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情魂》 楔子 【楔子】 东方的天际划下一道刺目的亮光。 “族长、族长。”第一名产婆由左边房间内走出来,笑呵呵地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儿。“恭喜您,二夫人生了一名龙子。” “是吗?好好好,好好好。”甫上任的新父亲眉开又眼笑。“如此一来,野家便有后了,呵呵--” 老来得子啊!真是令人感慨又欣慰。 野滔尽和大夫人结缡二十余年,是一对人称人羡的鸳鸯伴侣,唯一遗憾的便是一身的好技艺无后代能传衣钵。 野家已连续四代是单嫡单传,有一度野滔尽还怕当真就此绝后哩!如今总算是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哪! “恭喜族长,贺喜族长。”一旁陪伴等待的族人们亦纷纷向前,并拿出事先备好的礼物馈赠。 一片犹如庆典的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西方的天际亦划下一道刺目的亮光。 “族长,族长。”第二名产婆紧接着由右边房间内步出,手中同样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儿。“恭喜您,大夫人生了一名凤女。” 闻言,满场热闹的气氛霎时尴尬地凝窒住。 中原人重男轻女,这几乎成了不变的定律。接下来也要说声恭喜吗?没人会因为。弄瓦”而开心的! “是吗?太好了!”殊料,野滔尽反而发出更高昂、更喜悦的笑声,并亲手接过襁褓中的女儿后,便往大夫人的产房奔去,让众人又是一阵愕然地面面相觑。 “兰儿!”野滔尽来到大夫人休息的床前,其他前来充当产婆助手的妇人见状,均善解人意地退下。 野滔尽一手抱着女儿,一手伸掌轻抚发妻汗湿的前额。大夫人慢慢睁开水眸,一见到丈夫的脸孔,顿时热泪盈眶。 “呀!怎么着?是哪不舒服吗?”野滔尽焦虑不安地频问。“乖,不疼呵!我立即去唤产婆进来给你瞧瞧。” “不不不,我没事……”大夫人赶忙抓住丈夫的衣袖。说是没事,眼泪却又禁不住地滴滴落。“对不起!我没能给你生个男孩儿,对不起、对不起……” “暧!你在说什么,兰儿!”假意生着气,野滔尽道:“你给我生了一名俏娃儿哩!瞧瞧这莹莹水眸同你多像啊?来,我们夫妻俩一起帮她想个好听的名儿。” “滔尽?”大夫人狐疑又仍有些怯惧地看着丈夫。“你、你不生气吗?我隐约有听见外头的恭喜声,莲妹不是给你生了一个儿子吗?你怎么……”怎么先来探视弄瓦的她呢?就连身为妇道人家的她都感到不可思议,难不成生女反比生男好? 而且话说回来,若不是她忍痛让丈夫纳了自家堂妹为如夫人,自己怕是也沾不得这福气和她一同受孕,生下这个老来之女呢! “是,我当然知道莲妹生下一个儿子,我已叫卜者去绐他排笔画取名,但我俩的漂亮女儿可不同,一定要给她取个美丽的名字才行呀?”野滔尽笑眯了眼。“好了,别说那么多,我已经想了好些个名字,念出来给你听听……” “滔尽……”大夫人闻言又想哭了,不过这回却是喜极而泣! 她一直有着因自己生女儿,丈夫便会休弃她的担忧,原来根本就没有必要!丈夫就如同二十年前的洞房花烛夜,在她耳边低喃般……不离不弃,一如同林鸟,至死方休。 第一章 【第一章】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仿佛是自盘古开天以来便注定好的宿命。 当今众强林立,各自不服于当朝天子无力的束缚,诸侯划地为王;王者,需拥兵自重,需拥兵自重者,首先必得有雄厚的财力。 一提及雄厚的财力,首先想到的不是哪个王公卿相,而是独立于国与国之间的丹天谷,丹家。 传说中丹天谷位于水流湍急的长江峡端处,青葱郁茂的林子,浓荫蔽不见日,寸步难行,若是置身于林内,甚至隐约能听见虎啸狼嗥,今人闻之胆怯色变,遂不敢再多靠近一步;若有人胆敢走完林子,尽头出口便可见一大片岩壁,竣而险、削而陡地挡绝一切去路,仅剩一条一人大小的裂口让人挤身而入……然后就再也不曾回来! 种种令人骨子里打颤、风声鹤唳的猜测在口耳交接中流传着。 有人说,里头是悬空高崖,足以摔得粉身碎骨;有人说里头居有凶禽猛兽,等待将入侵者生吞活吃;更有人说里头净是沼味瘴气,一旦闻人便昏迷至死…… 千般万样的想像,绝对不会有人想家得到里头竟是一片树木明瑟、山明水秀的美景。 在这片犹如海市蜃楼的仙境里,没有太奢侈的宫阙,有的只是一栋栋素瓦平砖的小屋;没有太考究的铺陈,有的只是一处处的田畸径道。 妇女们清晨早起汲水洗衣,男人们扛锄下田,孩童们嬉闹地走向私垫,老人家则三两为地闲聊呵笑,一切看来 是那么地美好…… “啊呼……啊呼……啊呼呼呼……”阵阵难听得要命的鼾声打破这片美好气氛,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男人正舒舒服服地蜷缩在一株大树的枝桠上睡觉,那阵一波比一波更响、更难听的噪音就是从他嘴巴和鼻孔中发出来的。 闻声一路循来的青衫男人抬头一看,不觉摇头失笑,他提气身形一蹬,便轻松俐落地单脚点到枝桠末端,如临风柳条般伫立着。 才一站上去,青衫男人忽地由身后射出一根草沫,原本柔软的植物在疾发的力道下竟如一枚精制的暗器,飞如迅雷地往白衫男人身上招呼过去。 “啊!二哥,你好狠的心哪!”随着这一声先发制人的哀叫,白衫男人原本舒服卧睡的身姿竟已不复踪影,那根草沫如银针般插入树干中。 坚硬的木质发出哔剥细响,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后整段裂开。 青衫男人不去管那根草沫,而是以一记漂亮的后空翻从树顶落至地面。 几乎是同一时刻,白衫身影也点地而平落,一张俊美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细细的,好似天生便该享尽全天下最快活的事儿,不同忧愁烦恼沾上一点边。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正经些!”丹青温温地笑着,以一种怜爱的神情瞧着小弟。“如此一来,教我与大哥怎能放心允你一人出谷呢?” “咦?大哥允我出谷了吗?”丹白一听马上乐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能到外头去见识见识了!哈哈 --二哥,你不知我盼这一日盼得多久呢!” “是,二哥知道。”丹青微微一笑。“大哥有说,如果你打点得快,明日晌午前便出发吧!自己路上要多保重,小心莫让恶人给欺负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丹白咧嘴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单纯得近乎傻气……呃!说天真比较好听一些。 “大哥允你出谷期限为一年,此外,你还得替大哥找到一样东西。”丹青从袖中取出一纸羊皮卷。 丹白接手一看,只见上头绘了一个饰物的图形……一颗颗圆球状,上头绘有黑色空圈套层的珠串。 “这是什么?” “这串蜻蜓眼珠叫‘珀魂玉’,大哥说他用得着这东西,天价也愿购得。大哥要你出谷后往南走,一边明查暗访‘珀魂玉’的下落,不惜任何代价把它带回,记住了吗?” 一大清早,水玉馆右翼炼室便无端端地失火。野日凤衣衫未着整,在寒恶晨露的黎明中,匆匆披了外裘。 一抵达失火的地点,当下指挥若定,嘱咐汲水、提水、泼水,极目张望失火点,一双水亮的凤形瞳眸凌锐地打量,似乎连地皮也要给剥了开来。 她一方面注意着火灾的最新动态,一方面不停地发号施令,扑熄火焰。 一直到骄阳炙空,一场焚焰才完全灭熄,一班救火的人马终于得以喘口歇气。野日凤一一吩咐打赏,他们领了赏钱后便各自去休息。 须臾…… “损毁情况如何?”野日凤端坐在书房内,停下笔询问,抬起来的莹莹水眸和凛然的秀容完全搭不上边,却又出奇地镶嵌在一起。 那是一张虽称不上娇媚美丽,却相当严谨端正的脸庞,正好反映出她的性格……严肃、端庄、不苟言笑,一派的当家风范。 “e掉的只是一些放置胚土的瓮桶,和一些不完成品。”被唤进来报告的是名三十出头的男人,一开口便喑哑 如枭鸣。“请大小姐放心,那些价值并不高,倒是有两个人在救火时烧烫了手臂。” “那一定很痛吧?”野日风立即毫不犹豫地吩咐,“请大夫来诊治,务必用最好的外伤药膏,至于医药费全都记到水玉馆的帐上。” “是!”朱良川恭敬地记下,然后又请示道:“方才琉琳馆亦派人前来关心这起火灾,我们该如何回复?” “动作还真快……”野日凤一听,菱唇微微一牵,似笑非笑。“烦请朱大哥帮我修书回去表示谢意,除此之外,毋需多言。” “是?”朱良川再度记下,接下来又陆续请示其他事,都是些有关永玉馆的,别人听来或许觉得冗长,哕唆又枯燥,但每一项最小的细节都得好好处理,才能维持水玉馆数十年来的名声。 水玉、琉琳,皆是同一样自古至今便十分考究的珠宝,需以烈焰熔炉及胆大心细的手艺方能琢磨出来,是诸国王公贵族争相收藏的极品,其中又以野氏─,脉传承下来的水玉馆出品的最为优秀出色。 野日风,这名年约二十二、三岁仍未婚配的女当家,自然成为上流社会人士瞩目的焦点。 在以讹传讹之下,她是个高大、无貌、背驼、肥肿的女子,矢志终身不嫁,以守护水玉馆的一切为荣。 可若有人真正亲眼证实,她其实不过是个清秀有余的娇小女子,终日端着正经冰冷的秀容。 朱良川正和他的主子敲定一些请示,外头忽然传来一阵纷乱的踏步声,朱良川错愕地回头,而野日风也准备起身一探究竟,然而考究的沉木门扉却已经“砰”的一声被人先踢开。 抢在几个通报不及的奴仆面前,一名高傲神气的男人走进书房,模样嚣张得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好久不见了,大哥。”野日风一见到他,脸蛋便先沉下三分光彩,用冷和硬宋武装自己。“怎么要来也不事先派人通报一声?害妹子来不及备茶待客。” “大哥来找自己的妹子、来看看自己的妹子,需要讲究琐碎些什么?”野夜龙阴沉俊美的脸庞净是恶意的刺探与嘲讽,着实看不出半点亲爱之意。“我一大早便听说你的水玉馆失火了……别说哥哥不友善你,如果需要什么人力或资源协助,就尽管开口,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谢谢大哥美意,不过妹子自认还应付得来。”野日凤微微颔首。“如果大哥没什么事的话……” “且慢!我还有些私事同你商量。”野夜龙慢条斯理地举手打断她的话,俊日斜睨一旁肃立的朱良川。“只不过这种家务事有外人在场……” “朱大哥是我这些年来的重要管事,已亲如我的家人,不算见外。”野日凤立即公开表明,语气坚决。“更何况,我瞧朱大哥的女儿很投缘,近来更想收做义女,于情于理,都不是外人。” 闻言,朱良川向来平静无波的神色有着讶然的波动。 “你!”野夜龙震怒不已,说起话来又辣又毒。“这样表态可真是放浪啊?妹子,你终究是未出嫁的闺女,说这些话会令人想人非非的。” 野日凤黛眉之间快速地浮略过一丝痛楚。“我坐得正、行得直,自问不愧对天地良心。” “好一句自问不愧对天地长良心广野夜龙重拍木制椅把,似要将它拍得碎裂。“我今日来便是要告诉你,大哥已托媒人给你找婆家,相信很快就会有回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做个新嫁娘!” 第二章 野日风惊变了脸色。“你不能这么做!” “哦?你倒是举个道理来给我听听为什么不能?”见她慌张的模样,野夜龙故意露出恶质又快意的笑脸。“自古以来,女子的姻缘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如今我这个兄长代父从事,似乎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而且你我同年, 也二十有三了,死守着这个水玉馆不如有个良缘归宿啊!好妹子,你怎察觉不到为兄的苦心?” “出去!”倏然背转过身,不愿再看向这名同父异母的兄长,野日凤满嘴苦涩地低斥,。我不认你这个兄长了!出去!” “请吧!”朱良川见到主子发怒的模样,立即站了出来,面色不善地赶人。 “啧厂野夜龙悻悻然起身,没和朱良川起冲突,因为他知道虽然自己的功夫还不错,但和朱良川一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没得瞧! “反正从以前到现在,我也没认同过你是我妹子。”野夜龙在离去前扔下狠话。“可我依然是你兄长,你依然是我妹子,所以到这个月底之前除非你找到新郎官,否则我还是会把你给嫁掉!” 山了丹天谷的丹白就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般,展翅到处飞翔,一脸掩不住的兴奋。 哇!痴长到二十岁,他终于见识到丹天谷老一辈的长者口中所说的京城是什么光景。 这里真的和丹天谷截然不同哩! 朱楼高厦、峻宇雕墙,和丹天谷自然优美的景色相比,皆是人工匠气的精致华丽,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就这样,出了丹天谷的前半个月,丹白一路吃喝玩乐,像块不曾染色的洁布正拼命地留下颜彩。 他逛着市集,看着兜售千百种小玩意儿、食品、布料、蔬果、药材等店家,直到走到一家珠宝行面前,被展示出来的数件首饰吸引了目光,这才停了下来。 “这位爷看看吧!”商家笑呵呵地招乎财神爷。“咱们家的玉石最美了,昨日才购人数件由海外异域精制的首饰,或者您要瞧瞧翡翠、琥珀……” “啊!有没有……有没有……”槽糕!那叫什么眼睛来着?猪眼睛吗?丹白急忙由腰际取出那一卷羊皮纸摊开给商家瞧。“这个这个,我在找这个!” “咦?这个是水玉吧?”商家仔细看着这串蜻蜒眼珠的款式。 “唔……如果你要买水玉,去城中的野家便是了,野家人的水玉馆可是闻名天下的哟!” “真的吗?”丹白一喜,忙收好羊皮纸,道声谢后立刻拔腿就跑,动作快得一眨眼间就跑了十里远。 等一下! 突然,丹白停了下来。 唉!他怎么这么糊涂啊?刚才居然没有问清楚那个城中野家在哪里?而且。谁知道在这京城中,姓野的人家究竟多不多呢?会不会三不五时就有个人跳出来说他姓野呢? 丹白一边往回走,一边慢慢思考这些对他来说有点困难的问题。 这是他第一次出丹天谷,也是第一次替大哥办事,他不希望搞砸了。 走着走着,他经过一间荒废已久的佛堂,正觉得脚走得有些酸累,便走了进去。 只见佛堂内的神像早巳不翼而飞,地上都是灰尘、蜘蛛丝和乾草。 他站在佛堂外厅打量了好一阵子,才又进了偏门内房转一圈出来,实在没块乾净的地方可以稍微盹睡一下,便纵身跃到祀桌上的梁木,身轻如燕地栖息其上,将双臂交叠枕在脑袋后头,也管不得会不会弄脏一身白衫,就这样双眼一闭地人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远似近,令人无法忽视的骚动声响传人他的耳朵,教他再也睡不着觉,眼皮这才一寸寸不情愿地睁张,看清楚梁木底下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只见一道苗条的,属于女子的身影正狼狈地捧在零落 疏散的乾草上,然后有七、八个男人围了上来,各个都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甚至有人恶意地用脚踩住她的衣裙,让女子抽腿抬臂做出想逃跑的动作时,便扯坏了布料,接着一处又一处,没多久光景,女子就衣不蔽体。 “你们想仿什么?还不快放了我!”昂起骄傲顽强的下颔,野日凤一点都不肯流露出实际上害怕得不得了的心思。 如果今日不是朱良川的稚女突然发高烧,她特意放他一天的假去照顾女儿,自己便绝不会在下午去庙里上香礼佛时落单,而不慎被这帮恶人给掳了过来,置身在这处显然是京城郊外之地。 “呵呵-─我们想做什么?”带头的鼠目男人啧喷有声,故作惋惜地摇头,并不住地毛手毛脚。 “听闻你向来聪明冷静,原来都是骗人的啊!哼哼哼!虽然你是个云英未嫁的老姑娘,可瞧这番阵仗,还会不知我们兄弟们要做什么吗?” “你们……这是犯了律法的行为,如果我报了官……不!唔……!”威胁的话语还没说完,她的嘴巴便被强行塞人布团,整个人被迫仰躺在乾草上,四肢分别被人给压得结实牢紧,就像只被蜘蛛丝网住的虫子,怎么挣扎都没用。 “嘿!真是太好了!”胸前衣杉一被撕破,露出包拢丰满的兜儿时,头一个欺压到她身上的鼠目男人便露出色欲薰心的表情,对她裸露出来的肌肤又舔又吮。 “这一票活儿可真值得呀!可以玩弄这么漂亮的货色,事后还有人会付银两……” 付银两?谁?难道这桩恶事竟是有计划的指使? “是啊!老大。”其他人在一旁异口同声附和。“所以你动作快些好吗?我们也急着哪!” 不!野日风绝望地仰起螓首。 上天哪!如果她真的逃不过这等悲惨的命运,那至少……至少她不想眼睁睁地等着看哪! 上天哪!你真的有眼吗?你的眼长在哪里…… 突然,一双半隐在黑暗中的灿灿明眼,让野日风不由自主地瞠大莹莹水眸。 救我! 一发现老天真的长了眼,梁上竟有人躲着的时候,野日凤激动得脉搏加速、热血沸腾,拼了命地重拾力气要挣脱束缚,并一直用力地仰头对上头那双眼睛眨动水眸,示意那人快来想办法救她。 说时迟那时快,当鼠目男人的色爪正准备剥下她的兜儿时,他整个人忽然被踢倒在地,“畦”的一声吐出鲜血。 整场的突击动作俐落快速得惊人,七、八个男人全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看见一道白影就这么凌空“飘”了下来,长腿若有似无地一挥,鼠目男人就往后翻仰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围阵陡然往后退开,每个男人都以又惊又慌的眼色相互传递讯息,然后决定不吃眼前亏。 鼠目男人可是他们当中武功最好的一个,连他都如此败北,难道其他人还会笨得以身相试吗? 快走! “哼!给你老子记住,下回再见绝对不放过你!” 还算有丝义气,这些人是扶着受了重伤的鼠目男人才撤退的,离走前还装气魄地撂下狠话。 嗄?这样就走啦? 原本正准备热血沸腾地好好打一架,这下丹白只能愣呆得用力抓头发,还没想出接下来要怎么办,耳朵就忽然被一只高举的纤纤素手给揪住,旋即被气愤地扭了一下。 “呜哇!。丹白发出一记惨叫。长到这么大,会这样扭他耳朵的只有…… “姊!”他反射性地叫了一声。 “你!你为什么这么晚才下来救我?”许是真的被方才 那险些儿被人得逞的局面给吓到了,逃过一劫的野日风第一个反应竟是气愤一掺杂许多无苦可诉、无泪可流的气愤。“你在上面看多久了?是不是如果我不求救,你就打算束手不管了?” “我不知道……”说真的,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 在丹天谷那种淳朴的生活环境中,他无忧无虑;说难听世就是白痴空呆地成长,别说他不明白刚刚那场粗暴得几要得逞的局面代表什么意思,就连最基本的“鱼水之欢”是什么都不明白。 如果不是野日风一个不经意抬头、眼睛瞪了过来,他肯定还这么呆呆地做他的“梁上君子”看下去哩! 那时用匠双往他瞪来的莹莹水眸,楚楚可怜得让他心下一动,然后他便脑袋都还摸不清楚的行动,踢翻那个压在她身上的鼠目男人。 “你……”陡然松开扭他耳朵的素手,野日风先是从他身旁退离了一步,频频深呼吸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定下心来!野日凤,人家大可袖手旁观到底,任你被那帮恶徒给糟蹋了,但他没有这么做,虽然动作稍嫌迟慢了一些……嗯!是慢很多,不过他还是出手了。 第三章 野日凤,你书都念到哪儿去了?再怎么说,你都欠了他一句道谢,更要为方才待他无礼又粗鲁的行为道歉…… “呃……姑娘?”丹白不明白她为何脑袋微垂地杵在那儿动都不动,他困惑地浏览她全身上下,不自觉地把焦点全黏在那白皙半裸的胸前,顿时觉得老大一口气提不上来也压不下去,乾脆赶紧转动眼光看向一旁的地上。 “你……呃!没事的话我就要先走一步了,告辞!”语毕的同时身影已如疾风似地卷出佛堂。 野日凤错愕地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袂白色的衣角,才正准备开口致谢的菱唇半张,过了好一会儿才能阖上,一双莹莹水眸微微激红。 就这样?她又是孤独一个人的了…… 野日风告诫自己,这没什么好哭的,却又矛盾地抬于拭去眼角的泪水。 逃过一劫的惊魂未定让她倍觉身为女性的柔软脆弱,希望不管是谁都好,可以在她身畔多陪一会儿…… “呃……姑娘?” 或许老天爷不只是长了眼,连耳朵也长了出来。 野日风才刚流下两行清泪,那道白色的身影又姗姗然地踅步到她面前。 泪眼一顿,野日凤愣愣的视线由下往上逆瞧,一直瞧到对方那张有些憨直的俊美脸孔。 “我……呃!姑娘,你还要不要哭啊?”丹白原本已经踏出佛寺了,但灵敏过人的听觉偏偏飘人了一丝很轻、很细,泪水滑过脸颊的静音……他发誓他真的听见了! 然后,原本要施展轻功的身形停摆了,丹白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把这个静静哭泣的姑娘留在这里不管,而双脚却比他发现得更早,非常主动地凋转方向往回走。 