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面郎君》 序言 【钟小昀之秘辛大公开 小静】 嘿,各位喜欢钟小昀的大小朋友,看过来哦! 我是被钟小昀凌虐许久的小静静是也。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多,人家小静静正苦命的在准备期末考,竟然还被钟小昀拖来写序,呜呜……好想哭…… 今天小静静是要来大爆钟小昀秘辛的,请各位钟小昀的读者美眉们,别理会那被小静静捆成肉粽一般,高高挂在悬梁上头扭动挣扎的钟小昀,细细听小静静诉说钟小昀的恶形恶状吧! 臭小静,快放我下来!我要咬你了喔!(被挂在半空中的钟小昀愤怒的叫喊着) 小静静回头睨了钟小昀一眼,拿出布团,塞往钟小昀口中。 嗯……立即安静无声,这下我们开始说了。 话说,小静静认识钟小昀也有多年的时间了,(喔,至于是多少年?钟小昀交代过不准说,所以……)打从国中开始,小静静的人生就是黑白的,因为处在钟小昀的淫威之下,小静静只得含泪忍辱,一直期待着毕业的那一天,也就是小静静脱离苦海时,谁知…… 国中毕业后,每每她的一通电话,小静静就得随传随到,外加她大姊心血来潮想找人抬杠时,小静静就得乖乖奉陪,呜呜……已经这么多年了,小静静还是逃下出她的魔掌啊…… 好不容易,今天趁着钟小昀感冒之际,将钟小昀那只胖海豚给绑了起来,高挂在大太阳底下(虽然她很讨厌太阳),打算写出小静静之含泪泣史,好好的出口气! 想当初,小静静还是个懵懂无知的清纯美少女,钟小昀却已是一只拥有圆滚滚身材的胖海豚,老是喜欢装成一副无辜的模样,欺骗老师。 不是偷藏老师的棍子、让老师无法执行「公权力」,就是三不五时利用上课时间,阅读「课外读物」,当被老师抓包时,她竟还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老师,我是冤枉的,这本书不是我的!」 各位读者们你看,她……她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还以一副「凶手不是我」的模样去蒙骗师长,这……这还有天理吗?!(其实,我是被钟昀拖下水的,我是很无辜的,各位,请相信我,这都是她带坏我的。) 好啦!爆完钟小昀秘辛,接下来就说说她的好话吧,免得待会儿钟小昀真的拿把菜刀追砍我。 老实告诉各位,其实钟小昀是个很可爱又很善解人意的女生哦! 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如果各位读者想帮她介绍,嗯……就请踊跃来信给钟小昀吧! 呜……人家也好想有个男朋友喔! 经过这几天的考试,我的黑轮也渐渐加深,所以我要去补眠了! 咦?我好象忘了一件事,是什么事呢? 算了!睡觉去! 唔唔!放我下来!死小静静,快放我下来!(钟小昀被人捆绑在半空中,嘴里塞着布条,唔唔的发出求助声) 楔子 【楔子】 「阿爹,你抱着阿娘要去哪儿啊?芽儿也要跟……阿爹,你听见芽儿说话了没?阿爹啊……」月芽儿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她仰高了头,眨着一双大眼儿,不解地凝视着男人伤心欲绝的侧脸。 阿娘不是在睡觉吗?为什么阿爹一直抱着阿娘往外头走呢? 外头好冷的呢!她不喜欢这种天气,每次都冻得她鼻子红咚咚的,让阿娘老笑她像只雪地里的白兔儿。 但,阿娘可喜欢这天气的呢! 听阿娘说,她本来是住在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地方,阿爹为了阿娘,才由好远好远的地方,搬来这里的呢! 阿娘说,她最喜欢那些由天上飘下来的小雪花儿了。 她说,那些白白的雪花儿,是天上迷路星子的眼泪呢!那些迷路的星子,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着急的哭了,那些颗圆圆的眼泪,由天上滚啊滚的,就成了天上飘下来的小雪花儿了。 她还记得,阿娘说这话时,老爱抱着她,捏捏她红润的小脸,说她是天爷爷送给她的宝贝,是她和阿爹最爱的小芽儿呢! 可是,为什么阿娘刚刚在睡着前,会用那种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对她说,她不能再陪着她了,因为她要去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要她努力记住她的模样。 她不懂阿娘的意思,却还是乖乖点了头,然后……她看见一向冷漠的阿爹哭了。 那种表情……听阿娘说,叫作「悲伤」,是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时,人们才会露出的一种表情。 可阿爹为什么会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呢?他不见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吗?还是芽儿偷偷拿走阿爹准备送给阿娘的蝴蝶簪子,被阿爹发现了? 男人缓缓地抱起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已无呼吸的女子,挺直了身,哀伤的吻上女子冰冷的唇。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如此冰冷,冰冷到……连他的体温都温暖不了? 带我去最北的地方看雪吧,听说,那儿有道绿光,好美……好美的……见到它的人,只要对着它许愿,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呢……我们有一天一起去看那光,好不好…… 那是他们两人在夜里缠绵时,她温柔附在他耳畔说的话,他默默地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不曾忘记,期待有一日,真能与她一同去看那传说中的光束。 但她病弱的身体却不允许,于是,他只能佯装遗忘,只能见她每日每夜的坐在窗边,凝望着北方天际,渴望那一天的到来。 如今,是他该实现对她承诺的时候了! 他要带着她,去寻找那传说中的绿光。 男人悲伤的一笑,深情凝视怀中女子,然后……跨开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外头的漫天风雪。 「阿爹……你去哪儿啊?芽儿也要去,阿爹……」见男人背对着她,始终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只是沉默地抱着怀中女子向前行进,月芽儿在瞬间彷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扯开小小步伐追在男人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这么被丢下了。 她才不要自己一个人!她要和阿爹阿娘在一起! 「别过来!」男人大喝一声,没有回头,成功地阻止小女娃儿跟随的脚步,「站在那边就好!」 那是他与怀中女子的约定,他要带着她去遥远的北方看雪,只有他与她两人,在那漫天白雪之间,相依相偎,看尽那风雪岁月。 「阿爹……」月芽儿被这突来的一喝给吓住。 阿爹是怎么了?平时,他和阿娘要去哪儿,都会带着芽儿的啊!可为什么今天阿爹却不准她跟?他们不要芽儿了吗? 她红着眼眶,站在离男人约有十步之远的距离,望着男人高大冷峻的背影,不敢再靠近。 「芽儿,阿爹要带着阿娘去个很遥远的地方,我答应过你阿娘,一定要带她去看那北方的冰雪……」男人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对上了那张与他怀中深爱女子如出一辙的清丽面容,他冷硬的心便会忍不住地动摇。 「或许……阿爹不会再回来了,阿爹早已允了你阿娘,这辈子,我与她,生同生,死亦同死!原谅阿爹的自私,是阿爹对不起你,等到有天,你遇见了那个能让你不顾一切为他付出所有的人时,你就会懂得阿爹的……」男人痛苦的闭起双眼,露出一抹悲凄笑容。 从他怀中女子闭上双眼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跟着一起死去,他知道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激起他的一丝回应了。 这辈子,他早已允了他怀中女子,无论如何,生死相随,绝不独活! 泪已干,魂已断,只待梦相随…… 「阿爹……」月芽儿全然不懂男人在说些什么,更不懂得男人话中的意思为何,她只知道,在男人与他深爱女子的世界中,再也容不下一个她了。 他们之间就好象被一条红丝线给紧紧系住,割不断,也切不开。 于是,她只能乖顺的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毅然决然的抱着怀中女子走出屋外……她知道,男人和女人是分不开了…… 男人抱着女子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那苍茫白雪之间,剩下的,只有雪花儿由天边缓缓坠落。 月芽儿站在门边,静静地目送男人抱着女子离去,她不哭也不闹,只是蹲下身,捧起地上一小堆白雪,感受它在手掌心里渐渐融化。 冰冰冷冷的,可是却又那么温柔…… 原来……这就是阿娘所说「喜欢」的感觉啊! 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了他哭而哭,为了他笑而笑,为了他去做一切又一切的事,却不奢求回报,就像阿爹一样,为了阿娘哭,也为了阿娘笑而笑,他脸上那好温柔、好温柔的神情,都只为了阿娘才有。 所以,当阿娘离开时,他也决定离开? 不懂!她还是不懂! 不懂那让阿爹爱得深刻、爱得决然的理由,但,她却从这一刻起,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雪,爱上那漫天纷飞的细雪。 因为,皓皓白雪让她想起,她相爱的至亲就是在这样的日子离她远去。 这一年,月芽儿五岁,她懵懂地了解到什么叫作「爱」…… 第一章 【第一章】 「不——」泣血般的嘶吼在闇夜响起,寒风飒飒,细雪纷飞,窗外的红梅花瓣迎空飞舞,在白茫茫的雪景中,增添一种妖魅的美感,那片片艳红,红得似血,飘坠在雪地当中,几乎就要让人以为,那是梅花的血泪…… 不会的!这不是他!这不会是他! 铜镜中,那张恐怖到足以令人骇惧的半毁脸庞,不会是他的! 是他看错了吧?是他尚存于睡梦之中而不自知吧? 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这绝对是梦!是一场恶梦! 是那在梦中熊熊燃烧的红色烈焰,不留情的袭上了他的身、他的心,他才会陷在这永无止尽的梦魇,抽不出身…… 是的!一定是梦,这绝对只是场梦—— 缓缓举起手,黑色长袖顺势滑下,手臂上残留着被火纹过的痕迹,那该是疼痛难忍的,他却恍若不觉,只是颤抖地伸出手,以手掌抚去铜镜上的尘垢,一遍……又一遍…… 然而,在拭去灰尘后,铜镜越见明亮,镜中那张令他憎恶的恐怖脸孔依旧清晰。他如同发了狂似的,回身抓起一只椅凳,狠狠的朝铜镜砸去。 不—— 匡啷一声巨响,椅凳砸上了铜镜,铜镜遇力猛然坠地,顿发一阵漫天价响,在闇夜里回荡,彷若对上天做出最大的指控。 心在淌血,喉间干涩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的惩罚他?为什么—— 奉总管之命,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要送给少主的女婢,在听见房门内传出巨响时,连忙推门奔了进去。 「少……少主?!」一进门,满室的疮痍,令女婢不禁惊呼出声。 天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一间房,会让人给捣毁成这般? 满地破碎的瓷杯、掀翻的桌椅、被人用椅凳狠狠砸烂的铜镜,凌乱的景象令人胆颤心惊。 手握染着红色血渍的纱布,任由它垂至冰冷的地上,男子赤着足,一身黑丝长袍,夹带着寒雪的冷风由窗外灌进,吹起他的黑色丝袍下摆,背对着女仆的黑色身躯,一动也不动。 「少……少主?」女婢胆怯的轻唤,捧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近他一步,「该……该喝药了……」 木总管吩咐过,要她送药来时,得亲自见少主将药喝下去后才准离开,要是没办妥,恐怕会惹来木总管一顿骂。 过了许久,等不到男子的回应,女婢深吸口气,大着胆子,又出声叫唤。 「少……少主,该喝药了……」要是汤药凉了,失去药效那该怎么办?她可担不起这个罪啊! 从一个月前,木总管就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少主所居住的「沁园」,只说是少主得了急病,不许他们接近沁园,违令者必定重罚。 不过,少主究竟生的是什么病,没人知道,要不是今晚木总管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办,恐伯送药这差事还落不到她头上来呢。 冷风在窗外呼啸而过,室内用来保暖的火盆不知什么时候熄了,女婢冷的频频打颤,捧着药碗的手都快冻僵了。 好……好冷喔!怎么火盆熄了也没人来添炭材,这要是让木总管知道,还不大发雷霆? 「少……少主,这……这儿好冷呢,我替您生盆火暖暖身好吗?」她试探性的询问。 见男子始终没有开口,以为他默允了她的提议,便将手里捧着的药碗先给搁在一旁的柜上,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臂,然后小心的避开满地碎瓷,打算点起角落里的火盆,弄暖房间。 要知道,她冷死事小,少主着凉可就惨了! 蹲下身,女婢夹起几块炭材置于火盆中,取出腰间的火折子,吹了几下,瞬间,一股清雅的檀香味扬起,室内逐渐暖和。 「好了!」看着火炉燃起温暖的红色火光,女婢满意的拍净手中炭屑,将火折子收回腰间。她站起身,带着甜甜的笑容,转身面对男子,打算去捧来汤药服侍少王暍药…… 「啊——」才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恐怖至极的丑陋脸孔,她倏地刷白了脸,颤着手指向男子,抑制不住惊惧的尖叫出声。 深夜里,女婢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方踱进沁园的木总管,不由得心一惊,与身后的白衣男子相视一眼后,立即往发出尖叫声的房中直奔而去。 「少……少主?!」木总管率先冲进门,年过半百的他,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却在见着房中毁坏之惨状时,整个人怔在原地。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鬼……鬼,有鬼啊……有……有鬼啊……」女婢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双眼瞪大,脸色惨白的指着黑袍男子。 「滚出去——」男子发狂的嘶吼着,手里高举着一张缺了一脚的椅凳,狠狠的砸向跌坐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女婢。 在一阵惊呼中,白衣男子身影一闪,来到小女婢身前,白袖一拂,那张椅凳便转了个弯,砸在小女婢身边的矮柜上,只差些许距离,那张椅凳砸中的,便是小女婢的脑袋。 「你想杀了她吗,皇玦?!」亦釭冷冽着脸,未因他骇人的面容而改变他的态度,「还是那场火也一进将你的脑子给烧糊涂了?!」 他以为烧毁的只是他的面貌,而不是他的心。 「滚——」怒火烧红了眼,小女婢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在他心上。 声嘶力竭的怒吼声终于唤回怔愣中的木总管,他迅速板起脸,对着女婢就是一声威斥。「没听见少主的话吗?还不快点滚出去!」 「呜呜……」小女婢哭着由地上爬起身,摀着脸,头也不回的奔出房。 房内突地陷入一片沉默,只剩皇玦扶着木柜,粗重的喘息着。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亦钰敛下眼,看着满地凌乱,方停的寒风又起,烛火摇曳,映照的皇玦面孔忽明忽暗,「让人人怕你、惧你?这就是你要的?」 早就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早就知道一旦他自行拆下纱布,发现他们所极力隐瞒的真相时,他的反应该会是多么激烈。 但却怎么也没料想到,他会用这种残酷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怎么会是我要的?这怎么会是我要的?!哈……哈……」皇玦摀着额,仰天狂笑。 「你看见了吗?刚才那女婢瞧见我,竟被我吓得站不直身啊——」他指着刚才小女婢落荒而逃的那扇门,凄楚地说道。 他从不知道,他竟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多么可笑啊……哈……哈……她就这样地跌坐在地上,用那双惊惧的眼儿直直看着我,好象瞧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我甚至还能清楚的看见,映在她眸瞳中,那个丑陋不堪的自己——」 就像头受伤的野兽,他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只是站在窗边,任那凄冷的狂风大雪,鞭挞上他的身、他的心…… 「你知道吗?我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然后,耳里听见的便是她凄厉的哭叫,呵呵……多好笑啊,她说我是鬼?呵……我倒不知道,自己竟在短短一夕之间,成了人人眼中避之唯恐不及的恶鬼?!」摇头凄笑,皇玦踉跄的退了步,那一声又一声支离破碎的笑声,饱含着许多的讽刺,像嘲弄他们认不清事实一般,在空旷凄冷的房中幽幽回荡着。 那双染满恨意的黑眸不再温暖,如同一潭黝黑不见底的深水,没有一丝温度。 他踏出一步、又一步,赤裸的足踏在满地的破碎上,任由那锐利的碎片扎进他的脚底,点点红印沿着碎瓷缓缓滴落,在地面绽出如梅般鲜艳的冶红。 那淡淡的血腥味在屋中弥漫,阴冷冷的,彷佛就要冻结屋内的一切…… 「你以为真是我让人人惧我、怕我?错了……」大手一挥,瞬间扫落所有碰触得到的东西,他目光阴冷地盯着眼前沉默无语的亦钰。 「是这张脸!是这张让人胆颤心惊的脸啊!」他红着眼怒吼,指着自己已毁的脸容,「这张脸就像地狱里来的恶鬼,恐怖、丑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便已让人胆寒了!」 那张曾经令所有女子心醉神迷的俊颜已不复在,如今,是一张丑陋不堪的半毁容颜,是一张令人人怯惧,再也见不得光的脸庞! 是他甘愿让自己变成这副鬼模样的吗?是他甘心承受这惨遭火焚苦痛的吗? 不!不是他!是上天! 是上天在惩罚他,不该去救那名早该死在火场里的男孩!于是,夺去了他的魂,狠狠地焚毁了他的身、他的心! 第二章 所以他恨!他恨天、恨地!恨这不公平的一切! 缓缓抚上他半毁脸庞,带着一抹冷笑,指甲缓慢地由左脸撕抓而下,扯裂了那刚结痂、尚未痊愈的伤口。 血,由他左脸缓缓淌下,染红了黑丝衫下那件白色单衣。 「够了!皇玦!」亦钰沉声低喝,冲上前去阻止他自戕的举动,「你想害死自己吗?!」他脸上烧伤还未愈合,现下他的举动,只是将自己更推向深渊罢了。 「滚开。」他不闪也不避,只是用他那双冰冷黑眸无声地警告着亦钰。 他不愿再见到这些他熟悉的人,那只会不断提醒他,他皇玦活在这个世上有多可悲。 「你真的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一辈子当个只能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的活死人?那么,你为什么不干脆订个面具,将你的脸给蒙起来算了?!」 「滚、开。」他握起拳头,克制着自己爆怒的情绪,他不需要听他在这里义正辞严的教训他。 「我告诉你,没有人会可怜你的,皇玦,像你这样躲在角落里自暴自弃的孬种,是没人会同情你的。」 亦钰直接掀开他心中最不愿去面对的疮疤,剧烈的疼痛倏地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心猛然一悸,逼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住口!全都给我滚出去!」像头被激怒的猛狮,皇玦见物就砸,那因狂怒而扭曲的模样,让他半边的残脸更显狰狞。 他双目火红,双手鲜血淋漓,外头飘进的白雪花儿,一沾上他的衣袍,便瞬间染成了鲜红。 他懂什么,他到底懂什么?! 受伤的不是他!毁面的不是他!这该死承受一切痛苦压力的都不是他!他凭什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教训他?凭什么! 「别……」见皇玦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冒出血来,木总管焦急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赶忙上前向亦钰哀求,「亦少爷,算我求求您,您就别再刺激少主了,少主身上的伤还没好啊!」 冷眸扫过那苦苦哀求的木总管,亦钰冷哼一声,又是一连串嘲讽的语句。 「你就一辈子躲在壳里当只缩头乌龟吧!明知道自己救了人,该为挽救一条性命而高兴,如今却像个只知自怨自艾的懦夫,或许当初,你就该眼睁睁看着那孩儿葬身在火场里,不该冒险去救他!」 他实在看不惯他这种消极、逃避的态度,全然不是以往那个自傲的皇玦了。 「你说的对……」蓦地,皇玦由口中冒出这句,「我是不该救他的……」 「什么?」 皇玦只是用那双褪去温度的寒眸漠然的瞅视着亦钰,这副平静的模样与之前他的暴怒相差甚远,让人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早知道救人的结果会是如此,我宁愿我从来就没有救过他。」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如果早知道救了他,换来的却是自个儿的面貌残毁,说什么,我都会站得远远的,看着他被烧死在那场无情大火中。」 他就是无法视若无睹,所以才会赔上自个儿的面貌…… 「你……无药可救!」亦钰气结的甩袍离去,身后还跟着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木总管。 「亦少爷,等一等……您别走啊……」 寒冷的狂风由窗口灌进,吹熄了桌上的烛火,也吹散了他一头黑发,衬显得他半边残毁的脸庞更加阴魅。 地上的变形铜镜反映出他残毁的容貌,这张脸……以后便要跟着他一辈子了,从此,他得在众人惊骇的眼光下过活。 「呵……呵……」他悲戚地轻笑出声,摀着额头,踉跄的退了步,然后跌坐在一旁的椅上。 走了!都走了!全都离开他的身边了! 在他看见镜中半面残毁的自己时,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害怕这张如同鬼魅一般的脸,更没有人愿意靠近。 他完完全全被上天遗弃了!遗弃在这个孤单的世界里,独自一个人…… 冷冬时节,白雪纷飞,宽敞的街道上零零落落的摆着几摊卖热食的摊子,招呼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路人。 见待了一整早,也没几个客人上门,卖甜热奶的肥大娘便与隔壁卖包子的黄大娘聊起天来了—— 「喂,你听说了没?」肥大娘由大锅中舀了碗热奶,递给刚上门的一名男客,笑意吟吟地向来人收取两文钱,放进自己腰间的荷袋里。 「听说了什么?」另一名黄大娘不解的随口搭问道,掀起干布,又吆喝起街上走过的路人,「来哦!好吃的包子!」 她这一呼,嘴里、鼻间全呼出了白白的烟雾,她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冷天时节出来做生意,还真不是普通人干的。 「哎,不就是皇府少主的那件事吗,闹得满城风雨呢,你可别说你不清楚。」肥大娘,故作惊讶状地瞟了她一眼,好象讶异于她对消息之不灵通。 「皇府少主?」黄大娘暗暗撇了撇嘴,在心里恶骂这肥婆,然后笑开了一张脸,捱近肥大娘探问,「我可没听人说过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奇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对这雄霸北方的皇家。 话说这皇家,传奇的事儿可多着呢! 最先皇家以航海通运贩卖珍贵药材为生,又接连短短数年内,在北方开了数十家客栈、酒楼,以及布行,成了北方霸主,而能与他皇府相抗衡的,也只有那在南方专门以陆运通贩的亦家了。 没有人知道皇府崛起之缘由,更没有人知道皇府之所以成功的秘密,只知道目前主持皇府的人是他们的少主——皇玦,其余的,一概不知。 现在,难得有机会能窥得皇府神秘的面貌,也难怪她会如此好奇了。 「哎呦呦!你真的不知道啊!」肥大娘呵笑地轻拍了下黄大娘的手背,小心的左右瞟了一眼,确定无人窃听之下,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开口。 「听说,皇府少主被火烧伤毁了容,变成了鬼呢!」肥大娘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她由别人口中得知的消息,这种小道消息,她肥大娘可是灵通的很,想知道什么,问她准没错。 「鬼?!」黄大娘闻言惊讶地尖叫出声,见摊子上的客人全将目光转调至她们的方向来,她尴尬的干笑几声,随即又压低嗓音,手肘顶了顶肥大娘的粗腰,小声的问道:「他死啦?」 「他没死,不过也跟死人差不多了。」肥大娘翻了翻白眼,「你想,一个模样变得像鬼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差别!」 「天呐!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好奇心一来,就连城墙也挡不住,她们压根没注意到,有一双黑亮的灵活大眼,正悄悄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奇怪?她们在说些什么啊?有人的模样长得像鬼吗? 捧着盛满香甜可口熟奶的小碗,月芽儿小口小口的啜饮着,她好奇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她们的对话。 她可从没见过有人的模样长得像鬼,就连她在山上时也没见过呢! 小口咽下温热滑口的甜奶,香甜的液体一滑下肚,总算暖和了她因连日赶路,而快冻僵的身子。 自从阿爹抱着阿娘一起消失在那场大雪中,她便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听常在雪山上狩猎的阿叔说,他最后一次见着阿爹,是在满天的风雪中,他因为追着一只狐狸,而到了最北边的雪山里头,他远远的看见她阿爹抱着阿娘笑了,说他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他们总算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阿爹跟阿娘了。 后来,她被隔壁一名好心的老爹收养,直到最近她刚满十六岁,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老爹却突然过世了。 他在临死之前告诉她,其实,她还有个姑姑,住在遥远的京城里头,在他收养她之前,她姑姑便不只一次地表示想带她回京城里去,却怕她会过于想念她的爹娘,这才作罢,让她待在这里。 如今,因他患病不久于人世,于是,他曾瞒着她写了封信给她远在京城里的姑姑,告诉她的姑姑,他将会要她去京城里找她,希望她能好好地照顾这个从小便失去爹娘的女娃儿。 然后,老爹死了,她与邻居的捕猎大叔合葬了老爹之后,便拿着老爹仅留给她的几两银子上路,准备到京城里去找她那个从未谋面的姑姑。 可惜,路还没走到一半,她的盘缠倒是快用光了。 她想,她是不是该先停留在这城里找份工作,等赚足了盘缠再继续上路? 当她还未决定该怎么做才好时,肥大娘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还不就是三个月前,城里的那场大火……」肥大娘撇撇嘴,使劲掀开木盖,举起杓子将凝结的甜奶给舀散开来。 第三章 做这热奶生意的啊,最麻烦的就是一天总要开开阖阖锅盖好几回,就怕一个不注意,让这甜奶给结块了。 「那场大火不知烧毁了多少人家的房子呢,刚巧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孩子困在火场里,这可急坏了一堆人,那时,皇府的少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顾危险便往火里冲,要去救那孩子呢!」肥大娘唱作俱佳的说道,听得黄大娘是眼珠子瞪得老大,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唉……就不知道是老天的作弄,还是那皇府少主的运气不好,谁知他好不容易抱着受困的孩子要出来时,屋梁却眼看着就要塌了,在危急中,他将孩子给丢了出来,孩子是没事,他自个儿却被火给烧成了重伤,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吓死人了!」 「不会吧?!这么惨?!」黄大娘不相信的叫道,难怪这些天都没见着皇府里的人出入,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啊!听说那皇府少主的模样变得可吓人了,那毁掉的半边脸,恐怖的不得了,见过的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呢!这话,我可是由皇府里一名被吓得不干的婢女嘴里听来的,她说,皇府那少主的模样可比那恶鬼还恐怖呢!