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与痞子》 前 言 好吧。深夜睡不著,你也只不过想喝杯牛奶解饥。 却发现冰箱的牛奶发酸过期;除此之外,冰箱裡空无一物。检视刚才的梦境裡,一如往昔,你又梦见她。 你们坐在河堤上,她的头轻靠在你肩上,她柔细的髮丝有夜风温暖潮湿的味道,她的身体柔柔地贴近你身边。时间 过去这麼久,有关你们之间的种种细节,其实你记得不多──在梦中,你甚至已经遗忘她的长相。 当她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你没有一天不这麼想: 妳他妈的绝对会后悔。 妳会生两个小孩,妳每天因為柴米油盐,身材会发胖变形,而且妳老公领的是死薪水。妈的,他到中年绝对会是个 秃头,身上除了肥油,没有一点肌肉。然后有天半夜惊醒,妳会恍然发现他绝对没有像我当年那样深爱著妳。 同学们听说你们分了,谁也不意外。 他们早就预言了你们两个不可能──她是资优生,你是他妈的只会运动的低能儿;连你自己也同样安慰自己,她不 是真的爱你,你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麼爱她。说穿了,你们的爱情浅薄得可笑,和别人没有什麼两样;毕业之后各走 各的,当初会在一起也只是玩玩而已。 早知道就不要去同学会,早知道就不要去打听她的消息。这样发现真相之后,你也不会那麼心痛。 你记不得,女人是从哪一天开始说谎的。 当她柔柔笑著说,她其实没有那麼爱你,她还要出国继续念书,还好心劝你不要难过,这不是兵变,这是思考之后 很理智的分手。 有一天,你忽然收到她在手机裡给你的留言,她说: 只是很想你,想听你的声音。你不在吗?那……我再打给你好了。 她再也没有打来,你手机一直开著,她却再也没打过来。 后来,你也渐渐相信,你和她本来就不是这麼相配。她还有她美好的未来,她会嫁个绝对比你聪明好几百倍的傢伙 ,算了吧,不要像个白痴痴痴地等她的电话。她离开之后,你没有一天不是这样劝自己的。 你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变了,只知道,你再也无法测量爱情的深度。 你再不愿意让一个女人进入心底到那麼深的程度。 你再也不轻易去爱。 爱,一个女人。 ──以上语出邢志蔷之深夜睡不著,脑袋只好碎碎念。 第一章 这样应该不算偷窥吧? 凌晨两点,应晓旻站在厨房敞开的窗户前,看著隔了天井约四公尺远的对面大楼对窗的男人,忽然间,想睡的双眼 瞠大起来。 「哇!」 一听到应晓旻奇怪大叫,正在餐桌旁吃滷味的柏珈颖拿著筷子走到应晓旻身边。「哇什麼?我刚刚说的话妳有没有 听进去?」 顺著应晓旻惊诧的视线,柏珈颖看向对窗,忽然眼睛微瞇,扬眉说:「喔,我要跟我哥说。」 「嘘。」应晓旻使眼色,要她小声一点。 然后,两个女人就这样静静地凝视著对面大楼窗户裡的男人。 那男人正背对著她们,在黑暗的厨房打开冰箱;他全身赤裸,透过冰箱的灯光,她们可以看到男人的肌肤晒得古铜 金黄,重点是他身上的肌肉健美匀称,背部肌肉线条厚实得像是雕刻的岩石,臀部翘得没话说,双腿结实修长,除 了广告杂誌的模特儿,她们从没看过现实生活中身材比例这麼讚的男人。 男人从冰箱中拿出牛奶,走出厨房,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外。 她们用手肘撞了对方一下,像七岁的小女孩般害羞呵呵笑起来。 「刚搬来的?」应晓旻问。 「我也不知道。」柏珈颖是北市刑警大队侦查组第八队女警,最近正忙於春安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哪知道对面大 楼的男人是刚搬来,还是已经住很久。 「可惜,看得到吃不到。」应晓旻走向餐桌,直接用手捏了一块豆干放进嘴裡。 「看样子,妳跟我哥吵得很兇哦?」柏珈颖瞟她一眼,猜测。 要不然应晓旻应该不会在半夜两点,从和她哥哥柏日曜同居的屋子跑出来找她聊天。 应晓旻长相甜美,有一双灵活如猫的双眼,模样看起来娇小俏丽,却是专写变态血腥杀人犯的侦探小说家,目前和 柏珈颖双胞胎哥哥其中之一的柏日曜谈恋爱;而柏日曜是北市刑大侦查组第八队队长,正好是柏珈颖的顶头上司。 柏日曜长得高大挺拔,浑身散发一股沉静忧鬱的气质,刚开始对应晓旻的态度有些拘谨,后来才发现,他行事果决 、精準、镇定,很有男子气概。 或许就是太有男子气概,以致於非常大男人。 两人一有争端,柏日曜老是觉得只要是女人开始思考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每次掛在嘴边的都是:这问题很好解决。 结果,应晓旻发现,為什麼每次两人一有争端,他就会拖她上床。 「妳哥根本就不跟我吵,他直接把我拖上床,然后安抚一下就代表没事了。」应晓旻眼神射出兇光,很生气地说: 「他以為女人只要哄一哄就没事了。」 「那是因為他每天面对的不是杀人犯、强盗犯,就是****犯;和那些重大刑案的犯罪相比,妳的问题当然是小事。 」柏珈颖笑著说。 「所以,我当然要离家出走。」应晓旻拉张椅子坐下。 柏珈颖瞄了一眼她带来的行李,害怕地问:「妳该不会打算住在这裡吧?」 「不行吗?」应晓旻可怜兮兮地问:「妳不愿意收留我?」 「不是我不愿意收留妳,而是我怕我哥会找我麻烦。」柏珈颖也拉张椅子坐下,继续吃她的消夜。 「妳哥会找妳什麼麻烦?」 柏珈颖翻白眼,没好气地说:「他会在办公室找我麻烦。他会故意刁难我,三不五时劝我离职换别的工作,还会逼 我去相亲,刻意把他的手下介绍给我。」 应晓旻频频点头,好像都有听进去似的,却说:「就算我不搬来,他还不是一样会找妳麻烦。他不喜欢妳当警察又 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但妳一搬进来,情况就会变本加厉。他会跑到这裡来找我麻烦,搞到最后,连你们吵架的帐,也要算在我身上。 」柏珈颖没好气地说。 应晓旻立刻转移话题,好心地说:「我搬进来绝对会有好事,妳知道我命很硬,会帮妳把身边的瘟神全部赶走。」 提起「瘟神」两个字,柏珈颖脸上出现三条黑线。这件事真的是说来话长。 柏珈颖遗传到柏家深邃的五官,她有一双清澄明亮的双眼,直挺细緻的鼻梁,丰润的双唇,身材姣好,肌肤健美, 重点是,她拥有柔道黑带的身手。 她不是故意要把身手练得这麼好。柏珈颖有一对双胞胎哥哥──柏日曜和柏旭天。听爸妈说他们是在旭日东昇的时 候出生,应该是在太阳护卫下出生的孩子,但是他们的个性根本一点也不阳光,从小调皮捣蛋、顽劣的行径,简直 就像恶魔。 柏珈颖可以说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他们轮流欺负到长大。 一岁的时候,她被柏日曜摔下床;婴儿床经常被他们偷放一些抓回来的昆虫或是小动物;七岁要上小学的时候,柏 旭天把她的长髮剃光,硬说自己拥有的是弟弟不是妹妹;十岁那年她开始练柔道,两个哥哥却在道场轮流把她当沙 包打……。 一直到十四岁那年柏珈颖月经来潮,他们才恍然大悟自己拥有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但她的日子却没有因此而变得 好过,一对双胞胎哥哥还是持续不断找她麻烦。国中的时候,他们曾经不止一次把对她心仪的男同学叫出去痛打一 顿。 等到了十八岁,柏珈颖开始也有了喜欢的男生,她那对双胞胎哥哥却老是用计吓阻,把对方硬生生吓跑,搞得她背 后好像贴了无形的警语,写上:男性禁止靠近。 从此,她和爱情绝缘。 好不容易警大毕业前一年,她和实习医生扬博任相识、恋爱,就差那麼一点就要订婚,扬先生却劈腿,爱上在医院 担任行政人员的女人。 还是柏旭天发现的。那天,扬博任被柏旭天叫去外面痛打一顿;扬博任向她提出分手的要求时,眼睛还掛著被揍的 黑青,委屈地向她控诉:「妳哥哥太恐怖了。」 直到柏珈颖进入市刑大成為女警,柏妈妈终於看不下去,觉得柏家小女儿应该继续谈恋爱,便开始要求柏家那两个 双胞胎介绍男友给她。 那些男性每个都通过柏家双胞胎的重重考验──家世背景好、不抽菸、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个性正直、有礼, 每个都很遵守交通规则,而且他们都有正当职业,不是医生就是刑警。(因為柏旭天是神经外科医生,而柏日曜是 市刑大侦查组第八队的队长。) 柏珈颖抱持著反正自己也没有喜欢的对象,多认识一些异性朋友也好的心态前去相亲,却没想到每次都以灾难收场 。 约去看电影,电影院就会突然发生火灾;约去吃饭,餐厅突然有人心臟病发;约在便利商店前见面,突然遇到有人 抢劫超商;好端端以為什麼事都没有,聊得正高兴,突然接到要她回局裡的紧急电话。 已经试过七八个对象,没有一个有好结果。分析之后,柏珈颖只好归咎於一定是有瘟神在她身边作怪,阻止她谈恋 爱。 应晓旻乾脆直快地建议:「我命够硬,我陪妳去相亲,这样子瘟神就不敢接近了。」 「算了吧,我哥他们已经放弃希望,他们说我没救了。」 「他们不介绍,那我帮妳介绍。我认识很多文艺青年,对女人温柔、有气质、文笔好的那种。」 有何不可!柏珈颖歪著头想了一下。「好呀,如果他们不怕被瘟神吓到,就放胆来呀。」 应晓旻甜甜笑著,这表示她可以暂时住在这裡嘍。 ※ 深夜两点半。 邢志蔷开车到「隐形」酒吧。 那间位在市区地下室的酒吧,没有多餘的装饰,有撞球台、足球台和老式的点唱机;有一面掛著五十二吋、专门播 放体育竞赛节目的液晶电视;那是邢志蔷c大时期橄欖球校队学长杰斯开设的酒吧。 杰斯大邢志蔷两届,负责的位置是橄欖球队的前锋,也是队上的队长。 至於邢志蔷,则是橄欖球大专盃史上速度最快的翼卫,他的达阵总分至今依然无人能破,是大专盃目前保持的最佳 纪录。他天生长得好看,英俊帅气中带著男性阳刚气息,身形高大頎长,体魄刚强健美,他全身肌肉发展非常均匀 ,他奔跑起来速度快得惊人,举止之间保有一种无以名状的自然流畅。 星期日凌晨两点半的夜晚,邢志蔷推开酒吧地下室的门,此时客人仍未散去,裡面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橄欖球队的校 友,以及校友的亲朋好友。 邢志蔷和杰斯打了声招呼,点了啤酒和薯条,坐上吧台的高脚椅。 「又睡不著?」杰斯也好像已经习惯邢志蔷这阵子老是在半夜过来,一脸疲惫想睡,却仍旧失眠的表情;给了他啤 酒和薯条后,顺便随口问问。 「肚子饿得受不了。」邢志蔷三两口就把面前的薯条全部吃完,露出阳光般爽朗的笑容。「来一盘德国烟燻香肠。 」 杰斯去忙,邢志蔷喝著啤酒环顾酒吧内,看到几张熟面孔;有个女人坐在吧台前打电脑,是霍晴朗。 霍晴朗是霍磊明的妹妹。至於霍磊明,和杰斯一样大邢志蔷两届,也是橄欖球队的队员,他是中锋,专门负责接传 球,策划球队的攻击。他和杰斯在大三那年為学校拿下大专盃的冠军,至今仍是校友们的美谈。由於邢志蔷小他们 两届,等到他成為队上主力,杰斯和霍磊明已经忙著毕业,淡出球队了。 三个人变成死党,还是因為他们都会每週固定回学校和校内球队学弟打友谊赛。 「妳哥呢?」邢志蔷走到霍晴朗旁边,敲了敲吧台。 霍晴朗抬头向他打声招呼,然后指了指酒吧裡面的座位。「在那裡。我哥和我嫂他们看完午夜场电影,才刚到。不 过我劝你别去打扰,他们两个很『闪』。」 霍磊明和徐芝璐是一对夫妻,两人都是律师,已经有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他们的感情依然如胶似漆,每次一进酒 吧就窝在最角落处情话绵绵。两人如胶似漆,丝毫没顾忌他人的眼光,模样根本不像夫妻,反而像一对正值热恋的 情侣。邢志蔷也很识趣,不想破坏他们的气氛。 霍晴朗则在徐芝璐负责的律师事务所当助理,业餘嗜好是写罗曼史。 「有没有什麼恋爱经验可以贡献一下?」最近遇到邢志蔷,霍晴朗老是要逼问他的恋爱史,好作為写小说的资料。 提到这个,邢志蔷根本不想谈,装傻直摇头。「我很久没恋爱了。一夜情的经验倒是不少,妳有兴趣知道吗?」 「我才不想知道你的滥情史,我要的是刻骨铭心的那种。」 「没有。」邢志蔷直快摇头,回座位的时候却微蹙浓眉,猛吃东西。 邢志蔷平常食量就大,又爱笑,每次笑起来就像一隻很阳光的狗。不知道為什麼,这阵子他心情特别低落,阴沉而 忧鬱。老实说,连他自己都明白,他实在不适合走忧鬱路线。 杰斯送食物过来,一眼就看穿他的鬱鬱不乐,建议:「何不找个女人打滚一下?」 邢志蔷没回答,因為这几年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他和她们相处都不久,却从没断粮过,这阵子不知道為什麼, 心情特别焦虑。 吃完烟燻香肠,邢志蔷又点爆米花和薯条,喝著第三杯冰啤酒,走去点唱机投币点歌。 这是「她」最爱的歌。 love is real, real is love. love is feeling, feeling love. love is wanting to be loved. love is touch, touch is love. love is reaching, reaching love. love is asking to be loved. love is you, you and me. love is kowning we can be. john lennon的歌声在凌晨三点半的酒吧裡响起,邢志蔷忍不住想,当年她是怎麼一口咬定她未来的幸福没有他存 在的位置,使他放手也放得出奇得快? 哪裡知道她会骗他。 他知道她身体不好,哪裡知道会不好成这样。换心手术失败,去纽约第一年就因為病毒感染,併发肺炎和其它症状 去世了。 这些年来,他对任何女人都没认真过,也非常确定自己不是让女人认真的料。要不是他前阵子去参加大学同学会, 她的家人託同学转交给他一大叠明信片,都是她在纽约的那一年写给他、却没寄出去的。 同学说:「这几年,一直找不到你的人,你怎麼都没来同学会?她留给你的遗物放在家裡好几年,如果找不到你, 还不知道该怎麼处理。」 他这才发现,她始终爱著他。 一想到她始终爱他爱得彻底,那种打击还满大的。 邢志蔷一个人站在旧式的点唱机前,忽然有个女人主动贴上来,姣好柔美的身躯和他靠得很近;他侧身望向她,她 柔柔曖昧地笑著。「这首歌真好听。」 她穿了一件清凉养眼的贴身洋装,乳房很直接地轻压在邢志蔷的手臂上;他也不是不懂她的明示,但他实在厌烦了 和明天不想再见面的女人调情。 向来来者不拒的他,忽然也会找藉口说:「今晚不适合,我有朋友在那裡。」 女人识趣的离开,独留邢志蔷一个人听歌。 ※ 一早,柏珈颖喝了两杯警局裡发酸的咖啡提振精神。 果然不出所料,她哥哥柏日曜因為女友半夜逃家,一到警局立刻找人乱发飆,连负责归档的行政人员都难逃被骂的 命运;柏珈颖更惨,被骂到赶紧逃出警局。 还不是因為市长下令三月必须治安零犯罪,偏偏他的座车上星期在市区公共停车场被破坏,车内音响、零钱、油票 等物被窃一空。而且不只市长座车,公共停车场已经连续一个月发生多起车辆被破坏的窃案。 第八队早已成立专案小组,锁定市区各大停车场加强巡逻安检,积极採集证物。早上,柏珈颖还针对此类案件做报 告,预测窃贼应该都是有案底的惯犯,而且势必会再度犯案,警方迟早会将他们一一逮捕。 柏日曜却对她狠狠发飆,说她一点都不积极,预测有个屁用,得把人犯抓来,而且限期一天之内。 柏珈颖和她的搭档──绰号「阿丑」的刑警──冲出警局,立刻去各大停车场巡逻,一整个白天都毫无所获。 但他们没人敢提议要回警局,只能坐在车裡等待嫌犯再起犯意。 巨大宽广的平面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他们也不确定嫌犯会挑这座停车场,论机率,这座停车场还没发 生过窃案,如果他们是嫌犯,应该会到这裡试试手气。 三月,春天,一个神奇温暖的向晚。 邢志蔷把车停在这座停车场很角落的位置,準备到附近餐厅和学长霍磊明吃晚餐,顺便讨论学长帮他投资的股票。 说是讨论,事实上邢志蔷根本不大关心股票的营收,他对钱没什麼概念,每次都是学长负责说,他负责吃东西。 事情偏偏在瞬间发生了。 邢志蔷才刚下车,用遥控锁锁好车,停车场瞬间传来车辆警报器作响的声音,他只是好奇绕过车头去看是怎麼回事 ,立刻瞄见不远处有人敲破了那辆喜美的车窗,抓了车内的钱包,掉头就往他这边跑,还狠狠撞了他一下,刚偷的 皮包也不小心掉落在地,人倒是溜得很快。 邢志蔷要不是反应快,瞬间找到平衡,差点就要被偷窃犯撞倒在地。 一看皮包掉了,犯人跑了几步,还想掉头去捡,但看柏珈颖拿著枪快速朝他冲过来,连想都没想,拔腿赶紧快跑。 根据多项证据显示,停车场偷窃犯绝非单独一人,所以阿丑和柏珈颖分头去追,阿丑追犯人,柏珈颖二话不说举枪 对著眼前长相帅气的邢志蔷。 「把手举高!放在我看得到的位置。」主动亮出刑警证件,她瞄了地上的皮夹一眼,要邢志蔷缓缓背转过身,把手 放在旁边车辆的后车厢上。 刚开始还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现在总算明白这位女警误以為他是破坏车辆的共犯。邢志蔷侧过脸,想要解释,却 遇上她森冷无情的眼神;她穿著条纹衬衫和黑色长裤,身材窈窕曼妙,正得不像话,双眼美丽深邃,当下一个念头 闪过,这女警还真漂亮,只可惜目光严厉冷硬。 她正不客气地瞪著他。「我没叫你回头。」把枪放回枪套,她用手肘撞他的背,把他整个人压在车上。「再动我就 给你好看。」她站在他背后,毫不客气地从头顶搜身直到裤脚。 这个男人身上没有预藏刀枪器械,倒是全身都是结实均匀的肌肉,柏珈颖当下第一个念头就这样闪过。 感觉她双手俐落地在他身上摸来探去,邢志蔷趴在车上,还知道要开玩笑的问:「喜欢摸到的东西吗?」 柏珈颖最恨出任务的时候遇到嫌犯曖昧调侃,她装作没听到;根据她的经验,愈搭理这些无赖,他们就会愈嚣张。 柏珈颖直接踢他小腿内侧,故意嫌他双腿站得不够开,然后单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拍打,刻意摸索他小腿内侧和大腿 内侧的地方,举止带著一股说不出的狠劲。 邢志蔷只能翻白眼。「嘿,我是善良公民,不是犯人。我这几年都有按时纳税,走在路上会乖乖靠右,已经好几个 月没收到超速罚单,而且从来不嫖妓或援交,警察不能冤枉好人吧。」 「闭嘴。」柏珈颖抽出他牛仔裤后口袋裡的皮夹,看了一下他皮夹裡的身分证,要他慢慢转过身来。 看他身分证上的名字,仔细比对上面的照片和他的脸,柏珈颖立刻发现这个人恐怕真的是清白的老百姓。「邢志蔷 」这名字对她来说非常陌生,没有在她整理归纳的惯犯名单内,面孔也不是她列出的照片裡的其中之一。 大部分犯人除了有窃盗前记录,也有嗑药的恶习,他们个个面容猥琐骯脏不说,怎麼样都不可能长成像眼前这个高 大帅气的男子;他长相俊美中透著刚毅,嘴角还掛著足以迷死女人的性感悠然微笑,好看到可以去当广告模特儿了 。 柏珈颖一想到抓错人,更懊恼,怒瞪他一眼。「说!你為什麼在这附近逗留?还有,你跟刚才逃走的人是什麼关係 ?」 「我不是逗留,我刚停好车。」指著他停车的位置。「还有,是他突然撞我,时间短到我们要继续发生什麼『肉体 关係』都不可能吧。」 邢志蔷用他惯有慵懒嘲笑的语气,以调情的方式对正在办案的女警说话;当然,柏珈颖会很不满意,觉得他看準了 她是女人,才会这麼不正经。 这时阿丑跑回来了,懊恼摇头,表示追丢了人。这下惨了,他们回去难向队长交代。 柏珈颖把地上皮夹赃物小心翼翼地装进证物袋,阿丑打电话回去请蒐证人员採集被窃车辆上的指纹或其它证据,顺 便通知车主。 至於邢志蔷,既然他正眼看过嫌犯,柏珈颖只好冷声请他回局裡做笔录;也许他可以清楚指认资料库裡档案的嫌犯 ,就算不行,也可以将嫌犯的样貌特徵记录下来。 第二章 几乎已经成为例行公事。 邢志蔷大约午夜一点上床,睡不到两个小时就会忽然清醒,然後去厨房冰箱找东西吃;发现没什么可以吃的,他会开车去杰斯的酒吧,等吃饱再回来,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春天,夜晚空气宜人,整个社区像冬眠很久的野兽沉沉地睡着。 街道两旁的停车格停满了车辆,邢志蔷绕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正要打方向灯停进去,电光石火间.有辆车从对面切过来,直接插进停车格里。 还真是没品。邢志蔷挑挑眉,降下车窗打算教训对方一顿,结果发现对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上次那个搜他身的女警。 柏珈颖走下车,一脸累到眼睛快闭起来的程度。 “抱歉。”站在他的车窗前,丢下两个字,连看也没注意看他是谁,就走开了。 邢志蔷坐在车里斜睨着她无精打采的背影,想起那天他在警局看一张张照片指认停车场的偷窃犯,亲耳听见她被上司狠狠刮了一顿。 说她没带大脑出门办案就算了,还说她靠胸部办案、低智商、低能儿,什么狠话都出笼了,让邢志蔷在当下实在很同情她。 但柏珈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安静听完上司发飙,连应都没应,然後,她走过来看邢志蔷指认的进度。 当邢志蔷再三确认嫌犯的长相跟照片里绰号叫“阿三”的很相似,她还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向他说声谢谢,并且询问他要不要喝咖啡,笑着说警局的咖啡其实很恐怖,一点都不好喝。邢志蔷还真喜欢她柔美的笑容,那时他要离开,她还亲自陪他去搭电梯。 邢志蔷差点要开口约柏珈颖一起去吃消夜。他向来直觉很准,只要开口邀约,女人很少会拒绝;他没问是因为他不确定柏珈颖会同意,虽然她看起来态度变得友善多了,但并没有对他有好感的意思。 而且,柏珈颖和他平常邀约的对象差很多,她绝对不是那种见了第一次面就会跟男人去吃消夜的女人。 她虽然漂亮,但人太严肃又太认真。他猜一切要慢慢来,约了几次会、彼此熟识之後,她才会犹豫不决地让男人勾引上床。 这样太麻烦,也太累了,完全不是他向来和女人相处的模式。所以,邢志蔷和柏珈颖说再见,离开警局之後,猜想除非他超速、酗酒、闹事或抢劫,这辈子要是安分守己过日子,应该都不会再遇到她了。 谁料到她竟然和他住得这么近,而且好像还在同一个社区。 阿三抓到了,但停车场惯窃的主脑却没逮到,就差那么点。柏珈颖搭电梯回住处,看见电梯内镜子里黑眼圈、一副累到马上会睡着的自己,忍住想骂脏话的冲动。 不管逮捕几个犯人回来,不管破几次案,她哥哥柏日曜就是不满意,永远有话教训她。柏珈颖不是不知道,自从她进入刑事侦查组的那天起,她哥哥柏日曜就气得快跳脚;他故意找她麻烦,还不是想逼她调到比较安全的单位,过朝九晚五稳定的生活;就算不行,去交通大队指挥交通也好。 柏珈颖知道哥哥关心她,才会故意刁难她。 但是哥哥也太霸道、跋扈和无理了吧,难怪应晓曼会气到逃家;如果是她,才不会跟像她哥哥那样的男人恋爱。 肚子饿到胃痛。柏咖颖掏出钥匙开门,才记起不要说是消夜了,她今天忙到连午餐和晚餐都没吃。 应晓曼在沙发上睡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脑还开着,以她为中心,四周散布着写作的资料和吃过的泡面、零食等物的残骸。 应晓曼的恐怖小说每个月固定在专门刊登侦探类小说的杂志出刊,正值赶稿期的她,忙起来会连续五、六天都没空洗澡,整天坐在电脑前面,就像植物在土壤里生根一样。 看来这几天又是她的赶稿期。柏珈颖小心绕过客厅,没吵醒她,直接走进厨房吃胃药,察看冰箱的食物,发现只有冷冻意大利面可以吃。 只好勉强凑合。柏珈颖把意大利面的包装拆开,放进微波炉里,隔没几分钟後拿出来,独自坐在餐桌前吃着说不上好吃的面,想着自己今天真是累到眼泪快飙出来了。 这样的低潮期一点都不陌生,每几个月就会来一次。每次来的时候,柏珈颖就会想,为什么她不去当一般的上班族0l就好?她也想上班的时候穿短裙,打扮得美美的,也想要有固定的假期,也想要谈恋爱,无聊的时候有男友可以陪着去看电影,寂寞的时候可以打电话向他抱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他撒娇,每天拥有一种有男人可以依赖的感觉……她干嘛要累得像条狗一样?半夜饿到吃冷冻食品?累就算了,每天还要被哥哥照三餐骂。 沉默地吃完意大利面,她开冰箱拿出一瓶冰透的矿泉水,缓缓一口一口喝掉,试着排除低潮的负面情绪。她安慰自己,她怎么可能习惯朝九晚五规律的生活?她喜欢追逐罪犯时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也喜欢为了找出线索而伤透脑筋的感觉。 今天她只是太累,洗完澡,上床睡觉,精神就会恢复了。 隔没多久,柏珈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精神果然好了一半。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两栋大楼之间狭窄的天空,蓝得澄净透明,柏珈颖穿着无袖黑色背心和抽绳热裤,黑黝的长发微湿,伫立在厨房的窗前。 她一脸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大楼的男人也刚好站在窗前。 邢志蔷刚慢跑绕完社区几圈,懊恼的是,天都快亮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刚脱掉身上汗湿的t恤,从冰箱拿出冰透的矿泉水,咕噜噜大喝几口,不经意间注意到对面大楼窗前的女人一一那不是抢他车位的女警吗?在警局里,她介绍自己叫柏珈颖,不是吗?他嘴角扬起,英俊帅气的脸上充满迷人的微笑,隔着天井凝视着她。 柏珈颖先注意到对面大楼的男人又脱光了,不用说,他胸部肌肉健美,宽阔结实,看起来阳刚得不可思议;她猜想大概就是自知身材好,才会不拉上窗帘,还站在玻璃窗前欢迎对面大楼的人们公然欣赏他的身材。下次,她何不去告诉社区大楼的管理员向他建议:买票收费? 柏珈颖讥嘲地想着,接着将视线往上移向男人的脸庞,她揶揄的表情完全消失,变得非常震惊一一他不是那个叫邢志蔷的男人吗?! 想起自己不只搜过他身体,还看过他光裸的屁股。噢!老天,够了吧。柏珈颖光想到那些画面,脸不禁染上害臊的红晕。 “嗨,早安。”邢志蔷微抬起手挥了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过中间的四公尺,让愣住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早个头啦,她还没开始睡哩。柏珈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把拉上百叶窗,然後转身冲回自己的卧房。 柏珈颖又害羞又觉得好笑,跳上弹簧床,忍不住顽皮地弹了两下,立刻倒头俯卧,把脸埋进枕头里一一要死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愈想,柏珈颖埋进枕头的脸笑得愈厉害。 没多久,柏珈颖把连续几天工作上的烦忧抛向脑後,终於放松地沉沉睡去。 * * *爱情不来,把原因完全归咎於瘟神似乎也不公平。 星期六,难得放假,柏珈颖和应晓曼介绍的文艺青年a见面约会。该说是奇迹吗?这次预期的灾难并没有降临,但她实在不喜欢每讲一句话就要推鼻梁上眼镜一次的a兄。 由於应晓曼赶稿无法陪她去,出门之前,应晓曼还说对了个性很温柔又尊重女性,结果光是讨论晚餐要去哪里,他就站在书店前讲了半个小时。 看着a君白净斯文的脸,柏珈颖猜所谓的温柔会不会是指考虑太多?尊重女性,会不会是个性拖拖拉拉不乾脆?假如应晓曼周围都是这种样子的文艺青年,难怪她会爱上霸道逼人的柏日曜。 不过,晚餐选的日式料理风味不错,如果a君不要每一句话都引经据典,老是提到马奎斯或卡尔维诺的话,她一定愿意再坐久一点。 回去的路上,柏珈颖一直在思索所谓的瘟神到底存不存在,会不会其实是她想太多。上次遇到电影院失火、超商抢劫、餐厅有人心脏病发都只是单纯偶发事件? 才想着呢,a君的座车就在市区十字路口和侧面左转的来车发生擦撞,擦撞的力道并不强,两方的车辆都没有损坏,不过对方却在车流拥挤的十字路口下车挑衅,而且还是三个喝醉的莽汉。 a君慌乱紧张到心脏简直要跳出喉咙,立即先打手机报警;柏珈颖则选择下车,她有义务劝导对方冷静,疏散被他们影响的交通。 “我是警察。”柏珈颖主动亮出警察证件。 “骗谁。” “你如果是警察,那我就是上帝。” “啊,现在警察都穿牛仔短裙哦,应该是坐台小姐假扮的。” 他们根本醉得看不清楚警察证件,还一人一句地嘲笑她。 柏珈颖双眸已经射出冰冷凶狠的目光,其中一个醉汉不识相地向她搭肩,她头也没回,以闪电雷劈的速度把九十公斤的醉汉摔翻在地。 只见其他两人,一个脸胀成猪肝色,一个还不怕死地朝柏珈颖冲过来;她迅速闪开,擒拿住他的手腕,向後用力一扭,他立刻痛得唉唉叫。 “谁再动手,我就告他袭警。”柏珈颖冷声警告。 幸亏辖区的警察没多久就赶来处理,验出三名醉汉酒测都高出标准值很多,立刻开罚,并且吊销驾照。 整个过程虽顺利结束,但a君早已在车内吓到魂飞魄散,柏珈颖一整晚精心维持的典雅文静形象也跟着全毁。 看来,她绝对不会是他欣赏的女人。柏珈颖脸上出现三条黑线不说,人也笑得很尴尬。 “你还好吧?”她问a君。 “吓死我了。”a君惊魂未定地回答。今晚的约会就这样结束,心知彼此不对盘,a君送她回去,两人就此道别,似乎谁也不会感到遗憾,走进住处大楼,搭乘电梯时,柏珈颖发现她需要的男友必须温柔却不软弱,强壮却不霸道,完全没有她两个双胞胎哥哥那种强势逼人的特质,同时也不会被她女警的职业和柔道黑带的身手吓坏的男人。 除此之外,至少两人还必须拥有男女两性最基本的吸引力。说得简单,但,她到底要去哪里才找得到拥有以上特质的男人? 柏珈颖掏出钥匙开门的刹那,手机简讯响了,是应晓曼寄过来的;一看还真要命,柏日曜正在她屋里,应晓曼警告她先别回去,他们两个需要独处谈判。 这下她真的是有家归不得了。柏珈颖不想闯进他们的暴风半径里。柏日曜有强烈的控制欲,发现应晓曼一声不吭逃家,应该会气到跳脚,搞不好还会迁怒到她身上。 柏珈颖静悄悄退回电梯门边,按了下楼的钮;电梯门一开,迅速闪人先。她躲到附近的便利商店,想等风暴过去之後再回家;走到7—11的深处,正想买一瓶冰绿茶,有一对情侣正情话绵绵地挡在冰柜前。 定睛一看,男的是住在对面大楼的邢志蔷,女的身材火辣,穿得很清凉,薄薄的无肩带露脐小可爱和紧身牛仔短裤,乍看之下以为他们是情侣,但听他们的对话,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女人上半身几乎贴在邢志蔷身上,撒娇问:“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打电话给我?” 邢志蔷一手拿着7-11的篮子,篮子里装满各种食物,另一只手则安抚地轻捏女人的下额。“没忙什么,不过就是手机坏了,电话簿读不出来。” “是吗?可是我打给你,你也没接电话呀。”女人微扭动身躯,净想往他宽阔的胸膛里钻。邢志蔷没有退开,搂了对方的腰。“不是跟你说我手机坏了吗?” “那今天怎么样?人家想去你家。” “不是跟你说我和学长有约?” “明天呢?” “我们和学校橄榄球队有场友谊赛,比完还要聚餐,聚会结束都不知道几点了。还是我再打电话给你,嗯?” “你不是说手机坏了吗?怎么打给我?” 两人的举止状似亲昵,柏珈颖却觉得男方这边根本缺乏真感情,不过,他们就这样站在冰柜前卢了好久,久到柏珈颖都扬起细致的眉,不悦地想,他们到底有完没完! 女人一心想约邢志蔷,他明明没有诚意答应,却举止亲昵地对女人又搂又抱,甚至还温柔安抚女人不满的情绪,让她持续晕陶陶地溺在他怀里。 柏珈颖脸上出现三条黑线,决定不喝冰绿茶了,改走向另一个冰柜,考虑到底要喝什么。可乐还是沙士?可乐好了。 柏珈颖把冰柜拉开,正要拿出一瓶可乐,忽然一只大手横过她,把架上的可乐一罐一罐丢进篮子里。 原来就是邢志蔷。柏珈颖微侧头瞄他一眼,然後再四处张望,发现刚才和他调情的女人已不见踪影;她讥嘲地想,看来他很有效率,这么快就摆脱掉对方。 柏珈颖发现冰柜里的可乐已全数被他扫进篮子里;除了可乐,他篮子里还有一堆零食。“可以留一罐给我吗?”柏珈颖微怒地问。 “可乐吗?没问题。”邢志蔷站在柏珈颖的後面,刻意和她站得很近,高大的身形简直把她整个人围在冰柜前;他注意到她今天穿得特别俏丽,深蓝色的牛仔短裙和黑色细高跟鞋让她原本修长蜜色的双腿显得更健美迷人,不像执勤时的裤装给人冷静自制的印象,私底下的她看起来更年轻、更容易亲近。 “今天放假?”他弯下腰,从篮子里拿出一瓶可乐给她。 柏珈颖拿着可乐,忽然歪着头想,她刚才其实是想喝绿茶的,都是因为他和女人挡在冰柜前,她才选择可乐的,那现在她到底是要喝绿茶还是可乐? 後者。没错,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喝绿茶,还是喝可乐好了。一回身,差点直接撞进邢志蔷坚硬的胸膛里,如果不是他机警的先扶住她的话。 邢志蔷似乎没有放开她、也没有後退的意思,柏珈颖抬眼看他,然後说:“你可以放开我,我不会跌倒。” “是吗?”邢志蔷嘴角先扬起迷人的微笑,这才缓缓放开她。“你今天放假?”又问了一次。 “对。”柏珈颖感到两人靠得太近,近到能察觉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乾净肌肤带着香皂的味道,就连他下颚一根根的胡渣都清晰可见。奇怪的是,她莫名其妙就因为两人这样贴近的距离,脉搏忽然加速,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上次遇见他,她可没紧张过,难道是因为她想起他的裸体?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邻居吧,这么刚好住在同个社区。” 他姿态看似懒洋洋的,一手撑在冰柜上,却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去路困住了。“今天晚上有空吗?” “咦?”柏珈颖困惑起来,想起刚才他和女人暧昧调情的对话。“你该不会是想约我吧?” 凝视柏珈颖认真的表情,他缓缓微笑。“不行吗?” “你不是没空,和学长还是朋友有约,不是吗?”柏珈颖抬眼盯住他,态度认真。“我刚听到你和她的对话。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是你们挡住冰柜的门,我不小心听到了。” “是没错。我和他们约在酒吧,你和我一起去,我请你喝一杯,我保证会很好玩。” 所以,他真的想约她?柏珈颖微蹙眉,思考半秒钟,立刻严肃地看着他。“你是随口问问,还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邢志蔷用略带揶揄的口吻问她。 “好吧,你连认真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随口问问。我想也是,你应该不缺一起去酒吧喝酒的女伴吧,只是无聊,想打发时间随口问我吗?” “还没有无聊到随口问的地步,我对你还满感兴趣的,不行吗?一起喝酒?”邢志蔷眼神勾魂,嘴角的微笑性感且迷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那双眼不自觉地猛朝她放电。 “恐怕不行。我想和男人建立的是认真的关系,我想谈恋爱,你不是适合的对象。我猜你人生字典里很缺‘认真’这两个字吧?”她柔柔地微笑,语气坦率大方。 邢志蔷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出声。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表明态度的女人;垂下手,他摸了摸鼻子走去柜台付钱。 幸亏她没被他电晕,还知道什么是理智;不过,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嘲笑她吗?柏珈颖瞪着他的背影,闲惑地想,她这样说有什么不对? * * *又是星期六,春天天气晴。妇女基金会借用市政中心的会议厅举办几场妇女家暴防治的演讲。 柏珈颖是主讲人之一,主要的演讲内容是有关申请家暴保护令之後警察提供的保护,顺便言及根据过往那些错误的案例,妇女因为抱持错误的观念而丧失应有的权利,不仅让自身遭到家暴的伤害,也危及小孩的安全。 律师徐芝璐平日专办离婚、遗产之类的官司,星期六则在妇女基金会担任义工;这次柏珈颖的演讲,还是徐芝璐亲自打电话邀约的;由於市刑大的女警并不多,柏珈颖一接到电话,立刻答应义务过来演讲。 演讲结束,徐芝璐邀请柏珈颖一起吃晚餐,但是柏珈颖答应应晓曼会带鼎泰丰的汤包、好吃的拉面,还有一些食物回去,要不然她猜应晓曼会因为赶稿赶到饿死在她家客厅。 出门前经过应晓曼身边时,她已经像长了青苔的蘑菇似,在电脑前待了好几个小时。 至於柏日曜和应晓曼的问题,也因为应晓曼要赶稿,两人暂时不谈,等她赶稿期结束再说。 徐芝璐改邀柏珈颖晚上十点到酒吧喝杯酒,闲聊兼谈工作。对於成熟美艳的徐芝璐而言,柏珈颖个性单纯又很热心,或许有机会请她也到基金会担任义工。 柏珈颖和一般二十六岁的人没什么不同,她的化妆台上有当季最流行的古铜色眼影、亮粉色唇彩,还有可以让睫毛浓长卷翘防水的睫毛膏;今晚去酒吧,她穿得清凉随性,一身短洋装配牛仔外套,打算喝杯柠檬跳好好放松一下。但是,柏珈颖一踏进和徐芝璐约好的那问酒吧,立刻感到不太妙。 她注意到这是一间运动型的酒吧,坐在吧台前高脚椅上的男人,个个身材魁梧壮硕得有如坚硬岩石,心想他们该不会是隶属某个橄榄球业余队的;听到徐芝璐向她解释说他们是c大历届橄榄球校队的校友,连酒吧老板杰斯也是,她脸上瞬间出现难以启齿的尴尬线条。 等到徐芝璐向柏珈颖介绍霍磊明,一听到“霍磊明”这三个字,柏珈颖难以掩饰内心强烈的不安;她的个性向来纯真坦率,不得不诚实说:“我两个哥哥以前是t大橄榄球校队。” “t大!”霍磊明睥睨吐出这两个字,好像那是什么肮脏的代名词似。 “搞不好我认识。你哥是谁,说来听听,或许我知道。” c大和t大两支球队向来是死对头,两队在历史上有好几次争冠冲突的不良记录,即使不是遇到校际杯的比赛,单纯在校外遇到敌对的队员,也会发生一些肢体上的冲突。简单地说,他们互看不顺眼已经有非常悠久的历史了。 柏珈颖听过“霍磊明”这名字;当年曾连续好几个月,柏家餐桌上都可以听到双胞胎在讨论这号人物,两人用词尖锐不说,语气简直想把‘霍磊明”活剥生吞进肚子里,再排泄出来。 看来柏珈颖应该是误踏禁区了,不要提她哥哥们是谁会比较安全;但柏珈颖不想整晚在酒吧如坐针毡,隐瞒事实和她的个性也不相符;她看着霍磊明,直截了当地说:“我哥是柏日曜和柏旭天。” 话一出口,好像投下一颗原子弹,立刻在这间地下室酒吧引发激烈的反应,霍磊明原本轻松的表情忽然一凝,讶异地看着柏珈颖,好像她突然多长出一颗头;瞬间,他眼神变了,从温和变得异常森寒锐利。 “怎么了?”徐芝璐一头雾水的看着霍磊明。“有什么不对吗?”霍磊明帅气的脸庞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 “没有,哪有什么不对。”立即敲了敲吧台光滑的桌面两下。“杰斯,柏家双胞胎的小妹来了,请她喝一杯吧。” 杰斯站在吧台内正在倒啤酒,听见霍磊明的话,缓缓抬起眼皮凝视柏珈颖;把啤酒递给眼前的顾客之後,他步伐稳健地走到她面前,脸上也有那抹诡异的微笑。 “你是柏家人?”这时,已经有很多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柏珈颖的位置围拢过来,纷纷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她就是柏家双胞胎的妹妹?”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芝璐美丽的双眼瞪着霍磊明,一脸困惑。 “记得我提过大三那年惨烈的冠军杯吗?我的鼻粱被打断,杰斯的手臂骨折,就是她哥哥们的杰作。” 霍磊明喝了一大口啤酒,微眯双眼回忆当年橄榄球赛校际冠军杯,原本一路落後的c大,顽强不愿放弃,最後更以对手无法预料的巧妙战术,一举逆转整场球赛,万分艰辛赢得冠军杯。赛後大家检查自己的身体,几乎每个队员都受到大小不一的伤害。 当时t大的柏旭天是聪敏精於算计的天才中锋,柏日曜则是破坏力特强的顽强前锋,橄榄球比赛时队员彼此冲撞场面原本就很激烈,比起其它球类受伤的可能性更高,但综观各校球员,没人比他们这两只恶魔打起来还凶狠的。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们不会到现在还在记恨吧?”徐芝璐微挑眉,双瞳闪烁着好玩的笑意,直睨着她家老公。 “我们当然不记恨。”说得爽快,霍磊明亲昵地搂着他家老婆的腰,不怀好意地笑着。 偏偏男人对这种事特别死脑筋,霍磊明嘴上说完全不记恨,但其他人却一个个聚拢,把柏珈颖团团围住。当然,好奇的成分也有啦,他们一心想看清楚柏家那两只恶名昭彰的恶魔的妹妹长成怎样。柏珈颖坐在高脚椅上,笑得一脸尴尬,倒是很想看清楚逃生门在哪里。 徐芝璐见柏珈颖四周围满了人,没好气地瞪着霍磊明。 “她是我朋友,别吓跑她了。” 霍磊明把徐芝璐拉下高脚椅,带离风暴中心,安抚说:“别担心,杰斯会好好招待她的。”说招待实在太客气了。每个男人都抢着要请柏珈颖喝杯酒,酒吧气氛顿时变得非常火热,杰斯还得举起双手要大家安静。 “请客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了,毕竟我才是老板,我说了算。来者是客,我们总得先问小姐想喝什么吧。”杰斯眼眸闪烁笑意,睨着柏珈颖。“你想喝什么?” “柠檬跳(lemmon jump)。”担心杰斯不知道柠檬跳怎么凋,她好心地解释:“莱姆酒、伏特加和柠檬汁各三分之一,杯缘抹点盐巴,把三种东西调在一起就可以了。” “各位,我们有莱姆酒吗?”杰斯问其他人。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大声回答。 “我们有柠檬汁吗?”杰斯又问。 “没有!” “告诉她,我们有什么。”杰斯双掌向上指挥大家大声说。 “潜水艇!潜水艇!潜水艇!”地下室酒吧的屋顶快被大家的吼声给掀开了。 “几杯?”杰斯问。 “三杯!三杯!三杯!”起哄叫嚣声不断。杰斯冲着柏珈颖不怀好意的微笑。“按照规矩,来者是客,三杯潜水艇伺候。” 所谓潜水艇,就是把高酒精浓度的高粱装进小玻璃杯,然後让它沉进啤酒杯中,喝的人必须一口气把杯中杯的两种酒喝掉;由於是酒精浓度差很多的两种酒,一口气喝掉大量的混酒总是会让人醉得特别快。 就算柏珈颖选择不喝,杰斯也不会为难她才对,但这样一来,一定会非常扫兴,来酒吧她原本就打算让自己放松的,可不想破坏大家的兴致。 更何况,她的酒量算是好的。有一年就读警大的暑假,柏珈颖和一群女同学跑到男同志酒吧玩通宵,当时的纪录是连续七杯潜水艇才醉倒。 杰靳动作俐落地把高粱酒小杯放进啤酒中,瞬间,柏珈颖面前就堆了三杯潜水艇。她举止大方地站起身,以清脆的声音开朗说:“各位c大的学长们好,我是柏家小妹,在这里向大家问好,请多多指教。”柏珈颖爽快地举杯喝掉第一杯潜水艇,顿时酒吧的屋顶又快被大家的喝采声掀掉! c大校歌忽然响起,歌声全是浑厚的男低音。杰斯在吧台内指挥大家,气氛格外狂热;这时邢志蔷推门走进酒吧,起初还不明白今晚有什么庆祝活动,经过其他人一阵解释,邢志蔷也好奇地挤进人群喧闹的中心,这才发现柏珈颖也在。 邢志蔷虽然也是c大橄榄球队的队员,但他低霍磊明、杰斯和柏家双胞胎两届,所以那年火拚激烈的冠军杯,他根本无缘参加;等到他成为球队的主力,霍磊明他们已经快毕业了;因此,自始至终,邢志蔷都没有对上恶魔党柏家双胞胎。 但他听说柏家双胞胎的恶行已经听了很多年,听着听着,他们已经被渲染成传奇人物里的恶魔党,没想到柏珈颖竟然就是他们的妹妹。 柏珈颖正举起第二杯酒,开朗地说:“祝c大和t大友谊长存!”爽快乾掉第二杯。顿时嘘声和欢呼声同时四起,嘘的是她祝福的内容,赞赏的是她喝酒不扭捏、爽快。 柏珈颖正要喝第三杯,邢志蔷单手撑在光可监人的吧台上,双眼闪烁笑意地直瞅着她。“喝吧,醉了我会送你回去。” 柏珈颖呆了一下,明眸大瞠,望着邢志蔷,似很讶异他会在这里出现。“你……你该不会也是c大的吧? ” “看不出来吧。”邢志蔷笑得很傻气,摸了摸鼻子。“凭我的大脑也可以考上c大吗?” c大是全国前四名的国立大学,邢志蔷外表长得像好看的花花公子,行为更是吊儿郎当,没想到会这么用功,或者该说他聪明?然而都不是,邢志蔷是运动细胞好;他国中百公尺短跑在全中运中仍有纪录;高中是手球队的,曾代表出国比赛过,所以他上大学完全是因为体育加分又加分的缘故,他算是体育保送生。 “我还以为你是高职二专读很多年的广告模特儿。”柏珈颖说。 “我做过广告模特儿,不过那种搔首弄姿的事很无聊。” 邢志蔷皱了皱眉。“我大学读很多年倒是真的、整整读了七年。” “当医学院念就是了。”柏珈颖揶揄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两杯潜水艇的关系,她笑得很开,深邃的双眼含着微醺灿亮的笑意。 “要把妹等一下好不好?第三杯不是还没喝?”突然有人插话。 “对喔,我差点就忘了。”柏珈颖还拿着酒杯,歪头想了一下。“有没有人生日需要祝福的?”停顿半晌,没有人回答,她继续说:“那好吧,第三杯希望台湾的犯罪率愈来愈低。” 柏珈颖一口气喝乾第三杯,酒吧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气氛炒热到最高点,大家还开始起哄纷纷下注,要柏珈颖沿着磁砖黑色的缝隙定直线,赌她会不会东倒西歪。 赌会的比不会的人还多。邢志蔷也掏出千元钞票压在不会东倒西歪的那边;柏珈颖睨他一眼,满眼都是戏谑的微笑。“承蒙你看得起我。” 柏珈颖走向他们指定路线的起点;她今天穿的是细跟银白色、大约五公分的高跟鞋,步伐始终稳健优雅;走到终点,她还不忘顽皮地高举双手,象徵体操动作的完美endlng,回头望着那些身材魁梧的男人们,眼眸流露灿亮的笑容。 整晚,柏珈颖的态度非常大方,赢得c大校友的热烈欢迎。 原本很担心的徐芝璐也感到好玩地看着霍磊明,他搂着她说:“我就说不会有事的。” 注意到邢志蔷始终盯着柏珈颖身影不放,眼神中除了兴味,还流露浓厚的恋慕;杰斯带着警告地搭着他的肩。“跳过她吧,她不是你可以动的对象,别忘了柏家兄弟。” “是呀,一动小心非伤即残。” “要不也会断手断脚。”有好几个人以开玩笑的口吻纷纷附和杰斯的说法,提醒邢志蔷。 邢志蔷嘴角浮现性感的微笑。她愿不愿意让他动还是个问题呢,怎么大家就先担心起来了? 问题是,杰斯他们怎么可能不但心?邢志蔷帅成那样,女人缘自然是出奇的好,经常看他三五天就换享乐的女伴,假如他对柏珈颖的态度也是如此,万一事後被柏家双胞眙发现,他就惨了,肯定有吃不完的排头。 第三章 走出地下室酒吧,寂静的街道上飘浮着春夜微凉潮湿的雾气。 只有几盏路灯是亮的。 由於今晚喝得够多了,柏珈颖不打算把车开回家,酒驾害人害己绝对是重罪,她想先散步过两条街,再拦计程车回去。 邢志蔷也喝了不少,也选择把车停在酒吧附近,陪她回去;他走在她身边,没两步,他忽然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在一条没有月光的小巷中。 柏珈颖侧过脸看他一眼。“你这是干嘛?” “就……怕走散。” 整晚,邢志蔷在酒吧黏着柏珈颖,不是说笑话就是甜言蜜语,他讲话有口头禅,爱讲“就”,每次“就” 完的答案都很好笑。 “又不是小学生放学回家,要排路队,还要手牵手。”她笑他。 一开始,邢志蔷以为她是严肃到不行的女人,谁知道她喝了酒後所流露出来的本性竟然很可爱,甚至还有些天真。 在酒吧,他听到有学长问候柏珈颖的哥哥们,知道柏日曜在市刑大担任队长,柏旭天则是外科医生,开玩笑地对她说:“你两个哥哥是嫌台湾的犯罪率不高,还是想拉高外科手术的风险?” 柏珈颖还笑着回答:“都有吧。” “你哥简直是恶魔,没想到你长得不仅正常,而且还很标致。” 柏珈颖嘲弄地回答:“对呀,我只有两个乳房,而且头上并没有长角。” 还两个乳房哩。邢志蔷一想到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拍珈颖睨他一眼,“笑什么?” “第一次遇到女人把身上性感的器官讲得这么好笑。” “有错吗?”她一脸无辜,还眨了眨睫毛的看着他。 柏珈颖的表情再度证明她的本性是可爱型女人,邢志蔷原本只是牵着她的手,忽然和她十指相扣,他手掌肌肤粗糙温暖有力地覆着她的手,仅仅只是手与手的单纯触感,就让她身体涌现一股温暖的热流。 她想起刚才在酒吧里他幽默的谈吐,他非常爱嘲笑自己,把大学读七年的趣事一一说给她听,故意把自己说得像笨蛋一样,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後来他们在酒吧玩足球台,很激烈地把球互相扫进对方的底袋,他说:“打个赌,赌输赢怎么样?” “赌什么?”她问。 “我输今晚就去你家,你输就……回我家。” “这样有差别吗?”她微挑眉。 “要不然赌大一点的。”他喝了一口海尼根,把酒瓶搁在足球台上。 “赌什么?” “你输我们就……一夜情。” 亏他说得出口。柏珈颖深邃双眸灼亮地凝视着他,单手撑在足球台上,柔柔地问:“那如果你输呢?” “就……认真交往。”他嘴角勾着性感的微笑,双眼专注地盯住她。 “所谓认真交往是什么,你知道吗?”柏珈颖半嘲笑半好奇地问。 “大概就是…”他停顿一秒,很用力思考之後,说:“像狗对主人一样忠实,你要我叫一声,我不敢叫两声。” “这么好?叫一声来听听。” “汪。” “叫两声呢?” “汪汪。” 他学狗叫的表情还真可爱,她笑了,露出右边嘴角淡淡的笑窝,柔柔地说:“可惜我不把感情当赌注。” “太可惜了,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他眼皮低垂,佣懒地看着她,低沉磁性的嗓音勾着她的心,一再说明他非常擅长和女人随意调情。 她怕被他双眸电晕,就把视线看向他的手,指节有力握着扫球的圆盘来回移动,姿态是那么悠闲,举止是那么流畅。 那时,柏珈颖已意识到邢志蔷是她遇过的男人里最有感觉的,他们之间有电流在流窜,而且不是隐约晦涩的那种。 她清楚自己受他吸引,他也清楚他受她吸引。 柏珈颖以为他们的第一个吻是充满试探意味和许多的小心翼翼,根据她以往浅薄的经验,几乎都是如此。 他们走出了巷弄,原本打算走过一条宽阔的马路後就拦计程车回去。路口小绿人的指示灯只剩下四秒钟,即使是午夜一点、人车稀少的马路,柏珈颖都不打算闯红灯,但邢志蔷说:“跑。” 柏珈颖像所有女人一样爱美,她穿高跟鞋,而且知道它们根本不适合跑步,他握着她的手跑过一小段马路,停在榄仁树茂密的分隔岛中央,她开始要认为他是不够体贴的男人,没注意到她穿的是高跟鞋吗? 後来,她发现他是故意的。 小绿人变红之後,她放开他的手,弯腰摸她的左脚,很想直接脱掉高跟鞋。 “脚痛?”他问,弯腰,很直接地帮她把左脚的鞋子脱掉,轻抚她的脚後跟。“起水泡了。” “唉,新鞋磨脚。”她唉唉地叹气,谁叫她要爱漂亮! 她单脚穿着高跟鞋踩在地上,另一只脚则悬空,这样站着很费力,於是她靠向树干,伸手要拿回鞋子。 “小姐,别动,你被绑架了。”他顽皮地把高跟鞋鞋跟对准她的心脏。“双手举高,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不好玩。”她嗔斥他,半配合地举起双手,眼眸含着微笑。 他把她的高跟鞋往地上丢,高大强壮的身影压向她,隔着衣料,她仍感觉得到他温暖的体温,他不带任何犹豫地给她一个火辣炽热的吻…… 柏珈颖差点以为他们要失去所有的理智,大脑拚命想唤回一点自制,激情却蒙蔽它,最後还是邢志蔷忽然移开唇,对她说:“绿灯了。” “啊?”她恍惚地看着他,完全忘了他们还站在分隔岛等绿灯。 看来她真的被他电晕了,嘴角仍留着一抹天真的微笑。 他捡起她的高跟鞋弯腰帮她穿上,他摸她脚踝的那一刹那,电流又窜上来了。他抬头凝视着她,他呼吸平缓,模样看起来从容不迫,完全不受刚才拥吻的影响,眼眸中的神情还显得有些莫测高深。 她不懂他怎么能这么平静,而她的心却跳得猛快。 要不是突然听到有人喊抢劫,柏珈颖大概会一路恍惚的回家去。 尖锐的呼叫声刺穿黑夜寂静的街道,让柏珈颖整个人猛、然惊醒过来。定眼一看,隔街对巷里,有个男人抢了女人的皮包,随手把她推倒在地,抢了就拔腿狂奔。 柏珈颖第一个反应是冲过马路,当发现穿高跟鞋太阻碍跑步了,没跑两步就立刻把鞋子脱了拎在手上,赤脚狂奔冲向抢匪。 邢志蔷看到她跑得短裙都往上移,露出健美蜜色的大腿,当下疑惑愣住,直到听见倒在地上女人声嘶力竭呼喊抢劫,才反应过来。 抢匪冲进一条死巷,快速地越过地上的杂物和晒衣架,以俐落的身手爬过比人高的水泥墙,迅速跳下。 该死!柏珈颖冲进死巷,担心抢匪越墙之後就追不上,她今天穿的短裙太窄了,根本不适合爬墙。 才正担心,她忽然感到一阵风飙了过来,邢志蔷像一支火箭般快速超越过她,脚步快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看过瞬间加速度这么快的男人,步伐流畅如草原上的猎豹,转眼间,他已经跳上围墙,消失了。 柏珈颖踩在垃圾桶上,双手攀着围墙,想要翻爬上去,却被短裙卡住了,她当下觉得懊恼,又很想知道邢志蔷能不能追上抢匪,只好把短裙拉高几寸,反正是午夜,四下无人。 好不容易终於翻过围墙,正待跳下去,但站在高处视野更好,她看到邢志蔷已经追上抢匪,而且正扑向抢匪,冲撞的力道太猛,直接把抢匪整个人撞倒在地上。 干得好。柏珈颖兴高采烈,正要跳下围墙,邢志蔷却忽然回头,刚好看到她裙底的蕾丝内裤,还有那双诱人光滑的腿,就这样从高处跳下来。 邢志蔷毕竟不是受过训练的警察,只知道追抢匪,却不知道要对抢匪处处提防,一被美色勾引,更是什么都忘了。 柏珈颖就不同了,她从头到尾都非常警戒,眼神也变得异常锐利,对地上的歹徒动静非常注意,一看到对方悄悄拿出刀械站起身,她整个人迅速奔去,赤脚飞踢对方的脸。 霎时,短裙裂开的声音异常清晰。 柏珈颖动作静止之後,表情尴尬低头检视,而邢志蔷则是被她那一脚“特技”给愣住了。 