野日风来不及收起泪水,看见那人竟去而复返地站在自己面前时,不禁老羞成怒,一脚用力跺着地面,用一张自己从未表现过,更从未想像过的气红脸孔对着他大声叫问:“你回来做什么?” 嗄?不能回来喔? “那我走了。”摸摸鼻头,丹白也没动怒,只觉得她责骂的态度真是莫名其妙。 “慢着!”野日风见他真的居然又掉头欲举步,第二次叫问:“谁准你走了?” 耶?摸摸鼻头,丹白再转身走了回来。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野日凤开始怀疑眼前站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儿!这么乖! “你……请问恩人叫什么名字?”狐疑感散了,泪也流下了,莫名其妙的气也没了,野日风重抬平素一派的严肃冷静,板着端正的面容,以不疾不徐的语调问着。 “我叫丹白啦!”哇!这个姑娘真是恐怖啊!丹白想着。 刚刚她失去冷静,坏脾气扭人耳朵的模样像极了他那已经出嫁,性子又火又强的大姊,这也就算了,怎么现下面容一整,活脱脱成了不苟言笑的大哥翻版呢? 她真的好恐怖啊! 在暗暗咋舌时,丹白却没深思出,既然知道恐怖,怎么不拔腿就逃,反而留下来给人间口供,而且态度还乖得连任何刑具都免了呢? “原来是丹公子……”丹?那神秘传说中的氏族吗?“在下姓野,名日凤,是此城中水玉馆馆主。” “什么?你、你就是那个姓野的水玉馆馆主吗?”丹白兴奋得叫了起来,并赶紧从腰际拿出那一卷的羊皮纸。“这个这个,我在找这个,请问水玉馆有没有卖呢?” 【第二章】 “珀魂玉”!莹莹水眸才一触及那蜻蜓眼珠链的款式,野日凤便认了出来。 这个叫丹白的男人为什么要找“珀魂玉”?她还以为这串只传嫡子的野氏传家之宝,该是个不对外公开的秘密。 “我啊!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京城,别人告诉我你们野家是制作水玉的翘楚,而你又恰好是水玉馆馆主,所以我就问你哕!”丹白一脸盼望地比比羊皮纸。“如何?你们有在卖吗?多少钱一串啊?” 他以为这是大量生产、批发的东西? “对不住!此乃家传之宝,不对外出售。”野日凤老实回答。 “珀魂玉”是爹亲亲手交予她的承袭之物,先不论其价格为何,光是其意义便非凡无比。 “珀魂玉”是野氏一个流传下来的逆亲故事见证……某一位族长逆伦地与其相妹恋,深知不可能结合的妹子在痛苦中自杀,痴心的兄长不顾轮回地将她的三魂七魄收到“珀魂玉”中长随左右,至死方休。 尔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珀魂玉”使成为订许白首的信物,皆由族长佩戴终身。 野日风则是前所未有的破例!只因野氏从未有过女子当家,但野滔尽却因极偏爱大夫人,坚持将长女扶上当家宝座。 所幸野日风不负爹亲重望,作风、手腕、生意眼光与头 脑……更重要的是一手冶炼水玉的好技术,尽得父亲真传,也才能在父母七年前双双身故后,以十六岁之姿挑起沉重的大任,将水玉馆经营得更加风光,杜绝众人悠悠之口。 不过,由于身为女子的关系,尽管野滔尽将“珀魂玉”传给了女儿,却下了但书……只能让女婿佩戴! 因为野家曾有过一位女性祖先,擅自配戴上“珀魂玉”后,不出三日便疯狂而亡的惨事;反之,只要是男子佩戴上“珀魂玉”,便能庇佑野家泽被财富,吃穿不愁。 想当然耳,野日风自是将“珀魂玉”好生养起来供着,怎可能会出售于外人呢? “嗄?不卖的吗?”丹白一副不能理解的状态。“可是……可是不行呀!大哥正等着我带回去说……怎么办……”他烦恼地抱头蹲下,抓扯着黑发,表情紧张、失望、难过。 大哥派给他的第一件差事他都办不好,一年之后,拿什么脸回丹天谷见人啊? 如果按照平素聪慧的野日风,她早就该快快再三言谢后并自行离去,哪里晓得双脚却生了自我意识地又走了回去。 然后,某道灵光在她脑海中一闪!非常大胆且异想天开的…… 野日风重重地抿了抿菱唇,莹莹水眸透出属于商人的计算光芒,骨碌碌地在丹白身上徘徊不去,灵光逐渐在脑海中盘旋成评估可行的念头,令她更是构思得浑身兴奋轻颤不已。 有何不可呢? 反正“珀魂玉”传子不传女,她既不能佩戴,却又有权处理…… “丹公子,”有求于人,口气自然得低下世,野日风努力地挤出一张笑脸。。你……真的那么想得到‘珀魂玉’吗?”“听说了没?”“听说了听说了!”“这真是天大的事儿啊!日子选在什么时候?”“就今日午后!” “什么?这么快?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吗?” “那倒不是,不过择日不如撞日,野家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喜事自是愈赶紧办一办愈好。” 人海夹道街头,一边忙着看热闹,一边忙着交头接耳,看着大红花轿、彩球结带,一路在敲敲打打的乐声中往野家大宅前进。“这夫家是哪里人土?有听说是京城的哪户人家吗?”“没人知道呢!”“好像是由城外人赘的。”“什么?入赘……”“驾!” 蓦地,一骑黑色的快马打断了所有三公六婆的声音,而快马上的男人更是阴森着一张俊美无畴的脸,教人光是见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那骑快马过去,三公六婆才各个像找得到空气呼吸似的,小心翼翼地伸长脖子,想要将视线放得更远、更清楚些。 “呵!是野家的少爷。” “这下可有好戏瞧了。” “他该不会是特地前来,为他的妹子送嫁的吧?”有人呆呆地问了这么一句。 “为他妹子送嫁?”看那杀气十足的气势,不如说是为他妹子送葬还差不多! 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这一代的野家兄妹水火不相融,不睦更不和,甚至严重到他们的爹亲和大娘过世后,长子立即和亲生娘亲的二夫人搬了出去,自行开了琉琳馆。 近来谣传更盛,野夜龙打算以兄长如父的姿态强迫妹子嫁给他所杉c选的城外人,好进一步接收水玉馆。 在这种情形之下,野日凤又火速成亲,嫁给一个众人全不知晓来历的陌生男人…… 众人陷入苦思中不过一眨眼光景,然后心里全都产生了。大事不好了”却又等待看好戏的亢奋感。 咚咚咚咚!无数的脚步声争先恐后地响起。这绝对不是逃难,而是深怕错过好戏的赶场! 鞭炮噼哩啪啦,一左一右的喜婆及一群丫头们挽扶簇拥着凤冠霞帔、红云盖顶的新嫁娘下喜轿。 第四章 一身大蟒喜服,丹白从头到尾都又乖又顺,别人叫他换衣服就换衣服;nu他准备出来迎接喜轿他就出来迎接喜轿,一张俊俏讨喜却又带了三分稚气的面容,当下便赢得较年长妇女的疼爱之心,再加上没有架子的坦率态度,又赢得好些下人对这位不知道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姑爷的好感。 “姑爷,快请上前去,握住小姐的手,一起来到大厅堂。” “哦!好。”丹白依言行事地走到门口,从喜婆的挽扶下握住野日风的手,一起走人已经张灯结彩布置好的大厅准备拜堂。 “一拜天地。” 新娘先有所行动,朝外头门口一躬,新郎也像是被人提了醒,依样画葫芦照办。 “二拜高堂。” 像是经过好几次的演练般,新娘完全不需任何人的协助便迳自优雅地旋过身来,不慌不忙地往祀桌上请了过来摆设的两道牌位又是一躬。“夫妻……” “等一下!”门口的人潮中蓦地传出一声暴喝。“我还没同意这门亲事!” 野夜龙终于赶到。 现场先是一片紧促的哗然,然后是一阵鸦雀无声,每个人都似是擦亮了眼睛等着瞧,看着野夜龙对今儿个的喜事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三日前,水玉馆先是闹出一阵野日凤遭人挟持的谣言,可旋即被入夜甫归的本人给打破,并同一名众人不曾见过的男人现身宣布自己的亲事,……丹白,她自个儿挑选的夫婿。 紧接着,水玉馆使忙着悬灯结彩、派送红帖、布置喜堂……一真忙到如今的公开拜堂,无一不是众人在茶余饭后的话题。 不过…… “野家少爷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跳出来讲话?先前也没见他反对啊?” “耶!你不知道这阵子琉琳馆正计划往西方的国邦做生意吗?看野家少爷那模样,该不会是半途收到消息后折返冲回来的吧?” 的确是的! 一身的风尘仆仆,野夜龙就是那样丢下自己的商队,单骑快马杀回京城,此刻的他,束发已散,一脸恐怖阴骇的表情看来多不甘心哪! 呃!众人看热闹归看热闹,可还不想为此丢了小命! 只见野夜龙一步步往前踏进,人潮便自动地一步步往后退去…… “耶!不拜了吗?”只有丹白还兀自傻不隆冬的开口。 怪怪!野日风不是告诉他成亲有三拜的吗?现下三缺一,成吗? 还有,那个好似想拿把刀子砍他的人是谁呀? “你,什么名字?”这个看来又白又痴的家伙便是妨碍自己对异母妹子一番安排的人?他那副无辜又有点憨气 的模样让野夜龙看了便气。 “快啊!还不回了我的话!。 丹白还是一副不肯开口的模样,然众后人便听见理该保持沉默的新娘居然挺直了背脊,单手便将覆面的红色头盖一撩,露出妆点得精致鲜艳的脸蛋,莹莹水眸一转一凝,原本众人皆知的乎凡淡素的面容在这瞬间竟明媚光艳得炫人! “我允你开口,你可以回话。”野日凤无视众人的视线,宛如女皇般对着她的新郎公开命令着。 哦了一声,丹白才大声回了野夜龙的问题。“我是丹白,是野大小姐赘来的夫婿。” “丹白?”野夜龙不屑地呸声。。你凭什么当我的妹婿?我预备将日风嫁到城外的大户人家做少奶奶过清福日子,不必再为商务烦累。你呢?你是哪儿人氏?” “大哥听过丹天谷吗?”一旁的野日风走了过来,挺身承下针对丹白的刁难。“我亲手挑选的夫婿自是眼光道地之极!丹白是丹天谷的一份子,这般的夫家可是最势力的屏障,妹子虽见识孤寡,可也还记得有这么一句‘丹天谷境,深不可测’,说的可不只是丹天谷的隐密难寻,更是在说丹家人的不容轻视啊!大哥,你不为妹子欢喜吗?脸色怎这般难看?。 “丹天谷又如何?”野夜龙不甘示弱,努力地反驳着,“离此怕是十万八千里远!在此有什么作用?我看这小子笨弱傻痴的,别说保谨你,怕是……自保都有问题d巴?” 愈说到后头,野夜龙一双竣眼愈是眯得紧锐,明显散发出某种会将言语恐吓落实于行动的压迫感,只要是耳聪目明的人,都会认为野夜龙十之八九将会对丹白不利! “大哥恐怕是不、知、道吧?”野日凤特意加重最后几字。。日前妹子不幸被一群恶徒骚扰,情况危急之际,是丹白出手解救,妹子也因此一见倾心,打定了非君不嫁的主意,而且丹白的武功怕是同大哥不相上下呢!应该足以保护妹子的吧?还请大哥毋需太过担忧。。 野夜龙的脸色随着她的话阴晴不定,而且在听见她提及他原先并不知情的蒙难时更是难看,对丹白再度投射的注目眼光中多了更多的复杂,好像在对痛下某个决定两难之间举棋不定。 野日凤并不明白兄长在想些什么,但是她暗地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现在公开说了这番言语,教观礼的京城居民都听见了,便是种安全措施,提醒众人野夜龙恐怕是个狼心虎子的人,若自己有个不测,还能知道要将矛头指向谁。 “虽然早了一些,不过,我想请诸位做个见证人。”更进一步的,野日风招手唤来朱良川。 只见这名忠心的管事手中的托盘内放了一串黑底、红白彩纹相间的珠链,散发出古老、沉朴、光华内敛的色泽,当野日风拿起来如告示般高举时,众人的眼光可说是又讶又叹。 “这是野家代代相传给男主人的宝物‘珀魂玉’,现在,我将亲手为我的夫婿戴上。”她要确立丹白的地位。 示意丹白低下身子,野日凤果真为他佩戴上这串蜻蜓眼珠链,然后对一旁的司仪道:“继续。”便迳自将红头盖重新覆了回去。 “呃……小姐,”司仪小小声地趋近探问:“少爷好歹是你的兄长,长兄如父,你要不要请他就座礼?” “不了,”野日风果断麻利地拒绝。“我没有那样的兄长!” 耶!。那样”是什么模样? 丹白反射性地往野夜龙的方向看去,只见野夜龙一脸都是痛和苦挣扎交织的表情,心下不禁一动。 但野夜龙那种表情也似昙花一现,很快便消褪得一千二净,只剩下铁青的颜色,掉头离去。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随着这声话落,婚礼暂时结束。 礼不能免,在成亲这一日,饶是如野日风这么坚稳独立的女子,此时此刻也只能静静坐在喜房的床上,待着新郎官入房。 红色头盖下的菱唇弯成一抹自嘲的笑容。这场婚姻,是她如同做买卖般换来的。 当时,在那间荒废佛堂内…… “我可以将‘珀魂玉’卖给你。”深吸一口气,野日凤忍痛作出了决定。 她不信什么传于不传女或噩运等等流传下来的传闻,她之所以珍惜这条蜻蜓眼珠链,是因为这是父亲的遗物……不过同迫在眉梢的危机相较,取其利害轻重,影响到水玉馆的未来,她甘心放弃“珀魂玉”。 “真的吗?”丹白一听,兴奋得咧嘴笑开。“你要出价多少银两啊?不够的话我会尽快修书回去再要钱的。” “我不要钱。”野日凤开出了条件。“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吸?丹白手脚顿时慌了起来。 “姑、姑……姑娘?”这走求亲吗?啊!天下何时反了过来?女子竟能这般大胆地同男人求亲?“你要我娶你?” “不!是你来嫁我,入赘我野家。”野日凤冷静地更正事实。“不过你放心,我是因为目前有难处才会提出这等要求的……你刚刚说,你的兄长要你在一年内找到‘珀魂玉’并带回去交差?” 待他颔首后,她才又说了下去,“那么就一年吧!你采做我的一年假夫婿,然后便能带走‘珀魂玉’做为酬谢。” “这……”丹白猛眨眼,迟疑不决。 “怎么?”常年做生意磨练出野日凤察言观色的技巧,没几句话她便明白“珀魂玉”对丹白来说肯定有非得带走的重要性,这变成她可利用的弱,氮。 “你兄长不是要‘珀魂玉’?你这做弟弟的连这个忙也不肯帮?” 呵呵-─简单容易得很啊!他当下就猛点脑袋地同意了。 野日风还兀自寻思着,房门却“咿呀”一声敞开,在一阵簇簇拥拥、吵吵嚷嚷中,新郎官终于踏入了新房o “丹兄,我们到了” “是啊!丹兄,这新房布置得真讲究,不介意我们参观一下吧?” 哎哟!这下可不得了,敢情是存心来闹洞房的? “丹兄,先来喝杯酒吧!这可是金尊地方的名产……” “不!丹兄,先同我聊聊吧!你当真是从丹天谷来的吗?那儿是怎般的地方……” 第五章 够了! 端坐在床边的新娘蓦地发出一记低喝,“夫君!” “啊?”和人说话说得正高兴,丹白不知轻重地,没有回头便应了一声。 “夫君!”第二声比先前强又重了许多,一些客人已听出不对劲,纷纷住了口。 “咦?张大爷,你怎么不说话啦?”丹白还是没啥警觉心,犹纳闷地在众人间看过来又看过去。 自出了丹天谷后,这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人同他说话,他正讲到兴头上,怎么各个都闭了嘴巴? “夫君!”第三声,可就厉得吓得他马上返过了身o “咳-─呃!丹兄,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我们下回再聊。”已有人见苗头不对,开始急呼呼地打退堂鼓。 “对对对!下回,下回再聊。” 几乎是所有的人同时开始……呃!撤退,争先恐后的火速让丹白不禁看直了一双眼,在还想不透发生什么事时,便已清场完毕,眨眼间就只剩一对新人。 哇!好安静哟!接下来……嗯!他要做什么好呢?他又没成过亲、人过洞房,什么都不知道耶! “还不快帮我掀头盖!”一颗脑袋在等待中被压得又沉又重,再加上方才有人闹了一下洞房,野日凤只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已濒临极限,而且,奇也怪哉,她对谁都不会,偏 偏就是想对丹白发脾气。 “啊?是是!。丹白赶快依令行事。 头盖一掀,弛俊美的脸孔便因看得有些入迷而愣然,不知为什么,在一双红色双喜的烛焰下,他竟觉得野日凤更美上好几分厢且发起火来的神态相当孩子气,甚至有股甜香香的奶味儿。 “净是直着眼睛瞧我做什么?”啐了一口,野日风索性连整个凤冠拿下,省得再虐待自己。 珠玉翠条在动作之间相互敲撞出清脆琅音,丹白觉得那声音真是好听得紧……当然啦!野日风更是好看得紧…… 咦?他怎么想到这上头去啦? 野日风不想再理会他,迳自举箸开动。 满桌的佳肴,丰盛可口得教人流口水,看野日风已先吃了起来,丹白也赶紧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好,学着她大快朵颐。 野日风看着丹自从容优雅地夹了一筷子的菜便往嘴里送,评估着他教养得宜的举止,更加仔细且彻底地打量他,直到桌上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为止。 吃饱了肚子,抹了把嘴,丹白笑咪咪的问:。野姑娘,请问接下来要做什么?”这话问得可是好不无辜。 “在这一年内,凡事都得听我的!”这是当她假夫婿的首条规矩。 “好呀!”丹白笑呼呼地点头。 咦?就这么简单一句。好呀”而已?曾预想他会为了男子气概什么的一口拒绝,没想到他居然满嘴说好,哪里知道他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想法,也不觉得一名堂堂男子汉对女人俯首称臣有什么不好,只觉得野日凤好像比自个儿聪明许多,他就像听兄长们的吩咐般,依命行事就好啦! “睡觉。”顿了顿,一肚子准备争辩或命令的底稿全派不上用场,而且他的一句“好呀”还让她觉得笨的人其实是自己…… 野日风有些羞恼地察觉到他盯视的目光,故意以格外不必要的响亮声音一喊,然后走到床边打算和衣躺下。 “这个……野姑娘……”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能老是喊我姑娘姑娘的,否则不是很快就穿帮了吗?”她回头警告着。“叫夫人。” “夫人听起来好老……” 他居然皱眉嘟嘴地抱怨?野日风立刻挑眉瞪眼,他顿时不敢再发表意见。 “夫人!”丹白乖巧地喊着。 唉!在他心目中,这“夫人”的地位几乎和兄长们一般崇高,听她的话准没错的啦! “野……夫人,请问我可以睡哪里?”那张喜床是大得足够容纳两人睡躺没错,可野日凤一人便很霸气地躺在中央位置,整件大红喜服有如天女散花般铺了开来,这教他怎么睡呢? 野日风毫不客气地比比一旁的檀木椅。 “嗄?”什么意思?不清不楚的丹白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再满腹凝惑地回过头来。 呆子!“就那里。” “就那里?”丹白跟着重复,又歪着头开始百思不解。 笨蛋!傻瓜!“你就给我在那里睡,不许给我近床一步,懂了没?” “哦!懂、懂了。”呜呜呜-─来不及感伤自己的苦命,丹白赶快用力点头,乖乖地窝到那张檀木椅上。 野日风哼了一声在床上往内侧躺好,不去瞧他。 睡在椅子上啊……唔!虽然筋骨会有些酸疼,可对他来说还不成问题。 丹白只手托腮地靠着一边的椅把,看着仍哗剥燃烧的喜烛…… 夜更加深邃了,烛光也在经过大半夜的燃烧后,渐渐地微弱,可另一道隐约的光华,正渐渐地在黑暗的另一端亮起。 睡得深沉香熟,丹白一点都未察觉到佩戴在颈上的“珀魂玉”开始发光发热,一颗颗的珠子竟从内部开始盈满光芒激射而出,但快得连眨眼都不到,就又全部敛收起来,仅剩一点点的余泽在流转,然后消失,不见。 半刻过后,丹白突然睁张炯亮的眼醒了过来…… 【第三章】 湿,软,烫。“唔嗯……”野日风不明白自己身上怎会有这些古里古怪的感觉;她不曾历经过的感觉…… 再呻吟一声,她觉得四肢又沉又重,好似被什么巨物给压个正着,就连胸口也传来顺不过气的窒息感。 该不会是鬼在压床吧? 被弄得半睡半醒,野日风终于将莹莹水眸微微睁开一条缝…… 喝!某尊庞然大物果真压在她身上耶! 鬼呀!野日风放声欲叫喊,“鬼……” “鬼……”都还没说完,她的唇就教人火烫热辣地封住,像母鸟哺雏鸟般灌了她满口的男性气息,直接且强烈地昏了她的神志。 “呵─-” 低哑的男性笑声听起来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是…… “丹白?”莹莹水眸蓦地瞳得圆大,野日凤终于在一片昏暗光线中认出这尊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不!是什么人! “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半昏半暗的室内似乎将一切事物都抹得朦胧又暧昧,就连这么一句简单的询问,也变得耐人寻味。 “你没感觉我在做什么吗?”丹白再次笑了起来,有着一点点的邪气、一点点的情欲。 野日风想要挪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被他的膝盖压着,双腕被他一掌圈着,等于是整个人毫无抵抗能力地臣 服在他的身体下方! 天啊!她在熟睡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本来认定的乖巧赘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为什么突然这么大胆地对她动手动脚起来?一股发凉的不好预感充斥她的心头。 “快放开我!丹白,否则……啊呀厂 他竟然低下了脑袋,往她不知何时赤裸的双蜂轻轻咬去。 一阵吃痛让野日凤的神志更清醒了些,也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嫁衣早被解开,卷在双手双脚上,而其中的娇躯是一丝不挂的窘境…… 这衣服穿同没穿可没什么两样啊!