,”他看出她的疑惑,怕再蹈复辙,连忙解释。 “寒哥哥,你不觉得这个手镯很特别吗?你看这个花形,明明就是扶桑的樱花,”她边观察边分析。 “呀!这樱花后面还有字,是东洋文字,武——原一族,哇,了不得,武原一族可是扶桑的名门世家!”楚儿对这个新发现惊叹不已。 冷寒尘才略有所悟:“原来我娘真的是扶桑人,那么卓振霆说的也许就是真的,”说到此,他紧紧抓住楚儿的手,“楚儿,你有救了!”。 “啊……你……”楚儿见到冷寒尘未作半缕的身体霎时红云满面,吱唔了半天。 见到她这分羞怯,泛红的娇靥令他百看不厌,忍不住再次在她娇媚的脸庞、纤细的粉颈上烙下了碎吻…… 自从他们和好以后,楚儿才真正认为自己长大了,不能做事都由她性子而来。在生命快要终结之时,就更加珍惜和把握余下的时光,她说了许多理由打消了冷寒尘扶桑的念头。 她望着在远处晾晒衣服的冷寒尘,盈盈热泪滚滚而下,从小到大,她从示被人洗衣服这么感动过,今天看着心爱的人卖力的帮她做时,她哭了,这些琐事本应是为人妻的她做的,但却因重伤未愈,由这样的大男人来做。 世俗和礼教中,妻子应承受一切,而丈夫是享受的,今天这样的情形,怎能不让她感动。 “怎么啦?”冷寒尘远远地看见楚儿好像流泪了,慌忙跑过来关心地问。 “哦,没什么,沙子到眼里去了,”为掩饰失态,她解释道。 “楚儿,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你要先闭上眼睛,”冷寒尘神秘兮兮的说。 楚儿照他所说闭上了眼睛,但不一会儿又悄悄睁开了一只,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手蒙起来了。她心里咕哝:“他还真了解我!” 木屋?她不敢相信地直揉眼睛,这栋小小的木屋虽谈不上富丽,却绝对称得上清幽。 “这……这里太漂亮了。”她惊叹不已。小木屋四周环绕着一大片盛开的菊花和各色小野花。“你要感谢这屋子的主人,他独具慧眼,匠心独运地选了个好地方,盖了这么精美的小屋,好景好风好水。”冷寒尘自豪着说,扶着她走上木制的阶梯。 她仍惊讶地环顾四周:“听你这么说,好像这小木屋是你盖的似的。” “虽不是亲手做的,但也亲自想了一番。” “嗄!”楚儿微微地愣了一下,“没想到你除了武艺高强,别的也不赖啊!” 他推开别致的大门,稍侧身,让她看得更清楚。 楚儿讶异望着里头的陈设,粗犷中带着雅致教她一眼就爱上这个地方了。 她微倾着身子探出平台上的矮栏,摘了一朵白菊花,放在鼻子底下,陶醉于它的芬芳。 冷寒尘环着她,轻轻地问道:“喜欢这里吗?” 她迷醉于他的柔情,俏丽的脸上飞快地浮现了一抹红晕轻应着:“简直是爱到极点了。” “那就送给你,住在这里,说不定,我们能遇到奇迹,”冷寒尘期盼着那一天。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笑着说:“刚才是第一个惊喜,第二个嘛?你坐这等一下。” 他把楚儿安顿在椅子上,转身进了里屋。只听见“哗啦啦”舀水声和“嘭嘭嘭”的怪声。 楚儿累得直打呵欠,奇怪他进去这么久了,到底在在干些什么,既然是惊喜,就不应该要赖去看啦! 忽然,里屋的一股浓郁的香味把她的嗅觉拉得紧紧的,这味道——这味道是豆沙糕的味道啊!怎么会?她一激动,立刻直冲着进去了。 冷寒尘没想到她这么耐不住性子,就见她冲了进来,把手探进了热腾腾的蒸笼里,烫得哇哇叫,但仍是塞进了嘴里,还嚷着:“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吃得急,噎得她直伸脖子。 冷寒尘见状,赶忙拿了一杯水,她毫不客气,一饮而尽,“啊!真舒服!”长长吁出一口气。 楚儿终于在吃了第七块时停了下来,语不对题地问了身边的冷寒尘:“几块了?” 冷寒尘很快领悟,回了一声:“七块!” “啊!七块,不吉利,给我再吃一块,”话音刚落,已拿起了第八块。 冷寒尘看着她稚气的动作,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出声。 “该死,活该!”谁让你笑我的!”一点安慰都没有,还附带一个大大的白眼。瞬间过后,态度又有了大捌弯,谄媚地靠近冷寒尘,狡猾地扬扬优美的唇畔,俏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呀呀的! 嗔道:“寒哥哥,你教我做豆沙糕,好吗?”说着,还将轻柔的双臂横过他的颈项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冷寒尘对她的主动靠近,还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但仍假装的回绝道:“不好!” “好不好嘛?”楚儿加大柔情攻势,撒娇着晃了晃他。 冷寒尘全军溃败,激御投降,“好!好!但是你要报答我!”他发觉逗她可能很有趣,于是先忍住笑,板着脸义正辞严地说。 “你!” “考好了没有?挺划算的,你想想,学会了,不求人,一辈子都可以吃到香甜可口的豆沙糕了!”他黑白分明的炯眸满是笑意,狡黠地看着一脸惊讶的楚儿。 楚儿想了一会,把粉红的嘴唇贴了一会儿他的面颊,嘟囔着:“这样行了吧!” 他摇了摇头,又笑着说:“我可不是让你这样报答我的,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要你以身相许而已。” “以身相许?”她不确信地再问一遍。 “对,楚儿嫁给我,好吗?”他扳正她的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表情诚恳而温柔。 楚儿难以相信,泪又不知不觉地流下了。她发现她越来越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流泪。 “怎么了,楚儿?”冷寒尘边擦她的泪,边关切地问。 “人家高兴嘛!”一点没有待嫁姑娘的羞怯,她大大咧咧的承认。 “但是我嫁给你,可有几个条件你要答应哦!第一,不要铺张;二不要让我爹和娘知道,行了,这两条你做到吧?” 第十章 “为什么不让你爹娘知道呢?”婚嫁乃人生大事,冷寒尘百思不得其解。 “从小到大,我爹和娘都想将来我该是怎样的婚礼,如果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新娘子却是这种瘦骨如柴的样子,他们会伤心!”她哭倒在冷寒尘的怀里。 他只有默默地搂着她,紧紧地搂着她…… 婚礼是在两天后举行的。冷寒尘绝对慎重地对待,他要尽自己最大努力让楚儿嫁的不委屈,给她一生最美的回忆。 只是,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气氛中,却有一个人竟是满怀的落寞、满怀的忧郁,尤其,当她看见楚儿穿着大红嫁衣时,她的心整个失落了。 那人就是东川樱。 她不无羡慕的看着眼前的那一对璧人,想象着有一天她和他举行婚礼,也会是一样的拜天地,一样的红头盖新嫁衣……顿时,她的心被绞痛了…… “别哭了,把泪擦干,”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手上还捏着一块白手绢。 她诧异的把头抬起,却看见楚儿笑脸盈盈的站在她身旁。 “你……你不在房里呆着,跑出来干什么?今天你的大喜之日会不吉利的!” “热闹的日子剩下不多了,我可是征得我夫婿同意的喔!”楚儿解释道,对她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又想起刚才冷寒尘掀她头盖那呆掉的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东川樱真被她搞糊涂了。 “没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她打量了一下,才记得自己好像还不知人家的姓名。 “冬英!”简略的吐出两个字,随即又补了句“冬天的冬,英雄的英!” 楚儿想了想,说:“东川樱,好名字!” “东川樱?你怎么看出的?”东川樱寻思有什么破绽被她看出。 楚儿指了指她的右袖口的那一朵绣理逼真的小白花,徐徐说出:“你是扶桑人,这朵樱花是你家族的标与,你们东川家族以易容见长于东洋,我说的没错吧!东川姑娘!”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家族这么详细的呢?难道你也是和我一样?” “不是,我是如何得知,这没必要说,但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寒哥哥的!”楚儿坚定而又认真的说,她看着东川樱,眼神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变得凌厉,又富有杀伤力。 东川樱发现她是低估了楚儿,光凭刚才的那一瞬间,她就知她是个深藏不露,聪明绝顶的女人。 她很欣赏她,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于是她主动伸出手,说了声:“交个朋友怎么样?”语气是真诚的。 楚儿见她如此诚恳,也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谁也不会想到,这次握手使她们一生都拴在了一起,成了终生不渝的好友。 【第五章】 天朗气清,徐风和畅,选择这样一天出游,无疑心情也是最好的。 冷寒尘和楚儿大清早起来就计划好了,要去离镇不远的小河里去钓鱼,他们也约了东川樱一起去。 此时正好是橙黄橘绿的深秋时节,暖暖的秋阳照得令人精神一振,楚儿拿起随风飘舞飞起飞到她腿上的一根小草,不经意地拿着它把玩着。 她和东川樱并排着坐在地上。 抬头遥望原本翠绿浓荫的荒野,此时却已遍布白色的蒲公英,飘飘悠悠,不知去何方,如此的美,又特别的静。 她想起了远在苏州的家和正在不远处的钓鱼的冷寒尘。 他用他的温柔热情填满了她的心灵,教她打从心底深爱这个男人,他是如此的优秀,一想到他,她的那些思乡情都忘得光光了,就如同灌满了芬芳的甘泉般的甜蜜,想着想着不禁又痴痴地望着他。 “楚儿,可要注意点喔!你要把人生吞活剥了呀!”东川樱顺着她的眼神知道她在看冷寒尘,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打趣道。 “什么嘛!樱姐,你再瞎说!”她作势要挥打着拳头打她。 这些日子以来,东川樱和她混熟了,也知道她比她小一岁,于是便让她叫姐姐了。 忽然,她又正经起来,神情严肃地对着东川樱说:“樱姐,恕我直言,你一定刻骨铭心的喜欢一个人,对么?” 原本笑着的东川樱脸僵住了,心弦一颤,“这……当然!” “但你心中很苦,这种苦涩常悄悄在你不知不觉中显露出来。寒哥哥当初和我也是这样,他是鬼阙门头号杀手,身上好像还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们的路走的也很苦,现在我还深受重伤,你看我们过得也很快乐!”她试图用切身体会来劝导东川樱。 “楚儿,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常常要做一些违心的,我不愿意却不得不做的事。我和他有缘相识,但无缘结合,不过,我会永远怀念这一段时光,珍惜这一份情缘。” “樱姐,事实……也许不似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可以退出江湖,永绝武林,你……”楚儿激动万分,竭力去表达,却因太过激动,有点结巴了。 “你有一天或许会恨我,楚儿,有些事你还不太懂。”东川樱说。 “是因为你是东洋人对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东川樱怔了一怔,没立即作答。 她的表情告诉楚儿这个答案是对的,她们相对默然,又静静地坐在那,谁也没开口,有些话,有些事,不说比说更好。 楚儿的娇柔,冷寒尘的深情,真的让东川樱这个旁观者又羡慕又感动。 她更是下定决心,即使违背城主的交待,也不会伤害眼前这对非常恩爱的夫妇。等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时,她亲自回国向她请罪。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快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了。 日落西山,太阳的余晕洒在静静的荒野上,也提醒了三个玩性正浓的人,他们应该回家了。 “寒哥哥,我们把剩下的鱼带回去,今晚来当下酒菜如何?”楚儿提议。 “好啊,好啊!”站在一旁的东川樱拍手叫好。 冷寒尘自然更是无话可说,娇妻的话可是圣旨,岂敢不断呢? 他只好拎着腥味十足的鱼,跟着两个不知谈什么,笑是很开心的女人后面向小镇走去。 陈镇的那栋小木屋里,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冷寒尘跟东川樱和楚儿浅酌交谈。 “缘之一字实在奇妙,我们在此地相识,真的是我的荣幸啊!”东川樱感慨地说。 “樱姐,认识你,我们也很高兴,你虽然不与我同族,但我们却很投缘,这就足够了,”楚儿深深点头。 “楚儿,冷大侠,我今天来这,一是要和你们聚聚,二来是来道个别。有几桩事我不得已而隐瞒,现成必须向你们禀陈。”东川樱一脸严肃,好像事态很严重。 “噢?你说。” “我们城主想纳冷大侠为己用。” “啊!”楚儿大惊意外。居然扶桑人看中了寒哥哥? “为什么令城主如此重视我呢?” “我朝有些人对贵国虎视眈眈,一直想大规模的进军,所以要广纳将才。而冷大侠又为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自然是城主竭力争取的对象了。” “啊?你是扶桑人?”冷寒尘再次很惊讶,太意外了,和他天天见面的人竟是扶桑密探。 “不错,这秘密在中原除了楚儿没人知道,我第一次女扮男装帮你找到楚儿,也是我们城主安排的,她想借此取得你们的信任,为日后打基础,没想到……”她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我和你们相处得很真,成了朋友。” “樱姐,你……”楚儿还没说完,就被打住了。 “让我说完。在和你们相遇之前,我认识了一个男人,我真心真意爱着的人,所以我在向城主领罪前,必须要处理好这件事。明天一早我就走了,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她凄凉地笑笑。 “一定有的。樱姐,明天我让寒哥哥送你一程,我怕中途有人加害于你,”楚儿想得很周到。 “不了,你身上有伤,需要人照顾。” “不,一定要送,”她固执地说。 冷寒尘见楚儿这样坚决,也就同意了。他决定尽快把东川樱送到杭州,这一来一去要花上两天的时间。 好在邻里乡亲待人很热情,他们欣然同意代为照顾楚儿。 第二天中午,楚儿一直把他们送到镇外,她心中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也就没有说。 楚儿心中的那种不祥征兆果然成真了。 那是冷寒尘才刚刚走不久,天也渐渐暗了下来,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空气里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十一章 到了傍晚,还刮起了大风,那凌厉的风声刺耳惊心,好像暗暗中孕育着一场风暴。 “啊,不好啦!倭寇来了!大家快跑啊!”远远的有人惊叫着。 惊呼与惨号爆起。 他们的后面追赶着一群手拿长刀的扶桑武士,他们见人就杀,还四处放火。 火热借着风势迅速蔓延,火星四射,各处的枯草立被引燃,顿时火光熊熊,火舌乱窜。 那些惊惶散落的人逐一栽倒,倒下即不再起来。 楚儿看着这一幕幕人间惨剧,恨到极处,已顾不得有伤在身,为了防备,出去了。 