值得庆幸的是,抢匪被踢第二次倒地後就整个人晕过去,暂时不会再起身捣乱。 柏珈颖抬头迎上邢志蔷呆愣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脸上出现三条黑线一一赤脚就算了,裙子还裂开,她真是有够狼狈的,忍不住担心起自己是不是又硬生生吓坏一个男人。 她还在忧虑担心,只见邢志蔷懒洋洋地笑着说:“是粉红色的没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搞半天,他根本没注意到她缺乏优雅、动作粗鲁或是太过狼狈,只注意到她内裤的颜色。 柏珈颖快速地单手遮住裙子的裂缝,抬眼,视线正好迎上笑得一脸阳光的他。 * * *从派出所走出来,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时间愈晚,邢志蔷的手机就响得愈厉害,没几分钟,一通接着一通,柏珈颖听到铃声断续在作响。 之前,他们抓到抢犯,立即等辖区的员警过来处理,随後还一起到派出所作笔录。被抢的女人对他们的见义勇为非常感激,不过她似乎受到强烈惊吓,神色一直很慌乱一一或许没柏珈颖想像中的惊慌,毕竟女人还注意到邢志蔷是个俊帅的男人,整个问讯过程,她都很想找机会直接扑进邢忘蔷的怀里寻求安慰。 柏珈颖发现邢志蔷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他把惊吓的女人安抚得很好,後来他们还互相在手机单留了电话。 现在,柏珈颖和邢志蔷站在街上拦了一辆计程车回家。 坐上计程车,柏珈颖断断续续听着邢志蔷在讲手机,注意到他是热中夜生活的男人,愈晚愈多人打电话邀他去玩,而且手机中传来的声音都是女人的。 她留意到,每通电话响起,邢志蔷会先看一下手机的来电显示,有些电话接,有些则选择略过。他的行为举止,不知为什么。竟让她想起哥哥柏旭天对花花公子的研究。 柏旭天是个怪人,对人性特别好奇,有一次他花了半年时间,亲自实验所谓“一对多”的花花公子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首先,要无时不刻都在调情。 不管走在街上、吃饭、工作、看电影,遇到感兴趣的对象都要调情,甚至发生意外躺在担架上,如果救护人员长得不错,当然也不放过。 手机电话簿收集愈多女人的号码愈好,反正哪天有空,一定用得到;还有,讲电话调情永远都要记得预留伏笔,要让对方心存一种“就算现在没空,下次一定会约你”的感觉。 其次,和女人约会,有机会碰到手,就不要呆呆站着;有机会接吻,就不要装绅士只蜻蜓点水;有机会上床,当然不要让对方有犹豫的时间;最重要的是,看似没机会,也要适时创造机会。 同一个女人不要连续约三次以上,以免让对方误以为两人即将成为稳定的男女朋友。 三不五时,要暗示女人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会定下来的男人。要他吐出承诺,比死还难。 有些电话选择不接,是因为那些女人缠人太紧,最好给她们时间,让她们脑子冷静下来。 柏珈颖瞧一眼邢志蔷,车内光线昏暗,阴影中,他侧脸俊美非凡。 她想起早先在分隔岛上那个火辣的吻,吻完之後,他的反应好像一台训练有术的性爱机器,这说明他事後如此平静的原因,显然她自己对这方面不仅经验不够丰富,根本可以说是完全被他驯服。 要不是有人抢劫中断一切,搞不好她就这样被他诱引上床了也不一定。 或许有瘟神存在不一定是坏事。 避免自己晕头转向跌进他设下的蜘蛛网,一想到他是毒蜘蛛,就觉得好好笑,蜘蛛通常应该是拿来形容会吞掉男人、手段毒辣的女人吧? 避免自己成为手机电话簿里另一个玩乐的代码,这种形容比较贴切。柏珈颖嘴角勾起嘲弄的苦笑,胡乱想着。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邢志蔷结束手机的谈话,侧过脸看着她。 “没事,没什么事。”柏珈颖随意挥了挥手。 邢志蔷不动声色地靠近她,温暖的手掌贴覆在她的小蛮腰上,举止亲昵,脸埋进她耳边的发间,性感的嘴唇温热地碰触她的耳垂,顿时,她所有的感官又开始在拉警报,整个人也彻底僵住。 她是否给他一种很容易上手的感觉?毫无疑问,一定是的。任何一个女人让男人在半夜的分隔岛上那样吻她,势必会让他觉得非常easy,简直廉价到不行。 更可怕的是,她整个人的反应既迷惘又陶醉,根本就很喜欢他贴近的感觉,就像现在理智认为应该要主动推开他,说声“不”什么的,但她却只是愣住。 是羊入虎口?还是自投罗网?都怪她国文造诣不好,无法用正确的成语形容内心的感觉;不过,现在根本就不是去想那些成语的适当时机。 柏珈颖一看到社区住处的大楼在车窗外显现,司机愈开愈慢,准备要停下来,不等计程车完全停住,她迅速拉开车门,猛然挣脱他的手。“我在这里下就可以了。”狼狈地跳下车。 然後头也不回地冲进大楼里。 邢志蔷疑惑地看着她突然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几秒,倒是自嘲地笑了。 第四章 稿子寄出的刹那,应晓曼这才从故事的幻境中回到现实。 墙上的钟来到午夜一点半。 她脖子僵硬,眼白因缺乏睡眠而泛红,多天未洗澡,浑身发臭,周围堆满参考资料和吃到一半的食物;最重要的是,她这次在故事里杀了太多人,写到结尾,那种亢奋的状态一消失,全身感到松脱虚软。 先睡觉、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应晓曼关上电脑,环顾脏乱的四周,感觉自己好像特地来柏珈颖的家搞破坏的,客厅脏到令她觉得碍眼。 应晓曼决定先打扫、洗澡,然後再吃东西、睡觉,这个顺序比较能让她恢复到现实状态。拿出垃圾袋,她把吃过的泡面碗、零食包装、蒸包的便当盒一一丢进垃圾袋里,顺手把四周的参考资料、地图、香草、武器图监、戒酒知识、医药用书籍等全部堆放好。 她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吸尘器,吸地板的时候,轰轰作响的机器让她一度神游回到故事中;有别於以往,这次杀手是个女人,因为她使用重装备武器犯案,一度让她的男主角退休老警探误解案子的侦办方向。 都怪女人伪装得太好。一个管财务的银行员会用蓝波刀杀人、电锯锯人,灭音枪、机关枪扫射留下犯案伏笔,最後是不小心打破一小瓶香水露出破绽。 一整天,她一直在想那瓶香水的气味是什么会最贴切,其实老警探又抽菸又酗酒,嗅觉并不会太好,如果不是他的前妻提起,他根本没注意到气味的问题。 她在书上查到鸢尾、丁香、金盏菊、芪草和龙胆草混合的香味会逼人亢奋。杀手是个性强烈的女人,绝不会选择淡香淡草。 她很满意这样的结尾。如果有时间,她可以把开头修得更有诗意就更好了。 事实上,应晓曼认识的男人大多嗅觉不好,很早以前就听说过男人是视觉和触觉的动物,就连柏日曜也不例外。 应晓曼嘴角浮现冷笑,现在她稿子赶完了,该想点办法整整他。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柏日曜这样的男人恋爱,她几次恋爱都是和文艺工作相关的男人谈的,他们不是在政治社会学杂志写专栏的记者,就是诗人、小说家,虽然她写血腥侦探类小说,可是从没想过要和警察谈恋爱。 她笔下的老警察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他唯一爱得深刻的那个女人很早就被人害死了;他抽菸咳嗽咳到肺都快吐出来还爱抽,对女人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体贴,只觉得她们一开口不是要钻石就是在找麻烦,这种男人,婚姻会幸福才有鬼。 柏日曜对女人体贴的程度和老警察差不多,但更可怕的是他脑子是钢铁做的,耳朵又硬,不管她怎么讲都没用,更不要说沟通了。 他前女友警告应晓曼说他整天都在外面活动,不是居家男人。 那应该是指他工作忙碌吧。要是放假,他挺居家的。 应晓曼发现他们两个唯一相同的嗜好是看老片子“重案组”影集dvd,但他不是那种会和她讨论剧情的男人,不管剧情多复杂或多残忍,结束之後他照样能和她做爱;他们中间有美好的性爱,不过,性爱能持续多久? 一旦她开始在乎这个问题,表示她已有了想逮住他的念头;老实说,她没想到心中竟然有这样的念头在盘旋。想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她从来不想拴住男人,也不想被男人拴住;她要的只是心灵相通的刹那感觉,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短她不在乎;但这次她不只要心灵相通,她还想彻底穿透柏日曜的灵魂。 在他的灵魂里漫游。 她喜欢漫游这两个字。 电铃响了,应晓曼以为是柏珈颖回来,不过,她不是有钥匙?关掉吸尘器的开关,应晓曼走过去开门,先在门上的窥视孔看一下,可不是吗!她正在想他,他就到了。 柏日曜两手交叉环抱在胸前,一脸酷样地站在门外,应晓曼却觉得自己头皮发臭、长发纠结,浑身散发一股酸臭味,不要说外衣了,就连胸罩也已经五天没换了。 应晓曼把门打开,让高大挺拔的柏日曜进来。 “写完了?”柏日曜一进门,简洁地问。 “嗯。”她应了一声算是回答,疑惑地问:“你有读心术?” “我刚打电话到出版社去问,他们都还没下班,赶着排版。”柏日曜拥有和柏珈颖很类似的深邃双眼,但他的眼神是柏家人中最锐利的,现在正扫视着应晓曼。 “怎么样,可以回家了没?”他问。 “不行,我说过要把事情谈出个结论。” 看着柏日曜高大强壮的身影像堵墙逐渐逼近,应晓曼反射性地後退,不小心踢倒摆在地上的整叠资料,差点要跌倒。 柏日曜机敏地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拽往厚实坚硬的胸膛,嘴唇不客气地就要罩下来,幸亏应晓曼也很机敏,伸手盖住他的嘴。 “我五天没洗澡了。”她叫道。 “还好嘛,我没有闻到臭味。”他微笑。 “那是因为你鼻子不灵光,不是因为那些臭味不存在。” 柏日曜只是耸肩,完全不在乎的表情,应晓曼推开他,然後往浴室的方向走。 柏日曜跟了上去,趁浴室门关上前,忽然说:“我叫她以後不要再打来了,她不会再烦你了。” “我说过我不是因为‘她’才逃家的。”应晓曼如猫般的大眼冷冷地看他。 所谓的“她”,是指柏日曜的前女友洪欣纶,最近三不五时就会打电话到他们同居的住处;问题是,柏日曜不是那种会拿着电话和人聊天的人,“她”每次打来都选白天,分明不是要找柏日曜,而是存心想找应晓曼聊天。两人还能聊什么?那女人老是爱聊当初“她”和他订了婚,“她”却後悔,退婚了。 “不是?”柏日曜微挑浓眉,耐着性子。“好吧,你说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应晓曼回身要关门,只留一道缝隙说:“我洗完澡再说。” 柏日曜伸手撑住门,沉静的表情透着微笑。“要不要我帮忙?” 双眼微眯,她柔嫩的双唇露出假笑,故意客气地问:“请问你想帮我什么忙?” “我可以帮你搓背。”他用低沉缓慢的语调说,垂下眼皮,露出不经意令人心跳的佣懒表情。 他们之间的性吸引力向来浓烈。应晓曼感觉到他又在发电了,她故意在他面前把身上臭酸的t恤脱掉,然後脱掉抽绳短裤,随手把脏衣物丢在地板上,像猫一般灵活的双眼注视着他。 果然他整个表情都变了。双眼浮现浓烈的情欲,盯住她曼妙诱人的身材,一把推开浴室的门走进去,毫不迟疑地解开身上的衬衫;她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缓慢解开西装裤的皮带。 他吻她,嘴粗鲁地整个罩住她柔嫩的双唇,反手把浴室的门甩上,然後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让她柔滑白皙的双腿缠在他腰上;他把她压在浴室蓝色磁砖墙上,舌尖穿透她的双唇,在她嘴中嬉戏漫游…… * * *应晓曼眼皮沉重,脸快埋进鸡汤里。 柏日曜嘴角挂着微笑。把她喝到一半的鸡汤移开,咚一声,她手上的汤匙掉在地上,脸在快撞到桌子时又自动弹起来。 她刚刚话讲到一半就睡着了,看来是几天没睡了,加上狂野的性爱让她完全累坏了。 担心她跌下椅子,柏日曜把她整个人拦腰横抱;她闭着眼睛,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原本他想直接把她送上车载回家,思考了下,还是把她放到柏珈颖的客房床上。 柏日曜归纳应晓曼睡着前说的问题,猜测症结还是出现在洪欣纶身上。 他和洪欣纶交往两年,准备论及婚嫁,连房子都买好了,家具全部都是洪欣纶挑选的,大到沙发、床组,小到窗帘、厨具,没有一件不是因为她喜欢才买下来的。 订完婚,准备婚期的那一刻,洪欣纶突然喊停。 老实说,到现在柏日曜还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洪欣纶说:“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最後,她终於说了:“我觉得你很无趣,我不要未来的生活都这么制式无趣。” 奇怪,这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吗?柏日曜无法理解,怎么会都已经论及婚嫁了才提到个性问题? 就像他早一开始就知道洪欣纶是娇娇女,做错事只会用撒娇和哭泣的方式带过;虽然他不喜欢她这样,但还不到无法容忍的地步,他绝对不会以个性为由对她提出分手。 所以,当初柏日曜还以为洪欣纶是一时情绪紧张。有些人确实在婚前有莫名的焦虑症,也以为安抚几天两人就会恢复原状,但根本没用,争执愈来愈厉害。 洪欣纶说他太难沟通,坚持要和他分手,连新家都还没搬进来,她说不要就不要了,到头来他只好一个人搬进去住。 那时,柏日曜刚升上小队长。很少出外勤,坐办公桌和开会的时间变长,大小事都要管,工作也比以往忙碌。至於爱情失意,男人还能怎么做,也只能靠工作和时间来疗伤止痛。 隔了半年,他t大橄榄球队的同学被父母逼着去相亲,听说对方也是被逼的,两家都是富豪的金融世家,一心想要子女结婚联姻,故意安排两人到五星级饭店吃晚餐。 大学同学早就有固定的女友,两人的爱情不被男方的父母认同就是了。於是,柏日曜替他去相亲,还被规定六点过去。要在餐桌前坐满三个小时,拿发票回来当证据。 然後,那个晚上,柏日曜就这样遇见应晓曼。 应晓曼坐在事先预订好的相亲桌,不等柏日曜就坐,她已经自己先点好餐;柏日曜坐在她对面整整三个小时,她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不吭地就这样坐了三个小时。 难怪他同学说不管谁去都好,那女人是个怪胎,根本不在乎坐在对面的是谁。论风评,大家都说她讲起话来口无遮拦很狠毒,相亲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每一次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想把相亲的对象吓跑。 第一次,柏日曜根本不知道她说话狠不狠,因为她真的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只是那双炯亮如猫般神秘的双眼猛盯着他,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大部分的人都讨厌沉默的氛围,会忍不住感到尴尬,喜欢打破沉默找话来讲;但如果要比沉默,没有人比柏日曜还擅长。 大概因为他和柏旭天是双胞胎的关系,两人从出生就喜欢分工,柏日曜喜欢动手,柏旭天喜欢动嘴两人的发言权全部由柏旭天一个人包了。 柏日曜和应晓曼用餐,只有刀叉碰撞餐盘的轻微声响,静寂弥漫,两人目光偶尔相交,表情挑衅、冷漠或暗中观察,就没有其它的互动了,更不要说有言语交谈。 享用完五星级饭店的餐点,隔了三个小时,一直到走出餐厅门外,柏日曜才开口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他以为应晓曼会摇头拒绝,准备当一整晚的哑巴,谁知道她竟然一口说好,那声‘好”,还是当晚发出的第一个声音。 他们去饭店的地下停车场,要上车前,她忽然问:“你不是在投顾公司工作的吧?” 柏日曜愣了一下。在投顾公司工作的是他同学,事实上他本来就没假扮的意思,只是以为她对他是谁并不好奇,也就没多解释。 “对,我是替我同学来的。”柏日曜拉开车门,上车前隔着车顶问:“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看你的穿着。”投资顾问不会戴潜水表、穿棉质的格纹衬衫,还把袖口卷到手肘处,也不会穿timbend的登山鞋到五星级餐厅吃晚餐,她还注意到他穿的运动外套很旧了。 在车内,柏日曜问她家住哪里,应晓曼竟然回他:“去你家。”那双眼睛狡犹地凝视着他,想看他的反应。应晓曼外表长得甜美漂亮,态度却非常高傲,反正她从头到尾就是一副想吓他的模样,偏偏柏日曜的神经线很粗,心脏也不怕受到惊吓,冷硬的五官、严厉的嘴角还因为她奇怪的言行而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 後来,回到柏日曜的住处,他看着她踢掉脚下的黑色高跟鞋,随手把披肩丢在沙发上。她穿了一件价格昂贵的黑色礼服,露出洁白纤细手臂,以及整个光滑白皙的背部。走路时,她的裙摆摇曳,眼神聪慧地环顾着四十坪的公寓。 一看就知道家具都很新,用色鲜明,选择的质材非常细腻,透着女性化,总之完全不像柏日曜这种粗犷的男人会选的东西。“女主人呢?”她问。 “跑了。”柏日曜简短回答,然後问:“要喝什么?还是你只是想看看?” “我想喝香槟,但我猜你没有。”应晓曼走进厨房,拉开电冰箱,发现只有可乐和啤酒;拿出一瓶啤酒,在流理台的架子上看到开瓶器,随即用它把啤酒打开。 应晓曼整个动作非常自然流畅,好像她不是第一次到这里,然後她把啤酒递给他。柏日曜喝了一口,她又把酒瓶拿回去,然後就着瓶嘴也喝了一口,丝毫不在乎他已经喝过了。 假如柏珈颖的态度这么狂妄,他早就好好教训她了,但这女人又不是他妹妹。 他对应晓曼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觉得她个性一定任性得要命,而且自以为很聪明(大部分的罪犯都有这个毛病),想法太多,多到很复杂,难怪会被视为怪胎;但他同时也注意到她双眸美得出奇,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皙,身材娇小,凹凸有致,重点是她的举动引起他一连串的好奇,让他像猎人似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他们中间有很强的吸引力,强到他无法轻易忽略的地步。 “要参观卧室吗?”柏月曜眼神冷静,毫无表情地问。 应晓曼正在喝啤酒。忽然回过头看他一眼,那眼神分明觉得他这么问好蠢,甚至还噗哧笑出声音。 “有何不可?”越过他,她先走进卧室,看了一眼整张玫瑰花星罗点缀的床单,又忍不住笑了。 後来应晓曼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这种男人的生活好糟糕,竟然女主人都跑了,还一直睡在她挑选的床单上。 是神经太粗?还是对情感洒脱?或是懒得更换? 当时应晓曼说她根本不想知道答案,她只知道今晚自己想要这个男人。 应晓曼毫不迟疑地拉开黑色礼服侧边的拉链,然後让两边荷叶滚边的肩带滑下手臂,礼服缓缓沿着曼妙的身躯滑落,在脚边形成一团绉褶。 她就是一脸傲慢挑衅的表情,柏日曜凝视着她;她穿着剪裁精致的内衣裤,她姣好柔美的躯体站在晕暗的光线中,更显得诱人;他眼神愈来愈炽热,深邃的双眸变得黝黑发亮,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像坦克压境般朝她而来。 应晓曼完全没有惧色,反而大胆地吻他。没多久,她就大大方方搬来,直接杀进他的生活。柏日曜反对第一次约会就上床,也警告妹妹柏珈颖别这么做;假如第一次约会就上床,没有人会对这段关系认真,除非她只是想玩玩不想认真,否则别这么做。 柏日曜和应晓曼却犯了这条不成文的规定,所以柏日曜一开始也以为应晓曼对他不是认真的。 柏日曜坐在床缘,沉静地凝视着熟睡的应晓曼。刚才在累到睡着前,她问他:“该把你带回家介绍给父母认识,告诉他们我有男友,不必相亲了,还是只把你当‘炮友’就好?” “炮友”这两个字让柏日曜浓眉皱成一团。如果是柏珈颖,他早就痛骂她一顿了。当下他只说:“女生讲话不要这么难听。” “是事实的话就不怕难听。”应晓曼耸了耸肩,完全不在意。“还是你想换另一个比较体面的字眼,例如性……”刻意深思用字遣词的模样。 “不要说出口。”柏日曜沉着声音警告,知道她会口无遮拦,愈讲愈夸张。应晓曼微挑眉,只是笑,没说话。 “你爸妈不会喜欢我。”应晓曼的父母是某证券公司集团的高阶主管,他们喜欢应晓曼和从事金融业有关的社会精英来往,柏日曜刑警的工作和他们要求的条件差太多了。 “没有必要讨好他们。他们喜欢的,我从来都不喜欢。我在我家已经很习惯被当成异端处理。”应晓曼喝着鸡汤,看着他沉默为难的表情。“你如果不想去,我可以理解,我不会怪你。” “我没说不想去。”柏日曜当然不是怕事的男人,只是很意外应晓曼竟然会想把他介绍给父母认识。“看你的安排,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我就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找一天适合的时机,你跟我回家。”她说。 “只有这个问题吗?”柏日曜问。 “对呀,不然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她故意天真甜美地反问。 假如只有这个问题,应晓曼也没必要逃到这里来,柏日曜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不只这个问题,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前一天都很正常,应晓曼却忽然半夜一声不吭地离开。当晚,柏日曜发现之後立刻失眠,他以为又来了,老问题重复发生在他身上,像应晓曼这种变化多端的女人,不是更容易感到和他一起生活无趣,心生厌烦? 当下以为她会在逃走之後,打电话来提分手。 现在想想,虽然应晓曼嘴上说不在意,说什么她原本就喜欢闯进别人家里,住在不是自己挑选的家具中,反而别有一番乐趣,感觉就像侵犯某人的过去。 但是,让应晓曼一直住在前女友挑选的家具里,还是太勉强了。 不只勉强,任何女人都会觉得有些离谱。透彻想过後,柏日曜才没直接把应晓曼载回家。还是等屋子重新装潢好,再让她住进来。 既然决定了,柏曰曜就立刻展开行动。 第五章 星期日的午後一点,两个女人才刚起床。应晓曼觉得昨夜简直像作了一场春梦;柏珈颖睡不好,还在为分隔岛上那个午夜之吻心烦。 两个女人起床之後,煮好美式咖啡,分别坐在餐桌一角,握着热烫的马克杯,各自发呆。 静默大约维持了半个小时。应晓曼走到音响前,选了一张她带来的碟放进去,是巴哈的郭德堡变奏曲,空气中随即飘散顾尔德弹奏的钢琴古典乐。 听说巴哈的音乐是世界上最平衡完美的乐曲。每次写完稿,应晓曼为了回复到日常生活,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像是打扫房子、洗很久的热水澡、听巴哈、或是去市区毫无目的的散步。看着柏珈颖打呵欠,一副没睡饱的表情,应晓曼问:“你昨天回来没遇到你哥吧?” 柏珈颖眼皮微抬,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听懂她的问题。“我哥几点来的?他不会知道我这么晚还没回家吧?” “你没遇到他,他就不会知道。你卧房关着,他一直以为你已经睡了,我昨天太累了,忘了传简讯给你,提醒你一声。” 柏珈颖立刻放心。“没关系,反正我哥也没发现。” “你昨天为什么这么晚回来?酒吧好玩吗?” 应晓曼随口一问,柏珈颖立刻把昨晚和邢志蔷相处的经过钜细靡遗地告诉她。“他就是住在对面大楼的裸体男。”柏珈颖还刻意加重语气补充。 应晓曼眼睛一亮,整个人清醒不少,非常惊讶地问:“你说他就是那天我们在厨房窗外看到,身材好得不可思议的裸体男,而你整晚只和他接吻就逃回来?” “什么叫只和他接吻?”柏珈颖吃惊地看着她。 “你刚不是说你们两人的吸引力强到无法忽略,那你做什么逃?”应晓曼很疑惑地追问:“你不是一直很想谈恋爱?” 柏珈颖呆呆地看着马克杯里喝到一半的黑咖啡,悠悠地说:“他不是合适的对象。”“你怎么知道?”“他手机一直响不停,打来的全都是女人。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们打来都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这样的男人怎么会适合我?” “他想丢下你去玩,那当然就别理他了。” “不是啦,他没有要丢下我的意思。但他一直说现在没空,改天有空,一听就是预留伏笔的感觉。” “你有问他和那些女人是什么关系吗?” “没有,我不想问那么多。” “可是你一定很想知道吧?”应晓曼直盯着柏珈颖,观察她的表情——她微蹙眉,看来很烦恼的模样,接着又耸肩笑了笑。应晓曼忽然偷偷小声说:“胆小鬼。” “我才不是。”柏珈颖立刻反驳。“我只是不想管那么多,没必要探人隐私。” “是吗?如果只是这样,根本没必要跳下车逃回家吧。”应晓曼悠悠哉哉地说着:“在我看来,你确实是胆小鬼没错。” “如果我不逃,就会莫名其妙被他勾引,然後隔天醒来,立刻後悔自己怎么会笨到和第一次约会的男人上床。” “为什么要後悔?”应晓曼精明的眼睛直盯着她,好笑地问:“有规定不能和第一次约会的男人上床吗?” “我哥警告过我绝对不可以。男人不会对第一次约会上床的女人认真,我想谈恋爱,不是只要一夜情。”柏珈颖三两口喝完剩下的咖啡。应晓曼美丽的双眼忽然眯起,看着柏珈颖,冷冷地问:“哪一个哥哥说的?” “还有谁,当然是柏日曜。”後面那三个字像是鱼雷突然击沉了潜水艇,在应晓曼心中激起无形却巨大的波浪。 “是吗?”她声音忽然降温,冷到极点。 “怎么了?”应晓曼的反应让柏珈颖愣丁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这样说起来,你哥对我应该不是认真的。”应晓曼嘴角微勾,有抹冷讽的笑。瞟了一眼马克杯中的黑咖啡,再以清澈的双眼盯着柏珈颖。“我们就是第一次约会上床,而且那次还不算是多正式的约会。” “什么?”柏珈颖眉宇严肃地蹙紧,吃惊就算了,整个人似乎还受到不小打击。“我哥竟然说一套做一套,太卑鄙了!” 应晓曼缓缓啜饮黑咖啡,无动於哀地说:“假如他只是玩玩,也不到卑鄙的地步。” “怎么可能!”柏珈颖立刻反驳,语气笃定:“柏日曜字典里从来没有玩玩这两个字。” “就连大英辞典隔段时间都会增修改版,或许你哥重新修订了,加了两个字,没特别通知你。”应晓曼开玩笑地说。 柏珈颖的父母非常相爱。