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剑魔女俏盟主》 序幕 【序幕】 人潮汹涌的茶楼雅座里,一位长相风流,眼角含春的公子把整个二楼给包下来了。而他的身边,跟着七个年纪相仿,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娃。只见他们眉清目秀,穿着颜色斑斓的七色布衣,做冲天小辫打扮。 “先生,传闻您是京城里最好的说书先生?”面容雅致的公子,以纸扇敲打桌面,含笑说道。 “公、公子,请问要听什么?” 年迈的说书先生,额上下着黄果树瀑布雨——这个面容优雅的公子啊,看起来似乎是南方人,长得娇滴滴的,可刚刚却像拧小鸡似的把他从一楼拧上来,几乎没把他的老命给吓掉! “就说说魅宫吧,听说,你很爱说这个?” “啊……” 说书先生一愣,忐忑地清了清喉咙,开始说书—— 魅宫——号称邪教,立足西域……其实真的没有人知道魅宫的真正所在到底是西域还是什么别的奇怪的地方,但相传,邪教都来自西域异国,那么我们也不妨认为魅宫是西域的魅宫吧? 与其他的邪教一样,魅宫除了神秘莫测,还多了一个叫中原正派不得不立誓铲除的原因——话说,魅宫的创教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到晚以黑纱覆面,自称是“天下第一美女”,也强迫别人承认(以让人望尘莫及的武力)。而且,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竟然还敢伤透了武林盟主上官非的心! 那妖女啊,当着一众豪杰拒绝风流倜傥的前任武林盟主上官非“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结亲之请,甚至还把武林盟主代代相授的秘宝之一给偷去了! 反正,她把正派人士奉若神明的上官非给奚落了,单是这一点,死上十次也不足以抵罪! 但是,这个被整个正派武林下了格杀令的女人,偏偏还闲心十足,大大地玩起了收养孩子的游戏,根本没有把这事放进眼里! 听着说书先生的话,面容雅致的公子脸上跃上一抹深笑。 说书先生看了,只觉得这公子身形娇小就罢了,这样的笑也未免太诱人了些,生做女儿身倒好,若是男儿嘛…… “先生?怎么不说了?我听说,这女人收养了七个孩子?” 说书先生一愣,发现这公子身旁的孩子竟然一同在瞪自己,语调不小心一颤,声调歪了个七八度。 传闻她是这样形容她收养的孩子的—— 红月——捡她的时候,我为了研究新的暗器,几天几夜没睡,眼睛布满了红丝,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月亮竟然是红色的,于是就…… 橙香——不知道哪来的混小子情窦初开,居然满脸豆皮也敢向本姑娘告白,还塞了我满怀的橙,不过蛮香的……才想着,我就跟被丢弃在树下的丑小娃大眼瞪小眼了。 黄涟——有了个红月、橙香,我自然就想,说不定偶哪天会捡到第三、第四个孩子,当然也就会有第六、第七个(再多我也不要捡了),刚好凑上七色彩虹,至于那个涟字嘛……叫起来黄连、黄连的,够苦,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被人误会名字时,露出了发狂的表情……一定很好玩! 绿豆——那个,那天我刚好很想吃绿豆沙。 青萍——跟绿豆的状况有点像,那时候我刚好在啃青苹果。 蓝魅——那是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跑进了传闻中的蓝园,听说那里面种满了异国才有的蓝莓,没想到却遇到了个被遗弃在藤篮里的小女娃,本来想不理她的,不料她看到我后居然牙牙学语地大叫有贼——哼,我可是天下第一美女,一时气不过,就把她带走了。 紫烟——那天,某个满嘴仁义道德又缠人的家伙,把我骗到了偏僻的树林里,竟然想对我……不提了,反正那家伙被我随便几招就解决掉了,只是……没想到我的功力真是厉害,一招就把附近的小木屋给烧了,那烟直冲云霄,要多壮观就有多壮观……一回头,看见了直瞪着被烧的小木屋发呆的紫烟,于是,善良的我就把她给捡回来了。 然后,关于魅宫还有这样的传闻…… 掌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面容雅致的公子又是一笑,说书先生竟然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精神不小心给它恍惚了一下。 “下去啦,没听到吗?” 稚嫩却成熟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让说书先生不由得回过神来,意外地看着眼前七张分明带着敌意的小脸。 “这……” “下去吧,这是给你的奖赏。” 面容雅致的公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毫不吝啬地抛到了说书先生的怀里。 “谢谢、谢谢!” 说书先生意外地捧住怀里的银子,那可是他好几个月才能赚回来的工钱呢!于是,转身前,他不由得又望了望那个面容雅致的公子,以及在他身旁扁着嘴巴,瞪视他的孩子,只觉得,这个公子生得俊,连带在身边的七个孩子都…… 七个?这不刚好是邪教魅宫教主收养的孩子数目吗? 忍不住,说书先生又要回头去看,不料,面容雅致的公子,甚至是围绕在他身边的孩子,竟然都诡异地凭空消失了…… 楔子 【楔子】 诡异的故事总是发生在风雨交加的晚上——错了,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个晴朗的,即使待在角落处,仍然可以借着月影看清楚任何人的晚上。 所以,如今飞跃在琼楼玉宇上的两抹白影,才会醒目得让倚靠在凉亭边上,疑似在发呆的年轻男子瞪大了一双眉线下垂的好看的丹凤眼。 而突然旋身落在凉亭上的两抹白影,并没有发现这名男子的存在——或许该说,这名长发披肩,没有对头发作任何束缚的男子,他的气息隐藏得太好了,连呼吸也与夜风同一节奏,再加上身上同样未作任何束缚的灰色系的衣服,简直就是完全把自己融入了夜里。 “小烟、小烟,这里不就是墨水轩吗?” 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兴奋的声音,那声线,偏柔偏细,分明属于二十不到的年轻女子。 “没错,这里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家。” 第二个声音响起,虽然同属年轻女子,但当中又多了点淡漠疏离,似乎在提醒着同伴什么,那声音,听起来给人一种大石落入湖心的感觉。 “也就是说,‘啸月’就在……” 兴奋的声音突然止住,不像是自然停顿,倒像是被捂住了,至于两人谈话的内容,让亭中的年轻男子不禁挑了挑眉。就在这时,亭上突然飘来了一阵奇异的乐韵,那节奏,忽柔忽刚,忽远忽近地,竟然让亭中的男子忍不住合了合眼——该死的,这琴音…… 亭中的年轻男子一咬牙,猛地提起内力,往亭上一跃,只见风中衣袂凛凛,一名宛如仙界神人的女子,清丽得一如传说中的洛神仙子,手抚着不可方物的七弦琴,错愕地看过来,那无辜的眼神,让男子的心弦不禁一颤,忍不住开口:“你是谁?” 浓浓的疑惑才响起,右肩却猛地一阵刺痛,男子警觉地扭过头去,只见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拂动着,把身后女子的容颜完全掩盖掉,只能让他清楚地记住了女子右腕间所系的红手绳上,绑着一块棱角奇怪的紫玉。 “姑娘是?” “魅宫红月。” 男子一听到这回答,心里一惊,本来就觉得这女子能够放暗器伤他一定不是泛泛之辈,不料竟然是…… 而这时,那女子嫣红的唇角向上掀起,冷笑道:“承让了。” “砰”的一声,男子昏厥倒地。而那名自称“魅宫红月”的女子,也在瞬间撤下了冷笑,竟换上了纯净无垢的灿烂笑容,开心地拍了拍掌心,并冲着倒在亭子上的男子做了个鬼脸,“哪来的无名小卒,竟然敢妨碍本小姐偷剑,简直是不要命,看我不让你昏个三五天,我不姓红!” 至于抚琴而坐的清丽女子,掌心一翻,手中的琴居然消失了——原来,竟是以内力制造出来的幻琴! 只见她有点担心地望了望倒在亭子上的男子,这样对那名自称“魅宫红月”的女子说道:“你真要偷剑?” 中了她的幻琴迷惑的人,无不乖乖昏迷或受制于她,但竟然还有人能保持清醒!施展内力,跃上足有三米之高的亭子,这人……若不是中了暗算,只怕会把她们制服呢!真是泛泛之辈吗? “当然。” 看着同伴抬起骄傲的下巴,她无声地叹了叹气,不愿再停留,“那我先走了。” 只希望……那名男子不要太快醒来,转身前,并没有注意到,左耳垂上的那枚镶着红石的耳环在这时掉落了。 第一章 【第一章】 上官书这三个字,对于江湖人士而言,绝对、必须、十分、极度的很受尊重,无他的,谁叫人家有个前任武林盟主上官非做义父,传授了举世无双的好武功,年纪轻轻的,就铲除横行江湖三十年的大魔教白明宫,在两个月以前被推举为最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呢! 可是! 这上官书就是多是非嘛! “名字叫书,输呀输的,本来就很触霉头!” 茶楼里,某胡须壮汉江湖人甲忍不住拍桌子,nnd,就因为这该死的武林盟主叫“输”,害他已经连续几个月赌钱都……哎! “谁说不是呢,明明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却偏长了一张书生脸,说话奶声奶气的,又慢又嗦!”大叔级江湖人乙说着,忍不住捶胸,“你们评评理,那家伙唇红齿白的,分明是想勾引女人,连我好不容易勾搭……不,好不容易情投意合的秋莲妹,也整天望着他的画像掉口水,这像话吗?” “这算什么?”娃娃脸江湖人丙撇嘴,年少气盛的他一咕噜吞下面前的茶,“最过分的是那家伙居然在削平某邪教时随手拿起人家的传教宝刀——泣血!这像话吗!要铲平恶势力,也该用正派的刀啊!” “就是就是,明明是我们正派盟主,居然使用邪刀,简直是丢尽了我们的脸!”同样是年少气盛的江湖人丁猛地拍台,愤然说,“来吧,让我们去把那个丢尽我们脸的家伙拉下武林盟主之位吧!” 一秒、两秒、三秒…… 甲、乙、丙三人默默地喝着茶,平静的脸,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谈论过。 于是,少年丁摸摸鼻子,灰头土脸地在n对好奇的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坐回简陋的方凳上。 而茶楼的阴暗一角里,两名作白衣少年打扮的清丽少女,一致叹了口气。 正派人士有本难念的经,她们邪教魅宫还不是一样!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啊…… “橙香,你说我们家红月……” “什么都别说。”左边的少女才开口,就被身边脸圆鼻圆眼睛圆的少女给打断了,“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红月这两个字!” “可是……” “绿豆,绝对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那个身为教主,却妄想拥有武林盟主代代相授的宝剑——啸月,而原因居然是因为剑的名字叫‘月’,跟她自己的名字叠合!就因为这样!就任性地置我教存亡不顾,甚至妄想向所谓的盟主下战书的那个超级无敌大傻瓜!”还好还好,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还好她们的好姐妹黄涟不知道上哪找到另一把宝剑,把这一自杀行为给压制了! “不,我是想说……” 被唤作绿豆的少女,一双温和的明眸看看忙着说个不停的橙香,又瞄瞄那个已经来到她们身后,因为听见她们的对话而频频撇嘴的少女。 那少女,身上也是一身的白,饱满的额上缠着一条粗粗的灰绿色麻花头绳,粗黑的发,间或缠着同样款式的麻花头绳。初看时,只觉得长相很普通,中上姿色,是在大街上随便一抓也能抓到的那种大众脸,但是,可爱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写着不满却不失妩媚的美眸,唇上抹着淡粉色的嫣红,难掩上唇上的小痣,让人看久了,竟会有舍不得移开视线的错觉! 而此刻,这名双手抱胸,似乎系着一条红绳的右手握住了一柄什么,用黑灰色的麻布缠住,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剑的物体。 咳咳,名唤绿豆的少女清了清喉咙,提醒那个仍然在说“教主”坏话的橙香。 “干什么,绿豆你喉咙不舒服?” 为什么一直瞪向她背后? 橙香边说边扭头,在看到背后的少女后,瞳孔暴瞪,直叫:“笨蛋红月!” “谁是笨蛋!” 被称作“笨蛋红月”的少女,猛地用手中疑似剑的物体敲过去,成功地让橙香住嘴的同时,一屁股坐到了简陋的凳子上。而那双妖媚的眸子,瞄了瞄不离手的疑似剑的物体,瞬间,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唇上。 “这是……” “咕噜”一声吞下口水,绿豆边瞄瞄阵亡在桌上的同伴,边看向少女——红月。 “你猜。” 红月那粗粗的眉毛抬起,幅度很大,大得叫人感到很不安。 “该不会……” “你真的偷来了!” 猛地从桌上醒过来的橙香低呼,而后又快速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她们的话被其他人听到。 “要看吗?要看吗?知道吗?要取这把剑,容易得叫我难以置信!” 高兴得忘形的红月,急急想要揭开剑身上的麻布,可比她的手更快的,是赫然按在剑身上的修长五指。 三名少女顿时僵直了身子,同时瞪向那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手背。 “姑娘,不问自取乃是偷。” 声音是字正腔圆的,分不清是男或是女,从那手的正上方传来。三名少女同时转头,只见眼前的男子背光而立,虽然面容瞧不真切,却依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他那双眼线稍稍往下的美丽凤眼中所隐藏的怒意所震慑。 明明只是淡淡的愤怒,为什么竟让人有种狮王被惹毛的错觉? “盟主!” 原先高谈阔论的甲乙丙丁四人,异口同声地叫,狼狈地围了过来。 茶楼里顿时议论纷纷,就像炸开的锅。 “这就是所谓的……容易得难以置信。”没有半点惊慌,橙香哀怨地呢喃。 “红月……哎……” 绿豆也是把脑袋垂得老低的,有点鸵鸟的不愿意把面目示人,有这样的教主,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果真很丢脸。 偷了东西,还被人抓包,貌似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显然,这对于红月而言,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闭嘴,你们很丢脸知道不!” 红月来回望了望两名装死的同伴,妩媚的眸子瞬间狠狠地半眯了起来。 只见毫无自觉的某人拍台,大义凛然地站直了身子,先是狠狠地瞪视身旁的两位做男装打扮的同伴,而后,俏脸一转,瞪向那名竟然敢妨碍她向同伴们献宝的家伙。 “告诉你,本姑娘最讨厌被别人打搅了。” 无视红月的傲慢,对方只是淡淡地开口:“姑娘,请把手上的啸月还给我。” 逐渐适应了刺眼的阳光后,依稀可见那名男子卓越得不成话的风姿!只见那细嫩的唇轻轻地张启,眼线往下的黑耀石般明亮的瞳孔,透露着坚毅。而那用简单发带缠于脑后的发,柔细的发梢在微风中轻摆着。 一时间,茶楼里的女性同胞们,夹早点的把筷子戳到了男伴的鼻孔,沏茶的把茶倒在同伴的手背——总归一句,就是雄性动物们尖叫声连连,跟鬼哭神嚎绝对有得拼! “盟主,这是怎么回事?这姑娘偷了你什么?” 叔叔极的江湖人乙猛然醒觉,一步上前。 “对对对,有什么大可差遣我们!” 少年丙、少年丁也不示弱,义愤填膺得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对上官书的鄙视! 上官书抿唇,眼中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邃沉实。 而他那半眯的灰褐色瞳孔,在注意到一直沉默地与他分握住剑身的红月低垂的左手一晃时,腿猛地往身旁的方凳一勾,只听“噼噼啪啪”的数声,银亮的长针直插在挡住上官书门面的凳座上! 突然而来的攻击,让嘈杂的茶楼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而那几号江湖人物,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官书把方凳往地上一放,这才想起了自己必须为正道呐喊声势:“何、何方妖孽!居然对我们的武林盟主出手!” “啪”地把手捂住自己的额心,绿豆和橙香鸵鸟地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红月此刻的表情——轻轻挑起的眉,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挑拨! “妖孽!看你放肆!” 叔叔极的江湖人乙猛地一跺脚,地上赫然出现了个深深的脚印——竟然有一寸深! 绿豆见了,眼珠子几乎掉了下来,而易怒的橙香,一个箭步上前,冲着江湖人乙瞪眼,“妖孽妖孽的,你以为你是谁啊大叔!” “好说,老子就是坐不改名,行不改姓的‘红脚’楚震伟!” “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还有,我只听说过圆蹄,可不知道什么叫红脚。” 同样激动的声音才落,自称楚震伟的江湖人乙竟然和橙香对上了苗头。 “混账女人,你说什么!” “大叔,你眼睛脱窗了?我哪里像女人了!” 猛地被对方看穿自己的性别,橙香的心里更恼了。 “哪里都像,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有种就跟老子大战个数百回合!” “笑话,如果我要出手,三招就能取你狗命!” “橙香!”绿豆低呼,没想到那个刚刚还一直对她耳提面命说“行走江湖要格外留神,沉住气”的橙香……她!她竟然比她们家最爱惹是生非的教主更快地与“正派”杠上! “橙香,你不要冲动,你不是说我们这次出来只是为了……” “绿豆你别说话,这关乎女人的尊严!” 这到底与女人的尊严有什么干系啊!她们不是只是单纯地出来补充教里的物资吗? “红月……” 绿豆急地转向身旁的红月,不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红月唇角勾起,抹上深沉冷笑的瞬间。 “这是我的剑。” 只听红月这样说道。 “你错了,这是象征武林盟主身份的剑。” 第二章 上官书眉心也不皱,瞄了瞄仍然被他们分握两头的剑身,只是,当他的目光注意到红月右腕间的那条绑着奇怪紫玉的红手绳后,沉默了。 与他们距离最近的绿豆,被两人间暗涌的内力较劲所影响,几乎没能站稳!而绿豆的额上,也渐渐汗湿起来——天啊,这是什么鬼日子啊,传闻中最年轻有为,内敛稳重的武林盟主上官书竟然在她们家最叫人头疼的红月面前失控? 才想着,就听到有人在喊:“什么都别说了,我们早就看你们正派中人不顺眼了!” 绿豆回头,只见一名黑衫褴褛的奶奶级——疑似“魔教”人物的白发老人这样拍桌子叫道。 “哼,对,那我们就大干一场啊!谁怕谁来着!” 又一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正派”人士这样怂恿地叫。 “谁怕谁啊!” 所谓一呼百应,躲在屋顶的,藏在地板下的,甚至是装成路边乞丐的家伙,只差没在自己的脸上刻上“我想干架”四个字,同时冒出。 “红、红月……我们走啦!” 冒着生命危险,满头是汗的绿豆站到了仍然在和上官书较劲的红月身边。 “好啊。” 红月的唇角,突然又是一勾,露出了与平凡的脸蛋绝对不符的魅笑,八分的艳丽,两分的轻佻,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得绿豆胆战心惊。 “请便。”上官书竟也淡淡地道。 而上官书的话音才落,绿豆猛地退后了几步,只觉得有一道急劲的风迎面扑来。 回过神来,只见上官书手一松,红月一笑,把手中的剑架在了肩膀上。事情峰回路转得叫人咋舌。 “那么,奖品就是你手上的剑。”说罢,上官书那深邃的眼中,悄悄地抹去了一丝算计,脸上依然无波,就像刚刚的内力较劲根本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红月挑眉,突然举起了右掌。 而上官书愣了愣,沉着脸把自己的掌心击过去,接着,他在转身前淡淡地道:“时间地点,随你。” “天啊!” 绿豆跺脚,击右掌可是她们魅宫最毒的盟誓——绝令!绝令者,非把对掌的人杀死不可,否则…… “橙香,你快过来劝劝红月啦……橙……” 话是戛然而止的!因为,绿豆竟然看到、看到……眼前那双美得喷火的眸子里,目光如火更闪亮,只见橙香向眼前的大叔极楚震伟举起了右掌。 “那么,就以此掌为誓,我们不见不散!” “理所当然!” 只听“啪”的一声,两个掌心击在一起。 “哼。” 像是很恶心似的,两人又赶紧擦拭着自己的手,然后,那楚震伟转身离开,无视橙香正对自己做鬼脸。 至于绿豆,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两名同伴,久久地无法反应过来。 天啊…… 这是什么鬼日子,这两人竟然跟“正派”定下了“绝令”! 才哀怨着,发现眼前有人在偷瞄自己,一抬眼,那人竟然是个乳臭未干,唇红齿白的家伙! 忍不住发火,绿豆咬牙,向那少年举起了右掌,“你给我过来!” “做、做什么……” 那少年,显然是少年丁,被绿豆这样一喝,竟然乖乖地走了过去。 “掌心拿来啦!” 气死她了,既然红月和绿豆都做了“绝令”,如果她不找个人下盟约,回去会被教里的姐妹们给取笑! 于是,少年丁在突然化身河东狮的绿豆瞪视下,举起了右掌…… “啪”的一声过后,绿豆回过头去,竟然对上了两双疑惑的眼睛。 “绿豆,你发疯了,怎么跟人做绝令?”毫不汗颜的,橙香这样责怪道。 “就是,你可别给我这个挂名教主增加工作量啊!”点头如捣蒜的,红月也这样道,并且还叉起了腰,摆出了一脸的伤脑筋。 而就在绿豆被气得几乎内伤吐血之际,茶楼里竟然有人偷偷地跑出去,并躲到暗巷里,用奇怪的符号这样写道:“正邪大战了,正邪大战了,入门票即日发售,地点黄山……” 于是,数日后,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就在大家莫名其妙之际,平静了数年的江湖,以十分滑稽的方式,终于又要开始沸腾了——当然,这是后话。 因为,就在那个奇怪的人在墙壁里胡乱造谣时,在大街上信步走着的上官书,毫不在意旁人的注视,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耳环,那耳环上,镶嵌着小巧的红石,此刻在日光的照耀下,竟反射出了淡淡的红光,非常的漂亮。 深深地凝视着掌心里的耳环,上官书偏冷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笑,让一直尾随着他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某人惊得忘记了刹住步伐,冲到了他的前头去。 “少主……” 一见来人,上官书收回多余的表情,快得就像脸上根本未有任何情感似的。 “走吧,莫。” 负手身后,上官书信步而行,毫不在意他口中的莫看到他把耳环珍而重之地藏进怀里后,那本来比石头还臭冷的脸,在瞬间崩溃——那,的确是女人家才戴的耳环不是吗? 莫忍住挠头的冲动,连忙跟上去,而这时,红月一行人,也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慢步出了客栈,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绿豆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可以随便对人下绝令?” 城郊,栈道上某棵郁郁葱葱的大榕树下,一名穿着淡橘色罗裙的美貌女子,摆出了三七分步,作茶壶状地双手抱胸,对着坐在树下,双手捂住耳朵,噘着小嘴的女子说教。 那噘着嘴巴的女子,大概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翠绿得精致的荷叶碎花裙,跟对她说教的那名女子身上所穿的衣服一样,那样式十分的特别,不像裁缝铺里的手工,倒像是出自名师之手,可是那衣服的材料却不见得上好,只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的粗衣麻布! 