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撷花》 楔子 烟雨江南,正值初春时节。杭州城西湖畔,杨柳摇曳於一片水波荡漾中。 离苏堤不远处的西湖畔,有座小木屋傍湖而居,门前有个小庭院,四周以竹篱围起,小木屋外观看似荒宅,庭院却打扫得十分洁净幽雅。屋旁有座粉红嫩绿的小荷池,傍着一树细柳。一扇木门虚掩,门缝里飘出淡淡的檀香味。 一名身着白衣,容貌温文儒雅、俊美无俦的飘逸男子手持一把玉柄摺扇,另一手牵着一位年约三岁的小女娃儿走进院子,轻推开木门,踏入小木屋里。 小木屋里的摆设极为简陋,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木桌及四把小椅凳,靠墙边是一座小火?,作为炊食之用。掀开布帘,其後小小的空间便是寝房,摆着一张木床和一只小茶几。 白衣男子牵着小女孩走入帘後,来到床榻边。 床榻上躺着一个一脸病容、苍白憔悴的少妇,床尾趴着一个年纪不满二岁的小女娃儿,正吸吮着自己的大拇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瞧。 床上的少妇彷佛意识到有人进来,缓缓睁开了眼,虽然容?衰黄憔悴,但眉眼如画,依稀仍可辨识出曾有的绝代风华、清姿丽颜。 她缓缓?起头来,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伸出手虚弱地唤道:「少欢,你来了!」接着,她的双眸陡地绽出一丝希冀,急促地问:「他呢?你帮我找到他了吗?他是否已经高中状元,正准备回来迎娶我?他没忘了我吧?」原来,这名女子本是艳名远播的江南花国名魁尹娇奴,也是白衣男子君少欢的红? 知己之一。二年前,她和一位欲进京赶考的书生一见锺情,互订终身;为了他,她掏出自己所有的积蓄,非但为自己赎了身,更资助他赴京赶考的旅途费用,从此安分地定居於此,等待良人归来。 没想到,二年过去了,良人却音讯全无,只留给她一个小生命。眼见女儿一天天长大,她却因身染怪疾而一天天衰弱,她不得不托人四处打听良人的下落,而唯一能托付的,只有眼前这个俊美飘逸,曾是她恩客的男人。 尹少欢怜惜地轻轻握住她苍白瘦弱的小手,柔声道:「他确实已高中状元,也没忘了你;只不过公务缠身,无法立即回来迎娶你,他要你再等他几天,他会回来接你和侬儿的。」闻言,尹娇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没负她!那?她死也瞑目了。 「少欢,答应我一件事,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她的气息逐渐微弱,颇感吃力地道。 「你说吧!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君少欢温柔地凝望着她,真挚地回道。 尹娇奴唇角微勾,绽出一抹依稀可见的妩媚笑容,「我若走了,请把侬儿交给他,要他好好照顾她……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他的。」君少欢微笑地点点头,「我答应你,一定将侬儿送到他身旁。」他精通医理,深知她已病入膏肓,元神气力皆已耗尽,恐已不久人世。深幽的黑瞳不禁泛起一层浓浓的哀伤,他又怎忍心让她含恨而终?但事实毕竟是残酷的,为何红颜总是薄命多舛? 一得到他的允诺,尹娇奴像是再也无憾似地轻叹一口气,然後缓缓地闭上眼睛。然而,这一闭,却再也没睁开来过。 君少欢忍不住哀伤地合上眼,沈痛地喃喃低语!「娇奴,原谅我善意的谎言,我不想让你含恨而终啊!」事实上,她的良人虽已高中,可也忘恩负义地将她?在一旁。他进京寻人,方得知他为了攀龙附凤,早已另娶当今丞相之女?妻,哪里还记得曾经山盟海誓的伊人。 床上的女娃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只是咿呀咿呀地轻嚷着,圆圆胖胖的身体自动爬到君少欢身前,好奇地瞅着他。 君少欢疼惜地抱起她,回头对身旁的小女孩道:「风儿,想不想要有个妹妹作伴? 我们将她带回去好不好?」这个女娃儿注定是个孤女,她的父亲不会承认她的。 名唤风儿的小女孩高兴地咧开嘴,猛点头道!「好呀、好呀!风儿喜欢妹妹。」花谢了会再开,生命的传承不也如此?君少欢望着怀里粉嫩甜美的女娃儿,缓缓露出一抹洞悉世情、澄明又温煦的笑容…… 【第一章】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恢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欧阳修生查子上元夜,碧波万顷的西湖上烟柳繁华,水上画舫如织,净是游冶庆节的骚人墨客。阵阵笙歌由四面八方传出,平添此处的撩人风月。 几艘彩舟自雾柳桥下轻荡而过。彩舟上全是正值妙龄的美丽少女,她们轻划船桨,将彩舟荡到湖心。舟上皆燃着碧罗纱灯,映得湖面上一片缤纷辉煌。 在一阵咯咯娇笑声中,舟上的少女各自把自己手中的荷花灯放入湖中,神色虔诚而娇羞,彷佛在祈求些什麽。顿时,只见一盏盏的荷花灯在湖中缓缓飘荡,缥缈闪烁的灯火映着湖水绿波,将整个湖面点缀得更加奇幻多姿,宛如仙境。 上元夜放花灯,本有祈愿求福之意,也只有在这一晚,所有未出阁的少女,才被允许踏出闺阁,欣赏热闹华丽的花灯游街。因此,她们也趁着此时,驾舟於西湖上放花灯。听说,只要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及心里的愿望,然後将花灯流放於湖面上,这盏花灯若顺着湖水飘走而不沈没,就表示心中所愿必将得偿。 从这群少女娇羞酡红的面颊看来,不难猜出她们心中的祈愿为何。还不是怀抱着一颗待嫁女儿心!每一盏灯,都代表着女儿家的心事呵。自古以来,女人皆盼望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白头偕老、永不离弃。祈盼在这难行的姻缘路上,能够天朗气清、顺遂无碍! 就在满湖闪烁的荷灯火光中,一叶看似孤寒的扁舟自雾柳桥下悠悠荡出;一客一船夫,一立一坐,静谧而缓慢地朝苏堤的方向划去。 扁舟上站立着的是个昂藏七尺的巍峨男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照映下,只见他的形貌粗犷而落寞;如刀镌斧刻般的俊酷脸庞,在月光掩映下,更显幽魅黯凝。 烈昊天双手背於身後,颀长挺拔的身形飘然而立,一袭青衫随着夜风轻轻飘扬。在此繁华热闹的佳节夜景中,他的神色却是哀凝的,深幽如潭的黑眸漾着深沈的伤恸,若有所思地遥望着眼前放花灯的少女们。 又是上元夜,每年到了这一天,即是他最伤心断肠的时候。 岁月递檀匆匆,转瞬间已过了四年。这四年来,他对亡妻的思念未曾稍减。每当想起逝去的爱妻,他的心里便涌起深深的自责,身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烈家堡堡主、也是南方船业龙头的他,竟连自己的爱妻都保不住! 他已然亡故的爱妻名唤沈蝶儿,人如其名,不仅生得姿丽鲜妍、貌美绝俗,而且温婉柔顺、娴淑敦良。可惜红颜早殇,她竟然无故积郁成疾、一病不起! 妻子死後,他无意续弦。虽然事业愈做愈大,钱财滚滚而来,让他名震江南,然而,他的心、他的感情世界却有如一片荒漠般死寂,再也没有任何女子能进驻他的内心世界,得到他的青睐。 他还记得初与爱妻邂逅时,也恰好是在上元节之夜啊!她在满是人潮、灯影的大街上被推挤到他的身旁,两人目光相接的那一?那,他和她即互相吸引,之後更造就了一段人人称羡的美满姻缘。 许是红颜天妒,没想到他们的恩爱居然如此短暂,她竟於绮丽之年香消玉损……思及此,烈昊天如寒星般幽邃的瞳眸不禁泛上一层薄雾,就在此时,一盏荷花灯缓缓飘至他所乘的扁舟旁,静静地偎靠着舟身,像是已到了目的地似的。 烈昊天幽暗的眸光移向那盏花灯,像是被花灯的光亮吸引,他俯下身,长臂一伸,捞起了荷花灯──「哎呀!我的花灯!」就在他拾起荷花灯时,微凉的湖面上突地传来一道娇呼,声音虽轻,在黑夜中却显得异常清晰响亮。 尹花侬和丫环小荭站在苏堤上,眼看着自己放下的花灯竟被人拾了起来,心中登时又急又慌,禁不住脱口叫了声。她看不清楚那人长得什麽模样,只知道他阻挠了她的祈愿,於是急忙朝着扁舟的方向再次娇喊:「喂!你放下我的花灯呀!」烈昊天听到她的娇喊,蓦地回过神来,缓缓地?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在一片迎风摇曳的蓼花芦叶间,一个看似秀艳无双的绝丽少女,亭亭立於苏堤之上,在湖烟水雾中,她一身的月白衫子,衣带飘飘,宛如淩波仙子一样……他忽然觉得她的容貌彷佛似曾相识,却碍於堤上光线微暗,无法让他仔细看清楚。就在此时,苏堤上方陡地绽放出一道光芒四射、灿烂夺目的美丽烟火,炫亮的光芒?他照映出女子完整的容?。 霎时,他深邃的双眼突地发直,性感优美的薄唇轻轻翕动,整个人僵硬地怔愣住了。 尹花侬见他仍无反应,不由得着急地又喊了声:「你,把我的花灯放下!」她这一叫嚷,让怔忡失神的烈昊天登时清醒过来,双目精炯灿然,直勾勾的盯着离他不远处的尹花侬……黛眉轻扫、朱唇含情、眼波似水……这般惊人的美丽与他的蝶儿如出一辙,世上再也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了! 「老赵,划快一点,我要上岸!」他低沈地下命令。 船夫依言加速划动双桨,将扁舟划向苏堤岸边。 尹花侬见他非但没放下她的花灯,反而将船划向她,心头不免有些惊疑,随着扁舟愈来愈靠近堤岸,她清楚地看到扁舟上那个身形伟岸雄健、样貌骠悍冷冽的男子。尤其他那一双精光炯炯的黑瞳,更让她没来由的心中一震,有股想转身就逃的冲动。 「喂!我只叫你放下我的花灯,没叫你过来呀!」她赶紧朝烈昊天喊了声,纤细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烈昊天没有回应,仍只是拿他那双燃着闪亮火焰的精炯黑眸牢牢瞅住她,看得尹花侬心怦怦直跳,某种莫名的战栗从背脊直窜上来。 他看她的样子,彷佛想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似的,那灼热骇人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紧紧地锁住她。向来不知害怕是什麽滋味的尹花侬,头一次感到惊惧。 他……该不会是曾被她以迷香迷昏骗财的客人吧?现在认出了她,便想报仇雪恨? 不!不可能,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不露痕迹的,不可能惹来一个大煞星。 「小姐,我们别管你的花灯了,那人看似来意不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她身旁颇?机灵的丫环小荭,也看出了烈昊天不寻常的表情,忙开口劝道。 小荭的看法正说中了尹花侬心里所想的,眼看着他愈来愈接近堤岸边,她已无暇思索,拉起小荭的手转身就跑。 烈昊天见状,眸光突然变得幽沈,接着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轻跃过湖面,纵上苏堤,直追尹花侬而去。 「姑娘请留步!」低沈浑厚的嗓音倏地响起,清楚地传入尹花侬的耳里。 尹花侬浑身一颤,没想到他竟追了上来,赶忙拉着小荭愈跑愈快,瞬间隐没在大街上欢腾庆节的人潮里。 烈昊天正要继续追寻下去,扁舟上为他划桨的船夫也已跃上岸来,在他身後唤道: 「堡主,人已经不见了,我们回去吧!谷总管以及各路堂主正等着您呢!」闻言,烈昊天登时止住步伐。没错,眼下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可这酷似他亡妻的女子却也教他放不下。缓缓地,他举起手上仍持着的荷花灯,盯着灯上的芙蓉笺,只见其上写着「尹花侬」三个字,这应该是那名女子的芳名吧! 「尹、花、侬。」他一字一字低沈缓慢地念道,唇畔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既然知道了她的芳名,还怕找不到她吗?待他这趟华中之行结束後,他一定会再回来,不惜一切找出她的!至於找到她之後,他有何打算,目前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走吧!」他倏地旋过身往西湖岸走去,对着湖面扬手一挥,不远处一艘华丽的画舫即刻全速往岸边靠了过来。 没等船靠岸,烈昊天与那名老船夫已身手俐落地跃上画舫,落於上舱。须臾之後,画舫逐渐划离岸边,缓缓划向幽暗湖心深处……新月已爬上中天,游湖的人潮也逐渐退去……??? 半年後杭州西湖是夜,几朵淡云浮掠过月儿身畔,清辉的月光将湖面映照得波光粼粼。 烟雾蒙蒙的夜湖上,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湖心处缓缓飘荡,船上燃着的灿亮灯火,在黑夜中闪烁着晕黄光辉。 船舱尾端摆着一张精工雕琢而出的紫檀八仙桌,和几把同材质的椅凳。桌上放着一组茶具,茶香嫋嫋,显示方才有人烹茗煮茶。 只见一名相貌俊朗、体格伟岸的男子双手背於身後,面湖而立。幽况如星的瞳眸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月光下的烟波夜色。这人正是名震江南的烈家堡堡主──烈昊天。 「夜深了,怎麽还不歇息?」一道清朗的声音陡地自身後响起。一名斯文中见优雅、脸上泛着淡淡笑容的白衣男子,自垂着珠帘的舱内走出。 这名白衣男子是烈家堡总管谷鹰之子、人称「玉箫公子」的谷青峰。是烈家堡中最得烈昊天信任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知己好友兼拜把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二十几载同甘共苦的岁月,加上两人身上有一种相同的落拓特质,让他们彼此之间更?惺惺相惜;情谊深笃,不下亲兄弟间的感情。 谷青峰神态潇洒地在八仙桌旁坐下,沏上一壶新茶,挑起浓眉,淡淡地笑道:「又在想明天见那江南名妓尹花侬的事情?」烈昊天蹙眉不语,只是转过身子回到桌旁与谷青峰对坐品茗。 紫檀木桌的四角嵌着夜明珠,与月光相映成辉,照亮船舱,也照亮两张各具特色的俊逸面孔。 在晕黄珠光的照映下,烈昊天那双飞扬的剑眉与深湛的眼瞳益加显得深邃不可测。 「那尹花侬真如你所说,容貌和嫂子极为相似?」谷青峰敛起笑容,认真又关切地问道。 整个烈家堡的人都知道,烈昊天与妻子沈蝶儿恩爱非常,两人可说是天造地设、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谁知好景不长,成亲不到三年,烈昊天在一次远赴江淮处理商务归来後,竟面临爱妻积郁病危的景况,跟着没多久,她便撒手人寰,让烈昊天简直痛不欲生。 从此之後,身为兄弟的他,再也没看过他脸上出现过笑容,他火热的心在妻子辞世时,便已跟着尘封。这几年来,他一直过着无爱无慾、宛似苦行僧般的清修生活。 直至半年前的一个夜晚,谷青峰还记得那晚正是上元夜,烈昊天手持一盏荷花灯,脸上展露出一抹自妻子死後从未出现过的温暖笑意,冷寂已久的暗黑瞳眸也绽出两道热切精炯的光芒。他说他遇见了一位和他亡妻长得异常神似的女子。 因此,一处理完华中的商务之後,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杭州,经过多日的打听,才知道原来那盏荷花灯的主人──尹花侬,竟是这一年多来花名远播的江南名妓,也是杭州城鼎鼎有名的百花楼花魁! ?此,烈昊天心中百般挣扎,最後仍决定前往百花楼一会佳人,可谷青峰看得出来,他心里总免不了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确实长得和蝶儿极为相似,我想,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和蝶儿如此相像的人了。」烈昊天沈默了许久,终於开口。 「见了她之後,你有什麽打算?」谷青峰问。 烈昊天淡淡地扬起眉,举杯呷了一口茶,「我还没想那麽多。」平静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说这尹花侬虽是江南名妓,但卖艺不卖身,还是个清倌呢!」谷青峰微笑地挑起眉,别有深意地望着烈昊天。「那又如何?一切等我见到她再说。」烈昊天搁下瓷杯,淡淡地道。 他不否认乍见尹花侬的震惊和……心动,原因无他,只因她有着一张酷似蝶儿的容?。可她竟然是青楼名妓!若要了她,岂不辱没了蝶儿? 「明天需要我陪你一同前往百花楼吗?」谷青峰眼睛陡地一亮,他对这位神似沈蝶儿的青楼名妓尹花侬充满了好奇心。 「不必了,我想独自一人前往。」烈昊天淡淡地回了句。 谷青峰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再多言。然而,他心里可打定了主意,明天他会跟在他身後上百花楼一睹尹花侬的容貌,他倒想看看,这世界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吗? ???百花楼茴香苑「茴香苑」位於百花楼後苑,紧邻一片庭园造景,自成一格地形成一个小院落,屋前一弯流水清澈见底,在花木间、石隙里曲折萦回,一路溶溶地流向西侧的水塘。 庭园里栽有桃花李树,每逢春夏时节,繁花锦簇、嫣红斑斓,加上此处楼阁可以远眺西湖美丽的山光水色,每每让前来寻芳的宾客流连忘返。 然而,茴香苑最吸引人的,并非它令人赏心悦目、叹?观止的美景,而是此处的主人尹花侬。 说起尹花侬,还真颇具传奇性。一年多前,她自愿栖身於百花楼,短短数日,她的美貌便在江南一带广?流传,轰动了整个杭州城,成?首屈一指的花魁名妓,甚至声名远播,就连京城的王孙贵胄也都慕名而来。 没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为什麽甘愿屈身於百花楼?这使她更添一股神秘感。自从春日楼里卖唱的绝色女子──裴霖风姑娘无故消失之後,她便成了人们转移目标、在茶余饭後谈论的主题。 这一晚,屏退了贴身丫环小荭,尹花侬正准备就寝时,烛火突地一闪,紧接着一道黑影迅速自窗棂飞纵而入,转瞬间已来到她面前;一柄长剑不偏不倚地抵在她颈项间,闪着银光的剑刃映着烛光,分外耀眼,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尹花侬根本来不及反应,神色一凛,望着抵住自己喉咙的锋利长剑,心中不禁暗叫道:没想到在青楼卖笑也会招致杀身之祸!此刻她真後悔自己总爱偷懒,没能学得义父一身的好本领。她的武功是姐妹四人中最差的,只能用来防身,但真正遇上高手时,绝对是螳臂当车。唯一值得自豪的是,她练就了一身上乘的轻功以弥补差劲的武艺,可没想到此时竟然也施展不得。 尽管心里有些害怕,尹花侬仍镇定地?起头望向持剑闯入者。眼前的杀手一身黑色劲装,一张脸包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此刻正牢牢地盯视着她。 「你就是名满江南的花魁尹花侬?」黑衣人陡地出声,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一听便知是个女人。 「没错,我就是尹花侬。」情势所逼,她根本无法否认。「阁下是哪位?花侬不知自己何时曾与人结怨?」她壮起胆子问道,心里一边想着,这位蒙面姑娘该不会是她? 多宾客中某位大爷的妻子,醋劲大发,便直接杀到她这儿来吧? 蒙面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用眼眸直直盯着尹花侬,眼神里闪过一抹无法置信的幽光。「像,真是太像了!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低微的声音自黑衣人嘴里缓缓逸出。 尹花侬疑惑地望着她,「你说什麽?。什麽像不像的?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的话让蒙面人倏地回过神来,眼里厉芒一闪,「明天你是否已答应接见烈家堡堡主烈昊天?」尹花侬微微一愣,难不成就为了这档子事?她是烈昊天的老婆、未婚妻,还是情人?早知道接见这名贵客会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她说什麽也会忍痛放弃那麽一大笔白花花的银两。 「没错!奴家确实已答应嬷嬷接见烈大爷,不知有何不妥,还望阁下明白告之。」她一边谨慎地说,一边留意对方的反应。 「哈!」黑衣人冷笑了声,「我只是受人之托,有人怕烈大爷被你的美色所惑,所以要我防患未然。」「嗄?」尹花侬蓦地瞠大眼瞪着对方,「防患未然为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天啊!她当真注定命丧於此吗?不!她还不想死哩!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若能躲过此劫,她一定会认真练功,再也不偷懒。 「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黑衣人眯起眼,发出诡异的笑声,手上的长剑更加抵紧尹花侬的脖子。 她的笑声让尹花侬心里发毛,但她仍不露惊惧之色,镇定地道:「阁下犯不着?此而沾染血腥,奴家可以取消明日与烈大爷之约,绝不见他一面。」「哼!」黑衣人不以为然地嗤哼了一声,「愈见不着你,他便愈不死心,这样根本没有用,」她眯紧的黑瞳登时泛起一丝杀气。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尹花侬赶紧接着道:「阁下尽管提出任何要求,我一定照办!」眼下先保住自己一条小命比较重要。 黑衣人旋即露出一抹满意又诡邪的笑容,彷佛正等着她这麽说。「很好,既然你这?有诚意,我就退一步,不再为难你。」语毕,她从衣襟里掏出一小包药粉递给尹花侬。 「这……这是什麽东西为你要我怎麽做?」尹花侬接过药包,一脸不解地问。 黑衣人诡谲地轻笑一声,「你手里拿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媚药,能让服用者对第一眼看见的女人死心塌地,我家夫人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明天你与烈堡主的会面不必取消,但我要你在他的酒杯中放进此药,明白吗?」尹花侬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望着黑衣人,「这真的只是媚药吗?我可不想百花楼里闹出人命。」纵使再怎麽怕死,她也不能拿别人当替死鬼。 黑衣人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轻笑道:「我家夫人怎麽舍得杀了自己的夫君,她只不过是想挽回堡主的心,你放心,这药不会弄出人命来的。」尹花侬自然将她口里所说的「夫人」当成是烈昊天的妻子,对於对方这样的作法,她也觉得情有可原,心下已信了七、八分。只不过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事情仍有些古怪,这蒙面黑衣人的眼神总给她一种诡异又阴森的感觉。 「怎麽为你做不到?」黑衣人见她没有反应,眸光倏地一冷,长剑又抵紧了她的喉头。 「我答应你就是!」尹花侬赶紧出声表态,「下了药之後我该怎麽做?」黑衣人微微放松剑柄,沈冷地道:「当你确定烈堡主喝下掺有媚药的酒後,你就可以离开,我家夫人自会派人接手带走烈堡主,这样你明白了吗?」尹花侬别无选择地点点头。 「记住!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者知道。」黑衣人突然欺身至尹花侬面前,眸光阴狠地注视着她。「倘若你泄露了风声,或者没依照我的话行事,可别怪我对你痛下杀手。 不要妄想逃走,否则你的贴身丫环会因你而惹来杀身之祸。我会在暗处监视着你。」这般气势嚣张的威胁恐吓,让尹花侬不禁微微蹙起黛眉,顿时生起一肚子气。然识时务者?俊杰,眼前她得先保住自己的小命,绝不能冲动行事,否则还会连累小荭无辜丧命。 「我照做就是,你可以拿开你的剑了吗?」尹花侬小心翼翼地问。 黑衣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和下口气道:「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事成之後,我家夫人会给你一笔可观的报酬以弥补你的损失。」「不必了。」尹花侬淡淡地回了句:「只要下回阁下别再找上奴家,奴家就感激不尽了。」这次算她倒楣,无端惹来一个大煞星。 黑衣人只是好冷一笑,心中暗自想道:等事成之後,只怕尹花侬也活不了了,哪里还有下回? 她方才给她的根本不是什麽媚药,而是穿肠毒药,那样的份量,足以让功力深厚的烈昊天在片刻间毒发身亡。她只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尹花侬便是她的替死鬼,杀了烈昊天,烈家堡的人不会放过她的,正好替她省去麻烦。 「我说过,这麽做实在情非得已,要怪只能怪烈堡主看上了你。为了夫人,我什麽事都做得出来。」黑衣人狡黠地又补上了句。 「不必多说。」尹花侬有些不耐地道,「我照你的话去做就是,现在我要睡觉了,你『请』回吧。」黑衣人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冷笑了一声,再次提醒:「你最好别忘了,我会看着你的!」语毕,她如同来时一般,迅捷无声地纵出窗外,消失於夜色中。 看着对方俐落矫捷的身形,尹花侬心里很清楚,对方的武功绝对在她之上,看来明天她真的只能照她的话去做了。 等这件事一了,也许她该考虑收山,离开百花楼。反正她已攒了不少钱,再待下去,难保不会再来一次这样教人心惊胆战的事情,她还想留着一条小命等待她的真命天子哩! 说起真命天子,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半年多前,在霖风姐的婚礼上,义父曾算出她即将红鸾星动,真命天子不久便会出现;为此,她还特地在上元夜到西湖放花灯祈愿,怎麽到现在半年都过去了,却一丁点儿徵兆也没有? 该死的!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吃饱了没事干,拾起她的花灯,破坏了她的祈愿。 一想到这里,尹花侬不禁又一肚子气。最好别再让她碰着那名男子,否则她一定要好好臭为他一顿。她在心里忿忿地想着,却完全忘了当初可是她自己害怕得先落跑了哩!更何况对方长什麽样子,她也早已忘记了。 【第二章】 南风徐徐,落英缤纷。 茴香苑畔,在一片桃花李树中,矗立着一座雕镂精致的古木凉亭。四周围以薄纱,轻风拂动,有着如梦似幻的景致。凉亭内舖上柔软的绣榻,石几上摆着香炉及一架瑶琴,还有一壶酒、两只夜光杯。 烈昊天在百花楼老鸨的带领下来到後苑。老鸽一脸笑眯眯地将他迎进古木凉亭里,极尽讨好地道:「烈大爷,您先在此等候,一会儿花侬就过来了。」说罢,她微微福了福身,随即扭着屁股走出凉亭。 微风掀动薄纱,亭外的黄昏景致瞬间映入烈昊天眼里。此刻彩霞满天,一轮绯红夕阳悬在远处的湖面上,将西湖映照得霞光灿灿,美不胜收。整个庭院在黄昏夕照里,仿若镀上一层晕黄光辉,更显得迷离梦幻,教人无法不赞叹。 然而,烈昊天却无心欣赏眼前美丽动人的景致。他的心思全在尹花侬身上,他迫切地想立即见到她,好证明半年前的上元夜他所看见的女子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心里焦急,但他仍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沈稳凝敛的深峻脸庞,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翻腾的情绪波动。 半晌後,薄纱外有了动静;香气嫋嫋,微风撩动中,一双纤细洁白的小手轻掀纱帘,扬开的薄纱之後,是一张极为美丽的女子容貌。 尹花侬微低螓首,缓步踏入古木凉亭,旋即感受到一道精炯炽热的眸光朝自己扫射过来。她缓缓?起头,在接触到那双深邃的黑眸时心中微微一怔,眼前的男子彷佛似曾相识,尤其是那双深若寒潭的精锐眼瞳,像是曾在哪儿见过? 浑然忘了矜持害羞,以及她一贯擅长的娇柔妩媚,她愣愣地直盯着他瞧。这人便是烈昊天?那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船务大王?据说他旗下商船有一百多艘,精致画舫更是不胜枚举。她原以为他该是个蓄着胡须、身材宽广肥胖的中年男子,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如此俊朗健硕的伟岸男子!这也难怪烈夫人会这麽在乎他,不惜用偏激手段以挽住良人的心。 在尹花侬打量他的当下,烈昊天一双黑眸也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深邃炽热的目光始终离不开她芙白雪艳的清丽姿颜。近看之下,她惊人的美貌与他的蝶儿简直一模一样,世上再也找不到如此相似之人了! 尹花侬仰头看着他,在他炯炯的注视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那双黑眸是那麽深邃锐利,像是可以看穿她心中的意图……她赶紧低下头,掩饰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心虚。 她早已在石案上的酒壶里掺入昨夜黑衣人交给她的药粉,然而,她只放了少许。虽说是媚药,她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怪异、不安;因此,她并没有倒入整包药粉。 「烈大爷,请坐。」