野日风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然,曼妙白皙的身段却更惹红了男人的双目。 他伸手点住她手脚的穴道……最后包括了哑穴,然后悠哉地双臂抱胸,微微退开了世讵离,恣情欣赏她再也无法动弹,如脱了水面的鱼儿般的困顿动作。 笑声再一次在室内回响,清楚明白地让野日凤不由得轻颤,颓然打住挣扎的动作。 “好夫人,我记得我们交杯酒还没喝,对吧?”露出盈盈笑意,丹白站起身后便往桌旁走去,执起酒壶倒了两杯水酒,再返回床边。 “啊!我忘了你现在动作不方便,让夫婿来代劳吧!”他自顾自地说着,亲昵地倚着床头,将野日风无法反抗的身躯靠在自己胳臂内,再一手执了一杯酒往她唇边凑去。 不要!野日凤在心中叫着,眼睛大瞠、双唇僵硬地抗拒着,让灌入嘴中的酒全顺着唇角滑下下颔,湿了一大片肌肤。 “倔!”他不怒反笑,低声吐出这一个充满威胁的字后,便陡然放开她,任她狼狈地摔回床面上。 好痛啊!野日凤不禁头昏脑胀,心中生出无边的愤怒。 太可恶了!没想到?这个外表老实的臭男人,竟会如此。违约”!竟没听从她的命令和她“保持距离”,还这么粗鲁卑鄙地占她便宜! 野日风没有察觉到自己应该有即将被侵犯、伤害的恐惧,反而在意着、计较着对方“违约”的行为!若是日后想起,恐怕会更加火冒三丈吧? 第六章 不过,那是日后的事了。 “来。”再度踅回的丹白手中重新拿了只斟满的酒杯,自己一仰而尽后再迅速地俯下封住她的唇,张嘴探舌,哺注她强烈的酒液。 “咳咳咳咳……”被甘烈的气味呛着了,野日风不住地乾咳,却阻止不了黄汤入腹的事实,一瞬间由体内烧出热辣的火焰,强烈得让她连最细微的发根都有感觉。 但是,他并未因此满足。 “酒还有大半壶呢!夫人。”丹白微微一笑,有着形容不出来的俊美与恶意。 野日风全身紧绷地见他再一次去而复返,这次他回来时,手中竟是拿着酒壶,连杯子也免了。 他、他想做什么! 呀啊! 如果不是哑穴被点住了,她肯定会叫出最凄厉恐怖的声响…… 丹白意执了酒壶倾口往她胸上浇去! 一股酒昧再度呛入她的感官,令她难受地用力闭眼,窒息呼吸。 一壶酒尚未结束,酒液是一路往下浇遍了她的体态,而他的吻也跟着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肤,让她无法不打颤,哆嗦、发抖,更无法阻止他愈来愈放肆的侵入。 挥袖甩摆,一个乾净俐落的动作,男性的分身陡然深深地占入女体。 啊呀……野日凤痛得直想尖叫嚷喊,可被点住的哑穴却是连个音儿都发不出来。 从小就接受继承人的训练,养成绝不会在对手面前示弱的个性,于是她咬紧牙关,绝对不会哭出来的! 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丹白此时脸上完全没了那股童稚的傻气。 他稳稳地托住她的腰肢,不停进行着占有的动作,眼中更是燃烧着满足的恶气,时间愈久,动作便愈强烈疯狂,好像一个肚子饿了很久的人拼命地享受突然摆满眼前的盛宴。 欢爱这种事是种微妙的变化,随着身上男人一下下的动作,时间愈来愈长久,在下一个瞬间,野日风的感官忽地起了一阵无法忽视的畅快,让她禁不住地嘤咛出声。 终于,覆在她身上的丹白发出一记又野蛮又畅意的呻吟,然后颓然地倒了下来。 野日凤不敢乱动,静静等了一阵子,直到听见男人的甜声响起,才用力地推开他。 如果是别的姑娘经过这么粗暴的对待,肯定会放声大哭得死去活来,但她不是!只见她勉强整理好身上破裂的衣裳,昂首头也不回地离开新房。 朱良川奉命到书房去见野日凤,心中有着十二万分硷惊讶。 昨夜主子一宵的洞房花烛,怎么今儿个还是像往昔一样天未亮就开始批帐审事,要他报告商行、炼室的情况呢? “小姐……不!夫人。”思及对方巳为人妇的身分,抹良川急忙改口称呼。 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同,野日凤惯于比别人早半个时厉起床,秉烛俯首案前,但仔细一瞧那堆了许多的蜡泪,便可知她至少在这桌前待上个把时辰。 更令朱良川惊讶的,就是野日风素手执笔,却心不在焉地连滴墨掉在纸面上都不知道。 “夫人,你没事吧?”朱长川再次唤声,这才惊醒了野日凤。 “啊!朱大哥,你来得正好,我想和你讨论一下炼室重新修砌的工程进度。”野日风的心不在焉霎时烟消云散,扛着他一块商议了起来。 身为人家下司,朱良川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召下,不再多说。 等天全亮了,书房外头也传来别的奴仆清醒、走动9<声响,讨论才暂告一段落。 “……很好,这么办。”野日凤才刚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阵不断逼近的骚动声,听起来像是某人跑得很快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然后就是一句句像是逢人抓到便大声问:“她右哪里?” “咦?姑、姑爷?”被抓住的婢女有些被吓到,口齿不淳地说道:“你是要找小姐……不!夫人吗?她现在应该夷在书房,和朱管事讨论事情。” 这是野日风每日必行的工作,众人皆知的。 野日凤方吃惊地要站起来,房门就被撞开了,整个人被用力地搂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 “哇!”丹白又哭又笑地大声嚷着。“你还在,没有不贝了!你还在,没有死了!你还在、你还在……”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野日凤蓦地脸红,看着门口一大堆闻声挤过来看热闹的下人,只觉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丹白,快放开我!”她压低着嗓音警告。 “不要厂他反而更大声地回绝,像是要喊得全天下的人都听得见。“我就要一直这么抱着你!而且抱着你很舒服……唔唔……” “给我下去!全都给我下去!”野日凤腾出一手勉强捂住他的大嘴巴,一边偏着头从他身侧大喊。 霎时,一千人全被惊得作鸟兽散,就连朱良川也不曾见过她如此大发雷霆……更正确一点的说,是老羞成怒! 朱良川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甫上任的新姑爷一眼,再谨慎地退出房外,仔细地阖紧门扉。 “丹、白!”野日风刻意一字一字地喊,任谁都听得出那蠢蠢欲动的怒气。 “好嘛……”丹白眼含泪水,双手很是依依不舍地一点一点放开。如果被不明就里的人给瞧见,还以为是怎般的生离死别呢! “坐下!” 素手纤指一比,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身上犹穿着红色蟒袍的丹白立即乖乖地坐到她所比的椅子上,一双黑眸骨碌碌地盯着她,好家还是想用力扑过去,再用一个满满的拥抱,定下不安的心。 只是,人虽坐下了,嘴却没有停下。 “我昨夜作丁一个很奇怪的梦啊厂他叨叨念念起自己这么慌慌张张寻她的理由。“我梦见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很用力地抱住你,而且还吃你的嘴巴,很可怕地想要欺负你,首先把你身上的红色衣服撕破了,在你身上摸来摸去;拿了酒喂你喝,还倒在你的身上趴着喝,喝完了酒,然后……” “闭嘴!”脸色从惨白、铁青、涨红,到现在各种色彩的大总汇,野日凤终于找到声音,发出无比高亢的阻止句。 “我还没说完……” “我叫你闭嘴!”再也不管酸痛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清晨的下半身,野日风以最快的速度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朝喋喋不休的丹白扑了过去。“我就压在你的身上……唔……”丹白的嘴突然被堵住了,他好无辜、好惊恐地瞪大双看见野日风的脸孔就这么热呼呼地贴在自己面前……咦?他的嘴巴究竟是什么给堵住啦?轻轻的、软软的,甜甜的…… 啊!会不会是自己在梦里欺负了她,所以她现在要给他欺负回去了?那么接下来她岂不就是要将他的衣服给撕了,将他的身体给摸了,还会拿酒来将他给…… 呜呜呜--有好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啦! 丹白一边吓着,一边默默地在心底流泪,唇舌被动地接受侵略、占有,乖乖地动都不敢动一下,双臂垂在身体两侧,而野日凤则是用尽全身力气压在他身上,怕他逃脱。 虽然她是个不谙武功的“柔弱”女子,可真的一旦发起悍来,怕是十个丹白都不够瞧。 她用力地、激动地吻着他,又羞又气的,也果真应了丹白的猜臆……她要将昨夜洞房花烛的“帐”全给要回来! 野日风长这么大,都没有被人欺压到头顶上,即使是在床上!她很野蛮地想着,就算那是男欢女爱之事都一样!她才是主!他是客。 混着一丝酒味的男性气息弥漫她的感官,令她的神志醺醺昏昏…… “嗯……”丹白发现她的口水好香、好甜喔!原来她的嘴巴这么好吃!那就难怪他昨夜会作那种奇怪的梦了。 不知不觉的,这把正被霸王硬上的“弓”,从原本的僵直、不知所措,很快就热切地将两只巨掌大胆地从她宽大的袖摆处探了进去…… 当结实的指尖触摸到一片光滑细软时,一股热浪火速往脑门直冲,“噗”的一声…… “啊!”饶是有着男儿胆色的野日风也是脸色为之一变,瞪着对方脸孔鼻下的两管血流,这才像如梦初醒般,慌张地从他身上离开,频频地、深深地呼吸着,双腿却因为刚这么一记用力的力道而酸软,“咚”的一声四肢朝天。 “噗!”带着两管鼻血,丹白的脸就这么不客气、不捧场,更……不知不觉地笑了开来。 顿时,两道杀人的眼光火速砍了过来。 “哈哈哈……”呃……他好像是做错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事!丹白本来咧笑得很开心、很快乐、很兴奋的大嘴,就这样僵张在半空中,看着野日凤微显吃力地站了起来,这才如大梦初醒地把嘴一闭,忙着去扶她。 第七章 “放开我!”姑娘她不领情! “哦!”呆头鹅居然也真的立即照办无疑。 这突兀的一放,又教野日风险险一颠,好不容易站稳,便忍不住气得叫道:“可恶!你就不会扶我一把?”险世教她大大失态! “是你叫我放开的啊……”呆头鹅哪里懂得女子玲珑心窍的千折百转复杂?丹白咕咕哝哝地,倒也委委屈届地伸手预备助她一臂之力。 “你……”原本还想继续破口大骂,可一看见对方脸上鼻血滴下来,染上她的袖摆时,野日凤倏然噤了声,一抹近似疼痛的揪心感让她蹙眉。 不知道为什么,那抹血红竟然让她满……怜惜的? 开什么玩笑?她是女的,他是男的,她怎么会想“怜惜”他啊?天地又不是倒了过来。 “你……没事吧?”可是当野日风听见自己在开口、在问问题时,就知道天地是“真的”颠倒过来了。 是!她就是在心疼他的鼻血、心疼他委曲求全的模样! 当他吃惊地一双黑眼眨巴眨巴时,野日风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识地挽袖向前,以再轻柔不过的力道替他拭去满脸的狼狈。 这个一瞬间形成决定的动作,是动情!但她有意识到这一点吗? 丹白不敢发出声音,受宠若惊,忍不住绽出一抹试探的笑容,短短的,却是俊美得出奇,也天真得出奇,让野日凤瞧得忘了呼吸,就算先前有多大的火气也都抛到天边去 如同往常,一大清早,水玉馆的炼室便已人声鼎沸。 拿着长长的吹管,胆大心细的工匠从高温的炉锅内取出熔融的半液半膏状的水玉,再不停地吹气塑型,一点一点地琢磨水玉的器皿、首饰等物,再加热整修形体,末了才准备送入徐冷炉内。 哇!原来一块小小的水玉背后学问大如天!丹白大开眼界,忙着瞧东又瞧西。 “这个月来的成品都在这了?”放任丹白去跑跑跳跳,野日凤回过头来敛眉又凝目地询问着。 眼前的桌面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水玉制品,从小件的章印、蜻蜓眼珠、首饰,到较为大件的云壁、剑饰、九窍饰、盘碗等,都是心思出奇巧制,出色已极,夺人满目璀璨。 蓦地,野日凤比向一只云壁。“这是何人所做?” “那是衣师傅的作品。”朱良川在旁禀道。 “好,这云壁便叫‘海市蜃楼’,价格标定为五十两黄金。” “是。”朱良川提笔即席书写而下。 “这个呢?”野日凤再拿起一只手环,乍见表面透明清澈,可及近眼前,才会发现里头净是吸收日光光彩后才折射出无数璀璨;看似简单又复杂,美不可方物。“那是一位新来的王师傅所制。”朱良川再道。 “调入快马送去东幽国的宫内,呈给东幽皇后娘娘,她必然欢喜。” “是。” “再来,这只剑饰命名为‘虎虎生风’,暂定为百两白银……” 不知不觉的,听着野日风坚定、沉稳、优雅、不住发号施令的声音,丹白就像个迷路而受了指引的旅人,乖乖地站到她的座位背后,静静地瞧着她……即使那不过是没有 回头,背着他的身影。 他好喜欢、好喜欢这样乖乖又静静地瞧着她呢! 这一阵子相处下来,丹白已经习惯她人前摆张冷硬脸孔,人后又对他发脾气、使性子,十分两极化,也十分有趣。 虽然他不够聪明地能明白自己心思的转折,和她待自己的态度,但他倒是深深感谢起大哥来了。 是啊!如果不是大哥派给他寻找。珀魂玉”这项任务,恐怕他就不会识得野日风………… 好怪!为什么一想到他有可能不会识得野日风,疙瘩就一片儿地冒出来啦? 真的好怪! 丹白不知不觉地微偏着头,百思不解,可是一双眼仍黏着野日风不放。 在为满桌子的水玉制品论价、取名、定位时,野日凤就算没回头,依1日感觉得到丹白在自己身后的凝着目光,后颈裸肤不禁泛出微微的烧澡…… 除去新婚夜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粗暴外,丹白总是用着一种单纯得甚至带点敬畏的眼神看着自己,更对那一回的粗暴表现得毫不知情,就算用言语去刺探,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如果不是翌晨身上被吮、被吻的痕迹全都明显又青紫,恐怕她也会当作是噩梦一场。 是……是酒吧? 对的!一定是这样……这是后来野日凤给自己找到最能解释的解释。 酒、后、乱、性! 这不是自古以来便有的名言吗?她这样告诉自己。 由于洞房花烛夜时的体验“惊悸犹存”,野日风之后便命人将屋内的酒全收了起来,免得再来一次……唔!她可消受不起! 好不容易将桌面上的水玉制品定了价格,野日风娉婷优雅地换个坐姿,心有灵犀的丹白立刻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你忙完了?” “嗯!”淡应一声,她微微动了一下僵直微酸的肩头。 丹白随即站到她身后,很自然又很勤快地开始为她揉 捏按摩起来。 呃……这个嘛…… 即使是连日来已经看惯丹白百般服侍野日风的种种举动,众人对此情此景依旧是傻乎了双眼,几个帮手的妇人纷纷望向自己在此工作的夫婿,忍不住投射埋怨之色。 哎呀呀!尽管这野家新赘进来的姑爷的举止缺了那么点大丈夫气概,可待自己妻子的温柔体贴大大妒红了她们的双眼哪! 享受丹白的服侍好一阵子,野日风的唇角不自觉地露出难得的、松弛的浅笑,小小的笑花更是希罕珍贵得看迷了每双眼睛。 “……夫人,”即使是素米稳重的朱良川,也失神了一下子才又急忙提醒主子下一个行程。“我们该启程去饕家酒馆了。” 莹莹水眸在“嗯”了一声后才睁开。“是该走了。” “要去哪里?”丹白因她起身而收回按摩的动作,她走,他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吱吱吱,母鸡带小鸡。“我们要去哪里?” 老鹰来了,挡在小鸡面前。“夫人?”朱良川依旧躬身,但脸却上隐约带着鲜少流露的情绪,那是不悦、不赞成。“你或许该请姑爷留在家里用午膳。” 对!他看不起丹白!那又如何?虽然猜想得到主子之所以选择这么一个傻呼呼的男人为配婿,应是他好操纵掌握吧?那么这位“姑爷”便应该是个名义上的角色即可,不该和他的主子同进同出,有着太多不必要的纠葛,用他那个痴呆的笑容,在一旁破坏主子端正认真的形像! 野日凤还没回答,当事人便先跳出来哇啦啦地为自己请命。“我要跟夫人一起用膳!”小鸡愈来愈爱跟在母鸡的屁股后头。 就算再“蠢”真得过头,丹白还是有着“人性”……人的天性;那种日复一日喜欢野日凤,愈想一直一直跟她在一起做任何事的思绪,满满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现在也不过是将思想付诸行动了。 “我要跟你一起用膳,饭才香香好吃!”大手牵抓住野日凤一截袖摆轻轻晃动着,明明比野日风高出那么大厂截块头,此时往下俯视的可怜兮兮神态,却看起来比野日凤娇小许多。 野日风失神了,她往上仰视那张俊美的男性脸孔,不知怎的,那满面无辜又乞求的神色,让她准备好拒绝的悍然言词,一句一字全滴答答地在舌尖上转过一回后,又都咽回腹中,再费了一番工夫,才顺利道出,“你,留下。”并刻意不看他垮下的哭丧脸。 【第四章】 “这几件‘海市蜃楼’,‘龙凤呈样’、‘福如东海’、‘虎虎生风’、老儿我全要了。”从胡域远来的商人,对一桌水玉精品仔细鉴定后,留取最精华的粹晶,笑啊啊地决定。 “谢谢甘佬!”野日凤这才舒眉松气。不是对自己水玉馆所出产的东西没有信心,只是大笔交易顺利的敲定,让她犹如落定心中大石。“请让日凤敬您一杯,以茶代酒。” 饕家酒馆二楼的隐密雅座,被野日风经年累月包下,熟若自家的地方了,野日风招待贵客皆在此,且由朱良川侍立一旁。 宾主尽欢了好一段辰,甘佬起身欲告辞,“啊啊-─小老儿不能再留啦!还有地方赶着去呢!琉琳馆那派人送帖,请我无论如何也得过去一趟……”哦喱!他一时忘了这对分了家的兄妹多年嫌隙,竟然在野日凤面前饶这个舌! 但见野日凤一派落落大方的模样。“琉琳馆的水玉专精在蜻蜒眼珠和耳玉等物,主事者手艺更胜天工,甘佬前去肯定也能挑到合您意的东西。” “你……”甘佬仔细审了审野日风的表情,发现那真是“诚挚”两字才能形容。“唉!你们兄妹当初怎么分家呢?如果能两家合一,不就可以更扬名……” “甘佬,您慢走。”野日凤尔雅有礼地下逐客令,稍后才长长叹息一声。 第八章 她知道甘佬想说些什么。 是的!琉琳馆能在极短的数年间,和相传数代的水玉馆平起平坐,靠的便是野夜龙巧夺天工的手艺打下轰动的 名声,如果再加上自己的经商脑袋,手腕与人脉,和野夜龙互补长短、相辅相成,野家成就岂止如今的局面! 别人都言,是野夜龙不甘心由妹子坐上当家之位,自己是男儿却庶出使得臣服在妹子之下,所以愤而离开本家自创天下…… 摇了摇螓首,不想了。人人皆有一嘴一舌,她能阻止千千万万人去讲些什么吗?他们不是当事人,为什么能讲得比她都肯定呢? 这刹那,她深深地觉得累了。 送客去而复返的朱良川站在她身旁。“夫人,我介1应该准备回府了。” “再等等,我要坐坐。” 在她一挥袖、一摆手中,朱良川不敢再吵扰那欲求静谧的神色,依言退出雅座外头。 野日风临窗眺望,时而看着比邻接亘的栋栋屋顶,时而俯视二楼底下嬉闹吵嚷的街景…… 卖莱大娘挑担吆喝;几个商人荷货结伴行走;果摊老板正和顾客讨价还价;拿着糖葫芦的小童不小心摔跤,哭着找亲娘;对面又缓缓走来持杖老人家…… 世间百态不就是如此? 当下她的心境除了洗涤过后的澄明清晰,与冷眼旁观的了然外,是股奇怪的孤独感,虫蛀似地侵蚀心头,有些微微的发凉,也有些苦茶般的涩。 这幅倦鸟归巢的黄昏光景,看过干遍百遍,她都是一个人默然地凝视,久久的,到最后,竟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了。  ’ 或许,她不过是在瞧,那摔跤的小童正投入娘亲的怀中,被疼惜地一把抱起,小童的商家爹亲在一旁哄逗安抚 闭上莹莹水眸,她不想再看些什么了! 。 为什么别人都是成双成对,一家子热闹,自己却是形单影只呢? 落寞地步出饕家酒馆,她打道回府。 马车才缓缓驶近野府门口,驶座上的朱良川突然探身入车帘,用一种混乱又惊讶的口吻报告着,“夫人,门口似乎有些混乱……”而且是他无法理解的混乱!他不得不命令车夫先把车子停下来。 “什么混乱……”野日风话未问完,便听见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声,而她才将头探了出去,一道人影便快如旋风地卷到车窗前,将双手按在窗缘,用力瞪着一双眼睛和她对峙。 丹白? “你跑去哪了?”他询问的语气交织着困惑和歇斯底里、慌张和霸道,非常复杂且混乱。 “我一直一直都在等,可是你这么晚才回来!”问到最后,他的表情微微扭曲,流露出和平常截然不同的狰狞肃杀,教侍立在一旁的朱良川暗叫一声不妙,想要赶来护驾。 “我的头好痛……啊!”突然,丹白双手从车窗窗槛处松开,整个人跌落在地面上打滚,滚着叫了几声后,就瘫死着一动也不动了。 “我们也不知道姑爷是怎么回事,自夫人出门后,原本还很安静乖巧地守在大门口等夫人回来,后来像是愈等愈不耐烦,一直到半个时辰前就大叫一声,开始摔府内的家具,谁都无法阻止姑爷,姑爷一边摔东西,一边全身发抖,我们还以为姑爷得失心疯什么的,大夥儿眼看情况似乎愈来愈不对劲,便想请姑爷回房休息……” 环视一张张男女仆婢带伤或轻或重的脸孔,野日风烦恼地颦起双眉,这大概就是“请姑爷回房休息”的代价! “辛苦你们了。”