他们的父亲是飞行军官,在柏日曜高三那年,父亲试飞战斗机,因机械故障,不幸坠机丧生;他是家中长子,虽然只比柏旭天早出生两分钟,但他的个性就是有长子的沉稳内敛,少言拘谨。 而且重规则和承诺,怎么可能对女人只是轻浮想玩而已! “不可能。”柏珈颖还是一脸笃定。“假如他只是玩玩,就没必要让你搬进去。” “我也没搬进去,只是滞留在那里不回家而已。我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东西比一箱行李还少。还有,你哥没有把我介绍给家人认识,我只知道他有个双胞胎弟弟,却从没看过;会认识你,还是有天你到我们住的地方借用电脑才认识的;更不要说认识你妈了。不过,就算他的心态只是玩玩也无所谓,谈恋爱本来就是一种游戏,快乐就好,不是吗?” 凝视着应晓曼轻松说笑的表情,柏珈颖感到她心中似乎有一抹怪怪的阴影,直觉她就是有心事没讲。“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吗?” 应晓曼看着她,忽然说:“我们不是在讨论你和裸体男的问题吗?怎么变成讨论我?” 柏珈颖不肯转移话题,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老实说,我还是很吃惊我哥第一次就诱拐你,这明明和他告诫我的原则完全相反,我觉得还是太卑鄙,我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是我诱拐他吧。柏珈颖,听你讲话,感觉女性主义好像到退了好几十年,你不要再管你哥哥们说的那一套,他们恨不得你一辈子别谈恋爱;改天如果你说想进修道院当修女,他们一定拍手叫好。 “而且你说的认真是多久?永恒、一辈子?还是十年,两年,三个月?就算只有一夜情,当事人也可能是很认真的。”柏珈颖凝视着她,眼神充满好奇。“我觉得我哥非常认真,你倒是令人怀疑。你逃到这里,该不会是想找机会甩掉我哥吧?” “绝对不是。我觉得你哥非常好玩。” 非常好玩?想到柏日曜上任女友分手的理由是因他太无趣,柏珈颖头顶立刻冒出许多问号。 “有件事我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你知道吗?我哥和他前任女友已经论及婚嫁,後来喊卡,是因为洪欣纶嫌我哥生活太无趣。”应晓曼逃来这里就是想知道当初他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因为从柏日曜的口中套不出话,不管她怎么迂回探问他,总是像打回力球,问题全丢了回来,没有答案。 太无趣绝对是表面藉口,应晓曼直觉洪欣纶提分手还有更深的原因,要不然她不会这阵子猛打电话过来,百般亲切讨好,一副想和她拉拢关系的模样。 “我猜她大概後悔了,想和你哥复合。”应晓曼说。 “啊?”柏珈颖吃惊到嘴巴闭不起来。 “她一直打电话来烦我,问我会不会觉得你哥很难相处,一副很有经验想教我,还假装和我是好姐妹,套交情套到父母那一代,然後又在无意间刺激我,说以前她和你哥两个人的感情有多好,她选那些家具有多用心,讲话罗罗嗉嗦,有够讨厌。” 原本应晓曼以为自己完全不在意,到後来,她发现自己的心肠没想像中的好。她在这期的悬疑小说中安排一个溺水的女浮尸,讲话语气和洪欣纶差不多。 应晓曼嘴角勾起冷讽的微笑,柏珈颖推测:“她想打听你和我哥的感情有多深,因为从我哥那里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我猜当初她一定是爱上别的男人了。女人整天说男人无趣,挂在嘴边就算了,没有人真的把这个当分手的理由。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突然又想回到你哥身边,而我看起来正好是挡在中间的阻碍。” “听起来她心机还满重的。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正面迎战。”应晓曼一脸悠哉地说:“幸福要靠自己争取,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么说我哥还满抢手的。”柏珈颖嘴角流露浅浅的笑意,等着看好戏。 “倒是你,打算怎么办?”应晓曼又在观察她了。 “顺其自然喽。” “胆小鬼。” “我也来个正面出击怎么样?” “还不错。”应晓曼追问:“作战策略呢?” “先用赵云强大的骑兵攻他不备,再请诸葛亮用幻术使他晕头转向,最後叫张飞打他个落花流水,取荆州再下江南造船厂,北上攻曹营。”柏珈颖说得正经,一副很有气势的表隋。 “你把那些女人当三国志的电玩打就没错了,一个一个打得落花流水,兵败逃跑。”应晓曼跟着附和。 “别忘了统一中原的时候向我报喜。”,这么一说,邢志蔷不就变成了各自为政、四分五裂、亟待收复的国土?柏珈颖噗哧笑出声,这个比喻比毒蜘蛛还好笑。 星期一,春天早晨。刑事警察局侦查组第八队举行例行会议,检讨上月春安绩效;柏日曜报告内容;提到市长对快速破获停车场惯窃集团很满意,接下来他针对总统大选竞选活动治安方面提出简报。 报告内容主要在落实政府“抓毒虫作战计划”,执行全国同步扫荡枪械、毒品专案以及“净化选前治安” ,遏止犯罪乱源。最近,柏日曜接获线报,有贩毒集团将毒品卖给不特定人士,藉以牟取暴利;会议中,他委派队中干员着手进行侦办。 会议结束,柏珈颖拿着资料夹走去饮水间,倒了一杯发酸的美式咖啡,正要回座位的路上遇见柏日曜。 柏日曜今天的心情算不错,刚才会议中还有说有笑,是标准的“晴天”心情。他叫住柏珈颖,招了招手,要她进办公室。 看着柏日曜走路跨大步的强势背影,柏珈颖歪着头,纳闷会是什么事;刚才他表晴带着微笑,应该不会想教训她才对。 柏珈颖走进小队长的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柏日曜不罗唆,直接切入正题。“珈颖,记得颜况南吗?” “当然记得。”颜况南是柏珈颖进警界遇到的第一个贩毒犯,他是在她假扮网路援交妹的情况下被逮捕,随後她和阿丑在他的住所顺利搜索到大量毒品和交易记录帐本,不久,颜况南就以援交罪和贩毒罪入狱服刑。“上个星期他在狱中自杀。”柏日曜语气严肃,眼神也变得锐利。“他哥哥颜况时是黑道集团某分支的大哥,十年前因为拥枪自重犯下杀人案入狱,听说下个星期即将保释出狱,我担心他把弟弟的死怪在你身上,最近出入要小心。” “好,我会注意。”柏珈颖点了点头。 柏日曜从桌上找出颜况时的档案,递给她。“我叫秘书把颜况时过去的犯罪档案列印出来,你参考一下,不管去哪里,都要留意四周的状况。” “好。”柏珈颖又点了点头。“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了。”柏珈颖明显松口气。 她实在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叫进办公室,十次有九次都不是好事,几乎都会被骂。正要出去,想到一件事,她回头问:“哥,最近你和洪欣纶有见过面吗?” “有。上个月她问我要不要投资海外基金,我们有约出去谈了一下。”柏日曜正在上网浏览市刑大的网页,抬眼看她一眼。“为什么问?” 洪欣纶在银行工作,对理财投资学有专精,他们上次约出去,确实都在谈投资理财的事情。没规定做不成夫妻,连朋友也当不成,柏日曜觉得自己行为正当,也就没向应晓曼报备。柏珈颖笑了笑。“单纯好奇。就只约那么一次吗?” “对。为什么问?” “除了投资理财,没聊别的?”她想多挖出一点有关洪欣纶的讯息,顺便观察柏日耀对洪欣纶的态度。 “没有。”柏日曜专心上网,很快地说:“出去帮我把门带上。”柏珈颖认为洪欣纶还没对她哥哥提出复合的要求。 洪欣纶一定非常了解柏日耀耿直坦然的个性,要是开口,他一定会直接拒绝。想到这里,柏珈颖还有一件事很疑惑,很想知道答案。 “哥,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事?很重要吗?” “和工作的事情无关。”柏珈颖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後直截了当地说:“你说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男人不会把这段关系当真,是真的还假的?” 原本很专注上网的柏日曜忽然抬起头锐利地看着她。“晓曼跟你说了什么?”柏珈颖嘴角流露揶揄的微笑。 “是呀,你也知道晓曼有什么说什么,听说你们——”他立刻知道柏珈颖想兴师问罪,又想顺便嘲笑他没有原则。但有件事情是始终不会变的,她是妹妹,他是大哥,所以他永远都是对的。柏日曜微扬眉,态度傲慢,语气有不容忽视的强硬。 “十个有九个不会认真。” “剩下的那一个呢,是谁?”柏珈颖好笑地问,早知道她哥哥会硬拗。 “你说还有谁,当然是我。” “当然啦,你说的算。”柏珈颖离开前撂下一句话:“你说你的屁是香的,我也不能反驳,不是吗?”要不是柏日曜今天的心情是“晴天”,柏珈颖讲话也不敢这么放肆。 星期三的晚间八点,在吃完晚餐之後,应晓曼去购物商场采购食物,回家停车时正好遇见柏珈颖下班回来。一前一後,她们把车停在离住处社区不远的街道旁。柏珈颖用遥控锁锁好车之後,帮应晓曼把後车厢两大袋当食物搬下来,两人各提一个购物袋,一起散步回家。正要回住处的那栋大楼,她们遇见了绕着社区慢跑的邢志蔷。他一共跑了十圈,身上的短袖t恤胸口已汗湿,他原本要越过她们继续跑下去,认出柏珈颖之後,脚步慢了下来。 上次在计程车里,柏珈颖几乎是跳下车逃回家的,她这举动已经说明她无意和他发展任何男女可能的关系。邢志蔷懂为什么。“好女孩不应该看上他”,柏珈颖看起来就是所谓的那种在学校成绩好、毕业後认真工作,会和有正当职业,甚至是社会精英交往的goodgirl。 不过,打声招呼死不了人的。邢志蔷冲着柏珈颖说:“嘿,刚下班吗?”柏珈颖原本和应晓曼有说有笑在聊她哥哥,突然停下脚步,看向跑到身边的邢志蔷,愣了一下,才回答:“嗯,你慢跑?”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浅浅地微笑着,就这样没说话安静了好几秒;时间虽短,但已足够让应晓曼灵活的脑袋飘过许多画面和想法,很明显的,他们眼里没有她,她是电灯泡兼不相干的局外人。 柏珈颖回过神,才向邢志蔷介绍应晓曼。应晓曼看着他浑身精壮结实的肌肉,脸上有几滴汗沿着颈项滑落,微湿了胸前的t恤,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男性阳刚味:其实柏珈颖也注意到这样的他有多性感。 忽然间,应晓曼伸出手指故意顽皮地想戳他的胸肌,柏珈颖反应也很快,立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让她连摸都没摸到。 “别这样。”柏珈颖说,替应晓曼难为情起来。 “你好小器。”应晓曼好笑地瞟了柏珈颖一眼。 “这跟小器没关系。别这样,很不礼貌。” “你愈来愈像你哥一样古板了。”看她们两个女人斗嘴,邢志蔷不以为意,想要帮她们提购物袋,应晓曼大大方方地把手中沉重的东西交给他,柏珈颖推拒说:“我还拿得动。” 忽然,柏珈颖浅白色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手拿着购物袋,一手拿着皮包,邢志蔷顺手帮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後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让她接听电话。 邢志蔷的举止自然流畅,好像和柏珈颖很熟似的;应晓曼偷偷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个来电的电流四处乱窜,火花简直比国庆日施放的烟火还灿烂。 柏珈颖没讲两句话,就把手机交给应晓曼。“我哥找你。” 应晓曼接过手机走开,和柏日曜聊天,他们两个站在原地等她。没多久,应晓曼聊完,把手机还给柏珈颖,然後说:“我不回去,我和你哥有约。” 溜得还真快。应晓曼一脸幸福笑容地往回走,准备开车去赴约。留下邢志蔷和柏珈颖独处,他们往她住的那栋大楼走去,经过社区造景花圃和喷水池,一路上都聊些日常的话题,像是他们搬来多久、晚餐吃了没之类的。 半年前,透过当律师的学长霍磊明的建议,邢志蔷买了这个社区的房子;至於柏珈颖,则是警大研究所一毕业,她母亲就帮她付头期款买下现在住的房子。 柏珈颖别卡进入大楼里,邢志蔷也跟了上去,还陪她等电梯。电梯一来,柏珈颖接过两大袋东西,看着他说:“谢谢。” “不客气。”敦亲睦邻也不错,看着她进去,邢志蔷原本要转身回去,冲动下,他把手挡在电梯门上以防关闭。反正问一下,万一被拒绝又不会死。“改天有空一起吃晚餐?” “好。”柏珈颖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有空,明天?”他乖胜追击地问。 “我不确定几点下班,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今天算早的。”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yes or no中间有很宽的灰色地带,邢志蔷不知道她这么说是心动到会答应他的邀约,还是善良到不忍断然拒绝他。 不管答案是哪个,有差别吗?她不是那种只想玩玩的女人。邢志蔷想了一下,嘴角微勾笑了笑,把手垂下来。 “那就等你有空再说,拜拜。”她趁电梯关上之前叫住他。温柔地说:“我星期六放假,你有空吗?”他反应很快地把电梯门挡住,不让它关上。“有,当然有。六点过来按你家电铃。” “好。”她对他微笑,露出右颊浅浅的笑涡,表情充满女人的柔媚。 第六章 在约定的星期六尚未到来前,星期四的深夜,他们又在社区相遇了。 柏珈颖刚下班回来,停好车,走进社区造景公园,看到邢志蔷一个人在跑步。他并不是在慢跑,而是沿着小径的路线来回快速地折返,步伐强劲有力,速度飞快,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简直就像在看discovcry草原里的猎豹飞奔一般。 因为有两个哥哥在打橄榄球,柏珈颖知道比赛时橄榄球的前锋要壮似坦克,翼卫则要快如猎豹飞奔。 光看邢志蔷的速度,就知道他是一等一的好手。 柏珈颖觉得自己在黑暗中观察他一点也不光明磊落,等他停下来休息喘气,她就走了过去。 邢志蔷虽然背对着柏珈颖,但很快就感觉到她的存在,表情有点讶异地看着她身穿白衬衫和制式裤装。 “这么晚才下班?”他问。“今天出差,刚从新竹回来。”事实上,是接获线报说有贩毒集团在新竹交易,不过柏珈颖不能多说办案的细节。 他点了点头,算是了解,拿起放在柏油地上的矿泉水大口喝着。她问:“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跑步?”时间已经午夜两点了。 “就睡不着,又不想去酒吧混,只好跑步。”他为失眠所苦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说完,他继续喝水。 “你平常是做什么的?”她好奇起来。 每次被人问起职业,邢志蔷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有些闪躲,却不得不诚实说:“没做什么,就无业游民。” 柏珈颖安静地看了他两秒钟,他笑着,却是自嘲的那种。 “一直没找到适合的工作?” 她问得很含蓄,但实情却很复杂。他表情尴尬地说:“我有社会适应不良的问题,做过八九十个工作,但都无法长久。” “怎么说?”柏珈颖疑惑地问,耐着性子等他解释。 “我一直是个过动儿,小时候就有学习障碍的问题,到小学高年级才勉强学会勺女门的那种;我没办法持久专注在一件静态的事情上,不是不耐烦就是会出错,导致工作没办法长久。” “那你靠什么维生?”他看起来似乎从不为生活烦忧的样子,柏珈颖更好奇了。 邢志蔷眼神警戒地看着她,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老实说。她注意到他的表情变了,於是说:“你不想说、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 这不是他喜欢谈的话题,但他也无意隐瞒实情。“我这个人除了擅长跑步,还有一个长处,就是直觉力超强,我最後一个工作是平面模特儿,去年去拉斯维加斯拍照,我做不下去,跑到赌场去赌博,整整赌了三天三夜,赢了一笔钱回来。我还有点常识,知道人不能靠直觉和幸运生活,就把那笔钱委托给大学的学长保管,现在都是他在帮我投资,每期会固定有投资股票的红利或盈余进我的帐户。” “我的天呀,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柏珈颖一脸惊讶。 他坐在花圃的水泥围护墙上,姿态悠闲,傻气地笑了。“说给大家听,大家都说太夸张了。” “确实很夸张。” “不过,下赌桌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以後不再赌了。不管怎么幸运,那种赢来的钱迟早还是会赔光。所以,别叫我赌徒。” “好吧,那要叫你什么?” “痞子好了。” “是你自己说的喔。”柏珈颖浅浅地微笑看着他。“傻瓜。” “就傻人有傻福。你猜我高中智力测验几分?”他又用嘲笑自己的口气讲话。 “我才不要猜,一定低得很离谱。” “确实满低的。”他只是勾着嘴角微笑。“低到你很难相信的地步。” 柏珈颖不自觉地也坐在花圃水泥护墙上,两个人东扯西拉,有说有笑;期间,他举止非常安分,没有像上次在酒吧那样试图勾引她或诱惑她,完全因为他知道自己够不上她谈恋爱的标准。 隔天,柏珈颖深夜回家,又遇到正在跑步的邢志蔷。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她觉得可能是偶尔一次睡不着,接连两次,她直觉他一定是有心事。邢志蔷像上次那样尽全力的折返跑,步伐优美流畅,令她感到说不出的深度,可惜没有跑步这种工作,在台湾也确实没有橄榄球职业球员,要不然他一定是很优秀的运动员。後来他们又并肩坐在水泥护墙上聊天,聊了大概十五分钟,再一起去社区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便利商店买饮料喝;他看出柏珈颖其实已经有点累了,劝她早点回去休息。 “好,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会睡不着。” 邢志蔷微挑眉,专注地看着她,还在考虑该不该说。 失眠的原因他谁也没说出口,这件事之所以难启口,是因为跟他平日嘻嘻哈哈要痞的形象差太多,说出来,真不知道谁会相信。 “会不会是白天睡太多?”柏珈颖打开可口可乐的瓶罐喝了一口。 “绝对不是。我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那是什么原因?”看他的运动量应该很大,个性上又不是属於多愁善感型的,照理说不应该会失眠才对。 “就……”他停顿一下,仰头看着黑夜的天空,今晚可是一颗星星都没有。“怕作梦。” 她噗哧笑出声,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你不像。老实说,你不适合走胆小害怕的路线。” “说出来你一定不相信。”邢志蔷自己也笑了,却是苦笑约那种。“你曾经深深爱过一个人吗?” 柏珈颖想到扬先生,当时她被劈腿很不好受,但事後回想,他们之间绝对算不上什么真爱。她顿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你呢?” 邢志蔷把可乐的瓶盖打开,咕噜噜喝了好大一口,才回答:“我也以为我没有,其实,我错了。” ‘怎么说?”柏珈颖双眸浮现疑惑,凝视他略带忧郁的侧脸。 邢志蔷将脸转过来面向柏珈颖,向来帅气的他,眸中有些阴郁,神情比平常更加专注,如午夜天空的星星散发熠熠的光芒般凝视着她。 “或许你听完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女人在想什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珈颖坐靠在超商前停放的机车椅上,静静地望着他,耐心等待他说下去。 “我大学时期有个女友,在我毕业後当兵时提出分手。当时她说要出国继续念书,展开新的生活,所以觉得我们不适合交往下去。那时候其实我很生气,但,还能怎么办,只好认了。一路走来,同学们一直不看好我们。女友不仅仅是功课好,还是优等生,每次考试都是她罩我,人又长得漂亮。我大学念得太久,她早已出社会,凭她的条件,要交怎样的男友应该都办得到,所以我想我其实配不上她。” 他愈说,表情愈凝重。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眼眶热到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能哭的地步;没有,他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只是又嘲讽自己的笑了起来。 “分手之後,我都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她。隔了不到一年,我甚至已经开始想不起她的长相。一直到最近我去参加同学会,以为她嫁给了某个社会精英,结婚生了小孩,身材稍微胖点甚至走样,妈的!没想到她竟然骗我。” 柏珈颖眼皮低垂,不解地凝视他下颚的胡渣,然後上移到他紧蹙纠结的眉宇,他很生气地说:“她去美国开刀,换心手术失败,没多久就因为并发症在纽约去世。” “什么!”柏珈颖完全愣住,还有点困惑不解,好半天才弄懂他说的话。“所以……” “还是同学给了我一叠她当时没寄出去的明信片,还有以前我们去行天宫求的幸运符。听说她到死都握着它,我才相信原来是这样。妈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提到要去开刀,她只说我们不适合。” 老天!他说的根本是个痴情的故事!柏珈颖没预料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故事,心情愈来愈沉重。 “不能相互坦白、相互支持,说到底,我和她还是爱得不够深。”到现在,邢志蔷还是很气她说谎;他反覆想了很多次,恨不得能倒带回到相爱的曾经,也许会有什么挽救的方法。看他忽然吐出一口气,眼眸忧伤,有着抑郁的暗影,柏珈颖柔声劝他: “别气恼到苛责她,她一定是怕自己拖累你。你那时在当兵又不能出国陪她;万一接到噩耗,难保你不会冲动到逃兵。” “是呀,她什么都设想好了,就留我一个笨蛋在虚耗时光。”他责难自己地说:“而我甚至还忘掉她,连她的名字也记不齐全。” “记忆力不好可以多吃银杏。”柏珈颖温柔地看着他,想以轻松的口吻缓和气氛,结果却还是觉得好感伤。 邢志蔷眼神忧伤地看着她,只见她眼眶微湿,嘴角微弯,柔柔地笑着回望他。有好一会儿,他们安静地凝视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也许,是在某种无以名状的冲动之下;也许,只是内心一种纯粹的热望,柏珈颖忽然缓缓将头靠在他宽厚坚硬的胸膛上,双手亲昵地环抱着他的腰。 该死!他不会是把她弄哭了吧?邢志蔷暗想,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颊侧,顺势滑进微凉柔细的发中;他低头看着,街道昏暗的光线在她黑长的头发上构成深浅不一的光影。这些年他算是虚度了光阴,他气愤也是因为他对一切完全无能为力,无法扭转或改变什么。说到底,他其实一直对不起那个孤单死去的“她”,这么多年过去,他内心所感受到的,只有强烈说不出口的抱歉。 女人对这种痴情的故事最是没辙。柏珈颖没有哭,她只是忍不住流了一些眼泪,她还坐在摩托车上,而他站着;流泪的时候,她一直把脸埋在他温暖坚硬的胸前。 两人只是静谧拥抱,谁也不想说话,四周连风都是静止的,只有迂回的感伤在氛围里无形漂流。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了,脸颊在他胸前摩挲几下,想要偷偷擦掉那些眼泪,反正他的t恤都已汗湿,多几滴眼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但是,当她抬起脸时,鼻子已经变红,黑色的睫毛潮湿发亮,眼神柔弱易碎,嘴角有着很尴尬的微笑。“看来我好像一直错怪你了。” “什么?”他低头凝视着她,英俊的脸上浮现疑惑表情。 “我一直以为你是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他绝对不是柏旭天说的那种无法谈深度爱情,心灵发慌、寂寞难耐,就会乱找解药,对女人不管高矮胖瘦都想尝一尝,以为自己若不是情圣就是神农氏在尝百草,彻底肤浅的花花公子。 “喔。”他又恢复自嘲的口吻。“可能是很笨的那种吧。我不是跟你说过,每次去书局看到满柜子书都会很想拉肚子吗?” “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会头晕,一有笔试就想逃到操场,一用脑思考就会肚子饿。”柏珈颖放开拥抱的双手,抬眼好笑地看着他。“这些你在酒吧都说过了。” “女人还是会喜欢我。” “是呀,谁叫你是肌肉男,又长得二脸该死的帅,她们都爱死你了。”柏珈颖灵巧地跳下机车,和他并肩,有说有笑地往回家路上走去。 那个晚上,邢志蔷终於吐露了心事,也难得睡了一夜好觉;柏珈颖却很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怔怔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好久好久,都在想着她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星期六的早晨,一个柔和的晴天。邢志蔷刚冲过澡,打开冰箱,拿出九百毫升的铝箔包牛奶,就着瓶口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咬丫四五片抹上花生酱的吐司,随手用围着脖子擦乾头发的毛巾抹掉嘴边的牛奶,站在厨房的窗户前看着对面柏珈颖的家。 对面屋内静谧,全无任何人影走动的迹象。邢志蔷额头轻轻碰触冰凉的玻璃窗,将双眼缓缓闭起来沉思。现在是不是应该开始认真看待他和柏珈颖关系的时机?就像每次比赛哨音响起,心脏剧烈鼓动,整个人准备拔腿全力冲刺的感觉。 没必要为自己对她有感觉找藉口,或是用不想谈感情嫌六麻烦当推托,虽然“认真”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异常陌生,而且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但他不想闪躲逃避。 