她抢过一把长刀,用她三脚猫的武艺四处刮砍,倒也有几分迅厉无敌。 惨嚎声中,两个武士同时栽倒。 又有两个人横里拦截,惨嗥再传,他们又倒栽落地。 眼前围上来的武士越来越多,她也无心恋战,弹身疾离。 她轻功了得,很快就甩了那群恶徒。但整个小镇已陷在浓烟与火舌之中,至于有没有幸免而逃脱的则不得而知。 她站稳了脚,仍踉跄了几步,心口像无数支乱箭射入一般,一股血腥味从口中直射而出,她吐血了。大口大口的鲜血有泻而下,她强撑住自己不要倒下,以这种顽强的韬性支持着,她要见她的寒哥哥最后一面。 第二天早上,她估计那帮恶贼已退。心口仍疼得让她叫出声来,她捂着,蹒跚走着,她告诉自己就算爬也要爬到镇上,没见到冷寒尘,这口气是没法断了的。 陈镇——已经变成了死镇,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的都是尸体。只有夹着尾巴无精打彩在街道上晃荡的狗仍然活着,名副其实的成了丧家之犬。 往日的喧闹已烟消云散。虽是大白天,但这里却是阴森恐怖。 一条人影向这里走来,正是楚儿。 她流泪了。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她现在的感情。 眼前躺着的人杂乱的躺着,保留着各种死前挣扎的惨状,生前他们都是多好的人啊!勤恳的劳作,来养家糊口,可现在他们都死了,都被那些倭寇杀死了! 她心中的悲痛和强烈的恨意一齐涌来,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冷寒尘快马加鞭,身后只留滚滚飞扬的尘土。 忽然天空已被乌云吞噬,看来天要下雨了。他还来不及躲避,豆大的豆滴已洒了下来。 冷寒尘心中只剩一个信念:赶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去。雨下得再大,也是身外之物。这种情况是不适宜上路的,但他仍在风雨中艰难前行。 快到陈镇时,雨倒是停了,风势也已弱了。 平时,人还未到,喧闹的叫卖声就遥遥传来,谁也不会不去注意。 可今天很静,仿佛那座小城已成了空荡荡的死城。 冷寒尘的神经崩得紧紧的,心中甚是不安,诡异的气氛,实在令人顿生疑窦。 他加快行程,到了镇里一看,惊呆了。 眼前出现一片废,火劫后的残迹还是很明显。惨不忍睹的是已死去很久的尸体,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楚儿,楚儿哪里去了?” “楚儿——”他焦急地到处叫着。他毫无方向,漫无边际到处寻找着。 蓦地,耳畔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呻吟之声,相当微弱,若非是冷寒尘这等听力,换了别的高手恐怕还不会察觉。 他停了下来,凝神倾听。 声音似远又近,断断续续,但他仍是判断出了方位。 他悄没声地缓缓接近。是谁是这场劫难的幸存者?但愿是楚儿啊! 他挪动身形,朝发声处一看,一颗心顿时抽紧,连呼吸都窒住了。 在一堆乱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仰躺在里面,身躯在不停地颤动,地上还有一滩血迹,而她,正是肖楚儿。 “楚儿,你怎么啦?”她迅速上前,抱起了生命垂危的楚儿。 “我们在你走后,遭到倭寇的……袭击,”断断续续地说着,但手扯住冷寒尘的衣服。她想让他为她和乡亲们复仇。只有这样,冷寒尘才不会因她死了而轻生。 冷寒尘何等聪明,他很快领悟到她想说的话,问了句:“你要我报仇?” 楚儿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她微微点头。她要说话,这种想法支撑着她艰难地张着嘴,却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血沿着嘴角溢下来,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淌得越多。 冷寒尘为了听清她的话,俯下了身子,隐约听见“待——到——来生,再——续缘!” 她的翦水双瞳此时蒙上了一层云雾,却怪异地把手抬高,一只手只剩下小拇指竖着,其余都握起来了。 冷寒尘知道这代表一种承诺,他把他的指头勾住她的小拇指,像以前一样,嘴里念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又用大拇指互相按了下,泪顺着他清瘦的脸颊淌着。 这种仪式的结束,原本抬高的手也无力的垂下了。 冷寒尘以为他能很理智地对待楚儿的死亡,可他没能做到。他极力压抑着,但仍然哭出了声,那悲嗥就像失去同伴的野兽的哀嚎,心中的痛苦让他险些自残,追随她而去。 但他知道他要杀尽扶桑人,为楚儿报仇。 久久之后,他才按捺住激动紊乱的情绪,纳剑归鞘,退后几步,扬掌劈向地面,一掌接着一掌…… 泥土随着急速而又刚劲的掌风翻卷。 忽然,他停了下来,他想起了楚儿曾说过,她最向往的是大海。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她葬在大海,让她永远漂泊,让大海陪伴她,让她不会寂寞。 就这样,在这种悲哀绝望下,他做好了世上最美的花船,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鲜花缀满了船头船尾,像镶上天幕中的星星那样美,争奇斗艳,叠云堆雪,这样美丽,这样的耀眼的女人,她长发飘飘,肌肤赛雪,披着白色绸衣,无疑是仙子被谪坐寰。 冷寒尘看着载着楚儿的船愈行愈远,“楚儿——”他大叫一声,想再抓住她,但两只脚宛如生了根。 船在视线中迅速消失,眼前只剩下平静湛蓝的海和隐约的涛声拍拂着空气。 浓浓的悲哀,紧紧攫住了他,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他久久伫足在海边,不愿离去…… 【第六章】 花儿开了又谢,树叶绿了又黄,转眼七年已逝。 在沿海地区,时令已进入了春季,草长莺飞,万木复苏,一切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孕育着无限的希望。 这狐,是有名的台州,在军事战略上,更是一个重要的严防倭寇入侵的关卡。 这天,云淡风轻,在距离一大片浓密树林不到五百尺远的一个帐营外,一个白袍将军,系着披风,正对着前方海面遥遥望着。 那人正是冷寒尘。 自从楚儿死后,他来到这里,已经过了整整五个寒冬了。 楚儿死后,他一度失常,杀死了许多扶桑人。一直落魄潦倒,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报完仇,了却余生。直到一天,他的弟弟卓易凡找到了他,在他的劝说和感动下,他才到了这里,结束了一味复仇的流浪生活,开始有计划的去打击那些罪大恶极的倭寇。 而他却没想到。这一呆,竟已经五个年头了。 “怎么了?寒尘!?一个绿袍将军从后面走上前,他是这个边防的守将孟子宜。 身为镇远将军的他,却还是无法消除倭寇想南侵入主中原的野心,他懊恼极了。尤其面对敌人的突然袭击,防不甚防。虽是春光明媚,但火药味极浓,战事随时一触而发。 “前两次他们的突袭,被我们打得溃不成军,实在没有道理再大规模派驻这么多兵力在海上,难道他们想来个出奇制胜,挥兵北上,直逼京师。” “没错。”子宜说:“我也是这么想。这一次,他们又增派了许多兵力,据说,这次领兵的还是个女将。” “我们对她一点底细都不知道,这几天叫弟兄都得提高警惕啊!” “你说得有道理,冷兄,你不愧武林一豪杰。有你在这协助我,简直是如虎添翼!”子宜笑着说。冷寒尘刚要说什么,一个官兵来报。 “报告将军,您和卓副将的家眷已到这来了,卓副将让你去一下。” “什么?这种紧要关头,她们来给我添乱!你先退下吧!”他一挥手,那名官兵回去复命了。 冷寒尘暗忖:来的这几位可都是楚儿的闺中好友,他还没见过,不如跟去看看。 孟子宜想拉冷寒尘去壮壮胆,在战场上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可在这几个女人面前可要甘拜下风,俯首称臣了。 他们一齐到达设在含州城里的临时府第。 可刚到门口,两枚银针直射而来。 冷寒尘骇然回身,单手夹住。心念之中,屋檐突地传来一声脆笑。 第十二章 他抬头一看,面对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衣衫褴褛,既黑且脏,形同叫化的毛头小子。 但听他刚才的笑声,明明是个女孩子。 心中虽惊疑,但忍不住要问:“兄台……” 还没等他说完,那人已大笑出声。这一笑,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贝齿。 冷寒尘又是一惊,讪讪地道:“这称呼不当吗?” “哦,这字眼不大好听,看你年纪比我大,叫我名字吧,我叫贾仁……” “假仁假意!”子宜再也见不得冷寒尘被耍,插话道。 那人向他瞪了一眼,威胁道:“孟子宜,小心你们家小真喔!” 孟子宜最怕她拿这一点压他了,只要没办法,退在一边了。 “贾兄!” “说要你叫我名字!” 冷寒尘被弄得尴尬非凡,只好说:“我是冷寒尘……” “我知道,你曾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 冷寒尘很意外,但贾仁天真未泯的谈吐,令他想起了楚儿,也扫除了他下意识中的冷漠。 “嗯……难怪楚儿会看上你,你呀!比孟子宜那家伙上道多了!”她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对着他说。 “算了,不玩啦!本姑娘芳名是花亭嫣!我可是看在楚儿的面子上才告诉你的!”别人都说楚儿死了,可她花亭嫣不相信,祸害遗千年啊!她不会那么快死的,不会的! 殊不知,她的话令每个人都想起了楚儿,杏儿眼圈一红,道:“亭嫣,别说了!” “好了,杏儿,你怎么擅自跑来,你不知道,这可是战场的最前沿,有扶桑的杀手随时都会来!”孟子宜转移视线,抱怨杏儿。 “嘿,孟子宜,不许你那么说她,我们可不是白来的,我们这群娘子军可是为你如虎添翼啊!”花亭嫣立刻反驳。 “喳,如虎添翼?姑奶奶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 !子宜反唇相讥。 “算啦,算啦,你们别吵了!”还是丁羽君出圆场。 “子宜,你可是个将军啊!又是个已经做爹的人了!”她对着孟子宜批评道。 “亭嫣,是不是淳于风没来,你就像这样胡闹了?”只有她的话,花亭嫣还能听上两句。 冷寒尘通过这短短的一幕,真对这个弟媳刮目相看。难怪楚儿常说:丁羽君有时和诸葛亮一样聪明,看来所言不假。 光顾听他们说话,这时他才想起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另一位是俊逸潇洒的青年男子,看起来相当面熟。 但两个人着实怪异,那个姑娘不时把爱慕的目光投向那个双手环胸的男子,但他却无动于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直直地望着冷寒尘,极力压抑着他的感情,双眸中有恨,有哀。 冷寒尘不禁一怔,他很好奇,究竟什么原因让他对他心存恨意。 “无极,别这样!”子宜瞧出了名堂,连忙制止。 冷寒尘才知眼前这位就是楚儿的三哥肖无极,对他的恨意也能理解了,毕竟他刺伤他妹妹在先,于情于理他都不可饶恕。 果然,无极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杀了你,如果不是看在楚儿份上!” 七年前,一纸书信把肖家上上下下哭成一片,肖夫人一病不起。 他忘了该给肖家人一个交待,忘了别人会与他一样痛不欲生。 站在无极边上的那个姑娘见事态不妙,立刻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伯母让你不要动怒。” “关你什么事?”无极心中本来就烦,一听她这么说,烦更是加深了。 那姑娘只好自讨没趣地站在一边。 “子宜,你马上带我们去前方看看吧!我还没见过扶桑人呢?”在一旁看出紧张苗头的羽君连忙打岔。 “好啊,好啊!”花亭嫣也附和,拍手叫好。两人姐妹又不是一天两天,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就这样,差点爆发的战争,无形中被化解了。 在距离台州边防不到十几里的地方,有大批战舰,上面来回穿巡逻的都是扶桑服饰打扮的武士。 在最大的一艘战舰的船仓里,却有两个美丽的扶桑女子在商议着。 一个穿着纯白色和服,髻边斜插着一朵酒杯大的红花,清丽脱俗之中,显得有几分憔悴,她正不安而焦虑的在帐房内走来走去。 居中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国色天姿的黑衣少女。 那少女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连嫦娥在她面前都要逊色三分,浑身洋溢着一种尊贵和神秘。她正是这次率军攻打中原的武原千代。 “樱子,明晚我想潜上岸去打探下虚实,我们也好订个对策,免得到时措手不及,”她说。 “你要潜上岸去?”东川樱一惊,“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你是主帅,我怎么能让你做这等冒险的事!” “别急!?武原千代笑笑地说:“我自会小心,我刚到中原,正想上去见识见识,不知为什么我对这好像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再说中原不是有句俗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 “你别低估了守城的孟子宜,他不但年轻有为,聪明才智高人一筹,中原人对他都敬畏有加,可见他是个不简单的人!”东川樱深表担心。 “这样好了,你明天和我一起去。七年前,你不是一直在中原执行任务吗?肯定对那很熟!”武原千代突然想起一个万全之策。 东川樱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姑姑,你们去玩,要带我一起去哦,”一个童稚的嗓音忽然响起。 寻声看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揉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武原千代和东川樱面面相觑。相同的疑问浮上心头:这小鬼不是睡觉了吗?这下糟透了。 “哼,你们趁我不在,商量着去玩,该罚!”小男孩像抓住她们把柄似的,笑嘻嘻地说。 “明一,我们在讨论正事呢!小孩子别插话,”东川樱训斥道。 “嗯……嗯,人家第一次来中原嘛!也不让我去玩一下,那你们干嘛从小就教我说汉语?”被称为明一的小男孩嘴嘟了起来,又反将了一军。 还是武原千代心软,谁让这小鬼是她一手带大的呢? 她哄了哄他:“明一,姑姑带你去,但有个条件喔!” “别说一个,一百个也答应。还是姑姑最好!”他一听,立刻昂起头,甜甜地说。 “上岸后,要听姑姑和你娘的话!”千代嘱咐道。 “好,我们拉勾,一言为定!” 东川樱看着眼前这两个一大一小,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她真怀疑,到底谁才是这小子的亲娘,怎么至小到大,他和千代就特别亲呢? 七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武原千代,是在城主准备惩罚她的大会上。 她私作主张,放过冷寒尘,还在中原怀了身孕。这些在城中可是大逆不道,应该处死的,可千代挺身而出,帮她说情,从此她就跟着她,至今没想已有七年之久。 但是奇怪的是武原千代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在城主面前却很有地位,城主对她言听计从,十分信任。 