野日凤说道:“这件事谁都不许多嘴,吩咐帐房这个月多加一倍的薪饷,全都下去吧!” “是!”众人喜出望外,齐齐退出厢房,只有朱良川仍不肯走。 “夫人或许需要小的帮忙。”好歹他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男人,必要时能先护着野日凤。他对丹白有成见在先,再加上今日所听所闻的异常表现,戒心更重。 “朱大哥,不打紧的,你先下去休息吧!”野日凤倦态已极,口吻却温和坚持。“相公的性子我很明白,”不就一个“纯”字可言?“他不会伤我。”但是,她却又偏偏想起洞房花烛夜的…… 赶忙将那时的光景从脑海中除去,她再一次清人出去。“我想等相公醒来后,同他说些体己话。” 逐客令实在是太过明白了?就算有心,朱良川此时也只能珊姗退下。 “夫人,如有什么不对劲,请大喊一声。”朱良川最后一次回视那张被灿灿烛火衬托的熟睡男人脸庞。 “我会的。”野日风虽觉朱良川太多心、太小题大作,却也明白对方是一片好意。她起身亲自送他到门口,嘱咐道:“或许我得照顾夫君一整夜,明早到水玉馆炼室的巡视,得偏劳朱大哥了。” “小的遵命。”朱良川恭敬地一揖。 吁!终于将门扉密密合好,野日凤才一回身,就看见原本应该安然寝睡在床上的丹白,此刻竟是双目炯亮地盘腿而坐,一瞬也不瞬地凝着她瞧。 “你!”野日风吓了一跳,脚步不觉一退,右手抚着心口轻拍。“你不是睡了吗?” 回答她的男音,是悠长慵懒,饱含玩味的。“如果我真睡了,岂不就错过了一场依依不舍的好戏?” “依依不舍?”野日凤皱眉重复了一遍。 “啧!还情话绵绵哩!”丹白撇了撇嘴,一个相当随意普遍的动作,可现下却陡生一抹邪气恶意,教人看得乱了心跳、呼吸停止,教人看得双眼发直迷乱。 随着他一个手指轻勾的动作,野日风竟也迷迷糊糊地往前走了几步,乍然清醒时已经来不及,从腰肢地方被人一攫,抄身往前一带,欺身往下一压,男上女下,两张脸孔逼得极近,好像在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你……”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也还来不及思考些什么,野日凤的双唇就被疯狂地蹂躏着,不仅承受着男人唇瓣凶狠粗鲁的攻击,对方甚至用一口又硬又利的白牙咬啮着,她吃痛地感觉到一丝血味从唇瓣上头汨出。 洞房花烛夜的经历如雷电般从她脑海中闪过,和丹白现在突然的粗暴行为相互交叠在一起,她先是因恐惧而鳄直了肢体,继而不顾一切地开始扭动、挣扎起来。 “啧!别乱动,女人。”没有办法好好吻她,令他微觉恼火,左臂一扬便将她的双腕勾带到头顶上。 野日风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挣脱不开,小嘴再次被强吻而透不过气,整张小脸因缺氧而绯红。 不!不要!她不要这样! 但是老天爷没听见她的心声,一个早已欲火焚身的男人更不可能。 他一手压住她的双腕,另一手往她罗裙下探去,她没力气反抗什么,任他随性地一件又一件扯坏、剥光自己的衣物,接受他开始展开的深悍攻击。 不……不要…… “唔……”他也发出刺激的咆哮,他在她的体内释放,男性的矫健身躯随后重重地倒在她身上。 他还在喘息着,野日凤却趁他此刻没有防备时狠狠推了他一把,然而,体型较结实庞大的他没事,她却反倒一骨碌地跌下床。 她抓紧身上被撕毁得差不多的衣物,在地面上爬行到一只圆凳旁,瞪着在床上一面起身,一面喃喃咒骂出声的男人,以发颤的口吻发问:“你……你是谁?” 俊美脸庞闪过一丝阴晴不定的惊色。 “我还会是淮?”笑了一笑,他的眼神挪往一旁,语气模棱两可。“怎么,你连自己相公都不识得?那怎么成?夫人。” “夫人?”野日凤惊喘一声,不敢靠近他伸过来的手臂。“你竟然叫我夫人?” 他叫错了?“凤儿,你摔得疼吗?快让为夫的来扶你。”他立即改变称呼,从善如流。 没料到她不但没接受他伸过来的手,反而恶狠狠地拍开,迅速地躲到另一边去。 “现下我可以确定你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不可能叫我‘凤儿’厂因为真正的丹白……没那个胆! 他张口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她用又尖又锐的声音打断,“别想说你是!或许这肉身长相是,但你的三魂七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他的脸色也旋即一变,口吻寒了下来。“闭嘴!” “他”果然不是丹白! 拉紧残破的衣襟,野日凤火速地退到靠近门扉的墙面上,分一半心神注意着他,另一半心神则准备能随时逃亡。 他先垂睫,再扬起时,相同俊美的脸孔却像换了一张地完全不一样。 “真是奇怪,你是怎么瞧出来的?我还以为一切都很顺利……告诉我,我是哪里露了破绽?下回我非得好好改进不可!” 第九章 逼近、逼近、再逼近,他将打直的胳臂放置她的螓首两侧,大掌压在她的秀发上,男性的气息随着唇瓣的贴近拂过她的额心。 “还会有下回?你……你一定是打哪来的孤魂野鬼,恶心地附在他身上对吧?再不走,我就要叫和尚道士来抓你,让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嗤嗤地,他晒笑得又猖又獗,令人打从心底厌恶。“是谁魂飞魄敌还不知晓!哼!告诉你一声,现下如果我真的魂飞魄散,他也会一起灭去的,我和他可是一体的,懂吗?一体的!” 不懂! 面对他凶神恶煞的神态,野日凤不甘示弱地张口欲驳,他却在下一瞬间又变了脸色,太阳穴青筋抽动不已,捧着脑袋叫道:“该死的!不!我不要……你休想、休想!我不想走!啊……” 一双眼珠很快地涨满血丝,恶狠狠地瞪着野日风。“你……给我等着……等着瞧,我一定会再回来!”语毕,便以双臂抱头的姿势跌跪在地上,面孔朝下地一动也不动,变成一尊姿态怪绝的塑像一样,静止得似乎连呼息都停了。 野日凤不敢靠近他,但又怕他真的有个万一……是不是该靠过去瞧瞧? 仍在反复犹豫之间,塑像突地开始动了起来。 “咦?”是中气十足,如孩童般开朗惊诧的声音。“我怎么会蹲在这里?”头再一抬。“耶?夫人?你怎么会穿着破衣服站在那里啊?”身子一跃而立,又发出猪被杀似的嚎叫,“哇!谁把我的裤子给脱了?”害他“不要脸”的地方都给人看光光了啦! 他马上双手左右努力往上提拉扯弄着,又叫又跳又脸红红地把裤子拉上。 这是…… “丹、丹白?”野日凤小小心地、试探性地问着。“你是丹白对不对?” “嗯!我当然是丹白呀!”他随口应道。“夫人,你的问题好奇怪喔?”要不然他还会是谁? 是呀!野日凤几乎是在同时,将莹莹水眸眯成一条缝,思索着相同的问题…… 要不然,“他”还会是谁? 室内两个人,一个低头沉思不语,一个哇啦啦地紧张着,却没注意到“珀魂玉”正流光轻转,犹如有生命般,呈现出以往不曾有过的暗黑色彩…… 去过一趟水玉馆的炼室后,丹白意外地发现自己喜爱参与这里的工作且常常跑来,而每个人也愈来愈习惯这位野家姑爷的存在。 “宗师傅、王师傅、衣师傅……”无精打采兼有气无力,一向精神、体力充沛的丹白,今日早上却是拖着脚步,让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手头上的工作。 “阿白,你是怎么啦?”有人立即关心地凑上前来问。 不同于野日凤那般严肃到不近人情的模样,丹白亲切爱笑的神态让这些师傅反倒更乐于接近,年长的恨不得收他做乾儿子来疼。今日一见丹白这种颓废模样,当然全都靠过来嘘寒问暖哕!  · “没什么啦!昨儿夜里没睡好而已……”丹白总觉得接连好几天下来,都在作着摸不着边际、费尽精神力气的破梦,梦中有张看不清的脸孔,强行拖着他的手臂欲往一片暗黑走去。而他有种恐怖的预感,如果他真的进入那一片暗黑,就铁定万劫不复,再也回不来了,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回不来。 所以,他在睡梦之中根本没法子安稳,往往竭力抵抗后又弄得一身汗流浃背,躺在床上等待力气恢复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他开始害怕夜晚的睡梦,每每和周公他老人家挣扎到不由自主地阖上眼皮后又马上悚然张开,周而复始地一日日、一回回下来,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这种自我折磨而迅速消瘦。 “没什么,呵呵……谢谢大家关心,呵--我很好,呵呵呵-─”那可不是笑声,而是呵欠连连的声音。 “我看你还是回去休息好啦!阿白。”准备教他如何辨视水玉原料种类的学徒阿亮一见丹白的倦样,忍不住劝道。 “去好好睡一觉,精神比较实在饱满些后再过来也不迟呀!瞧你两眼黑圈圈,恐怖喔厂 “回去……呵--夫人也很忙,我会呵─-很无聊的,夫人说今天啊-─要烧香……呵……拜拜……呵--” 烧香拜拜?“对喔!”几今年长的师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拳击叫道:“今天是野家某位祖先的忌日!” “那阿白,你更要赶快回去才行!” “对呀对呀!就算你是赘婿,也算是野家的人嘛!” “你不在是不行的,赶快回去,好歹也得上炷香啦!懂不懂?” 众人七嘴八舌地提供意见,知道丹白秉性单纯到不明白世事道理,各个都愿帮他一把。 “啊?我呵─-要赶快……呵呵呵-─回去喔?”不,不行了吧?丹白的眼皮不听使唤地往下掉,就算再勉强,两只眼睛还是只能睁开一条眯眯缝。 丹白才打算从坐着的小板凳上起身,一站起来就差点要跌回去。 “小心啊!”众人齐声大喊,赶忙要去扶他。 “唔呵-─没事……呵呵……”走没几步,忽然间,他 “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好痛呵!”这回他抱着头,叫完那一声后就软倒下去。“阿白!”这下可把众人给吓到了,全都蜂拥而上。“你没事吧?”有人托起他的头。“醒醒,快醒醒!”有人拍他的脸。“快去叫大夫来厂有人拔腿就跑。昏迷的丹白胸口衣襟下,被配戴得好好的“珀魂玉”暗黑色彩,像是呼应众人似的再度激灿,只不过又全部被胸口吸去,在身体内部流窜…… 然后,他的双眼没有预地睁了开来。 【第五章】 祭拜祖先之日,唯有在这个时候,这对相互不对盘的野家兄妹才会碰头。 仿佛在炫耀自己琉琳馆所累积下来的财富,除了一票妻妾小儿与娘亲,野夜龙更会带着一队美其名为“护卫”的人马,大摇大摆地踏人野府。 野日凤面无表情,除了朱良川侍立在一旁,同样也动员所有家仆长工列队“恭迎”。 “啊!凤儿,二娘好久不见你啦!”也唯有在这个时刻,莲老夫人……亦即野夜龙的生母,才能见上这个女儿一面。 不知是对野家兄妹之间的嫌隙从不计较,或不知情,莲老夫人风华犹存的美颜上净是对野日风一片关爱。 “快过来让二娘瞧瞧……哎哟!你怎么消瘦憔悴了这么多?” “二娘。”即使是惯常绷着一张丽容,但面对这从小便一视同仁照顾她的长辈,野日凤是心存一分暖意的。。我很好,谢谢二娘的关心。您近来可安好?” “呵呵--还是女孩儿贴心。”莲老夫人笑不拢嘴。“哪像我的龙儿啊!孝顺是够孝顺,可嘴巴硬邦邦的,不懂得讲句好听的软话。” “娘,该去上香了。”在这一老一少显然还想多攀谈几句时,野夜龙便将莲老夫人给带开。 “走吧!”他以深不可测的双眼往异母妹子一凝,里头深长的意味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野日风被看得微微一愣,旋即甩头挥去兄长的眼神,也跟了过去。 祭堂供桌上,摆满鸡鸭鱼肉,香点三炷。由最长者莲老夫人开始上香祭拜,依次是这对兄妹,野夜龙的妻妾、小儿 神主牌位以上好的檀木精制,刻有“野珀”字样。 野日凤将三炷香安插入香炉时,心神有一眨眼的恍惚 这个“野珀”,也就是传说中那位和妹子逆伦相恋,后来又将妹子的魂魄收入“珀魂玉”中的族长呀! 爱上不该爱的人,那种痛苦的滋味她是不能想像的,不过的确值得同情。 据说这位野珀虽然后来为了留后且照顾全族,也娶妻生子、寿!终正寝,却短短活不到三十五个年头,且在临终之际,口口声声呼唤的,还是那位妹子的名字…… 祭拜已毕,野日凤在大厅奉茶待客。她看得出莲老夫人想和自己好好话家常。 每个人都坐下了,大厅中唯“二”站着的人,一个是朱良川,一个就是野夜龙;一个是忠心耿耿地随时预备护主,而另一个呢?野日凤一点也不意外,野夜龙会摆出害怕心爱之人会受到伤害,虎视眈眈的保护神态……瞪着自己和莲老夫人。 “凤儿呀!看着你爹留下来的水玉馆能继续在你手中光耀门楣,二娘真感到高兴呀!” “二娘过奖了。” “哼!一介女人家作为顶不过如此,倘若是我接管水玉馆,成就何止区区如此?”仿佛听不得自己娘亲对这个妹子的一句礼赞,野夜龙立即在一旁不屑地嗤道。 第十章 “龙儿!”莲老夫人不高兴地紧了紧双眉警告儿子,回过头又对野日凤继续笑道:“你兄长不过是孩子心性,那些嫉妒话你听听就算了,可别放在心上……对了!说到这,风儿呀!二娘虽是高兴你能撑得起水玉馆这一片天,可你年纪委实也老大不小了,这终身大事……”那关心急切的神色一如全天下父母。 “娘大可放心,”抢先开口的,还是野夜龙。“您最近闭居佛堂,吃斋念佛,这段时日的事都不知情,妹子已经赘了一名夫婿成亲了!” “什么?”莲老夫人脸色一变。如果野日凤有仔细打量,便会发现莲老夫人的惊色之下,是一抹飞快闪去的负面情绪。 “这实在令我太吃惊了!龙儿,你竟都没跟我说一声!这可是天大的事呀!那我那个女婿呢?快叫他出来让我瞧瞧呀!”莲老夫人露出又惊又喜的笑,频频左顾右盼。“怪了,今儿个祭拜祖先呢!他怎么能缺席?” “姑爷一大清早便先去巡视水玉馆和炼房。”令所有人更加意外的,站出来挺身开口的竟是朱良川!“所以一时赶不回来上香祭拜。” “娘大可放心,”野夜龙虽是对着莲老夫人说话,可黑沉的双眼却是和野日凤的莹莹水眸对峙上。“妹子亲自挑的相公可‘好,着呢!夫家可是闻名天下的丹天谷,十八般武艺又全在行着,人更是对妹子千依百顺,性子温厚得很,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赘婿哩!” 哼!句句赞词里头句句全是反的!让野日凤听了刺耳得不舒服,但碍于莲老夫人的面子,她竭力将反感往下压。 “真的吗?”莲老夫人笑着听儿子的“赞词”,除了喜悦外,哪听得出其他名堂呢?“那他快回来了没?风儿,不如快快将他从水玉馆那儿唤回来,二娘急着要见见他。” “这……” 野日风正思索,尚未开口,竟有人已经代为回答,“既然二娘这么想见我,我不忙着赶回来,岂不就失了礼敬?” 众人询声望去,只见一道白杉颀长的人影立在门口。 “姑爷!”朱良川故意朗声喊道。 相较起敌意颇浓的野夜龙,丹白自是好相处得多,更何况丹白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要应付野夜龙的?不现在“利用”,更待何时?“请你快过来吧!夫人已等你好久了。” 等他? 只觉颈后毛发都寒寒地立了起来,野日凤心下立即斥了回去。 不!不对!她绝不是在等“他”,绝不是! 那个莫名其妙附在丹自身上的“孤魂野鬼”……光看那和平日异同的邪魅神态就知道了。 但问题是,她知道,别人可不知道啊! 野日凤家是被人施了法钉坐在椅子上,虽然心里很想逃,却只能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那白衫男人怡然自得地走人大厅,还和莲老夫人寒暄,口才流畅伶俐,哄得莲老夫人眉开眼笑,显然一下子便被收服得妥妥贴贴。 “呵呵呵─-我本来还挂心着凤儿的终身大事哩!好好好,她可真替自己找了一个好相公哩!” 他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如果二娘还不安心,不妨留下来一块用膳观望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悠闲踱步到野日凤所坐的椅子背后,亲呢地将一手搭在她颈后肆无忌惮的调情,看在众人眼中更形成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丽姿态。 “我想,我的夫人应该不会反对吧?”说完,他立即俯到野日风的耳边,以旁人听不见的气音低道:“如果你反对……”原本抚着她颈肤的指尖加重力道地收紧,让野日凤一瞬间吸不着气!“就走着瞧厂指尖如同突兀收紧时又旋即放松,重得新鲜空气的野日风立即不住地连连呛咳。 “夫人,你还好吧?”始作俑者马上装出疼惜爱怜的姿态,不断地轻拍她的背脊。“你该不会是着了凉吧?怎么咳不停?” “咳、咳!咳咳……咳咳……” 恶鬼!“他”绝对是个恶鬼!野日风恨恨地想。 一顿午膳下来,宾主有的尽欢,有的脸色变得比没吃到饭还饿扁了地更加难看,有的却像是吃到皇帝的珍馐而频频露出笑容……出为配着下莱的是比蜜更甜的言语。 “……原来我的风儿是二娘您一手带大的啊!人家常言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如今凤儿会长得如此美丽又出色,是您的功劳啊厂 莲老夫人呵呵一笑,脸颊竟微浮少女般的羞涩红晕, 旋即又感叹一声,“唉!只可惜大夫人和爷死得太早,来不及看见凤儿如今这等的成就,和她终于给自己找到一位好夫婿,多遗憾哪!” “哦?”俊美如今却不单纯的男性脸庞露出睨色。“他们已经仙逝了?” “就在凤儿十二岁那年……那年冬天天冷,大夫人和爷年纪毕竟是大了些,得了风寒后……便不起了。”说着说着,莲夫人再度感叹。“数来也有十一年了,我也老哕!” “您怎么会老呢?”丹白夸大其辞地安慰,甚至有轻薄之嫌地将手搭上莲老夫人的一截臂腕。“在我看来,您和风儿是一样年轻哪?” 这个饿中色“鬼”!只要是女人都好吗? 野日风僵着脸色,不自在地别过螓首躲开视线,并没注意到坐在饭桌另一端的野夜龙脸色变得阴郁。 “我吃饱了。”砰!放下根本没动过几口的饭碗,野夜龙甩袖起身。“娘,孩儿先告退去准备车马,我们该告辞了。” “啊?这么快……”莲老夫人见儿子不快又不善的脸色,聪明地乖乖就此打住。“那么,风儿,改天二娘再来找你呵!我们可是一家人哩!一年只见这么一次面是不够的,下回换你来琉琳馆走走。巴!龙儿布置得大方宽阔,好看得很。” 项羽邀请刘邦去做客?野日风可不敢想会是多“好看”的一场鸿门宴。“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她送走了热心过头的莲老夫人,为表对长者的敬意,她还特地一路送到门口。 野夜龙抿紧唇线,一语不发地先送莲老夫人上车后,又回过头来突地定睛凝视着野日风。 野日风背脊用力一挺,自动进入“备战状态”,料想着接下来的一场唇枪舌战。 没想到野夜龙只是冷哼了句,“你还真是替自己找了个好夫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人,害她空准备一肚子开打的火气,陡然在肚子里轰隆轰隆,却半点都没机会发挥出来。 “总算全走了。” 伴着这句话,她才惊觉到一阵男人的脚步声已走近身边,一把蛮横地勾住她的腰肢掳到身边。 她下意识地反抗,却只换来更用力的抱搂。 “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他咬着她的耳朵。“有谁会信你?他们会把你当疯子看的,更何况……如果你敢伤了‘我’,不怕会对‘他’有所影响?” “你敢?”野日凤惊叫,可心底已知道答案……他敢! 他什么都敢!他敢就此顶着丹白这个身分生活! 众人只觉得这位新姑爷性情还真多变,原先的单纯憨气不翼而飞,展露出深沉老练的气度,更像是原本便长年在水玉馆中居住,在一夕之间掌握住制造水玉的技术,调度资源人力,与买家谈判价格,和工匠师傅研究新开发的花色,督促进度…… 总而言之,以往她会做的,他都包办了,而且做得比她更有声有色。 “水玉馆的新姑爷真行啊!” “这下子野家小姐可就轻松了。” “是啊!女人再怎么说都不好抛头露面的,她现在只要专心生个下一代的继承人就行啦!” 面对诸如此类的流言,野日风愈来愈不容易保持冷静自持,气得想狠狠地哭上一场! 她突然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三年以来,好像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辛辛苦苦独自经营水玉馆多年,对外要和各色商家打交道,对内要应付经营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和敌意颇深的野夜龙,一直忙到现在成亲了,众人却只是赞美着“水玉馆的新姑爷”,而不是她! 她究竟算什么……不!应该说,她这些年来的努力忙碌,究竟是算什么? 冷眼旁观得愈久,她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凉掉、死去,如果水玉馆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中,她又何必费神去担心太多? 不过,她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难不成就真的乖乖等着害喜生孩子? 但是自盘古开天以来,女人不就是如此度过一生的?