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她赶紧绽出一朵妩媚的娇笑,柔声地道。 烈昊天依言坐下身子,灼灼的目光仍然锁在尹花侬身上。她和蝶儿是那麽地相像,可那双同样明媚动人的美眸,却比蝶儿多了一丝精灵顽黠之气。长年在外奔波,他自认颇有识人的眼光,眼前女子虽然同蝶儿一样温婉柔媚,但在某方面说来,却又不太一样,至於是哪里不同,他暂时还说不上来。 尹花侬低垂着头,走到绣榻前优雅地坐下,一双葱白小手轻放在琴弦上,才又缓缓?起眼看向他;见他精烁炯亮的双眸仍然紧盯着自己,她的心口又是一阵怦怦乱跳。除了那份因心虚而?生的惴惴不安外,心头似乎还泛起一股陌生且奇异的悸动。 「烈大爷想听什麽曲子?」她迅速收拾起心神,微微敛下眉眼问道。 烈昊天性感的薄唇浅浅一句,黑眸晶亮,低沈地道!「无妨,姑娘自己决定便可。 」一边说着,他执起石几上的酒壶,在二只夜光杯中斟满了酒。 尹花侬从浓密卷翘的羽睫下偷?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斟了酒,并执起酒杯轻轻把玩,心跳登时加快!不知怎地,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彷佛自己即将惹祸上身。 她不动声色地稳住自己忐忑不安的心绪,脸上仍维持着娇柔的微笑,?起双手开始在琴弦上挑动纤指。登时琴声轻扬,音符徐徐流泻而出,纠缠绵婉的音律瞬间回绕在清寂的古木凉亭里……一弹起琴,尹花侬的心绪顿时舒缓平静下来,她让自己融於悠扬的琴音里,浑然忘我地舞动纤指。跟着,轻柔如天籁般的嗓音幽幽地自她嫣红的樱唇中逸出,声韵动人心肠,衬得她绝俗清艳的容?更显柔媚多姿。 看她忘我的弹奏、轻唱,娇嫩的雪?上透着醉人的红晕,烈昊天一颗心蓦地感到翻腾汹涌,掀起滔天巨浪,他的蝶儿也爱弹琴唱小曲呵!此刻,他彷佛又见到挚爱的亡妻,双眸陡地燃起猛烈炽焰,牢牢锁住眼前的俏人儿。 一曲奏毕,尹花侬满足地轻扬唇角,不自觉泛开一朵迷人的笑靥,自昨夜以来的焦躁与不安,在此刻全都一扫而空。 忽然,一阵拍掌声惊醒了她,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烈昊天,立即接触到他如火焚般的狂炽眸光,心中登时又是一震。这男人真是好看得不像话,颀长健硕的体魄散发着野烈的魅惑,俊傲的眉宇间隐含着令人无端慌乱的冷冽气息,可那双深幽的眸子却又灼热得教人不由自主地一颗心怦怦直跳。 烈昊天像着了魔似的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走向尹花侬,毫无预警地伸出手拉起她;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她的纤腰,让她偎向他胸前,另一只手轻?起她的下颚,钜细靡遗地凝睇她绝美的脸蛋。 尹花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震呆了,一时之间竟忘了要抵抗,也忘了她从不曾让任何前来寻欢的男子碰触她的身体,只能瞠着一双清亮灵黠的大眼,一脸怔愕地瞅着他。 「像……真是太像了……」烈昊天喃喃低语,大掌陡地抚上她的嫣颊,轻柔而爱怜地摩挲着。 尹花侬随即回过神来,微微迷惑地蹙起黛眉,这句话她好像曾在哪儿听过……对了!昨夜的黑衣蒙面人也说过和他同样的话,只是,她不懂到底他们所指为何? 「烈大爷,什麽像不像的?奴家不明白。」她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问。 被她这麽一问,烈昊天陡地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她,「没什麽,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原来如此。」尹花侬微笑地点点头,然後不动声色地後返几步和他拉开距离。这?靠近他,瞧着他英伟俊朗的相貌及挺拔昂藏的身躯,她只觉得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般,这对她来说,可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她从不曾对百花楼的客人动过心,一心只等待着她的真命天子出现。眼前的男人出色不凡,且富可敌国,完全符合她择偶的条件,可他毕竟已名车有主,加上昨夜黑衣人的警告,她再怎麽心动也不会笨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为了赶紧结束这一切不寻常的状况,她朝烈昊天娇媚地笑道:「烈大爷,让花侬敬您一杯。」说罢,她重新坐回绣榻上,捧起一只夜光杯,对着他微一颔首,等待他的回应。只要他喝下这杯酒,就什麽事都没有了,什麽黑衣人、烈夫人的,也不会再来找她了。 烈昊天勾唇一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跟着执起酒杯朝尹花侬微微一揖,正仰首准备喝下那杯酒时,他突然停住动作,微一沈凝後又缓缓放下酒杯,并?起眼来,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尹花侬瞧……??? 尹花侬屏着气,瞠大眼,紧张地看着他,见他忽然放下酒杯,心头不禁怦怦一阵乱跳。他会不会闻出了这酒有些不对劲?不可能呀!那媚药溶於酒中根本本无色无味,况且她还特地加了味道香醇浓烈的桃花酿,他应该察觉不出来的。 「怎为了,烈大爷,这酒不好吗?奴家拿的可是百花楼里的极品『桃花酿』来招呼爷儿您的。」烈昊天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并未回答她的问题。那双彷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教尹花侬心下一阵慌乱失绪,紧张得一颗心都快蹦出喉咙了!她不自在地吞咽着口水,心里想道:自己真是倒楣透了,才会碰上这麽棘手的事情,看来她还是早日收山的好。 当初为了帮助霖风姐打探消息,她才踏入青楼;之後,霖风姐大仇得报,照理说她已毋需继续待在百花楼,可这里赚钱这麽容易,还可以藉机教训教训那些拈花惹草、让她看不顺眼的臭男人,於是她就可有可无地待了下来。 然而,现在遇上这种事,她觉得自己还是见好就收比较妥当,这青楼毕竟是个是非之地,昨夜的事难保不会再来一次。 「花侬姑娘,听老鸨说你并没有卖身於百花楼,可算是自由之身,是不是?」当她正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烈昊天突然开口问道。 「啊!」尹花侬蓦地回过神来,赶紧挤出一朵笑靥回道:「奴家确实是自由之身,并未卖身於百花楼。」「敢问姑娘,为何自甘堕落,栖身於烟花之地?」烈昊天微眯起眼又问,醇厚的嗓音里隐隐含着一丝鄙夷。 尹花侬可以感觉出他瞧不起她,不知怎地,这让她有些恼怒不悦,激起她的叛逆性子。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当然是为了钱!这里可是最容易赚钱的地方!」烈昊天一听,脸上的鄙夷加深,原来她只是个?钱而自甘堕落的女人。原本他还一厢情愿的认?,她必定是有什麽难处或苦衷才会甘愿屈身青楼,过着送往迎来的生活。 既然如此,他何须苦苦压抑自己的慾望为他想要她,只因?她有一张酷似亡妻蝶儿的容?,而她既是可以用钱收买的,那为他便毋需感到愧疚。他有的是钱,也不惜撒下白花花的银子买下她。然而,她只是一个替代品,永远也不能取代他真心爱恋、曾经恩爱逾恒的蝶儿。 思及此,他微微勾起一抹鸷冷的邪笑,直截了当地道:「既是为了钱,那姑娘可否开个价,我想买下你的身子。」「嗄?!」尹花侬震愕得差点摔下绣榻。她瞪大眼睛瞧着烈昊天,结结巴巴问:「你这话是……是什麽意思?」烈昊天微扬眉,慵懒地道:「你要钱,而我想要你,我提议的是一桩银货两讫的买卖,你尽管开个价吧。」尹花侬呆愣了好半晌,终於完全了解他的意思,霎时,她原本对他的好感全部消失殆尽。他已有了妻室,在外偶尔拈花惹草也就罢了,还想金屋藏娇!更可恶的是,他竟把她当成那种可以轻易被收买、随便出卖自己的下贱女子!哼!现在她一点也不再为他感到心虚、愧疚,还恨不得酒里的药不只是媚药,最好是毒药,毒死这个好色又自大的臭男人! 纵使心里一肚子火,她仍然面不改色,甚至刻意绽开一朵妩媚至极的笑靥,黑溜溜如寒星般醉人的眸子灵活地一转,极为挑逗的邪睇着他,故意甜着嗓子道:「烈大爷,您想开价多少?花侬的身价可不比一般勾栏院里的姑娘喔!」烈昊天只是冷冷一笑,淡淡地道:「你尽管开价,我自会评估你是否有那等身价。」尹花侬被激得气不过,顿时拉下脸,挑高眉头回道:「哼!少说大话了,我只怕你花不起这个钱!」看着她红通通的俏脸,烈昊天饶富兴味地问道:「怎麽为你对自己没信心,不敢开价?」尹花侬一双杏眼瞪得更大了。哼!他分明是狗眼看人低,正想好好开骂时,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她已决定收山不做,何不趁此大捞一笔,拿了钱便赶紧走人,反正待会儿只要让他喝下那杯酒,她便可远走高飞,他又能奈她何? 主意一定,她迅速换上一张笑脸,嫣唇边顿时露出两个迷人又可爱的小梨窝,风情万种的睇了烈昊天一眼,柔柔地喊出「小小」心灵里的「天价」──「三十万两!」「三十万两?」烈昊天懒懒地挑起眉,语调低沈地道:「用三十万两买一个青楼妓女好像太贵了些。」他故意贬低她。 尹花侬立即不服气的回道:「一点都不贵,好歹奴家仍是个清倌,你买下的可是江南花魁的初夜权,这价钱还算便宜了呢!」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反正她的目的是要钱,又没打算真的卖身。 见她如此大咧咧地谈论自己的卖身价,完全没有一点羞耻之心,烈昊天对她的鄙视不免又加深了几分,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女人了!这样的女人竟有着跟蝶儿相同的容貌,实在是辱没了蝶儿。 思及此,他阴郁地眯起眼,双眸陡地迸射出两道惊冷幽暗的光芒,突然站起身走到尹花侬身前一把拉起她,将她带入怀里,一手捏起她的下巴,灼灼的黑眸直直望进她眼里,邪佞地道:「三十万两买一个清倌倒还划得来,只不过……不知道你是否真是个清倌?」他邪魅诡肆的表情和话语让尹花侬完全震骇住,她勉强自己迎视他极具侵略性的精灿眸光,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做什麽?」「做什麽?」他扬起的眉宇露出一抹肆谑的意味,低沈地道:「花了这麽多钱,我当然得先验明正身,看看你是否真是个清倌、值不值得我花这一大笔钱!」尹花侬登时满脸通红,这……这种事要怎麽证明为难道……他想霸王硬上弓!她陡地瞠大眼,神情戒备地盯住他,装出一脸凶悍地道:「喂……你可别乱来喔,我不会让你非礼我的!」闻言,烈昊天倏地纵声大笑,挑起浓眉有趣地睇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马上要了你的,想证明你是否是个清倌,还有其他办法。」话语甫落,没给尹花侬反应的时间,他倏地抱起她,将她放在绣榻上,上半身随即压覆上她的娇躯,一手迅速扣住她的一双小手,拉高置於她的头顶上方。 尹花侬惊喘一声,被他突如其来又迅速的动作给震得一愣一愣的,「你……你到底想怎麽样?」她惊慌地低喊了声,一双漆黑莹亮的水眸骇然地瞅着他。 烈昊天只是撇唇一笑,不置一语。一只手缓缓往下游移,撩高她的纱裙,那粗糙却灵巧的大掌俐落地滑入单衣里……尹花侬倒抽了一口气,瞠大水眸狼狈又气愤地瞪着他,一张小脸不受控制地泛红,一路延烧至她小巧的耳朵及如白玉般无瑕的颈项。 「拿开你的手!」她咬牙道。从来没有人敢这麽轻薄她,她虽然气极,却也心慌意乱,因为她根本无法挣脱他的箝制。 烈昊天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俯首逼近她嫣红的脸蛋,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那双带着火焰的黑眸始终紧盯着她,接着霍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尹花侬愤怒地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这麽厚?无耻、放肆轻薄,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红唇才一张开,他原本只是轻轻贴住她柔嫩双唇的薄唇,随即加重力道,并乘机将灵活的舌探入她口中,缠住那香嫩的小舌……「唔……」她闷哼一声,纤细婀娜的身躯开始激烈的挣扎,但他的箝制却像钢筋铁骨般让她挣脱不开,只能发出闷闷的喘息声,任他灼热的舌在她口中撩拨。 他怎麽可以强吻她?这可是她的初吻耶!尹花侬气急败坏的想着,早知如此,她刚才应该开更高的价码!此刻她被他吻得简直无法呼吸,柔软的红唇被他彻底攻占,霸道灵活的舌深入窃取她口中的蜜津,不断地搅动探索着朱唇内温润的每一寸,肆意而狂妄地挑动缠绕。 尹花侬努力晃动螓首,终於偷得一个空隙,急促地喘息着,却没想到他的手竟狡猾地滑入她的亵裤里,轻易地推开衣料,沿着她如丝般滑嫩的大腿内侧向上抚摸。 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完了!她的贞操就要毁在这个人手里了。她开始後悔自己想从他身上捞一笔钱的企图,怕到时只会落了个「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 「别这样……我不卖了……放开我!」她颤着声音哀求,一边仍不放弃地扭动娇躯想摆脱他的压制。 「来不及了。」烈昊天粗哑地低语,热烫的气息灌入她耳中。他没想到她尝起来竟是如此的甜蜜诱人,差点让他忘了他原本要做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他平息自己猛烈擂动的心跳,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牢牢盯着她绯红的小脸,粗糙的手指陡地滑入她体内,探触她最脆弱的少女禁地──「不……啊!」尹花侬蓦地蹙紧黛眉低叫一声,因为疼痛而绷紧身子,眼睫上甚至沾上泪水。 ??? 烈昊天的手在触摸到那层富有弹性的薄膜时,眸光倏地转为深幽黯沈,她果然是个未经人事的清倌。徐徐露出一个满意的邪魅笑容,他才缓慢地撤出手指,?她整理好衣服。 确定她仍是个处子,他的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欣喜和满足。虽然她是个十分低俗浅薄的妓女,可能还非常虚荣无知,但他仍然想要她。反正她只是个代替品,他也没指望她会是个温柔贤淑、聪颖灵秀的女子;她对他而言,只是供他凭吊爱妻、发泄慾望的物件罢了。 稳住心绪後,他离开她,站起身子重新回到石几旁坐下,面无表情地道:「很好,你果然是个清倌,我们的交易成立,并且从今天开始生效。」接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石几上,「这里是三十万两,你收下吧!待会儿马上收拾好你的东西跟我走。」尹花侬又羞又怒地坐起身,美丽的大眼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她从未感觉如此羞辱过,虽然身为花魁名妓,可她从不曾让人恣意轻薄污蔑。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下贱的妓女,而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竟在短短时间内,让她尝到了这种被人鄙夷羞辱的难堪滋味! 她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剥下他的皮以泄心头之愤!然而,望着桌上那一叠银票,她愤怒的情绪不由得减轻许多。好女不吃眼前亏,那三十万两是她付出许多代价得来的,她说什麽也不会笨得将它们推拒在外。微微吸了吸鼻子,她大咧咧地站起身,抓起石桌上的三十万两银票,准备将它们塞进自己的衣襟……「慢着!」烈昊天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这三十万两可不只买下你的初夜权,还包括你的下半生。」乍听,尹花侬气愤地睁大眼睛瞠视他。有没有搞错!三十万两就想买下她的下半生,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她可不想做亏本生意,这价钱还得再商议。 正当她打算开口?高价钱时,她猛地清醒过来。哎呀!要死了,她又没打算真的卖身,跟他认真个什麽劲儿?还是趁早拿了钱,让他喝下那杯酒,然後收拾细软赶紧闪人才是。 「奴家明白。」她连忙堆起一脸笑,娇柔地应了句,然後悄悄地把手伸回来,将不满的情绪一一强咽回肚子里去。烈昊天没再为难她,任她伸回手,看着她将银票摺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襟里。 「现在你马上去准备行李,我在这里等你。」见她收好银票,他便开口命令。 尹花侬愣愕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跟他走?她才没那麽笨!钱都已经骗到手了,再来便是想办法让他喝下那杯掺有媚药的桃花酿,待会儿自然有人来替她收尾。 在心底偷偷盘算了一下,她的脑子也跟着飞快运转,灵黠清亮的美眸娇滴滴地睇了他一眼,婀娜的身躯轻盈地移至他身旁,执起石几上一只夜光杯,朝他浅笑盈盈地道: 「先让奴家敬烈大爷一杯,承蒙您看得起小女子,花侬今後定当全心全意地好好服侍烈大爷。」烈昊天倒也没拒绝,只不过微勾的唇瓣仍噙着一抹含带嘲讽的笑意。他跟着执起另一只夜光杯,不疑有他地仰首饮尽杯中酒。 尹花侬趁他不注意时,将自己那杯酒偷偷倒掉,然後圆睁着眼,屏住气息,定定地注视着他,等待酒里的媚药在他身上发生作用。 烈昊天喝完酒,刚放下酒杯,便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气血翻腾、恶心欲吐。心中一凛,方才的酒被人下了毒,他抬起头来,虎目圆瞠,幽光凛凛地瞪视着尹花侬。「你……你在酒里下毒?」话刚说完,他的嘴角隐隐泌出血丝,薄唇也微微发黑。 见状,尹花侬自己也给吓了一跳。不是说那是媚药吗?怎为他看起来不像被迷昏心智,反倒像中毒似的?糟了!莫非她被人诓骗,中了那黑衣人借刀杀人之计,莫名其妙地成了……杀人凶手! 完了!尹花侬只觉得胸口沈闷地给撞了下,冷汗迅速自手心沁出,勉强开口辩解: 「我……我不是有心的,我也是被逼的……她跟我说那只是媚药,不会……要人命的……」她简直急得快要掉眼泪。 烈昊天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随即盘腿坐於绣榻上,以内力将毒气逼凝於一处,延缓毒血的运行。 尹花侬只能无措又担忧地看着他,她没想到方才心里对他的诅咒竟然成真!她真的不是有意的,怪只怪她不该轻信那黑衣人的话。如果烈昊天真的死了,她可是名副其实的杀人凶手,没人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思及此,她的心更慌了,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她实在於心难安,可若不走,她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杀人凶手的罪名! 正犹豫时,一抹黑色身影倏地窜入凉亭里,举起长剑便欲往烈昊天身上刺去,尹花侬定睛一看,那人正是昨夜的黑衣蒙面人,她认得那双眼睛。 「小心!」尹花侬立即惊呼出声,让烈昊天得以避过黑衣人致命的一剑。 但随即而来的淩厉攻势却让身中剧毒的他几乎招架不住,而陷入重重险境,飘扬的薄纱围帘瞬间也已被削落於地。 尹花侬见状,忙抽出嵌於瑶琴底座的长剑,回手格开黑衣人对烈昊天的攻击。她自忖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一边赶紧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呼声甫落,一抹蓝色身影迅速飞跃而至,来人手持一管玉萧,轻易便化解了黑衣人淩厉的攻击,数招之後,黑衣人已渐呈败象。 眼看苗头不对,黑衣人蓦地向後纵身一跃,足尖轻点,转瞬间已离开了茴香苑。 【第三章】 黑衣人走後,茴香苑旋即又恢复一片寂静。 此刻夕阳已落尽,夜幕低垂,凉亭内悬挂的碧罗纱灯映照出亭内表情互异、各怀心事的三人。 蓝衣男子迅速奔至烈昊天身边,浓眉紧蹙地道:「你中毒了!」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红色丹丸,立即喂入他嘴里。原来这名蓝衣男子正是烈昊天的左右手,人称「玉萧公子」的谷青峰。 因为对尹花侬充满好奇,所以他特地尾随烈昊天来到百花楼,然後偷偷潜进後院尹花侬招待宾客的茴香苑,没想到才刚踏入苑里,便听到一阵呼救声,他想也没想便冲了进来,在危急之际救了烈昊天一命。 「现在我要帮你运功驱毒。」他扶起烈昊天,两人盘腿坐於地,双掌平贴於他身後。接着眸光一扫,对仍发着愣的尹花侬道:「请姑娘?我们把关,只要半个时辰即可。 」语毕,他没等她回答,旋即闭上眼运功?烈昊天驱毒。 尹花侬愣愣地瞧着他们,明知道此时正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机,可是她却无法装作事不关己的拂袖而去,毕竟他会中毒她也得负上一部分责任。可现在不走,等烈昊天恢复以後,她八成也走不了了;他一定会认?她和那黑衣人是同一夥的,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在内心百般挣扎、几度天人交战之後,她还是决定留下来为他们把关,可一确定烈昊天平安无事後,她就要马上开溜。她的武功虽然不好,可对自己的轻功却有十足的自信,在江湖上行走,第一要练的便是逃命的本事,这点她可是奉行不悖。 打定主意後,她选了一处离他们最远、离出口最近的位置把守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戒慎地直盯住烈昊天和谷青峰两人。 半个时辰过後,谷青峰缓缓收回双掌,调匀气息後,慢慢地张开眼睛。 尹花侬见状,赶紧问道:「他……他没事吧?」彷佛是要回应她的问话似的,谷青峰还来不及开口回答,只见烈昊天陡地睁开双眼,满是汗珠的深峻脸庞笼罩着一层冰霜似的肃杀之气,双眸也迸射出两道精炯锐利的寒光,直看向尹花侬芙白的俏脸。 尹花侬震骇地惊喘了声,踉跄地後退几步,小脸瞬间刷白。她瞠着恐惧的大眼,结结巴巴地道:「不关……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那是毒药……」一旁的谷青峰闻言,有些怔愕地问:「是你下的毒?」尹花侬拚命地摇头,正想再开口解释时,却见烈昊天作势欲起身,这可吓坏了尹花侬,她想也没想地立即施展轻功逃命去也,转眼间已不见她纤娜的身影。 「漂亮,这姑娘的轻功可真俊!」谷青峰忍不住赞道。 烈昊天神情阴森地望着尹花侬离去的方向,寒着声道:「一个青楼女子居然会武功,你不觉得可疑吗?」谷青峰迅速敛下笑容?眼望他,严肃地问:「你认?她和那个行刺你的黑衣人是一伙的?」顿了顿,他蹙着眉又道:「这似乎於理不通,若他们是一夥的,她没有必要出手帮你,还?我们把关。」烈昊天眯起眼冷哼了声,神情阴鸷地道:「不管怎麽样,这毒确实是她下的,她一定也脱不了关系,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尤其她还拿了他三十万两,哼!想就此远走高飞?没那麽容易! 「你打算怎麽做?」他总觉得那尹花侬不像是个包藏祸心的坏女人。 「传令下去,要各堂口的人留意尹花侬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即回报。」烈昊天寒着脸命令道:「还有,请杭州知县?我们张贴拘捕告示,罪名就用……偷盗!」烈家堡在江南淮水一带极具势力与影响力,连官府都得敬他几分,想要拘捕一个小女子有何难哉? 谷青峰微微怔愕地看着他。跟在烈昊天身边这麽多年,他从未见过他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动用官府的力量,只为了追捕一个小女人! 「捉到她之後,你有什麽打算?」他忍不住问。 烈昊天只是寒着脸,勾起一抹邪冷幽诡的笑,不置一语地睇了他一眼。 望着他鸷冷的寒凛神情,谷青峰不由得同情起尹花侬来,忍不住?她说情:「也许她真是无辜的,你该给她一个申辩的机会,看在她和嫂子长得如此相像的份上……」「别拿她跟蝶儿相提并论!」谷青峰话未说完,烈昊天陡地暴喝一声,阻断他的话语。「她没有资格和蝶儿拥有一张相同的容貌!」谷青峰不禁在心里幽幽一叹。他原以为烈昊天决定来百花楼,也许能开为他多年来封闭的心扉,让他见得生命中的第二春,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 唉!那尹花侬非但没有因为一张与沈蝶儿相同的绝美容貌而让烈昊天另眼相待,反倒因此惹来他的滔天狂怒。看来,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尹花侬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提着裙摆,惶惶地向前疾走。一会儿蹑足潜行,一会儿拔足狂奔,短短两个时辰已累得她气喘吁吁。 确定身後无人追来,她才停下来喘口气,在一处人家门槛石阶上坐了下来。?头一望,只见满天星斗发出清冷的光晕,呵!原来已经这麽晚了,街上行人稀少,显得特别空寂。 唉,她该何去何从?尹花侬不禁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身为江南花魁的她,竟会沦落至此等惨况! 百花楼是再也不能回去的了,那烈昊天肯定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过她。烈家堡势力遍及江南,想要追捕她可说是轻而易举,看来她得乔装打扮一番,才不至於让人给认了出来。 然而,现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找个落脚之处,眼前只有雪姐姐和冰月能帮她了。但一想到冰月肯定会乘机数落、嘲笑她一番,她又猫豫了。 或许,她应该先找间客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探探城里的风声,说不定烈昊天会改变主意不再追究。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陡地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声,她登时想起今儿个晚上她根本没吃东西。 不管了!她决定先找间客栈休息一晚,顺便祭祭五脏庙,奔走了一整夜她实在饿坏了。 打定主意,才刚站起身子,她一眼便瞥见斜前方一家小客栈正要打烊。 「店小二,等等!」尹花侬娇喊了声,抢在店小二关门前踏入客栈里。 「给我一个房间,我要投宿,顺便给我来一碗面。」那店小二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没见过这麽美的姑娘,一时之间竟看傻了眼,好半晌後才回过神来。 「姑娘,房间是有,可是厨房师傅已经收工,没有面,只剩下三个包子了。」「这样啊……好吧!那三个包子我全要了。」现下只要能填饱肚子她就该满足,还能挑剔什麽! 店小二点点头,微躬着腰,「姑娘请随我来。」语毕,他随即走在前头带路。 尹花侬饿得头晕眼花,全身无力地跟在店小二身後来到一个小房间。 当店小二?她打开房门,正准备离开时,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唤住他。「小二哥,麻烦你帮我弄一套像你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及头上戴的粗麻布帽,多少钱明天早上我会一并算给你。」「没问题,没问题!」店小二笑眯眯的直点头,很快地转身下去张罗。 片刻後,店小二将包子和衣裳都送了进来。 待店小二一走,尹花侬立即拿起包子猛啃,就着茶水一同咽下肚子里去,三两下便将盘子里的包子全部解决。 她满足地站起身打了个饱隔。吃饱了,再来可得好好睡上一觉,才有精神气力好应付充满变数与不安的明天。 拍拍肚皮,她走向床榻,姿态极为不雅地爬上床。一躺上柔软的床褥,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折腾了一整晚,现在能安稳地躺在床上休息,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福泽。 自踏入百花楼以来,她从不曾像今晚这般劳累过。经历一番和黑衣人的缠斗及一阵没命的奔跑逃窜後,此刻她的身体正隐隐地酸痛着呢!尹花侬放松地摊开身子,浓浓的睡意立即靠拢过来,她几乎是一沾枕便沈沈睡去。至於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去烦恼吧……??? 许是昨夜太过疲累,翌日当尹花侬一觉醒来时,竟已将近晌午时分,房外已是一片热闹喧腾。 这一惊非同小可,尹花侬赶紧起床梳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向店小二买来的粗布衣裳,戴上粗麻布帽,将一头如软绸般的乌丝全数塞进帽子里。 将自己打点妥当後,她满意地扬唇一笑。现在她这副模样,活像是街上任何一个不起眼的小贩,待会儿上街打探风声可就安全多了。 