现下,皇府里头已经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吓过,更不知有多少人被他吓得不干了呢!」 「难怪!」黄大娘了然地拍掌,「难怪这些天,我瞧皇府的木总管一直在找人,本来我还以为是他们真缺人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要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去服侍那长得比鬼还恐怖的人,有谁肯啊? 「对啊!我瞧今天那木总管还辛苦的四处征人,饷银不知有多高呢,可就是没半个人肯上门,说起来,找人这差事,还真是苦了他啊!」 肥大娘和黄大娘两人皆长叹一声,完全没瞧见摊上的小人儿在听见她们的话时,眼儿倏地一亮。 找人?这里的皇府在找人? 听她们话中的意思,好象是只要进皇府去当婢女,饷银便会比平常还高,如果她进皇府去当婢女,做个两、三个月的工,这盘缠应该就可以赚足了吧?! 她赶忙大口喝完碗中的甜奶,舔了舔嘴角上残留的奶渍,然后站起身走向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城中最近李家闺女要出嫁的两人,打算问清楚有关皇府征人的事情。 她由包袱里取出两文钱,递给那正忙着与黄大娘说东扯西的肥大娘。 「呦,谢谢小姑娘捧场,欢迎下次再来啊!」一见又有钱入帐,肥大娘连忙停下话,笑着取过钱。 「大娘、大娘,有些事儿想请问您,不知行不行?」逮住肥大娘停话的时间,月芽儿笑灿了一张小脸问道。 「小姑娘有什么事吗?」刚收了钱,肥大娘的心情大好,对人的态度也好上几分。 她们这种小本生意,是不能得罪客人的,客人问话,再怎么样,也得答上个一两句。 「是想请问您,刚刚您说皇府在征人的事儿,是真的吗?」月芽儿笑容可掬的问道,小巧的鼻子被冷天给冻得红通通的,两个小小的酒窝浮在颊上,看起来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娃儿。 肥大娘与黄大娘相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眼前这身穿白衣的小姑娘好一会儿,这才温温吞吞的开口回答。 「是啊!那皇府正在征人呢,小姑娘,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去皇府里找份工作呢!」月芽儿老实的回答。如果不赶紧凑足盘缠上路,恐怕姑姑收了信后,算日子等不到她,会担心得不得了呢! 「什么?!」两人闻言惊叫出声,不敢置信的瞪着月芽儿,活像听见了什么骇人的事。 「我说,我要去皇府里找工作呢!请问大娘,那皇府要怎么去啊?」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东南西北她都已经弄不清楚了,更何况是里头有个长得像鬼人的「皇府」。 不知道是惊讶过度,还是被她的话吓傻了,肥大娘和黄大娘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最后黄大娘率先回过神来,指着她右手边的大街,讷讷开口。 「往这儿直走,到底后右转,看见那最大户的人家就是了。」 「谢谢大娘。」顺着她指的方向瞧了好一会儿,月芽儿这才点点头,朝她们两个道声谢,提着小小的包袱,往黄大娘所指引的方向走去。 她真希望皇府还没找到人,能雇用她进府里工作,否则,她可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凑足盘缠了! 娇小的身影越走越远,她们两人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好半晌,不知是谁先冒出一句—— 「她刚刚……是不是说要去皇府里工作啊?」这是肥大娘的声音。 「嗯……」黄大娘看着月芽儿远去的背影,迟缓地点点头。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她,皇府少主的容貌有多恐怖?」肥大娘转过身,不安地望着黄大娘。 「嗯……」黄大娘抿着唇点点头。 接着,两人幽幽地长叹一声,那可怜的小姑娘肯定做没几日,便会被吓得逃出皇府了。 唉……真是可怜啊! 【第二章】 远远地,她瞧见一名年过半百、蓄着白胡的老人正背着双手,站在门边吆呼着爬在梯上的小厮,将一张写满墨字的红纸,张贴在高高的围墙上。 应该是这里了吧?月芽儿在心里疑惑的想着。 瞧那块以上好檀木制成的匾额上,以金漆为墨,洋洋洒落的「皇府」二字,她应该是没弄错地方吧? 不管了!她先去问问吧!总好过在这儿穷绕头。 怀着满腹疑问,月芽儿提着包袱,缓缓地走向那悬挂着「皇府」匾额的宅府,甫一走近,她便听见那站在皇府大门前,正指挥着小厮贴黏征人红纸的老人声音。 「黏紧一点啊!最近风雪下得大,要是不黏紧一点,怕是没几个时辰又给飞走了。」木总管一边叮嘱着小厮,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气。 唉……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就是请不到人呢? 这三个月来,少主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变得阴沉、不爱说话,更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别苑,只要一有人靠近,便大发雷霆地将那人赶出去。 少主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实在是让人无法捉摸,每当好不容易才请了一个人进府里工作,不是被少主那因被火烧伤而变得恐怖的面貌吓得落荒而逃,便是被少主的坏脾气给轰了出去,老是做不到几天便走人。 这一个半月下来,府里的婢女都走了大半了,人手缺得慌,要不是他以重金为诱,恐怕这府里的婢女不全走光才怪! 唉……这全都是那名碎嘴的女婢害的。 她不干就算了,还四处去宣传说皇府少主的样貌比鬼还恐怖,见了的人,无不吓得屁滚尿流,害得现在没半个人敢上门当他「皇府」里的婢女。 早知道,就拿些银子封住她的嘴了! 唉……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请到一个完全不怕少主面貌以及坏脾气的人啊? 「请问……你们这儿是不是在请人啊?」 突地,一声甜软的娇唤声由他身后传来,那清脆如同玉珠子滚落的嗓音很讨人喜欢,比起某些老爱故作娇嗲说话的女子,来得好听悦耳多了。 木总管皱眉,一转过头,便对上了一张带着甜笑的脸蛋儿,呦,是个小姑娘啊! 「有事吗?」他板着脸,斜睨了她一眼之后,又转过头去盯着小厮张贴征人启事的动作,丝毫不以为这个看来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够在府里待上一个月。 恐怕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会被吓得哭着跑掉了吧! 瞧她穿的一身雪白,一头乌黑秀发披在身后,在左右两边的盘发上还各系上一只银色的蝴蝶簪子,她一走动,那发上的银色蝴蝶彷佛就随着她的步伐而翩翩飞舞起来,这副娇娇弱弱的模样,任他怎么瞧,就是不觉得她能在府里捱上一个月。 「是啊!我想来应征皇府里的工作,不知行不行啊?」月芽儿眨着一双灵活大眼,指着墙上小厮刚贴好的征人红纸,对着木总管绽开一抹甜美的笑容。 「你?」闻言,木总管眯起老眼,上上下下仔细端瞧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甩袍背过身去,「不成!」 瞧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小女娃儿呢,她能做些什么? 就算进了府,恐怕她也帮不上忙,搞不好见了少主,还会被吓得晕了,他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她进府,虽是缺人,但他怎么也不可能让这小女娃儿进府去服侍少主的。 「为什么啊,老人家?」月芽儿这可不懂了,他都还没问问她能做些什么,怎么就说不成了呢? 第四章 「你看见那红纸上的黑字了没?我们要找的是胆子恁大、有耐心、又少话的人,我怎么瞧你,你都不像。」怕是没一天,她便被吓得爬出皇府了。 「别这样啊!老人家,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的,我等着赚足盘缠赶着上京呢,您就当帮帮忙,让我进皇府里工作好吗?」一见木总管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她,月芽儿紧张的挡在他身前,缠着他拚命哀求道。 她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的,要是这里不用她,她到哪儿去找个饷银这么高的工作啊? 「都说不成了!你怎么还这样烦人啊!」木总管被她哀求得心都烦了,他不耐地撇撇嘴,「我们这里可不用你这种才十三、四岁的小女娃儿,你还是去别处找另一份工吧!」 「不是的,老人家,我已经满十六了呢,我可以帮忙洗衣、洒水、扫地,还可以帮忙厨房里的大娘们切菜、洗菜、生火,我什么都会做呢,您就让我进皇府里工作吧,好不好?」月芽儿一边用她娇小的身子挡住木总管的去路,一边扳着手指头数着所有她会做的工作,就生怕木总管不理会她,就这样进门去。 「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是快点……」他「走吧」二字还没说出口,一阵连滚带爬的急促脚步声传来—— 「木……木总管,我……我不做了,您另外再找人吧……」一名女婢脸色苍白的提着包袱,惊惶失措地由皇府里头跑出来,还差点撞着了芽儿。 她……她不做了,她要回家去。就算给她再多的钱,她都不要再做了! 「等……等等!你别走,发生什么事了?」迅速由呆愣中回过神,木总管赶忙叫住那提着包袱正要离开的女婢,焦急的问道。 不会吧?!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就不干了? 「木……木总管,对……对不起,我真的不做了,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真的没有办法……请您另外再找人吧……」说完,那名女婢一溜烟儿的就逃走了,活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似的。 「等一等!喂!你等一等……」木总管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人影就消失在远远的那一端了。 月芽儿看着女婢逃得比什么还快的背影,不禁噗哧笑出声,引来木总管恼怒的一瞥。 「你真的想留下来工作?」尴尬的咳了几声,木总管总算正眼瞧了月芽儿一眼。 现在可好了,人没找到,又跑了一个,看来他不用她都不行了。 「是啊!老人家,我真的很想留下来工作呢!」月芽儿点点头,朝木总管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好吧!就让你留下来吧!一个月饷银十两,这府里的女婢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话不要太多,安静点会讨人喜欢,做得好的话,我会再酌量增加你的饷银,这样行吗?」 「行,真是谢谢您,老人家。」闻言,月芽儿笑亮了一张小脸,感激的对木总管连声道谢。 她总算可以留下来了!一个月的饷银有十两呢!只要她待下来做个两、三个月,这上京的旅费就全都有了。 带着月芽儿走进皇府大宅,木总管不禁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希望老天保佑!保佑这可爱的小女娃儿不会像刚刚那个女婢一样,做不了一天就被少主吓跑了。 一大早,天还未亮,皇府的厨房里却已站满了一堆婢女,一一排站着等候在厨房管事的李大娘前来指派工作。 但当她们一瞧见那搁在桌上,还冒着热烟,以特殊的银盘端摆的一份早膳时,不禁全都脸色发白,甚至,有些人看起来就快要晕了,弄得整个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站在角落边,月芽儿好奇的睁大了眼,先是看看桌上那份还冒着热烟的早膳,然后侧头瞧瞧婢女们脸上的不安。 她们是怎么了?怎么每个人都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呢? 这桌上摆着的,不过是一份膳食,不是吗?为什她们会这么紧张呢?难道膳食会咬人吗? 就在这时,李大娘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厚沉的本子。 月芽儿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厨房里的每个婢女在看见李大娘走进厨房时,皆同时低下了头,心虚的不敢直视着她。 李大娘站到她们面前,正要掀开本子分派今早的工作时,眼睛恰巧扫过桌上那盘早膳,一皱眉,然后开口斥道。 「今天是轮到谁送早膳去少主房里的啊?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送去,想挨木总管的骂吗?」 这些丫头,真是越来越散漫了,要是让木总管知道,都这个时辰还没替少主送早膳去,还不被骂个狗血淋头? 「李……李大娘,我们……我们不敢去……」婢女们左右互瞧一眼,前推后拉的,总算由里头推出一名代表,鼓起勇气向李大娘说道,「『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恐怖了,我们……真的不敢去……」 这每天轮到替「他」送饭的人,总是在送完饭后,便吓得脸色发白,哭着由别苑跑回来收拾行李,就急着要离开皇府,所以她们都不愿接下替少主送膳食这差事,因为,谁都不晓得在那里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是啊,昨儿个小莲就是被派去送早膳给『他』,结果回来后,就急急忙忙收拾了包袱离开皇府了……」另一名女婢急着插话嚷道。 「还有前天的小玉……」红衣女婢开口。 「大前天的小荷呢……」另一名青衣女婢接腔道。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李大娘头部痛了,她不悦地抿起唇,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嗓门大声骂道。 「你们全都给我闭嘴!」 一时间,全部的婢女们都乖乖的闭起了嘴巴,低着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什么『他』不『他』的?!少主是可以让你们这样称呼的吗?你们这些丫头,也不想想这皇府里是谁在当家?你们领的饷银又是谁给的?替主子服侍、送饭本来就是你们该做的事情,瞧瞧你们,现在一个个杵在这里做什么?!想讨骂挨吗?」 李大娘双手叉着腰,冷眸扫过排成一列的婢女们,然后撇嘴说道:「小红,你去!」 「不……不要啊!我不行、我不行的……」闻言,红衣婢女惊慌的瞪大了眼,拚命摇着头,连退了好几步。 「真没用!」李大娘皱眉斥道,又转开了目光,最后停在另一名青衣女婢身上,「小青,你去!」 「不……不行的,我不行……」青衣女婢结结巴巴地答道,她惊慌的摆着手,身子也跟着退到红衣女婢身边。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众人的推拒声,谁都不愿意替「他」送早膳去。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反正你们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送早膳去给少主,听见了没?!」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吵嚷,李大娘揉着发疼的额头,气恼的搁下话就转身离去。 李大娘前脚一走,这厨房马上成了婢女们争吵的战场。 「你去、你去啦……」红衣婢女推着一名青衣婢女。 「我才不要,你去啦……」青衣婢女哼了声,推推身旁的黄衣婢女。 「我不行啦……」不满的叫嚷声紧接着响起。 一时间,厨房里就是一群婢女们推来挤去的争执声。 「你们到底在吵些什么啊?」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瞧着她们吵闹的月芽儿,纳闷地开口问道。 进皇府不过也才两天,但每天早上,她都瞧见这群婢女们老是为了送早膳这事争执不休,谁都不肯送早膳去别苑里。 那别苑里头,到底住了什么人呢? 顿时,所有人皆安静了下来,目光一致地调至月芽儿身上。 「芽儿,你别说话啦,你是新来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说的『他』,不是别人,正是这皇府里的少主,他因为被火烧伤,整张脸……变得很吓人的,有人见过他之后,被吓得变傻了呢,唉……反正你别管,省得惹上麻烦。」 一名与芽儿感情较好的女婢扯了扯她衣袖,要她别多管闲事。 这府里,少主的事可是禁忌,大伙儿都闭紧嘴不敢提起,他居住的别苑——沁园,更是府里的禁地,没人敢靠近一步。 「可是,都已经快晌午了呢,要是再不送去,恐怕就得变午膳了……」月芽儿不懂她们怎么一个个都害怕那少主,而且还怕得要命。 他真的像她们所说那么恐怖吗?不过是送个早膳,顺便服侍他用膳罢了,怎么大伙儿一个个的都不肯呢? 难不成,他真长得十分丑怪吗? 突地,红衣婢女不知想起了什么,急急冲向芽儿,捉住她的手,便是一阵哀求。 第五章 「芽儿,你帮我们好不好?我们真的不敢去,听说『他』的模样真的很恐怖,我们光是想就怕死了,根本不敢靠近他所居住的别苑一步,更何况是去送膳食给他,你可不可以帮我们送去啊?」红衣婢女连同几位婢女围绕在 月芽儿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恳求道。 她们是真的不敢接近少主呢!现在只好希望芽儿可以帮帮她们,要是让木总管知道拖到这时候,还没人送膳食去给少主的话,肯定会挨骂的。 「是啊!芽儿,你帮帮我们好不好?不然,木总管会骂我们的……」 月芽儿惊愕的睁大了眼,看着她们每个人脸上的害怕及恐惧。 她们口中的「他」究竟有多恐怖啊,竟让她们一个个都害怕成这样,连送个早膳都心惊胆颤成这样? 「芽儿,好不好嘛?」婢女们全部都用渴求的眼神望着她。 沉吟了好一会儿,月芽儿这才开口。 「好吧!如果你们都不想去的话,我帮你们送去好了。」反正她也没事,瞧她们为这差事一个个紧张担心成这个模样,不如她就好心点,帮她们送早膳去吧! 「谢谢、谢谢!」闻言,婢女们感动的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彼此感谢老天。 望着她们一个个一副松了口气,好似解脱的模样,月芽儿却不禁蹙起眉头,有些苦僵的看着桌上那份早膳。 嗯……她们这样开心、高兴是很好啦! 不过,是不是有谁能先告诉她,少主的别苑,究竟在哪里啊? 「是这儿吧?」端着重新又热过的早膳,月芽儿终于来到位于府里最北侧的「沁园」——皇府里头的禁地,众人皆害怕避之唯恐不及的阴森宅院。 推开半掩的椭圆形红门,她悄声走进了「沁园」。 一入目,是一棵已凋谢的梅花树,它的枝干上覆着一层白雪,细长的枝条上残留着几朵梅花,湿泞的雪地上,是瓣瓣红艳…… 这里……好荒凉喔,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当第一眼瞧见沁园里的景致时,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该是时常整理修剪的庭院,如今瞧来却是一片荒废,庭园里的草木皆覆上一层厚厚白雪,四周一片死寂,完全感觉不出一丝有人居住的气息。 这里……真的住着人吗?月芽儿不禁疑惑地想着,这样凄凉的地方,真的会有人住吗?又是怎样的人,才会忍耐着孤单,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从小,就最怕孤单的啊…… 端着早膳绕过半圆形的廊道,来到沁园里最大的一闻房,手里端着东西,她没法儿敲门,便自个儿推开房门走进去。 「请问……有人在吗?」 一进门,屋里是一片阴暗,外头下着雪,屋内却没点起保暖的火盆,黑色的布纱将窗子全掩了起来,刻意将光明隔绝在屋外。 这里……好暗喔,她都瞧不见东西了,为什么要用黑布将窗子给掩起来呢?不怕走路跌跤吗? 「你是谁?」蓦地,一道冷冷的男人声音在森黑的房里响起。 喝!是谁在说话啊?她惊吓的退了步,一个不小心,撞着了东西。 「好痛!」她痛呼一声,皱起小脸,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是谁让你进来的?」男人冷酷的声音再度传来,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飕。 她倏地抬头,望进了一双会在瞬间夺去人呼吸的黑瞳。 他就无声无息的站在她面前,那双冷冰冰的黑眸透露出防备,和一股深沉的孤寂,在那一刹那,那一眼就彷佛刻烙在她心上,再也忘不掉。 真漂亮的眼睛啊……月芽儿在心里赞叹。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彷佛一潭黝黑的深渊,快将人的思绪全吸了进去,快要迷惑了她…… 「没人告诉过你,这个地方是皇府的禁地,是不准任何人进来的吗?出去!」皇玦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粉白,身高不及他胸膛的娇小女子,锐利的眯起眼。 又是一个想来这儿看他笑话的小婢女吗?这些日子以来,难道她们看得还不够? 每日每夜,一再重复着相同的戏码,胆怯、害怕、颤抖、尖叫,最后在他每个梦里,化成那夜火焚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地惩罚着他。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一切才能结束? 「你就是她们口中说的那个让人不敢接近的少主吗?」闻言,月芽儿不答反问,仰高了头,好奇地凝望着眼前这身形高大的男子。 他就是那个人人畏惧、不敢靠近的皇府少主? 穿着一身黑,隐藏在黑暗中,几乎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他那双眼睛,或许……她真的会以为他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她们说,「他」长得很恐怖,可是这里这样黑,她怎么也瞧不清他的模样,怎么也不觉得他恐怖。 或许,是他眼中那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孤独,让她怎么也不想走开,她以前……也是这样的,阿爹和阿娘走了之后,她便是自己一个人啊,这种孤独……她最是熟悉的。 一个人孤独的住在这里,一定很不好受。 她努力地想瞧清楚他那张隐藏于黑暗中的面容,却始终无法如愿,只能依稀瞧见他矜冷的下颚有道遭受火纹的痕迹向上爬延,然后隐没在阴暗底下。 「哈……哈……她们是这样说我的?不敢接近?」男子放声狂笑,对于「不敢接近」四个字感到讽刺。 是他让人不敢接近的吗?是他先拒绝人在外的吗?怎么不说是她们因为害怕他的样貌而「不敢接近」他?怎么不说是她们一看到他的外貌,就先拒绝了他?! 真是好笑!可笑啊! 「是的,她们是这样说的,她们还说了很多很多呢,说你恐怖、说你丑陋、说你阴沉、说你残忍、说你无情无心……」她点着头思索着由那些婢女们嘴里听来的话,一一转述给他听。 咦?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为什么又露出了痛楚呢? 「够了!」还有什么比这些话更伤人,在旁人眼里,他竟成了比恶鬼还骇人的人,「你来这儿做什么?」 刚才她所说的那些,他比谁都还要清楚,用不着她来提醒他! 「我?我是送早膳来给你的啊!啊……对了!请问,这要放哪儿呢?」端着银盘的手感觉有些酸,月芽儿瞧了四周的森黑一眼,然后仰头问他。 他很高呢,她非得仰高了头,才能瞧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可,她却看不清屋里的摆设,这里这么暗,为什么他不掀窗呢? 「我不吃,拿出去。」他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看也不看的说道。 她直视他的目光太过晶亮,令他的身躯僵硬,下意识地,他避开了她那清澈的目光,不习惯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不会再相信这种眼神了! 刚开始,她们都是一样的,以为自己不会被他恐怖的样貌吓着,继而大着胆子接近他,然而,当她们一在光底下见到他的样貌,却全都吓得刷白了一张脸,连滚带爬的逃离他的身边。 她们眼中透露出来的骇惧,才最伤人! 于是,他封闭了自己,再也不相信这种状似无畏的眼神了。 「你要赶我走吗?」月芽儿惊讶的睁大了眼,然后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着的膳食,有些为难地开口。 「嗯……恐怕不行耶,是人家要我送早膳来给你吃的,我得亲眼看着你吃完,否则,回头会害她们被骂的。」她可不希望因为她的缘故,害得那些婢女们全都被李大娘骂呢! 她的声音听起来细细柔柔的,就像好听的雨珠滴落在他心上,泛起圈圈水涟,不知怎么地竟揪住了他。 「那不关我的事!」强迫自己抑下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他冷酷地撇过头去,「拿出去!」 「可关我的事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句话你没听过吗?既然答应了人家的要求,无论如何都得做到的!」月芽儿噘起红滟滟的唇儿,被他这样固执且不肯合作的态度,弄得也有些生气了。 这人,实在好固执呢!怎么就不肯好好听人家的话呢? 都说了要是他不吃的话,会害许多人被骂的,他怎么就听不懂呢?还这么拗脾气,难怪外头那些人会不喜欢他、不敢接近他了。 「别让我说第三次。」眯起利眸,他厉声斥道。 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就算现在他面貌已残毁,他的命令,众人依旧是战战兢兢的听从,不敢稍有违背。 但眼前这女子,居然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 「我偏不!」像是故意要挑惹他似的,月芽儿倔强的抬高下颚,端着银盘摸黑找着房里的桌子,非要见着他将这早膳给吃完才行。 第六章 他不明白,他的一个「不」字,可会害得多少人被斥骂,甚至是丢了这份工作,怎能由着他像个暴君似的说不! 「啊!好痛!」不知怎么地,似乎连老天爷都不帮她,在一片黑暗中,她不小心踢着了凳子,疼得她痛叫一声。 男子冷嗤一声,彷佛在嘲笑她笨拙的动作。 「你干嘛用黑布将窗子掩起来嘛!害我都瞧不见东西了……」呜……痛死人了啦!她的脚趾头一定都肿起来了! 月芽儿皱着小脸,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这次,她的运气似乎好了点,没有再撞着任何东西,顺利的将端盘放到桌上。 「喂,我替你将窗子给掀起来好不好?这里好暗,一点光线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他不生病才怪。 「住手!」闻言,他浑身一僵,倏地出声喝道,「不准掀!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 一听见她要将那如同保护色的黑布拿掉时,他整个人僵住,那如同恶梦般的回忆又朝他涌来,众人惊惧的尖叫声又在他耳边盘旋…… 你……你的脸?不……不要过来,别……救……救命啊! 他的呼吸开始困难,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无法由回忆中跳脱。 在阳光底下,他那张半残的面容,会让众人的目光化作一把把锐利箭矢,残忍而不留情的射向他……他只能依赖着这片黑布保护自己。 「为什么?」在他的怒叫声中,月芽儿早已来到窗边,不解地转头望着他,小手试着拉拉及地的黑纱,「让房里亮些不好吗?整间屋子阴沉沉的,让人看了都害怕。」 他该不会是怕光吧?在黑暗里生活太久了,于是害怕光明? 「就是不准掀——」他的双眸染上怒红,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瞪着那位于窗边,一身粉白的月芽儿,「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没有人知道,当那片黑布掉落时,他又将遭受一段怎样痛苦难熬的伤害! 「不管!我就是要掀……」月芽儿噘起了嘴,十分不高兴他这样拒绝人的态度,执拗的心性一起,完全忘了自个儿的身分,说完,不等他回应,她扬手用力一扯—— 刷的一声,黑布轻飘飘地由她身后坠下,金黄光线由窗棂射进来,瞬间,整间屋子一片光亮。 该死的!那伤人的折磨,又要重来一遍了吗? 逃避地撇过头去,他痛苦的闭上眼,等待着在记忆里头,紧接着该响起的尖叫声,那种像是又割碎他心头般的声音…… 「这样不是好多了吗?」 没有他预想中的尖叫,更没有他以为定会出现的哭喊,有的只是一种极为柔软的语调,在他还来不及准备之前,像涓涓泉水般渗进了他冰寒的心。 他震愕的转过头,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灵黠大眼。 「光亮多了。」月芽儿笑着说道。 站在阳光底下,她穿着一袭粉白色的衣裳,如黑丝绸般的长发简单的扎成一条粗麻花辫,在髻发上簪上一支银色的蝴蝶簪子,飘逸的白裙上绣着一只樱红色的蝴蝶,当她走动时,他彷佛能看见她裙上的那只红蝶,随着她的步伐翩翩飞舞。 