未出阁前在房里做女红刺绣,嫁人之后相夫教子。 第十一章 她漫步走在屋内,独自一人的,就连她一手提拔的管事朱良川,现在也改随侍在新姑爷身边,跟进跟出,一张板着的脸孔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软化的眼神亦代表他对这新姑爷的心悦臣服。 不公平! 莹莹水眸瞪着一片变黄的枯叶掉下来,点着水面一圈涟漪。 这真的不公平! 野日凤就这样站在庭园里的流水池塘边想着,不自觉地杵了整整一日,没思索到自己身上轻薄的衣杉,以及初秋开始转凉的气候…… “哈啾!”然后是一串忍也忍不住的咳嗽声。 不必延请上门的大夫来告诉自己,野日凤也知道自己是着了凉。 “怎么,是谁敢虐待你?让你穿不暖也吃不饱?” 大夫前脚才刚走,他就后脚往她躺着的床铺一踅,脱口便是这么尖锐的诘问,一点也不客气。 “你管我!”野日凤病恹恹的,连一眼都懒得看向他,但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像是要应和他的质疑,很响亮地咕噜两声给他听。 前所未有的情绪……尴尬,火速蔓延全身,她立即拉高棉被过头,先将自己盖得“不见天日”再说。 好丢脸喔! 隔着颇有厚度的被子,外头声音一切听起来都有些距离,闷气闷声的。 野日凤听得见他喃喃地骂了几句,然后是脚步声、开门声,斥喝声。 过了一会儿,是小丫头细碎的步伐声……咦?那阵锵锵锵锵的轻微声响是什么?她一时倒听不出来了。 “你手抖个什么劲?怕什么?把东西放下便滚!”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时狰狞得有些扭曲的凶脸就是原凶,别说俊美不复,恐怕他此刻的尊容还不比牛头马面好看到哪去。 “是、是……” 小丫头果然是抖着手把托盘放下,锵锵锵锵的,一放下后连告退都忘了福礼便跑,野日凤还听见她“哇”的哭声。 啧!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去为难一个丫头片子呢?躲在被子下的野日凤不满地咕咕哝哝。 “你说堂堂一个男子汉不该怎么样来着?”被子猛地被用力掀开,吓得野口凤浑身一颤。 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真糟! “干嘛?看到鬼啊?”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也对!‘鬼’不就在你面前吗?”手一伸,一碗粥平举到她唇边。“吃掉它,否则你就只好等着饿死,也做个鬼来陪着我。” 迟疑了好一会儿,野日凤才坐起身并以双手捧过碗,小口小口啜食。 粥煮得软稠多汤,很开胃,适合病患的口味……至少一日未进食的野日风这么觉得。 悄悄抬起低垂的眼睫,她静静注视那烛光剪映的半侧俊容,再也忍不住地轻询问:“你……是谁?” 原本坐在桌边椅子上随意翻着书页,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讶异地回视她。 “你终究不是丹白,”努力乎复愈来愈急促的心跳后,野日凤胆大且明白地表示,“如果我以那个名字来唤你,对他……是个侮辱。” 他一愣,本来像是要发脾气似的,旋即又不怒反笑。“说得好!很好!我也不想被人以一个白痴的名字来叫唤着。” “丹白他才不是白痴!”虽然害怕自己可能会惹眼前的“人”生气,会对自己不利,但她仍壮着胆反驳回去。“他不过是秉性单纯了些,哪像你这么恐怖狡猾!” 就算面对他突然逼近放大的脸孔,野日风脸色虽然微变,却仍勇敢地对峙上他。 。你还真不愧是野氏一族以来,首开先例的女当家!”威胁地眯紧一双黑眸,整张俊脸压迫感十足。“这么冷静、这么从容不迫,看来,你在商场上的多年经验真不是玩假的……你真胆敢拿这种脸孔来面对我?”攫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许她别开乱动,他蓄意地一边说着话,一边用舌尖轻轻点着她;点着她两片唇瓣,点着她人中柔软的肌肤,还顺势左右点着她的双颊,上下点着她的鼻尖、眼皮和喉咙锁骨。 被他这么点呀点着,野日凤没两三下就骨头软酥酥。 怎么办?虽然心中很想“壮敬自强、处变不惊”的,但女性阴柔的身躯却由不得她地尽情接受,更可以说是享受着男人的挑逗。 随着他的轻捻慢捻复挑,野日凤开始呻吟、嘤咛,甚至发出连自己听都没听过的叫唤…… 激越开始慢慢平缓下来后,她又惊又羞地发现自己上半身赤裸裸地倒在男人的双臂里,迷迷蒙蒙看着他腾出一只大掌,抚弄她的双蜂…… “不……要……”努力抓回神志上的一丝清明,女性柔软的双腕或许推拒不了多少男性蛮力,但有总比没有好。 “省省吧!女人总是口是心非。”这恶鬼轻而易举就将她嗤鼻笑了回来。“不要就是要,不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爱!” “谁……说的……”野日风半强迫地被放倒在床面上,他则欺身压上来,就算希望如何薄弱仍试图反抗。 “你……你都是这样对待女人的吗?你……生前一定……”感觉自己的裙布开始被撕毁。“你一定没有爱过人!就算……” 糟!她的下半身已经开始赤裸了! “就算你有所爱的姑娘,你也会这样伤害她!”她用力闭紧双眼叫喊。 倏地,男人手中的动作静止了。 咦?屏着呼吸,她的动作也是静止的,唯恐一个轻微的动作,会再引发他任何不规矩的行为。 “算你行!”以两臂支撑在她的身体两侧,虽然姿势是高了些,但仍是正面对着她的脸孔,那惊怕交加的神情。 诅咒出一些最下三流的粗秽字眼,显现出他的怒火是多么高张。“被你这么一说,夫妻之间的敦伦倒像成了我在强迫你的肮脏事儿厂 啐了一口,他仍是不肯从她身上退下,却不再进行侵犯的动作,阴森森地瞪着等着她张开莹莹水眸。 她再度试图挣脱他的箝制,本以为又要费上一番工夫力气,可这一回,他却挺乾脆地翻下她的娇躯了,只不过仍是扣着她一只手腕不放,脑袋更是整个儿毫不客气地顺势枕在那条手臂上。 “下一回,我一定要你来求我,好好的、苦苦的、频频的求我碰你。” “你慢慢等吧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她对他势在必得的模样啐了声。“我绝不会让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鬼碰我!” “名字?”他故意逗弄她。“反正我现在就是这个丹白,是你的夫婿不是吗?名字有什么重要的?”将右手并拢的两指往前竖起,在她面前左右摇摆。 “你!”野日凤发现,不管是丹白,或是眼前的这个“他”,都一样拥有让她瞬间火冒三丈的能力。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的。”他赶在她又要发火之前闲闲开口。“只是,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换?”她一愣。 “要有所得,便要有所代价的付出吧?”他道。“你不是个商者?怎么忘了这般简单的道理?” 以物易物!“你要什么?”她原本大可不必理会他的,但心中的好奇却不住地蠢蠢欲动。 “一个吻!”他将并拢的两指伸长比向她的双唇。“我要你心甘情愿吻我一下!” 【第六章】 心……心甘情愿?野日凤一口气顿时呛得差点喘不过来。她怒视过去.他却悠悠哉哉地轻睨一记回来,一副“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有可无模样,摆明就是要气死活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不知谁是“道”、谁是“魔”了。 “要就动作快些吧!夫人。”他微挑黑眉,做出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厂 她谨慎地再次确定。“真的只要一个吻就成了?” “如果你想多吻几个我也接受。”闲闲散散地,他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这个人……不!这只鬼! 野日风表情又生硬又愤怒,但还真的不得不僵着动作趋身过去,然后又想到什么似地问道:“吻哪里?” “唔……因为是头一回嘛!给你优待,你高兴吻哪里便是哪里。”够慷慨、够大方了吧? 野日风果真开始认真打量他的脸,那仔细的程序是从一根根黑发的末梢开始,从上而下地直到他下巴上一点点的胡碴,她愈是梭巡查看得仔细,秀容便愈是不由自主地又烫又红。 唔……这吻该落在哪里才好? 是那双看起来神采飞扬的眉眼吗?似乎不太好,太好看了!好看得会让她一吻再吻。 是那高挺的鼻子吗?也不太好,太刺激了!刺激得会让她一吻再吻三吻。 第十二章 不然就那张形状优美又薄厚适中的嘴唇吗?大大不 好!别说什么刺激了,恐怕还没吻上,她就会受不了地倒在地上抽搐…… “夫人,你尽是在那儿发呆看着我,却又什么都不做,怎么,是我这个相公太迷人了,不知道该吻哪里好?” 对呀对呀!你真聪明,怎么会知道?野日风在心中喝着讽采,但外表却只能做到呆滞点头的反应,三魂七魄显然还没归位。 “这样啊……那我倒可以吃一点亏。”他说得更慷慨、更大方,好解决她的“烦恼”。。你可以不只吻一个,反正我就是长得眉眼鼻唇都这么出色,你可以都试试。” 好呀!野日风不知怎么地着了魔,此时竟浑然忘却自己先前对眼前这个人……不!这只鬼的一切戒备、反感、厌恶,差一点就要按照他的话,都“试试”下去,幸好在脸庞即将贴过去之前便及时清醒…… “哈啾!” 虽然她没将什么涕水喷到他脸上,但也够杀尽风景的。 好啦!什么旖旎的气氛统统都没了,而且他在最先的呆愣后,居然仰头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让野日凤觉得比对她生气还要尴尬、丢脸。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不吻、不吻了,反正大不了就像他说的,不过是个名字而已,叫这只鬼叫“喂”就成了,嫌不够好听单薄,那就“喂喂喂”连三声来叫总成了吧! 羞恼之余,她不管自己得了风寒的身子骨,翻下床便想走到屋外去。 “你给我回来!” 他哼气命令,用一条手臂卷她的腰肢带回床上,她则不甘示弱地挣扎起来,一来一往互动之间,她的唇不经意擦过他的,虽然又快又短得像浮光掠影,却千真万实、抵赖不得。 她一愣,他则宜然自得地啧了一声。 “好吧!虽然这吻太轻、太淡,又不太甜,不过终究是一个吻,我就勉为其难收下。” 不高兴就不要什么“勉为其难收下”!莹莹水眸顿时成了火眼金睛,如果可以,她早在他身上放了把烈焰,烧烫得他哇哇直叫。 “做人要守信用,我想,做鬼也同做人是一般道理。”他将妯重新安回软软暖暖的被窝里。如果她不是正老羞成怒,便会察觉到他的动作有多轻巧体贴。“莫睡莫睡,竖起你的耳朵仔细听,生前。别人都是这样叫我……嗯嗯!我就只说这一回……嗯嗯!我想,我可以恩准你叫我另一个名讳……” “停停停,你再不说,我可就不希罕知道了!”顶多就“鬼”来“鬼”去叫他,没什么大不了。 “好好。”这下可就换人紧张了,稍清喉咙后,他总算说了。“你可以叫我‘陆离’。” 陆离? 神情一愣,野日风才在想这名字怎么有那么一点点耳熟时,外头就突然爆出一片闹烘烘的声响,然后是急呼呼的脚步声奔来。 “姑爷、夫人,不好了!”朱良川的声音贴着门板大喊。“水玉馆又失火了!” “什么?!” 熊熊的焰光,在夜中,几乎照亮半边的天际。 火如一只无所不噬的怪物。贪婪且大口,迅速焚去外头围墙,再更进一步侵蚀里头矗立的建物,顶瓦、梁柱,门窗同步垮坏、倾斜、毁倒,在人们惊觉不对忙着汲水来抢救,为时晚矣。 “不……” 发蓬衣乱鞋未着,野日凤赶到现场的外表狠狈,心思更是纠乱成结。 她呆掉了,呆得不知道自己大声叫喊起来直往火场里冲,不知道自己及时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抱住阻止她去送死,不知道自己对胆敢阻止她的手臂主人又踢又打。 “放开我!我要进去,那是水玉馆呀!是爹爹的水玉馆呀!水玉馆烧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天爷彷佛是嫌场面还乱得不够精采,在一片闹烘烘中,一队人马吆喝着赶了过来。 蓦地,野日风莹莹水眸大睁,失控地声嘶力竭尖叫,“野夜龙!是你对吧?又是你放的火对吧?” 愤怒到了极点,她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蛮力,硬生生从那双强健胳膊挣脱出来,往那队人马的首领扑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验收你放火的成果吗?我恨你!我好恨你!”没头没脑地,她抡起粉拳,恨不得就此打死这个敌人。 “我要抒……”好像有蚊子在颈后叮了一口,野日凤倒了下去。 点她睡穴,是不得已的,他顺势一气呵成地抱起她那软绵绵的娇躯,才回视野夜龙。 看人,对老练成精的他而言,已是鸡皮蒜头的小事。才一眼,他已看透面容冰冷的野夜龙,那颗心…… “如果真想帮忙,这里我们负责,后门那里就拜托你了。”他当下命令。 野夜龙又瞪他一眼……不!应该说,是借故看了入睡的异母妹子一眼,然后闷不吭声地掉头去执行刚才所听见的命令。 这一场火,在这样全体动员下,终于在鱼肚发白之际灭止。 众人精疲力尽,有的靠在同伴的肩头上休息,有的乾脆倒在地上喘气。 救这场火,幸运的是,只有几人受到皮肉薄浅的烧伤;不幸运的是,水玉馆重要的部份全毁,包括收藏水玉原料的隔间,和重要的炼房……损失不可不惨重!. 野日风心情沉重,表情更显阴郁,再加上从后门收兵走过来的冷酷野夜龙,两尊煞将站在一起,活生生就像是要当场厮杀开战般。 一旁的朱良川闷不吭声地站了过来……站在他所认定的新姑爷身旁,戒备地瞪着野夜龙,壁垒分明。 缓缓的,他勾唇凝出一丝笑痕,极浅,也极残忍的。 “良川,去处理善后。” “但是姑爷……” 。这里我应付得来。”说完,他对野夜龙比个邀请的手势。 令朱良川更吃惊的是,对方亦挥手斥开自方的人马,顺从地和姑爷走到一边……讲悄悄话去了? 啥?那光景,看得又忠又直的朱良川晕头又转向,不知道姑爷和死对头的大少爷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到天亮,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水玉馆被烧了,就连在琉琳馆中深居简出的莲老夫人都听闻风声。 “我的天!凤儿她……风儿她没事吧?”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却被客气地告知野日凤倍受刺激打击,风寒病情加重,急得直抓着丹白……或者说是陆离的手臂频频迫问。 “二娘放心,她会很快好起来。”口头自信满满的安慰,但忧心仲仲的神色却不时由眉宇间流露,话显然不太由衷! “唉……那就好。”莲老夫人问出另一个挂心的问题,“我方才是先去水玉馆一趟才过来的,你们的损失……唉!我一定叫龙儿、要琉琳馆好好帮你们一把。” “谢谢二娘。”他也叹了一声,“唉!虽然这次火灾损失惨重,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最值钱的数样水玉商品逃过一劫,卖掉它们的价值,对水玉的重建助益很大。” “那真是太好了!”莲老夫人惊讶地嚷道:“那些商品可得仔细收好,盼它们能卖个好价钱。对了!你将东西收哪去了?周不周全啊?” “二娘放心。”他笑笑地应着,并故作神秘地倾身凑向她咬耳朵。“我将东西周周全全地放在……” 书房。 他将那些最有价值的商品,周周全全地放在日理万机的地方,一个看起来最安全的地方。 黑影从屋脊上一跃而下,几个翻飞跃足便热门熟路地来到书房门口停下,伸手“咿呀”一声推开。 蜡烛燃烧后的气味仍残留在空气中,借着月影星光淡淡地映人,一双眼睛仍可以很快地在这没有灯火的房间里面搜索巡视。 东西会放在哪里?黑影不浪费时间地立即开始翻箱倒柜。 快!时间很宝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经过并发现……如此的恐惧更激烈地鞭策加速搜索的功夫。 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书桌底下的暗格内,果真搜出数样已镶好珍宝美玉,一见便知道是将贩售于贵族富户之间的精晶。 太好了!黑影兴奋得一双美眸更晶更亮,里头的仇恨之光亦在同时燃到最高点。 得手了?黑影一把抓起那些宝贝揣人怀中站起…… 喝!门外忽然闯进了数盏灯火和人影,一字排开,屋内屋外布满人手。 “久等了!二娘。”慢慢地,高大白衫的男人排众走来。 “你……”黑影……莲老夫人见事迹败露,脑筋一转后恍然大悟。“该死!你故意圈套我?”她摆出备战架式。 “不这样做,你会露出马脚吗?”他闲闲地一耸肩站开,让路给身后的人。 第十三章 “龙儿?”莲老夫人脸色倏白。“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一切该天衣无缝吗?为什么儿子会用那种了然又心痛的表情瞪着她? “快来救娘啊厂她仍努力地想粉饰太平,扮演无辜的白脸。“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要抓娘去哪里呀!” “娘,你就不必再演戏了。”野夜龙发出低沉的叹息。“我早就知道你做的一切,包括你为了要打击水玉馆的生意,接二连三的纵火……” 神色倏然一怔后,莲老夫人兀自嘴硬。“娘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野夜龙真的无话可说了。 从水玉馆第一次夜里失火以来,他便开始被人怀疑,被有色眼光打量为一个恶兄长,一个和异母妹子争斗而不惜烧掉祖产的不肖子。 没有人有证据能抓他,但有谁知道他这几年下来在那种背过身去便起窃窃私语的情况下,活得有多辛苦? 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他私下展开隐密的调查,结果却震惊地发现嫌犯竟是自己的母亲!那种难堪更加痛心,又有谁知情? 原本矢誓要将凶嫌捉到野日风面前的打算无疾而终,野夜龙试着用不同的方法去补偿水玉馆的损失,诸如每每火灾后派人来帮忙修建,默默地计划将京城里的市场让给野日风,甚至替野日风找寻强势!n!有的联姻对象,好让水玉馆增添有力的后盾…… 另一方面,为了不让母亲起不必要的疑心,野夜龙甚至得逼迫自己对外表露出愤世嫉俗的模样,尤其是对自己真心所爱的人……双眸沉痛地阖上,再决然地睁开。 那份真心,那份爱,太痛,太苦!或许就将如此折磨他一生。 “娘,跟我回去吧?”野夜龙道,看着一身夜行衣的娘亲,不禁想起自己一身功夫的入门启蒙者就是她……几招基本的招式和丹田吐纳,却末提早发现她竟是那个蓄意纵火的嫌犯。“妹子说了,只要现在就此歇手,过往不予追究。” 野日风在得知素来表面疼爱她的二娘便是纵火嫌犯时,一张小脸白似冬雪,深受打击地一语不发。 “不要过来!”见到儿子居然胳臂往外弯帮着外人,莲老夫人脸色又青又白地变着,最后威胁地咆哮出声,“谁敢过来我就把这些东西全砸了!”她抽出原本贴收在怀的水玉精品。。届时我倒要看水玉馆拿什么去重建!” “想砸就砸吧!”噗哧地笑出声,俊容满不在乎,弹指往身旁的朱良川示意。“这里还有许多,你爱砸多少就多少吧!” 朱良川立即将手中预备好的物件一字排开亮相,全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是假的?莲老夫人气得将手中东西全数掷地,然后施展拳脚,朝笑得得意的俊美男人袭去。 “哎哟!”哪知没个三、两下,莲老夫人反而下盘被一脚横扫倒地,对方的俊容顶时冷煞如魔尊,左手一揪莲老夫人后颈,右手同时噼哩啪啦地扫向她周身大穴。 “不!啊……你竟废了我全身武功?”莲老夫人痛彻心肺的惨嚎响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连野夜龙想说情、抢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这场一气呵成的快速制裁。 “废了你的武功又如何?”顺手将这把再也无法为恶,只能哀哀嚎叫的老骨头丢弃一旁。“你该感谢我没废了你的一条小命!” 平日内敛沉稳一收,原来底下净是残忍快意!他笑着,对野夜龙努努嘴。“滚吧!看管好你家的老太婆,以往的破坏就不计较了,但如果水玉馆还会再受到类似的人为破坏或攻击的话……”手刀做个擦过颈子的姿势。 “我知道了。”野夜龙先点了娘亲的睡穴才将她抡抱起来。 野夜龙走到门外时,看见自始至终苍白着小脸,不发一语的野日风,他双唇微微张启,“我说过了,你还真是替自己找了个好夫婿!” 野日风呆住了。 这句话,野夜龙确实是说过,但当时她只当成是一句讽言啊…… 这个夜晚的纷纷扰扰终于落幕。 朱良川真是个好管事,他很放心将一切善后托付处理,然后便抱起野日风回房和衣躺下。 却没有人能人得了睡。 莹莹水眸因默默流泪而红肿,冷峻黑眼因担忧而布满血丝。 “他不讨厌我……”蜷在宽大怀抱中的娇软人儿蓦地开口。