从原来的衣衫里取出烈昊天给她的三十万两银票塞入衣襟後,她轻松地哼着曲子,打开房门走下楼去。 刚下楼,一?眼便瞧见昨晚招呼她的店小二,正准备开口唤他结帐时,二名身着黑色劲装、一看便知道是练家子的年轻男子走近店小二身边,手里不知拿着什麽东西,神情凝肃地和店小二交谈。 尹花侬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拉低帽檐,佝偻着身子悄悄地走向客栈门口。当她经遇店小二身旁时,忍不住?眼偷?一下黑衣男子手上拿的东西。 啊!她心中赫然一惊,他们手里拿的是一幅画像,而且很明显的,画中的人正是她──尹花侬! 「两位爷儿,你们找的这位姑娘昨晚正好在我们这里投宿,小的这就带你们上去找她。」店小二开口说道。 那一字一句皆传进尹花侬的耳里,她再次低垂着头,稳住怦怦直跳的心,镇定地走过他们身旁。 待店小二和黑衣男子转身往楼上走去,她便?起腿,用最快的速度跑离客栈。 跑了好一阵子之後,她停在街旁喘气,一只小手猛拍着自己的心口。刚才真是太惊险了,没想到烈家堡的动作这麽快,看来烈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她飞快地在心里思索着,眼下她只能投靠雪姐姐,先在她那儿躲一阵子了。决定之後,她赶紧低着头往前疾走,却见不远处聚集许多人,人人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尹花侬心想,八成又是跑江湖的在那儿耍拳卖药,便不以为意地走向前去。 「哎呀,这百花楼的花侬姑娘竟然会做出这种谋财害命的缺德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围观的人群中陡地传出这样一句话来,尹花侬登时如被雷轰,一脸怔然地停下脚步。 「听说她下手的物件还是烈家堡堡主烈昊天,唉,什麽人不好惹,偏要惹上烈家堡,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不是自找死路吗?」另一道声音跟着响起。 「嘿,我听到的还不只这样呢!据说尹花侬常以迷药迷昏寻芳客,然後乘机下手洗劫,现在事情爆发,也难怪官府和烈家堡连成一气,准备缉捕她归案。」又一道声音加入谈论。 尹花侬一听,整张小脸倏地刷白,她悄悄地钻进人群里想瞧瞧?人围观谈论的起因为何。 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不是在看人卖膏药,而是争睹一张官府的拘捕告示! 喝!白纸上画的那幅人像好面熟,那不就是……她!? 天啊!只不过一个晚上,她居然从艳名远播的江南花魁,变成官府全力缉拿的偷盗者! 尹花侬只觉寒意由背脊直窜心肺,冷得让她直打哆嗦。这肯定是烈昊天那家伙搞的鬼!她确实是被陷害的,至於三十万两可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她的,怎能说是她偷盗? 他居然为此「勾结」官府,一起「打压」她! 事已至此,看来她得赶快离开杭州城,雪姐姐那里也不用去了,去她那儿只会一并连累她。烈昊天财大势大,连勾结官府的事都做得出来,难保他不会迁怒他人。 事不宜迟,走为上策!她趁着众人交头接耳、吵吵嚷嚷之际,赶紧脚底抹油,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城。 迅速钻出人群後,她急急从城门口的方向走去,行到半路,不经意?头一瞥路旁一家「富来银楼」的招牌在中午烈阳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她登时想起,带着三十万两银票根本中看不中用,还是先兑换些银两带在身边作为路上的盘缠较?妥当、实际。 主意一定,她掏出一张一千两银票,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赶紧闪身进入银楼里。 一踏入银楼,一名长相斯文沈稳的中年男子端着一脸笑意徐徐迎上前来。 「这位元小二哥,需要什麽吗?」小二哥!?尹花侬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绽开一朵微笑,顺着对方的话道: 「大爷您好,我们家掌柜的让我拿这张银票来跟你兑换银两。」她将银票递给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看银票,指着上头的红色章印回道:「这银票是烈家堡所有,今儿个一早,烈家堡派人通知各银楼,若遇手持烈家堡银票的人,非但不得兑换银两给来人!还必须马上通报烈家堡。」闻言,尹花侬心头登时一凛。这该死的烈昊天,不把她逼死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吧! 「敢问小二哥是来自哪家客栈?」中年男子旋即又问。一边仔细地瞧着眼前这长得白白净净、活像个妞儿似的店小二。 尹花侬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破绽来,赶紧伸手抢回银票,随口谄了句:「就是前头的高昇客栈,既然这银票兑不得,那我走了!」话甫落,她纤细的身子已迅速地飞奔出银楼。 高昇客栈?中年男子疑惑地蹙起眉,他在杭州住了十几年,还未曾听过有这麽一家客栈,那店小二显然大有问题。思索了片刻,他立即差人前往烈昊天的落脚处通报消息。 若他没看走眼,刚才那名店小二绝对是姑娘家乔装而成的!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尹花侬姑娘──烈家堡正倾全力追捕之人! ??? 尹花侬像只过街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挨到城门口,眼看着「光明大道。」就在眼前,只要一踏出杭州城,她就能逃出生天。思及此,她禁不住心中一阵激动,几欲掉下泪来。 深吸一口气,她迈开步伐准备走出城门口。她的希望就在前方,通过城门,她就安全多了。 奈何天不从人愿,她才走近城门,便瞧见烈昊天和昨夜持箫的男子竟杵在城门口,眯着眼看着来来去去的人。 好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尹花侬在心里气愤地咒为了声。她根本没有勇气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烈昊天那双精炯锐利的眼眸铁定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努力隐忍下怒气,把浮躁不安的心绪勉强按下,她决定往回走,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再图後计。 谁知她才刚转过身,前脚欲踏出时,身後便传来一道简短有力的呼喝──「站住! 」尹花侬认得那声音,恐怕今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低沈浑厚的声音正是烈昊天所发出的。 糟了,被发现了? 她心中蓦地一凛,却也不敢迟疑,立刻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阵子,来到西湖畔,她终於熬不住地停了下来,累得气喘吁吁、两脚发软,想也没想地便倚坐在大石块上暂歇,心中同时思忖着,还好她轻功了得,应该已经甩掉了烈昊天的追赶。 她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瞥到身畔似乎有一棵树,她索性移动身子,纤弱疲累的娇躯就这麽软软地靠了过去,倚在树干上低低喘息着。 待稳定心神後,她骇然惊觉身後的树干竟是柔软而有温度的,赶紧转身一瞧,原来那不是树干,而是……一双男人的腿。她的视线缓缓往上移动,登时只觉眼前一黑,这双腿的主人居然是烈昊天! 尹花侬连喊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能怔怔地望着眼前这苦苦相逼,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她的男人。 「你……」她想开口求他放了她,可喉咙却乾涩得挤不出一句话来。 烈昊天眯着眼,神情阴骛寒凛地俯视她,冷冷地道:「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昨晚若非我身中毒伤,岂会容你逃至现在,要追上你对我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语毕,他倏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尹花侬被他这麽一扯,头-的粗麻布帽登时掉落地面,一头如乌瀑般的长发瞬间飞泻,柔柔的垂覆在她胸前、後背。 烈昊天将脸凑至她鼻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她虽不施脂粉却依然清丽的脸蛋,眯紧的眼瞳陡然变得更加深邃幽黯。 「求……求你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尹花侬困难地吞咽着口水,小脸因领口被他揪紧而涨红,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烈昊天望着她这副娇喘柔弱的模样,心中陡地掠过一丝不舍和怜惜,记忆中爱妻绝美的容?和眼前的人儿叠在一块儿,他不由得松开手。 尹花侬见机不可失,乘隙慌忙矮下身子由他的腋下钻出,一鼓作气往前冲──只听见扑通一声,她竟掉进西湖里。原来方才她急得无暇择路而逃,忘了眼前是一片波光邻邻的碧绿湖水。 「救……救命呀!」尹花侬不谙水性,双手不断拍打水面,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沈到湖底去。 烈昊天双臂环胸,冷冷的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昂藏的身躯立於湖岸上,仿如神只般威严耸立。 尹花侬抬起头瞥见他刚棱深峻的脸庞,忍不住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发誓绝不再逃走!」就算被他一剑杀了她也愿意,这总比沈落冰冷的湖底,在湖中活活溺死得好,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她何不选择痛快的死去。 烈昊天仍然无动於衷地看着她,直到她连续灌了好几口湖水,体力逐渐不支时,他才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微一使劲将她提上岸来。 尹花侬根本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直往他怀里跌去。烈昊天及时展臂相扶,接住她的身子,她因此顺势软软地偎倒在他怀里。 烈昊天微皱起眉,颇感不悦地想推开她的身子,她不配拥有他的怀抱。可当他看见她荏弱的身躯因凉风遽掠而微颤,原本嫣嫩的唇瓣也因惊吓过度而泛紫地抖瑟时,他发觉自己无法狠下心推开她,内心甚至涌起一股疼惜与不舍。 「我这条命是你的了。」她带点哀戚、认命地道,小脑袋无力地垂枕在他胸前。他没让她活活淹死,已是莫大的恩泽。「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呜呜……想不到,她年方十七、正值绮丽年华,却不明不白地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中! 「谁说我要你的命来着?」烈昊天垂眼沈声道。搂着她柔若无骨的身子,他竟无法自持的升起一阵燥热。 「你……不杀我?」听他这麽一说,她立刻振作起精神,美眸陡地绽出希望的光芒。 「别忘记你拿了我三十万两银票,杀了你,我的钱不是白花了吗?」「哎呀!」经他这麽一提,她忽然想起藏在衣襟里的三十万两银票。她连忙伸手掏出银票,只见一叠银票经湖水一泡已糊烂成一堆,惨不忍睹,根本无法使用。 尹花侬登时垮下脸来,惋惜不已地望着手中的废纸。忽然间,她原本颓丧的小脸蓦地神采焕发。她抬起头来,望着烈昊天道:「这三十万两已经毫无用处,我可没花到你一分一毛,我们之间的交易当然也就不算数,我可以走了吧?」「哼!你想得倒挺美的,钱我已经给了你,弄坏它是你的事,你别想这麽轻易摆脱我!」烈昊天箝紧她,眯着眼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冷冷地道。 「况且,你在酒里下毒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他恶狠狠地又加上一句尹花侬歉疚地垂下眼,??地道:「那件事我确实有错,可我也是被人陷害的呀!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给我的是毒药,要是知道了,我说什麽都不会将它倒进酒壶里。」烈昊天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那你要我怎麽证明?」尹花侬慌乱地问,「要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揪出那蒙面黑衣人以洗刷我的冤情。」烈昊天只是冷冷一笑,「你是想乘机逃走吧!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这件事我自己会查。」话甫落,他猝不及防地将她扛上肩头。 「啊!」尹花侬惊呼一声,忙道:「放我下来,你要做什麽?」跟着手脚齐发,拳如雨落,却仍挣不脱他的箝制。 烈昊天轻笑一声,「你已经将自己卖给我,属於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我是人,不是东西!」尹花侬低嚷着,他怎麽可以这麽霸道不讲理,那三十万两她可是一毛也没拿到。「不公平、不公平,我的三十万两没了,我们的交易当然也就无效,你没有权利强行带走我!」她忍不住又喊道。 「你没有反对的权利!如果你坚持不肯跟我走,那我只好把你送进衙门,让官府决定该怎麽处责你!」烈昊天毫不留情地道,一边不费吹灰之力地扛着她,果真掉过头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你……你不可以这麽做,你明知我是被人陷害的。」尹花侬惊惶地道。她不要进衙门,听说衙门的大牢里又脏又臭,还有许多老鼠,她最怕老鼠了。 「哦?」烈昊天不以为然地挑高浓眉,语带轻蔑嘲讽地道:「每天躲在房里用迷药害人,这也是被人陷害的吗?」尹花侬登时僵住身子,瞠大了眼。「你……怎麽知道的?」她做得很隐密呀!连百花楼的嬷嬷都不知情,他是从何得知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她为了钱而使出的卑鄙行径,更加让他看不起她。 尹花侬自知这样的行?确实有失光明磊落,可这也怪不得她,要不是那些客人色心大起,妄想吃她豆腐,甚至想霸王硬上弓,她也不会用迷药迷昏他们顺便洗劫,这只不过是给那些人一点教训罢了! 思及此,她不服气地回嘴道:「那些人是罪有应得,谁教他们对我心怀不轨!更何况我只是迷昏他们,并没有伤害他们的性命。」「这些话你说给衙门的官爷听吧!」烈昊天无动於衷地道,转眼已来到衙门大门口。 尹花侬?眼一看,心里登时又惊又急,忙哀求道:「别把我送进衙门,我不要被关进大牢里啦!」她简直急得快掉下眼泪。 「那为你肯跟我走了?也承认自己已卖身给我,不再有异议?」他仍旧好整以暇、神情淡漠地问。 尹花侬赶紧点头。「你说什麽都行,我全依你。」与其被送进衙门,她宁愿跟他走,起码不会有一大堆老鼠欺负她,而且也比较容易找机会逃跑。识时务者?俊杰,她不介意做一时的缩头乌龟,虽然心里实在百般委屈。 「很好,你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烈昊天满意地道。「记住,你的人以及你的下半生全都属於我,这辈子除非我放了你,否则你哪里也别想去,明白吗?」他的声音凛冽威严,有着不容反对的坚决和冷酷。 「明白了。」尹花侬有气无力地回道。经过刚刚那一阵激烈的奔跑与落水的惊吓,此刻她只觉得又冷又饿又疲累,根本没心思再与他对抗争辩,谁教她惹上一个难缠又冷硬的狂霸男子。 得到她驯服的回答,烈昊天这才掉过头离开衙门,往西湖畔走去…… 【第四章】 「你要带我去哪儿?」尹花侬伏在烈昊天肩头上无力地问。虽然她已经放弃挣扎,可总得弄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 「回烈家堡。」烈昊天简短地回答。一路扛着她来到西湖畔,只见他举起右手一挥,湖面一艘华丽的画舫即刻全速往岸边靠了过来。 「那是你的船?」尹花侬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传言烈昊天富可敌国,看来果真不假。 烈昊天没等船靠岸,即扛着她跃上画舫落到上舱。 「你终於还是找到她了!」谷青峰早已等在舱中,笑吟吟地看着烈昊天。 烈昊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将尹花侬放下,一只大手却仍紧紧环着她的小蛮腰。 尹花侬骨碌碌的大眼好奇地看着舱中的一切。这船舱内简直像个小型宫殿,布置得极为华丽典雅,处处精雕细琢却又完全不露匠气,美轮美奂得教人惊叹。 「欢迎你的光临,花侬姑娘,你可是这艘画舫有始以来的第一位女客哩!」谷青峰眼露赞赏地望着尹花侬。纵使身着粗布衣裳,却仍难掩她的天姿绝色。 尹花侬收回四处游移的目光,望向眼前一身白衣、显得俊逸潇洒的男子。她认得他,他是上回在紧急关头时出手相救之人。见他手持一管玉萧,如儒生般优雅俊逸的容貌带着一抹潇洒迷人的微笑,那样的气质、神态和义父极为相似,让她不禁对他发生好感,不自觉地回以真诚柔媚的笑靥。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谷青峰扬着笑,从容尔雅地朝她拱手致意。「在下谷青峰,名?烈家堡管事,实则只是一个闲人,承蒙烈兄不嫌弃,多年来以兄弟之情相待。」尹花侬斜睨了烈昊天一眼,原来是他的拜把兄弟。这两个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典型,但从他们交会的眼神中,可以窥探出彼此之间情谊深厚,是莫逆之交的知己。 「谷公子,多谢你那日出手相救。」尹花侬真诚地答谢。要不是他,她恐怕真的成了杀人凶手。 谷青峰彷佛能意会她的意思,微笑道:「那日之事,青峰相信姑娘绝对不是主谋者,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尹花侬听他这麽一说,美眸倏地一片晶亮,感激地看着他。「谷公子是第一个肯相信花侬是无辜的人,让花侬甚感欣慰。」要不是烈昊天紧紧搂住她的腰,她几乎想冲上前握住谷青峰的手,她已认定他是未来她在烈家堡的盟友。烈昊天颇不是滋味地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笑语如珠地交谈着,完全把他晾在一旁。但更教他不悦的是,尹花侬对谷青峰流露的真诚信赖与友善,是他从不曾在她身上感受过的,这让他吃味极了。 「你们说够了吧!」他忍不住低喝了声,脸色黯然地睇着尹花侬。「别忘了你只是我买下的妓女,你的工作是服侍我、取悦我。」「你!」尹花侬涨红着脸瞪视他,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就这麽喜欢羞辱她、给她难堪为何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前。 谷青峰见状,心中恍然有所悟。他的好友从不曾如此失态过,看来这尹花侬对他确实有着不可小?的影响力。此刻他若识相,就应该藉故离开,让他们二人独处,可他又忍不住想继续看下去。 「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喔,」尹花侬咽不下这口气,仰起小脸鼓着腮帮子,怒狠狠地瞪着烈昊天。「要不是我自认於理有愧,我才不会乖乖地跟你走呢!有本事你再给我三十万两,我就承认你是我的主子,这一辈子全听你的。」发出「壮烈」之语後,她觉得舒服多了,憋了许久的怨气终於得以纾解,也管不了他听了之後是否会勃然大怒,然後又威胁要将她送交衙门。 没想到烈昊天非但不生气,反而咧开一抹邪佞狂嚣的笑,低沈地道:「行!我可以再给你三十万两,从今尔後,你得完全服从我、任我驱使,专心一意做我的女人。」他炯炯的黑瞳潜藏着危险又狂佞的光芒瞅着她。 就用她来代替他日思夜想、始终不能忘情的爱妻吧!他已打定主意终生不娶,要了她只不过是?悼念他死去的爱妻。况且她只是个可以用钱收买的女人,拿她当代替品,他也就毋需感到歉疚,可以免去不必要的困扰。 尹花侬登时怔住,他……是认真的?望着他精光灿灿、摄人魂魄的深邃黑瞳,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凡事皆以轻松随意的态度视之的心绪,蓦地迷惑、却步了。 「你……你疯了!花六十万两买一个女人!」她只不过是随口说说以泄愤罢了。虽然他钱多多,但六十万两可是笔昂贵得令人瞠目结舌的价钱,这世间居然有人肯?一个妓女,不惜撒下大把白花花的银子,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烈昊天扬起眉,噙着笑,一脸不在乎地道:「钱我多的是,不在乎多花这三十万两,更何况我已经证实你的确是个清倌,这些钱值得的。」尹花侬倏地满脸通红,这个可恶的臭男人,竟然当着别的男人面前谈及如此私密且教人脸红的事!她忍不住眼角偷偷一瞥,只见谷青峰一脸兴味、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这让她脸上的红晕更加扩散开来。她恼怒不已地想挣开烈昊天的怀抱,却怎麽也推不动他,一气之下,她索性?起小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烈昊天根本不痛不痒,一双黑眸始终定定地凝在她脸上。他无法否认,此刻看着她满脸通红、又羞又恼的娇嗔模样,他的心竟无来由的泛起一阵狂潮。四年来,他头一次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而且还是急遽地跳动着。 见他仍是不肯放开自己,她鼓起红嫩的腮帮子,才刚张开小嘴准备破口大?时,鼻子突地一阵搔痒,紧接着哈啾一声打了个大喷嚏,浑身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烈昊天见状,蓦地蹙起眉头。该死的!她全身还湿答答的,再不换下这一身衣裳洗个热水澡,她铁定要生病的。二话不说,他倏地一把横抱起她往内舱走去,完全忘了谷青峰的存在。 「放开我、放开我,你又要做什麽?」尹花侬无措地嚷嚷着。 这是谷青峰最後听到的声音,因为一进入内舱,烈昊天便把房门给合上。 噙着一抹了然於胸的笑容,谷青峰缓缓走出船舱,望着一片碧绿的湖水,他终於明白,烈昊天之所以坚持拘捕尹花侬,甚至不惜动用官府力量,并不是只为了她在酒中下毒一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要尹花侬。 然而,他要她,真的只是因为她有一张酷似沈蝶儿的容?吗? ???烈昊天抱着尹花侬进入内舱,随即见二名婢女迎上前来,态度虽然极为恭谨,却忍不住好奇的偷为了主子怀中的女人一眼。 「将澡盆?进来,给我烧一桶热水。」烈昊天简短地下达命令,二名丫环随即领命退了下去。 「脱下你身上的衣服!」他放下尹花侬,转而对她命令道,接着打开摆置於墙边的梨花木柜。 「嗄?」尹花侬下意识揪紧了自己的衣襟,惊惧地睁大眼瞅着他。「你……你想干什麽,为什麽要……要我脱衣服?」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小心地往後移动身子。 「我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你,可不想你生了病给我带来麻烦。」他蹙着眉不悦地看着她,不知何时手里已拿了一件黑色丝绒披风。 「脱下你身上的湿衣服,先裹着这件披风,待会儿热水就来了。」他再一次命令,挺拔的身躯逐渐向她逼近。 「不……不必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行。」尹花侬乾笑道。开玩笑!她虽是青楼名妓,可却不曾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烈昊天脸色一沈,语气也强硬了起来,精灿的黑眸不悦地眯起,显示出他的耐性已所剩无几。 尹花侬身子陡地微微一震,这男人总有本事威胁她、吓唬她。她自认胆子并不小,可一触及他那骠悍威凛、隐隐生怒的身形,她的心就会不自主地一阵抖瑟,所有来到嘴边反抗的话语全又不声不响地吞下肚子。 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她不甘不愿地嘟着嘴,??地道:「脱就脱嘛,何必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解下身上的粗布衣裳,一会儿工夫後,全身上下只剩一件杏黄色肚兜及薄软的亵裤。 烈昊天好半晌根本无法移开视线,眼前姣美的女子有着一身雪肌玉肤,柔软而富光泽,秀丽的锁骨看来格外诱人,肚兜的系带绕到颈後,遮住她胸前的明媚春光;在杏黄色的缎质抹胸下的柔软丰盈随着她规律的呼吸而起伏,那一双白嫩修长的双腿更教人意乱情迷。 彷佛意识到他热切的注视,尹花侬回过头来迎上他灼热的目光。她陡然圆瞠双眸,接着惊呼一声──「哎呀!你怎麽可以偷看我脱衣服!」她过度的反应教烈昊天不禁哂然一笑,「你又没叫我不能看。」他邪谑地勾起唇角。 尹花侬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披风,密密实实地包住自己,一张粉脸又涨得通红。「非礼勿视这道理你不懂吗?还需要别人提醒你呀!」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她的话语却引来他一阵轻笑,挑逗地逼向她,「你我之间的关系可不在此限,别忘了你已经将自己卖给我。」他把脸凑近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直喷她的眼睑,企图扰乱她的思绪和理智。 尽管尹花侬在百花楼中待了好些时日,见惯了臭男人的狎戏伎俩,然而此刻却无措得不知如何招架。 「你……你别一直靠过来呀!」她被他逼得直往後退,一双灵灿的美眸小心戒慎地睇着他。 烈昊天只是邪邪一笑,一双大手倏地伸出,牢牢地攫住她的纤腰,将她带入自已怀里,让她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硬实的躯体。 「我已经是你的主人,我爱做什麽便做什麽,你不得有异议,只能绝对的服从。」他噙着邪笑霸道地说道,然後举起一手?起她的下颚,仔仔细细看着她这粉雕玉琢、像极了他爱妻的脸。 多?惊人的风华! 如新月般的柳眉,如寒星般滴溜醉人的眸子,还有那如花朵般嫣嫩的唇瓣及白瓷般的芙颊,简直是他心爱的蝶儿的翻版。 下一瞬间,他已然忘情地印上她的唇。 「唔……」尹花侬闷闷地低呼了声,心儿猛地一跳,全身泛起一阵莫名的热潮。她喘息着想推开他,却找不到着力点。 烈昊天乘机环抱着她,以唇舌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她的心跳叠着他的胸口,柔软的丰盈偎着他的胸膛。 尹花侬被他吻得全身无力,体内的气息也全都乱了。「等……等等!」她好不容易挣脱了些许,语气中更泄露出惊慌。 烈昊天只是微微一笑,灼热的唇转而吻上她雪嫩细致的贝耳,轻轻吮咬啃啮。 灼热的肌肤及气息包围着她,他全身上下都热烫得像是火焰,包括他的双腿之间……她倏地圆膛双眼,惊骇地倒抽一口气。那有着惊人高温的男性慾望正抵住她最娇嫩的一处厮磨着,引起她娇躯一阵强烈的抖颤。 「别……别这样,会被别人看见的。」她困难地为了。她未曾如此亲密地和一个男人身体相贴,深切地感受到对方骇人的慾望,着实吓坏了她。 此时,身後突然传来房门开?的声响,打破此刻的魔咒,也唤醒烈昊天的迷乱意识。 他深呼吸几下召回理智,男性的强壮臂膀仍然揽住她的纤腰,让她绯红热烫的小脸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待服侍的丫环?进木桶,注入热水,将一切准备妥当并退出房间之後,他才放开她。 「把身子洗乾净,待在房间里等我。」他的声音低沈而沙哑,深邃的黑眸仍残留着情慾的火苗,一瞬也不瞬地凝视她颊上美丽的嫣红。 「嗄?」尹花侬困惑地盯着他,眼中有着迷茫,她不懂他的意思。 彷佛看出她的疑惑,烈昊天微勾嘴角,露出一抹幽魅的笑容,低沈地道:「今天晚上你得善尽你的义务好好服侍我。」「什麽?!」尹花侬陡地瞪大如小鹿般清澄黑亮的眸子,呆愣了好半晌,「你……你不能这麽做……我……」一时之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怎麽拒绝。 烈昊天邪笑着俯首,勾起她的下巴,「我在你身上花了六十万两,你的身、你的人都该是我的,为什麽我不能这麽做?」「我……我……」她心慌意乱地支支吾吾,随即找了个藉口,「我还没看到那三十万两,我们之间的交易还不能算数。」就算他很有钱,也不可能随时身上都带着钜款吧! 烈昊天仍旧噙着一抹淡笑,接着毫无预警地扯落她身上的黑丝绒披风,动作利落地拉下娇躯上仅着的肚兜和亵裤,在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时已一把抱起她,将她丢入浴涌中。 