「你……」他以为,和以往一般,在她瞧见了他的面容时,会惊吓的落荒而逃,然而,她却没有! 迎向他的目光是一片坦然,那双清澈的黑眸里,没有害怕、没有惊惧、没有胆怯,更没有鄙视嫌恶。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要以为,他还是原本的他…… 「你肚子也饿了吧?快来,我瞧厨房那厨子好厉害呢,做了好几道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害我瞧得嘴都馋了……」月芽儿兴匆匆的跑向他,握住他的手,便往那实心的圆木红桌拖去。 「你瞧,这是脆鹅饼,这是桃红酥、这是腌炖鲜,还有、还有这是杏仁豆腐呢!」她指着桌上的菜肴,笑嘻嘻地望着他那张如鬼魅般的恐怖面容,扯扯他黑色的衣袍,毫无畏怯的开口:「你究竟吃不吃啊?」 「你……」黑色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怕我?」 他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害怕他这张脸的…… 「怕你?」月芽儿皱起眉头,他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的脸……」他目光一沉,接着讥讽地勾起唇,「难道你不觉得恐怖?不觉得恶心?」 早已习惯众人用恐惧的眼光瞧他,当真的有人不畏惧他的面貌,将他视如常人般看待时,他反而却步了…… 「嗯……」月芽儿突然将双手撑在桌上,顶着下颚,将那张清丽的小脸凑近他,仔细端瞧着他那半边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是挺恐怖的,不过,只要耐心的让大夫医治,不也是会好个半成吗?」 说完,她噘起唇儿,懊恼的开始找起东西,「咦……奇怪,筷子呢?我刚刚还瞧见的……」 其实,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说不恐惧也是骗人的,但当她瞧见他那双眼中不时透露出来的孤寂时,她就彷佛见到了以前的自己,被人遗弃在山里头的那天…… 那时的她好孤单、好寂寞,多么期盼有人伸出双手抱住她,告诉她,她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一想起这儿,她便怎么也不忍心离开。 闻言,他浑身一震,惊愕的望着她。 她说出了亦钰不知跟他提过几百遍的事情,但这提议却总是让他下意识的拒绝了! 他的心里一直存疑,治?真的能治好吗?又要花多久的时间?倘若他答应医治却又治不好,那这打击他能承受得住吗? 于是,在两方抉择中,他选择了逃避。逃得远远的,宁可一个人永远关在这阴暗的屋子里,也不愿去面对它。 而如今,她却不容许他有逃避的空间直接提出,如同一把最锐利的刀,找到他中毒的伤口后,没让他来得及喘气,狠狠切割开来,将他伤口溃烂的地力,直接以利刃一刀切除。 「啊!找到了!」找了好久,月芽儿终于在桌子的角落找着,-双特制的银箸,原来,她放到这儿来了啊! 「你真的不饿吗?我瞧那厨子忙了好久,才弄出这些东西,看起来每样都很好吃呢,你真的不吃吗?」月芽儿指着桌上的膳食,天真的问着他。 脆鹅饼、桃红酥、腌炖鲜,嗯……瞧得她肚子都饿的咕噜咕噜直叫,她早膳可都还没吃呢! 他没回答她的话,一双深邃的眸子瞅凝着她,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倘若,治不好呢?」毫无预警便闯进他世界的娇小女子啊…… 「咦?」偷偷咬了块脆鹅饼,月芽儿闻言讶异的抬头。他在说什么啊? 「倘若,这张脸治不好呢?」他又问,如暗夜般的黑瞳里,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治不好?」她先是疑惑地眨眨眼,然后苦恼的蹙起眉来,「嗯……会治不好吗?这里的大夫医术这么差吗?」 她沉吟了好久,突然笑灿一张小脸,对着他说道:「那,我就当你的脸吧!」 没有一丝迟疑,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抚上他左面那片骇人的伤疤,那柔软的掌心,恰巧覆住了他狰狞的伤疤。 柔柔的……暖暖的……彷佛一股暖流,顺着他心上的伤口悄悄渗入了他,伤口,似乎不再疼痛。 「我就当你这半张脸,替你哭、替你笑、替你站在阳光下、替你去外面看雪!」 她笑着,如同一只红蝶,翩翩闯入了他的世界,在他积满冰雪的心上,悄悄停伫了下来。 他望着她可人的笑靥,胸间迅速涨满莫名情愫,一点空隙都不留…… 原来……他不是无情无心,也不是无爱无恨,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像她这般的人出现,来开启他封闭已久的心…… 【第三章】 搞不懂!他就是搞不懂! 木总管怎样也想不透,眼前这个看来不满十三、四岁的小女娃,怎么能让个性孤僻的少主下令,要她搬进沁园里,成为专门服侍他的贴身婢女?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不但说服少主将房里那闷死人的黑布给取下,还能让少主将早膳给吃完,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嘛! 通常送膳食去给少主的婢女,不是被少主吓哭,要不就是让少主给赶了出来,怎么她却能平安无事的接近少主,而且还没被少主给赶出去?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啊?难不成……她会使妖术? 越想越糊涂,木总管捻着白胡看着站在他桌前的月芽儿好半晌,这才清清喉咙,不情不愿地开口。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少主要你搬进沁园里,去当他的贴身婢女。」 第七章 瞧这丫头,既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伶俐,整天就爱对着人笑,怎么少主谁不指定,偏偏就看上了她?要是她在沁园里一个服侍得不好,惹得少主又发脾气……哎,真是让人头痛啊! 「咦?那我本来的工作呢?」月芽儿不懂,怎么她早上才送完早膳给他,晚上就被木总管叫来这儿,告诉她,她变成专门服侍他的婢女了? 好奇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那她本来的工作怎么办?要叫谁做呢? 「那些不用你做了,我会再找人替上,你只要专心的服侍好少主便成,还有,在沁园里,对少主要尊敬,小心自己的一言一行,别主仆不分没了规矩,少主跟我们的身分是不同的,知不知道?」 「是,木总管。」月芽儿乖顺地点头应道。 「嗯,你下去吧。」木总管心烦的挥挥手,要她出去做事。 直到月芽儿完全退出房内,木总管这才皱起了眉头。 唉……想不通啊!到底少主为何要指定这个小女娃去服侍他呢?那个看来有些迟钝,又不聪明的女娃儿,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少主破天荒的吩咐让她搬进沁园里? 难道是……少主看上她了? 一想到这儿,木总管不禁瞪大了眼,为浮在自个儿脑袋里的念头差点吓得昏厥。 不会吧?这个看来娇娇弱弱,永远对人灿笑着一张脸的小女娃,少主不会是真的看上她了吧?! 老天啊……木总管长叹一声,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未来的日子。 夜里,那热又悄悄袭上他的身…… 一闭上眼,那夜的景象又在他眼前晃动,火红烈焰狠狠焚烧着他,让他几乎崩溃。 究竟有谁,能将他由这场永无止尽的恶梦中救脱而出? 「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一双冰凉小手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悄悄抚上了他,替他拭去了额上的冷汗,止住他身上的火热,不再让它继续焚烧。 是谁?是谁在对他说话? 他想睁开眼,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梦中拚命挣扎着,想要逃出这痛苦的火海中,却让那红色漩涡给紧紧抓住,怎么也逃脱不开。 「别怕、别怕,我在你的身边呢,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待在你身边的,别害怕啊……」 那声音再度传来,轻轻柔柔的,冰凉的小手温柔的抚上他火烫的身躯,轻易的驱离一直纠缠着他的灼热,一遍又一遍…… 当皇玦睁开眼时,已是天明,清晨的薄雾未散,窗外隐约射进一些光线。 身上火热的焚烧感已经褪去,剩下的只是背部的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恶梦的真实,他用力喘口气,闭上眼,回想起昨夜梦中的景象。 昨晚在梦中……有个温柔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说着话,不断用一双冰凉小手拭去他浑身的灼热,让他摆脱那纠缠已久的炽热,让他能闭着眼安稳入眠。 那是谁?那究竟是谁?那不是梦……因为那双手抚上他时的感觉太过真实,那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要他安心的声音太过温柔,一整夜未曾离去。 皇玦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才想翻身下床,却意外的发现床边竟趴着一名女子。 是她?!黑色眸瞳闪过一丝精光。 她怎么会在这儿?昨夜让木总管将她调过来之后,便安排她在隔壁的房间住下,她怎么会趴在他的床边睡着? 月芽儿如黑丝般的秀发披在床上,白皙清丽的脸蛋儿正闭着双眼沉睡,唇边还噙着一抹甜美笑容,让人舍不得将她由睡梦中叫醒。 他眸光一幽,不禁伸出手想触抚那如丝般的柔滑。 「唔……你醒啦?」突然,在他还未碰上她的发时,月芽儿便醒了,她揉揉自己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 「嗯。」暗暗收回手,皇玦以单字应道,一双冷淡黑眸静静地瞅视着她。 「喔……可是我好累,好想睡觉喔……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作了恶梦耶,睡得好不安稳,还直冒冷汗,好象在挣扎什么似的……」 月芽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弛自己因趴了一整夜而僵硬的肩胛,然后,她无力的又趴回床沿,用她那双灵黠的大眼,委屈的瞅着他。 昨晚夜里,当她躺在自个儿床上快要入睡时,突然听见他房里传来奇怪的声响,她便担心的过来察看,这才发现他是作了恶梦。 见他在梦里拚命挣扎叫喊,她只好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快天明时,他才沉沉睡去,折腾一整夜的她,简直就快要累翻了! 闻言,皇玦怔住了。 昨晚一整夜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咦?你干嘛这样瞧着我?」注意到他异样的视线,月芽儿头一抬,恰好与他四目相对。是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还是她睡着时流口水没擦干净? 「昨天晚上……是你待在这里照顾我的?」他冷漠的黑眸锁定在她脸上,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寻常女子见了他的面貌,不是吓得瑟瑟发抖,便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从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当他在夜里遭受那如同火焚的恶梦纠缠时,会来到他身边温柔的安抚他。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我的工作就是要照顾你啊!」月芽儿毫不以为她这么说有什么错,她举起双手,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由床边撑起双颊,仰高着头凝望他。 其实,他的脸并不是很恐怖嘛!除去那半边的骇人伤疤,他另外半边脸可好看得很呢,她在山上时,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 他冰冷的眼眸,深刻的五官,总是紧抿的嘴唇,都让她觉得很好看呢,如果不是他老爱冷着一张脸,或许,她会喜欢上他! 「对了,你昨晚作的究竟是什么梦啊?是不是很恐怖呢?一整夜,我瞧你都睡不安稳,还拚命挣扎、呐喊,好象在躲避什么……」 「你说对了,那是个很可怕的恶梦,可怕到让你几乎无法呼吸,每天每夜的不断重复着……」他敛下黑眸,讥诮的勾起唇,回想梦中那不断纠缠着他的景象。 那是一片红色的火海,将他整个人困在其中,用红色的烈火,狠狠焚烧他的身,不让他逃出,那红色的漩涡,几乎就要席卷了他…… 「真的那么恐怖吗?」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她从未作过像这种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恶梦呢! 他每天晚上都作这样恐怖的恶梦吗?而他却总是孤单的一个人在默默承受? 和她一样呢……和她一样,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了阿爹阿娘离开时…… 月芽儿抿起红嫩的唇儿,侧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甜甜的笑开来,明眸闪得晶亮。 「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下喔!」说完,她由床沿爬起身,一溜烟儿的就跑走了。 她要干什么? 沉默的看着她跑走的背影,皇玦突然感到心里好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那原本涨满胸口的莫名情绪,竟随着她的离去,在心里留下空洞…… 直到她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中,竟一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移开过视线。 「你看!」月芽儿是用跑着回来的,她举起手里一串以圆网编织而成的羽铃,拿至他眼前摇晃着,铃铛倏地扬起清脆的声音。 「这是网梦铃,是以前我阿娘替我做的,听说,这网梦铃啊,是专门替人网住好梦的,铃铛则是驱赶恶梦的,只要在床边击上了它,以后就不怕会作恶梦了!」她一边笑着,一边蹬掉了绣鞋,全无女子应有的矜持,提着绣着红蝶的白裙,就爬上了他的床。 只要有网梦铃,他就不会再作恶梦了,不会像她之前一样,总是在半夜哭着醒来。 「嗯……要击在哪儿呢?」月芽儿跪坐在他身旁,上下察看着哪里可以悬挂,「怎么都没有勾子呢?」 她左瞧瞧、右翻翻,专心的找寻要悬挂网梦铃的地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靠得他有多近,近到只要他一伸出手,就可以碰触到她…… 「啊!找到了!」终于,她在床旁的细柱上看见一个挂勾,「就挂在这里吧!」 她将网梦铃击在那个挂勾上,细白葱指轻轻划过网梦铃上铃铛,瞬间,铃动声响,清脆的铃声回绕在空旷的房内。 「有了网梦铃,以俊,你就不会再入恶梦了。」她绽开一抹甜美笑靥,像股和风,徐徐吹过他冰冽的心。 凝望着她灿烂的笑脸,他不由得轻轻勾起薄唇。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可以触及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第八章 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得到,就连那一向跟在他身边的木总管也不能,而她,却轻易的做到了。 用她的言语、用她的动作、用她的天真无邪、用她的单纯快乐,轻易的就触动他心底的弦,驱赶了以往困住他的梦魇。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他第一次想知道女人的名字,只有对她…… 这只爱翩翩飞舞的红蝶啊!在他最痛苦的时刻,意外的闯进了他的世界,在他对上天已不再抱持着任何希望时,带来一道曙光。 「你问我?」她指着自己小巧的鼻子,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后突然绽开一抹笑靥。 「芽儿……」她笑着说道,「我叫月芽儿,是一种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 种子!」 阿娘是这样跟她说的,只有在冷月里发芽的 种子,才会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月芽儿……」他敛下黑眸,低喃着她的名字,他摊开掌心,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的卷上她垂落的发丝,那纠缠她发的手松开再握紧…… 是啊!她是一颗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 种子,也在他冰冷的心上,发出了青嫩的初芽…… 「好无聊啊……」月芽儿搬来一张圆凳,坐在书案旁,一双小脚在桌底下晃啊晃的。 书斋里,一身简洁黑丝长衫的冷傲男子坐在黑檀木椅上,专注的瞧着案桌上的简册。 他的腰间系着金色的龙形腰带,原本一头披散在肩后的乱发,也让人给梳理得整整齐齐,用条银色丝带给系上,露出了他光滑饱满的额际,和他那五官深刻而英俊的脸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他那俊美的左脸上,竟有一片凹凸不平的骇人伤疤。 她瘪着嘴,双手撑着下颚,看他又翻过一面书页,依旧没有理会她时,月芽儿可捺不住性子了。 「皇玦,我肚子饿了……」月芽儿的唇噘得高高的,装成一副肚子饿得受不了的模样,企图吸引他的注意。 自从搬来这沁园里,算一算时间也有十来天了,与他熟识之后,她便不再唤他少主,而改唤他的名字。 她发现,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所说的那样阴沉冷漠,只是脸上的伤让人误以为他不容易亲近,其实,他只是不爱说话罢了,所以往往都是她在说,他在听,偶尔被她缠得受不了时,才会应上一句。 可瞧现在,他已经待在这儿快五个时辰了呢! 打从今儿个一早,那木总管不知从哪儿送来这一堆什么简册的,他便一直坐在这书案前,一本接一本的看着,不理会她,也不与她说话,害她整个人都快闷得发慌了! 她还是喜欢他关在房里时,那整天陪着她说话的模样。 皇玦没有理会她,径自又翻过一页书面。 这会儿,月芽儿的唇嘟得更高了,她皱皱鼻子,然后撇撇唇又开口。 「皇玦、皇玦,人家好无聊啦,你陪人家说说话好不好?」她佯装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细白葱指沾了些砚台里的黑墨,在桌上画起图来了。 嘻嘻!画个凶眼睛、画个丑鼻子、再画个大嘴巴,这不就是木总管了吗? 他还是没有开口,心思全放在手里的简册上头。 今年航海通运的路线还未定,药材倒是已经先决定送往南方,他得在明天之前将航运的路线拟定,好让木总管吩咐下去执行…… 这一次,月芽儿整张俏脸可气鼓了起来,她忿忿地伸出手压住桌面上的简册,不让他继续往下看。 「你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嘛,都不理我!」她闷得都快发疯了! 皇玦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遮住他帐册,不让他看下去的罪魁祸首。 「我在看帐册。」一见到她气鼓的可爱小脸,皇玦不禁轻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然后移开那双覆在简册上的白嫩小手,淡淡说道。 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深深了解到,眼前这个如红蝶般的娇小女子拥有一副世界上最纯真的性情。 她毫无心机、温纯善良、对人只是努力付出,却不奢求回报;她可以在上一秒开心的笑,也可以在下一秒难过的哭,她多变的样貌,让人会不由得喜欢上她。 但她唯一的缺点却是极端的没有耐心,往往才坐不到一会儿,便又耐不住寂寞的吵着要人陪她。 然而,他却十分喜欢她这种纯真、不做作的个性,在她的一举一动中,他渐渐受到她的影响,松懈了心房,想霸占她的念头越来越深…… 「帐册?」月芽儿随便取了桌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看着里面那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句,她抬头疑惑的问他:「是什么的帐册?」 这里面写得好复杂喔,看得她头都快昏了。 「是皇府名下产业的帐册。」皇玦放下简册,提起早备在旁的朱砂笔,在简册上落下几行字。 今年北方的雪参产量不多,再加上最近山上风雪极大,雪参取得更不易,恐怕达不到南方皇府开设的药材行所需的数量,回头得记得吩咐木总管派人先到南方通知一声,让他们到时候分配使用。 「名下产业的帐册?!这些……该不会全部都是吧?」月芽儿惊讶的瞪大眼,看着桌上那堆有如小山般高的帐册,不敢相信的叫道。 天呐!这么多!这……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这么一堆,恐怕看到天亮都还看不完呢! 「这只是-小部分而已。」闻言,皇玦唇边的笑不禁又加深了些。 他心想,要是真让她见到全部,她还不吓得当场大叫起来。 「皇府的产业众多,除了布行、织厂、绣坊、酒楼、客栈外,最重要的是航海通运方面,各种珍贵药材都是藉此运送到南方去,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亲自下南方寻查一趟,看看皇府名下产业的运作情形。」他耐心的解释道。 皇府的产业多,所以他无法一一详细解说给她听,只能讲个大概,怕是等她听完,她也闷得睡着了。 「喔,那今年呢?你去不去?」月芽儿一听,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从不知道皇府的产业有这么多呢,除了北方外,居然在南方也有设立各式商行店铺。 闻言,原本正提笔在简册上写字的皇玦突地一顿,盯着简册良久,才缓缓回道:「不去。」 「为什么?」月芽儿这下可不懂了,既然是每年例行的巡视,为什么他今年不去呢? 「不是说每年都会去的吗?为什么你今年不去?」 「我己经派木总管代替我下南方巡视了。」皇玦不愿多答,仅是淡淡的如此说道。 他不去的原因很清楚,就是因为他的脸! 在皇府中,他这张脸便已吓得众人纷纷闪避,更何况是外头的人们。 他,不想自取其辱。 「哦。」月芽儿轻应了一声,他之所以不去,是因为他受伤的脸吧? 这段日子以来,她知道,在这府里除了她之外,是没有人可以进入沁园的,因为他讨厌瞧见那些仆从们看他时的惊惧目光,更害怕由他们口中听见些伤人的话语,于是,他将自己封闭在沁园里,与外头完全隔离开来,孤独的生活着。 她了解他心里的挣扎,所以她不想强迫他去面对,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一定会摆脱以往困住他的梦魇,走出沁园的。 难得没有再追问,月芽儿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的趴回桌案上,玩弄着砚台里的墨汁。 「你在想些什么?」见她突然沉默下来,皇玦搁下手里的简册,关心的询问。 她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她不像是那种会肯让人安心做事的人,一旦她突然变得安静,他反倒觉得不习惯。 「我在想,从这里到京城,究竟有多远?」她趴在桌案上,细指沾了墨水,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慢慢画着蝴蝶。 「为什么这么问?」他皱起眉,纳闷于她突来的问题。 「因为我要去京城找我姑姑呢!」月芽儿好烦恼,已经这么久了,姑姑不知道会不会派人出来找她? 「本来我是直接要去京城的,可是谁知道,当我走到这里时,盘缠却用完了,为了赚足盘缠,所以我这才进皇府工作,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一点消息都没有,姑姑一定很担心……」她轻咬红唇,细致的柳眉轻轻蹙起,突地,她灵光一闪。 「皇玦、皇玦,不如你替我写封信吧!」是啊!她写封信请人先送去京城给姑姑,让姑姑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这样她才不用着急。 「写信?」他由唇边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凝望着她,感觉自个儿的心好象突然被人揪住似的,难受得紧。 他是怎么了?怎么在听见她的话时,会突然感到一阵心揪,苦涩的感觉顿时涌上心房,占据了他的每一分思维? 第九章 「嗯,你替我写封信,派人捎到我姑姑那儿,告诉她我一切安好,请她不用担心,等我赚足了盘缠,我会尽快上路的。」月芽儿在心里骂自己笨,怎么没早点想到这个办法? 「好不好嘛?皇玦,你帮帮我好不好?」她苦苦哀求他。 他没有开口,只是握着简册的手突地一紧,黑眸复杂的瞅视着她。 不…… 那是他心里的声音,却被哽在喉咙里,喊不出来。 他想开口拒绝,他想大声的告诉她说不!但在她那双清澈眸子的注视下,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莫名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是不想答应! 然而,他却只能压抑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困住自己的声音,僵硬的点头答应。 「谢谢你。」月芽儿露出了一个甜美笑容,感激的说道。 她赶紧站起身,替他摊开一张白纸,拿起笔,沾了些许黑墨,然后笑吟吟的递给他。 这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姑姑是不是会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她因为太晚出发,而耽误了时间。 她就知道,其实他并不像外头人们所说的那样冷漠无情,只是因为他的脸,所以让人误会他罢了。 其实,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是在这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她唯一可以放心信任的人。 皇玦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枝她递过来的笔,左手在书案底下缓缓圈握成拳,压抑着自己内心如波涛般激狂的情绪。 他缓慢的接过笔,然后,落下一道道字句,可心,却沉重的让他说不出话来…… 【第四章】 「重死了……」这日,刚从木总管那儿领了要给皇玦过目的帐册,一身翠绿的月芽儿由西侧的回廊踏下石阶,步上花圃的石径。 这几天,大雪下个不停,北方的天气本就严寒,一入冬,更是让人冻得手脚发冷,恨不得能待在屋子里,靠着火盆,盖着厚厚的棉被好好睡上一觉,谁也不愿在这寒天里,还得辛苦的工作。 月芽儿也是一样,她好冷喔! 抱着几乎快比她还高的帐册,月芽儿浑身发冷,红嫩的唇儿也冻得有些发白了。 这帐册,怎么老是搬不完呢? 她还记得,两、三天前木总管才叫她由房里搬了一堆回沁园里,准备让皇玦审阅,怎么才没几天,又要她搬这么一堆呢? 他们不累,她可累死了! 轻飘的白雪花儿一沾上她的翠绿衣衫,没一会儿便融化了,走上这不算短的一段路,她的衣衫也湿了大半。 感觉怀里抱着的帐本有下滑的迹象,月芽儿停下脚步,身子略向后弯,空出一手将帐本给挪好,这才舒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呼!还好没掉下去,要是掉下去弄湿了,让墨字糊开,她还不被木总管给骂个半死?! 月芽儿皱皱鼻子,将怀里的帐册搂得更紧了。 这几天,为了她没称皇玦为少主一事,木总管已经吹胡子、瞪眼睛的痛训她一顿,要是她再出个什么差错,一定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正当她踏上阶梯,要推开红木圆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 「大姊姊、大姊姊……」 闻声,月芽儿回过头,却没见着半个人影,只有几片雪花儿趁着她还未踏上石廊前,沾上了她的身。 咦?是谁在叫她? 「在这里啦!这里、这里!」 翠绿绣裙被人扯了扯,月芽儿头一低,瞧见了一名身穿粗布旧衣,却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 「是你在叫我吗?」月芽儿没有蹲下身,只是侧低了头,疑惑的问着眼前这瞧来顶多只有七、八岁的男孩。 「嗯嗯!」小男孩点点头,「是我在叫你没错,我想请问你,你知不知道沁园要怎么走啊?」 在这草丛里躲了大半天,他总算找到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聪明、模样又好骗的婢女姊姊,相信这一次,他应该能由她口中得到「他」的消息吧? 「沁园?」月芽儿眨眨眼,蹲下身,靠近他问道,「你要去沁园?」 他去沁园做什么?