“我一直都还记得十二岁之前,我们兄妹玩在一起的快乐模样……然后,爹娘死了,他被二娘送走,突然自我生命中缺席,说是去习武念书,而我则接下水玉馆,努力学习经营之道,直到十八岁那年才又见到他……可是,那时候的他对我又冷漠又生疏,老用一种看仇人的眼光蹬着我,用言语不停地刺伤我,更吵着要分家并创立琉琳馆搬了出去……难道这些都是做假的吗?我……我不明白了……” 哼!如果野日凤真的“明白”了,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应!抱住她的胳膊随着一记哼声而紧了紧,他想起当时和野夜龙的一席对话…… “你爱她,对吧?”在商讨如何布计一举逮到纵火嫌犯后,他出其不意地对野夜龙提出问题,一个正中要害的问题。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野夜龙没有慌色,但面颊上的一束肌肉在抽动。“任谁都知道野家兄妹走死对头,水火不相容。” “表面上的功夫易做,其心却难藏。”他却没有就此被野夜龙的话唬弄过去。“如果你真的敌视凤儿,又怎么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赶过来帮忙救水玉馆的火,在冒着可能会被认为是纵火嫌犯的情况下?何苦这么委屈自己?我不认为你野夜龙会走那样的男人。” 野夜龙转头意欲逃避这个话题。“你少罗唆那么多!好好守护她便是!如果我的妹子日后少了一根寒毛,我会找你算帐的!” 他的唇角微扬,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语调。“我自是会好qe待她,再怎么说,凤儿仍是元配大夫人,和小妾地位自然大不相同。” “该死的!你打算纳妾?”野夜龙迅速怒目瞪向这个妹婿。 “咦?大舅子,我记得你自己便娶了一妻两妾吧?”所以有资格这么勃然大怒吗?彼此彼此。 “我家妹子和别的庸脂俗粉是不同的,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真心又全心的对待!” “哦!任何一个男人吗?” “任何一个!”野夜龙严厉重申。 “包括你吗?。黑眸犀利地睨望过去,野夜龙像被人重重拍了巴掌殷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爱她,对吧?” 相同的问题,第二遍,野夜龙却再也应不出声回答。 许久,野夜龙才凄湛地重重闽眼,宛如死去。 “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她……是我的妹子,血缘关系……是一句爱或不爱就能改变的吗?” 不能言明,不能言明啊!有些禁忌、有些奢想,是会犯了天怒的啊! “她一辈子就是日凤,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异母妹子……” 【第七章】 水玉馆在野夜龙主动出钱的情况下,很快开始展开重建工作。 京城里的人都惊讶于琉琳馆这一回的大力鼎助,众说纷纭。 ─会儿讨沦野夜龙这次怎么会这么“好心”?一会儿又有人猜臆说不定是双方达成了某些协议,再一会儿,又有人说其实水玉馆已经被琉琳馆趁这机会给并了…… 多嘴多话、人云亦云,到现在谣言已经流传成…… “我们破产准备出走?”睁大双眼,他哭笑不得。 “是。”朱良川也莫可奈何地跟着摇头。“姑爷,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平息这些流言?小的很怕夫人听见,会影响正在休养的身子。” 原本便不算轻的风寒加上接踵而来的事故对心理上的力‘击,不知多少年来没有生过病的野日风至今仍拥“被”在床。身体上是好了很多,不过令人担心的是精神提振不起。 “我……”才要开口,他忽然就白了白脸色。“你……良川,你先退下,我们待会再谈。” “姑爷?” “快去!”他深吸口气。“不许别人来吵我,我要一个人好好静静……”脸色此时白中已又泛出些许青绿。“退下!” 他一直努力撑到听见门扉阖起后,才崩溃地倒面伏在案首,笔墨卷件随着他的动作而挥乱,有些甚至掉落在地上。 如果有人现在看见,一定会被他好像在跟某种无形的力量挣扎和喃喃自语给骇着。 “不能……我不要走……我还不行走……风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抹阴魂要暂居活人身上的最大期限仅仅一百八十日,过此期限者…… “我知道……”素来邪魅阴冷的眼,此刻非但一点都神气不起来,而且是脆弱和某种不知名的痛楚。 第十四章 他一直都知道……却又一直都不去想知道……煎熬的意识中,他隐约看见一名白衫年轻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那是丹白,是这具躯体的真正主人! “呵─-”他发出微微乾笑。“你……已经要来取回自己的身体了吗?”迟早之事,但太快了!不…… 丹白已经摆脱以往的单纯稚气,露出从前绝不会有的感慨复杂笑容。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不如就由野珀大哥继续陪伴夫人一生吧!你好喜欢她,她应该也是喜欢你的,我似乎……不该介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永远换位,让我去待在“珀魂玉”里头…… “是啊厂喘过气,他嘲弄地驳了回去。“别忘了,你还得带‘珀魂玉’回丹天谷复了你大哥的命令,如果我真做了一辈子的‘丹白’,你就等着这块‘珀魂玉’被我亲手砸掉吧!”一阵阵痛楚就像有什么最细最密的东西在鞭打他所有的筋络脉动,一下又一下,顿时让他喘不过气。 可走……可是你不是说一具躯体内不能承受两个魂魄影响,轻则日久体虚气弱、久病在床,重则还会影响到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吗? 那抹属于丹白的白衣灵体一见他难过的模样,不禁急得团团转。 “放心……身体终究会还……还你……”他努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抱歉?我力气透支了,想休息……接下来你来……”话都还没说完,这回连大声叫喊都没有,收在白衫衣襟下的。珀魂玉”颗颗珠圆玉润,闪出一抹诡谲色彩,只一眨眼,原本不停抽搐痉擘的颀长身躯便静止不动。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张略显苍白的俊美脸孔终于慢慢抬起。 丹白坐正了身子,很突兀地将双手伸到自己眼前看着,好像怀念了很久末见,而那种惊喜交加的表情更家是个稚嫩的娃儿,丹白又伸伸双脚站了起来。 “抱歉!姑爷,我非打扰你一下……姑爷?”去而复返的朱良川在不请自来又踏人书房后傻了眼。 只见案桌上一片凌乱,而姑爷……他为什么要站着拼命侧头往身后下方看,还挪着手臂对自己的臀腿拍拍打打,看起来就像是在确定它们都还在? 朱良川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呐呐不成语。 “咦?”丹白也吓了一跳,迅速回过头来看见朱良川时,尴尬的晕色红了耳根。“你……呃!有什么事?” “你……”他是丹白吗?朱良川突然有种见到久未相逢的故人之感。明明姑爷跟自己朝夕相处,怎么……“是这样的,方才丫头小春告诉我,说夫人一直这样深居在睡房中不是办法,近来餐食也是愈吃愈少,到今日早膳竟完全就不动着了。” ! 糟糕!那该怎么办? 丹白知道野日凤近来因为水玉馆的事型得心情、身体都不舒服,却没料到会至绝食的地步。 “也许姑爷该去劝劝夫人了。”朱良川这句提议在这段日子里其实已经说了好几回。 姑爷先前都认为该让夫人花一段时间好好沉淀心情,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是不能再拖了。 忐忑不安,丹白瞪着睡房的门扉好一会儿,才在一阵轻轻的扣敲后,自行推门而人。 “夫人?”他等小春放下重新装了满满一托盘膳食并退出房外后,才趋近床边,看着那螓首朝里边侧躺的身影。 想了想,他大着胆子抚了一下那散于被枕上的秀发。 “怎么了?我听说你不吃东西,肚子不会饿吗?”他问得很疑惑,也很简单,又像自言自语。 那种单纯的口吻,让好一阵子不曾听闻的野日风脑筋顿时空白了一下,无法遏止冲动地坐起身,用一双莹莹水眸审视他。 “你……你是丹白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那种求证的神态让丹白猛然想起……她可是唯“二”知道另一个“丹白”之事的人呢! 有些慌张起来,丹白忘了要劝她进食的重责大任,只想赶快转身溜走。 岂料野日凤动作更快,一把扯住他一边衣袖,像只逮到小白兔的猛虎命令道:“你敢!不许动!” 呜啊……丹白只敢在心中如此哀嚎,哭丧着表情乖乖地不敢动。 “嗯……”像是在检视一块水玉是否有所瑕疵,野日风踮起脚尖逼迫到丹白眼前“视察”他,好半晌后,才用极确定的口吻下判断,“你是丹白,不是陆离。他人呢?”或者该问:“鬼”呢? “他说要休息。”好乖!问一句,丹自便答一句。 “你们在搞什么鬼?”野日凤一听这句回答,有种受到欺骗的打击。“他休息,所以你便出来轮班吗?你们是讲好了轮流来耍着我玩吗……” 说着说着,莹莹水眸竟泪光隐现,又见丹白什么话都应不出来的模样,便不怒反笑。“很好,很好,还亏我一直不敢找和尚道士什么的来赶他走,就是怕会对你也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你们两个居然是合伙的?很好,索性我就一次砍了你们,一了百了厂 好像要出一股压抑许久的郁气,野日凤当真开始在房内找起可以当凶器的东西,最后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竟将自己的两只鞋儿一脱,往他头上打去。 “哇……好臭!”丹白立即捏起鼻子叫道。 原来野日凤闭居在房里的这几日内,别说愈来愈少进食,就连梳洗也没心思去理会,久而久之……所以那鞋儿 。你还敢嫌臭?”野日风秀颊一红,素来端谨严肃的教养都抛到天边去。“我……我就让你们臭到底厂她凶悍地将丹白逼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爬到他身上,作势要把那只鞋儿给塞到那张嘴里去。 “呵!不要!哇哇哇--”丹白发出那种小媳妇儿正在受虐的凄惨叫声,又不敢大力推开野日风害她受伤,情急之下,一股男性本色被激发出来,一手格开她的攻击,一手搂抱住她的腰肢,并自然而然吻住她的唇瓣。 “唔!唔唔唔唔……”野日风立即想别开螓首不让他得逞,但丹白却一丝都不肯放松。 唉!可怜如丹白,他这个夫婿其实做得挺龟的!别说洞房的不是他,甚至连野日凤的双唇也未真正亲吻过呢! 他很惊奇地品味着她两办菱唇的滋味,比最香的花还要香,比最软的丝还娈软,比最甜的糖还要甜…… 呵!原来亲吻就是这种笔墨都形容不出来的滋味呵!他领受了! 过了好一阵子,丹白轻掬她的双肩稍微推开后,才把憋住的老大一口气给吐出来。“原来亲吻是这么‘费气’的事情啊!休息够了再来吧厂他颇为认真地建议。 嗄?野日凤一愣,旋即噗哧地笑出声。“呵呵呵─-”螓首跟着不住摇动。 他呀!果真不愧是丹白啊!如果是那个邪魅的陆离,此刻她恐怕早就被扑倒占有了吧!还拖什么拖? “夫人,你笑了耶!”丹白的表情、声音无不大大惊奇,而且他好喜欢这个惊奇哩!“夫人笑起来就很漂亮了。” “你意思是说我长得很丑罗?”野日风立即心存逗弄,当下板了端容。 “不不不!夫人很漂亮啊!怎么会丑?”丹白这下可急了,拼命解释,“只是夫人别一直板着脸,那就真的很丑了……不不不!夫人很漂亮啦!我的意思是……是……” “我懂。”唉!算她不忍心再欺负这个老实头了,再玩下去就太过份了。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找人算帐的是那一个,而不是这一个!“算了。” 算了?“你……呃!想不想吃点东西?”丹白总觉得那么满满一托盘的东西不吃很浪费。 “我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虽然离桌几不过两步路,俱这可是他平生的、第一次的、主动的去挽一名女子的小手呢!该放鞭炮喔! 又是轻愣,野日凤发现今儿个自己做了多少“不规矩”的事!她不仅打破了闺女该立裙莫摇、不苟言笑的妇德,更不礼貌地对自己的夫婿大叫大吼,还拿了自己的鞋儿要塞他的嘴巴呢! “你又笑了呢广丹白自是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是开始有点“花痴”地看着她笑得益发灿烂的笑容,然后发现之前自己想的根本就是错的!什么她长得不漂亮,野日风现在就漂亮得让他快喘不过气,好想学着小狗。哈哈”两声吐舌头呢! “我……呃……嗯……哦……哎……”欲言又止,欲言又止,连续三回后,他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你想说什么?”太明显了!野日风怎么可能没发现o“说呀!”略略提高音量,无形间展露当家气势。 “我只是……只是……”忸怩了好大一下,丹白才很害羞地低头低声回答,“我只是觉得,现在就算有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会觉得你比较漂亮耶!” 第十五章 一股沸腾的暖气由心房迅速扩散弥漫到全身上下,野日凤不知遇过多少回合的商场险恶了,全没现在这么不自在过。 是吗?他觉得她比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更漂亮吗? 低头又看看布料有些发皱,全身甚至还有股淡淡的恶心气味……哦!天哪!她竟然有三天没梳洗更衣了呢! 浸在满桶香香的热水中洗浴,野日风刻意泡了好久好─口气痛快地解决三天宋的污秽。拿起柔软的绢巾擦拭发丝,她穿上舒服柔软的长衣,从屏风后头踱步出来时,丹白只觉眼睛一亮,好似看见了一个慵懒妩媚,却又无比清纯的仙子。 “一直看我做什么?”野日凤坐到他的对面,纤指玩弄青丝,一手托腮侧首睨他。 一句很简单的问话,竟也能有这等风情万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野日风?丹白突然这么想。 其实经过这段时日来的“历练”,他原先的单纯或许依旧,却已不再那么傻气。 以前在丹天谷,二哥丹青就曾说过他天资不差,学任何东西样样敏快,唯独在情感及察言观色方面尚未开窍,如果真一旦踏出丹天谷,踏人外头的天下,怕是被人欺侮到头顶上都不自知。 这些话,如果在以前说个十遍,他也不见得会懂上一回,不过自从“嫁”给野日风后,他看、他听、他思考……就算待在“珀魂玉”里时也一样,然后慢慢对自己产生了影响。 原来,人在笑的时候不一定是开心的,说不定心里是在哭的……就像野日风。 原来,慈祥的外表不一定便有颗慈祥的心……就像莲老夫人。 原来,表现得冷酷邪恶不一定就真是个坏人,说不定只是迫不得已的保护色……就像野夜龙。 原来……有太多的原来,让丹白观察得头昏昏、脑胀胀之余,亦慢慢改了他部份的个性,也或许是受了“陆离”的影响……至少,他那种慢半拍的应对方式快了些,比较 知道怎么看人脸色了。 “你肚子饿了没?如果还可以等,这些饭菜都凉了,我去叫人重新热过好吗厂 “甭麻烦了。”她感受到丹白有些变了,没了以前大刺刺、直得让人尴尬。她将筷子塞人他的掌心中,再往自己比比。“喂我吃。” 丹白立即小心地执行“命令”,很认真地一边夹菜一边喂她,更一边观察一迓询问她不喜欢哪一道莱,或喜欢哪一道菜。 野日凤则乐得享受这殷勤的服侍。 闺房之乐谁说只有举案齐眉、夫唱妇随?这种不同调儿的琴瑟和鸣也行的。 丹白也接手“陆离”正在处理的商业事务,一有问题就很认真地拿来和野日风讨论,不像“陆离”完全不让她再插手,一心想将她养成深闺里的女人。 野日凤又开始慢慢接触到生意上的事,那是自己所擅长的范围,不再尝到无所事事的滋味,生活中又重新有了目标和重心,容光重新焕发。 只是,现在的她却是试着退到丹白身旁,不主动掌控生意,而是静守观察,如果丹白有了困难麻烦才会出手相助。 莱鸟在学飞,老鸟没法子替它拍翅膀,只能适时地一脚把它踢出巢窝。 “呼!”阖上帐本。今日事项较少,才近黄昏便都处理完了,书房里的两人遗默契甚好地同舒一口气。 “好累喔!怎么每天每天都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的事啊?”丹白夸张地伸敞双臂比拟着无形的数量,大刺刺的举止让野日凤莞尔。 “啊……不行了!”丹白忽地大叫一声,伸完懒腰后又振作精神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不管不管,我要出去走走、透透气啦!”他很理所当然地去握住野日凤的手,拉她一起。。走吧!” 黄昏彩霞下的市集,别有一番风情。 “来哟!一串糖葫芦两文钱,三串只要五文钱哟厂 “瞧小猴儿演大台戏吧!精采着呢厂 “卖席子、卖席子“客倌喜欢竹子编的还是兰心草编的?或是柔软的苇条编的也很舒适……” 一路上,丹白就这样拉着野日风东瞧西瞧,有什么好吃、好玩、新鲜的就买。 野日凤手中已经拿捧着糖葫芦、竹子玩具、铃镗鼓等杂七杂八,以往想都不曾想过会买的东西。 她瞪着那堆小孩儿玩意,有些伤脑筋,在还来不及想到要怎么办时,整个人就又丹白热切地带过去,在卖茶点的小铺里坐下。 “我看你愈走愈慢,一定是腿儿走得又酸又累罗!”丹白等跑堂的小二送上一壶清茶和几样点心后,就执壶先为她倒茶,清香的茶气直扑她口鼻。 有些愣愣地,她喝下了。 “哇?这个是龙风酥呢!好吃!”丹白忙不迭将一盘可口的点心推送到她面前。“你吃吃看。” 有些愣愣地,她吃下了。 在那块点心甜滋滋地嚼入口的同时,忽然很想哭。 有多久了呢?有多久有谁这么待自己好?这种嘘寒问暖就像过了世的爹娘……她好想念他们呵…… 是夜。 随意地在刚洗浴过的体魄上套条长裤,仍带水气的胸膛上依旧挂着显目的“珀魂玉”,丹白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心事重重。 他还是想不懂为什么在黄昏时,本来好好地逛市集,会逛到野日风放声大哭的下场? 他当场哪管得着什么路人甲乙丙丁的侧目,立刻紧张又急切地安抚她,频频询问她是否哪里不舒服?一直到最后,他索性要抡起人找药铺叫大夫了,她才用力抓住他的衣襟说自己没事,只是想哭而已…… 难道会是那壶茶和龙凤酥难吃到教人不禁“怆然涕下”的地步吗? “那下次绝对不会再去那家茶铺了。”丹白很理所当然地想着,喃喃自语着。 他在床边坐下,准备熄了烛火。 这间单人房是连在书房旁的小房间,原本的作用便只是在办公之余累了可以打个困,小憩一番,如今却成了丹白的睡房……他可不敢跑去和野日凤同床共枕。 “不晓得夫人是不是肿了一双眼睛?那样怎么睡觉呢?”率性地枕臂躺下,丹白还是这么的喃喃自语,想了又想,不安之余,乾脆一骨碌坐了起来。 “我……我去向她道晚安好了,这样她应该就可以比较好睡了吧?” 嗯……也许该说他会比较好睡吧? 丹白忙着开始穿戴衣物,那急促的动作好像是怕自己多花了一刻的时间,便会翻案后悔似的。 “叩叩!” 正当他穿得“手忙脚乱”之际,外头传来的敲门声让他的动作不由得一缓,困惑地上前应门。 “谁……咦?夫人?”丹白吃惊地猛眨眼睛。。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野日风长发未梳披肩,在皎洁的月光下泛出一股乌亮的光泽,手中捧着一件薄被,莹莹水眸颇不自在地转动趋向别的地方,溜来溜去地就是不敢正视他的脸孔。 “我……”才说了个字便用力地清清喉咙,连清了好几下才又鼓足勇气开口,“我只是在想,你睡这里,晚上夜凉如水,不知道棉被够不够暖和?我给你多拿一件过来。” “哦厂无措地抓着头发,丹白憨直地点了一下头。“谢谢夫人的关心,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棉被你还是拿回去吧!”他看看野日凤薄纱复盖的秀肩,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倒是夫人不会冷吗?怎么穿这么单薄的衣服出房间啊?还是赶快回……” “哈啾!”野日风没有预警地打了个大喷嚏,及时堵住丹白接下来的一串唠叨,转而将她给拉进房里,牢牢阖上门扉,就怕再听见第二记喷嚏声。 “夫人,要不要我现在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你之前的风寒才刚好,现下可别又犯了……”他边说边回头。一回头后就什么都说不下去。 只见野日凤将手中被子一丢,开始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先是那层薄得可以的披纱,二则是小得可以的肚兜,三则……丹白咕噜噜地吞口水瞪眼睛……哇!不得了,全都脱光光啦!“夫人,你、你在做什么啊?”双掌捧着两边脸颊……防止下巴掉下来,丹白问得就像只楚楚可怜的无辜小羔羊。 “我、我……你瞧我像是想做些什么呀?嗯?”野日凤故意模仿他的语气,水眸不再莹莹,反而是露出恐吓的神色,一边上上下下审视着他不说,更亦步亦起逼近,伸出来的粉舌舌尖像准备品尝美味似地舐着下唇,十足的大野狼模样。 