至於他一直担心自己是否配得上她的事,他不想费脑筋去烦恼,让柏珈颖去决定吧。距离和她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早,邢志蔷早上要去国小担任手球队的教练,下午要回大学母校和学弟打一场橄榄球友谊赛,或许比赛结束後还有时间可以去修剪头发。邢志蔷套上运动服,提着运动背包,立刻出门。 直到中午,柏珈颖才起床。在洗脸台前刷牙,脑袋还昏沉沉的,满嘴牙膏;她用手敲了敲自己浆糊般的脑袋,试图清醒一点。 走进厨房泡咖啡,柏珈颖发现春天的阳光透进窗户,洒了满室温暖的光线。对面窗户静悄悄,一点人影移动的迹象都没有,不知道邢志蔷是不是已经出门了。 没多久,空气中弥漫咖啡的香气,是香浓带苦的曼特宁。 应晓曼昨晚好像没回来,柏珈颖探看客房一下,发现床铺是整齐的。很好,表示她和哥哥和好了,不过,柏珈颖真想找人聊一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把思绪一直绕在男人身上,上次这么做,还是因为被扬先生劈腿,她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哪里不对劲;那时候她脑子是不是烧坏了,怎么会以为和扬先生这样不愠不火的爱情,未来可能结婚? 柏珈颖屈腿坐进浅白色的沙发,缓慢喝着热咖啡,满脑子思绪萦绕着邢志蔷。都怪她恋爱经验太浅薄苍白,无法精准形容现在具体的感受,只能说内心莫名受他牵引,甚至有点害怕。不过,她到底在怕什么?如果他对她没有一样深刻的感受,到最後也不过就是心受伤而已。她不想当一个不愿冒险的胆小鬼。就……顺其自然吧。好笑的是,就……不是他的口头禅吗? 今晚,邢志蔷根本就是痞子装绅士。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衬衫,铁灰色西装裤,还打了一条银蓝色的领带。距离上次打领带,还是去年到澳州参加伯公的葬礼。 老实说,他根本没有追求女人的经验,那些一夜情或两夜情都没必要动用到追求的地步,约会要注意哪些细节和步骤,他也不清楚。本来想打电话问学长,但担心还没问到答案就被他们笑死,决定还是自己摸索。 之前,光是选餐厅,他就伤透脑筋。以往他和学长常去的日式料理居酒屋,或是和女人常去的夜店应该都不太适合;经过仔细考虑,最後还是订了一间五星级的餐厅。 烛光美,音乐佳,餐厅主厨烹调的西式料理也棒得没话说,鹅肝酱、酪梨沙拉、南瓜汤、菲力碳烤牛排,配上波尔多红酒,还有提拉米苏、鲜奶冰淇淋和热咖啡。烛光摇曳下,亲昵舒适的氛围;最美好的是,喜欢的人流露浅浅的微笑,坐在对面和你一起享用晚餐。 晕黄的光线,邢志蔷凝视银色心形链坠垂在柏珈颖胸口,隐隐散发光芒。这条项链是他刚才在车上送她的;他有两个姊姊,还有一个爱漂亮的四岁小外甥女,多少清楚女生对闪亮饰物的喜爱,而且对方愿意立刻为你戴上,表示对你很有好感,烛火摇曳,他低垂着眼,脸上有睫毛的阴影,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健康阳光。 当然啦,不只柏珈颖,其他女人也注意到邢志蔷英俊帅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要不然餐厅的女服务生们也不会频频在他们这桌逗留,连倒杯水都在对他抛媚眼。 他厚实的肩膀、宽阔的胸膛将黑衬衫绷得硬挺,简洁俐落的短发衬托出健康的肤色,浓眉舒展,炯亮的双眸散发温暖的眼神,专注地停留在她身上。柏珈颖觉得,今晚他的态度特别客气,甚至有些拘谨。 只有帮她戴项链那一刻,他的指尖碰触她颈後的肌肤;替她脱外套,他的手无意中轻握住她的手臂,让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窜起相互吸引的热烈电流。 然後他们聊起生活中的细微琐事,像家里有几个人、住在哪里,学生时代好玩的事。柏珈颖提到她父亲是空军军官,在某次飞行因飞机故障而坠机丧生,从此她两个双胞胎哥哥替代父亲的角色,对她的态度从捣蛋顽皮鬼变成管教严厉的哥哥。 邢志蔷的父母在他国中时移民到澳洲,他没有跟过去,因为想留在学校的手球队。那时几乎早晚练球,球队球员也都住校,吃大锅饭、一起洗澡、一起睡通铺,完全过团体生活;高中大概也都是如此,直到大学才自己在校外租屋。 父母之所以放心他独自留在台湾,是因为他小时候太好动,又不喜欢读书,与其逃学混帮派,还不如让他去学校打球,至少教练管得住他。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三两口吃掉冰淇淋,邢志蔷推开盘子。将几滴热腾腾的咖啡浇灌在冰凉的香草冰淇淋上,柏珈颖用汤匙含了一口冰淇淋,抬眼看他。 她以为他们只是闲聊,听到这个问题,她才警觉邢志蔷似乎正在有计划地介绍自己。 “喔,对了,初恋在十七岁,第一次惨不忍睹,没什么好讲的。”邢志蔷咧开嘴角,扬起笑容。 谁要跟他聊这个话题!柏珈颖一脸乌鸦飞过头顶的表情,又尴尬又好笑地看着他。 “你呢?”问半天,她都没反应,咬着汤匙,只是无辜地瞪着他。“你不会还是处女吧?”他突然瞠大眼睛问。.“当然不是。”柏珈颖立即反驳,皱起鼻子。“我的没什么好谈的。初恋很晚,第一次乏善可陈。”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後来晚餐结束,他们散步去开车,邢志蔷又牵起她的手,举止非常自然;他手心粗糙,她手心柔嫩,两人十指交缠,乾燥且温暖,触感很像春天黄昏刚被太阳晒暖的棉被,她似乎也渐渐熟悉他们之间这种细微的亲昵。 他们一起走向邢志蔷停在路边的黑色crv休旅车;替柏珈颖拉开前面副座的车门之後,邢志蔷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侧过脸看着她系好安全带,毫无预警、一点迹象也没有地,他忽然倾身向她,嘴欺上来,含住她饱满丰润的下唇。 起初,她愣了一下,接着她顺服了,一手攀着他厚实的肩膀,微启双唇,任由他吻她。有别於第一次火辣炽热,这个吻像极了甜美的棉花糖,温柔缠绵,诱哄她付出真情。 她轻微眨了眨睫毛,他的唇离开她的,他的脸埋进她颈侧柔软的发丝中,嘴唇亲昵地往上滑贴覆在她的耳垂上,含住之後,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她舒缓地吐了一口气,手指轻抚他的脸,然後忽然听见他说:“说认真的,我们就恋爱了,好不好?” 回家前,他们特地去超商买新鲜的绿柠檬,为了搭配莱姆酒和伏特加。 电视正在播放电影,他们坐在邢志蔷住处客厅的米白色沙发上,但谁也没专心看电视。邢志蔷正在把切好的绿柠檬挤进倒了酒的玻璃杯里;柏珈颖正在杯缘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层海盐,然後把酒倒进空的玻璃杯里。 柠檬跳调好之後,柏珈颖屈腿坐进柔软的沙发里,轻啜一口,立即露出很过瘾的表情;她非常喜欢酸柠檬加海盐和烈酒混合之後强劲有力的滋味。 她唇上沾了两三颗盐粒,邢志蔷以拇指轻抹她嘴唇诱人的轮廓,然後舔掉拇指的盐粒,黝黑发亮的双眼直盯着她,那眼神暧昧挑逗,含着说不出的渴慕之情。下一秒,邢志蔷靠过来想搂住她腰,手机忽然响了。其实,刚才邢志蔷和她一起搭上电梯、进屋之後,他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刚才,他接了三通电话;聊完之後,因为要切柠檬,他随手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现在他表情不耐烦地听着手机歌曲的铃声,敏捷跳过沙发的扶手,走向餐厅,看了来电显示,发现不是多重要的电话,便没接,怕再响起,就把手机关了。 他早巳拉掉银蓝色的领带,现在正不耐烦地解开衬衫胸前的两颗钮扣,也把袖子卷至手肘,很快地走回客厅。 以为他需要独处讲手机,柏珈颖关掉电视,已经先拿着酒杯走到前面的阳台,坐在阳台水泥护栏前的高脚椅观赏屋外的夜景。他们两间住处的格局大同小异,不过邢志蔷前阳台的风景比较好,楼下是宽敞的人工草地,草地中间有儿童乐玩的设施。 他家前阳台的视野没有被其它大楼阻隔,甚至可以看到天空稀疏的星星;夜风徐缓吹来,吹凉她被酒醺热的双颊,她用手指沾着杯缘的海盐放进嘴里尝了一下,然後轻啜一口酒。 之前,邢志蔷提议他们就恋爱了,柏珈颖没有任何异议,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她早已决定一切顺其自然,但说实在的,她不知道他口中说的“认真”,结果会到什么程度。 邢志蔷推开落地窗的纱门,走进阳台,站在柏珈颖背後,双手撑在她面前的木桌平台,姿态带着说不出的占有欲,就这样围住她。 她侧过脸瞟他一眼,嘴角流露浅浅的微笑;他把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到平台上,双手亲昵地搂着她,嘴唇吻着她光滑可爱的颈项,她柔柔地偎向他坚硬的身上;他沿着颈侧的线条,向上吻至她美丽的下颚。 柏珈颖在他宽阔的怀中侧着身,他想吻她的唇,她突然抬手堵住他的嘴,然後说:“恋爱守则一,不要劈腿;二,不要说谎。就这样,好不好?” “信不信,我比你想像中的专情?”邢志蔷嘴角勾着性感的微笑,轻咬她的手指。 她只是笑,没说她信或是不信。“反正万一你做不到,记得逃快一点,在被发现之前先躲开。” “为什么?” “万一被发现,你会被我两个哥哥揍得很惨。” “有人被揍过?”他好奇地问。 “有。”柏珈颖眼眸闪动笑意。“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你怎么不飞踢他?”邢志蔷笑着说:“我宁愿被你用脚踢脸,至少可以看到你的内裤,那还满养眼的。”“你忘了我是女人,伤心会比愤怒的感觉还浓,我哭都来不及了,哪有力气飞踢你。”她垂下手,也垂下睫毛,低头抚平白色洋装的绉褶。 静谧中,他搂着她忽然问:“万一是你劈腿说谎呢?爱上某个脑筋好的精英,我怎么办?” “说真的,你别笑我,我很保守。” “多保守?” “一谈恋爱就想着有天两人会结婚。”她停顿半晌,抬眼睨着他,只见他眯起右眼,一脸很伤脑筋的表情。 “吓坏你了?”她问。 “怎么会,只不过是结婚。”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问:“没有要养狗或生两个小孩吧?” “有,怎么会没有。”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我的天!你该不会也想住到郊区,买一栋有院子的房子?” “你怎么知道?院子里有树的话会更好。” 两人愈说愈像开玩笑,柏珈颖抬眼凝视他,他毫不迟疑地温柔覆住她的唇,尝到柠檬、海盐、酒精混合的味道,还有其它的沁人芬芳一一女性柔美的香气;而他手指不安分地挑逗,沿着胸口细致的肌肤缓慢摩挲,拨开洋装左侧波浪状的肩带,露出她光滑如蜜的香肩;隔着蕾丝内衣,他的手指很有技巧地按捻抚触,唇也愈吻愈霸道,仿佛想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柏珈颖仰着脸,任由他吻她;他的唇炽热需索地舔舐着她,雨人舌尖相触交缠,她胸口不禁剧烈起伏,双手不由自主地环在他颈後,手指穿进他发中抚触他的发根…… 没多久,她感觉到高潮一波一波来袭,她美丽的身体覆上一层薄薄的汗,肌肤灿亮如春天的野蜜;他失去自制,着迷地凝视她脸上的表情,然後他扳着她的膝盖,狂野地进入她的身体,紧密地和她交缠,放纵在新一波激情中。 第七章 手机铃声断断续续在静谧的空间中响着。 窗外,天光微亮,柏珈颖眯着双眼醒了过来,第一个念头跑过,那手机是警局专门联络用的,表示有紧急事件发生。第二个念头,才想起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柏珈颖和邢志蔷相拥而眠,他们四肢亲昵地交缠,她的脸还埋在他坚硬的胸膛里;他睡得很沉,帅气的脸安详柔和,她其实舍不得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不得不跳下床去接手机。 手机的铃声响了一阵,她走进客厅前忽然静止下来;她在沙发上找到白色洋装,胡乱套上,立刻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察看,她的搭档阿丑传简讯给她,要她立刻回警局一趟。 她打电话给阿丑,随即了解整个情况——他们有个女线民被杀死在自家公寓;凌晨四点左右,邻居听到隔壁有打斗争吵的声音,报警之後,辖区员警赶到,女线民已身中多刀而亡,凶手逃走;这名女线民是“抓毒虫计昼”提供情报给警察的线民之一。 阿丑早已赶到现场了解状况,也请监识组前往采集相关证物;至於柏珈颖,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现在已经六点了,小队长柏日曜要她回警局商讨,调查出该刑案的凶手,还有处理“抓毒虫计划”後续事项。 柏珈颖讲完电话,又走回卧室,邢志蔷翻过身把被单踢到床下,睡姿变成俯卧,看他的模样仍睡得很熟,暂时没有清醒的迹象。柏珈颖拉起被单盖在他的腰际,坐在床缘,凝视着他眼脸闭合英俊的脸庞,眼睛下缘有着睫毛的阴影,双腿结实修长,趴睡的姿态佣懒舒缓。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他呼吸依然均匀,身体连动都没有动;她没有叫醒他的意思,蹑着脚走出卧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誓,离开前,她撕了一张便条纸用磁铁贴在电冰箱上。 没多久,她回到自己屋里,换上制服,开车去警局。 星期日的黄昏,天气晴朗。在c大球场,有一场毕业校友和在校球员进行的橄榄球友谊赛。球赛结束,邢志蔷提着运动行李袋要去淋浴间冲澡,路上,接到市刑大刑警阿丑打来的电话。要他到警局侦查室配合调查。 凌晨四点被杀身亡的女线民叫赖芯瑜,平常在ktv当传播妹(传播妹的工作就是专门陪客人唱歌,领钟点费和赚小费的小妹)。实际上,她经常出入夜店,有贩卖k他命和大麻的前科,可以说是药头;去年被警方逮捕之後,转为提供线报的线民。 邢志蔷是在半年前某间夜店认识赖芯瑜,起初有约出去过一次还是两次,但後来就很少联络了;昨晚他确实有接到赖芯瑜打来的电话,那时他和柏珈颖刚从电梯出来,要进去他的住处前,他用手机和赖芯瑜短暂聊了一下,她想约他出去喝酒,但他说没空,就这样没多说些什么。 简短听完邢志蔷的解释,阿丑算是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不过,赖芯瑜被杀之前用手机打了很多通电话,或许邢志蔷真的只是她电话簿里其中一个而已。这女人有可能因为空虚无聊,电话簿就会一个一个打下去,直到有人理会为止。 无论如何,还是得查明清楚。阿丑说:“我们这只是例行公事,还是必须请你来一趟好好说明。” 讲完电话,学长霍磊明刚好走过来,虽然他不是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但法律的问题他还是比邢志蔷了解多了。邢志蔷立刻询问他的意见。他想了一下,说:“有不在场证明吗?有的话,就没什么问题,警察问一问就没事了。” 有是有,但柏珈颖会怎么想?邢志蔷觉得自己有点倒楣,刚想认真谈场恋爱,就被警方列为可能杀人的嫌疑犯,柏珈颖会不会被吓跑? 後来,邢志蔷在学校冲完澡开车去市刑大,没有遇到柏珈颖,由阿丑负责讯问他。 这个案子柏珈颖和阿丑分王合作,阿丑负责清查赖芯瑜手机名单,她则到刑案现场附近商家路口去调阅监视器,企望监视器画面有拍到可疑的凶手。 一开始,阿丑讯问邢志蔷,问他要不要抽菸,他摇头,阿丑这才问:“今天凌晨三四点左右,你在做什么?” “我和女友在家里睡觉。”老天!他开始焦躁不安。 “女友名字,在哪里工作,怎么联络?”阿丑紧盯着他问。 邢志蔷交叠双手放在光亮的铝金属桌上。“她是柏珈颖,在市刑大工作。” 讯问室的空气顿时凝结,阿丑的表情吃惊不说,站在门边的柏日曜一脸酷样地盯着邢志蔷,锐利如剑的视线射向他,让他颈後寒毛不禁直竖。他回头看了柏日耀一眼,柏曰曜脸上线条变得比先前更加冷硬,那表情简直想把他拖出去斩了。 “他是我们小队长,柏日曜。”阿丑皮笑肉不笑地对邢志蔷介绍。 第一次见到他,他正在骂柏珈颖用胸部办案,邢志蔷以为他只是个严酷的上司,没料到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柏日曜”,看他一脸冷酷的模样,难怪在t大有恶魔的称号。 “柏珈颖呢?”柏日曜口气很差地问阿丑。 “她去调阅路口监视器。” 柏日曜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面无表晴地转身走出讯问室。 阿丑当然会等柏珈颖回来再问她邢志蔷说的是真是假。他之所以叫阿丑;是因为脸颊上有道明显的疤,倒不是真的长得很丑。他站起身对邢志蔷说: “我们要采集你的指纹、唾液和脚印,请你配合。”犯罪现场凶手留下一个血脚印,必须比对。 邢志蔷一脸了解的表情,完全配合他们侦办的动作。 离开市刑大,邢志蔷坐进自己的休旅车里,想打电话把整个情况告诉柏珈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柏日曜的眼神让邢志蔷嗅出一股很浓的火药味,他的直觉向来灵敏,他觉得有股不祥的恶兆。柏日曜长得人高马大,壮硕的身材和杰斯不相上下,论凶狠,柏日曜比杰斯凶多了,他一点都不意外柏日曜曾在大专杯的冠军赛压断杰斯的手臂。 当然,邢志蔷知道柏曰曜一点都不喜欢他。刚在讯问室,柏曰曜看他的表情就是一脸“你这痞子凭什么配我妹”的表情。柏日曜清楚听到他用“女友”称呼柏珈颖,而且半夜三四点两人在睡觉,假如你是她哥哥,当然会气到跳脚。 糟糕的是,邢志蔷不知道柏珈颖会怎么想。 今晨,他醒来时发现柏珈颖离开了;老实说,当下第一个反应是很错愕,接着感觉有点失落。以前,他巴不得女人下床後就赶快离开,最怕被那种吃完早餐还赖着不走的女人缠住,错愕又失落的反应对他来说非常陌生又新奇。 後来,邢志蔷在电冰箱上看到柏珈颖留下的纸条,字迹潦草地写着“你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像小男孩。我舍不得吵醒你,局甲来电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在句点後面还画了一个红色的爱心,是用口红涂上去的。 那时邢志蔷一个人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地站在静谧的餐厅里,流理台上还有昨夜没挤的半颗柠檬;他向来怕酸,但那种微酸、清香柑橘类的柠檬滋味让他想起柏珈颖唇上迷人的味道。 他没跟阿丑说,其实半夜三点他和柏珈颖是醒的,他们在浴室做爱冲澡;後来他肚子饿了,柏珈颖说她不懂为什么他晚餐吃了那么大块的牛排、肚子还会饿,但她还是到厨房开冰箱找到一块冷冻的披萨烤给他吃。 她什么都没穿,只围着他的浴巾坐在他的腿上,侧身看他吃披萨;要是他不小心在脸上掉屑,她就用手指沾下来放进嘴里。後来,他亲眼看见她把一小片新鲜的柠檬放进嘴里歧,他没尝都觉得自己已酸到头皮发麻。 柏珈颖侧着头好笑地看他、他浓眉紧蹙,一脸很酸的表情。她双手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快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 他尝到这辈子最迷人的柠檬香,是她唇中的气味。 他疯狂地吻她。他喜欢她健康蜜色的肌肤,表面柔滑的触感。 总之,他迷恋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是他见过最单纯的女人,她身上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纯真气息。 好吧,他承认自己非常喜欢她,可不想笨到搞砸他们的恋情。 柏珈颖深夜回到住处,已有些累了。 客厅看起来乾净又空旷;今早应晓曼独自过来把行李搬回家,她说他哥哥的公寓正在重新整修,所以她决定回自己家里住。“那么你们的问题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一半了。”在电话里,应晓曼带着谜团的语气回答。 柏珈颖没有继续追问,她今天忙翻了。去刑案现场调监视录影带,又访问邻居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等房东过来,向他询问赖芯瑜日常生活状况,房东一问三不知,还一直嚷嚷租屋发生刑案会不吉利。 回警局,阿丑劈头第一句就糗她:“你男友是其中一个嫌疑犯。” 柏珈颖愣在现场,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没想到她竟然是邢志蔷的不在场证明。.阿丑是她在警大的学长,已婚,有两个小孩,平常人很随和,只是脸上有道很丑的疤而已。事实上,阿丑也有点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他问她半夜三四点在做什么,柏珈颖解释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最後不耐烦地说:“他绝对不是凶手。” “当然,案发现场的血脚印比对结果出来了,他的不吻合。”阿丑这才跟她说。柏珈颖觉得他根本是故意要套她的话,却无可奈何,还得好声好气地求他:“这件事别跟我哥说。” “他已经知道了。我讯问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下完了。柏珈颖脸色青绿,一整天都很担心柏日曜会把她叫去问话,然而柏日曜却不动声色,找她和阿丑讨论赖芯瑜的刑案时,完全没提到邢志蔷。 他们担心赖芯瑜线民的身份是不是被识破,因此被人杀害後来,一边等候监识中心的报告,一边查监视录影带,好不容易从录彩带上找到一个可疑的嫌犯,该名嫌犯被传唤多次都没到,目前下落不明;於是柏珈颖和阿丑这边初步判断市该和线民身份无关,主要还是情厌和钱财上的纠纷兴起杀机。 讨论结束,柏日曜敛着眉,眼眸深黑严厉地看着柏珈颖,看得她心惊胆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最後他一声不吭地挥手,赶她出办公室。 柏珈颖觉得她哥哥一定会找邢志蔷的麻烦,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她後来怎么样也没料到这次两个哥哥都认为事态严重,竟然联手阻止她和邢志蔷交往。 早晨五点,柏珈颖接到柏日曜的电话,他简洁有力地命令她搭乘八点零七分的班机飞往香港,参加台港两地基层刑警研习会议,要她整理四天三夜的行李,五点半会有人开车载她去机场。 “可是,不是侦二队的人说好要去吗?”柏珈颖一头雾水地问:“临时要我去,订得到机票吗?” “他们临时有事没办法过去,机票已经处理好了,你收拾行李等人载你去机场就可以了。” “那赖芯瑜的命案谁处理?”柏珈颖问。 “我和阿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怎么会这么突然?”柏珈颖还没完全清醒,并没料到柏曰曜心中真正的盘算,只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问那么多,去就是了。” 柏珈颖提着行李坐上往机场的车之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告知邢志蔷一声;但好笑的是,她手机里竟然没有他的电话,又不想在清晨五点按他家的电铃吵他,还是等到了机场,请警局值班的勤务人员帮她查邢志蔷的档案,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柏珈颖上飞机前,和邢志蔷通了电话。这通电话里,他们有说有笑,约好了回台湾,他要开车载她到猫空看夜景,或者他们一起去北投泡汤,他还说是要全身脱光的那种。 她就说:“我怀疑你有暴露狂,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看过你的裸体了,而且我猜我这栋大楼的其他住户一定也看过。” “不好看吗?”他笑嘻嘻地反问。 “很好看,好看极了。” 第二通电话,是在参加完研习会议第一天结束後的晚上,柏珈颖独自坐在饭店的床上,邢志蔷打电话给她,他们还情话绵绵的;隔天晚上,她再打给他,他的态度就有些怪怪的,似乎有点冷淡;她没有想太多,以为他在酒吧,背景摇滚乐声太吵杂不方便讲电话;但第三天,她打电话告诉邢志蔷回台湾的班机时间,想请他开车来载她,他手机却是怎么打都没人接,最後她只好在语音信箱里留言。 结果,邢志蔷并没有到机场接机,柏珈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只好自己搭客运回台北。 即使这样,柏珈颖还在为邢志蔷找藉口,可能他手机坏了,可能他语音信箱塞爆了,可能他临时有事没法赶到;总之,他不是故意没来机场接她回家。 直到隔天黄昏,柏珈颖放假打扫家里,饮料喝完了,去社区的便利商店买东西,遇到邢志蔷,才知道他一直没接听她的电话,是因为她已经被甩了。 邢志蔷挡在冰柜前和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公然调情,柏珈颖拿着一包洋芋片,像个呆瓜般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女人脸庞有精致的彩妆,长发飘逸,一身黑色短裙套装,以涂着亮紫色指甲油的纤纤手指抚摸邢志蔷的脸;他们两人身体贴靠得很近,他脸上流露寻常的微笑——就是那种嘴角微勾、性感的笑法;而女人举止非常挑逗,双眸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怎么这么久没约我?”女人随即将手搁在邢志蔷宽厚的肩上,扭动身躯,媚惑的语气。 “前阵子比较忙。”他粗糙的手掌亲昵地贴着她的腰,自然流畅地将她拉退一步,顺手打开冰柜。“要不要喝可乐?” “好呀,可是我要无糖的,我最近变胖了,腰上多了好多肥肉。”女人撒娇说。 “我没摸到什么肥肉。”邢志蔷淡淡笑了,拿了两瓶可口可乐,一瓶zero无糖的,一瓶正常的。 女人的手刻意覆住他握着可乐瓶的手,丰润的嘴唇微噘,双眼睨着他媚惑。“如果今天没遇到你,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邢志蔷淡淡地微笑,没回答。 “我想去你家看dvd,一整天站在化妆品专柜前站得脚好酸。”女人知道他不会打电话给她也不太在乎,睨着他甜腻地说。 邢志蔷正要回答,忽然眼角看见柏珈颖,她正站在零食区的走道边,发愣地看着他们。 