是要玩吗?可沁园里一点都不好玩呢! 没有秋千、没有纸鸢,也没有她喜欢的堆雪人,有的只是一堆堆的帐本!月芽儿嘟唇,在心里抱怨着。 「是啦、是啦!你到底知不知道,快告诉我啦!」小男孩看来十分着急,他不安的瞟过左右,在确定没有人之后,又急得跺脚问她。 这个笨笨的婢女姊姊!要是再不快点,待会儿被人发现了,他就又要像前几次一样,让人给赶出去了。 「你去沁园做什么?」她纳闷地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模样,拉回自个儿的翠绿绣裙,慢吞吞的问道。 「你别管啦!你只要告诉我沁园在哪里就好啦!快一点!」像个小大人似的,小男孩板起了脸,命令道。 爹常说娘最麻烦了,本来他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不只是娘,只要是女人都一个样。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月芽儿噘起嘴,哼了一声,彷佛是打定主意,他要是不说出个理由,她就不会告诉他。 怎么只要是男的都一样,老是喜欢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人说话,尤其是住在沁园里那个霸道的男人,更是让人讨厌! 「你……」小男孩气得直跳脚,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说道:「好啦!好啦!跟你说啦!我是要去找人啦!」 这个小婢女好麻烦,早知道就找别人了! 爹说的对,外表是会骗人的!爹说他当初就是被娘温柔的外表给骗了,这才娶娘回家的。眼前这个外表看来笨笨的姊姊,根本就精明得要死! 「找人?」住在沁园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 「你要找谁?」 「我要找你们少主啦!」小男孩悻悻然地道,「我刚刚躲在草丛里听到那些婢女们说,他住在沁园里的。」 他偷偷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见「他」,可是每次当他才出声要问个婢女时,那些婢女就叫人赶他出去,让他都见不着「他」。 他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的! 「咦?你找他干什么?」月芽儿这可好奇了,他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通常,府里的婢女是没有人敢接近沁园的,因为恐惧于他的样貌、害怕于沁园里的阴森,所以就算有人经过沁园大门外,也不敢贸然进入,而他,却说要找「他」? 她是不是听错了啊? 「我……不能告诉你啦!反正就是男人与男人间的私事嘛!」小男孩停顿了一下,决定不说出找「他」的原因。 要是他一说出来,这个婢女姊姊,不知道会不会又像之前的婢女一样,叫人来抓他出去? 「不说就算了,那我走了。」月芽儿耸耸肩,抱着帐册又旋身踏上石廊,眼看就要离开。 「我……我是来道歉的……」小男孩难过的低下头。 「道歉?」月芽儿不知什么时又回到他面前,「你为什么要找他道歉?」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吗?干嘛专程溜进皇府里跟他道歉?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躲在这草丛里,想必一定冻得发抖吧?! 「我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他的事……」他沮丧的垂着瘦小的双肩说道,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不敢迎视她的目光,「是我害他的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娘说,他们一家人实在亏欠他太多、太多了!假如有下辈子,他们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 「是你害他的脸……」月芽儿不懂,他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会害他的容貌毁损呢?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才幽幽的开口说道。 「三个月前,我们家发生火灾,那场大火来得又急又快,本来爹和娘已经带着我逃出去了,可是,因为我心爱的笛子掉在屋子里,于是,我趁着爹不注意时,又偷偷跑回去拿。 我娘发现我不见了,知道我一定是又回屋里去,当场紧张得哭了,因为那场火……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无法再让人进去救人。 就在大家眼睁睁看着我就要烧死在火场里时,他出现了,想也不想的便冲进火场里救我,谁知,当他抱着我要出来时,屋梁却塌了,他及时把我扔出屋外,所以我只受了点轻伤,可他自己却烧成重伤了……」 他一顿,抬头望向月芽儿惊愕的脸,激动的拉住她叫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又偷偷跑回屋里去拿笛子,他也不会为了要救我而变成这样!」 他嘴一瘪,模样像是要哭了,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是你的错……」月芽儿眼眶红了,心疼于他这副倔强的模样。 第十章 他一定自责了好久吧? 「这才不是你的错呢!你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东西啊!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月芽儿气得哭了,她为眼前这个自责甚深的男孩哭,为那没人懂得他心里挣扎痛苦的皇玦哭。 她没想到,原来他的脸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仅是单纯的火烧,而是他为了救人所留下的印记! 然而,众人却未将他救人的事情搁在心里,只见得着他的表面,骇惧他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庞。 浓浓的心疼泛上她的心头,一想起他眼中那不时流露出来的孤寂及哀伤,她便忍不住的想哭。 他究竟独自一个人忍受了多少伤痛啊? 「你……你不要哭啦!我都没哭了,你哭什么?!」小男孩一见到月芽儿哭了,他的鼻头开始发酸,眼睛也开始湿润。 可恶!都是她害的啦!看她在哭,害他也想哭了! 「人家就是想哭嘛!」月芽儿委屈的瘪着嘴,抽噎地回应道。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沁园怎么去了吗?我有东西想要交给他。」小男孩用力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又给逼回眼眶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抽噎不止的大姊姊,想起了爹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果真是水做的! 「是什么东西啊?」月芽儿好不容易止住了泪,但已经哭得眼睛肿了、鼻子红了,这下,恐怕又要几天的时间才会消退。 「是我自己亲手刻的木雕。」小男孩好骄傲的昂起下颚,大声说道,「我叫我爹教我刻的,整整刻了一个月呢!」 他将那辛苦刻成的木雕递给月芽儿。 那是一匹仰头长啸的骏马,刀工虽显生涩,但也看得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好厉害喔!」月芽儿眼一亮,称赞地道,「这真的是你自己刻的吗?」 这匹木马想必花了他不少时间才雕出来的,刚学木雕的人,根本是不可能刻出这样复杂的形样,他一定是重复再重复才雕出这成品的吧?! 「嗯,对啊!大姊姊,你可不可以帮我拿去送给他啊?」小男孩仰高了头祈求的望着她,「我怕他在生我的气,不肯理我……」 听娘说,有好几次他们想上门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被皇府的人给拒绝在门外,说是他不想见他们。 他一定在生气吧,气他们把他害成这样。 「不会的、不会的,他才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呢!我这就帮你拿去送给他!可我要说是谁送的呢?」月芽儿相信皇玦不是那样的人,当他见到这只以桧木离出来的木马,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叫小虎子,是老虎的虎,不是唬人的唬喔!那大姊姊,就麻烦你了。」小虎子笑嘻嘻的说完,朝她行个礼,然后又一溜烟的跑走了。 月芽儿看看小虎子离去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手里握着的木马,然后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想,当皇玦见着了这只木马时,他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他一定会的…… 皇玦手握简册,专注的审视着皇府名下布行所送来的帐本。 这些年,南方气候温暖,丝绸产量不少,运到宫里去卖,赚了不少钱,只可惜,染色坊的人手不足,无法增加布匹的产量。 正当他思索着解决的办法时,一声又一声娇软的叫唤声,由书房外传了进来…… 「皇玦、皇玦,我有事找你……哎呦!」一身翠绿薄衫的月芽儿没敲门便闯进了书斋,手捧着一堆厚重帐册的她,见不着眼前的路,一不小心便被门槛给绊了下脚,然后整个人跌进了屋内。 「当心!」皇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旁,伸手扶起了她,然后在碰触到她冰冷的身子时,他不禁蹙起了眉头,「怎么不撑伞?」要是生病了,那该怎么办? 从这里到西侧院也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外面正下着雪,她怎么没撑伞就这样去拿帐册?而且这么重的东西,她竟然一个人这样拿回来,回头记得吩咐木总管,要他下回自个儿将东西送来,别再让她去搬。 「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嘛!而且……而且我也忘了伞放在哪里了。」不理会自个儿身上的衣裳被雪染得湿了,也不管那辛苦拿来的帐册掉了满地,月芽儿此刻脑海里全是要告诉他刚才她遇见小虎子的事情。 她的气息紊乱,身上沾满了白白的雪花儿,粉嫩的小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黑亮的大眼闪烁着晶亮,红嫩的唇儿噙着一抹甜美笑靥。 皇玦放柔了眼神,拿起他摆在一旁的御寒大衣,披上她颤抖的身子。 这件大衣是以雪貂的毛皮,教人用一针一线地仔细缝制而成,雪貂珍贵难寻,皮毛更是稀有罕见,他却毫不在意地将这件大衣披上她湿透的身子,完全不在乎这件大衣会因此而损毁。 「找我有什么事?」他问,带着她来到书房里的火盆边,让她坐在书房里供他歇息的暖炕上,然后倒杯热茶递给她。 「有人托我拿东西给你。」月芽儿捧着热茶,小心的啜了一口,热气弥漫了她的小脸,露出杯沿的,是她那一双灵黠动人的大眼睛。 「什么东西?」看着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皇玦不禁微微扬起了唇角。 这段日子以来,他讶异的发现自己阴沉的个性似乎正一点一滴的消失,这全拜她动不动就出人意表的举动,总是让他移不开视线,就么跟着她的一举一动,牵动了心弦…… 「木马!」月芽儿小心翼翼的由怀里拿出一只雕刻的有些粗糙的木马,献宝的拿到他眼前,「这可是小虎子辛辛苦苦做的喔!我刚才在西侧院那儿遇见他,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 「丢了它!」瞬间,皇玦的眼神变得冰冷,他站直了身,冷酷地命令道。 月芽儿一愣,不懂他怎么突然间转变这么大,他的脾气来得没有缘由,几乎是不近情理。 「为什么?」她不满的叫道,「这是小虎子辛辛苦苦才刻成的,为什么要丢掉?」小虎子为了将这送给他,还躲在草丛里冻了好久,他怎能瞧都不瞧上一眼,就说要扔掉呢? 「没有为什么!」他的神情阴鸷骇人,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木马,就往地上猛摔,「就是丢了它!」 他皇玦做事,向来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原因! 这东西,只会一遍又一遍的不断提醒他,他这张脸,是被他害的!是因为他而毁,让他只能待在这沁园里,永远见不得光! 「别……你不喜欢就算了,为什么要扔掉呢?这是小虎子辛苦了一个月,特别为你做的呢,你为什么要丢掉呢?」月芽儿赶忙蹲下身,捡起那只被他摔在地上的木马,有些气恼的说道。 他不知道,小虎子那双手,都被刻刀割出好几道伤口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住口!」他突然大吼一声,神色阴沉的瞪着她,「不想被我赶出沁园,就闭上你的嘴,乖乖地将它给我拿出去。」 他实在不愿为这事与她争吵,为了一只木马,值得吗? 她不懂他心里的痛苦,更不会懂他心里承受了多少原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如今,要他说忘就忘……他做不到! 「你是因为不喜欢这只木马,还是因为做这只木马的人是小虎子?」站在他的面前,月芽儿就这样瞅着他,过了好久才轻缓开口。 他震住,全身僵凝。 「不关你的事!」他阴沉着脸,一字一字由唇边冷冷吐出。 「为什么?我关心你啊!我……」她喜欢他、心疼他,所以想关心他的一切啊!可为什么他却老是要用这种剑拔弩张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难道,他真的想一辈子就这么困在自己的缚笼里吗?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不过是皇府里的一个小婢女,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分,不要以为我愿意让你接近,愿意让你搬进沁园,就天真的以为可以摆布我!」 在狂怒之下,他说出了最伤人的话语,当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时,他握紧拳头,神色阴郁复杂的瞧着她脸上受伤的表情,然后转身就走。 月芽儿的脸色在瞬间刷白,他的话……实在太伤人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怔怔的喃话,那双初见时,冷酷、不近人情的冰冷眼眸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变得更残忍、更冷僻。 「那并不是他的错啊!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多自责吗?你知不知道,他每天都偷偷跑来皇府,躲在草丛里头,为的就是想见上你一面,跟你说声对不起啊……」月芽儿追上他,着急的拉住他的衣袍,仰头望向他绷得死紧的俊脸,对着他喊道。 第十一章 「住口!」他停下脚步,骤地掉头粗暴喝斥她,「你知道些什么?你又了解了些什么?你以为就只有他难过?你以为就只有他痛苦?从头到尾,他完全没有失去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悲伤?!他又有什么资格难过?!」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他埋藏在心底的痛苦及压抑,都是他用血泪换来的领悟,如今,一句对不起,能挽回得了什么? 「我是不知道……我是不了解……可我知道他自责……」 月芽儿缓缓抬起头来,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她的脸颊。 「他比谁都还要自责,他想跟你道歉,想跟你说他有多难过,想跟你说对不起,于是他亲手做了这只木马,把他所有的歉意,把他所有的自责,全都刻在这木马里头,难道你都瞧不见吗?!」她哭叫道。 她不是为了被他喝斥而哭,而是为他心里的挣扎感到难过。 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不断地这样伤害彼此?明明是想原谅的,却又被那痛苦紧紧揪着,于是也想让别人感到痛苦。 她以为,伤害一次就够的…… 看着她颤巍巍的举高了手,将那木马递至他面前,皇玦缓缓伸手接过,然后,无情的松开手,用力往地上一摔—— 瞬间,雕刻精细的木马断成两半。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道歉真有用的话,那就不会有痛苦了。」他冷冷的凝视着她,由唇边一字一字的清晰说道。 月芽儿望着他冷酷的目光好久、好久,然后缓缓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容。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对不对?你觉得……我只是个小婢女,没资格管你的事,对不对?」 他的意思是,他永远不可能会原谅他,他要他一起承受折磨,让他一辈子陷在自责的深渊? 还以为,他像阿爹对阿娘一样待她好,所以,她也努力的陪在他身边,逗他开心,结果在他心目中,她只是一个婢女,根本没有资格关心他的事。 莫名的,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让她好想哭…… 「可是,若是痛苦真的有用,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原谅了。」 看着地上那裂成两半的木马,她缓缓褪下方才他为她披上的大衣,忍着即将夺眶的眼泪,与他擦身而过。 皇玦僵在原地,握紧的拳头筋骨纠结,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他面前。 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说那些话伤她的,可…… 握紧了拳头,他深及了口气,然后痛苦的闭上双眼。 【第五章】 从那日争吵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月芽儿谨记着自己的本分,当个他口中那应服从主子命令的乖顺婢女。 她不吵不闹,不说也不笑,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整个沁园彷佛又回到她未出现前的那段日子,弥漫着一片死寂,教人忍不住想由这个地方悦逃。 「少主,请用茶。」端着一杯刚冲泡好的香茗,月芽儿将它送到正在书房里头看书的皇玦桌前,然后,她轻皱起眉,侧过身去轻咳了起来。 「咳咳……咳……」她背过身,摀着自个儿的嘴,就是一阵剧烈猛咳。 她咳得整张小脸都红了,却还是无法停下来,只能拚命压抑自己想咳嗽的念头,任由那一小声、一小声的咳声悄悄溜出嘴里。 听见她剧烈的咳嗽声,皇玦立刻抬头,恰巧看着她正摀着嘴侧身猛咳的一幕,不禁皱起了眉,抿紧了唇却没有开口。 她是怎么了?生病了吗?怎么会咳成这个样子? 从那天之后,他们很有默契的避着对方,就算碰着了面,也没有人愿意先开口打破僵凝。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便造成了现在僵持的局面。 「咳……咳……咳……」拚命想止住咳,却又无法抑制喉间不断传来的骚痒,月芽儿几乎是咳到肺里的空气都被她给咳出来了。 她难过的蹲下身,揪着胸口继续咳着,那每一声都让他觉得刺耳,眉间的皱褶加深,薄唇也抿得更紧了。 「你人不舒服?」他皱着眉问,丢下手里的书本,站起身,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脸怎么这么红?是发烧了吗? 「咳……我没事,不劳少主关心。」好不容易终于止住了咳,月芽儿缓缓由地上站起,她的脸红烫得不像正常人该有的,脸色更是苍白。 学着外头那些婢女们向木总管福礼的姿势,月芽儿垂着头,不敢忘记他那天才对她说过的话。 他要她记住自己的身分,记住她只是个小婢女,没有资格管他的事,更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一切。 少主?!皇玦这才注意到她对他的称谓,一双浓眉拧得死紧。 什么时候她居然改称他为少主?他实在不喜欢看见她这副刻意疏离的模样,更不喜欢她变得如此沉默。 那一日,他并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来伤害她的,只是当内心最令他疼痛的疮疤被她硬掀开来时,即下意识地说出这些狠话来反击,然而,却没想到,竟深深的伤害了她,也伤害了他自己…… 他想跟她说抱歉,却拉不下脸来,只能任由两人继续僵持着。 「叫大夫来看过了吗?」他又问,见她满脸红烫,似乎正在发烧,他担心的伸出手,便要探上她的额际。 月芽儿瘪瘪嘴,一个退步,避开了他关心的举动,然后又重重咳了几下,等到调匀了呼吸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没有,不劳少主您费心。」她乖顺的答道,完全像个婢女对主子该有的态度。 说实话,她是在生气,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她不懂他怎能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更不懂他怎么会一再漠视别人对他的关心? 那只木马,是小虎子辛辛苦苦刻出来的,用他许多的抱歉、许多的自责,一刀一刀仔细雕刻,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完成的东西;而他,怎能如此冷酷无情,全然无视于小虎子的辛苦,便狠狠的将它丢在脚下践踏。 他践踏的,不只是那只木马,还有他自己啊…… 所以她气、她恼,还有更多更多对他的心疼与不舍。 皇玦眯起眼,察觉到她是在跟他赌气,二话不说,他捉起她的手,便往书房门口走去。 「你……」月芽儿被他突来的举动给吓住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她奋力想甩开他的手,却始终被他牢牢的箝制住,无法挣脱。 她气得涨红了一张小脸,终于失去平日冷静的对他叫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啦?!」 等……等等,有桌子!哎呦!好痛!他害她撞到桌子了!她的手被他抓的好痛!脚也好痛! 「找大夫。」他头也不回的说道,无视于她的挣扎,径自拉着她往书斋门口走去。 「找大夫?」月芽儿又愣住了,当她回过神之后,她皱起小脸,又试着要挣脱他的束缚,「我不要!」 她才不要让他带她去找大夫呢!她现在还在生他的气呢,很生气、很生气,才不要他多管闲事!反正她只是一个小婢女罢了,就算她病死了,也与他无关。 「由不得你说不要,你都咳成这样了,没资格说不看。」皇玦停住脚步。回头来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形成一道阴影,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她绝对是上天派来考验他忍耐度的,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还顾着跟他拗脾气,不愿看病? 他真想剖开她那颗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咳……咳……」她也跟着拗起脾气,大声拒绝,才一出声,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他眼一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骇人,大手一环,搂上她纤细的腰。,趁着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便将她拦腰抱起来。 「啊——」月芽儿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时,不禁气恼的羞红了脸,扭动挣扎起来,「放我下来!皇玦!你快放我下来!」 她从来没有和男人这样接近过,近得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股极为好闻的男性气息,会令人迷醉啊…… 心跳倏地快了两拍,她整张脸红得像颗苹果似的。 「等你让大夫看过之后,我自然会放你下来。」 皇玦是打定主意,不管她拒绝的原因是与他赌气,还是其他什么的,他今天一定要带她去看大夫。 闻言,月芽儿不禁气愤的皱起小脸,这个……霸道的男人! 为什么他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他说要她去看大夫,她偏不! 第十二章 一打定主意,月芽儿马上就「身体力行」,冒着由他怀抱里跌下来的危险,拚命挥舞四肢,不肯让他抱着她走出书房。 「不看、不看、不看!你快放我下来!听见了没?快放我下来啊……」 她还在跟他冷战呢!她才不要他带她去看大夫!她不要! 「闭嘴!」 终于,皇玦被她的不驯给惹火了,倏地爆出一声怒吼,将她抵在书斋的墙上,低头就吻住她那张爱叫嚷的小嘴。 「唔……」月芽儿惊愕的瞪大了眼,急急伸出手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却被他单手一个擒住,扯进他怀里,让他更加深了这个吻。 他……他在吻她?他怎么可以吻她?!怎么可以! 他不是说要她认清自己的身分,要她别接近他,要她当个尽责的婢女吗?可这会儿,他怎么完全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这样恶劣的吻她呢? 唔……不能呼吸……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禁锢着她的纤腰,疯狂而尽情地掠夺着她的甜美。 他放肆的狂吻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湿滑的舌与她的纠缠,她的心跳急遽的跳动着,头昏昏沉沉的,浑身发烫。 终于,在她就要昏厥过去前,他离开了她的唇。 「我早就想这样吻你了……」他闪着情欲的黑眸紧锁着她被吻得迷茫的小脸,「好久、好久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想要她的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不曾离去。 或许是从她意外闯入他世界的那一天起吧? 在第一眼,他就被她深深的吸引,她独特的气质、她不做作的多变个性,掳获了他所有视线,让他不由得兴起想要拥有她、占有她的念头。 「你……」月芽儿被吻得思绪茫然,只能无助的睁着一双迷蒙大眼,怔怔的凝望着眼前这高大的男人。 他……吻了她? 他为什么吻她?不是说,她只是一个皇府里的小婢女罢了,为什么他会为了她生病不看大夫,而发了这么大一顿脾气呢?又为什么会在她挣扎吵闹时,不顾一切的吻了她呢? 他的唇……好热、好热,像熊熊的烈火,完全没有给她退路,直接就封住了她,用他强悍的吻,夺走了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你……为什么……」正当月芽儿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吻她时,却意外地瞥见他身上的黑丝衫袍袖口,露出一小截棕色的东西。 那东西……好眼熟,眼熟到几乎让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伸出手,快速的由他袖口里拿出那个东西,然后眼儿倏地亮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手里捧着的木马,是小虎子的木马! 「你原谅他了?你愿意原谅他了,是不是?!」她仰高头,握着被他修补好的木马,兴奋的朝他叫道。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在他心里,早就原谅了小虎子,只是不肯说出口罢了,她知道的!一定是的! 皇玦只是伸手抚过她因兴奋而显得潮红的脸颊,定定地凝视着她欣喜的小脸好一会儿,淡淡地开口:「我没有原谅,我只是暂时让自己去遗忘罢了。」 别要求他完全忘掉那段不愉快的伤痛,他无法说忘就忘,只能努力地让时间来冲淡这段悲痛,别再想起罢了。 「会的!会的!现在只是遗忘,等到时间一久,你就会原谅的,一定会的!」月芽儿笑开了容颜,高兴的拉着他的大掌,全然忘记之前还在跟他赌气的事。 她就知道,他是个好人,他不是一个冷酷的人,在他的心里,一定是很挣扎的,只要他现在肯试着去遗忘,等到日后,他一定会原谅小虎子的。 皇玦眸光一柔,勾起薄唇,手一紧,将她细小的柔荑完全包覆在自个儿的大掌中。 那半边未受伤的冷酷脸庞,因他的笑容而软化下来,俊美的让月芽儿不禁看得痴迷了。 她从不知道,他竟拥有这样一张令女人着迷的面容。 「你……笑了……」 她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的,他深邃的眼眸、深刻的五官和高挺的鼻梁,那无时无刻不抿起的好看薄唇,是多么令女人疯狂啊! 却因他左脸上的那道烧痕,严重损坏了他的俊美,倘若治好它,不知会让多少女子迷恋啊;…… 她痴迷的伸出小手,缓缓抚上他那凹凸不平的伤疤,冰凉的指尖顺着那烧疤游移,最后来到他那双如晨星般的眼眸。 