「今天晚上你会得到那三十万两!」丢下最後一句话,他便拂袖而去,留下一脸呆愣的尹花侬。 ???尹花侬心惶惶地搓洗着身子,不知泡了多久,直到惊觉桶里的热水已然冷凉。 她刚准备起身,房门陡地被打开来。?眼一看,原来是方才的二名丫环其中之一。 「尹姑娘。」那名丫环走到浴桶前,向她福了福身。「我叫小莲,特地来服侍您沐浴更衣的,从今以後,小莲就是您的贴身丫环。」尹花侬对她微笑点头,由着小莲扶起她跨出浴桶。对於这一切,她还能怎麽样?如今她已是烈昊天的俎上肉,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小莲小心又灵巧地替她擦乾长发,?她系上秋红色肚兜,最後再帮她披上一件淡紫烟罗轻纱。 打理妥当後,小莲不禁惊叹了声,眼前的女子宛如古画中的仕女,款款如云出岫,在午後斜阳的映照下,清艳娇美得不似真人。只是那如画的眉眼,像极了已亡故的堡主夫人。 见小莲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尹花侬忍不住问:「我脸上沾了什麽东西吗?竟让你目不转睛地看呆了。」小莲赶紧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的,是因为尹姑娘您太美了,而且您长得很像……」话说到这里,她陡地止住了嘴,似乎是有所顾忌。 「像什麽?」尹花侬随口问道。 「我家堡主没告诉您吗?」小莲犹疑地反问,身为下人实在不便多嚼舌根,她赶紧转移话题:「尹姑娘肚子饿了吗?离晚膳还有些时间,我可以先?您准备一些点心充饥。」经她这麽一提起,尹花侬忽地想起她根本没吃中饭,此刻肚子正唱着空城计呢!她两手摸着肚皮,轻咽着唾液道:「那就麻烦你了,我确实有些饿得慌哩!」小莲微笑地点点头,赶忙退下?她张罗食物去。 ???小莲一走,尹花侬百般无聊地在房里走来走去,这才发现身处的舱房既宽敞又华丽,除了前头以珠帘隔开的小花厅外,里头是间宽广的寝房。简单的摆饰,却布置得极为典雅。 壁上悬着一幅苏东坡的字画卷轴「赤壁赋」,笔致端庄刚健,淳朴凝重,却又劲峭豪放,?这雅致的寝房增添一股阳刚之气。 蓦地,她的视线移至墙边一张织锦大床上,心跳登时加快。想起方才烈昊天撂下的话语,浑身猛地一颤,她根本想不出办法躲过今晚,难不成真应验了冰月老爱诅咒她的话──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只不过,人家她这一次真的很无辜呀! 这一次她真的是倒楣透顶,莫名其妙地着了人家的道,背了个大黑锅。不但失去可贵的自由,接下来还极有可能会失去宝贵的贞操,却什麽好处也没捞着。更呕人的是,她在百花楼赚得的金银珠宝、万两银票全来不及携带出逃,就这麽白白便宜了嬷嬷。 愁眉苦脸思索之际,小莲已推开房门,让其他丫环把食物端进房里。不一会儿,圆桌上已摆满桃仁、糕点、瓜果等可口点心,和一壶飘着淡淡清香的碧螺春。 尹花侬见满桌美食,郁闷的心情登时一扫而空;横竖是想不出办法来,眼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不待小莲招呼,她已开始动起手来,折腾了好些时辰,她实在饿坏了。这两天是她这十几年以来最感饥饿难受的了,不到片刻,秋风扫落叶般,她已吃掉一盘糕饼、数碟瓜果和一壶茶。 吃饱喝足後,她伸了伸懒腰,缓缓打了个呵欠,一阵困意顿时袭来,让浑身松软无力的她几乎想就趴在桌上梦周公去了。 小莲见状忙道:「尹姑娘想睡了吗?我扶您到床上歇息。」一边赶紧扶起尹花侬走向织锦大床。 「嗯!」尹花侬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一躺上床,便蜷着身子沈沈睡去。 小莲微笑地?她盖好薄被,然後悄悄退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窗外,夕阳西坠,暮色渐沈,初升的薄月才刚要揭开夜的序幕……??? 亥时,烈昊天回到寝房,走到床榻前,拂开飘飘乱飞的纱缦,深幽如潭的黑眸紧紧盯着床上沈睡的尹花侬。 她身上只罩着一袭淡紫薄纱,纤细的娇躯净是诱人的体态,薄纱卷到腰际,露出一双洁白修长的玉腿。他的视线缓缓上移,薄纱下的她,有着一副曼妙玲珑的身段,细细的腰,以及胸前偾起的柔软线条,暗示着藏在肚兜之下的是足以令人满握的丰盈。 烈昊天黑眸中的光芒转为深浓,移动高大硕壮的身子坐上床沿,粗糙的手指滑上她嫣嫩的粉颊流连地轻触着,接着移至她长而卷翘的眼睫。 他承认,她的美貌确实让他心动,除却她是那麽酷似他的爱妻之外,她身上有一股灵动慧黠之气,更让他深深着迷。 他用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带来轻微的麻痒,惹得她在睡梦中发出轻吟,下意识地在柔软的薄被上揉了揉脸想要躲开。 只见她熟睡的容?上,那浓密的眼睫有如小扇子,在她芙白的嫩颊上形成两道弧影,红嫩的樱唇微?,神情俨然像个孩子般纯真无邪、毫不设防。 纯真无邪?烈昊天随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妓女,虽仍是个清倌,但其贪婪的本性和纯真无邪可是一点儿也扯不上边。 只要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出得起最高价,她便能轻易地卖出自己。每当一想起任何人都有可能得到她曼妙的身子时,他就有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的失常,他赶紧深呼吸一口气。他是怎为了?竟?一个买来的女人光火,这个女人甚至可能是个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的杀手,真是太可笑了! 思及此,他原本的柔情全都消逝殆尽,今晚是他索求报酬的时候。不论她是无辜或是被陷害的,他都决定要了她!他猛地一探手,将她身上那充满魅惑的薄纱给撕成两半,接着伸手攫住她胸前的柔软,冷酷地用力一捏,毫不介意是否会弄痛她。 原本好梦正酣的尹花侬,被他这麽用力一捏,一双水眸蓦地睁开,黛眉不自觉地蹙紧,一脸茫然地看着坐在床沿的烈昊天,美丽的眸子里净是迷蒙,神智彷佛还在梦里飘浮。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爱困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醒了?」烈昊天轻冷一笑,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 尹花侬倏地惊呼了声,意识整个清醒。她低下头望着传来疼痛的地方,惊见一双黝黑的大掌正紧紧攫住她的酥胸;猛?眼,只见烈昊天一脸深沈、目光鸷猛地瞅着她。在烛光的映照下,他深峻有型的刚毅脸庞充满了狂悍与掠夺的气息。 「你……你什麽时候进来的?」她支起身子往床角缩去,试图拉开和他的距离。真该死!都什麽时候了,她居然没有半点危机意识,倒头便睡得不省人事,她忍不住在心里咒为自己。 「我什麽时候进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什麽。」烈昊天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霍然伸出手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回他身前。 尹花侬小脸微微一白,勉强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望着他道:「你……你想要什??」话一问出口,她几乎懊恼得想槌自己一拳。她这不是白问的吗为他的意图已昭然若揭,任谁都看得出来。完了!她今晚铁定逃不过他的魔掌。烈昊天嗤笑了声,自衣襟里掏出一叠万两银票,「这是给你的三十万两。」「嗄!?」尹花侬登时瞠大眼,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又给了她三十万两。出於本能的,她伸手接过银票,当着他的面便数了起来……哇啊!真的是三十万两耶!她圆睁着一双清滢大眼,小嘴惊惶地微张,这下可怎麽办,他真的拿出钱来了,那……岂不是真得卖身为烈昊天以为她是乐得说不出话来,黑眸瞬间闪过一丝嫌恶。「钱你已经拿到手,现在,好好善尽你的义务。」他恶声恶气地道,接着猛然一把推倒她,迅速将她压覆於身下。 尹花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松开手,数十张银票登时飞撒在织锦大床上。 她明显地自他身上嗅到一股狂猛的气息,?起眼,正好迎上他灼灼目光的侵略。那双深邃眼瞳里闪烁着深沈戾气,好像在生气似的。在他狂炽骇人的注视下,她心中蓦地一颤,忍不住脱口道:「我不要那三十万两了,你放了我行不行?」「行!」烈昊天出乎她意料地道。「除非你将另外那三十万两立刻还给我。」一句话登时又将尹花侬打入地狱。 「你明知道我还不出来的!」尹花侬扁着嘴可怜兮兮地道。他根本就没打算放了她,八成是为了她在他酒里下毒一事,想藉此报复她、惩罚她。 「那就用你的身体偿还吧!」烈昊天低吼了声,倏地一把扯落她身上早已被他撕裂的淡紫薄纱,扬手扔至床下。 「啊──」她惊呼了声,红唇却立即被他封缄。 烈昊天猛烈而饥渴地俯身吻住她的唇,辗转厮磨。接着,热烫的舌滑入她的口中,激烈地纠缠着她的;一双大手甚至也滑进薄薄的肚兜内,握住她胸前的丰盈,以指尖揉弄着红嫩的蓓蕾。 尹花侬轻颤着,全身窜过一股陌生的酥麻,让她觉得既软弱又害怕,只好赶紧闭上眼,不去看眼前这令她惊慌失措的一幕。 她虽然寄身於青楼卖艺,过着送往迎来的生活,可却从不曾领教过男人深沈鸷猛的慾望;因为她从没给过那些男人机会,只要一发现对方意图不轨,她便用迷药制止他们。 「把眼睛睁开!」他沈着声命令道,他要她清澈的明眸中满满盛载着他的身影。纵使知道她是个肤浅又贪婪的女人,他要她的慾望却不曾稍减。 尹花侬别无选择,怯怯地睁开眼,再度迎上他那双炽焰腾燃、精光炯炯的黑瞳,娇躯又是一阵轻颤。剧烈的心跳在胸臆间狂猛地撞击着,仓皇中,她又敛下眼来不敢直视他。 「看着我,全心全意的!」他的手倏地扯下她身上的肚兜,攫住一只柔软,冷酷的一捏──「啊!」尹花侬因为吃痛,两翦秋瞳骇然灿亮,如泣如诉地睇向他。心里哀怨地想着,他真是她见过最霸道、最狂嚣的男人!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令她神魂俱失、惶惶不安。她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为何会变得这麽无能懦弱,莫非这是上天故意给她的惩罚? 望着她楚楚可怜的荏弱模样,一种不舍的情绪悄悄浮涌上来,烈昊天微微挣扎了下,随即撇开这不应该有的情绪。他再次俯下头,狠狠攫住那嫣嫩的唇瓣,侵入的舌迅即与之交缠,炽烈地吮吻…… 【第五章】 烈昊天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四年来,他头一次如此迫不及待、毫无理性地想要一个女人。他心里净是一些绸缪又激昂的往事,不断发酵鼓胀,转瞬间却掏空殆尽,变成另一种穷凶极恶的需索。 他几乎咬破了她的唇,啮伤了她的颈,宛如一头失控的野兽。 尹花侬完全无法抗拒、挣扎。他精壮的身子牢牢压制住她,一双魔爪放肆地在她身上掠夺,令她浑身抖颤不停,自体内窜起一阵阵难受的燥热和麻痒。 她认命地躺在他身下,任他?所欲?,因为她的身体早已虚软无力,在他激烈掠夺下娇喘不已;一张小脸漾着醉人的红晕,朱唇在他的热吻下显得更加红嫩娇艳。 烈昊天微眯着眼,看着身下艳美得不可方物的俏人儿,黑眸里燎烧着炽人的情慾之火……「啊!痛……」尹花侬在他的注视下颤抖,承受他的所有,却痛得掉下眼泪来。 她扁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烈昊天。早知道会这麽痛,她说什麽也不让他碰她,她最怕痛了! 望着她晶莹的泪珠、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烈昊天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睽违已久的柔情。 「乖,忍一忍,我的小花儿,?我忍忍。」她是那麽地纤细娇小,此刻他真的不忍伤她。 「唔……」尹花侬挣扎着,扭动纤细的腰,却仍无法摆脱他的占有。……浩瀚的星空下,碧绿的湖水上,舱房中男性的低吼与女性的娇吟,在旖旎的夜里持续了许久、许久……??? 翌日,当尹花侬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一睁开眼,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裸裎的身子。昨夜发生的一切霎时全涌进她脑海里,侧首一望,床上已不见烈昊天的身影,她掀开薄被,缓缓坐起身子。 腿间的酸痛不适让她忍不住微蹙眉头呻吟了声。天呀!真是惨毙了,彷佛被痛揍了一顿般,全身无一处不酸疼。烈昊天那家伙看似正经严肃,没想到是个纵慾过度的大色狼!昨夜不断地与她纠缠厮磨,将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尹花侬一坐起身子,冷不防地便瞧见织锦床单上的一小块血渍,她登时怔愣住。完了!她真的把自己的贞操给卖了,这要是让冰月和雪姐姐知道,她们铁定会感到痛心不已;尤其是冰月,她肯定会好好大骂她一顿,认?她是自甘堕落,不值得同情。 她向来率性而?,又自认精灵狡黠,没想到今日却栽了一个大筋斗,一步错便步步错。哼!下次要是再让她碰上那个黑衣人,她绝饶不了她!要不是她,她怎麽也不会沦落至这等下场。 在心底狠狠地咒为了一顿,她才舒畅些,正准备起身下床时,她的视线被床头散置的银票给吸引住。 那是昨夜烈昊天给她的三十万两。看着这一大笔钱,她内心真是百感交集,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她一向爱钱,然而这一次,她却感受不到一点点赚钱的喜悦,因为她赔上了一生! 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伸出手拾起散落的银票,整齐的叠在一起;这笔钱怎麽说也是她以贞操换来的,她不会笨得和钱过不去,况且,留着这笔钱可以应付不时之需。 才将银票收好,丫环小莲便捧着食盘笑吟吟地走进房里,食盘上是一盅热呼呼的燕窝粥和一副碗筷。 「尹姑娘,您醒了?先吃碗粥吧!」小莲体贴地?她盛了碗粥,走到床前等着服侍她。 「谢谢你。」尹花侬一下子坐起身,感觉身上凉飕飕的,方才意识到自己犹一丝不挂,慌张地想抓起薄被遮住身体。 小莲见状,赶紧拿起一旁的黑丝绒披风披往她的肩背。「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凉。」尹花侬拉拢披风,身子稍动一下,即明显感受到那来自下腹的疼楚,她微蹙着眉道:「我想先泡个热水澡。」小莲意会地点点头,随即转身下去张罗。 ???屏风後的大木桶里已经注满热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全身赤裸的尹花侬坐在其中,脸色潮红。 小莲手捧托盘,将精致的衣裳及各类用品放置在尹花侬伸手可及的地方。 「尹姑娘,让我帮您擦背吧!」小莲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接过她手里的白巾?她擦背,却教她摇头拒绝。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我想多泡一会儿。」「那小莲待会儿再进来服侍您穿衣。」在热水中浸泡得昏昏欲睡的尹花侬发出无意义的声音算是回答,她泡得全身酥软,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昨晚她根本没睡多少,此刻身体的酸软疲惫在热水中获得抚慰,让她舒服得闭上眼昏沈欲睡。微偏着头,她忍不住倚着木桶小睡片刻……意识迷蒙中,她彷佛听见房门开?的声响,以为是小莲,她便懒得睁开眼,贪恋着恬静温暖的酣眠。 烈昊天走进房里,幽邃的黑眸扫过空荡荡的床榻,游移至桌上未曾动过分毫的燕窝粥,他的眼眸微微一黯,旋过身正准备唤来小莲问话,一?眼,却看见薄纱画屏後一抹若隐若现的婀娜身影。 烈昊天绷紧的身躯旋即松懈下来,悄无声息的走向屏风後,一步一步靠近浴桶中的人儿。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茉莉花香,让他有些恍惚出神,这香味一向是蝶儿偏爱的,而她竟然也使用相同的香味。 微微收摄心神,他发现水中的人儿对於他的出现居然没有一丝反应,蹲下身一看,这才发现尹花侬早已睡着。他不自觉地勾唇一笑,没想到她这样也能睡着。 看来昨晚他真的把她累坏了。他就像是一头饥渴不已的野兽,无法自制地需索着她;今早一醒来,他对於昨晚自己的失控不免感到有些懊恼,他不该那麽沈迷忘我的。 然而,此刻望着她甜美无邪的清丽小脸,他发觉自己仍然无法假装无动於衷。她那身滑如凝脂的雪白肌肤,在水珠与雾气的润泽下更显晶莹剔透;粉嫩匀称的胴体浸泡在大浴桶里,更衬托出她的纤细柔弱,显得分外诱人。 蓦地,他的视线移至她玉颈上的一记紫红烙印上,他很清楚那是他昨夜留下的。四年来不近女色,他已然忘了女人的肌肤是这般柔嫩细致、吹弹可破。 有好半晌,他几乎是痴痴的望着眼前教人心神迷醉的人儿,胸口悄悄涌起一股暖流,一颗冷硬无情的心四年後重新泛满柔情。 只是他不让自己沈缅於这不该有的莫名情潮中,收拾起心情,他伸手轻拍着尹花侬泛着醉人红晕的芙颊。 「醒醒,你会让自己着凉的。」他微蹙着眉,浴桶中的水已逐渐冷凉,他不想让她受了风寒。 这一低喝,将半睡半醒中的尹花侬完全唤醒。 「啊,怎麽是你?」她睁着仍有些迷蒙惺忪的美眸睇着他问道,接着娇媚地伸了个懒腰,胸前的浑圆高耸登时露出水面,再次挑动他体内深沈的慾望。 「站起来!」烈昊天低沈的命令道。一边伸手取过屏风上的白色袍子,藉以分散他内心波动暗涌的狂潮。 尹花侬毫无异议地站起身来,浴桶中的水差不多也凉了。身子一暴露在空气中,她微微抖颤,不禁伸手环抱住自己。 烈昊天的视线在接触到她白玉般细致诱人的娇胴时,目光一瞬间转为深黯幽沈,黑眸染上一片氤氲的情慾……该死!他在心里暗咒了声,恼怒自己竟无法控制心里那股因她而起的强烈慾望。懊恼之余,他迅速以白色袍子包覆住她赤裸的娇美胴体,接着粗鲁的一把抱起她。 「下次别在洗澡时睡觉。」他的声音低沈而紧绷,面无表情地将她放在床榻上。 尹花侬有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她以为他很讨厌她哩!因为他每次同她说话的口气以及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一丝轻鄙的意味。 此刻,在明亮的光线下,他深峻的脸庞英挺俊朗,少了那股常见的阴郁森冷气息,她发现他有着一双好看的眼,星目锐利有神;那专注?她擦拭的神态,让她不由自主地深深着迷,心中顿时小鹿乱撞。 蓦地,她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双清莹灵灿的大眼认真的瞅住他,急切地道: 「我真的没有想要毒死你,我以为那真的只是媚药,你相信我好吗?」她没头没脑地说着,神情专注又迫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麽在意他对她的看法,只知道她不要他讨厌她、鄙视她。 烈昊天停下动作,?眼望向她,在看到一双充满恳求和真诚无邪的瞳眸时,他的心房已悄悄崩塌了一个缺口。然而,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敛下眼眸,淡淡地回了句:「我说过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尹花侬有些失望的咬紧唇瓣,他根本还不相信她是无辜的。沈浸於自己思绪中的她,丝毫没察觉他已拉下白色袍子,一双黑眸闪烁着炽人的光芒,直盯着她雪白娇胴上的青紫瘀痕。 烈昊天缓缓伸出手轻抚那些瘀痕,心情百般复杂,懊恼中掺杂着自责和怜惜,他从未曾在欢爱中如此狂野失控,就连对蝶儿也不曾有过,昨夜的他像着了魔似的。 「会疼吗?」他难得温柔地问。 尹花侬先是微微一怔,不知他所指为何,接着才意识到他手指的抚触。她低下头望向他目光凝聚之处,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斑斑紫痕,小脸登时晕红成一片,??地道: 「不……不怎麽疼。」「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他沙哑地低语,温热的大掌怜惜不舍地轻轻摩挲着她雪嫩的肌肤。纵使她只是他买下的女人,他也没想过要刻意伤害她。 从没领教过他的温柔,倒让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烧红着脸,慌乱地阻止他不老实的手再往下游走,小小声地道:「别……真的不要紧。」「让我补偿你。」烈昊天一把抱起她,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结实的双臂紧紧搂着她,灼热的唇轻柔地刷过她白玉也似的颈项。 尹花侬喘息了声,双手自然地环上他的颈子。她不明白他要如何补偿她,只觉得他的身体热烫得有如一块烙铁烧炽着她。 全然无备中,他再一次成功地俘虏了她! 尹花侬晕眩的想着,这就是他所谓的补偿?她根本无法提出抗议,因为那一波接着一波绵密又温热的冲击,让她气喘吁吁得说不出话来。 待他终於在她体内倾尽所有後,她几乎已耗尽全身力气,虚软的伏在他胸前低喘不已。 欢爱过後,他推开她,神情又恢复一贯的冷凝淡漠,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记住,我是你的主子,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不计较之前的事。」他突然转过身子,神情冰冷地对她说道:「从今以後,你必须绝对忠贞於我,明白吗?」尹花侬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他情绪转换会如此之快,彷佛方才的柔情缱绻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在命令奴仆似的,她不禁有些火大,忍不住顶撞他道:「忠贞?哼!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对於一个妓女来说过高了吗?」她故意激他、气他,谁教他老爱摆出那副看不起她的冷酷表情。 烈昊天倏地眯起眼,伸出手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望着他。「做不到?」掌心一使力,冷冷的声音跟着迸出:「我的惩罚会教你痛不欲生。」尹花侬痛得微微拧起秀眉,眼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却仍不服气地嘟着嘴、鼓着腮帮子,忿忿地瞪着他。 她倔强负气的小脸,让他心头微微一怔,黑眸迅速闪过一丝复杂幽光。这精灵狡黠却又倔气的小女子,和他温柔婉约的蝶儿实在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他发觉自己有些迷惑了……「威胁够了吗?可不可以放开我,让我穿衣服。」尹花侬恨恨地咬牙道,一想起她方才还为他的温柔怦然心动,不禁暗咒起自己的天真。 她的话唤醒了微微失神的烈昊天,他陡地松开手放了她,沈声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别想耍花样。把你的衣服穿好,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抵达烈家堡了。」尹花侬没理会他,迳自转过身穿上衣服,心里却另有打算。她自忖若真跟着他一辈子,恐怕永远都翻不了身,她才不要跟着一个不爱自己又轻视自己的男人过一生,义父说过,她的真命天子不仅财大势大,而且人才出?,是人中之龙、世上少有,还是个痴情种。她怎能舍弃这样的良人而屈就有这个霸道、孤僻又冷酷的男人! 虽然她已丧失宝贵的贞操,是有点对不起她未来的真命天子,可对方既是个痴情郎,又怎会在意这点小事,况且她是被逼的嘛! 思及此,她决定就算到了烈家堡,仍然要找机会逃跑,也许回仙霞岭义父住的地方先躲一阵子。 烈昊天见她不言不语,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下颚忍不住微微抽动。她是第一个在他下达命令时,敢背过身、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正怒气冲冲地想伸手扳过她的身子时,他的目光冷不防又瞥到她香肩上的紫红咬痕,一颗心登时软了下来。也罢,就饶了她这一次吧!看了她纤细的背影最後一眼,他旋即大踏步离开房间。 沈浸於自己思绪中的尹花侬根本没察觉他已离开,仍兀自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她相信只要摆脱了烈昊天,她的真命天子不久将至……??? 烈家堡,江南第一大堡,位於孤山脚下广阔的原野上,背山面湖,宏伟壮观的建筑矗立在烈日炎炎的苍穹之下,映照得琉璃屋脊、金黄抖闪闪发光,俨若一座小型宫殿。 烈昊天带着尹花侬等一行人下了船後,顺着青石板走向烈家堡立着二头石狮的豪宅门口。 尹花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豪宅,任烈昊天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入屋宇内。 门口站岗的护卫一见着主子,立即恭谨地躬身唤道:「堡主。」烈昊天微微颔首,却没停下脚步!兀自拉着尹花侬往里面走。 日正当中,艳阳自云端射下万丈光芒,将烈家堡整座绿意盎然、姥紫嫣红的林园烘托得好似人间仙境。 触目可及皆是雕梁画栋的回廊与华丽的屋宇,尹花侬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全是烈昊天的?这男人也未免太有钱了,早知道她应该向他开更高的价钱,狠狠削他一笔以泄心头之愤。 烈昊天似乎有意避开什麽,并没有带她走向宅院大厅,反而向後院走去。 矗立於後院的是一楝雕镂精致的独立楼阁,楼宇正中央悬挂着一块雅致的匾额,上头有着「忆蝶楼」三字,这勾起了尹花侬的好奇心!忆蝶楼顾名思义,一定是为了悼念追思某人而命名的,感觉上应该是名女子吧!真是诗情画意、动人心弦啊! 「这忆蝶楼所思念缅怀的是什麽样的女子?」她忍不住开口问他。这座楼阁里一定曾上演过一出痴恋情缠,该不会是他和另一位女子的过往情怀吧?不知怎地,这样的猜测竟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酸意,感觉很不是滋味。 烈昊天神情黯沈,冷冷地道:「这你不需要知道,往後这忆蝶楼便是你居住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到处乱跑。」尹花侬登时嘟起嘴,不悦地道:「为什麽?我虽卖身给你,可并不是一个囚犯,你不能老是把我关在房里,好歹我总可以在堡里四处走走,认识一下烈家堡的成员,和他们打个招呼吧!」「不必了!」烈昊天斩钉截铁地拒绝,「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毋需认识其他成员;再说,你的『出身』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哼!」尹花侬愤怒地轻嗤了声。「说穿了,你是认?我见不得人,会有损你的尊严、让你蒙受羞辱是吧?」方才他不带她走进大厅,?的就是这个原因吧,真是太可恶了!她虽在青楼卖艺,可也没做过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啊! 「随便你怎麽说,反正没有我的许可,不准你踏出忆蝶楼一步!」说罢,他粗鲁地拉着她走进楼宇里。 尹花侬不甘心地挣扎扭动着,但当她一踏进屋里,整个人顿时又愣住了。 她从没见过这麽特殊的楼宇,宽敞又深邃,左侧廊檐下有一道木梯向西边延伸出去,通往另一处小楼阁,看似与主楼联结,实则二者是分开的,只依靠蜿蜒的回廊互通。 「等会儿我会派几名丫环过来帮你打理一切,你先休息一下,中饭自然有人会送过来。」简短交代了几句,他没再看她一眼,转身便离开忆蝶楼。 「喂,你别走啊!」尹花侬气急败坏地喊道,只不过已来不及了,她气恼地跺了跺脚。他休想成天将她关在房间里,她绝对要据理力争! 忽地,一道灵光闪进她脑海里,她缓缓绽出一朵精灵诡黠的娇笑。他愈不想让她「?头露面」,她就偏偏要做给他看! 她可没打算在房间里用午膳,她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大厅和大家一起用膳。虽然她不认识其他人,不过这并不重要,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可以随意被欺负驱使的,最好能把他给活活气死! 想到这里,她笑得更开心了,几乎可以想像当他看到她走进大厅时,那张无法发作,只能硬憋的铁青脸孔…… 【第六章】 烈家保气派森严的大厅上,早已摆开一张大圆桌,桌上摆满十几道佳肴美馔,酒菜皆备,就等着主人尽情享用。 这一桌酒菜是烈老爷子的遗孀,也就是烈昊天的二娘秦媚娘特地命厨房好生张罗的,?的就是要替烈昊天接风洗尘。此次他为了处理淮水一带的船务,在外地足足奔走了三个月,身为长辈的她,理当为他设宴慰劳一番。 饭桌旁已聚集了烈家堡几位重要的成员,除了秦媚娘和烈昊天之外,还有其同父异母弟妹烈云鹏及烈芷蓉,再上宛如亲人般的总管谷鹰及好友谷青峰。 