她又极其善良,从不滥杀无辜,如果这次不是城主的命令,她绝不会率兵出征的。总之,她是一道难以破解的谜。 她是她今生以来除了楚儿,另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想起楚儿,她才想起她已有七年没有见到她了,这次上岸去一定去拜访一下。说不定还能促成千代和楚儿成为好朋友呢! 楚儿善于易容,慧黠可爱;千代在音律方面格外突出,特别是古筝造诣更高,有时其声似铁骑刀枪冗冗,有时似落花流水溶溶,有时似风清月朗鹤唳空;有时似听儿女语,小窗下窃窃私,她沉静温柔,又不失大方得体。 这两个女人各有千秋,一动一静,属于两种不同性格的人。 但她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潜意识里总把她们联系在一起。 她一抬头,无意中看见明一的笑,令她心头一怔,没想到明一仍然和他长得那么像,即使在她身边七年,身上隐约还有他的影子。 她忍不住问自己:她这样做对吗? 千代、东川樱还有七岁大的明一打扮一身轻便的黑衣汉装,为的是黑暗中便于隐蔽。然后,她们直奔台州城而来。 当然,以千代和东川樱的身手和机智,自然很快躲过巡防军队和守军,“小鬼”明一虽然只有七岁,但也临危不惧,在他的心中,只有好与坏,战争还离他很远。 他知道如果不听话,不光坏了姑姑和他娘的大事,更重要的是从此他不会被允许带上中原了。听那些到过中原的叔叔讲,中原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什么新鲜事都有。所以自他懂事那天起,他发誓他要独自闯荡中原,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能错过吗? 第十三章 她们深知中原武艺高深莫测,说不定兵营里高手如云,只有步步为营,小心提防。 所以当她们越过防线,仍然小心谨慎地易了容,化了妆。 千代转眼间就从水灵灵的姑娘家被东川樱改扮成纯朴的中原农妇,而她更是假扮了一个三十好几的农夫,再加上因为第一次穿上中原小男孩服饰而兴奋不已的明一。三个人俨然就是乡村进城的普通农户。 如果不是出了那点意外,谁也不会识破这样精湛的伪装。 祸还是明一闯出来的,他虽说自小不在中原长大,但汉语说得很流利,而且各地的方言也略知一二。可是东川樱却忽略了她宝贝儿子旺盛的好奇心。 正当她和千代忙于应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时。明一看见对面一个小贩的肩上扛着一大串红通通,不知名的东西向北走去。 他很奇怪,怎么他在扶桑就没见过那种东西?好奇心驱使他忘记了他姑姑的话,尾随着小贩而去。 终于他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掏出几块圆圆的铜片给那个小贩,拿下了一串放在嘴里吃了起来。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觉得味道一定好极了,口水差一点点都流下来了,但他没有那种叫铜钱的东西,只胡一个劲地看着那小女孩。 孩子的天性使他很友好的靠近那个小女孩,故作惊讶的说:“这东西也能吃啊!” 孟真一听有人跟她说话,而且还很白痴地问了这个问题,立刻白了他一眼:“笨哪!连糖葫芦都不认识!”说完,又低下头进攻那诱人的果子了。 明一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糖葫芦啊!算了,下次让他娘也给他买一串,可惜那卖东西的大叔已经走了。他不无惋惜,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剩下的三个果子给你吧!”孟真难得如此大方,把最爱让给了别人。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真可惜,长这么大,连糖葫芦都没见过。 明一毫不犹豫就接了下为,第一次发现中原女孩子比扶桑小女孩可爱,梳着两个小辫子,用红头绳绑着,月牙色的绸衫,绿色的绸裤,他先总体打量了一下。仔细一瞧,他才发现这个女娃眼睛大而有神,正骨碌碌地也盯着他看,小脸长得又白又净。 他在心里想:我要在中原要带样东西回去,向田中一郎他们炫耀,带什么好呢?不如让她做我的新娘吧! 他对新娘特别熟悉,因为东川樱和千代刚到台州城的第二天就逢上一家大户成亲,那热闹的场面深深地印在刚满七岁,还无知幼稚的孩童脑海里,竟然忘不了。 但他又怕人家拒绝,一时忘形,竟然拐弯摸角地用扶桑语说了一遍。 孟真愣在那儿,原来同龄人中还有比她更聪明的呀!他说的话她就听不懂,她也学学,回去让花姨和丁姨见识见识。 一个说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两个小鬼竟然坐在一起商量起来了。明一希望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孟真,而小孟真也学着,征注他的意见。 临到分别了,还有点依依不舍。这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孩子,又互赠了各自最喜欢的东西作为回报。然后,高兴地各自回府了。 东川樱发现明一不见了,吓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在这里,稍有不甚,可能会没命的。她急急忙忙冲出去找孩子,又害怕没有她作向导,千代又会出事,就这样令果断敏锐的她一下子没了主张,只有祈求上天的保佑了。 “娘,我回来了!”明一刚踏进门槛,就兴奋的大喊,手中还拿着孟真送他的糖葫芦。 在回客栈的路上,他吃下了三颗中的一颗,可好吃啦,甜甜的,酸酸的。他看了看剩下的两颗,决定留下来给他娘和姑姑吃。 殊不知,两个大人为他心急如焚,又不敢轻举妄动。东川樱看见他回来了,又喜又气。她第一个念头却是紧紧地搂住他。 千代也早在一旁哭红了眼,她想她还是留下一点空间给被感情冲淡理智的母子。 “娘,这个给你!”明一把糖葫芦递给了他母亲。 不看不生气,看见了它,东川樱一时气起,抓起来就扔在了地上,大声训斥:“你乱跑,就为了这个,我让你吃,让你吃!”她边说边踩那两颗果子。 孩子毕竟是孩子,明一看着地上破碎的糖葫芦,原本可爱的红色果子,被踩得七零八落,他感到无限的委屈,含着泪,捡起了残破的变形的果子。 她可以不吃,但不该破坏它,他心中忿忿地想,东川樱的过去种种又浮现在他脑海,一句话脱口而出:“我知道为什么我是没爹的孩子了,因为你从不把别人对你的好放在心上。” 这种成熟无情的话语,东川樱怎么也不会相信竟从一个她养育了七年的亲生儿子口中残忍道出。 她的脸由红转白,又变成青,气急攻心,一个巴掌甩在了明一稚嫩的小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打我,我一直认为你是爱我的,现在不相信了,”明一后退了一步,抚了抚被打的脸颊,转身飞快离去。 东川樱被浓浓的伤感紧紧围住,但她没在意,一味的认为明一只是耍小孩脾气,没去理会。 “怎么了?怎么了?”千代听见屋内的争吵,又见明一直冲出去,不知道缘由,只好回到屋里问清情况。 “他不要我了,不认我这娘了,”她答非所问,喃喃自语了一句。 “什么?”千代惊呼了一声,立刻转身向明一追去。 可一炷香功夫后,她又折了回来。 东川樱看着她的失望,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怎么明一真的走了,他能到哪儿啊?明一啊!”经不住如此大的打击,一下子竟然晕了过去。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千代知道东川樱有许多难言之隐,无奈只好把她弄到床上了。 只好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找明一了。 第二天,东川樱顾不得自身的劳累,带着千代开始到处打听明一的下落。 “哦,我昨天倒是看见他了,他好像和孟将军的女儿在一起,”昨天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她们着急的样子,连忙告知。 “孟将军?”她们齐声问道。 “喔,就是守城的孟子宜将军啊!”小贩解释道。 东川樱暗暗叫糟,难道冤家路窄,明一跑到孟府去了。她向千代望去,果然千代也吓了一跳,一脸难以置信。 她们现在惟一可做的只是救出明一,可怎么救呢?如果盲目的去做,很有可能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两人私下交换了眼神,决定先到孟府去看看,谁知还未走到府前,就被一张告示吸引了过去。 告示上写着:孟府急找一位精通音律的女乐师来教府上小姐,傣禄极丰。 千代看着,顿时一扫心头的乌云,喜上眉梢,“樱,我有主意了!”她把她拉到僻静处,说出她的计划。 “不行,你是主帅,怎让你冒险呢?”东川樱不用考虑,马上就拒绝。 “我进孟府,一可以进去找明一,二可以打探军情,你放心,明一有我会没事的!” “不行,”东川樱坚决不同意这个冒险的计划。 “东川樱,我是主帅,你听我的!你马上通知弟兄们,说我在这里很安全,让他们别轻举妄动!”“她用强硬的命令来迫使东川樱同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孟府。 东川樱看着她的背影,浑身虚软,倚在身后的墙上…… 千代鼓足了勇气进了高深莫测的孟府。但她很快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府里去应征的不下百人,有年过半百的老妪,有妙龄姑娘,衣衫褴褛的,穿着华丽的,令人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低下头看看自己,一身简单朴素的农妇打扮,又想起好像脸上的假面还未卸去。这样的装束,怎么也不会与琴艺高超的乐师联系在一起啊! 她左思右想,得找个偏僻的地方洗去脸上的东西。 四处打量,她看到了一个离这不远,好像有个极为隐密的花园,暗暗一喜。 她乘人人都忙着应征之时,疏忽注意周围,悄悄溜进了那里。 没料到外表看似简单质朴的园子,里面却别有洞天。小桥、流水,还有不知名的各式花草,不时发出扑鼻幽香。 她虽说从未到过中原,但对它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时甚至怪异的认为,中原好像才是真正的家。 家,多么温馨幸福的字眼,可惜她七年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跑到水边,捧起水,轻轻洗了一下脸,又从怀里掏出一种不知名的药水,均匀地涂在脸上,用手抹去颊上的油彩,直至干净为止,一张白净秀气的脸又恢复了。 第十四章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收入眼底。 冷寒尘至从楚儿死后,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激起他的兴趣了。 当他经过那片花园时,不知怎的,他竟有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好像有一股原始的力量,在召唤着他。 就在接近湖边时,他忽然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警觉心使他没有快速离开,而是闪到一棵树后静静地观看。 所以千代的所有举动都落在了他眼里。 他惊诧眼前的一切,七年前楚儿第一次遇见他也易了容,而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也易了容,这太巧合了。 他心一软,就没有深究原因,决定放过她。 再说千代整事了装束后,就大大方方地从园中走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中原以真面目示人,但她没觉得不妥,俗语说: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 她自信以她的琴艺,绝对能胜任女夫人这个角色。 她的出现使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 如果说孟夫人杏儿是娇贵如花,仪态万千,那么这位姑娘,该是一朵白莲,清新、幽柔、飘逸,浑身散发着一股灵气之美。 而亭嫣和羽君也各有千秋,一个刁蛮娇柔,一个聪慧沉静。 四个女人如今聚在一起,让众人开了眼界,惊讶世间还有这等美若天仙的女子。 “爹爹,我就要她!”孟真看到千代,一眼就相中了,连忙向孟子宜征求。 “可我这是为了代你征求一个琴艺高超的夫子,小孩子懂什么!”他训斥了女儿一顿,言下之意就是她还不一定会弹琴。 千代轻轻一笑,径直走到琴前,轻轻一弹,拨开着琴弦,那琴声,就叮叮咯咯,清清脆脆的响了起来,还不由自主的随着琴声,幽幽的唱着。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的那首《无题》诗经她这么一唱,那么婉转动听,那么凄美悲怆,也那么轻巧细腻,所有的人的心弦给紧紧的扣住,无不心服口服,齐声赞道:“好美的歌声,好美的琴声!” 而琴声也瞬间停止,她看见远远站着的那个人,像磁铁般的把她吸引过去。她整个人被震慑住了,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痛楚。 “姑娘,你怎么了?”在一旁的杏儿看她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千代也在瞬间回过神来。 小孟真高兴又骄傲的对她爹说:“对吧!我说的对吧!” 孟子宜摸了摸女儿的头,也笑了,“好,就这位姑娘吧!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姑娘的确琴艺高超啊!” 千代看着身边的人,她觉得他们都挺和善,并不像城主向她说的那样低下。 就这样,她在孟府住下了。 【第七章】 天才一亮,千代就早早起来。她穿着一袭白色缀有小紫花的绸缎袍子,外面罩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袄,打扮非常素净,却格外清丽淡雅。 虽然她已到孟家已三天了,但她除了在学堂、饭厅、花园,辊的都没有细细看过,就连隔壁住着谁都不知道。 因此,趁着清早,她就一个人出来察看一下府中的地形。她从西厢的“薰风苑”,穿过长长的回廊,来到仪事堂的“听萧楼”,然后是大厅,接着是孟子宜的书房,名叫“墨香阁”,再过去是东厢的“湘云轩”,那是孟家夫妇的主卧房,旁边就是那座清幽的花园了,定睛一瞧,藤萝掩映处微露羊肠小径。 她好奇地看了看,寻思这到底又通向何方,她一路逛着,却忽然看见有个男人在练武。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冷寒尘。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是远远的站着,浑身洋溢着冷傲孤绝,令她居然产生了强烈的痛意和怜惜。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而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他那张神色肃穆又不失俊朗的脸庞,尤其那低敛的双眉,如星的眸子,薄薄的嘴唇,仿佛依稀,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似曾相识,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冷寒尘转过身时,回眸一瞥,就和千代的眼光接触在一起了,但他也立刻回避。 “对不起!”她走到冷寒尘的面前,带满歉意的说:“我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练武,请恕我无礼,打断了你!” 冷寒尘本不想理她,但还是应了一声:“没什么?”搪塞过去。 谁知千代竟浅浅一笑,轻轻柔柔的说:“看你的言行举止,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就是冷寒尘将军,是不?” 冷寒尘讶异的审视着她,觉得她并非如外表那样单纯。他在心中暗暗想:该好好查查这个女子的底细了,但他没露声色,反问道:“你是如何看出的?光从言行举止?” 千代又笑了,“你的足智多谋,文武全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只是无缘见面,如今见了你,才知你比传说中的远要传神。” 冷寒尘凄楚一笑,掉头而去。 他的背影竟无端生出一丝悲凉,千代看着他渐行渐远,眼里却盛满了一片小小的怆恻,一片小小的失落。 但她不能啊,上天注定她们的相逢在敌对的立场上。 悠悠地从心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罢了! 她就这样傻傻的站在一片绿色中痴痴地想了起来,心情也愈发阴暗。 千代在日子一天天过去时,也和孟府上下下下混熟了,但她却始终没查出明一的下落,不免心有些动摇:或许明一根本不在孟府。 她想了许久,决定由小孟真为突破口。 “孟真,我侄儿叫我代他向你问好呢?”她试探地问道。 “哪个?”孟真问道。 “就是好几天前,和你一起吃糖葫芦的那个。” “哦那个小哥哥呀!” 千代的心被紧紧扯着,她怕孟真说出令她伤心的话。 “嗯,你看,他还把这个玉锁给我呢!”小孟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锁来。 千代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明一怎把他母亲给他的信物轻意送人了。 “武姨,你告诉他,说真儿很想他!”孟真歪着头,甜甜地说。 她的话让千代许多悬着的心放下了,但她又不由担心:他不在这,又会在哪呢? 正在寻思之时,忽见孟子宜急急忙忙经过学堂前向府外走去。 小孟真随即也拉着千代,“快,武姨,肯定出大事了,咱们去看看好吗?” 小孩子好热闹,没巧正合千代的心意,一大一小也随后跟着子宜跑出去。 没料到,一路竟跟到军营里来了。 猛然间,她傻住了。一眼清清楚楚的看见不远处的场上,围着一群官兵,在那儿不停的擂鼓,而中央,冷寒尘眼光犀利的审视着一个被绑在木桩上,已昏迷不醒的人犯。 她怔了怔,发现那面孔竟然如此的熟悉。接着,整个人就又惊、又慌、又乱的愣在那儿了。 官兵们沸腾了,齐声高呼:“杀死他,杀死他!” 在群情激愤下,冷寒尘怀着极大的恨意,他迅速抽出放在桌上的一支利箭,瞄准那犯人的心脏准备射去。 “住手!” 就在那千钧一发中,千代的声音骤然从空气中响了起来。然后,她放开孟真的手,拼命的向人群里冲去,挡在那人犯的身前。冷寒尘大吃一惊,马上收回箭,满脸震撼而愤怒的盯视着她。 “武姑娘,你不想活了!” “对不起,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有意要防碍你执行公务,而是你不能杀害这个人!” “为什么?”冷寒尘皱眉逼问。 “因为……”千代犹豫了一下,大声说:“因为他是我丈夫。” 众人大大一震。 “不行!”冷寒尘断然拒绝,“我绝不能循私,况且他潜入我营中,多为扶桑密探。” “不是,”千代急了,她跪在地上,哀求说:“他定是找我心切,才误走军营的,若你坚持,你就先杀了我吧!? “不许你杀我武姨,”一个小小的身影也扑了上来,竟是子宜家的千金真儿。她紧紧的搂住千代的脖子,向冷寒尘大喊。 子宜大骇,赶忙上前制止,叹息道:“算了,暂且饶他一命,但以后决不会有!” 说完,他命一个侍从帮他松了绑,又回头对着千代说:“快扶他回房去吧!” 千代千恩万谢,临走深深地凝视冷寒尘。 在她走后,冷寒尘对着子宜说:“你会后悔的,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子宜笑了笑,道:“我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嘛!” 这天晚上,东川樱终于醒了过来。 第十五章 当她见到千代的那一刻,心里的激动,自然不在话下,也不管身在何处,就紧紧的抱住千代。 “千代,我终于见到你了!”说着,早已泪迹斑斑了。 “你啊,若不是我哀求,你早已死在冷寒尘的箭下了!” “那都是我太粗心大意了!”东川樱懊恼地说:“原本是为了打探军情而来,没想到会掉到陷阱里,更没想到会栽在冷寒尘手中,好在我事先易了容,竟没让他瞧出来,”她真是感慨万千。 “怎么,你认识冷寒尘?”千代诧异地问。 东川樱长长叹气,“说来话长,七年前我和她妻子还是好友呢!可不知近来他怎会投入军营里呢?想当年,城主想拉他,他都不答应,如今被中原军队所用,我们就更难办了!” 千代皱眉,开玩笑地说:“怎么还有女子肯嫁一冰块为妻?” “你没见过楚儿,她冰雪聪明,纯情坚贞,本来我准备去找她,介绍你们认识呢!” “可我并没见过冷寒尘的妻子呀!” 东川樱一听,眼泪簌簌的流窜了下来,哀痛的说:“难道……难道楚儿已走了……” “七年前,她就重伤在身,想必真的没治好。”东川樱为好友的早逝痛心不已。 千代听在耳里,却疼在心里。没理由她听到这个女子,心中会如此难受,好似她也经历过这种生死离别似的。 但她很快想起了一件紧要事,“明一,你看到明一了吗?”这是她最为挂心的事。 东川樱听到她的话,破涕为笑:“他呀,两天后反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我把他早早送到船上去了,很安全!反倒是你,现在想脱开身就太难了。” “真儿那孩子,虽说有时很刁蛮,但是一个好孩子,她帮了我许我许多忙呢!我还真舍不得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 “武姨,我进来了!”孟真人未到,声先到了。 “武姨?”东川樱忽然睁大眼睛,有些惊奇的问。 千代连忙俯在她耳朵说:“武桑人。” 东川樱恍然大悟。 这时一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进来了,她一进屋就兴奋地说:“武姨,你可真厉害,你今天那么一吵,连我爹都怕了你啦,他可从不讲理的呀!” “你呀,再说你爹,小心你的屁股!”她身后又传来一声嘻笑,接着进来三个女人。 “武姑娘,拓扰了!”杏儿客气的说。 “我嘛,就甭客气了。我是来看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这位神仙姑娘的,”花亭嫣则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 丁羽君随后踏进这屋子,她见杏儿和亭嫣在说着话,也就没插嘴,而是借机打量着千代和东川樱。 她心思缜密,竟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周身的脂粉味太浓,阳刚气欠缺。不知为何桑雪这样清丽脱俗,才高八斗的女子会看上他?但她终究不是亭嫣那种直爽性子,也就没说出口。 她们就这样闲聊了一会儿。不久,有个丫环模样的姑娘来催她们吃饭。 这时,杏儿应了一声:好了,马上就去。 她站起来,招呼千代,说:“武姑娘,平素大家不容易在一起吃顿饭,难得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千代也是明理人,既然杏儿这么说,也不好推脱。 今天东川樱在此,她也要让她见识一下孟府的情况,以便日后打算,因此,她扶着东川樱和杏儿她们一齐进入了饭厅。 这天晚上,好不热闹,孟府的上上下下,都很开心,孟子宜还赠送一些小礼来犒赏所有的下人。 千代还抬头一眼就瞧见冷寒尘的身影。再见到他,竟有满怀的柔情,和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感,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竟对才见几次的男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柔情。 而东川樱竟以贵宾的身份,被安排在子宜身旁的位置。她尽兴极了,一一接受了众人的敬酒。酒过三巡后,她举起酒杯,恭敬的对着子宜说: “孟将军,这杯酒换我敬你,谢你的不杀之恩,不过,在此我尚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子宜沉吟的看着她,”董兄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合情合理,而且我能做到,一定会答应你。” 化名董英的东川樱见机不可失,就坦言相告:“我想把桑人带走,过几天再把她送回来。” 千代一听她提出这种要求,刚要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话音打断了。 “好啊,你们乘我回去这几天,就大摆宴席,杏儿,你说说,该怎么罚,”一个爽朗的笑声夹带话音传了进来。 循声望去,肖无极推门进来了。千代来到孟府的这几天,他刚好回去办事了。 无极奇怪的看了看她,莫名升起了一股亲切感,并非男女之情,这种感情,使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千代也是。 就在此时,一声“哐 ”,一阵碗盘跌碎的声音陡地响了起来,把他们给惊动了。所有人都向发声处看去,大家都见到了东川樱的慌乱与无措。她慌慌张张的拾起凌乱的散落着一地碗盘的碎片,故作镇静地说:“对不起!” 她的话让大家回过神。 但深知她秉性的千代却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刚才东川樱满脸的惊讶,满脸的伤痛,明眼人一眼就会看出她的不对劲。 无极也很纳闷,他回头看着东川樱,一种疑窦就油然而生。 一顿晚饭就这样吃完了,大家也各自散去。东川樱却在千代的挽扶下,一路摇摇晃晃,匆匆向千代的住处直奔而来。 在无人之时,她才放声大哭,那串串的泪珠,像狂奔不止的洪水,把每一寸肌肤都烙痛了。好一会儿,才泪流满面的说: “千代,他把我伤得好深!” “谁啊?”千代满腹疑惑地问,“你究竟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他……”她嗫嗫嚅嚅,浑身发抖的说:“他是明一的父亲……” 千代闻言一怔,惊骇到了极点,她不相信的问:“你的意思是说今天那位肖无极?”她真的难以置信,踉跄的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喃喃的说:“不免太过巧合了吧!” 她看着东川樱,心里笃定了主意:“与其要你受尽煎熬,不如明天我们就走,远远的离开。” 东川樱艰涩的看看千代,酸酸的说:“可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真的,是上天的错,安排我们的相遇,却无法真情相守,” 忍不住,她趴在千代的怀里,汲取她的温暖,因为只有千代才是她此时最可亲的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东川樱和千代收拾好包裹,决定乘众人还未起身,悄悄的走。 忽然,她们的背后一声低喝:“武姑娘,好有兴致啊!天还没亮,就走了!” 她们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冷寒尘。 “你们昨晚的话我都听见了!”冷寒尘说道,其实千代屋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知道。一是因为他们恰巧邻居,二来这位武姑娘行踪可疑,便于监视。 昨天东川樱在饭桌上提出要带武桑人走时,他心中暗暗就有一个谱。谁知后来她的举动失常,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没料到竟隐藏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楚儿和他成亲了,肖无极理所当然的也就成了他的舅老爷了。但这种个人私事,也许有众多误会,他不便插手。 东川樱一惊,仓卒地说:“千代,我们走。”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冷寒尘冷笑道。 “冷寒尘,看在楚儿的份上,你放我们走,”东川樱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立刻用原来真正的声音说道。 冷寒尘一听却更怒:“东川樱,原来是你!我更要杀了你,要不是送你走,楚儿也不会遭你们扶桑人的毒手。那是你设的圈套吧!” 东川樱愣住了,她没想到楚儿的死还与她有间接联系,顿时整个人被震慑住了,心中好像乱箭穿心般的把她刺痛着。 千代一见,火冒三丈:“你别太过分了,樱子不是那样的人!” “哼,武姑娘,你不也是易容进来的刺探军情,手段也不光明啊。”冷寒尘讽刺地说。 “你——”千代无言以对,确实当初她进来的动机的确不良。 东川樱步伐蹒跚的走到他的面前,满脸恻怆,说:“一个做事一人当,你放了千代吧!” “当我说放了,还不行,你们看看身后吧!” 她们闻声望去,大吸一口凉气。 不知何时,身后已悄悄站满了人,肖无极、孟子宜、花亭嫣、杏儿、亭嫣一干人都在内,她们中有震惊,有忿恨,有许许多多的复杂感情。 肖无极上前一步,逼迫东川樱,激动的说:“原来是你杀死了楚儿,我惟一的妹妹。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蛇蝎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第十六章 东川樱一听,便知冷寒尘并未完全把真像告诉无极。所以当无极扑过来时,她竭力去躲,可又怎能敌得过武艺高强的无极呢?还是让他揭下了假面具。 东川樱仓皇的看着无极,但仍用手紧紧盖住脸。 可此时无极睁大了眼睛,不真实的看着她,然后哈哈大笑,泪却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 “东川樱、董英、贾樱儿,哈哈,我该叫你哪个?”她的心脏被整个都揪痛了起来,悲怆的问。 东川樱手一松,愣愣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无极见她这样,跑上前拼命晃着她的身子,心碎至及,大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骗我说你死了?如果为了这样,你一辈子都不要想逃离我!” 东川樱迅速别过头,让眼泪一颗一颗奔窜下来,心如刀割的说:“那你究竟要我如何?你可以毫无顾虑的喜欢我,可我不能,不能啊!” 突然,她看见他腰际上的那把短剑,立刻扑了上去,迅速抽出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痛彻心扉的说:“放我们走,否则我死在你面前!” 无极一阵大骇,他深深的凝视着她,手向后一挥,哀伤的说:“放她们走!” 这样的感情,看得千代不自觉的心都酸涩了起来,眼里有感动,有悲愁,还有一层薄薄的泪光,而心中却有某种复杂的情绪,撑得满满的。 第一次,她被这种情绪扣住了心弦,下意识里她看了看冷寒尘,却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悄悄离开了,看来他有心放她们走了。 