「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啊……」她喃喃地说道,「如果将你的脸治好的话,一定是世上最俊美的人。」 「你希望我治好吗?」皇玦心中一动,凝视着她清丽的小脸开口问道。 「嗯。」她点点头,「治好它,就没有人会再说你恐怖了,也没有人会再说你丑了。」 到时候,会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围在他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喜欢上他,有很多、很多的女孩子争着做他身边的婢女,然后……然后……他就再也不需要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觉得有点酸酸的,她不喜欢那样的结果,也不喜欢想到他身边围绕着好多漂亮姑娘时的模样。 她喜欢待在他的身边,那会让她感觉好安心、好安心…… 可是,万一他治好了,他就不再需要她了,那该怎么办? 她……不想离开他…… 想着想着,月芽儿突然感到好茫然,浓浓的不舍涌上了心头。 「那,就治吧!」皇玦眸光一闪,迅速捉住她的小手,再度俯身吻住她那张红嫩的唇儿,也吻住自己的心。 治吧!若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他就治吧!他,真是恋上她了啊! 她的天真、她的无邪、她的甜美,都是那样的令他眷恋,在确定自己要她之后,他不会放手,就算是她说要走,他也不会再放手了! 「唔……」月芽儿双腿虚软的偎靠着他,眼儿迷蒙的仰望着那正吻着她的高大男子。 嗯……等等……他怎么又吻起她了呢?她有些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头晕啊……不能头晕的……还没问他……他究竟为什么要吻她呢?为什么…… 热烫的唇舌越来越霸道,渐渐席卷了她所有思绪,头昏昏沉沉的,她又被他吻得迷蒙了。 唔……算了,下次记得要告诉他,他不可以这样随便吻人的,因为阿娘说,一个女孩子家若是被人亲了嘴,便要嫁给那人的…… 甫踏进沁园主厅,便瞧见一个笑得十分讨人厌的家伙坐在檀木座椅上,和月芽儿愉快的聊天说笑,突地,他有种想狠狠扼断来人脖子的念头。 「你来干什么?」皇玦冷下脸沉声道。 打从他接到木总管的通报,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想到当他来到厅里时,看见的会是这样令人生气的一幕。 沁园的主厅中,坐着一名身穿蓝色长袍的俊美男子,身旁还陪站着那穿着一身粉樱色的月芽儿,他摇着铁扇,无视于皇玦难看的脸色,怡然自得的叨念起来。 「我说啊!这来者是客,更何况来你这沁园里的更是贵客,怎么连杯茶都不奉上呢?」那蓝衣男子拿起桌上的空杯子,晃了两下,摇头叹道。 「亦大哥,你想喝茶吗?我这就去泡。」月芽儿善解人意的说道,站起身。转身便往外面跑。 今儿个一早,皇玦在书房里忙着时,她一个人无聊便在庭院里捡梅花,准备试着做以前阿娘数过她的甜酿粥给皇玦吃,没想到一个不小心,那些梅花花瓣全掉到地上弄脏了,正不知该怎么办时,亦大哥出现了。 他真的好厉害呢!叫她闭上眼,由一数到十再睁开眼,当她睁开眼时,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枝开满梅花的枝条,害她以为他会变法术呢! 「不准去!」皇玦不悦地蹙起眉,迅速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回自个儿怀中,「你就坐在这里不许动。」 他带着她来到厅中的主位,让她坐在他原本坐的位置上,他的动作与话语,都明显的表现出,对她的专宠以及霸道。 他的人岂是别人可以随意吩咐的,对于一个不请自来的人,不需要那样礼遇。 「可是,皇玦,你不渴吗?你一整个早上也没喝到茶呢,我去帮你泡杯茶,好不好?」月芽儿不清楚为什么他又突然发脾气了,仰高了头,纳闷的凝望着他,她只是想替他跟亦大哥冲杯茶啊! 从那天吻了她之后,他便常常这样抱着她、搂着她,有好几次她问他,为什么他要这样抱她、亲她时,他却只是沉下脸,什么也不说的就吻上了她,让她沉醉在他热烈的亲吻中,忘了满脑子的疑问。 第十三章 有好几次,她不禁在心里偷偷想着,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因为以前阿娘说过,只有在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时,那个人才会亲她的嘴儿,所以她想,或许,他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 「不用了,我不渴,他也不渴。」皇玦冷眸扫过亦钰,无声的警告着他,要是再不收敛点,小心被人挫骨扬灰。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亦钰还真是可怜,连杯小小的茶水都没资格饮用,可悲、可怜啊……」说完,亦钰幽幽叹了声,摇着扇子,佯装难过的垂下眼眸,没人瞧见他低垂的眸中闪过一丝恶谑。 想玩把戏,他不见得玩输他咧! 这只小粉蝶的心肠特好,他若是再滴个几滴眼泪,这只小粉蝶也会跟着哭了吧?! 「亦大哥,你别难过,我这就去替你泡茶。」眼见亦钰如此落寞的模样,月芽儿也不禁跟着感到难过,她急急由皇玦腿上站起来,全然没见着扇子后面,亦钰那张笑得狡诈的嘴脸。 「记得先用热水将茶叶冲过一次,再注入第二道热水喔。」他抬起头,脸上一点愧疚也没有,彷佛是这沁园的主子似的,径自吩咐起来。 这茶叶要是不先冲开一次,那涩味,啧啧!真是难以入口啊! 「好!」月芽儿乖顺的点头,连忙迈开小小的步伐跑到厅门口,没瞧见皇玦因来不及捉回她,而铁青着一张脸,一副想要揍人的模样。 「皇玦,你想喝什么?」突地,她停下脚步,彷佛想起什么的迅速转过身子,「我冲香片好不好?」 她记得,他似乎不太喜欢喝太浓的茶,香片他应该会喜欢吧? 「嗯。」闻言,皇玦不禁放柔了目光,在唇边勾起一抹淡笑,那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只对她才有。 她的话,总能莫名的平抚他激动的情绪,在瞬间消弭他原本高张的怒火,宛茗一股温柔和风徐徐地吹拂过他。 亦钰讶异地挑高了眉,摇晃着扇子,含笑的看着这一幕。 真是令他惊讶啊!一向冷酷无情的皇府少主,居然会对一个女子露出这么温柔的神情,看来,有人被这只漂亮的小粉蝶给抓住啰! 直到月芽儿粉色的身影消失在厅外之后,皇玦立即敛去唇边的笑意,转头瞪视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你来这里,该不会就是为了要喝茶吧?!」他眯起眼冷笑道。 有些人太久没教训,便将规矩给忘的一乾二净了,看来他似乎「很有必要」提醒他,为客该有的「礼貌」! 「当然不是!」刷地一声收起扇子,亦钰噙着一抹迷人笑容,懒懒开口,「我是来看你的。」 瞧他一脸的敌意,他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亦钰有这么讨人厌了? 「是吗?」鬼才相信!皇玦冷哼一声,「你有这么好心来看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向来是不安什么好心眼的!眼前这向来阴险狡诈的人,说的话能信吗? 「当然!我听木总管说,最近皇府里来了个小婢女,不但让我们个性阴沉古怪的皇府少主破例让她搬进沁园里,还亲自替她写信,更让我们这个固执又冷傲的皇府少主,答应找大夫来治自己的脸,我一时好奇,所以这才来看看,究竟这小婢女有什么特殊之处,让我们皇府少主对她这般特别?」 亦钰还是笑着,他把玩着桌上的白瓷杯,斜睨了皇玦的冷脸一眼,丝毫不畏惧他那足以将人冻毙的视线。 「如今看来,这个小婢女还真是不简单,除了能改变我们皇府冷酷的少主外,还让他动了心?」亦钰瞥了他一眼,恶意地扬起嘴角。 哼哼!说起这,他可就有些不满了。 他亦钰与皇玦相识多年,初见面时,是为了抢夺一项运送皇宫珍品的生意而大打出手,然后,两人彼此相知相惜,继而结为好友,可如今,他亦钰居然比不上一名他认识不过几天的女子,这叫他怎么会不气、不呕? 「你未免管太多了。」皇玦脸一沉,不悦地低声喝斥。 他的事,用得着他来管吗? 「这不叫管,而是关心。我这次来,是听木总管说,你想找人来治你的脸?」他敛去了嘻皮笑脸的模样,正色的问道。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难得他突然想通,愿意找人来治他受伤的脸,不过,他总得弄清楚他的认真的还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这治疗的过程,需要过人的耐心与毅力,这段期间可是很难熬的,他能撑得过吗? 「没错,我要治好它,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都要治好。」他坚定的道。 从他决定将她留在身边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为了她,他要治好自己这张脸,无论需要多久时间、忍耐多少痛苦,他都要治好它! 「唉,总算是想通了,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躲在这鬼地方呢?看样子等你治好了脸,那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封号,恐怕又有人要跟我争了。」亦钰又回复他嘻皮笑脸的模样,站起身,刷地打开了扇子,径自摇扇起来。 「罢了!罢了!我看,我要先去买通那大夫,叫他别将你完全治好,在你脸上留道疤,好稳住我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摇着扇子,亦钰走向厅门,眸光正好瞥到那抹粉色娇影,双手端着托盘,正朝这儿一步步走来。 恶念一起,他噙着一抹迷人的笑容,回过头,对皇玦问道。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应治脸是为了她?」他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说说是他重要,还是小粉蝶重要? 「没错,我是为了她。」皇玦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地肯定回道。 粉色的娇影越走越近,手端着托盘,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眼看就要进厅。 「那好,重色轻友的人通常要受点教训的。」亦钰笑得可坏了,他伸出腿,故意绊了正端着热茶进厅的月芽儿一脚。 这冷冰冰的家伙,有时候,是挺讨人厌的。 「啊……」蓦地,一声惊呼在大厅响起,手里托着端盘的月芽儿重心不稳的向前扑去,那盘中的热茶,眼看就要泼上她细嫩的肌肤…… 「该死!」一个闪身,皇玦迅速搂住了她,转身以他自个儿的身躯护住她,那还冒着热烟的烫人茶水,便全落在他身上。 背上火烫的触感,比不上他因惊惧而而急遽跳动的心。要是那热茶真泼上她细嫩的肌肤,会留下怎么的疤痕啊? 月芽儿惊吓的摀着双耳,感觉自己正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那抱着她的男性胸膛如同一屏障挡去了所有热烫的茶水。 心,又噗通的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她最近总是这样,只要他一靠近,她就莫名的感到心慌,心跳更是不受指挥的全乱了拍。 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个举动,都让她想逃,可又被他霸道的束缚着,逃不开,也避不了啊! 「哈……哈……」亦钰大笑出声,「身手没退步,还是这样敏捷啊!」 认识他少说也有十年,为了这事他苦劝他许久,都不能让他点头答应,反倒是这小粉蠂一开口,他便毫不考虑的答应,这教他怎能甘心? 这不过小小的报复罢了,惩戒他的重色轻友! 「亦钰,你真该死!」皇玦低咒出声,他的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抱着月芽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生怕刚才那样的状况再来一次,他会被弄得发疯的! 若不是知道他是气他苦劝他许久都未能成功的事,如今却因月芽儿的一句话就令他点头答应,一时气不过,才故意恶整的话,他一定会狠狠出手教训他。 「好说好说,希望下次见到你时,你的脸已经治好了,不然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这么恐怖。哈……哈……」语毕,他摇着那把特制铁扇,大大方方的走出厅堂,打算跟外头那些仆从们收银子去。 就跟他们说,他们家主子肯定是爱上人家小粉蝶了,他们还不信,硬是要跟他赌,这会儿可好,输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了吧? 他就说,极地寒冰终是有被融化的一天的! 直到亦钰离去的身影完全不见,皇玦这才放开她。 「没事吧?」他蹙着眉头,担忧的审视过她全身,在确定她没有受到丝毫烫伤之后,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我没事。」月芽儿红着脸,摀着胸口,摇着头回答。 当她回过神之后,想起刚才他以背部替她挡去热烫的茶水,不禁焦急的叫了起来,「啊,你……你的背!」 他一定很痛吧,刚才那茶水是她刚烧滚的,烫得不得了,光是摸就让人觉得烫手,更何况是整个淋向背部,现在一定是烫得红肿了吧? 第十四章 「我没事,一点小烫伤罢了。」皇玦转过头,瞥了自个儿被热水淋湿的背部一眼,淡淡地说道。 比起这点小伤,他更在乎她是否有被方才那热水烫着,幸好,她一点事都没有。 闻言,月芽儿红了眼眶,瘪着嘴,扑进他的怀中。 「怎么了?」她抱得他好紧、好紧,两只细白雪臂执意揪住他的衣袍,不肯松手。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笨手笨脚的,每次做事都不够小心,不是惹得你生气,就是惹得你受伤,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她在他怀中拚命道着歉。 她知道,刚才那热水要是真泼到她身上,肯定会烫出伤疤的,而他却为了她,以自己的身子替她挡去那热烫的茶水,没有让她受伤。 「我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小意外罢了。」皇玦眸光一柔,抚摸着她如黑丝绸般的长发。 她的肩膀抖动,在他怀中拚命摇着头,不肯抬起脸来看他,他知道她一定又哭了。 该死的亦钰!居然玩这种烂把戏,现在将她给惹哭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月芽儿抽噎着,泪水浸湿了他黑丝的长袍,也揪痛了他的心。 还弄不清为什么自己在见到他时心老是怦怦直跳,也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因他的眼神而不由自主感到迷乱,但,她就是不想见到他受伤啊! 突地,他低下头吻住她哭得颤动的红唇,霸道的吻去她的泪、吻去她的悲伤,大手捧住她的小脸,用最狂热的深吻,夺去了她的呼吸。 过了良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柔嫩的红唇,让她可以喘息。 他……他又吻了她啊?月芽儿怔怔的抚着自个儿的唇,仰望着他,一颗泪珠还悬在眼眶里滚动,看来格外楚楚可怜。 为什么?他为什么又吻她了呢?不是对自个儿喜欢的人,是不能这样吻人的,不是吗? 「你……你为什么又……又吻我?」她怔怔地问,红嫩的唇儿被他吻得红肿,瞧起来更显娇媚动人。 皇玦伸出大掌,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因为你哭了。」 他不要见到她哭,她该是属于笑容的,那天真的笑、甜美的笑、开心的笑,她的泪水,会让他心疼,所以他吻了她,用这种最快速、最直接的方式来止住她的泪水。 「你、你不可以这样吻我……不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不能这样随便吻人的……」阿娘说过,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做这么亲密的事啊! 可为什么,他却一再对她做这种令人羞愧的事呢?他喜欢她吗?像她喜欢待在他身边陪伴他一样吗? 他的唇好热,像把火似的席卷了她,被他吻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好象有股电流窜过似的,让她浑身颤抖不已。 「没错,不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这样随便吻人的……」他低喃的道,拇指厮抚着她红泼的唇瓣,引来她一阵轻颤。 尝过她的甜美之后,就此迷恋上吻她的感觉,那红润的唇瓣,彷佛随时都在诱惑他似的,让他像上了瘾般,不禁想一尝再尝。 「那……那你为什么吻我?」她喘息道,想退离他的怀抱,却被他一个收紧,牢牢的困在怀中。 「因为,有颗只在冷月上才会发芽的 种子,在我心里开出芽蕊了。」他低喃道,语落,不顾她惊愕的反应,唇再次覆上了她,密密实实的吻住她,火热的夺去她的思绪。 因为,有颗只在冷月上才会发茅的 种子,在栽心里长出茅蕊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茫茫然中,月芽儿睁开迷蒙的眼儿,望着那正霸道亲吻她的男人,一颗心全乱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冷月的 种子……已经在他心里长出芽蕊? 唔……是什么意思呢?种子……在他心里长出芽蕊?嗯……她不懂,真的不懂…… 【第六章】 急急奔过长廊,年过半百的木总管脸上难得出现了惊慌神色,他手里紧握着一封红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沁园里的书斋,急得完全忘却了该先通报的举动,手一推,便直接闯了进去。 「少……少主!」一进门,见到房里的景象,他不敢置信的瞪大老眼,手里的红帖高举在半空中,被眼前见到的这一幕给吓愣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他……他们一向不喜与人接近的少主,居然让那小女娃儿躺在他腿上酣睡着,她身上还披着那珍贵的雪貂大衣,被她当作了棉被在颊边厮磨着,这……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而已,怎么可以对少主有这样踰矩的举动?! 「你这……」一个怒气上涌,木总管便要上前去唤醒她,却被皇玦一个眼神阻止了。 「别吵醒她!」皇玦坐躺在暖炕上,伸直一腿,让月芽儿平躺在他的腿上。 她如黑丝般的长发披散在暖炕上,一身翠绿衫裙顺着炕沿滑下,白嫩的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袍,在唇边绽出一抹幸福的甜笑,让人舍不得将她由睡梦中吵醒。 一整个早上,她都陪着他待在书斋里做事,结果到刚刚不知是累了还是闷了,她竟趴在书案上睡着了,娇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彷佛随时都会跌到地上去似的。 他不放心,于是将她抱来这暖坑上,却没想到,在睡梦中,她却紧揪着他的衣袍,怎么也不肯松手。 于是在不想吵醒她的情况下,他只能陪在她的身旁,等待她自动醒来。 「有什么事吗?」他敛下黑眸,专注的凝望着她娇美的睡颜,大掌轻轻抚摸她白嫩的脸蛋儿,替她拉拢好下滑的大衣,将她密密实实的包裹在温暖的雪貂大衣中,不让外头的寒冷侵袭到她。 她很怕冷,可又特爱外头的白雪,总是在他忙着做事时,一个人悄悄溜到外头的庭院里,将白雪堆成各种不同的形状,然后在一双小手冻得红通通的并浑身发抖时,再转身奔回屋里扑进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用他温暖的身躯来取暖。 她彷佛对此游戏乐此不疲,总是每天不断重复着,而他,也就顺从着她调皮又依赖的举动,每天每日,用他身体的温暖,紧紧包围着她。 木总管回过神,连忙步上前,将手中的红帖送到他面前。 「少主,大厅有人来访,他们自称是由京城来的,姓温,送来红帖求见少主。」他差点忘了,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地闯进沁园,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话说这温家,可是京城第一首富,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个却突然登门造访,未说明来意,只是拿出红帖,要求见少主一面,他们一行人也不管他是否同意通报,便自动的在大厅坐下等候了。 「京城……姓温?」接过红帖,皇玦皱着眉头,看着红帖外头落上的「皇府少主亲鉴」,眉头不禁蹙得更紧了。 他与京城温家并未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如今他们却特意登门拜访,恐怕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该不会是…… 他打开红帖,里头只是以金漆染墨洋洋洒落几个字—— 温家谢皇家少主收容,今特派人前来,带人回京。 他手一使劲,将红帖捏得死紧。 来了!终于来了! 这该面对的一刻,终于到来了!本还以为,他可以自私的再多留她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的亲人竟这么快便找来这儿了。 可在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之后,他是不会放手的!绝不! 就算他们今天亲自上门要带走她,他也绝不放手。 她是属于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少主,你……你没事吧?那温家找你,究竟是什么事啊?」木总管瞧他脸色阴晴不定,不禁担心的开口问道。 「他们是来接人的。」他淡淡地答道,抚摸着月芽儿的发,闇黑的眸子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是不会放手的!早在心底认定了她是他的唯一,是他这辈子想要的女人,他怎么也不可能放手让她离开。 「接人?他们要接谁啊?」木总管捻着白胡,皱着眉头纳闷的想着。 皇玦没有回答,只是敛下黑眸凝望着躺在炕上的月芽儿,伸手触抚她如凝脂的肌肤,和她那头如黑丝般的秀发。 突地,木总管彷佛想透了些什么,他瞪大眼,颤抖着手指向那躺在他们少主腿上熟睡的女娃,不敢相信的大声叫道: 「该……该不会是她吧?!」 不会吧?!这个为了赚足盘缠而进皇府工作的小女娃儿,会是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温家人? 这……这太教人不敢相信了!她是怎么跟温家扯上关系的啊?!怎么看,她都不像那温家里头的人啊?! 第十五章 原本躺在皇玦腿上熟睡的人儿,却被木总管这声惊讶的大叫给吵醒了。 「唔……」她皱着小脸,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她爱困的张开眼睛,对上皇玦那双闇黑的眼眸,纳闷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玦瞅视着她,静默不语。 月芽儿坐起身,感觉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才一转头,便发现那老是板着张脸吓人的木总管也在书房里头,不禁惊讶的叫了出来。 「咦?木总管,您也在这儿啊?」 怎么回事?怎么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怪怪的呢?可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劲。 「你姑姑派人来了,现在在大厅里头等着见你。」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温家人来访的消息告诉她。 当发觉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求之后,他便下了决定,不管任何人要将她由他身边带走,他都不允许! 「真的吗?!那我去见他们!」她惊喜的叫道,一双清澈的大眼闪着晶亮,她急急翻身下炕,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从未见过她的亲人们呢!自从阿爹和阿娘离开之后,她以为,她只有孤单的一个人,没想到现在,她终于可以看见她的亲人了。 「月儿,等一下!」见她就要走出书房,皇玦突然唤住了她。 「怎么了?」月芽儿回头,眨着一双疑惑大眼。 不是要让她去见姑姑派来的人吗?怎么…… 他今天好怪呢!他究竟是怎么了? 「我跟你一起去。」皇玦只是简单的说道,让人弄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啊!」月芽儿不加思索的开心答道,小跑步的奔回他身边,翠绿色的裙摆跟着她旋身的动作,也划出波浪弧度,那娇俏模样,令人瞧了心不自觉一动。 他愿意陪她去真的太好了!虽然说她很高兴就要见到自个儿的亲人,但她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她完全不认识他们啊! 她需要他陪在身边,因为只有待在他身边,她才会感觉到安全,他的怀抱,总是能让她感到温暖。 月芽儿开心的笑着,任由他握紧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往皇府大厅前进,留下木总管一人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他刚刚是不是听错了啊?少……少主居然主动提议要跟那个小女婢去大厅见客? 这……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自从少主的脸受伤之后,他就将自己关在沁园里,任何人来劝说都无法让他走出沁园,而刚刚……他居然主动陪着那个小女婢走出沁园,还去见那温家的人?!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不行、不行!他得跟着看看情况去,免得待会儿出了什么意外。 木总管在心里思忖着,跟着急忙跑向皇府大厅去了。 往皇府大厅的一路上,众多仆役在见着皇玦的面貌时,不是露出惊吓的神情,便是呆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一直待、在沁园里,未曾踏出一步的少主,和月芽儿牵着手,相偕往大厅步去;有人不小心将手里端着的茶水给打翻了,也有人因为太过专注的看着他们俩,而撞上梁柱,当场疼得摀着鼻子大声哀嚎。 是……是他们眼花了吗?一直将自己关在沁园,不准任何人接近的少主,居然主动走出沁园,还让月芽儿拉着他往大厅的方向直走?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了! 众人好奇的视线彷佛是把利剑,直往皇玦身上射去。 他们的眼神中,又充满那熟悉的恐惧、惊吓与憎恶,瞬间,他的身躯绷得死紧,每走一步,都令他觉得呼吸困难,他强迫自己别去在乎,但胸口的窒闷却越来越严重,他彷佛还能听见那些仆役的窃窃私语。 喂,你瞧见了没有?他的脸……真的好恐怖呢! 对啊!对啊!真是恐怖,他不是一直都待在沁园里吗?怎么又跑出来了呢?不怕吓坏人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闷慌了,出来走走吧…… 他们细小的私语声,传进他耳中,他的手不自觉一紧。 月芽儿停下脚步,感觉到她身旁的男人呼吸急促,僵硬着身躯,由他掌心传来的,竟是微微的抖颤。 他在害怕吗?她仰高头,皱着眉头望着他寒沉的脸,知道这些人好奇的目光,已经对他造成了伤害。 他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吧?可他却在强忍,为了她而拚命忍耐着。 月芽儿咬了咬红唇,然后反握住他的大手,用力握紧,企图将自己身上的力量传送给他。 她会保护他的,保护他不受到伤害,就如同他保护她一般。 感受到掌心那小小的力道,皇玦突然一怔,低下头,看着月芽儿一脸的担心,扯开一抹僵硬的微笑对她道:「我没事。」 他深吸了口气,知道她正为了他而担心不已,他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在意,继续迈步往前走。 只要有她陪在他身边,他就会没事的;只要有她,他便可以不去在乎旁人的目光,更不怕那些伤人的犀利言辞。 「他们是猪!很讨厌的猪!」突然,月芽儿气呼呼的鼓着小脸,瘪着小嘴,瞪了那群人一眼。 永远只见得着表面的人,是最可悲的人! 皇玦先是愣了一下,在弄懂她话中的意思之后,不由得在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你在骂人。」他淡笑的说道,不是疑问句,而是最直接的肯定句。 他从未见过她骂人的模样,也从未见过她如此气愤,现在为了他,她居然开口骂人了? 她真的是个令人无法不去爱她的女子啊! 「我没骂!」她一撇头,气呼呼的反驳。 她才没骂人呢,她只是骂「猪」! 「你骂了。」他大笑回道,忘却了众人的目光,逐渐放松了由刚才开始便一直僵硬着的身躯,不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待他丑陋的面貌了。 