再看长相嘛,这噘着嘴巴的女子长相虽没有对她说教的女子好,但也沾上了清秀人儿的边,让赶路的人们,无不探头伸颈地频频回望,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走在前面的人,又或是被石头绊倒,而这样的滑稽状况,让这女子把小嘴努得更扁了。 于是,就像恶性循环似的,穿着橘色罗裙的美貌女子的唠叨就更源源不绝了:“你噘什么嘴?难道我说错了吗?行走江湖,本来就该沉着气,你瞧,现在好了,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还对人家下绝令,你怎么不想想我们魅宫?你又不是红月……”说罢,身着橘色罗裙的女子,眼角上瞄,往树上看去,只见一名穿着一身白裙的少女,仍然摆出一个时辰以前的姿态,对着手中的宝剑美眸暴瞪,目露青光——啧,这可怕的表情,再看下去铁定要做噩梦的! 于是,身着橘色罗裙的女子别过脸,正想继续说教,不料头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树叶晃动的声音! “橙香,啸月就拜托你了!” “什么?” 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就被长扁的重物给狠狠一砸,身着橘色罗裙的橙香,眼里顿时直掉眼泪! 只见她捂住猛地长起了大包的脑袋,手里紧握住偷袭她的疑似剑的物体,瞪着那个已经在连绵的树上施展轻功快速移动的白色身影,气得直跺脚! “红月,你给我回来!” 说罢,橙香提气跳上树梢,明知道追不上红月,竟还是施展轻功快速追赶。而依然捂住耳朵噘着嘴巴的绿豆,居然迟钝得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同伴所遗弃了。 可是,到底是什么致使嗜剑如命的红月把自己目前最最最深爱的啸月宝剑丢开了呢? 深山幽谷,翠绿或碧深的树梢连绵成一朵又一朵的伞面,阶梯像地缝连至青苍的半山腰。 黄鹂百灵,歌声成趣。 只见一抹白色的闲影,在这仙境般的绿中悠哉着。蓦地,白影停住,深褐色的鞋尖轻轻地落在一根横丫上,没有晃动的叶片,就像没有任何重量落在其上,可见这人,轻功极为了得。 再看这人的面容,冷冷的眉,冷冷的眼神,内敛的薄唇还有带着三分冷淡的唇角弧度,整张脸都写着一个“冷”字,但这样的五官交织在一起后,却又居然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或许,这得归咎于造物主的不公,竟让一个男人拥有这种脱俗的味道,若身为女儿身,只怕又是祸水一名了。 而像这样的一号人物,竟然还被一众武林前辈夸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就在一年前被众家推举为新一任武林盟主,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因此,一直尾随着他,躲在暗处的少女才会对他评头品足地,并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 “阁下已经跟踪多时,是否可以出来了?” 少女愣了愣,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紧张,但回头一想,又轻笑着叹了口气,正想从树丛后站起来,不料另一道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多日不见,上官的耳力还是如此的好。” 与上官书男女莫辨的声线不同,另一道朗声带着七分的低沉与沙哑响起,在少女前面不远处走出了一抹湛蓝的身影,让少女不由得错愕了一下下。 第三章 那是一名与上官书年纪相仿的男子,同样颀长的身影,但容貌显然没有上官书的出色。这样说也有欠公允,毕竟他身上带着与上官书截然相反的味道,看那五官的深邃,还有那双带着八分懒意的桃花眼,分明含着两分的锐利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朦胧。 纵使他有的不是相貌而是内涵,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火的热力,如此的出色,又摇着一把无骨的玉扇,不需要深思,少女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大名鼎鼎的情公子在这边出现,绝对不是件好事,对吧?” 果然。 少女的唇角轻轻地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情公子,江湖中与魅宫一般,被列为三大神秘之地的“蓝园”的下一任当家,对外宣称姓苏,唤问情。 武功门路怪异,传言出手极快无法看出路数,使用的武器不明,但由于经常摇着一把玉扇,故有了扇公子的美名,被叫着叫着,变成了如今的“情公子”——当然,这位苏问情公子,由于容貌出众,身上带着无限神秘,对人又亲切,也就狂风浪蝶个没完没了。 “没,只是听说木头娃娃如你竟然跟魅宫扯上了关系,不得不过来关心一下。” “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苏问情的那句“木头娃娃”,上官书看起来没有任何感觉,让少女不禁感叹这世上竟有人呆得如此的理所当然,被损了也毫无所觉。 “都发展成‘黄山之战’了,你还觉得没关系吗?” 口里说着极为严重的语调,但苏问情此刻的表情却是看戏的成分更多些。倒是躲在暗处的少女,听到这句话不禁皱了皱眉,眼中也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黄山之战?” “十一月十五,不是吗?” 苏问情挑了挑眉,对于上官书的那种近似于敷衍的疑惑似乎感到不满。倒是上官书,对于这无稽的消息只是轻轻地一笑,“十一月十五?” “果然是谣传?” 苏问情笑了,很如释重负的那种。 “你信以为真?” “就是因为无稽,才信了。” “所以?” 这回轮到上官书挑了挑眉,无波的表情看不出他的想法。 “所以我是代表一众‘武林同好’出来请你赶紧回去的。” “什么时候大名鼎鼎的‘情公子’竟被派遣做这种事情了?” 说罢,上官书脚一跃,离开枝丫,快速地往东方掠去。 “还不是因为你?” 苏问情像是低喃般地说了句,也离开了枝头,只是,在他离开的时候,目光突然往少女躲藏的方向瞄了瞄,然后,唇角扯出了一抹弧度。 “什么嘛!” 等人都走光了,少女这才从树丛后走出。 白色的衫裙上沾挂着翠绿的叶儿,虽然狼狈却又十分的好看。 柳叶眉,心型脸,右耳上戴着一个别致的红石耳环,此刻唇角翘起了浅浅的弧度,让唇上难掩的浅痔更明显了。 “红月,你真要去?” 意外的声音带着仿若恒古的沉静从树上传来,被唤作红月的少女抬头仰望笑了出来,让她看起来有点稚气。 “紫烟,你怎么也来了?” “红月,你真要去?”没有理会红月的话,树上的声音再次问道。 “是的,紫烟,碰巧无聊,你也一起去吧?” 哎,了解红月者非紫烟莫属,不是吗? 黄山之战? 这无稽的决战谣言,她真的好想知道所谓的“武林盟主”会怎样处理。 【第二章】 恶霸屯,传说中连官府都不敢管制的地区。 传说这里是恶霸集居之地,住在这里的恶霸,无不杀人如麻,穷凶极恶,乱七八糟,人神公愤! 在恶霸屯,没有公理只有横行霸道的真理。 在恶霸屯,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即使有,也是血染的白! 在恶霸屯,人心惶惶,善良的居民们被恶霸所困,日夜被迫做着苦工。 在恶霸屯,经常响彻笑声,都是发自内心的,听了叫人噩梦连连的笑声! 所以,要寻找地狱,请到恶霸屯——貌似,曾经有过这样的宣传标语挂在城门前。 当然,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不必等待三十年,当日,只是一个年纪轻轻,不足双十年纪的上官书,赤手空拳地——呃,也没有那么夸张,当时他有带着一把折扇哦!只是一个人,一把扇,竟然就把所谓的恶霸们给荡平了,并且,当他成为了武林盟主后,还把象征武林盟主身份的灵庐的分宅选址在这里,还理所当然地住下来以后就不走了,简直让当时侥幸逃过一劫的恶霸们饮恨不已。 毕竟,留得青山在,但却没柴烧,的确是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而当红月站在那建筑得异常宏大的武林盟主分宅前,面对着那傲视热闹街道的一对石狮,真有那么一点恶劣的细胞在蠢蠢欲动——尤其是发现真的有许多武林正道络绎不绝地往这里集聚后,突然想到,如果大家一觉醒来,发现石狮被涂染着无法清洗的七色涂料,然后在上面写着魅宫到此一游…… 想到这里,红月习惯性地去摸了摸右耳,而在她身边的紫衣少女见了,下意识地别开脸,顺了顺一头长发,有意无意似的掩盖住自己的左耳。 “紫烟?” “嗯?” 听到同伴的叫唤,身穿紫衣的紫烟缓缓地转过头来,笑了笑,露出了右边可爱的虎牙。 “紫烟,你心不在焉地在想什么?” “没什么啊。” “没什么的话你怎么会把头发弄来弄去的呢?” “真的没什么啊。”紫烟边说边拨弄长发,以无辜的眼神睇过来,在红月想要开口前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红月,我把琴谱忘在‘家’里了。” 声音是如此的惋惜,让人心中生怜,就连在她们身边经过的人们,也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紫烟。 “‘家’里?” 红月皱了皱眉,虽然觉得紫烟的反应很是奇怪,但还是顺着紫烟的话说下去:“那你赶快回去吧,不然黄涟找到了,受苦的就是我们的耳朵了。” 黄涟可是个天生的琴痴呢,明明不会弹,却一碰到琴谱就非得要弹个昏天黑夜不可,简直不顾人死活——想到这里,红月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嗯。” 紫烟又甜甜地笑了笑,转身就走,擦身而过的是一名脸很黑的男人,不知为何,紫烟多看了他几眼。 而红月呢,则是以手托腮,望着墨上轩的大门思索着。 突然,风动在耳后响起,听到了轻得几近于无的脚步声,那脚步,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明显是属于练家子的。 “喂,你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只大手搭到红月的肩膀上。 带着点错愕,红月转过头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套着深褐色大领外套的男子,左手拿着奇特的长棍——说是奇特,那是因为棍子上有着明显的接口,像是内有玄机,而那名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可是却拧住了粗粗的眉毛,绷紧了脸,晃眼间看去,还以为他没三十也二十到尾了呢! “看什么看?” 红月的打量,似乎惹恼了那名男子,只见他黝黑的脸一沉,竟直接拧起红月的领子就往武林盟主的分宅——墨上轩走去,“府里来了那么多的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傻站着偷懒,今晚是铁了心不吃饭了是吧?” 不由分说地就把因为不明状况而一直在发呆的红月丢了进门里,那名男子冷着一张脸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厨房帮忙?” “厨、厨房?”红月眨了眨眼,一时无法理清状况。 “你是新来的?” 那男子哼了声,突然又拧起了红月的衣领,就像是拧小猫似的,穿过外堂的五曲门廊,走到了一处偏僻又冒着香气的小杂院里,直接把红月丢进了其中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幽暗房子里,寒着脸对着里头在浓烟里走动的肥胖人影叫道:“顺嫂,教会这个新人送茶水!”说罢,竟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红月诧异莫名地叫着,想要追上那名男子,不料,一只肉肉的手竟在这时拉住了她。 回过头去,可怎么也没有料到,看到的竟是一张如此可怕的脸! 短小的眉毛,竟是绿豆状,而眼睛是眯成一线的,脸上的肉更是多得难以辨认五官……这真的是一张很肉很肉的脸!跟肉饼毫无差别! “你是新来的?” 那张很肉很肉的脸上,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新来的?” 犯傻的表情顺势跃上红月的脸。 “穿着这么干净的新衣服,我就知道你是新来的。” 简直是无法沟通的应答! 红月忍住瞪大眼睛掉下下巴的冲动,只见那个叫顺嫂的肉肉女人,伸出了手,指向了刚好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一位白衣少女,“小华也是新来的。” 啊? 精神奕奕的直领设计,从左肩顺延至右侧腰身的荷花带装饰,再以高束的明黄白腰带缠住柳腰,而长长的腰带尾垂在背后以巧妙的剪裁固定为傲挺的斜十字状!再看掩盖住一半小腿的裙身,衬在绵麻织锦下的是轻而蓬松的雪纺…… 这衣服可真是眼熟不是吗? 第四章 红月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那位白衣少女身上的衣服,竟然与自己身上的相似到简直一个模子印出的地步,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某年某月某日,绿豆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穿破了,说要为她缝制新衣时,曾经有个家伙马上丢掉手中的酒瓶,对着绿豆嚷嚷着说自己也急需很多很多的白色衣裙…… “好个黄涟,怪不得你总有那么多的钱喝酒……” “你说什么?” 回过神来,对上顺嫂那尖锐的眼神,红月连忙摆手,“没,我是说,我是新来的,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听到红月这么说,顺嫂低声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家乡话,但即使听不懂,也知道那是在骂人。红月浅笑着不动声色地待在原地,只听顺嫂扯开喉咙就叫:“小华丫头,你过来!” “哦,来了。” 本来已经走远的小华,因为顺嫂的叫唤甜甜地回过头来,并端着满手的茶点,以不寻常的速度来到了红月的身侧,冲红月浅浅地笑了笑。 细看小华,不算精致的五官,浓眉大眼,有着浓厚的游牧民族特征,但又唇红齿白地糅合了南方少女的清甜,脸上还嵌着深刻的笑窝,这是张很可爱的脸,所以,红月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是新来的,叫……随便吧,小华丫头啊,你就带着她去招呼客人们吧。” 对着小华说话时,那声音可真是温柔得滴得出水,可转向红月呢,顺嫂那被肉肉挤成一线的眼睛竟然猛地张开,怪吓人的! “新来的,不是我要吓你,客人们可都是武林里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可就不是没饭吃的问题咯!” “是、是、是!” “‘是’说一次就够了,还不快去?!” 顺嫂说罢,扭动肥厚的臀部,再一次没入厨房的滚滚烟雾里。 红月呢,心思百转,看着顺嫂隐在烟雾里的身影,低垂着眼淡淡地思考着些什么。 “来吧,你随我去招呼客人吧。” 小华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味道依然是那样的乖巧。 “我什么都不会,要华姐姐多担待了。” 于是,红月也毫不吝啬地向着小华微微一笑。 不管如何,她是混进墨水轩了——虽然,这方法有点叫人牙痒痒的,跟原来的设想也不一样,还以为可以假冒什么武林正道的千金大小姐进来白吃白喝,算了,丫鬟就丫鬟吧! 从不知道丫鬟是怎么当的。 边想着边尾随着丫鬟小华,红月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 总是在夜里活动,大白天的生活对于红月而言无疑是一种灾难。 分担着小华手上的茶点,光明正大地行走在景色怡人的庭院间,穿过蜿蜒的深红色木雕门廊,红月的心中真是寒得无法形容——哪有办法,走得这么慢,害她总担心自己会被抓。 哦,不对,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小偷,可是正牌丫鬟呢。 才想着,竟然听见身后不寻常的风动,红月悄悄地低垂着眼帘,眼中快速地沉淀情绪,就在下一秒,红月的肩膀就被大大的掌心随意一拉,细背落入到一个宽厚的怀抱里,阳刚的气息霎时盈满了所有的感官。 “真香。” 那手的主人,一下子就凑到了她的耳畔,低哑的声线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并挑逗似的向她的耳后呵气。 “啊!” 红月低呼,挣脱了那人的钳制,直躲到小华的身后,惊弓之鸟似的埋着脸。只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新来的丫鬟吗?有意思、有意思。” 说罢,只听“刷”的一声,状似折扇被打开了,但声音又被一般的折扇开合要硬朗许多。下一秒,轻得无声的步伐响起,越过了她们,往门廊另一边的议事厅走去。 “别怕。” 小华的声音,在这时轻轻地响起:“那是少主的挚友,除了喜欢闹着玩,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闹着玩?” 疑惑又带着怯懦的声线从红月的小嘴里轻轻地颤出,眼帘轻抬,只见小华的脸已是醉红的一片。 “那是在江湖里鼎鼎有名的‘情公子’情少爷呢!” “情……情少爷?”居然是那个发现了她行踪又回头以目光冲她示威的王八蛋? 谨慎地藏住想法,红月不停地眨动着大眼,可这反应,似乎让小华误会了,“你可别对刚刚的事情认真啊!知道吗?多少名门小姐对情少爷芳心暗许,又有多少云英女侠常伴在他的身边啊,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种小小的丫鬟?” 小华边说边点头,目光不小心又飘到了红月的脸上,眼中霎时闪过了一丝惊颤。是错觉吗?这新来的丫鬟,刚刚瞧见时还普通之极,可如今瞧着瞧着,竟有种叫人移不开目光的感觉? “我、我没有啊!” 瞬间瞪得老大的眼睛,还有无辜的眼神,似乎很快就让小华相信了红月的话,只见小华收起了对红月的打量,冲红月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别让客人们等太久了。” 于是,两人端着茶点,穿过最后一扇门廊,规矩地走进了台阶上的议事厅。 “魅宫可真是大胆,竟然敢挑战我们正派!” 才走进议事厅,迎面而来的一阵酸得发臭的脚气简直倒足了胃口。 “什么魅宫,那几个小丫头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说话的是坐在门边的大嗓门。 视线触及,那家伙黑色的布鞋被丢到了门槛边,一手扇着汗,一手正恶心地插在鼻子里头。 “送茶水的?” 红月还来不及回答,就见那家伙连忙抽出塞在鼻子里头的手,往食盒一掀又一抽,然后,往上一抛,整块酥饼,就这样落进了他的大嘴里。 “我都听说了,那魅宫实际就七个小丫头,名字是七色彩虹算的,红、橙、黄、绿、青、蓝、紫,教主是那个叫红什么的,至于其他人,就只有那个叫青什么的要注意,听说那家伙是使毒高手,再有嘛,我想只要把叫蓝什么的给抓住就好了,因为那个叫蓝什么的会医术,听说还很高明呢!”边说边喷出的酥饼碎末,占满了整个视线。 而红月瞪大了眼睛,听着完全没有根据与章法的道听途说,几乎没喷笑出来。 青什么的是使毒高手? 叫蓝什么的医术高明? 拜托,谁来把这个乱七八糟的家伙毒打一顿? 她们七姐妹里,炼毒的是蓝魅,而唯一懂医术的应该是青萍啊!至于其他姐妹的能耐…… “来这边。” 身边是小华的低声催促,于是,红月低着头,乖顺地跟在小华的身后,帮忙招呼客人们。而更多的时间,红月都在悄悄地打量着周围。 武林盟主家的议事厅啊…… 她一直以为是金碧辉煌的呢,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心情去打量(因为当时忙着去偷剑),如今真有机会打量了,没想到竟是如此混乱的一片。其实,也不该是混乱,只能说,简洁又大方的好好的一个九进居室,竟可以被一众“德高望重”的江湖“泰山北斗”们搞成这样…… 怎样? 请想象一下刚被恶霸捣乱过的菜市场。 不由地,红月悄悄地望向了首座,只记得当时啸月就被供奉在议事厅的首座旁。如今,首座旁原来用以供奉啸月的剑台没了,就连本该端坐在首座的家伙都没在,但再看一室的人,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 想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调笑声。 发现小华的目光转到那笑声的角落处,红月也就大胆地跟着望过去。 只见,穿着明黄色宽领大长衫,作儒雅贵公子打扮的男子,此刻正被几名笑得花枝招展、作女侠打扮的女子所围绕着。 猛地,那贵公子翻起眼帘,一双好看绝顶的桃花眼看了过来,在瞬间沉淀了什么,唇轻轻地开启。又见面了。似乎,他在这么说。 小华见了,脊背顿时一僵,转过头来,用一种近似怨毒的眼神瞪了红月一眼,但又快速地收回,压低声线说道:“茶点不够了,你到厨房拿过来吧。” “是的,华姐姐。” 红月乖巧地垂着眼帘,转身走出去,只感到身后有一束灼热的视线,一直缠绕不去。 白日当空,正发放着万丈的光芒。 快步走出议事厅,穿过了第一道门廊后,红月不禁伸展双手,舒服地站在原地仰望湛蓝的穹苍。 初春的节气最是怡人,尤其当微风拂过脸时,那种恣意的感觉真叫人心醉啊!才享受着,可耳后又是一阵风动,偏偏破坏了这种难得的写意。 第三次了! 懊恼的情绪也达到了极点! 这墨上轩的人是不是都有毛病啊?难道开口说话要死人吗?怎么都偏爱搭人肩膀呢? 忍无可忍地,红月假装要回头,也真的回了头,并假装没有注意到似的往前狠狠地一撞,让坚硬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了要搭她肩膀的家伙! 被锦绣的花束所拥戴的凉亭里,穿着一身亮白的上官书,正以左手握着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认真地勾勒着。 第五章 画里,月色明亮的夜,盘膝坐在亭子上的女子,青青的发丝被迷人的夜风所吹拂着,而修长的指头正因错愕而按在五弦琴上。至于女子的脸,尚是模糊的,而上官书的笔尖,也迟疑在其上,久久未能下笔。 良久地,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样式简单的钱袋,又从空空的钱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枚零丁的耳环。红石,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的红光,而上官书的眼里,映出的却是那惊鸿一瞥所带来的震撼。 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那错愕的无辜眼神,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上,久久不散,可是…… 目光又飘到了宣纸上,上官书不由得轻叹。 可是,正因为深刻,反倒害他不敢把那女子的真容画下——难得,一向对人的相貌无法深刻的他竟记住了那陌生的脸啊。 才想着,上官书的耳微微一动,猛地转向亭外,直直地投落在来人的身上。 “少主,你还在这里。” 来人二十来岁,但却老是拧着粗眉,让年龄立马往三十迈进,而沉沉的声线,更让他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少主,一个时辰以前,你答应我要出去的。” “你先下去吧,莫。” 莫,莫笑闲,从小与上官书一起长大的书童。 笑闲,笑闲。 本该欢笑度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整天绷着脸,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不知道的人,还在传上官书欺负书童呢!可实际上,连上官书也要礼让莫笑闲三分,无他,毕竟墨上轩的许多事情都是莫笑闲在打理,而上官书,不过是闲人一个,负责在“德高望重”的“泰山北斗”们面前卖卖笑,偶尔出去荡平一下恶势力,而已、而已啊。 “少主。” 哎。 上官书对于莫笑闲的坚持,也不好再拒绝下去。 只见上官书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收起,走下亭子,“你先去吧,我去去就来。” “是的。” 得到上官书的允诺后,莫笑闲也不再嗦,直接转身就走。 而上官书,把画卷小心地藏好后,把随意绑在脑后的发带一解,重新把头发高束在脑后,又利落地整理衣冠,恢复到往日的一丝不苟,这才信步走向议事厅。 不料走着走着,手无意识地摸上胸膛,这才想起自己方才遗落了什么。于是,他连忙转过身去。 “少主。” 冷不丁地,莫笑闲的声音又在附近响起,上官书认命地停住了脚步。 “我现在就去。” 不想被唠叨,唯一的办法就是顺了莫笑闲的心意。可那红石耳环又极为重要,于是,上官书四处张望着,竟幸运地看到了一个丫鬟在附近走动。 想也不想,他在莫笑闲再次开口催促他前施展轻功,往那丫鬟跃去,不料才靠近,那丫鬟竟一头撞了过来,几乎没把他的肺给撞歪了! “呜!” 然而,像是先声夺人般地,那丫鬟竟在他因吃痛而拧眉前低叫了一声,就那样捂住了脑袋,蹲在地上。 “你没事吧?” 上官书连忙扶起那丫鬟,而抬起的脸,婆娑的泪眼在瞬间让他迷惑地皱了眉。 虽然他也觉得痛,但这丫鬟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而且,那眉啊眼的,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还有,她为什么一直捂住右耳? 才想着,发现那丫鬟竟想伸手到自己的胸前,上官书反射地退后了几步,目光不自觉地往自己的胸前一看,竟看到了自己所念挂的红石耳环就挂在衣服的银线刺绣上! 上、上官书! 距离远了,才看清楚与自己撞在一起的人的长相。 红月捂住发痛的右耳,绝对无法预想这样报复的一撞,竟然一头栽进上官书的胸膛里,并且还让他的衣服猛地扯掉了自己最宝贝的耳环! 还有!痛就算了,没想到上官书竟像察觉到她的身份,猛地往后一退,难道……他真察觉到她的身份了?她不是有易容吗…… 才想着,捂住右耳的指尖悄悄地移动了半分,摸到了光滑的脸,红月的心霎时往下一沉,直掉到无底深渊里。 天啊! 她没有易容! 对啊,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易容嘛!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今天她本只是来视察敌营兼想办法潜伏,万万没想到会被人无端地丢进来啊! 真是……该死! 尤其眼前的上官书是最难缠的家伙! 虽然那天与他用内力较劲大家是五五分,但如果此刻与他硬拼,只怕还会引来些麻烦的苍蝇,而最、最麻烦的是一旦事情真闹大了,以后若想再潜伏,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难得在最近无聊的日子里找到了乐子,她可不想这么早就丧失掉啊! “你……” 看着上官书小心翼翼地把挂在衣服上的耳环端放在手里,红月额上渐渐冒出了细薄的汗。 这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天高云淡的,而初春的风儿带来淡淡的花香,如果与她对站着的人不是上官书的话,或许她会像同龄的姑娘一般有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吧? 在上官书开口说了个“你”字又无端地沉默以后,红月不禁这样想道。 “少主。” 而比较迫不及待的,应该是一直站在远处,“恭候”着上官书的莫笑闲,只见他,本来就很黑的脸又更黑了,迈着阔步走了过来。 “知道了。” 上官书只是轻轻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目光从手上的耳环转到红月的脸上,眼睛突然半眯了起来,害红月的心跳“怦怦”地乱跳了起来。 可预料中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上官书一个反手,把手心的红石耳环藏进了怀里,然后直接转过身去,对莫笑闲挑了挑眉,竟然就这样移驾议事厅! 好半天红月才回过神来,上官书藏在怀里的,是她最重要的耳环啊! “等……” “对了。” 与她同时开口并转过身来的上官书,目光在转身的瞬间直直地盯住了红月的身影,偏冷的脸上,眼中不自觉泄露的凌厉,害红月满腹的理直气壮竟在刹那间不见了踪影。 “等会上笔莫亭去,替我把搁置在亭里的钱袋收好。” 上官书说罢,干脆地转过身去,居然就这样带着莫笑闲消失在红月的眼前。 “什么烂盟主嘛!” 不会吧?看上官书的反应,根本是把她给忘记了! 但这也算了,那可恶的上官书,竟然在私吞了她最最重要的耳环后命令她做那种芝麻绿豆的小事? 捡钱袋?什么跟什么啊! “笔莫亭?到底在哪……” 愤愤不平地想着,红月那灵活的眼珠子开始转呀转的,很快就被不远处高耸的八仙亭的幽绿色瓦顶所吸引住了视线。 于是,她赶紧跑过去,只想一睹那个有收藏女性耳环癖好的奇怪盟主口中那重要的“钱袋”是怎样的珍贵法。 只是,真的没有料到啊! 被孤零零地搁置在八仙石桌上的,竟是一个普通得连一点针黹都没有的素白色钱袋!看起来有点破烂,边线的地方似乎曾被人多翻修补过。 “什么鬼东西嘛!” 趁着四下无人,红月一边抛着钱袋玩,一边跳坐在石桌上,不料,一个娇纵的女声,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大胆!看我的夺命飞腿!” 有人?! 红月的手一滑,钱袋瞬间掉落在地上,只听一声闷闷的“啪嗒”,一枚精致小巧的红石耳环滚了出来。 来不及被那枚耳环所带来的熟悉感震惊,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红月连忙把钱袋藏在腰间,一个翻身,飞快地藏在亭后的花丛中。 可身形还没稳,就感到后面有人。 下一秒,一个掌心厚实的手捂住了红月娇艳的唇。 谁? “不要回头。” 压低的声线,淳厚的男声有着岁月的痕迹,但那种清朗的感觉,竟与上官书有几分相似。可让红月乖乖听令的,并不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抵在她脑后的那根细尖的带着冰凉的什么,而是这人的声音中有着一种让人服从的理所当然。 这,显然是一名总是站在高处,惯于号令众人的男子。 “你干什么不闪开?真正的恶贼会笨笨地待在原地让本侠女踢吗?” 草丛外,断断续续地传来了骄蛮大小姐对家丁们下达命令时的趾高气扬。 虽然不知道是哪家大小姐,但可以断定,那女的极盼望着有朝一日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侠女,就与红月所知道的某个异想天开着要成为大魔女的绿姓丫头一般。 而明明还是初春,但听着这女的对家丁们大呼小叫,竟有种夏日午后蝉鸣的错觉,让红月的眼帘沉沉的,最后竟完全地合了起来。 感觉手一沉,那捂住红月嘴巴的人,俊秀的粗眉挑了挑,黑耀石般的瞳孔霎时沉淀了某些情绪,并伸出指头,快速地点中了红月的睡穴,这才把红月翻了个身,把她的容貌瞧了个仔细。 而当红月的容貌映入那人的眼帘时,那人的瞳孔微微地放大了一下,就像被触动了似的,细薄的唇抿了抿。 就在这时,听到了莫笑闲的声音在草丛外响起。 “映小姐,梅庄主有请。” “什么嘛,爹又来打断人家的训练了!” 院子中的那位大小姐被这一催促,丢下满园子的家丁,跺了下脚后,走了。 “你们也回去吧。” 第六章 莫笑闲看着满园子打扮得奇奇怪怪的家丁,不但穿着夜行衣,又用黑色布带诡异地包着头,而且手上还拿着一包又一包用纸粘糊其上并写上“宝物”字样的包袱……敢情那位映小姐真是梦想着当侠女,竟到了视觉失调的地步?! 想归想,莫笑闲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大家离开笔莫亭。 就当家丁们离场,莫笑闲也准备离开时,一个意外的声音从草丛那边传来:“阿莫,让阿书来找我。” 酷酷的莫笑闲转过头来,表情也在瞬间变得雀跃万分,并咧开嘴巴露出两个与他的酷脸不相称的可爱虎牙,当视线触及说话的人竟拦腰抱住一名呼呼大睡的丫鬟时,脚底一滑,几乎没跌趴在地上。 黄昏如画。 旭日缓缓地沉去,只留醉人的彩霞漾荡在天边继续怡人。 而在一片昏黄里,上官书深呼吸了又深呼吸,终于轻轻地推开了雅致的檀香门。 视线触及,简洁却儒雅的房间里,左边的墙壁平摆着一行高高的红木书柜,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典籍,中间是一台雅致的圆桌,桌上只有一个茶壶以及一杯冒着轻烟的茶,而站在右边窗栏前眺望远方的湛蓝色背影,让上官书的眉头不自觉地一扬,唇上露出了雀跃,但又在下一秒轻轻地隐去,只在脸上留下了属于成年人的默然。 “义父。” 所有的激动在瞬间化作了淡淡的一句称讳,上官书把门合上,信步往前。 目光流转,不经意地瞄到了被风轻吹开的纱帘后,躺在床上的白裙一角,让上官书的目光里不小心闪过一抹惊诧。 “很惊讶吗?” “不。” 仰望着那一成不变的坚定背影,上官书快速地敛去了眼中的一切,停下了脚步,不再接近。 “听说你在日前与魅宫的人下了‘绝令’?” 云淡风轻的询问,不带任何的感情,让上官书低沉的眼帘里的眸光变得更冷了。 “是的。” “没有别的要说了?” “没有。” 简单的对话后,是无止境的沉默。 偷偷地仰望,发现那背影依旧毫无动摇地立在那里,就如同多年所见般的坚定,上官书不禁地又望了望那安躺在床上的白裙一角。 “少主……主人刚刚抱着个女人。” 当听到莫语无伦次的话时,他还嗤之以鼻呢,只感到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义父会抱着女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所以,这个躺在义父床上的女人,到底是谁? “书儿。”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上官书震了震,上前了几步。而走近了圆桌后,轻烟渐止的杯中倒映出上官书沉默却隐隐紧张的脸。 “这个姑娘对我很重要,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看她,懂吗?” “义父要走了?” 语调依然持平,但上官书的眼里却难掩失望。 “就拿她当贴身丫鬟好了,不要让她离开。” “义父?” 错愕地抬眼,上官书的声音里不小心流露出过多的依赖,让背对着他的人轻轻地皱了皱眉,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本米黄色的残破册子,随手就往身后一抛。上官书见状,一个纵身,轻巧地把那本小册子接了个严实,摊在眼前一看,竟是传闻中在三个月以前失踪的魔教秘笈——睨红棍。 “这是你的功课。” 声音才落,就听窗户“啪”地一震,眼前的湛蓝色背影消失了,就像以往一般的匆匆,太匆匆。 “功课吗?” 失落地呛声,上官书半眯着眼,望着手中的秘笈——圆弧剑法。 其实,他早该知道,义父上官非是何等人物,若不是为了布置功课,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但,也轮不到上官书多想,因为床的那边有了动静,只听“啪”的一声,那躺在床上的姑娘跳坐了起来,猛地扯开床帘,黑白分明的眼睛快速地张望着,然后,当她发现了他的存在后,脸上所流露出的骇然,让上官书不得不愣了愣。 再看那打扮,分明是府里的丫鬟! ——“就拿她当贴身丫鬟好了,不要让她离开。” 义父的话,再一次在上官书的脑海里回荡着,让他的眉毛不自觉地拧了拧。于是,就当那姑娘想要开口说什么之际,他抢在前头,用冷淡的语调这样说道:“你,从今天开始搬到书林院去。” “书林院?” 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呀眨的,似乎无法明了上官书的话。 “不到书林院去,你怎么当我的贴身丫鬟?” 不自觉地轻哼了声,上官书摔袖离开,也不理会被留下的人儿有多么的摸不着头脑。 “贴身丫鬟?” 用力地拍打着自己昏沉的脑袋,红月完全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躲进草丛后就被人挟持,接着她感觉很困,然后…… “你是笨蛋啊,竟然睡着了!”若是对方有意害她,只怕她已经死了n次了! 恼怒的感觉瞬间跃上心头,红月狠狠地提头撞向床柄,只听巨大的一声“哐啷”,惊呆了刚好折返的上官书。 时间在瞬间凝滞。 红月没空再理会头上传来的火辣辣疼痛,眨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带着说不清的迷糊。 那眼神,的确是很迷糊的,或许更多的是搞不清状况。 从来不把谁放在心上的义父上官非,为什么要如此看中这样一名年轻的女子?这样一名……不管怎么看都很呆的少女? 才想到这里,上官书突然皱了皱眉,纵使眼前的红月什么都没做,但他却直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名无害的年轻女子,而是一头随时发难的山猫,并深深地疑惑着。 “对了,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 良久,上官书冷淡地开口,不料话音才落,就发现红月往他直瞪眼睛,就像他说的话有多么荒谬似的。 “我是叫你换一身衣服!” 该死的,若非他认人的技巧奇差,怕自己认不出她来,他也不会让她换衣服啊! 想到这里,上官书的脸瞬间红了红,发现红月仍然在瞪着自己看,心情就更郁卒了,“就穿红的吧!”说罢,他再次摔袖出门。 ——“这个姑娘对我很重要,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看她,懂吗?” 甩了甩头,狠狠地把义父的声音摔出了脑海。 上官书半眯着眼,仰望着橘黄色的穹苍,只觉得酸意盈满了胸臆——都怪那个有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管怎么看都很呆的女人! 于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上官书默默地记住了这样的一双眼睛。 而还震惊地待在房里的红月,久久地,才吐出了这样两个字:“红衫?” 那声音,大有天会塌下来的感觉。 【第三章】 上官书身边多了个贴身丫鬟,简直就等于在墨上轩放了个炸弹,成为了全府上下的共同话题。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一来就得到少主的青睐!”脸上长着雀斑的丫鬟甲边打屁边踢了踢脚边脏兮兮的一大筐衣服,嘴巴嘟得几乎能挂上一瓶酱油,“像我,在墨上轩都待了三年了,竟然还得去服侍那些难搞的‘大侠’,真是同人不同命。” “你还抱怨什么,至少你有机会跟少主打照面,可我呢,一天到晚待在厨房,即使菜做得多好吃,还不是对着油烟人老花退?” 丫鬟乙边说边扑粉,让坐在她身边正在偷吃果点的丫鬟丙连忙护住果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拜托,人家在吃东西耶!” “这个时候还顾着吃,少主都要被狐狸精抢走了!”猛地放下粉盒,丫鬟乙的眉头几乎都纠结起来了。 倒是丫鬟甲扇了扇手心,无所谓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们穷担心也没有用,你们没看见吗,那女的穿着一身的红,在府中游荡着,还跟少主形影不离,只怕不用多久,咱们就要办喜事了!” “人家不要啦!”边哭丧着脸边喷出嘴里的果点碎末,丫鬟丙伸手拉住一直不发一语的小华,“小华,还是你最清楚了,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狐狸精才来就勾走了少主的视线?” “我不知道啊。”小华笑着摇头,一脸的无辜。 “她不是跟着你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的啊!” 颓然地泄气,甲、乙、丙三名丫鬟同时无力地趴在石桌上,只有小华无辜地眨着眼睛,像是无法了解她们的心理。 可就在墨上轩的下人们对上官书身边突然多了个贴身丫鬟的事情议论纷纷之时,外面也似乎很不平静呢! “墨上轩出大事了!” 这几天,这句话出现的几率实在很高——菜市场,酒馆又或是茶馆,有人的地方就可以听到! “什么大事?” 就连聚集在阴暗小巷里的流氓们,也窃窃私语着。 “听说那个跟他义父一般不近女色的上官书有女人了!你说这事大不大?” 左眉上有颗可怕大黑痣的流氓甲贼头贼脑地瞄了瞄不远处的墨上轩大门,轻轻地爆料。 “女人!” 其他流氓纷纷倒抽了一口气。 “可不是,简直跟上官书寸步不离!” “切,该不会是信口开河吧?谁不知道上官书跟他义父一样有怪癖!”突然,一个大鼻孔的流氓乙加入话题,对流氓甲挑拨地撇了撇嘴。 第七章 “你说什么?” “不说什么!就说上官书跟情公子的暧昧事!这事儿谁不知道?情公子是男女通吃的,早就看上了上官书,不然,怎么总是滞留在墨上轩,连家里的未婚妻都不管了?” “反正上官书就是有女人了!” “反正上官书就是跟情公子有暧昧!” 顿时,流氓们都退后了好几步,不敢挤在这猛然对上的流氓甲、流氓乙之间。 “今晚我们就潜进去看个究竟,看那上官书是进去那女人的房间还是进去情公子的房间!” “好啊,顺便让上官书丢脸!” “说是这样说,但你们根本没有办法进入墨上轩,不是吗?” 可就在这激动间,突然有个娇嫩的女声插进来,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有什么不对劲,吵得火热的两人依旧脸红脖子粗地,并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叫:“谁不知道墨上轩难进啊!” 但所有的声音,随着这一转头而戛然止住。 流氓们都惊骇地瞪着眼前穿着一身白色衫裙的少女。 只是,这少女站在暗处,谁也无法瞧真切她的容颜。 徐徐的凉风为夜展开了序幕。 喧闹的议事厅里,一众“泰山北斗”们继续大杯酒大块肉地谈论着所谓的黄山之战,上官书呢?默然地吃着案前的饭菜,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而站在他身后的红衫丫鬟,与其他丫鬟一般梳着简单的发辫,不同的是以红缎带在脑后结成简单的十字绳结,瀑布似的长发服帖在身上,只有编在两鬓的拇指大小的草绳辫子从耳后置于胸前。至于身上所穿的,是一件色彩鲜艳的红色小凤仙,褶衣是鹅黄色的,是带着透明质感的纺纱布料,宽松的袖子以红色绸缎绑缠着,最后在以同色针线刺绣着新月图案的袖口轻巧地扎着蝴蝶结。至于裙身,是纯白的,与其他丫鬟无异,可这样的打扮,又有别于其他的丫鬟,让一直被众女围绕着的情公子苏问情,不得不再三地把目光停驻在这样一名丫鬟身上。 那长相,不算出色。 但是,这丫鬟眉宇间有着一抹不该属于豆蔻年华女子的恬静,以及黑瞳间无法揣测的星动,要不被吸引,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这几天这丫鬟与上官书形影不离的,实在叫人好奇。 终于,苏问情轻轻地推舍缠绕在侧的众女,手里玩弄着折扇,移步过来。 “上官,好难得啊,竟然看到你的身边跟着丫鬟。” 说话的对象的确是上官书,可苏问情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这名丫鬟的身上,而上官书,眼帘轻抬,看到挚友的眼里所流露出的兴致,心里沉了沉,缓声说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真是贴身丫鬟?” 苏问情挑眉,折扇突然伸向丫鬟,不料,一颗花生米在折扇就要碰到丫鬟下巴时把折扇撞开了。 “你,回去休息。”头也不回,上官书突然丢出了这样一句话。 “是的。”而站在他身后的丫鬟,竟也乖巧地应了声,然后向苏问情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喂,她真是你的贴身丫鬟?” “不然是什么?” “那她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 背后,传来的是议事厅里的纷扰,当然还隐约地传来了上官书与苏问情的对话。 而那红衫丫鬟的步伐,在无人的走廊里显得分外的清晰,就当她经过笔莫亭的时候,突然跃下了两个模糊的黑影。 “红衫!” “对,就是她!” 猛地,这两个模糊的黑影一跃上前。 与此同时,一抹沉影闪身入内,直奔到上官书的身旁,俯身就咬起了耳朵来。只见上官书眸色一沉,淡然地站起来,旋身就走,而苏问情见状,连忙跟上。 漆黑里,红衫丫鬟状似害怕地退后了几步。 “哟,竟然害怕呢!”鼻孔很大的家伙这样说道。 “喂,谁让你穿着一身的红,摆明了告诉大家你是上官书的女人吧!”见同伴开口,左眉上有颗很大的痣的家伙也抢着说话。 “都说她不是上官书的女人了!” “谁说不是的!” 一言不和,两个人就当着自己的“猎物”吵了起来,而就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红衫丫鬟本来无波的眼眸顿时一沉,状似害怕地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马上就拉回了那两个家伙的注意力。 “先把这个女的抓了,看上官书的反应不就好了吗?” “好主意。” 于是,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开始狞笑着向红衫女子走了过来,不料,正当他们伸手要抓这名红衫丫鬟时,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只感到脖子上有点痒,还没有反应过来,红衫丫鬟的背后竟跃出了一抹白影,一个扫腿,竟就把两人扫跌在地上,来了个四脚朝天,并且还无法爬起来! “莫,把人送官府。” 傲然挺立着,上官书转过头来,看着红衫丫鬟慌张得不敢求救的脸,半眯了眼,再一次忍不住怀疑义父上官非的嗜好。 “哎呀,英雄救美,你该留我一个的。” 突然走过来的苏问情,边说边冲红衫丫鬟一笑,温柔地道:“没受伤吧,姑娘?” 见红衫丫鬟惶恐地摇了摇头,苏问情又道:“敢问姑娘芳名?” 说罢,折扇打开,往身上一扇,状似极为潇洒,让上官书不禁皱了皱眉,再看那红衫丫鬟,只见她眼神闪烁,状似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像以往被苏问情的魅力所震慑的姑娘一样,紧张不堪。 这样的发现,让上官书极不愉快地又皱了皱眉,并冷冷地开口:“苏公子在问你话,你还不说?” “我……” 红衫丫鬟状似受了惊,又往后退了一步,虽然黑夜模糊了她的表情,但从颤抖的声线里,还是可以读到她心里对上官书的惶恐,所以苏问情以折扇拍了拍上官书的前襟。 “上官,你这样可不行。”回头,苏问情再次展露出迷人的浅笑,“没关系,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说罢,苏问情也不嗦,干脆地转身离开,往回走去。 倒是上官书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少主……”良久,红衫丫鬟状似忐忑地开口。 而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上官书那不太耐烦的声音:“你,把名字告诉我。” “呃……” “呃什么呃,你叫什么名字?” 眼力极好的红衫丫鬟,把上官书那不耐烦的表情全看在眼里,轻轻地低垂着眼帘,轻声说道:“红月。” 红衫丫鬟那双被刘海模糊的眼睛里,霎时浮现出某种恶作剧的神色来。 “红月?” 上官书瞬间转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阵,但很快又轻哼着别过脸去。 “别叫什么红月了,叫月……月绯吧,月亮的‘月’,绯红的‘绯’。”说罢,上官书负手在身后,毫无下文地信步往回走去。宁静的院子里,莫笑闲利索地把那两名无故闯入的流氓带走了,只剩红月对着漆黑的夜空,瞪着皎洁的圆月在翻白眼。 她都跟他明言自己的身份了,这个上官书到底是笨还是根本没有把“魅宫红月”放在心上?本来,她还打算说趁机摆脱丫鬟的身份,离开以前跟上官书痛痛快快地打一次,好顺理成章地把啸月占为己有,熟料…… ——“喂,谁让你穿着一身的红,摆明了告诉大家你是上官书的女人吧!” 而流氓说的话,一直在脑海里重播着。 “谁爱穿红了!”良久,红月低头,咬牙切齿地道。 