柏珈颖的表情很震惊,双眸甚至还透着无法置信的神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呆愣地把洋芋片又塞回架子上。 邢志蔷眼神莫测高深地看着柏珈颖。女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回神。接下来的所有举动,他都是故意的。 他故意紧搂着女人的腰,微低头说:“好,去我家吧。” 女人柔媚撒娇,他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厮磨,惹来女人呵呵轻笑。 即使女人笑的声音并不刺耳,柏珈颖听来却感到刺痛难受。 他故意搂着女人越过她身边,装作他和她一点都不认识。 当他们去结帐,柏珈颖还愣在原地;对她而言,那种尴尬和难堪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然後她忽然反省起来,邢志蔷怎么说都长得太好看了,那种性感阳刚的魅力对女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挡,而他对女人的态度也始终来者不拒,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对她认真?显然,他这个人没有一点自制力。 像神农氏尝百草,所有女人都要尝一口,她当然不可能是他唯一的解药,都是自己太傻、太一厢情愿。 她认为自己在香港打了太多电话给邢志蔷,他不是觉得她太缠人,就是觉得她太烦人。 要不然他怎么会毫无预警地甩掉她? 说到底,他口中的“认真”只有那一个夜晚,这和一夜情有什么不一样?柏珈颖为自作多情的自己感到完全无地自容。 柏珈颖回神之後,去冰柜拿了一大瓶矿泉水,走去结帐,邢志蔷和女人已经走到门口,她听见自动门发出当的声音。柜台结帐员说:“谢谢光临”时她还是不太甘愿地紧盯着他们亲昵的背影。 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女人回头瞟了她一眼,问邢志蔷:“你认识她吗?” “她是邻居,住在对面的大楼。”他说。 “喔。”出於女人的直觉,女人觉得邢志蔷没说实话,她感觉得出柏珈颖的眼神有些埋怨他,那种忧郁心碎的眼神任谁都无法忽略。 不过,要是对一名花花公子认真就是自己太傻了。女人想着,又回头看了柏珈颖一眼,甜腻地搂着邢志蔷离开。 柏珈颖掏出口袋的零钱付帐,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多心痛的表情,此时她的心一片空白,仿佛一整年台北的雨都下进心底,在一个春日美好、却残忍的晴天。 第八章 走进厨房,站在敞开的落地窗前,邢志蔷凝视着对面大楼的窗户。黄昏的天空晴朗,飘着淡金色的云,在狭长的天井上。对面窗户始终被百叶窗遮盖着,那是当然,他伤了她的心,而且还是故意的。也不能说他有不得已的苦哀,只能庸俗地说,他这么做都是为她好。其实,柏珈颖去香港的第二天,她两个双胞胎哥哥就找上门了。 他们约他在柔道馆谈判,柏日曜什么话也没多说,就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当然他也有回手,只是不想让自己被打得太惨。说实话,他根本打不过柏曰曜;但真正使他放弃这段感情的主因,还是在柏旭天对他说的一些话後。 更何况,他和柏珈颖又没有爱得死去活来,何必弄到她和家人反目,或两人难分难舍,到最後被迫得分开的地步?爱才开始,还来得及踩煞车。就算会心痛,持续一两周,所有的事都可以慢慢被遗忘。然而他很想她,他还是想她。或许时间过得不够久,才三天而已。他想念她柔润双唇上的绿柠檬香气,他迷恋她肌肤的触感;洗澡的时候,他故意在她大腿内侧舔舐轻咬,留下吻的印记,举止太色情了,她差点吓得要抬脚踢他的脸。 他想念当他说自己脑筋不好,她脸腻在他胸膛里窃笑,然後说:你才不是笨。 他们在床上翻云覆雨,他猛烈冲进她身体里,她美丽的双瞳因深深的情欲而迷蒙氤氲,她指甲陷入他厚实的背肌里,她用饱满的双唇吻他,双腿夹在他的腰侧,他是如此想念高潮时她脸上出现迷醉柔弱的表情。 除了那次她来他家过夜,之前和之後,整个算起,他已经长达好几个月没有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了。 这对其他男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得的纪录,但对於过往一周经常就换两个女伴的他来说,确实很反常。 他也很珍惜和她的感情,无奈天不从人愿,趁早分开,是对她好,其实对他也好;在一起越久,分开之後需要疗伤止痛的时间就会越长,这种道理就算是白痴也会懂。 想这么多做什么!邢志蔷凝视着对面封闭的窗户,露出往常那种自嘲的微笑,她不会知道——他有多喜欢她那种单纯又认真的个性。算了,不要再想了,去运动吧。 星期六的夜晚,柏珈颖刚从警局开车回家,她把车停妥在社区附近的小径边,应该要下车了,她却坐在车内不动。 杀死赖芯瑜的凶手在宜兰的一间旅社被抓了;今天小组在台北市万华一带埋伏也很成功。他们查缉到贩毒集团的某黑道大哥,多天的辛苦算是收到了绩效,她应该有松口气的感觉,但阴郁难过的心情却挥之下去。 工作忙的时候还好,她可以不去思考;一旦安静下来,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就会开始莫名掉泪。 想停,停不下来,也没有大哭的冲动,只是默默掉眼泪而已。 柏珈颖抹掉脸颊上的眼泪,关掉引擎,正要下车,忽然被轻撞了一下。她以为是後方车辆倒车离开时没注意,不小心轻撞她的车,下车察看,只是轻微擦伤,她不想追究(反正对方也开走了),但是,她却意外发现轮胎扁了。 这就奇怪了。柏珈颖一路开车回来都没异状,不过就是多待在车内十五分钟,轮胎却破掉了。难道是在路上被不明物体戳破的?柏珈颖正要蹲下来察看,忽然被人从後方架住脖子,如果不是因为一直心不在焉,她也也不会被轻易架住。 男人一手粗鲁地架住柏珈颖的脖子,另一手拿着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柏警宫,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冷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颜况时命令手下在警局的停车场故意先戳破她的轮胎,等地下车察看,再趁机将她掳走。大概小弟戳的洞太小,柏珈颖一路开回家并没有发现异状,他开车尾随她回来.就是想趁她下车突袭她。 一手架住柏珈颖,她镇定之後可以反抓住他手臂,侧身将他摔开,但他拿着枪抵着她,她怎能轻举妄动。 “你想做什么?”寒毛直竖,担心她的警枪被夺。 颜况时脸上有抹冷笑,架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粗暴揪住她绑着马尾的头发。“血债血还。我弟这条命我要你拿命来赔,双手放在後车厢上。”他冷声命令。 柏珈颖痛得低呼,黑夜的小径静谧无人声,四周没人可以出面制止颜况时,她只能靠自己机敏的反应,一定要想办法趁机反制他。 柏珈颖双手放在後车厢上,颜况时立刻抽出她腋下枪袋的警枪插在自己裤腰间,又用力揪住她的头发,她因此头皮痛到快飙出眼泪。“别给我要花招,惹火老子,我当场杀了你。” 柏珈颖被他推着走,表面没有抗拒,在暗中默默观察情势。她的手机和皮夹都还在车里,但她短靴里有一把伸缩刀,刀锋很利,她可以趁他不备扭转劣势。 前方岔道边有辆车没熄火正等着颜况时,是他道上小弟坐在驾驶座上,看见颜况时推着柏珈颖走过来,小弟快速伸手将後车门打开。本来想把车开近一点,但颜况时之前嘱咐过他在原地等,不可以下车,也不可以把车开移动。 夜的春风徐徐拂来,和缓舒适,邢志蔷提着运动袋从小径的另一边岔道走近,他刚把车停在社区附近另一条小径上,正要走路回住处。 时间已晚,光线又晕暗,邢志蔷看不清楚前方的两人是谁,只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女人背後推着女人往一辆後门半开的车走去。邢志蔷当下第一个反应,觉得男人不知道和女人有什么恩怨,似想将女人押上车。 其实,别人的私事邢志蔷不想管,万一他们是夫妻吵架或是情侣闹别扭,他上前干涉也不大好。但是,当他们走近到一盏晕暗的路灯下,邢志蔷发觉女人和柏珈颖有着十分相似的熟悉身影,霎时,他颈背的寒毛都竖直了。 邢志蔷不知道颜况时手上拿枪,反正他当下也没有考虑後果,双脚快如闪电地冲向颜况时,准备撞过去,而颜况时听见背後急促的脚步声,反射性地回身,眯眼瞪视邢志蔷,举起手枪就要射击——柏珈颖见机不可失,反应灵敏地回身,以手肘用力撞颜况时的背部,使他重心不稳,第一枪射偏;他开始恼羞成怒,还想连续射击,柏珈颖凌厉抬腿直接踢飞他的手枪。原本他打算押走柏珈颖,凌虐羞辱之後杀了她,但他现在气疯了,回身拔出腰间的枪,要给她好看——邢志蔷冲过来将颜况时扑倒压在地士,他手上的枪也跟着被撞飞;柏珈颖连忙去捡那把枪,等她拿稳枪站起身之後,邢志蔷和颜况时已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柏珈颖举起枪戒备,正要对空鸣枪制止他们,开车的小弟看苗头不对,还在想要倒车落跑还是开车救颜况时,一紧张,就踩到油门,车子加速朝他们三个冲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柏珈颖,她听到引擎加速的声音,立刻跳到路边躲避来车。 但在地上扭打成团的两个人就躲避不及了,幸亏邢志蔷反应迅速,他坐在颜况时的身体上,感觉到车子加速冲过来,紧急翻个筋斗跳到路边躲避。 至於被压在地上的颜况时就惨了,他完全来不及起身,眼睁睁看着那白目的小弟紧张到把车开过来撞他,车轮直接压在他的大腿上,直到卡住;小弟惊觉踩煞车,车才停止。 开车小弟把头埋在方向盘上,一脸的羞愧。 颜况时发出痛苦的哀号声,连声叫骂出一连串脏话,顺便还诅咒小弟的祖宗八代。 柏珈颖在一旁都看呆了,隔了好几秒,才警戒地举枪对着车内小弟,要他乖乖下车。至於邢志蔷站好之後,拍掉身上的灰尘,听到颜况时的,咒骂,弄清楚开车撞人的小弟和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一夥的,已经整个人笑到一个不行。笨死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比他还笨。柏珈颖拿出腰间的手铐铐在白目小弟的手腕上,冷眼对刑志蔷说:“我的手机不在身上,请你用你的手机报警。” 春天,微风吹拂的深夜两点。颜况时在辖区警察的戒护下,在急诊室接受治疗;至於他的白目小弟,则被关进警察局的居留所;柏珈颖和邢志蔷向辖区员警简单做完笔录,就驱车回家了。 由於柏珈颖的车胎破了,去警局她坐警车,回来只好坐邢忘蔷的车。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邢志蔷觉得柏珈颖过分安静,眼神甚至有些冷淡疏离。她还在气他,他当然知道,所以也就没特别去找话聊。後来,他们把车停在社区附近的小径边,走路回去的时候.两人甚至一前一後隔了三四步。 邢志蔷送柏珈颖到住处大楼门,看着她踩着水泥阶梯上去,她忽然回头,瞄了一眼他手臂上脏污的擦伤,那是他把颜况时扑倒和躲避车辆撞击时摩擦小径碎石地面造成的轻微擦伤;她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森冷,几乎不带感情地问: “你家有医药箱吗?” “没有。”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消毒药水和碘酒给你。” “不用了。”他看了一下手肘,擦伤的伤口沾了很多泥巴和脏血,伤口面积虽大但不深,洗澡冲一下就好。 “随便你。”刷开住处大楼的大门,柏珈颖正要进去,想起了什么,手撑住门,忽又回头。“我有东西要还你。” 她从皮包里拿出银色项链要还给邢志蔷,他没拿,脸色有点难看地盯着她。“已经送你了,你不要,就把它丢了。” “才戴过一次,你可以转送给别的女人。”深邃的双眼出现前所未有的冷漠神情,讥嘲地看着他。“说实话,送我之前,这条项链不会有别的女人已经戴过了吧?” 这句话就说得有点太过分了。他温和迷人的双眼浮现一抹受伤的神情,接着,他故意自嘲地笑了。 “都是我不对,但你也不需要想得这么偏激。”很快地从她手中拿回项链,随意塞进运动上衣的口袋。 “那我应该怎么想?你教我。”柏珈颖目光灼灼慑人地盯着他,眼眸深处隐藏着火气。 她饱满的双唇带着讥诮,美丽的脸庞线条冷硬,一手撑住大门的姿态十分挑衅,整个人紧绷到看起来就像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但即使是这样,邢志蔷还是忍不住想吻她、想碰触她的身体、想把脸埋进她的发间,吻她。 他回视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深晴,嘴角的微笑却愈变愈苦涩。“我没资格教你,反正你值得比我更好的男人来爱你。”他不这么说,她还不会这么生气! 柏珈颖整个压抑的情绪霎时爆开!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她做错了什么,还是她误会他的意思,是她自己表错情吗?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跟她谈“爱”,他只是想上床,结束之後就什么都没了。 “你半夜编什么痴心的故事、送我项链,还带我去五星级的餐厅吃晚餐,骗我说你是认真的。你何必那么费事?!你根本就只是想上我而已。” “不是这样的。”邢志蔷整个人变得僵硬,眼眸中的微笑瞬间消失,异常严肃地瞪着她。 柏珈颖一边说,眼泪一边不争气地掉下来。“反正你想甩掉我,我也不会缠着你,我没有到那么花痴的地步。” 她甩头就要走进大楼里,邢志蔷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她强烈挣脱,甚至想出拳揍他,但无法拉开他们的距离就无法攻击;邢志蔷用了打橄榄球赛常用的技巧,将她整个人紧紧擒抱住,然後把她压向大楼另一扇关上的玻璃门。 柏珈颖想抬脚踢邢志蔷,但他壮硕挺拔的身躯霸道的紧紧贴覆着她,完全没有让她有施展的空间。 她扭动挣扎了好一下,都不管用,忽然气到哭了出来。 柏珈颖对工作认真,连续两年在市刑大的绩效优等;她对家人认真,一直是妈妈贴心的女儿,也试着做个听话的妹妹,虽然有时候很想反叛两个双胞胎哥哥,但她从来没有真正忤逆过他们;她对每段恋爱都是认真的,或许问题就出在“认真”这两个字,才会每次谈恋爱就乌云罩顶。 她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法,也不是默默掉泪,她哭得断断续续,就是觉得自己又委屈又疲倦。 遇到这种事,女生哭一哭发泄情绪就算了。那他呢,他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她这样一哭,邢志蔷觉得心都被她哭得刺刺痛痛的,脸色也从紧绷僵硬到愈来愈难看。 男人就是这样,如果不在乎你,你一哭,他不是手足无措愣在现场,要不就是露出一脸你很烦人的表情;如果在乎你,你一哭,他就会舍不得,仿佛也跟着心碎了。 “平常,我不是那么爱哭的。”柏珈颖用手背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试着收拾紊乱的心情。 “我知道。”邢志蔷忽然叹口气,手掌托住她的下颚,要她抬眼看着他,然後以拇指轻刷她的嘴唇。 当她双眸柔弱易脆地看着他,他的唇落下来,取代他的手指,而她竟然完全没有阻止,还让他吻她,就好像他们在重温心底的迷恋;但这一次他比她还要渴望,他的唇来来回回重重刷过她的双唇,逼她开启,然後野蛮蹂躏似地吻着她。 他们舌头相触,电流在四肢百骸中流窜,她感到自己双褪虚软,脑中一片空白;她的双手不自觉勾住他的脖子,他厚实的胸膛紧密贴覆在她身上,她的感官里充塞着他独特的气味,男性的汗味和麝香味混合在一起。 在他们吻得难分难舍之际,他的左腿悄然置身在她的双腿之间,整个人几乎是紧贴着她;为了要呼吸,他们不得不停下来;胸口狂野的起伏,剧烈的呼吸,喘息地凝视着对方,他们的眼眸深处浮现爱恋的浓厚情欲。 该死!下一秒,理智恢复之後,柏珈颖内心忽然咒骂起来。她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一脸懊恼地想推开他,他却不为所动,反而还想再吻她。 “告诉我,你这样吻过多少女人?”他们贴靠得很近,嘴唇几乎要碰触在一起,她却忿恨地叫道:“给我一个数字,让我可以彻底死心。” 邢志蔷忽然停了下来,一副剽悍的眼神瞪着她,完全被她惹火了。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吻一个女人了!”他自我辩解,气愤地叫道。 “哼,多久?”柏珈颖奚落地说:“二十四小时吗?” 她眼中的轻蔑让他受不了。他干嘛要隐瞒她?就算分手,也该让她知道原因,不能让她胡乱咒骂他是多烂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嘴这么利,有家族遗传吗?”邢志蔷无奈地嘲弄。 她却一头雾水。“都是你惹我的,你还嫌我的嘴利?!”用力推开他。 他还是没退後,身体硬是贴得她紧紧的,厚实的胸膛刻意摩挲过她的乳尖,引起她体内一阵敏感的反应;她抬睫怒瞪他,他忽然暴躁地说:“你哥来找过我!” 柏珈颖愣了一下,好半天都没反应,还在消化他说的话,然後她忽然有所醒悟,直盯着他问:“我哥揍你了?他狠狠把你揍了一顿吗?” “还满狠的。我隔天差点没办法起床。”他一脸无所谓的笑着。“不过,我也不算白白挨打,回了他好几拳,他应该也会痛个好几天吧。” 柏珈颖突然拉高他的t恤,事情应该过了好几天,果然他胸膛上的瘀青已淡淡消了。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就不会一直以为你在欺骗我!” 她终於明白为什么邢志蔷的态度会转变得那么快,前一天他们还是男女朋友,隔天他就终止关系,对其他女人又搂又抱,宁愿承认他们只是邻居。 她不怪他。他们只是恋爱,他没必要承受柏日曜强硬拳头的威胁,更何况,她哥哥应该不只是揍他而已。 “我哥哥说了什么?”颓丧地问:“继续和我交往就打断你的腿?” “类似。我忘了。”他眉宇舒展,帅气潇洒地笑了。“应该再夹个‘狗’字,打断狗腿。” 柏珈颖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沮丧地点了点头。“我可理解,我不应该怪你的。” 邢志蔷凝视着她,她的表情透着疲累,还有隐藏不住的失望和忧伤。既然都说了,就乾脆一次把所有的话说清楚,免得她又误会了。 “我不是因为怕被揍才放弃的。其实,你另一个哥哥也在现场。” “你是说柏旭天?”柏珈颖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因为自从柏旭天当上外科医生後,就决定不再对人挑衅打斗,万一手受伤,他外科医生的前途也就完蛋了。 “他不会破例揍你吧?”柏珈颖一脸伤透脑筋的表情。 “没有,他没揍我。我倒宁愿他揍我,至少我还有还手的藉口,但他只出那张嘴就把我打败了。老实说,我有点怕他。” “我这个哥哥本来就有点怪胎。他到底说了什么?”柏珈颖不免好奇起来。 “他把我调查得一清二楚,连我学生时期数学考了几次零分他都知道;还有,他也知道我智力测验分数比平常人还低,他直接叫我白痴,还怀疑我是文盲,搞不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啊!”柏珈颖吃惊地瞪着他。“他真的这样说?” “对。他还知道我去拉斯维加斯赌博,他说我有一天会穷到拿你下注。” “啊?!”柏珈颖无法置信。“这太荒谬了吧?” “还有——” “还有?!”柏珈颖一副那实在太夸张的表情。 “老实说,我很少把一个人恨得牙痒痒的,又不得不佩服他。”邢志蔷一脸沉重地从运动提袋中拿出一张纸,递给柏珈颖。“他逼我一定要去医院验血,证明我没有把传染病传给你。” 就着大楼门口白晃晃的日光灯,柏珈颖看着那张检验报告,脸色愈来愈难看。柏旭天竟然逼邢志蔷去验性病、淋病、毒、爱滋病、b型肝炎的检验,里面每一项都呈阴性反应。 “他连你过去换过很多女人都知道?”她困惑地看着他。 “我怀疑他连我脚毛有几根都知道。”邢志蔷没好气地说。 那大慨就是找徵信社的人调查他了。动作还真快,柏珈颖啧啧称奇。柏旭天果然是怪眙,竟然想到要逼邢志蔷去验血。 “就这样,你放弃了?” “就这样?!什么就这样!”邢志蔷开始激动起来。“他说我脑袋空空只帅一张脸,从头到脚都配不上你,还有——” “还有?!”柏旭天也未免管太多了吧,连柏珈颖都要不耐烦起来。 “他说我在校功课差,出社会不务正业都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白痴不会传染,但是白痴的基因会遗传。”说到这个,邢志蔷就一肚子火。“总之,他叫我不要再缠着你了。” “啊?”柏珈颖震惊地瞪着他。“他真的这样说?”看着邢志蔷猛点头。“那你还不生气?”她听完都要眼睛喷火、直冒三丈了。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我都快气死了。”邢志蔷无奈地两手一摊。“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毕竟他是你哥哥。” 柏珈颖推开邢志蔷,拿着那张检验单,急匆匆地往台阶下走,忽然被他扯住手臂,他问:“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算帐。”她回头看着他.本来是她被拉住,现在她硬把他往台阶下拽。“你也跟我一起去。” “这么晚?”他看了表。 柏珈颖没回答,神情气愤地朝着夜色昏暗的社区里走。邢志蔷叹了口气,跳下四五层台阶,跨大步跟上她。 。 柏旭天在急诊室担任外科主治医师。 凌晨两点,急诊室送来两辆车相撞的车祸伤患。一个大腿骨折,需要动刀,因而安排住院了;另一个有脑震荡的可能性,也需要住院持续观察。 到了凌晨三点,急诊室忽然又安静下来,走廊只剩下一个闹肚子痛的小孩在哭,那是内科的事。柏旭天用脚关门,在电脑上记下先前的病例报告。 然後,柏珈颖敲了门,气呼呼地闯进来。 柏旭天好整以暇地抬眼看她,在电脑键盘上打字的手仍没停;他和柏日曜长得很相似,但外型上却有很大的差别。 柏日曜蓄着三公分短发,经常穿白衬衫西装裤,肩上背袋,眼神剽悍精明;柏旭天却蓄着几乎及肩的头发,发色染成黑褐色,戴着金丝边眼镜,穿医师白袍,眼神精明无情,一副充满才智的模样。 柏旭天是天才,也是怪胎。他不只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其实本人还满有文学上的才华,他把部分医生的薪水拿去投资,和同学合开了一间专门出版文学翻译类的出版社,他自己本身则是七岁就会写新诗。 柏珈颖每次和他讲话都会很头痛,她这个哥哥老是喜欢引用抽象理论,每次话的开头不是从生物学观点来看,就是从人性角度观察,讲的人说得头头是道,听的人却是一头雾水。 “有事吗?”柏旭天淡淡地看着柏珈颖,以及她身後的邢志蔷。 “哥,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什么?” “白痴不会传染,可是白痴的基因会遗传。”柏珈颖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我要你道歉,你说这种话太伤人了!” “问题是,我有说错吗?道什么歉?”柏旭天的冷淡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傲。 柏珈颖深邃的双眸射出愤怒的精光,正要警告她哥别多管闲事,只见柏旭天先抢话,语气还是一般的冷淡。 “小妹,你知道有45%的女人是在30秒内决定对象,通常这类型的女人只考虑到两人之间的火花和男人外型是否出众。”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柏珈颖已有些不耐烦。 从头到尾,邢志蔷都很安静地站在一旁。这不是他第一次观察柏旭天,上次在柔道馆,邢志蔷就注意到柏旭天这个人表面平静得可怕,暗地里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难怪柏旭天会是t大橄榄球校队最有名的传锋,他在阵中发号施令,策动所有的攻击,应该会令对手感到头疼。 这时,邢志蔷想起柏旭天以手肘撞断霍磊明的鼻梁的事,虽说橄榄球比赛原本就激烈,有运动伤害在所难免,但邢志蔷现在觉得,当时说不定柏旭天就是看准霍磊明的鼻梁才出手的。 “小妹,我没想到你是50%的女人之一,愚蠢盲目。”柏旭天无奈地叹气。“这男的一星期换两个不同的女人,而且还是不务正业的赌徒,你不要只看到他的外型,他脸皮下面的脑子是空的。” 柏旭天的话像锐利的箭般一支支笔直射向邢志蔷,而邢志蔷仿佛已经习惯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倒是柏珈颖还是很气,猛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了邢志蔷一个火辣缠绵的吻。” 起初,邢志蔷整个人呆呆愣住,接着,他不仅完全配合演出,还非常投入。 柏旭天冷眼看着他们吻得难分难舍,好不容易终於结束,柏珈颖放开邢志蔷,回头凝视着柏旭天,没好气地说: “就算他一周换八个不同的女人,赌到只剩一条内裤,我也不在乎。如果你再找他麻烦,我就——”一时想不出对策,话忽然停顿下来。 “你就怎样?”柏旭天压抑怒气,冷静地看着她。 “我就……”柏珈颖姣好的脸庞已整个胀红。“我就立刻和他结婚。” 柏旭天挑着浓眉,锐利无比的目光射向邢志蔷;邢志蔷倒是嘴角微勾迷人的微笑,不正经地说:“假如这算求婚的话,我会说‘我愿意’。” 第九章 夜深,社区附近的巷弄似安静地睡着,偶尔一两辆车呼啸而过,随即又静止下来。 柏珈颖坐在邢志蔷客厅的地板上,帮他擦药;他们都已经冲过澡,他乾净的肌肤散发香皂的气味,全身只穿着抽绳棉质短裤,坐在木头地板上,背靠沙发,侧身让她在擦伤的伤口上抹碘酒。 其实,不只手肘,他背部有些碎石摩擦的伤痕,胸口还有大小不一、新旧交错的瘀青;伤势都不严重,但他们今晚发生很多事,回到家里已经很累了。 尤其是柏珈颖,她看起来一脸疲累,有一缯发丝垂落耳前遮住她的表情,邢志蔷伸手将它拂到耳後,然後把手轻贴在她的脸颊上。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谁也没开口说话。 刚才,从急诊室回家的路上,他开车,她也一直没吭声,看着窗外的侧脸忧伤脆弱;一旦卸下女警的工作,她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而已。 