他难得一见的笑容,让众人看傻了眼,倏地,一阵惊骇的抽息接二连三的响起,有人惊吓的倒退了几步,撞着了另一人,另一人又撞着了一人,接着,众人跌成一团,好不狼狈。 「噗!」见他们跌得一团混乱,月芽儿忍不住娇笑出声,顿时,清脆悦耳的笑声旋绕在长廊里,久久不散。 「好了,别再笑了,我们快走吧!」带着她快速离开这团混乱,皇玦生怕她一时玩的兴起,又要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她直率的个性,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于是他只好加倍努力的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在经过那跌成一团的人时,月芽儿回头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活该!这就是老天给他们爱乱说话的惩罚。 皇玦疼宠的睨了她还气愤不已的小脸一眼,继续拉着她往前走,知道她是在替他出气,她那庇护他的举动,令他感动万分。 从没有人肯为他这么做,只有她。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便陪在他身旁,不在乎他丑陋狰狞的面貌,完全将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于是,他可以不去介意旁人批判的目光,只要有她陪在身边,他便可以忍受那一次次伤人的目光以及恶毒的话语。 终于,在绕过旋廊之后,他们来到了大厅门口,来访的一行人已在厅中等候多时,除了其中一名身穿银衫的男子坐在座椅上外,其余的人皆是站在男子的身后,排成一整排,保护着男子安全。 银衫男子优闲的品着茗,他容貌俊美,一举一动,都有说不出的优雅及贵气,吸引了众多年轻的小女婢,躲在角落里偷偷探瞧着。 「怎么……这么多人啊?」月芽儿怯怯的说道,有些害怕的看着厅中那十多名长得如凶神恶煞的大汉,不禁揪紧了皇玦的黑色丝袍,紧偎在他身旁。 好……好恐怖啊!他们……就是她的亲人吗?他们看起来好凶! 听见门边传来的声音,厅中十多名大汉凶狠的目光一致扫向月芽儿,吓得她呼吸一窒,整个人缩进皇玦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眼见他们的举动吓着了她,皇玦瞬间沉下脸,搂着在他怀中发抖的月芽儿,一同步进了大厅。 「抱歉来迟了。」他的神色冷漠,冷眸进出寒栗的目光,直直射向那十多名凶猛的大汉。 他身上散发出的强悍气势,令他们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起。 好厉害的男人!只消一眼,便能让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们产生胆怯,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看来他要带人走,恐怕不容易啊!温琊噙着笑,在心底暗付着。 放下瓷杯,温琊缓缓站起身,朝皇玦握拳行礼。 「是我们打扰了才是,在此先多谢皇府少主收留芽儿之恩,今奉母亲之命,特来接芽儿回京。」他轻扬起手,身后的护卫立即抬了一口箱子进来。 第十六章 手一轻拍,箱盖一掀,里头是满满的金元宝,黄澄澄的光泽照亮了大厅,引来躲在角落里偷看的仆役们一阵惊呼。 哇!好多金元宝喔!这满满的一箱,少说也有十几万两吧?! 瞬间,皇玦的脸色不禁又阴沉了几分,他冷冷的扯开唇角,勾起一抹令人颤栗的冷笑。 「你以为,我之所以收留她,是为了你这箱鬼东西?」他未免也太瞧不起他皇玦了。 他要的人,从来没有人可以离开;而他不要的人,也从来没有人可以留下!收留她并不为了什么,而是他自己「想要」! 「不敢,这只是母亲吩咐的小小谢礼,若是惹得少主不开心,我立刻吩咐人撤走。」 似乎是故意的,温琊噙着邪魅的微笑,再一扬手,身后的人立即阖上箱子,将箱子搬走,引来众人一阵惋惜的叹息声。 「你就是小芽儿吗?」接着,温琊来到月芽儿面前,俯下身躯,对上月芽儿那双灵黠的大眼,朝她调侃似的眨眨眼。 他伸出手,想摸摸月芽儿的头,却立即感觉到她身旁男人瞬间散发出来的强烈敌意,彷佛只要他一碰触到她,便会将他那双手给拗断。 他眉一挑,很识时务的将手收了回来,他可不想成为残废啊! 好玩!看来这皇府少主对他的小表妹可疼爱得紧呢,他母亲这回可替他找了个极具挑战性的游戏,不知他若是拆散了这对鸳鸯,会是如何? 「嗯,你是……」月芽儿还躲在皇玦的背后,她有些胆怯的瞄了那杵在大厅里十多名凶恶大汉一眼,然后将视线调回眼前这俊俏男子的身上,试探性的询问着。 他是谁啊?是姑姑派来接她的人吗?嗯……他看起来比刚刚那些长得很凶恶的人温和多了,应该不会欺负她吧? 「我是你温琊表哥,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姑姑,派我来这里接你回家去。」温琊刷开了纸扇,很聪明的以纸扇将贴得紧密的月芽儿与皇玦给隔了开来,故意将月芽儿带到另一旁去,但眼角可没有漏瞧皇玦那彷佛要杀人的阴寒目光。 看来,这皇府少主对他小表妹的占有欲,可不是普通的强。 温琊撇撇嘴,摇着扇子,开始觉得此行不易啊,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弄丢了性命。 他那母亲啊,就专爱给他找这种麻烦的差事。 不管如何,今日他是奉母之命,要带她回京的,所以就算是硬绑,他也得将人带走! 「接我?」月芽儿一愣,他要接她去哪儿?离开皇府吗? 不安的,她回头瞧了皇玦一眼,一股莫名的惶然及害怕涌上她的心头,想立即转身奔回他身边,寻求安全感,却被温琊扣住了手臂,挣脱不开。 不要!她不想离开这里啊…… 「接你回京啊,小芽儿,母亲很担心你呢,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她吗?」温琊邪肆的笑着,一个拉近,阴柔的俊脸倏地在她眼前放大,「母亲可急着想见你呢!」 呦!看来他的小表妹对人家也有意,不想离开呢! 这下可麻烦了,向来对母亲命令顺服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违背母亲旨意的,恰巧近来的日子也无聊了些,不如,他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玩吧,顺便想个办法拆散他们。 「放开她!」黑眸锐利的眯起,皇玦寒声警告。 他箝制芽儿的举动,令他怒火中烧,见他扣住她,不让她过来的举动,更是让他兴起想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已经吓到了她吗?他皇玦的人,岂是别人可以这样对待的? 「少主似乎管太多了,小芽儿乃是温家之人,我带她回去,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吧?」温琊并未放手,不管月芽儿如何挣扎扭动,他就是硬扣住她纤细的雪臂不放。 「不要,好痛!」突地,月芽儿痛叫一声,扶着自己受制的手臂无力的蹲下,他的力道好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给捏碎了。 「我叫你放开她!」皇玦冷眯着眼,一字一字由唇边冷冷迸出。他的拳头握得死紧,脸上那道伤疤,因强忍怒气而微微扭曲,更显得阴魅骇人。 温琊一挑眉,知道他的底限已经到了,再玩下去,恐怕只会两败俱伤。 依他所言的松开了手,瞬间,只见一阵黑色疾风迅速朝他袭来,再一眨眼,那原本蹲在地上无力起身的人儿已被人掳进怀中,退离他约有十步之远。 「别怕,已经没事了。」他紧拥着怀中浑身发抖的娇小人儿,大掌抚着她的长发,轻声安慰着。 她紧抱住他精瘦的腰间,一张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拚命摇着头,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断地颤抖。 好可怕!他好可怕!刚刚他捉住她时,她明明瞧见他是笑着的,可他那双邪魅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只是陌生的冷淡,彷佛她之于他,没有半点亲情! 他……真的是她的亲人吗?亲人……真的是这样的吗? 「小芽儿,你是怎么啦?不想跟我回去吗?」温琊摇着轻扇,径自转身在位上落坐,端着瓷杯,噙着一抹轻佻笑意,悠然开口,「别忘了,我母亲还在京里等着见你呢!」 「我……我不……」她揪住皇玦的衣衫,慌乱的不知所措,急得快要哭了。 她并不想走啊!她不要跟他们走,她只想待在皇玦的身边。 皇玦只是拥住她,安抚她的不安,冷眸愤怒的扫向温琊。 「我想,她并不想跟你回去。」他忍着胸口郁积的怒气,不让自己失去控制,冷冷的开口说道。 「是吗?少主难道不觉得似乎管得太多了?她要不要跟我回去,似乎不该由你替她决定。」无视于皇玦眼中显露出来的怒火,温琊慵懒的摇着轻扇笑道。 「我说小芽儿,你在害怕什么?还不过来表哥这儿,待会儿我们就要出发了呢!」 他这副温善的模样和刚才那眸中无意透露出来的阴沉截然不同,让月芽儿更是感到莫名的惊惧、惶恐,无意识的揪紧了皇玦的衣袍,紧张的脸色苍白。 「我……我不想走,我……我想在这里再多待一段日子……」她偎在皇玦身旁,鼓起勇气地说道。 他……好可怕,待在他身边,她竟莫名的感到害怕,他真的是她的亲人吗? 他不若皇玦温暖的怀抱一般,他的邪魅,让人心生惧意。 她并不想跟他们走,于是在情急之中,只能先找个借口留下来。 「是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方便再勉强你什么。」温琊刷地阖上扇子,黑眸闪过一丝精光,一直噙在嘴边的温和笑意并未敛去,反而更显亲善,「只是,在下有一事请求,不知少主能否答应?」 「请说。」皇玦眯起眼,单手搂住月芽儿的纤腰,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温琊面前。 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咱们由京城赶路来此,一连数日并未好好休息,不知少主是否愿意暂且收留咱们一行人,让我们在此住下,顺便等侯小芽儿愿意上路之期?」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实令人无拒绝。 他温琊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看得出他的小芽儿表妹跟皇府少主之间的暧昧关系,用强的,势必不行,那么,他只得借故在这儿住下,好等待机会,再将人带走。 皇玦锐利的眯起眼,与温琊的视线对上,后者只是对他轻颔首,噙着慵懒的微笑,径自摇着轻扇。 他又在打算些什么?明知道他是不带月儿走,绝不罢休,可这会儿却又软下态度,彷佛对这事毫不在意,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少主不肯吗?」温琊挑衅似的挑眉,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皇玦抿紧薄唇过了好半晌,突地沉声喝道:「木总管!」 「是……是。」一直躲在角落里偷看两方战事的木总管,一听见自己被点到名,差点吓得跌跤。 他火速的来到厅中,看着自家少主与那温家少爷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害怕自己被人当成炮灰轰。 「准备客房,带温家公子一行人下去休息。」无论他在打什么主意,他是不可能让他带她走的。 他会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是……是。温少爷这边请。」收到主子的命令,木总管连忙回身对温琊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少主。」温琊拱手道谢,轻一摆手,十多名大汉随即跟在木总管身后陆续走出大厅。 在经过月芽儿身边时,温琊还恶意的弯下腰,盯着她充满不安的小脸好一会儿,接着故意以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开口道。 「我亲爱的小芽儿,你别这么怕我嘛,毕竟,以后我们可是会同住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呢!」 第十七章 闻言,月芽儿浑身一僵,直觉又往皇玦怀中躲去。 眼见自己的戏谑成功,温琊大声笑着,摇着扇子,径自步出了皇府大厅。 终于,大厅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他们两人,皇玦沉重的呼吸着,感觉有股郁气哽在他胸口,逼得他无法冷静。 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带芽儿回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现在,他找到借口留在皇府中,他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带月芽儿回去? 「你要跟他回去吗?」深吸了口气,直到胸口那股强烈的不安稍稍冷静些,皇玦才开口问道。 他不是普通人物,一定会用尽所有方法,将她由他身边夺走…… 不!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月芽儿摇摇头,然后,她仰着头反问他,「你呢?你希望我走吗?」 她并不想离开他啊,留在他的身边,会让她感到安全,那种安全不像父母对子女的一般,而是彷佛找到可以一生守护她的怀抱。 自从阿爹和阿娘走后,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像他一样待她这么好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啊! 「不,我不准你走!」他突然将她用力拉入怀中,彷佛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面,那力道……大的惊人,也弄疼了她。 「你是属于我的,永远别想离开我。」发现自己对她的爱,已经深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只要一想到将会失去她,他便无法冷静。 什么冷酷、无情,在面对她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他心里,有多恐惧她开口说要离开他,又有多害怕她向他说再见,那恐惧无时无刻不跟随着他,甚至在梦里,都成了一道黑色的帘幕,紧紧网住了他。 「皇……皇玦,你……你抱得我好痛……」月芽儿困难的出声喃道,一张小脸因他的过度使力而涨红了。 皇玦放缓了力道,却没有松开搂抱她的手,一张阴郁的脸埋进她的雪颈间,闻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以扫除自个儿郁闷的心情。 「皇……皇玦,你……你为什么老爱这样抱着我?」月芽儿的心脏噗通噗通直跳,他霸道的口吻像是在宣示她只属于他一人,而这过度亲密的姿态令她羞赧不已。 她听厨房的小红姊说,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因为只有喜欢一个人时,才会不时的想抱抱她、亲亲她,他真的就像小红姊所说的一样喜欢她吗? 心跳倏地加快,她的双颊开始滚烫,她讷讷的开口。 「我……我听厨房的小红姊说,你应该是喜欢我的,所以才会老是亲我、抱我,是不是啊?」 是真的吗?他真的喜欢她吗?她长得并不是很漂亮啊,这样他也喜欢吗?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期待听见由他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你说呢?如果不是喜欢你,我有何理由能够这样抱你、亲你?」没有迟疑,皇玦毫不掩饰自己内心对她的占有欲及爱意,直接告诉她这连旁人都一清二楚的事实。 也只有她才会这么迟钝,若不是真喜欢她,他怎么会为了个女子生病而发火,又怎么会为了个女子而答应治疗脸上的伤,更怎么会为了个女子答应走出沁园? 而这早已摊开在她面前的事情,她居然还弄不清楚?! 「你真的喜欢我?」这次,月芽儿是真的被吓到了,她瞪大眼,张大了红润的小嘴,惊讶的叫出来。 他……他真的喜欢她?!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的、是真的喜欢她! 心里倏地涌起一阵甜蜜,听见他刚才亲口说出「喜欢」二字时,她的心一阵噗通乱跳,浓浓的幸福漾在四周。 那是不是代表说,她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点喜欢他? 皇玦勾起唇角,扬起笑意,大手环上她的背脊,再度将她娇小的身子拉近。 「记住我的话,离温琊远一点,别让他有机会接近你,更别单独与他相处,记住!」撂下了对温琊那人的警告,他头一低,便火热的吻住她的唇瓣,不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她是上天赐予他的女子,她的美好、她的甜美,都让人爱恋,这一辈子,恐怕他是放不开她了…… 【第七章】 一早,难得没有下雪,月芽儿端着刚去厨房学做的点心,兴匆匆的由位于皇府西侧的厨房,跑向沁园。 今日,她趁着皇玦在忙时,偷偷溜出沁园,跑去厨房跟小红姊学做桃红酥,听说这是皇玦最喜欢的一道点心呢! 她苦苦哀求了小红姊好久,小红姊才愿意教她,弄了一整个早上,好不容易才做出来这一盘,也顾不得此刻浑身都是面粉白屑的,便急着要送去给他品尝。 她粉嫩的小脸因跑步而涨得通红,小心翼翼的端着手里盛着糕点的餐盘,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它给掉到地上去了。 「小芽儿!」突来的一声叫唤,唤停了她的脚步,月芽儿朝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却在看见来人时,心突地一惊。 是他!那个叫作温琊的男人!皇玦说过,他是个很危险的人,只要一见到他,就要她赶快躲开的,可现在,该怎么办呢? 正当心还徨徨不安找不到理由避开时,那道银色身影已悄然来到她面前。 「早啊,小芽儿,这么早出来闲逛啊?」温琊噙着一抹迷人微笑,向她打着招呼,摇着白扇,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优雅高贵的气息。 「你……你早,温琊表哥……」月芽儿有些生硬的挤出个笑容,经由前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发现,她这个表哥并不像外表那样的温柔和善。 她害怕的退离他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生怕他又像上回一样抓住她,硬将她带走。 「别露出这副害怕的模样嘛,小芽儿,那天是我太过着急要带你回去,所以吓着了你,你可别介意啊!」温琊亲切的弯下腰,对住她那双因他靠近而显得惊惶的大眼,邪肆的勾起笑容。 「没……没关系……」月芽儿因他突来的靠近而僵住了身躯,她的手心冰凉,开始祈盼有人会恰巧经过这里,解救她。 「不介意就好,我还怕我惹你讨厌了呢!」温琊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然后笑容可掬的接着开口,「我说小芽儿啊,你今天有没有空呢?」 他的计画得开始实行了,一连数日,那皇玦都将她保护得过好,整个皇府宅院里都见不着她的人影,分明是故意将她与他隔开,好不容易今天总算遇上了她,说什么他也要逮住这个机会。 「有事吗,温琊表哥?」月芽儿有些迟疑的望着他,怯怯的问道。 她不知道他找她要做什么,不过她却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将她带离开这里,皇玦已经告诉过她,他是个很危险的人,要她小心点。 「没什么事,只是来到这里也好几日了,整天待在这皇府里闷得发慌,我想到外头的市集去逛逛,特地邀请你跟我作个伴,不知道,小芽儿你是不是愿意陪我去?」 温琊刻意装出一副无聊、孤单的模样,刺激她的同情心,让她感到内疚。 「我……我对这里不熟……」月芽儿咬着唇,很婉转的拒绝他的提议,怕是她一答应,他便会使计将她带走。 「我也不熟啊,只是去市集逛逛罢了,莫非你在担心什么?」温琊挑起眉头,双掌一拍,故意大声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不愿意陪我。唉……我还以为,难得有个机会可以跟你培养、培养感情,结果……」 他刻意挑起她浓厚的愧疚,让月芽儿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慌张的解释,拚命摇着头,全然忘了温琊是个何等危险的人物。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趁着与你出去逛市集时,硬将你带走,那你放心,我以我的人头保证,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举起一手,向天作发誓状。 「我……我没这么想的。」月芽儿垂下头,讷讷的说道。 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她羞惭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么就是好啰?」彷佛料定她会这么说似的,温琊摇着扇子接口,「我就知道小芽儿没那么小气的,那我们现在就走吧9 他缓缓露出个诡异的笑容,拉着月芽儿,旋身便往皇府大门的方向步去。 「等……等一下,让我先去跟皇玦说一下……」月芽儿频频回头张望,不安的看着沁园那扇红木门变得越来越小。 她得跟他说她要跟表哥出去,否则,他一定会生气的。 「没关系,只是出去逛一会儿罢了,等一下就回来了,用不着这么麻烦。」不顾她的迟疑,温琊依旧拉着她向前走。 第十八章 开玩笑!要是让她跟他说了,那还有什么戏可看?! 「可是……」月芽儿仍然犹豫着,她手里的托盘不知何时被他给取走,随便搁在石柱上。 「别担心,我们早点出去,早点回来就是了!」温琊安抚着她的不安。 她没有发现,在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诡异。 「嗯……好吧!」迟疑了一会儿,月芽儿总算点头同意。 其实认真说起来,他是她的亲表哥呢,她确实是不该将他一个人丢在这皇府里不理不睬,这样真是有些对不住他,今天她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好好陪陪他吧! 反正只是一会儿而已,应该是没关系的,而且他也保证,不会趁着出去时,硬将她带离皇府,所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吧?一边走着,月芽儿一边这么想着。 「找到人了吗?」一个饱含着焦急的男音在沁园主厅响起。 男人坐在黑檀木椅上,他的双眉拧得死紧,拳头紧握,冷冷的看着面前一排全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目光的仆役们。 他身上的冷静、沉敛,全在这一刻消失无踪,换上的是急躁、暴怒及强烈的不安。 她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明明吩咐过她,不论去到哪里,不是要有人陪着,就是要有他的允许,她明知道温琊是个多危险的人物,可据皇府大门的守卫说,她是和温琊一同出去的。 她究竟到哪里去了?! 「回禀少主,还……还没。」木总管拭着额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答道。 他都快把皇府翻过来了,也派人出去大街上找,可偏偏就是找不到人,谁知道那丫头和温家少爷是去哪儿了! 「再继续找!」一个狂怒的拍桌,吓得站在厅里的仆役们全身一僵,谁也不敢再多耽搁一刻,急急忙忙冲出主厅,找人去了。 「少……少主,我想,她大概只是跟温少爷出去逛逛,您用不着这么担心,说不定一儿她就回了……」木总管一面拭着汗,一面安抚皇玦盛怒的情绪,心里暗暗祈祷,那小女娃儿快点回来吧! 他可从来没见过一向冷静的少主,会为了个女人发这么大的一顿脾气,甚至为了她差点把皇府给掀过来。 「皇玦,我回来了。」就在这时,一声娇软女音由厅外传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纸鸢,开心的奔进门。 才一进门,便见到皇玦和木总管两人相偕在大厅等候着她。 月芽儿一见到皇玦难看的脸色,不禁感到有些茫惑。 他……他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样生气?还有木总管,他干嘛一直跟她眨眼睛啊?他的眼睛在痛吗? 「你到哪儿去了?!」一声冷的不能再冷的嗓音,率先划破僵凝的气氛,皇玦忍了一下午的担心、害怕,在见到她平安归来的那一刻,全数爆发。 「我不是吩咐过你,要出去得先跟我说一声?你到底在做什么?!」天晓得,当他发现她不见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跳差点停止,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惧袭击了他的全身,逼得他快发疯了。 「我……我和琊表哥放纸鸢去了。」她怯懦的回答道。 今天她与温琊在逛完市集之后,便买了纸鸢到湖边去放,那纸鸢放得好高、好高,有好几次,她几乎以为手中的线就要断了,可却没有,她玩兴一起就忘了时间,直到现在才回来。 他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吗? 「琊表哥?!」皇玦危险的眯起眼,缓缓握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崁入掌心里,「我不是警告过你,别接近他的吗?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出去?!」 说不出的嫉妒在他心里发酵,更憎恶她竟如此亲密的叫唤其他男人。 她该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永远只属于他一人! 她的心里只能有他,他不允许有别的男人占据她心房的一角! 「我……」月芽儿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只能无辜的睁着眼,看着那浑身浸沐在盛怒下的男人朝她走来,像头野兽,目光炯热的盯着自己的猎物。那闇黑的眸子中,正闪烁着她所不了解的光芒。 「皇……皇玦?」月芽儿瞧他正一步一步朝她逼近,不禁怯懦的轻唤。 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威胁气息好吓人,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惶恐,在他炽热的视线下,她竟有股想逃的念头。 他来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的迅速将她打横抱起,转身便往位于厅侧的厢房步去,那每一步,都是他隐藏在心里许久的决心。 「皇……皇玦,你要干什么?」月芽儿惊讶的叫出声,被他突来的举动弄得惊慌。 他想要干什么? 「让你成为我的人。」他必须想个办法让她离不开他,他无法忍受她每每在转身之际,就将他由心里给遗忘。 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将她变成他的,而不让她离开! 「什么?」她疑惑的眨眨眼,他是什么意思?成为……他的人? 「记着我的话,你只属于我!今天我对你所做的任何事,都只有我才可以这样做,记住!」他这样的告诉她,然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他狂热的吻上她的唇,将她抱上了身后的大床。 他咬吻着她,修长的指尖灵巧的拉开她腰间的系带,褪去她淡紫色的外衫,露出她香滑白嫩的肩胛,和里头那件银白色的肚兜。 眼前诱人的景象,刺激了他积压在心底已久的猛烈渴望,一旦点燃,随即爆发。 温热的大掌由她的肚兜底下探进,攫住了她一朵的白嫩,肆无忌惮的抚摸搓揉起来。 月芽儿骇然抽息,惊叫出声。 「皇……皇玦,你的手、你的手……」她吃惊的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作下去。 他为什么要脱她的衣服,还摸她的胸部?就算再怎么不懂男女间的床笫之事,她也知道,他现在的举动是不合礼教的。 她的双颊红似火,清亮的眼眸彷佛染上了一层迷雾,她的衣衫已被他完全褪去,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用来遮体。 「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要你,你呢?你不想吗?」他埋在她颈子里,轻囓着她白皙优美的项颈,大掌依旧待在她柔软的胸脯上,缓缓搓揉,又激起她一阵颤栗。 「我……我不知道……」她轻咬下唇,努力想抗拒那不断涌上的快感,却在他一个激情的索吻下,迷乱的涣散了神智,弓起身猛烈喘息。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所谓的要她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她好热、好热,渴望他冰凉的唇,来抚去她身上那股燥热。 