这辈子,她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红色了,而最讨厌的人,则非上官书莫属! ——“没关系,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不自觉地,又想起苏问情离开前对她的淡笑,红月气呼呼的目光在刹那变得疑惑了起来。 “苏问情?苏问情……” 这人对她示好,该不会是有所企图吧? 不禁地又轻轻地呢喃着这个名字,沉浸在思绪里头的红月低头走着,并没有注意到折返的上官书,因为听到她的呢喃而瞪大了眼睛。 只见他一边俯身拣起遗落在地上的钱袋,一边瞪着红月渐渐隐入漆黑里的背影,心,很不是滋味地沉了沉。而西方的天边突然一亮,让上官书不禁一愣,不一会儿,只见一抹白影,竟快速地从瓦顶跃过…… 朗月高挂,繁星点点,盘膝坐在湖心亭里的女子,一身飘逸的白衫,脸上缠着辨不出是白或紫的轻纱,纤长的五指正殷切地抚动着动人的旋律,那乐韵跳动着,宛如落入玉盘里的雨滴,清脆恣意,让高举着剑身的人,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 那劲长的剑,是难得一见的单刃,刀刃在月色下反射出好看的幽光。 “妖女,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良久,琴音散止,看着湖心亭里的女子状似意犹未尽地罢手,那人突然回过神来,“快把我门的飞虹剑谱交出来!” 亭中的女子眼帘默默抬起,轻睨了眼前的剑客一眼,突然双手一翻,那摆放案上的七弦琴猛然消失,惊得举剑的剑客瞬间一愣。而就在这一慢,刺痛在剑客的脖项间炸开,反手一摸,本以为是什么新型的暗器,不料从颈项间拔出的,竟是一块柔软的嫩叶! 第八章 “谁!” 剑客猛地转身,不料,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拍。 “太、晚、了。” 背后的声音属于年轻的女子,却有中说不清的鬼魅之感。 狠狠地倒抽一口气,快速地转过头去,剑客挥动手中的剑,想要击退站在身后的女子,不料才一动作,只感到双膝一软,剑客“啪”的一声直跪地上,而手中的宝剑,竟在下一秒被人轻易地抄走! “这不是飞虹剑吗?” 这一秒,偷袭他的女子的声音又变得清亮无比,刚刚的鬼魅感觉就像是错觉般地了无痕迹。 “大胆妖女,休要碰我的剑!” 一咬牙,剑客使劲吃奶的力气,往那女子撞去,不料对方一个机灵,身形一晃,剑客直栽在地上,回头,本想耍狠地叫嚣,可当眼中映出眼前女子的容貌时,剑客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粉白粉白的脸,血红的眼线,还有漆黑的唇——分明是特意伪装后的脸,可……这世上真有女子会作这种易容打扮? 只听“哐啷”一声,冰凉的什么抵住了喉头,剑客的瞳孔瞬间瞪了个老大。 “我一直很好奇,传闻飞虹剑滴血不沾。” 半眯的血红大眼,还有瞬间上勾的黑色唇角,无论如何也叫人感到寒风凛凛。 “红月。”这时,坐在湖心亭中的女子慢步趋前,“我先回去了。” “啊,替我把剑拿回……” 猛地止住声音,装扮很吓人的女子把手中的飞虹剑扔向同伴,反手扔出暗器,直射向身后的高树。而隐藏在树里的人,眉也不皱地摘叶一挥,只听“沙沙沙”,暗器落在地上,与此同时,树上的人那双黑色的长靴也刚好沾地。 定睛一看,黑色长靴边的所谓暗器,竟也是普通的树叶,这让黑色长靴的主人——上官书不高兴地皱了皱眉。而就在这时,白影“刷”地在五步之遥的身侧掠过,上官书一惊,疾手一抓,只来得及抓到薄纱一条,以及淡淡的奇特香气。 惊鸿一瞥,那快速从眼前掠过的,竟是一直想要寻回的画中人。 “慢着……” “你的对手是我呢!” 话音才落,身后又是不寻常的风响,上官书反射地避开,不料才提起真气,胸臆间就产生了一股诡异的热团,竟热得他额上直冒冷汗,而丹田里的气劲,也在这时涣散开去,无法凝聚,就像是中了暗算似的! 难道……是刚刚那阵奇特的香气? 只感脚下一软,上官书半跪在地上。 这时顶着张奇怪的脸的少女欺身过来,上官书一咬牙,勉强提起内力相拼,但只是数招,已经感到腹间虚浮。很快地,他知道自己处于下方,因要承受少女的攻击,人一直被逼着向后…… 荒诞的事情似乎总发生在莫名其妙的时候。 踩到地上烂叶片的一刹,上官书脚底一滑,本来相抵的手,在失衡的瞬间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发生得太突然了。 只觉得眼前一花,红月被上官书拉倒并摔在他的身上,而唇上先是一阵吃痛,然后…… 红月美目顿时爆瞪,眼前是上官书同样震惊的目光。 脸是十分贴近的,气息也是,早分不出你我了,至于唇与唇的碰触,有点痛,但又开始有点麻。 红月猛地从上官书身上弹跳开去,手腕一翻又是一甩。 眼前,又是几道绿影袭来,一咬牙,上官书往地上击掌,而掌前平摊的几片叶儿,竟被掌风所趋,猛地斜飞出去,与正要飞向他的绿影激撞在一起。 “啪”的几声,绿影与叶片同时碎裂,然后碎片徐徐地飘落在地上——凝神一看,那绿影,居然也只是普通的叶儿! 再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了那名伪装得极为怪异的女子,只有以怪异姿势跌趴在地上的剑客,出神地瞪着自己,于是,上官书眯了眯眼,努力地搜刮脑海里少得可怜的人物信息,并趁机调整内息,在最短的时间内站起来,走向那名剑客,客气道:“少侠,请随我回墨上轩一趟吧。” 文质彬彬的儒雅淡然,完全听不出无法把人认出的尴尬,上官书向跌趴在地上的落魄剑客伸出了援助之手。 另一边…… 生着闷气的红月双手抱胸,快速地掠过连绵的树梢,突然,她眉头微斥,猛地往后一跃。只听“噼噼啪啪”的几声,一排暗器直刺入她刚刚所站的位置上!紧接着,半空腾冒出的一抹身影——娇小、纤细,却极具爆发力。 “天下第一美……”红月震惊地开口,瞪着被黑夜所模糊的脸。 “小月儿,是我的错觉吗?你的轻功退步了?” 清亮的声音,带着稚气的缠绵,而这话,让红月愣了愣。 “你刚刚在场!” 红月惊呼,望着眼前娇小的女子,想起刚刚与上官书荒唐的一幕,脸上不禁一热。 “放心,我没有门户之见,即使你要嫁武林盟主,我也不会干涉的。” “谁要嫁给谁了!” 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鬼话以那过分甜美的声线说出来,红月的脸霎时刷白。 “哎呀,该做的都做了,难道要等孩子都生出来了才考虑这些问题吗,真……讨厌,人家没嫁过女儿,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耶!” “我、没、有、要、嫁!” 很想、很想冲前去撕裂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巴,可惜她不能。 “想想看,我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拔大,你就这么对我说话的吗,嗯?亲爱的?” 一股寒意顿时跃上头皮。 红月瞪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娇小女子——被她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很不幸地正是她养母兼师傅的那个不像大人的大人,一时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要你把一个人带到我的面前来。”“天下第一美人”突然以一种极不寻常的无奈语调说道。 “啊?” “我很想与他相处一段日子。” “你说的人是……” “我给你两个月。” 任性得可以,“天下第一美人”在这个时候骄傲地冲红月竖起两根手指头,迎着红月因错愕而化身呆子的表情说出了一个名字。 “为什么?”意外的名字,让红月吃惊地眨着眼睛。 “因为我看过他一眼后,就……” “就?” 她没有看错吧?那个恶魔转世的“天下第一美人”竟然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这种只属于豆蔻少女的纯蠢表情? “爱上了他。” “什么?”红月惊叫,双眼爆瞪。 但眼前的少女——“天下第一美人”早跃上了树枝。 “记住了。” 说罢,投身于漆黑之中,只剩下红月茫然出神,狠狠地莫名其妙起来。 【第四章】 红月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墨上轩了。 漫漫长夜,她无法入睡! 平常“天下第一美人”的诸多捉弄,诸如要她和紫烟偷取人家的剑谱、秘笈之类的,又必须在半年后完璧归赵,这些都有够她受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还开口说…… “哎……” 寂寥没风的院子里,没有洗去脸上浓妆的她,继续狠狠地发起呆来。 该感谢墨上轩一直对外大闯方便之门——或许是因为经济拮据无法聘请太多家丁的关系。 红月恶劣地想着,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碰巧,手里拿着绸缎丝帕的上官书,沉思着想要走进院子,却在目光余梢发现坐在院子长凳上的身影后连忙刹住。 是“魅宫红月”! 暗地里提气,发现真气依然无法凝聚。 于是,上官书放弃了与“魅宫红月”接触的想法,静静地掩身在墙后,直到竟然看到那“魅宫红月”径直地走向了墨上轩的方向,这才面带微惊地走出来。 当晨曦的光芒从东方荡漾开来,在第一道曙光轻照在窗栏时,苦命的丫鬟——尤其是贴身的,就必须乖乖地离开床铺。 先是胡乱地洗把脸,接着从水井里打水倒进金色的脸盆,然后,红月勉强地张开惺忪的睡眼,徐徐地捧着脸盆往书林苑的南院走去。 最后,红月停在一扇贴着窗花的雅致门前,瞪着那禁闭的门扇,几次深呼吸后,才忍住了一脚丫把门踹开并让里面的人吓一跳的欲 望。 “呀”地轻轻把门推开,红月徐步前行。 就如同往日,上官书舍床而就绳,睡在横吊在梁板上的一条细如发丝的透明细线上。 此刻的他,长发直垂而下,一身的灰衣,在知道她进入房间后利落地旋身而下,然后走向她。 “哗啦啦”的,因脸盆中的面巾扭动而发出声响,上官书缓缓地擦着脸,任由红月作为承载脸盆的支架。 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与行为,让红月真的很想把他痛扁为猪头,也再一次在心里慨叹命运的不公,人家当魔教教主当得威风八面的,偏偏她却要来服侍正道大家长,简直是怄死了! 想着,发现上官书开始宽衣解带,红月不禁猛地一咬牙,这人,对她简直是视若无睹了吧?连基本的男女授受不亲都不顾了,总是二话不说地就在她的面前脱衣服,记得第一次遇到这状况时,她几乎没尖叫了出来并踹他几脚。 第九章 可她没有机会,因为通常上官书会在这种时候记起她的存在,接着对她竖起一个指头,做出“你过来”的手势,然后,她就得乖乖地过去为他更衣了——听说,这就是“贴身丫鬟”的福利,府里上下但凡女性生物,每回碰到面都要双手合十地以酸溜溜的口吻对她重申这一项“福利”的好处,想忘记也不行。 而话,是这样开头的:“哎呀,这不是月绯?啊啊啊,真羡慕你!要知道,能碰触少主的身体,是多么叫人三生有幸的事情哟……” 不懂为什么全府上下都叫上官书“少主”,红月只知道自己迟早会被那群被上官书的“美色”所惑的女人搞得精神崩溃!因为那群女的,一碰面就只能说起这话题,宛如没见过男人似的,简直疯狂得没救! 但其实,也有一个人是例外的,那就是…… 议事厅里,如往日般依旧高朋满席——不,应该是“泰山北斗”满席。而穿梭期间的,是一抹忙碌的白影。 “黄山之战近在眉睫了,盟主到底打算何时动身?” 一边狼吞着糕点,状似青城派的掌门继续口水花喷喷,然后眼明手快地拉住刚好从身边走过的那抹白影,趾高气扬地道:“茶。” “是的。” 乖顺地微笑后是殷切地为那人倒茶。 “这种事情,晚辈想听众前辈的意思。” 这时,身前声音淡然连表情也吝啬的家伙,依然四两拨千斤地回答,果然一如往常地惹恼了一众“泰山北斗”们。 “盟主应该有盟主的魄力,这种事情我们当然以你马首是瞻的!” 首先拍桌的是个大胡子,只见他,横眉以对之余,瞄到小华要往外走去,连忙喝道:“我这边要糕点!” “是的。” 于是,小华连忙跑回来。 “对,胡掌门所言甚是,我们单是讨论出发的事宜就已经浪费了个五六天,这样下去如何应战?梅庄主,你也该出面说句公道话了!只要你一句,我们什么就是什么吧!”坐在门口的邋遢壮汗也哑着嗓门叫,那口吻那态度,完全没有把上官书放在眼里。 而被点名的梅庄主,就是坐在上官书右侧邻位的人,是全场衣着最光鲜也最体面的,那打扮极为儒雅,但也带着说不清的贵气,不知道还以为这名中年男人是个大商家呢!而从丫鬟间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他竟是江湖有名的碎剑门,独孤战的大弟子梅礼,同时也是上官书的义父、前任武林盟主上官非的挚友。 “老朽认为,此事的确不该再拖下去了。” “既然梅庄主也这样说了,那我们……” 没有再认真听那些无聊又重复的讨论,红月的目光随着小华转着,只见她低垂着眼帘往外走去,正当脚往门槛外跨去时,与刚好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姑娘没事吧。” “没。” 红潮在苏问情的容貌映入瞳孔时浮现,小华匆匆地低头往外跑,而苏问情缓缓步入,在看到红月投放过来的目光时,唇上浅浅一掀,露出了煞是迷人的笑容来。 上官书状似随意地往后一睨,刚好与红月惊措收回的视线撞上。 “女人。” 轻得几近无声的轻哼,让红月错愕地眨了眨眼,上官书的眼神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凤凰看到了不会开屏的孔雀,那种挑剔,让红月咬紧了牙龈。 贴身丫鬟、贴身丫鬟……她是贴身丫鬟,所以她不会海扁主人——即使她发现,最近上官书以欠揍的语调喊她“女人”的次数又增多了。 而就在这时,那些“泰山北斗”们竟然同时离席,并且在离开前都回头瞪了上官书一眼,只有那梅庄主,多瞄了红月一眼。 就这一眼,让红月摸不着头脑地皱了皱眉。 “你终于把所有白吃白住的人都赶跑了,我该说声恭喜吗?” 像是心情极好,苏问情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而上官书,对一室的狼藉并无兴趣地合上了双眼,“可惜,最该走的人没走。” “你这样说我会伤心的。” 苏问情倒没把上官书的话放在心上,转眼看向红月,眼中兴致极浓。 “月绯,你下去吧。”而上官书,淡淡地命令着。 “是的,少主。” 等红月的身影走远了,苏问情这才挑了挑眉,酸溜溜地说道:“那些人是走了,可惜啊,以后你的声誉又要毁了。知道吗,外间很快就要传说,上官书迷上了府里的丫鬟,沉醉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连与魅宫的黄山之战也置之不理了。” 见上官书没有说话,苏问情继续说道:“上官,这次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头脑发热地惹上了魅宫的人?还跟人定了什么黄山之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以往,你不都尽力避免把责任扛上身的吗?” 听了苏问情的话,上官书却不置一词。 于是,苏问情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刚好莫笑闲匆匆地步入,不自觉地,苏问情多看了莫笑闲的背影一眼。 “少主。” 望了一眼议事厅的空荡,莫笑闲虽然疑惑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走到上官书的身侧,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禀告:“昨天那两个人,脖子上曾被喂了一种奇怪的药,那药力像是蒙汗药,却又比蒙汗药厉害许多,能较人瞬间无力,并且……” “并且?” “并且被喂了毒的人会在数秒内昏睡过去。就像昨天的人,如今不管我们用什么方法,都没能把他们弄醒。” 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上官书的表情并无多大的波澜。 “关于他们的来历,经属下查明,并无可疑,只是镇上过去的恶霸余党。倒是少主昨天晚上带回来的那个人,应该是青衣派的分支飞鸿镖局的少镖头。飞鸿镖局的大镖头郭耀林年轻时曾自创了一套刀法,相传这套刀法是御剑门的前门主王熙和所铸炼的飞鸿宝剑所创,威力极为惊人!当年也曾经被传颂一时,而那飞鸿剑更是当今武林里排行第十八的兵器,因为滴血不沾而享负盛名!如今飞鸿镖局大镖头才过世,飞鸿剑与剑谱就被偷了,我们是否该做些什么?” “的确。” 与莫笑闲的谨慎态度相反,上官书仍然是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就连与他相处多年的莫笑闲也不得不唠叨起来:“这郭大镖头年轻时也曾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如今他尸骨未寒,身为武林盟主,少主你是否该表现得热忱些?” “对。” 仍然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上官书站起来,负手身后,信步走出了议事厅,独留莫笑闲为他的敷衍态度头疼不已。 墨上轩,虽然是武林盟主的府邸,但是也只有外观保有威严肃立的感觉,一旦入内,便会发现五庭四院,都是那样的诗情画意,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句别具匠心。 走在春光明媚的绿阴石径上,看着石径两侧怒放在繁密绿叶丛中的芍药,粉嫩粉嫩的花瓣儿层层包裹着饱满的花蕊,粉红与明黄相映成趣,红月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这才得以放松,唇角不由得轻轻泛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 而一直尾随着她而来的苏问情,被这抹笑容所迷惑了。 只是一名中上姿色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抹笑而让他心跳猛然加速了呢? 而这一出神,他手中的折扇竟还从手中脱落,直掉落在地上。 “啪”的一声,就在苏问情错愕地瞪着掉在地上的折扇时,浅浅的脚步伴随着淡淡的幽香走近了。 “苏公子。” 视线里,跳动的红在眼前滑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只见那名唤月绯的丫鬟轻巧地弯身,把掉落在地上的折扇拣起。至于漆黑的发,随着这一动作在半空中滑出了美丽的曲线,让苏问情不自觉地探出手,把那柔软的发丝轻托在掌心里。 “苏公子?” 迷惑的声线响起,苏问情失神地望着手中的发丝因为眼前的人儿退后的动作而乖顺地伏在胸前。 “苏公子?” “嗯?” 抬起眼帘,看着眼前的红月,苏问情的黑眸里,仍旧是失神。 “你的折扇。” 像是刻意的回避,眼前黑白分明的精致大眼低垂着,而白皙的小手伸出,递过来一把折扇,于是,苏问情伸出手去,但目标却是那细致的手腕。 “姑娘,你还没有认真地告诉我,你的名字。” 迎视着眼前状似惊乱的眼睛,苏问情的眼瞳里流露出捕捉猎物的猎人神情,而这一发现,让红月心里一惊,竟忘记了要把手抽回来,只能侧着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种近似慵懒却傻乎乎的表情来。 而其实,在灿烂的阳光下与繁花间,同属姿色不凡的两人的纠缠实在是一幅很不错的动人画面。 只是,对于上官书而言,他没有当场吐血已经是奇迹了。 “月绯,我不是让你收拾我的书房吗?” 寒着脸,上官书缓步走近两人,并在两人同样错愕的注视下伸出一手,猛地把红月的手纳入腋窝底下,“失陪了。” 绝对的言简意赅,说罢,上官书拉着尚搞不清状况的红月往书林苑走去。 第十章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要问红月上官书哪些地方最讨厌,那绝对就是他对什么都很敷衍的态度了! 听说他一直对味道重的食物不感兴趣,于是她曾经偷偷地往他的餐点里加入了魅宫特制的青萍牌调味料,保证再能吃辣的人只要一口就要哭得眼泪满面!可上官书呢?面不改色地全吞下去了,连眉头都不皱! 听说他最讨厌下人在夜里接近笔墨亭,于是她晚上故意在笔墨亭附近走动,并偶尔“不小心”地发出些无聊的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又或是“力气不够”,害手中的重物跌落在地上。可上官书呢?倚在亭子里,没事人似的继续发他的呆! 听说他…… 不听说了,反正,这家伙就像是不会生气不会高兴的木头娃娃,不管做什么小动作都不能让他大发雷霆或放声大笑!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被他紧握的手有点疼,她一直被他拉着,快速地疾走,穿过回廊又越过笔莫亭,直被带往他的房间。 才想着,只听门被粗鲁地一踹,“砰”地被踢开。 还来不及诧异,只感到手腕一紧,下一秒,她已经被摔了出去,那力度挺大的,她不敢在他的面前做出任何的防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因为失去平衡而跌撞向房中央的实木圆桌。 疼痛的感觉,从膝盖与手腕传入脑袋,这样的疼痛比起往日练武时绝对只是被虫子咬的小事,但无端被这样对待,要红月不生气倒不如叫太阳从西边升起还来得容易。 回头,只见上官书沉着脸把门粗鲁地合上,接着扬起下巴看她。 无波的脸,完全无法猜透他的想法,但是却让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无声的愤怒,有种风雨欲来前的死寂。或许是错愕,就那么一刹,红月心中的愤怒顿时跑光光,思绪全为疑惑所占。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与苏问情拉扯纠缠。” “啊?” 傻傻地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节,红月的表情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希望你多少有点羞耻之心。”既然已经有了义父上官非,就不要再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 “羞耻?”依然是傻傻的声线。 “还有,明天我要出发到黄山。” 本来上官书对于黄山之战这种无稽之谈根本毫无兴趣可言的,但现在再不走,只怕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要跟苏问情好上了!到时候他如何向义父交代? “黄山?” 他不是一直对那奇怪的“黄山之战”兴致缺缺的吗?而且,他应该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黄山之战”的啊!可眼前的他,表情如此的坚定,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是什么缘故改变了他敷衍的态度和模棱两可的决定? 但红月不能再细细推敲了,因为上官书突然看向她,接着状似很头疼似的开口:“不,我们还是现在就出发吧。” 咦? 她没有听错吧?他的确是在说“我们”! 如果就这样离开,她不就没有办法接近苏问情了?那天下第一美人交代的事情,她要怎么办啊! 显然,事情并不在红月的控制范围内,要发生的,还是任性地发生了。 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又递与她一叠数目可观的银票后,上官书就那样负着手往外走去,连武器也不带,那种像是去逛街的感觉,实在让红月咋舌。 接着,他们以不快也不慢的速度走到了笔墨亭的小院里的围墙边上。 “还不走?” 看着上官书把围墙下的大型观赏植物搬开,红月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这里,再不走莫就要来了。” 与话中意义上的急不一样,上官书表现出来的只有温吞。看他手指状似随意地一指,身影稍挪,只见本来放着观赏植物的地方竟露出了一个洞,那洞…… “少主,这是狗洞。”隐忍着嘴角的抽搐,红月力持平静地叙说事实。 可上官书呢,不为所动地挑了挑眉,一副“你还不快钻出去”的疑惑表情。 “少主……” “还不快点?” 看着上官书那好看的眉毛又是一挑,红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咬牙,做出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尝试——钻狗洞。 