隔了很久,柏珈颖鼓起最大的勇气打破沉默,开口问:“你还喜欢我吗?” 邢志蔷叹了口气,却也没什么犹豫地说:“我当然喜欢你。” 她不大相信地看着他,好半天他才又说:“不过,好好一个女人,和我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未来?” 她整个表情顿时僵住,原本炯亮慑人的目光都黯淡了;假如连他自己都这么想的话,这一切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或许你这么说只是出於自私,你要的是自由,不要女人束缚你,你高兴打电话找谁就找谁,我只是你联络簿力的一个名单。” “不是这样的。我已经说过了,你的想法不要那么偏激。” 她瞪着前方挡风玻璃外不断後退的风景,决断地说:“一句话吧,要还是不要?爱就爱得彻底,我不要半调子的爱情。” 车内气氛紧绷到极点,但他不能怪柏珈颖逼他做决定,他只是不擅长处理男女感情,被逼急了,就变成有点火大,握着方向盘的手愈来愈紧。 假如他用沉默取代答案,她并不会哭,她今晚已经哭得够多了,没必要为了感情一直哭哭啼啼。然而,漫长的沉默还是令柏珈颖感到难堪,或许她只需要忍受到家前那一刻为止。 邢志蔷正在衡量一切,并不是他喜欢她的程度不够深,他很喜欢她,但是有必要为了谈恋爱,让她和家人对立,甚至起冲突? 他会犹豫不决还不是在为她着想。看她一脸倔强的表情,假如他说要放弃,等於又伤了她一次;更糟的是,她都不怕和两个双胞胎哥哥对立了,他却顾虑东顾虑西,这样一比,显得他实在太孬了。 “除了你,以後任何女人打来,我都不接了,就这样。”他的声音很平静,帅气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在和她讨论日常琐事。 柏珈颖一时没完全了解他话的意思,才疑惑地望着他,他突然降下车窗,直接把手机丢出去,接着立刻听见手机撞击柏油路面摔碎的声音,她起先感到惊讶,接着才恍然明白他真的想认真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会去办一支新的手机,以後不会给其他女人号码了。”他说。 好半天,柏珈颖都还是有些茫然,安安静静地没回应。邢志蔷猛然转动方向盘,车子压过路边边线後猛地踩下煞车,轮胎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就在一片漆黑街道边,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表情严肃地猛盯着她,她脸色苍白忧郁,还是一句话都不吭。 “现在是怎样?我决定继续下去,你反而开始担心了?我说,你可能没有和家人闹翻的经验。後悔了吗?後悔就说。”刑志蔷难得毛躁起来,也失去惯有的悠闲与从容。 “我可能不是喜欢你——”她一开口就让他脸色很难看,接着,她讲到一半忽然又停顿下来,让他简直快抓狂!他就是一脸有没有搞错的表情瞪着她。她忽然像泄气的皮球般,无辜地回望着他。“我想我应该是爱上你了。” 就是这样一句话分两次讲完,害他心脏快停下来。 一瞬间,他的嘴欺过去疯狂粗暴地堵住了她的,她整个背部陷进柔软的皮椅里。隔了几秒,才悠缓地舔舐、柔情地挑逗她的唇,然後,他唇贴着她的唇说:“告白要说快一些,别吓我。” 现在,他们坐在地板上,心情放轻松之後显得有些疲倦,柏珈颖帮他擦完药,合上医药箱,叮咛他:“下次我哥找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我。”“好,我知道。” 下一秒,邢志蔷已握住柏珈颖的双手,忽然将她整个人钉在地上,然後俯看着她,迷人的眼眸黑黝发亮、深不可测。她虽然整个人仰卧,双手还被紧紧箝制住,但只要屈膝就可以踢中他的要害,她嘴角有坏坏的微笑,想考验他的反应。 他更坏,她的腿才刚要做出动作,他的手已移位,轻易架住她的膝盖,她的棉质短裙半掀起来,他结实的左腿置於她双腿之间,两人腰部以下几乎是亲昵相贴着,然後不客气地低头吻她,一种慢条斯里的吻法。 他们以慵懒舒缓的步调品尝对方的唇瓣,他的左手和她的右手十指交缠,置放在她的头侧,另一手早已悠闲地滑进她的t恤,停留在光滑柔嫩的腰间。趁他放松警戒,霎时间,她不动声色地翻转身体将他压在身下,跨坐在他的腿上,柔柔的眼神俯视着他。 邢志蔷嘴角微扬,流露性感的微笑,一手扯着她t恤的下摆,使眼色要她脱掉。 她拉高t恤的下摆越过头顶,随即扔在地板上。冲澡後,她就没再费事地穿上胸罩,她的双胸浑圆饱满,肌肤的色泽健康迷人,线条流畅优美,她拥有女人天性自然、毫不矫柔造作的性感。 他眼眸深黑板暗,只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然而,他却故作慵懒,弯起手肘枕至脑後,另一只手伸进她的棉质短裙里,扯着内裤的边缘,以低沉沙哑的性感声音说:“脱掉。” 她刻意慢条斯里地脱,低垂着眼皮,无辜地睨着他,他的表情很压抑,一副快被逼疯、还故作轻松的样貌。他自己松开腰间短裤的绳子,快速踢掉短裤,等她又坐回他的腿上,他已经不耐烦地拉低她的身躯,张嘴罩住她的唇。 他喜欢她嘴里的气味,喜欢她的秀发轻撩过他肌肤;她温柔的唇瓣滑过他的下颚,沿着咽喉一路下移,随着移动,她的乳尖暧昧地拂过他硬实的肌肤;她微启双唇,好整以暇的吸吮挑逗他,激起他内心愈来愈浓的渴望……他想翻身将她压在身上,他想猛烈快速地进入她的体内,他受不了她那种慢条斯里、细致的折磨,他将她的身躯拉高,她抬眼凝视他,眼眸是如此柔媚无辜。 下一秒,他已经翻身将她压在地上,双手抵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任何挑逗的动作。 “这次我想在上面。”她抗议地说。 他堵住她的嘴,重重吻了她。“下次吧,等我不那么急的时候。” 他以狂野的气势和她密切结合,一开始他就没有放慢节奏,有如草原奔驰的猎豹,背脊肌肉线条优美的拱起,他的加速度十分惊人,只见两人的肌肤渐渐覆上一层汗,眼瞳逐渐扩散,仿佛蒙上一层深深陷溺的薄雾。 高潮来得猛烈突然,那股剧烈收缩的力道仿佛黑夜星体因强大重力塌陷,他以为她承受不了他的速度,然而她从头到尾是如此亲密吻合地跟上他,仿佛和他一起享受酣畅淋漓的一场急速奔驰。 结束之後,他累倒在地板上喘气,手撑着头,肘撑着地,侧身看着她,只见她嘴角微勾,有抹慵懒满足的微笑。 。 星期六,晴朗多云的夜晚。 十一点刚过,邢志蔷就牵着柏珈颖的手进入杰斯的“隐形”酒吧。 地下室酒吧正在播放eagels的歌曲,狂放嘶吼的歌声在室内回荡,歌曲的内容在说六零年代加州的往事,绵延不断的公路、青春、酒和摇滚乐。 坐在吧台高脚椅上的男人们不是邢志蔷大学的学长,要不就是学弟,上次柏珈颖被罚喝三杯潜水艇,他们几乎每个都在场。 当邢志蔷向他们打声招呼,并以“女友”的身份向他们介绍柏珈颖,他们每个人的反应几乎雷同,都是挑眉审视着柏珈颖,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喔”。 邢志蔷向杰斯点了一杯黑麦啤酒和一瓶可乐娜,杰斯装满之後将酒杯滑过光亮的吧台推到他面前;至於可乐娜,就请坐在附近吧台的人帮他传过去给柏珈颖。 本来杰斯不想说什么的,却还是忍不住走到邢志蔷面前,以研究的目光看了柏珈颖一眼,声音低沉浑厚地对他说:“你耳朵很硬。” 说真的,认识邢志蔷这么多年,没看过他交什么女朋友,倒是有许多次看过他带女人们来酒吧,但那些女人很少重复出现三次以上;也就是说,两次已经是邢志蔷的极限。 没想到一听邢忘蔷说交了“女友”,对方竟然是柏家那对恶煞兄弟的妹妹! 硬什么硬?邢志蔷还一头雾水,杰斯又看了柏珈颖一眼,然後说:“她不是柏家小妹吗?” “是呀。那又怎样?”邢志蔷大口喝着啤酒,一手亲昵地搂着柏珈颖的腰,挑眉反问。 “你们交往多久?” “就刚过一个月。” “你是活得不耐烦想找死?还是皮痒欠揍?”杰斯脸部的线条冷酷,讲话的语气也很硬,其中更是夹着很重的嘲讽。 柏珈颖不安地看着杰斯,邢志蔷嘴角却勾起微笑,无所谓地说:“已经被揍过了。就爱到了,不然学长,你是想怎样?” 然後拉着柏珈颖到後面的座位,柏珈颖刚坐下,霍磊明就走了过来,把邢志蔷叫到墙边,也来好好“关切”一下。没多久,霍磊明的妹妹霍晴朗也听说了,竟然大刺刺走到柏珈颖身边,简单地自我介绍完,立刻好奇地坐到她对面。 “我可以问你是用什么方法让邢志蔷定下来的吗?” 柏珈颖刚喝了一大口的可乐娜,差点呛到。“我们还没有要结婚。”吓死人!怎么会交往一个月就有人问她这种问题? “不是结婚。我说的定下来是指一对一的交往。”霍晴朗直快地问:“也就是你怎么让他戒掉一夜情的?” 说得好像是她帮他戒菸、戒酒、戒药瘾似的。柏珈颖脸上出现尴尬的三条线。接着神情忽然警戒了起来。“你该不会也跟他有过一夜……” “才没有。”霍晴朗急忙否认。“绝对不可能。我是很虔诚的一对一信徒。” 柏珈颖原先紧绷的表情终於放松,吁了一口气,微微笑起来。“那就好。”她可不想遇到邢志蔷过往一夜情的对象来询问她定下来的诀窍。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霍晴朗还是一脸很好奇的样子。 这时,邢志蔷晃回来了,坐在柏珈颖的身边,大腿几乎是紧贴着她的,举止也很亲呢地搂着她。“别告诉她,小心她把你的故事写进小说里。”完全清楚霍晴朗的意图。 “啊?”柏珈颖困惑地看着他,他向她解释霍晴朗有个业余的身份是言情小说作者,专门找有关橄榄球校队的恋爱故事,只要晚上有空就会在酒吧到处嗅嗅闻闻。 “原来如此。”柏珈颖恍然大悟,“难怪你会好奇。我认识一个专门写侦探小说的作家,她也是个很有趣的女人,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呀、好呀。”霍晴朗说。 接着,霍晴朗那双灵活的眼睛来回扫描他们。果然是热恋没错,他们周围出现恋人才有的特殊氛围,那种丝毫不顾忌他人的纯粹热望,以清澄透明的质感将其他人排除在外。 好吧。霍晴朗也识相地回到吧台的高脚椅,再不走,就会被恋人们发出的无形电流强光击毙倒地。 霍晴朗前脚刚踏出座位,邢志蔷已整个人转过来面对柏珈颖,高大的身影挡住外面的视线,脸埋进她耳际的发间磨蹭她柔细的肌肤,他没有刮乾净的胡渣微微刺着她的肌肤,引起感宫敏锐的反应。 她将手贴抚在他帅气的脸庞,低声问:“刚才霍学长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叮咛我要小心而已。”邢志蔷已告诉他.上次在柔道馆柏家双胞胎恶劣的行径。 “他们好像都不喜欢我们在一起。”柏珈颖忽然轻轻叹气。 “没必要讨好他们,我们又不是要和他们谈恋爱。”邢志蔷毫不在乎的语气,嘴忽然温柔地攫住她的唇,慢条斯里地吻着。 是呀,恋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扯太多人进来实在太多余。她专情地感受他的吻,细腻地体会着他们之间情感的流动,很轻易将其他人排除在外,眼中除了对方,再无其他。 。 周围的人似乎对邢志蔷彻底定下来感到惊奇。 不只是常去杰斯酒吧的学长学弟很讶异,就连他的家人、朋友和过往学校的教练知道之後,也都感到惊诧万分。 在一个夏季炎热的午後,当他们两人的爱情仍处於热恋期,邢志蔷的二姊邢亚葳带着小女孩从澳洲飞回台湾度假。 邢亚葳身材高姚,留着一头俏丽的短发,穿着很时髦,小女孩是台澳混血儿,长得非常漂亮。 她们在邢志蔷的公寓住了三个晚上,当邢亚葳听见邢志蔷以“女友”的身份向她介绍柏珈颖时,她艳丽的脸庞流露出一种“你可能搞错了吧”的表情,接着看向柏珈颖的眼神中,竟然很不小心地浮现一抹同情的目光。 那一刹那,柏珈颖脑子里仿佛有尴尬的乌鸦飞过,直觉猜想邢志蔷的二姊一定见识过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认定他就算忽然交个“女友”,恐怕也不会长久。 小女孩倒是很讨人喜欢,嘴很甜,开口闭口都叫柏珈颖“漂亮阿姨”,但是她中文不怎么好,有一次不小心踩到柏珈颖的脚,竟然对她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你”和“我”小女孩都还分不清楚,讲起中文特别好笑。 但是,在回台湾的第二天,邢亚葳对他们两人的看法忽然立即改观。 这三天,邢志蔷把自己的床让给二姊和小外甥女睡,跑到对面柏珈颖的公寓过夜。其实,他们决定在一起之後,邢志蔷就已经很少睡在自己的床上了。 令邢亚葳惊讶的并不是他们半同居的事实,而是她发现柏珈颖白天去工作,弟弟竟然把柏珈颖穿过的脏衣服带回来一起洗,看着他把自己的衣服和柏珈颖的混在一起丢进洗衣机,邢亚葳美丽的眼睛瞠得老大。 男人如果只是玩玩,没必要帮女人洗衣服,这种常识大家都懂。 虽然邢志蔷嘴上说洗衣服只是顺便,反正不就是动手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而已。但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柏珈颖也吓了好大一跳!当她看到洗衣机里自己的衣服和他的混在水中漂浮旋转——那一瞬间,柏珈颖脸红了,觉得这简直比和他发生关系还亲昵。 事实上,邢志蔷做的还不只是洗衣服。柏珈颖给他住处的钥匙之後,他就会买消夜等她下班,而且时间准确到柏珈颖一拿出钥匙开门,他就已经把门打开的程度。 有一次,柏珈颖问他:“你通灵?还是你是野兽,耳朵灵敏到能听见我的脚步声?” “都不是。”邢志蔷帅气地笑着,完全不害臊地说:“我是有心。” 那一刹那,柏珈颖完全甜在心底,一时忘了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触动人心的化学效应毫无遮掩地立刻泛滥开来。有好几次,他们甚至来不及吃消夜,刚关上门,两人就已经吻得难分难舍,互相拉扯,剥开对方的衣物,迫不及待地任由激情无限制地蔓延。 他们对待彼此的好是互相的。放假的时候,柏珈颖会为他准备早餐,知道他食量大,肚子容易饿,她会随时去采购食物,记得填满冰箱。 他们的个性有部分是很完美契合的,这些部分在他们察觉之後,都感到很奇妙,甚至无法以言语说明。 他烦躁的时候,她会特别有耐心;她不安的时候,他会对她更温柔;他们都喜欢在深夜沿着寂静的街道散步很久;两人一讲话,就会天马行空地讲下去;而她是他遇到唯一个能和他并肩沿着操场的跑道无止境绕圈下去的女人,他们可以一直等速地跑,跑到完全没有力气为止。 恋爱之後,柏珈颖发现邢志蔷变稳重了。 有几次,他们在杰斯的酒吧遇到一些行径比较直接大胆的女人,以往邢志蔷会毫无节制地让对方贴靠上来,举止暧昧地和她们公然调情;但他现在不会了,知道讲话要和她们保持距离,眼神和动作皆显得非常克制,当然也严禁自己和对方互留电话。 反倒是他对柏珈颖,忽然有一种浓烈到说不清楚的占有欲。 在酒吧里,有些男人酒喝多了,举止难免放肆起来;更何况邢志蔷常带柏珈颖到杰斯的酒吧之后,那学长学弟也渐渐和她熟识起来。有几次,他们喝了酒,对柏珈颖勾肩搭背,邢志蔷当下没有生气,只是反应很快地把对方不安分的手拿开,表情还是笑笑的,但很坚定地表明他对柏珈颖是有所有权的。 “好几次,柏珈颖都为邢志蔷的保护欲感到好笑,她是柔道黑带高手,哪里需要他帮她架开男人搭在肩上的手。 幸亏邢志蔷的占有欲并不是非常霸道的那种,平日爽朗帅气的他,恋爱起来其实是很温柔细腻的。 有次晚餐,邢志蔷带她去见霍磊明。 由於邢志蔷把将近两千万的钱让霍磊明投资处理,霍磊明算是很有投资理财的天分,处理金钱保守中不失冒险精神,每次获利很精准地计算在5%到10%之间,每隔一个月,还会向邢志蔷报告他的财务状况。 只是霍磊明每次报告的时候,邢志蔷根本没注意听,他完全把焦点集中在居酒屋的食物上,反正霍磊明口中说的那些投资数字、目前的投资策略、如何分散风险的方法以及获利的百分比点点点叉叉叉,他怎么听都听不懂。事实上,邢志蔷也不太在乎那些钱怎么处理,就算全部被赔光了,他还是有办法可以生活得很好。 柏珈颖也对投资理财不感兴趣,她的理财方式更传统,就是把没花完的薪水一半给妈妈,一半直接存进银行的那种。 所以,整顿饭吃下来,柏珈颖和邢志蔷根本就听得不太专心,直到霍磊明忽然蹦出一句话:“如果未来要结婚,你们不用担心面包和爱情不均衡。” 那一瞬间,柏珈颖脸红了,邢志蔷则是傻笑到很像一只狗。 其实,这顿晚餐,霍磊明吃得有点痛苦。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叫徐芝璐也来的,如果他家女人也在,他就不用坐在这里看邢志蔷和柏珈颖眼神暧昧地传递,目光中全是深恋的痕迹。 重点是,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简直把他当空气。 吃完饭,霍磊明拍了拍邢志蔷的肩,不无警告意味的说:“好自为之。” 按常理推测,霍磊明还是不相信柏家双胞胎只是把邢志蔷骂一骂或揍一顿就没事了。要是他们目前打算按兵不动,那就更加令人提心吊胆,需要格外提防了。 对於柏家双胞眙,邢志蔷不是不担心,而是他神经线很粗,提前过度担心和他的行事风格差太多,暗中盘算更是他最嫌弃的事。 至於柏珈颖的态度,她有意避谈她那两个哥哥,不管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多挑剔邢志蔷,把他讲得多坏,她都不会传话告诉邢志蔷。有几次,柏珈颖回老家聚餐,他们当着她的面把话讲开,要她承诺和邢志蔷划分清楚,甚至提议把她住的公寓卖掉,乾脆搬家离开。 柏珈颖态度也很坚决,说:“不可能,我离不开他。” 柏日曜认为事情变得很棘手,动邢志蔷反而会让他们感情愈坚定,有些情侣的厌情愈来愈好是建立在患难与共上的,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坏人,愈干涉愈糟,结果反而变成他们感情稳固的一种催化剂。 於是,柏旭天出了一个主意——把柏珈颖锁死在工作上。据推论,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喜欢自己女友的工作是警察,那是要出生入死的。谁会愿意心爱的女人每天在枪林弹雨的火线上冒险?(他们两个双胞胎就很反对她的工作。)柏珈颖的工作又很特别,一旦进入专案,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半点和工作相关的口风,先把她调离北部,找个藉口让她到中南部去支援,来个聚少离多,看邢志蔷耐不耐得住! 以往,邢志蔷是一星期换两个不同的女人,所以柏旭天推断,不出一个月,闲得发慌的邢志蔷绝对会故态复萌,出轨过瘾。 计谋已定,柏珈颖就被柏日曜一声令下,莫名其妙调到中部支援台中市警局的专案计划,而且专案计划可长可短,还不知道时间得耗多久。 这样一来,真的是苦到他们两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刑志蔷始料未及,柏珈颖一早开车到台中报到,还说不准回台北的时间,他只好等了。 生活中忽然间少掉柏珈颖,好像整颗心的哪里被人家硬掐走了一块,有说不出的空虚和怪异,邢志蔷还是用老招过生活,靠运动发泄苦闷的心情。 这和上次柏珈颖被调到香港开会不同,她被上级长官安排负责跟监的工作,日夜交互轮替,没有固定休息的时间,即使休息,也都只有四个小时的睡觉时间,能打电话给邢志蔷的时间不定,而且也很有限。 邢志蔷听得出来她每次打来都是很累的时候,一、两次之后,他发现她得牺牲本来已很少的睡眠时间和他讲电话,刑志蔷也受不了这样,乾脆不要她打电话,能休假再提前告诉他一声,他直接开车到台中去看她。 连续两个星期过去,夏日的天气愈来愈炎热,邢志蔷的心情也等得愈来愈浮躁,终於,柏珈颖放假了,假期只有短短的二十四个小时。 第十章 几乎是一接到柏珈颖的电话,邢志蔷就开车上路,沿着国道南下到台中。他们约在一间市区的旅社,那是柏珈颖在台中暂时的住处。 柏珈颖坐在旅社一楼附设的餐厅吃早午餐,刻意坐了靠窗的位置,这样邢志蔷一到,她就可以很快发现。她咬着三明治配美式咖啡,表情有些若有所思;距离打电话才过一个半小时,就算再快,他至少还要半个小时才会到,这半小时除了默默吃东西,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打发。 邢志蔷到的时候,把他的mv休旅车停在旅社附设的停车场,走进大厅前,他在窗外看见柏珈颖,那一刹那,他原本要继续往前走进去找她的,却退回来斜倚在玻璃窗前。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恋爱之後,柏珈颖变得更美了。她一直都是个五官深邃、长相清丽的女人,但她没有恋爱之前,脸庞的表情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柔媚。 邢志蔷希望其他人最好都没发现,他就可以一个人独享这样的柏珈颖。 她不知正在想些什么,双眸深处有着耐人寻味的温柔笑意,他忽地轻轻敲了一下玻璃,柏珈颖愣了一下,回过神,侧过脸凝视他,一瞬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其实,恋爱的道理很简单,柏珈颖是因为在想着他,表情才会这么柔美。 邢志蔷绕进大门,走向柏珈颖,然後,他们就腻在旅社桌子的一角,交头接耳地轻声细语。 一早开车,邢志蔷没有吃早餐,柏珈颖原本打算帮他点些东西,但不知怎地,他们两个嘴唇碰在一起就立刻难分难舍。下一秒,他们已经搭上电梯,进入柏珈颖住的旅社房间。 饭店或旅社的电梯几乎都会装设监视器,搭电梯的时候,刑志蔷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碰柏珈颖,否则他们会像易燃物,当场燃烧起来,上演限制级戏码。 一进到房间,无法克制的激情蓦地蔓延……邢志蔷先把柏珈颖压在门上,高大强壮的身躯紧贴覆在她曼妙的身上,毫不迟疑地堵住她的嘴,狂野炽热地吻着,然后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嘴挑逗地噬咬她的肌肤,忽然间他说:“你惨了,你竟然让我这么想你。” 柏珈颖只是笑,顽皮地揉着他的短发。 他们一边激吻,一边移向床,最後她的脚撞到床铺,整个人向後跌进床里;更激烈的是,他们从门边一路移过来,还不停地撕扯、剥开对方身上的衣物,胡乱扔在地板上;这期间,两人的嘴唇几乎紧紧缠黏着,只有在他从头顶脱掉t恤的时候,两人才有短暂的分开。 情况愈来愈无法收拾……狂炽、猛烈以及野性的激情瞬间窜升,他们好像两张被火焰点燃的薄薄纸张,在夏日晴空底下相互燃烧,缇蜷缠绵,直到高潮来临,久久不去。 要怎么形容他们烙印在彼此身体上的气味?要怎么形容他们指尖对对方肌肤触感的记忆?要怎么形容在陌生的旅舍房间里,他们彼此依赖对方感情的深度?房间的光线和灰尘是怎么移动的? 在没有音乐的空间里,她和他的心正在唱歌。 隔了好久,柏珈颖躺在床上忽然笑出声,邢志蔷也笑了,因为刚才他们像打了一场混战,房间的椅子和台灯都在地上,衣服也扔得乱七八糟,然後他们听见敲门声,门外有人说:“roomservice。” 每个早晨固定的时间,旅社都会派人铺新的床单和打扫,柏珈颖和邢志蔷一听到客房服务的声音,才想到他们刚才忘了锁门。霎时,柏珈颖从床上跳起来,冲进浴室里,邢志蔷赶紧跳下床穿上内裤,若无其事地看着服务生走进来打扫。 服务生也好像见怪不怪,对紊乱的室内没特别的反应,开始着手更换床单。 。 接近中午,邢志蔷叫了客房服务的食物在旅舍的房间里吃。他点了大份量的菲力牛排、haagen-das冰淇淋和薯条,帮柏珈颖点了鲑鱼排、新鲜沙拉。食物送来的时候,柏珈颖还在浴室里吹头发。 然後,柏珈颖的手机响了,邢志蔷没看来电显示就走到浴室拿给她,她刚把及肩的头发吹成微乾,就把吹风机关了,接听电话。 邢志蔷又回到桌前继续吃牛排,听见柏珈颖正在讲手机,愈讲愈生气,他瞄了她一眼;她赤脚站在敞开的浴室里,刚洗完澡,原本一脸慵懒悠闲,现在却变得非常严肃。 “我没空,我不要去。” “哥,你不要这样子。” “对,他在这里,那又怎样?我说了我不要去。” 邢志蔷听见柏珈颖断断续续很气愤地在讲手机,他听不到她哥哥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哥哥要求她去哪里,但不用猜也知道她哥哥可能又说了他的什么坏话。 柏珈颖讲完之後,走过来坐在邢志蔷的对面,嘴角有抹硬挤出的微笑,她静静地拿起叉子,搅动桌上新鲜的凯萨沙拉。她一句话也没说,没说她哥哥说了他什么,也没说她哥哥要她去哪里。 说了也没用,那不会改变两个双胞眙哥哥对邢志蔷的偏见,说了反而会让邢志蔷心情不好,无端让他们之间的情感蒙上一层压力和阴影。 邢志蔷也知道,所以他一直都没多问。但他可不是真正的白痴,看不出来柏珈颖承受的压力有多大,还有——她突然被调到台中,这件事也不寻常。 他们安静地吃着东西,没有特别找话来聊。邢志蔷很快速地就把面前一大块牛排扫光,一盘薯条也吃了大半,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惊人,但不是狼吞虎咽的那种,举止反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流畅。 柏珈颖很喜欢看他吃东西,像是食物来到他面前都会变得很好吃。扫空薯条之後,邢志蔷走到小冰箱前拿出刚买的那盒haagen-dazs冰淇淋。夏季的天气愈来愈炎热,室内的空调还算非常宜人,邢志蔷刚才洗完澡之後就没穿上衣服,他坚实的胸膛晒得更黑了,他经常在户外运动,一直都有防晒的习惯,但最近夏季已来临,阳光比起冬天要炙热许多,没几天,他身体的肌肤就晒得黑黝发亮。 这间旅舍的房间不大,除了浴室、小冰箱、两张椅子和桌子之外,就只剩一张摆放双人床和小小床头柜的空间。 邢志蔷用汤匙挖了一口浓稠的巧克力冰淇淋,以浏览的眼神环顾整个空间,然後坐到床缘,把玩柏珈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铐。 柏珈颖刚把沙拉吃完,抽出一张面纸抹了抹嘴,正切了一块鱼排放进嘴里,蓦地,左手被邢志蔷捉住。其实,她可以反手对付他,但她侧过脸,毫无防备地看着他,嘴角还有浅浅的微笑。 邢志蔷嘴含着冰淇淋的汤匙,不动声色地将她右手的刀子抽走,用手铐温柔地将她的右手和左手扣在身後。 冰凉的金属忽然铐住了她的双手,她深邃的眼眸闪烁光芒,好笑地回看他。“这样我不能吃东西。” “我喂你。”邢志蔷将对面的椅子拉开来,坐在她身边,替她切了一块鱼排,温柔地放进她嘴里。 她睨着他,温驯地咬了一口,问:“你这是干嘛?把我当坏人?还是你也想过过当警察的瘾?” 他以食指抬高她可爱的下巴,嘴角微咧,性感地笑着,用一种温暖迷人的眼神直瞅她说:“就调情。” 他性感的双唇如蜻蜓点水刷过她的唇,刚吃过冰淇淋,他的唇很甜,冰冰凉凉的;她微噘着嘴,柔柔地看着他,赤裸的脚轻踢着他的小腿。“我还没吃饱,你说要喂我的。” 邢志蔷好整以暇地又切了一块鱼排放进她嘴里,她以一种满足的表情咀嚼。