「来人呀!快给大少爷斟酒。」秦媚娘凤目一扬,堆满一脸奉承的笑吩咐。年方四十的她仍颇具姿色,是当年烈老爷子丧妻之後再纳的继室,原是白蛟帮帮主的掌上明珠。这白蛟帮只是江湖上三流的帮派,却因为和烈家堡结成亲家而声势大涨。 服侍的丫环?众人斟好酒後便退至一旁。 「让我们敬昊天一杯吧!」秦媚娘举起酒杯笑道。 正当众人举起酒杯乾杯时,一道娇媚柔嫩的嗓音突地传入大厅──「哎呀!真对不起,我来晚了。」只见尹花侬身着一袭淡紫绫纱湘裙,乌丝轻拢,发髻上斜插着一只羊脂白玉簪,如云似锦的发丝漫垂香肩;纤灵出尘的芙?只是轻扫黛眉,点上绦唇,便已剔透绝伦,娇美得不可方物。 她方跨入大厅里,立即艳惊四座,众人莫不痴痴呆望着,唯独烈昊天立刻沈下脸来,双眸不悦地眯紧,而谷青峰则是一脸兴味地等着看好戏。 他不得不佩服尹花侬过人的勇气,竟敢违抗烈昊天的命令,到大厅来?头露面。 忽然,席上响起一片惊喘声,除了烈昊天和谷青峰外,其余人莫不瞪大了眼睛直瞧着尹花侬。不只因为她过人的美貌极吸引人,更教他们惊骇的是……她太像一个人了! 那人便是烈昊天已亡故的爱妻沈蝶儿。 在众人一脸怔愕地注视下,尹花侬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一旁的奴仆像是着了魔似的,自动帮她加了一个位置,?她添上一副碗筷。 有好半晌,席间一片鸦雀无声,烈昊天只是眯着眼,一脸阴惊地瞅着尹花侬。该死的她,竟敢无视他的警告,违抗他的命令!蝶儿从未违逆过他的意思,总是像个柔弱的小女人般依附着他,而她竟如此胆大妄?,挑衅他的权威。 尹花侬可以感觉到烈昊天精炯淩厉的注视,但她故意不予理会,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端起酒杯,巧笑倩兮地朝众人拱手一揖,娇笑道:「奴家尹花侬敬各位一杯,今後还望各位多加照顾。」说罢,她率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媚娘毕竟见过世面,并且长袖善舞、手腕高段,最先回过神来,端起一脸笑问道:「敢问姑娘来自何处,来到烈家堡所为何事?」其实,这一切她早已知情,烈昊天的属下里有她安排的几个眼线,对於他的一举一动她皆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他买下一个相貌酷似沈蝶儿的青楼女子。只不过,她毕竟是一家之母,基於责任、情理上,她都有必要再问个清楚。况且,眼前的女子可是破坏她大好计划的人,她自然得多留意些,别让她滋生不必要的麻烦和危机。 尹花侬故意掩嘴轻笑了声,斜睨了眼烈昊天青筋隐隐暴露的铁青脸庞。看来他真的气坏了,却又碍於此刻不能对她发脾气,脸色臭得很。她心里顿觉一阵快意,不过她还没打算就此作罢哩! 她?头望向秦媚娘,佯装叹息地道:「花侬来自城里的百花楼,以卖艺发生,有缘巧遇烈堡主,幸赖他不嫌弃,?奴家赎了身,奴家无以回报,便答应烈堡主终生服侍他。」此话一出,席间众人皆是一脸无法置信的表情。多年不近女色、不谈感情的烈家堡一堡之主,竟肯?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莫非是因为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张酷似沈蝶儿的容貌? 「既然奴家今後得长居於此,自然得先和各位打个招呼,还望各位以後多多关照。 」尹花侬低垂眉眼,佯装娇弱羞涩地道,一边从浓密的眼睫下偷?着众人的反应。 谷青峰看着看着,竟有一股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这个花侬姑娘说唱俱佳,心思灵黠剔透,又不畏世俗眼光,行事率性,实非一般平凡女子,这样迷人的特质是在沈蝶儿身上找不到的。 一旁的烈昊天始终不发一语,下颚肌肉微微抽动,表示他正隐忍着怒气,而桌下紧握成拳的手,看似极将爆发,彷佛下一刻便要槌桌站起身来。 其实,众人并非不知道尹花侬乃杭州城首席花魁,艳名早已远播,然而她只卖艺不卖身,据说仍是个清倌。 这时,秦媚娘又开口:「既然姑娘是昊天带回来的,身为他二娘的我也不便干涉。 只不过,烈家堡可不是百花楼,还请姑娘一切行?举止都得合乎於礼,洁身自爱。」她脸上虽带着微笑,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精明凤眼里彷佛另有所思。 尹花侬望了她一眼,随即又敛下眼睑,柔顺地回道:「花侬明白。」不知怎地,她对这位打扮娇艳、略显丰腴的中年妇女没啥好感,她的眼神、态度都给人一种心机深沈的感觉。 「花侬姑娘,你长得真美,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何谓花魁呢!」圆桌一端一名年约十六,容貌清秀可爱的女子咧嘴笑道,一脸着迷又羡慕地盯着尹花侬直瞧。这人便是烈昊天极为疼爱的异母妹妹──烈芷蓉。 尹花侬抬起头来望向对方,视线一接触到烈芷蓉那张可爱又坦诚的俏脸时,不自禁地回以一抹真诚的微笑。 「姑娘过奖了,其实姑娘也非常地可爱迷人哩!」这不是客套话,她几乎一眼就喜欢上眼前的小姑娘。而且,她的年龄看起来只比自己小一点,二人应该可以很合得来,往後待在烈家堡里,她不愁没有伴谈心解闷了。 烈芷蓉俏脸微微一红,却仍痴痴地望着尹花侬,眼里还隐隐透露着一丝异样的幽茫,喃喃地道:「花侬姐姐,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吗为你实在长得好像我──」「芷蓉!」她话尚未说完,只听见众人异口同声地低喝了声,唯独烈昊天抿唇不语,神色却显得更加阴惊可怕。 烈芷蓉彷佛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瞄了烈昊天一眼,随即低下头去,认真地吃起饭来。 众人彷佛有志一同似的,全都低下头安静的用膳,席间顿时一片静寂无声,气氛也显得有些沈凝。 尹花侬个性虽然迷糊,却不迟钝,自然将众人奇怪的表情和行径看在眼里,她可以感觉到烈芷蓉刚刚要说的话在烈家堡必定是个禁忌的话题。她刚刚说自己长得很像谁? 莫非这烈家堡还有其他成员是她尚未见到的? 虽然心里充满疑问,但她仍不动声色地用膳,直到秦媚娘再度开口,才打破这僵凝的气氛。 「昊天,这次到淮水、华中一带可还顺利,沿路上没遇到什麽麻烦吧?」秦媚娘一脸关切地问,可那双细长的凤眼却隐隐闪着让人不易察觉、既恶毒又好佞的幽芒。 「我们这次北上一切都很顺利。」谷青峰代烈昊天回答。因为後者仍紧紧盯着尹花侬的一举一动,显然没有心思回答。 「只不过……」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犀利的双眸迎视秦媚娘精明的眼,「这一路上,我和昊天遭受不少次黑衣蒙面人的袭击,对方出手狠辣,彷佛欲置我们於死地方肯罢休。」这话顿时引起尹花侬的注意,原来在她之前,早就有人三番两次想置他於死地。看来,威胁她的那名黑衣人必定和之前欲行刺烈昊天的那夥人有关联。 「这可奇怪了,堡主从未与人结怨,怎会有人意图行刺堡主?」总管谷鹰持着长须沈思道:「你们可有生擒活口,好将事情查个明白?」谷青峰摇了摇头,「那些人似有受过训练,行刺失败後便服毒自尽,完全无?可寻。」其实他是故意这麽说的。事实上,他和烈昊天曾故意放走其中一名行刺者,然後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人後头,这才发现,杀手竟是江、淮一带势力最庞大的白蛟帮所派出! 白蛟帮当家秦武魁乃烈家堡主母秦媚娘的胞兄,为了不打草惊蛇,更为了查清楚二夫人是否涉及其中,所以他和烈昊天决定先不将此事公布,等事情有个水落石出再说也不迟。 听他这麽一说,秦媚娘风韵犹存的脸庞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然而坐在她身旁的烈云鹏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匆促和母亲的眼神交会後便立即转开。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谷青峰犀利的眼,虽然他还不能肯定行刺一事是否是他们母子俩所唆使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必定脱不了干系! 好不容易,各有所思的众人,终於结束了这顿饭,大家旋即各自回房。教人疑惑的是,烈云鹏竟万般留恋地多看了尹花侬几眼才转身离开。 烈芷蓉原本还想跟尹花侬多聊几句,但一看见烈昊天严肃沈冷的表情,只好打消主意,乖乖地回房。 全部的人全都识相地退了下去,大厅上登时只剩下烈昊天和尹花侬。 尹花侬被他森寒锐利的眸光看得微微慌了起来,刚才的痛快现在全转变成一股惶惧不安,毕竟他发起脾气来是很吓人的。 当他昂藏迫人的身躯向她逼近时,她的心跳急遽得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最後,她终於忍不住地尖叫了声,转过身便要逃离他。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烈昊天动作迅速地跨步向前,猿臂一伸,轻易地拦住她的纤腰,往上一提将她扛在肩上,走向忆蝶楼……??? 烈昊天扛着尹花侬回到忆蝶楼,在小莲惊愕的注视下走入寝房,并将房门用力的踹上。 来到垂着轻罗纱缦的床榻边,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掷往重新舖过的织锦大床上。 尹花侬被摔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看清楚眼前怒气冲冲的男人,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却仍虚张声势地道:「你……你别过来喔!我……我可不怕你,别以为你买下我就可以任意欺负我,我……我……」烈昊天只是嗤哼了声,继续向她逼近,沈声道:「敢违背抗我的命令,就得有承担後果的勇气!」「我……我只是去和大家打个招呼,这又犯着你什为了?」她不服气地又顶了句。 「哼!这儿是烈家堡,不是百花楼,不要把你那一套招呼客人的本事搬进我的地方。」烈昊天寒着脸从齿缝中迸出话来。她是第一个敢违抗他命令还跟他顶嘴的人,着实教人气恼。 「怎麽?怕弄脏你的地方,还是让你面上无光?」真是蛮横不讲理,她不过是出去打个招呼,这也犯法吗?「既然你嫌弃我,那就放了我,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跟你回来,是你硬要缠住我!」她被他气得忘记害怕,双手索性叉起腰来,鼓着腮帮子不示弱地回嘴,一边还不忘张大美眸和他对峙。 望着她理直气壮、气得红通通的俏脸及倔强嘟起的嫣嫩唇瓣,烈昊天心中又气又恼。她根本一点也不像蝶儿,他的蝶儿不会和他顶嘴、惹他生气。 而她,该死的,若她真以为他会让她爬到他的头上来,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倏地欺身上床,粗鲁地把她抓进臂弯里,手脚牢牢箝住她,将她紧紧压在身下。 「少在我面前耍嘴皮子,别以为这样就能提高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他朝她低吼了声。 「哼!我在你心中还有地位可言吗?」她今天是和他斗到底了,别以为她真的好欺负。 烈昊天收敛起怒气,勾起一抹残酷的邪笑回道:「是没有什麽地位可言,充其量你只是我买回来的妓女,一个妓女还能奢求什麽地位!」他的话既冷酷又残忍,尹花侬气得火冒三丈,抡起双拳便往他的胸膛招呼过去。 然而烈昊天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攫住她的小手,眯起眼冷厉地道:「在我面前永远没有你撒泼的余地。」说罢,他狠戾地将她的手放入口中啃咬,不一会儿,那纤细青葱的小手已是齿痕累累。 「你咬我?」尹花侬瞪大眼,一时气不过竟?高下巴、张开小嘴,往他微微敞露的胸膛狠命一咬──烈昊天因这意外的疼痛而怔住,缓缓低下头望着自己胸膛上隐约见血的的齿痕,转而望向尹花侬;只见她杏眼斜挑,眸里闪着狂野不驯的光芒,漂亮水嫩的唇瓣不羁地勾起,似快意似嘲谑地睇睨着他,俨然像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小魔女。 尹花侬趁他分神之际,立刻从他身下钻了出去,移往一旁,避开他的魔爪。正准备跳下床时,一只健臂像蛇般再次缠绕住她的纤腰,往床上一带,将她推倒於床上。 「休想一走了之!」烈昊天没好气地低吼,他觉得他的威严和心防被侵犯了,他必须严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好教她明白谁才是主子。 话甫落,他随即贴上自己的身子,粗鲁地扯落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温热的大掌迫切又粗野地覆上她胸前的浑圆,用力搓揉,使劲地捏痛了她。接着,炽热的唇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瓣,猛烈地在她口中纠缠挑动,深深汲饮她甜蜜的芬芳。 「唔……」尹花侬被他火烫的身躯压制得无法动弹,他宛似蛟龙般缠卷霸占着她整个娇躯;他的唇、他的手在她身上燃起一道道火焰,让她全身烧灼得无力反抗。 她心里既惶恐,却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不自觉地伸出皓白玉臂勾环住他的颈子,身体也像是自有意识般地向他贴近……她的反应更加激起烈昊天心中汹涌的爱慾狂潮,他迅速直起身子卸下身上所有的衣物,结实精壮的身子带着高温与她叠合,一个俐落的挺身,他完美地嵌入她体内深处,开始猛烈地冲刺、占有。 此刻的他索求得比今晨益发粗暴,像在呕气或泄愤般,窜进她体内的男性慾望宛如疾风漫卷似地淩辱她、驾驭她,彷佛想将她逼入失控的极限。然而她娇胴妩媚动人的反应却深深蛊惑他,快感混合着强烈的慾望在血液里奔腾流窜,让他一次又一次奋勇冲击,一次又一次地达到极致……欢愉过後,他翻身快速地离开尹花侬,躺在床上,神情冰冷一如隆冬寒霜,似在悔恨着什麽。 他可以感觉到身体的一部分已经不属於自己,他控制不了它!他遗失了自己的灵魂,将它交付了出去,这期间只花不到一天的工夫。 烈昊天绷紧脸,懊恼地闭起眼,在他心灵深处始终保有一个空间,存放着他对蝶儿的思念,可现在为何会迅速消失无踪,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难道是因为身旁这个女人?不!不会是因为她!他甚至打从心底鄙视她,那蛊惑他让他沈沦的女妖。他倏地睁开眼,她那揉合着天真与妩媚的美丽容?再度映入他眼帘。 他的手、他的唇和他的身体像自有意识地回味起搂着她、吻着她、占有她美丽身子时那种心醉神迷的真实感觉。 猛地别过头去,烈昊天双手紧握成拳,害怕自己会再次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他竟无端地恨起这个在短短时间内便让他爱不释手的小女人。 彷佛过了一百年之久,他深深地、幽幽地叹息了声,黑眸凝视着远方的某一点,脑中一片空白。 自太虚幻境缓缓苏醒的尹花侬,下意识地移动身子偎向他,然而,他却嫌恶地挪开,彷佛不能忍受她碰触到他;这样伤人的举动,顿时教尹花侬怔仲许久……愤怒掩盖了心痛的感觉,他根本就瞧不起她!是的,他疯狂地要她,却又忍不住鄙夷她。真是可恶透顶!她觉得自尊受到严重的伤害,恨不得能一刀剐进他的心肝。 他凭什麽鄙视她,卖艺献唱难道就不是工作吗?义父常说职业不分贵贱,为什麽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像义父一样有着宽阔的心胸,硬是以世俗的眼光给她烙印?她自认不贪慕虚荣,否则早就卖身了,他怎麽可以既要了她,又对她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越想越有气,她不想再和这表里不一的臭男人躺在一起。猛地坐起身来,拾起床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上,在他面前筑起一道一道的藩篱,接着姿势不雅地欲越过他爬下床去──「躺下!」他立即喝住她,并一把抓住她的皓腕,低沈的嗓音不带丝毫感情。「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许去,不要妄想再有第二次!」「我偏不!」尹花侬的执拗脾气跟着卯了起来。她受够他了!她一向随心所欲惯了,最讨厌人家命令她这也不能、那也不行的情况。 「你要是怕我逃走,尽可派人跟在我屁股後头,我是不会乖乖待在房里的,难得来到赫赫有名的烈家堡,我当然要踏遍这里的每个角落!」她扬着头凉凉地道,存心想把他活活气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麽主意!」烈昊天眯起眼沈声道:「你休想在烈家堡内到处招蜂引蝶、卖弄风情!」说罢,他使劲用力一扯,将她拉至他胸前,和他面对面相视着。 他这麽贬低她,实在教人又恼又恨,她索性顺着他的语意,负气地回道:「招蜂引蝶、卖弄风情是我的职业本能,你的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她的话深深触怒了烈昊天,他的俊脸霎时阴鸷得骇人,倏地伸出手紧扣住尹花侬的喉头,让她差点当场气绝。「你给我仔细听着好,我最讨厌不忠的人,不要想考验我的容忍度;买下你,你就只能对我唯命是从,你不会想尝到惹怨我的後果!」他的语气森冷而残戾,眯起的黑眸中迸射出如冰刃般凛冽锐利的幽芒。 尹花侬登时气焰消逝,只能圆睁着一双清灵的美眸怔怔地瞅着他,她忽然了悟,她招惹到一个超级大煞星,要翻身恐怕难如登天…… 【第七章】 尹花侬开始了在烈家堡生活的日子。 平心而论,她不但吃得好、穿得好,还有专人伺候着,烈昊天待她并不刻薄。 然而,他也确实实行了他所说的话,将她与其他人隔绝开来,她的活动范围只限於忆蝶楼这座庭园楼阁,陪伴在她身旁的始终只有小莲一人。 这一天,她在楼阁外的静心亭抚琴自娱,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她觉得好孤单喔,自那日撂下狠话後,烈昊天已经有三天不曾来看过她。 照理说,她应该感到高兴,没有了他的纠缠,她乐得逍遥自在。然而,不知道为什?,几天没有看到他,她竟然有些无精打采,心头还隐隐泛着一丝惆怅。 当!手指用力划过琴弦,她颓丧地放下手来,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离开百花楼也有好些日子了,雪姐姐和冰月找不到她,现在心里一定很着急吧!或许她该托个人帮她送信。可她该怎麽将这一切事情告诉她们?她将自己卖给了烈昊天是事实,虽说她原只是想拿了钱就闪人,可谁知道天不从人愿,最後反倒让自己陷入这样进退不得的困境。 思及此,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怎麽叹起气来了?」一道清朗悦耳的男音陡地响起,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袭白衣飘袂、手持玉箫、容?俊美、气质温文儒雅的谷青峰。 尹花侬?眼一看是他,芙?立即绽开一朵真心的笑靥,忙站起身来迎向他。对她而言,他比烈昊天平易近人多了,是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好物件。 「谷公子。」她亲切地唤着,他是唯一敢来忆蝶楼看望她的人。看着他手里拿的玉箫,她忍不住开口问道:「谷公子也吹箫?」一边还恋恋不舍地望着玉箫。 谷青峰微笑地点点头,「这把箫跟着我十几年了,既是防身武器也是乐器,它可是由千年寒玉制成,当今世上可能只此一管!」见她对玉箫这麽感兴趣,他大方地将玉箫借给她观看,还?她仔细介绍。 尹花侬赞叹地抚着通体碧绿的玉箫,迳自低语道:「这管玉箫确实不凡,和义父那管黑曜石长箫简直不分轩轾。」「义父?」她的话勾起了谷青峰的兴趣,心下略微一盘算,他暗忖不妨借此机会探探她的口风,了解一下她的出身,看看她是否真如她所说的,是受人陷害、根本无意毒杀烈昊天。 主意一定,他神态闲适地问道:「敢问尹姑娘的义父是何许人也?」尹花侬把玩着玉箫,一边精灵地睇了他一眼,巧笑道:「跟你说也行,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义父就是君少欢,和你一样温文儒雅、俊美无俦,只不过年纪比你大多了。 」娇俏的嗓音里净是真诚的崇拜与骄傲。 谷青峰闻言微微一怔,凡是江湖中人,没人不知晓「君少欢」这三个字,他是一个极具传奇性的侠士高人。据说他只爱女人,不喜与男人?伍,而且只收了四个娇滴滴的女子当徒儿,莫非──「原来姑娘是君前辈的四个女弟子之一,青峰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谷青峰微笑地拱手一揖。 他这麽有礼反倒让尹花侬不好意思,脸蛋微微一红,忙道:「你别这麽说,我的功夫是几个姐妹中最差的,提起义父的名讳,实在有辱他的声名。要不是学艺不精,今日又何须落至这等下场?」说到这里,她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谷青峰当然知道她所指为何,但他聪明地不置一语。她的去留决定在於烈昊天,他不能也无法干涉!然而,他心里很清楚烈昊天执意拘禁她、买下她的一生,并非为了她在酒中下毒一事,只不过他不能告诉她。 「有一件事情,在下实在不明白。」他不露痕迹地转移话题,「姑娘既是君前辈的义女,为何肯屈身青楼卖笑?」这点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尹花侬像是已经知道他会有此一问,抿唇轻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义父在我们姐妹长大成人後,就要我们各自独立生活,我选择进百花楼,」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帮风姐姐打探消息……」她索性将她们四姐妹之间的事大致向谷青峰?述了一下,说完之後,她忍不住吁了一口气。 「现在你明白了吧!」她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盯着他。 谷青峰缓缓地点头,虽然他相信她说的都是实话,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仍会暗中派人查证。只不过,还有一点他无法理解的地方,为什麽她会在烈昊天的酒里下毒,却又声称她并不知道那是毒药,以为只是一般的媚药? 「关於在酒里下毒一事,你声称是被人陷害的,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开门见山地问。 尹花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说来话长。」她开始娓娓道来那一晚遭蒙面黑衣人威胁唆使之事。 「我真的以为那是媚药,虽然心里也感觉有些不对劲。」尹花侬认真又严肃地道。 「你相信我吗?」她张大眼恳切地瞅着他,坦率直接地问。 望着她清滢澄澈的瞳眸,谷青峰心里非常清楚,她确实是被人陷害。有人想借由她的手除去烈昊天,而这人显然对烈昊天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清楚,更有可能是烈家堡里的人。 「我相信你。」他真心地回道。 尹花侬登时绽开一朵灿烂的微笑,感激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停顿了一下,她咬了咬唇,忽然问道:「你能不能帮帮我,请他放了我?」谷青峰明白她所指的「他」是谁,只可惜他真的爱莫能助。「我要是你,就不会急着离开烈家堡,起码等到这件事情水落石出,让他还你一个清白,跟你道歉,这不是很风光吗?」为了不让她兴起逃跑的念头,他故意这麽说。她若真的逃离烈家堡,恐怕烈昊天不会给大家好日子过。 尹花侬偏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下。她原本确实打算找机会逃出烈家堡,不过谷青峰说得有道理,她是无辜的,当然得证明自己的清白。哼!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烈昊天好好地跟她陪不是,并乘机给他一顿排头吃! 「你说得没错,等证实我是清白的之後,再走也不迟。我决定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他跟我道歉。」她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道。 看着她毫不畏惧又理直气壮的倔傲模样,谷青峰不禁哂然一笑。她的大胆、她的勇气、她的精灵和坦率,和沈蝶儿迥然不同。沈蝶儿只能是水,而眼前的俏人儿似水似火、可柔可刚,但愿烈昊天懂得珍惜上苍赐给他的另一块瑰宝……??? 夜幕低垂,薰暖的夏夜竟飘洒着蒙蒙雨雾。昏暗迷蒙的夜色里,完全不见月儿和星子的踪?。 尹花侬在小莲的服侍下刚沐浴完毕,因已近就寝时刻,小莲只帮她在月白色肚兜外罩上一件沈香色水绦罗纱。 屏退小莲让她先下去休息之後,她漫步到廊下,仍然了无睡意。?头一望,无星无月的夜空一片萧寂黯沈,她顿觉无趣地转身想走回屋里时,不经意瞥见西边木阶上的小楼阁里竟然泛着微弱的昏黄光晕。她的好奇心登时被挑起,来这里数日,她曾有几次靠近那座小楼阁,只不过房门皆以大锁锁住,彷佛里面隐藏着什麽秘密似的,不欲让人窥知。 她缓缓地走上木阶,来到小楼阁门前!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并没有被锁住。她轻轻地推开门,伸首探进屋内,触目可及的是一间陈设亮丽典雅的小花厅,周围排着六把漆黑色太师椅,两旁壁上悬着几幅名家的山水古画,堂皇而雅致。一炉暖香置於梨花木的茶几上,香烟嫋嫋,她推测房内应该有人。 越过门槛,轻巧地跨进屋里,她这才发现左处有一道圆拱形穿堂,垂着细密的朱红帘子,帘後隐约看得出是一处布置得极为雅致旖旎的寝房,红纱宫灯悬於帘後,白纱垂帐迎风款款飘摆,房里燃着半截红烛,烛光摇曳中,隐约可见案旁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啊!」尹花侬忍不住轻呼了声,那道身影她不会错认的,是这三日来未曾出现在她面前的烈昊天。 她的声音虽然轻微,却仍惊动房内陷入沈思的人。烈昊天原本低垂的眉睫倏然掀起,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芒,身形迅速地步出房外,壮硕的身躯一眨眼已挡在尹花侬身前,不待她反应过来,他已揪着她走出屋外,并迅速关上房门。 「谁允许你到这里来的?」烈昊天寒着声音,脸色阴鸷骇人。 「为什麽不行?我只是进去瞧瞧,并没有其他意图。」尹花侬揉着被他握痛的手臂,愀然不悦地嘟起小嘴。 「这个地方不是你可以来的,从今以後不准你再靠近这里一步!」他几乎是从齿缝中逼出话来,神情森冷至极,眸中跟着闪过两道慑人的厉芒。 尹花侬心一惊,却仍站得直挺挺的,不在他面前流露出心里的惧意和隐隐的……刺痛感。 「哼!不给去就算了,犯不着对我横眉竖目!」她悻悻然地回了句,衣袖一拂,像只彩蝶般轻盈又骄傲地转身离去。 ???一回到自己的寝房,尹花侬迅速将自己埋进被褥,侧过身面向墙。 一股泪意在她眼眶里急速积聚,她赶紧抿了抿唇,猛眨着眼,压下那股欲哭的酸楚。自懂事以来,她就不曾哭过,如今竟为了一个老是压搾她、欺负她、威胁她、让她讨厌至极的臭男人而哭泣,真是太可笑了! 然而,她真的讨厌他吗?若真如此,她为什麽心里老是想着他?甚至想着想着,心头便会泛起一股酸楚的刺痛感?她不是打算等事情真相大白後,便离开这里,和他再也毫无瓜葛的吗? 可忆起方才他对她的冷酷无情、疾言厉色,她就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哀凄,清泪也悄悄滚落……意识到自己正淌着泪,她赶紧举手抹去泪珠,心中自嘲地想着,她这狼狈模样若是让冰月见着,她铁定非但不同情她,还会乘机数落她一番,说她是咎由自取。 暗生愁思之际,房门突地被打开。尹花侬不必回头看也知道来者何人,只有他才能在这深夜时分自由进出她的房间,她赶紧闭上眼假寐。 烈昊天眼神痛苦又复杂地望着床上那单薄娇荏的身影,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床榻。 他知道方才自己不该那麽凶恶地对待她,毕竟她和蝶儿之事无关。他的怒气一半来自於自己,一半来自於她;他懊恼自己在短时间内便被她迷惑心智,她不再是蝶儿的替身,只是她。 看着她,他心里想的不是蝶儿,就只是她──尹花侬。 这让他骤感心慌意乱,自觉对不起蝶儿,为了惩罚自己,这三天夜里,他将自己关在蝶儿的房里忏悔缅怀,故意冷落她、忽视她的存在;然而方才一见到她,他所有努力筑起的心防完全崩溃粉碎。 其实他早已从谷青峰那里得知她的来历和出身,也很清楚在酒里下毒一事,她确实是无辜的,照理说,他应该放了她,可他发现自己办不到!虽然他至今尚未理清她在自己心中占了何种地位,但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想也不愿意放了她。 卸下身上的丝袍後,他全身赤裸地躺上床偎近她,一双温热的大掌由後环腰将她抱住,光裸的身躯密实地贴着她。燃着两簇火苗的黑眸,深情又缠绵地凝视着她如云秀发下白皙无瑕的玉颈。 尹花侬因他亲密的贴近,禁不住微微轻颤。