多么浪漫又多么的可歌可泣哦! 堂堂一名魔教妖女兼教主,竟和当今的武林盟主在夜色如画的夜里同钻狗洞! 当然,感慨只是一下,看着上官书钻了出来,无来由地,一股怪异的感觉让红月浑身紧绷了起来,像是有一束视线,如影随形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因为上官书正在出神地瞪着她看,所以她无法去确定这一切! “走吧。” “是。” 再一次默默地跟在上官书的身后,红月不放心地瞄瞄身后的清墙,只感到那股被监视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从未有过一样。 而走在红月前头的上官书,亦以眼角余光悄悄地观察着红月,至于他那突然用力紧握的右手,只能依稀地看到,手心里紧攥着的是一块形状奇怪的紫玉。 【第五章】 朗月高挂的天际,厚厚的乌云徐徐地飘过来,渐渐地掩盖住银色的光滑,而没有了月亮的银辉后,实现顿时变得模糊了起来。 深墙厚宅里,负责打更的仆人打着呵欠,提着忽明忽暗的灯笼,摇摇晃晃地走在走廊上,而就在那片厚厚的乌云飘过的瞬间,一条长影斜落下来,正好映照在这名仆人的脚边。 “谁!” 仆人猛地回头,只见淡淡的月色下,一名穿着鲜艳红装的女子傲然而立,手中所持的宝剑嗜血未干,正沿着反射着月色的剑鞘滚滚滑落。 “啊!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仆人吓得直叫,狼狈地往回跑去。可眼前红袖轻拂,泣血的利刃在下一秒已经指向了仆人的颈项,还来不及倒抽一口气,鬼魅般的女声已经传来:“叫谁呢?大家都死了。” “女、女侠!” 仆人“砰”地跪在地上,一拜再拜:“女、女侠,不、不要杀我,那个……那个,我上有八十老、老母……哎?女侠?” 人呢? 猛地抬起头,仆人害怕地张望着,已经没有了那名红衣女子的影踪,才想暗吐一口闷气,不料鬼魅般的声音再次从半空中传来。 “我不是女侠,记住了,我是魅宫红月!” “啊嗤!” 猛地打了个喷嚏,睡在枯草上的红月模糊地张开双眼。 漆黑里,借着淡淡的星光可见眼前乌黑斑污,敞开的大门外是阴森的树影,重重叠叠,望不见尽头,再往身后看去,隐隐可见的长条型桌子下结满了网状的什么,伸手摸去,竟是黏糊的蜘蛛网。 胡乱地往地下抹了抹,恶心的感觉依然存在,红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料身后突然有人说话:“还不睡?” 那声音,辨不清是男或是女,让红月迷糊地看过去,只见眼前,颀长的影子竟横躺在半空中——哦,不!这人是睡在一条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上的! “看什么?” 忽然转过来的黑眸,有着纯然的深邃,无波得叫人无法看透。 红月又愣了愣,眼前的人是谁?还有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醒过来的?这些她都无法回想起来。 直到那人从细线上翻身下来,轻皱着好看的眉头缓缓地走到她的跟前,双手抱胸地侧头审视着她的出神,红月才猛地收敛起脸上的疑惑,匆忙低下头去,恭敬地低喊:“少主。” 是了,眼前的家伙叫上官书,目前是她的“少主”呢,她是睡迷糊了还是怎么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啊! 打从莫名其妙地尾随着上官书离开墨上轩以后,他们就日夜赶路,并且在上官书莫名其妙的坚持下,他们舍客栈而就破庙,天知道在城郊里要找到一间破庙的几率竟然比梅雨季节的晴天还低啊! 今天以前,他们竟都是日夜赶路,从不歇息,让她不得不怀疑上官书这人是彻底无视了身为丫鬟“不懂武功”的她,还是因为他已经察觉了她的身份? 又或者,上官书本来就是个不懂顾虑他人的家伙? 但不管如何,这种被傻乎乎牵着鼻子走的事情也该结束了,再陪上官书疯下去,别说两个月了,只怕再二十年,她都无法完成“天下第一美人”交付她的任务…… 但是,要不露破绽地逃离上官书的身边,比想象中的难。 施放暗器嘛,荒山野岭地就只有她与上官书,傻子都知道动手的人会是她。 找借口嘛,小小的丫鬟,还是贴身的,主人不开口,她能有什么借口回去墨上轩呢? “我们过去那边吧。”蜿蜒的山路小道上,上官书看着不远处位于山路分岔位置上的小茶寮淡淡地说道。 红月没有答应,一直低头走着。 “女人。” 肩膀被猛地一拉,红月匆匆回头,险些反射性地放出袖间的暗器,但当看到上官书那双很难看出情绪的眼睛时——还好还好,她忍住了。 “少主……” “心不在焉的,该不会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吧?” 不该想的事情…… “少主,奴婢只是在惦挂府上的杂事,像是少主您最爱的那件外套,我晾在院子里,都几天了,不知道莫主管有没有想起来要去收。” 第十一章 这上官书,在外一直穿着素白,在自家的院子里,倒是对黑色情有独钟。在墨上轩,上官书的书林院,又分明是一块禁地——毕竟,在里面走动的上官书,跟在外面站在高位的上官书分明是截然不同的。 野性与温文,本来就是磁铁的两极,一个人拥有两张脸,尤其野性的那一张分明比邪教更邪门——那绝对是一张让女性见到就会丧失理智的脸!如果说往日在外的上官书的女性心中的白马王子,在书林院的上官书便是恶魔的化身,专门诱人犯罪的。 所以,往日一律严禁生物进入,即使是家丁、仆人,同样禁止,只有莫笑闲是例外。所以,红月大胆推测,在她没成为他的贴身丫鬟以前,这衣服不是莫笑闲洗的,就是上官书自己了——当然,不管是谁,坐在小凳上洗衣服的情景都足以让人喷笑。 要摸到瓜就得顺着藤去找,红月忍住笑,双手合十,眼中闪着期望,只差没有开口建议放她回去。 “你一路上想的就是这个?” 上官书眼睛轻眯,这女人,分明是想回去找苏问情吧? 瞧这女的,又笨又不机灵,偶尔地看向她,好几次都抓到她瞪他的瞬间,虽然很快又回复到经常能够从她脸上看到的迷糊和呆,但是感觉无法骗人,这女人,表里不一。 只怕,义父是被她给蒙骗了。 想到这里,上官书不由得轻问:“你家住哪里?” 像是闲聊的语调,但眼中分明露出了认真的严厉。 望着上官书看起来更冷的脸,红月嘴角微扬,“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 “奴婢是孤儿。” 孤儿。 本来也没有怎么认真地去听的上官书在这时猛地转过来。 明明还是无波的脸,但眼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像是感怀一类的,但很快又被微薄的被压抑着的恼怒所代替。 “你确定?” 同样是孤儿,为什么她却得到义父的分外重视? “确定啊。” 红月摸摸鼻子,努力地保持微笑。 这上官书有毛病啊,她是孤儿招谁惹谁了。 “客官,要来点什么吗?” 这时,热切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原来在闲聊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茶寮。 店主是个长相不怎么样的人,但若不是腰微驼,估计也与上官书身高相仿。所以,红月不禁多瞄了他几眼。 “一壶热茶,一盘馒头。” 上官书淡淡地交代,径自走到空桌上,回头,发现红月仍然在瞪着店家看,略带不满地扬起眉毛。 等啊等,红月终究老牛慢步地走了过来。 上官书才想说什么,隔壁又来了几个虎背熊腰的江湖人,带着一箱木车,木车上插着一根红色的小旗,像是名不见经传的镳师,大刀“啪”地压在桌上,其中一个扯开喉咙就点了些肉和酒,然后噼里啪啦地说起话来。 “最近好热闹,这魅宫居然跟武林盟主杠上!” “还不是因为我们的武林盟主太没分量了!” 声音蛮大的,大概聋子都听得见。 红月偷偷瞄向上官书,发现他也在看自己,连忙收起目光。 “少主,我去催催店家去。” 红月随便找了个借口,彻底忽视上官书想要说话的嘴皮,跑到了正在张罗的店家身边。长相很黑的店家见她跑来,不禁多瞧了她一眼。 “姑娘,我来就是了。” “不,还是我来吧。” 可就在接过茶壶的时候,红月的手一滑,茶壶几乎掉在地上。还是店家眼明手快,连忙托住了茶壶的底座。而红月,趁着店家接住茶壶的瞬间,指尖一动,几颗细细的粉末滑进了茶壶的壶嘴,遇到热腾腾的蒸汽,转眼就融化了。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阵争执。 似乎是那镖师模样的人,与早前已经在茶寮里的客人争吵了起来。 “来,姑娘你的茶。” “谢谢,真不好意思。” 抱歉地接过茶壶,红月注意到店家的手毫发无伤。 这时,外面的争吵似乎到达了白热化。 “不许你乱说话!你的话分明对武林盟主不敬,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在这边大言不惭!” 说话的,是一名江湖人,瘦弱,把一根长棍放在桌边。 “上官书若不是畏惧魅宫,又怎么可能会遭到众门派背弃?大家都上黄山去了,你说上官书咋了?居然为了个女人,缩在家里当乌龟!” 那边吵得有点精彩,红月不禁看了过去。 说上官书是乌龟的家伙,是镳师里头一名坦胸露背的壮汉,刚好就坐在上官书的背后。可上官书呢,没事人似的以手托腮,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心思分明已经在九霄云外,像是旁人谈论的根本不是自己般。 “姑娘,我先去一下。” 店家的声音唤回了红月的注意力。 回过头来,红月只来得及看到店家的背影,以及那双毫发无伤的手。 如果是普通人碰到这么热的茶,该会起水泡的。 于是,红月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那边还在争吵着,店家的介入似乎并不起什么作用。 “砰”的一声,坦胸露背的壮汉被一直为上官书说话的江湖人给一棍打飞了过来,瞪着迎面飞来的壮硕脊背,红月惊得凝神提气,不料却在目光的余梢里发现上官书正看过来。暗地里咬紧了牙关,红月正想默默地承受这一切,不料腰身一紧,眼前的景光竟走马看花般地旋转了起来,而就在这一方回旋的天地里,眼前居然是一双好看得不得了的桃花眼! 而就在这一出神里,红月的双脚着了地,眼前也不再回旋,可是,红月的眼睛,依然那一直瞪着那人看。 “好了,没事了。” 那人分明是那位年轻的店家!只见他突然往脸上一扯,拉掉了一层皮肤,露出了叫人傻眼的好看容貌!而响起的沉稳声线,还有专注得无以复加的目光,让红月竟一时忘记了男女之别,应该赶快退开。 “咳!” 一声重重的轻咳响起,红月回过神来,意外地望着不知何时走近的上官书,只见他沉着脸,手快速地向前一探,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折扇,“刷”地在两人间打开,并以扇顶抵住了依然搂住红月的俊秀男子的下巴。 “问情,请放开我的丫鬟。” 回答上官书的,是一抹轻笑。 苏问情轻轻地松开搁置在红月腰上的手,以唇形对红月轻道:又、见、面、了,然后眨了眨眼,害红月不禁因为自己的好运开心得失神了起来。 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她不必想方设法离开上官书回去找苏问情了! “月绯!” 来自上官书的呼唤让红月霎时回过神来。 “谢谢苏公子。” 喃喃地道谢后,红月捂住因为高兴而跳得有点过快的心脏,快步走回上官书的身边,而那边的壮汉已经爬起并狼狈地跌撞走来。 瞧他那模样,像是杀红了眼睛的野兽,抡起搁置桌上的大刀,便想砍过来,可左看右看,却不知道该先砍了把他打飞开来的江湖人或是补上一脚的……突然变得很帅的店家。 “上官……” 可比他更快有了决定的,是那个瘦小的江湖人,“这不是武林盟主吗?” 瘦小的江湖人撞翻了一桌的食物冲过来,眼中换上了纯然的崇拜,“上官先生,我一直想要见你一面……”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瘦小的江湖人的嘴皮快速地翻动,看着都觉得快得叫人崇拜。 红月感叹着,发现有两束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抬头,先是看到上官书带着斥责的目光,而后是苏问情的含情脉脉,回头再看上官书,只觉得他目光中的呵斥又浓了些,红月心里不自觉一震,低下头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瘦小的江湖人闭上了嘴巴,眼巴巴地继续崇拜,而上官书转向了苏问情。 “你过来这边做什么?” 上官书边说边瞪向红月压得老低的头,恨不得以目光在上面烧出两个洞。 “等你啊。”对于上官书的责问,苏问情回答得十分轻巧,“算算时间,莫也快到了。上官,我们明天一起出发吧。” “为什么是明天?” “因为我租了人家的茶寮,算着你到达的时间,约好了店家明天回来。” “我就知道。” 上官书突然抿唇一笑,那笑极轻,但却比头上的烈日更刺眼。让刚好抬起头来的红月,不禁愣了愣。 这时,上官书转过头来看她。 “走。” 话音才落,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红月的手腕,竟在瞬间施展轻功离开。留下错愕的苏问情,对着目瞪口呆的江湖人甲直叹气。 “你知道的,武林盟主嘛,总是诸事缠身。”苏问情瞎掰道。 第十二章 【第六章】 上官书施展轻功的速度在红月看来,顶多就比她自己快上那么一点点,即使要比个高低,她还是有自信能够赢他的。 然而,如今被他紧拽在怀里,动弹不得,才比较伤脑筋。 如此的高速移动,若要挣开他并且来个毫发无损,她只有三成的把握——何况,挣开他的钳制,就会泄了她的底,等于间接毁了接近苏问情的机会,于是,最后的三成把握都没了,她只好勉强又小心翼翼地抽回从刚才就被紧握的手,横在彼此太过于贴近的身体间。 一不小心,掌心贴在他的胸前,手下立即传来浑厚的心跳,下一秒,感觉手下的肌肉一僵,红月好奇地抬起脸,刚好撞上了上官书下压的视线。 黑色的瞳仁在接触到她的视线后竟快速地闪过了一丝不安,而手下的鼓动,乱了乱。 红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书,然后,当着他的目光,轻轻地以耳朵取代手心,贴在他的胸前,意外地发现,那心跳的节奏又变快了。 “沙沙”几声,上官书带着红月落在一棵树上。 “你做什么?” 猛地一抓红月的肩膀,上官书把她推开。 这女人,该不会是在挑逗他吧? 眼前,是疑惑的目光,但更多的应该是好奇。 上官书一咬牙,拉开她仍然贴在他胸前的小手,流转的视线,先是看看天,又看看四遭放眼的绿,最后落在那张仍然疑惑不止的脸上。 一股无来由的心悸袭来,他的手无意识地揉捏着她的玉葱指,然后略带诧异地把她的手拉在眼皮底下看。 红月的手形很是修长优美,纤纤的十指看起来尖细可爱,但定睛去看才发现上面竟布满了麻密的细小伤疤,而叫上官书吃惊的,应是右手从虎口位置延伸至手腕的那条白色的伤痕,看起来不是新伤,但那光景,却十分的凶险,感觉是一不留心就会残缺般。 “少主?” 上官书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瞧他看她的手的表情,就像是饿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见到食物的难民。让红月方才对他的好奇全部弥散,现在只剩下越发增加的不自在。 “少主?” 别看了行不行? 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上官书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 一提气,搂住红月翻旋下去,然后再次施展轻功。 穿出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潸潸的溪流从高山上一泻千里,落在水色清幽的湖上。 这个湖很大,虽然流淌下来的瀑布在湿石上激起浪花,但飘荡开来后却只剩下柔柔的涟漪。 身后是密林,眼前的一潭幽湖则被高山环绕着,使得这里的景色更是怡人,幽静。 “我去找点吃的,你在这里梳洗一下吧。” 才被上官书放下,红月意外地抬起眼帘。 “放心,这里很是偏僻。”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上官书补充,“而且我就在附近,难道你认为有人能够接近吗?” “那如果你监守自盗呢?” “我为什么要……” 声音戛然而止,上官书因为红月脸上表现出来的绝对怀疑与不信而急红了脸。 “随你!” 懊恼地叫了一声,他转身投入密林里。倒是红月,意外地眨着眼。 发现,原来上官书脸红的模样也挺有趣的。 转身看着干净的湖水,红月不由得笑了。 而负气跑进林中的上官书,以手背捂了捂发热的脸皮,懊恼地停在原地。从怀里掏出一条紫帕,摊开,发现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对镶着红石的耳环,深刻地疑惑着耳环怎么成了双之余,他的目光飘向了一边的那条嵌着紫玉的手绳。 上官书的指头擦过自己的唇,眉心拧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草丛一阵骚动,上官书回头,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黑影迎面扑来…… 水,是碧绿却洁净的,在阳光的照射下,带着半透明的蒙胧。 红月缓缓地从水里步出,晶莹的水滴从身上滑落,当红月走上岸时,一声厉斥传来:“抓住它!” 声音虽然有点走调,但明显是上官书的,红月尚来不及为自己身上的裸露惊呼出来,一抹黑影迎面袭来,直扑到红月的脸上。 白茸茸的毛,在脸上瘙痒着,对红月造成了极大的惊吓,脚下一滑,只听“扑通”一声,浪花激起,再浮上水面时,那抹黑影的白色绒毛已经变直,湿答答地垂到了红月本来已经狼狈的刘海上,并且黑影那圆盘似的身体,直蹲在红月的头上,颤抖地,不住地发出了婴孩般的呜鸣。 看到这一狼狈的景象,赶来的上官书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起来吧。” 边笑边伸出来的大手,是那样的可恶,惹得红月白眼连连,直想把它啃个稀巴烂。可是,她终究没那么做,因为头上不知道是啥的小东西一直抖个没完没了,那爪子用力地揪住了她的宝贝秀发,虽然不甚锋利,但仍然会痛。 于是,红月一手按住那小东西的胖胖身子,分心地把手递给上官书。 本来,上官书对待在湖里的红月伸出援手是出于好心,但问题显然是……两个人都忘记了,此刻的红月正在洗澡。 于是,当两人的目光同时注意到不该注意的东西后,沉默迅速蔓延开去,直到红月头上的小东西忍不住打了一声喷嚏,两人才错愕地回过神来。 “照顾它,我去找些干柴。” “只是干柴而没有烈火?”很顺口地,红月嘴角抽搐道。 上官书脸一红,二话不说就施展轻功离开,倒是红月,利落地把一身衣服穿回去,然后一使力,把头上的小东西拉下来,顿时,郁闷的大眼与惶恐不安可怜兮兮的黑瞳在半空中相遇。 竖直的耳朵,湿得狼狈的一身白毛,再看那短小可爱的粗尾巴…… “狗?” 小东西不满地马上发出一声疑似抗议的鸣叫。 瞪着小东西那一身湿答答的毛发,红月忍不住扯下裙身上的装饰布料,粗鲁地为它擦起毛来。 边听着小东西不满的呜鸣,红月边无聊地抬起眼帘,天上白云朵朵,形状各异,而其中的一朵,那外形竟像极了上官书。 猛地回想起上官书羞得落荒而逃的一幕,一朵美丽的笑花,不自觉地跃上了红月的唇边。不得不承认,上官书平常表现得像个木头人似的,懒得连感情都吝啬,可一旦害羞起来,又会可爱到让人流口水的地步。 其实,跟他相处下来,还是挺愉快的。 想着,红月唇上的笑不禁又加深了。而碰巧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上官书,哪里知道红月发笑的原因! 瞪着那朵绽在唇上的笑容,朦胧又带着异样的妩媚,上官书的脑海里迅速回想起苏问情搂住红月在半空中回旋的画面,顿时直感刺眼。于是,双手举高,然后一放…… 身边突然“噼里啪啦”地落下了干柴,惊动了红月以及那被侍候得已经昏昏欲睡的小东西。 用手压着挣扎不休的小东西,红月抬头,只见逆着阳光的上官书昂然而立,无法瞧真切的面容里,那双本该是淡漠没什么情感波动的眼睛竟是熠熠生辉地闪动着莫名的光。 “回来了?”越瞧越觉得今天的上官书很可爱,红月不自觉地问,声音带着笑,轻柔得就像是老朋友般的亲昵。 “走,我们出发吧。” 可回答红月的,只是一声冷淡的命令。 望着那径自远走的背影,红月不禁傻眼,这人,情绪也太反复了吧? 五步一回头,上官书的口吻依然恶劣着,“还不走?” 直直地瞪着那对冷清的眼眸,红月咬牙,佯装出乖顺的模样应道:“来了,少主。” 若不是知道苏问情会想方设法地追踪这家伙,她早就把头上的小东西直扔到他那张欺骗世人的俊脸上转身走人了。 哼。 【第七章】 越是接近黄山,气候就越是反复。 冬的脚步在接近着,黄山山脚是雨水连连的鬼天气,连续三天在大雨滂沱中赶路,别说撑伞的手都快起茧了,肉体上的折磨远不如精神上的——举目远眺,除了朦胧还是朦胧,湿气让红月心情烦躁,而头上那只赖着不走的小东西更让她懊恼不已,而总是把背影丢给她的上官书,突然一个九十度转身,走进了一间不甚高档的客栈。 感觉到头上的小东西开心地摇着尾巴,红月忍不住对它丢了个白眼,这小东西倒是挺神的,像是知道终于可以饱餐一顿般地精神了起来。 “还不过来?”本来已经走进客栈的人突然回过头来,表情是不耐烦的。 红月连忙胡乱应了声,尾随着上官书走进客栈里。 店小二是个白须老头,殷切地招呼他们上了二楼雅座,记下餐点后便急急地走了。 把头上的小东西放到桌上后,红月百无聊赖地张望着。 不大的二楼雅座里,还坐着两个人,看那装扮,像是以贩卖私盐起家的漕水山庄弟子,频频地看着楼梯的方向,像是等着什么人似的。才想着,楼下又来了两个年轻人,也是漕水山庄弟子打扮。 一个是大叔的年纪,另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 第十三章 “查到了!”年轻的漕水山庄弟子人未到而声先到,风风火火地跑到原来那两个大叔漕水山庄弟子的身边,“果真是魅宫的所为!杀人的,是魅宫的教主红月!” 莫名其妙的谣言,她什么时候杀人了? 稍稍地一愣后,红月悄悄地抬眼看了看上官书,只见此刻的他,像个孩子似的逗着小东西玩,唇边有着开怀的笑意,带着一抹意外的纯真与无垢,让人越看越着迷。但是,这样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像是脑袋长了眼睛般地,上官书突然察觉到红月的注视,抬起眼来。 那眼神,明显是不耐烦。 红月不自觉一愣。 这上官书的脾气,比最近的天气更为反复。前一秒笑得开心,下一秒变得恶劣。 “我饿了。”他突然开口。 回答上官书的,是红月傻傻地眨着眼睛的表情。 “去厨房催一催。” 简洁地命令后,看到了红月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发狂,上官书的唇角不自觉向上掀起了半分,然后忍住,“还不去?” “是的,少主。” 他该不会是在偷笑吧? 红月狐疑地看了看上官书,感到莫名其妙地往楼梯口走去,这时,漕水山庄年轻弟子正好大声嚷嚷道:“真的,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那个高大善人用高价投来的宝剑无双在此之后也失去踪影了!” 宝剑无双,相传碎剑门独孤战老前辈年轻时曾用过的宝剑,是一柄来自东洋的宝剑,由于没有刀刃所以无法砍伐,传说是一柄唯有倾注内力才能驱使的宝剑!三十年前在一场决斗后神秘失踪,成为了江湖兵器谱的一大憾事。 听到这里,红月双眼不禁闪过青光。 话题仍然继续着:“大家都说,抢剑的人就是魅宫的红月!” 往下走去的步伐猛然一顿,红月错愕地转过头去,而那个年轻的漕水山庄弟子像是怕别人不相信似的再一次强调:“必然是那个红月偷的!因为失踪的还有另一把宝剑!” 夜里,一抹俏丽的白影,撑着伞融入朦胧的雨色中,飞快地在湿滑的瓦顶掠过。 这抹白影,是红月。 声势浩大的雨中,眼前掠过的景光,走马灯似的,无法勾起红月的注意力,毕竟,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在客栈二楼雅座所听到的那些漕水山庄弟子们所谈论的话。 “不过这大善人也很活该啦,听说啊,早在半月以前他就收到了魅宫红月的拜帖,却一直视而不见。” “拜帖?” “一封装满了红色海棠花瓣的信笺,听说啊,那信笺上是奉劝他把新购得的宝剑,江湖兵器榜上排行第九的飞星剑双手奉上!” “可恶!” 从回忆里跳脱出来,红月咬了咬装点得十分诡异漆黑的唇,脚下的速度又快了。最后,她落入一处高墙深墙的宅子前。抬头,在电闪间可见的是松垮的横匾歪侧着,摇摇欲坠地挂在那边。 “大善之家?”喃喃地开口,红月举步向前,推开本来就虚掩着的大门。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 走在回廊过道上,红月穿过三个小院落,来到位于宅子中央的大花园。 院子里很香,即使周遭是浓浓的水汽,但还是到处洋溢着属于菩提的幽香。不过春初,这院子里的菩提架上已经是累累的果实,而这种不合时宜,明显比院外湿热的夏季感觉,让红月皱了皱眉。 “知道吗?这高善人对栽种葡萄情有独钟。”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红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双晶亮的眼瞳,依然细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尸体已经在事发后的第二天被抬到义庄去了。” “真的全部都死掉了?”而雨水,则是把一切的痕迹给洗刷了吧?还真是场“及时雨”,不是吗? “连三岁幼儿,甚至刚出生的婴孩都不例外。”同样身穿着一袭白色衫裙的年轻女子,轻步趋前,走到红月的身边,“幸存者是一名家丁,当场吓破了胆,但是却不停地重复着……” “杀人的是魅宫的红月,对吧?” 轻笑着回头,红月的目光迎上同伴一如既往冷清却总是带着淡淡无辜的眸子,“紫烟,所有人都死了,真是这样?” 紫烟愣了愣,然后躲开红月的视线,“或许还有一名幸存者。” “这样啊?” 也就是说,还有点线索了。 “可是,听说那是早年就已经失踪的长小姐。” 檐棚上,雨水如柱般地滴落下来,坠落在水洼里,溅起了水花,也模糊了红月与紫烟此刻的表情。而雨水滴落的声音,更是混淆了紫烟的声音,只是,瞧着红月那瞬间变得静若处子般的脸以及突然的沉默,实在让人联想翩然。 不过,就实际情况而言,现在的红月大多数只是心不在焉吧——因为,线索断了的缘故。 于是,紫烟开口:“你不要太伤心了。” 一句话,立马说到痛处,红月激动地回头,握住伞柄的手发出了古怪的声音:“我能够不伤心吗?先是无双剑,后是飞星剑,竟然一连两把我向往已久的宝剑被人捷足先登偷走了!而且都是用我的名义去偷!” 忍不住一阵叹笑,紫烟开口:“你认为事情有蹊跷?” “我只想赶快把属于我的剑拿回来!” 既然横竖她都被认定是偷剑的人,何妨错到底? “那么,我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紫烟淡淡地说着,而后不经意地瞄向红月的头顶,终于忍还是不住轻道,“那是狼?”红月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视线再次与沉沉压在她头顶上的小东西相遇,“与其说是狼,倒不如说是条狗吧?” 耳朵又圆又塌,鼻子扁扁的,舌头拼命地伸出来呵着气,短而粗的尾巴更是摆呀摆的,都把她的发给弄乱了。 而最最可恶的是,这小东西就像麦芽糖似的,死赖住她的头顶不放,竟还跟着她跑到外面来! “不过真难得。” “难得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小动物吗?” 紫烟的话让红月微微地愣了愣,又翻起白眼,瞪向正在她头顶上磨蹭屁股的小东西,“又不是我爱养。” 哪知道那个奇怪的武林盟主心里想什么? “那我先走了,天下第一美人也给了我任务。” “真的?” 听到紫烟的话,红月不禁瞪大了眼睛,“难道……” “不说了,我还要去找蓝魅呢。” “蓝魅?” 说起蓝魅,七姐妹里除了安静的紫烟就数她最沉默寡言了,那脑袋瓜里一天到晚想着食谱想着那些大家都不大能理解的事情,然后,在某一天,那家伙突然留书一封,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 眼前,紫烟无辜地耸了耸肩,闪身离开,而红月,沉默地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伸出手心,去接住那欲断未断的雨帘。 就当雨水滴落手心之际,风雨中传来了一息的不寻常,红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的脉门就被人以擒拿手给狠狠揉捏住。 伞,因此滑落。 雨水打在红月的脸上,模糊了视线。 “姑娘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魅宫红月吧?在下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良久,熟悉的声线传来,红月回头,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浅浅被吓到的黑瞳。而那人,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擦拭了起来。 视线渐渐清晰了,而那人的脸也变得真切起来。 而比红月更快反应过来,对方惊叫:“月绯?你怎么在这里?!” 迎上那双诧异却又明显带着惊喜的眼眸,红月压下心中古怪的感觉,试着从对方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对方却倔强得不肯放手,一双好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直看过来,八分的痴撞散了两分的锐利。 滂沱的雨中,感觉着头上的小东西抗议地抓住自己的发,红月只好在心里叹息:“苏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伞捡起来?” 漆黑的卧室,还有冰凉的床铺,一切都在证实卧室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 而沉默地处在黑暗里的人,随便一掌击出,真气撞开了窗户。看着窗外的大雨滂沱,不禁又懊恼地站起来在房内跺起方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外传来了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是两个人,从脚步的轻浅推测应是一男一女。 “嗒、嗒、嗒……” 步伐的声音越是靠近,房内的人那道好看的眉就越是紧皱。 因为,这房间处于走廊的末端,而显然,那一男一女正朝着这边走来。一咬牙,房内的人以极好的轻功翻身上梁。下一秒,房门被推开,两抹身影出现在门前。 “月绯,明天我再来找你。”男人深情地说着。 “苏公子是要找我家少主吧?” 被唤作月绯的姑娘状似愣了愣,但无论如何,这对话让藏身梁上的人眉头更皱了。 “那么,我先走了。” 话是如此说的,但男人一直站在门前,手按在门扇上,根本没有离开的迹象。 而月绯——红月,僵硬地保持着脸上的淡笑,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苏问情,只希望他赶快离开。 “苏公子,请早点歇息。” 苏问情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红月。 “苏公子?” 第十四章 眼前的苏问情,目光呆滞,像是已经把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忍不住,红月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苏公子,请早点歇息。” 回答红月的是瞬间火红的脸,纵使在黑夜里依然瞧得真切。 苏问情猛地一愣,转身去。 正想把门关上,不料苏问情一个转身,猛地一个弯身——红月眼睛瞬间瞪大,下一秒,她看着苏问情匆匆跑走的背影,小手捂住了方才突然被亲了一下的额心。 真是个……奇怪的人。 边想着边把门关上,红月才转过身去,梁上的人已经翻身下来。 “你……” 嘴巴猛地被捂了个严谨,红月错愕地瞪着眼前那双愤怒的眼睛。 是上官书。 虽然漆黑模糊了一切,但红月还是知道他。 额心顿时一阵疼痛,红月吃惊地抬起眼帘,瞪着那只似乎在她头上擦着什么的手,然后又在黑暗里寻找上官书的眼睛。 沉默就这样蔓延着,直到她头上的小东西被吵醒了。 “呜!” 狗狗般地发出了抗议后,小东西猛地跳到地上,飞快地钻上了床。这一举措,终于惊动了上官书,只见他,缓缓地把双手抽回,然后,用力地瞪住了她。 “为什么你们会在一起?” 声音虽然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但还是过多地泄露出了些什么信息来。 “遇到了,所以在一起。”懵懂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红月不禁想起,“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总是这样,相处下来,面对上官书时红月总是没有半点身为丫鬟的自觉。但是,这得归咎于上官书吧? 这个人,虽然处在武林正派之首,武学造诣在同辈中称王,也比许多的泰山北斗更青出于蓝,可偏偏,冷漠疏离的外表,在相处的过程中不自觉地瓦解,让红月看到了许许多多不该是上官书的偏偏又是属于上官书的面貌——例如害羞。 然后,红月不小心地发现,欺负他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想着,红月的眼里笑意更深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看着上官书的双手发狂地张了又合,红月奇怪地看着他不寻常的愤怒,然后,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意外地叫:“你是来夜袭我的?” “夜袭!”话一说出口,意识到字面的意思后,上官书俊脸一红,懊恼地叫,“谁要夜袭你!” “真的没有?” 红月看着他一脸的微红,不禁向前一步,上官书见了,连忙后退。红月愣了愣,试着又向前一步,而上官书呢,反射地继续后退。 如是再三,上官书的脊背竟贴到了冰凉的墙壁。 而红月,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某人居然害怕一个姑娘家。” 真是可爱,堂堂武林盟主竟然被她这个魔教妖女逼到了墙角。 “你……”上官书一时语塞,瞪着红月脸上得意的笑容久久地说不上话来,“你……” “我什么?” 红月的眉啊眼的,笑得灿烂,一张小脸无限凑近,在黑暗里,只想把上官书那穷窘的表情尽收眼底。 “这是身为丫鬟对主人说的话吗?”终于,上官书推出堂皇的解释,“而且,身为主人的我饿了,吩咐贴身丫鬟去做点夜宵却找不到人,你认为这贴身丫鬟该不该打?” “呃……” 所谓的贴身丫鬟,貌似是她? 冲着红月顿时泄了底气的脸,上官书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然后俯身下去,两人顿时鼻子碰着鼻子,“我说,身为贴身丫鬟的你,现在是否该为身为主人的我煮一碗热汤?” “我不要。”不必考虑,红月一口拒绝。 身为堂堂魔教教主,被迫钻狗洞就算了,还得为武林盟主做洗手做羹汤?简直没门! “你……”上官书一时气结,眼睛半眯,“你确定你不要?” “我确定!” 瞬间,两人瞪着对方,倔强的目光在黑夜里像是在较着劲。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还未回过神来,房门被推开,只听门的那头有人叫道:“月绯姑娘,有句话我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跟你说清楚,我喜欢……你……你、你……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闯进的人,是苏问情,本来情深似海的一番话,在看到房内以暧昧姿态贴近的两人后,变得破碎不堪。 而因为苏问情的出现,专注于话题的两人这才注意到彼此的处境——被逼到墙角的上官书,手按在身边的几案上,俯身而下。红月呢?昂首挺胸地与上官书鼻子贴着鼻子,由于两人的过于贴近,红月在不知不觉间站在上官书的两腿之间……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隐藏已久的朗月离开了浓厚的藏云,温柔的银光此刻正从窗外照射而入,使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合二为一般地纠缠在一起。 震惊地看着彼此,两人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上官书抽身,越过红月来到依然张口结舌没有半点酷男自觉的苏问情身边,大手一伸,直接拉着苏问情的衣领离开。 寂静的走廊上,苏问情的脸色终于从震惊回到了正常状态,不时地瞄着仍然拉着自己的上官书那疏离淡漠的脸,苏问情轻咳了一下,一个旋身,脱离了上官书的禁锢。 上官书回过头来,以绝对的沉默正视着苏问情一脸的欲言又止。 “上官。”苏问情终究还是开了口,“你的贴身丫鬟,我跟你要了。” 回答苏问情的,是上官书的沉默,下一秒,上官书与苏问情错身而去。 “上官!”苏问情追上前,拉住上官书的肩,“我跟你明言了,即使你喜欢她,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们公平竞争。” 苏问情的话,让尾随追来的红月一下子傻在原地,当上官书转过头来时,红月一个闪身,躲进柱子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贴身丫鬟,你要我可以给你。” 低沉的声音似乎隐藏着风雨欲来的恐怖,让苏问情不禁错愕地瞪着上官书看,而躲在暗处的红月,心猛地跳了跳,只感到后脑顿时一阵发麻。 ——贴身丫鬟,你要我可以给你。 这上官书,到底把她当作什么了? 而她,心里的那阵寒意又是为了什么? 用力地咬了咬唇,红月转身回房,并没有注意到上官书的目光在同时看向了她所躲藏的位置。 【第八章】 终于来到了黄山山脚的小镇,而一连数天的阴雨也终于收敛,让久违的阳光在人们的面前露露脸。 只可惜,走在热闹大街上的一行三人,脸上的梅雨天气似乎并不能随着阳光的出现而隐去,反而,因为身边来往的人潮脸上的雀跃而倒添了数分的阴沉。 纵使如此,俊俏出色的上官书以及难掩一身酷气的苏问情依然是人们注目的焦点。 当然,红月也是众人的焦点,无他的,有谁会让一只狗狗把自己的头做狗窝——何况,还是一名正直花样年华的姑娘家? “月绯,渴吗?” 一路上,苏问情嘘寒问暖的,红月从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麻木,已经能够淡然一笑回应了。 “我去去就回。” “哎……我不……渴。” 叫不住苏问情,红月悄悄叹了叹气,不经意地往前走了两步,赫然注意到近在咫尺那分明是属于上官书的靴子。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上官书高深莫测的目光。 自从苏问情加入了黄山之行后,上官书总是会用这种目光瞧着她,那种要死不活的古怪劲头,真叫人郁闷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市集里传出了一阵纷闹,急促的追逐之声响起,只见一个穿着麻布衣翠绿裙的小姑娘冲出拥挤的人群,刚好被地上的碎石绊倒跌跪在上官书的脚边。 “哪里跑!” 又冲出来流氓三人,为首的人鼻头一个叉型的刀疤肉迦,眼看着长满了毛的大手就要拉住小姑娘的衣领,红月眉心微微一动,收在宽袖里的指头晃了晃,下一秒,只听那刀疤流氓哎呀了一声,捂住了发红的手背。 而那名小姑娘,趁机爬起,踉跄地跑到了上官书的身后,哭腔大起:“公子,公子!请救救玉儿!” 上官书的目光,放在红月的身上,没有半分的转移,让红月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回头,上官书看着拽住自己衣服的姑娘,衣摆一阵晃动,眉也不皱地就把想要偷袭的三名流氓撞到三尺以外。 “哪来的混小子敢在老子头上……” 叫嚣的话还没有完全托出,流氓们又是一阵哎呀,被人快速地踢飞开去。下一秒,手捧着两碗豆腐脑的苏问情奔到红月的身边,“月绯,你没怎样吧?” 僵笑着摇了摇头,红月又注意到上官书那种古怪的目光了。 但更快的,上官书别过脸去,竟对着拉着他袖子的姑娘淡道:“姑娘,没事了。” “公子!”那名姑娘,突然尖声下跪,用力地拉住上官书的衣服,“公子,谢谢你救了玉儿!玉儿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以身相许! 红月听了,连忙寻找上官书的表情,只见他,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默然。 “公子,即使为奴为婢,玉儿也不在意!”那自称玉儿的姑娘,粉脸俏红,不美却有着小家碧玉的清丽,而丝丝的哭腔,更是我见犹怜,“拜托你,公子,请收了玉儿吧!不然,他们回来,会把玉儿卖予青楼的……” 第十五章 上官书的手,轻轻一扶,把玉儿扶起,然后转过脸来,望了红月手中不知不觉被塞的豆腐脑一眼,冲着玉儿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 “谢谢公子!” 玉儿大喜,连忙亦步亦趋地追上前去。 握住豆腐脑的指头,不自觉地用力再用力,只听“啪”的一声,手中的瓦碗竟然应声碎裂,烫热的豆腐脑随即烫红了红月的手。 “月绯,你没事吧!”身边的苏问情紧张地叫,竟从袖子撕出一块,连忙为红月清理。 有点茫然地低下头去,红月注视着苏问情紧张又专注的表情,竟一时回不过神来。远方,正想唤两人进入客栈的上官书看到这一幕,眼神变深了。 “玉儿,你去唤月绯与苏公子过来。” “是。”玉儿紧张地应着,小脸通红地赶到依然在为红月包扎的苏问情身边,“是……月绯姐姐和苏公子吗?” 错愕地抬起眼帘,红月看着玉儿既害羞又可爱的脸。 “公子在那边候着。” 说罢,玉儿又紧张地跑回上官书的身边,似乎在嘘寒问暖着什么,而上官书呢,竟一脸和颜悦色地听着。 咬了咬唇,红月与苏问情走了过去。 “今天就住在这里,明天再赶路吧。”上官书说罢,就要走进去,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手受伤了?” 红月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上官书的语调,绝对不是关心,反倒更像是奚落。 “你的工作,就让玉儿接手吧。” 虽然说工作要让玉儿接手,但是习惯就是习惯。 清晨,无缘由地还是在同一个时刻醒了过来。 当红月一如既往地捧着洗脸水来到上官书的房门前时,意外地发现门并没有合拢。轻轻一推,红月眼神一震,只见房内,新来的玉儿穿着一身与墨上轩丫鬟无异的白色装束,正殷切地服侍着上官书,那眉啊眼的,含羞答答,就像是新婚的妻子为相公整装似的。 “我不是说了你的工作让玉儿接手吗?” 上官书没啥表情地阐述着,然后转了转身,把脊背留在红月的视线里。而玉儿呢,唇上擒着难掩的窃喜,对上官书殷切地递着湿毛巾,还竟然拿起放在脸盆边的木梳为他整理起发冠来。 无明火顿时涌上心头,红月转身就走。 捏住洗练盘的金属盘沿,力度不自觉地加深着,右碗却猛地一痛,红月低头,看到烫伤的地方竟隐隐发红着——她曾经受过许多伤,这小小的烫伤又怎么会使她记在心上呢?可此刻痛的感觉,来自何处? “月绯,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苏问情。 虽然有任务在身,必须要把苏问情带回去,可这人,整天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让她莫名的恼火。 为什么非缠着她不可呢? 若不是他,上官书也不会说出贴身丫鬟你要就可以拿去的鬼话来! 猛地瞪了苏问情一眼,哼了声,红月转身就走。 “月绯?你要去哪里?” 没有半点情爱的经验,红月哪里晓得缘分的微妙?这种认定了一个人就非缠下去不可直到对方也与自己纠缠在一起永不分开的想法,对于现在的红月而言,太陌生了。 “月绯,别走那么快,你等等我!” 清晨里,走廊追逐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从房间里步出,上官书很快就寻到了走得飞快的红色衫诀,就在他想往那个方向走过去时,一把熟悉的声音叫道:“少主!” 是莫笑闲。 只见他,风尘仆仆地一路飞奔过来,本来喜极欲哭的脸,在瞧见上官书身边的玉儿后猛地一僵,回到往日的古板。 “少主,我可把你找到了!” 上官书笑叹一声:“说吧。” 莫笑闲愣了愣,连忙开口:“大事不好了……”但随即,莫笑闲又改口,“少主,这位……该不会是你的贴身丫鬟吧?” 可是,似乎跟印象中的脸不太像啊! 看着莫笑闲歪头苦思的表情,又看了看在身边红着脸的玉儿,上官书突然道:“玉儿,我们去用早点吧。” “慢着,我就要想起来了。” 没有注意到已经被撇下,莫笑闲苦思着。 另一边,被苏问情拉着走到了客栈的二楼雅座后,红月百无聊赖地听着苏问情闯荡江湖的所见所闻,以及与一些女侠的风流韵事,头点啊点的,好几次几乎撞到了桌子上去。 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然后,听到人声鼎沸中,有人从楼下陆陆续续地走上来。不到一刻钟的光景,整个清幽的二楼雅座竟挤满了人——蛾眉,空洞,青城,武当,漕水山庄,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号的小帮小派。 “听说了没,叶怀风居然跟那个黄什么的姑娘对掌。” 一片嘈杂的议论声里,隐约地听见了一些对话。 “是黄涟。” 听到意外的名字,让红月愣了愣,瞬间清醒过来。 但后面的对话,很快又被另一帮人的讨论掩盖住了。 “这红月妖女,一连偷得数把宝剑,分明是不把我们正派放在眼里!” “眼看着与上官盟主的黄山之战快到了,那妖女大概想偷了人家的佩剑就能多分胜算吧,简直是无知!” 义气激昂的人来自漕水山庄,而他们的对话,让红月的眉心不只打了三四个结。 “这位仁兄的话真是说得太对了!” 那边的空洞弟子突然拍台而立,“那妖女,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家师的凝雪宝剑上,还发了帖说今晚来取,简直是目中无人也幼稚可笑得让人不齿!” 就当红月想要再细听下去之时,那名空洞弟子身边的白须老人突然一阵咳嗽,空洞弟子脸一白,连忙乖乖坐下。 那白须老人,分明就是空洞掌门吧? 才想着,白须老人开口:“老朽今晚会在客栈里等着这名红月姑娘的。”说罢,老人衣袂一摆,旋身离席。 而红月呢,看着老人风骨凛凛的背影,唇上轻轻地浮起了一抹不易发现的浅笑。就在这时,看起来十分眼熟的衣衫一角出现在视线里,红月抬起眼帘,看到了一脸淡漠疏离的上官书,当然,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玉儿。 “上官,黄山之战已经成为了无可避免的态势了。”苏问情笑着为已经入座的上官书倒了杯茶。 上官书沉默着,苏问情瞄了瞄依然乖巧站在上官书身旁张罗着点心的玉儿,“你这个贴身丫鬟其实也不错嘛。” 这话,让上官书抬了抬眼。 红月呢,听到这里,默默地站了起来。 “去哪里?”上官书淡道。 红月低头看着他,一时沉默。 “是啊,月绯,你就坐着啊,反正你家少主已经有人服侍了。” “小东西该喂食了。” 默然地指了指懒睡在头上的小东西,红月别过脸就要走,苏问情本想拉住红月,但却被上官书抢先了一步。 看着被捏了个老紧的手腕,红月一时愣住,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上官书的侧脸。 “上官,你不觉得……” 而苏问情,见到心仪之人的手被握在另一个男人的手里,沉不住气地想要提醒上官书男女之别,可却被上官书打断了:“问情,当我的贴身丫鬟,你觉得玉儿胜任吗?” “自然胜任。” 苏问情的眼里只有那只堂而皇之拉住红月的大手,哪里察觉到上官书的话中有话? “那么,从今天起,玉儿就是你的。”上官书突然淡淡地开口。 “上官!” “公子!” 被点名的两人,错愕地同时低呼。而被上官书拉着的红月,心里一震,猛地瞪着上官书看。 回答众人的,是上官书漾起的笑容,竟是衬得俏脸美艳绝伦,“你说的,我的贴身丫鬟,你要了。” 突然的话,让苏问情一时愣在那里。 上官书伸手拍了拍苏问情的肩膀,一把拉上仍然愣在一边的红月,趁着周遭的正派中人陷入议论中仍未发现自己,赶紧抽身离开。 诡异的是,唇上始终噙住了一抹春风得意的笑。 【第九章】 被上官书拉着走,红月轻巧地闪躲着,与身边拥挤的人们保持距离。 走出客栈后,沿途看到了不少的武林人士,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干净昂然的,豪迈粗犷的——当然也不乏行头露尾的,神色恍惚打扮怪异的。 