喝!酒味?丹白这一惊非同小可,反射性地就想和她先拉开点距离,免得被她身上的酒昧醺醉得影响自己,没办法说话。 她一看丹白倒步往后退去,立即命令,“不许动!”然后小手伸长搭到他的衣襟上,很有气魄地一左一右拉了开。 第十六章 【第八章】 丹白细喘一声,只觉得半裸的胸膛上,疙瘩都一粒粒敏感地站了起来。 “不、不、不要啊……” 呜鸣呜--夫人怎么可以叫他不许动嘛! 叫他不许动也就罢了,又怎么可以开始扒他的衣服嘛! 扒他衣服也就罢了,又怎么可以开始用她那甜蜜得可以的唇瓣,对他亲来又亲去地轻薄嘛! 呜呜呜--人家、人家不要嘛!人家不来嘛!人家不依嘛!人家、人家……呜呜呜-- 终究,一把可怜的弓被霸王给硬上了。 已烧融一堆蜡泪,烛光不定地闪烁着,一双了无睡意的黑眼直勾勾地盯着,发呆。 结实偾张的肌肉上全是小嘴又吮又吻又咬的红痕,从颈部往下一路延伸到小腹…… 呜呜呜……可见小羔羊被大野狼吃得多乾净呀! 忽地,一只小手爬上他的胸膛,纤指轻点的酥痒让他开始燥热地全身扭动,野日凤撑起醉意仍残存的螓首,水眸莹莹定定地看着他的反应。 “不、不要了啦……”感觉自己的欲 望又开始蠢蠢欲动,丹白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想再一次狠狠地占有她。 可女人不都是体质又软又弱吗?刚刚压在她身上的时候,他都好怕自己的粗皮硬骨会压坏她的身体,偏偏他心生怕怕地抬起腰臀要离开起来时,她那双圈在他腰上的小脚就又急迫地催促他回去,然后他也就被初尝的鱼水之欢滋味给冲昏了头,管不了三七是不是二十一…… “你,你没事吧?”丹白一把将被子给扯开,一手圈在她肩上,一手则上上下下在她身体上游走。 他非要检查个周全才肯安下心。 原本他这用意是好的、单纯的,可五根指头在柔嫩裸肤上这么溜来溜去、溜来溜去…… 修长健实的体魄,在这回被欲 望冲昏头时,总算没忘记力道得再放得和缓轻巧温柔些,深怕压坏她那一身的柔若无骨…… 蜡烛全付成泪,尚未干透,天色已经泛白。 炼室重建工程很稳定地进行着,水玉馆的匾额也重新刻好一块。 望着工人一砖一瓦重砌起来的新墙,野日风用手轻抚那朱红色彩,只觉得心中涨满了感动温暖的波潮,回过螓首再望向正指挥着工人,也和工人们打成一片,笑起来仍犹带三分率直的男人,眉眼底下的情愫彷佛满得盈盈欲溢。 然后,另一张五官相同,却邪魅十足的脸孔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也许只有……眨眼,却清晰鲜明得让她当下失了魂。 如果说丹白是一脑子的真率,那么“陆离”却像是连举个步也经过计较;丹白心思表达直截了当;“陆离”却像是说一个字都有三种各自不相同的意思,这两种个性极端差异,差到天遥地远,任何有头脑、有理智的姑娘都知晓要嫁便该嫁丹白这样的“好”相公,而不是另一个“恶”相公,更不用说还真真切切的思思念念了…… 那恶鬼!谁思念他来着? 绝对不是她喔!绝对不是…… 只不过那思念就像刁蛮的蛊毒似的,愈说不想,竟就愈钻人她脑海中的每分思绪,害她不只是看着丹白那张脸孔时想,抽空静心时也想,到最后连喝茶吃饭穿衣裳时都在想! 她想“陆离”邪魅冷酷的表情,更想他霸道又精准的商业手腕,再想他句句似含深意的冷嘲热讽…… 啊!她竟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陆离”? 她有着虐待自己的嗜好?这惊人的想法让她整个人沉默了。 连续好几天,野日凤一颗心就在这种东摇西摆的光景下沉伏、起落、不定、难安。 如果说,丹白对她而言是个性上的反镜,他的长处便 是自己的短处,那么“陆离”便是一面正镜,映照出来绐她 瞧的,便部是她自己的弱点……刚愎自用、自僻、手腕雷厉 风行、择善固执…… 也或许正是如此,她才会感觉自己内心某一部份竟早就偏倾向他,才会那么快就接受。陆离”的存在……因为看见“陆离”就像看见了自己,那教她怎可能心不偏呢? 但是,她心的另一部份却已全县挂在丹自身上,那是如孩子般天真、单纯,在她哭泣时急得团团转,无比耐性地哄她,而自己也能尽情宣泄任性、孩子气的男人……她怎么也割舍不下呀! 野日风如今才领悟到自己的心……竟有多贪! “怎么会……”此刻的她正端坐在书房里,似乎不胜寒冷地用双臂牢牢圈抱住自己,哆嗦地拼命摇头好一阵子后,又猛然静止下来,再开始拼命摇头…… “夫人,你是哪不舒服吗?”端着刚泡好的茶走进房间, 丫头一看见野日风反复动作的模样,不禁吓了一大跳,急 忙踅身小跑步出去找人来帮忙了。 “等一下……”野日凤回神要叫人的时候已经慢了,不一会儿,一阵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朝书房直逼而来,不用讲,丹白当然就是跑头一个的? “夫人!”一下子就流了满头的汗,丹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来到她面前时还不敢伸手碰她,好像怕会碰痛她原本就。不舒服。的地方。 他那小心谨慎的模样,让她为之失笑,也让她为之感 “不必这么紧张,相公。”野日凤柔声道,轻笑地抬起手抚着他微微汗湿的鬓发。“瞧你,用跑的,都流出这么多汗……”她边说边要站起来,脑袋却突然产生一阵晕眩,强烈得无法站稳。 “夫人!” “嗯……我……没事。”晕眩只有一下下,野日凤很快就在丹白双臂的扶持下站稳。 哪知丹白下一个动作就是闷不吭声打横拦腰抱起她,冲出了书房外。 哦喔!见他紧绷已极的脸色,野日风心中才暗叫一声不妙,那厢就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边跑边嚷了起来,“来人呀!夫人晕倒了,怎么办呀?快来人呀!教教我怎么办……” 哦!野日凤这下恨不得自己是真的昏昏死死去,她没脸见人啦! “快来人呀!夫人一定是病得很严重啦!” 闭嘴! 野日凤当下改变心意,决定就算是要昏昏死死去,也要先把他打昏昏死死去再说…… “恭喜,夫人已经有喜了。”雪白长胡的大夫把脉不到半刻钟,就宣布了这惊喜的消息。 有喜了?端容先是一愣,然后浮现不敢置信的愕然之色,交织着笔墨难以形容的喜悦。 “喝!”可有人偏就比她的反应更夸张,丹白硬是好好地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你、你说什么啊?大夫。”一边揉着摔得痛痛的屁股,丹白一边就兜头直逼到大夫面前。“她什么?” “有喜了呀广大夫被这准爹亲的反应给搅糊涂了,他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有喜了……有喜了……”丹白喃喃念着这句话,然后就突然剧k起来转身冲出门外发疯去。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只见他哇啦哇啦扯开喉咙先是乱叫乱吼了一阵子,然后在走廊上咚咚咚跑着,不管遇见谁就先抓住对方的领口大声宣布…… “你(你)知道了吗?我有喜了,要生小孩了!哈哈─ “你(你)知道了吗?我有喜了,要做爹了呢!嘻嘻嘻 “你(你)知道了吗……呵呵呵呵-─” 野日风哑口无言地从窗口目送那又疯又抓狂的家伙“咻”地跑掉,想唤也唤不回来,只能伤脑筋地摇头叹息。 很好很好,这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别让那家伙跑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去嚷“我有喜了”这些话,要不然她明儿个还要出门要脸做人吗? 而且他有没有搞错呀?有喜的人是“她”不是他好吗? “呵呵-─姑爷的反应可真……有趣。”大夫由惊吓中回神,对野日凤如是说道。 “让你见笑了。”野日凤不好意思地应答。 原来她才怀孕不过半个月,莫怪小腹平坦如昔,就连害喜的徵兆不过略略一下的头晕目眩,就马上给丹白“抓包”了呢! 思及此,野日凤突地有股不寒而栗的预感。 在她怀胎六甲的这数个月内……他该不会都是这副德行吧?恐怖喔! 是夜,精神还正亢奋的丹白要野日凤坐在床上,双腿打直在柔软的铺盖上,他才好半蹲跪在床上,双臂伸出缠绕在她的腰肢上,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隔着柔软的布料感觉她小腹的形状。 第十七章 “扁扁的。”丹白没两下就抬头皱眉用力地抗议,“那个大夫说,孩子在你肚子里头会变得圆圆的才对,怎么会没有?”野日凤举拳就往他头顶敲个爆栗子。什么呀!讲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 “那是指孩子在我肚子里头长得更大些了,才曾变圆,懂吗?更何况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等着看我变胖?” “没有……”好委屈地,他在她凶巴巴的眼神中垂下头。 可没两下子,他便又忘却刚才被欺压的委屈,眼巴巴又靠了过来,脑袋黏在她小腹上黏得更紧更牢了。 “笨蛋!”有些笑恼地咕哝着,野日凤粉拳意思意思地在他头顶上敲个两下。 丹白不以为意地抬眼对她笑得眯眯弯弯的,一副大孩子的神情。 “哪!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给孩子命名?”野日凤敲完他的脑袋,又补偿似地用一双小手爱抚着,微微凝眸地想到这个问题。 是啊!将来孩子生下后,除了怎么命名外,又要同谁姓呢?他是野家的赘婿没错,但先前因为认定他们根本不会有肌肤之亲,所以也就没想过这种问题该如何是好…… “命名啊……”经她这么一提,丹白倒也很认真地思考起来。“我没想过呢!唉!这种这么有学问的事……要是我大哥或二哥在就好了。” “你大哥二哥?”对了!初时隐约听丹白讲过。 “对呀!我大哥叫丹玄,是丹天谷的主人,二哥丹青,还有个大姊丹红喔!”他数着家里人给她听。“我是老幺,最小的” 黑绿红白?真有意思的命名方式,也许她可以考虑将孩子蓝黄紫橘的命名哩! “你愿不愿意多说一些你家里的事给我听?”抚着他发丝的指尖更加轻柔了力道,野日风突然发现,自己对他其实了解得会有多少?除了他的姓名,除了丹天谷这个名称 羞愧呵!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妻子?不曾主动去了解过自己的丈夫……现在开始,会不会太晚? “哦!我家里吗厂丹自伤脑筋了。“你想知道些什么呀?丹天谷便是丹天谷呀!” “嗯……”她考虑了一下,给了指引的方向。“就从丹天谷这名称开始说起好吗?还有,听说里头是世外桃源,一片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夫人,你已经走了好多的路,快坐下来休息吧!”好多的路?不过在庭园中逛了一圈。“夫人,离膳还有好一段时间,你肚子饿了吧?喝些莲拜托!午膳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夫人,你怎么可以拿这么重的东西?我来我来。”这么重的东西?不过是件水玉腰饰。“夫人……”这回丹白才吐出这两个字,就被她倏然转身过来的凶神恶煞气势给骇得马上住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我、警、告、你……”野日凤咬牙切齿,觉得这些日子来她真是受够了!“我没虚弱到走两步路便昏,贪吃到随时肚子饿,拿件东西就累垮的地步!” 丹白那种过头的体贴对她而言倒变得不胜其烦的麻烦,终于她忍不住一吐为快。 “而且大后日水玉馆的炼室便将重开,你还不快帮我去看看那边准备得如何,净在我身旁团团转碍眼做什么?”河东狮再吼,野日风双手索性叉在腰上增添气势。 “哦!好吧……”丹白一万一千一百个不情愿,嘟起嘴来讨价还价,“那我要先抱抱娃娃,和娃娃说再见才走。” 野日凤不置可否地哼气一声,丹白却知道这是代表她同意了,急忙在她身前跪下双膝,才好直起上半身抱住她的腰肢。“娃娃呀!爹爹要出门去了,你要在娘肚子里好好睡,才能长得愈来愈大喔。”叨叨念念了一大篇爷爷爹爹经,再将脸颊蹭了两下,才依依不舍起身、依依不舍离去。 “夫人,你在家不可以走路走得太累、东西不可以拿得太重……我去一下下就回来,陪你吃点心喔……”府前门口挥别,丹白仍旧性不改地频频回头这么谆谆叮嘱着,离情依依呀!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野日风没好气地在心中抱怨着,可眉梢眼角却不自觉地流露出如沐春风般的柔暖之色,霎时让几个在旁的丫头看傻了眼,一时间竟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比野日凤更貌美的女子了。 野日凤的笑容快如昙花一现,而且只有面对她的夫婿时。 如果她有意识到,便会发现自己最真性情的哭笑怒乐,全都只在丹白……或“陆离”面前展露。 “爷,这是水玉馆送来的请帖。”一名家仆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目光一闪,打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信后,野夜龙抿紧薄唇,久久不语。 严格来说,这是一封求和的信,野日风表示过往不究之余,还请他去参加水玉馆炼室重新开室的典礼,顺便协议两造合作的可能性。 也许这就是为何他会对野日风又爱又恨的缘故,她做人太公平大方,他似乎穷极一生都比不上她。 野夜龙唤了信差进来,问:。水玉馆的炼室何时预备重新开启?” “大后日。”朱良川便是信差,一字不漏传达野日风的话,“夫人说,你再不愿,这一生仍是她唯一的兄长,莲老夫人是她唯一的二娘,届时一定要返回野府中。” “她如此的宽宏大量?”野夜龙的失神不过一眨眼的事,旋即恢复一贯的冷竣嘲弄。“这不太像妹子的作风。”她素来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公平得很。 朱良川闻言微微一笑。“夫人自从和姑爷成亲后,性情改变了许多。” 而且可喜的是,都是好的改变,野府的奴仆们皆有所感。 野日凤成亲后不管是笑是怒都好,都变得较为人性化了,野府的下人们之前是尊敬她,却也都怕她,但现在却乐意亲近她呢! “大少爷还是不愿回去吗?”朱良川察言观色道:“至少夫人会希望你和莲老夫人去为老爷上炷香的。”这是开室典礼中的重要仪式,禀告祖先且求得先保佑。 “我知道了。”野夜龙颔首。他会带娘亲一起去的。 莲老夫人现在横竖是对任何人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吧?武功尽废的莲老夫人禁不超过多的打击而得了失心疯,成日便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不识得似的,教人觉得可怜复可悲。 朱良川告辞离去后,野夜龙信步走人莲老夫人的房间,坐在如泥塑木雕般的娘亲身旁,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娓娓告诉她方才发生的事一 “……所以,妹子已将水玉炼室重建好了,想来再不久一定能重振起水玉馆名声了……” 每天每天,野夜龙至少都会花上半个时辰陪莲老夫人这样坐着说话,希望能帮助刺激清醒娘亲的神志。 终究,莲老夫人再怎么恶,都是自己的娘亲。 “娘,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小你就教我要表面上装乖,但骨子里却要仇视大娘和妹子?我真的照做了,你却从没告诉过我原因……” 此时的野夜龙,不是叱吒风云的巨贾,而是一个从末 得过解答的迷惘小男孩。他说着说着,倍觉感伤,闭目又睁,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讲着今天发生的大大小小事物。 “我走了,娘。”话声告一段落后,野夜龙便起身准备去忙别的事了。 野夜龙所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去,原本该是眼神呆滞、不谙世事的莲老夫人,表情有一瞬间精厉无比,净是仇恨的火花,下一秒,表情恢复到平素的呆滞,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行有行规,百条行业百条规。 炼制水玉主祭火神祝融与天神女娲……,传说女娲修炼彩石补天,故为始祖。 供桌上摆着五牲祭礼,门外鞭炮也准备妥当,野日凤一身新衣,颌着一票水玉馆的师傅,很有耐性地等着炼室重启的时辰到来,一方面也等着野夜龙的大驾光临。 “夫人,他们真的会来吗?”小小声地,丹白附到她耳边问。 “大哥他一诺千金。”亦亲亦敌,野日风其实十分了解自己的异母兄长,回答得胸有成竹。 才正说着,门外守候的仆人便来通报,“姑爷、夫人,大少爷和莲老夫人到了。”  . “啊……”丹白张大嘴叫了一声,旋即又闭嘴鼓起腮帮子,一副孩娃儿稚气的模样,握住她手的大掌不觉紧了一下。 “怎么了?”她微睨他一眼,不解。 他……你……我不喜欢你们……”他竭力找着话词,绞尽脑汁。“你好像很讨厌他,又很了解他的样子!” 第十八章 很讨厌他?又很了解他? 她为丹白的话一愣,旋即发现他说的确实没错。一直以来,她对这位异母兄长就是抱着这种情感,更甚至早些年,这种情感还稍稍染上几分异样的色彩……是某种无法说出口的…… 可是,那全都过去了呀! 再深吸口气,她坚定地告诉自己,反手也握紧了紧大掌。 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掌的主人经她小手这么一握,脸色慢慢和缓下来,恢复到她已见得习惯,看得偏爱的纯真模样。 “姑爷、夫人,时间到了。”朱良川在一旁提醒。 迟疑了一下,大掌旋即自信满满地往小手伸出……男女的两手相互牢牢交握,这才一并齐步走了出去。 当他们出现在众人面前,再无当初成亲时的格格不入感,反而呈现独树一格的唯妙调和感,宛如一对天造地塑的金童玉女。 依然秉持一身的孤傲,野夜龙冷冷睨了他们一眼,便迅速挪开。 莲老夫人则安置站在野夜龙身旁,被梳妆整齐的她表情空白,双手合袖干身前。 尽管如此,野日风全然不介意。 重点是野夜龙来了,这代表某一程度的和解,目前为止,够了。 三炷香点燃,鞭炮声在门外响起,水玉馆的开室典礼正式举行。 礼不可废,典礼上由年级最长者开始,接过香炷的野日凤想了一下,仍下了决定地走到莲老夫人身前。 “二娘……”她想把香炷递给老人家。 莲老夫人忽地双眼一瞪,表情从空白跳到狰狞,一下子挥手格开香炷,另一手从袖摆中探出时拿着一只发簪,精准地往她右腕上动脉刺下。 “啊!” 尽管先前莲老夫人武功、内力被“陆离”一气废去,但招式她可没忘,这记擒拿手虽只有一般妇女的力道,却仍 威力十足……至少对完全不懂武、完全不设防的野日风而言。 野日凤了一步撤回手,手背上已凌厉地划了道口子。 “不!” 两道最先反应回神的男音一左一右响起,丹白和野夜龙都欲扑身向前,但莲老夫人已趁先前那短暂错愕的刹那,一手持簪,一边快速闪到野日风身后,一手再抓把她的青丝往下用力扯动,让她痛得不得不往上仰露颈窝,脆弱的肌肤旋即被尖锐的簪尖抵住。 “谁敢再靠过来一步,我便当场刺下去!” 【第九章】 这……还真是谁都没料想得到的意外状况!感儿簪尖刺入肌肤一分,疼痛就更上十分,野日凤虽然没法子看见自己的伤口,但疼痛和液体正涓涓汨出的异样感,让她几乎要屏住呼吸地晕死过去。 救我! 莹莹水眸呈满对死亡的恐惧,野日凤正打算奋力试图挣身脱逃时,莲老夫人阴侧侧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 “哼!你想挣扎便尽管挣扎吧!我知道你有了身孕,你再挣扎一下我便狠刺一下,你若伤了自己对孩子可没好处,或者……我该往你肚子刺看看才是?那么你便成了害你孩子小产的凶手了。” “二娘!”野日风骇极、惧极,果真乖乖静静地不敢乱动,但口中却仍忍不下气极,颤极的语气问道:“你……你没事吧?” “哼!”莲老夫人很快地往墙面贴去,挪到角落,整个人缩到野日风身后,亦等于拿她做肉盾。 “我当然知道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巴不得我有事、疯了、死了算了,落个清静、舒服、自由。我呸!休想!只要我尚有口气在,绝对会好好活着把该有的冤仇全给讨回来!” “你在说什么呀?娘。”野夜龙面容锁着凝肃厉峻之色,轻慢和缓地挪动脚步,调整方位,准备伺机而动地反攻。“什么冤仇?” “什么冤仇?”莲老夫人立即对儿子怒目相视,“我真应该在你小时候便一把掐死你。养你这个儿子做什么用? 什么冤仇?野家亏负我太多!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帮忙爱计,我岂会同意堂姊的安排嫁给一个可以做我爹亲的老夕人?而这老男人娶了年轻貌美的我,非但不加珍惜,甚刍视若无睹…… “龙儿,你可知你这传宗接代的长子出生时,你爹一刚都不曾来见过你吗?他反倒宁愿守在我那老堂姊身边,,心自己女儿的安危……那我呢?我又算什么?