他结实坚硬的肌肤像是一块烫热的烙铁,透过她薄薄的衣料熨烫着她,让她全身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骚动。 她轻微的颤动逃不过烈昊天的鹰眸,他在心里哂然一笑,知道她是在装睡。 「你还没睡?」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幽冥地府,陡地在她耳畔响起,不像是问句,倒像是肯定句。 尹花侬咬紧下唇,硬下心肠不理会他,双眸合得更紧。 「既然醒着,就转过身来看着我。」他不喜欢她对他不理不睬,便恶劣地咬住她的耳垂,不让她装睡。 尹花侬憋住气,仍然倔强地隐忍着。这个可恶的臭男人是存心挑逗她的! 见她仍然不理不睬,他倒也没发怒,只是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搁在她腹部的一只大手狡猾地往上游移,滑进肚兜里,握住她胸前的一只柔软,极尽挑逗之能事地按压搓抚,并以手指轻轻揉捻峰顶的粉色蓓蕾。 尹花侬如遭雷击般,霍地睁开眼,倒抽了一口气,一只小手旋即抓住在她胸前作怪的魔爪,忿忿娇斥道:「离我远一点,小心弄脏你高贵的身体!」忆起三日前他对她的嫌恶鄙夷,以及方才的怒目相向,她不禁满腔怒火。他喜怒无常、爱憎难辨,是个矛盾又难以取悦的家伙,和他在一起只有吃苦受罪的份。 「怎麽?妓女也有生气的权利?」他邪谑地低语,故意激恼她。灼热的唇煽惑地停留在她雪白的後颈,轻轻啄啃吸吮。 尹花侬身子陡地又是一颤,心里却是又恼又气,恨他以如此卑鄙的手段控制她的身体和反应,也恨自己的意志无法抵抗他的挑逗抚触。 她霍地转过身,一脸怒容地面对他,双眸晶亮有神,像两颗剔透莹灿的黑琉璃。「别碰我,妓女也有拒绝的权利!」她低斥一声,打掉他抚上来的手。 烈昊天噙着一抹淡笑,不以为意地注视她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红艳迷人的俏脸,懒洋洋地道:「再给你一万两消你的气,换你一夜温驯承欢如何?」贪慕虚荣是妓女的天性,想必她也不例外,虽然明知道她并非自甘堕落栖身於烟花之地,可她耽溺、沈沦於青楼的浮华,没有及早抽身,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话再次伤了尹花侬的心,但她没露出半点受伤的神色,只是恨恨地瞪视着他。 「钱我多的是,谁希罕你的!要不是仓促离开百花楼,我那些家当积蓄可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指的可是藏在你床榻下暗格内那只檀木盒里的珠宝玉饰和银票?」烈昊天似笑非笑地撇唇道,代表对她那一丁点财物的无比藐视。 尹花侬倏地瞠大眼,「原来你早已偷走我所有的家当,把它还给我!」偷?烈昊天不屑地轻笑一声,她那一点钱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若非为了查清楚她的底细,他才不会拿了那只盒子。 「我要你那一点钱有何用处?」他挑起浓眉,一脸莞尔地反问。 「你!」尹花侬登时面红耳赤,他根本是瞧不起她。咽不下这口气,她脱口道:「哼!别以为你钱多就了不起,要是让我逃出这里,再回百花楼挣他个三、五年,绝对可以迎头赶上你!」唉!她显然对他富有的程度所知甚少。 此话一出,烈昊天立即变了脸色,怒眉一挑,厉眸倏然眯紧。原来她心里一直打着逃跑的念头,竟还想回百花楼重操旧业,哼!她休想。 他双手猛地使力将她拉进臂弯里,让她的脸对上他凶狠的怒?,将她玲珑的娇躯紧紧搂进他硕实的胸前。 她的心登时跳得飞快,被他身上原始的阳刚之气息给迷眩得忘了要挣扎。 「我警告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休想逃离烈家堡,否则我会用铁链拴住你!」他沈着声出口恐吓。 语毕,没给她回嘴的机会,火炽的吻随即封住她的唇瓣,如饥似渴地吮吻起来;滑溜的舌如一道火焰般窜入她柔嫩的唇瓣内,在她檀口中肆虐,夺取她的甜美……??? 静心亭内,尹花侬坐在石桌旁,小手支着双颊,愣愣地发呆,小莲在一旁毫无头绪,只能乾着急地看着她发呆。 今天一个早上,她的新主子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坐姿、同样的表情,彷佛心事重重般,任她怎麽呼唤、询问,她仍然是这副样子,闷不吭声地呆坐着。 「花侬姐姐!」正当小莲苦着一张脸不知所措之际,一道熟悉的叫唤声陡地自凉亭外响起,奇?似的拉回尹花侬所有的思绪。她?头往前一望,只见烈芷蓉娇小的身影躲躲闪闪地跃进亭子里。 尹花侬旋即朝她绽开一朵明媚的笑靥。住进烈家堡这几日以来,除了谷青峰曾来探望她以外,再来就是眼前这娇俏可爱的烈芷蓉了。她总是趁着烈昊天不在时,偷偷跑进忆蝶楼和她聊天谈心,说说女儿家的心事。 「你来了。」尹花侬淡淡笑道,心思仍未完全自方才的思绪中回转过来。她的心里充满疑问,到底忆蝶楼旁的小楼阁隐藏着什麽样的秘密,为什麽烈昊天会那麽在意,并严令她不许靠近半步? 烈芷蓉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可爱的大眼直直地瞅着尹花侬,「花侬姐姐,你有心事啊?」尹花侬叹了一口气,「是呀,身为人总免不了有些让人烦恼的心事。」烈芷蓉歪着头静默了一会儿,接着深表赞同地点头、叹气。「唉!没错,就像我也有一大堆心烦的事哩!」尹花侬登时挑起秀眉,惊讶地看着她道:「你才十五岁,能有什麽心烦的事?」烈芷蓉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哎呀!你不会明白的啦!」她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勾起了尹花侬的好奇心与关心。 「怎麽会呢为你不妨说出来给我听听。」尹花侬将全部的注意力转向烈芷蓉身上,早已将自己心烦的事?至脑後。 烈芷蓉苦恼地咬紧下唇,犹豫地道:「我不能说,一说出来就全完了。」尹花侬听得出她心里的恐惧,忙安抚道:「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你大可向我倾吐,我保证为你保守秘密,绝不泄露你说过的一字半句。」烈芷蓉仍然犹豫不决地瞅着她,不安地搓弄着自己的衣摆,彷佛正陷入天人交战的困境。 看着她眉头深锁,小小的年纪,一张俏脸已有着浓烈的不安和忧愁,尹花侬实在於心不忍,好管闲事的个性立即被激发出来。 「芷蓉,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早已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般看待。你有心事不妨对我倾吐,我看得出来这些事已经在你心里憋了许久,再不说出来,你会憋坏的。」听她这麽一说,烈芷蓉霎时红了眼眶。她一向自认?将情绪隐藏得很好,她一直以娇俏可爱的模样?装自己,烈家堡内,没有人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就连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大哥也没能看出她的异样。事实上,自从四年前大嫂病逝之後,他就变得沈默寡言,对她也不若从前那般关心。 尹花侬见状忙屏退小莲,起身坐至她身旁,轻拍她的背道:「有什麽事就给他痛快地说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向第三人提起。」烈芷蓉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於忍不住点点头,娓娓道来:「花侬姐姐,我娘是我爹的继室夫人,我和大哥是异母兄妹,二哥和我则是同母所生。只不过大哥一向和娘不亲,虽然如此,大哥却始终对我疼爱有加,对於娘和二哥生活上的所需也总是有求必应,一家人还算处得不错,相安无事地过了好些年,没想到……没想到……」话说至此,她微微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四下无人,她才又继续道:「没想到娘并不满足现况,一心想让二哥成?烈家堡的主人,总是逼着二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尹花侬微蹙起眉头,那烈家堡主母秦媚娘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人物,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稀奇。 「你怎麽知道这件事的?」尹花侬问。 烈芷蓉敛下眼睑,轻声道:「因为我不小心偷听到娘和二哥之间的对话,还知道娘让舅舅暗中派人行刺大哥……」说到这儿,她突然抬起头,慌乱又无助地看着尹花侬。 「我好怕呀!花侬姐姐,娘不许我将这些事说出去,可是每次我看见大哥,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更怕他真会被娘害死!」尹花侬了解她的难处,一边是自己的亲娘,一边是对自己有情有义的大哥,小小年纪的她竟得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和痛苦,她不禁心疼地搂紧她。 「这不是你的错,你有你的苦衷。」她安慰道。「我想就算你大哥知道这些事情,他也不会怪你的。」没想到烈芷蓉听了这些话反而更加激动,猛摇头低哑地道:「不!大哥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娘和王妈害死了大嫂,却始终不敢站出来说出真相。」「大嫂?」尹花侬整个人登时怔愣,「你大哥曾经娶妻?」她居然没想过烈昊天可能早已有了妻室。 烈芷蓉点点头,含泪道:「大嫂是个温婉娴淑的女人,却在四年前饮恨病逝。」「你大嫂叫什麽名字?」尹花侬声音微微颤抖地问,一双小手不自觉地紧握襦裙。 「大嫂姓沈,芳名蝶儿。」烈芷蓉没察觉出她的异样,照实回答。 尹花侬心中蓦地一凛──沈蝶儿?那麽可想而知,这忆蝶楼便是因她而命名的。那栋神秘的小楼阁便是她生前居住之处,难怪烈昊天会在那儿流连忘返,还严禁她跨进一步。 尽管心痛如绞,她仍佯装潇洒状,无谓地抿唇一笑,将注意力拉回烈芷蓉身上,难得沈着又仔细地问:「既然你大嫂是病死的,你又为什麽说她是被你娘和王妈给害死的?」烈芷蓉咬了咬下唇,略微迟疑地看了她好半晌,彷佛心里有着更惊人的秘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经过一阵内心煎熬之後,她终於还是说了。「这事得从二哥说起。二哥不擅武艺也不爱经商,是个文雅书生,熟识诗书、好礼乐,这方面和大嫂倒是颇?相契……有好长一阵子,大哥因为商务繁忙长期在外奔波,因此冷落了大嫂,没想到大嫂和二哥之间居然发生情愫,终於发生不可挽回的错事!」闻言,尹花侬整个人完全被震呆了。烈昊天始终念念不忘的爱妻竟然背叛了他,他……知情吗? 彷佛看出她的疑问,烈芷蓉神色黯然地道!「大哥始终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早在东窗事发之前,大嫂便无缘无故病倒。我怀疑是娘和王妈搞的鬼,她们认?若让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她们所有的计划和希望就会全部都成泡影。」 【第八章】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尹花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後,她才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烈芷蓉,「我没想到你要说的事情是如此的复杂而……可怕,你为什麽肯告诉我这一切?这可是冒了很大的险!」烈芷蓉苦着脸看她,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哽咽地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敢说出这一切,我对不起大哥,更对不起大嫂,她待我是那麽的好,我却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听到这儿,尹花侬更加迷惑,沈蝶儿和她有什麽关系?她将这一切告诉她,可以让沈蝶儿的亡魂得到安息吗?忍不住地,她开口问道:「我不懂你的意思……」烈芷蓉像是已经知道她的疑问般,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道:「因为……你和大嫂长得一模一样。看到你,我就彷佛看到她,心里隐忍已久的歉疚不安让我再也无法继续沈默下去。选择告诉你这一切,只是为了赎罪!」尹花侬顿时感觉有如被雷电猛然轰了一记。 原来他说她长得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指的便是他的妻子!他买下她,?的也是这个原因,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代替品,怎麽样也及不上他那娴淑美丽、形象完美的爱妻。 尹花侬顿觉心中一阵愀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惶惶地睁大眼,毫无焦距地瞠视前方。这种椎心的痛苦是她从未感受过,也认?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然而如今却发生了;只为了一个男人,她变得不像是自己,而这个男人甚至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看着她倏然刷白的脸,烈芷蓉担心地唤道:「花侬姐姐,你怎为了为你的脸色好难看啊!」尹花侬愣了一下,很快地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我……我没事。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如何得知你二哥和大嫂有……亲密的感情?」她赶紧转移话题。 烈芷蓉敛下眉眼,小小声地道:「因为……我曾不小心撞见他们在一起,那也是唯一的一次。大嫂很後悔,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大哥,二哥则要我替他们保守秘密,他还说等大哥回来,他会请大哥成全他和大嫂。」「唉!只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叹了一口气後继续道:「大哥还没回来,大嫂就病倒了。」「既是如此,你为什麽怀疑是你娘和那个什麽王妈害死她的?」「因为……」烈芷蓉支吾了一会儿,「我曾看过王妈在大嫂的汤药里倒入不知名的药粉。王妈是娘陪嫁过来的贴身奴仆,和娘感情如同姐妹,她会这麽做,一定和娘脱不了干系。」「你现在打算怎麽办?」尹花侬直接问道,「我想你娘尚未死心吧!」「我……我不知道,我的心都乱了。」烈芷蓉慌乱无措地回道。「我只知道我不要大哥死,更不要娘一错再错……可是我真的没勇气向大哥揭发这一切。」她抬起头恳求地望着尹花侬道:「答应我,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我想出两全的办法好吗?」尹花侬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真是难为你了,处在他们中间,你是最痛苦的人。 」然而,专注於谈话中的二人,丝毫没察觉到离亭子不远处,茂密的树丛後,有一双微微眯起、蓄着阴冷幽光的犀利黑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烈家堡西苑「哼!芷蓉这丫头竟然吃里扒外,将所有的事情全说给别人听,她还当我是她亲娘吗?」秦媚娘气冲冲地在花厅里来回踱步,一边气急败坏地怒?着。 「该庆幸的是她只说给一个外人听,今天她若是直接向大少爷供出,那後果就不堪设想了。」一旁神情显得沈着而森冷的王妈接着说。 「哼!虽是如此,难保那个尹花侬不会对昊天提起这件事,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秦媚娘狠戾地眯起凤眼,斜睨了王妈一眼,「再说,她只要继续待在烈家堡,总有机会碰着你,到时候难保她不会把你认了出来。」原来,那天夜里持剑威胁、谎骗尹花侬的蒙面黑衣人便是王妈所扮。秦媚娘因为一连串买凶行刺烈昊天的行动皆宣告失败後,得知他看上百花楼的花魁,便出此计策,想藉尹花侬之手毒死烈昊天,好早日让自己的儿子烈云鹏取而代之,名正言顺地接掌烈家堡。 「小姐,您的意思是……」王妈眼里闪过一丝精明冷酷,看着她效命了二十几年的主子。 秦媚娘一双凤眼陡现杀机,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冷冷地道:「尹花侬绝不能留!她的容貌酷似沈蝶儿,我怕云鹏那小子会对她发生移情作用,迟早有一天给我捅出楼子来。沈蝶儿怎麽死的,尹花侬就照着办吧!这件事交由你去处理。」当初,沈蝶儿虽是悒郁而病,可真正的死因却是因为中毒。然而,秦媚娘所使用的毒无色、无香、无味,若非医术精湛过人的大夫,是一点也看不出端倪的;加上秦媚娘甚?狡猾,每次只在饮食中放入少量,直至积毒日深,终至毒发身亡,因此也就不易? 人疑窦。只不过这种毒药只适用於不会武功或功力浅薄之人,像烈昊天那样功力深厚的人,很容易便能察觉出不对劲。 那件事是王妈下的手,如今旧计重使,她自然知道该怎麽做。正当她准备退下去办事时,秦媚娘忽地又唤住她。「慢着!」她转过身走向王妈,「替我好好留意芷蓉这丫头,只要一发现她有告密的举动,想办法给我拦住她。」「是。」王妈恭敬地点头答应了声,随即退了下去。 花厅里,秦媚娘仍兀自生着气。她虽名?烈家堡主母,烈昊天也对她颇?尊敬,然而,堡中大权全在烈昊天一人手里,她这主母当得一点也不风光。偏偏唯一的儿子又不争气,没有半点野心和作为,教她怎麽不恨不恼!她实在不甘心,於是这二、三年来处心积虑想除掉烈昊天,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烈家堡堡主。只要是阻碍她的计划的人,她一律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总而言之,她绝不能让烈昊天对她起疑心,否则非但无法达成目的,这烈家堡恐怕也难再有她立足之地。 ???一连数十日,烈昊天和谷青峰因为有要事处理!尹花侬根本难得见上他们一面,更遑论向他们询问下毒一事真相调查得如何。 时值盛夏,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尹花侬不喜欢待在屋子里,这日下午,小莲在静心亭里的长石椅上给她舖上了软榻,让她斜卧其上,任微风吹拂,好睡个舒爽的午觉。 尹花侬慵懒地躺卧在其上,只觉得浑身困倦无力。这几日以来,她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很容易疲倦,对什麽事都提不起劲来;更教她难受的是,胸口老是闷得很,血气滞碍不顺。 她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只当自己是热过了头,加上没人理会她,而且就连平日会来找她谈天的烈芷蓉,这几日也不见踪影,才会这麽懒洋洋的。正确说来,自她向她吐露那一段教人震惊非常的可怕内幕後,她就不曾再见到她。 她虽然很?烈芷蓉担心,却又碍於不能离开忆蝶楼,加上这麽多天以来,她老是想起烈昊天拿她当逝去爱妻的代替品这件事,心头便揪痛郁闷得很,再也无心思理会其他。一向不识愁滋味的她,竟也尝到了心痛伤怀的滋味,这就是爱吗? 尹花侬沮丧地想着,她真的爱上烈昊天了吗? 「唉!」轻叹了一口气,她感觉更加困倦疲累,意识逐渐昏沈。 在这迷蒙昏沈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起义父?她卜的卦,不由得嘟起嘴来,心里想着,义父卜的卦根本不准,说什麽她的真命天子有财有势,非但是个人中之龙,还是个痴情种!怎麽烈昊天对她却全然不是这麽一回事? 不悦地咕哝几声,她渐渐陷入温暖柔软的睡梦中……??? 足声轻响,一道颀长却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走进静心亭,来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一双盛满炽烈情感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软榻上酣睡的尹花侬。 烈云鹏压抑不住满腔汹涌翻腾的思念,轻轻坐在尹花侬身畔,痴迷地盯着那张酷似他曾深深爱恋过、却芳魂已杳的佳人容?,忍不住伸出手,颤抖地抚上尹花侬莹嫩芙白的绝美脸蛋。 许是上苍垂怜,让他能再度和蝶儿重逢,在他心中,早把尹花侬当成蝶儿的化身。 他不顾娘亲的厉声警告,还是来到了被视?禁地的後院──忆蝶楼。因为,他再也按捺不住几欲爆发的满腔相思。事实上,他躲着偷偷看她已有好些天。 他爱蝶儿呵!但却也是他害死了她。如今上苍再次给他机会,他发誓这次他会好好保护她,不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此刻他的脸上,竟泛着一股狂乱骇人的气息,彷佛已着了魔、失去理智般。 蓦地,他以双手捧住尹花侬的小脸,低下头用自己的唇封住她嫣嫩的小嘴,狂野地索吻……睡梦中,尹花侬顿觉呼吸困难,她在梦里努力挣扎,接着美眸倏然一睁──有好半晌,她愕愣住了,横在她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不,不完全是陌生的,这张脸她曾见过一次,他……他是烈昊天的异母兄弟烈云鹏! 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她这才发觉,他竟然……正吻着自己!这可吓坏她了,正准备出声呼喊时,一道如雷鸣般的怒吼猛然响了起来──「你们在做什麽!」尹花侬认得这声音,是烈昊天回来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烈云鹏,然後赶紧坐起身来。 没想到才刚坐起身,便看见一脸怒气冲冲的烈昊天向她和烈云鹏走来。他阴鸷盛怒的表情,彷佛地狱来的使者般骇人而森沈。 他快步走至烈云鹏面前,不由分说地便赏给他一拳,让他痛得弯下腰来,接着又揪起烈云鹏的衣襟,让他直视着他,恶狠狠地道:「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瞧见你,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撂下狠话後,他一把松开烈云鹏,让他踉跄地往後跌退好几步,接着一脸苍白狼狈地奔离……??? 尹花侬听到房门在她的身後砰的一声合上,她整个人旋即被丢到床榻上。接着,烈昊天巨大的手掌往她左脸上掴出火辣辣的五指印痕。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烈家堡内卖弄美色、引诱他人!」他盛怒难遏,右手再度扬起。 尹花侬挨了他一巴掌,水嫩的芙颊立时肿痛得宛如火烧,殷红的血丝缓缓泌出唇角。然而,她非但不躲、不求饶,反而?起脸来,睁大眼直直瞪视着他。 「你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我的罪,简直可笑!」她忍不住出言相讥。 「你!」烈昊天双眼如火焚般,腾腾的怒气亟欲宣泄,然而那充满怒意的手於空中僵持许久,却再也掴不出第二掌。 「哼!我亲眼目睹你和他嘴对嘴亲密地靠在一起,你还想狡赖吗?」他沈着声,暴怒地道。 离开她十数天,他竟要命的想她,好不容易查出这一、二年来行刺他的幕後主使者,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她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兄弟! 他气云鹏,却更气她!他这一生从没打过女人,可对她却……这火气来得如此猛暴,如山洪爆发,一下子就淹没了他的理智,心中净是汹涌澎湃、难以控制的怒潮。 「说,你和云鹏已私下幽会了几次?」他寒着声问,愤怒的口气中莫名地有股难掩的妒意。 尹花侬抚着红肿的脸颊,心中的怒气和他不相上下,忿忿地瞪着他道:「你早已判了我的罪,还要我说什麽?」他早已轻视她的人格,又怎麽会相信她说的话?她何须费心解释。思及此,隐忍的泪水不争气地溢出眼眶,这一巴掌把她仅存的一点遐想和眷恋都打碎了。 「别跟我耍嘴皮子,回答我的话!」他的语气中逐渐生出不耐烦的火药味。 尹花侬倔强地噘着嘴,伸手抹去颊上的泪水,仍硬着语气回嘴:「你太?举我了,我已经遵照你的话不曾踏出忆蝶楼一步,你以为我有千里迷人香,能将人勾引到这儿来吗?我倒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等本事。」「住口!」烈昊天凶狠地将她拎起,眼对眼、鼻对鼻地瞠视着她。「不要惹我,把我惹火了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现在的日子好过吗?」她再次伸手抹去颊上的泪水,坚强地挺直背脊。「你只是拿我当代替品,充其量我只不过是你泄慾的工具,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不折不扣的妓女!你要我,只是因为我有一张酷似你亡妻的脸!」她忍不住全部说了出来。 铿锵的话语,一字一句刺进烈昊天急遽起伏的胸膛。他故意忽视她那梨花带泪的楚楚脸庞,寒着声逼问:「你怎麽知道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尹花侬紧抿唇瓣,不言不语也不动。她不能让他知道是芷蓉告诉她的,这样做会连累了芷蓉,她不要芷蓉无辜承受他的怒气。 「我在问你话!」他一把攫住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他。 尹花侬毫不畏惧地迎视他,倔强地道:「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望着她倔强的小脸上那瘀红的五指印及斑斑的泪痕,烈昊天不禁浓眉紧锁,心里陡地泛起一阵不舍。他从不知道她精灵狡黠的心思下是如此刚烈的脾性,和他几乎不相上下,他该拿她怎麽办? 执意要她,真只是为了她那张神似蝶儿的容?吗? 缓缓地,他松手放开她,尹花侬随即背过身去,将自己埋入被窝里,不再理会他。 烈昊天於床畔驻足良久,阴鸷沈静的神情下实则思绪汹涌如滔滔江河。 他为何失控?猛烈的怒焰因何而起?是妒火吗为他逃避地告诉自己,她只不过是一个代替品罢了;可从什麽时候开始,他的心变了,一切全部失控。他爱上她了吗?果真如此……他一定是中邪了! ???烈家堡宽敞严整的议事厅里,烈昊天、谷青峰及总管谷鹰三人脸色沈重地端坐着。 「唉!没想到多次行刺堡主的幕後主凶竟是白蛟帮帮主秦武魁。」总管谷鹰颇?感慨地道。白蛟帮是二夫人的娘家,秦武魁还是她的大哥,经过这次事件,双方以後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哼!恐怕事情没这麽简单。」谷青峰轻嗤一声,俊俏的脸孔难得闪过一丝冷戾的气息。「白蛟帮多年以来,皆仗着与烈家堡的交情才能立足於江淮一带;我们给秦武魁的好处可不少,若没有更大的利益,他会冒着失去烈家堡这强力靠山的危险与我们?敌吗?」谷鹰沈吟了半晌,点头道:「这说的也是。只不过……除掉堡主,他能得到什麽好处?」谷青峰冷笑一声,「爹,您想想看,昊天死了,谁是继承堡主的顺位人选?」经他这麽一提点,谷鹰登时瞠大眼,恍然大悟地道:「莫非这一切全是二夫人和二少爷暗中计划、唆使的?」「云鹏个性怯弱、对经商又没有兴趣,这件事绝不可能是他的意思,依我看,九成九是二夫人筹谋策划的!」谷青峰冷静地分析。「事实上,从秦武魁闪烁的言词中,我和昊天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事情的主谋者的确是二夫人。」「既然如此,堡主打算怎麽做?」谷鹰望向烈昊天,担忧地问。只见他浓眉紧蹙,黑眸晦黯沈凝,彷佛有什麽心事般,只怕方才自己和青峰的对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谷青峰也察觉了他的异样,和父亲对看一眼後,开口唤道:「昊天,你怎为了?」瞧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肯定和尹花侬有关。自遇见她以来,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应该说是又回复成四年前的烈昊天,有了正常人的情绪起伏,会怒、会笑,也会发呆。 今日,一回到烈家堡,他第一件事便是冲向忆蝶楼,种种?象显示了尹花侬在他心里早已不是如他所说,只是沈蝶儿的代替品、不具任何意义。 终於听到了他的叫唤,烈昊天陡地回过神来,幽黑的双眸望着谷青峰,「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他并非没听到谷鹰的问话,只不过他大部分的心思仍在尹花侬身上。 「什麽决定?」谷鹰不明白地望向自己的儿子。「你们打算怎麽做?」谷青峰扬唇森冷一笑,徐徐地道:「这次北上,我们已经严重警告秦武魁,削去他不少羽翼,让他孤立无援,想必他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二夫人,这应该可以制止二夫人图谋不轨的野心,让她打消不该有的念头。」