东川樱拉着千代走了,消失在无极的眼前。 “无极,”羽君首先从那份震憾中清醒过来,她不相信的问:“你就这样把她们放走啦?” 无极自东川樱走后,好像把自己冰封起来,对羽君她们的话充耳不闻,木然的站在风中。 东川樱自孟府出来,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只感到脑海一片空白,好像呼吸停止了,体内的血液也僵住了,只有心脏不停的抽搐着。许久,她才跌坐在地上。 千代被她的强烈反应弄得手足无措,有些慌乱的说:“你起来!快要到了,你不能这样倒下去啊!” 她只好用瘦弱的身子扶着她一步一步移动着。 “娘,你怎么啦!”见到东川樱病恹恹的样子,明一吓得尖叫了起来。 千代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东川樱带回来,把她安置在床,还请来了大夫。 经过大夫的诊治,她却仍然昏昏沉沉,吃了很多药,仍毫无起色。脸也日渐憔悴,身体也日益瘦弱。 明一看着他娘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又慌张又,连连不断地问:“姑姑,我娘这是怎么了?她会死,是吗?” 千代拥过他小小的头颅,皱着眉,安慰他也安慰她自己:“没事的,你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挺过来了,这个小病又算什么呢?”她看着东川樱了无生气的脸,心中更慌。 忽然站在旁边的一个侍从说:“属下想起一个办法,不知怎么样?” “快说!”千代着急地说。她正一筹莫展,希望真有奇迹出现。 “心病还要心药医,看樱姑娘这样子和我表妹一样,前几年,我表妹因一次意外得了失心症,后来对症下药,找出病源。原来是别人家的东西失了,都说她偷了,她一时郁闷,就得此病,后来那人家东西找到了,拿给她看,又向她赔礼道歉,她才渐渐好了。只是……不知樱姑娘是否也有心结未解?” 千代了然于心地吟哦了一下。 于是她安置好了明一,把东川樱交给了侍从,一个人亲自去请肖无极了。 她知道只有肖无极才能救活东川樱了,别人去,她不会放心,便独自一人上路了。 谁知到了台州守军的帐营外时,她心疼的宿疾偏又犯了。手一摸,药没带,原来走得慌,把药给忘了。 她疼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连步子都踉跄了,不经意中竟惊动了巡视的士兵。 他立刻高声疾呼:“有奸细,快去禀报卓副将,说咱们这来了扶桑的奸细!” 千代心中一跳,暗暗叫苦。她不打算惊动孟子宜他们,而是暗中请无极的,可现在事态不妙。 她乘着月色环视一周,忽然发现许多帐营里都有大批官兵出来,唯独一个例外。她整个人又惊讶又高兴。 她再一次告诉自己,那个帐篷很特殊,如果在此束手就擒,还不如赌一把,兴许还有逃生的机会。 很快的,她的步子越来越快,但疼痛也加据了。终于她揭开了布帘,冲了进去,但也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冷寒尘对千代突然的出现正感诧异万千,又见她软软的栽倒在地,倒是动了恻隐之心。 但他很快提醒自己楚儿已死了七年的现实,眼前的只是一个叫千代的扶桑女子。 他再三考虑,最后仍然决定救她。 他将她身子轻轻扶坐在软榻上,运用真气帮她治疗,助她调节气息。 源源不断的暖流涌入千代的身体,她也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了。 冷寒尘这才放心,他把她的身体也轻轻放下,替她盖上被子,刚要走出去。 “你不把我交出去?” 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骤然从他身后响起。 “不会。” “我们是仇敌,对吗?你放我走会后悔的!”千代仍旧温婉柔声说道。 “我不会对一个生病的敌人下手,下次在战场上见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冷寒尘说道,抬脚要走。 千代心动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她看见冷寒尘又要走,忍不住喝了声:“站住!” 冷寒尘站着没动,他倒要见识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她嗫嗫嚅嚅、怔怔忡忡的说。 冷寒尘大大一惊,怔住了。 “从一开始,我进来弹琴第一次见到你,那份悸动,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可后来我不知为何越来越重了,”她用坚决而笃定的声音说。 “可我不喜欢你!”冷寒尘冷冷的说着,他已从慌乱中镇定过来。 千代的心被撕痛了,情急的说:“这些天来,我一直积压着对你的情,也以为因为你的冷漠和孤独,才对你产生一份怜悯之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冰冷的外表下有着世上男人少有的赤诚之心,让我更清楚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 “你还是放弃吧!”我这颗心在七年前已给了另一个女人,没有再多余的情感了!”冷寒尘对着她强烈的爱意,狠狠心断她的希望。 “寒哥哥——”千代泪如雨下,用尽全力倾泻而出这个不知为何她心中呐喊的称呼。 冷寒尘听着她的喊声,完全呆了,傻了。 他想起了七年前在春风楼,楚儿那甜甜的声音又回想在他耳朵边。 “寒哥哥挺好啊!叫冷兄,那多生疏,叫你尘大哥嘛,也不太好听。想来想去,还是寒哥哥最好听!” 千代脱口而出的喊叫,勾起了冷寒尘对亡妻排山倒海的回忆,泪竟簌簌的流窜下来。 她愕然的愣在原处,下意识里捂住了她的嘴。她也不知自己刚才说了哪句让冷寒尘如此情难自禁的话语。 许久后,冷寒尘深深的吸着气,眼光深遂的停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重复:“不许你刚才那么叫我,否则……”他按了按手中的宝剑。 天资聪颖的千代又怎会不知他明显易见的威胁之意? 她情不自禁抬起一双蒙上水雾的眸子看他,心碎地说: “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错的人是我,我不该对你动心。冷寒尘,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一定加倍奉还。这次我来是请肖无极去救救樱子,请你帮我转告他。下次我们只有在战场上兵刃相见了!” 说完,她便冲出门槛,向海边狂奔而去。外面的官兵正要阻拦,被冷寒尘喝令退下了。 而冷寒尘看着她伤心欲绝的离去身影,只是默不直声看着她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第八章】 第二天中午,肖无极就单枪匹马匆匆赶到了千代的军营。 千代正抱着明一坐在椅子上沉思,而东川樱躺在床上仍毫无知觉。一切都静悄悄的。 无极的出现,打破了平静。尤其是明一,他以为他是来伤害他母亲的,立即挡在东川樱的床前,大嚷:“不许你伤害我妈妈!” “你妈妈?”无极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明一,又看了看东川樱。 一时间,整个空气变得沉默了,千代抬眼看无极,仿佛看到了痛楚、责备、愠怒……终于在她的凝视下,无极又开口说话了。 第十七章 “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千代不知如何来解释,就避重就轻地回答。 “她很爱你,受不了打击……” “她受不了打击,”无极很快的接口。”那她为什么那么伤害我?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又嫁给别人?” 他的一连串“为什么”,让千代目瞪口呆,特别是最后一个,诚然无极很深的误会了东川樱,无言以对,她不语的低下头。 “哼!”无极冷冷的哼出一声,“答不上来了吧!”我恨这个薄情的女人,我不会救她,这次来,我是来为她收尸的!”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违心说道。 蓦然,“碰”的一声,明一重重地跪了下去,他抱住无极的腿,紧紧的抱住,声泪俱下的说:“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 看着东川樱不忠的证据,他紧握住手心想打在这个稚嫩的身躯上,但最终没落下来。 不知怎的,听着明一的声音哀求,千代于心不忍,决定揭出事件的真象。 她不管这个秘密说出有何后果,用力的咬住嘴唇说:“如果樱子不爱你,又怎会留下孩子?” 无极淬然间傻了,满脸震撼而错愕的盯视着她,惊骇的摇晃着千代,问:“这是真的?” 千代点了点头。 他看着明一,颤抖的摸着他的小脸,痛心地大喊:“老天啊,怎么会这样?” 他情不自禁的把明一的头揽进了怀里,凄楚而沉痛的说:“她为什么不说?孩子,爹虽然不知七年来你的存在,但我是爱你的,以后爹加倍爱你和你娘,我们一家三口好好活着,会快乐的。”他不由想起往日的情景—— 他放开明一,缓缓地向东川樱走近两步,幽幽地说:“你何苦呢?樱樱,七年前我们不是已拜过堂了吗?有天地为盟、日月为证,其实早在第一次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我完了,坦白说,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孩真正动心过,但是你,却让我不能自己,让我懂得什么叫爱!” 他接着说:“我知道楚儿的死一定不是你干的,你的善良,你的品性,不会是你干的!” 可是东川樱看不出有什么起色,仍然面色惨白,嘴唇紧闭。 无极看了,倍觉伤心,他一边给她推宫活血,一面流泪,低哑地说:“樱樱,我这辈子恐怕很难再去爱任何一个女孩,所以求求你,快点醒来吧!如果你不想活了,我也跟你一起走!” 明一越看越害怕,哇的一声捂着脸大哭不止。 千代在观察东川樱的丝微表情,她坚信会有奇迹出现的。 忽然,她发现东川樱的眼角边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立刻激动的大喊:“樱子有知觉了,她流泪了!” 无极立刻旋过她的身子,果见如此,他拉起她,把她紧紧的拥到怀里。 经过许久之后,东川樱终于悠悠醒来,张开双目。 千代见机把明一拉出去,把这里的空间留给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 海面上静静的,微带咸湿的风吹在脸上,好舒服啊!中原那诗一般的翠竹晴岚,梦境一样的晓雾渔舟,奇姿异态的园林……魔一般的温柔的触动了千代的心,她爱上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中原人有着许多民族所不具有的聪明才智,难道真的如师父所说,她们是来拯救他们的吗? 她对这场战争的意义产生了动摇,两军对垒,她又要如何来面对冷寒尘。 她的脸上显现出浓浓的哀伤,因为不管谁输谁赢,都是两败俱伤,她对冷寒尘付出的感情是深厚而又真挚的,她不愿看见这种情况发生,但又阻止不了这场悲剧。 “姑姑,你看那是什么?”明一好奇的指着远处渐行渐近的黑点。 千代一看,不由一惊,急冲冲的冲至船舱。 “樱子,快把肖大哥藏起来,城主来了,快!”她气喘吁吁地说。 东川樱听完,大骇。 无极心中直犯嘀咕,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东川樱和千代有如逢大敌的恐惧。 千代和东川樱准备妥当之时,那几艘大船也靠上来了。 就在此刻,一个风韵十足的中年美妇从船舱里现身出来,人美不说,满头珠翠,宝光四射,令人目眩,让人眼前一亮。 “婆婆”,明一叫了一声,满不情愿的。 中年妇人面带春花似的笑:“几月不见,我们明一长大啦!”却以十分冷漠的目光看着东川樱和千代。 “属下参见城主!” “千代见过师父!” 她们立刻上前行礼。 “听闻传言,你们二人几月以来,没有一次进攻,没有动用一兵一卒,这是何道理?千代你说!” 千代的心在震动,立刻答道:“根据前几次的失败,我觉得我方将士虽作战英勇,但谋略。这次我想攻心为上,以静制动,待到时机成熟,再攻也不退。” 她的脸上又泛出令人心悸的笑容,“答得多好,千代你犯了大忌了吧?” 千代闻言脸色大变,极不是滋味。她目光闪了闪,默尔了片刻。 “不说话,默认了?”她眸光似箭,直戮心窝。 “千代无话可说,愿听师父处置!”她沉静的说。 “好吧!你跟我来!”她敛知正色。 千代一言不发跟着她进了船舱。 东川樱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而明一小小年纪也洞察到事态的严重,他准备跟着进去,被他娘一个眼色,也乖乖呆在一旁。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千代出来了,但她的脸色如一张白纸那样惨白又毫无生气。好像她的精力都被抽干了。 夜很深。 大海沉睡在溶溶的月色里,一切似乎都充满了祥和。千代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想着白天的事,想起了那张画像上的女人。 她很美,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她神色之间所表现的慧黠,柔中带刚,而现在的女子多是柔媚,毫无主见的。 这就是她对画中女人的惟一评价。 但她没有想到她师父竟让她假扮这位女子。 “千代,这七年以来,我待你如何?”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 “既然我待你不薄,那让你代为师做一件事,如何?” 武原惠从暗柜中拿出了那张画,那个美得出尘的少女的画像。 “她长得如何?”千代一次愣愣,对她的话感到奇怪。但她仍然赞叹:“很美,超尘脱俗的秀美!” “很好,她就是这次和我们作对的汉军守将之一冷寒尘的妻子,”武原惠轻声说道。 “可是她不是已经亡故多年了吗?”千代狐疑的问。 “所以我让你假扮她,来迷乱冷寒尘的心智,使我们扶桑武士有机可乘!” “我可又不了解她,怎么扮好呢?” “我有一种产自外地的一种树脂熬炼作成的膜,可用它来做面具,比人皮面具还要实用,而且颜色形状可以随心所欲。据我所知,樱子可跟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不难知道她的喜好。” “我答应,”声音有些干涩。 “好吧,这件事不许泄露半点风声,连樱子也不许说!”武原惠指示了一番,挥手令她退下了。 可千代心头一片凌乱,直到夜晚,她仍不知这样对她,对冷寒尘公平吗? 正在这时,一阵短而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她打开门一看,原是东川樱。 她闪身进来了,这两个时辰她坐立不安,焦灼之情与时俱增,直到夜深了,她才敢来找千代,商议怎样把无极送走,以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有点跷蹊。 因为武原惠的交待,千代有所保留,但借机问了不少楚儿的情况。不知为何,愈听愈觉得她和楚儿认识,细想也更觉好笑,这么多年,即使她记不清以前的事了,但她都在扶桑生活,离这远隔千山万水之遥,又怎会认识一个中原女子呢? 她也知道过一个月就是她的忌日,势必那时冷寒尘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去那个叫陈镇的地方扫墓,那时是她出现的大好时机。 关于无极,过两天是把他送走的大好时机,那时正好也要去岸上,借机可以把他送走。 她在心中周密地安排了一切。 “为难你了!”