「你必须知道,喜欢一个人,才会对她做这种事,所以,我要知道,你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的喜欢我?」他故意停下了动作,撑高身躯,炽热的眸子紧盯着她陷入半迷乱的娇媚神情,胯下的欲 望叫嚣着要解放。 他要知道她心中真正的感情,就算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他也要知道她是不是跟他一样疯狂的爱恋着他?! 「我……」月芽儿咬着唇,哀求似的紧抓住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就是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好热、好热,浑身像正被炽火灼烧一般,热烫的令她难受,忍不住,她竟呜咽起来,眼眶含泪,模样楚楚动人。 「告诉我!」他硬下心,忍着想疯狂爱她的念头,作势要离开。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好喜欢啊!你不要……不要走……」她哭喊道,抓住他的衣衫,不让他离开。 终于确定那一直在心里无法肯定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喜欢他!她是喜欢他的! 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她才会想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缠着他陪她说话;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她才会在他痛苦悲伤时,与他一同难过;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当温琊要带她走时,她才不愿啊……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因为她喜欢他啊! 闻言,皇玦眸光一柔,勾起唇,将她拥入怀中,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别哭,我会一辈子都在这里,别哭……」 月芽儿只是抽噎着,偎在他的胸膛上,聆听着他狂跳的心跳声,小手紧揪着他的衣袍,轻轻啜泣。 「别哭了……」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将她压回床褥,大掌拆开她发上的盘髻,让她一头如黑瀑的发丝披散在白色锦被上。 「呜……」她红着眼眶,任由他亲吻着她顶上的发,抽噎不止。 「对不起……」他由她的粉颊轻吻而下,顺着她雪白的项颈缓缓落到胸前,隔着她银白色的肚兜咬吻着她的蓓蕾,引起她浑身强烈的颤抖。 她惊喘一声,不自觉的弓起身子,口中逸出了像是哀求又像渴求的嘤咛声。 「芽儿……」他轻唤她的名,大掌解开她肚兜的系绳,轻轻一扯,露出一片绝美春色。 第十九章 她雪嫩的圆挺正诱惑着他极为自傲的自制力,企图摧毁他的理智。 粗糙的手掌随即捧住她那雪白的柔嫩,缓缓搓揉,直到她的蓓蕾在他熟稔的搓揉下逐渐挺立绷紧,红艳地绽放开来。 「别……」她娇喘出声,迎合似地弓起身子。 皇玦的呼吸渐显粗重,他吻住她那张艳红的小嘴儿,没有回话,高大的身躯将她压进床褥里,疯狂而激渴的汲取她的甜蜜。 他低头吻住她的蓓蕾,温热的大掌抚摸着她滑如凝脂的大腿,感受手心传来那滑嫩触感,以及她初尝情欲而微微颤怯的惶然。 「皇……玦……」她痴迷的瞅着他,喘息的看着他褪去自己的衣物,露出结实的健壮身躯,忘却了女子应有的矜持。 他脱去全身的衣物,然后又低头吻住她的小嘴儿,挑逗着她小巧的香舌。 狂乱的黑发垂在她颊边,形成一道黑色帘幕,将外头的世界完全区隔,他的脸上布满野性魅力。 他温柔的吻住她红润的小嘴,然后,火唇缓缓向下,直到她两腿间的神秘地带。 …… 「你刚刚……究竟在生什么气啊?」欢爱过后,喘息渐缓,白色纱幔里,两人躺在床铺上紧紧相偎。 月芽儿趴在皇玦胸膛上,黑发披散在两人身上,她光洁的裸背是一片如雪般的滑腻,吸引着他的大掌眷恋流连。 「你说呢?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子和个男人亲密出游,而且一去便是一整个上午,你说我在生什么气?」 她是这般的单纯,根本不懂人间险恶,也不懂一个男人对女人独霸的占有欲,更不懂男人在见着自己喜欢的女子与其他男人在一起时,那种嫉妒的心理。 「你在吃醋?」她有些讶异,双手平放在他结实的胸膛,撑起身子,抬头仰望着他。 不敢相信一向对任何事物冷漠无情的他,竟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她而动怒,甚至还发动了府宅里全部的人,只为了寻找她? 「以后我不准你再跟他见面。」皇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抿紧唇,霸道的下了命令。 没错!他是在嫉妒!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嫉妒! 他嫉妒温琊可以跟她一起走在市集里头闲逛,嫉妒温琊可以看见她甜美的笑容,嫉妒那原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竟被人剥夺! 当那强烈的嫉妒淹过理智之后,他脸上那冷静的面具便出现了裂痕,继而破碎,将他心底最真实的一面完全显露出来。 「嗯。」月芽儿温驯的点点头,像只小猫似的趴在他身上。 灵亮的黑眸瞅着他的脸好半晌,然后,她突地伸出手抚摸他受伤的左脸,小心而轻柔的触摸着那片狰狞的伤疤,不舍的开口问道: 「你的脸……还痛不痛?」这伤疤……一定带给他很多的痛苦吧? 知道他忍受了许多憎恶的眼神,知道他忍受了许多的冷言冷语,都是因为这道狰狞的伤疤。 「不痛了。」皇玦摇摇头,扬起一抹淡笑以安抚她的担忧,「那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疼痛早已平息。」 因为有她,所以这痛苦的一切,才能这么快获得抚平。 「真的不痛了吗?这伤疤……看来好疼呢!」葱白细指滑过他左脸的疤痕,细细触抚着。 「真的不痛了……」捉住在他脸上徘徊的小手,平置在心口上,让她感受他平稳的心跳。 「在那时候,身体上的伤口的确很痛,但那时更深切的感觉是恨,恨老天为何这样对待我?恨众人为何不懂我?他们瞧见我时,脸上那种惊骇的神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有多少次,我曾经想一刀解决自己,好由这个痛苦的世界中解脱;有多少次,我深深的憎恶起自己,为何在那场大火中存活下来,倘若我死了,这一切,会不会都完美的结束……」 彷佛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他平静的说着,脸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有在他那双黑眸,悄悄泄露了他的哀伤。 「很好笑吧?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样在沁园里孤单的过完一生,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意外的闯进了我的世界,扯下了我用来当作保护色的帘幕,在夜里守护着我,用你的笑容、你的甜美,一点一滴的渗入我早已决定冰封的心,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就霸占了我的心。」 他低下头,目光炯热的紧盯着月芽儿,那爱恋的神情,是她记忆里头,她阿爹看着她阿娘时的眼神,深刻、而无悔。 「所以我决定,我要留下你,不只是短短的几日、几月、几年,而是这人世间的一辈子,我决定了要你,便是不离不弃。」他坚定的说道,大掌抚上她姣美的脸蛋,深情的凝视着她,「芽儿……」 月芽儿眼泪无法抑制的掉了下来,她摀着嘴,不让哭声逸出。 她从不知道他爱她竟爱得这么深,甚至可以许下一辈子的承诺,就如同当初……她亲眼见证的那段爱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阿爹与阿娘的事?」月芽儿含着泪水缓慢的开口说道,她躺在他的身侧,回忆起当初那被人遗弃在雪山里头的记忆。 「我阿爹跟阿娘很相爱,我冷漠的阿爹只有在面对阿娘时,才会露出温柔的神情,在阿娘的心目中,永远也只有阿爹一人,他们两人之间,彷佛有着一道薄壁,将我隔离在外,在他们眼中,永远只有彼此……」 她陷入了回忆当中,脑海中浮现那相爱两人的模糊印象。 「在我五岁那年,我阿娘生病死了,我永远记得那时我阿爹脸上的表情,那是我头一次见到他哭,那种哀伤……是痛苦到撕心裂肺的人才会有的,那时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只是知道我阿娘,再也不会醒来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下着大雪,漫天的狂雪淹没了一切,眼里瞧见的,净是那一片彷若替人哀悼的白…… 「他就抱着我阿娘的身躯,什么也不说,只是深情的凝视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他爱她,然后带着她一同离开了我身边。他没有回头,也没有一丝不舍,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爱我阿娘竟深到如此的地步,而我,只能默默的看着……」 她回过神,小手缓缓抚上他未受伤的俊脸,黑亮的眸子紧瞅着他不放。 「所以我很害怕,害怕你会跟我阿爹一样,抛下了我……你会那样吗?会像我阿爹一样扔下我不管?我不想再重复那被人遗弃的感觉,那滋味……真的很难受……」月芽儿噙着泪,咬唇问道,「你会遵守诺言,就如你所说的,不离不弃?」 在她心里,她害怕被人遗弃,那幼时残留在脑海中的阴影,总是让她害怕,他会不会有天突然不需要她,就赶她离开。 「我不会离开你的,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他将她拥入怀中,怜惜的亲吻着她的发顶,沙哑的在她耳畔诉道,「绝不!」 从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段被人遗弃的过往,更不知道在她无忧快乐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这样一段悲伤的回忆,她的无助与脆弱都令他心疼。 「真的?」月芽儿红着眼眶,猛地吸了吸鼻子,不确定的问道。 「真的,我绝对不会扔下你不管,既是要了你,便是一辈子的承诺。」他温柔的凝视着她,大掌轻抚着她柔滑的长发,坚定的保证。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一天?他是这样的渴望她、爱恋她,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她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啊! 闻言,月芽儿总算笑了,她笑得好娇媚,笑得好动人,那笑,深深的烙印在他心,永远抹灭不去。 「是你说的,你绝对不会不要我的,如果你骗我的话,我……我……」她轻咬唇,努力想着他背信时的惩罚。 「你怎样?」他笑看着她,见她苦恼思索的模样,不禁宠溺的捏捏她粉嫩的小脸,耐心等着她往下说。 「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她突然绽开一朵绝美的笑靥,「我一定、一定会让你后悔!」 他猛然一悸,从不知道她也有这般决然时的神情,不过,他只是将那当成孩子气的撒娇,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吻着她的发,疼宠着她。 他翩翩飞舞的蝴蝶啊,总算在他的世界之中停留…… 月芽儿突然由他胸膛爬起,笑得娇艳可爱,她蓦地执起他一撮黑发,与自己的长发打上了结。 「嘻!这是我阿娘教我的,说是当我遇到心爱的人时,将彼此的发儿打结,这样两人便会一辈子永远在一起……」她回忆起幼时,阿娘对她所说过的话。 「我与你,结发今世,不离不弃!」她系结说道,发儿相互纠缠。 「你与我,结发今世,不离不弃!」他温柔的凝视着她,学着她的话,深情的作出了誓言。 发与发,系上了结,许下一辈子的承诺…… 第二十章 【第八章】 「皇少主请留步。」 一声突来的叫唤,令正欲举步进入书斋的皇玦停下脚步,回过身子,他蹙着眉迎向来人。 是他?!他来沁园做什么? 温琊身着银白长衫,摇着白扇,悠闲的由沁园中庭缓缓步来,每一步,那银白长衫便随着步伐而牵动,令他更显飘逸。 「温公子找我有事?」并未有邀他进书斋的打算,皇玦只是站在书斋门边,冷淡的问道。 没人告诉过他,沁园是禁地,不准旁人随意进入的吗? 「有些事想找皇少主聊聊,不知少主是否有空?」温琊勾起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半侧过身,白扇轻摇,眼神却明显的告诉他,想请他到那凉亭中聊聊。 「我想,我可能没时间陪温公子闲聊,还请温公子见谅。」他淡淡的答道,表明了并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目的……便是要将月儿带离他的身边,这一点,就算掩饰在他温和的笑容底下,却还是让他看透。 「是有关小芽儿的事,我想,皇少主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吧?」知道月芽儿对他有着不同的意义,便拿此当作筹码,实施他的计画。 时间已经拖太久了,就连他也失去了耐心,若不早点将月芽儿带回京,还不让家里那威胁他前来的母亲看笑话! 皇玦危险的眯起了眼,薄唇抿得死紧,没有动作。 「请。」手腕一转,扇子指向那早已请人备好茶点的凉亭,温琊噙着笑,不怕他拒绝。 没有人能在别人要与他谈及攸关自个儿心爱人的事情时,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断然拒绝对方的邀请。 皇玦抿唇不语,他拧着眉,沉思好半晌,然后跨开步伐,走向亭中。 温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唇边的笑意缓缓加深,也跟着走进亭中。 「温公子找我有什么事?」皇玦一落坐,丝毫不掩饰自己不想多谈的念头,冷冷的问。 倘若他是要叫他离开月芽儿,那他是白费力气了!这辈子,他是绝不会放手让她离去的,就算是温家的人硬要将她带走,也不可能。 「别紧张,只是随便聊聊罢了!」温琊依旧是温和的笑着,他将倒好茶的瓷杯,摆置到他面前。 「听木总管说,这茶叶是皇府的茶行出产的,我昨晚试过,还真不愧是专门进贡皇宫的贡品,就连我们温家的茶也比不上。」 香而不浓,苦而不涩,入口清香,令人回味啊…… 「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他眯起眼,忍着怒气缓缓开口,「若温公子只是想找皇玦谈天品茶,那请恕皇玦不奉陪。」 他可没有多余的时间陪着他在这里瞎耗!他倏地站起身,转身便要走出凉庭。 「你的脸……是被火烧伤的吧?」身后突地传来这样一句,恰巧在他即将走出亭中时,硬是停住了他的脚步。 「听府里的人说,你的脸,是在一场大火中为了救个孩子而烧伤的,是吗?」温琊把玩着手中空杯,垂敛的黑眸隐隐透出一丝精光,「真是好伟大的举动啊!可却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的话,再度撕裂了他快要痊愈的伤口。 「你想说什么?」他的身躯僵硬,背对着他,艰难的由口中吐出话。 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嘲讽他的可悲?还是嘲笑他的愚蠢? 「我问过人了,这种烧伤是无法完全治好的,就算治好,那狰狞的伤疤,还是会留下一些在脸上,无法抹灭……」他顿了下,勾起唇瓣,嘲弄的说道,「一个失去面貌的人,只能永远躲在阴暗处,无法见光,有什么资格去爱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知道他的脸受伤的过程之后,他要他亲口逼月芽儿离开。 「小芽儿生性爱玩、爱闹,最怕发闷,而你,除了皇府外,你绝不踏出外头一步,你害怕旁人对你样貌批判的眼神,于是也要芽儿跟着你失去她的自由?皇少主,我真的不得不怀疑,你是真的爱芽儿吗?你的爱,就是要她跟着你赔上她的一生吗?」 他的话异常刺耳,刚好在他心底刚结痂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捅了一刀。 瞬间,皇玦的脸色刷白。他的话,提醒了那早已被他遗忘在心里角落的问题。 是啊!他忘了……他全都忘了,他的脸……能治得好吗? 倘若不行,他能就这样为了爱她,自私的剥夺她的快乐和自由吗? 当她陪着他一同关在这皇府里,当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失去,他能如此的自私,剥夺她原本该拥有的一切吗? 「皇少主,你口中的爱根本不是真正的爱,而只是为了满足你自私的欲 望罢了!若是你真的爱她,为何不放她自由?若是你真的爱她,怎么可能会舍得硬将爱玩爱闹的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温琊眯起眼,放下手中把玩的杯子,直接将问题切入中心,冷冷说道。 「请原谅我今天这么突兀的找你谈这些事情,但我想请你体谅一个身为芽儿亲人的立场,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向他颔首致歉,优雅的站起身,摇着白扇,径自走出凉亭。 在经过皇玦时,他毫不意外的瞧见他惨白的脸色,在唇边缓缓扯出一抹得意的邪笑,然后走出中庭,留下皇玦一人…… 一个失去面貌的人,只能永远躲在阴暗处,无法见光,有什么资格去爱人? 你害怕旁人对你样貌批判的眼神,于是也要芽儿跟着你失去她的自由?你的爱,就是要她跟着你赔上她的一生吗? 你口中的爱根本不是真正的爱,而只是为了满足你自私的欲 望罢了!若是你真的爱她,为何不放她自由?若是你真的爱她,怎么可能会舍得硬将爱玩爱闹的她,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温琊的话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不该束缚她的,更不该剥夺她的自由! 他忘了啊!全然忘了啊!自己的脸,必须承受着多少人批判的目光,多少人辱笑的言辞,他的脸……更有可能永远治不好,那么,他能自私的将她留在他身边,自私的要她陪着他一起去面对众人的伤害吗? 不!他不能也不愿!他不忍心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在他们之间,这张脸,永远是一道鸿沟,任谁也跨越不了啊! 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为谁而牺牲什么,他对她的爱,终究也只能到达这里而已。 痛苦的闭上眼,他用力握起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之中,缓缓淌出鲜红的血来,让那心底呐喊不出的痛苦,随着这血而稍稍释放,然后埋葬。 他该放手了,该放她自由了,放她如同红蝶般驻足在他心上的身影,远远飞走。 到了最后,他还是孤独的一个人,从未改变,他还是只能一个人,孤单的待在这沁园里,一个人…… 孤单的伫立在凉亭中,他仰头看着那纷飞的大雪,让那深刻的悲伤,如同潮水一般,缓缓淹没了他…… 「皇玦、皇玦,我成功了……成功了……」一身粉橘的月芽儿端着一碗冒着热烟的甜粥,兴奋的冲进了书斋,口里还不时嚷着他的名字。 「你看,我阿娘教我的甜酿粥,我终于成功了呢!」她的双颊因兴奋而酡红,双手将那碗以梅花酿成的甜粥品端到他桌前。热呼呼的白烟缓缓由碗中冒起,在白雾朦胧中,他看见了她对他绽开甜美的笑靥,彷佛是最后一次 「我失败了好多次呢,连小红姊都笑我笨,骂我老是拿捏不准炖粥的火候,不是太过,就是将它煮干了,我在厨房弄了好久,这才成功的呢!」没有注意到皇玦怪异的沉默,她径自兴高采烈的接下去说道。 「阿娘说,这甜酿粥,吃了会让人浑身暖呼呼的,再也不怕寒冷的天气,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吃的,现在也一样,你……」 「明天你就跟你表哥回去。」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皇玦冷冷的打断。 他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径自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烟,她亲手熬煮的甜粥,未曾瞧她一眼。 「你……你在说什么?」月芽儿一愣。 他在说什么?怎么她一点都听不懂?是她听错了吧?是的!一定是她听错了! 「我说,我要你明天便跟你表哥回去。」皇玦终于抬眸,正视着她,那一向温柔看着她的眼眸,此刻却是一片冰冷。 「皇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突然……」月芽儿有些僵硬的笑道,伸出手,便想触抚他的额头。 第二十一章 他是怎么了?不舒服吗?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突然说这种话呢?他早上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就…… 「别碰我!」皇玦冷酷的打掉她朝他伸来的手,那双冰冷黑眸连一丝情感都没有,冷漠的令人心寒。 「皇玦……为什么?」月芽儿怔怔的看着自己被他挥开的手,心里完全慌了、乱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还拥抱着她的男人,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冷漠,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是她做错什么惹他生气了吗?为什么他会突然要赶她走? 「想知道为什么?」皇玦挑起眉,冷笑,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她面前、大掌猛地擒住她小巧的下颚,粗鲁的将她拉近,「那么我告诉你,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我玩腻了而已!」他不愿这样伤害她的,他不愿的…… 「我玩腻了这个游戏,我玩腻了你那天真的眼神,更玩腻了你的身体,这个答案,够不够?」 他极尽残酷之能事,用最无情的话语,执意将她伤的伤痕累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眸底那深刻的哀伤不被瞧见。 「你说谎……你在说谎!」月芽儿摇着头轻喃,娇小的身子逼近他,「你早上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我不相信……」 什么玩腻?什么玩弄?她全不相信!她明明看见当他注视她时,眼中那深情的爱恋啊,为什么他却要说出这种伤人的谎言?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垂下眼眸,不愿让她瞧他眸中那深刻的悲伤,冷冷的勾起薄唇,「从来就没有为什么,当我不要一个人时,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继续说着残忍的话语:「你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你以为我是真的爱你吗?一向高高在上的我,怎么可能会瞧得上你这种下贱的婢女!」 他抬眸,那如同冰刃般锐利的眼神,冷漠无情的注视着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 假的!是假的!别听他的!别听他的话啊—— 他的心在呐喊着,却只能拚命压抑住自己想大声告诉她的念头,将那激动、将他那无尽的悲伤,化成一句句最伤人的话语,毫不留情的伤害她。 「你在说谎……」月芽儿泪满盈眶,她不信的瞅凝着他,「我知道你在说谎,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根本不想的……」 她的心好痛,听见他说那些话时,宛如万把刀割般,硬生生的将她给撕裂开来。 她知道他不是这样想的,可为什么,他却要用这些残忍的话语,狠狠的伤害她?这不只是伤害了她,也一并伤害了他啊…… 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她急急捉住他的手臂,睁大双眼,焦急的追问着:「我知道了,是不是……是不是温琊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 她捉住他的手,用力的摇晃着,「你……你别听他的啊!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我都不会走的!我只要待在你的身边,你别相信他的话啊……」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跟他说了什么,否则皇玦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待她约,一定是这样的! 闻言,皇玦黑眸里闪过几许复杂的情绪,然后迅速隐藏在他的眸底,他勾起唇,缓缓逸出一连串嘲弄的轻笑。 「哈……」瞬间,轻笑转为狂笑。 他那一声声刺耳的笑声,都充满浓浓的讽刺意味,令月芽儿不禁想摀住耳朵,别去听他那彷佛要割碎她的笑声。 「这算是自欺欺人吗?」他缓缓眯起眼,危险的逼近她一步,「这算是想缠着我不放的最新把戏吗?我真是小看了你啊,月、芽、儿。」 他颀长的身躯一步步朝她逼近,那结实精悍的身躯夹带着一股令人害怕的气势。 她仓皇地连连往后退,被他冷然的眼神紧紧锁着,逃也逃不开,直到背后一股冰凉触感传来,她才了解到,她已经被他逼到角落里,被禁锢在他的胸膛与墙壁之中。 「你似乎还不了解,我所谓的『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细致的下颚,「意思就是,你的身体,我已经玩腻了,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皇玦大手一扬,瞬间撕裂了她的衣裳,露出她一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 「你就这么饥渴?就这么需要男人吗?」他冷笑道,隔着她的肚兜,大掌粗暴的抓住她的丰盈,毫不怜惜的大力搓揉着,「没有问题,我会满足你的……」 「不!」月芽儿含着泪,大力的推开他,反身就要逃开。 皇玦冷笑地伸手,迅速扯住她纤细的臂膀,往自个儿怀中一拉,将她拉回他冰冷的束缚中。 「怎么?你不要了吗?你之所以死缠着我不肯走,不就是要我好好满足你吗?怎么现在又不肯了?」他粗暴地将她推躺在书案上,高瘦的身躯迅速压上她,不顾她的挣扎,粗暴的吻上她。 「不要!」月芽儿尖喊一声,眼泪从眼角进出,她用力的咬了他一口,然后推开他,避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然后缓缓地落在地上,「你明明不想这样伤害我的,为什么你却要这样做?你真的……真的希望我走吗?真的……不要我了吗?」 声音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她知道的!她真的知道他不是自愿这样做的!可是为什么他宁可说谎,也不愿试着挽留她,为什么?为什么……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沉默了良久,皇玦始终低垂着的黑眸终于抬起,他的眸里透露出深切的哀伤,那是一种永远无法抹去的悲痛。 「我这张脸……是治不好的,永远永远只能待在这个地方,冰冷、阴暗,永无天日,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所以他只能选择让她走,他不愿瞧见哪天她脸上露出哀伤的表情来。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的!我只要待在你的身边就好,只要有你,我什么都不在乎!」月芽儿闻言激动的冲上前去,她拭去自己的眼泪,急迫的朝他说着。 在她心里,只要有他,她便什么也不要!就只要他啊! 「可我在乎!我在乎众人瞧你我的目光,我在乎众人的冷言冷语,我更在乎这张脸会带给你的耻笑与羞辱!」他不能不在乎啊!就是因为太在乎她,所以才决定放手。 「所以……你要放弃我?」月芽儿喃喃的说道,「就因为你的脸……所以你不要我?」 她的泪水已经干涸,悲伤在心底,化不成泪水,也流不出来…… 「月儿,对不起……」皇玦痛苦的唤着她的名,逼迫自己忍下那想伸手抱住她的冲动,别开头去。 因为他无法,也不能留下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哭、看着她心碎、看着她流泪。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突然,月芽儿静静的开了口,「如果有一天你骗我的话,我会让你后悔,记得吗?」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泪,心已经冷了、死了,如何再有泪? 