算什左……,’ 想当年,她也是个绮年玉貌的姑娘,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纳为偏房,而且待她冷淡的相公更表明了若不是为了后嗣等压力,哪会收她入门的态度! 好!她忍!终于忍到确定自己有了身孕,还来不及欢欣、松一口气,堂姊竟也同时传出喜讯! 自那时起,偏激的心结就此深埋,再随着野滔尽因钟爱大夫人而异常地重女不重子,生前便宣布未来将水玉馆传给野日凤,让野夜龙母子饱受冷嘲热讽…… 深埋的心结岂会不有抽芽生长、开花结果的后续呢? “……那好像重重打了我一巴掌,多羞辱啊!我是为野家生下男儿的人,但到头宋,我所承受的待遇和弃妇有什么不同?我没错!是老天爷做得错了,多冤枉啊!最教我感到冤枉的,却是我亲生的好儿子居然会爱……” “娘!”再也顾不了其他,野夜龙情急地大吼,“住口!别说了!”万万不能说呀! 丹白却是趁野夜龙大吼之际意欲扑身前去,莲老夫人被此一吓而不觉手下一个用力,真的当场就把簪刺往野日凤颈际深深刺人,后者莹莹水眸一突张,一口气再也转不过来,身躯瘫软倒下。 “不!”丹白霎时悲愤当头,良善的天性不复,一掌罩头便往莲老夫人额心拍去,不管后者死活如何,只是抱着野日风的身躯发出心碎的哀鸣。 “不……” 原本该是欢欢喜喜的好日子,登时变得愁云、惊恐密布的悲日! 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喊来,心急如焚的朱良川擅作主张,叫了一个大夫不够,几乎要把全城的大夫都找齐。 大夫们一个个穿梭如流地进出房间,不同长相的脸孔却是相同的沮丧难过之色,除了摇头叹息之外还是摇头叹息,虽然没人敢张口明言,但“没救了”的神色让人一目了然。 原来那簪刺虽然插入颈脖皮肉并不深,却卡在一处死穴,倘若硬要拔出,原本的涓涓汨血可会变得大量激喷,不拖一刻钟便必死无疑。 但如果簪刺不拔出,如此涓涓细细的血流,再过半个时辰,也是会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被安置在床上靠墙而卧,野日凤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精力正一分分流失,原本最有精神的莹莹水眸也一点点失去光彩,蠕动白色泽的双唇,努力集中精神挤出力气,她轻喊着,“相……公……” 急得没法子,不住在原地跳脚、打转的丹白,在野日凤喊出声时冲到床边去。 “你……你……”谁来教教他?他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呢?口舌结巴、迟钝当场,丹白急呼呼地伸出大掌,却又小小心地温柔碰触她那开始变冷的小手。 他整个人索性爬上床去,谨慎地在她身旁坐下。 野日凤似是费尽千斤之力,才能勉强微偏螓首,对上柚焕镶而慌翻,的双眼…… 那微妙的光景,教原本一旁也跟着紧张、忙碌的几个丫头,忽地同时哭了出声。 “呜呜呜……不要……我不要夫人死啊……” “呜呜……夫人,你不要死……不要死!” 丫头们以袖捂面,泪涕齐下,哭跪了一地。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人,看见这一对情深却将生离死别的爱侣的最后相处情形,都会这么同声一恸的。 丹白倍受人们的喜爱,而野日凤是那么倍受人们的尊敬呀? 节哀顺变吗?朱良川实在说不出这么残忍的安抚言词,只能转过身去。将所有的人……包括自己在内赶出这个房间,让他们好好共度最后一刻。 野日凤已经难受得嘴里发不出声音,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但莹莹水眸却是那么静静地、默默地散出一句又一句的道别,对着丹白……也是对着“陆离”娓娓诉说着。 一直到这生死的交关,她才愿意领悟,对自己承认,自己喜爱丹白和“陆离”,早在芳心之中占有同等份量,所以才会在不管接受“陆离”的拥抱,或丹白的笑脸相对,除了喜欢之外更掺杂微妙复杂的滋味,更甚者是厘不清楚…… 丹白也好,“陆离”也罢,她遗憾着都不能与其厮守一生。 丹白也好,“陆离”也罢,她遗憾着…… 最后一口气无声无息断下时,莹莹水眸仍大大睁着,依恋地看着她割舍不下的男人。 不管是依恋也好,是遗憾也罢,一切就此被迫打住、静止…… 第十九章 人,死了是一了百了,却也代表什么都来不及,挽不回 野日凤那一点一点失温的身子让丹白呆着、怔着、愣着,最后他发狂似地扯开喉咙不停叫喊着。 “啊……啊……” 糟了! 在门外守候的朱良川急忙率众冲人房内,人目之景当下也教他为之鼻酸……那么颀长俊美的男人,抱着已经不会应声的女子,根本不在乎她伤处汨血沾染了近半身的怵目腥红。 丹白吞着田水,用有力却打颤的大掌摸索那只插在她颈边的簪刺……虽然知道她已经不会疼痛,却仍万般小心放轻拔刺的力道,点穴止血,再努力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那些染上她皮肤上的血渍,一下又一下的力道无比温柔,同时伴着他不再叫喊,如梦呓似的声音,“夫人……夫人……夫人……” 反反复复,他喊来喊去只有这句,一声又一声,简单明了并意味长远,那是一种渴盼,想她下一刻会奇迹似地睁开莹莹水眸;也是一种许愿,想她下一刻又能清醒过来并绷紧一张端容,指挥东,命令西的…… “姑爷……”足足怔了一刻钟,朱良川终于向前试着劝说些什么,“请你……夫人她已经……请先放开她吧!你节哀顺变,别让夫人走得不安心哪!” 丹白的声音突然一顿,不是因为朱良川的劝说,而是因为他的耳边响起的由远而近,气急败坏的叫喊,唤着他的名字,不住命令着他。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然后呆茫茫的心智蓦地一震,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是“陆离”? “啊……”一股迅速强烈的痛楚让他浑身抽搐,而那邪魅的男音却枉视他不迫的状况,不停重复而轻爆命令着,快!快将“珀魂玉”挂到她身上去,我能救她!快! 什么?来不及多想,丹白忍着疼痛动手取下“珀魂玉”,一古脑儿佩戴到野日风身上。 “姑爷,你在做什么?”朱良川原本还怕他会自戕,但他这莫名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然后更让人吃惊的是,那“珀魂玉”颗颗蜻蜓眼珠,在佩戴到野日凤身上后,立即进射出强烈的七彩光芒,包围她整个人,再犹如水气般侵入她每一分肌肤。 好好抱着她,运功为她取暖! “陆离”再次在丹白耳边发号施令。 千万不可以松手!我要下黄泉去带她回来,在她清醒之前,千万不——松手。 “好!我不会松手。”忍着奇异却强烈,不知该称是什么力量由自己体内脱离的疼痛,浑然忘却朱良川等人的存在,丹白便这样微微仰首对半空中大叫着,并一遍又一遍,不敢松懈须臾地运着功,让暖和的气流灌输且盈满野日风全身。 这招功夫本就是极难极费力的事……一个接一个时辰过去了,武功高强的丹白脸色也开始失去血色,朱良川终于觉得自己该开口说话。 “姑爷,请将夫人放开吧!夫人已经死了……”他不能见丹白这种自残身礼的状况继续下去,一个箭步向前要去拉他,却被对方怒目相瞪,勉力将一脚踹了过去。 “走开!”丹白像只张牙舞爪的野兽,悍然保谨自己的所有物。“她没死呀!你们看不出来我在等她清醒吗?谁都不许过来!走开走开走开!” “你这样……”碍于丹白一身武艺高强,朱良川还真是束手无策。 两造僵局维持了近三个时辰,进退两难不下…… 一边努力瞪人,一边源源不绝为野日风运功取暖保住她的体温,丹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体力正一点一点透支殆尽,也开始怀疑刚刚“陆离”的叮嘱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不!那一定是真的,他必须要相信是真的!因为,那不只只是相信,更是自己强烈的一线希冀…… 是的!丹白终于明白,自己对野日风不仅仅是抱着强烈的敬慕与钦服,与犹如亲人般的情感,而是更深切浓稠,专属于男人女人之间的情爱…… 啪啦!“珀魂玉”,蓦地整串断裂。 蜻蜓眼珠破了、碎了,满满散落一整张床,一片突来的惊愕化成沉默,正窒息地笼罩众人心头 “呼!”很轻很弱,却又清晰无比的气息,蓦地响在野日凤的鼻下,收缩、微张,代表生命的回复,浅浅的呼吸过来 “哇!”众人尚未回神之际,丹白已经激动地一把抱住她,放声嚎啕大哭。 阳光郎郎普照。 将行李收拾整齐,一一打包装箱送上马车,白衫男人这才去带他宝宝贝贝的妻子步出大门。 “我可不是水玉做的,拜托!”野日风对他太过小心又戒备的神态不耐却又感动,好气却好笑。“大夫不也说了,我这三个月来恢复神速,是老天爷在保佑吗?” 是的!受了那么重的刺伤能存活下来已是奇迹,更不用说一直到现在,野口风原本破了一处开口的伤处竟能恢复到仅剩一抹淡淡粉色色泽……除了老天爷在保佑外还能说些什么? “但、但是……”丹白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最后牙一咬,还是坚定地将一掌托在她的腰上,一掌扶着她的手肘,以保护着无价宝物之姿步出门槛。 一瞬间,为了这理所当然似的自然表态,莹莹水眸蓦地一热。 她知道不擅言词的丹白是多么努力在一举一动之间表达自己的情意……或许该说从以前便一直如此,只是以前的自己却傻得不曾看见! 如此说来……真正傻的人是谁呢? “欵!等等!我还有东西忘了拿啦!”野日风舒服地在车厢内坐定,丹白仍不放心地看着她,谆谆叮嘱,“乖乖的不要乱动喔!” 也难怪丹白如此担心,三个月前,野日凤奇迹似地死而复生,更幸运地并末小产保留下孩子,所以不仅是丹白,全府上下都巴不得把她供起来养呢! “那就快回去拿吧!这里有小春和小夏陪着我。”比了比两名准备带着随车行走服侍的丫头,野日凤抚着便便大腹笑道。 两个丫头则是强忍着不敢给姑爷笑场。 “唔……”其实不过是再人个门出来的时间,可丹白仍忍不住慎重叮嘱了老大一篇。“那小春小夏要好好照顾夫人喔……对了,若夫人觉得气闷,便将窗子敞开透透气,若夫人饿了,座铺左手边有点心盒,若夫人渴了,水袋就在右方角落,若夫人觉得冷了,后头棉丝被子就得快些拿出来,苦夫人觉得晕了……” 讲个没完没了的嘴被伸长过来的纤指给轻点一下,丹白才不好意思地警觉到自己的唠叨过了火。 “好了,我们不是要赶在晌午前出发吗?快去快回,我们就走了。”含着浅笑,以往的端容瞧来甜美得令人屏息,惊艳又贪恋。 “好吧!”丹自大梦初醒地用力眨着眼,噘着嘴而老大不甘愿,末了在她脸颊上响亮用力亲上一记,才返身跑回去。 对着他的背影轻笑了笑,野日凤凝视着窗外景色……巍蛾耸立的野府建第,那熟悉的一砖一瓦,在在都教她这个决定远去的人,离情依依。 是的!她已经决定要离开野府,离开京城,和丹白一同返回丹天谷。 野日风唇边逸出一朵轻哂的笑意。 想来自己不和丹白回去一趟也是不行的,“珀魂玉”现下都已经碎成稀巴烂,丹白哪拿得出东西回去交差?她不跟着回去做个见证人是不行的,否则天知道她这个相公会不会被大伯、二伯追着打? 不行的!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相公。 腹里传出一记踢动,她轻抚了抚,镇忍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此刻的野日凤脸上的表情净是为人妻母的满足,而且这种满足感是从所未有过的……即使是过往掌握了再多的商场权势。 生死鬼门关踅一趟回来,她张开莹莹水眸,人目看见丹白为她情告急,为她激切而泣的脸孔……或许这刹那,这满足便涨满了心头。 她卧床休息调养,丹白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殷殷服侍,让她感动之余又心生感慨,并领悟到自己是多么福气幸运。 从末料到,她当初以条件交换得来的充数相公,会是个如此情深义重的男人!感动复感慨之余,她终于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水玉馆的一切产业全数交予野夜龙。 她了解野夜龙,也许这辈子他们兄妹无有握手释然的和局,但野夜龙却是一个能将水玉馆和琉琳合并并壮大的出色负责人,所以为了野家的声誉,何乐而不为? 她的心已经被一场又一场的事故磨倦累了,只想像个普通的娘子,依偎在良人的怀中,不愿再汲汲营营于商道。 第二十章 或许自己会这么全然改观,是因为莲老夫人的关系。被野夜龙强行带回的莲老夫人,没多久便哭哭笑笑的,真正疯癫了,野夜龙请了再多的大夫诊治也是罔然无效,不得不亲手将娘亲软禁起来,派人日夜轮流监守、服侍。 现在想来,莲老夫人长年下来的偏激心思,不过是针对丈夫野滔尽不得重视的反击与控诉。 印象中,爹亲和娘生前在一块儿恩恩爱爱时,又有谁肯多分些注意力给犹如晾在墙边角落的二娘?一个女人,如果只为了传宗接代娶进门来,生下子嗣后便不再受到重视……这种情况换作自己,能忍受吗? 野日风,扪心自问,你真的能忍受吗? 没有的,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没有的…… 所以,她对莲老夫人的厌恶与惧怕自然减低了不少,然后更进一步感同身受,深深同情起莲老夫人…… “好啦好啦!走吧!东西我拿好了。”丹白气喘吁吁, 一骨碌钻人车厢里。 “嗯厂思绪一整,野日凤对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将身子偎上他的肩头,决定不要这么伤脑筋,将一切都暂且忘怀,只要好好享受这一刻的爱怜……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野府门口是一群对旧主子依依不舍的仆人行着目送礼。 马车渐行渐远的后头,一道颀长的骑影正一瞬也不瞬凝视着,眸光是悲伤、是祝福,最后是毅然决然的冰冷…… 野夜龙掉转马首,面无表情地离去。备外极短篇:“陆离”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里是哪里?”野日凤罕见地着了慌,左顾右盼,极目张望却怎样都看不见一物一景,耳际却响起一道急迫的男音。 来!快和我走! “咦?”她反射性回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但右手手腕却被一股力量牵带着步伐前进,什么都来不及问,前进的速度已经愈来愈快,到最后竟分不出是走是跑是飞是奔 “等,等一下……”只觉跟都跟不上,几欲脱力,她立即又被那股力量索性圈住腰肢,继续赶路。 “我……我不行了……”好累……身子精疲力竭得似乎摇摇欲坠。“我走不动了……” 该死!牛头马面要追来了! 随着这句诅咒,野日风整个身子被轻盈地抡抱起来,接着是吹风疾厉地扑面而来,顺着她往后飞扬起来的秀发而去。 再紧接着在后头响起的,是沉重缓慢,却胸有成竹的脚步声,伴着铁炼金属拖曳而行的声响。 这骇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如果不是一只无形的大掌及时捂住她的嘴。 抡抱着她的……尽管无法看得见,可她心下却奇异且坚定地知道,是“陆离”带着她疾奔逃走的……正是他没错! 保持安静,我们要逆渡奈何河。 随着这句话,她果然感觉到脚儿踏入水中,扬起一阵哗啦的水声与浸得湿透的水气寒意,那感觉如此真实,甚 至有水花溅到她的颊肤鬓边,凉得令她频频颤抖。 冷吗? “陆离”亦在同时有所感应地缓下了速度。 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好了……那处桥墩下不错。 然后她便感觉到自己倚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心地被纳入一股保谨的气息当中。 “是你吧?”她静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询问。“‘陆离’,是你吧?” ……不错!是我。 显然也是在稍事休息,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应了她的问题,淡淡的口吻中有丝喘息。 “这里是阴间吗?我死了吗?”野日凤心下迷惘不安,但嘴上却问得一派镇静实际。 你不会死,我会将你送回去的,安心。 “送我回……阳间?”野日凤精神一振。“可能吗?我不是死了吗?” 只要在这三个时辰内,及时将你送回去,错开牛头马面的勾魂锁,你至少还有五十年好活。 “是这样啊……”在“陆离”的解说中,野日凤的额心同时有个冰凉的触感…… 是他的唇吗? 现在,我们就暂且在这里躲一躲、等一等,再过几刻钟后我就能够送你回去。 “嗯!”野日风竟也不觉得害怕、不觉得怀疑,因为他是“陆离”呀! 但是……“你究竟是谁?‘陆离’”野日风轻声相询。“我真想知道你是谁。” 许久都没有声音回应,反正什么都看不见,野日凤索性闭上双眼,更能说出心中的话,“我还真是个心贪的女人啊!不管你是‘陆离’也好,是丹白也罢……” ; 她的心都容纳了这两个男人同等的存在与份量,不分轩轾;她又爱又气着“陆离”的邪魅专制,也又喜又嗔丹白的良善温柔…… 是的!怎么会不可能呢?“陆离。是契合她性子的写照,丹白却能弥补她性子的缺憾哪! 然而,正在她不自觉感伤之际,一阵喃喃自语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但是“陆离”的回答是牛头不对马嘴。 如果你当时有现在一半的勇气该有多好?玉儿…… 我们是那么相爱不是吗? 虽然注定永远无法结合,但是我只盼能朝夕看见你便可以了,这样会太奢望吗?你为什么一走要自戕,用那么激烈的手段来对老天爷抗议呢? 你知道被留下来的我有多痛苦吗?我穷尽一生之力钻研咒术,打造了“珀魂玉”,想招来你的灵魂收藏在此伴我一生…… 但是迟了,你已经投胎转世,反而变成是我死后居住在这里,百年来等着你再度现身…… 终于,我能再见你一面呀!玉儿,玉儿,玉儿…… 她一边疑惑地听着“陆离”痛苦的喃语,一边暗中想着他所说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多心,这件事听起来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好像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听过类似的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 她努力回想着,那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她的问题显然触痛了“陆离”的伤口,而随着他为了宣泄似的,那股冰凉的触感拂过她脸颊和双唇的范围正不住地扩大,而且愈□愈用力。 “我……我不是什么玉儿……我不是……”野日凤努力地辩驳着,但是这个故事愈听愈耳熟,甚至令她感到心思惊悸的地步。 “陆离”的声音一顿,着是低低的、悲伤的笑声。 盂婆汤一喝,又有谁会记得前世与今生……呵呵-─没错,你不是我的玉儿……不是……我的玉儿如今只活在我的记忆中了,没错,不是你,不是你……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啊……野日风呆怔之际,却听见拍打似的水声,然后有一捧清凉凑到唇边,在她不防备时送饮人口。 咳……慢着!野日凤蓦地一悚。她想起来了,她想起玉儿是谁,“陆离”又是谁…… 奈何河水……盂婆汤的煮水……玉儿呀?请原谅为兄的自私,我宁可自己就此魂飞魄散,却不能再忍受一回你记不得我的痛苦……不如就这样让你忘得彻底吧!回 到阳间后,忘了我,和你的夫婿好好过完这辈子…… 但是如果苍天有眼,下辈子,我们不做兄妹好不好? 不做兄妹好不好? 野日风尚未回应,那声音就又开始咒骂起来。 该死,他们追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容不得她更进一步思索,她又被强行拉起来带着奔驰,耳边亦响起他滔滔不绝的吩咐。 听着,待会儿我会将你抛往关口处,记得,不回头、不出声,往光处用力奔跑就是了。 “等一下!”不!她还有疑问啊!“陆离”所说的,不就是那个和自己的妹子相恋的…… 她什么都来不及问了,只觉得身子一轻又落下,忍痛地抬头张望,果然看见一束光线在眼前,下意识便要举步跑去,却又顾及到身后的“陆离”而欲回头…… 不准回头! 她一吓,就真的不敢再有所妄动,乖乖按照他先前的话,奋力往前举步冲刺,仅仅遗落身后一连串谆谆的嘱咐 活下去,玉儿!替了我的份一块好好活下去…… 在她急速回到阳间的刹那,她骤然想起了“陆离”是谁 野氏中那位与亲妹子逆伦畸恋的族长野珀,他的小名便是。陆离”…… 再睁眼,她看见的,是丹白喜极而泣的脸孔。 “陆离”? ……“陆离”是谁? “珀魂玉”全碎,但至少“陆离”遂了愿,再度和他投胎转世的妹子……他的恋人见上了一面。 玉儿啊…… 轻轻的,全碎的琉璃,散发的晶莹润泽,犹如一记感伤深情的叹息。 玉儿啊……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