东川樱拉住了她的小手,轻轻细细的说:“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 “你别难过,有情人终成眷属,等我办妥那件事后,我会帮你的。师父明着不喜欢你,但暗暗却极关心你。”千代哑着喉咙说,其实这次,她连死都想好了。在她的心中有一杆天平,师父和冷寒尘几乎一样重,选谁,伤害哪一方,她都痛苦。 就这样,千代两天后走已成定局。 那天早上天一亮,千代就上船了,她把无极化妆成一个侍从。而明一,却一路哭红了双眼,东川樱默默的看着他们。 第十八章 “还没走吗?千代!”武原惠冷眼打量眼前的一切,当她的眼光落在无极的身上时,千代忙打掩护:“师父,我们走了!”她同时也催促开船。 “姑姑!”明一清脆甜甜的声音远远响起,千代强迫自己千万别回头,但泪又来了。 船渐行渐远,离岸却越来越近,到底要面对什么样的未来呢? 望海集客栈。 千代一个人点了几样酒菜,静静地吃着,她和无极以台州分别后,一个人直奔陈镇而来。 就在离目的地不远的望海集暂且住下,见机行事。 忽然在她的桌上有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也坐了下来。 千代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周围有那么多的空座,他为何偏偏捡她这桌呢?她不露声色,仍旧轻松的用着午饭。 “姑娘,能不能把你的酒也给我一杯?”他开口了。 千代斟了一杯给他。 她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五十上下,从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一定是一个俊逸潇洒之辈,可他的袍子上打着补丁,又显出他的潦倒,生活的拮据。 “我进这里,一见你,就知道你是好人!”他边喝边说。 “可好人不长寿!”千代笑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他挑眉问。 “叫我楚儿好了。”千代想起现在她是肖楚儿的身份。 “楚儿姑娘,脸上蒙了东西吃喝岂非受罪?” “什么,你……”千代大骇。 “你脸上的面具是产自瀛洲的一个岛上,有伸缩性,贴紧之后,连表情都很自然,绝不受罪,我说的对么?他笑望着她。 “对,你老怎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要做的事,”他敛笑正色。 “你再说,我会杀了你!”千代非常气愤的说。 “你准备怎样杀我?”他满不在乎。 许久,千代吐了口长气,眼中杀焰消失,幽幽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会知道。”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需要,楚儿姑娘,记住我是‘千面客’,”他小声说完,起身走了。 千代木然地坐在原位,口里喃喃道:“‘千面客’?” 日落西山,夕阳把乱葬岗旁边的杂木林子染成一种很哀凄的颜色,枯枝败叶在土黄中泛着死灰。 七年前,这里曾是一个很繁华喧闹的小集镇,谁又能把它与现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坟场联系在一起呢? 可现在一个人影却兀立在一座布满青苔的坟前。 原来是冷寒尘。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眸子里有着浓浓的哀痛,嘴里喃喃说着:“楚儿,这些年我伴你度过无数个花辰月夕,虽然幽冥异路,但我们心灵相通,你在我心中永远和活着一样。” 这座坟是衣冠坟,里面葬着的仅是楚儿生前最心爱的衣服和用过的物品。 蓦然,身后竟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他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一个白衣女子姗姗而至,赫然是肖楚儿。 冷寒尘由惊转喜,却没有丝毫恐惧。他冲上前,紧紧的抱住楚儿,生怕一松手,一切又成了泡影。 “楚儿,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在乎!”他轻声说道。 肌肤相接,他非常切实地感受到她的温软和那特别的体香,软玉温香抱满怀,他几乎忘了置身何地,在这种情况下,冷寒尘仍然没忘拉过她的手腕,果然是楚儿,他如果刚才有一丝怀疑,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千代对他的举动深感意外,难怪师父监行时掏出一只精致的樱花手镯让她带上,可见这东西是冷寒尘与肖楚儿的定情之物,可师父又阜会知道? 她决定好好享受这一温馨的时刻。 冷寒尘笑了,紧搂了她一下,低头,脸孔几乎相贴。 “我很幸福,这一刻我想了七年!”冷寒尘哑声低语。 “寒哥哥,抱紧我!” 冷寒尘紧抱住她。 “楚儿,七年了,你都去哪了?” “说来话长。这么多年来我都忘了我是谁了,直到最近,我才想起一点关于我们的事还不全面。” 千代早就想到冷寒尘会这么问,她也就以失忆来搪塞,为日后省出许多麻烦。 “寒哥哥,我们走吧!再不走,恐怕明天有人发现山上多了两具冻死鬼!” “作同命鸳鸯,不好吗?” “我们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你怎么说这种傻话,”千代红了眼圈,用手去堵冷寒尘的嘴。她发现她完全沉浸在肖楚儿的角色里,无法自拔。 忽然,冷寒尘把她旋空抱起。 “你这是干什么?”千代惊诧地问。 “这样,你就不会再消失了。而且我得带你给你那帮朋友和家人有个交待啊!我拐了人家女儿,还没亲自上门拜见岳父。”冷寒尘笑道。 千代不禁又掠过一阵感动,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膛上,只字未语。 冷寒尘更紧的搂住她。 然而,千代心中一半欣喜,一半担忧。喜的是能够得到冷寒尘真挚而不凡的爱,即使是不属于她武原千代的,忧的是如果有一天他发现真象时,会恨之入骨的。 她就在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到达台州的。 台州孟府。 这天的孟府到处洋溢着喜庆色彩,张灯结彩,仆从不停来回穿梭,忙着上菜、送酒。 “快,告诉夫人,客人到了!”孟子宜亲自出马,站在门口恭迎楚儿的大驾。 他远远的看着,离这不远,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虽因距离辩不清真正的面目,可他却能肯定那男的就是冷寒尘,那女人自然就是失踪了七年的楚儿了。 杏儿、亭嫣、羽君,无极他们一干人听到楚儿还活着的消息时,喜难自禁,都痛哭出声。 这次都齐集在门口,当他们看到以楚儿身份来的千代时,心里的激动自不在话下,也不管身在何处,杏儿就跑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她,又惊、又喜、又悲切地说: “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感谢上苍,让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千代也配合的天衣无缝,早已泪痕斑斑了。不知为何,她对她们都有一种属于亲情的感觉,根本不需她的做作,感情自然流露了。 “楚儿,三哥不是在做梦吧?”无极也上前拥抱了她一下,还孩子气的捏了一下肩膀。 这七年来,他也自责不已,要是他早来一步,楚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而连最后一面还未见上,就天人永隔了。 “三哥,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千代冷不丁吐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就是这样,楚儿就是这样,”无极先愣了一下,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和楚儿拌着嘴长大的,如果她彬彬有礼的对待他,他还真的不习惯。 “好了,菜都摆好了,快去吧!”孟子宜尽地主之谊,呼他们进去。 器皿清一色是银的,精巧绝伦,菜肴每一道都是精品,再加上闪着光昏,浮着醇香的美酒和高烧的银烛,极富诗情画意。 “粗肴淡酒,不成敬意,”子宜谦逊道。 “这种粗肴淡酒,人生有几回?”千代笑着说。 在众人的一致赞同下,她无奈坐上了主席,但心中很伤感。 冷寒尘坐在她身旁,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用手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的伤心,还夹了几片豆沙糕给她。 这一举动令她好受了许多,竟发现这种豆沙糕令她食指大动,挑起了她的食欲。 所以在所有菜中,她务必得最多的竟是多种口味的豆沙糕。 有一丝熟悉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逝,她想抓都抓不住。 饭总算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夜已深了。各人也各自回房了。 千代才发现这时的尴尬,她和冷寒尘被分在薰风苑。 他们一进门,一看屋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窗户上贴上了鲜红的剪纸,家具也擦得锃亮。床单也换了,两床新锦被放在床上,一对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放在床头,分外耀眼。 他们的眼光接触到了一起。 此时冷寒尘的眼里只有楚儿的明眸皓齿、肌肤胜雪,还有清新脱俗、楚楚动人的模样。 他温柔的捧起她娇艳的脸庞,烙下了深情的吻…… 【第九章】 接下来的日子是千代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常为自己扮楚儿得到的幸福而倍感无奈,害怕昙花一现。也越来越从心灵深处羡慕楚儿有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最爱的恋人。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快,八月十五中秋节很快到了。 这天孟府上上下下,都忙碌碌得迎接这花好月圆的日子。这过去的七年,那七个中秋之夜都是众人思念楚儿之夜。今年自然比以前更热闹了。 在这一天,楚儿的父母肖远山和沈秀不远千里从苏州赶至台州,同志加上一个思妻心切的淳于风。 第十九章 亲人见面,该有说不尽的亲热话。可沈秀发现了她不的对劲,她发现她的女儿七年的变化太大了,看到她,竟然一脸陌生。 女儿是她生的,自然没人比她更了解楚儿,于是,在私下里,她便问了千代。 千代只是轻轻的说:“有些事我真的记不清了,刚开始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沈秀心疼的泪流满面,颤抖着摸摸女儿白净的脸庞,痛心的说:“楚儿,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楚儿,娘答应你不会再把你从冷寒尘身边带走,但你要记住,如果下次再伤害你,娘绝不会答应你再回到他身边,”沈秀神情严肃的说。 肖远山在门外一看时间不早了,便进屋叫了妻子和女儿,一起来饭厅,热热闹闹的和大家吃了中午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也撤出了它最后一点残茫。大家一商量,在庭院中摆上长长的一桌,晚饭可以边吃边赏月,又有气氛又有情趣。 大家张罗开了,这天都放仆人回去团聚了,所有的事都是由府中的女人们亲自动手杏儿、亭嫣、羽君便把茶果、点心、月饼和饺子等好多可口的食品满满摆了一桌。 千代望着天空,月亮像一个硕大的玉圆盘挂在瓦蓝瓦蓝的天幕之中。 兴许濒临着大海的缘故,这里的晚上月色更加美丽、迷人。 她沉默着,眼前的一切,勾起了她的心事:这里的一切很美,很安静,可他们扶桑人一来,战争打起来了,人们还能这样安享天伦之乐? “楚儿,怎么了?”冷寒尘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千代摇了摇头。 冷寒尘出了屋,拉着千代,说:“楚儿,今天晚上的月亮真圆,到花园赏月,更是一番景致。怎么样今天再陪你去看看,走走,好吗?” 千代心里一热,本来嫌时间太晚摇了摇头,可一看他的神情,又点了点头。 被月色笼罩的园子宁静而安详。温馨的气流从远处飘来,轻似抚摸地拂过人的脸,又轻轻地离去。。 千代陶醉了,当她看见天空那颗拖着尾巴的星一瞬间在天幕上消失了,若有所思的说道:“为什么美好的东西走得都那么匆忙?” 冷寒尘走到她身边,将手搂在妻子的腰间,柔声说道:“它走了,也许这对它说是最好的。并不是所有东西去了再复返,你说该属于我们的,永远都会属于我们,即使在七年后;但如果不属于你的,永远都强求不来。” 千代心中微微静了下来,想起了一件早想开口,却又找不到好机会提出的事。 “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一声,可你军务繁忙,一直没时间跟你谈,”她恍若不经意地提起。 “什么呀?”冷寒尘想想最近的确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千代,很歉疚。 “七年里,我被一家好人收养,所以我帮他养老送终后,才回来找你们。却有一个丫环,一直没带来,我想把她接来,”她编了个借口,准备把她收到的飞鸽传书中的那女子带进府中。 “好啊!”冷寒尘满口答应。 千代见他答应得那么爽快,更为自己的欺骗而痛心,可无奈有些事情是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扭转局碳的。她一思及这些烦恼,伤感的叹了一口气。 冷寒尘以为天气凉了,她冻着的缘故,于是他轻声问千代:“是不是又冷又累?” 千代点了点头。 第二天,千代起了个大早,她准备把那个叫秋月的女子接进府里,可又不知密函中说的 “怡红院”在哪,凑巧刚到大厅,遇上了难得起得大早的花亭嫣。 她试着随口问了她。 亭嫣听了,闪动着一双美目,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哦,我听别人说的,想去见识见识,”千代连忙回答。 “我就说嘛,这才像肖楚儿!”亭嫣觉得现在的楚儿和她们疏远了许多,借着这次,可以使她或许想起什么。毕竟在苏州,又有哪一家妓院能逃过她们俩的摧残? 她把千代拉到僻静的地方,如此如此吩咐了一声。 千代看着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心中暗忖用得着这么讲究吗? 于是她跟着亭嫣来到她的住处,看她拿出一大堆男人衣服出来。 看她的张目瞠舌,亭嫣敲了一下她的头,“有必要这么惊讶?” 千代只好和她一样,一身翩翩美少年书生的打扮。因此,她们毫无忌惮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孟府。 武原千代终于知道怡红院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她们刚走到门口,立刻被一群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人围了起来。亭嫣还很老练的左拥右抱,一副很沉醉的样子。 