他违背了他的誓言,更背弃了她,是他说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是他说一辈子不扔下她的,如今,他的誓言全毁,就只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 她露出一抹绝美的笑靥,那笑极为美丽,美得让人心惊,美得让人害怕。 「月儿?」不知道为什么,皇玦被她的那抹笑弄得心惊,倏地一股无法言喻的浓浓惧意涌上他的心头。 比起她的哭泣,她这冷静的模样,更令他害怕,彷佛……彷佛要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 下一刻,他已伸出了手,想触抚她…… 「明天……我会跟他们一同起程,如你所愿的离开这里。」 她避开他伸来的手,清丽的小脸浮现一朵凄美的笑容,「而你,记住我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是你违背了你的誓言,所以,我会实现我的诺言,我会让你后悔!让你一辈子后悔!」 她微笑的瞅着他好久、好久,像是要让他将她的容颜深深烙印在心上一般,最后,在他蒙眬的视线当中,她什么也没说的转身走出了书斋,走出了他的世界,也走出了他的心…… 「月儿……对不起,别恨我……拜托,别恨我……月儿……」他踉跄的退步,直到撞着了身后的桌案。 那碗她亲手做的甜粥已经变冷,洒出的液体落在黑檀木桌上,沿着桌面缓缓流到地上,在地面绽开一滴又一滴粉色的水渍…… 这样对她是最好的!一定是! 离开他……她会幸福,很幸福、很幸福!那便是他最想看到的,所以,他乞求老天,别让她恨他,也别让她怨他。 第二十二章 他爱她,所以不得不放手!总有一天,她会懂得,懂得他为何这样做,就算现在,她说她不会原谅他…… 他痛苦的闭上眼,右手摀着自己的脸,悲戚的笑了起来,由他的指缝间,温热的泪水缓缓淌下…… 「温少爷,我已经吩咐人将您带来的行李全搬上马车了,祝您与芽儿姑娘一路顺风!」皇府门口,木总管见仆人将温琊带来的最后一件行李送上马车之后,这才缓缓来到温琊面前,弯腰行礼。 「木总管,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来这里拜访。」温琊温和的笑道,摇着扇子,睨了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月芽儿一眼,刷地收起了扇,缓步走到她面前。 「小芽儿,我们可以出发了。」他轻搂着她的肩,温柔的对着她说。 昨天当她深夜来到他房里,说今天便要随着他回京时,他便知道他的计谋成功了,也知道皇府少主是真的爱她,只可惜……他母亲的命令不得不从,无奈啊! 反正这趟回京只是为了让母亲先见见她,等过了半个月,他再亲自将她送回来,他可没真的想拆散人家鸳鸯的念头。 于是,打铁要趁热,趁着她现在还未改变主意之前,赶紧让她上马车,早早出发,免得到时候事情又有了转变,这才令人头痛。 「嗯。」月芽儿一袭雪白的衣裳,衬出她白皙的肌肤,一如她初到皇府时的模样,她的衣裙上绣着一只翩翩飞舞的红蝶,发上只插着一支银色蝶簪,如黑瀑般的长发用银丝带系了起来,娇柔而动人。 「木总管。」她突然开口唤道,一抹淡淡愁思掩饰的极好,藏在她唇边的笑意里。 不哭了,于是她只能笑,让自己的悲伤埋葬,从此不再想起…… 「什么事?芽儿姑娘。」木总管背着双手,来到她面前问道。 说老实话,他还满喜欢她的,曾经以为她会留在这里跟少主在一起,可结果…… 唉!男女之间的感情事,谁也管不了啊! 「你们少主呢?」她的心里还是期盼能见到他,期望他会突然冲出来叫她别走,可现在,连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他也不愿来见她吗? 「呃……这个……少主他……他……」支支吾吾的,木总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今天一早,他便没见着少主的人影了。 「不用说了,我全知道。」月芽儿露出一个悲戚的笑容,知道他是故意避着她的,知道他是故意不来见她的,这些……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吗? 从昨天他对她说的那一些话,不是已经足够让她清楚了吗? 「替我将这个交给你们少主……」她取下发上的银蝶簪子,缓缓递给了木总管。 曾经,这是她阿爹与阿娘相爱的证明,如今,却成了他们分别的记忆,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曾经爱过他。 「这……这是……」木总管讷讷的接过银簪,不懂她的意思。 「你帮我告诉他,我会记得他在那天夜里对我温柔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永远、永远不会忘。」最后,她抬头笑看了皇府的匾额一眼,然后缓缓转身,让温琊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起程!」温琊与她坐进同一辆马车,然后对着前头驾车的马夫吩咐道。 马车渐渐向前,将她带离了皇府,窗外的景物,也逐渐变换…… 一路上,她都是静静的凝望着外头的景象,安静的让人几乎察觉不出她的存在。 温琊与她说话,她也彷若未闻,只是一直看着外头的景象,直到马车驶到雪山附近,漫天纷飞的狂雪掩没了视线,遥远的天边出现一道绿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接着,她便像发狂似的叫了起来。 「停车!快停车!把车停下——」她冲到马车前座,拉扯着马夫手里的缰绳,要他将马车停下,却引来马匹一阵惊惶的嘶叫声。 「芽儿,你做什么?!」温琊皱着眉,连忙上前欲阻止她抢缰绳的动作,但因马车一个剧烈的震动,而无法成功。 「叫他把车停下啊!叫他快把车停下啊——」她回头激动的朝温琊哭喊道,刺骨的寒风冻得她浑身发抖,她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松开那握住缰绳一端的手,任由那粗糙的缰绳,将她柔嫩的掌心磨出血来。 那血,一染上她的白衣,瞬间便渗进她的衣裳里,点点红渍,让人瞧了怵目惊心。 「停车!」温琊抬手避去迎面而来的风雪,一个大喊,马夫立即用力拉扯缰绳,马车顿时停止前进。 马车一停,月芽儿想也不想的便由马车跳下,她重重的跌到雪地上,一颗石子刺伤了她的膝盖,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她的白裙,恰巧在那裙上的红蝶旁,扩成一圈艳红。 她转身,往那下着狂风暴雪的雪地奔去,没有迟疑,只是奋力的向那方才瞧见绿光的方向跑去,一步、一步…… 「芽儿——」温琊来不及叫住她,只能眼睁睁见她消失在那片狂雪里,让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之间。 月芽儿拚命的跑,用力的跑,单薄的身子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纤弱,她分辨不出方向,不畏那迎面而来的冰冷,只记得她要继续向前,直到找到她所要找的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她来到了山谷间,看见了由山谷里透出的绿光,那隐隐约约的微弱绿光缓缓向上升起,然后包围住她。 是绿光!原来……阿爹与阿娘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就是这里。 那能让人实现任何愿望的绿光,那传说中的绿光,便在这山谷里啊…… 月芽儿张开了手,身旁围绕着那虚无蒙眬的绿色光芒,她缓缓转着圈,身旁白色的景物不断替换,她含泪仰头,笑看那狂风暴雪,总算明白当初阿爹离开时所对她说的话了…… 等到有天,当你遇见了那个能让你不顾一切为他付出所有的人时,你就会懂得阿爹的…… 她懂了,完全懂了,懂得阿爹为什么会甘愿为阿娘付出一切,懂得阿爹脸上那哀伤的表情为何,她全部……全部都懂了。 因为阿爹深爱着阿娘,所以他甘愿为阿娘付出一切;因为阿爹深爱着阿娘,所以当阿娘死去时,他才会露出哀伤…… 人只有在最悲伤时,才会见得着这道绿光,如今,她见到了! 如果它真的能实现任何的愿望,那么,就请听听她的愿望吧! 绿光啊!请听听她的愿望吧! 请求你让他来找她吧!她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等着他,无论多久,无论经过多少的岁月,请你,让他来找她吧! 倘若他真的爱她的话,请你让他来找她吧…… 月芽儿张开双臂,仰头对着围绕在她身边的绿光在心里许愿,她会在这里等他,直到他来的那天,直到他来到她面前,对着她说爱她…… 她伫立在雪地里,身影逐渐模糊变小,苍茫白雪掩没了她,剩下的,只有白白的雪花儿,由天边缓缓坠落…… 她应该……走了吧? 打从一早,他便刻意躲在这个地方,避开见她离别的最后一面,怕是自己会忍不住开口叫她别走,于是,他只能待在这个充满回忆的房内,想着她与他在夜里温柔缠绵的片段,任那失去她的悲伤吞噬了自己。 她一定很恨他吧?恨他不守承诺、恨他背叛誓言、恨他因为别人的话,而舍弃了她…… 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她最好,只有这样,她才会自由啊! 皇玦斜躺在书斋的炕上,遥望着窗外的景象,外头正下着大雪,掩没了石阶、淹没了中庭的景致,也一并淹没了他的心。 「不……不好了!少主,事情不好了!」突地,一阵惊慌的呼叫声由外头传来,木总管闯进书斋里,气喘吁吁的对着正望着窗外景象的皇玦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皇玦回过头,一见木总管惊慌的模样,不禁蹙起眉问道。 「芽……芽儿小姐不见了!」木总管拿着一张温琊派人快马送来的短笺,急急说道。 「刚刚温少爷派人送来这个,说是他们走到半路,芽儿小姐突然跳车,往下着大雪的深山奔去,他们来不及阻止,她人就不见了,现在温少爷他们在离这里约十里的客栈落脚,正派人出去找她呢!」 「什么?!」闻言,皇玦翻身下炕,一把抢过木总管手里的短笺,迅速阅看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的说道,不相信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 她该是开开心心的与温琊一同回京去才是,怎么这一切……会变成如此?为什么?! 第二十三章 「啊!少……少主,那个芽儿小姐临走前,托我将这个交给你。」木总管这时才想起月芽儿在临走前的交代,急忙由怀中取出那支银蝶细簪,递给皇玦。 「她还要我转告少主,她不会忘记你在那天夜里温柔对她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永远、永远都不会忘。」 颤抖着手接过她的银簪,他回想起那天夜里,他们两人彼此的对话……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让你后悔!让你永远永远后悔!」 心猛地一悚,无言的惊惧袭击了皇玦全身,震慑了他的心魂,耳边回绕的是她那天离别前最后的一句话。 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是你违背了你的誓言,所以,我会实现我的诺言,我会让你后悔!让你一辈子后悔! 她哀戚的眼神透露着绝望,她在离别前,唇边那抹绝美笑靥所代表的便是这个意思。 他懂了……他懂了啊!她在恨他!恨他背叛了承诺,于是她用这种方式惩罚他,让他后悔、让他心碎、让他尝到失去的滋味! 霎时,心像是被人狠狠撕扯开来,皇玦喉间一紧,倏地爆出一声剧吼。 「派人出去找——」皇玦用力握紧手中的银簪,任由那锐利的细簪刺伤了他,却依旧不肯松开,「快派人出去找!叫皇府里的所有人通通出去找她!去把她找回来,快去——」他如同发狂一般的对着木总管吼叫。 他知道,依他那天伤她伤得那么重,她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她一定不会的! 「是……是!」收到皇玦的命令,木总管转身便冲出书斋,赶忙吩咐派人出去找寻月芽儿。 皇玦痛苦的喘息着,他踉跄的退了步,看着手上那支属于她的银蝶细簪,一股剧痛自他心底泛起。 她是在惩罚他吗?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让他失去了她,永远的失去? 还以为放手让她走,便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于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径自替她作出了决定,没想到却演变成如此的局势。 他这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不!别这样惩罚他啊!月儿,别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 他已经后悔了,已经深深的后悔了!如果她回来,他会紧紧的抱住她,告诉她,他再也不会这样做了!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别这样对待他啊……月儿,别这样惩罚他! 上天,请保佑她平安无事,请保佑让他找到她啊! 皇玦在心里呐喊着,可是这些祈求,却未被上天听见,她就宛如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彷佛她不曾出现过,任凭他怎么寻、怎么找,就是再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月芽儿,从此消失不见…… 【第九章】 七年后 「就是这里?」一名身着白丝长袍的高瘦男子,站在一家围着篱笆、种植着蔬菜的木屋前,轻缓的问着身旁那一脸郁卒,正以扇子拚命搧着风,以驱赶热气的银袍男子。 他的神情冷漠,一路行来,他那深刻的五官已经吸引了这村内不少未出嫁女子的注目,更有不少女子借故上前想与他说话。 他的容貌俊美,在热阳底下,散发出一股君王般强势的气息,若不仔细端看,是不会发现在他的左脸上,竟有着一片淡色的疤痕。 那曾经是令他最痛苦的记忆…… 原来,这样一个浑身充满霸气的男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破落的小村落里的,但此刻,他却站在这栋木屋前,目光紧紧盯着那屋外所晾着的女子衣物。 一阵微风吹来,吹动了那晾在竹竿上的女子衣裳,那股淡雅而熟悉的幽香飘来,唤醒他多年前与女子缠绵的回忆。 是这里吗?就是这里吗? 七年……整整七年了!他每天朝思暮想,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儿便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村落里?在这栋……破旧的屋子里? 不敢相信自己终于寻到了她,在他疯狂的遍寻不着她的踪影之后,终于在这破落的小村落找到她了! 多么渴望见着她啊!多么想立刻冲进去抱住她,告诉她说他有多后悔! 「是啦、是啦!没错,就是这里!找得快累死了!我说这小芽儿还能躲,居然能找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偏僻地方,还一躲就是七年,真不是普通的厉害!不过,喂,皇玦,她是你的女人耶!为什么我也得跟着你一起找啊?」温琊倚靠在马旁,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顾不得他翩翩优雅的形象,拚命摇着扇子,企图让闷热的身体凉快些,却不料他每一搧,却搧来了阵阵热风,更是难受。 「因为,这是你欠我的。」皇玦连头都不转,只是专注凝望着那栋木屋,淡淡说道,「这是你当初,欠我跟欠她的!」 若不是他的恶意捉弄,他和她不会白白浪费了七年的时间,让自己与她承受了许多折磨…… 他径自跨开步伐走向那栋木屋,抛下温琊一个人待在原地。 他欠他的?他居然说这是他欠他的?! 温琊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活该。 要是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说什么他当初都不该闲着无聊而假装要拆散他们,害得小芽儿弄失踪、皇玦痛恨他、他家里那凶悍的恶母还三不五时祭出家法伺候,更害得他白白浪费七年时间,就为了帮他找人,他这是算什么啊?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温琊撇撇嘴,为自己的可怜、可悲在心里哀悼。 他邪魅的黑眸扫过那破旧的木屋一眼,知道一时半刻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毕竟那家伙积压了七年的欲……不对!是思念!正想对那离开他整整七年的女人告白呢! 算了!就当是他真的欠他们的吧,现在他还是快点回客栈去,写封信派人送给家里那已经打算将他赶出家门的母亲,告诉她已经找到人的消息吧! 俐落的翻身上马,温琊露出一口白牙,满意地见到这样的结局,他扯住缰绳,用力一拉,顿时,马儿嘶鸣一声,一人一马向前狂奔而去,只留下那黄沙层层…… 皇玦走到那扇破旧的木门前,举起手想敲门,却在一个念头之下,他顺由心底的渴望推开了门。 一推开门,他瞧见了摆置简陋的木桌、竹椅,那让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的人儿,正背对着他专心的绣着红绢布。 顿时,他就像是被人定住似的,怎么也无法动作,只能站在门边,让他炽热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贪婪的看着她清丽的侧脸。 「石头,你回来了啊?去把手洗洗,然后帮我煮饭去。」月芽儿坐在竹椅上,没有抬头瞧向来人,反而是一贯自然的说着,手也没停,咬着金色丝线,她忙着在红布上绣着一对鸳鸯。 这是隔壁王老爷家的闺女要出嫁,特地请她帮忙缝制的嫁衣,她得在后天之前便将嫁衣给缝制好,送到王老爷家去呢。 难得这村子里有人有出嫁了,每家每户都替他们感到开心。 「我不是石头。」 低沉而沙哑的男音在她背后蓦地响起,吓了她好一大跳,反射性的,月芽儿急急转身,在对上那双她在梦里不知思念几百遍的温柔黑眸时,她惊愕的瞪大了眼,思绪顿时陷入一团混乱。 「你……」她瞠大眼,颤着手指着他,嘴里还咬着金线,眼眶却已开始湿润,声音哽在喉咙里,瞅着他俊美的面貌,久久无法开口。 多久了?已经多久了啊? 是四年?五年?还是六年?她这样殷殷期盼他来,已经有多久了? 从她由马车跳下逃走之后,她便刻意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消息,一个人来到这破落的小村子里,孤单的生活着,期待着有一天,他会来找她。而在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他终于来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才短短的七年,就让你将我由记忆里剔除?这七年实在漫长啊,我亲爱的芽儿……」皇玦的脸色阴沉而复杂,盯着眼前这个躲他躲了七年的女人,有种想疯狂亲吻到让她昏厥的念头。 七年!整整七年!他找了她七年了!她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任由他像发疯似的拚命寻找她的踪影,就算是惩罚,那么,这惩罚也未免太过了! 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后悔?她知不知道他有多想她?想到一颗心都揪拧了,而她居然可以狠心七年都躲着他避不见面,直到现在,在温琊的帮助下,他才查到她躲藏的地方。 她知不知道,为了找她,他甚至付出了什么代价! 由惊愕中回神,见到他脸上那愤怒的表情似乎比思念多时,月芽儿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终章 现在他便已经快要气疯了,若是再让他知道她隐瞒他的「那件事」,那她铁定会死得极惨! 一步步朝她逼迫而来的高大身躯,让月芽儿更是确定了一个念头—— 逃!她要逃!一定得逃! 「啊——」下一秒,只见月芽儿尖叫一声,然后由他身边跳开来,拔腿就往门口的方向跑。 快跑!快跑!他现在找到她了,如果再让他知道「那件事」的话,他一定会气疯的狠狠揍她一顿的! 「你还想逃?!」身影一闪,皇玦迅速挡住她的去路,捉住她纤瘦的双肩,强烈的怒气使得他青筋浮出,在额角隐隐跳动,他恨恨的咬牙,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毒打一顿,「躲了七年,你居然还想跑?!」 这个……该死的女人!天晓得他现在多想狠狠的修理她一顿! 的确,他承认,当初是他背信在先,是他让她伤心难过地离开,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这么狠心,一走便是七年,一点消息也没有,任由他让心底的懊悔每天每夜的鞭挞着他,只渴求她的出现? 而如今,当他费尽千辛万苦的找到她时,她居然还想由他身边逃开?! 「别……别摇……别摇了……」被他摇得头晕目眩,月芽儿赶紧出声阻止,差点没吐出来。 等他停下了摇晃的动作,一双怒目还是恶狠狠的瞪视着她,彷佛在等待她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月芽儿这才不得不提醒他当初所做的一切。 「当初……当初是你不要我的,是你赶我走的,我只是听你的话离开而已!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现在……又凭什么这样凶我?」好不容易挣脱他的箝制,月芽儿委屈的红了眼,忿忿的指控他。 他这么凶干嘛?!当初是他要她走的,她只是顺从他的话而已,现在,他凭什么又这样凶她? 是他先背弃她的,是他先打破誓言的,她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期盼他会出现要她别走,可是他没有,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一听见她提起当初的事,皇玦心不自觉地一痛,浓浓的内疚涌上心头,不由得伸出手,迅速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应该违背了承诺逼你走,你绝对想象不到我有多后悔开口逼你走。」他紧抱着她,将他这七年来无数的后悔以及懊恼,全部说给她听。 如果当初他能留她下来,或许今天他们两人都可以不用受到这种痛苦的折磨,更不会让彼此空白了七年的时间,他后悔了……真的很后悔!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他的话,让月芽儿的委屈全化成泪水流了出来,她哭着在他怀里叫道,小手拚命的想推开他。 「你又骗人了!你每次都会骗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不会再相信了!」 她怎么知道现在他说的话,会不会又是骗她的?当初他也是说他爱她,绝对不会抛弃她的,可他却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现在,她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秒,便又叫她走? 她不会再相信他了!绝对不会! 皇玦倏地低头吻住她的唇,阻止了她激动的哭喊,将她锁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热切的吻着她。 他强而有力的臂膀禁锢着她的纤腰,温柔的吮吻着她的红唇,尽情掠夺她的甜美,极力想吻去她的悲伤,吻去她的泪水。 过了好久,他内心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之后,他才缓缓地离开了她柔软的唇。 「还不明白吗?会来这里,便是代表着我知道我错了,当初的我,是不该轻易放你走的,才会造成今天我们的分离……」他的大掌厮抚着她柔嫩的粉颊,对着她低喃说道,温柔的眼神一如当初两人缠绵眷恋时,只为她才会显露。 「你的脸……」月芽儿彷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脸上,她注意到他原本布满狰狞伤疤的左脸,现在已经回复俊美的容貌,不禁有些惊讶及愕然。 他的脸……治好了吗?真的完全治好了吗? 「治好了……我的脸,在你消失不见的第三年就治好了,是你说过,要我治脸的,我从来没有忘记,于是亦钰帮我请来了大夫,那位大夫医术很好,只留下一点淡色的疤痕。」 他捉住在他脸上抚摸的小手,置到唇边轻吻,「这张脸是为你治的,只为你一个人而治,到现在,你都还不肯原谅我吗?」 究竟要到什时候,她才能原谅他呢?这些年的惩罚……还不够吗? 「我不是……」月芽儿含泪摇着头。 她想告诉他,她早就已经原谅他了,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现在,她反倒是害怕他知道「真相」之后,不肯原谅她了。 一想到他知道真相之后发火的恐怖模样,月芽儿就不禁浑身发起抖来,习惯性的更往他怀里缩。 「那为什么你……」若她早就原谅他了,那么为什么她不肯回皇府去找他? 话还没问出口,一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已经匆匆由门外奔进,嘴里还大声叫着: 「娘,我刚刚去河边捉到了两条鱼喔,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加菜了。」小男孩手里提着两尾鲜美的肥鱼,跨过门槛,眼看就要进门…… 闻声,皇玦转过身,他缓缓眯起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瞧见了什么。 那与他如出一辙的相似容貌,那在说话时会将眉头挑起的习惯,在小男孩身上,他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月芽儿仰头瞧了他一眼,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不禁急得对那名男孩大声叫道:「石头,快逃!」 见事迹败露,自个儿已经被敌军给牢牢抓住了,现在只有乞求能逃掉一个是一个,将死刑变成缓刑。 「呃?」小男孩愣在门边,一只脚跨在半空中,不知该不该进门。 他那笨娘刚刚是不是叫他逃啊? 「快逃啊!笨、笨、笨、笨石头!」月芽儿在皇玦怀中拚命扭动,朝那名唤石头的男孩大声叫道,感觉在腰上的手臂一紧,差点没将她勒昏。 「喔!」听见他娘这样说,他也只能照做,石头收回了脚,灵活的转身往屋外逃去,手里还提着那两条鲜美的肥鱼。 跑了几步,他突然停下,又转身返回屋内,当着月芽儿惊愕的面前,将鱼给放到桌上。 「娘,记得待会儿要先把鱼洗干净,一尾煮汤,一尾用煎的就好,您的手艺太差,我不敢奢望您会做红烧或清蒸的,那我现在就听您的话,说完,他拔腿就跑,一溜烟儿的就跑得不见人影,留下一屋子凝窒的气氛,和那阴沉着一张俊脸的皇玦 「芽儿……」皇玦危险的眯起眼,好温柔的叫唤着她,「刚刚那男孩是谁?」 最好不是他心里所猜想的,否则…… 「是……是……是……」月芽儿害怕的吞了口口水,退了几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是谁?!」 脸一沉,声一喝,月芽儿立刻被吓得跳了起来,又蹦离他约有几步之远。 呜……呜……他的模样好可怕,好象想狠狠打她一顿似的。 「他是……是……」月芽儿害怕的直缩到角落里,知道他已经面临抓狂边缘,在执行死刑之前,先哀求看看能否免刑,「我说了,你不可以生气喔!」 「你要是不快点说,我一定、一定会很生气。」皇玦额上的青筋爆出,手心痒痒的,有种想捏死人的念头。 「他……他是……你的儿子。」她低着头,怯怯的说道,不敢直视他锐利的目光,「可是,那是在我离开你之后才知道有他的,这不能怪我啊,这……」 她还理直气壮的对着他辩解,似乎完全忘了那个莫名其妙就做了爹的男人,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很好!月、芽、儿,我想,有一些事情,我们得『好好』谈谈!」他露出个阴狠的笑容,趁着月芽儿想落跑之前,快速的揪住了她,将她往房内拖。 现在,他会很「用力」、很「努力」的跟她好好谈谈——关于这一切她所欠他的帐,还有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 「呜……不要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嘛,不要啦……」 门帘一被放下,月芽儿便知道—— 她死定了! 然后,苦苦哀求的声音逐渐变小,继而变成一声声娇软的呻吟…… 窗外,云淡风轻,只有那躲在树后的石头还纳闷的想着,娘只叫他躲,也没告诉他说要躲多久啊! 算了!他就在这里等,等到他们记起了他再说吧! 后记 【后记 钟小昀之忏悔启事 钟昀】 大家好,我是钟昀。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呜呜……对不起,因为钟小昀拖稿了。 呜呜……对不起,因为钟小昀还没回信。 呜呜……对不起,因为钟小昀已经累得趴在电脑前装死。 呜呜……对不起,所以……所以……钟小昀可能会很慢……很慢才回信。 (已经有预感会被那些写信给钟小昀,却没收到回信的读者美眉们,给绑起来痛揍一顿。) 呜呜……总之,钟小昀对不起大家,可是,你们寄来的信,钟小昀都有收到,也很谢谢各位的支持,所以别再怀疑是咱们国内的邮政作业出了问题,其实……其实是钟小昀还没有回……(钟小昀粉小声的说。) 不过,钟小昀会尽快回信给各位的!(呃……假如没赶稿……) 那,就这样子,掰啦! 钟小昀的邮政信箱:(701)台南邮政26-64号信箱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