真是好个正邪大荟萃。 看来,黄山之战的确疯狂了整个江湖。 奇怪的是,这上官书坦然地走在大街上,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擦肩而过,竟然没有人把他认出来,这算什么武林盟主啊? 就在这时,走在前头的上官书突然停住了脚步,害红月几乎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我们这就上山去吧。”他突发奇想地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一脸诧异的红月,补充,“难不成,你认为与那些人一起挤上山很有趣?” 今天的上官书,真的是怪得不得了。 往日的他,面对她时总是言简意赅——除非,是在害羞发狂时。 而且,方才他在客栈里对苏问情所说的话,实在让她诧异得不得了。甚至,在她的心里,播下了一枚惊叹号,久久的,余韵未散。 第十六章 “看着我做什么?说话啊。”被红月瞧得心里有点乱,上官书连忙别过有点热的脸。 “你为什么要说把玉儿让给苏公子?” “难不成你希望我把你让给他?” 猛地回过头来,上官书懊恼地瞪着红月,然后意外地发现,红月一脸的绯红。那粉嫩粉嫩的脸,染上了红晕后,竟是可爱得害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过去,以手背来回地抚触,细细地感受着当中的细腻与渐渐升高的温度。 眼前的这个女人,初相识时只觉得很笨,反应又有点迟钝,但在相处久了以后,才慢慢地暴露出其难缠的性格,尤其喜欢寻他开心——似乎他越是难堪,她越是开心。 可偶然地,她又会像此刻般,露出那种傻傻的表情,傻傻的目光,傻傻地注视着他。 他从来讨厌愚蠢的人,可她那种傻乎乎的样子却意外的可爱,似乎可以接受的样子。并且,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她在自己的眼前变得傻乎乎。或者,他该是有点喜欢这种时候的她的。 突然,感觉手背一热,回过神来,上官书看到了红月的小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背,于是目光又回到红月的脸上,寻觅着红月的目光。 那水漾的目光,波动着可爱的亮光,可又偏偏带着戒备。 下一秒,那按着他手背的小手顺势来到他的额心上,轻贴着,就在上官书疑惑想要开口之际,让他为之气结的话从红月的小嘴里逸出:“少主,你似乎病得不轻,喔?” “病?” 回答上官书的,是理所当然的点头。 说实在的,一个人表现得如此奇怪——尤其是眼前这只上官书,红月不得不做此联想。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把看起来让他十分在意的玉儿让给苏问情?不过才一眨眼的光景,怎么可能疼爱变不疼爱了呢? 再不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如果不是生病,难不成你一切奇怪的举动是因为我吗?” 红月的话,让上官书一下子僵直在原地。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看不惯苏公子对我的亲近,在吃醋了对不对?” 吃醋! 看着红月的脸,上官书的脸顿时涨红,心底忍不住浮现出苏问情与红月在一起时的画面。的确,他……讨厌苏问情接近红月,可是,这份心情怎么可能是吃醋?他只是,只是不愿意看到义父所喜欢的女子,对其他人轻佻…… “原来,江湖传闻是真的。” 突然听到红月结案陈词般的话,上官书不禁错愕地抬起眼帘。 “你与苏公子真的是一对恋人。” 这样毫无根据的话,几乎害上官书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我没有……” 就在这时,小东西抗议地在红月的头上呜咽着,盖过了上官书的声音。 “好了,知道了,你饿了对不对!”红月用力地压住头上的小东西,“我这就带你去找吃的,别吵啦!” 看着那个把自己的心搞得一团乱的女人居然因为一只长得像狗的白狼把自己凉在一边,上官书不禁傻了眼。 “慢着!” 猛地上前,他拉住了她。 回过头来,红月不解地眨了眨眼。 可就在这时,阴影压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眼前,上官书的脸无比地接近着,而他身上爽朗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大街上,人潮汹涌着。 而被上官书硬拉着,被逼与他一起停留在人流匆匆的客栈前的红月,头皮发麻地感觉着唇上同样发麻的滋味。 然后,唇终于被放开。 眼前,上官书的目光隐隐发怒着。 “记住了,我喜欢的是姑娘。”说罢,上官书放开红月,径自走进客栈里,独留一脸傻乎乎的红月,在原地被注意到这一幕的行人们议论纷纷。 “可恶!” 什么叫记住了? 这上官书到底要她记住什么啊! 猛地捂住发烫的脸,红月硬着头皮穿出人群,不料没走上几步,就被站在不远处一脸诧异的人吓得急刹住了脚步。 这人,是一名与红月年纪相仿的姑娘,虽然是姑娘,此刻却作男装打扮,手里摇着酒酲,一双醉眼迷蒙。 “黄……” “走!” 对方突然向前一拉,直接把红月带走。 至于因为一时冲动亲了红月而懊恼地跑回来的上官书,瞪着红月被陌生男子带走,傻在原地。 正想偷偷地追上去,不料刚好经过他身边的人撞了撞他,然后愣住。 “盟主!” 一声高八度的走调惊呼,就像平地一声雷,竟盖过了客栈吵闹的议论声,让所有自称正派的人们同时一震,下一秒,竟团结得不得了地冲了出来。 “盟主!上官盟主!” “真的是上官盟主!” 毫无意义的惊呼无聊地一再重复着,而上官书,也因此被围了个严实,失去了追踪红月的最好契机。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自动让开了一条路,只见一个白须老人从客栈里走出来,一脸的威风侠骨。 温吞又严肃地,白须老人开口:“上官盟主。” 这白须老人,看上去有点面熟,但上官书依然是叫不出名字,只能以淡漠疏离的面貌掩饰一切。 可纵使如此,该扛起的武林盟主责任还是得扛,只见白须老人的身后突然晃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莫笑闲。 “陆掌门请放心,我家少主已经答应了您的请求。” “老朽也并不是非拜托上官盟主不可,只是这事滋事体大,时值上官盟主与红月妖女决战前夕,总不能因为老朽的缘故造成红月妖女日后败北的借口。” 一翻话说得慷慨,在看到众人赞同与崇拜的目光后,白须老人心满意足地率先转身走进客栈里。 “那么,大家先到客栈里从长计议吧。” 众人一听莫笑闲的话,附和着追上去。 而上官书手一伸,把莫笑闲勾回来。 “那是谁?”他悄悄地问,毫不汗颜。 “空洞掌门陆光光。” 欲哭,莫笑闲回答,再一次为天公的公平投以白眼——果然,人无完人,像上官书这种武学奇才,长得俊俏非凡,终究还是得拥有那么一点小瑕疵的。 “那你慢慢招呼去。” 上官书说罢,就想抽身离开,还是熟悉他的莫笑闲眼明手快,及时拉住了他。 “莫!” 大街上已经不见了红月的身影,上官书急得皱了皱眉。 “少主,主人飞鸽传书在此。” “义父?” 上官书微愕,接过莫笑闲手中的飞鸽传书一看,眼神顿时一变。 “走,进去商量对策。”说罢,上官书不再留恋其他,直接走进了座无虚席的客栈里。 另一边,红月已经被女扮男装的故人拉到了偏僻的山脚一带。 早饿得发狂的小东西肥胖的小腿一用力,跳到了地上,扑在草丛上自己觅食去了,而红月,被醉眼迷蒙的故人上下打量着,浑身不自然地喊停:“好了,黄涟!” “切。”对方甩了甩手上的酒酲,为里面的空洞感到不耐烦,而后转过头来,啧啧有声,“不错嘛,一向讨厌穿红的你居然像辉春似的招摇过市起来了。” “黄涟,你特地把我拉走,就为了说这种无聊的事情吗?”懊恼地伸手往对方的额心一弹,红月双手抱胸,睨视过去,“换我问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现了个假红月?” “假红月?红月妹子,你说笑了吧,偷剑的人不是你?”被唤作黄涟的姑娘脸色顿时一变,“是你吧?那些名剑都是你偷的吧?” 那样子,像是最爱的酒酲才开封就被人摔破了似的,让红月不得不皱眉,“身为魅宫里消息最灵通的人,你会不知道?”说到这里,红月不禁想起,“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什么江湖百晓生叶什么的关系吧?听说你居然跟人家做了绝令?黄涟,你……” “好了。”红月双肩突然被用力地一按,只见黄涟竟一脸从未见过的严肃正经,“如果偷剑的人真不是你,那么,今晚我们就去把事实弄明白吧。” “你确定你要去?”说这些不是单纯地为了转移话题?红月实在很怀疑。 “确定。” 回答红月的,是一双只有见到酒酲才会发光的眼睛。就当红月疑惑之际,下一秒,那双眼睛神色一变,换上了糟老头似的猥琐,“对了,你跟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 “就是那个啊,在客栈前……” 猛地捂住了黄涟的嘴巴,红月只感到满脸的热,“既然决定了要在晚上行动,我们不是该好好商量一下计策吗?” 上官书上官书,该死的上官书! 黄涟才提及他,她的心就怦怦乱跳,像是着魔了似的。 才想着,手突然被黄涟拉开。 “红月,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迎着黄涟疑惑的目光,红月侧耳倾听。 “你与上官书,到底谁技高一筹?” “我……” “要知道,如果你输了,啸月宝剑就要还给人家了哦!” 黄涟的话,终于让红月彻底地变了脸。 啸月…… 黄涟不提,她倒是真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接近上官书的起因,不就为了啸月吗?而后,接到“天下第一美人”的任务,她分心地去试着接近苏问情,后来却又因为发现苏问情对她别有用心于是一直耽误着事情的进展。 第十七章 如今呢? 她不是该趁着苏问情对她言听计从,直接把人拐到“天下第一美人”的面前吗? 可她为什么…… 是为了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耳边,是黄涟的计策,可红月一副心思,早就飘到了九天云外,久久地无法回过神来。 被黄涟所耽搁,回到客栈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 小东西猛地跳下去,直接回房睡大头觉。而红月,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客栈里,依然是人潮汹涌,挤满了江湖中人,并且个个脸上激昂万分,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似的。绕了一圈,没有见着上官书,倒是听到那些闺怨极深的女侠们议论苏问情苏大公子竟然追着一个丫鬟跑出去了。 摸了摸鼻子,红月暗自庆幸苏问情的不见踪影,然后,终于在他们所居住的上房庭院里发现了上官书的踪影。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上官书持剑而立,闭目倾听着风的信息。 当第一片枯叶被风吹落枝头之际,反手身后的剑随着手腕一晃,开始舞动出凌厉的剑招——招式是朴实的,可是舞动起来的剑身反射着动人的银光,使一切莫名地华丽了起来。才错愕着,上官书猛地翻身跃起,腾空翻转之际剑身往下温吞地划出了圆弧,下一秒,上官书再一翻转,双脚安然地立于方才所画的圆弧中心。 红月刚想走出去,这时,地上发出一阵轰塌之响,除了上官书所站的位置,四周竟然塌陷了半寸之深,而划分之界,正是上官书所划出的圆! 这剑法…… 红月半眯着眼睛,只觉得这剑法似曾相识。 就在这时,院子中的高树同时一震,下一秒,枯叶漫天飞舞,下起了一阵叶雨。 而就在这一阵“雨”中,上官书回气吐纳,徐徐地转过身来。 “回来了?” 叶片落下,在他的头上,他的肩膀上。 红月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因为,她比较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伸出手去为他把叶片拿掉。 黄涟的话,偏偏在这个时候在脑海里回响着。 ——你与上官书,到底谁技高一筹? 这个问题,似乎已有了答案。 真要交手起来,只怕她只有三成的胜算。除非,她…… “今晚,你早点歇息,哪里都别去。”终于,他开口,然后,迎着她诧异的目光,伸手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灼热而长着厚茧的指头,居然放肆地在她手上的那道旧伤疤上来回抚弄着。红月一惊,想要把手抽回,不料上官书突然一用力,竟直接把她带入了怀里。 “义父交代了,你与他,只是萍水相逢。” 错愕地抬眼看着上官书,红月无法明了他的意思。 “义父?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懂?” 回答上官书的,是戒备的摇头。 这人,现在又是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而眼神中的专注与从未见过的那种来自恒静的骚动,实在让人头皮阵阵发麻,而那逐渐压下来的唇…… 猛地抽手捂住他的嘴巴,红月惊慌地睁大了眼,“你、你想做什么?” “放开手,你不就知道了吗?” “啥?” 还没消化他话里的意思,手已经被他抽开,下一秒,柔软的热唇贴上了她的,并趁着她倒抽一口气之际狠狠地进攻。 热切的吻,索取着她无力抵抗的舌,感觉着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侧,红月在那专注得快要燃烧起来的目光中,慌乱地挣扎着,想要抽离,却又被猛然爬上她细背的手所禁锢着无法动弹。 可悲的是,她四肢无力,竟连最拿手的暗器也无法施放。 但这根本不算什么!因为更可悲的是,到了后来,她竟然沉沦在那样的吻里头,奢盼着时间能够停滞在这样的一刹里,不要流动。 “你是我的。”迷蒙的视线里,看着他的唇翻覆着,一字一句地喘息道,“知道吗?” 身为一代魔教妖女,怎么可以被武林正派的大家长所命令? 可是…… 在那样热切的注视下,她竟然着魔似的点头,并应了声:“知道。” 于是,上官书给了她一个很舒服的拥抱,或许还有一个梦,美得,让人不想醒来…… 夜色在无声地降临。 与红月依依惜别了以后,上官书独自往房间走去。 听到脚步声,原来在房里的人连忙慌乱地看了看四周,下一秒,无声地滚进了床底。 门,终于开了。 上官书走进来,关上门的一瞬间,上官书狠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服,那表情,极为狼狈。 “少主。” 门外,莫笑闲的声音响起。 上官书一震,连忙恢复到冷漠的表情,“你来了。” 打开门,上官书让莫笑闲走进来。 “少主。”莫笑闲走上前来,欲言又止,“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如果不知道,就什么都别说。” 走到八仙桌前,上官书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水很凉,浇在热热的心头上,非但没有消温,反倒像是火上加油了。身体里面燃烧着的无名火一直在熊熊燃烧着,让上官书恨不得把衣服都脱光。 只是……一个吻,不是吗? 而且,还是他主动,被燃烧的应该是另一个人,为什么此刻却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少主,我觉得你真的不必为主人这么做……不管如何,这样都不符合你的性子,对那位姑娘也……” “好了,莫,出去吧。” 被上官书冷漠的目光注视着,莫笑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了出去。 寂静里,上官书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在灰蒙蒙里,从袖间取出莫笑闲给他的纸条,小心翼翼地摊开。 模糊里,映入眼帘的只是简单的一行字。 “守住凝雪剑,另,月绯乃辱我之人养女。” 本想以淡漠的声音念出来的话,到头来,竟变成了丝丝的颤抖。 猛地回想起红月因为他的吻而痴迷动情的脸,上官书狠狠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如果你不是,如果你不是……” 如果红月不是那个曾经羞辱过义父的人的养女,如果……不是? 后脑顿时一阵发麻。 上官书懊恼地用头撞向坚硬的八仙桌。 根本没有这种假设性的可能,伤害义父的人等于伤害了他,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心存侥幸,何况…… 从怀里掏出一直不离身的素色钱袋,掏出里面的紫纱方帕,小心地摊开,望着那对红石耳环,上官书的眼中流露出了丝丝的疑惑。 为什么此刻已经完全记不起那名姑娘的相貌了? 目光流转,不经意地看到了安躺在红石耳环旁边的紫玉手绳,脑海里瞬间又浮现出红月回答说知道时的表情,上官书连忙把东西塞回钱袋里又放进怀内,但狼狈的感觉不散,于是,他又把贴身钱袋拿出来,急急地放到了床上,用被褥与枕头层层压住,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看看天色,时间已经快到了。 于是,上官书离开床沿,往大门走去。 而当上官书走出房间后,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叹。 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床底下爬出来,走到床边,然后伸手探进了以奇怪形状叠放的被褥底下。 【第十章】 夜是静谧的,居然没有风,而天上,浓云厚重,把月色藏起,若隐若现的霞光使天空看上去像是龟裂似的。 没有看到上官书的踪影,也没有看到传言中发拜帖言明今夜前来的妖女红月。时过三更,潜伏在空洞派掌门所住的院子四周的武林正派们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而一直紧握住凝雪宝剑的空洞派掌门陆光光,也因为年纪已大,开始忍不住打起盹来。 就在这时,庭院外徐徐步进一名长相清秀的姑娘,手里捧着的,是热气腾腾的拉面。 闻到香气,大家顿时精神了过来。 “这不是上官盟主的贴身丫鬟玉儿吗?” 眼尖的人,马上套近乎,走到了玉儿的身边,一双眼睛,拼命地瞪着她手中所捧的盘子里所盛载的几碗热面,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黄山山脚的夜是深寒的,只是一碗简单的热面,也能勾醒腹中蛔虫啊! 玉儿轻笑,“玉儿没法腾出手,烦请少侠自便。”说罢,又望了望仍然踌躇着要不要过来的其他人,“厨房里还有很多,都是我家公子吩咐准备的。”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匆匆围过来抢面,没抢到的,直接冲出院子,跑厨房去自己拿。 玉儿见众人都欢喜地吃着面,于是回到院门边,把早前搁置在那里的食盒取过来,笔直地走向空洞派掌门陆光光的房间。 “是谁让你进来的?”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玉儿,空洞派掌门陆光光神色一变,握住剑的手更用力了些。 “陆、陆掌门。”玉儿惶恐地退后,“是玉儿一时心切,想为陆掌门端食,忘记了要敲门。” 看玉儿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陆光光重咳了一声,视线跃过玉儿,看到院外的徒弟与其他正派人事埋头苦吃着手里的热面,眉不禁一皱,“我不饿。” “可是,这是我家公子特地为您老准备的,陆掌门,你多少吃一点好吗?” 第十八章 玉儿眼中凝泪,像是急坏了,一下子跑到陆光光的面前,以好不柔弱的样子打开了手中的食盒。 顿时,一阵异样的香气逸满了整个房间。 陆光光眼神一变,只感呼吸不顺,手中利剑出鞘,指向玉儿,“妖孽,你竟敢在我面前使诈!” 可是,就在这一刹,玉儿却“嘭嗵”一声昏厥倒地,而院子里,也已经不知不觉地没了声音。这一变故,惊圆了陆光光的眼睛。 下一秒,一抹白影飞蹿进来,瞬间缠上陆光光握剑的手——细看才知,原是一条白绫! “阁下中的可是我们魅宫的魅蓝,还是乖乖睡着的好。” 人未到而声先到,白绫的主人一使力,轻易地就将陆光光手中的凝雪剑夺了过去。转过身,让剑身出鞘,白绫的主人并不理会在背后想冲上来一拼的陆光光,细细地打量起剑来。 眼看着虚弱却依旧凌厉的一掌就要击中白凌主人的脊背,一颗碎石弹了过去,直中睡穴,下一秒,陆光光跌倒地上,昏睡了过去,而懊恼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响起:“红月,我说多少次了,要当剑痴也不是这种德行的啊!要是受伤了多划不来!”“黄涟,有你在怕什么啊?” 虽然暗自奇怪一向爽快得不像女人的黄涟居然在这种时候鸡婆唠叨,但白绫的主人回头反笑,满脸是怪异油彩。 这人,正是红月。 而这,就是她们商讨了一下午的计策——与其坐以待毙地被动,倒不如她们先去把剑取过来,让躲在暗处的人自己现身。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计策,起码,她们站在阳光之下,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但无妨的,魅宫根本不介意这些,担待一些无须有的杀人罪名又如何?反正之前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们还不是照样被正派中人称作魔教? 想着,把手中的剑收回剑鞘里,红月向黄涟示意,两人一同跃上了屋顶。 抬起眼帘的时候,开始有风。 衣料在风中吹摆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的清晰。 而当看到站在屋顶上的某人时,红月并不感到惊讶,把手中的剑交予黄涟。只是,她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直到,那人竟然淡淡地开口:“我说过的,今晚你该早点歇息。”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红月的手,往耳边摸索了一阵,一撕,把那张涂着怪异油彩的脸谱撕落,然后,定眼看着那个人——上官书。 上官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张在不知不觉间让自己熟知的脸。 “是了,大概是从一开始吧?从你叫我月绯那时起,对不对?” 月绯,绯月,绯者,红也。 说罢,红月笑了。 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是复杂吧? 眼前的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只是一个单纯的阻挠者——阻挠她去拥有自己想要的宝剑,阻挠她去完成“天下第一美人”交代的任务。 现在,又不知不觉地影响着她的情绪。 “重点是,请你把剑交出来。” 眼前,上官书抬起手。冷漠的样子,与早前的热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红月不自觉地皱眉。 “如果……我不要呢?” 回答红月的,是上官书飞掠过来的举动。红月反射地射出暗器,然后挡在黄涟身前,与轻易踢掉了暗器的上官书以掌风相拼。 “我不想伤你,把剑交出来。”上官书皱眉,看着红月的满眼倔强,“你根本不打算要这把剑,不是吗?” “因为你要夺回,所以,我现在想要了。” “你……” 上官书为之气结,这女人,如今又对他露出了惯有的恶作剧表情,根本完全不考虑那个假红月随时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才这般想着,院子里头却传出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身穿着淡黄衣裳的年轻姑娘,手里抱着一只挣扎不休的狗狗,跑进院子里。 “红月,你怎么不等我就先过来了?” 那黄衣裳姑娘边说边抬头,看到屋顶上的三人后,猛地一震。 “黄涟?” 红月吃惊低呼,猛地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可是已经失了先机——出鞘的凝雪剑,已经搁置在她的颈项之上。 “你就是假红月?” 没有理会红月的质问,那个一直与红月在一起的“黄涟”,轻轻地对上官书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徐徐开口:“别动,刀剑无眼。” 说罢,注意到上官书眼中的懊恼,假“黄涟”突然一阵轻笑,“哦,是了,我几乎都忘记这东西了。” 腾出一手,假“黄涟”从怀里掏出一个素色的钱袋,然后当着上官书诧异的目光,递给红月,“你,不妨打开来瞧瞧里面的东西。” 看着上官书一脸的紧张,红月狐疑地接过钱袋,心想着里面不过就是那枚从她那里抢过去的红石耳环。 轻轻打开的口子,从钱袋的缝隙里,隐约可见的是一条有点眼熟的紫纱帕巾,眼熟得就像是紫烟经常佩戴的那条——记忆顿时回巢! 那天,当这个素色钱袋掉在地上时,滚出了另一个红石耳环!红月又不禁回想起初到恶霸屯的那天,紫烟一直捂住耳朵的一幕…… 猛地一个用力,红月把素色钱袋丢向上官书。 意外地接住了自己的钱袋,上官书错愕地抬起眼帘,看着红月眼中那抹骄傲的愤怒。 “你,傍晚时对我做的,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可否认,红月的质问让上官书心里一阵狼狈,但是,比上官书更快开口的,是红月身后的假“黄涟”:“当然是为了他最最亲爱的义父大人上官非咯,你该不会不知道,当今武林盟主上官书对其义父唯命是从的事情吧?” “义父?” 红月错愕,而上官书,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红月脸上的迷惑,让他居然急着想去否认。 “不是这样的!” “你为了你义父的一封飞鸽传书,就想以同样的方法羞辱那个曾经羞辱过你义父的人的养女,不是吗?” 假“黄涟”的话,让红月与上官书同时一震。 “她说的是真的?” 望进红月眼里的错愕,上官书僵在一边,无法反驳。 的确,他是有这种想法,也告诉自己,会亲她,搂她,也都是因为要贯彻这种想法,但是真那么做的时候,心底那抹情不自禁与无端腾烧的火苗,却一再地让他感到迷惑与矛盾,就像此际——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你听,他承认了。” “谁要你多嘴!” 红月猛地回头,意外地看着假“黄涟”竟然把手中的凝雪递到自己的面前来。 “这个负心的人,你不想把他砍了吗?” 假“黄涟”满眼笑意,让红月愣了愣,而站在院子里的黄涟,大惊,“红月,你不能用剑的!” 没有理会黄涟的警告,红月半眯着眼,沉默地接过假“黄涟”手中的剑,然后,转过头去,怒看着上官书。 上官书呢,淡淡地看着她,只是轻唤:“红月。”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今日,我们就一决高下吧。”剑身舞起,红月冷冷地看着上官书,“不用剑,我大概没有胜你的能耐,但有了剑以后……”脚下猛地一跃,红月跃向前,上官书连忙退后,这时,红月把手中的凝雪丢到上官书的手里,然后伸手到脑后一拉发带,在空气中一甩,只听“啪”的一下,竟刚劲无比,在夜色下反射着黯然的金属光。谁也没料到,那看上去普通的发带,居然是一把软剑! 月儿胖胖的身子终于离开了天上重重的乌云,不再吝啬地,让自己的一身光华洒落大地。 而在美丽的银色光华里,白色的裙影舞动着凌厉的剑招,软剑随着舞动,发出如磬的声音,如歌如泣。 而与之较劲的,是一把通体漆黑,却在舞旋时发出异样白光的长剑。 剑与剑在半空相撞,而后又分开。 过招的两人,剑招使得出神入化,身形交错流连,几乎让人错觉两人并非相搏,而是在共同舞动着恒古的舞蹈。 “红月,都说你不能用剑了!” 黄涟一急,跃上瓦顶,想上前去阻止红月,不料却被假“黄涟”阻挠了。 “魅宫的黄涟,你的武功是魅宫里公认的差,劝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假“黄涟”的话,让黄涟不禁皱了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红月?” 回答黄涟的,是一阵嗤笑。 “不许笑!” “为什么不能笑?冒充红月的人,不是我。” 假“黄涟”讪笑着,突然感到耳边一阵劲风劈过来,连忙反射地后退,只见,本来与上官书纠缠的红月,竟攻了过来。 没有看到上官书的身影,假“黄涟”当下一惊,就在这一迟疑间,脑后一痛,假“黄涟”硬吃了一记手刀,无力地跌跪在地上。 “嘶”的一下,假“黄涟”的脸谱被拉了下来。 意外地瞪着那张脸,红月紧拽住手中的脸谱吃惊地叫:“小华?” 这张脸,分明就是当日在墨上轩里的丫鬟小华! “小华是谁?” 红月不情愿地看了看上官书,“你家丫鬟。” 第十九章 说罢,感觉握剑的手猛然一阵发麻,红月指尖一弹,把软剑一震,回到了柔软的最初,然后,把恢复到发带的软剑递予一边的黄涟。 黄涟见了,皱了皱眉,默默接过,帮着红月把软剑绑回脑后。 “我们回去找青萍吧。” 黄涟的话,让红月迟疑了一阵,然后点头。 可就在红月随着黄涟转身之际,上官书上前,猛地拉住了红月。回头,看着上官书一脸的欲言又止,红月沉默。 “你……” 上官书咬了咬唇,心里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目光流转着,注意到红月方才握剑的手竟然诡异地红肿了起来,上官书不禁紧张地想要拉起她的手,不料,却被她躲开了。 “你的手……” “不是被你伤的。” 把手藏在身后,红月瞪着上官书。 “我知道不是我伤的。” 刚才,他一直缚手缚脚,哪有使出真功夫来?当然,她也是一样。两人的过招,或许在别人眼中是激烈的,但也只有他们心里清楚,一切招数只不过是空有形式。所以,他才会疑惑,深深地疑惑,为什么她的手会红肿成如此地步! “红月,快走吧,再说下去,你的手就要废掉了!” 黄涟的话,让上官书如梦初醒,“你中了嗜骨钉?” 嗜骨钉,东洋传入的暗器,钉细如线,喂有嗜骨粉,中了嗜骨钉的人,如果能够及时把毒针吸出,虽然中钉的部分会形同残废,但一般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只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嗜骨钉就像蛊,每每使用内力后,都必须把曾受伤的部位以刀挑开,再以解药涂抹在血肉之上。 可每一次的疗伤,由于不能使用麻沸散减轻割肉之痛,所以是一个痛苦万分的过程。而且疗伤过后,中了嗜骨钉的人将有三天失去内力,将会成为一名不懂武功的普通人。 猛地拉出红月藏在身后的手,上官书震惊地瞪着那道曾让他吓了一跳的伤痕——原来,竟是中了嗜骨钉! “你不必再演戏了。” 红月的话,让上官书焦急得心头一震,抬起头来。 “接近我如果是为了紫烟,很抱歉,现在连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紫烟?”上官书不明白地眨了眨眼,然后,他又明白了,“我在意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声音里的气急败坏,让红月皱眉,“我知道,你在意你的义父。” 说罢,红月趁着上官书一阵恍惚之际,另一手击出一掌,想要摆脱他的钳制,不料,却被上官书一个反手,顺势把她拉进了怀里。 “好了,现在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挽救你的手!” “都说了,我的事与你无关!黄涟,你还不过来救我!” 黄涟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倒是她抱在怀里的小东西,学着狼叫了一声,一下子飞扑到红月的头上,舒服地找了个位置,也不管其他,眯眼歇息了。 本来嘛,人类的爱情故事,对于小东西而言,简直就是无聊的肥皂剧。 而突然被吓了一跳的红月与上官书,齐齐瞪着那只搅局的小东西睡得如此香甜,竟一时失去了争吵下去的欲 望。 “来吧,我为你疗伤。” 上官书暗叹了口气,眼中有着不容拒绝的担心。 也实在是折腾得太累了,红月点了点头。于是,上官书拦腰抱起红月,两人在黄涟诧异的目光下飞落院子里,完全遗忘掉那个假冒黄涟的小华,疗伤去也,独留黄涟与小华互瞪着眼。 “有话要问?”小华突然开口,“但是,你别想在我的口里知道任何的事情。” 黄涟突然一笑,点住小华的穴道,接着,在小华的瞪视下缓缓蹲下来,“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认为黄涟是魅宫里武功最差的吗?” 被点了哑穴,小华有话不能言。 “那是因为,我是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 说罢,黄涟把小华带到院子里,碰巧,一道声音响起:“你是谁!” 回头一看,原来是早前因为魅蓝昏迷过去的玉儿,此刻正扶着同样虚软无力的空洞派掌门陆光光走出房间。 黄涟目光流转,突然灿烂地一笑,把小华推向本来就站得不稳的两人,下一秒,三人像层层叠似的,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告诉你们家盟主,犯人就给他送到这里了,我有事,先走咯,拜拜!”说罢,黄涟施展轻功离开,无牵无挂。 倒是被摔得晕乎乎的玉儿,不忘用力地按住了挣扎着想要起来的小华,虽然没有任何的武功,但玉儿此刻的坚持令人动容,“你别走,既然你是犯人,我一定得为少主擒住你!” “玉儿姑娘,老朽助你!” 陆光光像是被感动了,出手点住小华穴道,让小华浑身一软,晕厥了过去。 于是,半刻钟后,陆光光向外宣称,妖女红月,已经被擒落网,一时惊动了挤满黄山山脚,准备看这场由红月与上官书主演的决斗的武林中人。而上官书的贴身丫鬟玉儿,也因为在擒拿妖女红月上的功劳,被空洞派掌门陆光光以及其他几位在武林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泰山北斗所褒赏,竟然得到了个“天下第一丫鬟”的名号。 但这些,自然是后话,也无关痛痒。 毕竟,对于上官书而言,此刻躺在他床上那虚弱的人儿,才是他的一切。 仅点着油灯的房间里,上官书坐在床沿,轻轻地搂住怀里的红月。粗大的汗粒,顺着他有型的颧骨滑落,而他的右手,紧拽住一把锋利的匕首,锐利无比的刀尖,轻掂着红月那红肿的手腕,迟迟无法下手。 “上官书,是男人你就割啊。” 同样是满头大汗,红月因为手腕的疼痛无力地抬起眼帘。如果不是气虚影响了声音的调子,那么,此刻的上官书应该会被她气到才是。反正,断然不会像眼前这般,只是对她露出了惆怅的苦笑。 “上官书,你再不割,我的手就要废了!” 努力地想要端出些气势来,无奈话才说完,她整个人就更无力地软在他的身上了。 “疼的话,你就用力地咬我吧。” 他的声音,轻如绒毛。 红月还没在这当中难得的温柔陶醉完,手腕就传来一阵椎心的疼痛。 猛然升起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努力地咬着唇,不想在上官书的面前示弱,可偏偏,随着锋利的刀尖在肌肉上的游走加深,疼痛也终于大得无法忍受。大滴大滴的泪水和着汗液,不住地滑落下来。 “不要忍着,你会咬到舌头的!” “咬到舌头也总比咬到你好!” 疼痛越是巨大,红月不服输的意志就越强。 而上官书,担心地看着红月的唇上泛出血滴,一咬牙,低下头去,吮住她的唇,含住了她所有的痛苦。 而他的手,并没有慢下来,狠狠地一划,终于把那道骇人的伤疤完全割开来——皮开肉烂里,只见黑色的血斑正在凝结——好险!若让这些黑色的血斑凝结起来,红月的手就非砍掉不可了! 才想着,下一秒,他的手,被锋利的指甲狠狠地抓住。 感觉被吻住的人儿突然一软,上官书连忙放开她的唇,改为用自己唇去吮吸那些黑色的血斑,而后,用红月一直带备在身的解药把伤口敷好,再小心翼翼地包扎。 好不容易包扎好,上官书重重地舒了口气,手背往脸上一抹,才发现汗湿里尽混着自己的泪水。 再看因为疼痛昏迷过去的红月,上官书伸出指头,轻轻地往她的脑门弹了弹。 “我……也是你的,知道吗?” 良久,呢喃般的叹息从上官书的口里逸出,再深深地看了红月一眼,上官书步出房间。没想到才打开门,就看到了捧着洗脸盆在外一直候着的玉儿。 “少主。” 玉儿俏脸一红,把手中的洗脸盆递到上官书的面前。 上官书随意洗了把脸,淡道:“月绯受伤了,我现在去采点草药回来,你在这里照顾,不要告诉任何人。”说罢,走了几步,又回头补充,“尤其,别告诉苏公子。” 虽然这苏问情离开了以后一直没有回来,但难保他突然会闯回来,现在的红月虚弱得无法动弹,若被强硬带走……上官书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玉儿知道。” 得到玉儿的回应,上官书这才放心地离开。 挂在走廊上的灯笼,发出淡淡的光,突然一阵风吹来,灯笼晃动,光影顿时一阵交错,也使得玉儿的脸在此刻显得鬼魅起来。下一秒,玉儿转过身去,走到床边,缓缓地蹲下,而后湿了湿毛巾,开始为红月拭去脸上的汗迹。 而一直守在暗处的莫笑闲,思量许久,终究转身离开。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直藏身在梁上的人,在看到玉儿把门关上后,这才翻身而下。 淡黄色的衣角,还有轻抬起来的脸,竟是早前被关在柴房里的小华。 没有尖叫,也没有呼人前来救命。 第二十章 玉儿看到小华后,从容非常,甚至,还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锦囊,递予小华。 “软骨散?” 小华皱眉,看着玉儿,“你认为对于一个内力全无的人,还需要软骨散吗?” “可她是红月,既然能担任魅宫教主,想必也并非泛泛之辈。”玉儿说罢,眼神一变,竟十分狡猾,“你切记要把她带远些。” “那你呢?” “我?” 玉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嗤笑道:“我当然趁机让上官书迷上我,进而得到武林盟主夫人的宝座,从此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号令武林的生活了。这是当初抽签就分配好的事情,你就别怨了。” “那我祝福你。” 小华并不想再说下去,转身就要去扶起红月。 “慢着!”玉儿突然上前,拉住小华的肩膀,“把你放走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半句。” “知道。” 同伴的答应,并不能让玉儿安心,只见她突然击出一掌,从后偷袭! 一口鲜血,从小华的嘴里喷出。错愕地回头,小华捂住受伤的右肩,骇然地瞪看着满手的黑血,“你!你竟然对我使用嗜骨钉!” “放心,这里有解药,每年,我都会给你寄过去,只要你乖乖闭嘴,别多话。” 玉儿笑了,笑容里满是算计的阴险。 “你狠!” 小华接过玉儿手里的解药,连忙吞服下,然后,趁着玉儿转身之际,袖间一翻,射出暗器,不料玉儿像是早料到了,衣袖一收,竟把暗器全部收到衣服内。 “噼噼啪啪……”暗器缓缓地掉落到地上,而小华的脸色,也在瞬间变青。 “如果你不是还有利用价值,我就……” “就把人杀了?” 意外清亮的声线,让房内对峙的两人同时一惊,一抹黄影,竟在这时从更高的横梁翻身而下,似乎,比小华隐匿得更早。 玉儿眼神一变,瞪着那打扮与小华一模一样的人,面露杀机。 那个人,正是黄涟。 只见她,笑容可恭地甩了甩手中的酒酲,一双醉眼看向脸色铁青的小华,“我不是早说了?我是魅宫里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 “那么,我就让你永远无法说出情报!” 玉儿神色一变,袖间滑落锋利匕首,眼看着就要冲到黄涟身边,可就在这时,背后一阵异样的风动,玉儿只感到脑后一凉,还没回过神来,一把软剑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 回头,那使用软剑的,竟是本该内力尽失等同废人的红月! “华,你到底在做什么!” 玉儿情急一叫,不料目光一转,竟看到小华已经昏厥在地上。 好快的点穴手法,竟然还悄然无声! 脑后一阵发麻,玉儿瞪着红月,脑瓜子里拼命想着对策。 “红月,被我说对了吧,只有苦肉计才能擒到假红月。” 黄涟嬉笑着走过来,回答她的是一记白眼,“亏你想出来,竟让我预先服下魅蓝,再用内力把毒逼到手腕,还骗上官书那是嗜骨针,让他一刀一刀地把我的血肉割离!” “不是这样,你也试不出上官书的真心吧?” 懒得理会黄涟的醉语,红月强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甜意,转向玉儿,“我不会问你打哪里来,但是,无论如何,你该交出偷去的宝剑。” “喂喂,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来回地看着黄涟与红月,玉儿耳朵突然微微一动,猛地咬向红月受伤的手腕,趁着红月因疼痛疏忽之际挣脱开去,打开门就大叫:“救命啊!快来人啊,魅宫来劫囚了!” “魅宫的人又来了!” 院子外,人声突然嘈杂起来。 房内的红月与黄涟,对看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都知道假红月是谁了,我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当然,不走还待到何时?” 红月得到黄涟的同意后,两人一同破窗而出。而就在她们离开的瞬间,匆匆赶到房间里的上官书,手里拽着草药,吃惊地瞪着房内的混乱。 “少主,你终于回来了,玉儿怕死了!” 手突然被玉儿拽住,上官书皱了皱眉。 这时,脚边一阵毛茸茸的骚动,低头,只见小东西正摇头摆尾着。 于是,上官书把手抽回,把小东西放到肩膀上,竟也破窗而出,尾随着那两抹苗条的身影去了。 月色如画。 以高速在连绵的屋顶上飞跃着,又跃进暮气甚浓的苍郁山林里,红月一直凝望着高挂在夜空里的明月,只感到越是远离客栈,心就越是悬空。 像是,为了什么而牵挂。 就在这时,脚下一滑,红月竟从树上滑落下来,正想踢出步伐稳住身形,不料一个有力的臂弯竟在这个时候搂住了她。 天地飞旋,视线里出现了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上官书,看得红月一愣一愣的,直到双脚落地,依然感觉天地回旋。而本来正为红月的失足担忧的黄涟,看到这一幕,唇上浮出一抹揶揄的笑,“咳,请别忘记这里还有观众。” 红月瞬间回神,推开了上官书,不料,上官书眉心一皱,竟又硬生生地把她拉进了怀里。 “我说过,你是我的。” 隐隐发怒的眼眸,半分不离红月的。 脸悄悄一红,红月别过脸去,嘀咕着:“我不是说过我知道了吗?” “咳!” 黄涟忍不住又要打搅,“拜托两位,先听小女子一言。” 回答她的,是同时瞪过来的白眼,害黄涟只好捧住自己脆弱的小鸡心,厚着脸皮继续说下去:“关于假魅宫的事情,我会尽快收集情报,那么两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做些什么呢?我可以建议一下哦!1,继续假装决斗出席黄山之战?2,现在就回去揭穿那个假红月的身份?3,运用各自的影响力,比我更快地把这些人揪出来?” 见两人不说话,黄涟没趣地咳嗽了一下,“看来,你们是选4了——什么都不做,独自逍遥去。” 说罢,也不理会那边的两人顿时脸红得如跳虾,黄涟嗟叹连连地离开,把时间留给这对老天新撮合的小情人——喔,忘记了,还有非狗非狼的兽类一枚。此刻,小东西趴在上官书的肩膀上,正好奇地看着这对小情人。 只见他们,沉默里,假装着看天看地看树叶,就是不看对方一眼。 终于,目光撞在一起。 上官书伸出手,温柔地把红月那包扎着的手放到了唇边,亲了亲,然后低语:“看来,你们使的是苦肉计。” 声音是沙哑的,听得人精神恍惚。 “本来就只是普通的伤口,可偏偏就有某人相信了我们的谎言。” “还痛吗?” 听到如酒淳厚的温柔沙哑,红月深深地看着上官书的眼睛,“你认为,我是那种笨得会跟别人玉石俱焚的人?” 上官书一时语塞,别过脸去。 而红月,瞪着他的侧脸,忍不住说:“那么,聪明的上官盟主,还是去找别人好了,什么你是属于我的,这种话你还是对别的姑娘说吧!” 上官书脸色一红,猛地看过去,“你、你刚刚是在装睡!” “哼。” 这回轮到红月别过脸去。 看着她倔强的小脸,上官书咬了咬唇,然后拉了拉她没有受伤的手。 回过头来,红月对上他那双有点害羞的眼睛。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素色钱袋,又从里面紫纱面巾里拿起一条紫玉手绳。 “来,我为你戴上。” 看着上官书,红月突然摇头。 “你还在生气?” 冲着他紧张的神色,红月突然挑起那对红石耳环,“这对耳环才是我的,其中一枚,是我交给紫烟的,开玩笑说说不准哪天她会帮我觅得良人。” 听到红月的话,上官书不禁心里一阵高兴,但随即,他又瞪着手里的紫玉手绳,“那这手绳……是紫烟的?” “对。” 上官书听了,把手绳藏回紫纱面巾里,交给红月,“那么,下次见面时,你还给紫烟吧。” 红月接过紫帕,又发现上官书把她的耳环塞回钱袋里——这人,又打算私藏她的东西吗? 才想着,听到上官书开口:“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回答他的,是疑惑的眨眼。 一眨,再眨,继续眨…… 眨得上官书发狂几欲暴走! “不说就算了!” “我有想做的事情哦。” 突然的回答,让上官书一愣,又期待地看过去,谁料…… “我打算把苏问情带回魅宫去。” “你……” 上官书的脸,突然被捧住,而红月,踮起脚,用力地往他的唇上吻了吻,然后,又放开了他。上官书一愣再愣,手猛地一用力,缠上红月的腰身,把她整个人提起,狠狠地吻住,只希望吻得她头昏脑涨,让她没空想起苏问情的一切。 良久良久以后,某人沾沾自喜地道:“怎样,你不觉得把我带回魅宫是个更好的选择?” “如果你的肩上没有蠢蠢地趴着一只蠢蠢的狗狗,或许是。”红月说罢,冲他做了个鬼脸。 “红月!” “汪汪!” 下一秒,山林里某人与某狗暴走的声音,震惊了夜的宁静。 夜,正长。 尾声 【尾声】 黄山之战,筹备的阶段轰动非常。 从一开始,是因为正派的武林盟主上官书与魅宫教主红月以绝令为誓,争夺啸月引起的纷争,连带地,红脚楚震伟、御剑门少门主王霸分别与同是魅宫的橙香、绿豆在同一天同一地点也击掌为誓,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到了后来,又传出了百晓门叶怀风与同是魅宫妖女的黄涟加入战圈的消息,可偏偏…… 结束得莫名其妙。 “耍人啊!” “就是嘛!上台的居然是小猫三四只,无聊死了!该出现的人,谁也没有出现!” “不对,我们该找人赔偿精神损失费!” 看着身边几个很毛头的正派侠士手里扛着奇怪的木方往下走去,走在山道上的红月与上官书不自觉好奇地回头。 “请问……黄山之战结束了吗?”红月冲着那几个年轻人问道。 “结束了,还能不结束吗?” “就是,姑娘,别去了,只是浪费脚力!” “对啊,你看,这是什么?” 看到其中一人把手里的木方挥动了一下,红月虚心请教:“请问是什么?” “当然就是比武擂台的支架啊!” 啊?! 红月与上官书迅速看了对方一眼,就连身形大了一倍,走在上官书身边的小东西也似懂非懂地侧了侧头。 这回,轮到上官书开口:“那么沿路上山时看到的木方,全部是……” “当然就是被我们拆下来的啊,告诉你们,我们是最后下山的人了。” “谢了。” 上官书冲着那人微微一笑,与红月在那几个人诧异的注视下继续上山。 沿途,依然看到许多疑似擂台构件的残骸。 也偶然传来了情人间的私语。 “亲爱的,你不愧是武林中最有传奇价值的武林人物嘛,居然不作任何伪装,也没人认出来。” “亲爱的,你也不差,身为人人喊打的妖女,同样没人认出来。” 然后,一切沉默着。 两人,也在这片沉默里来到了支离破碎的擂台前,而小东西,像是很有经验般地随便挑了个位置,睡起大头觉来。 “刚刚说的话,你是认真的吗?” 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人又互瞪着彼此。 然后,下一秒,又默契地跃上了擂台上仅剩的支柱上,摆出了对战的架势。 话说,武林盟主上官书为了与魅宫妖女厮守终身,于是抛掉一切,在黄山之战来临前夕双双私奔而去,造成了轰动一时的黄山之战以黯淡落幕。 而其实…… 在那个被拆得支离破碎的擂台上,那两人大战了三天三夜方休,只是没人有眼福看到罢了,至于结果…… “上官书,你好过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居然、居然打女人!” “红月,你敢说!你敢说你没有狠心地踹了我这里、这里、这里好几脚!” 呃…… 情人间那无聊的拌嘴,还是不听为妙,有言道,非礼勿听,勿听啊!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