千代对这种美人可消受不住,她不停的闪着,惹得那些女人娇声抗议:“这位爷,是嫌弃我们姐儿不美?” 对事向来冷静的她方寸大失,把亭嫣准备拉出去,这时一个老鸨扭着屁股,甩着手帕,走了过来,拦住她们的去处,脸上堆着笑:“两位爷不喜欢那几位姑娘了,我们这还有,你们随便挑。” 千代想也不想,说:“秋月”。 “哎哟,真会挑,秋月可是红牌喔!”言下之意是银子要多多。 亭嫣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朝她手中一塞,乐得老鸨笑眉颜开,连忙招呼:秋月,快下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女人从楼上轻飘飘下来了,颇有几分姿色。她看了千代一眼,立刻会意的笑了,把她们俩拉到了一旁,还有模有样的对着千代说:“小姐,你来了?” 看得亭嫣一头雾水,千代却问:“你怎么沦落到这里?” 她知道眼前的秋月可是武原惠的贴身侍卫,这次让她带这个人进孟府,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她无心计较这个,到底怎样才能把她弄出去才是问题的关键。 她求助的看了看亭嫣,亭嫣神秘一笑,和老鸨不知说了句什么,老鸨忙不迭的点头,连声说好。可就在她们准备带秋月走之际,门口一阵哄动。 循声望去,两个俊帅挺拔的男子进来了。一个是冷寒尘,他面露焦意,千代心中一阵发慌,想起早上出来还没告诉他,这会儿他一定是找她来了,可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呢? 她纳闷地想。 另一个男人是淳于风,他脸色铁青,一副咬牙切齿、怒气冲冲的样子。 淳于风环视了怡红院的里面,然后迈开大步向她们走来。就在他走近之际,亭嫣拿起桌上的壶啊,点心什么的一古脑的向他扔去,阻止他的靠近,最后没法撒腿就向外冲,淳于风也跟着跑了出去。 冷寒尘看着千代,她低着头,好似做了一件亏心事,他走上前,抬起她的头,“怎么了,知错了?” 千代咬了咬嘴唇,点一点头,后又摇摇头,“我是来带她的!”她把秋月拉上前来。 “这就是你昨天向我提起的那个丫环?” “嗯!”千代心中都要笑翻了天,但她佯装“小可怜”来捉弄冷寒尘,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不怪你!”最后他只好败下阵来,因为他发现周围的人都怪怪的看着他们,想起他们仍在烟花之地,得快快离开才是。 千代以为冷寒尘会生气,倒没料到这么快她就不计较,高高兴兴的带着秋月离开了。 肖远山夫妇和淳于风就要启程走了。所以在军营的冷寒尘、孟子宜、卓易凡都赶回来给他们送行。 精致美味的食品满满摆了一桌,虽然被即将分别的离愁揪住了心头,但每个人吃得都很开心。可就在吃到中途时,亭嫣大呼一声:“不好!” “怎么了?”大家笑着问她,被她的大惊小怪吓得都应付自如了。 “这饭菜被人下毒了!”她第一次对毒感到发慌,从头凉到脚。 身为“医药至尊”易卜生的得意门生的她虽然没大碍,但她居然不知这种毒药是何种,连药性都不知,又怎能救得了大家? 她无措的看着所有惊愣在桌上的人,欲哭无泪。 接着,药性果真发作了,孟子宜倒下了,冷寒尘也倒下了,一个个陆续倒了下去。最后饭桌上只剩下亭嫣和千代。 千代惊恐的看着自己,为何她也吃下了这些菜,却无大碍? 亭嫣也看着她,她是自小被各种毒药浸泡着长大的,所以再毒的东西她也不怕,可楚儿? 更不可思方我提虽然个个都中了毒,但却神智清醒,还能说话,只是浑身无力,像散了轲似的。亭嫣心里明白,下药的人很快就会出现,索性她也状着躺下了,再见机行事,擒住他。 在她想着的同时,身子一斜,也倒了下来。 千代真的慌了,她想出去找太夫,可心里不放心倒在地上的众人。 第二十章 正在一愁莫展之际,她看见了准备进来的秋月。 她上前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焦急地说:“秋月,快帮我去请大夫,你看他们——”她指着倒着的人。 “不用了!”秋月冷冰冰的说。 千代不解地问:“为什么?” “你看不出吗?这毒就是我们扶桑的‘五毒软骨散’。” “这……这全是你下的!”千代怎么也没想到秋月这么狠毒,不难想出她受谁指使。 “城主让你回去,接下来的事由我处理!”秋月传着武原惠的口喻。 这时,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你不是楚儿,究竟是谁?” 冷寒尘的这句问话,让千代的心寒互极点,但她迟早要面对着这一切,当着众人的面,揭下了她戴了几个月的假面。 “对,我就是武原千代,”此刻的她心如刀绞,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对她极好的人。 秋月见千代差点失控,强迫她离开。 “不,我不走,不许你们动他们,”千代嘶哑着喊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怒声说着。 千代大骇,知道了武原惠蓄谋已久的阴谋。 亭嫣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弹了一颗昏迷药丸,击中了秋月。秋月竟在瞬间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现在我还不想杀你!想请你帮我把他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然后随你去哪!”亭嫣对着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千代喊道。 她们两个弱女子把一个又一个人藏在极为稳密的花园里。 当千代抬起冷寒尘时,她的眼睛始终不敢直视他的,因为她知道现在的他定是恨死她了。 “等我好了后,我第一个杀的人一定是你!”冷寒尘恨得咬牙切齿。 千代问:“你会恨我?” “不会,我根本对你没有感觉,”这个答案让千代的一线希望都破灭了。 千代 “扑嗵”一声跪下了,哽咽着说:“等……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一定亲自送上门,要杀要剐,任你们处置!” 可千代磕了一个头后,掉头就跑。 冷寒尘看她伤心远走的背影,没理由心如针刺,没理由的不舒服。 明朝驻军营地此时已陷入了一片杀戮之中,倭寇的大片涌入,一时使官兵慌了手脚,但他们仍英勇抵抗,可因为主将不在场,很快城门被人攻破了,大群的扶桑武士挥舞着东洋刀冲了进来。 武原惠被大批侍卫簇拥而至,她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眸中精光凌厉,“很快这台州城就属于我们扶桑了!” 只有东川樱没有笑,她在担心,焦急,无极你们到底在哪?不久,她看见了不远处离她们直奔而来的千代。 立刻大嚷:“千代,在这!” “参见师父!?千代行礼如仪的说。 “说说你都干了什么?纯子呢?”武原惠威严地说,纯子就是秋月。 “我只告诉师父一个人。”千代上前一步,接近武原惠。 可等她到了武原惠身边时,迅速掏出一把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口中威胁:“快停止这场战争,快下令!” “我谅你不会伤害我的,千代!”武原惠心中笃定重情重义的千代不会伤害她。 “她不会,我会!”东川樱也到了她的身边,她抽出身上的刀,也架在了她的脖子的另一侧。 武原惠盯着东川樱看,眼眸中哀伤、无奈,她手一挥,指示部下撤军。 明军还不知怎么回事,原本气势汹汹的扶桑武士竟瞬间跑了。他们恐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只守住城门。 “这下,你们该放下手中的刀了吧!”武原惠对身边的东川樱和千代说。 “不行!”千代说,又对东川樱说:“樱子,我们把她押到船上,把明一带走,离开那个鬼地方!” “好啊!”听到这个建议,东川樱双手赞成。 到了船上,刚到甲板上,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冲到她们面前,跪着,浑身颤抖着说:“报……报告城主,明一小少爷被人抢走了,他只留下一张纸知,”说完,递上了一张纸。 一时间,东川樱的手颤抖了起来,差点抓不牢那张信笺,然后,她迅速打开来,马上读到这样的句子。 武原惠,我把那个小孩带走了,把他也培养成棋子来对付你,你好自为知。 东川英治。 跟着东川樱看完信,武原惠的脸如白纸,竟然身子晃了几下,栽倒在地。 东川樱不知为何向来冷酷的武原惠反应这么强烈,这个东川英治为何偏偏抓走明一呢? 武原惠醒了。她的精神大不如从前了,看来这个东川英治刺激她很深。 东川樱和千代交换了眼神,她开口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何要抓明一呢?” 武原惠又想起了二十六年前那个暴风雨的晚上,东川英治带着武原雪离开,她跟着后面跑,可他们不理她,任凭她跌了又爬,爬了又跌。 从那一天开始,她发誓要杀尽他们的后人,可千算万算,明一让他带走了,为什么他要让她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她,为什么? 现在她剩下的只有樱子了,她紧紧拉住了东川樱的手,一刻也不肯放。 但她确及千代的目光时,她的恨意又一层层的堆积起来。 “我要杀了你!”不知哪来的一股劲,使她冲上前,狠狠勒住了千代的脖子,千代怎么也挣扎不开,脸弊得通红。 “你疯了!”东川樱也帮助千代逃脱。 看着千代因呼吸不畅,而使劲的猛咳时,东川樱心一横,拉起千代的手,说道:“我们走,我们去找明一,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樱子,别离开我好吗?”武原惠肯求东川樱留下。 但东川樱决意要离开。可刚到门外,武原惠脱口而出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步,她说:“樱子,娘只有你惟一的亲人了,你就忍心丢下我吗?” 东川樱被吓呆了,她和千代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你先进去吧!”千代推她进去。 “千代,我有点怕她,你陪我进去!”东川樱拉着她,鼓足勇气走进屋里去了。 “樱子,我知道你要娘的!”武原惠像一个小孩似的抱着东川樱猛哭。 从她的话中,千代她们知道原来东川英治是东川樱的生父,而在二十几年前,他和武原雪,也就是武原惠的姐姐一起私奔了。从此,她就恨他们。 “樱子,我决定到岸上去,我觉得我的身份一定与城主的姐姐有关,”千代肯定的说。 “这么肯定?” “对,凭直觉。我没料道还有这么多是非曲折,这次我去了中原,没打算再回来。樱子,你要多保重,我还可以帮你留心明一的消息,如果有眉目,我会通知你,”千代虽然嘴里说得轻松,她知道这次上岸定是凶多吉少。 千代上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千面客”。 “千面客”算来是她在中原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惟一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不另眼相待的朋友,所以,她一大早就坐在望海集客栈里等着。 竟然只有半炷香功夫,一个和“千面客”很像的五十左右的男人进来了。 “楚儿姑娘?”像上次见面一样,他与她坐在了同一张桌子。 “大叔好眼力,我真的就是楚儿,”千代微笑着给他斟上一杯酒,“您是怎么认出来的?” “就算你不断的换脸孔,但你的眼神不会变!”他笑着答道。 “眼神不会变?千代在口中不断咀嚼这句话,怎么好像多年前也有一个人也对她讲过这句话,可一闪而逝的记忆,让她怎么也捉不住。 “你今天来此,一定有求于我,是吧?” “对。我想找两个人,一个叫武原雪,一个叫东川英治。” 千面客听了,脸色微微一变,又笑了起来,说:“楚儿,你无需打听,时机一动,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 “有一天你会懂的,属于你的永远属于你,不属于你的再强求也求不来,快走吧!到该属于你的地方去吧!” 千代怔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慈爱和蔼的长者,“该属于我的地方?” 然后,她转身离去。 千面客看着她远去的孤独的背影,哀叹道:“孩子,你受苦了!” 【第十章】 在月圆的时候,千代到了台州的孟府前。 她一身疲惫和落寞不堪的依在府前的石狮子上,脑子里不断浮起冷寒尘温柔深情,俊逸的脸庞,浮起众人中暗算不支倒下的一幕幕,浮起武原惠对她种种好,种种坏。 她的心被绞痛了。 “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说,只进去看一眼。 正当她准备进去之际,门开了。她急忙把身子藏到石狮子后。 出来的两个人是她从未见过的。 第二十一章 一个像是将军打扮的,系着披风,另一个可能是他的侍从。 “将军,孟将军这次遭受意外,朝廷急遣您来,实乃百姓之福啊!一定会把这里的倭寇一网打尽!”侍从对身边的将军说道。 “小顺子,这伙倭寇不容小看,我戚继光一定尽我最大之力,帮百姓消灭这帮虎狼,”那个将军斩钉截铁的说。 他们俩边谈边往军营的方向而去。 千代在嘴里不断重复,“戚继光?” 她两脚一点地,暗用轻功,跃过高高的围墙,进了孟府。 她走了整个府第,竟没见到半个人影。所以有支撑她的所有信念在瞬间崩溃,人身子颓在地上。 “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冷寒尘远远的看着千代,看着她的悲痛欲绝,他心里竟有些不忍,不禁喊了一声:“别哭了!” 那叫声,让千代心中一荡,马上回过头来。 “寒哥哥!”她喜难自禁的冲向前。 她有恍如隔梦的感觉,紧紧的搂住冷寒尘,他也不避不闪的任她拥着。 这个扶桑女子有时太像楚儿了,那说话的语气,还有时而淘气、偶尔端庄的举止,都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但他很快记起她毕竟不是楚儿,于是又轻轻的推开她。 千代看着他的举动,一切了然于心。 “你杀了我吧!”她平复了一下。 冷寒尘闻言,冷笑一声:“好啊!” 他的剑很快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看着她紧闭的双眸,一滴滴的泪水顺着她清秀的脸颊淌到了他的剑上。 他的心软了,眼前的她毕竟曾伴他度过无数个晨昏,她对他有情,他不能对她无义。终于,他颓然的放下手中的剑,神情冷峻的说:“你走吧!今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千代痛心的大喊:“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让我有何面目去面对孟将军他们。” “他们没事,有人已把解药给我们了。”冷寒尘告诉她的真象。她艰涩的看着冷寒尘许久,才酸酸的说:“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面对她冷寒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一生一世只钟情于一个叫肖楚儿的女子,所以他只能冷声对她说。 “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我要的那一切弱水,今生今世只有楚儿了。我曾发誓等我肃清你们倭寇,我也预备让自己从这世上消失,要和她天上人间,魂也相依,梦也相随。” 瞬间,血色从她的脸上全渐退去,她直勾勾的凝视他,用力的咬住嘴唇说:“好吧!我走!” 