“你这是错误示范,警察不会这样对待俘虏。”揶揄地笑他。 他慵懒地抬起眼皮,眸中深藏着笑意,刻意用他的冰淇淋汤匙轻刷过她的胸前;她没有穿胸罩,只穿了一件露出完美香肩、胸口有蕾丝花边的白色内衣,配上波浪状的棉质小短裙。 他的触碰引起了柏珈颖身体细微的轻颤,仿佛电流通过。不过他们之间拥有更多的感觉,不单只是热恋情侣依赖性荷尔蒙维持恋情,他们之间还拥有生活上的亲呢与许多无形默契。他慵懒的眼皮扫视着她修长迷人的双腿,嘴角流露暧昧又性感的微笑,坏坏地说:“你还不知道我会怎么折磨你?”又喂了她一口。 “我好害怕。”她咬着鱼排,故意瞠大双眼,无辜地看着他,可是眼底全是浓浓的笑意。 “说真的,有没有人说你变漂亮了?”又喂她一口,还一边吃haagen-dazs。 柏珈颖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连想都没想就回答:“没有。” “很好。”邢志蔷点了点头,忽然喂她吃一口冰淇淋。 她好笑地瞟他一眼。“你昏头了,我的鱼排还没吃完。” “怪你不停放电,我都被你电晕了。”他懒洋洋地笑着。 “我又不是电鳗。”柏珈颖凝视着他,眼眸深处有着难掩的爱意。 邢志蔷喂她吃鱼排,她正要咬一口,他却坏坏地移开,假装很凶狠地说:“现在是严刑拷打的时间——说吧,你哥要你去哪里?”柏珈颖眼中的笑意瞬间冷凝,认真地看着他,犹豫着该不该说。 “说吧,我想知道。”催促她。 柏珈颖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去某间餐厅,见某位医生。” “相亲?”对象一定又是某个社会精英。 “大概是。”她直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去的。” “你哥还说了什么?别一个人憋着,我也想知道。”他英俊的脸庞浓眉紧蹙,开始严肃起来。 “也没说什么,反正只要你是c大毕业的,他们就会很不高兴,所以他们对你完全就是偏见,说什么根本不重要。”柏珈颖垂下眼,说得避重就轻。 “你打算瞒着我,什么都不说就是了。”邢志蔷微点头,忽然站起身,走向小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甜蜜亲昵的氛围瞬间消失,邢志蔷似乎忘了柏珈颖的双手仍被手铐铐住,其实她可以迳自走到床头柜用钥匙把手铐解开。在警训的过程中她做过不下几十次,但她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连动也没动。 隔了半晌,柏珈颖终於说:“他们在猜你多久会变心。” “所以,他们故意把你调到台中,反正我耐不住就会自动走人,对吗?”邢志蔷大口喝着啤酒,不等她回答,又问:“你在台中的任务会危险吗?” “只要是任务就会有危险,但我会随时小心的。”邢志蔷微点着头,沉默地喝着啤酒,之後一句话也没再多说了。 桌上的haagendazs渐渐融化,吃掉一半的鱼排也冷掉了。察觉到他整个人变得焦躁不耐烦,她说:“我们去市区晃一晃,好不好?你可以帮我把手铐解开吗?” 邢志蔷这才想起她还被铐住,去拿钥匙走过来,俯身帮她解开。他靠得很近,柏珈颖可以清楚看到他低垂的睫毛有多浓密。刚认识他不久,她就已经注意到他的长睫毛,真是会让每天出门都要上好几层睫毛膏的女人嫉妒死。 直挺的鼻梁忽然轻轻碰触她的头发,磨蹭她的耳垂,她感觉到他的热息吹拂过颈侧,惹得她搔痒酥麻。 “你怎么没问我,有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把手铐解开,抛到床上,高大的身材靠在桌缘凝视着她。 她愣了一下,抬眼以澄澈的眼眸看着他,只见他的表情不是很开心,英俊的五宫阴霾忧郁。 “你有吗?”现在是怎样?他想说什么?认错告解,还是想放弃……柏珈颖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也觉得我有?”邢志蔷语气超不爽,整张脸充满嘲讽讥笑。 话题是他起的,怎么变成她在怀疑他似的?柏珈颖早先就不想谈她的两个哥哥,果不出所料,邢志蔷嘴上说不会在乎,却怎么样都还是非常介意她家人的观感。 她两个哥哥一口咬定邢志蔷迟早会背着她偷吃,他们说现在找不到证据,也许是邢志蔷掩饰得太好。换句话说,他们到目前为止一直有派人偷偷监视他,只是找不到他劈腿的证据。 柏珈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哥哥认定邢志蔷会不安分。难道他们计算出某种数学的等式——男人帅气的程度和劈腿的指数成正比吗? 她的前男友扬先生看起来正直可靠,但他还不是劈腿了,所以,这种事情根本是说不准的。 柏珈颖不认为邢志蔷是为了讨好她,才暂时不花心。 她很清楚他的恋爱史。大学时期那段恋情,邢志蔷是认真的,她看过他的大学女友在纽约写给他却没寄出的明信片,厚厚一整叠。 那个午後,柏珈颖还为了女人在明信片上写着密密麻麻思念的心情而感伤,躲进浴室里偷偷掉泪。 然後,邢志蔷站在门外拿一包面纸等她出来,最後她红肿着双眼走出来,他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安慰。 女人深爱他不是没有道理;他温柔体贴,好笑又有幽默感,无时不刻都在为对方着想,柏珈颖和他恋爱,所感受到的都是很深刻的感情。 没有理由她非要怀疑他不可。柏珈颖站起身,伫立在邢志蔷的面前,说:“你可以告诉我你在为什么不高兴吗?” “没有。我哪有不高兴。”邢志蔷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真的没有?”她很想抚平他眼底莫名的抑郁,伸手碰触他硬实的胸膛,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爱你。 我的心装不下别人,除非你不想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不会放弃这段感情,除非你先喊停,你想放弃。告诉我你没有放弃的意图,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告诉我你爱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柏珈颖没有要求他一定要告白,因为是她先爱上他的,一开始是她坚持要这段感情的,她不想逼他,要他承诺他也爱她。 邢志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她拉近贴靠在胸前,手托住她的下颚,低头堵住她的嘴,狠狠地吻她。他的舌头火热地伸进她的嘴里,忘情地挑逗、肆虐、吸吮,将她所有感官搅合得天翻地覆……在两人赤裸交缠中,他将她的双手抵在头侧,仿佛再次铐住了她,他的唇舌沿着她耳廓滑动挑逗,热气拂上,他说:“再说一次。” “什么?”她所有的感官充斥着他引起的感觉,只感到晕眩、恍惚茫然,根本无法思考。 “说你有多爱我,说你不会离开我。”柏珈颖没有任何犹豫,她豪不迟疑地承诺:“我爱你,我心里只爱你一个。” 邢志蔷用手勾住她的膝凹,在浓情蜜意的吻中,深深地埋进她的身体里,和她契合为一。 。 天才刚亮,邢志蔷开车送柏珈颖去报到。 她下车之後,邢志蔷坐在驾驶座没动,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她走向警局。在进入室内的前一秒,她蓦然回过身,远远地朝他笑,表情有些依依不舍,停顿只有那么一两秒,她就走进警局里。 在她背影消失的那一瞬间,邢志蔷蓦然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受——这下,他惨了。 邢志蔷终於弄明白一件事,很单纯的,他爱上了柏珈颖。 他用头轻轻撞了一下方向盘,自知陷溺很深,他已经很久没让一个女人进入他内心深处。他爱她的全部,甚至连她左手的小指头都爱,而且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搬到台中,无法忍受他们隔开任何一丁点距离。 他不清楚柏珈颖这次参与专案的内容,只知道大概和走私贩售违法枪械有关。柏珈颖简短说过,要不是台中市警方已经掌握了确定的资讯,也不会让她放假。这次收假之後,警方一定会主动出击做出收网的行动。 也因为这样,邢志蔷无时不刻都在担心她的安危。 隔了三天,邢志蔷在一场橄榄球赛结束之後,回家的路上听电台警网的广播,赫然听见柏珈颖中枪的新闻。 起初,邢志蔷听见“柏珈颖”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到完全愣住,接着听见她伤势不明,他心脏几乎快停下来,二话不说,立刻开车南下台中。一路上,焦急地注意收听广播内容,直到在新竹交流道附近时,才终於松了口气。 柏珈颖左手上臂被流弹波及,目前没有大碍。另外一名刑警则是右大腿被子弹贯穿,仍在紧急手术当中。查清楚柏珈颖接受治疗的医院,邢志蔷立刻前往急诊室。 在急诊室人满为患的走廊上,柏日曜和柏旭天争执了起来。柏日曜认为这次柏旭天出了馊主意,把他们的小妹调离台北,等於直接送她上火线,不仅没有逮到邢志蔷偷吃的证据,还差点赔上小妹的命。 当然并不是说柏珈颖在台北出任务就不会有危险,至少那样柏日曜还可以就近观照她,随时掌控情势。 他们两个在急诊室的走廊上商讨对策,忽然看见邢志蔷急急忙忙跑进来,出於本能,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刻围了上前,三个人在狭窄的走廊差点上演凶狠的斗牛记。 两个双胞胎硬是拦住邢志蔷去见柏珈颖,柏日曜甚至很不客气地揪住邢志蔷t恤的领口,让他完全失去耐性,一副准备要和他们打起来的样子。 “请你放尊重一点。”邢志蔷双眼冒火,表情冷酷地瞪着柏日曜。 “谁准你来的!你给我滚出这里!”柏日曜的黑眸散发着比他更火大的目光,眼睨着他。 妈的!要不是邢志蔷急着想见柏珈颖,要不然他实在很想揍柏日曜,他还算能克制自己的脾气,仅态度强硬地要拉开柏日曜紧抓不放的手,他没出手,最多只是用胸膛去顶柏日曜。 第十一章 柏日曜也非省油的灯,顽强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眼看两人即将爆发肢体冲突,忽然身後有人出声制止——“你们在做什么?日曜,放开他。”要不是柏珈颖的母亲吕秋媛站在他们背後制止,下一秒,他们说不定真的就要在急诊室的走廊打起来。 吕秋媛刚办完柏珈颖的住院手续,带柏珈颖去普通病房休息之後,折返到急诊室要通知两个双胞眙一声,就遇上了这场冲突。 吕秋媛的身材比柏珈颖娇小,但柏珈颖完全遗传到她精致深邃的五官,邢志蔷一看到她,立刻知晓她是柏珈颖的母亲。 “伯母好。”邢志蔷说。吕秋媛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刑志蔷,第一印象只觉得邢志蔷高大帅气,态度温和有礼.她也就很温和地问:“你是珈颖的朋友?” “我是她的男友。” “谁准你自称是男朋友的。”柏旭天忽然冷讽出声。 邢志蔷没理会他,只对吕秋媛说:“伯母,我想见珈颖。” “她在七楼的病房。”吕秋媛不明白双胞胎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敌意,内心倒是有点埋怨女儿,交了一个帅气的男友,竟然连半点口风都没透露。 “她还好吧?”邢志蔷问。 “缝合完手臂的伤口,本来可以回家了,但医生说还要多做观察。她有轻微脑震荡迹象,先住院多休息一两天。”吕秋媛解释的时候一直看着邢志蔷,也不理会在一旁已经气得快跳脚的双胞胎。 “伯母.我先上去看她。”邢志蔷迈开修长的双腿,往医院电梯的方向走去。 双胞胎原想拦住邢志蔷,但吕秋媛制止他们,还把他们叫到一旁仔细问话,让邢志蔷独自去找柏珈颖。 转眼间,邢志蔷已经搭上电梯,往七楼病房而去。 。 警匪双方在省道公路上撞车的消息早已成为各大电视台晚间新闻的头条。刚好有民众用手机拍到当时的画面,两辆座车在狭小的道路上相互竟逐,最後相撞,接着两方爆发枪战,最後结局是柏珈颖和她的夥伴中弹受伤,走私枪械的歹徒一个被击中,命丧当场,一个则是大腿被击伤倒地。 因为两车相撞,柏珈颖和她的搭档都有轻微脑震荡的现象,只是她手臂被流弹扫过,伤势并不像搭档的严重,医生缝合伤口之後就没有大碍。 邢志蔷搭电梯去探望柏珈颖,柏珈颖正清醒地躺在病床上休息,拿着手机,心里想着打电话给邢志蔷的时候该怎么措辞,她不想让他太担心,急着开车到台中来看她。 刚出电梯,在七楼的走廊外,邢志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柏珈颖打来的,她第一句话就问:“你看了晚间新闻了吗?” “还没。”邢志蔷也算是老实同答。 “你看了不要吓一跳,新闻可能会报导我出车祸又中弹,我的手是有受一点伤,但不是很严重,我怕你担心,所以先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是吗?”邢志蔷正要转动门把推开门,却停顿了下来,等待她接下来说的话。 “你不用特地赶来台中,刚才长官有来看我,住院一天之後,隔天我就调回北部,可能会在家里多休息两三天。”柏珈颖语气上很是开心,一点也没有受伤後的疲倦和烦闷。 但邢志蔷听了却蹙起浓眉。她的语气实在太奇怪,开心得很没道理,就算手臂伤势不严重,好歹也缝了十五针,更不要说撞车後轻微脑震荡的伤势,任谁都不会高兴才对。 “你故作轻松不想让我来,是因为你哥他们都在吧?”他问。 柏珈颖愣了一下,正要回答,邢志蔷已经把门推开,整间病房里摆满了慰问的鲜花,柏珈颖坐在病床上,额头受伤瘀青,手臂上的伤还缠着白色绷带,双眼微瞠,惊诧地看见他进来。 刑志蔷把手机关了,放进口袋里,走到病床旁,坐在床缘仔细地盯看着她。他一出现,柏珈颖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眼里虽有些疲倦,笑容却非常柔美。 刑志蔷坐得离她很近,倾身吻了她脸颊一下,用手碰触她的脸庞,然後察看她身上的伤口,他的举止很温柔,眼眸深处充满不舍和宠溺。 柏珈颖将唇贴在他的咽喉上,整个人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双手亲昵地搂着他的腰,忽然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在车上听到电台广播。” 邢志蔷抚摸着柏珈颖的背,将她整个人搂得更近,没见着她之前,他惶恐不安的心仿佛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刺刺痛痛的。现在,亲眼见到她,总算是安心下来。 他们还沉溺在恋人的氛围里,忽然被病房门外正在对话的柏旭天和吕秋媛打断,他们坐在病床上,神色紧绷了一下,只见柏旭天正在向柏妈妈报告邢志蔷过去的恋爱史有多丰富多花心。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时很清楚,有时又不大清楚,刑志蔷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很不好受。 柏珈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柏旭天说的很多都是事实,邢志蔷过去确实换过太多女人,和她们交往的时候也确实是抱持不大正经的态度,然而柏珈颖经过和他相处後才渐渐明白,他的不正经多少带着自我放弃的成分。 邢志蔷很害怕他爱上的女人到头来会选择离开他。 他老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不够好。 在升学主义挂帅的社会里,他可以说是处处碰壁,他的聪明完全是放在令人觉得怪异的地方。总之,比起柏日曜的彪悍、柏旭天的天才、霍磊明的精明、杰斯的杰出,邢志蔷确实很像白痴。 要说做生意,他不会;安分规矩当个上班族,他也做不来;考个证照或是公务员考试,更是不可能。表面上看来,他真的就是长得很帅很会跑步而已。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柏珈颖很快就发现邢志蔷的其它优点。 或许是,邢志蔷的个性和她两个哥哥大不相同。他不会规定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的个性太严肃太容易认真,需要他用好玩轻松的角度看待事情;重要的是,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很温柔地陪伴她。 还有,他的直觉强得惊人,很多时候她话才出口,他就猜中她心里想的和说的不一致。 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他们听见站在门外的柏旭天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妹的格调变得这么差,该说她涉世未深,认人不清吗?” 柏日曜接着发话:“现在阻止也许还来得及,别等到她被姓邢的弄大肚子才後悔莫及,整个人已经毁了。” “你们先别进去,给他们一点时间,这件事我会私底下问珈颖,不用你们两个插手。”吕秋媛话才说完,又把病房的门关起来。 走廊的声音忽然完全静止下来,吕秋媛把两个双胞眙兄弟带离开病房这区。 然而,邢志蔷脸上的线条却早已变僵,胸口堆积太多的闷气,他一副很想冲出去和他们对干的表情,却得咬牙忍着。柏珈颖抬眼凝视他,看出他在压抑怒气,他绷紧的神色一直试着维持无动於衷的淡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柏珈颖语带歉意。 “为什么道歉?”邢志蔷扬着浓眉看她。 老实说,她哥下次若再随便做出挑衅的动作,邢志蔷有可能和他们打起来。他现在反而渴望发生冲突,随便什么机会,他都想狠狠揍柏日曜或柏旭天一顿。(虽然事实上有可能是他被揍,但他现在气到了,也变得不在乎了。)“我不希望你放弃,也希望你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又想不出其它办法解决,所以老是要求你忍耐。”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邢志蔷难得严肃,板着脸孔看她。 “什么?”柏珈颖抬起眼,有点害怕地迎上他的视线。 邢志蔷忽然半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缓慢地扬起,帅气的脸庞自嘲地微笑。“不过,就算说了有谁会相信?” “嗯?”柏珈颖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到底什么事?你不会有事瞒着我吧?”邢志蔷猛然一鼓作气,直快地说:“我爱上你了,我们结婚吧。” 柏珈颖完全愣住,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很惊讶的表情瞪着他,“你确定?是我撞到头听错,还是你也撞到头?” 对於她的反应,邢志蔷差点翻白眼,没好气地说:“好还是不好,回答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爱一个女人了,不要专用那种五四三的理由敷衍我。” “喔。”迟疑好久,柏珈颖才忽然深奥的喔了一声。 等了半天,邢志蔷竟然只等到“喔”这个字,表情开始冒出尴尬的斜线。“现在是怎样?喔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不会是为了气我哥才向我求婚的吧?”她觉得太突然,竟然开始怀疑地追问。她的怀疑惹来邢志蔷的瞪视,“这种事你觉得能开玩笑吗?” 柏珈颖原本茫然失措地看着他,只见他挑衅的表情里充满前所未见的认真,她整张脸都笑开了,猛然开心地搂住他的脖子,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於弄懂他说的话,或许她是太讶异了,以为还要继续耐心等待,他才会爱上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告白,而且还向她求婚。 “好,当然好。”柏珈颖甜蜜地腻在他怀里,灿灿地笑着。“我是说我愿意。” “那就说定了。”邢志蔷绷紧的脸色终於放松,嘴角的微笑不再嘲弄,缓缓漾开弧度,变得慵懒迷人。 半年後。 邢志蔷和柏珈颖举行订婚宴的前一天,事先包下杰斯的整间酒吧,大肆庆祝一番。 元旦刚过,c大橄榄球队每年例行会做的裸奔仪式已顺利完成。 午夜时分,大夥心情激昂聚集在地下室酒吧,除了欢庆新的一年,当然也要顺道祝福两位新人。 由於两人第一次相遇,是柏珈颖误认邢志蔷为破坏停车场车辆的惯窃,於是他们特别请台北市刑警大队大队长担任婚礼的介绍人,而他们的第一个吻是在去年春天某个午夜步出杰斯酒吧後的街道分隔岛上,因而他们邀请了徐芝璐担任订婚典礼的贵宾。 邢志蔷的家人早已从澳洲飞回台湾预备参加订婚典礼,他的小外甥女中文还是不大好,以责怪的语气对柏珈颖说:“舅舅说,等他长大,他要嫁给我。”惹得柏珈颖啼笑皆非。 至於柏珈颖的家人呢? 在吕秋媛强制动员下,双胞胎虽不愿,也得被迫出席。说到这,就不得不佩服邢志蔷的女人缘,他很快就赢得吕秋媛的好感,让吕秋媛开口闭口都夸他是“好男人”。 邢志蔷很懂女人心,他会陪吕秋媛去传统市场买菜,和柏珈颖逛街,还会替吕秋媛挑新的高跟鞋——凡是女人,都喜欢发亮的饰品和高跟鞋,这可是他多年来和女人相处获得的心得。 吕秋嫒收到礼物的当下很是感动,自从丈夫飞机失事丧生之後,她已记不得有多久没收到男人送的东西了。 小女儿珈颖常买东西送她,但两个双胞胎在这方面都不是细心敏锐的男人,每次母亲节或她的生日,与其送礼物,他们更实际的是包红包给她。 因为深受柏家女人的喜爱,邢志蔷这半年来经常在柏家走动。 柏家双胞胎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怒目相视,渐渐转变成冷哼讥讽,又从冷哼讥讽到假装没看见。 终於有一天,吕秋媛想更换客厅的新沙发,请柏日曜和刑志蔷帮忙,柏日曜竟然没有反对,还和邢志蔷合力把三人座沙发搬上小货卡,换上崭新的欧式风格l形沙发。 整个过程柏日曜都没吭声,一言不发地搬完,之後立刻闪人。 订婚典礼的这天,一切都非常顺利,至少在一开始的时候。 柏珈颖特别穿了一件短蓬裙纱质纯白色礼服,配上合身的马甲,露出美丽的肩膀和锁骨,嘴角笑得很甜蜜;邢志蔷穿着一身笔挺深黑色西装,他高大修长的身材好得不可思议,简直可以媲美印在海报上的名模特儿。 订婚喜宴在某间运动俱乐部的花园举行,男女双方的宾客——c大和t大的橄榄球历届校队队员几乎都到齐了,虽彼此互看不顺眼,但气氛还算平和、幸福洋溢,至少对新人而言。 喜宴进行的时间刚过半,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头的,c大和t大校友在不断起哄下,双方人马打起赌来,赌注竟然是比一场球赛,如果是c大赢,三个月後邢志蔷就能顺利娶柏珈颖,万一输了,那就等下辈子吧。 忽然问,高大壮硕、西装笔挺的男人们各个脱掉外套扯掉领带,把衬衫袖子卷至手肘,在俱乐部广阔的草坪上斗牛起来。 等到柏珈颖和邢志蔷发现,不仅来不及阻止,邢志蔷还硬被拖下去比赛。 阳光下,一群大男人在草坪上为了一颗球抢成一团。听说比赛的赌注之後,女人们踩着高跟鞋聚集在草坪旁观战,评头论足起来。 由於霍磊明、杰斯、柏旭天和柏日曜都在阵中,几个女人们很自然地就聊了起来。 徐芝璐发现柏珈颖一脸担忧的表情,以讥嘲男人们的口吻先开口说:“那个赌注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只是想打架,随便找个藉口而已。” “对呀,就像当年卢沟桥事变,教科书上不是说日本想开战,所以故意用一名士兵失踪当藉口。”霍晴朗跟着说。 “当年特洛伊战争也是拿海伦当藉口,结果战争结束了,谁也不在乎海伦的死活。” 应晓曼在一旁观战,也跟着说。 最後,女人们的结论是:男人天性就好战,藉口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还有,与其在草坪上晒太阳,还不如轻啜香槟或香草茶,吃块蛋糕之後再过来,保证他们几个大男人还斗得难分难舍。 果然,隔了一个小时,她们从花园的喜宴有说有笑地走来,几个大男人早已脱掉衬衫、踢掉皮鞋、把昂贵的名牌西装裤卷到膝盖,浑身是汗、打着赤膊在太阳底下抢橄榄球抢得你死我活。 杰斯和柏日曜轮流将对方压在草地上,霍磊明把球传了出去,柏旭天为了挡住他的攻势,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当然霍磊明也不客气地立刻顶回去,双方诸如此类的小动作实在太多,女人们在旁边看了,不觉好笑地摇头。 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分数咬得很紧,最後甚至一直维持平手的局面。好不容易逮到喘息的机会,邢志蔷跑到草坪边去找柏珈颖。 柏珈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噘着嘴,不太高兴地看着他。 “如果输了,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要结婚?” 邢志蔷缓缓笑了,得意地说:“怎么可能会输,幸运女神一直站在我这边。” “万一输了呢?”她抬眼瞅他,没好气地问。 邢志蔷微倾身俯看着她,嘴唇贴近她脸庞,轻声说:“别忘了我在大专杯得分的记录到现在都还没人能破——不过,赢了你哥,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太好过;我这边已经很放水了,你没看现在分数一直平手? 怎样?到底是要赢,还是要维持平手?” “啊?!”柏珈颖双眼蓦地瞠大,一脸好像他问了什么蠢问题的表情。 “当然要赢!难道你想被我哥他们嘲笑一辈子?当然要给他们好看!” “就你一句话。”邢志蔷快速地吻了她一下,听见队友催促的声音,随即笑着跑开。 霎时间,两方僵持不下的局面顿时改变,只见邢志蔷突然从重重人端阻挡下突围而出,灵活地左闪右躲,好几个人拚命追赶,企图用擒抱的方式阻止他都失败;最後,邢志蔷一路冲到临时设定的达阵区,高举橄榄球,帅气地成功达阵。 第一个有反应的人是柏珈颖,她从草坪的边缘冲进临时比赛区,她纯白色的短裙飞扬起来,脚下的高跟鞋也在半路上掉了,然後她冲向邢志蔷,几乎是飞扑撞进他怀里——他牢牢抱高她,她双脚离地,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双唇重重印下一个吻,然後颐着他坚硬汗湿的胸膛,她身体缓缓滑落,双脚站立在地面上,一张美丽的脸笑得灿烂。 他们紧锁的日光中只有对方的身影,旁若无人;他们亲昵地缠绵拥吻,仿佛决定要一直这样相恋,直到地老天荒。 -完-