谷鹰意会地点点头,「难得大少爷有如此广阔的胸襟,用这种方法让二夫人知难而退,却又顾及了她的面子,没将她的所作所?公诸於世。但愿二夫人能够体会大少爷的一片用心,好好反省,别再害人害己。」烈昊天神情凝重地介面道:「我这麽做,除了念及二娘仍是爹的未亡人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让烈家人因此而分崩离析。芷蓉和云鹏毕竟是无辜的,他们怎麽说也还是爹的儿女。」话说至此,谷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偌大的议事厅里充满静寂与沈重的气氛。 片刻後,烈昊天才道:「这件事就商议至此,时候不早了,鹰叔、青峰,你们下去休息吧。」谷鹰点点头,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赶紧回过头朝烈昊天问道:「大少爷,你打算将那位百花楼的尹姑娘留在堡里多久?」烈昊天浓眉一挑,「怎麽,有什麽问题吗?」谷总管向来不会过问他这方面的事,今日却特别提起尹花侬,不禁让人感到讶异。 谷青峰似乎也有同感,跟着开口问道:「是啊,爹,您怎麽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大少爷你不在的这十多天内,老奴多次看儿二少爷在亿蝶楼外徘徊流连,甚至偷偷地潜进园内窥视尹姑娘,那神情显得有些不对劲。」谷总管皱着眉头娓娓道来。 「这可奇怪了。」谷青峰不解地挑起眉,「云鹏一向不是好色之人,照理说应该不会做出这等有损人格之事。况且,他也知道尹姑娘是昊天带回来的,昊天还严禁任何人进入忆蝶楼,他怎麽可能明知故犯?这事实在有点古怪。」烈昊只是沈着脸未置一语,思绪却已因谷总管这一番话而翻腾不已。 他真错怪了她,她为何不向他解释清楚?想起那充满怒气的一巴掌,他顿感胸口窜过一阵强烈的不舍,心中充满懊恼和悔恨。 此刻,他已无心思猜测烈云鹏为何有此怪异的行?,倏地站起身来,话也没说一句便转身疾步离开议事厅,留下谷鹰和谷青峰父子俩不解地面面相觑。 【第九章】 仲夏的晚风掠过湖面,穿过庭园,徐徐荡进楼阁内,轻轻扬起了寝房里的罗纱垂帐,白色的纱缦随着轻风款款飘动。 尹花侬窝在被子里,睡得很不安稳,胸口有一股异样的纠结、郁闷,让她不自觉地颦眉喘息;而胀痛的脸颊更令她承受不住,每每於寝寐中疼得醒过来。 半睡半醒之间,她感觉烧痛的脸传来一阵清凉,非常畅快舒服,减轻了她的疼痛。 好像有人正帮她冰敷,动作极其轻柔,彷佛当她是初生婴儿般细心地呵护着。 一阵温暖的鼻息由上而下徐徐拂向她的面容,接着是润泽的瑰唇……有人在吻她! 尹花侬花容失色地惊醒,猛然睁开眼,嘴边的惊呼却怎麽也发不出来,因为她的唇正被人紧密地吻住,舌与舌纠缠得难分难舍。 定晴一看,原来是烈昊天。哼,在他打了她一巴掌之後,居然还好意思来骚扰她! 她下意识地抚向脸颊,接着用力别过脸、翻过身面向里边,不想理会他。 「还疼吗?对不起。」他低声道,恨自己不该误会她。 尹花侬丝毫不领情,没好气地道:「打了人再来说对不起,哼!我为什麽要原谅你?这笔帐我会一辈子记得。」烈昊天神色顿时黯然,有片刻的失神。「要怎麽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他确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天晓得他有多後悔!然而,乍见她和另一个男人亲密的靠在一起,对他而言是多?大的冲击,他无法忍受其他男人碰她! 「不必了。我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妓女,怎敢让尊贵的烈堡主低声下气地求我,还奢望弥补?」她将这几天来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 「说穿了,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他悒郁地道,但旋即抬起头来,黑眸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猿臂一伸,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熟悉而温热的大掌滑入肚兜内,覆上她平坦的小腹缓缓摩挲;灼热的唇轻啄她的嫣颊,一路蜿蜒至雪白的颈窝……烈昊天企图用浓情打消她的恨意,他的吻不再像过往那般强横掠夺,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缓缓,直吻进她的心灵深处,蚕食鲸吞她全部的灵魂,一步一步软化她的知觉和意识。 尹花侬禁不住全身轻颤,他……怎麽可以这麽狡猾,凭什麽在做错事之後,轻易的要求原谅为何且还用这麽……卑鄙的手段! 哼!她偏不原谅他,永远都不! 她假装无动於衷地躺着,然而,当他的手游移而上,她蓦地惊喘出声……烈昊天得意地轻笑了声,大掌猛然一使劲,扯落她身上嫩藕色的肚兜,热烫的唇沿着颈项、锁骨来到她的酥胸,吸吮玫瑰色的蓓蕾。 尹花侬娇躯一阵痉挛,忍不住低呼出声。她几乎就要投降了,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他另一种形式的征服,他根本就不爱她,只拿她当另一个女人的代替品,而这却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喘息了声,急忙拉住他的手,睁大水灵的杏眸望着他,「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除非……你放了我。」她决定放弃他了,这样的男人她要不起也不能要,因为她永远得不到他的心和他的爱。 这句话对烈昊天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的眼里迅速燃起两簇野火,危险而阴森地望向她。 「我不会放你走的。」他全身紧绷地道。 「为什麽?是为了那三十万两吗?」她索性伸手至床褥下掏出那三十万两银票往床上一扔,「这些钱我不要了,全还给你,从今尔後我和你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烈昊天阴鸷地眯起双眼,沈声道:「没用的,我还是不会放了你。」「为什麽?」她愤怒地抡起双拳槌打他的胸膛。 「因为我还没尝够!」他被逼急了,口不择言地道。接着低头吻住她的唇使劲吸吮,彷佛想将她一口吞噬。 「看着我。」烈昊天挟着盛怒和一股莫名的焦躁恐慌攫住她的唇,迫使她打开嘴,让他狡猾的舌得以悠游其间,竭尽所能地侵扰她的每一分感官知觉。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喘息着,喃喃地道。「这一生一世你休想走出烈家堡,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旁。」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为了,一听到她说要离开,心里便慌得紧。这十多日以来和她相隔两地,他只想赶快将一切事情处理完毕,早日返回烈家堡,因为这儿有个教他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人儿。 他曾不只一次自问,究竟这算不算爱?还是这只是因蝶儿而生的一种移情作用? 然而,他找不到答案。他对她的慾望像是无法浇熄似的,根本没有餍足的一天。他是如此无法自拔地迷恋着她,她的身体、她的一颦一笑、精灵狡黠……深深在他心底烙了印,那形像甚至比蝶儿更鲜明! 记得当初,他是为了吊唁蝶儿而买下她的,也始终以为她对他而言,永远只会是个代替品,他是不可能爱上她的,他不允许自己爱上蝶儿之外的女人。 孰料如今他却深陷情淖,他发觉自己不仅要她的人、她的心,还要她整个灵魂归属於他。 而她呢?她是否也动了情?那张美丽娇俏的容?,总是轻易对别人灿笑吟吟,散发着无限风情,就连她的出身来历,她也只对青峰提起,着实让他又忌又妒。 她打破了他四年来强装的自在轻狂、无慾寡情,让他深沈不动的心完全慌了、乱了!他的冷淡无情只是脆弱的?装,如今却已因她而溃决。 因此,他绝不让她走!他既已沈沦,她也别想脱身。「做我的女人,与我一辈子长相厮守;从今天起你眼里看的、心里想的都只能是我,除了我,你谁也不许爱!」他嘶哑地低语。 「为什麽?」尹花侬喘息道。「当初你买的只是我的身体,要的只是我的顺从,可没说我得爱上你。」他要她爱他,却只当她是个代替品,这既不公平又残忍;可恨的是,她的心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我改变主意了。」他攫住她的下颚,沈肃着脸道,灼热的鼻息挟着烈火直喷向她的芙颊。「我不仅买下你的身体,你这一生,还有你的心、你的灵魂我全都买下!答不答应都由不得你,这是命令。」尹花侬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疑惑地望着他。她不懂他为何执意对她索求这些,她对他而言,不是只有代替品吗?哼!这个男人未免也太霸道狂妄,只会要求而不肯付出,简直可恶透顶,她偏不称他的心、如他的意! 「喂!别太得寸进尺喔!」她伸出食指猛戳着他裸露的胸膛,忿忿地道:「充其量我只是个代替品,你要我是为了拿我来填补你亡妻遗留的空缺,以解相思之情,你没有资格对我要求这麽多。」她决定不再自哀自怜,想想看,她尹花侬是何等人物,不仅是江南首屈一指的花国名魁,还是义父最引以为傲的得意弟子!灵黠聪慧如她,怎能甘心屈就於一个「代替者」的身份?这实在太有辱她的尊严了,她绝对要挺身力抗到底,若抗争不成,那就……逃跑!她可不想落至伤心断肠、凄风苦雨的惨况。 「请你看清楚,我是尹花侬,百花楼的名妓,不是你那已死去的爱妻。」她滔滔不绝地道:「买我的身体容易,但要买我的心、我的灵魂,休想!我劝你还是早日放了我,否则──」「住口!」烈昊天愤怒地低喝一声,霸道地压住她的身躯,盛怒得指甲深深陷进她雪嫩的肌肤里。「我要你交心你就得交心,我要你爱我你就得爱我!遇上了我,你就得认命,就算只是代替品,你仍注定属於我。今生今世,你我都得纠缠在一起,任何顽强的抵抗都只是白费心机。」此刻他的神情就像着魔般狂鸷骇人,冷冽的黑眸精芒毕露地直凝着尹花侬,让她意骇神离,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她蓦地明白自己根本不该惹他、和他针锋相对,倒楣的永远只会是她,但她仍倔强地回了句:「这种事不是你说了就算,你得到的终究只是我的人,不会是我的心。」没想到这句话竟让烈昊天不怒反笑,绽出一抹邪魅又狂嚣的笑,逼近她的唇畔,邪肆地低语:「咱们走着瞧,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从今天起,他要彻底驯服她,让她明白他才是她生命中的主宰者,掌握着她的生死大权,乃至七情六慾。 薄唇微勾,他蓦地低下头咬住她柔嫩的耳垂,一只手悄然来到她柔软的双峰,紧紧一握。 尹花侬心口登时一窒,嘤咛出声:「你……你这个大坏蛋,我……我不会爱你,也不要爱你!」「这由不得你,你不但要爱,还要爱得地老天荒、矢志不渝……」随着愈来愈低微的嗓音,他再次攫住她的唇瓣,封住她所有的抗议声。 他的大掌贪婪地抚握揉搓着她的浑圆,炽热的唇舌贪得无厌地汲取她口中的馨甜芬芳,直到她娇喘吁吁,神智晕眩不已,完全忘了要挣扎……烈昊天低吟了声,移开他的唇,转而细细亲吻她的额、眉、眼……濡湿的舌尖一路探寻,尝过娇嫩的蓓蕾,游移至平滑的小腹……「好痒,」尹花侬扭动了下身体,轻喊出声,「别……别这样……」他好诈,老是用这一招控制她的身体。 「这是留住你最好的办法,你根本离不开我了。」他粗哽地低语,倏地剥去她的亵裤,探手入内,蓄意撩拨她的慾念。 「想要留住我……行!除非你娶我?妻。」她喘息道,无助地拱起身子,夹紧双腿,却仍无法抵御他的侵犯。她原以为此话一出,他必定会停下动作,知难而退,谁知……「这就是你想要的?」他?起深邃精灿的黑眸,牢牢锁住她红晕灿灿的的芙?「说穿了,你仍只是个贪慕虚荣、唯利是图的女人,一开始就奢望我娶你!」他突然加足手上的力道,尹花侬一吃痛,哀怨地紧锁蛾眉。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女人,聪明的话就放我走,否则当心我卷走你所有的家产! 」她了无愧色地道。他这麽想最好,只要能让他放了她,她才不在乎他把她想得有多不堪。 烈昊天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蓦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似已看穿她的意图。 「想用激将法让我放你走为」他猝不及防地撑开她的双腿,猛然挺身向前,灼热坚挺的慾望瞬间贯穿了她。 「对我而言,娶不娶妻都没差别,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女人。」他邪魅地低语。 他的激狂占有让尹花侬顿觉口乾舌燥、头晕目眩,受到蛊惑的魂魄与他厮缠得难分难舍。 分离不过十来天,她不懂他怎会激动若此,像一头无法餍足、掠夺不休的剽悍野兽,一次又一次掏空她仅余的精力……激情过後,烈昊天让她伏卧在他身上,双手亲密地环抱着她。 「好好睡吧,你累坏了。」他爱怜地低语,像怕一个闪神她就会平空消失似的,紧拥着她的身子一刻也不肯松懈。「嗯……」尹花侬如猫咪般轻喃了声,无力地垂下羽睫,枕着他宽阔厚实又温暖的胸膛,缓缓入梦。 望着她因激情过後而泛满红晕的脸蛋,烈昊天心中顿时升起柔情万丈。她是如此不驯而美丽,和柔弱如水的蝶儿迥然不同。 他该娶她?妻吗为自蝶儿病逝之後,他总以为自己的心也已跟着死去,也因此,他从未动过续弦再娶的念头。 然而,遇见了尹花侬,却让他尘封四年的心扉在不知不觉中重新开?。他并非不愿娶她?妻,可一想起蝶儿,他便无法做下决定。他自觉亏久蝶儿太多,和她成亲将近三年,他却几乎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她身旁;为了烈家堡繁忙的商务,他让她饱尝了寂寞与孤单,最後甚至悒郁而终。 他永远忘不了,当他赶回烈家堡,看见她红颜憔悴、奄奄一息的那一刻,她含泪握着他的手,默默地凝睇着他,临终前的最後一句话竟是「对不起」三个字! 这三个字绞碎了他的灵魂,摧折了他的心肝。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她的死是他造成的,是他害死她的!当大夫宣告她是悒郁成疾、已病入膏肓时,他有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心头的懊悔和自责几乎让他痛不欲生。 是他愧待她,因此他始终未曾兴起再娶的念头,也始终认定蝶儿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妻,想藉此弥补他对她的亏欠……思及此,他盈满痛苦与矛盾的黑眸缓缓望向尹花侬酣睡的甜美脸蛋,他不能娶她?妻呵!这是他仅能?蝶儿做的了。他的心已被别的女人占据,又怎能将这唯一能?蝶儿保留的位置再度让与别人? 然而,他又该让怀中的人儿以什麽样的身份跟着他一生一世为此刻,一向果决明断的他也不禁茫然……??? 深夜的烈家堡,四处一片静寂无声。 此刻该是众人沈入梦乡,甜甜酣睡的时候,然而,位於烈家堡西厢院落的一处屋宇里,却仍亮着一室烛火。 秦媚娘神色愠恼、焦躁不安地在室内来回踱步,随身服侍她的王妈仍恭敬地立在一旁。茶几旁的太师椅上,则坐着脸色微微苍白,神情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整个人无精打采的烈云鹏。 秦媚娘走至烈云鹏面前,泛着隐隐怒气的凤目牢牢地锁住他,压低声音骂道:「你为什麽净给我惹麻烦?不是教你不准靠近忆蝶楼一步吗为你居然还碰了尹花侬,又该死的让昊天给瞧见,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面对秦媚娘声色俱厉的责?,烈云鹏只是露出一抹沧凉的微笑,沙哑地回道:「我是不想活了!自从蝶儿死了以後,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这样活着还有什麽意思!」「你……你非得气死我不可是吧?」秦媚娘气急败坏地低吼。「我怎麽会生了你这?个没有出息的儿子!」稍微喘了口气,平息激动的情绪後,她继续道:「今天我收到你舅舅的飞鸽传书,说是咱们派人暗中行刺你大哥的事情已经被揭穿,现下我们母子俩的处境可说是岌岌可危,你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去找尹花侬!现在非但你坐不上烈家堡堡主的位置,恐怕咱们也别想继续待在烈家堡了。」烈云鹏根本无动於衷,只是眼神涣散地望着远方,不痛不痒地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堡主,现在会变成这样,也是娘您自作自受。不过您大可放心,大哥不像你,他是个重情之人,没找上你兴师问罪,是想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安安分分,他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平淡的语气带着冷冷的讥讽,对於母亲,他心里着实存在着无法消却的怨怼之情。 他深爱之人死於他至亲之手,让他内心矛盾不已,饱受痛苦煎熬。 「你……你居然对我说这种话!」秦媚娘气得全身发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一向温顺听话的儿子。 「就为了一个沈蝶儿,你到现在还在怪我、恨我为你也不想想,当初你和她做出了背叛你大哥的事情,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趁东窗事发之前解决了她,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吗为你以为你大哥容得下你和他挚爱的妻子发生奸情吗?」「别再说了!」烈云鹏痛苦地低吼了声,「我和蝶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会求大哥成全我们,蝶儿可以不必死的!」「哼!」秦媚娘不以为然地轻嗤了声,「你太天真了,身为一堡之主,自己的妻子却和弟弟发生苟且之事,这种耻辱没有人可以承受得了的。事情一旦爆发,他有何?面去面对自己的下属们为你只有死路一条!」「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了。」烈云鹏双手捂着耳朵狂乱地猛摇着头。 王妈在一旁见状,实在有些於心不忍,忙走上前道:「小姐,您就别再折磨小少爷了,当今首要之事,是得想个因应之道,只要能在烈家堡继续待下去,咱们就还有希望。」秦媚娘沈吟半晌,微微颔首道:「你有什麽好主意吗?」王妈微微眯起眼,仔细地分析道:「方才小少爷说得没错,堡主确实无意当?揭发我们的阴谋,只是透过舅老爷对我们发出警告,他暂时不会将我们驱逐出烈家堡,除非……」「除非怎麽样?」秦媚娘心急地问。 王妈眼里陡地闪过一丝阴寒的光芒,「除非堡主夫人真正的死因被泄露出去!这事若传到堡主耳里,恐怕我们不只会被驱逐出烈家堡,还会有性命之忧。」秦媚娘同意地点点头。「这事只有我和你、云鹏与芷蓉知道,只要咱们四人不说,昊天永远也不会知道。」说罢,她特地斜睨了烈云鹏一眼,以犀利的眼神传递无声的警告。 烈云鹏无言地敛下眼。 「小姐,您别忘了,还有一个人也知道这件事……」王妈开口提醒,却被秦媚娘以眼神和手势制止住。 「云鹏,你回去歇息吧!」她朝烈云鹏??下颚。「记住我的话,不许再走近忆蝶楼,也不许再和尹花侬有任何接触。」烈云鹏微微点了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去,然而,他心里却另有打算。方才王妈尚未说完的那句话显然是被娘亲刻意阻断的,听她言下之意,似乎还有第五个人知道蝶儿真正的死因,会是谁呢? 尽管心中充满疑惑,他仍不动声色地跨出房门,然後偷偷地潜至窗棂下,拉长耳朵仔细听着房中的对话……「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尹花侬吧?」秦媚娘挑眉淡淡地问。 王妈点点头,「她是唯一从小小姐嘴里得知这件事的人。」「这我知道。我不是早已经命令你,依照对付沈蝶儿的方法,私下解决了她吗?」「这事我已经进行了半个多月,依药性发作的时间算来,她应该离死期不远了,只不过这几日间,她仍有机会向堡主告密。」王妈说出她的顾虑。 「不会的!」秦媚娘轻冷一笑,「要是她想说早就说了,芷蓉那丫头八成请她?她保守秘密。我毕竟是她亲娘,她多少还顾念着我。」王妈点点头,「小姐分析得很有道理,是我多虑了。」「你担心的也没错。」秦媚娘微微眯起眼,神色黯沈地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这几日药量下重一点,早日除掉她,我们才能安枕无忧。」「是,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至於小小姐她……还得继续幽禁她吗?」秦媚娘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尹花侬尚未解决之前,还不宜放她出来,只好再委屈这丫头几天了。」「是。」王妈点头表示同意。 待一切商量完毕後,秦媚娘朝王妈挥了挥手,「下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听到这句话,原本躲在窗外偷听的烈云鹏,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王妈离开後,秦媚娘房里的烛火也跟着熄灭,烈云鹏这才缓缓走出,斯文俊秀的脸庞显得阴郁而沈重。他没想到母亲竟然想故技重施地杀了尹花侬,他该坐视不理,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吗? 不!他已经对不起大哥一次,绝不能再错第二次!何况尹花侬若真的死了,就好像蝶儿在他面前又死了一次一样,他无法忍受这一点。可他又不能公开揭穿娘亲的毒计,她虽然罪无可赦,但她毕竟仍是自己的亲娘,他不忍心看她死在大哥手里。 反覆思量许久,唯今之计,他只有设法找机会再接近尹花侬,警告她或者要她逃走,这烈家堡对她而言太危险了! 尽管希望渺茫,他仍然会竭尽所能办到,他不能也无法承受再一次的惨剧。带着赎罪的心情,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尹花侬受到母亲的残害。 【第十章】 为何惶惶惴惴、悸动不已? 他的英挺的确不同凡响呵!这世上除了他,只怕再也没有人能一举手、一投足皆一一撼动她的心扉。 这……便是爱的感觉吗? 天啊!一想到那个字眼,她不禁全身发凉。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她该如何善终? 她能忍受当一辈子的代替品吗? 不!她要的是专一的爱情,否则她宁愿回去继续过着送往迎来的日子。 眨去眼眶中湿濡的泪意,她骄傲地?起下巴走向烈昊天。 「一大早跑来向亡妻忏悔哀悼啊?」她冷冷地讥讽,来到烈昊天面前。 烈昊天倏地抬起头来,脸色阴暗沈重地望着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尹花侬没理会他的话,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眼望向壁上的那一幅画像。 蓦地,她瞠大了眼。老天!实在太像了,简直就像是照她的样子画上去的!真实目睹的震撼力远胜过烈芷蓉的言语描述,画轴左下方清楚题着「爱妻沈蝶儿」五个篆楷小字。 尹花侬内心着实深受打击,浑身一阵哆嗦,但她仍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般地? 高下颚,转身望向烈昊天,冷冷地道:「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声我要走了,三十万两你留着,只要把我的珠宝首饰盒还给我便可。」话语一落,她旋即转过身气呼呼地往前疾走。忍着眼眶里大有溃堤之势的泪水,她忿忿地想着,她再也不要在这里多待半刻,更不想再看到那个可恨的男人。 「你上哪儿以为」烈昊天疾步拦住她。 「你管不着!」她瞠视着他低吼道:「是男人的话就别拦我,你尽管去抱着你亡妻的画像好好的忏悔一番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语毕,她闪过他继续向前走去。 「别走!」他陡地由背後抱住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请你听我说。」「我不要听!」尹花侬摀住耳朵,低下头奋力地挣扎扭动。「我们之间没什麽好说的,你尽管去哀悼思念你的妻子,而我只想离开这里,离得愈远愈好!」「不!」他急切地低吼了声,「我说过我绝不会放你走的!」他狂乱地扳过她的身子,更紧密地将她搂进怀里。 「放开我!」她低斥道,「我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当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不是这样的!」烈昊天截断她的话,抢白道:「我承认自己一开始确实是拿你当蝶儿的替身,也不否认至今仍然深爱着她;但和你在一起愈久,我就愈发现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在我心中再也不是她的替身。我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已跟着蝶儿死去,直到昨夜将你拥在怀里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心已再度沦陷,我爱上你了!」尹花侬沈默了半晌,接着轻狂地仰头大笑,又倏地止住笑声。他爱她?鬼才相信。 「你若真爱我,那就娶我?妻,用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我进门。」闻言,烈昊天痛苦地闭上眼,低哑地道:「我不能。我曾在心里立过誓,堡主夫人一位将永远?她保留,没有人可以取代她在烈家堡的地位。」尹花侬一听,猛地抬起头,抡起双拳如骤雨似地槌打着他。「骗子!你是天底下最可恶、最可恨的骗子!」「听我说!」烈昊天攫住她的一双小手,痛苦地拧紧眉,暗哑道:「我真的爱你,而且会一辈子无止尽地爱着你,但唯有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这是我亏欠蝶儿的,我无法不念旧情,将曾经深爱过的妻子?到九霄云外。」「我明白了,放开我。」她蓦地止住哭闹,神情冷肃得有如隆冬的霜雪。 烈昊天心里一凛,不由自主地松开手。他从不曾在她脸上看过如此冰冷木然的表情。相识至今,她的表情一向丰富而生动,有时精灵狡黠,有时巧笑倩兮,有时微嗔薄怒……却不曾像此刻如冰雪般寒漠。 尹花侬一得到自由,安静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揪住裙摆,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小楼阁……??? 夕阳西照,忆蝶楼沐浴在一片血红的晚霞中,透着一股妖艳诡谲的氛围。 三天了,尹花侬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也不见任何人。 烈昊天虽不去打扰她,却也不肯放人。除了让小莲准时送三餐饭食进去外,还要她好好看着尹花侬。 但今天,他终於忍不住了,晚膳过後,他悄悄来到忆蝶楼,轻推开房门,小莲一见着是他,忙走过来福了个身。 「堡主,这几天花侬姑娘的胃口很不好,脸色也愈来愈差,奴婢担心……」小莲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麽表达才好。 烈昊天神情悒郁地望向桌上未曾动过的膳食,浓眉担忧地拧起,「你先下去,这里有我就行了。」「是。」小莲应了声,随即退下去。 烈昊天缓缓走向内室,深邃的黑眸盈满了痛楚、黯然之色,直直凝向白纱垂帐里那抹纤细娇弱的身影。 他掀开纱缦,烛光瞬即映红了她明显瘦削、却依然清丽绝尘的容?。 彷佛察觉有人正注视着她,尹花侬徐徐睁开眼,一接触到烈昊天的目光,她随即不悦地紧蹙黛眉,撇头望向他处不打算理会他。 烈昊天坐上床沿,欺身向前,爱怜地抚着她愈见纤瘦的香肩,不禁心疼起她来。怎?才短短三日,她竟消瘦得如此迅速,教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为什麽不吃饭?」他冲动地拥紧她,「就算生我的气,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尹花侬根本无力挣扎,任他牢牢拥着自己,回道:「你少臭美了!我才不会为了你茶不思、饭不想的,不吃饭是因为实在没有胃口。」这话一点也不假,有了娘亲的前车之鉴,她才不会傻得为了男人刻薄自己;只不过,这几日她的胃口真的愈来愈差,胸口窒闷得非常难受,但她又不想告诉他,那麽做彷佛是想乞求他的爱怜似的,她不要! 「怎麽会胃口不好,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烈昊天神情担忧地道,一边伸手轻抚她苍白瘦削的脸颊。 「别碰我!」尹花侬用尽力气低吼了声,然而那声音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就连想?