冷寒尘站在风中,看着她飘柔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戚继光和孟子宜联手果真不同凡响,他们一改往日只守不攻的作战方针,以攻为主,守为铺,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而武原惠因为上次的意外,竟大不如以前那样争强好胜,东川樱本就无心这场战争。很快那些扶桑武士连战连败。 终于有一天,孟子宜率兵攻上了她们的战船,一时火光冲天,因为久攻不下,子宜命人运用火器,逼迫她们投降。 “娘,你快走吧!我掩护你,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东川樱竭力劝说着武原惠。 “不行,我要与大家共存亡,我身为武士,不能投降!”武原惠因执己见。 木制的战舰很快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的火焰很快吞噬了各个船身。 东川樱寻思了一会儿,想起了一个好主意,她乘武原惠不注意,乘机打昏了她,然后带着她投身了大海。 很快,她们被抓住了。 “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 “我不是真的要杀她们,只是想引别的余党,把他们一网打尽,还百姓们的太平生活。” 孟子宜极力劝说肖无极,让他同意他的计谋,用武原惠、东川樱的人来演一场戏,可无极怎么也不同意心上人涉险。 第二天早上,子宜强行扣留无极,和戚继光、冷寒尘一起押解东川樱母女,到城中摆下阵势,准备假装行刑轩之。 场面很壮观,两行士兵开路,子宜、戚继光、冷寒尘分别就座,锣鼓震天,许多百姓都簇拥而至,争先恐后的看着他们认为十恶为赦的女倭寇。 冷寒尘因为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他倒没有那么情绪激动,只是场外的一个女人让他震惊到了极点。 他确信他没有看错,场外那个穿着一身灰白相间的道袍头戴着一顶同色系的佛帽,神色肃穆的女尼正是武原千代。 顿时脑子里犹如五雷击顶般的震惊了,整颗心如撕裂似的揪痛起来。 他恍若隔世的看着她,眼中泛起一层泪光,这是他对楚儿以外的女人第一次流泪,他才知道他对武原千代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他一味否认而已。 果然,就在孟子宜装着准备把执法牌准备扔下之时,千代纵身一跃,到了法场中。 她的眼眸直直的望了冷寒尘一眼,又转向孟子宜。 她仪态从容,走至戚继光面前,对他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她们罪不至死,能否让贫尼带走她们,感化她们?” 戚继光不解其中的缘由,他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处在震惊状态的两个将军,左手一挥,令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拿下千代。 千代面对突如其来的人不避不闪,束手就擒。 “慢着!”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骤然在空气中响起。 循声望去,千代吃了一惊,竟是千面客。 “冷寒尘,”他喊:“你们这是干什么?你存心要第二次杀死她吗?” “什么?”冷寒尘诧异的问。 “因为……”千面客顿了一会儿,”算了,你马上就会知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罐罐不知是什么东西,往千代脸上东抹西涂。 而武原惠见到他的举动,她惊骇地叫了起来:“天哪!是他!” 千代抬起头时,众人惊呆了。 冷寒尘颤抖的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迷朦中他看到了那张柔净而清幽的脸宠,尤其那鼻子,那嘴角、那盈盈如水的眼眸,那么的熟悉。 “楚儿!”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当千面客从旁递过一个铜镜给她,示意她看看时。 她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惊恐的甩了铜镜,双手抚摸恍若不属于她自己的脸庞,失态的大叫:“你,你为什么把我易容成她!” 千面客早就料道她有这样激动的反应,平静的说了一句:“因为你就是她。” “不,不,你胡说!”她一连叠声的大喊。 千面客继续说:“不信你问她!”他手指向武原惠。 武原惠强忍着心中的蚀骨痛意和恨意,沙哑着嗓子说:“不错!你就是冷寒尘的妻子肖楚儿,谁让你是武原雪那贱女人的女儿,我也让你们夫妻分离,尝尝一下这种苦果,怎么样?”说着,说着,竟放声大笑,但伴随着眼泪串串的滑落。 原来七年前,楚儿被放入大海时,恰巧被武原惠所救,本来楚儿只有一息尚存,根本不可能复活。但武原惠看到了那个樱花手镯时,决定用仅存的特效药方“转世还魂丸”救她,让她代武原雪尝尝失去爱人的苦楚。 她还处心积虑的用药变了她的声音,封住了她的一切记忆。 还千方百计的让她有机会认识冷寒尘,使她再次爱上他,饱尝相思之苦。 “惠子,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千面客骤然用另一种声音对着武原惠说。 “东川英治,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誓要你对你所做的事负责!”武原惠咬牙切齿,却又无法控制眼中奔泻不停的泪。 千代有恍如梦中的感觉,第一个念头就是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静一静。 “楚儿!”那叫声,盛满了无限的深情,让她心中一荡。 冷寒尘一个空翻,到了她前方,拦住了她的去处。他高兴的说:“楚儿,没想到你真是楚儿!” “不,你认错了!施主,我是出家人,不是什么楚儿!” “你是的,你看着我!”冷寒尘专注的凝视,扣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一下子,泪水骤然从楚儿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施主,请你让开!”她说:“如今我是佛门中人,无论是肖楚儿,还是武原千代,都是我前生欠你的债,如今我尘缘已了,红尘中事都与我无心无关。” 冷寒尘拉住她的手,哑声说道:“都是命运的不公才使我们有情而分离,你为何不让我们重新开始?” 楚儿摇了摇头:“一切都来得太迟了,我已记不起是肖楚儿的任何事,而武原千代没有得到你的一点感情。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叫无心的女尼,施主,请让我走吧!” 第二十二章 冷寒尘不管一切,上前紧紧搂住她。 许久,他才闭起双眸,痛苦的把头昂上头,失落的说:“我们的情缘,难道真的就此结束,从此形同陌路,各奔东西了吗?” 这是一座非常安静清幽的尼姑庵,在心峦叠翠之中,显得非常渺小。寺院里的菩坦树,正浓密茂盛着。 一个年轻的女尼正在跟着像是寺院住持模样的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念着佛经。忽然,一个女尼迅速的跑了过来,匆忙地说:“师太,有人找你。” 明清师太随着她一起走出了佛堂。 不久,明清师太叫了她去,“无心,我给你见一个人,”说完,东川英治进来了。 千代立刻回绝道:“我不见,红尘俗事,师父我一概不理。” 东川英治来到她的眼前,感叹的:“楚儿,你像我女儿一样,我是你师父,一生为师,终生为父。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可以帮你啊!” 蓦然,千代怔了怔,她摇了摇头:“太迟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但在她闪神之间,她的穴道被人封住了。 “我知道这样你会拒绝恢复记忆,只好出此下策,只有恢复了过去的你,才会有勇气接受实,“东川英治苦口婆心地说。 东川英治坐在千代对面,用西洋的催眠法开始唤醒她沉睡的记忆。 一段段的回忆像潮水一般地涌入千代的脑海,泪水骤然顺着脸颊上滑落下来。 她知道了父母对她的宠爱,忆起了东川英治偷偷教她易容的那段往事,春风楼、思过堂,断情崖等等关于冷寒尘和她相知、相识、相爱的一切。 “好了,楚儿,你记得一切了吧。” 楚儿泪眼模糊的说:“这是我前世未还的债,师父,你回去吧!别再来找我,让我好好修行,早成正果。你把明一放到樱子身边,他还是你的外孙呢?” “我早知道了,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师父只有回去了,你好好保重吧?” “待到来生再续缘,”楚儿的话又响在冷寒尘的耳边。 他的心碎了,他失魂落魄的牵着马,迎着冷风,离开了台州。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到了杭州,到了卓府前。他想也没想,扣门进去了。 当他一身疲惫和落寞不堪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灯光下,大家就匆忙的包围了过来,齐声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冷寒尘竟然跌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这把所有人都吓住了。 经过易凡的诊断,他只是劳累过度,并不严重,但他却一直昏迷不醒。 每天,冷寒尘嘴里只是不断的念着:“楚儿,你不要走,不要扔下我……” 卓振霆看见儿子日渐憔悴的脸庞,愈觉得自己对他的愧疚,而一些自责和后悔也脱口而出了。 “对不起!孩子,如果你能醒来,爹一定把那个秘密说出来,告诉你事实的真像。唉,这是天意啊!” “寒尘,这是一件在我心中隐藏了近二十年的秘密,我曾对你娘说过,这辈子我不会说出来,可眼下不说不行了。” 他用沉重的语气把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冷寒尘眉头越听越皱。 原来他娘武原雪竟是武原惠的亲姐姐,而武原惠固执己见,听信谗言,偏说自己的丈夫和姐姐有染,怀疑冷寒尘是东川英治的孩子,一怒之下,东川英治把武原雪带到中原,仍然把她送到因误会而分的恋人卓振霆身边。 可一切并没结束,十年之中,她派了大量的杀手来杀武原雪母子。为了保住孩子,武原雪自杀了,而卓振霆担心扶桑人不会罢休,也把冷寒尘赶走了。 冷寒尘终于知道武原惠为什么对他和楚儿实行报复了,原来是因为那樱花手镯,让她误会楚儿是他娘的女儿,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三天后,冷寒尘已好了大半,但是中午饭后,他觉得整个人不知怎么变得昏昏沉沉,隐约觉得要有事情发生。整个身子就像软绵绵的一团棉花,根本使不出力量,也无法下床走动。 他只好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寒哥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楚儿看见冷寒尘真的像羽君形容的一样,她肝肠寸断,抚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庞,痛哭失声。 丁羽君为了加强效果,依旧神色凝重的对楚儿说:“大哥的病,找不出病因,再加上前些天受的伤,即使公公是医圣民无能为力。” 这席话,把楚儿的心都震碎了。 她哀痛的望着沉睡不醒的冷寒尘,泪扑簌扑簌直落而下,眼中尽是茫然、无助和深深的绝望。 “这怎么办?”她心如针锥的说,“怎么办?” “我看少主会不会碰上煞气了,只要给他办一办喜事,这叫冲喜,把病魔给冲掉的。”身旁的一个老女仆按照羽君吩咐装模作样建议道。 “怎么冲法?”楚儿立刻急切的问道。 “就是让一个女人嫁给他,把他的病冲掉,这比药还灵,我一位远房表亲就是这样好的!” 楚儿不疑有它,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现在我到哪找啊,又有谁家的姑娘愿意啊?” “你就可以啊!只要沾沾喜气,说不定真管用!”羽君借机催促。 “可我已是佛门中人” “你可以还俗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儿一想,罢了,为了救寒哥哥,即使要她的性命去换,她也肯。于是一咬牙,点了点头,答应了。 后来她依照羽君的话,脱掉道袍,离开清月庵,回到苏州的家中,一心一意等着嫁过来。 苏州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肖家、丁家、花家居然同一天办喜事,而七年前,肖楚儿、丁羽君已嫁过一次了,就连花家的花亭嫣听说也已嫁出去了。可今天三人竟然又要选择同一天出阁,这样的奇闻,使整个苏州城这三家的门口人山人海,挤得滴水不漏。 所有楚儿认识的人都被请来,可她仍然为冷寒尘担心,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亭嫣一大早就偷溜过来看她,当她看见楚儿愁云密布的脸,心里笑翻了天,真的想看看洞房花烛时,她发现众人摆她一道时,她会是什么模样。 但她仍是装装样子,安慰了她一下。 终于,在数十盏喜灯队的带领下,冷寒尘、卓易凡和淳于风三个人各领着一顶红花轿和迎亲队伍的锣鼓队、聘礼队,到了苏州,各自带走了今生的新娘。 楚儿心事沉重的拜了天地,忙完一连串冗长的仪式,终于送入洞房了。 “少爷,快掀开新娘的红头盖,夜已深了,也好喝交杯酒,早早入洞房啊!”说话的是卓家的丫环。 “好的,你先下去吧!”冷寒尘低声吩咐道。 那个丫环刚下去,他用棒挑开了头盖,冷寒尘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楚儿。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楚儿一跃而起,指责道:“你骗我,你根本没病得那么严重!” “我没骗你,是她们合谋骗你的!”他申辨道。 “可是我很担心,你知道吗?”说着,她的眼眶竟涌出了行热泪。 “楚儿,不要这样!”冷寒尘惊慌失措的把她搂住。 “你去死吧!”楚儿使劲一推,竟把冷寒尘推倒在地,还双手叉腰,幸灾乐祸地说:“活该!” 冷寒尘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突然旋身到楚儿的后面,封住了她的穴道。 “冷寒尘,你这个骗子,快解开我的穴道,”楚儿大叫大嚷。 蓦然,冷寒尘的脸色极为古怪,他出手极快,打开了房门,竟然倒了一地人。花亭嫣夫妇、丁羽君夫妇,肖无极夫妇,还有明一,小孟真,一大干仆人。 花亭嫣极其尴尬的站起来扑扑身上的土,厚眷脸皮说:“我很担心,怕你欺负我们楚儿,也怕楚儿欺负你,所以我们就站在门外了。” “你们给我记住,再站在门外,后果自负,”楚儿虽穴道被封,但嘴还管用,出言威胁道。众人看到她的怒意,真的吓跑了,而被这一搅和,冷寒尘也乐得轻松,不再要担心娇妻的怨气了。 “楚儿,我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他神色庄重的承诺。 “我相信!不过你要做一生一世的豆沙糕给我吃!” 不过,最后的一句话给她的丈夫吞到肚子里去了,他温柔的吻住了她的唇…… 窗外,一片月色正投注过来,悄悄的它好像笑了,它在祝福这对历经磨难的夫妻,有情人终成眷属,终于可以永永远远的相守一世……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