起手挥掉他的手都异常吃力。见鬼了,她的身体到底怎为了?她不禁在心里苦恼地暗咒了声。 尽管如此,她仍然不甘示弱地硬憋足气,怒道:「我一看到你就全身不舒服,你若想我活得好好的,就赶快放了我!」闻言,烈昊天俊逸的脸庞顿时失去光彩,浓浓的忧愁迅速占据他的眉眼。 「我不会放了你的,除了这一点,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答应你。」他沙哑地低语。 「好!」尹花侬睁大眼气呼呼地瞪视着他,「你现在马上离开这里,滚出我的视线,我不想再看到你!」语毕,她已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痛苦地急遽起伏着。 烈昊天身躯蓦地一僵,幽暗的双眸饱含痛苦,深深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离去。 半晌後,听到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尹花侬终於忍不住回过头去……房内空无一人,他真的走了!她要他走他便真的走,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 可怜兮兮地扁起嘴,她扑倒在床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自从来到烈家堡之後,她发现自己竟成了个爱哭鬼,明知道这样很没出息,但她就是忍不住……??? 深夜,漆黑的夜空中浮云半遮月,洒下一地忽明忽暗的朦胧月色。 一道颀长的身影迅速无声地奔向忆蝶楼,轻悄地打开房门,进入屋内。 房里,一盏烛火正荧荧地燃烧着,床上的人儿不断地翻来覆去,还发出一阵串痛苦的呻吟,似是无法成眠。 烈云鹏走近床榻掀起垂帐,轻唤了声:「花侬姑娘,醒醒呀!」浑浑噩噩中,尹花侬微微张开了眼,一瞧见眼前的人竟然是烈云鹏时,陡地惊吓而起,圆瞠着眼盯着他道:「你……三更半夜的,你想干什麽?」她还记得他趁她午睡时偷吻她的事,心里不免对他怀有一些忌惮。 「嘘……」烈云鹏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要她小声一点。「尹姑娘想不想离开烈家堡?」据他所知,尹花侬这几日等於是被大哥幽禁。听下人说,她想离开烈家堡,但大哥不许。 尹花侬仍然一脸怀疑戒备地望着他,一语不发。 「我可以帮姑娘逃出烈家堡。」烈云鹏赶紧又补了句。 「你为什麽要帮我?」她有些心动,但仍小心地问道。 烈云鹏神色微微一黯,低哑地道:「芷蓉把所有的事都跟你说了不是吗?我帮你,是因为你长得太像蝶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烈家堡。」「死?」尹花侬登时瞠大眼,不解又惊骇地问:「我为什麽会死?」烈云鹏沈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因为烈家堡里有人想要你死。」「是谁?」「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再不走你就真的死定了!」烈云鹏焦急地道。 尹花侬愕愣了好一会儿,莫非是芷蓉的母亲秦媚娘?想来想去只有她最有可能。 很快地,她回过神来,朝烈云鹏道:「你先到房门外等我,我一换好衣服,收拾完行李便来。」烈云鹏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尹花侬吃力地爬下床,忍住全身的不适感,勉强换好衣裳,收拾了一个轻便的包袱,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外。 烈云鹏见她走了出来,急迫的神色这才稍缓了些。「跟我走,我会带你逃离烈家堡,找一个地方让你暂时安顿下来。」他压低声音嘱咐。 两人随即走出忆蝶楼的小庭院,穿过曲折的回廊,往前院大门处走去。 一路上,尹花侬气喘吁吁地紧跟着烈云鹏,有好几次她觉得自己就要昏倒了,胸口气血翻腾得厉害,但她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敢停下脚步,生怕心头那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会让她忍不住回头望。 唉!真到要离开的时候,一颗心竟有所牵挂,难言的愁绪满满充斥整个胸臆。 正当他们走过穿堂,准备踏入前苑时,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瞬间拦在他们面前,在月光的照映下,烈云鹏与尹花侬皆看清楚了眼前拦路之人,二人不禁踉跄後退了几步,脸色霎时刷白。 「这麽晚了,你们打算上哪儿以为」烈昊天低沈鸷冷的声音彷佛来自地狱的使者,阴森得令人不自主地打颤。 烈云鹏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要带花侬姑娘离开烈家堡。」烈昊天倏地眯紧双眼,朝他迸射出两道森冷寒厉的目光,沈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想私自带走我的女人!上一次我原谅你,这一次我可不打算再轻饶。」烈云鹏在兄长气势威凛骇人的逼视下,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怯意。他一向对烈昊天又敬又怕,但是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他绝不能退缩,尹花侬的生死全看他了。 「大哥,花侬姑娘实在不宜再待在烈家堡,为了她好,最好让她早日离开这里。」他壮着胆又开口道。 「这不关你的事!」烈昊天几乎是从齿缝中逼出话来,浑身泛着隐隐怒气,彷佛即将要爆发似的。「马上给我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尹花侬见状,赶紧挺身向前,毫不畏惧地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要他这麽做的,你要打人就冲着我来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些话顺利说完,然而整个人却更加晕眩。 烈昊天见她如此袒护烈云鹏,甚至还以身体护卫着他,心中不禁妒火、怒火齐燃,像野火燎原般焚烧而起。他为了她彻底难眠,终於忍不住在夜半时分再度回到忆蝶楼,没想到却让他撞见她和云鹏二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地离开忆蝶楼。待他们走向大门处,他这才不得不相信他们二人竟然要相偕私逃! 被背叛的痛苦和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突然伸手一把推开尹花侬,双掌挟带着腾腾的怒气袭向烈云鹏,转眼间,二兄弟已互相缠斗起来。 深夜里的打斗声音很快便引来堡中其他人,谷鹰与谷青峰第一个赶至他们身边,连忙出手制止烈昊天。他的武功高出烈云鹏许多,短短数招已打中了他好几拳,再不制止他,恐怕他真会打死烈云鹏。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兄弟俩怎麽在夜里打起架来?」谷总管皱眉问道。 「他想带花侬私逃!」烈昊天青筋暴露地道。 谷鹰和谷青峰瞠时怔住,两双眼全望向一脸青紫狼狈的烈云鹏。 「真有这麽一回事?」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 烈云鹏撇过脸去,轻轻点头。却又忽地抬起头来,朝烈昊天焦急地道:「大哥,再不让尹姑娘离开烈家堡,恐怕她会惨遭不测!」「你说这话是什麽意思?」烈昊天阴鸷的眯起眼瞠视着他。 「是呀!二少爷,你快把话说清楚,别让我们听得一头雾水。」谷鹰开口。 「我……」烈云鹏神色矛盾,为难地犹豫了下。 半晌後,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全盘托出时,秦媚娘的声音陡地自众人身後响起:「哎呀!云鹏,你在胡闹些什麽?这几天老是怪里怪气的,是不是中了邪?」秦媚娘领着王妈徐徐走向众人,佯装伤神地道。 烈云鹏一见着她,所有来到嘴边的话,全数又吞进了肚子里,只能无言地望着自己的亲娘。 秦媚娘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又换上一张笑脸,转向烈昊天道:「昊天,你就看在二娘的份上,别和你弟弟计较。他最近的行?是有些怪异失常了些,我会好好说说他的。」「那就有劳二娘了。」烈昊天双手负背,沈着脸冷冷地道。 「哪里的话!」秦媚娘虚应了一下,赶紧走向烈云鹏,偷偷地拽他一把,然後故意蹙着眉扬声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还不快跟我回去!」烈云鹏一脸无奈痛苦地跟着秦媚娘走向西苑,临走前,他仍不死心地递给烈昊天一个别有深意的复杂眼神……待他们走後,谷青峰微微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道:「云鹏的神情有些奇怪,彷佛想告诉我们什麽事情。至於二夫人就更奇怪了,我看到她瞪了云鹏一眼,还偷偷拽了他一把。」他的眼睛向来锐利,一丁点小动作都很难逃出他的利眸。 「方才云鹏说的那句话,我认?应该不是危言耸听,这其中必定有古怪。」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谷鹰沈吟了半晌,跟着点头道:「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二夫人的神情并不太自然,方才说二少爷中了邪的理由也有些牵强,这事恐怕没那麽简单。」烈昊天闻言,蓦地眯紧双眼,寒星似的黑眸中闪着冷戾的幽光,沈声道:「不管他们在玩什麽把戏,只要伤了花侬一根寒毛,我绝饶不了他们。」说起尹花侬,谷青峰这才抬起头四处张望。「咦?怎麽没看到花侬姑娘,她不是跟着云鹏来到这儿的吗?」此话一出,烈昊天心中蓦地一震,他刚刚推了她一把,接着便和云鹏打了起来,根本没留意她怎为了。 「哎呀!你们看!」谷总管突然惊叫了声,「尹姑娘怎麽昏倒了?」烈昊天和谷青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尹花侬纤细的身子正倒卧在花丛下。 「花侬!」烈昊天神情惊惶骇惧地奔向尹花侬身边,一把抱起她。月光下,她的脸色灰白如纸,一向红润的唇瓣竟然也毫无血色。 「怎麽会这样?我不该推她的……」烈昊天心慌意乱地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 「昊天,别自责了,赶紧把她抱回房里吧!」谷青峰镇静地道。 这话提醒了烈昊天,他迅速地抱起尹花侬,疾步走向忆蝶楼。 ??为自那一夜起,尹花侬病倒了,而且病情来势汹汹,短短数日,她已然像一朵即将枯萎凋零的花朵。 烈昊天请来多位大夫?她诊治,每个大夫的说法都一样,她没有内伤,只是积郁成疾,心口悒郁气滞。然而,大夫开出来的药方却无半点作用,尹花侬的病情依然没有起色。 这急煞了烈昊天,俊逸的脸上始终罩着一层深深的心痛和不舍。是他害了她,否则她又怎会积郁成疾? 坐在床沿,他面容落漠,一脸痛苦懊悔地瞅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心头一片愀然凄怆。这几日他始终守在床边,未曾合眼地看顾着她,就怕她趁他一不注意时,魂魄悄悄飞离。 忽然,床上的人儿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你……你醒了!」烈昊天难掩欣喜地道,这是数日来她第一次睁开眼睛。 尹花侬愣愣地看着他好半晌,目光涣散地道:「我……是不是快死了?」烈昊天抱起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要像娘一样,病死在床上……」尹花侬气若游丝般迳自喃语着,彷佛没听见他的话。「你知道吗?我娘和我一样曾是赫赫有名的江南花魁哟……」喘了一口气之後,她继续说道:「後来我娘爱上了我爹……一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娘出钱让爹进京赶考,然後……就一直痴痴地等着他回来……」说到这儿,她又急遽地喘息了一阵。 「别再说话了,你需要好好休息。」烈昊天握住她纤细的小手,万般怜疼地道。 然而,尹花侬仿若无闻地接着又道:「我爹他没回来……虽然高中,可他把娘给忘了,娶了京城里大官的女儿……我娘等着等着就病了,临死前还念着我爹。她是因为我爹才病死的……年纪轻轻的就死了!」说罢,她突然瞠大眼?头望向烈昊天,喘着气道:「我还不想死,不想像娘那样,年纪轻轻就死了……」闻言,烈昊天心痛地拥紧她,喑哑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他没想到她有那样一段不堪的身世。 然而,尹花侬又再度昏睡了过去……「昊天,你不觉得尹姑娘的病很怪异吗?」谷青峰不知在何时走进房里,来到他身旁。「她不像是那种会积郁成疾、多愁善感的女人。」烈昊天神色黯然地道:「是我害了她,她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谷青峰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尹姑娘的病让我想起嫂子过世前的情形,两人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我觉得我们应该另寻名医,也许会有不同的发现。」烈昊天点点头,「这事就交由你处理,不论花多少代价都无所谓。」说罢,他无心再理会谷青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并轻轻放下她,? 她盖上被子,眼里盈满浓浓的爱怜和愁郁……谷青峰不禁在心里叹道:但愿老天爷别那?残忍,再一次夺走昊天心爱的女子! ???一阵冰凉的抚触划过烈昊天苍白憔悴的脸庞,将他从浅眠中惊醒,他几乎是立刻张大眼睛望向床上的人儿。只见尹花侬正睁着一双水眸怔怔地望着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正轻触着他的脸。 他赶紧抓住她的小手揣在怀里,这才发觉她的手冰凉得厉害,心里蓦地窜过一股寒凛与恐惧。 「你觉得怎麽样?」他几乎是抖着声音问道。 尹花侬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道:「我就快死了吧!可直到这一刻,我才了解义父卜卦里所说的涵义。」她停顿了一会儿,喘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如果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那麽想我、念我,就像对待你死去的妻子那般好?」她这番话深深刺痛了烈昊天,他神情激动悲恸地拥住她道:「我不要那样,我要的是你好好地陪伴我一生一世。我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成亲,让你做我的妻子!」「真的?」尹花侬虚弱地扯出一抹笑,但下一瞬间便昏死过去。 「不!」烈昊天痛苦地低号。谁来救救他的小花儿?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淩驾蝶儿之上,他不能没有她! 一听见他的低号声,谷青峰随即奔进房里,神情凝重地执起尹花侬的小手?她把脉。 半晌後,他神色黯然地放下手,床上的人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恐怕熬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就在此时,总管谷鹰气喘吁吁地奔进房里,神色着急地道:「大少爷,尹姑娘的义父君少欢和她的一位姐妹梅姑娘来向我们要人,现在正在大厅里候着。」谷青峰间言,原本黯淡的脸庞陡然绽现光彩,欣喜地道:「昊天,尹姑娘有救了! 传言君少欢前辈医术精湛,没有什麽疑难杂症难得了他。」这话让烈昊天从悲痛欲绝中清醒过来,他睁大布满血丝的眼,赶忙道:「鹰叔,快请他们到忆蝶楼来一趟。」谷总客见事态严重,急忙点头,旋即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前厅请人去了。 片刻後,谷鹰领着君少欢和梅绦雪踏入忆蝶楼。 烈昊天和谷青峰乍见传闻中飘逸出尘的风流人物时,皆不禁有些怔愣。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虽已上了年纪,容?却依然俊俏出色,浑身散发出一股从容自若的惆傥风采。 梅绦雪可没空理会他们俩,迳自走到床边,一看见脸色死白的尹花侬,忍不住开口质问:「你们把花侬怎为了?」她那清艳温柔的脸庞难得浮现怒意,忿忿地瞠视着烈昊天和谷青峰。 早知道花侬会被欺负成这样,她说什麽也不会等到义父云游归来後才找上烈家堡。 自从花侬被掳进烈家堡後,她镇日忧心忡忡,冰月又恰巧出了一趟远镖,她思及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能与江南势力最大的烈家堡?敌,更遑论要他们放人!好不容易等到义父云游归来,她立即拖着他老人家上烈家堡要人,没想到,花侬已憔悴得不成人样。 面对她的指责,烈昊天无言地垂下眼睑。 谷青峰尴尬地道:「这……说来话长,尹姑娘生了怪病,我家堡主延揽群医却都束手无策,传闻君前辈医术精湛,还望君前辈出手相救。」君少欢彷佛早已料知这一切,并不出言指责,只是噙着一抹淡笑走至床边,?尹花侬把起脉来。 好半晌後,他转身向烈昊天与谷青峰道:「花侬并不是生了怪病,她是中毒了。」「中毒?!」烈昊天与谷青峰惊愕地睁大眼,异口同声地道。 君少欢点点头,接着道:「这毒是由『愁心草』所制成,它的毒性不易让人察觉,一般大夫绝对看不出来,反而会认?中毒者是积郁成疾,胸口窒闷所造成的。」「那……尹姑娘还有救吗?」谷青峰代烈昊天提出这最教人悬心的问题。 「当然有救,你以为我义父会眼睁睁看着花侬死掉吗?」梅绦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姑娘说的是。」谷青峰倒也不以为意,能被这麽美的姑娘斥责,对他而言可是一种享受。 君少欢望向烈昊天道:「花侬绝对有救,只不过,救醒她之後,烈堡主可愿意放了她?」烈昊天痛苦地拧紧眉,喑哑地道:「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愿意……放了她!」君少欢将他的表情全看入眼里,满意地点头道:「那就请二位先离开这里,我需要专心?花侬医治。」烈昊天和谷青峰二话不说地拱手一揖,随即退出忆蝶楼。 尾声一离开忆蝶楼,烈昊天脸色登时沈了下来,神情充满阴鸷冷肃的气息,昂藏英挺的结实身躯隐隐散发出一股腾腾杀气。 他忽然停住脚步,朝身旁的谷青峰道:「陪我走一趟西苑,我非得揪出是谁胆敢在烈家堡下毒害人不可。」谷青峰早有此意,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两人旋即转身迈向西苑。 来到西苑,烈昊天招呼也没打一声,脸色森冷地一脚踹开房门,寒冰似的黑瞳淩厉地扫向屋内。 花厅里,原本正坐着品茗的秦媚娘与随侍一旁的王妈,莫不被这一声巨响给震得瞠大了眼。 好半晌,秦媚娘才回过神来,连忙端上一脸笑意,放下瓷杯走向烈昊天,柔声道: 「昊天,今天怎麽有空来找二娘?来,坐啊!」烈昊天没空理会她的虚情假意,黑眸锐利地瞅住她,由齿缝中迸出话来:「云鹏呢?我要见他。」秦媚娘见情形不对,和王妈迅速对看了一眼,力持镇定地道:「你找云鹏有什麽事为他这会儿还在睡呢!」「把他叫醒,我有话要问他。」烈昊天低沈地命令道。 他的态度惹恼了秦媚娘,好歹她也是烈家堡的主母,他竟然给她脸色看,还粗声粗气地命令她。忍不下这口气,她端起架子道:「昊天,你这是什麽态度,我可是你的二娘,不是你的下属呀!你还当我是你的长辈吗?」烈昊天猛地?起眼,虎目圆瞠地盯住她,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接着又突地眯起眼,勾起一抹令人浑身战栗、鸷猛阴森的诡冷笑痕,以一种低柔得近乎危险的声音缓缓地道:「现在才想起你是我的长辈好像有点太迟了吧为你我心知肚明你这长辈暗中干了什?好事!」他冷厉的眸光直逼向秦媚娘,剽悍伟岸的身躯蓄着一股危险深沈的杀气,教她不由得刷白了脸,心生惧意踉啮地往後退了几步。 烈昊天看着她恐惧的神色,冷笑一声,「青峰,进去把云鹏给我带出来!」谷青峰点点头,正准备走向穿堂时,一道声音陡地响起:「不必劳烦谷大哥了。」随着话语一出,烈云鹏已走进西苑大厅。「大哥找我有什麽事?」烈昊天眯紧双眸走向他,倏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冷冷地道:「告诉我是谁想害死花侬,我已经查出她是被人暗中下了毒,说!是谁下的毒为你一定知道!」烈云鹏眼神复杂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秦媚娘,他迟疑了。最後,他痛苦地闭上眼,沈沈地道:「是我下的毒。」此话一出,众人莫不愕愣,包括烈昊天与谷青峰也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你说谎!」烈昊天首先回过神来。「若真是你下的毒,你又何须要趁夜带她逃跑?」这其中破绽百出,他看得出来烈云鹏根本没说实话。 「别说了!」烈云鹏痛苦地低吼了声,「你再怎麽逼问我,我还是只有这个答案。 」「你!」烈昊天恨不能一拳打醒他。 谷青峰却及时伸手拦住他。 「云鹏,你不说实话,我们也无可奈何。只不过……唉!」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看着花侬姑娘就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於心何安?」话甫落,尾内蓦地响起一道惊呼声,只见一抹娇小纤细的绿色身影迅速飞奔至谷青峰面前,定睛一看,正是多日未见的烈芷蓉。 「谷大哥,你刚刚说什麽?花侬姐姐死了?」烈芷蓉神色忧惶地望着谷青峰,焦急地问道。 谷青峰将她异常激动的反应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她让人下了毒,性命已危在旦夕,恐怕……唉!」他故意语焉不详,想看看烈芷蓉会不会有惊人的反应。 「怎麽会这样呢?」烈芷蓉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接着喃喃自语:「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花侬姐姐……」秦媚娘见状,赶紧低斥了声:「芷蓉,你在胡说些什麽?这里没你的事,给我进去!」她这一呼喝,反而引起烈芷蓉的注意,她蓦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那恍惚的眼神像是看着陌生人似的……接着,她的双眸盈满泪水,双唇抖颤地道:「为什麽?娘,您为什麽要骗我?您答应过只要我不说出那个秘密,花侬姐姐就能平安无事,为什麽您还是害死了她?」秦媚娘的脸色登时一阵青一阵白,一旁的王妈神情也骤然一变,整个大厅内气氛倏地僵凝住,笼罩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诡谲气氛。 烈昊天蓦然放开烈云鹏,以一种冷绝的眼神望向秦媚娘、烈芷蓉母女俩,寒声道: 「你们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今天若不给我说个清楚,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屋内仍是一片死寂,彷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 终於,烈云鹏开口了,他露出一抹饱含沧桑、凄清的微笑,沙哑地道:「这件事和芷蓉无关,她是最无辜的人,就让我来说吧!我已经被这个秘密折磨了四年,也该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了。」於是,一段关於背叛与阴谋的往事就这样被揭露,而真相总是残酷的……??? 三天後,尹花侬在君少欢的治疗下,体内的毒素已经除尽,脸色也恢复了原本的红嫩娇艳。 这一日下午,她小睡片刻醒来之後,映入眼帘的,不是这三天总在床边照顾她的雪姐姐,而是……烈昊天!她怔愣地睁大眼睛望着他,她从没看过他如此落魄憔悴的模样。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刻布满血丝,深峻的脸庞净是萧索落拓的愁痕,浑身沧桑满盈,三日不见,额际竟生出几道刻镂也似的横纹。 她顿觉心疼不已,想坐起身子碰触他。 列昊天见状,忙倾身向前扶起她,一接触到她柔软的身子,闻着他熟悉的馨甜气息,他忍不住一把紧搂住她,将她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他的声音悒郁而沈痛,显得粗嗄不已。「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仍然会无止尽的爱你!」尹花侬不禁有些动容。其实,在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的那一刻,她突然醒悟,只要他是真心爱着她,她不在乎名分,也不再与他的亡妻争宠。因为她拥有了他,一生一世有他陪在身旁,这才是最真实的。 「为什为你认?我会选择离开你?」尹花侬依偎在他温暖的胸膛,柔声问。 「因为……我知道你恨我。而且我答应了你义父,只要他能医好你,就让他带走你。」他喑哑地低语。 「我……我哪有恨你。」尹花侬??地道,「我只是很『介意』你老是忘不了你的前妻沈蝶儿。我是我,她是她,我要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尹花侬,而不是我长得像你的前妻。」「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烈昊天更加用力的拥紧她。「原谅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沙哑的嗓音中充满浓烈深沈的感情。「留下来好吗?」他又加上一句,「我要你做我的妻子,陪我一生一世。」尹花侬欣喜若狂,却故意淡淡说了句:「我又没说我一定会跟义父走。」烈昊天闻言,蓦地拉开身子,盯住她清艳的小脸,黑眸霎时充满光彩,喜不自抑地道:「你愿意留下来?」尹花侬内心虽然又羞又喜,但仍改不了爱面子的本性,佯装若无其事地道:「你都已经这麽低声下气了,我当然不能让你太难堪。」「就只是这样?」烈昊天有些失望地问。 「呃……当然还有一点点不舍啦!」她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 「还有呢?」烈昊天深情款款地凝睇着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尹花侬被他专注又浓烈的目光给瞧得面红耳赤,索性将脸埋进他胸膛里,轻嚷道: 「哎呀!你真讨厌,当然是因为人家也……爱你嘛!」最後那三个字她说得极为小声,然而,烈昊天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心里充满狂喜,紧紧搂住尹花侬。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不恨也不怨蝶儿的背叛,毕竟是因为她,才让他遇上了尹花侬──这个让他爱逾生命的奇特女子。 这次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爱将会与怀中的人儿紧紧相随,上穷碧落下黄泉……??? 「义父,你为什麽改变主意,不带花侬走了?」客房里,梅绦雪一边收拾包袱,一边不解地问道。 尹少欢轻啜了一口茶,徐徐地回道:「因为已经没那个必要了,花侬自己已做出决定,这里是她最好的归宿。」梅绦雪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同意地道:「义父说的是,花侬是真的爱上了烈昊天。 」停顿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问道:「义父,其实你早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对不对?」君少欢但笑不语,只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咱们该走了。」「三更半夜走为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梅绦雪瞪大眼讶然地道。 「不了,花侬那丫头每次分离总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让人烦死了。」梅绦雪偷为了他一眼,心里暗暗笑道:其实义父是舍不得花侬,他一向最宠花侬的,选择不告而别,是怕自己会舍不下她吧! 黑夜里,二道身影利落地跃上屋脊,在夜色中飘然离去。无月的夜晚,星子正闪亮着……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